《福从天降：农门小娇妻林静漪宋衍深》 第1章 糟践腌臜货 “呸！这男未婚女未嫁的，真是不要脸！” “是啊，宋书生这次可牺牲大了，居然跟这个傻子一起，也不怕坏了名声……” 耳畔传来窸窣的议论声，林静漪清醒过来，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由一怔，这些人全都穿着粗布衣衫，头上挽着发簪，分明是古代人的打扮！ 怎么回事？她不是去国外参加时尚展览的时候发生事故去世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 林静漪愕然片刻，只能接受眼前的事实： 她，林静漪，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服装设计师，居然穿越了！ 头好痛……林静漪皱了皱眉，这时，一段段不属于她的记忆依稀浮现出来。 这是一个历史上根本不存在的朝代，原主也叫林静漪，他们这个地方名叫林家村。 两个月前，隔壁村地主家的傻儿子病重，就想着给他寻一门亲事冲喜，可这地主家的傻儿子实在太傻，连基本的吃喝拉撒都不知道，还是个肢体严重畸形的怪胎，饶是地主家拿出许多钱财当聘礼，这十里八乡的，仍是没有哪家愿意出卖自家的姑娘给他家儿子冲喜。 无奈之下，在中间媒人的说和下，就找到了林家，以十两银子的价格定下了原主林静漪。 但是却没想到，原主的娘亲李氏死活不肯同意这门亲事，地主家的人上门迎亲几次，都被李氏拿着扫帚赶出了家门，原主虽然傻，但是也能听懂人话，被村民一撺掇，各种嘲讽以后，也知道自己要嫁给一个傻子怪胎，也闹死闹活地不同意，最后竟然真的跳河死了。 村人嫌弃原主是个傻子，不肯下去救她，眼睁睁看着原主在河里淹死，还是隔壁村的宋书生路过河边，跳下去将她捞了上来，眼前这个被乡民议论背着自己的年轻人就是宋书生吧。 眼见林家就要到了，林静漪低声道：“宋公子，我已经没事了，你放我下来吧。” 宋衍深的脚步一顿，将林静漪放了下来，林静漪在地上站稳，这才看清楚他的容貌。 看这书生年约二十，儒巾冠发，穿着粗布长衫，手肘和衣襟处还打着几个补丁，但衣服却很整洁干净，容貌清俊脱俗，端方雅正，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温润如玉的君子气质。 对比她现在衣衫褴褛，浑身油污的样子，林静漪脸色不由一红。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以后若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林静漪学着古代女子的样子，向宋衍深施了一礼，这时却听到惊天动地的怒骂声—— “你这个傻子野种，终于肯回来了！” 林静漪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老太太从院中冲了出来，手里还抄着拐杖。 看到站在林静漪身边的人，林老太太不由一怔，登时收敛暴怒的表情，不冷不热地道：“这不是宋家的大孙子么？怎么有闲心来我们家？还跟这个傻子野种……我们静漪在一起？” 宋衍深不紧不慢地道：“林姑娘不慎落水，怕要着了风寒，老夫人还是请个大夫给她看看。” “啥？给她请大夫？这傻子野种……” 林老太太差点脱口而出，但碍于宋衍深是个外人，急忙停顿下来。 她恶狠狠地瞪了林静漪一眼，才道：“先到家再说吧，今儿家里没做饭，就不留宋少爷了。” 宋衍深担忧地看了一眼林静漪，林老太太的泼辣霸道可是出了名的，他走了以后，这小姑娘八成又要挨一顿打，可他到底是个外人，管不了旁人家的闲事，只能告辞离开。 宋衍深走后，林静漪来到院中，林老太太终于爆发本性：“好你个贱人！我说你上哪儿放浪去了，原来是去勾野男人去了！一天天就知道好吃懒做，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了！” 见她举着拐杖想打自己，林静漪伸手拦住，皱起眉：“你做什么？” 根据原主的记忆，眼前这位就是她的奶奶林老太太，也是林家最不好惹的人物。 当年原主娘生孩子的时候，她爹不在家，村里人就说闲话原主是她娘跟别人生的野种，林老太太自此将原主视为眼中钉，四岁那年，原主年幼不懂事，偷吃家里的窝窝头，被林老太太拿拐杖打伤了头，这才变成傻子，现在又被林家的人卖给地主家给傻儿子冲喜。 见林静漪居然还敢还手，林老太太更是气得跳脚：“你这个野种，今儿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居然还敢挡老娘的手，看老娘今儿不打死你，也算是给我们老林家除了你这个祸害！” 说着，就丢下拐杖，将放在院中的锄头抄起来，向林静漪喊打喊杀地冲来。 时至正午，林家的人从地里做活回来，刚踏入家门就听到林老太太的怒吼声。 李氏怔了怔，急忙冲进院子里，抱住林老太太的大腿：“娘，不要再打静漪了……” 她跪在地上哭泣，抱着林老太太苦苦哀求：“娘，你有什么气冲着我来好了，静漪她还小，你会打死她的……静漪她到底都是林家的血脉，何必作践到这种地步。” 林老太太垂眸，看到李氏登时嘲讽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千金大小姐的娘回来了，跪在这儿做什么？老娘可受不起这样的礼，你们家这个傻子野种厉害了，连地主老爷家的少爷都不肯嫁，以后是要嫁到天上去，老娘福薄，被你这跪一跪，怕是要折寿十年呢！” 听到林老太太夹枪带棒的讽刺声，李氏的脸色白了白，哀求道：“娘，那齐家的婚事不能应啊，齐家少爷是个傻子，听说连手脚都没有，如今还病着，怕是都撑不到月底啊……” “作死的蹄子，你这是咒谁呢？被那地主老爷家听到，仔细割了你的舌头！” 林老太太将李氏的手拽下去，又踹了她一脚：“齐家的聘礼银子已经收了，你说退婚就退婚？也不看看你算个什么下作玩意儿！也敢在我们老林家指指点点，老娘我还没死呢！” “至于这个贱人小野种……” 她斜睨了站在旁边的林静漪一眼，脸上的每个褶子里都充满了嫌弃和鄙夷，冷哼一声：“老娘可是认不起这样的孙女儿，谁知道她是哪个贱人爬墙出灰生下的糟践腌臜货呢！” 第2章 三天约定 “你、你……” 见林老太太又开始质疑林静漪的身世，李氏气得浑身发抖，险些昏了过去。 就在这时，其他几房的人也陆续回来，大房钱氏轻咳一声，首先站出来道：“我说弟妹啊，你这可就不对了，咱们已经收了地主老爷家的聘礼，哪儿有退婚的道理？这要是传出去，让我们老林家以后还怎么见人？静香她们几个姐妹以后还是要嫁人的！坏了名声可不好！” “就是啊，婶婶，这可是一件大喜事，你快起来吧，别再惹奶奶生气了。” 站在钱氏旁边的林静香也道：“静漪妹妹是我们林家的人，难道我们还会害她不成？那齐家有钱有势，妹妹嫁了进去，就是掉进了福窝里，以后我们林家都要跟着沾光呢！” 林静香是钱氏的女儿，也是原主的堂姐。 她在林家过着和原主完全不一样的生活，就跟千金小姐似的，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全都紧着她来，只有她挑拣剩下的，才能分给其他姐妹，反倒是脏活累活从来都不插手。 林静漪走上前，将李氏扶了起来，才道：“既然静香姐如此喜欢齐家，那不如你嫁给齐家少爷如何？刚才大伯娘也说，这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亲事，想来大房不会拒绝的吧？” 见林静漪居然想着把自己的宝贝女儿林静香许给地主家的傻子怪胎，钱氏顿时怒了：“你这贱人，再敢胡说仔细老娘撕了你的嘴，我们家静香以后可是要做官太太的，你……” 她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最关键的问题，不由瞪着林静漪愕然道：“你……你不傻了？” 经钱氏一提醒，林老太太和李氏也陡然意识到林静漪身上发生的改变。 虽然仍是那副脏臭不堪的样子，但明显整个人的精神气都不一样了，尤其那双眼睛，睿智冷冽，里面藏着的可全是精明主意，说话做事也拎得清，哪儿还是以前那个傻子啊！ “你……” 李氏也面带迟疑，待反应过来，登时惊喜地握住林静漪的袖子问：“静漪，你好了？” 林静漪微微一笑：“娘，我今日不小心掉进河里，差点被淹死了，可是河里的龙王老爷说我命不该绝，就把我送了回来，那龙王老爷还看我可怜，顺便把我的疯症治好了。” 李氏激动得直抹眼泪：“这可真是因祸得福，我们家静漪果然是个有福气的人！” 见此，院子里的人神态各异，林老太太和钱氏相视了一眼，脸上闪现出些许不甘。 片刻，林老太太才发话道：“既然如此，可正好了，齐家定聘礼娶你过门，就是为了给齐少爷冲喜的，你嫁进去，说不定能把福气带给那齐少爷，没准儿齐少爷的病就好了呢！” 说着，还看向钱氏吩咐道：“等老大回来，让他去跟齐家的人说叨说叨，让他们加钱。” 知道她恢复过来，不仅不肯解除婚事，还想着加钱，林家这老太太可真是好算计！ 林静漪又是一笑：“奶奶说错了，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奶奶虽是静漪的长辈，却不是我的父母，根本无权做主我的婚事，娘亲不同意我嫁进齐家，你怎么把持也没用。” “所以，跟齐家的这门婚事……” 她顿了顿，一字一顿地宣告道：“不算数！” “啥？你一个小娃娃家的，说不算数就不算数？那我们收了齐家的聘礼怎么办？” 这时，钱氏急忙出声，眼神中还闪现出一丝的慌乱和紧张。 这也难怪，齐家给的十两银子，有一大半花在他们大房身上，就原主知道的，大房家的林子源去私塾读书，交了三两银子，还有钱氏和林静香的衣裳，也全是新置办的。 “不能退婚……” 林静香也沉不住气了，道：“静漪妹妹，十两银子对咱们家来说不是小数目，哥哥们寒窗苦读这么多年，你忍心看着他们因为没钱放弃读书？那齐家少爷人是傻了点儿，但齐家家大业大，只要妹妹嫁了进去，肯定能享一辈子的清福，你就当是为了哥哥们……” 林静香咬了咬唇，一双眸子中噙着泪水，如同被雨打过的梨花，惹人怜爱。 林静漪在心中冷冷一笑，很好，强硬的不行，现在给她来道德绑架这一招。 上网这么多年，什么样的杠精没有见识过？她只能说林静香的段位还太低级。 林静漪看向她故作惊讶道：“咱们家没钱？不会吧，看大伯娘和静香姐这身衣裳，怎么也得二两银子，难道在大伯娘和静香姐的心中，给你们做衣裳比送哥哥们读书还重要？” “我……” 钱氏和林静香词穷了，总不能说她们身上的衣裳就是用林静漪的聘礼钱置办的吧。 “你这小贱人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大伯娘和静香姐置办衣裳的钱，是我给的！” 就在这时，林老太太恼怒道：“你静香姐年纪到了，是时候该谈论婚嫁了，给她置办身新衣裳，留着相看的时候穿的，也能给人家留下个好印象，给静香找一门好的婚事。” 听到林老太太的说辞，林静漪差点都笑了，低低地哦了一声：“奶奶你让我嫁给齐家少爷，给咱们家换钱，却把钱留给静香姐做好看的衣裳，让她嫁给好人家，是不是太偏心了呢？” 钱氏和林静香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神色有些不自然，不敢接这句话。 这时，林老太太怒骂道：“好你个作死的蹄子，居然还敢跟我们家静香比，静香懂事，长得又好，是你能比的么？这聘礼的钱已经花出去了，今儿你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见林老太太完全舍了脸面，林静漪也不再跟她客气：“奶奶，这事儿即便闹到官家那里，你也讨不到好处，我这儿倒是有个提议，奶奶若是应了，我们就此打赌，可以么？” 不等林老太太开口，林静漪接着道：“这十两银子，我认下了，就当是孝敬给林家长辈的，三天之后，我再拿出十两来归还齐家的聘礼，这门亲事就算是退了，不过我有个条件，一旦我把银子还了，你们以后谁也不能再插手我的婚事，我们三房也必须分出去。” “啥？你还想分家？” 林老太太摸到被她丢掉的拐杖，怒道：“不孝的玩意儿，老娘今儿非打死你不可！” 拐杖落下来，却被林静漪拦住，往后一甩，林老太太一个趔趄没站稳，差点摔了。 林静漪眯起眼：“奶奶是不敢赌么？还是连这三天都等不及，非要把我赶出去？” “好！三天就三天！” 林老太太原本是不想答应的，可一想到就三天的时间，反正这门亲事被李氏把持着，自己也左右为难，不如所幸赌一赌，最终咬了咬牙：“老娘倒是要看看，你能有什么天大的本事！” 第3章 美人坯子 誓约一成，生死无悔。 林老太太料定林静漪不可能在三天之内赚到钱，因此幸灾乐祸地带着众人离开了。 破屋内，李氏拉着林静漪坐在床沿上直抹眼泪：“静漪，是娘对不住你，是娘没用……” 林静漪怔了怔，随后莞尔一笑：“娘，别这么说，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了。” 和地主家的这场婚事，若不是有李氏拼死拦着，原主早就被送进地主家冲喜了。 但是李氏自己在林家的地位也不高，经常被林老太太和钱氏排挤欺负的，因为阻拦婚事，更加受到林老太太等人的不满，饶是如此，李氏为了原主，还是拼了性命地坚持下来了。 而且，根据原主的记忆，她以前在林家备受嫌弃，也就只有李氏愿意维护她，照顾她。 林静漪心中感慨，李氏虽然不是她的亲生母亲，但以后必会像对待母亲一样孝顺她。 想起林静漪和林老太太的打赌，李氏的眉目间，不由浮现出一抹忧虑：“静漪，那十两银子，你真能挣来么？要不娘再去跟你奶奶说说，就是拼了娘这条命，也不会让你嫁进齐家！” “娘，你放心吧。” 林静漪淡淡一笑，反握住李氏的手安慰道：“我既然把话说出去了，就一定能做到。” 李氏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林静漪又向李氏问：“娘，咱们家有给我换洗的衣服么？我想洗洗澡……” 原主的身上实在是太臭了，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洗澡换衣裳，衣服的袖口都发霉了，连林静漪自己都受不了，也难怪村子里的人如此嫌弃原主，甚至原主落水都没人肯下去救她。 李氏一怔，以前林静漪还是傻子的时候，最怕洗澡洗头了，每次都要她从后面追好久，还哭闹喊叫不肯配合，如今却要主动清洗了，看来女儿这是真的长大变聪明了…… 李氏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激动高兴的想哭：“娘这就去给你找，你先在屋里歇歇。” 原本以为女儿永远都是痴傻的样子，却没想到，苍天有眼，让她的女儿恢复过来了，还变得如此听话懂事，这样的日子过起来才有盼头！李氏觉得自己终于苦尽甘来了！ 李氏出去后不一会儿，就拿了一件衣裳回来，但面色有些尴尬：“这是娘还没出嫁的时候穿的衣裳，还算半新的，颜色挺艳，适合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就是样式有点老……” 林静漪看了看，李氏拿回来的是一件水桃色的长裙，颜色确实是挺艳的…… 不过原主现在才十五六岁，正是青春年少的时候，穿这样的颜色出去也没啥。 她笑了笑：“没事，挺好的，谢谢娘。” 见林静漪喜欢，李氏也高兴起来，向她道：“娘现在去给你烧热水，马上就好！” 李氏走后，林静漪拿起那件衣裳在身上比划，样式确实有点老，还有点胖，她以前接过设计古装的项目，对古代服饰的样式还是挺熟悉的，因此修改衣服对她来说并不难。 她拿着衣服，在屋子里寻找，果然在床头的位置发现放在竹筐里的针线。 李氏回来的时候，却看到林静漪正拿着针线在缝补些什么，不由愣住：“静漪你……” 林静漪放下针线，不禁打了个呵欠，才看向李氏微笑道：“娘，你看这衣服怎么样？” 将长裙拿起展开，在宽大的地方缝制了褶皱锁边，看起来不仅显瘦，而且样式版型很好看，还有几块被老鼠咬出来的破洞，被她用绣线绣出的荷花和荷叶盖上，一点都看不出来破损，新荷绣花配上水桃色的颜色，不显艳俗，反而更添了几分清雅和俏丽。 李氏的眼睛直了：“闺女，这是你做的？” 林静漪点了点头，微笑着回答道：“是根据娘你的衣服修改的。” 李氏将衣服拿在手中爱不释手：“你这花和叶子是咋绣的，居然比娘的手艺都好。” “呃……” 林静漪语塞起来，她这绣花的功夫还是当初专门找刺绣大师学的，花了五六年的时间，绣出来的作品还曾在国际的展览上获奖，不过这种事情，她当然不能让李氏知道。 于是微微一笑，回答道：“我以前经常去二婶屋里玩，看二婶刺绣的时候学的。” 李氏顿时吃瘪，好吧，二房家的孙氏绣功确实比她厉害…… 不过仅是看过就能绣的这么好，甚至比孙氏还要好，自家闺女也是逆天了。 她乐得合不拢嘴，捏了捏林静漪的脸蛋：“最后几针，娘来给你收，你快去洗澡吧。” 农家洗澡不方便，就是用木盆倒上热水端进屋里擦洗，还是当着李氏的面，林静漪有点害羞，暗暗在心里发誓，等以后挣了钱，一定要有属于自己的房间和浴桶。 洗完澡，将衣服穿上，看到木盆里的脏水，黑得像倒了墨汁一样，林静漪不由脸红。 不过洗了个澡，全身就是轻松，像是掉了七八斤似的，一点都不痒也不难受了。 林静漪穿好衣服，开始擦头发，看着闺女焕然一新的样子，李氏激动得直抹眼泪。 这样的举动，倒是把林静漪吓了一跳：“娘，你怎么哭了，莫非我很丑么……” “不丑不丑！一点儿都不丑！” 李氏喜极而泣，称赞道：“我们家静漪好看的就跟天上下凡的仙女儿似的。” 从穿越至今，林静漪还没看过原主的样子，不过以原主的邋遢程度，平时怕是连父母都不知道她的真实面目，这倒让林静漪好奇起来，自己现在到底长着怎样的脸。 走向屋子里的木盆，对着盆里的水照了一下，不由有点惊讶—— 瓜子脸，杏仁眼，虽然很瘦，有点营养不良，但轮廓摆在家里，绝对是个美人胚子。 林静漪不由微微一笑，那个林静香不是向来自诩为这附近几个村子里的第一美人么？她突然很想知道，若是被林静香看到原主现在的脸，会是怎样的反应…… 第4章 抢生意 “你……” 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林静漪，林静香有点反应不过来：“你是谁？” 从三房李氏房间内走出来的小女孩，身上穿着桃红色的长裙，秀丽的像是春天新开的桃花似的，再看她白皙的脸蛋，和精美的打扮，林静香怎么也不敢相信她是林静漪。 林静漪微微一笑，故作亲昵地问：“静香姐昨日才见过我，怎么今日就忘了？” 林静香瞪大了眼睛，仍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目光注意到林静漪身上的衣服…… 水桃色是很艳俗的颜色，别说是她们这种乡下人家，即便是镇子上的富家太太穿上了，也难免显得土气，可林静漪身上的衣服不一样，腰部故意缝制了几个褶皱，衣袖和衣领处还用淡绿色的布缝制了荷叶形状的锁边，正好跟裙摆处的荷叶和荷花相得益彰。 再对比她自己身上的衣服，林静香顿时不甘心起来—— 为什么？明明她的衣服布料用得更好，偏偏却穿得仍像个乡下丫头，而林静香身上的衣裳，明明已经很旧了，甚至看得出来是她母亲那一辈人的衣服，偏偏却这么美…… 美？不对！她才是这里的第一美人，林静漪不过就是个被人嫌弃的臭丫头而已！ 哪次走出门去，村里的人不是对她称赞有加，还有些人在她面前恭维献殷勤？而林静漪呢？即便走在路上，都要被小孩子追着拿石头砸的那种，有什么资格跟她抢风头？！ 她定了定神，强忍着心中的慌乱质问：“你这衣裳是从哪里偷来的？赶紧还回去！” 直到现在她都不肯相信，这衣服是属于林静漪的，明明连她都没有这样的好东西…… “偷？” 林静漪被她逗乐了，勾唇反问道：“静香姐现在是不是在想，这样的好东西，明明连你都没有，我这种人人唾弃驱赶的臭丫头，又怎么会有？那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她挨近林静香的耳边，挑衅道：“以后我吃的穿的用的，都会比静香姐你好千万倍，不知道静香姐到时候会不会像现在一样，气得脸都变形了？不对，应该比现在更气愤吧。” 无视林静香变得青黑的脸，林静漪转身离去，今日她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跟林老太太的打赌只有三天，虽然是在古代，但她相信这里总会有她的一席之地。 林静漪直接去了镇子上，古代的城镇相比现代萧条了不少，不过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青石铺就的道路两边，建着木质的阁楼，每间阁楼都挂着一个招牌，有专门下棋的，有喝茶听曲儿的，也有给人量体裁衣缝制衣服的，林静漪这次来找到就是这种裁缝铺子。 站在铺子门口，只见一个身材肥胖的妇人眉头紧锁：“你们这是做的什么衣裳？” “夫人赎罪！夫人赎罪！您不满意的话，我们马上改……” 店里的老板和伙计纷纷请罪，都不由在暗中抹了把冷汗，眼前这位是冯举人家里的妻子，这位夫人是出了名的身材圆润，而且对衣裳的要求也高，不能要太紧身的，不然嫌勒得慌，又不能要太胖的，这样显得她的身材很壮，一件衣服来来回回修改十几次了，还是不满意。 “还要改？你们有这个时间，老娘可没这耐心再耗下去了！” 冯夫人冷哼了一声：“这青石镇的裁缝多得是，你们做不出来，有的是能人巧手！” 林静漪站在店铺门口，观察着这位夫人的穿着，衣服都是上好的锦绣缎，头上戴着的簪子是金的，镯子也是金的，耳朵上还戴着青玉翡翠打造的耳坠，总之……非常有钱。 也非常想被别人看出来自己很有钱。 她在心里敲定主意，迈步走了出去：“这位夫人，可以把衣服借给我看看么？” “哎，你是什么人啊，也敢在我们店里……” 老板和伙计被冯夫人骂了半天，心情烦躁，见到林静漪出现，明显是来挑事儿的，正要发作，却注意到她身上的衣服。 衣服的布料暂且不说，可这样式和绣花…… 老板敢发誓，即便翻遍整个青石镇，都找不出来第二件如此精细好看的。 老板识货，冯夫人自然也识货，问林静漪：“姑娘，你懂如何裁剪做衣服？” 林静漪点了点头，回答道：“不瞒夫人，我身上的这身衣服，就是自己改着穿的。” 冯夫人平时没什么爱好，就喜欢做衣服穿，自然能看出来林静漪身上的这身衣服很老旧，是经过修改的，可即便如此艳俗的衣服，经过她稍微修整，就跟完全变样了似的。 冯夫人将衣服递了出去：“姑娘先看看，若是能做出来我喜欢的衣服，重重有赏！” 林静漪卡了一下，其实她对赏这个字是不太喜欢的，但身在古代，没有办法。 她笑了笑，将衣服拿在手中，又看向裁缝店里的老板问：“老板，有纸笔么？” 老板愣了一下，傻子也能看出来眼前这小姑娘是来抢他生意的，可有冯夫人在场…… 刚在冯夫人那里触了霉头，他可不想再次得罪贵人，于是急忙下去拿了纸笔出来。 林静漪展开衣服看了看，随后将衣服还给冯夫人，拿起纸笔画出设计的样式草图，将墨汁吹干了，才拿给冯夫人以及店里的老板看：“夫人看看，衣服这样修改行么？” 冯夫人眼前一亮：“好看，只是……” 林静漪设计的衣服，虽然只是草图样式，但是明显能遮掩住她身材圆润的缺点，这点她非常满意，可是衣服上还画着很多牡丹花的绣花图样，如此复杂的花型能绣出来么？ 她盯着衣服上的牡丹绣花，有点眼馋和不舍：“这花儿怕是绣不出来吧……” 林静漪愣了愣，又笑了一下，回答道：“可以的，而且保证比图纸上画出来的要好看。” 说着，还扯了扯自己的裙摆道：“夫人请看，我身上的绣花，就是自己绣出来的。” 第5章 合作 林静漪其实早有打算，既然想揽生意，自己穿得破破烂烂的可不行。 就像她在现代做服装设计师一样，只有把自己打扮得时尚前卫，客户才会相信自己的审美，这是一张行走的广告和名片，也是说服客户相信自己最有力的理由。 所以，昨天晚上，她又将林氏的这件衣服加工了一下，看起来更加精致秀丽。 望着林静漪裙摆上的荷花和荷叶绣花，冯夫人瞪大了眼睛，刚才林静漪出现的时候，她也注意到林静漪裙摆上的绣花，但是如今离得更近了，才发现这刺绣简直精美到极点。 “好，那我就把衣服交给你了，三两银子的工钱，做得好了，本夫人再赏你一两！” 冯夫人望着手中的衣服思忖了一下，又道：“十天之后，在这家裁缝铺子交货如何？” 裁缝铺子的老板和伙计听此，眼睛都直了，三两银子的工钱，做得好了，还赏一两？ 冯夫人这是真的不差钱啊！而且，还把他们家的店铺当作交货的地点…… 老板心里有点发苦，总觉得自己不仅心疼，而且脸上也有点疼…… “用不了这么久。” 林静漪淡淡一笑：“三天就可以交货。” “三天？” 冯夫人微微咋舌，以这衣服上绣花的繁复程度，她说十天时间已经很赶了。 “我看这上面的绣花挺难的，你可不能为了赶工就怠慢了手艺……” 冯夫人有点纠结：“衣服何时做好都没有关系，只要能做出来就行。” 她是真的喜欢这件衣服，简直爱不释手，所以才能如此退让，毕竟现在已是初春，再过段时间就要入夏了，衣服就不能穿了，不过没关系，她坚信这衣服到明年都不会过时。 林静漪宽慰道：“夫人放心，衣服做出来，保准比图纸上要好，否则你扣我工钱。” 她顿了顿，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旁边的老板和伙计道：“实不相瞒，这刺绣虽然看起来复杂，但我祖传有一种独门的绣花技艺，刺绣起来很容易的，不过是熬一些眼的功夫罢了，三天的时间足够了，再晚一些时间，夫人可就要等明年才能穿出去这身衣服了。” 虽然，她刺绣的功夫是很厉害，可是三天的时间，确实有些勉强。 不过，为了跟林老太太的打赌，更为了能争取到自由，只能辛苦一些了。 见林静漪跟她的心意居然不谋而合，冯夫人更加高兴：“好，那就辛苦姑娘了！” 她带着林静漪在店里挑选不料和绣线，这裁缝铺子虽然是为人做衣服的，不过也卖布料绣线等物，而且成色还非常不错，望着冯夫人挑选的东西，林静漪微微咋舌，真是有钱任性，这么多布料和绣线，做两套衣服都足够的了！突然的，她有个想法冒了出来…… “不知夫人府上可有少爷或者小姐？” 林静漪敢这么问，自然是有理由的。 冯夫人时值中年，如果不是有特别的疾病，不可能没有孩子，她在铺子里看到冯夫人买的东西，里面就有给小孩子准备的吃食，糖葫芦什么的，大概是个六七岁的女儿吧。 冯夫人回答道：“有个丫头，今年七岁。” 林静漪微笑道：“夫人挑选的布料和绣线，还会剩下许多，不如我给您做母女装如何？” 冯夫人疑惑问：“何为母女装？” 见冯夫人很感兴趣，林静漪清了清嗓子道：“所谓母女装，就是专门设计给母亲和女儿的衣服，若是将这种衣服穿了出去，旁人一看就知道你们是母女，肯定招人羡慕。” 冯夫人眼睛一亮：“还能这样设计？” 林静漪点了点头，又把刚才画的草图比给她看：“夫人请看，这衣服即便是孩子穿也很适合，不过绣花采用牡丹富贵呈祥不太合适，就绣几株小型的兰花和蝴蝶怎么样？” 冯夫人赞赏地点了点头：“不错不错。” 富贵呈祥都是她这种年纪的人穿的，小姑娘家，还是兰花啊蝴蝶啊之类的俏丽一点。 不得不说，林静漪的眼光真的非常好，完全踩在她喜欢的点子上了。 冯夫人心满意足地将布匹和绣线交到林静漪的手上：“那就麻烦姑娘了，若是做得好，我的那身工钱不变，我们家丫头的那身，我再额外结算，就除去赏钱，总共五两如何？” 林静漪失笑道：“我是看在夫人给的布匹和绣线太多，根本用不完，才想着给小姐做一身的，孩子的衣服小，不费事的，就算做是给夫人和小姐的礼物，夫人若真想谢我……” 她顿了顿，试探地看了一眼裁缝铺子的老板：“就多介绍给我一些客人如何？” “好，好……” 冯夫人立即笑得合不拢嘴，她自然知道自己给的绣线和布料很多，不过不管剩下多少，她也不太在意，原以为林静漪会像以前的裁缝那样隐瞒下来，却没想到，这丫头居然如此仁义，不仅没有私藏留给自己，反而给他们家闺女做了一身，这真是意外之喜。 见冯夫人欢天喜地的离开，铺子的老板垮下脸来：“这位姑娘，你这就不仁义了吧……” 林静漪看向铺子的老板道：“是你们自己留不住客人，怎么能怪我？” “你……” 铺子老板咬了咬牙，但也没有办法，谁叫他的眼光和手艺没这小姑娘好呢？ 却听林静漪接着道：“我刚刚看过了，你们这家店位置不错，里面卖的东西也不错，不过就是做出来的东西缺少新意，我这里有笔生意，不知道老板愿不愿意跟我合作？” “合作？” 老板眼神一定：“不知姑娘想怎么合作？” “很简单。” 林静漪淡淡道：“我每个月会给老板一些图样，当然老板也可以根据客户的需求，从我这里定做图样，前者可以批量制作衣服贩卖出去，所得的银钱除去你的本金和工钱，余下的利润我要参与分成，后者，就按设计图样的质量和复杂程度，让老板自己定价如何？” 第6章 给他做衣 老板被林静漪说的心动了，上下打量了她几眼，问：“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林静漪淡淡地道：“我姓林，老板以后喊我林姑娘就可以了。” 老板点了点头，问：“林姑娘，不知道你说的前一种合作，想抽成几分？” 林静漪回答道：“除去做衣服需要的本金人力，纯盈余的利润抽三成如何？” “三成？” 老板瞪大了眼睛，在他看来，林静漪不过就是用纸笔画画而已，哪儿值这么多？ 做裁缝的裁减衣服，绣娘绣花可比这个劳累多了，张口就要三成，这小姑娘真胆大！ 林静漪微微一笑，问：“敢问老板，刚才那位冯夫人做衣服，给店铺多少工钱？” “我……” 老板悻悻然地道：“一两。” 而且还是出于冯夫人有钱任性，出手比较阔绰的缘故…… 林静漪接着道：“为何同样是衣服，冯夫人愿意给我三两，还愿意付出一两的赏钱？” 老板不说话了。 为什么，还不是林静漪做出来的衣裳好看呗！ 林静漪又道：“所谓衣服，卖的就是款式和花样，同样是布料和绣线，我做出来的衣服比老板你贵了几倍，原因就在于此，更何况图样的话，只要不是客人特别定制，可以同时制作多套挂在店里售卖，还能根据季节及时更新，老板是聪明人，应当知道该怎么赚钱吧？” 说到这里，林静漪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古代知识产权就是难啊…… 想当初她在现代的时候，给人设计一件衣服，少说也得十几万，哪儿像现在。 老板被她说得动心了，最终咬了咬牙：“好，三成就三成！我店里还有一批订单，客人给了绣线和布料预备做成品的，不知姑娘现在可否设计几个图样给我，我给你结钱。” 林静漪想了想，她现在最缺的就是现银，有了这笔钱也好，不用处处受到林家限制。 于是，点了点头：“可以，不过老板要把顾客们的外貌尺寸特征和喜好详细告诉我。” 林静漪打听到，这家裁缝铺子名叫秦记裁缝铺，老板姓秦，是个挺勤劳本分的人。 他的布料和绣线，都是从很远的地方进购的，品质好，价格低廉，所以受人欢迎。 另外，这位秦老板的手下还有多个裁缝和绣娘，绝对能够完成批量生产衣服的任务。 总而言之，由她来设计图样，秦老板负责制作衣服并且售卖出去，这个流程是没有问题的，一旦这个计划实施成功，将来依靠分成带给她的收入也是非常可观的。 林静漪帮秦老板设计了十几个衣服的图样，秦老板看后全都非常满意，最终给了她七两银子的工钱，另外，为了表示合作的诚意，还额外送了她几匹布料作为见面礼。 看着这些做工精细，质地柔软的布料，林静漪的眼中染上了些许热切…… 新衣服啊新衣服，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些布料变成衣服的成品了！ 林静漪从裁缝铺子出来，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趁着还未散市，在街上逛了一会儿。 三房实在太穷了，所有的好东西都被林老太太克扣给大房家了，原主什么都吃不上，身子还那么弱，由于长期营养不良，她现在走路都是气喘吁吁的，以后还怎么干活？ 林静漪在街上买了点鸡蛋和糖，又花了几十文买了点肉包子，本来还想割点肉的，可是想到林家那一大家子，以林老太太的偏心程度，即便将肉做了出来，端到饭桌子上，也会悉数落到大房家的肚子里，她和三房的人连个肉沫子都见不到，所以就打消了念头。 出于这种考虑，她买得鸡蛋也是全部煮熟，根本不用经过厨房的。 让她辛辛苦苦赚来的钱送给大房吃，做梦！林静漪在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分家！ 只有分家了，才能摆脱林家那些奇葩，即便有任何的好东西，也能摆到明面上来。 买完东西，林静漪仔细清点一遍，发现没落下什么，就急匆匆地回家了。 回林家村的小路上甚是安静萧条，林静漪有点心慌，很怕从哪里窜出来个劫财的，毕竟古代的治安不好，时常有杀人劫财的事情发生，不像现代，到处有监控摄像头。 正在心中忐忑着，却见前方不远处的岔路上，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宋公子？” 辨识出那人的样子，林静漪有点不敢相信，居然这么巧能遇到他。 同时又觉着奇怪，林子源和林子睿也在镇子上读书，只是他们都是住在私塾中的，也不会回来家中吃饭，看宋衍深这个样子，似乎每天都要辗转回家和去私塾一个来回？ 这也太辛苦了吧…… 宋衍深回过身来，看到林静漪有点疑惑：“姑娘是……” 难怪宋衍深认不出她，毕竟昨日从河里救出她的时候，原主还是个脏兮兮的傻子。 林静漪淡淡一笑，回答道：“昨日才得公子的救命之恩，没想到今日又遇见了公子。” 经过她的提醒，宋衍深这才回想起来，收敛神色，向她微微点头：“林姑娘。” 目光注意到林静漪怀中抱着的东西，几匹布料，手指里还勾着几个盛放东西的布袋。 他默了默，还是走过去：“我来吧。” 想把林静漪怀中的布料接下来，给她分担一点，不料却被林静漪连忙拒绝。 “不用不用，这东西不沉……” 林静漪看向他背上的书篓道：“公子的书已经很沉了，我不碍事的。” 但宋衍深仍是坚持伸出手，把布料接了过来，微微抿唇：“没事。” 两个人走在路上，由于宋衍深的存在，倒是让林静漪放心不少。 但是这个人的性格也太内敛了吧，一直默默地走路，也不跟她说话…… 林静漪悄悄地打量了一眼宋衍深，发现不知何时，他的耳根子居然都红了，不由在心中觉得好笑，古代人就是保守。 她想了想，开口道：“不知公子身长尺寸，我给公子做身衣裳当作谢礼如何？” 第7章 反了天不成 宋衍深愕然地看向她，林静漪暗道糟糕，古代女子送男子衣服，好像是倾慕的意思！ 她急忙解释道：“我今日去镇子上买东西，得了几匹布料，昨日公子救了我的命，我还不知道该怎样报答，不如给公子做件衣服聊表心意，不然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宋衍深温声答道：“举手之劳而已，姑娘不必记在心上，只要姑娘没事就好。” “更何况……” 他将头撇过去，别别扭扭地道：“我的衣服向来由姨娘和家妹费心，不敢劳烦姑娘。” 宋衍深有个后妈，后妈还带着一个拖油瓶妹妹，林静漪还是知道这点的。 不过仔细想想，即便新衣服做出来，怕是也会被家人询问，到时候真解释不清了。 林静漪暗暗后悔，这还真是职业病，张口就来，现在却搞得气氛如此尴尬。 只能另想别的话题：“宋公子昨日为了救我，却被村人嘲讽议论，真是抱歉。” 宋衍深淡淡答道：“君子持身立正，但求问心无愧，何须理会他人言语？” “可是……” 林静漪忧虑道：“我听家中的哥哥说，你们读书人最是爱惜名声了，我们村里的人就是嘴坏，别因此误了公子的前程。” 宋衍深却失笑道：“君子在于修心，而非于名，所谓名声都是自己挣来的，并非他人给予的，若要我避免招人话柄，就对姑娘的死活不管不问，即便真能获得旁人口中的名声，那也只是沽名钓誉而已，何况这一切也并非是姑娘的错，姑娘又何须致歉？” 林静漪看向他，只觉得宋衍深在笑着的时候，眉目间都含着一种和煦的温柔。 说起话来慢吞吞的，有点一本正经，但让人感觉很儒雅，声音也是绵软斯文的那种。 同样是读书的，原主的堂哥林子源就不一样，觉得林家穷，觉得原主丢了他的脸，都不许林家的人出现在私塾找他，见到原主都是绕道走，恨不能把自己的姓氏都改了。 林家村距离镇子上还是很远的，两人走到村口，都已经接近傍晚了。 夕阳西下，一轮残阳悬挂在天际，像是秋日里的柿子似的，将晚霞染得红通通的。 宋衍深将东西交还，就告辞离开了，林静漪抱着东西回家，不由感慨，今日幸亏遇到他，不然这么多东西，她非得累个半死。 回到三房的屋中，将布料和绣线藏在李氏的房间内，还在柜子里用东西盖住放好，毕竟根据原主的记忆，林老太太霸道强横，钱氏诡计多端，看到好东西就直接开抢不说，四房的赵氏也是手脚不干净的，别到时候东西被她们偷了去，还泼得自己一身脏水。 将东西藏好，正打算在屋中歇歇喝口水，却听到林老太太在外面骂骂咧咧的声音—— “你个贱人野种，还不快给老娘滚出来！连这种不要脸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林静漪愣了愣，在林家唯一能让林老太太如此动怒辱骂的，怕是只有自己了。 只是不知道，她又哪里得罪了这老太太，还是老太太的哪根筋又搭错了？ 她迎了出去，正好遇到林老太太和钱氏林静香，林老太太由于生气发怒，脸上的褶子都变得狰狞可怕起来，钱氏和林静香则站在她的身后，一副幸灾乐祸看好戏的样子。 林静漪笑了笑，问道：“这是谁又惹了奶奶生气了？该不会是我吧？” 见林静漪出来，林老太太眯了眯眼睛：“去！把这小贱人的衣裳给我扒下来！” 钱氏和林静香得令，朝向林静漪走来，林静漪淡淡问：“不知我哪里又得罪奶奶了？” 林静香望着她身上的衣裳，简直嫉妒到喷火，表面却装出善良柔弱的白莲花样儿：“静漪妹妹，你就认错吧，别再惹奶奶生气了，你偷盗衣服的事，都给奶奶给知道了……” 林静漪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你说啥？” 林静香将她的这番举动视为心虚，掩饰着心中的兴奋，装出痛心疾首的样子道：“妹妹，我们林家是穷，但是也不能偷别人东西啊，这要爷爷奶奶和林家的脸面往哪儿搁？” 钱氏也在一旁附和道：“就是啊，我们家静香就从来不做偷鸡摸狗的事儿！” 林静漪在心里冷呵一声，大房一家是不偷鸡摸狗，但会明里暗里地硬抢嘛！ 她依旧冷静问：“不知奶奶和大伯娘说我偷盗，有什么证据没有？” “证据？要什么证据？” 林老太太好不容易抓住她的把柄，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若不是偷的，那你这身衣裳是从哪里来的？小野种平时干活不行，手爪子倒是挺利索！老娘今日非要剁了你的爪子！” 说着，又向钱氏和林静香催促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把她给我抓起来！再去三房的屋里搜一搜，指不定这小贱蹄子又偷了什么好东西，全都藏在她那贱娘的屋子里呢！” 见钱氏和林静香向自己走来，林静漪怕被她们发现放在屋子里的针线和布料，连忙拿起竖在墙根的锄头对峙着她们：“我看你们今天谁敢过来？反正我在这个家也受够了，临死也得拉个垫背的，要死大家一起死，左不过就是一条烂命，拉上你们我还算是赚了！” 钱氏和林静香被她的气势吓到，连忙退回去躲在林老太太的身后不敢嚣张了。 “你……你这是要反了天了……” 林老太太也不敢上前，指着林静漪气得直哆嗦，随后一屁股瘫倒在地上，哭天抢地的喊：“老天爷啊，看看这个贱人都嚣张成什么样子了！连自己的长辈都能喊打喊杀，你个野种，亏得我们林家把你养这么大，你过来把我打死吧，我看你今儿敢动手……” 林静漪被惊得目瞪口呆，若不是怕杀人犯法，她还真想给这老太太一锄头！ 就在这时，院中传来愤怒斥责的声音：“这一个个的都在干什么！反了天了不成？！” 第8章 可以挣钱了 林静漪对林老爷子的印象，其实还是蛮好的。 根据原主的记忆，林老太太误会她是李氏跟人生的野种，所以处处看她不顺眼，总会寻到机会对她非打即骂，还极度偏私大房一家，但林老爷子却都是一视同仁的。 更甚至，以前原主被罚饿肚子的时候，林老爷子还会偷偷塞给她一些吃的。 可惜的是，林老爷子经常不在家，也不管家里的事，就导致林老太独大的局面。 听到林老爷子的声音，林老太太被吓得一抖，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向林老爷子责怪道：“你这老头子，是要死了不是？突然吼什么吼？我在管教这个贱人野种看不见么？” 林老爷子被她气得不行，拿手指着她，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落了下来。 “都是林家人，静漪是林家的孙女儿，哪有什么野种不野种？你这哪有长辈的样儿？” 林老爷子对这种家长里短的事情最为头疼，可放任不管的话，保不齐孙女又要挨打。 “爷爷，这件事是静漪妹妹做得不对，奶奶也是为了维护我们林家的声誉。” 就在这时，林静香突然插嘴道：“静漪妹妹偷别人东西，被奶奶发现了，奶奶正向她问着呢，结果静漪妹妹居然拿锄头要打死我们和奶奶，看来静漪妹妹对林家是真恨啊……” 说着，为了表示自己说话的真实性，还特意红了眼圈，做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林静漪表示：呵呵…… 她站出来问：“静香姐口口声声说我偷了别人的东西，不知失主是谁？” “这……” 林静香犹豫了一下，又眼神游移地道：“或许失主还没有发现自己的东西丢了，更不知道偷东西的人是静漪妹妹，虽然不知道失主是谁，但东西肯定不会是静漪妹妹的……” 钱氏也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是啊，静漪啊，偷东西总归是不对的！” 正在这时，李氏也从地里做活回来，听到钱氏的这句话，愣了一下：“偷东西？” 她走过来，第一反应是挡在林静漪的身前，戒备地望着她们：“你们说谁偷东西？” 钱氏见李氏回来了，瞬间更加挺直了腰杆，哼了一声：“还不是你们家的静漪，你看她那身衣服，哪儿是你们三房能有的东西啊，三弟妹啊，嫂子知道你娘家穷，自己没什么水准，但嫁进我们林家就不一样了，若是教出来小偷小摸的孩子，定会给我们林家蒙羞。” 钱氏家的伯父做过私塾先生，丈夫林大才又是给人记账的，儿子林子源也在读书，因此这钱氏时常觉得自己出身书香门第，跟李氏这种只懂干活的乡野村妇是不一样的。 “你……” 听到钱氏的嘲讽，李氏气得咬牙切齿，整张脸都白了。 林静漪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随后站在李氏前面道：“大伯娘，我的这身衣裳是我娘年轻的时候从娘家带过来的，奶奶和大伯娘不会连我娘娘家的东西都要惦记吧？” “谁、谁要惦记你娘的东西了？” 钱氏脸上有点挂不住，登时又愣了愣：“啥？这是你娘年轻时候的衣裳？” 林静漪冷嗤一声，说道：“虽然是我娘未出阁时候的衣裳，不过嫁进林家以后，我娘应该穿出去过几次，你们和村里的人应该都有印象，找村里的人问一问就知道，若实在不行，请我外婆和舅舅来作证如何？” 经林静漪这么一说，林老太太和钱氏也仔细分辨她身上的衣裳，确实有点眼熟…… 再看向林静香，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怪只怪她们刚才太心急了，一听说林静漪偷东西，恨不能马上坐实了她的罪证，把她从林家打发出去，最好能嫁给齐家的那个傻儿子，却没想到先验证一番，但临到这个关头，说自己看错了也不可能，只能咬牙坚持…… 林老太太怒吼道：“看看这衣裳上的绣功，哪里是你娘娘家的东西？分明是偷的！” 林静漪轻嗤道：“不过是几朵绣花而已，奶奶若是不信，我现在绣给你如何？” 随后，将目光转向林老爷子，林老爷子默了片刻，道：“都去上房吧。” 如此一看，林老太爷还是站在她这边的，林静漪暗暗在心中为自己比了个耶。 众人拉下脸来跟随林老爷子来到上房，林老爷子走到门槛边，却忽然顿住脚步，转过身看向林静漪，眼睛瞪得老大，失声惊愕道：“静漪……你不傻了？” 林静漪：“……” 呵呵，看来这个林老爷子，确实是不怎么管家里的事啊，这反射弧也忒长了一点…… 她扬起甜甜的笑脸，向他回答道：“是啊，爷爷，我病了一场因祸得福，变聪明了！” “聪明了好，聪明了好……” 林老爷子走上前，拍了拍林静漪，满心都是洋溢着的欢喜，看得林静漪心里发酸。 除了李氏，还是有关心她的人的。 现世的爷爷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但她对爷爷还保留着一些记忆，以前她跟父母去乡下看望爷爷，爷爷把他珍藏的鸡蛋全都染红了煮给她吃，夜里还带她去村里的芦苇荡里捕鱼抓萤火虫，虽然林老爷子不是她的亲爷爷，但有些感情到底还是互通的。 到了上房，众人将最近家里发生的事情，包括林老太太将林静漪许给齐家的少爷，林静漪不愿意还跟老太太打赌，三天之内赚出银子退还聘礼，听得林老爷子直叹气。 他看了一眼林老太太，对方却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最终只能叹了口气，提议道：“看看家里还有多少银钱，给静漪补上，把齐家的婚事退了吧，她一个女娃儿，纵有天大的本事，哪儿能挣这么多钱？” “啥？把家里的钱给她还聘礼？” 林老太太瞬间炸了起来：“我不同意！再说了，那齐家家大业大的，有啥不好，就这作死的蹄子挑三拣四！是要嫁到天上去？” 林静漪扯唇笑了笑：“爷爷，没事儿的，我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挣钱的。” 第9章 大点声听不到 得知林静漪要绣花以示清白，二房的孙氏将自己的针线拿了出来。 看着林静漪将一根淡绿色的绣线引针，手指娴熟地绣了那么一会儿，几根栩栩如生的竹子就浮现在帕子上，孙氏惊得眼睛都快直了：“静漪，你这绣功是从哪里学的？” 见到孙氏的反应，李氏就知道自家女儿这次是赢定了，因此笑眯眯地道：“二嫂子，我们家静漪是有多聪明，光是看着你绣花，就有模有样地学出来了，好看不？” 孙氏盯着林静漪绣的竹子，却在心里默默地摇头，不是，绝对不是跟她学的。 手法和技巧跟她完全不一样，更甚至，她那点绣活哪敢在林静漪面前露出手啊？ 不过孙氏向来沉默寡言，老实本分，不合时宜的话，她是半个字都不会说出来的。 林静漪也是根据原主的记忆，捏准了这位二婶子的性格，所以才敢扯到她头上的。 “爷爷，你看这个竹子好看不？” 林静漪将手帕展给林老爷子看，又道：“这可是我自己亲手绣出来的哦。” 林静香听此，脸色一红，她知道林静漪这个死丫头是在嘲讽她呢！ 当初林老爷子过寿，她给老爷子绣东西，刚绣了几天就嫌累，又嫌绣的不好，让钱氏代劳的，不知道怎么就被林静漪看见了，幸好林静漪当初是个傻子，没有当众揭穿她。 “好、好……” 林老爷子笑得合不拢嘴，直接竖起大拇指：“咱们家静漪有本事！” 林老爷子平时地里不忙的话，就会到处跟着人做工，因此不经常在家，可刚一回来，就看到平日里痴痴傻傻的孙女儿，居然变成这般俏丽聪明的样子，怎么会不高兴？ 这时，林老太太却发话了：“老二家的，这一张帕子能在镇子上卖多少钱？” 孙氏略一沉吟，道：“静漪的绣功很好，做东西精细，大概能卖到三十文左右。” “三十文？” 林老太太惊讶了，毕竟林家穷，他们一年到头累死累活，也剩不下几百文钱。 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林静漪，怪不得之前敢夸下海口，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林老太太端直身体，摆出一副长者的架子：“这样，你明儿去镇子上多买些布料回来，让这野种……死丫头绣帕子拿去卖，静香的婚事快定下来了，家里没点儿像样的嫁妆怎么行？对了，再扯几床枕头被罩用的布料回来，让这死丫头给静香多绣几床鸳鸯被子。” 林静漪：“……” 简直是呵呵了，还能再偏心一点吗！ 林老太太的话，林静漪只当做是没听到，上前拉李氏：“娘，我们回屋吧。” 见林静漪拉着李氏想走，压根不理自己，林老太太怒道：“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林静漪故意装傻：“奶奶，你说啥？” 林老太太咬牙恼怒道：“明儿让你二婶去镇子上扯点布料回来，你熬夜点，多做点帕子赚钱，给你静香姐置办嫁妆！静香的事若是能定下来，自然要龙凤鸳鸯被当陪嫁。” 林静漪眨了眨眼睛，依旧装傻，随后看向林老爷子问：“爷爷，奶奶在说什么呀？” “你这个野种，又给老娘装傻是不是？” 林老太太正要发怒，却被林老爷子一声断喝制止住：“够了！做老的就得一碗水端平，看看你哪儿还有长辈的样子！” 这时，林静香站出来，委委屈屈地道：“静漪妹妹，我们都是一家人，你难道连为我绣几副花的心意都没有么？我还以为静漪妹妹一直拿我当作姐姐看待，原来不是……” 见林静香这副样子，林静漪只觉得恶心到差点吐了，她呵了一声：“还真没有。” 对上林静香微微泛红的眼睛，林静漪接着道：“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大伯娘和静香姐刚才诬陷我偷盗，奶奶和大伯娘，我就不跟她们计较了，静香姐似乎还没跟我道歉。” “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让静香道歉？” 钱氏愤恨地鄙夷道：“也不看看你是什么样子，让我们家静香道歉，你怕是受不起吧！” 林静漪淡淡道：“大伯娘平日里见识短浅，净会些妯娌间撺掇掣肘的事，我能理解，这官家可是有规定的，诬陷他人清白者，可是要挨板子蹲大牢的，事关我的清白名誉，只让静香姐向我老老实实道个歉，已是宽宏，便是大伯娘向我道歉，我也是能受起的。” 对上钱氏气得差点喷火的眼睛，林静漪又接着道：“哦，对了，我刚刚忘了跟大伯娘说了，我娘是没读过什么书，不过好在老实本分，平日里也经常教我们要与人为善，可不像有些人，教出来的女儿净会干些构陷造谣的事儿，这心肠可真是坏得流血呢！” “你……” 钱氏气得眼睛一瞪，险些晕了过去，幸好被林静香及时扶住了。 林静香眼睛红红地看向林静漪：“静漪妹妹，你讨厌我，那我道歉就是了，做什么指桑骂槐地说我娘，我娘再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你对这林家的长辈一点尊敬都没有么？” 林静漪淡淡道：“静香姐，你这样说可是误会我了，我只是就事论事，你造谣诬陷我的清白，是不是该跟我道歉？再说了，刚才大伯娘是如何说我娘的，你也听到了，我娘嘴笨，性子又软，她能咽得下这口气，我可不能，我外婆和舅舅家应该也不能。” 望着林静香的眼眸愈渐变得冷冽：“静香姐不是要道歉么？我现在等着了，开始吧。” “你……” 林静香咬了咬唇，始终拉不下这个脸来，毕竟从一开始就没想过道歉。 林静漪又道：“静香姐究竟是要跟我公了还是私了，私了，你道歉完事，若要公了……” 林静香的身子晃了晃，跟钱氏互相扶持，最终脸色苍白地道：“今日之事，是我不对。” 林静漪冷声道：“大点声，听不到！” 林静香愤恨地瞪了林静漪一眼，只能摆出豁出去的架势：“我错了，请妹妹原谅。” 林静漪唇边荡起笑意，最终道：“我想静香姐是无心之失，这次的事就算了，若再有下次……静香姐的眼睛总是这样红通通的，怕是得了眼疾，快些找个大夫看看吧。” 第10章 偷抢肉包 “闺女啊，你现在咋变得这么厉害，真是给娘长脸了！啥时候也能教教娘呗？” 从上房回去的路上，李氏简直扬眉吐气到要笑出来，她嫁进林家这么多年，被林老太太和钱氏一直压制拿捏着，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两个人被气到说不出话来的样子。 林静漪微微失笑：“哪儿有什么厉不厉害的？不过讲道理而已，好在爷爷是个好的。” 若是林老爷子也像老太太这样偏私不讲道理，林家这日子可真是过不下去了。 她顿了顿，又挽着李氏的胳膊撒娇道：“娘，你以后的福气还在后面呢，只管享清福就好，学那个做什么？整天跟大伯娘那样的人勾心斗角的，你不嫌累，我还怕你累着呢！” “那可不行！” 李氏摇了摇头，回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向来温顺的眉目间也闪现出一抹寒意：“这林家哪个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我若是不强硬些，让她们再欺负了我的宝贝闺女。” 以往她闺女是个傻的，林大成又从不向着她们，她在这林家说话做事便失了几分底气，以至于一直以来委曲求全百般忍让。可偏偏，她的忍让没有换来一丝安宁，反而让别人欺她更狠。 现在静漪的傻症好了，还无师自通会了刺绣，李氏的腰杆子自然就硬了起来：“静漪啊，娘刚才想过了，那十两银子的事，娘会给你想办法的。大不了，我回趟娘家，找你舅舅借点儿，以后咱们慢慢还就是了，娘死也不会让你跳进齐家那火坑的。” 李氏虽然没有文化，就是个普通农妇，但对闺女的爱真是没说的。 林静漪鼻头发酸，最终摇了摇头：“娘，没事的，我是真的能挣到那些钱，才敢跟奶奶打赌，而且我现在已经找到赚钱的门路了，等还了聘礼，跟林家分家，我们全家就过好日子去！” 见林静漪如此胸有成竹的样子，李氏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什么门路，只能叹气不再言语。 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寻常人家累死累活一辈子，都攒不到这么些钱，她活到现在见过最多的银子，还是当年林家给她定下的聘礼，当时也才不过二两银子，可现在是十两…… 李氏心中发愁，即便林静漪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在三天之内赚到十两银子吧。 两人回到房中，却见林静漪的弟弟林小风守在屋子里，林小风今年才六岁，长得乖巧可爱，只是因为原主先前是个傻子，连累他也被嘲笑，所以对于这个姐姐，他心里是有点嫌弃的。 “小风，你回来啦，来看看姐姐给你买了什么好东西。” 对于林小风，林静漪还是比较喜欢的，她在现世中也有弟弟，不过是个可怕的熊孩子。 迈步走到房屋的桌子边，看到空无一物的桌子，林静漪愣了愣：“刚才可有什么人来过？” 今日从镇子上回来，她用秦老板给的银钱买了些肉包子和鸡蛋，还给林小风买了一些糖果，就放在三房家的桌子上，现在却没有了…… 林静漪定了定神，急忙走到柜子边查看，瞬间舒了口气，还好，秦老板和冯夫人给的布料和针线还在，看来偷盗的人没有发现这里。 “啥？屋里啥东西丢了？” 李氏正在外面打水，听到林静漪的声音，急忙跑了进来。 他们三房家向来过得紧巴巴的，哪个不长眼遭天谴的居然偷到她头上了？ “没什么。” 林静漪将柜子关上，看向李氏道：“我今日在镇子上做工，赚了些银钱，给娘和弟弟买了些糖果肉包和鸡蛋，就放在咱们家的桌子上，可刚才去了一趟上房，回来就没有了。” 李氏气愤的直拍大腿：“肯定是四房家的贱人，平时就手脚不干净的，净爱拿咱们东西！” 这个可能性，林静漪也想到了，根据原主的记忆，四房家的赵氏向来爱凑热闹，可是她和林老太太钱氏在上房大战的时候，居然没见到她的身影，八成是趁三房没人进来拿了东西。 林小风也软软地道：“刚才四婶从我们家走出来呢！” “果然是这个手脚不干净的，闺女，你看这可咋办啊？” 李氏没了主意，毕竟他们三房被老太太记恨着，平日里就算丢了东西，也不敢声张出去，怕招惹麻烦，反倒落得老太太一顿不是，可现在丢的可不是小东西，那是鸡蛋啊！ 李氏长到现在，都没有吃过几次肉包子，肉包子没了她自然心疼得很。还有那鸡蛋更是好东西，平日里林老太太收的鸡蛋自己都舍不得吃，全都拿去镇子上卖，林静漪刚受伤，正需要鸡蛋补养。 林静漪淡淡微笑道：“既然已经撕破脸皮了，那就全都撕开吧，省得日后麻烦。” 带着李氏和林小风找到四房家赵氏的家门，还没进屋，就听到赵氏跟自家的闺女林静欣道：“闺女啊，这是娘给你买的肉包子，还有糖呢，你慢点吃，娘这里还有呢！” 林静漪拉着林小风站在门口，见赵氏正拿着肉包子喂给林静欣吃，林静欣嘴巴塞得满满的，就跟一只小仓鼠似的，差点吃噎到了，还是拼命地把肉包子往肚子里咽。 肉包子的香气传了出来，林小风不由咽了咽口水，他还从来没吃过呢！ 这时，林静漪开口道：“四婶这是从哪里来的肉包子啊，可否分给我们家小风一点？” 听到林静漪的声音，赵氏被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惊慌道：“我……” 顿了顿，神情间闪现出些许底气，嘴硬道：“这肉包子是我从镇子上给静欣买的，可贵着呢，你们家小风想吃啊，让你爹娘花钱给他买呗！我们家静欣自己的还不够吃呢！” 林静漪冷冷地哼了一声，又开口道：“事情是这样的，今日我去镇子上做工，买了些糖和鸡蛋，又给小风买了几个肉包子，也是很贵的呢，可转眼就没有了，不知四婶见过没有？”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还是偷你的不成？” 赵氏一边恼怒，一边将手中的肉包子藏在身后，余光心虚地瞥向桌上的糖果和鸡蛋。 这时，林静欣也拼命咽下肉包子，向他们凶巴巴地吼道：“东西都是我的！是我娘给我买的，你们想要啊，不给！谁想要都不给！小风你敢抢我的东西，信不信我以后揍你！” 第11章 证据 其实对于赵氏和林静欣这两个人，林静漪委实是喜欢不起来的。 赵氏是原主四房的婶婶，平时好吃懒做，还有偷鸡摸狗的毛病，家里的鸡蛋红糖什么的，都被她偷去吃掉了，还喜欢嫁祸给原主，经常在林老太太面前挑拨，害得原主替她挨打。 林静欣是赵氏的女儿，年龄还小，但已经学会了她娘的蛮不讲理，性格霸道刁蛮，想吃什么东西就必须吃到嘴上，否则就要打滚撒泼哭闹，还经常仗着赵氏护短，欺负林小风。 林静漪问赵氏：“四婶说这些东西都是你买的，有什么证据？” 赵氏支支吾吾了半晌，又嘴硬反问：“你说这些东西是你买的，又有什么证据？” 林静漪回答：“东西是我从镇子上货郎那里买的，婶子若是不信的话，我们就去找货郎对峙，再者，我在回来的时候，遇到隔壁村的宋书生，东西还是他帮忙拿回来的，他可以作证。” 一听林静漪要跟她对峙，赵氏更加心虚：“老娘忙得很，没功夫搭理你！” 说着，就拉起林静欣想往内屋里走，却被林静漪抢先一步拦住。 “婶子平日里偷拿我们三房的东西，我爹和我娘看在都是亲戚的份上，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不知道了，可这些东西是我买给小风的，婶子一个长辈拿小辈的东西不嫌丢人么？” 说着，又看了一眼赵氏还没来得及收走的东西：“婶子若是肯把东西交出来，这件事就算了，若是不肯，咱们就去村长和里正那里说说清楚，婶子应该知道偷盗东西是什么罪过。” 赵氏拉着林静欣站在屋中进退不得，最终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喊地地控诉：“我不活了！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就是错信了那个天杀的话，才嫁进这么个人家来……” 赵氏的父亲是赵家村的村长，在年轻的时候也曾是被很多人追求的存在，原主的四叔林大河平日里油嘴滑舌，尤其擅长讨姑娘喜欢，一来二去，把赵氏哄得团团转，最终嫁进林家。 可惜林家太穷了，还有个林老太太这种泼辣不讲理的婆婆，赵氏刚嫁进来没多久就后悔了，每次在林家发生什么不如意的事情，都要像现在这样闹着回娘家去，林家的人也都习惯了。 听到赵氏的哭闹声，林老太太带着钱氏和林静香匆匆赶来：“作死的蹄子，你给谁哭丧呢！” 刚要开口骂赵氏，一瞥眼却看到站在赵氏屋中的林静漪和李氏，登时愣了愣，沉默下来。 赵氏哭着跑到林老太太身边，告状道：“娘，这个傻子欺负我，我在这个家是过不下去了！” 经过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林老太太对林静漪可谓是恨之入骨，现在总算是抓到了她的把柄。 不由将愤怒到红通通的眼睛望向她，闪出一抹凶狠：“遭雷劈的下贱玩意儿，刚拿捏完大娘，又来欺负你四婶，你这是要上天了，当老娘是死了不成？老娘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说着，就举起拐杖朝着林静漪砸过去，林静漪正要阻拦，却见眼前闪过一个人。 李氏抢先挡在林静漪的前面，替她挨了一下子，向林老太太乞求道：“娘，不要再打静漪了！” “好哇，你们三房一个个的都反了天了，今儿老娘连你们娘俩儿一块收拾！” 见李氏为林静漪挡住拐杖，林老太太更是气得跳脚，再度举起拐杖冲上来。 林静漪不经意往外面一瞥，却看到她爹林大成站在门口，探出一颗头，又缩了回去。 见此情景，林静漪心中冷笑，把李氏拉过来：“奶奶不问缘由就对我喊打喊杀的么？” 她又看向赵氏道：“四婶偷拿了我们三房的东西，我只是想讨要回来而已。” “谁……谁偷你东西了……” 赵氏心虚地嘴硬：“你说我偷你三房的东西，哪个看见了？” 林静漪淡淡回答：“小风看见了。” 这时，林小风也畏畏缩缩地站出来，道：“奶奶，我真的看见了，四婶从我们家出来……” 林静漪又接着道：“奶奶若是不信的话，我还有证据，以前家里丢的那些红糖和鸡蛋……”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赵氏胡搅蛮缠哭喊着打断了：“娘，你就放任这个傻子这么欺负我么？我娘家是什么样的身份，我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至于偷家里的红糖和鸡蛋么……” 说着，还不动声色地往土炕边走去，似乎想坐上去继续哭喊。 这一举动被林静漪看在眼中，她瞬间想起原主的记忆，以前原主路过四房家的时候，曾看到赵氏偷偷摸摸往土炕底下藏着什么东西，不过幸亏原主是个傻子，连赵氏都不曾防备她。 她抢先一步拦住赵氏，转身伏在地上，往土炕底下摸了摸，果然在缝隙里看到一个簸箕，里面藏着的全是没吃完的红糖和鸡蛋，簸箕旁边还放着一个瓦罐，只有寻常的盐罐大小。 林静漪心中狐疑，连同簸箕和瓦罐一起拿了出来，将瓦罐往地上一倒，里面竟然全是铜钱。 赵氏的整个脸色都不好了，急忙畏惧地看向林老太太：“娘，你听我解释……” 林老太太盯着瓦罐里的铜钱，瞬间爆发出怒骂声：“好你个作死的蹄子，敢偷老娘的东西！还敢背着老娘藏私房钱！真当这个家里你是老大了？你们四房这是反了天了想分家么？” 赵氏被林老太太举着拐杖打得抱头鼠窜，急忙辩解道：“娘，这些东西是我娘家兄弟送来的，银钱是我的嫁妆……嫁妆银子我们能自己收着的，你不能连我们的嫁妆都搜罗去啊……” 林老太太咬牙呸了一声，继续怒骂道：“你当老娘是瞎子还是聋子，你娘家兄弟小半年没来了，你这鸡蛋是金的，能搁半年都不会坏？再说你有多少嫁妆，老娘还能不知道？怪不得家里时常丢东西，原来是被你这个嘴烂生疮的腌臜玩意儿偷了，村长家可真是好教养！” 第12章 不配吃 自从赵氏嫁进林家后，就整天拿自己是村长的女儿说事，嫌弃林家穷，每有不顺心的事，总要大嗓门往外面闹一闹，动辄就威胁自己要回娘家去，搞得整个林家都很没有面子。 别说林老太太，即便是林老太爷那样好说话的人，对她都不是很喜欢。 再者，当年赵氏嫁进林家时，赵家嫌弃林家配不上，听说赵老夫人为了拿捏赵氏，给赵氏陪赠的嫁妆十分寒碜，这件事一直是林老太太心里的刺，总想着要在赵家人面前讨还面子。 如今抓到赵氏居然偷盗林家主房的东西，林老太太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娘，别打了，再打就死人了……” 赵氏被林老太太打得上蹿下跳，四处躲避，全身都留下了青紫的伤痕，额头还流血了。 情急之下，只能大声喊：“你以为我想偷东西么？要不是你们林家这么穷，连口吃的都没有，以我娘家的身份地位，又怎会做这种事？我本来在娘家好吃好喝的，就因为嫁进林家……” 听到这些话，林静漪不由摇头叹了口气，这人一犯蠢，真是无可救药。 林老太太摆明了就是讨厌赵氏拿她娘家是村长的事来拿捏自己，她还偏偏往枪口上撞。 果不其然，听到赵氏的哭诉，林老太太更加气得跳脚：“好啊！你现在是后悔嫁进林家了？作死的蹄子，快给老娘滚出去，回赵家村当你的千金小姐吧，老娘这里不伺候了！” 说着，生拉硬拽着想把赵氏赶出去，就在这时，林静欣忽然冲了上去。 扒着林老太太的手腕，用力咬了下去，只把林老太太咬得叽叽歪歪乱叫。 林静欣松开口，冲着林老太太恶狠狠地威胁：“死老太婆，敢打我娘，咬死你！” “……” 林静漪抽了抽唇角，这下好了，自己作死不算，又来了个猪队友。 林老太太捂着手腕，更加气得跳脚：“好你个小杂种，老娘连你一起打死了干净！” 见赵氏和林静欣被打得抱在一团痛苦，李氏有点不忍心，还想上前，却被林静漪拉住了。 林静漪向她摇了摇头，顺带着把林小风也拉到一边，明显一副隔岸观战的架势。 不是她不帮赵氏，而是三房的地位向来低，若李氏刚才真上前劝架了，搞不好自己都得挨顿打，更何况，赵氏多次陷害原主，害得原主被毒打，她还没有那么好心去救这样的人。 “娘，娘，别打了……” 原主四叔林大河的声音传来，林静漪回头看去，居然连林老太爷都被他搬来了。 林老太爷来到门口，唉声叹气地问：“这又是咋了？这个家还能不能有点消停？” 见林老太爷和林大河都来了，林老太太这才收手，撸起袖子怒骂道：“你个死老头子，是四房的这个贱蹄子手脚不干净，偷咱们家的东西，还藏着私房钱，怎么，老娘还打不得她了？” 说着，还看向林大河逼问：“老四，你给我说说这是咋回事儿！” 林大河今日没去地里做活，谎称去镇子上有点事情，实际是去找狐朋狗友喝酒去了。 回到家中就听到林老太太打骂赵氏的声音，他不敢上前，只能先去请林老太爷过来做主。 他瞥眼看着倒在地上的那堆铜钱，不由在心里抽疼，这些银钱都是他和赵氏辛辛苦苦存的，林家现在还没有分家，如今这些铜钱被林老太太发现，肯定要上缴给主房的。 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救下赵氏，还不能留下藏私的罪名。 林大河灵机一动，立即露出谄媚的笑脸：“娘，你这就错怪四房了，这不你的寿辰要到了，我们就想着存点银钱，给娘你买点像样的首饰么？就是要给你惊喜，才一直瞒着没说。” 林老太太冷冷一笑：“你把老娘当三岁小孩哄呢？” “哪儿能呢？” 林大河举起右手，做出发誓的样子来：“娘把我们拉扯长大不容易，孝顺娘不是应该的么？” 看到此，林静漪不由暗暗佩服起这位四叔来，果然油嘴滑舌，黑得都能给他说成白的。 之后，林大河乘胜追击，直到把林老太太说得心气儿顺了，这才救下赵氏母女。 林静漪看戏半天，也是累了，将赵氏从三房拿走的东西带走，就领着李氏和林小风走了。 “站住！” 还没走出四房所住的院子，就被林静香的声音阻止。 回过神来，果然看到林静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手里的东西：“妹妹拿的是什么东西？” 林静漪反问：“妹妹让姐姐找个大夫看看眼睛，姐姐居然没去么？” 她把手中的糖和鸡蛋拎起来，呈给林静香看：“自然是四婶从我们三房拿的东西。” 林静香道：“如今我们林家还没分家，三房的东西都该交给奶奶，妹妹是想藏私？” 这时，林老太太也被她们的声音吸引，从四房屋中出来，明显摆出让林静漪交东西的架势。 见林老太太和赵氏都站在自己身后，林静香找到靠山，不由挺了挺腰杆：“我们到底是晚辈，有什么好的东西，都该先给爷爷和奶奶，妹妹不由分说把东西全拿走了，是不是不太好？” 林静漪内心呵呵了一声，以林老太太对大房的偏心程度，这些东西，即便她真的交给主房，想必第二天也会落到大房的肚子里，她没那么傻，即便拿去喂狗，都不会让大房沾染半分。 “静香姐很想要这些东西吗？” 林静漪笑了一声：“找奶奶要去啊！” “你……” 见林静漪戳穿了她的心思，林静香的脸色一红，心虚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是让你把东西交给爷爷和奶奶，你可别忘了，咱们还没分家呢！无论银钱还是吃食都是奶奶做主！” 不待林静漪给出回应，一旁的林老太太按捺不住了，抄起拐杖怒斥道：“好个不识相的野种！还不快把东西交给静香？就你这样的下贱胚子，也配吃这种精细的东西？” 第13章 偏心 对于林老太太的话，林静漪表示：呵呵。 做人可以偏心，但是偏心到这种地步，真可以说是丧心病狂了。 她眨了眨眼睛，问：“奶奶，我辛辛苦苦累了一天赚来的东西，你让我交给静香姐？” 钱氏这时脸色也有点挂不住，急忙站出来：“是这样的，你也知道，你静香姐向来身子不好，若是能吃点好东西，或许还能补补，咱们都是一家人，你也是想着静香好吧？” “娘……” 林静香很合时宜地装柔弱孝顺，摇了摇头，做出凄楚委屈的样子来：“我没有关系的，就是爷爷和奶奶年纪大了，静香想让他们吃点好的，就是不知道妹妹肯不肯答应了……” 说着，还将视线看向林静漪，露出得逞炫耀的表情。 林静漪轻轻一笑：“静香姐说得倒是好听，但也得做到啊！” 见林老太爷也在场，并没有离开，林静漪更加放下心来：“按照静香姐说的，有什么好东西都要先交给爷爷和奶奶，烦请静香姐看看你和大娘身上的衣裳，再看看爷爷和奶奶的衣裳，两位老人家还穿着带补丁的粗布棉衣呢，静香姐和大娘怎么好意思穿这样精细的衣裳？” “我……” 林静香一时语塞，又听林静漪微微叹气：“静香姐在咱们林家的女孩子里，算是岁数最大的，理应成为我们的表率，结果静香姐说得和做的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岂不是要带坏妹妹们？” 林静漪心中冷哼，想跟她玩道德绑架这一套，林静香委实还太嫩了点。 “静香的衣裳是老娘给钱买的，你有意见？” 见林静香哑口无言，林老太太只能帮腔道：“老娘一大把年纪了，不屑穿那些精细衣裳！” “奶奶真是心疼孙女呢！” 林静漪又是一笑，道：“奶奶也知道我先前落水差点没命，如今身子虚得很，用自己赚的钱，给自己买点好的补补，奶奶也会支持的吧？不会不顾我这个孙女非要把东西收回去吧？” “你这个贱种玩意儿，老娘可没有你这样的孙女，谁知道是哪个野男人的种！” 林老太太破口大骂：“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了？再不把东西交出来仔细老娘怎么收拾你！” 林静漪站在原地没动，林老太太气得不行，直接看向旁边的林大成怒吼：“老三！” 林大成从地里干完活回来，却在自家三房没看到李氏母子，又听到四房这边传来哭泣声，料想肯定是三房和四房闹起来了，连忙赶过来，却看到林老太太在教训林静漪和赵氏。 他一直躲着没敢动，如今被林老太太忽然提名，被吓了一跳。 林大成啊了一声，只能硬着头皮走出来，清了清嗓子，勉强摆出父亲威严的样子：“胡闹！你是什么样的身份，能吃这样精细的东西？还不快把东西交给静香？快给我回屋去！” “……” 林静漪彻底无语了，这家人还能再奇葩一点么？ 一个林老太太是这样也就算了，不料连原主的亲爹也是这样。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李氏先忍不住了，指着林大成的鼻子大骂：“咱们家静漪的身份怎么了？怎么就不能吃这样精细的东西了？就许大房的丫头吃好喝好的，咱们家的就活该饿着了？” 林老太太占着婆婆的身份，李氏纵使心里有千种委屈万分愤怒，都不敢跟长辈呛声。但是对林大成，李氏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以后不再指望他了，便鼓起勇气开了口。 “我……” 林大成被李氏骂懵了，只会搬出林老太太平日里惯爱说的那句话：“静漪哪里能跟静香比啊……” “静漪哪里不能跟静香比了，你给我说说清楚？” 李氏气得直抹眼泪：“我是上辈子造了孽才会嫁给你这种懦夫，连自己的闺女都不知道护着！就知道偏袒别人家的丫头，别人家的丫头再好，怎么不管你叫爹啊？你这是要把我们娘儿俩往死路上逼啊？老娘明儿就带着静漪和小风投河去，让你眼见不着也乐得清静！” 这么多年了，林老太太一直拿林静漪的身世说事，坏了她的名声不说，还让静漪平白受这么多罪，李氏心中的怨气早就冲破天际了，这次终于能好好发泄一番了。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林大成也急了，支支吾吾地纠结：“就是……” 这时，林静漪打断他的话，问：“爹，刚才奶奶打我和娘的时候，你在的吧？” 林大成被她问得一愣，只能讷讷地嗯了一声。 林静漪又道：“身为人父，身为人夫，理应保护自己的妻子儿女，连四叔都知道这样的道理，刚才你眼睁睁看着我和娘挨打，却没有出现，这时候也没有资格站出来让我交东西吧？” “我……”林大成又一阵语塞，憋得脸色通红，一边是生他养他的亲娘，一边是给他生儿育女的婆娘，他能怎么办呢？最终叹了口气，当众人以为他要说什么时，反而转身灰溜溜地走了。 “好哇，你这是要反了天了！忤逆老娘不说，连自己的亲爹都不认了！” 林老太太抄起拐杖想打林静漪，却听到林老太爷的怒斥声：“都给我住手！” 林老太爷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平了平胸脯：“你们是不是要把我气死才甘心？” “爷爷。” 林静漪装出一副可怜委屈的样子：“爷爷待静漪好，静漪全都知道，静漪以后自然孝顺爷爷，可是爷爷也知道静漪是个什么情况，就想把身子养好了，快点赚钱还清聘礼而已。” “我知道，我都知道。” 林老太爷安抚道：“东西你拿去，不够的，四房家里刚才找出来的，你再添补些，爷爷奶奶活到这般大年纪，吃穿有什么好不好的？把你身子养好要紧，咱们一家人不计较这个！” 说着，还恶狠狠地瞪了林老太太一眼：“给我回屋去！再闹事，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爷爷，四叔家的东西，你留着和奶奶吃吧，正因为年纪大了，才不能亏待自己啊。” 林静漪展开笑脸，又看向林静香道：“静香姐刚才也说要孝顺爷爷奶奶，希望别是嘴上说说，到时候爷爷奶奶省吃俭用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又全到了你们大房那里，对了……” 她转向林老太爷提议道：“爷爷，我刚才想过了，静香姐身子弱，八成是整天闷在家里所致，这好人也给憋出病了，以后让静香姐多往田里走走，干点活，兴许身子骨就锻炼出来了！” “还是静漪想得周到！” 林老太爷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自然没想这么多：“静香，你以后也跟静漪她们去田里吧，咱们是乡下人，又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身娇体弱的，你看静漪她们干完活身子骨就不错！” 林静香脸色白了白，最终扯出一个难堪的笑：“是，爷爷。” 第14章 帮忙 教训完赵氏和林静欣，又打了林老太太和林静香的脸，林静漪的心情大好。 二房的孙氏性子弱，先前听到吵架的动静，一直没敢露头，直到晚间才去上房找林老太太要粮食做饭，结果林老太太由于被林老太爷骂了，正在气头上，非但没给孙氏粮食，反而还将孙氏骂了一顿，就这样，林家众人晚上只能饿着肚子，连口米粥都没有喝上。 林静漪拉着林小风的手，跟随李氏回到三房屋内，时间已经很晚了，厢房内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到，李氏摸索着将桌上的油灯点了，虽然光线还是很弱，但勉强能看到东西。 林小风摇了摇她的手指，撒娇道：“姐姐，我想吃鸡蛋。” 她从市集上买的鸡蛋虽然是熟的，但已经凉掉了，肯定不能拿给小孩子吃。 于是，捏了捏林小风的脸：“现在不行哦，等明天娘给你热一下吧，不然肚子会痛的！” “可是……” 林小风的嘴撅得很高，不乐意地道：“我怕明天奶奶就不会给我吃了！” 他长这么大，都没吃到过几次鸡蛋，每次看其他小伙伴吃都在心里馋的不行，今天姐姐好不容易买来鸡蛋和肉包子，结果肉包子还被四房家的偷吃了，他就只有鸡蛋可以吃了！ “这……” 林静漪为难起来，本来她就跟林老太太说鸡蛋是留给自己吃的，若被他们发现给了林小风，怕是又要闹一场，只能道：“那这样，你刚才也听到爷爷和奶奶说，这东西是留给姐姐的，等明天娘去厨房里热了，端到房里就说给姐姐吃了，小风就和姐姐在房里等着好不好？” 林小风皱了皱眉头，最终垂头丧气道：“还是姐姐自己吃吧……” 他刚才只顾着贪吃，怎么忘了姐姐刚掉进河里，东西是留给姐姐补身子用的？ “没事的。” 林静漪安慰道：“小风先吃就好，姐姐还能赚钱的，到时候咱们全家都能买肉包子吃！” “真的可以？” 林小风抬起头，闪烁着亮晶晶的样子，仿佛看到两个肉包子在眼前打转。 “当然可以！” 林静漪被他贪吃的样子逗得一笑：“别说肉包子，等姐姐以后有钱，咱们一家去过好日子，什么鸡鱼肉蛋，鲍参翅肚都不在话下！到时候把我们小风养成一个白胖胖的小猪崽子！” 她从布包中拿出几颗糖果，捏了捏林小风的脸：“小风乖，吃完糖就睡觉吧。” 看到她手中的糖果，林小风的眼睛又放起光亮，坐在床沿上剥糖果吃，与此同时，两条小短腿还不停地晃悠，欢天喜地地想，以前的姐姐总是发疯吓唬他，还是现在的姐姐好！ 他以后一定要听姐姐的话，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东西，也第一个拿给姐姐！ 安顿好林小风，林静漪从柜子中拿出来布匹和绣线，又从李氏的小筐里找出来一块石灰，古代做衣裳需要先打样，用的就是这种石灰划线，不像墨线，石灰线用水洗一洗就掉了。 “静漪，你哪儿来的这么多布匹，料子还这么好？” 李氏被眼前的一切都惊呆了，她活到现在，也就只在镇子上的富户身上见过这种料子。 “娘，我之前不是说了么？在镇子上找了份活计做。” 林静漪将布匹绣线放在桌子上，又将油灯移开道：“镇子上有个大户人家的夫人看上了我的衣裳，想让我给她做衣裳，若是做得好，不仅有工钱，还有赏钱呢！这些东西都是她的。” 李氏啧啧称奇：“这大户人家的东西就是好啊，这布料……” 刚想伸手触摸布料，但注意到自己黑乎乎的手，生怕弄脏了似的，赶紧缩了回来。 林静漪见此，所幸把柜子里秦老板赠送的布匹也全都搬出来，拉着李氏的手摸上去：“娘，这些布料都是我们的，等我忙完了冯夫人的衣裳，就给咱们家的一人做一身新衣裳穿。” “这些都是我们的？” 李氏更加不敢相信了，这些布料虽然不比先前的好，但也足够村子里的人眼热了。 “这布料不便宜吧？咱们乡下人哪儿能穿这么好，不如拿去镇子上卖点钱……” 李氏依依不舍地抚摸着布料，心想着若是都能卖出去的话，也得值不少钱，到时候万一林静漪赚不到十两银子，还能添补一些，现在先让林静漪把跟地主家的婚事退了才是正事。 “娘！” 对于李氏的小心翼翼，林静漪着实是无奈了：“这还仅仅是个开始，以后咱们家会赚更多钱，穿的用的绝对不会比这个差，你就放宽心用吧，难道娘你现在还不相信女儿我的本事？” “这……” 李氏一阵迟疑，最终答应下来：“好吧。” 林静漪笑了笑，又把秦老板给的布料藏在柜子里：“对了，这些布料千万不能被其他人看见，尤其是四房家的人，别再让他们来屋里了，毕竟咱们现在还没分家，万一被奶奶知道了，怕是又要搜罗到他们主房去便宜了大房，等咱们分了家，这些东西才能拿到明面上来。” 李氏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娘知道，我明儿就找把锁把这柜子锁了！” 林小风也连忙举起手：“我会在屋子里看着的，四婶家再来偷东西，我就喊人来抓她们！” “小风真乖。” 林静漪夸赞了一句，又拍了拍他的脑袋：“好了，糖果吃完了，该去睡觉了。” 她在桌边坐下来，又向李氏道：“娘，你也去睡吧，我今晚要多忙会儿。” “那咋行！” 李氏坚持道：“你一个人哪儿能忙完，娘来帮你！” 说着，又补充道：“虽然娘的绣功不行，但是能帮你裁剪衣料啊，总比你一个人快些。” 林静漪想了想，说的也对，李氏的手工还是可以的，有她帮着，自己确实可以省心一些。 只能道：“那就辛苦娘了，我先把衣服的图样打出来，你按照石灰线裁剪吧。” 林静漪将布料平铺展开在桌子上，用石灰块画好线交给李氏，两件衣服很快就裁剪好了，林静漪先将布料缝在绣框上，坐下来按照图样上开始绣花，李氏帮不上忙，只能等在一边。 片刻，她迟疑地开口道：“静漪，今儿的事是你爹做得不对，但儿女不记父母仇，你别怨他。你爹原先对我也还不错，就是你奶奶总跟你爹说那种话，张口闭口就骂你野种，他心里不痛快。” 第15章 被打脸上瘾 其实对于林大成，林静漪确实是不太喜欢的。 连林大河那样的人，都懂得维护自己的妻子女儿，林大成那时候却一直躲着不露头。 林老太太他们把原主卖给地主家的傻儿子换聘礼钱，林大成若是敢站出来反对一二，他们也不敢如此嚣张，可林大成明显知道原主嫁进齐家，就是跳进火坑里，还是没有说什么。可能林大成对原主的身世还是有所怀疑，如果林大成相信李氏对他的感情，认定原主就是他的女儿，或许就是另一种局面了。 如果作为局外人，林静漪对林大成的这种怀疑也能理解，毕竟古代也没有亲子鉴定，林老太太又天天骂原主是野种给林大成洗脑，久而久之，林大成难免会怀疑一二。再加上原主又是个傻子，不懂得讨巧卖乖，也激不起林大成的慈父心，所以慢慢得在林大成心里就一点地位也无了。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可以说，原主的悲剧都是因为林老太太这张破嘴。 但她现在既然已是局中人，占着原主的身体复活，就要改变这个局面。就算林大成已经被林老太太洗脑了，她也能给洗回来，还有林大成那愚孝的性子她也要好好掰一掰！ “娘，你放心吧，无论爹做了什么，他都是我爹，我怎么会去怪他。我就是为爹觉得不值。这些年来，爹他起早贪黑天天干最重的活，受最多的累，却一点好处都没得到，衣服穿最破的，饭吃最差的，生了病也只能硬扛着。” 林静漪说着，慢慢带上了哭腔。 她看到了门外的人影，便愈发不忿道：“你看大伯，明明比爹年长，两人站一起倒显得我爹是兄长似的，比大伯老了不止十岁，这都是累的啊！娘你说，这都是奶的儿子，她怎么能这么偏心呢，明明大伯处处都不如我爹，若不是奶偏心，现在在镇上享福的可就是我爹了。” 如果无法对别人的遭遇感同身受，那对自己的呢？林静漪知道林大成在门外听着，特意指出林老太太偏心的事实，为林大成抱不平，就是为了在他们母子间划开一条裂缝。 房屋外，林大成听到里面的对话，不禁顿住了脚步。 这几天，他一直都睡在田里看庄稼，三房这里就李氏他们母子住着，他是走到半路折返回来的，想着林静漪之前对他说的话，他的心里就堵得慌。他对林静漪这个闺女是不待见的，身为人父，怎能不疼爱自己的孩子，可作为男人，谁又能忍受被人指指点点说自己的妻子跟别人红杏出墙生了野种？ 这时，他又听见林静漪继续说道： “还有，娘在林家这么多年当牛做马任劳任怨，为我爹生儿育女，偏偏要被奶这么污蔑，女儿真是想想都心痛得不行。退一万步讲，爹可以听奶的话，不认我这个闺女，但小风可是他亲儿子啊，是咱们三房以后的根。可娘看看奶又是怎么对小风的，不让小风去念书就算了，吃穿用连林静香都不如，更别说跟子源哥比了。” 林静漪知道古代的男人最看重什么，不就是能传宗接代的儿子麽？她知道现在的自己还得不到林大成的重视，那林小风呢？儿子总是亲生的吧，那她就用林小风来激起林大成的慈父心。 最后，林静漪一锤定：“奶连小风都看不上，就是因为她偏心大伯，所以污蔑我不是爹的女儿，对小风不管不问，想让我爹这一辈子都为大伯一家出钱出力。这哪里是兄弟，分明就是长工！我爹可真是太惨了……” 以往，李氏有再多的委屈受再多的苦，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这下林静漪的话说到她心坎上了，把李氏说得两眼泪汪汪，小声抽泣起来，“好闺女，只有你才懂娘心里的苦啊！还有你爹，他也着实不容易，你和小风以后要好好孝敬他。” 一边是把他当老黄牛压榨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的所谓亲娘，一边是对他一腔真心处处对他好的妻女，林静漪倒要看看，林大成到底会怎么选。 以前这些话没有人说，林老太太巴不得林大成是个傻子，好一直为她所用当大房的奴隶，林老爷子也不管老太太的偏心，导致林大成就一直活在愚昧之中。 但林静漪现在就要撕开林老太太的假面，让林大成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林老太太对他到底有多坏，是把他当儿子，还是把他当奴隶。她就不信，等林大成想明白了之后，还会继续愚孝。 屋中，林静漪瞥眼看到屋外的人走了，这才转向李氏淡笑道：“娘，别哭了，小心哭坏了眼睛，快去歇息吧。” “不行！”李氏在地里累了一天，但还是坚持道，“娘要陪着你。” “你今天在地里干活已经很累了，再不休息，明儿还怎么下地？” 林静漪微微叹气，这母爱如山，有时候还真是重的让人喘不过来气。她好说歹说，才把李氏劝去休息。 将李氏打发去睡觉，林静漪终于静下心来去绣花，顺便想想以后的路该怎么走。目前可以确定的是，李氏林小风是站在她这边的，林老太太和大房四房一家是将她视为眼中钉的。 林大成这边她该做的努力全都做了，就看林大成自己的选择了。还有二房那一家子的人，孙氏膝下有一儿一女，儿子林子睿在私塾里读书，品性不错，女儿林静音性格温柔懦弱，跟孙氏差不多，但心地还算好。只是二房没了当家的男人，只会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很少掺和别的事。 但要对付林老太太他们，就得拉拢盟友，还是要从二房下手。 而另一边，在田里守夜的林大成，想着林静漪的那些话，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第二天，由于昨晚绣了很久的衣裳，林静漪起得有点晚，刚从床上爬起来，就听到林老太太中气十足的怒骂声：“作死的蹄子，都日上三竿了还不起来，是要老婆子给你饭吃？” 林静漪权当是没听到，磨磨蹭蹭地穿衣裳，又洗了脸拿水漱了口，这才朝着主房那边走去。 林家现在没分家，一大家子的口粮都在林老太太那里，要做饭的话，就要去她那里领粮食，平日里都是李氏和孙氏两个人轮流下厨，钱氏和赵氏手指不沾淘米水，是不会下厨的。 林静漪迈步走进主房，听见钱氏阴阳怪气地开口：“静漪，你现在的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之前顶撞我们这些长辈不说，现在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还得让我们这些长辈等着你才能吃饭。” “就是啊，妹妹。”钱氏话音刚落，林静香也接声，“你等会儿还要跟我和静音妹妹去山上打猪草呢！这可是妹妹你说的，让姐姐多干点活历练历练，姐姐不会，还得让妹妹多教教我呢！” 林静漪不禁咋舌，这对母女是属狗皮膏药的么？现在是完完全全地贴在她身上了啊！ 被打脸了一次又一次，还敢上来找茬，说真的，她现在都开始佩服起这对母女的勇气了。 难道是被打脸上瘾了？一天脸不疼就浑身不痛快？ 既然如此，她就勉为其难成全她们吧！ 第16章 看不惯别看 “大伯娘说的是，都是静漪不好，以后会注意的。” 说着话，林静漪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望着桌子上的粥饭和咸菜，故作惊讶问：“咦，今天的饭菜是大娘做的吗？看起来真好吃，大娘辛苦了，静漪以后也想跟大娘一起学做饭。” 钱氏的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李氏哼了一声：“闺女啊，你这就高抬你大伯娘了，今儿的饭菜都是你二婶做的，你大伯娘也是睡到现在才起来呢！也就比你早了一点点！” 说着，还朝向钱氏瞥了一眼，哼！想欺负她的闺女，门都没有！ 林静漪不禁暗笑起来，这李氏可真是越来越上套了，现在都学会跟她一唱一和了。 林家的饭菜向来是李氏和孙氏轮流做的，昨天晚上，由于林老太太生气，没给孙氏粮食，今儿的饭菜自然是孙氏做的，林静漪就是故意提起此事，来挤兑钱氏的，这叫捧杀懂不懂？ “不是吧？” 她更加惊讶道：“我记得前几天就是娘和二婶做饭，怎么今儿还是二婶在做？” 随后又看向钱氏问：“大娘如此勤劳，应该不会等着娘和二婶做饭给她吃的吧？” 钱氏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只能悻悻然地挽尊道：“大娘昨日身体不适，所以……” “瞧大嫂这话说的。” 这时，李氏酸溜溜地开口道：“就好像你以前身体好的时候，给我们做过饭似的。” 钱氏说不出话了，毕竟嫁进林家十几年，她的双手就没沾过淘米水。 “你这个贱蹄子，在这儿阴阳怪气挤兑谁呢？” 林老太太忍不住维护道：“你大嫂做绣功够累了，哪儿还能让她做饭？” 呵呵…… 林静漪止不住在心里翻白眼：“奶奶，说起做绣功，应该是二婶做的比较多对吧？还有我娘，我娘整天帮家里在地里干活不说，回来也是要做绣功的，娘亲和二婶可比大娘辛苦多了。” 说着，她又看向林老太爷问道：“爷爷，您看要不这样，我娘和二婶整天做活也挺辛苦的，回来还得给家里人做饭，尤其二婶身子还不好，不如以后这做饭的活儿就交给大娘吧。” “你……” 见林静漪居然给她安排活计，钱氏正欲发作，但碍于林老太爷在场，最终没敢放肆。 倒是孙氏有点受宠若惊，急忙摆手：“没事的，我自己也……”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旁边的林静音拉住了：“娘，你每天做绣功这么辛苦，是时候该歇歇了。” 她又看向林老太爷委屈道：“爷爷，我爹去得早，哥哥又在读书，我们二房家没有男丁干活，我娘只能每天做刺绣补贴家用，每天都要绣到很晚，再这样下去，连眼睛都要熬坏了……” 林老太爷唉声叹气，暗暗思忖起来，二房家虽然没有男丁，但好在孙氏的绣工不错，每个月卖刺绣赚的钱，也勉强能跟三房四房持平，整个家里，要说闲人，也就赵氏和钱氏这两房。赵氏现如今被林老太太打得下不来床，所以分担家务的事，只能先从钱氏这里考虑。 于是，最终做主道：“这样，二房家的，你以后安心刺绣，做饭的事就交给大房家的。” “这怎么能行？” 林老太太暴怒道：“大房家这细皮嫩肉的，再做饭别伤了手！” 却被林老太爷横了一眼：“做公婆的就得一碗水端平，你咋不怕二房三房家的伤了手？” 林老太太不满地瞪了孙氏和李氏一眼，咕哝道：“就她们这皮糙肉厚的贱蹄子……” 听到这话，林老太爷更加生气了。 其实他想给钱氏安排活，也是考虑到林老太太这层因素，这些年来，他虽然不管家里的事情，但还是看得见的，这钱氏没有别的本事，就喜欢撺掇老太太，再这样下去，这个家就散了。 所以他就私想着，让钱氏分散注意力，没有时间再往老太太跟前去，或许会好点。 想到此，林老太爷再次强调：“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谁有异议，直接找我说！” 钱氏脸色难堪，最终只能凄凄惨惨地回答：“是……” 这一切都被林静香看在眼中，她心中升起怒火，凭什么！凭什么又是林静漪赢了？ 她握了握手指，看向林静漪故作温婉道：“静漪妹妹，等下记得和我上山打猪草。” 林静漪勾了勾唇：“这几天我怕是不得空，先劳烦姐姐了。” 林静香蹙起眉：“怎么？家里人做活都很辛苦的，难道妹妹是要偷懒？” 林静漪回答道：“姐姐也知道我跟奶奶的打赌，三天时间马上就要到了，我想多赚点钱。” 林静香又道：“妹妹的打赌是一回事，干活又是一回事，难道妹妹要让家里的猪都饿着么？” 林静漪低低地哼了一声，勾唇道：“这十两银子，关系到妹妹以后的幸福，难道在姐姐心里，妹妹的终身大事，还不如家里的那几头猪重要？姐姐若真这样想，那可真伤了我的心了。” “你……” 林静香一时语塞，又道：“就上山打个猪草而已，又不会耽误妹妹太长时间。” 这个林静漪，给她和钱氏都安排了活，不让林静漪也吃点苦头，让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这时，林静音开口道：“静香姐，静漪姐就是想耽误几天去赚钱还聘礼而已，又不是不做了，这几天我们多干点活分担一些就是了，静香姐若是怕累，我来替静漪姐干活总可以吧。” 林静漪愣了愣，万万没想到林静音会这样说，毕竟以前林静音对于原主，虽然没有欺负，但也是厌恶居多的，今日却主动提出来替她干活，看来联合二房这条路，还是可行的。 正想着，却见林静音特意冲她眨了眨眼睛，林静漪笑了笑，也向她点头回应。 倒是林静香委屈地眼睛红了，林静音这是说的什么话？她又没说自己嫌累，就是看不惯林静漪在家里嚣张给她们母女安排活而已！看吧，现在什么人都开始向着林静漪那个贱人了！ 第17章 都是一家人 吃完饭，林静漪从主房中出来，却听到林静音喊自己：“静漪姐，留步。” 林静漪回过身，微微一笑：“原来是静音妹妹，有什么事么？” 林静音迟疑一下，转头却看到站在她们身后怒目而视的钱氏和林静香，微微一笑，亲昵地拉住林静漪的手道：“我昨儿绣了一张手帕，想让静漪姐帮我看看，不耽误你时间吧。” 林静漪这时也注意到钱氏和林静香，料想林静音有事想跟自己说，于是道：“怎么会？” 她跟着林静漪离开主房的院子，走到厢房偏僻的墙角，确定周围没人，林静音才由衷地感谢道：“今日的事，多谢静漪姐了，要不是你，家里做饭的活儿也轮不到大娘身上。” 自从原主的二叔林大柱意外身亡，二房一家在林家最不受重视，而孙氏和林静音又是懦弱温柔的性格，遇到事情巴不能缩在屋中不露头，自然会被林老太太和大房欺负到头上去。 不过林静音今日的表现，倒是超出了她的预料，看来二房这边也打算立起来了。 林静漪微微一笑道：“妹妹客气了，姐姐只是说句公道话而已。” 林静音面带忧虑，叹了口气：“就是这句公道话，在咱们家才最为难得啊！” 在林家，林老太爷不管事情，林老太太又极度偏爱大房一家，搞得其他几房都快没活路了，要说干活，三房的林大成和李氏吃苦勤勉，二房虽然没有男丁干活，但孙氏卖出去的刺绣也远远比大房钱氏刺绣赚得多，饶是如此，林老太太还是不满意，反倒将钱氏捧在手心上。 林静漪默了默，问：“妹妹今日叫我，应该不只是为了道谢吧。” 既然二房那边已经坐不住了，林静漪寻思着，还是由二房自己开口比较好。 果不其然，她的话音刚落，就见林静音低下头，咬了咬唇：“确实有件事想麻烦姐姐……” 林静音沉默片刻，再度抬起头时，眼圈却已经红了，直接向林静漪跪下道：“我们二房势弱，姐姐却是个聪明厉害的，还请帮帮我娘和哥哥，姐姐以后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林静漪被她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急忙把林静音扶起来：“妹妹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见林静音执意跪着，她叹了口气，宽慰道：“咱们是一家人，有难处直接说，不兴这样的。” 林静音迟疑片刻，这才站起身来，哽咽道：“事情是这样的，姐姐也知道，你那十两聘礼银子被奶奶把持着，奶奶却拿去给子源哥哥和静香姐他们交学费做衣裳了，可我哥哥……” 说着话，声音渐渐低了下来，眉目中闪现出不甘和委屈：“奶奶说我哥哥读书也是浪费钱，不想再让哥哥读下去了，你也知道我哥哥向来比子源哥哥功课好，凭什么让他辍学在家？可我娘性子太弱，不敢争取此事，只能日夜赶制刺绣，现如今都已经累病了……” “……” 林静漪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果然又是林老太太做的孽啊，做长辈的如此偏心，就不怕遭报应么？ “妹妹，你放心吧，咱们是一家人，你有难处，姐姐一定会帮你，不过……” 她顿了顿，道：“妹妹应当知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当遇到难处的时候，姐姐虽然能帮得了你一时，却帮不了你一世，二婶性子弱，子睿哥哥又在读书，不管家里的事，二房的未来究竟如何，就要看妹妹你的了，妹妹以后千万要给二婶和子睿哥哥争口气啊！” 林静音重重地点头：“我知道！” 其实今日，她选择帮林静漪说话，就已经鼓足勇气做好了选择。 以后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下去了，要想不被轻视欺负，就得自己先立起来才行。 这还是她从林静漪身上学来的道理。 以前的林静漪疯疯傻傻的，虽然有点吵闹，却不曾害过任何人，但依然被人踩在脚底下，归根结底，就是以前的林静漪太弱了，所以林老太太他们才会以欺负林静漪作为乐子。 可现在却不一样了，林静漪变聪明了，而且还这么厉害，别说钱氏和林静香，就是林老太太都要在她面前吃瘪，这让林静音看到希望，林静漪能做到的，她也一定能够做到。 “那就这样决定了！” 林静漪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也别担心了，子睿哥哥的学费，我会想办法的，以后我若是有赚钱的门路，也会介绍给你和二审的，还有二婶那边，让她别再那么辛苦了！” 告别林静音，林静漪返回三房的院子里，冯夫人的衣服她还没有做完，必须赶在明早完工。 刚出厢房的角落，却看到林静香向她们这边走来，似乎想要偷听，却被林静漪撞了个正着。 “静漪妹妹……” 林静香神色尴尬，凄凄惨惨地一笑，又问：“静漪妹妹和静音妹妹在说什么呢？为何还要避着姐姐，难道你们在商议什么事情，不想让姐姐知道，把姐姐当作外人么？” 每次看到林静香白莲花的样子，林静漪血压就飙升起来了，动用极大的定力才压制下来。 “静香姐这就错怪我们了！” 林静漪似笑非笑，反击道：“这可不是大娘说的，静香姐你以后是要做官太太的，而我和静音就是个皮糙肉厚的野丫头而已，我们可不敢往静香姐跟前去，怕冲撞了您的贵体……” 听出林静漪话中讽刺的意思，林静香暗暗咬牙，又红了眼眶，做出委屈的样子：“静漪妹妹，以前我们是有很多误会，但大家都是一家人，作为姐姐，我是真心想和妹妹和好的。” 呵，硬的不行，又来苦肉计这套，她可不是林老太太这么好骗。 “静香姐这是哪里的话？” 林静漪四两拨千斤道：“诚如静香姐说得，大家都是一家人，就是一张嘴里的牙齿也有磕磕碰碰的时候呢，纯属小孩子胡闹罢了，静香姐说要跟我和好，难道以前记恨过妹妹我？” 第18章 娘等着 自从来到古代，林静漪学会了一件事。 要想不被人恶心，就要反过来恶心那个人才行。 林静香不是喜欢装柔弱白莲花么？她就偏偏不给她机会，看林静香还能怎么办！ 回到三房屋中，林静漪将从厨房拿的鸡蛋交给林小风，自己就开始刺绣做衣裳了。 现代的刺绣工艺没有古代那样复杂，绣法方便快捷，而且绣出来的东西也自然好看，不然，以孙氏的那种绣法，这两件衣裳别说三天，就是绣半个月也不一定能做完。 林静漪心想着，孙氏的绣功不错，以后有时间可以把自己的刺绣工艺传给她，对二房来说，也是个谋生的手段，冯夫人那边总共可以拿到四两，剩余的她还能给林子睿当学费。 还有李氏，不能再让她在田里劳累了，她得尽快挣钱，让李氏早点摆脱林家享福才是。 林静漪在厢房内做刺绣，林小风吃完鸡蛋就出去玩了，看那小子一蹦一跳的欢快样儿，林静漪不由失笑，才吃几个鸡蛋就高兴成这样，以后吃上鲍参翅肚什么的，不得飞上天去？ 所以说有钱就是好啊，她就喜欢有了钱，给家人买东西高兴的样子！ 直到正午，李氏他们才从田里干完活回来，林静音背了满满一竹篓的猪草回来，而林静香就比较寒碜了，竹篓里的猪草都没过半，看她那脸色惨白的样子，就像逼她上了刑场似的。 林静漪给李氏倒了杯凉茶解渴，顺便也给林静音倒了一杯，却听到哭天抢地的声音—— “那个天杀的哦，狠心让我们家静香下地干活，看把静香累成什么样子！” 听这阴阳怪气的语调，不用想也知道是钱氏，林静漪和林静音同时翻了翻白眼。 这时，又听到林老太太恼怒的声音：“静香，以后别干了！你的手可不是用来打猪草的！” “……” 林静漪把这句话听入耳中，笑了笑，也向林静音道：“是啊，静音妹妹，打猪草这么辛苦，静音妹妹还这么小，要是累坏了怎么办呀，你就听奶奶的，以后别再去山上打猪草了！” “小贱蹄子你耳朵聋了是不是？” 林老太太辱骂道：“老娘是让静香别去干活了，可没让你们也在家里闲着！” “奶奶这就不对了。” 林静漪淡淡一笑：“同样是你的孙女，静音妹妹还小呢，为何她能干活，静香姐却不能？” “你……” 林老太太刚要发作，却看到随后从大门边走进来的林老太爷，登时闭口不言了。 钱氏则柔弱回应道：“你静香姐身子太弱了，以前没干过活，怕是不习惯呢，以后还是劳烦你和静音去打猪草吧，都是一家的姐妹，分什么你我的，多干点少干点不都一样么？” 真亏钱氏有脸说这句话！ 林静漪又道：“大娘，我这也是为了静香姐好，你看隔壁春来婶的孙女才多大一点，就能背着竹篓满山打猪草呢，她的身子骨可比静香姐好呢，静香姐身子如此弱，就是整天在家里不干活闲的，正因如此，才更要让她多干点活锻炼，我和静音不也是这样历练出来的么？” 注意到林老太爷在后面不耐烦的目光，林静香的脸色一白，扯了扯钱氏：“娘，别说了。” 随后，看向林静漪凄惨地一笑：“妹妹说的是，姐姐不是不能吃苦的。” 一番话，听得林老太太和钱氏心里抽抽的痛，看他们家静香多柔弱，多懂事！ 今天的午饭就是由钱氏来做的，说实话，味道跟孙氏相比，真的差远了。 不过林静漪也不在意这些，只要能逼着钱氏跟林静香干活就行了，以前原主还是傻子的时候，大房一家在林家享受的特权太多了，从现在开始，林家的规矩是该改一改了！ 吃完饭，李氏跟在林静漪的身后：“闺女啊，让娘看看你衣裳做的咋样了？” 林静漪微微一笑，将李氏带回三房的厢房中，把藏在柜子里的衣裳拿了出来。 她忙活到现在，终于把冯夫人的衣裳做好了，还剩下一个女娃娃的，今晚就能做好。 “哎呦，这衣裳真好看，就跟仙女儿穿的似的！” 李氏见了，眼睛都直了，她活到现在，还没看过如此好看的衣裳。 “娘，你喜欢的话，我以后也给你做一件啊，做一件比这个更好看的！” 林静漪不是跟她说笑的，等忙完了冯夫人的衣裳，她就能腾出手来给李氏他们做了。 李氏连连摇头，把手伸出来给林静漪看：“你也不看看你娘啥样子，咋能跟镇子上的夫人比，再说了，穿这种衣裳，也不好干活啊，弯下腰裂出个大口子，那才叫人笑话呢！” 林静漪看着她的手，黑乎乎的手，上面全是茧子，还有被划伤的细小伤痕。 想着自从穿越以来，李氏对自己的照顾，不由红了眼睛。 “闺女，你咋哭了？” 李氏顿时慌了，急忙去给林静漪擦眼泪，粗糙的手掌硌得林静漪皮肤微痛，可在林静漪看来，却有种温暖的力量，瞬间安慰了她在异世古代的惊慌和害怕，以及那种苍凉的无助感。 就算不属于这个朝代又怎么样？她现在已经有自己的亲人了，照样可以活得好好的。 “娘，没事。” 她拉起李氏的手，安慰道：“以前是我不懂事，让娘受了很多苦，以后我不会再让娘受累的，两年，最多两年，等我有了钱，娘就不用在田里干活了，也能像那些夫人一样穿好吃好的。” 看到女儿现在变得如此懂事，李氏的眼睛也不由微微泛红：“好，娘等着。” 说着话，却见门口出现一个人，林静漪转头看去，却是她爹林大成。 林大成看到李氏和林静漪母慈子孝的画面，心里不是滋味，磨磨蹭蹭地问：“小风去哪儿了？” 林静漪回答：“刚吃完饭，八成是跟铁柱哥家的孩子玩了吧。” 眼睛触及到林大成兜在怀里的东西，顿了顿，才听林大成不自然地说道：“这是我从地里找的地香和马泡瓜，你和小风吃吧，我先去田里干活了。” 第19章 阔错 看来昨晚那番话果然是有用的，林大成会主动对她们示好了。比起以前对妻女儿子不闻不问的情况，真的是好太多了。 既然有效，林静漪决定以后多多给林大成洗脑，把他从林老太太那边给抢回来。 翌日，林静漪拿着做好的衣裳去镇子上交工，远远地就看到冯夫人在铺子里等着了。 “夫人，真是对不起，我家离镇子有点远。”林静漪赶忙跑过去，向她道歉，将装着衣裳的包裹递给冯夫人，“夫人先看看，这衣裳做的您还满意么？” 她注意到，今天冯夫人身边还带着一个小丫头，六七岁的样子，长得古怪精灵的。 不禁弯了弯眉眼，笑道：“这位就是小姐吧，长得真好看，就跟画里的小仙女儿似的。” 冯夫人听到林静漪的夸赞，心里就跟抹了蜜似的，她有点肥胖，相较镇子其他富户的夫人，长得并不好看，因此时常为自己的容貌自卑，可她生了个好看的女儿，谁见了不夸赞？ 垂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无奈道：“她是听说自己有漂亮衣裳穿，等不及非要过来看看。” 这时，小女孩也用奶声奶气的声音问：“姐姐，我的衣裳是你做的嘛？” 这冯小姐长得确实可以，粉嫩嫩的小脸，一双眼睛水灵灵的，扎着两个小辫子，可爱极了。 她刚才并不是在恭维冯夫人，而是真心实意地喜欢这个小丫头。 林静漪低下身，笑道：“是呀，小姐长得这么漂亮，穿上漂亮衣裳肯定更好看！” 冯夫人将包裹里的衣裳打开，先看了看自己的，惊艳的一双眼睛都放光了。 不住地点头：“不错不错，林姑娘的手艺真不错。” 这时，秦老板也凑上来，打量着衣裳上的绣花仔细研究，问：“姑娘这绣花是怎么绣的？” 林静漪还没回答，就见冯夫人横了秦老板一眼：“怎么，自己做不出来，就想偷人家的工啊？” “夫人这是哪里话……” 秦老板神色尴尬，急忙道：“就是纯粹好奇，随口问问罢了，再说了……” 他顿了顿：“这林姑娘和我是合作关系，就是一家人了，哪有从自家人身上偷工的道理？” “啥？你跟他合作？” 冯夫人微微惊愕，秦老板在镇子上也算是有名的，眼前这小姑娘确实有点本事。 林静漪微微一笑，回答道：“秦老板有些衣服的样式，需要我给他设计，然后他来制作成衣，不过这些成衣跟冯夫人的衣裳不同，都是批量制作售卖的，冯夫人这种定制的衣裳，我敢保证，除非是有人看上了夫人的衣裳，有意模仿，不然整个青石镇都找不出第二件来。” 林静漪倒不怕秦老板抢了自己的生意，毕竟主顾不一样，有钱人么，都喜欢穿的与众不同，来彰显自己的身份，特别定制的衣裳，总比批量生产的好，冯夫人自然懂得这个道理。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承诺道：“以后我的衣裳就全部交给林姑娘来负责了。” 冯夫人顿了顿，又道：“我还有几个小姐妹，对林姑娘很感兴趣，等我回去，把衣裳穿出去给她们看看，她们若是喜欢，肯定会来找姑娘定制的，价钱不是问题，只要质量好就成。” 林静漪心中一喜，急忙道：“多谢夫人，若生意做成了，我一定送夫人一份大礼。” 冯夫人被她逗得合不拢嘴，笑道：“什么礼不礼的，只要姑娘设计的衣裳好看就行了。” “娘亲……” 这时，冯小姐不满地摇了摇她的手指：“我也想看看我的衣裳……” 冯夫人低下头，对上冯小姐怨念控诉的小表情，不禁笑道：“看我高兴的，把我们家小祖宗都给忘了，好，娘亲这就给你看看花衣裳好不好？把我们小祖宗打扮得美美的！” 将自己的衣裳放在一边，又将冯小姐的衣服展开，冯小姐不禁哇了一声，捂住了嘴巴。 看到冯小姐亮晶晶欢喜的目光，林静漪笑了笑，又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抽出一个东西，递到冯小姐的面前道：“冯小姐如此喜欢我的衣裳，那我也要送给冯小姐一件小礼物，喏，这个小包以后冯小姐都可以跨在身上，里面能放些好吃好玩的东西，当装饰也很好看呢！” 这个小包是林静漪用剩下来的边角料做的，只有两个手掌般大小，小包上绣着荷花和小鱼，底下还用绣线做出了流苏的装饰，跟给冯小姐设计的衣服很相称，背起来一定很好看。 “喜欢，谢谢姐姐。” 冯小姐伸手把小包接过来，挎在身上爱不释手，又转头向冯夫人道：“娘，我还想要衣裳！” “好。” 冯夫人宠溺地捏了捏她的小脸蛋：“以后你和娘的衣裳都交给这个小姐姐做，好不好？” 随后，又转向林静漪道：“姑娘，我还有两件衣裳想让你做，不过这衣裳不着急，冬天穿的，姑娘慢慢做就好，也给我们家姑娘做一身，就你之前设计的那种母女装，共十五两如何？” 林静漪微微咋舌，普通农户全家一年都挣不到一两银子，这冯夫人出手可真阔绰啊！ 她微微一笑，回答：“多谢夫人。” 林静漪向店家借了纸笔，思忖片刻，设计出两款衣裳：“夫人请看，这襦袄底下搭配百褶裙，另外我还想在外面搭配一件斗篷用来御寒，襦袄和百褶裙会选用浅色的布料，斗篷则是采用大红色的布料，上面绣着这样的梅花，一定会让夫人在冬天里端庄贵气，又明艳动人。” 冯夫人眼前一亮，连连点头：“不错不错。” “还有啊……” 林静漪接着道：“这斗篷的帽檐上，再缝制一圈兔毛，不禁柔软保暖，也很好看。” “不用兔毛。” 冯夫人大手一挥，豪气道：“我家中有上好的貂毛，姑娘住在哪里，我派人给你送去！” 林静漪微微惊愕，这冯夫人真是不差钱啊，为了衣服肯下这么大的手笔！ 第20章 逃了 林静漪选了制作衣物所需要的布料和绣线，冯夫人付完银子便回府了，走之前还让林静漪把东西放在秦老板这里，等她派下人送貂毛时，一并送给林静漪了。 林静漪自是求之不得，毕竟这次东西那么多，她从镇子上带回到林家村也是挺累的。 看着冯夫人带着冯小姐走远，秦老板才擦了把冷汗，敬佩道：“姑娘可真是厉害啊！” 这才几天时间，就从冯夫人身上赚了这么多银子，连他这个开店铺的都望尘莫及。 林静漪笑了笑，道：“老板若是跟我合作的好，以后赚得可不止这点呢！” “这是一定，这是一定……” 秦老板笑得合不拢嘴，又道：“姑娘之前的样图，我们已经制作样衣出来了，姑娘要看看么？” 林静漪想了想，现在回去，为时尚早，虽然她很想早点回去把聘礼还给地主家，但如果晚点回去的话，应该能从半路上遇到宋衍深吧？ 于是点头道：“好。” 跟随秦老板来到店铺的内屋，果然看到里面展示的几件衣服，总体来说还不错，就是绣工跟她相比差了一点儿。 林静漪想了想，问：“秦老板是不是很想知道我的绣功是从哪里学的？” 秦老板眼睛一亮，回答：“这是自然！” 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太急切了，秦老板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说实话，我干这行这么多年了，还从来没见过绣工如此好的，不瞒姑娘说，怕是连那宫里的绣女都比不上姑娘的技艺呢！” 林静漪笑了笑，接着道：“我的绣功是跟家里的婶子学的，现如今婶子也整天在家做刺绣，秦老板若是喜欢这刺绣的话，我倒是可以说服她把刺绣卖给你，就是这个价钱……” 秦老板连忙道：“姑娘先将家中婶子的刺绣拿来让我看看，若是绣的好，价钱都好说！” 林静漪点了点头：“那就多谢老板了。” 其实，林静漪已经规划出二房未来事业的雏形，只不过他们现在起点太低，还需要攒钱。 想到此，林静漪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问老板：“老板见多识广，可曾见过丝绸？” “丝绸？这是什么东西？” 秦老板一头雾水，问道：“做衣裳的布料，还是特制的绣线？” 林静漪早就注意到这件事了，这秦老板店里的布料虽好，却没有丝绸，连镇子上走动的贵人身上，也没有穿丝绸制作的衣裳的，只能说明，在这个朝代里，还没有养蚕纺织的技术。 她以前倒是学过一些养蚕纺织的技术，也了解过纺织机的构造，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蚕。 面对老板的疑问，林静漪回答道：“是我听别人说的，这丝绸细腻柔滑，薄如蝉翼，用来做衣裳比普通的棉布坚韧，穿起来也舒服，用丝绸做底布绣的东西，也不像棉布那样臃肿。” “有这样的东西？” 秦老板惊愕了，喃喃地道：“若真有这样的东西，那可真就发财了！” 林静漪确定自己的第二要务，在制作衣服的同时，再去寻找蚕，发展出养蚕织丝的技术！ 从秦老板处离开，林静漪先在镇子上买了点鸡蛋和肉包子，又买了点糖果准备给林小风。 眼见着太阳落山，宋衍深差不多也该回去了，这才动身回家，不料却在镇子上遇到宋衍深。 “宋……” 林静漪刚想高声喊他，忽然想到现在是古代，女子跟男子应该避嫌，只能忍耐下来。 默默跟在宋衍深的身后，宋衍深并没有发现她，而是在镇子的街上行走，偶尔看到笔墨纸砚之类的东西，停下来观赏片刻，也不买东西，就放下来走人，林静漪装作买东西，磨磨蹭蹭地跟在他的身后，直到宋衍深从镇子上离开，走向回林家村的小路，这才快步追上去。 “宋公子！”林静漪跟在他身后，轻声喊了一句。 宋衍深回过身，看向林静漪微微一笑：“林姑娘，好巧。” “是很巧啊。”林静漪依旧微笑，不由在心里腹诽，她可是跟了宋衍深一路，着实辛苦得很呢！ “宋公子为何今日会回来这么晚？” 林静漪想起上次遇到他的时候，也是太阳刚落山，相比现在至少早了半个时辰。 宋衍深默了默，含糊不清地回答：“今日家中有客人，所以……” 家里有客人，自当尽快回家迎客，却磨磨蹭蹭不想回家，估计这客人跟他那个后娘有关。 宋衍深沉默片刻，向林静漪淡淡道：“让姑娘见笑了。” “没事没事！”林静漪摆了摆手，“谁都会有几个不想见的亲戚，我也一样。” 林静漪家里的事，宋衍深倒是也听说过一些，只能说都是命数，这点他也一样。 两人一路回去，将到林家村的时候，却听村中传来争吵的声音，似乎有点熟悉…… 辨识出是李氏的哭闹声，林静漪心中陡然一凉，急忙道：“宋公子，对不起，我先走了” 望着林静漪匆匆忙忙奔跑的身影，宋衍深微微伸出手，迟疑片刻，也迈步跟了上去。 林家门口，一抬花轿挡在主路中央，旁边还站满了围观看热闹的村民，李氏的额头受伤，正在往外冒血，孙氏林静音和林小风怯懦畏惧地陪在她身边，脸上的神情亦是悲戚沉痛。 李氏倒在地上嘶声哭喊着：“你们这群天杀的，敢为难我们家静漪，我就跟你们拼命！” “婶子，你别这样。”林静香站出来劝，“咱们家毕竟收了地主家的聘礼，这事儿不好反悔的，再说了，静漪妹妹承诺的三天时间已经到了，到现在却不见她的人影，该不会是……” “啥？你们家姑娘不在家里？难不成是逃婚了？” 花轿旁边还站着一个身穿紫衣，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人，阴阳怪气地道：“她逃婚也没事！反正咱们家齐老爷的聘礼已经下了，你们家三房的小姐不在，大房和二房家的总在吧！” “什么？你们家下聘的明明是三房丫头，关我们大房何事？” 钱氏坐不住了，随后又指着李氏怒骂道：“说！你们家那小贱人去哪里了？是不是逃走了？” 第21章 赖账 “谁说我逃走了？！” 人群中传出一阵冰冷的声音，林静漪走出来，将地上的李氏扶了起来。 随后看向林静香和钱氏道：“大娘和静香姐之前还说我们是一家人，结果却眼睁睁看着别人欺负我娘，不仅不护，还恨不能反过来踩上一脚，这就是你们所说的一家人？” 见到林静漪回来，林静香和钱氏下意识地就是害怕，听到她的话，顿时红了脸。 “你、你胡说什么呢？” 林静香支支吾吾地辩解：“只是咱们家收了聘礼，怕你逃婚而已！” 林静漪呵了一声，挑眉反问：“静香姐怕是忘了我和奶奶的约定吧？三天之内，只要我能赚十两银子，归还齐家的聘礼，这场婚事就不算数，静香姐这么想让我嫁给地主家么？” 听此，围观的村民们顿时哗然起来，指着林静漪开始议论。 毕竟在他们看来，林静漪以前就是个又脏又臭的傻子，现在居然不傻了，还长得这么好看，甚至可以说，跟他们村出了名的小美人林静香站在一起，都能把林静香比下去的。 还有就是，三天之内，赚十两银子？这林静漪怕是不傻，直接变疯了吧！ 他们辛辛苦苦劳作这么多年，家里都拿不出十两银子的余钱，这小丫头哪来的这么大口气？ 林静香也震惊了，看林静漪先在的样子，胸有成竹的，难道已经赚足十两银子了？ 不可能啊？林静漪……怎么可能…… “什么？聘礼你们已经收了，你说退婚就退婚？当我们地主老爷是什么人？” 这个穿紫色衣裳的中年男人，正是齐家的管家肖爷，平日里最会狐假虎威欺负人。 听说林静漪想退婚，尖声酸气地威胁道：“信不信我们告到官府，让你们蹲大牢去！” “好啊，若是肖管家愿意的话，咱们现在就去县衙怎么样？” 林静漪冷冷一笑道：“不过我记得，律法早就有规定，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任何人都不能私自做主，否则轻则挨板子，重则流配充军，肖管家说我跟你家少爷定了亲事，不知有没有经过我爹娘同意？婚书上有没有我爹娘的姓名？咱们一起到衙门清算如何？” 肖管家语塞下来，林家的事由林老太太做主，当初说亲的时候，也就林老太太和钱氏在，当时林老太太一口应下此事，他们就没通过三房的人，自然婚书上也没有父母的签名。 沉默片刻，只能道：“当时你们家老太太和大房是应允了的！” 林静漪呵呵一声，嘲讽道：“既然是大房应允的，定下亲事的难道不是他们大房的姑娘？” “你这小贱人，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们家静香怎们会……” 钱氏气急了，差点脱口而出，但碍于地主家的人在场，没敢说出声。 林静漪没有理会她，直接向肖管家道：“既然没有经过我父母的同意，婚书上也没有我父母的签名，这场婚事就不算数，到底是谁应允下的婚事，你们就去找谁询问清楚吧。” “你个小浪蹄子，是要反天了是不是？” 林老太太怒骂道：“婚事就是老娘应允的，你还敢攀附静香，看老娘不折断你的爪子！” 这时，林老太爷得知家中的变故，带着男丁们匆匆忙忙地从田里赶了回来。 看到地主家的人，林老太爷也是有点害怕的，向肖管家客客气气地行礼：“肖管家。” 他站直身体，近于卑微地乞求道：“我们只是普通的农户，家中孙女年幼无知，恐配不上地主家的少爷，这门婚事还是算了吧。我们林家定会竭尽所能，退还聘礼，向齐家谢罪。” 见年迈的爷爷居然为了自己的婚事，卑躬屈膝向地主家的人请求，林静漪鼻头开始发酸。 “不能退婚！” 林老太太被逼到现在，完全快要疯了似的：“今天说什么都不能退婚，老三！” 她恶狠狠地瞪了林静漪一眼：“你不是说没有父母同意么？老娘今天就让你死了这条心！” 说着，又看向林大成逼问：“这门婚事，是不是经过你同意的，你给我想好了再回答！” 林静漪表示：呵呵…… 一个乡野老太太，架子排场这么大，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宫里的太后！ “我……” 林大成犹豫下来，看了看李氏，又对上林静漪的眼睛，最终道：“我不同意。” “听听，听听，这事儿是你爹同意的吧，小贱人你给我……” 林老太太反应过来，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看向林大成不可置信：“你说啥？” 林大成埋下头，道：“娘，静漪是我闺女，我不能害她，这门婚事，我不同意。” “你是被猪油蒙了心了？管这个野种叫闺女？她就是个野种！” 林老太太看向林静漪，厌恶地啐了一口：“就是那个贱人，跟别的男人爬墙生的野种！” “娘！” 林大成急了，面对众人的目光，硬着头皮道：“反正她就是我闺女，我不同意婚事！” 一旁的李氏默默落泪，林静漪也对林大成有所改观，关键时刻，渣爹居然良心发现了！ 随后，她看向肖管家道：“你都听到了，我爹我娘都不同意，这门婚事，不算数！” 肖管家仍是有些不甘心，同时又有点疑惑，早听说林家三房的丫头是个傻子，同村人都嫌弃的那种，他们也是想把新媳妇娶过门，若是能冲喜，将少爷的病治好了，自然是好，若是治不好，直接暗中把她弄死了，到时候跟少爷埋在一起，也算黄泉路上不让少爷孤单。 怎么现在看来，这小姑娘不仅不傻，反而十分的精明呢？ 最终，他只能道：“可你们家确然收了我们家的聘礼，不会想赖账吧？” 林静漪冷冷一笑：“我刚才不是说了么？谁收的聘礼，谁应允的婚事，你就找谁要去。” 肖管家受到启发，只能看向林老太太和钱氏道：“这婚事既然是老太太和大房家应允的，那就相当于是跟你们大房定了亲事，就把你们大房家的丫头嫁给我们家少爷吧！” 第22章 冲喜 林静香听此，脸色惨白，身形一晃，差点昏了过去。 钱氏急忙扶住她，带着哭腔喊道：“静香，你可不能有事啊……” 随后，恨恨地看向林静漪道：“好狠心的贱人，你是想逼死我们家静香么？” 林静漪冷冷一笑，故作奇怪道：“大娘，话可不能这么说，毕竟婚事是你和奶奶应允下来的，而且那十两银子的聘礼钱，至少有一大半是花在你们大房身上，喏，子源哥哥读书的钱，还有你和静香姐身上的这件衣裳，不都是么？既然花了人家的钱，就得负起责任是不是？” “你……” 钱氏狠狠地咬牙，又听林静漪道：“还有啊，大娘曾经也说过，这地主家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亲事，非要逼着我答应，现在却说我要害死静香姐，大娘难道就忍心害死我？” 听到林静漪的话，周围的人纷纷议论起来，皆是指着钱氏和林静香指指戳戳。 林静漪早就摸清了村里人的性情，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只要能提供给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就行了，就像钱氏和林静香这事儿，逼着人家丫头跳进火坑，聘礼却都留给自己花了，这件事估计够村里人说半年的，不仅如此，还能传到十里八乡，保准她们以后没脸见人。 就在这时，林静香幽幽地转醒过来，看向钱氏悲戚道：“娘，我不要嫁人……” 她强撑着摆脱钱氏的搀扶，看向林静漪委屈：“静漪妹妹，娘和奶奶没有经过三叔三婶同意，就给你定下亲事，是她们不对，你心里生气，想拿姐姐出气，姐姐成全你就是了……” 说着，还往墙角边走，再度看向林静漪道：“今日我便撞死在这里，妹妹可消气了吧？” 呵呵…… 林静漪扯了扯唇角，现在又给她上演苦肉计？这林静香可真够戏精的。 不过她能看出来林静香的意图，其他的人却不能，估计还以为林静香很柔弱善良，而她，则是趾高气昂逼死亲姐姐的恶人吧！不得不说，林静香这招虽然无耻，但是很管用。 “静香！” 钱氏嘶声哭道：“你若是死了，娘也跟着你一起去了！” 这番场景落在林老太太眼中，简直就是在扎她的心，她捧在手心里当成是大小姐似的孙女，以后注定是要成为官太太的，现在却被那个贱种设计，要嫁给一个肢体畸形的傻子！ 她恶狠狠地看向林静漪：“你这个贱人！现在满意了？若是静香出了事，老娘就跟你拼命！” “……” 林静漪轻轻一笑：“奶奶，你怪我做什么？毕竟亲事是你们订的，聘礼也是你们收的。” “聘礼，聘礼……” 钱氏这时抓到一丝希望，看了看肖管家，又看向林静漪道：“你和老太太打过赌，三天之内，必会赚足十两银子，归还齐家的聘礼，若是不能，就嫁进齐家去，现在赚到银子了么……” 正说着话，林静漪已经从小包里拿出一锭银子，不多不少，正好十两。 钱氏眼睛顿了顿，心中又是一喜，看向肖管家：“肖管家，她赚到银子了！婚事不算数了！” 看着钱氏和林静香现在的样子，林静漪顿时生出快感来，又道：“大娘，你可不要搞错了，这银子是我赚的，我和齐家的婚事是不算数了，可静香姐那边，人家齐家还没松口呢！” 钱氏脸色一白，林静香低下头，咬了咬唇：“静漪妹妹想要什么？” 林静漪既然肯拿出银钱来，就说明她是愿意还给齐家的，无非就是想要一些条件罢了。 林静漪道：“我当日说得清楚，若我归还了这笔钱，不仅婚事不作数，从今以后，你们林家谁也不能干涉我的婚事，第二，我们三房必须从林家分出去，奶奶和大娘应该都还记得吧？” 林老太太和钱氏一阵静默，并没有反驳。 林静漪见此，又道：“既然记得，那就开始吧，正好村长在这里，我们签下文书就此分家。” “静漪……” 听到‘分家’二字，林老太爷险些昏了过去，他当日只听说林静漪跟林老太太打赌赚钱，却不知道这其中的条件里面还有分家这一项，作为长辈，他私心里肯定是不想分家的。 颤抖的手伸出来，最终颓然落了下来：“分家的事，过后再说吧，先处理好你静香姐的事……” 看到林老太爷现在的样子，林静漪亦是心中一痛，如果只跟林老太爷生活的话，她当然不想分家，可对于林老太太和钱氏，还有四房家的那些人，她真的没有办法忍受，不管现代还是古代，她最讨厌的就是让老人家伤心难过，更何况，林老太爷对她真的很不错。 林老太爷顿了顿，又道：“这十两银子，就当是爷爷借你的，暂时先把聘礼还上……” 看着林老太爷现在的样子，林静漪最终心软道：“爷爷，咱们是一家人，有什么借不借的？我之前早就说过了，这十两银子，我还给齐家，就当是孝敬各位长辈的，只是对奶奶和大娘实在不放心，这次的是还了，万一下次她们再背着咱们家人给我定下亲事怎么办？” “不会的，不会的……” 林老太爷连连道：“有我做主，就依你的，以后你的婚事，你自己拿主意。” 林老太爷在这方面倒不怕林静漪乱来，毕竟他现在算看出来了，自家的这个孙女不仅不傻，反而有主意的很呢！让她自己挑选婚事，肯定比他们选的好，不仅如此，他还觉得林静漪此举很合理，毕竟林老太太和钱氏这两个不受控制的，没准儿哪天真能再办这种糊涂事呢！ 林静漪这才满意，转而看向肖管家：“肖管家，这聘礼我们退了，齐林两家的婚事就此作罢。” “你们说退婚就退婚？把我们家老爷当成什么人？” 肖管家恼怒道：“这婚事不退就不退！要么你，要么大房家的，必须有个人给少爷冲喜！” 第23章 迎亲 林静漪皱了皱眉，她原先以为把聘礼退了，这婚事就算完了。 却没想到，这地主家的人居然如此难缠，说什么也不肯退婚，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个人，那人缓步来到中间，开口道：“我大齐律法，凡双方婚配者，若有一方亡故、失踪或患有重疾，只需退还双方往来聘礼财产，即可解除婚约。” 他顿了顿，看向肖管家道：“据我所知，齐家少爷如今身患重病，正好在此行列。” 纳尼？！古代还有这样的律法？林静漪暗暗敬佩起订立这条律法的人，简直不要太人性！ 不过这也跟古代的大环境有关吧，毕竟双方确定婚约，都不需要见面，其中肯定存在谎报或者瞒报的情况，这条律法就是为了避免此类事情的发生吧，不然被坑的人真是太绝望了。 她感激地看向宋衍深，对上他清淡如水的目光，不知为何，心里忽然安定了下来。 “你……” 见宋衍深站出来拆台，肖管家气得不行：“宋书生，这事儿与你有何关系？” 宋衍深看向他，淡淡地回答道：“这世上不平之事，与我皆有关系。” 肖管家脸色阴沉：“我可是听说，你跟这丫头关系匪浅，难道早有私通？” 宋衍深之前从河里救出林静漪，还背着她回去的事，早就传到隔壁村了。 他还以为是村民捕风捉影乱传谣言，如今看宋衍深为林静漪出头的样子，两人果然有事。 宋衍深依旧毫不畏惧，回答道：“我管这件事，与林姑娘是谁无关，且我与林姑娘清清白白，诸位乡亲皆可作证，我那日仅是形势所迫，急于救人而已，并未有过僭越之举。” 宋衍深说这番话，也是有过考量的，毕竟那天村民们对着他和林静漪指指点点，齐家的人知道这件事，怕是也是这些村民传出去的，万一有人站出来诬陷他和林静漪，那就麻烦了。 不过，现下林家处于危难关头，这里又是林家村，平日里或许会有点小矛盾，但出了事，肯定还是要一致对外的，因此他敢肯定，没有人敢说他们的闲话，除非是想跟林家为敌。 果不其然，宋衍深的话音刚落，村民们就议论起来：“是啊，那天宋书生救那个傻子……三房丫头的时候，我也看见了，当时危险的呦，三房丫头差点没命了，还是宋书生心善……” “就是啊，都到那个时候了，还说什么避不避嫌的，难道要看着人淹死啊？” …… 看到村民们纷纷站在自己这边，林静漪不禁觉得好笑，乡野邻里间的感情还真是微妙。 眼见着泼脏水这招不行，肖管家只能威胁道：“一个小小的宋家，也敢和我们地主老爷为敌，你知道我们齐家是什么人么？知道得罪齐家会有什么下场么？” 宋衍深淡淡道：“我只知道，天理昭昭，即便是齐家，也不可能只手遮天。” 对于宋衍深出面维护自己的事，林静漪还是很担忧的，毕竟宋家离齐家很近，地主家想为难宋衍深是分分钟的事，宋衍深也不是想不到这点吧，可即便如此，她还是站出来了。 林静漪心中感动，扬声道：“就是啊，真当你们齐家这个小地主能只手遮天了？这天底下比你们有钱的多的是呢！小虾米也就敢在水洼里称霸王，却不知江河湖海多得是龙王呢！” 她顿了顿，又下了一贴猛药：“听肖管家刚才的意思，好像是想依仗齐家的权势，针对宋公子呢！这天底下还有王法么？不知肖管家敢不敢去县衙说这句话？咱们大家都听好了，以后若是宋公子真的出事，那就一定是齐家的人蓄意报复，我们一定要为宋公子主持公道！” 众人听此，纷纷附和：“就是就是，还敢在我们林家村威胁人，真当我们是瞎子聋子啊！” 人多就是力量，即便齐家真的家大业大，也怕这么多人联合起来针对他们。 如今有这么多人见证，齐家应该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再去对宋衍深做什么了吧？ 宋衍深将敬佩的目光看向林静漪，其实刚才他不是没有想过挺身而出的后果，只是看到林静漪面对强权，依旧毫不退缩的样子，心中就止不住地触动，却没想到，这小小的女子，除了不要命的胆识，还有如此聪慧的头脑，让他这个读过这么多年书的书生都自愧不如。 察觉到宋衍深的目光，林静漪看过去，又连忙别了过去，她也只是想向他报恩而已。 肖管家左右为难，毕竟今天迎亲，齐家的人不在，就打发了他这个管家来抢新娘子，谁能料到还有这样的变故？若是迎不回新娘子，就是他办事不利，可现在的情景…… 是顺水推舟将亲事退了，还是依仗齐家的权势，执意迎亲？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声音：“请问林静漪姑娘是住在此处么？” 看热闹的村民纷纷让开，见到身后的情景不由全都震惊了—— 一匹雪白色的高头大马，拉着一辆宽敞华丽的马车停靠在路边，从车上下来两个下人，将马车的布帘一掀开，里面堆放着的居然全都是成色极好的布料，还有一些名贵的皮草。 这是谁家的马车？他们林家村还从来没出现过马车，这也太华贵了吧！ 看到马车内的布料，林静漪微微咋舌，远远超过了她和冯夫人挑的，八成是冯夫人回去后，把衣裳给她的姐妹们看了，那些人直接搭着冯夫人的顺风车，把布料送到她家里来了吧。 下人走过来，向林静漪施礼道：“林姑娘，这是我们家夫人给你的，里面还有其他一些夫人给你的布料，夫人说，等下次见面的时候，再引荐你见其他夫人，布料先在你这里存着。” 林静漪抽了抽唇角，她能说啥？有钱任性呗！不过这位冯夫人真是她的贵人！ “夫人？” 肖管家却开腔道：“这马车似乎是冯举人家的，难道是冯夫人？” 第24章 冯夫人出手 得到对方肯定的回答，肖管家整个脸色都变了！ 万万没想到，穷得叮当响的林家，以傻子著称的林静漪居然会认识冯夫人！ 他转向林静漪，脸上客套的笑容显得有点凄惨：“原来林姑娘是冯夫人的朋友，失敬……” 林静漪心生疑惑，那齐家据说家大业大，在青石镇也是数得上名号的，冯夫人的夫君虽是举人出身，但齐家在冯家面前，即便客气，也不至于客气到卑微的地步吧…… 而且，刚才肖管家看到马车首先想到的是冯夫人，却不是冯举人，难道他怕的是冯夫人？ 正想着，又听肖管家道：“今日之事，是个误会，归还聘礼，齐家和林家的婚事就此作罢。” “？？？” 林静漪忽然开始好奇，冯夫人的身份究竟是什么，居然对朝廷的律法还管用！ 虽然心中狐疑，但面上仍是没露出半分破绽，将银子还给肖管家道：“多谢肖管家。” 肖管家接了银钱，带着人急匆匆地离开了，区区举人，他们齐家自然是不怕的，可冯夫人不一样，谁让人家娘家有朝中二品大员呢？跟皇城的官儿相比，他们齐家还真是小虾米。 见肖管家带着齐家的人离开，林静漪这才放下心来，转而向看热闹的村民道：“今日之事，也要多谢各位乡亲父老替我们林家做主，大家有空就去家里喝茶，哪儿能在门口站着。” 这些村民今日是来看热闹的，如今热闹没了，自然客气拒绝林静漪，纷纷散开了。 不仅如此，还在心里暗暗心惊，这林家的傻子，居然不傻了，不仅不傻，还飞黄腾达了，冯家是什么人，他们也听过些许名号，绝对是镇子上的贵人啊！林静漪居然认识这种贵人，那贵人还专门派来马车送了一整车的布料来，今天的事，不管是哪一项，都够他们震惊的。 林静漪望着他们惊讶唏嘘的样子，暗暗觉得好笑，这人么，有时候就是这样，你变好了，身边的人才能看得起你，就像她现在这样，估计以后都没人再敢编排她是野种的事了吧。 “姐姐姐姐，刚才那些人好可怕，还把娘打伤了……” 林小风跑过来，委委屈屈地摇着林静漪的手指：“是小风没用，没能保护娘亲。” 林静漪心里一疼，摸了摸他的头：“小风乖，你还太小呢，姐姐会保护娘亲和小风呀。” 说着，将手中的肉包子和鸡蛋拿给他：“喏，姐姐说要给小风肉包子吃的，快拿回去藏好。” 见到肉包子，小风的眼睛变得亮晶晶的，就差冒出星星了。 急忙拎着林静漪给他的东西，一溜烟地跑回三房的厢房了。 上次东西被藏好，被四房家的偷吃了，这次他得藏个更隐蔽的地方才行！ 见林小风跑走，林静漪笑了笑，转身让林大成辅助下人将布匹搬进屋，抬眼却见宋衍深想走，只能急忙委托林静音帮她看着点儿，追着宋衍深的身影，急急地追上去：“宋公子……” 她在宋衍深的背后喊了一声，又顿时觉得窘迫，宋衍深刚在父老乡亲面前跟她澄清关系，她这样追上来是不是不太好，可今天宋衍深帮了她，她只是想跟宋衍深说声谢谢。 “今日的事，多谢宋公子，公子对我有大恩，小女没齿难忘。” 林静漪向宋衍深低身施了一礼，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别扭地移过视线。 宋衍深似乎也开始有点别扭，讷讷地嗯了一声，才道：“举手之劳而已，姑娘不必挂怀。” 说着，又道：“天色实在晚了，我该回去了，不然家里人该担心了。” 林静漪望着他的背影离开，良久才转过身，李氏却忽然凑过来：“闺女，那不是宋书生吗？” 见李氏一副吃瓜群众的架势，林静漪斜斜地看了她一眼道：“是啊，怎么了？” 李氏啧啧赞叹道：“宋书生一表人才，是咱们这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君子呢！” 林静漪更加斜眼：“所以？” 李氏磨磨蹭蹭地挠了挠头，讪笑道：“没啥没啥，就觉得那孩子挺好的。” 林静漪就知道她想歪了，心累地叹了口气：“娘，我和宋公子连朋友都算不上，只是他帮过我很多，我对他感恩而已，以后不许在外人面前说这样的话了，当心坏了宋公子的名声！” “娘知道，娘又不是傻子……” 李氏不满地咕哝了一声，与此同时，心情还是非常雀跃的。 他们家闺女的亲事退了，不仅如此，他们家闺女还认识冯家那样的贵人，在村里和林家人面前赚足了面子，宋书生待自家闺女又那么好，她咋感觉前程一片光明都看到星星了呢！ “哎呀，闺女，天这么快黑了么？” 李氏揉了揉眼睛：“我咋好像看到星星了？” 林静漪瞥了一眼她额头上的伤痕，不禁又是心疼又是好笑：“那是因为娘你撞晕了吧？” 想起这件事，李氏登时大怒：“就是齐家的人推我，我才磕到墙上的，应该找他们要医药费！” 刚才林静漪确实是想给李氏讨还公道，最起码，谁伤的李氏，她就让谁伤着回去，但是肖管家肯做出让步，也是看在冯夫人的面子，她若不依不饶，岂不是在给冯夫人丢脸？ 又听李氏道：“你以后可要找个厉害的夫君，最好像宋书生那样的，娘就不会被欺负了！” “……” 林静漪将白眼翻到了天上：“娘，你额头还痛不痛啊？不痛我就不给你包扎啦？” “痛痛痛！” 李氏连忙道：“说着说着感觉更痛了，快扶我回屋去。” 林静漪扶着李氏回到三房，却看到钱氏和林静香眼巴巴地望着被下人搬进厢房里的布料，见到林静漪来，才凄凄惨惨地扯出一个笑：“静漪真是厉害啊，这么多布料……” 林静香也站出来试探问：“静漪妹妹，你看你房中这么多布料，不知道能不能给姐姐一点边角料？我看奶奶的鞋子都破了，想给奶奶做双鞋子，静漪妹妹不会不答应吧？” 林静漪真是无语了，这是刚被教训完，又忘了？ 这两个人是属狗皮膏药的么？完全黏上她了啊！ 林静漪强行压住内心的吐槽，客客气气地拒绝道：“恐怕不行哦，这些布料都是我客人的，若是让客人知道，我拿了她们的东西，给自家人做鞋子，怕是人家会不高兴呢！” “只要边角料就可以了……” 林静香急忙道：“妹妹做衣裳剩下来的边角料，应该不用还给客人吧？” “姐姐不要让我为难嘛！” 林静漪依旧保持着淡淡的微笑：“这些边角料，我想留下来给我们三房的人，还有爷爷做鞋子衣裳的，姐姐想要的话，直接去镇子上买就是了，大房家又不是出不起这个钱！” 第25章 分家 静漪妹妹，我们到底是一家人，你能不能……” 林静香仍是不肯死心，她想要布料，想要和那些贵夫人一样的布料，只有这样，她才能有比林静漪更加好看的衣裳，才能把林静漪比下去，从头到尾，彻彻底底地比下去！ “不行哦。” 林静漪其实早就知道她的意图，以大房家那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德行，说是想要边角料，怕是到时候连她整块的布匹都给拿走了，所以，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彻底断了她的念想。 “还有一件事，我想提醒静漪姐。” 林静漪眸光幽深，语气冰冷疏远：“我们之前说的好好的，只要我还了聘礼，退了和齐家的婚事，我们三房就要从林家分出去，所以从今天开始，我们就不再是一家人了哦！” “啥？作死的贱蹄子！谁给你的胆量，竟然敢分家！” 她的话音刚落，却听到林老太太暴怒的声音，以及那双愤恨到红通通的眼睛。 林老太太抄起拐杖赶过来，似乎还想打她：“父母在，不分家，你这是在咒我们两个老的死！” 林静漪呆住了，听林老太太的意思，她现在是不打算认账了？！ 大意了！真的大意了！她刚才不该心软的，真是低估林老太太不要脸的程度了！ 转眼见林老太太已经抄着拐杖来到面前，还扬起手想打她，却被林静漪首先出手，握住拐杖，将她用力狠狠地推了回去，林老太太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幸好被钱氏扶住了。 “好哇，你现在厉害了，连奶奶都敢打了！” 林老太太暴怒道：“咱们林家村的规矩，殴打长辈者，罚跪祠堂十天！” 林静漪冷静应对道：“奶奶莫不是忘了，咱们之前说好的，只要我还了钱，就可以分家。” 要是在以前，林老太太自是巴不得把林静漪赶出家门，但现在不一样了。 林静漪在她眼里，就是一个摇钱树，还是一棵能供应他们家大房长孙和孙女的摇钱树，只要绑上了林静漪，将她牢牢掌控在手心里，就能无时无刻地驱使她干活挣钱，他们家长孙还得考状元郎呢！林静香也得嫁给官太太呢，在没榨取完林静漪的价值钱，当然不能分家。 “作死的贱蹄子，不知道从哪儿迷惑人给你十两银子，还敢来骗老娘！” 林老太太冷冷一笑：“你想分家，除非老娘死了！” 林静漪很想说，那你现在就可以去死一死了！ 当长辈当成这样，还活着做什么？故意恶心膈应晚辈的么？ 就在这时，却听林老太爷的声音传来：“吵什么？又吵什么？这个家还能不能消停点？” 林老太爷走到跟前，重重地咳嗽了几声，示意他们看冯家派来搬运布匹的下人：“还是当着外人的面，你们这是要丢进咱们林家的脸面啊？你们是不是想把我气死？” 对于林老太爷，林静漪还是抱着几分尊敬的：“爷爷，之前说的分家的事……” “静漪……” 林老太爷沉痛道：“不能分家，不能分家啊……” 那一瞬间，林静漪似乎从他眼中看到了泪花：“咱们是一整个林家，完完整整的一家人，拆开了，以后各家过各家的，那就生分了……咱们林家村，从祖论辈就没出过父母在世，兄弟闹分家的事儿，若是被外人知道，也会指戳我们两个老的不好，你让我怎么去见祖宗？” “还有你二叔他们一家……” 林老太爷想起二房家早逝的儿子，和那一房孤儿寡母就叹气：“你们三房家若是分出去了，是能立起来，可你想过二房没有？子睿还在念书，你让你二婶和静音以后怎么活？” 林静漪怔了怔，确实，她在想分家这件事的时候，没有考虑过二房那边的处境。 二房那边唯一的男丁林子睿还在私塾读书，家中就孙氏和林静音这两个女人，她是能帮孙氏和林静音赚钱，但暂时还没能到可以帮她们脱离林家的地步，一旦分家了，二房势必会陷入困境，到时候该怎么办？二叔不在了，正是因为林家是一大家子，孙氏他们有人撑着，才能在村子里立足，若真被分出去了，难保不会有人欺负他们是孤儿寡母，这也是个问题。 而且，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她不想看到林老太爷难过，或许以后让林老太爷意识到林老太太和钱氏他们有多过分，渐渐地，林老太爷自己就想通了，愿意放他们走了呢？ 想到此，林静漪只能道：“我知道了，爷爷，这件事以后再说吧，还有一件事……” 她顿了顿，瞥了林老太太和钱氏一眼道：“听奶奶的意思，似乎是不想让子睿哥哥读书了。” “啥？” 林老爷子眼睛一瞪，看向林老太太：“这事儿我咋不知道？” 林静漪料想林老爷子是不知道的，毕竟他向来讲究一碗水端平，肯定不会让林子睿辍学。 林老太太脸上挂不住，磨磨蹭蹭地道：“家里供应子源已经很辛苦了，子源读了多少年书，子睿才读了多少年？总不能让子源辍学在家，供应子睿读书吧？反正二房没有男丁干活，让子睿回来种地也好，最起码咱们家能多个收入，静香的婚事就要议下来了，得要陪嫁……”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林老太爷的一阵咳嗽声打断了：“胡闹！胡闹！” 他颤着手指着林老太太：“子源能读书，子睿也必须得读，这事儿没得商量！” “你个死老头子，说得倒是好听，你倒是给家里拿钱啊？” 林老太太尖声道：“那男娃读书多费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能有什么办法？” 这时，林静漪淡淡地接腔道：“爷爷，我这里倒是有个想法，不知道你同不同意……” 她顿了顿，道：“如今我和静音妹妹都能赚钱了，子睿哥哥的学费，由我们出，不会跟家里要一文钱的，不过爷爷，你要答应我们攒私房钱才行。” “不行！” 林老太爷还没说话，林老太太就怒道：“你想得美！还想存私房钱，快给老娘干活去，三天能赚十两银子，一个月就是一百两，每个月都得交给老娘，少一文钱，老娘就扒了你的皮！” 第26章 祸水东引 林静漪一看林老太太这副贪婪恶毒的嘴脸，眼睛里冒出来的凶光仿佛深夜里嚎叫的豺狼，心里瞬间升起一阵厌烦。 还一个月一百两！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林静漪估计林老太太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她要是真有这么多银子，宁愿扔水里砸着玩听个响，都不会给林老太太一分一文。 “奶，您觉得您这几个孙女中，谁最有出息？”林静漪没接那个一百两的话茬，反而问了一个在其他人看来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在林静漪看来，结束一个话题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启一个新话题。一个月给一百两，她是疯了才会答应，可她若是流露出一丝丝不行的意思，林老太太就能撒泼打滚跟她闹上一天。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她也只能祸水东引了。 这问题根本不用考虑，林老太太脱口而出：“那肯定是我家静香啊，你们谁能跟静香比？静香以后可是要当官家太太的，你们几个给她提鞋都不配！” 呵，当官家太太，是在梦里当吗？ 林静漪掩下眼眸中的嘲讽，面上乖巧有礼，像是真心觉得林静香极有出息似的，目光转向林静香，假意羡慕道：“静香姐姐这般厉害呀，那她一个月肯定能赚一百两银子吧？” “你这小贱种！老娘是让你交……”林老太太愤怒地插话。 但林静漪根本不理她，继续道：“静香姐姐想当官家太太，必要有一技之长才行。但你容貌女红不如我，乖巧懂事善解人意方面又不如静音，连身子骨都不及静欣，更别说你大字不识毫无文采了。” 一开始听林老太太夸她，林静香还有些得意，没成想紧接着林静漪就把她贬得一文不值，气得满脸通红。 这个野种，她怎么敢！ 但林静香越生气，林静漪就越高兴。不好意思，她就喜欢说大实话。 “但奶奶又如此肯定你能当官家太太，想必姐姐肯定有拿的出手的一技之长吧，莫不是特别会赚钱？奶奶张口就让我这个处处不如你的人拿出一百两，可我哪有这种本事，但想必姐姐肯定是行的！若姐姐一个月能拿出一百两银子，那妹妹就算是卖身为奴，也定要月月孝敬奶奶一百两！” 贬完林静香之后，林静漪又捧了她一把。她就不信林静香这么好面子，又一向趾高气昂优越感十足的人，会当着众人的面承认自己处处不如人。 林静香张口就想说自己不行，她根本不会赚钱。可刚一张嘴，她就意识到，她若是这么说了，岂不是在打林老太太的脸？ 毕竟林老太太刚才还说她最有出息，既然是最有出息，可长相技艺性格处处不如人，若是连赚钱都不会，那就真的是一无是处了。 林静漪的话里处处都是陷阱，林静香要是承认自己行，就得拿出一百两；要是拿不出，林老太太就没资格逼林静漪拿出一百两，毕竟她自认为最有出息的孙女都做不到，那处处都不如林静香的林静漪又怎么能做到？ 除非林老太太自打嘴巴，承认林静香没有林静漪有出息。 这里面弯弯绕绕的，林老太太想了好一会，才终于理明白。 想通了之后瞬间火冒三丈，这小野种是在拐着弯打她的脸！冲着林静漪口不择言地骂道：“那你就去卖身为奴，也好过你这野种天天在家作妖，搅得一家子风风雨雨不得安宁！” 瞧瞧这话，是个当长辈的人该说的吗？家里又不是穷得要去地里扒土吃了，竟然逼孙女去卖身为奴。林静漪觉得这下都不用她亲自开口，就会有别人替她教育林老太太的。 果不其然，林老爷子一听这话就火了，“胡说什么！这话你也说的出口？” 他身为林家的大家长，一辈子勤勤恳恳清清白白，哪里会做出这等让人戳脊梁骨的事。几十年前发旱灾，那么艰难的日子他都没卖儿卖女，更别说现在了。 卖身为奴，这话若是晚辈说，那是晚辈孝顺。可若是长辈说，那就是长辈恶毒了。林老爷子是万万容不下林老太太有这个心思的。 “爷你别生气，奶这么说肯定是无心的，你别气坏了身子。”林静漪立刻化身贴心小棉袄，过去安慰林老爷子，又接着道，“孙女现在能赚银子了，每个月孝顺爷奶一点，也是应该的，只是这一百两银子，把孙女卖了也不够啊。” “你别想唬我，你三天就能拿出十两银子，这大家都看得真真的。”林老太太即使被林老爷子教育了一句，也不当回事，一听林静漪说银子的事，又来劲了。 林静漪知道自己赚钱的能力一暴露出来，就会被逼成为林老太太的钱袋子，若早知林老太太会如吸血虫一般，恨不得榨尽她最后一滴血，她就不暴露得这么早了。 可是当初的情况，还不上银子就要嫁人，这么严峻的形势也容不得她多做考虑，只好现在多做补救了。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在没分家以前闷声发大财，不然赚再多的银子都会被林老太太抠走。林静漪好声好气地说道：“奶，我先前能赚够十两，也是刚好凑巧碰上一个大主顾，但那些贵人也不是日日都要做新衣的，我怎么可能次次都赚那么多银两。” “行，那老娘也不要你交一百两，你赚多少就给老娘交多少。”林老太太立刻要求道。 “奶，若是我答应了此事，那子睿哥继续念书的事，你也要应了。”说到林子睿时，林静漪看向林老爷子，故意把话说给他听，“既然二伯去得早，那子睿哥就更要念书，这样以后才能光耀门楣，若是回来当个泥腿子，岂不是辜负了二伯的遗愿。” 林静音也是个聪明的，一听林静漪为她兄长说话了，便赶紧附和道：“是啊，我爹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想让我哥好好念书能够出人头地。我哥明年就要考童生试了，若现在就休学，就功亏一篑了。” 第27章 自有妙计 林老太太一想到林静漪能赚那么多银子，心里就发热。她想着林静漪就算一个月赚不了一百两，那十两总该是有的。有了这些银子，她就多给子源买些衣衫笔墨，给静香打点首饰。 为了银子，林老太太便应了：“既然子睿想念，那就继续念吧。但若是明年考不上童生，就不准再念了。”说罢，便冲林静漪伸手，“拿来吧！” 想要银子？林静漪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茫然地表示：“奶让我拿什么啊？我之前赚的银子，都替静香姐还了聘礼啊，现在手中可是一分都没有了。奶若是想要银子，不如让静香姐卖了她身上的这身衣裳，这可是好料子，估计值不少钱。” 虽然答应了林老太太把私房钱交公的要求，但这其中还是有不少空子可钻。 毕竟林老太太也不知她到底能赚多少钱，以后每次在镇上结了工钱，她就直接把钱的大头存在钱庄里，只给林老太太留点零头。反正赚多少都是她说了算，就不信林老太太敢跑到镇上去质问贵人给她结算了多少工钱。 这法子可真是妙啊！到时候拿回来几十文，也算是她孝敬长辈了，顺便还能在村里得个能干的好名声。毕竟村里的汉子在外面做苦工，一天也才几文钱而已。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林老太太那张皱皱巴巴的脸，拿到她上交的工钱后气到无话可说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了。 “你这个坏心眼的东西，连你姐姐的衣服都要扒，你是有多见不得她好？”钱氏站出来为她女儿说话，指着林静漪骂道。 “是奶奶想要银子啊，静香姐用聘礼买了衣服，我又替静香姐还了聘礼，那这么算下来，静香姐这衣裳就是用我的钱买的。奶奶想要我的钱，那不就得用静香姐的衣裳相抵嘛。”林静漪一脸无辜，还好心地给钱氏理了理这其中的关系。 林静欣年纪小，也眼红林静香的新衣裳，见她被噎得说不出话，便立刻附和道：“就是！静香姐快把新衣裳脱了，去当铺还能换些银钱。” 没想到林静欣还能当一回助攻，林静漪见既然有人出头，她就退居二线了，眸中微微带笑看着林静香，一副要看好戏的表情。 林静香见这一个两个以往都被她压在脚下的人，今天都敢找她的事了，心里气得不行。但她又着实不占理，只好拿出惯用的手段，瞬间就红了眼眶，泪眼盈盈地看向林老太太。 最宠的孙女向她求助了，林老太太当然不会无动于衷，便开口喝道：“老娘愿意让静香穿新衣裳，这么有劲闹就去山上拾柴火，拾不到一百斤晚上就别吃饭了。” “爷爷，我先回屋去做衣裳了，那些贵人要得急。”林静漪可不想去捡柴火，火速找了个理由离开，顺带拉走了李氏和小风。 “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外面再怎么闹，都与她无关了。 林静漪将夫人们送来的料子都摆在床上，在脑中构思了一番衣裳的样式，便开始动手裁料子了。 屋外传来钱氏和赵氏的争吵声，这两人一个仗着林老太太的势，一个自己娘家得势，旗鼓相当，吵起来也凶得很。林老爷子一个男的，也不好管儿媳妇吵架，拿起锄头往田里去了。 过了会，林老太太吼骂了几句，外面才消停。 林小风瞪着大眼睛看林静漪手上的动作，不一会就脑袋一点一点的，估计是累了。 林静漪看着好笑，柔声道：“去睡会吧，等你醒了给你拿糖吃。” “吃这么……”李氏下意识地想反驳，觉得小孩子不值得吃这么精贵的东西，林家过年待客都不会准备糖，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让小娃娃吃着玩。 但转念一想，自己儿子素来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吃块糖甜甜嘴也成，便改口道：“自己偷偷吃，别拿到外面去显摆，要是被人抢了我可不管你。” 林小风使劲点着小脑袋，喜滋滋地跑床上睡了。 屋里气氛祥和宁静，林静漪的效率也高，待天黑时已经把裁剪好的布料缝成了衣服样子，就差往上面绣图样了。 突然，房门被拍的啪啪响，惊醒了在床上小憩的李氏和林小风。 “懒货，天都黑透了，还不出来做饭！”林老太太在门外催道。 听到婆婆的骂声，李氏下意识地缩了下肩膀，过去几十年都被林老太太这般对待，早就形成了条件反射，慌里慌张地要起身穿鞋去做饭。 然而李氏刚一低头，就一阵眩晕，差点往前栽倒。 “娘，你没事吧？”林静漪赶紧扶住李氏，把她按回床上躺着，轻声说道，“娘你忘了，爷爷说以后家里的饭都让大娘做，你只管歇着，别理我奶。” 不知道林老太太是真的得了健忘症还是故意装傻，竟然又来使唤李氏。 “奶，你敲错门了吧，大娘的屋子在另一边呢。”林静漪挡在门口，不让林老太太进去，“是不是天黑您看不清路啊，要不然我替奶点盏灯，不然我给您带路也行。大娘也真是的，这才几天啊就忘了做饭，真该请郎中来看看是不是坏了脑子，要不然这忘性咋这么大呢。” 林静漪指槐骂桑地指责了林老太太几句，可惜这天色太暗，也看不清林老太太听了这话有没有脸红。 “你大娘身子今个不爽利，让你娘出来做饭。”林老太太命令道。 林静漪在心里止不住地吐槽，林老太太真是心偏得没边了，明明李氏才是受了伤的人，钱氏在这装什么装，不就是想躲懒吗。 不就是做饭么，让她来！保管她做了这一次，以后林老太太都不敢让她做第二次！ “我娘今儿刚被砸破了头，流了那么多血，现在还晕着呢，要不让我来吧。”林静漪一副为母分忧的样子，态度诚恳得很。 估计林老太太就是见不得三房的人闲下来，就想找个理由使唤她们，所以也不分使唤的是李氏还是林静漪。 她见林静漪这么识趣，得意地点点头，“还不快点！要是等你爷回来饭还没好，仔细你的皮。” 第28章 丰盛一餐 林静漪准备在厨房“大显身手”，便拉小风过去帮忙烧火，不然若是有外人在一旁看着，她那些计划倒是不好施展了。 以前孙氏李氏做饭都省得很，易熟的青菜野菜之类，都是过水烫一遍就好，需要翻炒的菜，比如萝卜土豆等，都是加水闷煮或者干炒，别说调味料了，就连油都很少放。 当然不是她们不愿意放，而是林老太太不让她们放，谁做菜要是敢多放一点油，那绝对要承受林老太太疾风骤雨般的吐沫星子，能把人骂哭。 但今天，林静漪就要碰一碰林老太太的逆鳞。 林静漪做饭期间，林小风的小嘴巴就没合拢过，不断地提醒林静漪，语气惊慌又小心翼翼： “姐！奶不让倒这么多油，你快盛回去！” “那鸡蛋不能碰，奶会打你的！” “不能放这么多米，姐你快放回去！” …… 对于林小风善意的提醒，林静漪充耳不闻，只让林小风安心烧火就行。 等到后来，饭香菜香油香齐齐迸发出来，直冲冲地往人鼻子里钻，林小风终于放下了担心，凑近锅边深吸一口气，感慨道：“好香啊！” 林静漪笑笑，用了这么多猪油炒的菜，那必须香啊！她趁几房的人还没出来，火速夹了几个油渣给林小风，让他先尝尝。 香椿炒鸡蛋、大油炒土豆、油渣炒萝卜，还有香喷喷的大米饭。 等林静漪把这几道菜端进堂屋，林老太太看到后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气得眼珠子都充血了。 “你这做的什么？”林老太太的心都在滴血，她的油啊，是不是都让这野种给霍霍完了。 “土豆萝卜鸡蛋啊。”林静漪故意装傻，见几房的人都到齐了，又说道，“这几天田里的活那么累，我做点好的给爷补补身子。而且奶您不是说大娘身子不爽利嘛，那不就更该做点好的给大娘补补。” 林静漪一副我都是为大家好的样子，让林老太太有气都没处发。林老太太纵然再心疼她的米油，总不能骂林静漪不该做这么好给大家补身子吧。 更何况林静漪还扯着林老爷子做大旗，林老太太也不能说林老爷子不配吃这么好吧。她只能狠狠瞪林静漪一眼，招呼众人吃饭。 “静漪这做饭的手艺，还是不错的。”林老爷子将几道菜尝了尝，夸赞道。 以前都是李氏孙氏做饭，她俩不敢放料，炒出来的菜只是勉强能吃。这几天是钱氏做饭，她的手艺就更不用说了，做出来的饭跟泔水一样，就连林老爷子这素来不讲究的，都觉得钱氏的厨艺是真的差。 这突然换成林静漪掌勺，几房的人都抢菜抢疯了，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 林老太太没好气地反驳道：“又是油渣又是鸡蛋的，能不好吃吗？” 为了气林老太太，林静漪火速接话，笑意吟吟地道：“爷爷你要是喜欢吃，以后我天天都这么做。” “可别！老娘这家底可经不起你这么糟蹋。”这下林老太太拒绝得倒是快。 众人吃得痛快，就差把盘子底给舔干净了，只有林老太太食不下咽，每吃一口菜都觉得是在咬自己的肉。 林静漪用余光偷瞄林老太太，心里十分痛快，心想看老太太以后还敢不敢使唤她做饭。只要使唤她一次，她就奢侈一次，她倒要看看这厨房里的东西够她挥霍几次。 林老太太心里有气，吃完饭后就让林静漪去收拾碗筷。 这古代可不像现代，也没个水龙头什么的，这么多碗筷洗洗刷刷的麻烦死了。林静漪当然不愿意了，“我都帮大娘做饭了，不能还让我帮大娘洗碗吧。这都是爷爷安排给大娘的活，大娘要是不方便的话，也该是静香姐替大娘分担啊。” “静香姐，想必你心里也是很愿意孝顺娘亲的，我就不耽误你表孝心了。”林静漪说罢，就搀扶着李氏站了起来，“我娘头晕得厉害，我先扶她回房休息了。” 三房的人一下就走了两个，林大成倒是还在堂屋坐着，但林老太太再不喜这个儿子，也不会让他干这洗洗刷刷的活。林老太太无法，只好让林静音去洗碗。 农家夜晚没什么娱乐，大人们都是吃完了饭洗漱一番就去睡觉，小孩子则会在外面野一会，抓几个蛐蛐挖几个虫子，或者几个人追追赶赶地玩一阵。 林小风也出去找他的小伙伴了，但到了快闭门的点，林小风还没回来，李氏就让林静漪出去找找。 外面月色很亮，天地间仿佛笼罩着一层银辉，不能提灯笼也能看清脚下的路。 林静漪在路上碰到好几个小孩，都说没看见林小风。村子里都找过了，她只好往村外找，心想小风可别胆子大到跑村外去玩了。 她站在村口的那条大路上，一声大过一声：“小风你在哪？快回家睡觉了！” 喊了一会后，忽然看到远处出现一个人影，但看身形不像是小孩子。这夜深人静的，林静漪心里有些发毛，便欲转身回去。 然而刚走没两步，就听见有人喊她：“是林姑娘吗？方才好像听见你声音了。” 居然是认识的人，这下林静漪不害怕了：“是宋公子啊，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 “我去好友家抄书，一时忘了时间，这才晚了些。”宋衍深借着月光望向眼前的姑娘，突然觉得林静漪灵动不少，眉眼弯弯分外可爱。那双带着笑意的眸子，看得他好想摸一摸。 只一瞬，宋衍深便移开了目光，心中有些自责，他怎么能对一个姑娘起这样的心思呢，实在是太不君子了。 林静漪倒是没注意到宋衍深的不自在，只想着这村里村外都找了，居然还没见到林小风，人不会是丢了吧？想到这里，不禁着急担忧起来。 “宋公子，我还有事就先行一步了，你走夜路要小心脚下。”林静漪急急忙忙地向宋衍深告别，说罢就往家里跑，准备叫林大成一起出来找小风。 宋衍深看着林静漪远去的背影，在皎洁月光的照耀下好似林间跃动的小鹿，一时间有些失神。 直到人彻底走远，他才回过神来，继续往家赶。 第29章 寻找小风 林静漪一路小跑回家，开口时还喘得厉害：“娘，小风回来了吗？我在外面喊了一圈了，都没看见他。” “他没回来啊，我就说我这心里怎么老不踏实。”一听这话，李氏哪里还有心思睡觉，心跳瞬间急促起来，也顾不上头还有些隐隐发晕，推了推身旁的林大成，让他一起出去找人，“快起来！你还睡得下去。” 农家的娃娃虽然平时都是放养，任小孩漫山遍野地跑，平时磕磕碰碰的也不在意。但小孩要是真丢了，那就不得了了。 正是夜深人静之时，林静漪这一嗓子喊的，全院的人都听到了，但立刻起身穿衣要帮忙找人的，也只有林老爷子一个。四房的林大河倒是有心，不过刚坐起来就被赵氏按住了，“又不是你的种，急急忙忙地做什么？” 估计林大河本身也懒得在大晚上的出去跑，被赵氏那么一拦，就心安理得地躺回去了。 大房母女俩更是凉薄，钱氏一听林小风找不到了，反而笑道：“这就是活该，让林静漪白天冲这个骂冲那个叫的，这下都报应在林小风身上了吧。” “娘，你别这样说，让爷爷他们听到了不好。”林静香提醒了钱氏一下，她倒没觉得钱氏这话说得不对，而是怕这话被人听到了影响她的形象。 林静漪见几个屋子里的灯都还亮着，可见大房四房的人都没睡，但只有林老爷子一人愿意出来帮他们找小风，心里彻底对这两房的人和林老太太失望了。 呵，这就是血脉相连的亲人，简直连个陌生人都不如。 她就是在街上喊一声“小孩丢了”，都能来几个热心的过路人帮她找人。可现在亲侄子亲孙子不见了，同一屋檐下的亲人竟然还能四平八稳地在屋里坐着，真是自私自利到了极致。 这样的亲人要来还有什么用？ 她摇了摇头，将这些杂乱思绪从脑海中抛出去，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找到小风。 李氏就是个普通的农家妇人，没什么见识也没经历过什么大事，一听儿子可能丢了便急得跟无头苍蝇似的，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 反倒是林静漪更镇定些，握住李氏的手，给她传递一些力量，询问道：“娘，你知不知道小风平时跟谁玩得最好，他是不是去谁家了，咱们去人家家里问问。” 她刚才只在室外找了一圈，根本没往人家屋里去。 “对对！去找二柱，小风最爱跟他玩！还有铁蛋和大牛。”李氏这才冷静下来，说出几个名字。 林静漪跟着李氏去二柱家，林大成和林老爷子去另外两个人家里，一行人分头行动。 其实林静漪觉得在别人家里找到林小风的可能性不大，毕竟都这么晚了，谁家不睡觉啊，那些大人怎么可能让别家的小孩在自己屋里玩到这么晚。 果不其然，小风根本不在二柱家里，而且二柱这么晚了也没回家。 二柱的娘周大花见到李氏来了还说：“我正准备去找你呢，二柱是不是在你家？” 林静漪一听这话，就知道两小孩估计是一块不见的。 过一会，林大成和林老爷子带着铁蛋大牛的爹娘过来了，这俩小孩也不见了。 一看四个小孩都不见了，林静漪猜测他们要么是被人贩子一锅端了，要么是几人商量着跑哪玩去了，但因为出现了某些意外，比如迷路了，所以迟迟未归。 一下子四个孩子都不见了，这事可大发了，林家村里几乎都是同族的人，基本上每一家都沾亲带故，于是各家亲戚都出动了，一堆人举着火把，漫山遍野地呼喊，各种犄角旮旯的地方都翻一遍。 “这小崽子，等老娘找到他，一定扒了他的皮。”二柱娘是个泼辣性子，一边找一边骂。 林静漪之前单独找小风时，没往后山上找。因为村里人都说这山上有狼有野猪，平时各家各户捡柴火什么的，最多都是上到半山腰，不敢往再深的地方走。大人们也都拘着自己的娃不让他们随便上山。 她想着林小风应该不会去后山，所以就略过了这处。 但这次是她想错了，几个小孩偏偏就是在后山被找到的，跟小鸡崽子似的被大人们从山上拎下来。 几个孩子一见到自己娘亲，就抱着娘的大腿嗷嗷大哭，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大人伸手拽都拽不开。一边哭一边嚎：“娘啊，太吓人了，我再也不去后山了！” 原来这几个小孩子互相吹牛，都说自己胆子最大，但对方都不相信，他们就决定来个比赛。 比什么呢？有的说比谁不怕蛇，有的说比谁敢偷家里的老母鸡，但这两个都不太好实施，最后就决定比谁敢在后山待满一整夜，于是四个人都跑后山上去了。纵使心里害怕，但谁都不愿意第一个下山，毕竟谁都不想当胆小鬼。 他们还有个赌约，定好第一个下山的人给其他几个当马骑，而且要骑一个月。谁都不想被人骑，几个人就在乌漆麻黑的山上撑了那么久。 本来大人们还准备好好教育下这几个娃娃，胆子这么大敢半夜上后山，万一真出什么事了，到时候哭都来不及。可这四个娃认错那叫一个快，他们还没出声呢，小孩就哭着说自己错了，搞得他们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 包括之前还信誓旦旦要揍二柱的周大花，也全然把自己先前说的话抛在了耳后，抱着二柱哄个不停。 “孩子找到就好，大家都回吧，今天真是辛苦各位了。”村长林满仓出来主持大局，“明儿让他们带着小孩挨家挨户给大家道谢。” “看见没，就因为你，这么多人大晚上的不睡觉出来忙活。胆子这么大，以后都别想出门了。”铁蛋的爹往铁蛋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又冲各位拱拱手，“谢谢各位乡亲了。” 林老爷子也代表林家出来说话，谢过各位的帮忙。 众人寒暄了一番，才三三两两地散了，各回各家。 第30章 后山遇鬼 回去的路上，林老爷子举着火把走在最前面，对身后的林大成说道：“明天你带着小风去给人家道个谢，别人大夜里出来帮咱们找小风，这份情谊你要记住，明天上门别空手去。” “晓得了。”林大成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只应了一声，便不再言语了。 一时间，路上只听见几人的脚步声，林静漪觉得气氛有些尴尬。 没有对孩子胆大妄为行为的打骂，也没有对孩子失而复得后的循循叮嘱，在别人家里能闹翻天的一件事，好像在林家这里，随着林老爷子的交代完毕，这件事似乎就这么过去了。 其实是林大成不知道该怎么和孩子交流，毕竟小风和他一向不亲近，而李氏又不好意思在公公面前哭哭啼啼的，于是几人就只能这般沉默着。 林静漪加快了脚步，想快点结束这段尴尬的路程。忽然，林小风勾勾她的小手指，小心翼翼地跟她说：“姐，我刚才在后山上碰到鬼了。” “鬼？”林静漪有些诧异，由于她在原主身上借尸还魂，便已经从原先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变得有些许迷信了。 她想起以前老人说的话，小孩子的灵魂纯净眼神清澈，能看到一些大人看不到的东西。而且这又是深山老林，村里还有人在后山上埋尸立碑，要是真碰到了什么东西，也是有可能的。 想归这样想，但林静漪肯定不能这么说，怕小孩子二次受惊，她便用小小鬼怪不足为奇的语气问林小风：“你碰到的那个鬼长什么样子？是你一个人看见了还是他们都看到了？” 这话问的，像是在说什么稀松平常的事物一般，让李氏把涌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她本来想说，要是碰到鬼了，就让她娘家那边的张神婆给小风叫叫魂。但听完林静漪的话，又觉得她闺女的做法才是对的，别搞得小风本身没多怕，被她一说反而更怕了。 “那鬼就跟在我身后，我本来没看见它，是我脚下硌了块石头，我一低头就看见了。然后那鬼就一直跟着我，一会变大一会变小，我跑得再快也甩不掉它。”林小风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声音中还带着后怕。 但是林静漪一听这话，觉得这描述怎么这么奇怪呢。一会变大一会变小，这鬼怎么有如此的闲情雅致，还在小孩面前变戏法。 这听起来倒是不像鬼，反而像是——影子。 想到这，林静漪便对林小风说道：“你转头看看你身后。” “啊！”林小风只看了一眼便叫着往李氏怀里扑，“鬼又跟着我了！” 这下几个大人都明白了，林小风遇到的不是鬼，而是他的影子。 林静漪估计林小风平时从来没在意过这个东西，大人也不可能专门给他讲人的影子是怎么形成的，所以在他脑海里，根本没有影子这个概念。 而在后山这种恐怖气氛浓重的地方，有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把人吓个半死，偏偏林小风又在此时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影子，就把影子当成了鬼。 “这不是鬼，这是人的影子。”林静漪耐心地给他解释，又指着自己身后的影子让林小风看，“咱们每个人都有影子，只要有光的地方，就会有影子，你看大家身后都有，你别害怕。” 林小风看看林静漪身后，又往林大成和李氏的后面瞅瞅，见果然如林静漪所言，真的不是鬼，这才放下心来。但同时又有了另外一个疑问：“姐，为啥有光的地方就会有影子啊？” 这个问题有些不好回答，林静漪沉默了一会，她也不能当着几个大人的面给林小风讲物理啊，更何况原主之前是傻子，根本没学过这些东西，虽然她现在神志清醒了，但她不能崩人设啊。 想了一会，林静漪只好道：“姐也不知道，等你以后上了学识了字，多去看看书，书里肯定有答案。” 她是故意这样说的，就是让林老爷子也听听，他们三房的孩子也要念书，让他提前有个心理准备。三房现在可不像以前那样好唬弄了，天天只知道付出，从不得好处。 “姐，为啥书里有答案啊？”林小风又发问。 果然每个小孩都是一本十万个为什么，而且是只有“为什么”没有解答的那种。 为啥？因为书是人类智慧的结晶！ 但为了维持原主的人设，林静漪不能说出这么有学问的话，只能敷衍道：“等你以后念了书就知道了。” “行，那我要念书。”林小风乖乖点头。 一行人回到了林家的院子，林静漪往四周打量了一眼，各个屋子都暗着，心中不禁有些鄙夷：刚才外面找孩子的阵仗那么大，这几人在屋里居然还能睡着？ 等明天村里人回过神来，估计就会说林家几房不和了。亲侄子丢了，当伯伯的也不帮忙找，要说兄弟情深关系和睦，谁信？ 真是有够冷血的，林静漪心里不忿，在院子里洗漱的时候故意弄出大动静，想吵吵他们。 “干什么哐哐当当的？这大半夜的能不能小声点？”赵氏躺在床上，冲外面吼道。 一听有人找茬，林静漪立刻就向赵氏开火了：“不好意思啊四伯娘，我不知道你睡了，我还以为小风没找回来，你担心得不行睡不着呢。” 说罢，又用更大的声音在院子里点了另外两个人的名：“四伯、大伯娘，你们不会都被我吵醒了吧，真是对不住啊，扰了你们的美梦。” 想睡？偏不让你们睡安生。 林大河是真不好意思说什么，这事他确实做的理亏。他都想好了，明天万一要是有人问昨晚咋没看见他，他就说自己昨晚肚子疼，拉肚子拉得腿软。 赵氏倒是想还几句嘴，被林大河劝住了。 林静漪在院子里等着，结果没人反击，反而是林老爷子出来说了一句：“静漪啊，这么晚了早点睡吧。” 老爷子都发话了，纵然林静漪心里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给他面子。 其实她很想问林老爷子一句：母亲不慈，妯娌不和，兄弟不悌，这还像是个家吗？ 但她忍住了，默默地回屋。 第31章 求助 翌日一大早，林静音趁着其他人还没起的时候，敲响了林静漪的房门。 其实林静漪早就醒了，但她就是不想起床，听见有人敲门，便随便披了件衣服在身上去开门。 看见来人，林静漪一点也不惊讶。林静音先前向她示了好，说明二房和三房现在暂时是同一条阵线的。但昨天晚上二房也没人出来帮她找人，林静漪想着如果林静音还想和她当盟友的话，势必是要找她解释的。 果然，林静音一脸歉意地对林静漪说道：“姐姐，昨晚小风不见了，我和我娘也是急得不行，但你也知道，我娘平日里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的身份也不适合在晚上出门。我倒是想出去帮忙，但我的眼睛一到夜里就看不清东西，怕走路时摔了反而给你们帮倒忙。” 她从怀里拿出一点碎布，“这点东西姐姐拿着，虽然不多，但拼一拼也够给小风做双新鞋。” 林静漪了解二房的拮据，她怎么会要林静音的东西，她想要的，也不过是二房的态度罢了。 “这是做什么，还拿东西给我，这就太见外了。”林静漪把东西推回去，“我知你和二伯娘的不便之处，怎会怪你们。” 她昨晚点名的时候，没点二房的名，就是考虑到孙氏寡妇的身份，肯定不方便大半夜出去找人。而且后来又有那么多外男，要真有男的心术不正，趁着夜色摸孙氏一把或者掐她一下，那就不好了。 孙氏要是忍着吧，她自己吃亏；她要是不忍吧，闹出来的话大家面子上都难看。寡妇门前是非多，这句话在古代尤为盛行，所以干脆不出门，这样最省事。 但林静音有夜盲症这事，是林静漪没想到的。她倒是知道吃什么可以改善夜盲症的症状，但她现在也不能说。万一林静音反问她一句“你怎么知道的”，她就露馅了。 林静漪决定以后有机会的话，她再帮帮林静音，“妹妹快把东西收回去吧，这些料子再攒攒，还能给子睿哥纳个鞋垫子。小风他天天在外面疯跑疯玩，就算是穿双铁鞋也让他磨破了，不值当用这么好的料子。” 两人又寒暄了一会，林静音见林静漪是真的不要这些料子，她才收回去，又神情为难地看着林静漪“静漪姐，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说来听听。”林静漪没有直接应承，就怕林静音提出的事超出她的能力范围之外。 她以为林静音这么不好意思，会提出多为难人的请求呢，结果就是让她陪着一起去找宋衍深，想向宋衍深问问她哥在私塾的情况。比如过得好不好，吃得怎么样，银子够不够用之类的。 毕竟林子睿回来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但孙氏母女想知道林子睿的真实情况，只能向外人打听了。林子睿和林子源虽然在一块念书，但林子源天天看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的，从他嘴里估计也打听不出来什么。 “就这事啊，当然可以了。”林静漪果断答应下来，“咱们吃完晚饭在村口那条大路上等着就行了，宋公子每天晚上都会从那条路经过，到时候我陪你过去。” 林子睿林子源和宋衍深在同一个私塾，但因为林大才在镇上给一家酒楼做账房，有住的地方，所以林家兄弟可以住在镇上，但宋衍深没钱在镇上租房子，也没亲戚住在镇上能让他借住，就只能每天镇上村里来回跑。 她们只要在宋衍深必经的路上等着就行了。林静漪估计以宋衍深的性子，应该会问什么就说什么。 “那就太谢谢静漪姐了。”林静音喜出望外，不停地道谢。 林静漪不明白就这一点小事，林静音怎么表现得那么为难，像是天大的难事一般。思来想去，她也只能将这归结为是二人的思想观念不同。 她是现代人，自然觉得找男生问句话是件容易的事。但林静音不一样，古代要求男女授受不亲，而且孙氏又是寡妇，更不能跟外男接触，就怕有长舌妇说嘴。所以潜移默化中，林静音就更少和男性接触了。 若不是林静漪和宋衍深有来往，可能林静音也生不出向宋衍深打听消息的念头。 两人商量好，林静音就出去了。 其余几房的人陆续起来，林老太太又在外面嚷嚷，骂这个是懒货，吼那个是克星，吵得林静漪烦躁得不行。 她决定，就算以后分了家，也不会在村里另盖房子，她要找一个没有林老太太的地方。 吃完早饭后，林家的男人都去田里干活，女人们也各自干点零碎的活计。 林静漪见林静香为了出门打猪草还特意换了身新衣裳，不由发笑，心想林静香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一个人如果长得不好看，那她穿再漂亮的衣裳，也不可能变好看。可能还会因为没选对衣服，而被衬得更丑。 而且林静香还用了胭脂，脸蛋上抹的跟高原红似的，偏偏还十分得意，走到林静漪跟前，暗暗炫耀道：“静漪妹妹，我看你气色不太好，要不要用用我的胭脂，是我爹从镇上的伊人阁买回来的。” “不了，我看静香姐姐这脸涂上胭脂，气色好得过了头，好像猴屁股一般。”林静漪直接拒绝，根本不给她留面子。 “你……”林静香气极，得意的神态消失不见，本想说你个野种懂什么，但林静漪已经回房关上了门，她也不好高声喊，太影响她的形象了，只好作罢。 晚上，林静音挽着林静漪的手走到村口大路上，二人在此等宋衍深。 等人的时候，林静音向林静漪说起白天的笑事：“静漪姐你知道吗，林静香今天出门前不是涂了胭脂吗，但昨天铁蛋回去后被他爹揍了一顿，屁股蛋子被打得又红又肿。他俩在田边碰到了，铁蛋就问林静香‘静香姐，谁把你的脸打成这样，咋比我屁股蛋子还红呢’。” 林静漪听完后哈哈大笑，乐道：“怪不得吃晚饭的时候就没在林静香脸上见到一片红了。” 她还以为是古代化妆品效果不好脱妆了呢。 第32章 打听情况 林静漪乐完以后，脑海中突然浮现一个想法：古代女子似乎不太会化妆啊，她以后是不是能开一家专门给人设计造型的店呢？ 这家店既能给顾客设计定制衣裳，还能给顾客化妆，步入正轨以后，说不定还能和首饰铺子合作出个联名款什么的，简直是让人变美改头换面一条龙啊，相信会很受女子欢迎的。 毕竟谁不想变美呢？连林静香这个村姑都迫不及待往脸上涂胭脂，镇上那些姑娘就更不用说了。 这么一想，简直前途似锦啊！ 林静漪一个人在那傻乐，沉浸在美好未来的憧憬之中，连宋衍深过来了都没注意到，还是林静音碰了碰她，指着不远处的那个人影问道：“静漪姐，你看那个是不是宋公子？。” 听见问话，林静漪一秒变成正经脸，看向林静音手指的方向：“是他，你想问什么就去问吧，他这人挺好说话的。” 林静音没有直接上前，反而更加扭捏，抓着自己的衣角磨磨蹭蹭的，她跟宋公子以前从未说过话，这让她怎么开口呢。 在她为难时，宋衍深先出声了。 “林姑娘，你这是在等我吗？”宋衍深老远就看见林静漪了，那么热切的目光想让他注意不到都难。 林静漪余光瞧见林静音低着头，一点开口的意思都没有，只能替她说话：“宋公子，冒昧问一下，你可认识林子睿？他是我堂兄，我二伯娘想了解一下他在私塾里的情况。” “我与子睿并不在同一个班，私塾中有甲乙丙丁四个班，我在甲班，而他在乙班，平日里碰面的次数并不是很多。但我知他念书很是用功，因为私塾每旬都有考核，连着六次考核最优，便能升班。子睿兄已经在乙班得了三次优了，想必他下个月便能进甲班了。”宋衍深认真回答道。 他确实跟林子睿不熟，宋衍深在私塾里，一向是不闻窗外事只读圣贤书，读书的时间都不够，哪里有多余的功夫去跟人交际。 不过林子睿能凭借自己的努力从丁班一直升到乙班，那他说子睿兄念书用功，想来也是没错的。 林静漪没想到古代居然也有重点班和普通班之分，看来这分班制度千百年来都未曾变过。 林静音原本还想问一问她哥的生活情况，但宋衍深已经说了两人不太熟，想必也问不出来什么了，便轻轻地戳了戳林静漪的后背，给她一个暗示，表示差不多了，可以回去了。 但林静漪还有一个问题：“宋公子，那你知道林子源在哪个班吗？他读书可用功？明年的童生试，你觉得他考上的几率大吗？” 林子源？宋衍深一听到这个名字，脸上的表情有一丝丝的难看，瞬间又恢复正常，用一贯的温和语气说道：“他在丁班，科举的事，我并不敢妄言，林姑娘莫怪。” 若不是林静漪一直注意着宋衍深，可能就要错过他这轻微的表情转变了。宋衍深刚才那种表情，是不是说明他和林子源之间有过节呢？ 不过现在也不是寻根问底的好时机，而且宋衍深没有多言，就说明他不想谈论这个事，林静漪也不会这么没眼色再追问人家的隐私。 而且宋衍深说是不敢妄言，但林静漪还是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林子源都在最差的丁班了，就这种水平，除非主考官眼睛瞎了，不然林子源不可能考上童生。 她原先还担心林子源若是念书念得好，会给大房一家增添助力。但现在看来，林子源非但不是大房的助力，反而还是大房的累赘，那她就没有后顾之忧了，不用再担心万一林子源出人头地之后会报复她。 该问的都问了，林静漪就不再打扰宋衍深了，读书人的时间宝贵，她可不敢过多耽误。 她和林静音向宋衍深道谢告别，三人各自回家。 回家的路上，林静音倒是很高兴她哥念书念得好，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她爹去得早，她哥现在就是二房的顶梁柱，只有兄长好有出息，她们二房以后才能过得好。 笑完以后，林静音又有些愤慨：“静漪姐，明明子源哥念书这么差，远不及我哥，奶先前还不想让我哥进学。别人家里都是偏心那个好的有前途的，偏偏咱们家拿根草当宝。” 谁说不是呢，林静漪觉得林老太太可能是眼盲心瞎。不过苍蝇就爱往屎边飞，所以她也管不了林老太太偏心大房。 她已经不会再天真地在林老太太这里求公平了，她想做的，就是要摆脱这些吸血虫。 “奶想做的事情，谁也阻止不了。”林静漪听着林静音的吐槽，见缝插针地游说她，“最好的办法就是分家，之前那次提分家，爷爷以你们二房没有能顶门户的人而否决了。但现在子睿哥考学有望，等他明年中了童生，也算是有功名在身，就不用再担心你们分出去以后被人欺负了。” 仔细想想林静漪的话，林静音觉得很有道理，准备回去以后就和她娘商量这事。 二人走到院子前，正巧碰上林静香出来上茅房。 林静香那双眼睛在二人身上来回打量，隐约透露出审视的意味，她总觉得这俩人一起偷偷从外面回来，肯定有猫腻。 “这么晚了，妹妹们在外面做什么呀？”林静香也不去茅房了，就在院子门口挡着林静漪和林静音，不让她们进去。 见她挡路，林静漪一把将她推开，“我们做什么，难道还要向你报告不成？静香姐有这闲工夫来管我们，还不如回去好好练练绣工，爷爷的生辰就快到了，这次可千万别让大伯娘替你绣，不然我可真要怀疑你为爷爷贺寿的诚心了。” 此时没有长辈在场，林静漪便直接对林静香毫不留情一通怼，没有像以前那样，吵架还分个开端前奏高潮落幕，你装装白莲花，我打打你的脸。 这次林静漪直接把火力开到最猛，骂完之后就走人，丝毫不给对手留反应时间。林静音也跟在林静漪后面进了门，心里暗爽。 只留下林静香一个人，在院子里气得直跺脚。 第33章 出门被打 “静漪你干嘛去了，姑娘家的晚上没事别老往外面跑。”李氏见女儿进来，习惯性地啰嗦了几句。 林静漪并没有告诉李氏她去找宋衍深了，她要一说这个，李氏肯定还要唠叨好久，便只是乖巧地应了她的话：“娘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洗洗睡了，你和我爹也早点休息。” 她现在不敢再点灯熬油地做衣裳了，一是冯夫人那边要得也不急，二是她怕眼睛近视了。古代可没有眼镜，万一成了近视眼，到时候哭都来不及，她还是不做这么得不偿失的事了。 她躺上床时，心想这作息可真是养生啊。 翌日，林家众人各忙各的，林静漪在屋里做衣裳。 这批衣裳，林静漪追求的是慢工出细活，衣裳上面的图案她用了好几种绣法，特意炫技，好让冯夫人觉得她这衣裳值那么贵的价钱。 林小风是林家最小的孩子，基本上每天都是吃、玩、睡。自打赌上后山一事后，李氏就把他关在屋里，不让他出去玩给他个教训，好让林小风长长记性。 前几天还好，林小风乖乖在屋里待着。但小孩子就是玩性大，被拘了几天后实在是忍不住了，跟林静漪说他在院子里玩，林静漪答应了。 结果他趁林静漪专心做事时，偷偷跑了出去。 偏偏林静漪还不知道，她做衣裳时习惯关上房门，因为门一开，大房和四房的人就会来打扰她，一会摸摸那些布料，一会让她帮忙绣个东西。 林静漪烦得很，索性就直接闭门谢客。 此时她正认真绣花，突然房门外传来林静香的声音：“静漪妹妹，你快出去看看吧，小风被好几个孩子压在地上打！” 什么？林小风被揍了？ 林静漪被吓了一跳，手一抖，绣花针便刺进了肉里，很快就冒出一滴小血珠。 “在哪呢？”林静漪把手里的半成品衣裳往桌上一放，急忙问道。被几个人压在地上打可还行？这得伤得多重啊。 “在小河那边，我刚从那边回来，看见几个小孩围在一起，一看被压在地上的那个是小风，就赶紧回来告诉你了。”林静香一脸担忧，话语间也满是急切，光看表情，谁都会觉得这是一个心疼弟弟的好姐姐。 林静漪觉得林静香这话有点不对劲，但她现在来不及细想，抬腿就往河边跑。 赵氏和林静欣在屋里躲着看热闹，林静欣还道：“林小风可真是没用，还能被人压着打，真是白吃那几个肉包子和鸡蛋了。” 她到现在还惦记着之前那些肉包子，觉得没落到她肚子里真是可惜了。 “静欣妹妹若是担心小风的话，也可以过去看看。”林静香一副关心的口吻。 “你要是担心你怎么不去看？真是多管闲事！”林静欣没好气地白她一眼，大力甩上房门。 林静香嘴角带笑，看着四房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方才因林静漪跑得急而忘记关门的屋子，若有所思。 另一边，林静漪拿出百米赛跑的速度，跑到河边，没看到几个人压着小风打的场景，只看见林小风一个人坐在地上，身上满是泥土，望着手上的伤口，哇哇大哭。 “让你在屋里呆着，偏要偷偷跑出来玩，现在好了吧。”林静漪虽然嘴里说着责怪的话，但心疼可是一点都不少。 她看了看林小风的伤口，手上被踩得有印子，小臂上蹭掉好大一块皮，脸上也有红肿，额头上还起了一个大包。 “他们为什么打你？都是哪几个人打你？”林静漪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她一定要挨家挨户地上门，要个说法。 虽然小孩子打打闹闹的很正常，有时候今天两个人打架，明天又勾肩带背地在一块玩了。但这次明显不是普通的、朋友之间的打闹。几个人打一个，这叫霸凌！ “我在河边捡到一条鱼，虎子他们看见了就想抢，我不给，虎子就带人打我。他先打我的头，金宝银宝还踢我的肚子。”林小风一边哭一边说，“鱼也被他们抢走了。” 他现在已经从号啕大哭转为小声抽泣了，情绪逐渐安定下来。倚在林静漪身上，小胳膊勾着她的脖子。 又是抢东西又是打人的，这可真是林家村的小霸王。 林静漪也没清理林小风的伤口，反而把他的样子弄得更惨一些，把他小臂上的血抹在了脸上。他身上的衣服本就满是补丁，又因在地上摩擦而蹭破了，林静漪直接把衣服撕得破破烂烂的。 她要让这几家大人既赔医药费，又赔衣裳。不让大人出点血，他们就不知道管教熊孩子。 “你知道他们几家的田都在哪吧？”林静漪问道，“一会我带你过去时，你只要看到人就给我哭，特别是看到虎子金宝银宝他们几个的爹后，哭得更惨一些，越大声越好。” “知道了，我带姐过去。”林小风乖巧地点点头，他也不问为啥，只知道姐姐是要帮他出气就行。 这个时辰，汉子们几乎都在田里干活，林静漪没去那几个小孩家里，她要去田里找那几个小孩的爹。 相比于女人来说，还是男人更好沟通一些。而且男人更爱面子，只要她带着浑身是伤的小风过去，那些汉子肯定会不好意思，到时候还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要是去找那几个小孩的娘要说法，根本没戏，那些婆娘不扯皮就是好的，说不定有些还会反过来骂她。 万一再碰上混不讲理一心把孙子当宝的老婆子，那就更惨了，肯定会说什么“小风打不赢是小风没本事”之类的话。更有甚者可能还会仗着年纪大，反过来讹她。 林小风依林静漪所言，十分卖力地哭了一路。一路走过去，路上遇见的人都会关心两句，问：“小风这是咋了？” 这时，林静漪就一脸忧愁地告诉他们：“被虎子带人给打了，你看看把小风打成这样，衣裳都破了，还抢了小风的东西。” 与此同时，林小风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一瘸一拐地走路。 村民们看到林小风这样，觉得他更可怜了。 第34章 理论 林静漪和林小风一路走到虎子爹林铁生的田边，在林小风哭嚎的背景音里，林静漪装作一脸为难的样子，柔柔弱弱地开口：“铁生叔，你看看我家小风。” 明明是过来找事的，但配上林静漪这颇为可怜的语气，让周围看热闹的人还未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就先站在了林静漪他们这边。 这就是林静漪要的效果，毕竟人们都习惯性地同情处于弱势的一方。 林铁生只看一眼，就明白这姐弟俩的意思，肯定是他家虎子又闹事了。 关于虎子爱打架这事，林铁生一直都知道。以前每次虎子打了人，人家爹娘闹上门来，他都想教训虎子一顿。可惜他目前就虎子一个儿子，所以每次他一动手，他婆娘和老娘就冲过来拦着他。 久而久之，他就不耐烦管这事了，而且那些人都是找他婆娘不找他，他就自欺欺人当做不知道这些事。 偏偏这次林静漪和林小风不走寻常路，林铁生当着众人的面，只能先装傻：“这是咋了？” “铁生叔，要不是小风这次被虎子打得太惨了，我也不会过来找你。”林静漪一边说，一边指着林小风身上的各处伤，“你看看小风这头上的大包，小风一直哭说头晕，他才这么小，你说这要把脑袋磕坏了可咋办。” “平时的小打小闹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但这也不能直接往脑袋上招呼啊，您看是不是得带小风去镇上医馆看看。”林静漪说明来意，“对了，还有水生叔也要一起，他家的金宝银宝也打了小风。” 林铁生和林水生是堂兄弟，他们两家的田挨在一起，两家的孩子也经常一块玩一块打人。 “啥？”还有他家那俩臭小子的事？林水生本来正伸长脖子听热闹，没想到这火突然烧到他身上了。 林小风赶紧在旁边补充说明，还拉开衣裳让大家看他的小肚子，“虎子打我的头，金宝踢我的肚子把我踢倒了，银宝还踩我的手。” 林水生比林铁生圆滑多了，他根本不提去医馆看病的事，只说：“是金宝银宝不好，等叔回去就揍那两个小崽子！” “水生叔，可别打他们。”林静漪赶紧阻止。 “不行，一定要揍，再不揍一顿他们就要翻天了。”林水生还以为林静漪是听了他的话想息事宁人，还暗想这小姑娘倒是好糊弄。 呵呵，她要是好糊弄，她就不叫林静漪了。 “打孩子又有什么用呢，水生叔你就算把金宝银宝打个半死，小风身上的伤也好不了啊。”这种只在嘴上说说的苦肉计，显然糊弄不了林静漪，她还道，“二位叔叔，我也没别的要求，首先，你们得带小风去看郎中，然后给小风赔一身衣裳，看看这衣裳被你们孩子扯的。而且小风流了那么多血，你们得给点鸡蛋让小风补补。” 林铁生和林水生听完之后都是同样的表情，心说这还叫没别的要求啊。 他俩倒是想推脱，结果看热闹的村民中有人说话了：“这静漪的要求也不过分，你俩就应了吧，总不能小孩子不懂事，俩大人也不讲理吧。” 因虎子他们经常欺负小孩，村里好些有孩子的人都不太喜林铁生和林水生，见这次有人跳出来要说法，他们都在一旁帮腔。 “就是，你们俩大人，好意思欺负人家小孩？” 有的人还想着，要是林静漪能要到补偿，到时候她也带着自家孩子去要好处，总不能先前白白挨打。 被这么多人看着，林铁生和林水生也不好意思说出拒绝的话。毕竟他们也要脸，总不能像自家婆娘那样蛮不讲理跟人家对骂。 于是只能先答应：“那就请村医来看看吧。” “不行，小风这伤的可是脑袋，村医要是瞧不好耽误了怎么办？”林静漪果断拒绝，不去镇上，她还怎么让林铁生他们掏钱买衣裳，“还是去医馆吧，更放心些。” 这事就要速战速决，不然一会等他们婆娘听到消息跑过来，那就得打场硬仗了。 林铁生他们不会撒泼打滚跟别人对骂，但他们婆娘会啊。要论泼妇骂街，林静漪自认技不如人，她可不想一会对上他们的婆娘。 “可都这个点了，咱们现在去镇上也来不及了啊。”林水生还在找借口。 “用我家的牛车，跑得快。”二柱的爹林永强站了出来，“脑袋上的伤可马虎不得。现在嫌麻烦，先前怎么不好好管孩子？你家娃要是不打人，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谢谢永强叔，麻烦你了。”林静漪对林永强道谢，林小风也跟着谢了谢。 后路都被阻了，林水生也没法再找借口，只能答应送林静漪两姐弟去镇上医馆。 因小风和二柱玩得好，林永强是真的担心林小风，还跟林静漪说：“就你们两个小孩去怎么行，让你们爹娘跟着。” 可别！林静漪就是特意没跟爹娘说，自己来找林铁生他们的。因为依林大成那个对外老好人的性子，林铁生要是跟他讨价还价，林大成肯定就答应了。林大成要是答应了，林小风这些伤不就白挨了吗？ 还有李氏，林静漪不想让她担心，干脆就先斩后奏。 而且有些事，小辈出面比家长出面更好说话。 “不用了，田里的活那么多，就不耽误我爹娘干活了。再说铁生叔他们也在，不会有事的，永强叔你不用担心。”林静漪婉拒了林永强的好意。 因为林铁生会赶牛车，林永强就没跟着，一行四人坐着牛车去镇上。 到了镇上，林静漪快人快语，先把小风身上的各处伤指给郎中看，又给小风使了个眼神。 小风会意，一会说自己脑袋晕，一会说自己肚子疼，又让郎中摸摸他的手指头是不是断了。 听小孩说哪哪都痛，郎中把脉时的神色也不禁愈发严肃起来，把一旁的林铁生和林水生吓得不行，就怕郎中说出什么严重的话，心想这几个臭小子可别真把人打出毛病了吧。 第35章 消息传歪 郎中把完脉后，说了一大堆听起来很高深的话，中间还夹杂着很多中医的专业术语，林铁生和林水生这两个大字不识的大老粗听得是云里雾里的。 在他们的观念里，郎中说的越多，可能就越严重。所以最后付药费的时候，即使二人心里万般舍不得这些银子，也不敢耍赖说自己不掏钱。 要说先前林水生说回去打孩子可能只是嘴上说说，但当他掏了银子心如刀割后，已经决定回去真的要揍两个小崽子一顿了。 一行人出了医馆路过布料铺子时，林静漪适时地提起：“二位叔叔，你们看小风这衣裳，是不是也要换一身。” 林铁生一听又要花钱就头大，他虽然没亲自买过布匹，但时常在家里听婆娘叨叨也知道买身衣裳不便宜，只能道：“叔家里有料子，回头让你婶子做好了给你们送过去。” 一旁林水生也跟着使劲点头：“对对，你婶子最会做衣裳了。” “那行吧，回去之后就麻烦叔跟婶子说一声了。”林静漪见他俩态度坚决，便退了一步。 别管是谁做的，反正能得身新衣裳，也不算亏。 林家村那边，这件事情的传播速度虽然不及风一样快，但不到一个时辰，几乎大半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了。 村里人都认为去镇上看郎中是一件很严重的事，因为大家平时小病小痛的全靠硬抗，想着忍忍就过去了，只有得了大病，才会往镇上跑。 而且林小风的伤经过人口相传，已经从最初的脑袋上肿了个包，变成了被砸破了脑袋流了一地血可能快要不行了。 李氏和林大成正在田里忙活，听到这个消息时，李氏瞬间软了腿跌坐在地上，抓住传这消息的大娘，脸色煞白地问道：“那我家小风人呢？他在哪啊？” “铁生他们带小风去镇上了，听说是虎子打的，那娃娃下手可真狠啊。”大娘语气里倒是没有多少担忧，还有闲心想自己的事，“我可得让我家大孙子离虎子远点。” 林大成比李氏还没用，只会在原地傻站着，跟个木头人似的。 还是林老爷子更镇定些，推了林大成一把：“还不快去镇上瞧瞧，村长家也有牛车，我去借。” 于是林大成三人坐的那辆牛车，和林静漪他们那辆牛车，就在村口相遇了。 林小风窝在林静漪怀里，从李氏那个角度看是背对着她的。李氏没看见小风的正面，还以为儿子真的不行了，跌跌撞撞地往前跑，一把扑住林小风：“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去了。 不过她话还没说完，林小风就从她怀里挣扎出来了：“娘，你把我的手碰疼了！”他受伤的地方刚好被李氏压住了。 “小风，你没……”死啊。 李氏可能是觉得说“死”字不太吉利，便把那个字咽回去了。 她的话虽然没说完，但林静漪听李氏一连说了这么两句话，又见林家那三人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也猜到他们刚才是误会了什么。 不待他们开口，林静漪就主动解释了事情了来龙去脉，劝他们安心。不过就是去了一趟医馆，她都不知道这消息怎么能传成这副鬼样子。 见林小风确实不像是受了重伤的样子，李氏和林大成林老爷子这才安心。林静漪林小风跟着李氏回去，扫尾这事就留给林老爷子他们。 一回屋，李氏就把林小风的衣裳脱了，仔细看他身上的每一处伤口，脸上写满了“心疼”二字。 林静漪刚才在外面不方便说的话，这会才向李氏全盘托出：“娘，你别太担心了，小风这受的都是外伤，估计是要疼一段时间，但也不算太严重。我是为了让虎子他们受个教训，才让小风在外面夸大伤势的，不然虎子不长记性，以后还敢欺负小风。” “娘，我一点都不疼。”小风为了不让李氏担心，贴心地安慰她。但是说话的时候一咧嘴就牵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他一激灵。 林静漪看得又好笑又心疼，摸摸他的小脑袋：“快别在这耍宝了，这几天你就在床上躺着，等伤养好了再出去，听见没？” “知道了，我肯定乖乖的。”林小风承诺得倒是快。 医馆开的药有外用的，还有内服的。李氏把药拿去煎，结果钱氏以要做晚饭为借口，不让李氏进灶房。 “三弟妹，不是大嫂说你，这马上就要做饭了，你现在熬药那大家还吃不吃饭了。到时候你这药一熬，整个院子都是苦味，大家怎么闻得惯？”钱氏掐着腰挡在灶房前，端着长嫂的架子教训李氏，“这做人啊，可不能那么自私。” 李氏想反驳，可是她嘴笨不知道该怎么说，沉默了一会后便错失了回嘴的最佳时机，而且她也不能说钱氏说错了，只好闷闷地回了房。 “娘，怎么把药又拿回来了？”林静漪不知道灶房前发生的事，看见李氏又拿着药回来了，还觉得奇怪。 妯娌间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起来是常有的事，李氏以前被钱氏欺负惯了，也不想把这事说出来影响闺女的心情，便只道：“我想着你爹他们快回来了，让大家闻着药味吃饭不好，等吃完饭我再去煎药。” 这理由很正当，林静漪也没有怀疑，便继续绣花了。 等晚上李氏再要去灶房煎药的时候，钱氏这回倒没不让她用，而是说：“你这熬药太费柴火，明儿多拾点柴回来。” 林老太太也在一旁搭腔：“一天天的，正事不干，就知道糟蹋。又不是什么金贵人，破点皮而已，阵仗摆得倒是大。” 正巧林静漪在院子里消食，把钱氏和林老太太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心中顿时火起。 糟蹋？她娘糟蹋什么了？一点柴火而已，漫山遍野都是，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值当这样说吗？ 而且家里的柴基本上都是三房的人拾回来的，自己拾的柴火连用的资格都没有了？林静香天天烧热水洗脸不说她浪费柴火，李氏用根柴煎药都要被接连指责，这是什么道理。 第36章 大闹一场 林静漪受不了这种气，站在院子里冲李氏喊：“娘你回来吧，这药咱们不熬了。奶说得对，咱们三房的又不是什么金贵人，所以不配用自己拾回来的柴火，受伤了也不配吃药，就该当牛做马伺候一大家子。” 被林静漪夹枪带棒地嘲讽一通，林老太太瞬间怒火中烧，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这小贱种敢这么说她！ 为了一点柴火就这样骂她这个长辈，再不教训教训，这野种怕是要翻天了。 于是林老太太拿起一旁的烧火棍，冲林静漪砸过去，嘴里还骂道：“果然不是我老林家的种，跟你那个不守妇道的娘一样，惯会忤逆长辈。” 林静漪往旁边一闪，身形灵活地躲过了那根棍子，她一点也不怕林老太太发火。在她心里，林老太太就是一个既蠢又毒的老泼妇，根本不配当她的长辈。 她仗着林老太太打不到，继续说道：“奶既然张口闭口就说三房的大人是骚蹄子，小的是野种，那咱家的金贵人是谁啊？” “依我看，咱家最金贵的人该是林静香和大伯娘啊。连爷都比不得她们金贵！爷这么大年纪了，还天天在田里忙活，偏偏大伯娘在屋里躲懒偷闲。林静香日日涂脂抹粉穿新衣，一点农活不沾，衣来张口饭来伸手，连换下的衣裳都是我娘洗的，谁能有她们这么享福。田里的活大房从来不干，田里的收成大房拿去用，凭什么啊？” 偏心这种事，你不说我不说，大家都闭口不言，久而久之就成习惯了。可但凡有一个人站出来发了不平之声，那大家心里就都会生出愤慨，问一句“凭什么”？ 以前林老太太偏心大房，没有人反对她，她就我行我素，把这件不对的事当成了常例。 可是凭什么偏心大房呢？是林子源有出息吗？是钱氏稳重会持家吗？是林静香友爱兄弟姐妹吗？ 都不是！那他们凭什么要吸其余几房的血？ “凭什么？凭他们是我林家的种，老娘就乐意养着他们供着他们，你再不甘心也没用。”林老太太一脸狰狞，丝毫没有避开林静漪话里的陷阱。 刚才林静漪最后一句话，就是暗指大房一家损了二房三房四房的利，肥了自己。因为林家现在还没分家，结果其余几房在地里累死累活，大房在屋里舒舒服服。血都快被吸光了，这谁能受得了。 偏偏林老太太是个傻的，她还承认了。 林静漪立刻反问她：“那二房四房就不是林家的种了吗？奶怎么不对他们好啊？奶给静欣妹妹买新衣了吗？奶给子睿哥和子源哥的银子是一样多吗？” 这下林老太太说不出话来了，她虽然偏心大儿子，但也不想让剩下两个儿子和她离了心。 其实林老太太根本不是个多有见识的人，当林静漪条理清晰地质问她时，她只会胡搅蛮缠。以前是原主傻李氏弱林大成愚孝，才会被她一句“野种”骂得张不开嘴。 而当林静漪摆明車马要和她碰一碰时，林老太太就什么有用的话都说不出了。 林老太太只会叫嚣着要打死林静漪，但林静漪根本不怵，她左躲右闪，让林老太太追得气喘吁吁却连她的衣角都没碰到。 “好了！跟个小辈闹成这样，像什么样子！”林老爷子终于看不下去了，出来制止了这场闹剧。 “你看清楚是谁在闹，要不是这贱蹄子满嘴喷粪，老娘才不搭理她。”林老太太自己也追累了，但她为了面子便强撑着不说。这下终于有人给她递了个台阶，就赶紧顺坡下了。 “不就是煎药吗，柴都是三房拾回来的，小风又伤得这么重，不喝药怎么好？”林老爷子说了句公道话，“做长辈的，就要一碗水端平。” “爷这话说得对。”林静漪赶紧借这话提出要求，“既然要一碗水端平，以后田里的活除了二房，每房都要出人，家里的活每房都轮流干。还有公中的银钱，花在哪了都要有个记录，可别再用大家伙的钱只给大房添东西了。” 林静漪这话说得在理，林老爷子根本找不出不合理之处，他也有心想重新立一立这个家的规矩，便道：“静漪说得没错，以后就该这样。” 林老太太脸上的肉都气得直抖，她想反驳，但被林老爷子瞪了一眼，只能把话咽回去。 这场争端终于到此为止，方才吵架时，二房和四房的人紧闭门窗不出来，现在成了既得利益者，心里美滋滋的。 林静香倒是想装可怜说些什么，但林静漪根本没给她开口的机会，直接进灶房熬药去了，看都没看林静香一眼。 李氏跟林静漪一起在锅边守着药，见众人都回房了，这才轻声说道：“你这么顶撞你奶，小心她以后在外面败坏你的名声。姑娘家的名声要是坏了，怎么嫁得出去。也幸好你爹在田里守夜，他要是在，肯定要说你。” “那我以前从不顶撞她，也没见她在外面说过我的好话啊。”林静漪嗤笑一声，毫不在意。至于林大成，她也不怕。 而且她没说完的是，林老太太在外面也没少顺嘴说原主是野种贱人，原主哪里还有名声可言，早八百年前就让林老太太败坏完了。 而且，林静漪也从来没想过在林家村找相公。她不可能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跟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成亲。李氏这话倒是提醒她了，她要给李氏说一声，让李氏别操心她的婚事。 “娘，我的婚事你不用操心。我现在有一技之长又能挣钱，根本不愁嫁。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闷声发大财，其他的事，都先别管了。”林静漪赶紧说道。 依据古代女子的思想，嫁人生子就是古代女性这一辈子的归宿，识文断字琴棋书画都只是锦上添花，究其本质而言就是为了让女子嫁得更好一点罢了。林静漪可真怕李氏心血来潮急着把她嫁出去。 李氏拨弄着灶间的柴，让火烧得更旺一些。一闪一闪的火光照在李氏的脸上，让她那张枯黄干燥的脸显得分外温柔。 “娘知道你本事大。”李氏的语气很是和蔼，她就喜欢宋衍深那样的斯文书生，“娘也觉得这村里的汉子都配不上你，我闺女这么聪明长得也漂亮，嫁也要嫁个读书人才行。放心，娘不会给你拖后腿。” 得了李氏的保证，林静漪这才放心。 第37章 歹毒心计 经过林静漪昨晚那么一闹，李氏今天干的活果然轻松了不少。 林静香抱着要洗的衣裳出门时，瞪了林静漪一眼。以前她的手能这么滑嫩没有一点茧子，就是什么活都不干养出来的。现在倒好，托林静漪的福，她现在既要打猪草又要洗衣裳，这手都快糙得不能看了。一想到这，她就气得不行。 “静香姐，你是眼睛抽筋了吗，怎么那样看我啊？”林静漪看见林静香瞪她，故意这般讽刺，“之前你的眼睛动不动就爱红，现在又加了一个抽筋症，这可怎么是好，你这么金贵的人，要赶紧去看病啊。” “这就不劳静漪妹妹担心了。”林静香不知想到了什么，居然没有冲林静漪发火，反而还关心她，“静漪妹妹还是快回房绣花吧，我就不打扰妹妹了。” 要是不回去绣花，怎么能看到她送的大礼呢？ 林静漪敏锐地察觉出林静漪的言行有些奇怪，但林静香都出门了，她便没有深究。 等到林静漪将冯夫人的一套衣裳做完，翻出另一匹布料准备做第二件衣裳时，才终于明白林静香早上为何会对她说那话了。 因为那匹布料上面，有好几道墨痕，而且已经干了，根本洗不净。 她就说林静香不可能那么好心，居然会提醒她赶紧回去绣花，现在想想，明显是不怀好意。可是她明明天天都在房里绣花，林静香是什么时候进来搞破坏的呢？ 不！她不是每天都在屋里，林小风被打那天，她出门了…… 林静漪越生气，反而越冷静，现在洗是洗不掉了，只有想办法补救了。可是这几道墨痕那么长，她要怎么做才能完全遮盖住呢。 她冥思苦想，连李氏回来了都没注意到。还是李氏看见了布料上的墨痕，惊讶出声：“这是咋回事？料子怎么被人弄成这样？” “是林静香画的。小风被打那天，是林静香过来告诉我这事，我可能走得急忘了锁门，就让她找着机会进了我屋。”林静漪现在回想起那天发生的事，越想越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林静香明明看见林小风被打，按照正常人的做法不应该是立刻上前阻止虎子他们，再把小风领回来吗？可林静香偏偏是先回来向她报信，她没管林小风，任由他被人打。 看来从那一刻起，林静香就开始设计她了。林静香故意回来告诉她这事，让她紧张担忧，着急之下忘了关门。 可是林静漪根本想不到，林静香会用这事算计她。看来她还是低估了林静香的歹毒程度，“谁能想到林静香胆子这么大呢，这可是冯夫人的衣服，咱们林家还未分家，自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难道我得罪了冯夫人，她能得什么好处不成？可别忘了，冯夫人后面站着的可是冯举人，看来林子源是不想要他的前途了。” 既短视又歹毒，偏偏手段还这么拙劣，林静漪觉得林静香这辈子可能就这么点出息了。 “那怎么办？娘找她去！”李氏说着就往外冲，她要找林静香要个说法。 结果刚走半步，就被林静漪拉了回来，“你又没抓她个现行，现在找她有什么用？” “但这布料上可是墨痕，林子源在私塾念书，只有大房才有墨汁。”李氏也不笨，瞬间就抓住了关键点。虽然林子睿也念书，但是他根本没银子买多余的墨汁放家里，而且二房也干不出这么下作的事。 “娘，你说的很对，但这根本没用。就算这个墨痕能证明是林静香做的，你找她去闹，先不说奶奶偏袒她，就算不偏袒她，咱们也只能得到她一句言不由衷的道歉而已。一句轻飘飘的道歉，能有什么用？”林静漪没有李氏那么激动，她考虑问题更周全一些，“这料子，卖了林静香她也赔不起。” 林静漪知道林静香是想让她吃这个哑巴亏，可惜她林静漪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找她也没用，就这么放过她了？”李氏显然不甘心，气得直拍桌子。 “怎么可能？娘你放心，我已经想到治她的法子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林静漪安抚道。 既然林静香毁了她这么重要的东西，那她也要毁了林静香最看重的东西，这样才够公平。 小孩子才打嘴仗，成年人就要拼刺刀。她一旦认真了，林静香的好日子，可就过一天少一天了。 李氏见林静漪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纵使还气不顺，但也歇下了去找事的念头，她不能给闺女拖后腿。 “成吧，娘也不如你聪明，那就听你的。”李氏答应道。 晚上，林家众人在一起吃饭时，林静漪注意到林静漪隐晦的打探，心中暗笑，就这么迫不及待吗？想看她惊慌失措暴怒无助的失态表情，等下辈子吧。 李氏得了林静漪的嘱咐，席间表现得和平常相差无几。 母女俩这副模样，搞得林静香也有些奇怪，莫不是那匹布料还没被林静漪发现。 想到这，她忍不住打探起来：“静漪妹妹，你那衣裳做得如何了？” “还早着呢，冯夫人又不着急要，我慢慢做。”林静漪喝了一口稀饭，漫不经心地说道。 “怎么能慢慢做呢？”林静香一下子急切起来，音量不自觉地提高了。 桌边吃饭的人都奇怪地向她看去。 林静香自己也意识到了她的失态，赶紧补救道：“我也是为了咱们家着想，静漪妹妹做快点，不就能赚更多的银子了嘛。” 这白莲花，又挖坑！林静香这话说的，像是林静漪故意磨洋工不想给家里赚钱似的。 林静漪看透了林静香的语言陷阱，很是不屑。林静香这人有点小聪明，知道破坏她现在没用到的布匹而不是损坏她正在做的衣裳，知道怎么做才能讨老太太的欢心，知道怎么说话才能给人难堪。 但也仅限于此了，小聪明终究是小聪明，登不了大雅之堂。 “静香姐要真是想为咱家好，有很多法子，不用只盯着我。来钱最快的法子，就是把你那几身用聘礼买的新衣给当了；次之，你去学学刺绣，像二伯娘一样绣帕子去买。再不济，家里的活你多干些也行。”林静漪表情冷漠，一点面子都不给她，“别天天只动嘴不动手，说别人之前，先看看自己做了什么。” 第38章 身世 林静香最会的，就是将自己处于弱势，用无辜可怜的语气去攻击别人，被林静漪教训后，她说道：“静漪妹妹，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随口一说罢了，你若是不爱听，我不说了便是，你何必这般咄咄逼人呢？” 林静漪心想：我不爱听你便不说了，那我让你滚蛋你滚不滚啊？要真有这么听话就好了。 “静香姐，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说几句大实话罢了。你若是听不得真言，我便不说了，你何必做这副委屈的样子呢？”林静漪照搬刚才林静香说过的话，用她自己的话赌她。 这就相当于用林静香的左手打她的右手，这哑口无言的滋味，不是一般的酸爽。 “吵什么吵？吃饭都塞不住你那张臭嘴，不想吃饭就滚出去，天天屁事不干就会胡咧咧。”林老太太一见最喜爱的大孙女吃亏，便立刻臭骂林静漪，“老三是个闷葫芦性子，也不知道你这贱妮子这么尖牙利嘴是随了谁。” 不得了啊，林老太太现在都会暗讽了。林静漪一听林老太太又在隐射她的身世，挑拨三房的内部和谐，便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也觉得奇怪呢，我爷这么勤快，我爹和二伯四伯也都是勤勤恳恳踏实能干的性子，怎么就独大伯一人特殊呢？”林静漪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也不知道大伯像谁，怎么就不随我爷呢？” 这话说得巧妙，其中各种意思，端看各人都怎么理解。 说林大才不随林老爷子，可以理解为林大才更像林老太太，也可以认为林大才和其他三兄弟不是一个爹。 林老太太惯爱用龌龊的眼光去看别人，现在一听林静漪说这话，她就立刻理解成了第二种意思，平地一声吼：“你敢这么说老娘，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老三，你就这么看着这小畜牲骂你娘？再不揍一顿就敢骑在老娘头上拉屎撒尿了！”林老太太还知道拉拢儿子，想让林大成治治林静漪。 林静音倒是想插话为林静漪求个情，她怕林静漪那小身板，连三伯一巴掌都挨不住。 但是孙氏悄悄碰了林静音一下，给她使了个眼神，让她闭嘴。林静音不敢跟她娘对着干，只能低着头沉默。 自那晚在门外听见林静漪为他抱不平的那番话后，林大成的心就开始隐隐偏向自己的小家。但孝顺亲娘的念头已经在他脑海中根深蒂固，现在被林老太太一命令，他下意识地就想让林静漪退步妥协忍让。 “说的什么浑话，还不向你奶认个错。”林大成看向林静漪，毫无威慑力地说道。 他倒是没像林老太太说的那样，抓住林静漪揍一顿，只是想让林静漪道个歉服个软，想必这样他娘就能消气。 若是林静漪知道林大成的想法，肯定会笑他天真，林大成真是太不了解自己亲娘了。林老太太可不是心胸宽广的人，别说道个歉，就是磕个响头，林老太太都不可能消气。 不过她倒是欣慰林大成没一上来就动手揍她，看来林大成还是有转变的。 “爹，我只是说了句大伯不随我爷，奶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林静漪特意表现出茫然和疑惑的样子。 不过既然林大成都发话了，那她肯定要给林大成面子，做一个乖巧听话的好闺女啊：“奶对不起，我不该说大伯不随我爷。其实大伯不随我爷那肯定就是随了你啊，你为啥这么生气？” 一听这话，二房和林大河皆在心里顿悟似的哦了一声，原来林静漪的话是这个意思啊。也是，她一个小姑娘，怎么敢说那种话，是他们自己想多了。 这下轮到林老太太傻眼了，她没想到林静漪这么会狡辩，可是这时候又不能抓着林静漪的衣领，说什么“你刚才根本不是这个意思，你就是想说我跟你娘一样红杏出墙”。 她又没傻到这个程度，不至于自找麻烦。 刚好这时林大成说道：“娘，静漪也知道错了，你就饶她这一次吧。” 林老太太冷哼了一声，手里的碗重重放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不吃了，气都气饱了。” 为了表现出她有多生气，林老太太说罢就离席了。 林静香这会可找到借口发难了，一副“你怎么能这样”的指责表情：“静漪妹妹，你看你把奶气成什么样了。” “都是我的错，奶这么生气，我也没脸坐在这再吃下去了，我这就回去好好反思自己。”晚饭是钱氏做的，难吃的跟猪食一样，林静漪早就不想吃了，正好趁这个借口走人。 而且甭管她心里多厌恶林老太太，但这表面功夫还是得做好，不能让别人抓住话柄。林老太太不吃，她也不吃，这多孝顺。 不过临走前她还坑了林静香一把，言真意切地说道：“静香姐，这么些个孙子孙女中，奶最喜欢的就是你了。你快去看看奶吧，说不定你一劝，奶就肯吃饭了。” 说罢，林静漪就回去“闭门思过”了，既然林静香这么想当孝顺孙女，那她就成全林静香。 进了自己屋子，林静漪看着布料上的墨痕又开始发愁，她思来想去，都快把头发给揪秃了，才终于想到最好的补救办法。 她可以把有墨痕的地方绣上竹子，竹子长些，才能掩盖住墨痕。但是光绣竹子又太单调了，而且这衣裳也是做给女子穿的。推翻了好几个设计，林静漪决定在上面绣梅兰竹菊。 这样既风雅又有意境，而且冯夫人是举人的妻子，这种设计应该能投其所好。 想好了补救办法，林静漪的心就放下来大半，剩下一半，就是想法子整治大房一家了。林静香的底气来源于林子源和林大才，擒贼先擒王，她先搞定那个王，剩下的小喽啰就好对付多了。 她又偷偷跑到村口等宋衍深，如果她的猜测没错的话，宋衍深应该和林子源有过节。她一个女子，自然接触不到林子源，所以只能找个盟友了。 “宋公子！”林静漪这次赶得巧，她刚到村口，就碰见宋衍深。她突然觉得村口都快成她和宋衍深见面的基地了。 第39章 建立同盟 宋衍深见林静漪又在这儿等他，还以为她又要问林子睿的事。 白天在私塾时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他总是不由自主地去关注林子睿。而且一看到林子睿，就想起林静漪，脑海中浮现出林静漪在月光下的身影，连圣贤书都差点静不下他那颗躁动的心。 但他知道自己这么想是不对的，他是有婚约在身的人，尽管那个婚约并非是他本人所愿。但婚约已经定下，那些不合时宜的念头，就要藏在心底，永远不见天日。 可是一见到林静漪，宋衍深藏在深处的那个念头，仿佛如埋于地底的种子一般，正在破土而出。他努力保持着冷静，温和道：“林姑娘，可是有事？” “有事。”林静漪点点头，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想整一整林子源，你想和我一起吗？” 宋衍深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林静漪说的竟然是这事。他看向林静漪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但是只有一瞬，下一秒便恢复了一贯得谦和儒雅。 “林姑娘为什么找我呢？这是你们林家的家事，我一个外人掺和进来，怕是不太好吧。”宋衍深没直接回答是“想”还是“不想”，他想知道自己是哪里漏了破绽。 他不是傻子，他觉得林静漪肯定知道了他和林子源不和，不然为什么会这么信心十足地来找他合作？可是明明林静漪之前连打听林子睿的情况都是通过他，那就表示林静漪并没有别的消息渠道。那她是怎么知道那些事的？ 林静漪根本不知道宋衍深脑补了这么多，她就是猜测宋衍深可能和林子源有过节，而且宋衍深人品靠谱嘴巴又严，就算不答应她也不会到处乱说，所以就直接来问他了。 而宋衍深所想的“那些事”，林静漪是一点都不知情。不过她还是把自己的发现照实说了：“那天向你打听林子源的时候，我观你表情有些难看。感觉依你的性格，如果不是十分厌恶某个人，应该不会表露出来，所以就来问问你。” 既然是她来找宋衍深合作，那她就要先说明自己的原因：“林静香弄坏我的东西差点影响我的前程，她先害我，我回击她，这很公平。至于为什么要选林子源，是因为他才是大房最宝贵的东西，而且林老太太在极度损害三房的利益上偏心他，他作为既得利益者，并不无辜。” 难道林子源不知道他吃的、穿的、用的都是靠吸三房的血而来的吗？ 既然他知道，并且心安理得甚至理所当然地享受了那么久，那她对付林子源，就没错。 宋衍深被林静漪这番话惊到了，他是真没想到，林静漪会如此大胆坦诚率真。按照女子惯用的手段，不都是先哭诉一番自己有多么可怜、林子源有多么罪恶麽，怎么偏她一人与众不同？ 不过从他认识林静漪以来，她好像就是如此，永远都在做别人不敢做的事，那么鲜活、肆意而热烈。就像是长于淤泥中的莲花，自顾自地生长，不受外界的影响。 “那你想对付林子源到什么程度？”宋衍深不得不承认，他对林静漪的提议有一丝丝心动。 他是和善，但也不是烂好人。对待那些欺过他的人，他不介意让他们看到他的另外一面。 “退学。”林静漪斩钉截铁地说道，对待敌人就要像野火过境一样毫不留情，“我要让他被赶出私塾，他不能出人头地，回来当个他最看不起的泥腿子，才是对大房一家最好的报复。” “可以，我答应了。”宋衍深应道，并主动向林静漪告知他的一个小秘密，“之前林子源欺我时，我也只是给他下了点泻药，看来你比我有魄力多了。” 宋衍深向林静漪讲他跟林子源之间的过节。 原来宋衍深刚去私塾时，处处谨小慎微，偏偏林子源要来惹他，见宋衍深也是乡下人，便自觉高人一等让宋衍深替他写功课。 私塾里的人大致分四类，第一类是书香门第之子，第二类是家境贫寒但前途有望的学子，第三类是资质不高但刻苦用功的学子，第四类就是不学无术在私塾混日子的人。 林子源就属于第四类，他跟着那些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纨绔少爷们，在他们身后当走狗，自觉成了人上人。所以就大着胆子欺负家贫势微的宋衍深。 不过宋衍深也不是好欺负的，他表面上答应了帮林子源做功课，实则暗地里给林子源下泻药，让林子源拉得腿软，哪里还有闲心来找他的事。 等林子源肚子不疼了再去找宋衍深时，宋衍深继续给他下药，就这样反复了四五次，林子源估计也明白自己是碰到硬茬子了，觉得宋衍深不是那种被欺负了也不敢吭声的人，便没再敢找他的麻烦。 “我这不叫魄力，我只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林静漪十分实诚，她一直以为宋衍深是那种比较能忍的人，没想到他该出手时就出手，一点也不含糊。 两人交换了秘密后，这个同盟更加牢固了。 其实宋衍深会答应此事，完全是因为林静漪。他跟林子源之间的仇，他已经报过了，之后再对林子源出手，就是为了林静漪。 他自己还没意识到，在林静漪面前，他的所谓原则和君子信条，都不复存在。 把林子源赶出私塾是一件大事，二人不可能就在此处立刻商议出做法，而且村口这里也不太安全，四通八达的一点遮掩物都没有。他俩站在这，指不定就被谁在暗中看见了。 所以二人约好等宋衍深休沐时，她去镇上一趟，到时候她找家酒楼要个雅间，两人慢慢商议。 等林静漪回到家，李氏又惯例念了她一通，说她晚上不该出去，然后又道：“你出门后，林静香那妮子又过来了，说是想找你请教一下绣技，但那双眼睛哦，进屋后左瞄右瞄的，看来还没死心。” “不管她，咱们不急就该她急了。”林静漪现在懒得理林静香这个小喽啰。但林静香要再来惹她，她不介意让林静香先吃点苦头。 第40章 发威 李氏听林静漪这么说，只好按耐住心中的急切，没再打扰林静漪，而是去灶房给林小风熬夜。 半夜，四房的屋里。 赵氏推了推身旁正逐渐进入梦乡的林大河，问他：“你说林静漪说的那事是真的不？” “啥事啊？”林大河迷迷糊糊的，脑子根本反应不过来，下意识地问道。 “就林大才不随咱爹那事。”赵氏自从听完林静漪那话后，就一直在想这件事。 赵氏可不信林静漪后来说的话，什么林大才随了林老太太，她知道林静漪现在变聪明了，一句话也能让她说出不同花样，惯会狡辩。 她吃完饭后就在琢磨林大才的长相，从鼻子到眼睛，好像没一处跟林老爷子相像。 “瞎说什么，这事都过去了，要是让娘听到了，小心她撕了你的嘴。”林大河根本没把这当个事，他身为人子，也不愿意去怀疑自己的娘亲。 但赵氏显然不怕他，反而警告林大河：“你别出去嚷嚷，娘就不会知道。”她再想说什么时，就听见林大河的鼾声。 不过赵氏显然是对这件事有兴趣，她一直对林老太太极度不满，就想抓林老太太的把柄。她娘家有个亲戚好像是林老太太娘家那个村的，等以后她回娘家了，要好好问问。 伴随着这个想法，赵氏也去见了周公。 此时院子里一片寂静，偶尔能听见几声远处传来的蛙鸣。白天布满争吵矛盾的院子，此时显得万分宁静祥和。 翌日，又是新的一天，林家院子在林老太太的大嗓门中，又开始了鸡飞狗跳。 林静漪在河边洗三房的衣裳时，有个面相颇凶的婶子走到她身边，一双眼睛跟探照灯似的在她身上来回打量。 过了好一会，那婶子才道：“我家男人嘴笨，才叫你讹了那么多银子去，你既然已经拿了银子，就别太贪心。” 这莫名其妙的，林静漪不禁想问一句，大婶你谁啊？ 一上来就劈头盖脸地说一通，还说她贪心？她贪什么了？她又是什么时候拿别人的银子了，是在梦里拿的吗？ “婶子，你也知道我以前神志有问题，不太记得人。”林静漪压下心中的微恼，客气地问道：“不知道婶子是？” “我是虎子他娘。”杨春柳没好气地说道，还白了林静漪一眼。 有些人就是这样，习惯把你的客气当成她得寸进尺的资本。 见杨春柳还敢向她翻白眼，林静漪也懒得跟她客气了，直接道：“婶子，你可能没搞清楚一些事。首先，我没有讹你家的银子，一分一文都没有，是你家虎子先打伤了我家小风，铁生叔掏的是医药费。那些银子可没到我手里，你要是想拿回去，就去镇上医馆要。其次，铁生叔还答应了赔小风一件衣裳，麻烦婶子做好后赶紧拿给我。” 叫林静香那事闹的，林静漪都快忘了林铁生家还欠她一件衣裳了。看来这杨春柳是想赖账，不然也不会特意找她说什么别太贪心。 “我告诉你，想从老娘手里抠东西，没门！小小年纪心眼子怎么这么毒，老娘劝你见好就收。”杨春柳见林静漪这么强势，声音陡然大了起来，还伸手推了林静漪一把。 林静漪没防备，被推了个踉跄。她站稳后，看向杨春柳的眼神猛地冰冷起来，警告道：“我可不是你能撒泼打骂的对象。你比我长一辈，看在大家乡里乡亲的面子上，这次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但是你记住，没有下次了。” 她奉行的，一向都是先礼后兵。如果杨春柳再敢动手，她不介意折了杨春柳的爪子。 “你这妮子还敢威胁我，老娘可不是吓大的！老娘跟别人干架的时候，你还窝在你娘怀里吃奶呢。你去村里打听打听，谁敢惹老娘。”杨春柳被林静漪看得心里直发毛，但她也就怂了那么一瞬，片刻后又重新抖了起来。 可能是这么多年在村里跟别人吵架从没输过给她的底气吧，让她在听到林静漪的警告后，还是那么肆无忌惮。 “老娘就推你、就推你！”杨春柳说着，还故意又推了林静漪两下，还道：“小孩子打架而已，还想让老娘赔身衣裳，怎么不直接被打死呢，那老娘倒是愿意出钱给你买身寿衣。” 本来因为杨春柳的接连动手，林静漪心中的怒气就在加深，又听到杨春柳这么诅咒小风，她心底的怒火在那一刻达到顶峰，如果火山爆发一样，霎时迸发出来。 林静漪猛地踹向杨春柳的肚子，她因为疼痛忍不住弯腰时，身子便不由自主地向前倾，把致命处暴露出来。林静漪一把拽住她的头发，又一拳锤向她的胸口，把杨春柳打得“哎呦哎呦”直叫唤。 对不起，她下手就是这么黑。扇巴掌挠脖子有什么意思，伤得不重不说，还会被别人看见，影响她的名声。 还不如像现在这样，打在杨春柳不能对外展示的地方，这样就算杨春柳在外到处说被林静漪打了，也没人信她。 毕竟像杨春柳这泼辣的性子，又不能把伤口露出来给别人看，谁会相信母老虎会小绵羊打了呢？ “我警告过你，没有下次了，可你偏不听。”林静漪居高临下地看着杨春柳，慢条斯理地说道，“想必婶子也知道，我以前是个傻子，说不定我什么时候又会变傻。如果你再惹我，等我变傻的时候，我就做了你！” 说“做了你”三个字时，林静漪还配了个动作，在杨春柳的脖子边比划着，眼神仿佛两柄利剑，似乎已经穿破她的心脏：“我听说，傻子杀人好像不犯法呢，婶子要不要试一试？” 杨春柳不得不承认，想她纵横林家村十几年，最后却败在了一个小姑娘手上。她就奇怪，这林静漪的路数怎么这么不一样呢？也不跟她对骂，上来就说要杀她，眼神还那么凶，狠得跟要吃人似的。 果然，再泼的人遇见豁得出去的，也没招。 “不、不了，我就不试了。”杨春柳有些结巴，也不敢再撂狠话了，先闪了再说。 林静漪没拦，她倒不觉得一次威胁就能把杨春柳打服，她只是想治治杨春柳的臭嘴而已。 第41章 没留早饭 杨春柳跑了后，林静漪继续在河边洗衣裳。这边是河的下游，一般那些婶子都不爱在下游洗衣裳，她们觉得上游的水更干净些。 可是林静漪觉得，不管是上游下游，河水应该都不是特别干净，这些衣裳她一会回去后还会用井水再涮一遍。而且上游的人太多了，那些婶子最爱在洗衣裳的时候道东家长西家短的，简直是大型长舌妇聚会现场，她才不去呢。 另一边，杨春柳急急忙忙回到家后，正巧林铁生还未出门，见她这副模样，便问道：“有狗子在后面撵你啊，慌成这样？” “不是，是林静漪那傻子她……”杨春柳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她本来想说那傻子不得了，不仅打了她，还说要杀她。可是她现在回到家后底气又足了起来，觉得自己刚才被吓成那样也太丢脸了。 她怎么好意思跟自家汉子说，她被一个女娃子揍了。而且林铁生那天从镇上回来就发了好大一通火，揍虎子的时候她拦都拦不住，还说让她以后安分点别生事。 “她咋了？你在路上碰见她了？你找她的事了？”林铁生看向杨春柳的眼神不禁怀疑起来，他知道自家这个婆娘有多爱惹是生非。 面对林铁生的灵魂三问，杨春柳不禁有些心虚，她确实找林静漪的事了，可惜就是没成功。 所以她现在也不敢承认，眼神飘忽不定：“没，我就是出去一趟碰见她了，想着赔人家的那件衣裳还没做好，我就赶紧回来做了。” 林铁生觉得自家婆娘没这么好心，但他现在赶着去地里干活，没功夫细想，便提醒她一句：“那你就赶快做，别等到人家上门要，多丢人。” 结果他话音刚落，虎子就跟一个小炮弹似的冲了进来，抱着杨春柳的大腿嚎道：“不行，那是我的衣裳，不能给别人！那个小傻子，他不配穿我的衣裳。” 因为以前的林静漪是个傻子，村里的小孩就叫林小风是小傻子。 林铁生现在是真的不惯虎子了，一看虎子又闹，直接一巴掌拍他身上，喝道：“那条臭鱼才是你的！你以后再出去欺负人，不仅衣裳不是你的，什么好东西都没你的份了。” 当林铁生知道虎子欺负林小风，就是因为抢一条鱼后，那叫一个火冒三丈，心说老子花的银子够买几十条鱼了！于是他就把那条鱼挂在虎子的床头，让他天天看着闻着那条臭鱼。 虎子害怕他爹的铁巴掌，憋憋嘴，弱弱地道：“我知道了。”但心里还是很不服气，心说他以后还打。 不过杨春柳心里确实没打算赔小风一件衣裳，就算刚才被林静漪威胁了，她也不愿意。林静漪有本事就真来杀她，到那时候她再给也不晚。 林静漪当然不知道杨春柳心里的想法，她刚才说什么傻子杀人不犯法，其实都是胡诌的，她其实不了解本朝律法。她打杨春柳，一是因为杨春柳嘴臭该揍，二是借机发泄一番心中的郁气。 自她穿越到这个朝代后，活在林家这么多极品的包围之中，可以说没有一天是平心顺气自由自在的。每次跟林老太太和大房四房对上的时候，心中多少都有点想打人的冲动。 她打不成林老太太，还打不成杨春柳吗？既不是长辈又不是亲戚，敢来惹她，那就吃她一拳！ “静漪你在那想啥呢，衣裳都快漂走了，还不赶紧捞出来！”李氏见闺女过了吃早饭的点还没回去，便过来看看。 谁知道一过来，就看见林静漪在河边蹲着发愣。 林静漪迅速回神，整理好脸上的表情。从水里拿起那件漂走的衣裳：“我就是洗衣裳的时候想起来，铁生叔之前答应赔小风一件衣裳，到现在还没送过来，咱们是不是得去要？” “你想从杨春柳手里要衣裳，那就是虎口夺食。那娘们可不好说话，你可别一个人上门，小心被欺负。”李氏一边动手帮林静漪洗剩下的衣裳，一边道，“这事你就别操心了，回去好好绣你的花就行。” 听到李氏这么形容杨春柳，林静漪的心情不免有些微妙。如果她跟李氏说，她刚才打虎了，不知道李氏会不会吓一跳。 不过做好闺女的第一要义就是听娘的话，不让娘担心。林静漪便乖乖地应了：“放心吧娘，我不会去找她的。” 洗完衣裳，二人一起往家走。钱氏在自己屋前面坐着，看见林静漪，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静漪咋回来得这么晚，这饭都没了。” 汉子们都去地里干活了，钱氏又开始蹦哒。 林静漪没理钱氏，而是问向李氏：“娘你吃了没？” 李氏也没吃，她就是看早饭快好了，特意去叫林静漪回来吃饭的，谁知道林老太太一点饭都不给她们留。 林家每天的饭都是林老太太分的，汉子因为要干活，可以吃得多点。剩下的人能吃多少，就看在林老太太心里的受宠程度了。 三房的女人一直都不受林老太太待见，一直都是吃得最少的，勉强能果腹罢了。林静漪因为吃不惯糙米窝窝头，每次都把自己的饭分给李氏一点，让李氏吃饱一些。 结果今天林老太太趁李氏和林静漪不在，直接把她俩的饭分给别人了。 钱氏倒是心中痛快，见林静漪不理她，又继续挑衅：“娘说了，以后谁再在饭点的时候不着家，那一天的饭都不用吃了。” “大伯娘，不是我这个做小辈的说你，你说你天天这么上窜下跳的，说话跟打雷似的，长得不行就算了，性格还这么差，说话做事怎么粗鲁怎么来，怪不得大伯不爱回家呢。”林静漪本来不想用这方面攻击人的。 因为以她的思维来看，一个女人的成功或者失败，并不体现在她能不能留住男人。 但谁让钱氏这么嘴贱，而且她这个古代女子最在意的又是这个呢？ 果不其然，林静漪一说这话，钱氏瞬间就怒了。瞬间从刚才的幸灾乐祸变成暴跳如雷：“小贱人你有本事就再说一遍！” 第42章 连斗两房 既然钱氏都这么要求了，林静漪就遂了她的愿。于是又说道： “大伯娘，做人最忌自欺欺人，又不是我不说刚才那话，大伯就能月月回来。大伯的爹娘兄弟都在这，他是因为谁才不回家的，这还不清楚吗？” 林静漪有次无意间听到赵氏和林大河的谈话，林大河说他之前去镇上找大哥，闻到大哥身上有女人的脂粉味。 这意味着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说什么混账话？你还敢插手长辈的房里事，你这脸还要不要了。你大伯不回来那是因为忙，再说了子源还在镇上念书，他要回来了那谁照顾子源？”钱氏咬牙切齿地说道，表情逐渐狰狞。 关于脂粉味那事，林大河没有证据，自然不会跟钱氏讲。 而钱氏觉得儿子也在镇上，根本没往那方面想过。但她这些年确实过得跟活寡妇似的。所以林静漪提这事，刚好戳到她心窝子了。 “行吧，既然大伯娘这么认为，那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忠言逆耳利于行，你既然不愿意听那就算了。”林静漪耸肩，无所谓地说道。 从镇上到村上，步行一个时辰就能走到，但是林大才只有过年才回来一次，搞得像是两边隔着天堑似的。也别说什么工作忙，一个账房先生，能有多忙？还有林子源，他是婴儿吗，还需要林大才日夜照顾？ 一个成年男性，手里有钱又有闲，见惯了镇上那些走起路来娉娉婷婷、说起话来温柔小意连生气都是粉面带煞的娇嫩女子，怎么可能还看得上家里这个既粗鲁又庸俗的无知村妇。 不过林静漪也不能说太多，毕竟她也只是推测，说几句气气钱氏就行，省得钱氏又因为早饭的事在她们面前蹦哒。 “娘，你既然没吃早饭，上午的活就不用干了，小心到时候饿晕了。”林静漪说道，又转向钱氏，“大伯娘，你既然吃饱喝足了，那就劳您多费力，不然光吃不动坐着养膘可不行。” 钱氏还想继刚才那个话题骂林静漪几句，怎么骂都想好了，肯定能骂得她找不到北。可偏偏林静漪已经转到另一件事了，话骂不出去，憋得钱氏胸闷不已。 “费什么力，自己没手没脚啊？”钱氏干巴巴地反驳道，为了不干活，她摔门进去了。 林家的汉子都出去了，二房的人一个在绣花，一个在外面捡柴，倒是四房的赵氏在屋里，她刚才一直倚在门边看好戏。 见林静漪和李氏要回房，赵氏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静漪现在愈发有出息了，什么话都敢说。” “那也比不上四婶，什么事都敢做。”林静漪立刻回击道，“比如偷东西这事我就不敢做。” 偷东西这事，赵氏偷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反而还觉得她能偷到三房的好东西是自己的本事。可是当事后别人再提这事时，她却觉得自己的脸皮像是被人扒下来放在地上踩。毕竟她也不是完全不要脸。 所以林静漪一提这事，赵氏就有点小怂，硬撑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实则灰溜溜地回房了。 林静漪真觉得一回到林家院子，就跟打仗似的，想回自己房间，还要过五关斩六将，跟钱氏斗完再跟赵氏斗。 她明明是温柔的小仙女啊，现在却成了易燃易爆炸的小村姑，心酸。 终于回了房，李氏关紧门窗，用手指点点林静漪的脑门，说道：“幸好你爷不在家，你刚才那些话要是被你爷听到了，他肯定要说你。你也是怪大胆的，那些话也敢乱说。” 见钱氏被气成那样，李氏心里其实是痛快的。但她又觉得一个还没出阁的小姑娘，说那些话实在有些不妥，便提醒林静漪一下。 “娘，我又不傻，在爷面前我肯定不会说那些话啊。我就不信钱氏敢在爷面前告状，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林静漪丝毫不担心这些事。 而且就算钱氏向林老太太告状，那也没什么，毕竟林老太太惯用的那几招，对于现在的林静漪来说，已经不起作用了。 “就是，我姐可是村子里最最最聪明的人。”林小风躺在床上，附和道。 自从林静漪带他去过镇上医馆后，林静漪就晋升为他心中最厉害的人。以前他也被虎子欺负过几次，可是无论是他爹还是他娘，都没帮他出过气。 奶一说“就会出去疯，被打了也活该，虎子怎么不打别人就打你啊”，他爹就不吭声了，不再管他。李氏倒是心疼他，但也只会抱着他哭，让他以后躲着点虎子。 只有林静漪，真正帮他出了气。所以从那以后，林小风将林静漪视为了他的英雄。 “嘴怎么这么甜，让我瞧瞧是不是吃了糖。”林静漪笑道。 “没吃糖，家里的糖吃完了。”林小风不太懂这话的意思，实诚地回答道。 林静漪摸摸他的头：“没事，吃完了我再去买。”说罢又看向李氏，“娘，我去镇上一趟，中午可能回不来。如果奶他们问起来，你就说我去找冯夫人了。” “去吧，路上小心点。”李氏叮嘱了几句。 其实林静漪是缺银子了，准备去给裁缝铺的秦掌柜画几张设计图，赚点银子花花。但因为这一份银子的来源要瞒着其他人，她只好搬出冯夫人做借口。 等拿了银子后，她再买点东西感谢一下宋衍深。从最初的救命之恩，到后来的退婚之情，林静漪一直都记得，但一直没想好该怎么感谢。 做衣裳送他吧，不合适；给他银子吧，像是折辱了读书人的气节一般，宋衍深饱读诗书，肯定更在意这个。 再加上她和宋衍深成了盟友，她就更不能白白让他帮忙了。林静漪思来想去，最终决定送宋衍深笔墨纸砚，这礼物应该够文雅，宋衍深也能用得上。 路上碰到了其他村的牛车，林静漪花了一文钱，搭了个便车。 秦掌柜那边早就等着林静漪来了，之前林静漪设计出来的衣裳都卖爆了，但还没等秦掌柜高兴够，别的成衣铺子就模仿他家的衣裳，一时间客人被分走了许多。 偏偏当初林静漪也没留下地址，秦掌柜不知去什么地方找她，见本该到他口袋的银子跑去了别家，急得上火。 第43章 拿到分成 “秦掌柜，好久不见，生意如何啊？”林静漪进了秦氏裁缝铺，笑着问道。 秦掌柜正在柜台边拨拉算盘，上一秒还在想这林姑娘是哪个村子的人，实在不行的话，他就冒昧登一次冯夫人的门，去问问冯夫人。 谁知下一秒，他就见到了让他着急上火的人。 “平桂，快给林姑娘上茶！”秦掌柜赶紧招呼林静漪，这可是他的小财神啊，万万怠慢不得。 林静漪一见秦掌柜待她这么热情，就知道之前设计的那些衣裳肯定卖得不错，看来这次应该能拿不少银子。 “秦掌柜，不用这么客气，茶就不喝了，我这次来还有别的事，咱们该干嘛就干嘛，不用说那么多客套话。”林静漪一心想速战速决，“之前卖的最好的是哪几款，我看看大家的偏好。” 秦掌柜就喜欢林静漪这种废话不多只干实事的，一听林静漪这么说，马上指了指几套衣裳：“这几种样式卖得最好，而且夫人们大多都喜欢比较富贵的花样。” 之前林静漪还设计了几套比较小清新的衣裳，上面画的是小碎花。但古代的女性好像更喜欢看起来大富大贵的花，像牡丹之类的。 “我知道了。”林静漪点点头。做生意嘛，最重要的就是投其所好。客人喜欢什么样的，那她就画什么样的。 秦掌柜将林静漪请进里间，里面已经准备好笔墨纸砚，可以供她画图。 “那我就不打扰林姑娘了。”秦掌柜还挺避嫌，虽然二人相差有一定的年纪，但始终是孤男寡女不太方便。 他说完就出去了，留林静漪一人在里面设计图样。 当林静漪画完十张图时，她再一次庆幸以前在现代学过国画，不然就光用毛笔作画这一项，就能把她难死。 她把图拿出去给秦掌柜看，秦掌柜看完了笑得合不拢嘴，那些银子啊，终于又能回到他的口袋了。 关于被抄袭一事，秦掌柜也跟林静漪说了。但是这种事，在现代有明文规定都禁止不了，更不要说在毫无品牌观念的古代了。 “我将秦氏裁缝铺五个字设计成了一个图案，掌柜到时候可以让绣娘绣在衣服的下摆或者袖口处，弄出一点与众不同的东西，让大家觉得咱们秦氏裁缝铺是最新颖最特别的。”林静漪只能想出这个办法，在无形中给购买者灌输一个品牌的概念。 阻止不了抄袭者，那就做走在前沿的创新者。 她继续说道：“咱们每个月都上新的款式，别家就算抄得再快，也会比咱们晚上几天。这个镇就这么大，久而久之，大家就知道哪家铺子才是有真本事的了。” 在现代，要是哪家的衣裳被抄袭山寨了，可以先在网络上撕一场，让大家骂一骂抄袭者，呼吁大家不要买山寨，然后再走法律途径起诉抄袭者。 但是在古代，不可能因为这个闹上官府，律法根本不涉及这一块。林静漪虽然愤怒自己的设计被抄袭，但她也无能为力，总不能砸了人家的铺子吧。所以她也只能做她该做的，其他的，就尽人事听天命吧。 “林姑娘真是玲珑心，竟然能想出如此巧妙的办法。”秦掌柜眼睛一亮，夸赞道，“既然如此，那就麻烦林姑娘多费心思设计新样式了。” “我拿钱办事，自然要做到尽善尽美。”林静漪诚实地说道。 “林姑娘，这是之前的分成。”秦掌柜会意，取出早已准备好的银子递给林静漪，想了想又说道，“要不要看一看账本？” “不必了，我信秦掌柜。”林静漪觉得秦掌柜不是短视的人，没必要在这上面做手脚。 林静漪这副信任的态度让秦掌柜脸上的笑意更真诚了一些，在林静漪提出告辞时，他亲自将人送到门口。 “秦掌柜，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你。”林静漪在门口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请你务必保密咱们之间的合作，如果有人向你打听我，你一定要说不认识不知道。” 她说这点，就是怕以后林老太太来镇上闹，所以要先嘱咐好。 虽然不知道林静漪为何突然提出这个请求，但这话刚好说到他的心坎上。林静漪可是他家的小财神，他也怕林静漪被对家高价挖走，所以答应得很是爽快：“林姑娘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 得了这个答复，林静漪这才满意地走了。她这次分成拿到了二十两，先去书坊逛了一圈，光买笔墨纸砚就花了五两。 付银子的时候有些肉痛，怪不得都说寒门难出贵子，这读书人的东西，要价就是高啊。村里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销也不过三五两，她这随便买买，就花了一年的生活费。 林静漪还是第一次逛古代的书坊，看什么都很好奇。书坊掌柜见林静漪刚花过银子，也没撵她，任由她在里面逛。 “掌柜的，这本书要价几何？”林静漪拿起一本《三字经》问道。 “这本只要五百文。”掌柜回答道。 还只要五百文！林静漪笑笑没说话，她打算偷偷教林小风认字，想着要是书不贵的话就买一本回去，结果价格高到令她咋舌。 一文钱可以买两个肉包子，一本《三字经》就是一千个肉包子。有这个钱，买肉包子吃它不香吗？ 于是林静漪果断放弃买书，她决定自己默写一份出来，反正以前也背过，现在看一遍巩固一下就行，字丑点就丑点吧。 林静漪看完书后，就拿着买好的东西走了。她向人打听了一下私塾的位置，去的时候刚好赶上饭点，三三两两的学子结伴往外走。 但她等了好久也没看见宋衍深，她一个女子也不方便进私塾去找他。林静漪看了看周围，招招手让一个小男孩过来，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又掏出几枚铜钱在他眼前晃晃。 小男孩答应了林静漪的要求，往私塾里去了。 私塾里，甲班。 宋衍深珍惜地将书本收起来，从布袋中拿出已经冷掉的馒头。馒头冷了很是难嚼，宋衍深咬一口馒头喝一口冷水。 突然，有人在外面叫他：“衍深兄，你弟弟在外面等你，你快出去看看吧。” 第44章 请客谢恩 宋衍深诧异地回头，看向跟他说话的人，很是奇怪：他弟弟？ 他何时有了个弟弟？ 许是看出了宋衍深表情中的疑问，说这话的同窗主动解释道：“我方才从外面进来，见一小童被人拦在门外，说他是宋衍深的弟弟，有重要的事要找宋衍深，我便赶紧进来告知衍深兄。” 同窗几年，这人也了解宋衍深的家庭情况，似乎只有一个异母妹妹，并未有弟弟。他也有些奇怪，主动关心道：“不如我与衍深兄一同过去。” “不必了，多谢永珏兄的好意。”宋衍深冲同窗拱拱手，往外面走去。 其实宋衍深心里也有一个不太确定的猜测，他在想是不是林静漪托人来传话，可是这离他们定好的见面时间还有几天。 等宋衍深见到了那小孩，问小孩是何人让他来的，那小孩说是个姐姐。 “跟我走便是了，那姐姐说不方便在外面跟你见面。”小童在前面带路，见宋衍深有些迟疑，还道，“你别慢慢吞吞的，我还要回家吃午饭呢。” 宋衍深愈发觉得可能是林静漪来找他，可是那小孩却将他领到一家酒楼前面。 “小友，你可确定那人说的是这里？”宋衍深在镇上念书这么些年，自然知道这家酒楼的吃食价格不低。 他又突然不太确定了，林姑娘的家境，应该没有这般富裕吧。 “快进去啊。”那小孩又催促道，先抬脚进了酒楼，对宋衍深招招手，示意宋衍深赶紧跟上他。 一个小孩子都敢进，他又有什么不敢的呢，与其在这猜测到底是谁找他，进去一看不就知道了。若是真的不认识，到时候再走也不迟。 店小二见宋衍深二人进去，主动将他们带到二楼的雅间。 “姑娘，您的友人到了。”店小二敲了敲雅间的门，在外面说道。刚才这位姑娘嘱咐过他，若是看见一小童带着一位公子，便领他们上来。 林静漪心想可算是到了，赶紧开门把人迎了进来：“宋公子快请进。” 那小孩一进门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因为太香了。闻够之后，他又睁着大眼睛看向林静漪，意思很明显：他将人带到了，该给报酬了吧。 “这是你的辛苦费。”林静漪也不是拖拉的人，立刻从荷包中拿出几文钱递给小孩，“这次谢谢你了。” “多谢姑娘！”小孩不太稳重，乐得在原地蹦了几下。 林静漪笑道：“把钱放好了，回去的时候小心点。” 那小孩听话，把钱贴身放着，转身走了。 雅间里一时就剩下宋衍深和林静漪两个人，气氛有些许的沉默。 还是宋衍深先开口，将方才那小童被人拦住询问自称是他弟弟的事告诉了林静漪，打破了这一室的沉闷气氛。 “他还挺聪明的，这要是换了一个孩子被人拦住询问，说不定都哭着跑出来了。”林静漪觉得自己眼光好，一挑就挑到个大胆的小孩。 同时又在心里庆幸，方才幸好不是她亲自过去。不然被这么拦住一问，让她怎么回答呢？ 说是隔壁村的人？ 隔壁村的姑娘去私塾找宋衍深，这个话题够能引起人们的传播欲和八卦探究欲吧。说不定传着传着就变味了，而且万一被林子源看见，就更麻烦了。 在宋衍深来之前，林静漪就已经点好菜了，她觉得这场谢恩宴就要够大够隆重，于是林静漪点了好几道硬菜，又点了几盘小炒。 等店小二把菜端上来时，宋衍深有些犹豫地说道：“这是不是太破费了一些，要不林姑娘还是退一些回去吧。” “宋公子不用担心，这些我还负担得起，不会干出打肿脸充胖子的事。”林静漪就是怕宋衍深太节省，才特意提前点好菜，“放心，不会吃霸王餐让你留下刷盘子的。” 宋衍深这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姑娘请客，心里有些别扭，同时又有些微妙的高兴。 听林静漪这么说，他也不再纠结银子的事，而是问道：“还不知林姑娘今日找我所为何事，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所以想尽快对付林子源？” “不是，今日来跟林子源的事无关。”林静漪一边说一边拿出放在一旁的文房四宝，“我今日是来专门感谢宋公子的。” “自认识宋公子以来，公子每次都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出现，于危难之际对我伸出援手，我是真的非常感谢公子。我先前没有条件，只能在心里感谢，但我现在手头宽松了，便想正式地感谢宋公子一番。小小心意，还请宋公子收下！” 林静漪将笔墨纸砚推到宋衍深的手边，表情和语气都十分诚恳。 “林姑娘，真不必如此客气。”宋衍深忙不迭地推辞道，林静漪忽然如此正式严肃，倒让他有些不自在了。 主要还是这些东西价值不菲，他不能收，而且他也不是施恩图报的那种人。 他若是如此，岂不是与他多年所学的圣人之言背道而驰。 “宋公子，你听我说。”林静漪就知道以宋衍深的品性，怕是不会轻易接受，便劝说道，“你施恩不图报，那是你君子端方品性高洁。可我若是不报答你，我就觉得自己是个白眼狼。你要是不收下这些东西，我日日夜夜都会心怀愧疚。” “难道你想看我因为这件事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吗？”林静漪故意这般说道，反其道而行之。 这下轮到宋衍深傻眼了，林姑娘总是这般出人意料，连劝说的方式都如此与众不同。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宋衍深想解释，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宋公子，别推辞了，听我的！”林静漪强势起来，“你就收下吧，别让我良心不安。” 见宋衍深还要犹豫，林静漪直接把东西塞他手里，因为东西比较多，林静漪的手还在下面拖着。 宋衍深的手突然碰到了一个温热柔软的东西，待他反应过来这是林静漪的手时，耳朵忽的一下全红了，手指轻微地动了一下。 犹豫过后，还是没有将手抽走。林姑娘可能只是不小心而已，他若是将手抽走，是不是太大惊小怪了一点。 第45章 吃饭遇事 林静漪见宋衍深没动作，便当他是默认接受了，便将手收回来，招呼他吃饭：“咱们开动吧，不然一会菜都凉了。” 怕宋衍深不好意思夹菜，林静漪还主动把每道菜都给宋衍深夹了一些。 “林姑娘，我自己来就行了。”宋衍深似乎有些受不住林静漪这热情的款待，红晕已经从耳朵逐渐蔓延到脸上。 宋衍深不在地里劳作，皮肤就比一般的农家汉子白上不少，脸上一红，便分外明显。 刚才无意间碰到宋衍深的手时，林静漪也察觉到了，但她觉得这又不是什么大事，碰就碰到了呗，又不是故意揩油，便没放在心上。 所以看到宋衍深的脸这么红后，林静漪是真没往碰手那方面想，还以为是屋里太闷了，才导致宋衍深红了脸，还特别贴心地说道：“宋公子是不是太热了，要不我开窗透透气吧？” “不……”宋衍深下意识地拒绝道，他脸红才不是因为热的。但他要说不是因为太热的话，又不太好解释，只能刚出口一个字又改口，“不用麻烦林姑娘，我去开就行了。” 宋衍深起身开了窗，深吸一口气，压下不该有的情绪，才回到桌边坐下。 林静漪本来还担心吃饭的时候，如果没有话题可聊，会不会有些尴尬。但等她真正开吃以后，完全把这个担忧抛到了脑后。 因为太好吃了！ 吃了这么久的野菜糙米粥窝窝头，林静漪这还是自穿越以后第一次吃这么好的饭菜啊，她都快吃哭了。 在现代因为要保持身材而很少碰的大鱼大肉，现在反而不停地往嘴里塞。 “林姑娘，你慢点吃。”宋衍深见林静漪吃得有些快，不禁担心道。 “没事，我就是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一时吃得太开心了。”林静漪也不装，直言道。 不过在宋公子面前吃得这么猛，还被善意地提醒了，她其实是有点不好意思的，于是接下来就吃得斯文多了。 她觉得宋衍深的食量应该比她大些，便一个劲地劝宋衍深多吃点。宋衍深也不好意思拒绝，一个不小心，他就吃撑了。 吃饱喝足后，林静漪撑得想瘫在椅子上，她不好意思地冲宋衍深笑笑，身子往后靠了靠，没坐那么端正。 烧鸡还剩下半只，林静漪让店小二打包好，准备带回去让小风和李氏尝尝鲜。 二人收拾好准备走，宋衍深走在前面，他打开门往外迈了一步，然后猛地退回来关上门。 动作之迅速，把林静漪都吓了一跳，而且她没来得及往后退，惯性使然，让她撞到了宋衍深的胸膛上。 林静漪火速往后退了两步，好奇地问道：“外面出什么事了吗？还是碰到熟人了？” 要是碰到熟人，看见宋衍深和一个女子单独吃饭，这确实容易引起别人的误会。所以宋衍深避一避，也没什么。 “不是熟人，是认识的人。”宋衍深心砰砰地跳，一下快过一下，他分不清是因为碰到了外面那些人，还是因为被林静漪撞了一下。 “是谁啊？”林静漪揉着脑门问道，心想宋衍深确实挺瘦的，刚才那么一撞，感觉他身上都是骨头，撞得她的头疼死了。 “是林子源，和丁班的几位学子。”宋衍深形容得很客气，其实就是几位纨绔少爷和他们的狗腿子小跟班。 原来是林子源啊，怪不得刚才宋衍深说不是熟人，用词这么介意，看来确实是很厌恶林子源。 不过林子源也能来这酒楼吃饭，看来他在镇上的日子过得很潇洒嘛。她和宋衍深刚才吃得那一顿，花了将近一两银子。林子源就这么吸着三房的血，在外面挥霍。 他们站的位置离房门比较近，能听见外面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然后是隔壁雅间的开门声，看来林子源他们一伙被安排在了隔壁。 “现在能出去了吗？”林静漪听外面没有动静了，问向宋衍深。 “应该可以了吧。”宋衍深点点头，有心想问一句林静漪疼得厉害吗，但又不好意思提及刚才的尴尬，只看着她脑门上红了一片，有些自责。 这次林静漪先开门，把门打开一点小缝隙，只伸出一个脑袋，往左右探了探，确认林子源那群人全都进了隔壁房间后，才往外走。 经过隔壁房间时，林静漪突然听见里面的人说了一句： “小爷定要给那老匹夫一点颜色看看，他不是总爱吹嘘自己儿子四岁就能背千字文吗，小爷就把那小崽子抓来，让他给爷好好背背！” 林静漪听见“老匹夫”三个字时就下意识放慢了脚步，根据她以前上学的经验，差生扎堆的时候就爱吐槽老师，所以她觉得那人应该是在骂他的先生。 而且后面说的那些，信息量颇多啊。 于是林静漪看向宋衍深：“你听见了吗？” 宋衍深的表情有些难看，他知道郭先生的儿子差不多就是这个年纪，那个“抓”字，触动了他的神经，让他不得不谨慎起来。 “他说的，应该是教授丁班的郭先生，郭先生向来负责，可能对他们严厉了些，所以他们就……”宋衍深言尽意未尽。 但林静漪听明白了，就是差生想报复一下老师，可能会向郭先生的儿子下手。 就算只是猜测，林静漪也很气愤。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跟林子源在一块玩的，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担心这些人不止是嘴上说说过个嘴瘾，便对宋衍深眼神示意，二人又回到了刚才吃饭的雅间。 她以前看古装剧，经常有拿着杯子贴在墙上听隔壁人谈话的场景，林静漪也想试试。 古代的隔音效果，应该没有那么好吧。 宋衍深见林静漪这么做，表情很是惊愕，他没做过听人墙角这种事，所以不太明白林静漪把杯子按在墙上是想做什么。 不过林静漪显然是误会了宋衍深的表情，还以为他要说什么“非礼勿听”之类的话，直接道：“大道理等到以后再讲，现在先做正事。” 第46章 偷听跟踪 宋衍深没明白林静漪前半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后半句所说的正事是什么，便也没有多问，学着林静漪的样子，拿起桌上的干净杯子贴在墙壁上。 等他听到隔壁房间的谈话声后，表情既错愕又惊奇，虽然声音模模糊糊的，但屏气凝神细听的话，还是能听清楚四五成。 “林姑娘……”宋衍深想说些什么表现他的诧异。 但话刚出口就被林静漪“嘘”了一声，示意他保持安静。 本来就听得不是特别清楚，她这边要是再有声音，就更听不清了，万一错过什么有用信息，那可如何是好。 于是二人聚精会神，恨不得能穿墙而过，努力听隔壁那些人的谈话。 隐隐约约能听到对面传来的声音： “今天下午……有课……” “在北街……家里只有女人和……我让兄弟……” …… 后来可能是他们点的菜上来了，一群人开始吃吃喝喝起来。 林静漪和宋衍深整理他们刚才听到的零散消息，她不太清楚私塾的课制，只能猜测道：“郭先生是不是今天下午要给你们上课，所以他们想趁着郭先生不在家时，绑走他儿子？” “可能是，郭先生很是朴素，我听同窗说，郭先生家中并没有下人，如果郭先生不在家，那他家中就只有妻子和儿子，他们想下手的话，真是再简单不过了。”宋衍深分析道。 他是第一次，那么厌恶丁班的那几个不学无术的蛀虫。以前除了林子源，他跟其他几个人没有接触，双方互不理睬，就算对方在丁班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他也只当眼不见为净。 可是现在，宋衍深真的愤怒了。郭先生是那么兢兢业业的一位先生，难道就因为他的铁面无私，盼着每一个学子都成才，没有任由他们在班里胡闹，就活该受他们报复吗？ 私塾里的个别先生，可能被那几个恶霸打点过，所以对他们平日里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比如不交功课、顶撞先生、迟到等。但郭先生明明家中不甚富裕，还能拒绝那几人的贿赂，更显郭先生的正直清廉。 “不行，我要去告诉先生，让他小心一些。”宋衍深想着想着就激动了，想往外走。 “等等！”林静漪拉住了他，“你现在去找郭先生说有什么用，你又没有证据，郭先生知道后只能多加防备，也不能因为你的几句话就去惩罚他们甚至报官。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而且你一个人对他们好几个，如果他们反咬你一口，你怎么办？” 林静漪还从没在宋衍深脸上见过如此大的情绪波动，在她的印象里，宋衍深好像一直都是波澜不惊八风不动的，说话时不紧不慢温和有礼，看来这次真的是气急了。 千万不要在冲动的时候做任何决定，林静漪只能劝宋衍深冷静下来：“不要太着急，他们还在吃饭，咱们还有时间，慢慢想总能想出办法的。” “林姑娘说的是，是我着急了。”宋衍深慢慢冷静下来，将林静漪的劝告听了进去。 “还是那句话，捉贼捉赃，捉奸提双。要想一口气扳倒他们，咱们必须要有证据，不然光打嘴仗，一点用都没有。”林静漪是想抓他们一个现行，就算抓不了现行，最好也要有完整的证据链，证明丁班的那伙人是幕后黑手。 如果这样的话，势必要等到他们有所行动才行。而且若是他们真的绑了郭先生的儿子，那么林子源不用她出手，就自己作死了。 “那咱们一会跟着他们？”宋衍深有点犹豫地提议道。 其实按实际情况来说，他们两个都不太方便。宋衍深是想着林静漪是女子，做这事可能有危险；林静漪则觉得宋衍深要念书，不能平白无故地旷课。 两个人都在为对方考虑，不过片刻后，林静漪先说道：“那就跟着吧，我刚刚听到他们有人说找兄弟什么的，可能不是他们亲自动手，保险起见，咱们还是跟着瞧瞧吧，看看他们一会和谁接触。” “好，听你的。”宋衍深应道。 二人做好计划后，林静漪先让宋衍深去私塾请个假，免得下午旷课导致先生对他印象不好。又给了他一钱银子，让他回来的时候顺便买一身男装给她。 她总不能穿着女装到处跑吧，这样跟踪的时候也太惹眼了。 宋衍深本不想拿林静漪的银子，但他又着实囊中羞涩，买不起一身新衣裳，只能有些羞愧地接下了。 两刻钟后，宋衍深满头大汗地回来了，他怕林子源他们吃完饭走了，所以一路上跑着去跑着回。 他将手里的衣裳递给林静漪，然后出去了，在外面站着，把屋子留给林静漪换衣裳。 衣裳有些大，林静漪换上后把裤腿向上折了两次才刚好，然后开门让宋衍深进来，好奇道：“你怎么跟先生请假的？” “我跟先生中，家中有急事需要回去一趟，先生没有多问，便答应了。”宋衍深回道。 林静漪明白了，这是好学生的特权，先生相信宋衍深这个好学生，所以批假批得这么轻松。 又过了一会，林静漪听到隔壁的开门声，几个人说着话从她门前经过。她又等了片刻，确定人走完后，才打开门。 “他们要出酒楼的门了，咱们赶快下去。”林静漪站在二楼，可以看见下面的情景。 走在街上，林静漪和宋衍深跟在林子源他们后面大约十米的距离，那群人走路还有点摇摇晃晃的，估计喝了不少酒。 林静漪觉得宋衍深这长相太容易被人认出来了，便随手在地上抓了一把灰，蹭在他脸上，又让他弓腰驼背，把读书人的气质收一收，不然就这身板笔直如玉君子的模样，实在是太惹眼了。 “林姑娘，你看我这样行吗？”宋衍深努力模仿着他爹平时走路的样子，整个人的气质往农家汉子那方面靠拢。 “这样就可以，千万保持住。”林静漪觉得宋衍深还挺有模仿天赋，还想再夸几句，忽然瞧见前面林子源和那伙人分开了，急道，“他们怎么不一块走？这下怎么跟？” 第47章 巷外把守 在岔路口的时候，林子源往北走，而那几个恶霸少爷往西走。 林静漪不禁傻眼，看向宋衍深：“是跟着林子源，还是跟着那几个人？” 因为她对镇上的路不太熟悉，现在只能靠宋衍深了。 好在宋衍深很快就做出决定：“跟着林子源吧，林子源是他们的跟班，一般他们有事的话就支使林子源去做，而且他们走的那条路是回学堂的。” “行，那咱们跟上林子源。”林静漪没有犹豫，抬脚就走。 其实宋衍深猜测得没错，那几个恶霸少爷就是支使林子源一个人去绑郭先生的儿子郭嘉甫。本来其中一个人吃饭的时候，说是让他兄弟来帮忙。 但是那些所谓的道上兄弟，要请他们来帮忙，要花钱不说，最主要的还是嘴不严。他可不止一次听他们喝醉酒以后各种吹嘘了，他怕那些人以后喝醉酒，再把他做的这事给说出去。 他就是想把郭嘉甫带出去，让郭先生着急着急，给那老匹夫一个教训，让他长长记性，以后别再惹爷几个。至于更丧心病狂的事，他是不敢做的。并且他也不傻，如果他们下午都不去私塾，老匹夫的儿子又不见了，肯定第一个怀疑到他们身上。 所以他们思索再三，还是决定让林子源去做这事，管他是骗是绑，总之把郭嘉甫带到城外破庙就行。毕竟林子源算是他们自己人，而且林子源也参与进来了，那就更不会到处乱说了。就算最后事情败露了，把林子源推出去就行。 林静漪和宋衍深一路跟着林子源，看着他左拐右拐，最后走进了一条小巷子，看周围的环境很像居民区，她估计郭先生可能就住在这里。 “我们就在这里一直等着吗？”林静漪问道。 她和宋衍深就站在巷口，没有进去。因为这条巷子是直的，大概可以一眼望到底，如果他们也跟进去，林子源很有可能会发现他们。 “林子源没那个胆子破门而入进去绑人，估计只能在外面等着，看郭嘉甫什么时候出来，他再趁机下手。”宋衍深分析道，“等等看吧。” 于是两个人就在外面等着。等待的时间是最漫长的，每分每秒都非常熬人。 突然，宋衍深的目光无意间瞟到一处，表情猛地一变，脸色难看起来。 林静漪一直注意着，迅速问道：“怎么了怎么了？你看见什么了？” 她原先还以为是林子源有了什么动作，可是探头往巷子里望去，林子源还跟个乞丐似的蹲在郭先生院子对面，整个人鬼鬼祟祟的，也没做什么。 她再往四周打量几眼，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人，最特殊的就是二女一男。那男的身着锦缎，看着怪富贵的，就是流露出浪荡子弟的气息，给人的感觉不太正经。 而那两个女的从衣着看起来像是一主一仆，那个小姐一脸娇羞地走在那男人身边，两个人的手随着走动的频率时不时地蹭一下，那姑娘的脸愈发红了。 这俩人一看就是有情况啊，像是小情侣出来约会逛街似的。 “你认识啊？你同窗吗？”林静漪还以为那男的是宋衍深的同窗，逃课出来约会呢。 “不认识，是我看错了。”宋衍深否认，面色如常地说道，好似方才变脸的人不是他一般。 但林静漪也没这么好敷衍，既然不认识的话，刚才那副模样做什么。其实她没说出口的是，宋衍深方才的表情好像是得知自己被带了绿帽子之后的惊讶和愤怒。 但是这种话不能乱说，林静漪只敢在心里想想，嘴上还是口不对心地附和道：“原来如此，我有时候也会认错人。”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林子源还是没有动静。倒是过来了一个货郎，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地吆喝： “卖麦芽糖、大红绳、糯米糕……出来瞧一瞧看一看了！” 林静漪猛地来了精神，用手肘碰了碰宋衍深：“注意，林子源可能要行动了。” “为何？”宋衍深奇怪道，看了一眼刚走进巷子里的货郎，问道“你是怀疑这个货郎是林子源的帮手？” 但他刚才也瞧见了货郎的担子，里面装的确实那些东西，如果货郎是林子源的帮手，那他们的准备也太充分了吧。 “不是，我的意思是这个货郎叫卖的糖啊糕啊，是最吸引小孩子的，郭嘉甫说不定会出来买东西。”林静漪推测道，之前林家村也来了一个货郎，村里的那些孩子几乎各个都跟小尾巴似的跟在人家身后，爹娘叫都叫不回去。 还有好些小孩在地上撒泼打滚，让他娘给他买糖吃。郭嘉甫既然是郭先生的独子，又那么聪敏，肯定备受宠爱。他若是想买糖吃，郭夫人定会同意。 而且有哪个小孩子可以抵抗得了糖果的诱惑呢？ 果然不出林静漪所料，巷子里十之八九的院门都打开了，有小孩自己拿着铜钱跑出来的，也有小孩死拉硬拽拉着他娘出来的，一窝蜂地围住那个货郎。 “那个白白嫩嫩的，穿青色衣裳的，就是郭嘉甫。”宋衍深仔细盯着那群人，指着其中一个小孩子说道。 林静漪在一群小萝卜头里面找到了郭嘉甫，只见他机灵地从人群的外围钻到最里面，片刻后出来了，虽然头发衣裳都被挤得有些乱，但开心得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小孩子真容易满足，一块糖就能高兴成这样。”林静漪不由感慨道。 郭嘉甫舔舔手里的糖，乐得在原地蹦着转圈，他也不着急进去，就在那站着看别人买，伸长了脖子，想看看那货郎的担子里还有什么好东西。 就在这时，一个人挡在他面前，问道：“小友，你可知鸿章私塾怎么走？” 鸿章私塾？郭嘉甫一听这个名字就眼睛一亮，这不就是他爹爹教书的地方吗，便点点头：“我知道，从这里走再从那里走……” 他一边说，小手还一边在空中比划着，一会往左指，一会往右指。 林子源装作很困惑的样子，“你这么说我也听不明白，要不你带我过去吧，我弟弟在鸿章私塾念书，我是专门过来给他送银子的。以前都是我爹过来，但他今天病了，这次就换成我了。我这还是第一次来镇上，迷路了才走到这边来，幸好碰到你了。” 第48章 哄骗 小孩子最是善良不过，也不知人心险恶，被林子源这么一哄骗，郭嘉甫便好心地说道：“我爹爹就在鸿章私塾当先生，说不定还认识你弟弟呢，我带你过去吧。” 林子源三言两语就拉进了和郭嘉甫的关系，让郭嘉甫相信他。又适时地对郭嘉甫示弱，让小孩子觉得这个大哥哥需要他的帮忙。 就这样，郭嘉甫嘴里含着刚买的麦芽糖，一蹦一跳地在前面带路，和林子源一起向巷子外走去。 出巷子口的时候，林静漪和宋衍深赶紧往隐蔽处躲了躲，以免被林子源看见。 等这两人差不多走了有十来米，林静漪便赶紧对宋衍深说道：“你赶快跟着林子源，用纸叠成三角，一路上给我留点记号。郭嘉甫长时间不回去，郭夫人肯定会出来查看，到时候我过去跟郭夫人报信。” 林静漪提的包裹里有她换下的女装，和之前买来用于抄《三字经》的纸。她将这些纸递给宋衍深让他用来做记号，隔一段距离便扔一个在地下，以免他们走远了，她不知道往哪边追。 “那我过去了，你要小心点。”宋衍深嘱咐道。 “我这能有什么危险，你才要小心，就怕林子源一会还有帮手。”林静漪也关心道。 二人不再多说，宋衍深赶紧追上林子源。 走出两条街后，就是到城外和鸿章私塾的分岔口了，郭嘉甫要往通向私塾的那条路去，却被林子源一把拉住。 林子源尽力在脸上释放出和善的笑容，解释道：“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一点东西放在城外了，你能跟我一起去拿一下吗？” 这个借口似乎有点拙劣，郭嘉甫聪明的小脑瓜终于谨慎起来了：“是什么东西啊，你不能自己去拿吗？我在这里等你就行了。” “你还是跟我一起去吧，刚好还能去城外玩玩，你平时没出过城吧。”林子源继续诱哄道。 郭嘉甫摇摇头，他往后退了几步：“我累了，不想走那么远的路，你自己出去吧。” 小孩子的直觉让他能轻易地感觉到对方的情绪，在他执意说不去的那一瞬间，那人的脸上似乎闪过一刹那的恼怒。 他有些害怕了，连忙道：“你要是现在不去鸿章私塾，我就回家了。”说罢，转身就要跑。 林子源一把拽住郭嘉甫的后领子，另一只手捂住郭嘉甫的嘴，将人往怀里一抱，嘴里还故意骂道：“小兔崽子偷了家里的银子来买糖，看回去后不打断你的腿！” 周边的人也不算太多，一听林子源这么说，还真以为是家里小孩偷银子被家长抓住了，而且郭嘉甫手里确实还有糖，便都信了。 郭嘉甫人小力气不足，根本挣扎不开，只能从林子源的手指缝中泄露出微弱的呜咽声。 另一边，小巷子里。 郭夫人见儿子出去后迟迟未归，还以为他在外面跟别的小孩玩，想出去嘱咐他一声别玩得太疯，今天的大字还没练完呢。 结果出去后，根本不见郭嘉甫的人影，拉着一旁玩耍的小孩子问，那些小孩也说没看到。郭夫人不禁着急起来，往巷子外面走，说不定是儿子调皮跑远了，但还是没有找到。 正当郭夫人手足无措时，林静漪出现了，主动问道：“我观夫人的神色甚是慌张，可是出了什么事？” 郭夫人现在是病急乱投医，看见林静漪就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连忙问道：“姑娘，你方才在此可看见我儿子？他大概这么高，穿着青色衣衫。” 她一边说一边比划着郭嘉甫的身高。 林静漪就是在此专门等着郭夫人出来的，那她必须看见了啊！便接话道：“是不是挺白嫩的一个小孩？” “对对对！就是他！你看见他往哪去了吗？”郭夫人都快急哭了。 “他好像被一个男人带走了，往那边去了。”林静漪先指向林子源一开始去的方向，又说道，“我和你一块去找吧。” 她相公在私塾，不可能回来把小甫带走，难道是碰到拐子了？郭夫人不敢再想，对着林静漪再三感谢，二人一起向外寻找。 林静漪看到地上宋衍深留下来的纸三角，知道接下来应该往哪边走，嘴里一边说着不太肯定的话一边带着路：“可能是这边。” 郭夫人也是心急如焚，根本没心思考虑这么多，比如为什么出了那条街林静漪还知道怎么走。她就一直跟着林静漪。 等走了好一段距离后，林静漪也不敢这么直接带路了，便向周边铺子的掌柜打听：“敢问掌柜方才可看见一个男人，带着一个穿着青色衣衫的小孩？” “瞧见了，那孩子偷家里的银子，被那男子带回家了，好像往城外去了。”也是巧得很，这掌柜方才刚好看见了林子源演的那出戏，便这般说道。 “是我家小甫被带走了吗？”郭夫人急切地追问道，腿软得差点站不住，还是林静漪在旁边扶了一把。 林静漪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她赶紧劝慰道：“夫人，咱们还是赶紧去城门那边瞧瞧吧，说不定他们还未出城呢。” 她大概算了一下从林子源带走郭嘉甫，到郭夫人出来找儿子这中间的时间差，以她的感觉来看，前后应该就是五分钟左右。 今天刚好是逢集，好些周边村子的村民都进城来买卖，卖些蔬菜鸡蛋，买些生活用品。现在出城的人应该不少。她们如果走得快，说不定林子源还没能出城。 就算没抓到林子源和那几个恶霸少爷一起行动的场景，但光抓住林子源一个人拐走郭嘉甫，也能达到她的目的。毕竟她从一开始，想要对付的人，就只有林子源一个，那几个恶霸少爷，都是顺带而已。 “好好，咱们快走。”郭夫人道。 郭夫人是小脚，跑不快，林静漪只好拉着她跑。 二人赶到城门处，这边果然排了好长的队，估计都是乡下来镇上赶集的村民。林静漪一眼就看见在人群中排队的宋衍深，在他前面十来人，就是神态焦躁的林子源。 第49章 被抓见官 林静漪站在队尾的侧边，指着林子源的背影道：“郭夫人，我看见那个男子了，穿着白衣，往前数三十个人就是！” 郭夫人听到这话，像是溺水的人终于得到拯救一般，火速跑过去，跟林子源撕扯开来。 站在队伍里的宋衍深也看见林静漪了，林静漪的头往侧边歪了一下，示意他现在就走。宋衍深会意，趁着众人都在看热闹时，悄悄地从队伍里退了出来，和林静漪一起，往城内走去。 这种情况下，她和宋衍深都不方便继续留在这里。她跟林子源是亲戚，被看见后解释不清，而宋衍深在这，如果被林子源看见了，怕他以后被那伙恶霸少爷迁怒。 毕竟宋衍深势单力薄，而且那伙人欺负人可能只看心情不问缘由，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还是走为上策。 而且林子源意图拐走郭先生之子被郭夫人抓个正着，他逃不了的。 林静漪和宋衍深走的时候，她好像听见郭嘉甫哭嚎着喊了一声“娘”。 “幸好今天排队的人多，若是还要跟到城外去，那我就难办了。”林静漪庆幸道。要是在城外，她就没有可用的借口给郭夫人指出目的地明确的路线了。 难道让她说“我看见同伴给我留下的记号”吗？ “我当时也甚是心急，排队的时候还在想要不要装作认出林子源的样子，先把郭嘉甫救下来，不让他们出城。”刚办完一件大事，宋衍深自己也很激动，甚至有一种“事了拂衣去，深藏身后名”的感慨。 这次的经历，是他前十八年人生中都前所未有的，仿佛给他贫瘠的人生经历中增添了一道亮色。 “就是小孩估计吓得不行，这次的计划还是不够完美。”林静漪考虑到郭嘉甫的心理健康，隐约有点愧疚。 因为她的事，让一个孩子受到如此大的惊吓，是她的错，她应该道歉。不过这事也是事发突然，谁能想到那群差生会脑子一抽胆大妄为到去绑先生的儿子呢。 这事的发生概率，就和她穿越的概率一样，小得惊人。 “林姑娘，不必自责，这也不是你的本意。”宋衍深劝道。 二人在城内随便走了会，想等城门口的风波过去再出城，她在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就是一个好心的路人甲，接下来的事不适合参与其中。 不远处走过来一大群人，林静漪定眼望去，居然是郭夫人和林子源他们，她赶紧拽着宋衍深到不显眼的地方躲着。 林子源被两个汉子押着，脸上满是惊恐和懊恼，而郭嘉甫则窝在郭夫人怀里哭。 “看他们去的方向，好像是要去官府。”宋衍深主动说道。 “那就行，做坏事就该受到惩罚。咱们应该可以出城了。”林静漪淡淡地说道。 夕阳西下，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林静漪不禁加快了脚步，她都一天没回去了，不知道李氏会不会着急。 突然，宋衍深出声提醒道：“林姑娘，你这衣裳……” 她衣裳咋了？林静漪低头一看，才惊觉自己居然穿的还是男装，太险了，幸好宋衍深提醒她，不然她一会就穿成这样进门，林老太太和大房四房又要开始闹了。 “那怎么办？”林静漪也有些傻眼，她看看周围，一眼看过去不是田地就是树，难道在露天换衣服？ “不如林姑娘就将衣裳套在外面。”宋衍深给林静漪出主意。 “可以，我试试。”林静漪走到路边，把上衣裙子都套在外面，还把里面男式的裤子往上面挽了挽。 纵然林静漪是穿着衣裳套衣裳，但宋衍深也很君子，背对着她，并帮她盯着路的两边有没有人突然出现。 林静漪穿好后，自己低头看了看，有点臃肿，但里面的衣裳能被遮住，这就够了。 二人再次赶路，在林家村的村口的分别。 村子里家家户户燃起炊烟，林静漪路过每一户人家的院子，都能闻到香味。 进林家院子前，林静漪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将半只烤鸡和剩下的银子藏起来，她今天事多，忘记把银子存进钱庄了。然后又整了整身上的衣裳，这才进门。 正巧赶上林家人在堂屋吃饭，十来双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林静漪，像是要从她脸上看出花来。 “死丫头在外面浪一天还知道回来啊，也不知道在外面跟谁一块野去了。”林老太太阴阳怪气地骂道。 “静漪妹妹你终于回来了，大家都很担心你。”林静香一副好姐姐的样子，装模作样地说道。 林静漪听着这二重奏，只觉得自己一回来就胸闷气短，真的是乌烟瘴气。 “娘，我走之前就跟您说过，要去冯夫人府上一趟，您没跟奶他们说吗？” “我当然说了。”李氏立即回道，又给林静漪使了个眼色，表示她们是故意找事。 “哦？那我下次见到冯夫人，就问问她，在她的府里能怎么野怎么浪。”林静漪只回了林老太太的话。 林静漪没有理会林静香，等林子源的事发，有她哭的。现在暂且放过她，让她好好享受一下这最后的狂欢吧。 见林静漪搬出冯夫人，林老太太不好再说什么，转而又喝道：“银子呢？拿过来我收着。” “奶，我今天又不是过去送衣裳的，只是给冯夫人量量尺寸而已，怕她过了这些日子体型有变化，免得衣裳做小了以后穿不上。”林静漪见林老太太根本不信，又说道，“那些衣裳都在我屋里放着，奶要是不信可以过去看看。” 衣裳没做好，还没交货，人家给哪门子的银子？ 林老太太还是半信半疑，甚至想过去搜林静漪的身，她怀疑林静漪把银子藏身上了，银锭子那么小，哪里藏不下？ 林静漪看出林老太太的意图，有些紧张，她倒是不怕林老太太搜出银子，毕竟她都藏外面了。关键是她里面还有一套衣裳，林老太太一摸，她不就暴露了吗？ 这可怎么是好？林静漪火速在脑海里思索应对之策。她若是反应太激烈，会不会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第50章 晚饭风波 正当林静漪绞尽脑汁时，林老爷子看不下去这闹腾的场景了，终于说了一句：“都坐下好好吃饭。” 这个“都”字，一是让林老太太别再闹了，二是让林静漪上桌吃饭。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把即将剑拔弩张的气氛消散于无形。 林静漪觉得林老爷子还是很有威慑力的，可惜他之前常年不在家，不怎么管家里的事，以至于林老太太偏心太过将林家搞成这样：兄弟不亲、妯娌不和、母子离心。 如果林老爷子能够早点遏制林老太太的这些行为该多好，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不用了，爷爷。冯夫人已经在府中留我吃过饭了。”林静漪谢绝了林老爷子的好意。 她里面多穿了一套衣裳，太热了不说，暴露的风险也很大。在林老太太和大房四房这些人犹如探照灯一般的目光下，肯定会被发现的。 “哟，吃了顿好的，就看不上家里的粗茶淡饭了。”钱氏阴阳怪气地说道。 “大伯娘怎么这样说呢，我这个人最好的一点，就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多大的肚子吃多少的饭，什么样的身份干什么样的事。我就是乡下的姑娘，怎么会看不上家里的粗茶淡饭。倒是某些人，偏偏心比天高，丫鬟的身子小姐的心，大白天都在做梦。”林静漪反唇相讥。 她又说道：“我早上想吃粗茶淡饭的时候，大伯娘不让我和我娘吃。我现在吃过饭了，大伯娘又这么说，真是奇怪啊。” 不就是告状嘛，谁不会啊。她故意把钱氏和林老太太早上不给她们留饭的事说了出来，让林老爷子知道她们趁他不在家的时候，是怎么苛待她的。 “而且大伯娘您的手艺，似乎离粗茶淡饭还有些距离吧。”林静漪讥笑道。 “有本事你来啊！”钱氏受不了被林静漪贬低，立刻反驳道。 林静漪先要笑不笑地看了一眼林老太太，然后才道：“可以啊，反正我的手艺，大家都是尝过的。正好静香姐也能跟我学学，不然嫁出去的姑娘，连个饭都不会做，这在哪家都是遭人嫌的。” 被林静漪看了一眼的林老太太，迅速回想起那天被林静漪糟蹋的猪油和鸡蛋，心疼得厉害，根本不想让林静漪再进灶房。 她挥挥手，像赶苍蝇似的赶走林静漪：“快走快走，不吃饭就别在这里碍我老婆子的眼。” 一旁的林静香咬了咬唇，脸上闪过一丝委屈和暗恼，刚才林静漪那样说她，奶也没为她讨个公道。 “奶你放心，我这就走。”林静漪巴不得逃离这乌烟瘴气的地方，刚才实在是没忍住，又怼了林静香两句。 真是痛快极了！ 走之前，林静漪给林小风使了个眼色，让林小风赶紧把饭吃完过去找她。回到屋后，林静漪火速脱下里面那套衣裳，跟冯夫人送过来的料子放在一起。 林小风那边，三下五除二地把碗里的饭扒到嘴里，然后用手背把嘴一抹，撂下碗就走了。 他跑到林静漪的屋子，有些激动地问道：“姐，你让我过来干什么啊？” 上次林静漪去镇上，给他带了肉包子，这次肯定又给他带好吃的了！林小风很是期待，两眼放光。 “一会我先出去，你隔一会再找个借口跑出去，给你吃个好东西！”林静漪很是神秘地说道，吊足了林小风的胃口。 她怕他们姐弟俩一块出去，会引起林家一些人的警觉。本来她没带银子也没带东西回来，某些人就非常不相信，要是再看见她和小风一起出去，肯定会有所怀疑。 林静漪话音刚落，林小风还没来得及点头，林静音就过来找她了，说有事想请她帮忙。 于是林小风着急了，他姐出不去了，他还能吃到好东西吗？ 看着林小风那焦急的小眼神，林静漪心中暗笑，面上却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就只能出去玩一会，不准乱跑，小心碰到虎子他又打你。” “我不会乱跑的。”林小风明白他姐这是让他先出去的意思，便点点头走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林小风又停下脚步，回过头对林静漪说道：“姐，虎子一个人是打不过我的。” 这小孩还挺要面子。 林静漪笑了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知道了，你最厉害。” 尽管林静漪这句话说得有点敷衍，但林小风被肯定了后还是很高兴，一蹦一跳地出去了。 屋里，林静音这才跟林静漪开口说道：“静漪姐，你看看这帕子绣得怎么样？” 她将手里的帕子递给林静漪。 林静漪把几张帕子都看了看，说实话，绣得很一般。绣工不行，图样没新意不说，绣得也不够生动。 她还以为林静音是来向她请教绣技的，但她现在没时间，毕竟指导别人刺绣这事，又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好的。 于是林静漪客气道：“看着还可以，比之前有进步，我今天在冯夫人府上，教了冯小姐一天的女红，现在眼睛有点疼，静音妹妹要是想向我请教的话，不如明天再来吧，白天的光线也好些。” 这话就是在委婉的送客了，偏偏林静音跟听不懂似的，反而道：“既然静漪姐觉得还可以，不知这帕子能不能入得了贵人的眼呢？” 贵人？林静漪好像没太明白林静音的意思，她目前认识的贵人就冯夫人一个，林静音是想让她帮忙把帕子卖给冯夫人吗？ 先不说这帕子也就是个六十分的及格水平，冯夫人用惯了好东西，怎么会看上这种。就好比是吃惯了大鱼大肉想换换清淡的口味，就算口味下跌得再厉害，也不会想着去吃猪食。 而且她现在就负责着冯夫人的衣服，难道林静漪自己不能给冯夫人绣手帕吗，干嘛要找一个绣技不如她的人。 如果是林静香过来找她说这事，林静漪肯定会让林静香回去做梦，梦里什么都有。 但偏偏找她的人是林静音，这就有点难办了。 “这个啊……”林静漪犹豫道，然后转了话题，“二伯娘那边不是有合作的铺子吗，你怎么不跟着二伯娘的帕子一块卖？” 第51章 后山吃肉 被林静漪这么一问，林静音似是有些为难，两只手揪着自己的衣裳下摆，犹豫了一会。 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般，林静音才小声道：“这就是我娘绣的帕子，她想……” 剩下的话林静音没好意思说完，但是林静漪已经完全明白了。无非就是孙氏让林静音出面，想借助她搭上冯夫人这条路子。 用她的路子，借她的东风，还让她搭人情，最后却根本得不到任何好处，甚至可能还会惹得冯夫人厌烦，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静漪心里冷笑一声，这孙氏平时看着不声不响的，心思可一点不比其他人少，看来之前是她看错眼了，整个林家除她之外，最聪明的人估计就是孙氏了。 “这是二伯娘绣的帕子啊，瞧我这眼神，可能真是白天累着了，竟然没看出来，还以为是你绣的呢。”林静漪面上带着歉意，不好意思地说道。 她觉得林静音应该能听懂她的婉拒吧，都说孙氏绣的帕子跟林静音的一样了，委婉地表示孙氏的绣工还不够格。 “今天真是麻烦静漪姐了。”林静香听了这话，小脸唰得一红，赶紧将那几张帕子握在手里，忙不迭地往外走，“静漪姐早点睡吧。” “我家小皮猴还没回来呢，我这哪里睡得成。”林静漪笑着跟林静香拉着家常，跟她一起往屋外走，“我出去找找小风，省得他又乱跑。” 路过二房的屋子时，林静漪往里面瞄了一眼，刚好看见孙氏在里面铺床。 谁能想到，这个表面上看起来不争不抢温柔贤惠的孙氏，今天竟然把主意打到她头上了。也不知道林静音回去后，会怎么和孙氏说这事。 不过她觉得林静音还是挺实在的，估计也是觉得这事不太可行，所以来找她的时候支支吾吾的，有些不好意思说。 看来和二房的同盟阵线，她要小心一点，不要被孙氏当枪使了。 林小风早在外面等急了，见林静漪出来，赶紧扑向她。 林静漪带林小风去她藏东西的地方，把烤鸡拎在手上，银子贴身放着，带小风往后山走去。万一在这里吃，被别人碰见，那就麻烦了，只好去一个隐蔽点的地方。 烤鸡已经冷了，但林小风也不嫌弃，隔着纸包他就闻到了肉香，见到烤鸡的真容，他还好奇道：“姐，这是什么啊？” “鸡啊，咱家不也养了几只吗。”林静漪解释道。 “可是这长的跟咱们家的老母鸡不一样啊。”林小风看着手里的烤鸡，很是奇怪。 林静漪只好说道：“就是有毛和没毛的区别。好了，赶紧吃吧！” 尽管林家养了几只鸡，林小风这也是人生第一次吃到鸡肉。因为一只老母鸡能养好几年，下的蛋能换不少钱，林老太太抠得连鸡蛋都不舍得让小风吃，更别说杀鸡吃了。 “姐，真香啊！”林小风咬了一口，又把烤鸡举到林静漪的嘴边，“姐你也吃！” “姐中午吃过了，都给小风吃。”林静漪怜惜地看着小口慢咽舍不得吞下肉的林小风，心说以后要让林小风顿顿都能吃到烧鸡，她才算奋斗成功。 即使吃得再慢，肉还是有被吃完的那一刻，林小风拿着鸡骨头也嗦得津津有味。 林静漪也不催他，这孩子吃一次肉也着实不易，就让他啃个痛快。不然的话，估计林小风今夜梦里都是那根还没嗦完就被扔掉的骨头。 等到骨头被嗦得没味了，林静漪就将骨头就地掩埋。回去的时候，林静漪还嘱咐他：“一会回到家，先别跟别人说话，赶紧喝点水漱漱口，省得被人闻到你嘴里的肉香味。而且，不准跟别人说你吃肉了，连娘都不能说。” 对于前面一个要求，林小风的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而后一个要求，他则奇怪道：“为什么娘也不能知道啊。” “没有为什么，你照我说的做就是了。”林静漪没有解释，“你要是做到了，下次还给你带烤鸡吃。” 不是她不想给李氏分烤鸡吃，主要是因为就小半只烤鸡，但因为用的是小公鸡，这小半只就比她的巴掌大一点。要是让李氏跟林小风分着吃，李氏肯定不会吃，而是推给林小风吃。 而且这大晚上的，她和林小风是孩子，还能用玩当借口出来，但李氏一个妇人，平时晚上从不出门，偏偏林静漪从镇上回来的这天，三房的人除了林大成都出去了，这不是平白惹人怀疑吗。 所以林静漪思来想去，只有让林小风先享这个口福了。至于李氏，她以后肯定会加倍补偿的。 “行吧，那你要说话算话哦。”林小风没多纠结，就答应了。 对于他来说，与其知道“为什么”，远没有烤鸡吸引他。 路上有风吹过，两人身上那若有似无的烤鸡香味也被夜风吹散了。 到了院子，林小风跟小老鼠似的蹿回屋子，用缺了一个口的瓷碗大口大口地喝水。 林静漪赶紧拦住他：“别喝这么多凉水，小心拉肚子。” 林小风立马不喝了，他好不容易才吃一次肉，极想让肉在他肚子里多停留一会，绝对不能拉肚子。 李氏看看这姐弟俩，心中欣慰不已，闺女清醒了以后，这日子就好过起来了，连小风都能时不时地吃上肉了。 她知道林静漪和林小风肯定是出去吃东西了，她估计是肉包，根本没想到会是烤鸡。依她闺女的性子，不可能去镇上不带东西回来，既然回来的时候空着手，那东西可能就藏外面了。 她看看林小风还有点泛油光的小嘴，又看了看他身上满是补丁的衣裳，又叹了口气：“你这衣裳也是不能再穿了，我明天去找虎子娘，让她赔衣裳。” “娘，你别去找她。”林静漪不让李氏去找杨春柳，担心她被欺负，从身材到嘴上功夫，李氏都不是杨春柳的对手，“这事交给我，我保证把衣裳要回来。” 既然当初是林铁生答应要赔衣裳，她就去找林铁生要。 第52章 戏耍一番 翌日，林静漪把林小风喝剩下的药渣子拢在一起，拿张纸包好。 “静漪妹妹，你去干什么呀？”林静香突然从门后出来，问道。 她没看见林静漪刚才拢药渣，只看见了她手里拿着一个纸包，纸包还鼓鼓的，林静香下意识地以为纸包里的，是林静漪藏着掖着的好东西。 这下可让她抓住了吧，林静香快走几步到林静漪面前，眼中闪过得意之色。 “出去有事。”林静漪懒得跟林静香多说，说完后抬脚就走。 她是单纯的不想搭理林静香，可林静香把林静漪这种表现当作是心虚。林静香觉得林静漪肯定是因为手里的东西不能公之于众，才这么着急走的。 于是林静香继续挡在林静漪的前面，眼神不停地往那个纸包上打量，目光灼灼，好似能透过纸张看到里面的东西似的。 “静漪妹妹去哪里做什么事啊？”林静香直白地问道。 这人怎么跟癞皮狗似的，一直扒着她不肯走？林静漪有些烦了，语气有些冷淡：“咱们林家什么时候定下了，我出去做什么要向你汇报的规矩？” 林静漪也不是瞎子，林静香那目光就跟哈巴狗看见了骨头似的，一直缠在她的纸包上，明显是对她的纸包更感兴趣。 想到这，林静漪故意将纸包从左手换到了右手上，像是逗狗一样，看见林静香的眼珠子随着她手上的动作而转动。 真是个没出息的。 “我就是随便问问，静漪妹妹你可不要生气啊。”林静香说道，继而又问，“你这手里的东西是什么啊，可是从家中拿的？” “好东西。”林静漪神神秘秘地说道，一副此物天下无双的样子。 林静香被勾得心痒痒，又故作矜持道：“不知静漪妹妹能否让我看一看？” “当然能啊！”这下林静漪答应得很爽快，语气还有些轻快，“你不仅能看一看，还能尝一尝呢。” 因为林静香的先入为主，她始终觉得林静漪手里的东西，可能就是昨晚从冯夫人府上带回来的好东西，所以她一听林静漪答应得这么果断，心中瞬间涌起一阵能够品尝好东西的兴奋。根本没意识到，林静漪答应得这么痛快，会不会是在坑她。 这可是冯夫人府上的东西啊！林静香一把从林静漪手中拿过纸包，满怀期待地打开它。 看见林静香这副急切的样子，林静漪隐晦地勾了下嘴角，故意道：“静香姐要是喜欢的话，送给你也可以。” 林静香一听这话便高兴至极，但脸上的笑意刚展现出来，下一刻就僵住了，因为她已经将手里的纸包打开了。 “你敢骗我！”林静香一见里面的东西竟然是药渣，便怒道。 “我骗你什么了？”林静漪一脸茫然地问道。 “你跟我说这里面装的是好东西，结果就是这破烂东西。”林静香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 林静漪甚是认真地解释道：“难道药还不算是好东西吗？给人治病救人性命，多好的东西啊！” 最后一句话，林静漪说得情真意切。 而林静香则气得发抖，她想说根本就不是这样的。可是话未出口，她猛然惊觉，林静漪从始至终都没说过这东西是冯夫人给的，一直都是她误会了。 可是后来，林静漪说“好东西”时的语气，明显就是在误导她啊。 “静香姐既然不说话，想必也是认同我的话，觉得药是一个好东西。”林静漪笑笑，故意气她，又把纸包从她手里拿出来，“若是没有别的事，我便先走了。” 小小地戏耍了林静香一把，林静漪的心情极好，一路上小声哼着歌，快放林铁生的田边时，才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表情变得难过起来。 林静漪看向林铁生时，满脸委屈，活像一个受气包，但还是硬撑着对林铁生说道：“铁生叔，春柳嫂子去找过我了……” 说到这里，林静漪顿了一下，像是在犹豫接下来的话能不能说一样，再开口时，又是另一个话题了：“这包药还给你，其他的我煮完后都扔了，只剩这一包了，那身衣裳我们也不要了。” 虽然这话说得有点前言不搭后语，但是林铁生一听就明白了，他婆娘去找人家林静漪，除了闹事，还能干什么。 林铁生还觉得林静漪在这不吵不闹，也没大声嚷嚷杨春柳做了什么丢人的事，还是挺顾着他面子的。要是换了别家的婆娘，估计这时候都开始问候他祖宗十八代了。 于是林铁生说道：“我一个大人，咋能要小风的药，快拿回去。”他又把纸包塞回林静漪的手里。 林静漪拿着纸包，小心翼翼地说道：“可是春柳婶子那边……” “别管她！她还当不了我的家！”林铁生十分果断地说道，林静漪因为怕杨春柳而拒绝他，这给他一种这个家他说了不算的感觉。 难道他一个汉子，还管不住一个婆娘了？ “那就多谢铁生叔了。”林静漪一脸真诚地说道，“不知道春柳婶子有没有把衣裳做好，若是没做好的话，直接给布料也行，就不麻烦婶子动手了。” 很多事情都是迟则生变，林静漪怕这事拖下去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想着先把东西拿到手再说。杨春柳要是用衣裳还没做好当借口，她就直接拿布，反正她不亏。 “中午我就让你婶子送过去，放心吧。”林铁生保证道。 想到这，林静漪又突然想到，林水生当时好像也说过要赔衣裳。不过她也不贪心，她就要一身衣裳，至于两家怎么出布料，就让他们自己商量去吧。 于是她又走向正在另一片田地里干活的林水生，客气道：“水生叔，刚才铁生叔说中午把赔给小风的衣裳送到我家，那你家的什么时候给啊。几个小孩弄坏了小风的一身衣裳，你们两家也只赔一身就行了。” 林水生没想到林静漪又找过来了，他根本没准备赔衣裳，但一听林铁生都答应了，只好道：“我让我家婆娘中午和铁生家的一块去找你，行不？” 第53章 绑人后续 听林水生这么说，林静漪满意地点点头，没再打扰他。 跟汉子谈事，真的是快速又方便。如果跟他们婆娘谈的话，她估计要跟对方撕扯好久。 她回到林家院子，刚一进去，就看见林静香跟青蛙似的，气鼓鼓地瞪着她。林静漪见状，也挑衅似的回了一个微笑。 像是被气到了一般，林静香还想堵着林静漪说上几句，可是林静漪根本没给她这个机会，三步并作两步走，就回了房间。 坐在桌边，林静漪一边绣着衣裳，一边想林子源那事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在林家爆发，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林老太太和大房一家人的表情了。 另一边，鸿章私塾，里面的学子正纷纷议论此事。 “衍深，你昨日不在私塾，可是错过了一件大事！”赵永珏满脸兴奋，一副“我知道一件大事你快来问我”的表情。 宋衍深已经习惯了赵永珏这副模样，他好像不是来念书的，而是来私塾做包打听的，私塾里的大事小事他全都一清二楚，什么丁班的谁在青楼楚馆里喝花酒啊，哪个先生的妻子是母老虎啊等等。 以前赵永珏跟他说的事，宋衍深大多都不知道，但是赵永珏今天要说的，他则猜到一二。 不过宋衍深还是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顺着赵永珏的话问道：“什么大事？说来听听。” “就是丁班一个叫林子源的学子，听说是因为不喜郭先生，就去绑了郭先生的儿子，幸亏郭夫人找得及时，才在城门处截住了那人，没让那人得逞。”赵永珏激动地讲道。 他是因为打听到了这么大的一件事而激动，激动完了又有些愤慨和不可思议，就因为不喜欢郭先生而去绑他的儿子，这人也太蠢太冲动了吧。 “然后呢？可有报官？”这件事的起因经过结果宋衍深都已经知道了，谁都没他自己知道的更详细。 不过宋衍深更想知道的，是这件事的后续。昨晚因为要避嫌，他没有在林子源被抓以后继续跟着，所以他更想知道官府是怎么处置林子源的。 “这个啊，我还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他现在被关在大牢里，至于怎么判，那就不好说了。不过这个私塾，他肯定是待不下去了。”赵永珏说道。 同时又在心里暗想，他晚上回家后就立刻打听出这事的后续。 等到第二天，赵永珏又一脸神秘地凑近宋衍深，小声道：“你知道那林子源最后怎么样了吗？” 不待宋衍深接话，赵永珏便道：“我听说的是，本来要判林子源三个月的，可是后来有人在中间疏通关系，就变成了杖责五十。” “打五十大板，被打完后至少要在床上躺三个月才行。”宋衍深对这个结果还挺满意，毕竟林子源既被赶出私塾，又挨了打。 至于在中间帮林子源疏通关系的人，宋衍深心中有所猜测，估计是那几个少爷。归根结底，帮郭嘉甫的事，几个少爷才是主谋，林子源则是从犯。如果他们不帮林子源的话，林子源很有可能把他们供出来。 “也可以不用挨打，本朝律法规定可以赎杖，一板子是五钱银子，他只要掏二十五两出来，就不用挨打了。”赵永珏精通法典，立刻说道。 二十五两，这对于林家来说，算是天价了。宋衍深不由想起林静漪来，不知道这二十五两会在林家掀起怎样的波澜，会不会牵扯到她。 牵扯是肯定会牵扯到的，毕竟林家根本没有这么多银子。 此时，林家村。 一年才回林家一次的林大才，此刻刚走进林家院子。林静香先看见了林大才，惊喜地叫了一声：“爹！你怎么回来了？” 林大才扯了扯嘴角，脸上露出敷衍的笑容：“回来有点事，你爷跟你奶呢？” “爷爷去地里干活了，奶不知道去哪了。”林静香丝毫没看出他爹对她的敷衍，笑着说道。 “那你去地里把你爷叫回来。”林大才催促道。 三房的屋子里，在林静香喊出那声“爹”时，林静漪就知道是林大才回来了，而且肯定是因为林子源的事情回来的。 这林大才可真是，有好事的时候，想不到自己爹娘，只会在镇上拿着月钱过潇洒日子。偏偏出事了，倒记得回来找爹娘了，真是自私至极。 林静漪坐在屋里没出去，反而是林静音去和林大才打了个招呼，估计是因为林子睿在镇上念书还需要林大才多照顾。 林大才的归家，让林老太太异常兴奋，高兴得跟过节似的，还特意来找林静漪，想让她下厨做饭。 “奶，你是说让我做饭啊？”林静漪有点难以置信，那么抠搜小气的林老太太，竟然会主动让她去做饭，不怕她大手大脚了？ 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还是林老太太也被人穿了？ “你大伯回来了，当然要吃点好的。”林老太太理直气壮地使唤林静漪，“快去！你大伯走了这么远的路，肯定早就饿了。” 林静漪没跟林老太太争执，虽然她很不爽林老太太的语气，不过没关系，她一会就把灶房里的好东西全用光。 林大才只有一张嘴一个胃，也吃不了多少，她趁机多弄点好的，让李氏也补补。 不过林老太太这是真偏心大儿子，简直偏到没边了，其他的儿子加一起，在林老太太心里估计都不及她大儿子的一根小指头。 “小风，过来帮我烧火。”林静漪叫道。 “来了！”林小风跑得快，一阵风似的蹿进灶房。 其实灶房里也没什么好东西，除了几个鸡蛋和面粉，其他都是常见的素菜。 林静漪决定把五个鸡蛋都用了，做鸡蛋饼夹菜。因为鸡蛋放得多，面饼做出来呈金黄色的色泽，看着诱人极了。 素菜也是用猪油炒的，香得厉害。 饼子做得比较小，也就汉子手掌那么大，林静漪一共煎了四十张，让大家一口气吃个够。 在端出去之前，林静漪先偷偷拿给林小风三张饼，让他藏着。她担心一会分饭的时候，林老太太不舍得给她和李氏吃，故意分得比平时更少。 第54章 过河拆桥 看到林老太太分给她的半张饼子，林静漪觉得自己真有先见之明，事先让林小风藏了三张饼。 林静漪知道林老太太可能会不舍得给她吃，但是她没想到林老太太竟然这么豁的出去，只给她分了半张，剩下的半张分给李氏了。 本来一张饼就不大，半张饼就是一口的量，这是吃午饭啊还是尝尝鲜啊？ “奶，就半张饼，我吃不饱。”林静漪直接了当地说道。是不是她以前对林老太太的分饭没吭过声，林老太太就觉得她好欺负了。 她以前不说什么，那是因为她不爱吃那些东西，但这次的都是她自己做的，辛辛苦苦半天，结果就半张饼子，还不够她塞牙缝的。 “小贱蹄子吃什么吃，姑娘家的胃小，吃半张就饱了。”林老太太骂道。她整整五个鸡蛋啊，都做成了饼子，她怎么可能舍得给林静漪吃。 林静漪把筷子拍桌子上，冷声道：“奶既然说我是小贱妮子，那你们为什么要吃小贱妮子做的饭啊？” “还有，静香姐也是姑娘，她怎么就能吃三张饼，难道她的胃更大一些？”林静漪讽刺道，“奶你怎么知道静香姐的胃更大啊，难道你看见过？要不也让我看看长长见识吧，我还从没见过胃长什么样呢。” 怎么看见人的胃？那当然是剖开看了！ 听了这话，林静香气得不行，林静漪想看她的胃，这不是在诅咒她嘛。 “静漪妹妹，就为了这么一点吃的，你就这么顶撞奶奶，实在不是当小辈应该做的。”估计是林大成回来了，林静香的底气足了许多，林静香又开始说教。 听闻此言，林静漪反击道：“静香姐姐，你说的这么点东西，可是我忙活了半个时辰才做好的。你要是觉得做这点东西简单，那你怎么不去做啊，你这当闺女的，连顿饭都没亲手给大伯做过，也太不应该了吧。” 把刚才林静香指责她的话，林静漪全都还击了回去。她忙活了这么久，要是连顿饱饭都吃不上，那她还这么费力做什么？ 干脆让林大才去吃钱氏做的猪食好了。 林静香正欲说些什么，林老爷子便咳了一声，说道：“好了，大才好不容易回来一次，闹成这样做什么。” 说罢又看向林静漪，语气比刚才略微温和一点：“自己想吃多少就拿多少。” 然而林静漪听了这话也没有多高兴，她是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林老爷子对林大才，也有所偏带。 让她想吃多少就吃多少的前提，是因为林大才回来了，想让林大才吃一顿安生的饭。 之前吃饭的时候，林老太太次次找她的事，林老爷子可没这么快就出面。而这次还没吵上几句，林老爷子就开始阻止了，他对其他几个儿子，可没这么好过。 想到此，林静漪心里就不舒服了一下，说道：“我也吃不了多少，和静香姐一样，三张就行。我娘干的活重，但也比不得大伯娘，大伯娘吃五张，我娘四张就行。” 林静漪故意把大房母女俩拉出来做对比，说出来臊臊她们。 林老太太本来想说林静漪痴心妄想，但是看到老头子的眼神，便把这话咽了回去，不情不愿地给林静漪和李氏分饼子。 而且林老太太还特意挑小一点的饼子给她们。因为林静漪之前做饼的时候，饼的大小都是靠感觉来的，没有模具，饼子自然有大有小，但也没有相差多少。 林静漪见林老太太这做法，都快气笑了，能做到这种程度，林老太太也是个神人。 经过林静漪这么一闹，一旁的林大才这才真正注意到这个从傻子变成正常人的侄女。以前他不怎么回来，每次见到林静漪时，也都是轻蔑地从这个傻子身上扫过去，从未仔细看过。 现在看看，这侄女长得倒是不错，又有一门好手艺，以后说不定能成为他的助力。便道：“这次辛苦静漪了，忙活了这么久。” 林静漪不冷不热地回道：“做顿饭倒是没什么，就怕忙活这么久还不让吃饱，这才是真辛苦，大伯你说是不是？” 她故意这么问林大才，想听听林大才会怎么回答。林静漪是不知道林大才刚才的想法，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笑他天真。 林大才是什么龙子皇孙不成，还敢让她成为他的助力，脸呢？ “静漪真爱说笑。”林大才将这个问题含糊过去，也看出这个侄女对他不是那么亲切，便没再自找没趣。 菜很好吃，就是席间的气氛有些沉闷，只听见林老太太一个劲地招呼林大才吃这个吃那个，其他人都没有言语。 林老太太还问林大才在镇上怎么样，银子够不够，她大孙子过得好不好。 赵氏对银子一事比较敏感，怕林老太太又要给大房银子，便赶紧道：“娘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大哥在镇上当账房先生，这每个月的月钱足有一钱银子，又没拿回来过。这钱别说两个人花，就是四个人用，那也是绰绰有余。” 她这么一说，倒把林大才想卖惨的话给堵回去了。林大才这次回来就是想要银子的，但又不能直接说，自然要先铺垫一下，循序渐进才行。 刚才林老太太问银子够不够用，林大才准备说不够用的，然后再从各种方面说他们在镇上的日子有多拮据，引得老太太心疼。但被赵氏这么一搅和，他倒是不好开口了。 “是啊，四伯娘说得对。”林静漪开口附和道：“大伯在镇上当账房先生也有好几年了吧，这一月一钱银子，一年就是一两二钱银子，每年得这么多银子，可真是让我们羡慕啊。我爹他年年在田里累死累活的，别说花这么多银子了，他就是摸都没摸过。” 林静漪一脸她爹好可怜的表情，字字句句都在刺林大才，就差明说大房吸三房的血了。 而赵氏见林静漪竟然开口帮她说话，心中震惊之后，又一唱一和地说道：“老四也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大哥你给我们讲讲，花这么多银子是什么感受。” 第55章 阵前叛变 听赵氏这么问林大才，林静漪真想给她竖个大拇指，这问得真犀利，她是第一次发现，赵氏竟然这么会说话。 当赵氏不再跟她斗，而是把矛头指向林大才这个共同的敌人时，她和赵氏或许可以组成暂时阵线联盟。 之前因为偷东西一事，她和赵氏闹得很难看，林静漪就选择了和二房合作。不过如果赵氏也想对付大房和分家的话，她们俩倒也不是不能合作一次。 面对林静漪和赵氏的前后夹击，林大才的脸色有些难看：“四弟妹，镇上和村里不一样，村里能种菜养鸡，吃的喝的都不用银子，但是镇上租房子要花钱，吃饭要花钱，连喝口水都要花钱，再加上子睿子源念书的钱，这有多少银子都禁不住这么花啊。” 一听林大才要开始卖惨了，林静漪果断打断他，转移了话题：“那大伯今天回来做什么，是记着家里快要收稻子了，回来帮忙抢收的吗？” 这快到七月了，再过几天就要收早稻了，到时候全家老小都要下地干活，要是抢收晚了，被雨一淋，这一年都白干了。 林静漪知道林大才不是回来帮忙的，便故意这么问。 跟在地里扒食的农家汉子相比，林大才这几年在镇上可以称得上是养尊处优，让他收稻子，他是一万个不愿意。 不过这次不用他拒绝，林老太太就抢先说道：“我儿怎么能做那种粗活，你以为跟你一样是下贱身子啊。” 这话说得极其难听，林静漪直言道：“原来在奶心中，干农活的都是下贱身子啊。” 她故意把林老太太话里的指代范围扩大成大家，毕竟这在坐的，可没有一个是不干农活的。而且林老太太口口声声说“我儿”，难道林大成林大河就不是她的儿子了吗？ 结果林老太太还没说话，倒让孙氏抢先了。她轻声细语地说道：“娘就是心疼大哥，大哥常年在镇上照顾子源和子睿，好不容易才回来一次，怎么能一回来就干这么重的活。” 谁都没想到一向在家里当隐形人的孙氏，会突然出来说话。林静漪尤为震惊，因为这二房，不是跟她联盟了吗，现在怎么突然向着林大才了， 叛变投敌了？ 林静漪细想一下，才明白孙氏这么做的原因。刚才林大才提到了林子源，毕竟林子源在镇上念书住宿还要倚仗林大才，所以孙氏这才忙不迭地出来帮林大才说话。 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至理名言：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二伯娘说得对，大伯长途奔波过于劳累，不能干这么重的活，二伯娘天天在家，这次抢收可要多分担一点。”林静漪毫不客气地说道。 作为她的盟友，临阵叛变，拆她的台，就不要怪她不客气。 林静香看看她娘，又看看林静漪，有些为难地低下头，默默不语。 林老太太见林静漪把矛头对向孙氏，她便没说什么，因为孙氏这个克星，她也十分厌恶。 如果不是孙氏会刺绣能挣点银子，她肯定会被林老太太磋磨死。 孙氏没说话，只对林静漪笑笑，一副我作为长辈不跟你计较的样子。 林静漪有些憋屈，孙氏都不言语了，她就更不能说什么了，否则会显得她嚣张跋扈目无尊长。 这顿饭林静漪吃得很不开心，一开始说赢了林老太太，暗讽了林大才，没想到最后被孙氏在背后捅了一刀子。 气煞她也！ 她回到屋里，林小风小心翼翼地靠近她，轻声问：“姐，你生气了吗？” “姐没生气。”林静漪没想到林小风对她的情绪这么敏感，赶紧将心里的烦躁压下去，笑着道，“姐没生气，就是想事呢。” 林小风点点头，把藏的三张饼子拿出来，递给林静漪：“给姐吃。” “姐吃饱了，你放着等饿的时候再吃吧。”林静漪说道，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又道，“一会你拿一张饼给爹，别说是我偷拿的，就说是你自己省下来的，看他在地里干活太累了，所以留给他。” 虽然林小风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对于林静漪的吩咐，他向来都是照做不误的。 于是当林大成准备躺床上歇会的时候，林小风站在床边，把饼子递给他，一脸乖巧地说道：“爹，你吃！” 有那么一瞬间，林大成心里像是山呼海啸一般，被狠狠地震动了。 从小到大，他娘跟他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这个你别动，给你大哥留着，等你大哥以后出息了，你就能沾他的光享福了。” 于是小到一块肉，大到一件衣裳，甚至去镇上的机会，他都让给了大哥。 其实林大才能在镇上酒楼当账房，还是借了林大成的光。因为林大成无意间救了酒楼的掌柜，把他从翻倒的马车下救了出来。掌柜为了感谢林大成，就让林大成去他酒楼做工。但林老太太硬是以林大成蠢笨木讷而林大才聪明机灵为由，说服掌柜把林大才带走了。 这件旧事林大成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了，但是刚才林小风给他的这块饼子，勾起了他的回忆。 他有些心酸地看着饼子，如果当年是他去了镇上，那么如今的一切，是不是会大不相同？ 林小风不知道他爹的心理活动，见他爹半天不吃，反而愣在那，觉得有些奇怪，但他自小就跟林大成不亲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道：“爹，是不是凉了不好吃，要不我偷偷去后山生个火把饼子热热？” “不用，爹这就吃。”林大成既心酸又欣慰，觉得这就是养儿防老吧，他儿子从小就这么孝顺了。 见林大成吃了饼，林小风自觉任务完成，便去向林静漪汇报了。 林静漪好奇道：“你把饼子给爹，爹什么反应？” “没啥反应，就是发了一会呆，然后把饼子吃了。”反正林小风是没看出林大成的内心反应，反而问道，“为啥大伯跟咱们都不一样，咱家的人都又黑又瘦，而大伯又白又胖。” 第56章 谈谈人生 童言无忌，但总是一语中的。 林静漪听了这话，一刹那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难道让她说这就是命吗？有人生来就被偏疼宠溺，一生顺顺利利，每走一步都会有人提前为他铺好路。 而有人生来就被爹娘忽视，成了前者人生道路上的垫脚石。 白胖和黑瘦，这不仅仅是长相与体态上的不同，而是两个人前途与命运上的差距。 可是林静漪不想向林小风传递这么负能量的观念，她整理了一下措辞，才说道：“每个人在这个世上，都要有一技之长。比如我会刺绣做衣裳，大伯会打算盘算账，我们就能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更多的银子，从而得到更好的生活。” “而爹娘不会这些，他们只会干农活，所以只能一年四季一天到晚在地里忙活，靠地里的那点收成过日子。如果碰到旱灾或者水灾，那这一年甚至接下来几年的日子就会非常难过。” 林静漪想给林小风传递一个观点，那就是努力改变命运。 如果她没有穿越过来，那么林小风以后很有可能成为第二个林大成，被林老太太压榨，为林子源铺路成为林子源的踏脚石。 她想让林小风知道，如果他努力，就会有不一样的人生。而不是现在天天在村里跟一群孩子疯玩疯跑，再大一点就开始下地干活。等到十七八岁就娶妻生子，有了下一代之后，把孩子养成第三个“林大成”。 他应该去看看外面广阔的天地，见识人间繁华，对未来有所期望和向往。 “姐，那我跟你学刺绣吧，我不想下地干活，那也太累了。我上次背了一箩筐萝卜，这里都疼了好久。”林小风指了指自己的肩膀，他不知道什么是算盘，但知道林静漪每天就坐在屋里绣啊绣的，就能赚银子。 所以林小风觉得学刺绣肯定是个好出路。到时候他赚了银子，也给他姐买烤鸡吃。 听了林小风的话，林静漪哭笑不得，小孩还是见识太少。 她耐心地说道：“刺绣还不是最好的，你知道最好的本事是什么吗？” “是什么？”林小风对这个很感兴趣。 小孩子嘛，吃饭要吃最多的，玩的时候要当胆子最大的，甚至一群娃娃在田埂边放水，都要比谁尿得最远。 用“最好的”这个形容词来描述的东西，对林小风很有吸引力。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林静漪知道在古代，男子想要出人头地光宗耀祖，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念书科举做官。 “姐，你说的这是啥意思，我听不懂。”林小风呆愣地看着林静漪。 “你看，咱们村最大的人是村长；县里最大的人是县令，他管着下面的镇和村；府城最大的人是知府，他又管着所属的县镇村。”林静漪尽量用大白话给林小风科普官员的概念。 因为林小风以前见的，都是来收田税的那些衙役，腰间配着大刀，看着是很威风，但其实只是金字塔的最底层罢了。 她怕一提到当官的，林小风就想到衙役，生出要做衙役的想法。当然不是说衙役不好，对于村里的人来说，见到衙役就相当于见到了官老爷。可是林静漪希望林小风能念书，能当真正的官。 “你要是也想这么威风，管这么多人，就要当大官。”林静漪问道，“你想不想当官？” “我想！”林小风眼睛放光，狠狠地点了点头。 “那你就要好好念书，念了书之后考科举，这样才能当官。”林静漪引导道。 她真的不想这么功利市侩，说什么念书科举就是为了当官。可是林小风这么小的孩子，跟他说念书是为了百姓为了天下，他也不懂啊。 所以她目前只能这样说，等林小风以后学了圣人之言，就会在潜移默化之中，知道念书的意义和真谛。 “行，那我念书，我要当官！”林小风兴高采烈地说道，然后又问：“那我啥时候去念书啊？” “你要是想跟子睿哥一样去私塾念书的话，还要等一等。但你要是想学认字的话，我就可以教你。”林静漪顺势把教林小风识字的事情提了出来。 “姐，你怎么会认字？”林小风觉得很不可思议，但又觉得理所当然，反正她姐什么都会。 会刺绣，会帮他找回场子，连烤鸡都能弄到，还有什么是他姐不会的呢？没有！ 就算现在不会，那肯定看几眼就学会了。林小风在无形之中，成了一个姐控。 林静漪编了一个理由，说道：“我不是认识宋公子嘛，他教我的。我一看那些字这么简单，我学了几次就会了。但是你学了之后，不可以告诉其他人，爹娘都不行，只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她把宋衍深搬了出来，反正林小风又不可能去找宋衍深证实事情的真假。她这个漏洞百出的理由，骗不了精明的大人，但是骗骗小孩还是可以的。 “好，我谁都不说！”林小风应道，连说话声音都变小了，还向林静漪保证，“我要是说了，我就是小狗。” 她姐认识宋公子，宋公子会念书人又好，所以教林静漪认字。在林小风看来，这一切都顺理成章。 林静漪准备先教林小风阿拉伯数字，教完这个后再教大写的数字，不然一上来就“三百千”，那也太难了，会打击到小孩子学习的积极性。 她正在教林小风写“1”，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惊愕又愤怒的声音： “什么？你要三十两？你把林家里里外外翻一遍，看看能不能找到三十两！” 这是赵氏的声音，林静漪听出来了，也只有赵氏会这么冲动。 林静漪猜测，估计是林子源那边上下打点需要银子，但是她有些奇怪，林子源拐人不判刑吗？难道只花三十两就能把人赎出来？ 是本朝的律法太过宽容，还是县令御下不严，让手下的人钻了空子。 她暂时没觉得是县令贪污受贿，要是三十两就能贿赂县令，把林子源弄出来，那这个县令的眼皮子也太浅了吧。 第57章 要三十两 被赵氏那么一声吼，林大才想偷偷摸摸拿钱的想法被戳破了。他站在林老太太的屋里，看着屋外的赵氏，一瞬间有些傻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赵氏见屋里的三人都沉默不语，认定他们心虚了，于是底气更足，气势汹汹地说道：“往家里交银子的时候，不见你们大房往外掏一文，等到要用银子的时候，大房可真是不客气，张口就是三十两。” 她一直都好奇林大才突然回来做什么，吃完了饭就没睡，在自己屋里偷偷盯着大房的屋子，果然看见林大才从屋里出来后，进了林家二老的屋子。 要不是她机灵，偷偷去林老爷子的屋外探听，估计林家都要被林大才挖空了。 “你们大房摸摸自己的良心，这么多年花家里的钱还花少了不成？什么镇上念书吃穿住都要银子，那就回来住好了，隔壁村的宋书生不也天天镇上村里两头跑吗？这次又要拿三十两，你把我们几房的人当死人吗？”赵氏继续怒道。 林家还没分家，林大才想偷偷摸摸从公中拿三十两银子走，确实理亏。 赵氏这么一通嚷嚷，林家其他的人全出来了，三三两两地站在院子里，直勾勾地看着林大才和林家二老。 林大成也出来了，听说是林大才想要银子，他并不觉得奇怪，几十年了，林家所有的好东西不都是先紧着林大才麽？ 原以为不会有丝毫波动的心，此时竟有丝丝不甘涌动。 林静漪站在一旁，没有急着说什么，这场由她导演的大戏，终于拉开了序幕。 站在她身边的林小风小声问道：“姐，三十两是多少？” 刚才林静漪教他数了“123”，林小风现在对数字很敏感，想知道三十是个多大的数字。 不过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林静漪没向他解释这个，而是让林小风回屋里去睡觉：“你先回屋里睡觉去，等你睡醒了我再跟你说。” 她估计林家几房会大闹一场，不想让小孩子看到这种场面。 她希望林小风的童年中，看到的都是真善美，而非是人性的假丑恶。 三十两银子对于林家来说，可谓是天价了。林静漪估计林家二老手里不可能有这么多银子，想要凑够三十两，只有三种方法。 一是“卖”孙女，在几房中挑个姑娘嫁了，拿点聘礼。 二是卖田。 三是卖房。 这三条路是来钱最快的法子了。她倒要看看，林老爷子和林老太太会怎么选择。 “当家的，你在外面怎么了，是不是得罪人了，怎么突然要这么多银子？”钱氏惊慌失措地说道，抓住林大才的手臂。 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知道林大才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回来。一想到这里，钱氏就怕得不行。 林静漪没有错过，当钱氏抓住林大才的手臂时，林大才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嫌弃。 林大才把钱氏的手甩开，向她解释，同时也是说给大家听的：“我没在外面得罪人，是子源不小心摔碎了同窗的砚台，那砚台是个珍品，值五十两。但是那人看在同窗情谊上，只让子源赔三十两就行。” 一听不是林大才惹了麻烦，钱氏这才放心，随即又道：“那赶紧赔啊！用得起这么贵的砚台的人，肯定不是普通人，万一把人家得罪了，以后报复子源怎么办？” “大嫂说得倒是轻巧，三十两银子怎么赶紧赔？是你有这么多银子还是林家有这么多银子？”赵氏听不下去，立刻说道，“再说了，现在还没分家，林家的银子是我们大家伙的，可不是你们大房自己的，你有什么资格拿？” “我们其他几房，可不是你们大房的钱袋子。我们拼死拼活挣的银子，你们动动嘴皮子就拿去用，那还过什么过，分家好了。”赵氏越说越火大，激动之下把分家都说出来了。 反正现在林静漪也不傻了，赵氏觉得自家也占不着三房的便宜了，反而还要被大房吸血。这次三十两都有脸说出来，说不定下次就是五十两了，怎么想都不划算，还不如分了算了。 林静漪没想到林大才会给林子源盖上这么一层遮羞布，说什么打碎同窗的砚台，把一件那么狠毒龌龊的事讲得这么文雅，也是够了。 是怕把真相讲出来后，林子源和大房其他人会失去在林家的优越地位吗？ 那她就偏要戳破这层遮羞布，故作不解地问道：“大伯，既然是同窗的话，那三十两银子不能慢慢还吗？那位书生愿意减去二十两，说明他和子源哥的关系还不错，既然如此，那就请子源哥写张借条，慢慢还就是了。” 如果这银子是用于贿赂某个小吏，自然不可能慢慢还。林静漪故意这么说，就是想看看林大才会怎么狡辩。 其实如果真的是欠了同窗的银子，那么慢慢还是绝对可以的。 林老爷子不知道真相，便觉得林静漪这法子可行，且刚才赵氏连分家都喊出来了，他不能因为林子源，让这个家散了啊。 “大才啊，你去求求那位同窗，让他通融通融。”林老爷子说道。 听了这话，林大才不禁在心里暗恨林静漪多嘴，赎杖这种事哪有慢慢交银子的。 他之所以回来，就是想从二老手里抠银子，但现在这么多人看着，暂时是要不到银子了，便道：“那我明日再去求求他吧。” 他决定今天不走，晚上再偷偷去找林老太太一次。这次他把事情说得严重点，不怕林老太太不掏银子。 林静漪可不信林大才会良心发现，放弃从林家拿三十两银子，他肯定还有后招。 林子源的事具体是什么情况，她晚上要去找宋衍深问一问。宋衍深在私塾，消息肯定比她更灵通，而且以宋衍深那么周到稳妥的性子，说不定还会主动打听这事。 不过林大才这么说，表面上给人一种他退让了的感觉，赵氏就没再说什么了，反而得意洋洋的，好似自己打了一场胜仗：“大哥可一定要好好求求人家，子源惹得麻烦，反而让全家给他擦屁股，没这个道理。” 看见赵氏喜色外露，林静漪暗暗摇头，觉得赵氏有点傻。林大才明显就是暂时鸣金收兵，肯定会重整旗鼓再搅风云，而赵氏却觉得可以班师回朝了，可真好糊弄。 第58章 打听清楚 晚间，吃过饭，林静漪随便找了个借口出去了，准备在村口等着宋衍深，问问林子源的情况。 她出门之前，林静香过来找她，说有事想和她商量。 对于林静香想商量的事，林静漪心里大概也能猜到一二，林大才因为三十两回来了，二房肯定害怕家里会因为林子源的事情而影响到林子睿念书，所以来找她商量一下。 但是林静漪也是有脾气的，孙氏才拆过她的台，同盟已经有了裂缝，她要是现在又屁颠屁颠地去帮二房，那她也太好欺负了吧。之前是拆台，以后是不是就要插刀了？ 所以林静漪委婉拒绝了林静香：“静香妹妹，我现在还有点事，等我回来再说吧。” 她不是针对林静香，而是指向孙氏。 既然已经站队了，那就老老实实地站稳了，别一会往左飘一会往右摇的，墙头草当不得！ 而且她现在还急着去找宋衍深，万一错过他回村的时间，就得明天才能知道林子源的情况了。 “那好吧。”林静香的情绪有些低落，“静漪姐先去忙吧，我等静漪姐回来。” 林静漪这才出了院子，快步往村口走去。到了村口，她先看向往镇上去的方向，没瞧见人。结果往反方向一看，在往隔壁宋家村去的路上，有一个人影正在慢慢移动着。 那不会是宋衍深吧？林静漪还以为宋衍深没从镇上走到这呢，没想到竟然已经走过了。 目测距离大概有一百米左右，林静漪只好快速跑过去，她本来还想，要是认错人了，她就赶紧往回跑，不然也太尴尬了。 不过幸好没认错人，这人就是宋衍深。 “宋公子，你今天回来得还挺早呀。”林静漪气喘吁吁地说道。她觉得自己有些缺乏锻炼了，只跑这么点路就累得不行。 可是天天在家吃都难吃饱，哪有多余的力气去消耗，钱氏做饭那叫一个难吃。如果能通过林子源这事，从林老太太手里争取点权利过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林姑娘，这么着急，可是有事？”宋衍深温和地问道。 “确实是有点事想问你。”林静漪把林大才回来要三十两银子的事情说了，问宋衍深这钱是用来干什么的。 宋衍深本来就准备找机会把林子源的事告诉林静漪，他刚才在村口那里，也稍微等了等。但又想着他跟林静漪并没有提前约定，担心等不到，便又走了。 没想到两个人还挺心有灵犀，宋衍深心中升起一点微妙的愉悦。 “是这样的，丁班那几个人，家中皆是昌平镇的大户，其中一人的姐姐，似乎还是永安县县丞的小妾。他们出面了，林子源便不同被判刑坐牢，只被判了杖责五十。现在暂时被收监，等银子筹齐，就可以免了杖责。”宋衍深详细地说道，又给林静漪讲了律法中关于赎杖的事。 这里面的人际关系，是赵永珏之后又打听到的，他就是这么一个喜欢刨根问底的性子。 “所以林大才回来要三十两，就是为了让林子源不用被打板子？”林静漪明白了，可是细想一下又觉得有些不对，“赎杖的银子不是二十五两就够了吗，他为什么多要五两？” “这就不得而知了。”宋衍深很是实在地做了个猜测，“可能是想留着自己花？” 林静漪都快被林大才的自私自利气笑了，不顾林家的实际情况想回家吸血抠钱就算了，居然还恬不知耻地多要五两。 心怎么能黑到这种程度，他以为这是五文钱啊，说加就加！ “该死的……”狗东西！ 她没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但考虑到宋衍深还在这，便把后面的几个字主动消声了。 “这着实过分，林姑娘可需要我的帮忙？若是需要，尽管提出来便是。”宋衍深真诚地说道。 “不用了，宋公子能详细地将这些情况告诉我，就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剩下的便不麻烦宋公子了。”林静漪没应，这是林家的家事，宋衍深就是想帮忙也插不了手啊。 不对！ 林静漪突然想到一种情况，觉得还是需要宋衍深的帮忙。但寻求帮忙的前提，得看林大才会不会向林家二老坦诚林子源的事。 如果林大才不敢说出实情，那她就借宋衍深的口说出来。 于是林静漪又改口道：“可能还是需要宋公子帮一帮的。” 她说完后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上一秒刚说不用，下一秒就改口，这也太打脸了。 不过宋衍深也没在意，他反而更高兴林静漪找他帮忙，便道：“林姑娘尽管开口便是。” “不是现在，是之后。是否需要请你帮忙，得看事情的变化发展。”林静漪解释道。 两个人又寒暄了几句，林静漪想着宋衍深估计还没吃饭，便不耽误他的时间，向他告辞。 林静漪在回去的路上，想着怎么对付林大才，而宋衍深在回去的路上，也在思考一件大事。 这是一件关于他的人生和未来的事情，他在想：是时候向李家提出解除婚约了。 他和李家小姐的婚约，是长辈们定下来的。之前李家也住村里，他娘亲和李夫人交往密切，两家大人便定下了婚约，还给了李家一个玉佩做信物。 那个玉佩是他娘亲的嫁妆，李家收下后便给了宋家一张契书，这个婚约便定下了。可谁成想，他娘去得早，而且后来李家又突然发迹了，且发迹之后又火速搬到了镇上，两家人就从此未再来往。 宋家人也明白李家人的疏远代表着什么，无外乎就是不想承认这个婚约了。 之前宋衍深没管这件事，一是他现在一心科举，无心男女之情；二是觉得这婚约是他娘亲定下的，多少算是娘亲的遗愿，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完成。 但现在，宋衍深对林静漪有了一些好感，他不能在有婚约的前提下，还对林姑娘有逾越的想法，这对林姑娘不公平，也有违他所学的圣人之言。 其二则是因为，他那天在巷子外，看见李家小姐和别的男人亲密接触。这一点对他来说，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所以，宋衍深决定取消婚约。 第59章 身份之迷 宋衍深回到家，继母一如既往地不待见他，看见他之后便甩脸子出了堂屋。 桌上有饭菜，是宋老太太专门给他留的，还有一个鸡蛋。 宋老太太一见宋衍深，便赶紧招呼他坐下吃饭：“乖孙，快吃，不够的话奶再给你做。” 估计是怕宋衍深因为刚才周氏的动作而不悦，又道：“别理那婆娘，她刚刚想吃鸡蛋，被奶说了几句。你放心，不管是这鸡蛋还是别的，咱宋家的东西以后都是你的，那懒婆娘别想拿走丁点。” “奶，我没在意这些。”宋衍深听了后有些哭笑不得，他根本不在意宋家的这些东西。“咱家的家业都是你们和我爹挣的，你们想给谁都行。” 而且说句实在话，宋家无外乎一间青瓦房和几亩田地罢了，他志向远大，不想因为这点东西跟别人争来争去的。 他只是有一点不明白，为何他娘去世不到三年，他爹就迎了继母进门，还带着一个闺女。周氏跟他亲娘相比，无论是人品性情容貌还是教养学识眼界，都是云泥之别，给他娘提鞋都不配。 他娘亲是极其温柔贤淑善良多才的女子，会琴棋书画不说，连他的启蒙都是他娘亲负责的。 所以宋衍深极其不明白，他爹为什么在喜欢过他娘亲之后，还能看上周氏这种惯爱无理取闹胡搅蛮缠无事生非的人。 这一直是宋衍深不解的一点，也是他心中的一个结。所以自周氏进门后，他对他爹便只有恭敬，没有亲近。 “哪能不在意这些！”宋老太太急了，“这可都是你娘留给你的，你哪能不要？你爹那个只会闷头干活的性子，种一辈子的地也种不出一间青瓦房。” 以前宋衍深从不关注家里的这些事，宋老太太就没跟他说，同时也是盼着他能一心念书，别被其他事打扰。 但现在看她大孙子似乎误会了什么，便赶紧解释道：“咱们老宋家穷啊，就那两亩田还是你曾爷爷传下来的，要不是你爹娶了你娘，咱家现在还住漏风的茅草屋呢。这屋子是你娘用嫁妆盖的啊，后来增的田地也是你娘花银子买的。你怎么能那么糊涂，还想把这些东西让给外人。” 这外人说的就是周氏母女。 宋衍深被这消息震惊了，他确实不知道这些都是他娘亲的嫁妆。 估计是宋家二老觉得用儿媳妇嫁妆不太好听，而且后来儿子还娶了个那么糟心的继室，对大孙子也不好，他们就更不好意思说了，觉得愧对大孙子。 可要是再不说，大孙子就准备真的不要这些东西了，他们只能据实告知。 宋衍深一时忘了跟宋家二老提前漏点解除婚约的口风，一心只有他的娘亲。 那块玉佩，那些用来置办房子田地的嫁妆，和与农村妇女与众不同的容貌才艺学识，都让宋衍深意识到，他娘亲的身份，可能不同寻常。 一时间，他陷入了深思。 在宋衍深迷茫时，另一边的林家村里，林静漪家中，正在爆发一场激烈的争吵。 吵架的原因，是林老太太把几房的人叫在一起，开了个会，说是砸锅卖铁都要凑够三十两银子。一旁的林老爷子没说话，显然是默认的态度。 林静漪错过了这个会的开头，她进院子的时候，刚好听见赵氏在质问林大才： “你下午不是说可以去求求林子源的同窗，让你们慢慢还吗？你连镇上都没回，现在凭什么又要家里出钱？” “你个死婆娘，这是我们林家的事，你个外人没资格说话。”林老太太一脸怒色，对待赵氏的态度也比中午凶很多。 林静漪觉得奇怪，林大才这是说了什么，居然能把林老爷子也说动。林老太太本就偏心林大才，站到他那边不算什么。 但林老爷子算是比较理智的人了，居然也会同意这么荒谬的事情，三十两啊，难道林家真的不过日子了？ “我是外人？我嫁进你们林家这么多年，给林大河生了孩子，我居然还是个外人？”赵氏难以置信自己居然听到了这种话。 林老太太竟然说她是外人！ “你没给大河生儿子，没给他传香火，你就是个外人！生的是什么赔钱货！”林老太太似乎也知外人这话说得不对，但她不能低头，只能强词夺理了。 听到这，林静漪走了进去，冷静地问了一句：“照奶这么说，我娘生了儿子，给林家传了香火，是不是有资格说话？” “你娘那个爬墙的贱货，老娘不把她休了就算好的，她还想说话？”林老太太口不择言，“说个屁的话，这林家的事就没你们说话的资格。” 李氏听了这话，一下子气红了脸，虽然被说了这么多年，但她依然做不到无动于衷。 “奶，你是亲眼看到我娘做出那种的事吗？”林静漪镇定地质问道，“是在何时何地跟谁一起？如果你说不出，就代表你是胡说的。” “你好不要脸，做了那等下贱的事还要老娘说出来。老娘要是看到了，早就把贱人抓了浸猪笼了！”林老太太的声音越嚷越大，似乎觉得这样就可以把林静漪的气势压下去。 可是有理不在声高，她这样说，反而更让人觉得她是在胡搅蛮缠。 “那就是说奶根本没看见，一个没影的事，就凭着奶的臆想，生生骂了我娘这么多年。”林静漪思路清晰，步步紧逼，“既然这样，那么这件事，奶就要给我娘一个交代了。” “明天我就请我舅舅过来，让他们为我娘这么些年受的委屈，要个说法。”林静漪抬出了李氏的娘家，“至于三十两银子的事，等咱们谈完奶污蔑我娘不贞不忠的事，再掰扯清楚谁是外人谁有资格是林家人之后，再来谈吧。” 因为林静漪没弄清楚林家二老开这家庭会议的前提，不知道林大才又编了什么谎话，所以没法对症下药。 偏偏林老太太又嘴贱，还拿着爬墙的事骂人，林静漪一气之下，反而想出了一个不太完美的两全之策。 既能洗刷李氏的污名，还能让林大才暂时拿不到银子。 反正是林子源在大牢里关着等着拿银子去赎杖，她一点都不着急。 一旁的赵氏终于聪明了一回，赶紧跟着说道：“对！我明天让我爹也来，你们就当着我爹的面，说清楚我到底是不是林家人。” 第60章 再次压下 林大才心里很清楚，如果李氏和钱氏的娘家人都过来的话，这三十两银子就更不可能拿到了，所以他一定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三弟四弟，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把事闹得这么难看呢，你们说是不是？”林大才站出来打圆场，但他一个汉子，总不好跟两个弟媳妇说这话，只能摆摆大哥的架子，半是逼迫半是商量地说道。 林大成一向沉默寡言，听了这话也没吭声，微微低下头，躲开林大才的目光。 而一旁的林大河则是迫于赵氏的眼神威胁，根本不敢接话。且他自己心里也是不舒服的，因为林老太太的偏心，林大河从小时候懂事起，就很不服林大才这个大哥了。 以前还能对林大才有个好脸，那是因为林大才在镇上做工，他以后说不定还会有事要求到林大才，这才与他搞好关系。 可是现在，林大才一开口就是三十两银子，林大河心里快恨死林大才了，怎么可能还会向着他说话。 “大哥这话说得不对啊，刚才口口声声说我是外人，现在又说咱们是一家人，怎么好话坏话全让你们说了？”赵氏轻蔑地说道。 林大才现在快烦死林老太太那张口无遮拦的嘴了，他脸上堆着笑，仿佛刚才被嘲讽的人不是他一般：“四弟妹这说的是什么话，娘她就是一时口快，根本没旁的意思。” 一直没说话的林静香此时也软声软语地劝道：“四伯娘，奶就是口误而已，你就别生气了。” 她说罢又转向林静漪，摆出一副善良孝顺的样子，劝林静漪要大度：“静漪妹妹，奶奶也不是故意这么说的，只是你先说了那样难听的话，奶奶气急了而已。而且你作为晚辈，本就不该用那种态度对奶奶，你快给奶奶道个歉吧。” 想让她道歉？ 这恐怕比林大才想从林家拿走三十两银子还难！ 林静漪扯了扯嘴角，脸上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认真地问道：“静漪姐姐，我观你的容貌，好像和大伯长得不太像，听说大伯娘怀你之前还天天往外跑，你会不会不是……” 说到这，林静漪猛地捂住嘴，眼睛里流露出好似戳破某个秘密之后的惊恐。 说一半留一半，这样才最惹人遐想。 其实钱氏老往外跑那事，是林静漪胡诌的，毕竟十几年过去了，那么多年前的事谁还会记得，还不是她说什么，大家就往那个方面想。 谁让林静香装得跟个天真无暇的白莲花似的，一张嘴就按头逼她道歉，林静漪才不会让她好过。 “放你娘的屁！老娘当年根本没有老往外跑，小贱人你敢给老娘头上扣屎盆子，老娘让你好看！”钱氏粗鲁又暴躁地骂道。 “谁说没有，当年的事我记得清清楚楚，大嫂你那段时间就是老往外跑，你问你去哪，你就躲躲闪闪地说去娘家。”赵氏赶紧出来补上一刀，“但是不是真的去娘家，那就不得而知了。” 钱氏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刻说道：“那时候我弟弟要娶媳妇，我就是回娘家帮帮忙。” 回娘家帮忙是真，其实就是从林家捣腾点东西送回娘家。拿婆家的东西给娘家，就算林老太太看在大房父子的面上再疼钱氏，都不可能允许她这样做。 所以那段时间，钱氏做这事时一直偷偷摸摸的，以至于现在倒是说不清了。 钱氏有些心虚，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后只能干巴巴地说一句：“反正我就是回娘家了，没干你们说的那种烂事。” 这话真的一点可信度都没有，不过没关系，林静漪开口帮她了。 “大伯娘，不如你明日也请你娘家的人过来，帮你作证。”林静漪好心地说道，“正好几家人在一起，把该商量的事都商量了。而且子源哥是你儿子，那三十两，你刚好能向你娘家借一借。” 林大才想把林子源的事捂在林家内部，她就偏偏不如林大才的意。林静漪要把丑陋的东西敞开，曝光在众目睽睽之下，让所有人都看见华美外衣下的龌龊内里。 还想在林家当高高在上的林少爷？ 对不起，做梦去吧！ “爷奶，我爹娘他们也在地里忙活一天了，今晚这也商量不出来什么了，不如等明天我舅舅他们都来了再说。”林静漪一副我都是为你们考虑的样子。 沉默了一晚上的林老爷子，此时终于发声了：“今天确实晚了，这事等明天再说吧。” 之前大儿子找过来，说那同窗家里很有势力，为人蛮横跋扈，平日里最看不起乡下人，如果他去求那人，他肯定会借机在私塾里大肆嘲讽子源。 光凭林大才自己，三年五年是根本还不完三十两的，难道要让那人嘲笑子源这么多年吗？如果这样的话，子源在私塾里还如何安心读书？ 林老太太一听大孙子会被人欺负排挤，立刻就慌了，便嚷嚷着要一气把三十两还了，不能让大孙子丢脸。林老爷子是觉得，如果林子源念书受影响，以至于无心科举，这才是最严重的事。 所以林家二老就召集林家人开会了，可是他们也没想到，话题会歪成这个样子，三言两语就被林静漪带偏了。 不过林老爷子没拒绝明天亲家们来，也是有私心的，他想借钱。 林静漪听林老爷子这么说，便准备走人：“那我们就先走了，爷奶你们也早点睡，船到桥头自然直，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你们就是再急，咱们林家该没钱还是没钱啊，还不如好好歇一晚。” 不过可能明天过后，当林家二老知道了真相，就再也不能睡个好觉了。 三房走后，其他几房的人也陆续回去。 银子的事被林静漪再次压下，又没有进展，反而扯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事出来，林大才心中不禁暗恨，他还真是小瞧了这个侄女，简直鬼得很，连续两次坏他的好事。 他都想好了，林家一共十亩地，只需要卖出去几亩，再加上林老太太手中的体己银子，完全够了。 结果被林静漪搅和到现在，什么都没拿到手。 林静漪根本不知道自己又招人恨了，她一觉睡到天亮，养足精神，准备打一场硬仗。 第61章 回娘家 早上，林静漪跟李氏一起去大槐村，李氏的娘家就住在这个村子。 其实回娘家请她爹娘过来这事，李氏一开始有些犹豫。为了洗刷污名而回娘家请人，她觉得有些羞耻。但林静漪又劝她，说不破不立，必须要借此机会堵住林老太太的嘴，让她以后再也不敢乱说。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被“爬墙”这事压得抬不起头，她回娘家说过一次。她娘只会抱着她哭，说她命太苦了，然后叮嘱她要加倍孝敬公婆伺候丈夫，以求林家人能对她好点。 她后来也这样做了，可是林老太太对她变本加厉。还是林静漪神志清醒以后，她的日子才好过起来。李氏这才明白，有时候，强硬比软弱好用。 而且李氏那次回娘家说了那事，还被嫂子冷嘲热讽说了一通，说是她立身不正，别人才会怀疑。还让她以后少回娘家说这种龌龊事，简直脏了娘家的地。 “静漪，你舅母脾气不太好，我怕她不让你姥爷和舅舅去林家。”李氏有些担心，她那个嫂子，说脾气不好已经是很委婉的了，实则是蛮横霸道，泼辣无理。 当年李家也是信了媒人的那张嘴，结果娶了这么一个母老虎进来。李家人都老实得很，王大妞生了儿子后自觉有功，开始在李家作威作福，不下地不洗衣裳不做饭。 李氏有心想说些什么，不是不让李家人对王大妞好，但也不能这么纵容吧。可偏偏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自己过得也不是很好，更没资格张那个嘴。 “我舅母在李家说一不二？”林静漪好奇道。 “差不多，我去年过年回去的时候，她说家里没菜了，就端出几盘野菜。但我后来走的时候，看见她儿子在灶房里啃鸡腿。”李氏说起这话时，还有些心寒。 不是她无意间看见的，而是那孩子故意拿着鸡腿在她面前晃悠，她出了李家的大门后，还听见那孩子喊了一声“打秋风的走了”。 可想而知，王大妞平日里在李家都怎么说她，而她爹她娘，似乎也并未帮她说过话，任由王大妞这么教孩子。 “没事，等咱们分了家，我能让咱们顿顿吃鸡腿。”林静漪很有自信地说道，她没有说什么娘别伤心了，而是冷静地表示，“娘，你现在靠我和小风就行，不用再靠娘家了。” 林静漪一听李氏这么说，就知道李家大概是个什么情况。表面上看，是厉害媳妇王大妞把住了李家三个人，但是李家人再老实再憨厚，也不至于连两个长辈都被儿媳妇骑在头上吧。 这两长辈，要么是思想有问题，觉得嫁出去的女儿是外人，娶进来且生了儿子的媳妇是自己人，所以不帮李氏说话。 要么就是李家人对李氏这个闺女不怎么在意，所以任由她被王大妞欺负，任由她在婆家被磋磨。 所以这门亲戚，林静漪有点不太想走了，话语中便隐约有让李氏放弃娘家的意思。但林静漪还没摸透李氏的想法，所以话不敢说得太明显。 “好闺女，娘知道你是个贴心的。”李氏很是欣慰，其实自从鸡腿那事发生后，她心里也没怎么指望过娘家了。 这次答应回娘家，请父兄去要说法反而是其次，主要是林静漪先在林家人面前夸下口，她就不能扯闺女的后腿，让她没面子。 这不过年不过节地回娘家，李父李母见到李氏的第一眼，还以为李氏出了什么事。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李母担心地问道，“是不是你在林家做了什么错事，被人赶回来了？” 林静漪越琢磨这话，越觉得别扭，怎么就不能盼人点好的呢？ 待李氏向爹娘打过招呼后，林静漪站了出来，先乖巧地向李家二老问好，解释了她神志清醒的事，看见二老脸上有如释重负的笑容。 她看得出来，他们不是为她终于清醒而高兴，而是为自己不用再有一个傻子外孙女而庆幸。 “本该早些来拜访姥姥姥爷的，但是因为家里的事太多了，一时间有些脱不开身，这才拖到了现在。”林静漪客气完后，转入了正题，“今天来，是有事拜托二位的。” 她看了看周围，李丰年和王大妞不在家，不用面对那个难缠的舅妈，也是好事。 李家二老脸上的表情有瞬间的迟疑，一登门就是有事相求，他们心中是有些不情愿的。 他们还以为是借钱，结果林静漪说的事更出乎他们的意料，竟然让他们去找林老太太要说法。 李母刚想拒绝，这种丢脸的事，她哪好意思去要说法，只是她话还没出口，就被林静漪抢先了。 “我娘多年来受此污蔑，她有污名在身，你们二老脸上也无光。其实并不是要你们去吵架骂人，只是去个人震震场子便行。而且今日林家还有大事，别的几房都去，唯独二老缺席，怕是不太好吧。”林静漪的语气中半是请求半是威胁。 李家二老商量了一下，最后李父决定他去。回去的路上，林静漪仔细给李父讲了林家的情况，让他坚定不移地站在李氏这边就行，旁的不用他操心。 李父见林静漪有条不紊地处理事情，感叹了一声，对李氏说道：“你是个有后福的。” 李氏眼泪汪汪地点头。 三人回到林家院子时，里面站满了人，光赵氏身后就有六个汉子。林静漪有些愣，她看了看身后的李父，突然觉得有些势单力薄。 赵氏的娘已经跟林老太太吵起来了，一个喊自己闺女在林家过的是什么猪狗不如的苦日子，一个嚷嚷着赵氏在林家是个不敬公婆的懒货。 林静漪怕这两人吵到天黑都吵不出胜负，担心轮不到她的事，便开口道：“爷奶，我姥爷过来了，咱们要不先说我娘的事吧。”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集在林静漪的身上，她不慌不忙地说道：“昨日奶与我争论时，因为拿不出任何证据，便说明我娘爬墙这事是她污蔑造谣的，所以我需要奶向我娘道歉，再写一份保证书，说明这事是污蔑且以后不再提及。” 第62章 终于道歉 让林老太太一个长辈给一个晚辈道歉，而且还是她以前一直看不起的李氏，这不是扒了她的脸面往地上踩吗，林老太太当即就怒了。 她指着李氏的鼻子大骂道：“放你娘的屁，敢让老娘向你低头，也不怕折了你的寿。” “奶空口造谣毁我娘名声，都不怕死了下十八层地狱被拔舌，我娘又怎会怕折寿呢？”林静漪反唇相讥，态度十分强硬。 林老太太一听这话，气得不行，连手都是抖的：“你这贱蹄子敢咒我，老娘看你是不想在林家待了，给老娘滚！” 她之所以这么生气，一是因为被林静漪骂了，二是因为在这么多外人面前被挑战了权威。她从一个在林家可以呼风唤雨的女主人，变成连小辈都能随便骂的老婆子，这让她觉得十分丢人。 可是林静漪根本不吃林老太太这一套，直言道：“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何来咒你一说？难道我说奶万寿无疆，奶便能一直活下去吗？既然不是我说什么，什么就会成真，那么奶何必在意这些言语呢？” “刚才提的那两个要求，也不是强人所难，奶只凭着自己的臆想，就污蔑我娘这么多年，只是道个歉写份保证书而已，这已经是最简单的做法了。”林静漪的语速不急不缓，但又充满了信心，让人一听就觉得很有底气。 她抓住了林老太太的一个软肋，笑容中带着些许凛冽：“如若不然，我便带着我娘去县衙告状，这样一来，不管胜败，大家都会知道鸿章私塾的学子林子源，有个搬弄是非乱嚼舌根被人告上衙门的奶奶，不知道他的同窗会怎么看待他，是不是都耻于与他为伍呢？” 要说谁是林老太太的掌中宝心头肉，那必然非林子源莫属。所以她一直跟林老太太在那掰扯谁对谁错没什么意义，她要的不是对错，而是结果。 “你唬谁呢？官老爷才不管这种闲事！”林老太太说这话时不太有底气。 “县太爷管不管是他的事，但告不告是我的事，只要我去告，他就必须升堂。”林静漪胸有成竹地说道，“到时候私塾里的所有人都会把林子源当成谈资，议论他取笑他，可能连主考的官员看到林子源时都不会有好印象。” “你敢毁我儿的前程，小心我跟你拼了！”钱氏受不得激，一听林静漪这么说，她是又怕又怒，恨不得冲过来撞死林静漪。 “我敢不敢，你们大可一试！”林静漪脸上带笑，眼神却如利刃一般，“而且是毁还是不毁，全在奶的一念之间。大伯娘与其冲我，不如好好求求奶，让她好生与我娘道歉，这样林子源才不会污名满身。” 林子源还用她出手毁吗？早就自己把自己作死了，只是鉴于现在林老太太还不知道林子源被逐出私塾的事，林静漪才敢这么说。 而且林静漪觉得，估计林大才也以为林子源能重回私塾。可她知道，这根本不可能。 一时间，院中的气氛有些沉寂。 尤其是先前跟林老太太吵得极凶的赵家人，现在不禁在心中嘀咕，这三房的妮子，看着怪猛的。 其实林老爷子是想说些什么的，但他看到林静漪那坚定的眼神，就知道自己无法说服她。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压不住这个极有主意的孙女，如果硬要以孝道压她，可能会让林静漪和家里离了心。 其实林老爷子不知道的是，林静漪早就跟林家离了心。而且两个人的立场不一样，林老爷子为大房，林静漪为三房，二人怎么可能走得上同一条路呢？ 沉默被钱氏打破了，她期期艾艾地看着林老太太，弱弱地喊了一声：“娘，你就……” 就低头道个歉吧。 这话钱氏没敢说出口，但她眼神中传达的意思很明显，甚至连林大才都这样认为。 只是道个歉而已，又不是出银子，就张张嘴的事，何必这么抗拒，难道真要等到林静漪跑到县衙去告官？那才是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而且依林大才对林静漪的了解，这个雷厉风行的侄女是能做出这种事的。如果她娘前脚说“不”，可能林静漪下一秒就会往镇上跑。 在林老爷子无言的默认下，在林大才的目光恳求下，林老太太妥协了。 她只能不情不愿地说道：“道歉这事，等咱们关起门来自己说。” 在这么多亲家面前向李氏低头，林老太太丢不起那个脸。 林静漪见林老太太还想讨价还价，她一字一顿地拒绝道：“不行！就现在，我姥爷也在，让大家做个见证。至于保证书，在场的人中没有会写字的，但是没有关系，奶你先在空白的纸上按个手印，上面的内容可以以后再补。” 其实她会写字，但是不能暴露出来，只好出此下策。 赵家的人乐得看林老太太丢脸，汉子不好说话，但赵母可以肆意嘲笑，说得林老太太的脸一会红一会白。 林老太太磨磨蹭蹭好一会，最后还是不得不向李氏道歉：“以前不该那样说你。” 短短的八个字，让李氏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以前被林老太太说得狠时，李氏也想过一死了之以死明清白，但是再看看一双儿女，她便歇下这个心思。 终于让她等到拨云见日的这一天了。 一旁的李父，也是真真切切地见识到，林静漪的厉害之处。不是靠泼辣叫骂，也不是靠无理取闹，而是冷静镇定地将敌人一步一步逼退，直至对方再无挣扎之力。 道完了歉，盖完了手印，林静漪将东西收好，火速开启下一场大戏。 这场戏可是群戏，大房四房娘家人都在，再加上林家所有人，这一人说一句，估计都得说上几分钟。 林静漪自觉刚才的台词说得够多了，这次只简短地说道：“大伯，我娘的事已了，现在来说说子源哥的事吧。我昨晚越想越不对劲，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大家，不然为何要银子要得如此急切呢？你若是不据实以告，那我只能亲自去私塾打听了。” 第63章 群戏开场 林静漪这么说，就是想逼出林大才的实话。这私塾和村里也不是千里之遥，只要想去随时就能去。而且林大才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收买一整个私塾的学子帮他说瞎话，所以但凡有人去打听，那真跟去井里打水一样容易。 只需问上三两句，该知道的事就都知道了。 林大才没想到林静漪能敏锐到这个程度，他再看林静漪时，只觉得她的眼神中带着不同寻常的意味。 “静漪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在怀疑我爹爹说谎吗？”林静香赶紧出来帮她爹说话。她想嫁到镇上去，想买好看的衣裳，这些都要靠林大才。 所以林静香此时跳出来，想让林大才多记着点她的好。 “静香姐，我可没这么说，你千万别歪曲误解我话中的意思。”林静漪慢悠悠地说道，“我只是更关心子源哥罢了，想着大家都是一家人，那肯定是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我三房没钱，只能跑跑腿出个力了。” “你放心，我这就去镇上，求求子源哥的同窗，让他大度些，不要将大伯他们逼得这么急。”林静漪的话暗含深意。 林大才听到这话，是真的怕了。他突然有些后悔，之前不该编出打碎同窗砚台这种瞎话。因为谎话中的人物越多，事件越具体，漏洞也越多。 现在，林大才补不上这些漏洞了。 赵氏的爹是村长，察言观色的本领自然不差，他一眼就看出林大才面色略微有些慌张，心里有了谱。 看来打坏同窗砚台是假，但干了别的坏事是真。一下就是三十两，这大房的人，不会是陷入赌博了吧。 赵父虽然没猜到点上，但他很会说话：“是啊，静漪说得对，我们也能帮你们求求那人。” 林大才是真怕这些人一股脑地涌到私塾去，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换了种说法：“爹娘，静漪说得对，有件事我始终不敢告诉你们，怕你们年纪太大听了之后受不住。” 一听这话，林静漪心中冷笑一声，回家要银子的时候可没见林大才担心爹娘受不住，现在不得不说实话了，还在这惺惺作态。 “大才，你说什么？”林老爷子似乎没有想到，事关三十两巨款，林大才也敢骗他。 然后，林静漪就听到林大才是如何半真半假地辩解，把林子源从一个主动作恶者，说成是一个帮纨绔少爷背锅的受害者。 他承认三十两银子不是为了还砚台的钱，而是为了赎杖。但在林大才的修饰下，林子源无辜又可怜，是那几人家大业大，他们做了坏事，反而逼迫林子源去顶罪。 林老太太听了后摇摇欲坠，再开口时声音都颤抖了：“岂有此理！还有没有王法了？我老婆子就算是豁出这条命，也要为子源争出清白来，我这就去县里！” 钱氏和她的娘家也在一旁附和道，你一言我一语的，情绪激动得很，好似下一秒就要冲到县衙门口了。 “就是，去问问县太爷，怎么能这样断案，害了无辜的人。”林静漪知道实情，此刻便故意这样说道。 要真能说动林老太太去县衙告状，这就好玩了。 林大才此刻是真恨那群多嘴的娘们，在这乱挑什么事，他赶紧换上万分沉重的表情：“爹娘，要是告状有用的话，我会不去吗？你以为那几个什么人？家大业大就不说了，其中一人的姐姐可是县丞的爱妾啊，你去跟人家讲王法，管用吗？” 这话犹如一盆冷水泼下，林老太太等人稍微理智了一些，民不与官斗啊。 林静香像是为了表现出自己多担心林子源似的，竟然小声啜泣了起来。可是她不知，在众人烦心时，她这样哭，更惹人烦躁。 “静香姐，你现在哭也没用啊，大伯不是说了只要有银子，就可以赎杖吗，那你们就想办法筹银子啊，光哭顶什么用？”林静漪最烦林静香这副娇娇弱弱的样子了。 不是关心林子源吗？不是心疼到想哭吗？ 林静漪就让她不禁心疼流泪，还要让她肉疼出血：“如果之前地主家给的十两银子还在就好了，可惜都让大伯娘和静香姐花完了。” 一个赔钱货竟然这么能花钱，钱氏娘家人心中不约而同地冒出这个想法。 “就是，静香你要是真为了子源好，现在就去把你的衣裳发钗脂粉都拿去当了。”赵氏也这般说道，“你可别舍不得啊。” 赵氏的娘也跟着说道：“我们今天来，就是为了帮我闺女要个说法的，外人不外人的，这件事先放在后面。只说这三十两，不能花公中的银子。如果你们林家，硬要用二房三房四房的银子，去填大房的窟窿，那我就厚着脸皮说一句，分家！” “赵婶子，这话是怎么说的，咱们可都是一家人，搞得这么生分做什么。子源念书这般好，以后若是当了官，你们可就享福了，现在急着分家做什么。”钱氏大哥出声了。 他也不傻，光靠大房怎么可能拿得出三十两银子，还不是要向他们借。他才不想借银子出去呢。 “钱伯伯，子源哥的福气还是大房独享比较好，我们三房就不沾了。”林静漪赶紧表态，这么好的分家机会，她不能错过。 “你爹还没说话呢，轮得到你插嘴？”林老太太自觉能拿捏住三儿子。 结果她的三儿子让她失望了：“爹娘，我也就会种种地，别的我也管不了。” 言下之意就是三房的事，除了种地，别的他都不管，全凭林静漪做主。 紧跟着四房也表了态，只有二房的孙氏默不吭声，她一向考虑甚多，在这种大事上不会轻易表态。 现在局势二比二，气氛有些僵持。 林大才自然不想分家，一旦分家，他就没了两位弟弟的供养，很是舍不得。 于是，林静漪出了个主意：“要不这样吧，要么咱们先分家，你们再拿三十两去赎杖，要么大房自己凑银子，凑到多少银子，就赎多少杖，能少挨一板子都是好的，你们说是不是？” 第64章 两全之策 林静漪出的这两个主意，按照正常人的想法来看，是非常可行的。 林家不富裕，不可能为了林子源一个人，便大出血拿三十两银子出来，若是如此，那林家剩下的人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赵氏与她娘家人纷纷出声，表示这法子可行，让林老爷子赶紧拿主意。 但要让大房和林老太太来说，他们肯定不愿意这样做。毕竟无论是选分家，还是选大房自己凑银子，他们都是最吃亏的那一方。 所以钱氏就说道：“静漪啊，这做人可不能这么凉薄，小小年纪就这么没良心，看来以后你爹娘也指望不上你。” “以后我和我爹娘如何，就不劳大伯娘操心了。”林静漪语气中带着讥讽，“大伯娘现在还有闲心操心我们三房的事，看来你也不是很担心子源哥。大伯娘之前不一直吹嘘自己的嫁妆有多么丰厚吗，怎么到了如此关键紧迫的时候，反而不提自己的嫁妆了呢？” 林静漪知道钱氏当初嫁进来时，娘家给的嫁妆中有两个金镯子。而林老太太也是因为这两个金镯子，才在几个儿媳妇中更高看钱氏一眼。 大房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就开始挖人家的肉想让别人出血，这算盘打得也太精明一些了。 赵氏也是想分家的，林静漪都把话说到这个程度了，她自然帮着林静漪说话：“大嫂，你可别说那嫁妆比子源还重要，银子是死的，儿子可是活的。等以后子源出息了，想要多少银子没有？你可别现在犯糊涂啊。” 赵氏笃定林子源成不了才，故意这般说，刺激钱氏。 三言两语间，钱氏就变成了一个明明手里有银子却不舍得拿出来救儿子的吝啬女人。 这要是传出去了，外人肯定会说钱氏冷心冷肺自私自利。 赵氏的娘家人中，那几个汉子虽然话不多，但是几个人一排站在那里，起到的威慑作用可不小。 赵父又发话了：“这天色也不早了，这事赶紧定，说完了以后我们好回去。” 林老爷子是真心不想让大孙子受委屈，他攒了这么多年，手里只有五两银子，就算是将亲朋好友借个遍，也不可能将三十两凑齐。 若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林老爷子是不想卖田地的，这些田可是他的命根子啊。而且若是卖田，其他几房肯定不同意，这个家就散了。 思来想去，林老爷子真是左右为难。 林静漪观察着在场每一个人的脸色，看到了钱氏的慌张，林静香的担忧，林老太太的愤怒，林大才的算计和林老爷子的顾虑为难。 其实无论大房选哪个方法，对于林静漪来说，她都不吃亏。若是选第一个，她就能分家了，若是选第二个，她能看见林子源挨板子。 就算是五大板打下去，也够林子源疼一段时间了。 她倒要看看林家二老会怎么选择。 终于，林老爷子说话了：“俗话都说‘父母在不分家’，我们这俩老的还没死呢，林家要是分家了，说出去不好看。” 在村里，分家就代表着家庭不和，走出去可是要被人笑话的。 他这么说，林静漪都以为林老爷子要选第二个法子了，林老太太也以为林老爷子要让林子源受委屈，她刚想出声，就被林老爷子横了一眼。 “爹，那子源……”林大才仗着自己是长子，一向又受宠，便想抗议。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老爷子打断了：“但是这件事确实是子源惹出来的，是大房自己的事，没道理让其他三房跟着受累。你们要是想分家就分吧……” “不能分家！”孙氏叫道。 她话音刚落，就被赵氏瞪了一眼，这克星三番五次坏她好事。 林静漪也没想到林老爷子会妥协，而孙氏会拒绝。她觉得孙氏的立场实在是太不坚定了，之前林子睿差点念不成书时，二房想分家过小日子。现在能分家了，孙氏又出来阻止。 难道是真的担心分家以后，二房没有顶梁柱吗？但之前林静漪也给林静音分析了，等到一年后林子睿考上了童生，二房就能立起来了，她不信林静音没向孙氏说这事。 分家这事，机不可失，若是现在不分，以后可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苦一年与苦很多年相比，相信是个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老二媳妇，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林老爷子摆摆手，让她放心，“这也是我要说的，咱们分家不离家。家里的银两田地可以分，但是大家还在这里住，分家这事也不向外人说。” 这也是林老爷子再三考虑后，想出的两全之策。既能顾全林家的面子，也能让几房都满意。 林静漪心想这可真是人老成精啊，居然能想出这么一个办法。 说没分家吧，田地银两都分了；但几房人还要住在一起，那不还是天天磕磕跘跘吵吵闹闹的吗？她倒要瞧瞧，当林老爷子知道真相后，会不会后悔豁出一切去帮林子源。 看来她很快就要请宋衍深帮忙了，等林子源回来后，她就请宋衍深来戳破林大才的谎言。 她想要的是彻底的分家，但是她看见了林大成那满意的神色，心说林老爷子还真是会拿捏儿子的心理。 几个儿子里，林大成最孝顺，要说真的分家了，他反而不习惯，他只是觉得娘偏心大哥太过，但对林老爷子，他可没有任何不满。 所以这个解决办法，在他看来刚刚好。 既然林大成都满意了，林静漪这个做闺女的，总不能跟她爹对着干吧。 所以林静漪也只能说道：“既然爷已经决定了，那便按照爷说的法子来办吧，刚好我姥爷也在这里，让他帮忙做个见证。” 除了孙氏的娘家人没来，其他三房的娘家人都来了，一起当了这次分家的见证人。 分家时要扯皮的事太多了，不是林老太太不愿意把所有银两都拿出来，就是分田地的时候，各个都想要上等水田，谁都不愿意吃亏。 一群人都快吵翻天了，李父想着自己好不容易来一次，也撸起袖子帮自个闺女争好处，跟其他人在那掰扯。 林家一共十亩田田，三亩上等，三亩中等，四亩下等。 争到最后，终于有了头绪。三亩上等田地，二房三房四房各一亩，中等田地留给林家二老养老，下等田地是四房均分，那五两银子都给大房。 第65章 尘埃落定 其实这个分法，还是大房最占便宜，因为林家二老留的那三亩中等水田，肯定要卖掉两亩给大房凑银子。 林静漪觉得三房吃亏了，但她也没想着去争，因为三房又不是靠种地赚钱，而是靠她刺绣做衣裳。且林静漪是真的想分家，不想再生出什么变故了。 因此当李父还想再争一争时，林静漪拉了拉他的袖子：“姥爷，这样便够了。” 然后又跟林老爷子商量一些细枝末节：“爷爷，咱们虽然不离家，但是除了分田地，其他的事也要提前说好。” 林老爷子像是被这些事耗去了精气神一般，整个人看着似乎矮了许多。他还没死啊，这个家就散了。 他那浑浊的眼睛看向林静漪，低声道：“你说吧。” “既然分了家，那以后不管是做活还是吃饭，都各家干各家的。至于给爷奶的孝敬，我们三房就按着大房的标准来，大伯做个表率，他给多少我们就给多少。”林静漪提出要求。 要是大家还一起吃饭一起干活，这分家跟没分有什么两样？林静漪必须在现有的条件范围内得到最大的自由和便利。 “死丫头你是想翻天啊，要求这要求那的，干脆把你们三房分出去好了。”林老太太张口就骂，反正把三房一家分出去，她还能对外说是三房不孝顺，被他们赶出去了。 谁料这正中林静漪下怀，她是真的想分出去单过。 不过她还没开口，林老爷子就说道：“都听静漪的。” 他知道因为大房的事，大家心里都有怨言，硬是把几房凑在一起，肯定不得安生，还不如遂了林静漪的愿。 而且这孙女是个有本事的，他不能把林静漪推得太远。一些小事情而已，能答应就尽量答应吧。 “多谢爷爷的理解。”林静漪没想到林老爷子这么好说话，其实她心里也有些不好受，一边觉得林老爷子可怜，一边又觉得他不该这么顺着大房。 分家的事就这么尘埃落定了，赵氏去送她的娘家人，林静漪也替李氏去送李父。 她跟李父没什么话好说，就干巴巴地寒暄了几句。李父走后，她在村口等宋衍深经过。 一柱香后，宋衍深出现在大路上。 “宋公子！”林静漪眼睛尖，一下就看出那个挺拔的人影是宋衍深。 宋衍深快走几步，到了林静漪面前。那天回去后，因为他娘亲的身份，他一时忘了跟宋家二老提解除婚约的事。后来又隐晦地说了一下，宋家二老倒是没说什么，只道让他跟宋父商量一下。 可惜宋父一直在府城做工，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他便强行压下心中的躁动。 现在见了林静漪，他雀跃不已：“林姑娘，可是有事要与我说？” 林静漪点点头，将分家的事告诉了宋衍深，又跟他商量，几天后将林子源因绑人被赶出私塾的事传出来。 至于怎么传，林静漪早有妙计，她低声告诉宋衍深。 因为在密谋大事，两个人的声音不自觉地放小，而声音变小了，二人在不知不觉中就挨得比较近。 从宋衍深的角度，可以看到林静漪小巧又立挺的鼻梁，和浓密如同蝶翼般的睫毛。她说话时眼睛一眨一眨的，睫毛仿佛翩翩的蝴蝶，飞进了他的心里。 林静漪不知宋衍深正因为她的靠近而心乱如麻，她讲完自己的妙计后，询问宋衍深的意见：“宋公子，你觉得这样做可行吗？” 有什么可行不可行的呢，只要是林静漪说的，都可行。 宋衍深点点头：“可行，都依林姑娘说的来。” 当宋衍深的声音在她上当骤然响起，林静漪才意识到，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有些太近了。 宋公子不会觉得她轻浮吧？林静漪这般想着，稍稍往后退了退。 她抬眼间，看到宋衍深的眸中似乎有一闪而过的懊恼。 他懊恼什么？ 林静漪觉得应该是自己看错了，不过宋衍深的眼睛确实好看，眼眸如闪烁的星辰般，透亮又清澈。 说实在的，林静漪觉得宋衍深通神的气质和长相，根本不像个农村人。这不是少种几年地多读几年书就能培养出来的，更像是与生俱来的贵气与儒雅。 就像是小白杨与狗尾巴草，没破土而出前，都是深埋地底，但一旦生根发芽破土而出，就能轻易地看出二者的不同。 即使后期给狗尾巴草浇再多的水，施最好的肥，派人一天到晚在旁边守着，为它赶走所有的蚊虫，狗尾巴草终究还是狗尾巴草，始终变不成白杨。 而宋衍深，就是那棵笔直挺拔天生与众不同的白杨。 “是我冒犯林姑娘了。”宋衍深歉意地说道。他以为林静漪之所以后退，是介意二人间的距离太近，他懊恼自己做事不该这么不谨慎。 万一林姑娘因此介怀，那可如何是好。 林静漪还在感慨宋衍深这与生俱来的优越配置，瞧瞧这过人的长相，听听这悦耳的声音，绝对是女娲造人时用心雕刻的。 突然听到宋衍深的道歉，她还愣了一下，她没先说话，而是又给宋衍深加了一条：还有这君子般的品性。 完美！ “没事，什么冒犯不冒犯的，这么客气做什么。”林静漪笑着说道。 这话倒让宋衍深安心不少，他还想再说些什么，突然看见林家村村口的大树后面，似乎躲了个人。 他瞧得不是很真切，他刚才就是看见有个东西探出来，瞬间又缩了回去，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 “林姑娘，那树后面似乎有人，你一会回去的时候小心点。”宋衍深提醒道。 万一被人看见他们俩在这说话，对林姑娘名声不好。 林静漪是背对着村口的，被宋衍深提醒了她才看过去，她没看到人，但是看见了地上的影子。 确实是个人影。 她跟宋衍深告辞：“宋公子，我先走了。天黑，你回家的时候注意脚下。” 宋衍深冲她拱拱手，也告辞走人了。 林静漪一直盯着那棵树，快步走过去，看到那人真容时大吃一惊：“怎么是你？” 第66章 拿回布料 躲在树后面的林静音被林静漪抓了个正着，心里一慌，手足无措地看着林静漪，结结巴巴地说道：“静漪姐，我就是……路过。” “路过？”林静漪眉头一挑，显然是不信这个说法，怎么就那么巧，刚好路过还躲在树后面看着她和宋衍深。 幸好这棵树离路口的距离不近，没让林静音听见她和宋衍深的聊天内容，不然她做的一切都暴露了。 她猜林静音应该是有事想和她说，在林家院子里不方便，就一路跟着她到了外面。然而林静漪送走李父后没有回去，林静音想看看她还要做什么，就在树后面一直躲着了。 林静漪觉得这个推测比较符合逻辑，但她也没有必要硬是去戳穿林静音的借口，便道：“既然是路过，那我便不打扰你做事了，我先回去了。” “好，静漪姐你先走吧，我忙完了就回去。”林静音为了维持刚才的谎话，只能这样说。 林静漪点点头，抬脚走了。她不怕林静音把她和宋衍深见面的事在外面乱说，因为这事只有林静音一人看见，就算说出去了，她也可以咬死不认。 回去的路上，几个村里的大娘拦住林静漪，一脸好奇地问道：“静漪啊，你家出啥事了，咋来这么多人啊？” 这几个大娘是村子里最爱嚼舌根的，天天说东家长西家短，有一次差点把一个寡妇说到跳河自杀。 “亲戚们来吃个饭而已，能出什么事？难道几位婶子家里，从来不请亲戚吃饭？”林静漪懒得搭理这群长舌妇，随便敷衍了几句。 林老爷子为了名声，特意提出分家不离家，她是傻了才会把这件事往外说。而且就算想把林子源那点破事说出去，她也不会傻到亲自上阵，跟这几个长舌妇说。 被怼了几句，那几个婶子脸色讪讪的，其中一个大着嗓门道：“婶子们问问而已，小姑娘脾气还挺大，你这样以后嫁了人在婆家可是要吃苦的。” “我也只是实话实话而已，婶子们意见还挺多。”林静漪笑着回击道。 她还有一句没说的是：婶子们的脾气倒是不大，但在婆家也没怎么享福啊。 不过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她不愿意把人得罪狠了，便没说出来。 那几个人还要拦住林静漪说些什么，但林静漪根本不给她们机会：“婶子们，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罢快走几步，远离婶子们的包围圈。结果没走多远，林静漪又碰见一个老相识。 这回变成林静漪主动开口跟那人打招呼了：“春柳婶子，这么巧啊。” 杨春柳愣了一下，小声嘀咕了一句：“巧什么巧，晦气死了。” 林静漪没听见杨春柳说什么，她在想一件事。之前她就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但是家里事情太多，她总是想不起来。 现在看见杨春柳，她终于想起来了，之前说好的布料还没给她！ “春柳婶子这是去哪啊？”林静漪问道。 “大晚上的能去哪？肯定是回家啊。”杨春柳没好气地说道。 一听这话，林静漪顺势说道：“巧了，我也正准备去婶子家呢，把铁生叔之前说好的布料拿走。” 一说这事林静漪心里就有气，这事都拖了多久了，次次都说要给，结果次次都不给，林铁生和林水生这两家人一点都不自觉。 “去什么去，不准去！”杨春柳想拦住林静漪。 然而林静漪一个眼神扫过去，杨春柳刚伸出来的手就缩回去了，她想起林静漪之前打她的那几下。虽然不想承认，但她好像确实打不过这个小姑娘。 “春柳婶子，我是跟铁生叔说好的，又不是跟你说好的，你说话不管用，有本事你让铁生叔来拦着我啊。”林静漪不想跟杨春柳多费口舌，直接把林铁生搬出来堵她的嘴。 杨春柳当然不敢在外面落自家汉子的面子，只好让林静漪跟在她后面，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在路上。 路上凡是碰到个人问她俩咋走在一起，林静漪就抢先说道：“上次虎子不是打了我们家小风吗，把小风的衣裳弄坏了，春柳婶子让我去她家拿赔给小风的衣裳料子。” 大家乡里乡亲的，都知道杨春柳是个什么德行，一听这话就笑她：“不容易啊，铁公鸡也会拔毛了。” 被取笑的杨春柳又气又憋屈，她也不能见个人就跟人吵一次，只好加快脚步，想赶紧回到家。 林铁生看到林静漪来的时候，心里还有些诧异，然后一看自家婆娘耷拉着一张脸，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我说话是不是不好用了？让你把料子给人家送去，结果到现在还没送去，反而让人家追上门来要，你咋好意思？你让我把脸往哪放？让外人嘲笑我一个大男人说话跟放屁似的，连小孩都糊弄？”林铁生低声吼杨春柳。 杨春柳也怕自家汉子发火，小声辩解了几句，然后赶紧去睡觉的屋子把布料拿出去，递给林静漪。 接过料子后，林静漪把布料抖开，仔细检查一番，确认没有污渍破损后，才道：“多谢铁生叔和春柳婶子了。” 说罢便向二人告辞，准备回家。结果刚出林铁生家的大门，就被人从后面砸了一下。 砸她的东西落在她脚边，林静漪看了看，是个枣核，疼倒不是很疼，只是被砸这件事让她很气愤。 她回头一看，林铁生家门口正站着个小男孩，见林静漪看他，他还故意冲林静漪做鬼脸。 “你砸的？”林静漪问道，“为什么砸我？” “你个大坏蛋，抢走我的衣裳！”虎子气冲冲地说道，“你就是林小风的傻子姐吧，我明天就让村里的小孩都不跟林小风玩。” 这么小一点就会搞孤立了？ 林静漪哼了一声，教训熊孩子：“就你这种天天打人的小屁孩，谁稀罕跟你玩？其他小孩见了你就要跑，躲你跟躲瘟神似的。” 被林静漪这么说，虎子气得不行，又从地上抓石头准备砸她。 她又不能跟一个小孩对打，林静漪赶紧跑了。不过她不是落荒而逃，她只是有更好的整治熊孩子的办法。 第67章 明借暗要 像虎子那种以自我为中心的小霸王，总觉得自己就是世界中心，村里所有的小孩都要听他调令，他让别人跟谁玩，别人才能跟谁玩。 可如果有一天，他自己变成了那个被孤立的人呢？ 这就是林静漪想出来的法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小孩子一般就服气三种人：比他们大的、能经常吃到零食的、手里有稀罕玩意的。 林静漪准备回去就做几个小卡通玩偶，让那群孩子羡慕羡慕，要是也想要，当然可以，只要不跟虎子玩就行。 这样一来，她累是累了点，但是效果会比向林铁生告状好。总向人家爹娘说他们儿子不好，他们心里也会有意见的。 回到家以后，院子里还是吵吵闹闹的，主要是大房在吵哪些东西能当，哪些东西不能当。赵氏就抱着胳膊站在自己屋门口看热闹。 “静漪妹妹，你怎么出去一趟，就拿了块布回来啊？”林静香眼尖，一看到林静漪进院子，就出声问道。 林静漪都惊呆了，心说这林静香是不是个傻的，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有闲心来招惹她，有病吧。 但是整个院子的人都看向她，她要是不解释清楚这东西的来源，估计林老太太又要说她偷东西什么的。 她只好说道：“刚才在路上碰到春柳婶子了，这是她赔给小风的衣裳料子。” 也不知道她这话是触动了林静香的哪根神经，林静香突然一脸沉痛之色，哀求道：“静漪妹妹，你也知道家中困难，怕是凑不够这么多银子，你能不能把你那些上等的布料借给我们几匹，我们拿去活当，等手里有银子了，就去帮你赎回来。” 她没听错吧？林静漪简直不敢相信，林静香竟然敢厚颜无耻地打她的主意，难道她脸上写着“人傻钱多好欺负”吗？ 这要是还没分家，是不是就不说“借”，而是直接拿了？ “静香姐这话可就说错了，那些上等的料子可不是我的，是那些夫人的。都不是我的东西，我怎么有资格借出去呢？”林静漪果断回绝。 她是疯了才会把布料借给大房，先不说根本不能借。就是借了，也不知大房几时才能还，等到夫人们要布料的时候她拿不出来，到时候倒霉背锅的就是她了。 “可是那些料子现在就放在你那，我们只是暂时借过来用用，到时候还会还给你的。你不说的话，夫人们怎么会知道呢？”林静香不想当掉自己的衣裳首饰，只好把目标转向林静漪。 凭什么她的东西所剩无几，而林静漪却能拥有这么多呢？ 要是林静漪知道林静香的心理，肯定会给她一巴掌，让她清醒清醒。 凭什么？ 凭大房是自作孽不可活！ “东西是放在我这不错，但谁知道那些夫人什么时候就要用呢？”林静漪声音中带着冷意，把那些人蠢蠢欲动的心都给冻住了，“如果我今天借给你了，明天夫人就说要用那匹料子，我要是拿不出，我就据实相告，说是你们大房硬要借走。” 现在分家了，林静漪是一点面子都不想给大房了。都什么时候了，还看不清自身境况，在那自以为是地要求别人，蠢不蠢啊。 林大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怕林静漪到时候一张嘴，就把大房给供出去了。 他可不敢得罪那些贵夫人，只好出来打圆场：“静漪啊，你静香姐也是太着急了，才说了那些话，你别当真啊。” “大伯放心，只要你们不伸手，我就不当真。”林静漪话中带刺，用客气的语气说着不客气的话。 她说罢就回屋，没再理他们。 屋子里，李氏看到林静漪手里的料子，接过去摸了摸：“这料子太硬了，穿着肯定不舒服。” 其实林静漪也没准备用这料子做衣裳，小孩子皮肤嫩，根本受不住这料子，她准备用这料子做布鞋。 “没事，咱们用这料子做鞋，硬归硬，但是厚实，做成布鞋肯定耐穿。”林静漪说道。 三房每个人的鞋子几乎都不成样子了，林大成甚至穿着草鞋去干活。现在分家了，她得做点什么，把林大成完全拉到三房的小家里来，不能再有一丁点向着林老太太的心思。 “都做成鞋？这也太浪费了吧？”李氏惊讶了，对于一个连布头都要攒的人，完全接受不了林静漪的大手笔。 “穿在自自己脚下的东西，哪里能叫浪费呢？难道咱们连一双好鞋子都不配穿了？”林静漪想正一正李氏的消费观，银子又不是省出来的，布料放在那不舍得用，难道等着发霉啊？ “而且咱们三房有四个人，每个人至少得有两双换洗吧，再给爷奶各做一双，表表咱们的孝心。就这点料子，要是不省着点用怕是还不够呢。”林静漪算了算这块布料的用途。 分家不是决裂，对长辈该有的孝敬不能少。虽然林静漪只想给林老爷子做鞋，算是安慰他一下。但给了林老爷子，就不能不给林老太太。 不过也好让林大成看看，她们可没亏待二老。 李氏看林静漪说得头头是道的，只能点点她的脑袋：“行吧，那你慢慢做，不着急，别把眼睛累坏了。” 林静漪让李氏放心，等她出去后，林静漪又把小风叫过来，进行今日份的数字教学。 小孩的教育可一天都不能放松。 二房那边，林静音难以入眠，一直在想林静漪和宋衍深在村口时到底说了些什么，他们俩为什么还有联系呢？难道林静漪和宋衍深的关系竟然好到这个程度了？ 外面大房屋里的光亮到半夜才灭，第二天一大早，林大才就带着一包袱的东西去镇上，准备典当。而林老爷子带着田契，准备去找村长卖掉两亩中等水田。 院子里少有的安静，林静漪关上房门，开始绣衣裳。她得赶紧做好一套拿去给冯夫人瞧瞧，虽然冯夫人嘴上说着不着急穿，但她也不能真等到最后才做，她得把自己敬业的态度拿出来，让冯夫人看到。 林静漪一拿起绣花针，就仿佛进入到忘我的境界，空荡的布料上慢慢浮现一个又一个图案，那些图案好似活了起来，在衣服上面跃动。 她连林小风推门而入的声音都没听到，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第68章 做饭风波 林小风轻手轻脚地走到林静漪身边，看着她手中的刺绣，奇怪地问道：“姐，你为什么把花粘到衣服上啊，不怕掉吗？” “我没把花粘到衣服上啊。”林静漪也很是诧异，不明白林小风为什么这么问，细想之后，才恍然大悟，“我这是绣上去的，不信的话你来摸一摸。” 林静漪笑了，小风的话对她而言，算是对她绣工的最大认可了。 看着几乎能以假乱真的刺绣，林小风目瞪口呆，他小心翼翼地伸手准备摸一摸上面的小花，但是伸到一半的时候又把手缩回去了。 “怎么了？”林静漪不解地问道，“这是假花啊，不会摸坏的。” “不是因为这个。”林小风有些害羞，把手背到身后，低着头小声地说道，“我刚才在地里翻虫子了，我的手太脏了。” 好吧，挖虫子，这确实是小孩子喜欢玩的，她应该庆幸林小风还算爱干净，没有皮到用尿和泥巴。 把林小风赶去洗手后，林静漪才让他摸了摸衣裳上面的假花。林小风上手感受了一番后啧啧称奇，愈发觉得林静漪厉害了。 他趴在桌边不肯走，瞪着大眼睛看林静漪刺绣，也不吵也不闹，就这么坐着看了一上午。 姐弟俩之前的气氛很温暖，结果让林老太太的一声吼给打破了：“都什么时辰了，一家子懒货，中午还吃不吃饭了？” 林小风被林老太太的大嗓门震得抖了一下，轻声道：“姐，奶喊人做饭呢。” “不管她，昨天都说好了，各家做各家的，又不在一起吃。”林静漪不为所动。 她估计林老太太是饿了，但是钱氏又没心情做饭，林老太太只好出来吼一声，看看能叫动谁就用谁。也可能是刚分家还没习惯，林老太太还当自己是从前那个老太君，四个儿媳妇想使唤谁就使唤谁。 她要是现在就出去，明摆着是给林老太太当苦力的，她才不会这么傻呢。 “你现在饿不饿？”林静漪担心林小风饿了。 林小风摇摇头：“不饿，不着急吃饭。” 小孩不懂大人之间的弯弯绕绕，但是他知道奶奶对他不好，但是姐姐对他好，所以林静漪让林小风别管，林小风就不再过问，又一门心思看林静漪刺绣了。 估计是因为没人搭理林老太太，林老太太又开始吆喝了：“你们一个个地都反了是吧，就算是分家了，老娘也还是你们的娘，现在连顿热乎饭都吃不着了？一群白眼狼，都给老娘滚回娘家去。” 这话把现在还在院子里的所有人都说上了，几房的人中，要说谁最没底气，那肯定是孙氏。 二房的林大柱因为给孙氏娘家修缮屋子的时候摔死了，因为这事，当时林老太太差点把孙氏给休了，还是孙氏苦苦哀求头都磕破了，才得以留在林家。 所以林老太太这么一骂，孙氏赶紧放下手中的针线，出去做饭了。 小半个时辰后，林静漪听着灶房没动静了，她才出去做三房的饭。路过堂屋时，林静漪看见林老太太和大房二房在一起吃饭，钱氏的眼睛又红又肿，估计是哭了一夜，林静香在旁边也是一脸焦灼之色。 堂屋里的林老太太看见林静漪出来了，冷哼一声：“死人也晓得动弹了。” 这话说得，林静漪是忍了又忍，才忍住跟林老太太对吵的冲动。她不能这么暴躁，她要心平气和！这种毫无意义的争吵简直是浪费时间。 拼命给自己做心理暗示之后，林静漪当做没听见林老太太的话一般，自顾自地进了灶房，开始做三房的午饭。 结果林老太太跑过来监督她：“都分家了，你们可别把大家伙的东西都糟蹋完了。” “奶，你放心。我们三房有多大的胃就吃多少饭，绝对不会肖想不属于我们的东西。”林静漪淡淡地说道。 话刚说完，林老太太就一把打掉林静漪准备去拿鸡蛋的那只手，骂道：“这也是你们能吃的？” 林静漪根本没准备多拿，昨天分家的时候没分灶房的粮食，她知道灶房的东西是大家共有的，所以只准备拿一个鸡蛋打个汤而已，没想到林老太太连这点东西都不想给。 无奈之下，林静漪只好说道：“奶，家里的鸡可一直都是小风挖虫子回来的喂的。不让我们吃鸡就算了，连鸡蛋都不给，这有点过了吧。” 但是林老太太不管这么多，只一个劲地嚷嚷：“这是老娘的鸡蛋，老娘想给谁就给谁。” 行吧，不给她就不给吧，反正以后家里的鸡她也不让小风喂了。她倒要看看，光凭大房那群懒货，家里的鸡还能不能养得这么肥，还会不会天天下蛋。 林静漪随便做了点东西，把饭端回屋子后跟小风嘱咐了几句，让他等着爹娘回来一块吃，她自己则拿着做好的衣裳，准备去镇上一趟。 先把衣裳给冯夫人送去过过眼，再去秦掌柜那里一趟，最后去买点吃的。 她往镇上去的时候，宋衍深则已经来到林家的田边，林老爷子和林大成林大河都在地里干活。 今天是私塾休沐的日子，宋衍深连家都没回，直接来找林老爷子。因为他出私塾的时候，刚好看见门房把林子源的东西清出来放在门口，显然是不准备再让他进去了。 宋衍深一想，这是向林家人说出实情的好时机啊。等林子源回到林家的时候，迎接他的不是安慰与劝哄，而是愤怒与失望，这巨大的落差，够林子源受的。 “林老爷子，打扰了。”宋衍深先是客气地打招呼。 林老爷子还在奇怪，这宋书生找他干嘛，结果就听到了让他突然置身于天崩地裂之中的一番话。 宋衍深道：“林老爷子，等子源兄回来的时候，还希望你能多开导开导他。他虽然被赶出私塾了，但还可以在家自学，也能参加明年的童生试，这些都不耽误。让他千万不要自暴自弃，念书科举一途，本就磨难重重，望子源兄千万守住本心不要放弃。十年寒窗，贵在坚持啊。” 第69章 惊天霹雳 林老爷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了宋衍深的话后，他先是回头看了看林大成和林大河兄弟俩，见他们也是一脸惊恐茫然，才又问向宋衍深： “宋书生啊，你刚才说什么？”林老爷子困难地说出那几个字，“子源被赶出私塾了？” 咋好端端地突然被赶出来了？林老爷子就算是没念过书，也知道读书人最看重名声，被私塾赶出去的人，以后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这是不是有误会啊，我家子源不是代人受过吗？那些事根本就不是他做的，他是被冤枉的啊，私塾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地赶人呢？”林老爷子急了，抓着宋衍深的手不放，急切地问道。 之前林大才跟他们讲时，只说那几位少爷偷偷干了捉弄先生的事，然后先生生气了，他们就把过错推倒林子源身上，所以林子源本身清清白白，只是迫于那几位少爷的权势压力，不得不替他们顶罪。 林家人除了林静漪之外，都不知道捉弄先生的事到底是什么事，在这件事中林子源到底有没有经手。所以林老爷子才觉得私塾不应该跟着县衙一起，冤枉林子源。不都说读书人至死求真理吗？这真相也该求一求啊。 “冤枉？”宋衍深一脸惊讶，好似没听懂林老爷子话中之意一般，又好心地给他解释，“子源兄因为不喜郭先生对他严格，便从郭先生的家门口拐走了郭先生的儿子，被郭夫人抓住时，他都快把孩子带出城了。他是被郭夫人亲手抓住的，这怎么能叫冤枉呢？” 这话把林家三人都震晕了，因为不喜欢先生对他严厉，就这么打击报复先生，做出这等丧良心的事，这就是林大才口中的捉弄？ 林大河知道林大才的德性，要多自私奸诈就有多自私奸诈，有什么样的老子就有什么样的儿子，林子源能做出这种事，他是信的。 而林老爷子下意识地不想相信，但他的理智又告诉他，宋衍深说的是真的，因为宋衍深没有必要专门过来骗他，而且宋衍深还好心地拜托他们安慰林子源。 骗他的人，是林大才。 林老爷子觉得眼前一花，脑袋一重，就要往后仰。 “林老爷子，你怎么了？”宋衍深站得离林老爷子最近，眼疾手快地扶住他。 林大成和林大河兄弟俩从宋衍深手中接过林老爷子，林大成嘴笨，不会说话，只会给他爹顺气。而林大河则道：“宋书生，这次谢谢你了，要不是你跟我们说这事，我们还蒙在鼓里呢。” 为这么个欺师灭祖的烂玩意花了三十两，林大河想想都心痛。这都快抢收了，田里的稻子都要熟了，他爹怕林子源在牢里受委屈，早上忙不迭地去村长家，托村长帮忙把两亩中等水田卖了。 这么好的田，连稻子一块卖，根本不用等，村长当场就掏银子买了，然后跟林大才一块去县衙过户了。 银子花在这种人身上，真是肉痛啊。 “林叔，千万别这么说。”宋衍深一脸懊恼的神色，“我不知你们还不知晓实情，可能是子源兄另有打算准备亲口告诉你们吧，也可能是怕你们担心所以瞒了过去。这次是我多管闲事了。我只是想请你们多开导安慰子源兄，毕竟也同窗这么些年，只是没想到你们竟然……” “既然如此，还请你们千万不要跟子源兄说我来过之事，子源兄有些傲气，万一他以为我是故意来告状看笑话的，那就不好了。”宋衍深叹了一口气，一副“我都是为了林子源着想”的样子，诚恳地说道。 于宋衍深而言，他只是好心地来安慰一番，却不小心说漏嘴，根本不是来告状的。就这样完成了林静漪交给他的任务。 “宋书生你放心，我们都知道你是好意，不会在他面前提到你的。今日你没来过，我们也没见过你。”林大河拍着胸脯应道。 因为宋衍深在外人面前，一贯都是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谦谦君子模样，又救过林静漪还不求回报，所以林大河他们根本不会怀疑宋衍深的来意，宋衍深说什么就是什么。 林老爷子好不容易缓过来了，也跟宋衍深道谢。 宋衍深走后，林家三人的脸上都布满了愁苦之色，各人有各人的悲哀，但三人有同样的愤怒和担忧。 恼的是花了三十两银子，忧的是一下少了两亩地和这么多银子，今年的田税怎么办，往后一年的日子又该有多难过。 在林家三人陷入沉思时，另一边林静漪已经到了镇上，她还是第一次登冯府的大门，有些紧张。 好在门房并不是狗眼看人低的势利眼，当林静漪说完来意后，门房请她在外面稍候片刻，便进去通传了。 不一会，门房便来请她进去：“林姑娘，您这边请。” 来了个小丫鬟给林静漪带路，冯夫人和冯小姐在正厅等她。 打过招呼后，林静漪拿出了衣裳：“冯夫人，我已做好一件衣裳，先拿来给您看看，您瞧瞧喜不喜欢，还有没有哪里需要改的。” 冯夫人一看见衣裳，眼睛就亮了，嘴里不停地赞叹道：“哎呦，瞧瞧林姑娘这一双巧手，怎么能做出这么好看的衣裳。再看看我这身上穿的，简直是破布袋子了。” 其实冯夫人身上穿的衣裳也还行，就是颜色有些老气了，版型也不太显身材，但要说是破布袋子，那也太夸张了。 “冯夫人，您要不先试试？”林静漪并没有顺着冯夫人的话贬她身上的衣裳。 她又不傻，人家自嘲可以，她要是也跟着说，那就太得罪人了。 “娘，你快试试！”冯小姐也激动地催促道。 等冯夫人去试衣裳后，冯小姐期待地看向林静漪，问道：“林姑娘，我的衣裳你可做好了？” 她这没拿来当然是还没做好啊，但她不能说得这么直接。林静漪只好道：“冯小姐，不如你拿纸笔过来，你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我现场给你画图设计，可好？” 以前做衣裳都是等裁缝做好了，冯小姐才能看到成品，现在能够现场设计，她当然感兴趣，赶紧叫丫鬟去拿纸笔，一时间忘了刚才问林静漪的话。 见冯小姐被她糊弄过去，林静漪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70章 做客冯府 对于画图经验丰富的林静漪而言，现场画设计图简直是小事一桩，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就画好了一张设计图。 在她画图期间，冯夫人已换好衣裳走进正厅，只是见林静漪一心画图，便没去打扰她，而是在一旁静静观看。 若说先前冯夫人只觉得林静漪是个手艺不错的裁缝，现在看完林静漪的设计图后，便认为林静漪在制衣一途可称大师了。 “林姑娘这一手，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冯夫人赞道，“林姑娘不光手巧，这脑子也巧，看看我这身上的衣裳，真是穿上去就不舍得脱了。” 林静漪有些不好意思，先是大力称赞了冯夫人穿上这衣裳后有多好看，夸人的话既动听又真诚，一点没有刻意拍马屁的嫌疑。 然后又笑道：“冯夫人谬赞了，不知这画上的样式二位可喜欢？若是喜欢的话，我就按照这样的做。” 她已经过了那个喜欢听别人表扬夸奖她的年龄了，只稍微说了几句，便跳过这个话题，转到别的方向。 冯夫人见她这样，更喜她的落落大方和处变不惊了。 “喜欢！我喜欢！”冯小姐迫不及待地说道，“林姑娘，你赶紧给我做吧，前几天赵小姐给我下帖子，邀我半月后去她家赏荷花，我要穿着这件衣裳去。” 半个月，这个时间不算太紧，林静漪自信可以做得出来，便答应了：“好，我回去之后便开始做。” “可需要什么布料？”冯夫人问道，“我带你去库房里选一选。” 她也想自家闺女穿得好看点，在赏荷宴上艳压群芳。 “多谢冯夫人的好意，您先前还放了许多布料在我那里，有一匹料子刚好适合这件衣裳，便不用再去库房挑选了。”林静漪有礼地说道。 这话也是向冯夫人传达另外一个消息，那就是冯夫人放在她那里的料子，她都好好存着没乱用，没有借机偷个一尺半寸的占为己有，让冯夫人对她的品性更加放心。 果然，冯夫人听了这话，更加满意地点点头：“有的用就行，若是不够了，随时过来拿即可。” 林静漪应了，又在冯小姐的请求下教了一会女红，见小姑娘伸手揉了揉眼睛，估计小孩心性坐不住了，便提出了告辞。 从冯府出来后，林静漪又去秦记裁缝铺，见店里的生意很不错，便没进去打扰。因为这距离她拿分成的日子还有半个月，她要是去得勤了，难免给人一种太过主动的感觉，会让秦掌柜看低她。 她得稍微摆点架子端着点，别人才会尊着她敬着她。 她没进去，但是店里的伙计看见她了。小伙计知道林静漪是秦掌柜的贵客，反而走出来要请林静漪进去。 林静漪有些无奈，心说这小伙计也太热情了一些：“我就是来镇上买些东西，顺便过来看看，你不用管我。” “林姑娘进来喝杯茶吧。”小伙计依然很客气。 这人可真是机灵得过头了，店里这么多客人，看小伙计对一个姑娘这么热情，肯定会好奇林静漪和小伙计或者和秦掌柜的关系啊。 但是林静漪不想把她的身份和她跟秦掌柜之间的合作公之于众，就不太适宜在这么多人面前出现，只能说道：“你怎么这么轴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请我进去喝茶，不是摆明了告诉大家我和秦记有特殊关系吗？你想让别家裁缝铺把我挖走吗？” 小伙计这才明白自己的失误，脸色一变，诚惶诚恐地说道：“是我考虑不周，还请林姑娘见谅。” “没事，你快进去吧，别人要是问起来，你就说你是出来招揽客人的。”林静漪快速帮他想了个理由。 他进去后，果然有夫人问他怎么跑出去跟人家小姑娘说话。小伙计照着林静漪教他的那样说，别人也没怀疑，反而笑话他是不是看人家姑娘漂亮，所以找借口跟人家说几句话。 小伙计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副作态更坐实了顾客的猜测。 另一边，那个被称是漂亮姑娘的林静漪，来到糕点铺子买了些吃食，又去肉铺割了一斤肉。都分家了，该吃点好的了。 买好东西准备回村，在村口碰见一群孩子在那玩“将军捉土匪”的游戏，就是孩子王当将军，再选几个人当士兵，剩下的当土匪。 林家村的小霸王是虎子，而孩子王是林天佑，也是村长的大孙子，所以于公于私，都有一群孩子围着他转。 林静漪从这群孩子旁边经过时，还有人冲她喊：“傻子！傻子！” “你们的消息这么延迟啊，我都已经不傻了。”林静漪好脾气地冲他们笑笑，她不想把村里的小孩都得罪了，不然以后小风出来玩都找不到小伙伴，一个人孤零零的。 之前虎子说能让村里的小孩都不跟小风玩，林静漪不信，但要是换成林天佑说这话，林静漪是信的。因为林天佑在这群小孩之间确实有威信，光看他能次次在游戏里当将军就知道了。 这个“将军”可不是人人都能当的，毕竟这是每个小孩都向往的。可能因为农村的小孩不怎么读书，很少有人立志说要当状元郎，反而都想当大将军，穿着盔甲拿着大刀，这样更威风。 这群黄毛小儿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对他们笑，一时间好像想不起之前那个傻子林静漪长什么模样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那我们不叫你傻子了。” “真乖！”林静漪毫不吝啬言语，又说了好些夸奖他们的话，最后才道，“你们这么好，以后要多带小风一起玩啊。” 一群小孩被林静漪夸得晕头转向，差点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心想自己真的有小风姐姐说得那么好吗？怎么他爹娘还老揍他呢？ 肯定是他爹娘不好，所以看不见他的好。 对于能看见他们的好并一直夸他们的林静漪，一群小孩立刻答应了她的请求：“我们明天就去找小风玩。” “那你们明天来，我送你们一人一个小礼物。”林静漪大方地说道。 第71章 借肉生事 林天佑和一群小孩听林静漪这么说，头点得更欢快了，他们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大方的人。光玩一玩就有礼物拿，多美的事啊。 对于小孩来说，一块糖都能让他们高兴好久，更别说林静漪即将给他们准备的礼物，价值远高于一块糖。 林静漪不知道在她走后，那群孩子还在猜是什么礼物，有人猜吃的，有人猜玩的，一群小孩争来争去的，恨不得立刻过完今天来到明天。 她回到家后，一眼就看见家里多了两个人，一个人林子源，另一个是林子睿，林老太太和钱氏母女俩在林子源身边嘘寒问暖，孙氏和林子睿脸色难看地站在一旁。 “哟，这是知道你大哥回来了，专门买了肉啊？”钱氏两眼放光地看着林静漪手里的肉，贪婪地说道。 “不是。”林静漪冷冷地否认，“是快要抢收了，地里的活太重，买点肉回来给我爹娘补补身体。大伯娘没有田地，抢收的时候也累不到你，自然不用担心这个。” 还想吃她买的肉，做梦去吧。 在贫穷的农家，一块肉确实能引起很多人的垂涎，林静漪不想被那种饿狼似的目光看着，跟屋里几人打过招呼后，就进了自己的屋子。 “姐！你怎么才回来，爹娘都吃完午饭又去干活了。”林小风一见林静漪进屋，就扑过来，在她耳边小声地说道，“刚才奶骂子睿哥了，说他没良心，不晓得帮子源哥。” 帮？这话有点好笑，怎么帮？ 难道让林子睿帮林子源顶罪吗？这话倒是林老太太能说得出口的，在林老太太心里，除了林子源和林静香，其他的孙子孙女都是地里的野草，想怎么践踏就怎么践踏。 “别管他们。”林静漪不想管那些糟心事，她把肉放好，又把糕点放在桌子上，让林小风拿着吃。 她在想，既然林子源已经回来了，是不是该跟宋衍深说一下，让他开始进行拆穿林子源的计划？她还在想什么时候去找宋衍深比较合适，然后就听见了一句让她始料不及的一句话。 “姐，我去给爹送水的时候，看见宋书生了。”林小风的嘴里塞满了糕点，含糊不清地说道。 “你看见宋衍深了？在哪？”林静漪惊讶地问道。 “我还没走过去，他就走了，但是我认出宋书生了，他在田边跟爷爷、爹和四伯说话。”林小风仔细回忆道，“我到田边的时候，四伯看着特别不高兴，爹让爷爷别着急，不知道宋书生跟他们说了什么。” 林静漪一听这描述，就知道宋衍深跟他们说了什么。肯定是把林子源的事告诉他们了，不然林老爷子不会那副模样。 估计中午吃饭的时候，林子源他们还没回来，等下午林老爷子又去田里干活了，林子源才回来了，两人错过了。 看来晚上又有热闹看了。 “你在田边看到宋书生这事，可别跟别人说啊。”林静漪小声嘱咐道。 虽然不知道宋衍深为什么突然行动了，但依照她对宋衍深的了解，他应该不是那种冲动的人。 宋衍深这么做，应该有他的理由。而她现在，只要等着看林子源的好戏就成。 “我知道，我不会说的。”林小风保证道，他已经帮他姐保密了很多事情。 虽然每次都不明白为什么，但只要是林静漪说的，他全都会照做。 林静漪中午没吃饭，因为中午林老太太在灶房里这不让用那不让拿的，恨不得连米都是按粒给她。怕午饭不够三房的其他三人吃，她就自己没吃，直接去镇上了。 她先吃了些糕点垫垫肚子，然后去灶房，准备把肉做了。 她知道在林家吃点肉估计会很麻烦，毕竟这么多人看着，但是她没想到会这么麻烦。因为林老太太不让她用柴火，说林静漪单独给三房做的饭不能用大家伙的柴火，除非这猪肉让大家一起吃。 这就是胡搅蛮缠了，林静漪不肯让步，因为她让了一次，以后每一次就得让，所以她直接对林小风说道：“你去外面随便捡几根柴回来，不用太多，够这次烧的就行。” 结果等林小风拾了柴火回来，林老太太又不让她用锅，说锅也是大家伙的。 这下林静漪直接火了：“行，那谁都别用了。” 说罢，她就顺手拿起烧火棍，使劲往锅上捶打，誓要把锅底戳出一个窟窿来。 既然不让她用，那谁都别吃饭了。林老太太胡搅蛮缠，那她就鱼死网破，看谁横得过谁。 “小贱人你给我住手！”林老太太惊了，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要从林静漪手里夺过烧火棍。 外边，林子源很是不满地看着林静漪，背着手装出一副学究样，批评道：“身为女子，应当娴静温婉，怎可如此粗鲁，还跟长辈动手，实在是大不孝。” “你要是孝顺，就不会逼得爷爷把田都卖了，就为了给你赎杖。”林静漪不屑地说道，林子源还有脸在她面前装大尾巴狼。 别人不知道他的底细，林静漪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说罢，她也不理他们，拿着切好的肉片，叫上林小风，两人一块出去了。 吃不上炒肉，她还不能吃烤肉吗？今天她就来一次石板烤肉！ 河边石头多，找个薄一点平整一点的石板很简单，底下用三块石头撑着，一个简易的烧烤炉就搭好了。 万事俱备，就是没有盐，林静漪让小风去柱子家借一点：“你去跟二柱借点盐，一小把就好，偷偷的，跟二柱说借一点盐就给他吃一块肉。” 这么好的事，傻子才不干。没一会二柱就跟在小风后面跑来了，小手上还捧着一把盐。 肥肉相间的肉片在清洗过的石板上冒着香气，勾得人五脏六腑都不得安生，小风和二柱直勾勾地看着肉片，眼睛都不眨。 “吃吧，小心烫啊。”林静漪把烤好的先给两个小孩，然后找了一张荷叶洗干净，把剩下的一半肉片放进荷叶里，包起来准备回去给李氏和林大成。 这可是纯肉，比烤麻雀想多了，两个小孩吃得直眯眼，小风道：“姐，你可真厉害！” 之前能弄来烤鸡，今天又是烤肉，谁能比他姐还厉害？ 第72章 河边谈话 听到林小风的话，林静漪只有一个感受，那就是小孩子真好收买，一片肉就能让他对她死心塌地。 她怜惜地摸摸林小风的头，让他放开了吃。 “二柱也吃，别客气。”林静漪不会当真只让二柱吃一块肉，一把盐换一块肉那都是开玩笑的。 光之前二柱他爹愿意借车给林铁生，让林铁生带她和小风去镇上医馆这份情，都值当她好生感谢人家一番。 现在有了机会，她自然不会吝啬。 “我不吃了吧。”二柱有些害羞，手背在身后，一副不准备再拿的样子。 他知道肉有多珍贵，他娘也教过他，别在外面摆出一副八百年没吃过饭的样子，看见吃的就走不动道，丢人！ 看到二柱这样，林静漪反而觉得这孩子被教得很好，默默地咽口水却一脸坚定地说不吃，这口是心非的小模样，着实有点可爱啊， “吃吧，这还多着呢，我们家又不是吃完这一次以后就没得吃了。”林静漪温柔地劝他，“你和小风是好朋友，以前你带小风玩，现在小风请你吃东西，你别不好意思了。” 没有一个小孩能抵抗得了肉的诱惑，再加上林静漪和林小风一旁相劝，二柱犹犹豫豫地又吃了起来。 林静漪随便吃了几片，就把地方留给两个小孩，她准备去河边逛逛，看看能不能逮条鱼或者捡点螺狮马虾之类的。 她一直在那坐着，估计二柱也放不开，不如走远一点，让他和小风好好吃好好玩。 她向两个小孩嘱咐了几句，让他们不要玩火小心烫到，然后就往河的上游走去，没想到在那碰见了林静香。 “静漪姐，你怎么过来了？”林静香先出声打招呼。 “随便逛逛，就走到这边来了，看看能不能捡点东西回去。”林静漪说道。 林静香手里搓着泡了水后变得极重的衣裳，有些羡慕林静漪此时的轻松。 这些天家里发生的事太多了，虽然分家了，但是二房的日子似乎并没有因此好过多少。她娘仍然无法拒绝林老太太的使唤，林子源一回来，她就变成了给他洗衣裳的小丫鬟。 这些事，都压得林静香心里有些难受，想要找个人倾诉一下。于是，她对林静漪开口了：“静漪姐，你说我该怎么办啊，家里现在都这样了……” 听着林静香在那吐苦水，林静漪一时有点恍惚，她不禁回想起自己过去的言行，难道她给人的感觉很像知心姐姐吗？为什么林静香要突然对她说这些。 经过孙氏那一遭，林静漪虽然对林静香没有意见，但也不会再对她掏心掏肺了，只能给林静香灌点鸡汤讲点大道理：“日子总会慢慢变好的，你们只是现在苦一时，又不会苦一辈子，等到子睿哥中了童生，好日子自然就来了。” 既然林子源已经被私塾赶出来了，那林家二老的资源可能会向林子睿倾斜。就算林老太太还偏心林子源，但林老爷子总是个拎得清的，相信他会做出正确的有利于林家发展的选择。 所以林静漪真不觉得林静香有什么好愁的，不过这些话她现在还不能对林静香说，不然林静香一问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她就露馅了。 “话虽这么说，可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林静香忧愁地说道，“这还不如分家之前呢，先前家里的活是几房轮流做，现在给爷奶做饭洗衣什么的，全都是我们干，连林子源的衣裳都要我洗。” 说着，林静香使劲捶了捶手里的衣裳，好似把它当成了林子源，想发泄一番。 “你也可以不干啊。”林静漪淡淡地说了一句。 之前是她在前面冲锋陷阵，跟林老太太吵跟大房闹，才得来一些便利，二房四房在后面白得好处。 现在没有林静漪挡在二房前面帮她们说话，二房因为林大柱惨死，在林老太太面前是半点底气都没有。面对林老太太的使唤，别说拒绝了，那是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人善被人欺，以前是三房被林老太太使唤，现在林静漪帮三房立起来了，家庭地位最低的就变成二房了。 “我倒是想，可是我娘……”林静香想说她娘胆小懦弱逆来顺受，根本不敢跟林老太太对着来，转念一想觉得在外人面前说自己娘亲的不是，似乎有点不好，便没说了。 但林静漪能明白林静香的未尽之言，心说那可未必，指不定孙氏打什么主意呢，也就林静香这个单纯的小姑娘看不透孙氏。 “静漪姐，那天我看到你和宋书生，你们……”林静香的声音突然小了起来，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你们以后，还是少接触为好。” “为什么？”林静漪没想到林静香会突然提起这件事，这种事看见了不该当做没看见一样吗，怎么还郑重其事地搬出来说一遍。 “我听别人说，宋书生有婚约在身，你大晚上的跟他见面，这不好。”林静香把自己听来的消息告诉林静漪，真心实意地劝说道。 若说宋书生没有婚约，那林静漪与他见便见了，要是互相看对眼了，那就找媒人来说亲。可是宋书生已定下婚约，这再见面，未免要担上一些不好的名声。 宋衍深竟然有未婚妻了？ 这个消息把林静漪震到了，她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不是好男人果然都名草有主了，而是这根草怎么能被别人采？ 可这根草又不是她的，上面也没有她的标记，为什么不能被别人采？ 一刹那，林静漪有些恍神，她无法理清自己对于这件事的愤怒从何而来。 她是想把这根草变成自己的吗？一时之间，林静漪有些迷茫了，她的心乱了。 “静漪姐，你在听我说吗？”林静香见林静漪眼神散乱，便出声提醒她。 “哦哦，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林静漪深吸一口气，稳定下情绪，敷衍地说道，随后转身走了，“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 而扰乱林静漪心扉的那根草宋衍深，现在正坐在桌边抄《千字文》。 “乖孙啊，好不容易才休沐一天，今天就别用功了。”宋老太太心疼地说道。 第73章 退婚一事 依宋衍深的学识，早就过了学《千字文》的阶段了，他这是给林静漪准备的。 之前林静漪送他笔墨纸砚，宋衍深一直觉得受之有愧，总觉得应该还礼。可是他之前没想到应该送什么给林静漪，后来突然想到林静漪还有个弟弟，听林静漪话里的意思，似乎有让她弟弟念书的想法。 所以他送一本《千字文》过去，再合适不过了。 “奶，我很快就写完了。”宋衍深笔下不停，写出来的字刚健有力，犹如他个人的风骨一般。 宋老太太就站在宋衍深旁边看他写字，待他落笔后，才说道：“你爹昨天托人传话回来了，说过几天抢收的时候就回来。退婚的事，你是想自己跟你爹说，还是让奶帮你说。” 她也是考虑到宋衍深和宋兴怀之间的关系不亲近，怕宋衍深为难，才这样问。但依宋老太太的私心而言，肯定希望他们父子俩能够多交流多接触。 “我自己说吧。”宋衍深做事习惯亲力亲为。 听了这话，宋老太太乐了，笑道：“那行，退了也好。李家这么多年都不跟咱家走动，是退是续总该派人来说一声啊，就这么拖着我大孙子，实在是不厚道，当初怎么没看出李家都是一群这样的人呢。” 说到最后，宋老太太不免有些气愤。 “奶，知人知面难知心，这些都是难免的。”宋衍深安慰道，“好在咱们现在知道了，总算还不晚。” 幸好李家这么多年都没跟他们来往，不然他就要错过林姑娘了。 宋老太太最听她大孙子宋衍深的话，被他这么一劝，气就消下去许多，慈爱地拍了拍他的手：“不说那些糟心事了，等着，奶给你炖肉吃。” 说罢，宋老太太就要出门，在门外偷听的宋青禾赶紧跑开，以免被宋老太太发现。 宋青禾回到自己屋子，周春娟看她一眼：“慌慌张张地干什么，做贼去了啊。” “娘，刚才我听到那老婆子说，衍深哥好像要跟李家退婚了。”宋青禾凑到周春娟的跟前，神秘兮兮地说道。 “啥？他傻了啊？李家这么有钱，还不好好巴着人家，居然还要退婚，是不是脑子里装了屎。”周春娟一开口就骂道。 别跟她说什么文人傲骨，都穷成这样了，再不寻个有钱有势的妻族帮衬着，小心连去府城赶考的路费都没有，学问再好又有什么用。 “娘，你怎么这样说衍深哥，那李家小姐有什么好的。”宋青禾有些不高兴。 不跟李家结亲才好呢，衍深哥风度翩翩气宇轩昂，别的姑娘根本配不上他，不知道她有没有机会。 宋青禾的这点小心思，暂时不敢跟周春娟说，她跟宋衍深虽然是异父异母，但也算是名义上的兄妹，要是弄出这种乱节丑闻，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她现在，只能瞒着。 “有什么好的？有钱就什么都好！”周春娟觉得自己有理极了。 宋衍深不知道这母女俩各异的心思，他默写好千字文，准备装订起来，找个机会送给林静漪。 而郁郁寡欢的林静漪，此时正闷闷不乐地待在屋里绣帕子。她现在心气浮躁，不适合做冯小姐的那身衣裳，只能绣几张帕子，当做给林天佑他们的礼物。最普通的帕子也要几文钱一张，这礼物很拿的出手了。 她用的是自己的棉布，在帕子上面绣了随便绣了点小图案。一边绣，一边在想，她和宋衍深之间是不是要保持距离。 可是…… 林静漪想了许久，都没勇气承认那个事实，最终暴躁地抓了抓头发，又拍了拍桌子，来了个鸵鸟式的逃避。 算了，不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吧。 “姐，你头痒吗？要不要我给你烧水洗头？”林小风吃完肉，心满意足地回家，一进门就看见他姐在挠头。 于是贴心小弟立刻上线，准备去给林静漪烧水。 不，她不是头痒，只是心烦。林静漪不知道该怎么给小孩解释这种事，只能摆摆手让他出去玩：“没事，你玩你的吧，别打扰我。” 一口气绣了五张帕子，林静漪的心才稍微静下来一点，外面林老太太又开始嚷嚷，吼着让孙氏去做晚饭。 为了避免出现下午那种林老太太特意找茬的情况，林静漪特意等到林老爷子回来后，才去灶房做饭，以免林老太太作妖，还偷偷把肉热了热。 林大成看着自己碗里的肉，沉默了好久，心中百味杂陈，最后还是把肉夹到小风碗里：“小风吃吧。” 林小风快速把碗挪开，还把手盖在碗上面：“我不吃了，我下午吃了好多，还是烤的呢，喷香！” 看着李氏和林大成不解的目光，林静漪只好给他们解释了肉的来源。当然略去了跟林老太太争吵那一段，因为在林大成这个孝子面前，还是少说这些话为好。 “那给你爷夹点过去。”林大成又想孝顺他爹。 “爹，不是我不想孝顺爷，只是咱们把肉给爷夹过去了，你觉得能到爷的嘴里吗？”林静漪语重心长地跟林大成摆事实讲道理。 “林子源一回来，就让静香给他洗衣裳，他那架子摆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阔少呢。咱们把肉端过去，奶绝对要给林子源吃。这肉谁吃都行，就是给大房的人吃不行。爹，你要是想孝顺，以后有的是机会，何必抢在这一时一刻呢。” 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加之林大成现在又确实对林子源不待见，便没再言语，只是把肉放在中间让一家人一起吃。 这一顿饭，李氏和林大成吃得极其慢，每一口都细嚼慢咽，想要把肉香在嘴里留久一点。 吃完饭后，林静漪在院子里洗碗，林老爷子过来跟她说：“静漪，叫你爹来堂屋，有事要说。” “好，我这就去叫。”林静漪甩甩手上的水，立刻应道。 林老爷子这么郑重其事地叫人开会，看来是要处理林子源那事了。 而尚不知风暴即将来袭的林子源，此时正在屋子里抱怨床不够软，被褥上面还有一股霉味。 第74章 让他下地 面对林子源的抱怨，林老太太不仅没有生气，还觉得她大孙子身娇肉贵就该睡更好的床铺，于是道：“大孙子，等明儿奶再去给你打一床新被子，今晚就先委屈一下哈。” 林老爷子听到这话，顿时火冒三丈：“打什么新被子，别人都能睡怎么就他不能睡？刚花了三十两银子，哪里来的钱再给你糟蹋？挑三拣四的，我看你是投错了胎！” 这算是自林静漪穿到原主身上以来，听到林老爷子讲得最长也是最严厉的一番话了。 她不禁心想，看来林老爷子是真的怒了。 她刚才把林大成叫了出来，林家其他几房的人也出来了，全都听到了林老爷子的训斥，尤其是四房，幸灾乐祸的表情都快从脸上溢出来了。 “老头子你吆喝什么，这床板子硬邦邦的，子源想睡得舒服一点不行啊？”林老太太见林老爷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教训林子源，觉得实在是太不给大孙子脸了，不由地反驳道。 “不行！”林老爷子斩钉截铁地说道，“你也不问问他在外面做了什么好事，还有脸回来挑三拣四。看来以前真是对你太纵容了，还敢在外面胡作非为后瞒天过海，就该让你吃顿板子好好长长记性。” 这后半截话明显是冲着林子源去的。 林子源心中惴惴不安，这话中指向太明显了，难道林老爷子知道了什么？ 可是不应该啊，林老爷子从哪里得知他在外面的事？思绪转动间，林子源把矛头指向了林子睿。 难不成是林子睿向林老爷子告状了？ 对！肯定是林子睿！他在外面的事，家里只有林子睿知道得最清楚。 思及此处，林子源不由把愤恨的目光转向林子睿：“你敢阴我！我跟你没玩！” 说罢，便要冲过来打林子睿。 “你还敢动手？”林老爷子见林子源这样，更加失望了，出了事不先认错反省，反而要冲兄弟挥拳头，这样的人怎么担得起林家的门楣。 林家虽然只是普通农家，但林老爷子明显是对子孙有着期许的，不然也不会连送两个孙子去念书。 可是林子源这样，着实让他失望了。 林静漪见林子源这冲动暴躁的样子，心中只有四个字：不足为患。依林子源这种性格，根本不用担心他日后会翻身，除非老天爷眼睛瞎了。 看来林子源一点都没遗传到林大才的精明，反而学到了他爹的自私和钱氏的愚笨。 “大哥，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林子睿也很是委屈，差点不明不白地挨顿打。 “就是啊，有话好好说不行吗，动手多伤和气啊。”林静漪也站在林子睿这边，说了一句。 林大河是知道事情真相的，也说了林子源几句。 于是在林老太太看来，这就是一群人抱团欺负她的大孙子，立刻站出来维护林子源：“你们都说的什么屁话，我大孙子受了这么多苦，刚才那地方放出来，你们就开始容不下他了？” 她潜意识里不想提及大牢二字，觉得不吉利，便换成了那地方。 见林老太太袒护他，林子源的底气又稍微回来一点，还附和道：“你们若是容不下我，我回镇上便是，不碍你们的眼。” 这肮脏的地方，一走路就一鞋的泥巴，屋里泛着霉味，吃饭连点肉沫都见不着，和镇上根本不能比，谁愿意在这过日子？ 林大才因为不能一直误工，这次便没回来。剩下的大房人当中，钱氏赶紧出言维护林子源，而林静香则唱白脸，劝林老爷子不要生气，小心伤了身体。 “你回镇上后打算干什么？”林老爷子问道，他准备再给林子源一次机会，看林子源诚不诚实。 “自然是一心念书，向先生求教，准备明年的童生试。”林子源拿不准林老爷子到底知道多少，还准备瞒，想着能瞒一时是一时。 蠢！林静漪又给林子源盖了个章。连她都能明白林老爷子的用意，结果最后的坦诚机会，就这样没了。 “向哪个先生求教？郭先生吗？你做出那样的事，私塾还容得下你吗？”林老爷子连发三问。 问得林子源瞬间后背冒汗浑身发冷，整个人都颓了下去，像是被人抽走了脊梁骨一般。 “不，那不是我做的，是他们逼我的。”林子源下意识辩解道。他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别人身上，好似谎话说了一千遍一万遍，就能成真一样。 “还在狡辩。”林老爷子沉重地摇摇头，一脸失望。 一心想要袒护林子源的林老太太和大房母女，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之处了，好像有什么事情，超出她们的预料了。 但是林老爷子并没有解释太多，只是道：“既然你念了那么多年的书，都没学会尊师重道礼义廉耻，看来你不适合念书，从明天起，就跟着我下地吧。” 这并不是商量，而是命令。林老爷子说完，便转身进了屋子，没有给他们说情的机会。 林子源终于意识到，自己苦心维持的一切，就这么被戳破了。 林静香也是处于状况外的人，她诧异地看向林静漪，好像在问这是怎么了。 看见林静香的眼神，林静漪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不过林静香想知道实情还不简单嘛，直接问林子睿就行了啊，只是林子睿之前居然没跟林静香提这事，倒是有点奇怪。 待林老爷子进屋后，其他人也散了。今晚说是开会，其实就是林老爷子单方面对林子源进行批评而已，别人都没能说上几句。 李氏也听得不明不白，但大概知道是林子源做了特别严重的事惹林老爷子生气了，她偷偷问林静漪知不知道内情。 问话的人是李氏，林静漪肯定不能再瞒着，便把林子源因拐走先生儿子被赶出私塾一事告诉她。 李氏先是惊讶了一下林子源居然能做出这种丧良心的事，然后又好奇道：“你怎么知道地这么清楚？” “宋衍深告诉我的呗。”林静漪顺嘴说道。 说罢，就听见李氏惊奇道：“你和宋书生，关系何时这么好了？连这种事他都专门来告诉你，你们是不是……” 第75章 母女聊天 一听李氏说这种把她和宋衍深凑对的话，林静漪心里就有些许烦躁，难得对李氏黑了脸，严肃地说道：“是什么是啊？娘你能不能不要再说这种会令人误会的话了，宋衍深已经跟别人定下婚约了，你说这种话把我置于何地啊。” 这话要是说在林静漪知道宋衍深有未婚妻之前，她听到后可能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应，或许会一笑而过，顶多就是嘱咐李氏别在外面说这种话。 可是现在林静漪连听都听不得了，李氏一拉郎配，林静漪心里想的就是草都长别家院子里了，她还有什么指望啊，总不能把人家院子给推倒吧。 说这话可真是戳她心窝子。 “什么？宋书生竟然已经被人定下了，是谁下手这么快啊？”李氏听完后很是错愕，一脸惋惜，仿佛自己看中的东西被人抢走了。 她是真的很看好宋衍深，虽然宋家现在是穷了点，但是等宋衍深考中之后，还用愁银子吗？ 而且她闺女会赚钱，要真跟宋衍深在一起了，日子总不会太难过。 只是可惜了…… “我怎么知道谁下手这么快，说不定人家定的是娃娃亲呢。”林静漪嘟囔了一句。 古代人不是最爱定娃娃亲了吗，有的还在娘肚子里面呢，两家大人就给定下了。 不得不说，林静漪还真是猜对了。 “算了算了，不说宋书生了。你才十四，离出嫁还有几年，娘肯定给你寻摸一个好的。”李氏似乎察觉到林静漪的心情不好，便不再提这个令她心烦的话题。 “别！娘你可千万别帮我相看！”林静漪对这事敬谢不敏，盲婚哑嫁可千万要不得，“这事真不用你操心，咱们现在也分家了，你和我爹管好那两亩地就行，得空了再管管小风，其他的事就别管了，” 一想到她这辈子可能会被爹娘嫁给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男人，林静漪心里就发毛。她现在拼命想在林家拥有话语权，不就是为了不让别人掌控她的人生吗？ 李氏知道林静漪是个主意大的，敢跟林老太太对吵，敢嚷着要分家，估计嫁人这事她也要自己决定，只好道：“娘知道你本事大，但有些事你要把握好分寸，不该做的可千万不能做。” 林静漪点点头，听进了李氏的叮嘱。 另一间屋里，林老太太、钱氏和林静香围着林子源，纷纷问他做了什么，惹得林老爷子发这么大的火。 “不还是那些事嘛。”林子源语焉不详地说道，“私塾因为那事就将我赶了出来。” 他自己都没脸说出实情，难道让他在这些人面前承认自己的卑劣和龌龊吗？ “乖孙，那你还能不能考科举啊？”林老太太一下抓住了关键，急切地问道。 究其本质，林老太太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人，她知道私塾不是能随便进出的地方，也不敢提去找先生理论之类的。 她就是担心万一不让科举了，林子源之前那几年的书不都白读了，银子也白花了。 “当然能啊，该认的字我都认了，四书五经我也都学了，就算私塾不让我去，我在家照样可以念书，奶你不用担心。”林子源毫不心虚地说着大话，“但是爷让我明天跟着他下地，我要是下地干活的话，哪还有精力温书啊。” 他说这些，就是不想当个泥腿子下地干活。林子源觉得挑粪施肥，光着脚在泥里踩，这都是下等人才干的事。 “乖孙啊，你就先忍几天，你爷正在气头上，你别跟他反着来。”林老太太一听不会耽误科举，瞬间就放心了，只是她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跟林老爷子打擂台，只能先劝林子源，“你这几天就做个样子给他看，等你爷消气了，奶就帮你说话，让你好好在屋里念书，不让别的事干扰你。” 不过林子源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做，好似摸一下锄头，就玷污了他高贵的身躯似的，一个劲地给林老太太说好话，想让林老太太一会回房就劝林老爷子打消主意。 林老太太差点就动摇了，可是一想到林老爷子今晚发这么大的火，她又退缩了。 林子源白费口舌，心里对林老太太也有些意见，但一想到他以后在家还要指望林老太太，脸上便又堆出讨好的笑容，冲林老太太撒娇道：“奶要是太为难，那便算了。” 一听林子源这么说，林老太太就被哄住了，摸着林子源的头，不停地说她乖孙孝顺，知道体谅她。 一旁的钱氏和林静香也顺着林老太太说话，把林老太太哄得找不着北。 翌日，林静漪是被屋外的声音吵醒的，她闭着眼睛听了一会，好像是因为林子源抱怨早饭太简陋，林老爷子便让他别吃，结果林老太太又出来嚷嚷，说怎么能饿着她的乖孙云云。 林静漪有些无语，林老太太是被林子源给下蛊了吗，怎么就一心撞南墙呢？ 被吵醒了，林静漪便起床洗漱，她在院里打水的时候，林老太太又开始冲她发火：“你怎么不睡到太阳落山再起床呢？” 林静漪没接这个话茬，而是有礼地跟各个长辈打了招呼，然后好心地提醒林子源：“子源哥，下地干活还是不要穿长衫为好，这样不太方便。” 真的是无语了，去田里干活还穿一身长袍，是生怕自己不够惹眼吗？还以为自己是那个纸扇轻摇出口成章的意气书生啊？ “我乖孙想穿什么就穿什么，要你多嘴？”还不待林子源开口，林老太太就火力全开对准林静漪。 行，那她把嘴闭上。林静漪看都没看林老太太一眼，直接无视她，转身就走，回屋去吃早饭。 过了一会，林老爷子带着林家的汉子去地里干活了，林静漪开始绣冯小姐的那身衣裳。 外面传来一群小孩的声音：“林小风，你在不在，出来玩！” “姐，外面有人叫我！”林小风显得很兴奋，这是第一次有人主动找他玩。 林静漪觉得外面可能是林天佑那群孩子，心说他们还怪积极的，一大早就过来，便让林小风将他们请进来。 第76章 手帕交友 一群孩子呼啦啦地涌了进来，瞬间给安静的院子带来许多活力。 林老太太本来想说哪来的野孩子给老娘滚出去，结果出来一看，发现打头的那个是村长的孙子林天佑，便立刻转怒为笑，一张老脸都皱成了菊花，捏着嗓子装出柔和的腔调：“天佑怎么来了，是不是……” 她的话还未说完，林静漪就靠着房门冲他们招招手：“来我屋！” 说着还冲他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好东西都在屋里。 于是几个小孩没一个人搭理林老太太，纷纷跑进林静漪的屋里，在看到桌上堆的那么多布匹后，不约而同地“哇”了一声。 林小风此时很是骄傲，与有荣焉地说道：“是不是很多！” 林静漪笑笑，心说小孩子的思维就是这么简单，如果现在桌上放的是一堆虫子，他们可能也会“哇”一声。 反正在他们看来，最多的就是最牛的！ 她把昨天绣好的五张帕子分给林天佑他们：“这些送给你们，你们可以用它擦手擦嘴，很方便的。” 一开始林静漪还想做玩偶，但是时间来不及，她准备等到以后再做。如果林天佑跟林小风玩得好的话，玩偶就当做以后的礼物， 林天佑他们都没想到，林静漪竟然会这么大方，一人送一张手帕。 洁白的布料，摸上去软软绵绵的，上面还绣的有画。这么珍贵的东西，他们反而不敢要了，谁舍得用这么好的东西擦手擦嘴啊。 “小风，你来把这些手帕分给他们，以后你们就是好朋友了，要一起玩一起学习。”林静漪有意培祥林小风的交际能力，把分手帕的任务交给他。 她跟村长的孙子扯上点关系，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在村长面前也好说话一点。 不过林静漪没有跟林小风说什么要讨好林天佑之类的话，毕竟孩子之间的友情是纯粹的干净的，不应该掺杂利益和虚伪。 林小风见以前只能远望的“将军”居然主动来找他玩，早就乐得不行了，一听林静漪这么说，便抓着手帕往他们手里塞，还道：“你们摸摸，好舒服的。” 林天佑看着手中的帕子，第一反应是幸好刚才没玩泥巴。 收了礼物，一群小孩围着林静漪小声地说谢谢，声音甜得像是掺了糖。 “屋里地方小，你们出去玩吧，不要乱跑啊。”林静漪见这群小孩有点放不开，贴心地说道。 她话音刚落，林天佑他们就跟小鸟似的，扑腾着翅膀飞了出去，林小风咧着嘴跟在后面，笑得牙花子都漏了出来。 屋里再一次安静下来，林静漪继续绣衣裳，可偏偏有人让她不能安生。 林老太太跟要债似的堵在林静漪门口，用命令似的语气说道：“你刚刚既然给外人这么多帕子，剩下的料子，就拿来给子源做身衣裳吧，刚好他这季的新衣还没做，你这个当妹妹的，可得大方点。” “从来都是大的让小的，我可从没听说过让妹妹孝敬哥哥的。”林静漪冷声道，“如果林子源喊我一声娘，我给他做身衣裳，倒也未尝不可。” 林家其他人的衣裳都是缝缝补补能穿几年是几年，偏偏林子源每季都能有新衣裳，他是蚂蝗转世吧，怎么这么会吸血？ 而且刚花了三十两，还好意思要这季的新衣？林老太太这脑子里是少了脑仁吧，说的都是什么鬼话。 林老太太没想到林静漪会这么说，一时被噎住了，好一会才道：“你这贱蹄子，没大没小的，在谁面前充长辈呢？” 翻来覆去的都是那几句，林老太太就算没说厌，林静漪都听烦了：“行了，既然林子源有爹有娘有妹妹的，就别跟个乞丐似的在我这乞讨了成不？” 说罢，林静漪就埋头苦干，专心绣手里的东西，任林老太太在耳边骂得再凶再多，她也不吭声，就当旁边没这个人。 林老太太倒是好大的肺活量，骂了足足一柱香的功夫没停过，但她不敢上手拽林静漪手里的东西。她也不傻，要是把东西拽坏了，她也别想落着好。 最后还是因为嗓子骂干了，林老太太才住嘴，气势汹汹地回去喝水了。 终于送走了瘟神，林静漪“哐当”一声甩上门，又把门拴上，这才安心。刚才就是大意了没锁门，才让林老太太有可乘之机。 另一边，林小风跟林天佑他们出去玩。一开始这群小孩无心玩“将军捉土匪”的游戏，他们把手帕拿出来，左看右看正看反看，就是看不够。 “帕子是香的！”一个小孩仔细嗅了嗅，兴奋道。 于是一群小孩又开始讨论这到底是什么香味，然后话题又变成赞颂林静漪。 “你姐姐怎么这么好！” “她怎么这么聪明！” “她可真大方，我娘都没手帕用！” …… 林小风被吹得飘飘然，差点一秃噜，说出他姐还有更厉害的，能搞到烤肉烤鸡的事。 村口，宋衍深在那站了一会，听那群小孩说话。他本来打算随便叫个孩子，让他帮忙去叫一下林小风的。 随后宋衍深看见被围在中间的那个男孩转过头来，好像就是林小风，只是比之前见的那次稍微胖了一点，便走上前去。 “小风，你还认得我吗？咱们之前见过的。”宋衍深随和地开口。 林小风点点头，他肯定认得啊，都见过两次了：“你找我做什么啊？” “这是你姐姐托我在镇上买的东西，你帮忙拿回去吧。”宋衍深将手中的《千字文》递给林小风，这是他昨天写好的。 一装订好就忙不迭地来找林静漪了，可是走到村口才想起来，他没法叫林静漪出来，之前也没有提前约好，总不能这样大咧咧地上门去找吧。 好在碰到了林小风，虽然不能再见林姑娘一面，但也聊胜于无。 “这就是书吗？”林小风惊奇道，用两只手恭恭敬敬地捧着，像是端着什么无上珍宝一样。 他这还是第一次摸到实实在在的书，原来这就是子源哥和子睿哥每年花这么多银子都要念的东西，据说念了这个东西就能光宗耀祖，这可太珍贵了。 第77章 衍深送书 “是啊，这就是书，是你以后也要学的东西。”宋衍深非常有耐心地说道，还指着封面上的三个字教林小风念。 一旁其他的孩子也围了过来，好奇地看着林小风手里的那本书，几颗小脑袋挤在一块，叽叽喳喳地说道： “让我看看！” “这上面歪歪扭扭的，看着好像蝌蚪啊，扭啊扭。” “你不要摸啊，你又不认字，光看看就可以了。” …… 宋衍深站在一旁，和煦地回答他们提出的每一个问题。小孩子们好奇地问他哪个字怎么读，他也教了他们读法，满足了他们的好奇心。 “宋书生，你可真好。”林小风望着宋衍深的侧脸，由衷地说道。 脾气好，学问好，长得也俊，如果宋书生能跟林子源换换，做他的哥哥就好了。 这样就可以由林静漪教他算数，宋书生教他认字，两全其美，多好。 宋衍深笑笑，没说话。 等小孩子对书的新奇劲过去，他才道：“先把书拿回家吧，把书放回去后再出来玩。” 他担心小孩子忘性大，玩着玩着就把书扔一边了，或者弄坏了。 “好，我这就送回去。”林小风话还没说完就转身跑。 “看着路啊，别摔倒了。”宋衍深关心道，冲着林小风飞奔而去的背影喊了一声。 喊完之后他就走了，这毕竟不是宋家村，他一个外村人在这待着不是很方便。 林小风倒腾着两条小短腿跑回家，进院子前，他突然顿住脚步，把书藏进衣裳里，不敢让林老太太她们瞧见。 他知道书是好东西，而林老太太最爱抢他家的好东西，所以他不能让别人把书抢走。 林静漪听见急促的敲门声，还以为又是林老太太过来找事了，差点忍不住心里的火气想要高喊一声“滚”。 不过话还没出口，就听见林小风的声音，她一边奇怪怎么这么快就玩完回来了，一边起身去开门。 “姐，你看看这是什么！”林小风跟献宝一样把书从衣裳里抽出来，书页上面还有他肚皮的温度。 千字文？林静漪把书拿过来，翻开看看，上面还留着墨汁的味道，像是刚誊抄没多久的。 “哪来的？”林静漪问道，这出去一趟就拿本书回来，这么新的书，也不像是捡的啊。 “姐，这不是你托宋书生买的吗？他刚才专门送过来的。”林小风奇怪道，他将宋衍深在村口说的话学给林静漪听。 他记性好，学得一字不差。 “我没……”托他买书啊。 林静漪差点将这话脱口而出，幸好在最后关头停住了。宋衍深竟然抄了本书送给她，他是怎么想的啊？ 她昨天还下定决心要和宋衍深保持距离减少接触，结果他今天就给她送本书，还说是她拜托他买的，这让她还都没法还。 不过他倒是挺会送东西的，这书她确实需要。 “没错，是我托他帮忙买的书。”林静漪改口道，她把书收了起来，“等你能够从一数到一百，我就开始教你认字。” “宋书生给你送书时，都有谁看见了？”林静漪搞不懂宋衍深在想什么，都有未婚妻了，能不能自觉点，跟她保持点距离。 可能宋衍深觉得他行端坐正问心无愧，认为这都是正常往来，可是她不行啊，她心有“邪念”。 宋衍深给她送礼，她是不是还得还礼，然后宋衍深再还礼，这一来一去的，更不好减少接触了。 不行，她得避嫌。这次的礼她不还了，就当是她占便宜吧。 “佑子他们都看见了，宋书生还从书里面找到我们的名字了，他还教我们读。”林小风认真道。 “那你跟佑子他们说，这事要保密。如果一个月后还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事，我就可以再送他们一个礼物，比今天的礼物更大更好玩哦。”林静漪诱哄道。 要是这群小孩回家一显摆，说什么今天学认字了，是宋书生教的，用的是他给林静漪带的书。 肯定不出半天，村头村尾就会传遍她和宋衍深的谣言。为了两个人的名声，林静漪只能这么做。 “姐，那我也有这个礼物吗？”林小风也想要，今天的帕子他都没有。 “有，我还能给你更大的，只要你能让他们都保密。”林静漪承诺道。 林小风欢快地应了，像阵风似的跑了出去，他肯定让佑子他们一个字都不往外说。 林静漪坐在桌边，手托着下巴，再一次感慨道：好草都是别人的。幸好她也只是对宋衍深有点好感而已，还没到那种深陷情网非他不可的地步。 不过在一群歪瓜裂枣里面，看中一颗小白杨，这也是很正常的。 等以后她把生意做到县城甚至府城，肯定能遇到更好的人，到时候她就可以在森林里随便挑了。 她整理好情绪，就出去做午饭。刚做好饭，就看见林老爷子他们回来了。 林子源走在最后，脸被毒辣的日头晒得通红，头发被汗水打湿，一缕一缕地贴在脑门上，早上出门前的一身干净衣袍现在已溅满泥水，整个人看上去无比得狼狈。 “我的乖孙啊，好端端的怎么成这样了，这也太遭罪了，咱下午不去了。”林老太太心疼地喊道。 钱氏和林静香跟左右护法似的，跑到林子源身边，一左一右地搀扶着林子源。 看这架势，不知道还以为林子源半身瘫痪不良于行了呢。 这夸张的模样，真叫林静漪没眼看，她跟林老爷子打过招呼后，便叫李氏和林大成回屋吃饭。 她转身的时候，听见林老爷子严厉地道：“下午必须去，他就是吃的苦太少了，才这么胆大妄为。” 实话实说，林老爷子要是能一直压着林子源，说不定还能把林子源眼高手低自私自利肆意妄为的性子掰正一点。 可偏偏有林老太太这个扯后腿的，硬是拦着不让林子源学好。 林静漪刚刚还在想林老太太是个猪队友，就听见她尖声叫道：“乖孙，你怎么了？” 她回头一看，林子源竟然晕了…… 他直挺挺地往后倒，好在钱氏和林静香这两个左右护法托住了他，没让林子源摔到地上去。 第78章 晕倒做戏 一见林子源晕倒，林老太太就在旁边哭天抢地地喊道：“我的乖孙啊，都是奶没用啊，让你受这么大的罪……” 林静香也带着哭腔说道：“爷爷，你快去请郎中来替我哥看看吧，他以前从未干过这么重的活，身子骨受不住啊！” 两个人的声音一个如雷鼓般震耳，一个如指甲滑过玻璃一般尖锐，听得林静漪直皱眉，不禁抬手揉了揉耳朵。 说林子源是弱鸡，都是在侮辱弱鸡。 林静漪往林子源那边看了一眼，突然发现林子源的手指头轻微动了一下，心中不禁闪现一个猜测：不会是在装晕吧？ 因为钱氏和林静香两人围在林子源旁边，挡住了林静漪的大半视线，她只好往林子源那边走了几步，想要更仔细地观察一下。 结果林老太太跟防贼似的看着她：“你要干什么？” 说罢又拍拍林子源的脸蛋摇晃他的身子，一个劲地叫道：“乖孙你醒醒啊，你可别吓唬奶啊。” 就这种摇法，要是人真晕了，估计会被林老太太给晃死吧。 林静漪有些无语，她分明看见林子源的眼皮在微微颤动，估计下面的眼珠子在转。 “奶，这郎中一时半会地也过不来，我听人说用针扎指尖有用，能把人叫醒，要不咱们试试？”林静漪好心给她们出主意。 “你这贱妮子好毒的心思，是不是想害我的乖孙？”林老太太把林子源抱得更紧了，又向林大河吼道，“老四！你还在这傻站着干什么？去叫郎中啊！” 被林老太太紧抱在怀中的林子源，闻着林老太太身上的那股味，难以抑制地干呕了一下，那是老年人独有腐朽味和长时间不洗澡混合在一起的臭味。 林静漪眼睛尖，立刻装作很惊喜的样子：“醒了！刚才子源哥动了一下！” 一旁的赵氏也说道：“确实动了，看来不用去请郎中了。” “子源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能听见我说话吗？”林静漪不顾钱氏和林静香的敌视与防备，硬是凑到林子源的身边。 见他还在装晕，林静漪一只手在他面前挥舞，另一只手隐蔽地掐住林子源胳膊上的软肉，还故意拧了一圈。 “啊！”林子源受不住疼，短促地叫了一声，睁开眼后立刻瞪向林静漪。 “你对我乖孙做什么了？”林老太太看见林子源的动作，立刻质问林静漪。 “我就是帮忙把子源哥叫醒而已，什么都没做啊。”林静漪一脸无辜地说道，“奶，你们这就是关心则乱，子源哥不过就是晕了一下，您又哭又喊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子源哥去了呢。” “要我说啊，子源哥就是缺乏锻炼，越不动弹，身子骨就越差。要真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到时候在考场考试，一坐就是三天三夜，按照子源哥这体质，怕不是要晕在考场里？还是多多劳作，把身板练结实一点吧。” 林静漪知道林子源这次装晕是在打什么主意，她故意说出这番话，先行一步，堵住林子源的借口。 “你……”林子源恨恨地看向林静漪，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反驳她，他没有跟女子吵架的经历。 他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子源哥别太激动，既然醒了，就别在地上躺着了，快起来洗漱一番吃点饭，下午在地里干些轻松的活计。”林静漪贴心地说道。 “一个大男人，干点活就累成这个熊样，连个姑娘都不如，这还怎么顶立门户。”赵氏嘲笑道。 林老太太怒目圆睁，骂道：“再多说一句，老娘就撕烂你的嘴。” 赵氏撇撇嘴，转身的时候翻了个白眼，回屋吃饭去了。 “行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林老爷子挥挥手，让大家散了。 一开始见林子源突然晕了，林老爷子心里不可避免地慌了一下，但没过多久林子源就醒了，林老爷子就猜到林子源是装的了。 念书不行，小心思倒是一堆，到现在还想这些鬼主意来骗人，这个孙子是真的废了。 林老爷子很认同林静漪说的话，就算是科举，也得有个好身板才能撑下去，更何况林子源也不是个能念书科举的好坯子。估计以后就要靠这几亩田地为生了，必须得多干点活，把身板练壮实些。 “乖孙啊，奶给你煮鸡蛋吃。”林老太太心疼得不行。 “大家伙吃什么他就吃什么，别在这搞特殊。”林老爷子严厉地说道，不让林老太太给林子源开小灶。 家里都什么光景了，还像以前那样跟养少爷似的，这怎么能行？ 林静漪心里暗笑，到现在了还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吗？是从前被捧得太高了现在重新落地有点不适应吗？ 还想享受特权，也是搞笑至极。 “子源哥要是体力不支出汗太多，就多喝点盐水。”林静漪好心让他多补充点电解质。 要是真累晕了，还得花钱请郎中，多亏。 林老太太想骂林静漪是在胡咧咧，可是林静漪随后解释道：“你们想啊，这流的汗是咸的，盐水也是咸的，缺什么就补什么嘛，是不是这个理。” 这种说法勉强有点道理，林老太太半信半疑。 林静漪也没多管，看完了这场闹剧就回屋。 没一会，林小风跑了进来，跟个小特务似的向林静漪小声报告：“奶把灶房的盐罐子拿到大房屋里了。” “知道了，你歇着吧，大中午的在院子里跑，热不热？”林静漪给林小风擦擦头上的汗，催他上床睡觉。 她能想到，依林老太太的个性，肯定觉得盐水越咸越好，索性把整罐盐都给大房用了。 喝吧，齁死他。 不过这倒是提醒林静漪了，林老太太把盐拿走，她晚上做饭炒菜就更不方便了，看来她得去镇上另配一套灶房用具，跟林家分开。 不然每次去灶房做饭，林老太太就跟盯贼似的盯着她，真是要多烦人有多烦人。 “热，在外面热，躺床上也热，我睡不着。”林小风实诚地说道。既然都热，那他更愿意在外面玩，至少在外面玩更开心些。 第79章 化妆神术 “睡不着也在屋里待着，大中午地在外面跑，小心晒得跟黑炭似的。”林静漪把林小风按在椅子上，不让他出去。 然后又倒了杯水，让他用手指蘸水在桌上写字，就写她之前教过的数字。 对于学习，林小风的态度还是很虔诚的，乖乖地坐在椅子上，复习之前学过的东西。 姐弟俩一个刺绣，一个在桌上写字，氛围温馨又宁静。 下午，无论林子源再怎么赖在屋里不肯走，也不管林老太太再怎么跳脚，林老爷子还是坚定不移地把林子源拉到田里了。 林静香这个小白莲，一副我哥哥身子骨再累估计就死了的表情，看得林静漪直反胃。 “静漪妹妹，你这么冷漠地看着我做什么？”林静香心里气不顺，就想找林静漪的麻烦。 “我脸上是正常表情，什么冷漠不冷漠的，静香姐你怕是哭花了眼吧。”林静漪反驳道，“你说你也真是的，要真担心子源哥，不想让他受累，你就代替他去地里干活嘛，光在屋里哭有什么用。” 让她看看，林静香和林子源之间是不是虚假兄妹情。 “趁他们刚出门，估计还没走远，你快点去把子源哥换下来。”林静漪催促道。 林静漪脸一僵，生怕林老太太真让她去替换林子源，快速说了一句：“爷爷不会答应的。” 说罢便躲进屋里去了。 她知道，在林老太太心里，她的地位肯定不如林子源。现在林子源已经指望不上了，她要是因为下地干活把自己晒得跟那些村姑一样，她的资本就更少了。 所以她要为自己多打算。 见林静香跑了，林静漪嗤笑一声，看来大房的自私自利是一脉相承的。 她回屋加班加点地绣冯小姐的那身衣裳，终于在三天内绣好了。 这几天，因为林老爷子的坚持，林子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土了起来，脸颊上晒出的红斑始终下不去，他再也摆不了少爷的谱了。 林静漪每次做饭都要被林老太太为难一下，她决定今天把衣裳送到冯府后，就去买炉子买铁锅。 趁着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来，林静漪赶去镇上。 冯小姐见了那身衣裳，激动地直跺脚，完全不顾女儿家的矜持。 “林姐姐，我穿上这真衣裳，感觉我都不像我了。”冯小姐猛然换上新衣，对镜中的自己很是陌生。 “你还是你啊，就是更漂亮了。”林静漪称赞道，围着她走了一圈，又提出帮她做造型，“你这个发型和妆容跟这衣裳好像有点不搭，你如果信得过我，我可以帮你重新弄一下。” 就像穿晚礼服不能配拖鞋一样，一件衣裳必须要有配套的造型，才能把衣裳的魅力发挥到百分之百。 林静漪以前接过古装剧组的服装设计，发型和妆容这方面她也都懂。 “好啊好啊，我当然信得过林姐姐。”冯小姐连忙答应，谁能拒绝变美呢？ 于是林静漪帮冯小姐重新梳了妆，换上更显温柔气质的发型，改去不适合她脸型的眉毛，扫淡了她脸上的腮红…… 一系列动作下来，冯小姐在冯夫人和丫鬟婆子的围观下，改头换面了。 这才是真的不像她了。 林静漪这一手化妆技术，再一次引来冯夫人的赞叹，连她都有些蠢蠢欲动了，想让林静漪帮她弄一弄。 “冯夫人，您要不要也来试一试？”林静漪多敏锐的一个人啊，立刻就看出冯夫人的意动，主动邀请道。 于是冯夫人半推半就，也让林静漪帮忙化了妆。看着镜中眉眼变得更加温和的自己，冯夫人难以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喃喃道：“这真的是我吗？” 不是她又能是谁呢？林静漪觉得给古代人化妆真的很有成就感，看着她们错愕的眼神和惊喜的面容，林静漪有一种自己是“换头”大师的感觉。 赞美的话不要钱地往外涌，林静漪就差夸冯家母女是九天仙女下凡尘了。 一旁的丫鬟婆子们也极有眼色，心说这么好的机会不能让一个外人抢了先，也争先恐后地拍主子的马屁，把冯家母女哄得喜笑颜开。 “林姐姐，我都不舍得让你走了。”冯小姐拉着林静漪的手，“红梅根本不会这些，你若是走了，过几日的赏荷宴，谁来给我梳妆呢？” “那这样吧，我现在教教红梅，这离赏荷宴还有好几日呢，让她在这几天里多练练。”林静漪大方地说道。 她根本不担心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化妆这事就跟画画一样，外行人看着简单，觉得不就是拿根笔涂一涂抹一抹吗。 可是等真正上手后就会知道，什么人适合什么风格的妆容，眉峰是长是短，是画柳叶眉还是远山眉，眼影用什么颜色，眼线拉到哪里等等，这些都是有讲究的。 不然为什么有人化完妆后是仙女，有人化完妆后反而更丑呢？ “不行，林姐姐，我想让你来给我化。”冯小姐根本信不过自己丫鬟，这有了好手，谁还会退而求其次去用一个生手？ 林静漪就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她刚才那样说，只是为了表示她不是藏着掖着的人。 好不容易碰上能刷好感度的机会，自然要多刷一点。 “那好吧，你参加赏荷宴那日，我便早点过来。一定让你在众多千金小姐中艳压群芳。”林静漪保证道。 她有预感，当冯小姐在众人中脱颖而出后，她的生意将会迎来一个高峰，到时候肯定都是找她定制造型的夫人小姐们。 “那日我派车去接林姐姐，不让林姐姐在路上奔波。”冯小姐知道林静漪住在村里，主动说道。 林静漪点点头，应了下来。 她这一趟，除了赚到做衣裳的三两银子，还因为给冯家母女梳妆，得了二两赏钱。此外当冯夫人知道林静漪家中还有一个幼弟后，又给她打包了许多点心，让她带回去。 这一趟可以说是满载而归了，林静漪从冯府告辞后，拎着点心去了粮店，买了精米白面和调料，又去了铁铺，买了炉子和铁锅。 刚赚的五两银子，让她花了个精光。 第80章 被人跟踪 林静漪拎着这么多东西，走一会歇一会。因为没碰到回村里的牛车，她只能跟个蜗牛似的，慢腾腾地挪回去。 恍惚间，她觉得好像有人在跟着自己。林静漪谨慎地往身后瞧，后面买东西的，随意行走的，人来人往，好像没什么不对劲。 保险起见，林静漪再次提起东西往前走，然后猛地停住往后张望，这次终于瞧见有两个男的避之不及，跟她的视线有了接触。 然后那二人假意侧过身子，拿起路边摊上的东西，好像是在问这东西多少钱。 但就在刚才那一瞬间，林静漪敏锐地观察到那两人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似乎是没想到他们会被人发现，然后赶紧装模作样地掩饰。 林静漪敢肯定，她被人盯上了，可能是因为她花钱有些大手大脚，也可能是因为她是个看起来有钱且长得标志的姑娘…… “这位大叔，能否请你帮我把这些东西提到鸿章私塾门口，我兄长在那里念书，这些东西太重了，我一个人拎不回去，想等我兄长下学后一起拎回家。”林静漪急中生智，在周围人群中找了一个面相看起来比较老实憨厚的汉子。 她也没说谎，因为林子源被私塾赶出来了，林大才就以银钱不够为由，不再租住原先那间屋子。 所以林子睿就没法再在镇上居住，只能跟宋衍深一样，每天在私塾和村里两头跑。 林静漪怕自己一个人回去，在半道上被人劫财劫色，便想去求助林子睿，等他下学后跟他一起回家。 她见那人不言语，又补充了一句：“不让大叔白帮忙，我给大叔两文钱，当做辛苦费。” 两文钱就是两个鸡蛋，只是拎点东西而已，这报酬可不低啊。 “不用，就顺手的事，要什么银子啊。”这位大叔爽快地摆摆手，表示不用酬劳。 他刚才没说话，是因为林静漪这么个漂亮姑娘跟他搭话，让他有点惊讶，才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林静漪笑着感谢，把手里的炉子和铁锅给这位大叔，跟在他身后往鸿章私塾走去。 两个人并排走着，林静漪还时不时地跟他搭话，脸上笑容满满，做出一副两个人很熟的样子。 她强忍住心里的害怕，用往耳后根别头发的假动作，往后面瞄了一眼，发现那两人还在跟着她。 到了鸿章私塾对面，大叔把东西还给林静漪。林静漪还是掏了两枚铜钱出来，被大叔拒绝了。 “大叔家里肯定有娃娃吧，拿几块糕点回去，给娃娃甜甜嘴。”林静漪又把冯夫人给她的糕点拿出来，要分给他。 她总觉得只是口头上说几句谢谢好像太单薄了，有点没诚意。 这次那大叔倒是没拒绝，他自己倒是可以不要那点小钱，但谁不想让孩子吃点好的呢。 在林静漪的坚持下，那大叔最终还是收下了：“谢谢姑娘了。” 大叔走后，林静漪一个人站在私塾对面等林子睿出来。这边人多，又是私塾重地，想必那两人不敢轻举妄动。 林静漪在那站着，那两人就在附近茶馆里坐着，像是故意守着林静漪似的，看她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这两人不会是被她激起逆反心理了吧，林静漪有些惶恐，心说他们一会儿不会还要去喊人吧。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林静漪腿都站麻了，终于等到林子睿下学。 “子睿哥！”林静漪一眼就看到了林子睿，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也不顾别人异样的目光了，大声喊着。 “静漪妹妹，你怎么在这里？”林子睿疑惑地问道。 他身旁还有同窗，怕别人误会，便挨个向他们解释，这人是他妹妹。 因着男女大防，那些学子虽然对林静漪有些好奇，但也没对她过多的关注，听完林子睿的解释后便跟他告辞。 “子睿哥，你听我说，先别动。”林静漪将实情告诉他，“你左手边有个茶馆，在靠门口那张桌子坐着的两个人，已经跟了我一路了。你别刻意地去看他们，悄悄的，装作不经意的样子。” 林子睿一听这话，心里就紧张起来，但嘴里还是安慰道：“你别怕，一会等衍深兄出来，咱们一块走。”然后依照林静漪的指示，貌似随意地往茶馆处瞟了一眼，果然看见她说的那两人。 一个贼眉鼠眼，一个满脸横肉，一瞧就不像是好人。 他这几天都是跟宋衍深一块结伴回家，路上还能向宋衍深请教学问。这种时候，更是人越多越好。 宋衍深？ 不想碰见的人，总是会以各种方式出现在她面前，比如现在。 看着宋衍深朝他们走来，林静漪突然有些尴尬，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宋衍深相处，毕竟之前才下定决心说不跟他接触了。 “林姑娘，你怎么突然来了？”宋衍深问道，心中还有些惊喜。 “我来镇上买东西，太多了拎不动，就找子睿哥来帮忙。”林静漪没说太多，因为她瞧见那两个人起身走了，估计是见她有伴，不准备劫她了。 就没把这事说出来让宋衍深忧心。 “给我吧，我帮你提。”宋衍深极其自然地从她手中接过重物，两个人难以避免地有了接触。 这次被宋衍深的手指碰到，林静漪感觉像过电一般，颤了一下。但她瞧瞧宋衍深，跟没事人一样，不禁反省自己，是不是她内心戏太足、脑补得太多了一点。 “哦。”林静漪愣愣地应了一声，然后将手背在身后，搓了搓指尖，“麻烦宋公子了，多谢。” “没事，提点东西而已，咱们走吧。”宋衍深一边说，一边抬脚走动，顺势走在林静漪的旁边。 三人行，尴尬是在所难免的。林子睿感觉宋衍深和林静漪有种熟人间才有的默契，但两人间又有些说不出来的怪异感。为了活跃气氛，又开始像往常那般，向宋衍深请教学问。 宋衍深侧过头跟林子睿说话时，目光总是不经意地从林静漪身上掠过，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 “原来是这样，多谢衍深兄解惑。”林子睿虽然觉得宋衍深今天的回答不如以往有深度，但还是很客气地表示感谢。 不知道刚才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怎么觉着，宋衍深总往静漪妹妹身上看呢？ 而此时的林静漪，被夹在宋衍深和林子睿中间，一路上都在想：宋衍深指腹上是不是有茧子，刚才碰到的时候，总感觉硬硬的。 第81章 三人同行 这种事真的是不能想，林静漪一想，眼神就不自觉地往宋衍深的手上瞟，想看看他指腹到底是不是有茧子。 “林姑娘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宋衍深时时刻刻都在关注林静漪，见她一个劲地往自己手上看，立刻出言问道。 偷瞄人家还被发现了，林静漪深感丢脸，要不是手里还提着东西，她真是恨不得以手捂面。 “没事，我就是突然想到，我买的这锅是不是有点小了。”林静漪没办法，随便找了个借口。 这锅是按照现代家庭厨房用具的大小买的，跟古代灶台上搭的大铁锅相比，确实小了许多。 所以这个借口在宋衍深听来，也挺正常的。 好不容易能有机会跟林姑娘搭话，宋衍深当然不会放过，就算是谈论锅的大小，他也要说上几句：“如果是小家用的话，大小应该刚好。用大锅炒菜，熟得慢不说，还费柴火。” 走在最边上的林子睿听着这话，脸上布满了疑惑，刚才还在跟他谈论儒家经义的衍深兄，居然无缝衔接地去聊用什么锅炒菜比较快，给他的感觉简直判若两人。 都说“君子远庖厨”，衍深兄也太能放下身段了吧。这还是鸿章私塾里那个表面温和有礼实则疏离清冷，不会随便跟人交心的宋衍深吗？ “菜熟得快还是慢，取决于火力的大小和菜的多少，而不是锅的大小。”林静漪一时嘴快，挑出了宋衍深话里的错误。 说完之后她就后悔了，心说她在这细枝末节上较真做什么，不就是随便找个理由把偷瞄掩盖过去嘛，有什么好挑刺的。 她觉得自己刚才有点像杠精。 宋衍深倒是没在意林静漪的反驳，而是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说道：“在下受教了。” 林子睿闻言，不禁想问宋衍深一句：你受教什么了你就受教？不就是炒菜嘛，搞得这么正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传授什么经典要义呢。 等后来林子睿也有了喜欢的姑娘，并为了跟姑娘搭上话而无所不用其极的时候，他才明白这时候的宋衍深，到底是在做什么。 而此时的林子睿情窦未开，根本不明白这些，只觉得宋衍深对林静漪的态度，好得过分了。 他还记得前日在私塾中碰见岳先生的千金岳灵儿，她笑容满面地跟宋衍深打招呼时，宋衍深只是礼貌地颔首，从礼仪上挑不出一点错，但给人的感觉却有些冷淡。 哪像现在这样，还你一言我一语地在那谈论铁锅炒菜的事。 其实林静漪也觉得宋衍深这话说得太正式了，控制不住地想杠他：“我还什么都没教呢，你就开始受教了，未免太过谦卑了吧。” 宋衍深笑笑，柔和地讲什么古有一字之师，林静漪教他一些生活常识，他说受教也未尝不可。 行吧，林静漪也不想跟他争了，只是突然想起宋衍深之前送她《千字文》的事，又小声说了一句：“那个东西，谢谢了啊。” 这没头没尾的道谢，林子睿听得一脸懵，但是宋衍深明白了，说道：“举手之劳，不用客气。” 于是一路走下来，林子睿终于得出一个结论：这俩人有秘密。 不过他也没傻到跑林静漪跟前去问她和宋衍深是什么关系，毕竟他和林静漪的关系也就一般般，说是兄妹，也就比陌生人多了点血缘关系而已，以前也没怎么交流。 既然林子睿这么识趣不来问，林静漪也不用绞尽脑汁地想理由去解释什么。跟宋衍深告别以后，就拎着东西进院子了。 “站住！” 林静漪和林子睿一进院门，就被林老太太拦住了。 她知道林老太太是看上她手上这些东西了，她今天既然敢光明正大地拿回来，就做好了要和林老太太撕一架的准备了。 这林老太太就跟个土匪一样，雁过就要拔毛，看见精米白面糕点这么多好东西，她怎么可能不动心？ “小风过来提东西。”林静漪没理林老太太，反而唤林小风过来把东西拿进屋。 就这样提着东西大咧咧地现在院子里，也太显眼了。 被林静漪无视，林老太太心头火起，冲到林静漪面前拦住她，用质问地语气开口：“你哪来的银子买这些东西？之前怎么说的，不是说好你赚的银子要交出来吗？” “奶，你说的都是八百年前的老黄历了吧，你在分家之后还想按着分家之前定的规矩来，您没糊涂吧？”林静漪笑这老太太竟然跟她装傻，“要照您这么个说法，当今圣上打下的江山，怎么不让前朝遗孤来坐皇位啊？” 这话说得有些敏感，林静漪话音刚落，林子睿就一脸紧张地看着她：“静漪妹妹，慎言！” 有些话，是真的不能乱说。 虽然林静漪心里对这不以为然，可能是她的现代思想还没有转换过来吧，她不像土生土长的古代人一样，对封建皇权那般胆小慎微提都不敢提起。 不过对于林子睿的好心提醒，林静漪还是说道：“多谢子睿哥，我明白。” 这话虽然大胆，但里面的道理是实打实的，林老太太无法反驳，只能说道：“我看你脑子里装的都是粪，说的什么屁话。你这东西，留一半下来，就当是孝敬我和你爷了。” 这回学聪明了啊，不说是给林子源吃，而是变成孝敬长辈，想用孝道压林静漪，让她交出东西。 “孝敬二老可以啊，但咱们之前是怎么说的，我们三房跟着大房的规矩来，大房孝敬多少，三房就孝敬多少。”林静漪将手背在身后，摆明了态度，不会把吃食交出去。 “奶要是想吃糕点，要么让大房先孝敬一些，我们三房肯定二话不说立刻双手奉上，要么几房的人凑银子，您拿着钱想吃什么就买什么。”林静漪冷声道。 不是她心性凉薄不肯孝顺长辈，而是这个口子根本不能开。 林老太太今天能以孝敬长辈的名义问她要吃食，明天就能用同样的借口问她要银子，而林老太太要去的这些东西，肯定都流向大房了。 久而久之，大房在林家还是那个犹如蚂蝗一般的存在。若是这样的话，分家还有什么意义呢？ 第82章 谁威胁谁 “你真是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听听你刚才说的话，老娘真该说给别人听听，让他们看看你这副黑心肠，真是五脏六腑都烂透了。”林老太太讲理讲不过林静漪，就开始威胁她。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林静漪要是不把东西给她，林老太太就去跟别人说林静漪不孝，败坏她的名声。 “您尽管去说，可一定要把前因后果一字不差地讲给别人听。”林静漪丝毫不在意这个威胁，还故意激林老太太，“您要是年纪大了不记得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我来给您整理一下，您听听看是不是这样的。” “因为林子源绑走先生之子未遂，私塾将他开除，并且花了三十两银子去赎杖。而咱们林家呢，为了帮林子源凑出三十两银子，不得已分家了，但为了二老的脸面，就没有叫村长来见证。但是奶不顾咱们已经分家了的事实，硬是要三房的东西，所以才发生刚才那件事。” 林静漪说完后，略带挑衅地看了林老太太一眼，似乎是在问：你敢把实情告诉外人吗？ 要真让外人知道了这些事，别的不说，林子源的名声是别想要了。 这种杀敌一百自损三千的法子，也只有林老太太这种脑袋跟屁股长错位置的人，才能想出来。 “奶，你说我说的对吗？你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林静漪问道。 不就是舆论战吗，谁不会啊。搞得像是只有她林老太太有嘴，别人都没有嘴不能说一样。 “我老婆子怎么这么惨啊，养了你这么个天生反骨的下贱坯子，还要到外面去败坏林家的名声，没良心啊！”林老太太唱作念打地嚎了起来。 “奶啊，咱们林家的名声不在我嘴里，而在你嘴里。只要你不在外面乱说，某些人某些事的遮羞布就会永远存在。没人会这么闲得慌，硬是把粪桶的盖子给掀开，去看看里面到底是不是粪，问问到底有多臭。”对于林老太太的撒泼，林静漪已经能做到心如止水了，她慢条斯理地说道。 只要林老太太不在外面传她的谣言，林静漪也不会主动把林家的事告诉外人。 至于林老太太把林子源的名声等同于林家的名声，这点恕林静漪不敢苟同。 在她看来，林子源只配等同于粪桶。 “你胡说什么，看老娘不撕了你这张臭嘴！”林老太太骂不过就想动手。 不过她一个中老年人，自然比不过林静漪身手敏捷。林静漪火速绕开林老太太，左闪右闪就跑回屋里去，立刻拴上了门，把林老太太关在门外。 任凭林老太太在门外怎么叫骂，林静漪都不开门。 卖惨的时候自称老婆子，骂人的时候就是老娘，林静漪觉得林老太太对自我的定位和角色转换真的好精准。 “别理她，咱们吃东西。这是冯夫人家的糕点，快来尝尝！”林静漪招呼林小风吃东西。 她要把林老太太丑陋狰狞的嘴脸关在外面，不能吓到林小风这幼小的心灵。而坐在床上的林小风波澜不惊地听着外面的骂声，这种场景他见过太多次，已经习惯了。 唯一不同的是，以前林老太太骂他们的时候，他们只能忍着，任那些吐沫星子飞到脸上，任林老太太的手戳在他们头上。他们不能反驳也不敢反抗，就这样默默承受着日复一日的辱骂和欺压。 而现在，只要林老太太一开口，他们想还嘴就还嘴，想关门就关门，想置之不理就能置之不理。 是林静漪用亲身经历告诉他，如果有石头挡在前行的路上，那就搬开那块石头；如果有座山压在身上，那就掀翻那座山。 这对他的性格塑造产生很大的影响。 不过现在的林小风，还是一个听到有东西吃，就眉开眼笑的小孩子：“这个吃进嘴里怎么感觉凉凉的？” “加了薄荷叶，所以有种清凉感。夏日炎热，可以多食一些薄荷，清热去火。”林静漪给他解释道。 薄荷这东西应该挺好找的，等下午日头下去了，她去山上走一趟，看看能不能挖几株薄荷回来栽到院子里。 到时候给李氏和林大成他们煮薄荷糖水，让他们消消暑气。 “姐，你懂的真多，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这样知道好多东西呢？”林小风羡慕地问道。 “积少成多，只要你每天坚持学习，总有一天会变成博学多识的大才子。”林静漪不放过任何一个教育孩子的机会。 “就像宋书生那样的大才子吗？”林小风现在对宋衍深的观感也很好，一说才子，他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宋衍深的面孔。 额，怎么又提宋衍深…… 好吧，他确实能当一个榜样人物。 林静漪只能说道：“对，就像宋书生那样。当你成为了他那样的人，无论你走在哪里，别人都会高看你一眼。” 一听林静漪这么说，林小风学习的劲头就足足的，开始掰着手指头数一二三四了。 暮色西沉时，林静漪开始用新锅做饭。她今天偷了懒，把土豆削皮切块，又切了点林小风在小山上捡的菌子，一块放进待煮的米饭里，用酱油和盐搅和一下，做了锅不正规的简易煲仔饭。 林大成和李氏回来后，看见屋里多了些东西，也没说什么。他俩知道林静漪能耐，默默地接受了这一切。 不过这次林静漪主动说道：“咱们今天吃的精米，我单独盛了一碗出来，一会让小风给爷送过去。” 她知道林大成是孝子，如果他自己吃香喝辣而他爹吃野菜窝窝头，他心里肯定不舒坦。而且现在林老爷子也不纵容林子源了，所以这饭给林老爷子，不用担心会被林子源全部抢走。 林大成闻言，眼睛一亮，对林小风说道：“端的时候小心点，别烫到手了。” 林小风端到堂屋的时候，正好看见林子源对着一盘子野菜食不下咽的表情，吃得十分痛苦。 他心里乐了，眼看着林子源的眼睛跟钩子似的落在他碗里，故意把饭放在林老爷子旁边，离林子源远远的，说道：“爷爷，我姐今天去镇上买的精米，你快吃！” 第83章 孝敬爷爷 林老爷子看着这碗饭，心里一暖，想他老头子活了大半辈子，养的也不全都是不孝儿孙，起码这三房一家人都是孝顺的。 “小风，端回去，爷爷这有饭吃，你们自己多吃点。”林老爷子没有要，儿孙有这个孝心就行，他一把年纪了，吃什么不是吃，何必跟小孩子抢东西吃。 林小风把碗按在桌子上，摆明了不会端回去：“我们还有呢，这是给爷的，爷爷必须吃，你要是不吃，我就不高兴了。” 小孩子的强硬让林老爷子甚是欣慰，这是真的心里有他这个老头子，不是故意做表面功夫：他一推让，那边就立刻拿回去了。 “老头子，这多好的精米，老三孝顺咱们的，吃点怎么了。你是不知道啊，林静漪那个贱妮子，下午回来的时候带着大包小包的，老婆子我要看一眼她都不肯，藏得严实，跟防贼似的。”林老太太在一旁搬弄是非，颠倒黑白。 多好的精米啊，刚好给她大孙子补补身子，干了这么多天的活，真是累坏了。 一听这话，林小风就不高兴了，立马反驳道：“这就是我姐专门盛出来孝顺爷爷的。” 别以为他不知道林老太太打的是什么主意，想吃他姐的饭，还在说他姐的坏话，哪有这么好的事。 “爷爷，你吃！你全部吃光！”林小风坚决地把碗塞进林老爷子手里，赌气似的说道。 他要让林子源看得见，闻得到，就是吃不着。 在长辈眼中，小孩子有任性的资格，更何况这个任性也是为了林老爷子本人。 所以林老爷子黑了那么多天的脸，终于放晴了，脸上的每一条皱纹仿佛都露出舒心的笑容：“行，听小风的话，爷爷吃。” “老头子你拨点给我。”林老太太在一旁催促道。 林老爷子毕竟是个成年人，没像林小风说的那样，把所有的饭都吃了。一点都不给林老太太拨，这种事他不能做。 他拨了一半给林老太太，至于林老太太是吃还是给别人，他就不管了。 “你快回去吃饭吧，一会爷吃完了就把碗洗了给你送过去。”林老爷子慈爱地说道。 虽然对于林老太太的举动有些不悦，但是林小风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乖巧地点点头，回屋去了。 这房间也不隔音，堂屋那边说的话，林静漪在房里差不多能听清，就没再问小风了，而是让他赶紧吃饭。 林小风倒是想跟林静漪说林老太太把饭抢走一半，但是林静漪给使了个眼色，让他别开口。 她知道林小风是想吐槽，只是有一点，林老太太向她明抢明要，她可以拒绝，但是分给林老爷子的，她总不能拦着林老爷子不让他给林老太太吧。而且林老爷子是个明事理有良心的，她愿意孝敬林老爷子。 并且她要让林老太太知道，她的东西，想给谁就给谁，不想给谁就给谁。在她心里，林老太太不算长辈，所以得不到她的主动孝敬。想吃她的东西，林老太太只能觍着脸去问林老爷子要。这要的次数多了，说不定还会把几十年的情谊都给磨光了。 林老太太不吃，硬是要分给林子源，那就让她给，反正养出来一头白眼狼，最后吃亏受罪的还是她自己。 吃完了饭，李氏跟林静漪一块，坐在桌边纳鞋底，这就是用林铁生家赔的那块布做的鞋。 “静漪啊，娘知道你能赚钱，娘不问你赚了多少，也不问你要这些银子。但你自己要知道攒钱啊，你现在是觉得银子花起来爽快，但万一出了什么事，一时半会又凑不到银子，那就可难办了。”李氏语重心长地说道。 照林静漪这往家搬东西的速度，李氏是真怕林静漪有多少花多少，把手头的银子都散出去了。 “娘我知道的，我买的都是咱家特别需要的东西，你说我奶她天天堵在灶房那，这不让用那不让用的，我是不是得买锅买炉子。过几天就要抢收了，地里的活多重啊，是不是得吃点好的？”林静漪说得也很有道理。 她自己有钱，才不想继续受林老太太的气呢。而且她攒的有银子，完全够应急了。 “你有成算就好，娘不说了，说多了你该烦了。”李氏抿了抿线头，对着烛火穿针，慢慢地说道。 “哪有，我才不烦呢。”林静漪接过李氏手里的针线，一边穿针一边说道。 门窗都开着，一阵风吹进来，烛火摇曳了几下，光线忽明忽暗。 林静漪就没把针线还给李氏，而是道：“这光一会亮一会暗的，闪得我眼睛疼，不做鞋子了，明天再弄吧。娘你出去乘乘凉，一会烧点热水，你们就洗洗睡吧。” 其实李氏还想继续做鞋子，她白天在地里干活，哪有时间做这些。可是她不帮忙做点的话，十来双鞋子就都要靠林静漪一个人做了，她也心疼闺女啊。 可是林静漪一说闪得眼睛疼，李氏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能听林静漪的话，去给炉子添柴烧水了。 水烧开了，林静漪让小风进来，跟他商量：“要是让你给爹洗脚，你愿不愿意。” 想要把林大成完成拉回三房的小家，林小风这个儿子必须时时刻刻找准机会就去刷林大成的好感度才行。 以前她看“妈妈洗脚”那个广告，把她感动得不行，如果林小风也给林大成洗脚的话，林大成应该也会感动吧。 她做这些，可能稍微带一点目的性，毕竟她不是真正的原主，不可能像爱自己亲爹一样去爱林大成，只能做到道义上的孝顺。 但林小风不一样啊，林大成是林小风亲爹，她还是希望他俩之间能够多多亲近的。 “洗脚？”林小风有些奇怪，这有啥愿意不愿意的，不就是拿水冲冲脚吗？ 林静漪见他一副懵懂的样子，只好给他说一遍洗脚的细节。林小风听明白了，便点点头：“我这就去。” 估计是林小风年纪还小，没有那种难为情不好意思的情绪，迈着小短腿噌噌噌地就跑去拉林大成进屋了。 当林大成被小风拉到床边坐下，看到儿子给自己脱掉草鞋时，他整个人都是懵的，完全不明白林小风要干什么。 他刚才看见李氏在纳鞋底了，还以为小风要量他脚的尺寸，好做鞋子。 第84章 教育小孩 林大成见林小风脱了他的鞋子后，没有拿草绳去量他的脚，而是出去端了盆水进来，不禁一脸疑惑：“这是做什么？” “爹，给你洗脚。”林小风很自然地抓着林大成的脚踝，把他的脚放进水里，“我姐说，每天晚上用热水泡脚，能够缓解疲劳，晚上睡得更好。” 刚才林静漪说了一堆泡脚的好处，什么促进缓解疲劳促进血液循环啊之类的，但林小风不太懂什么叫促进血液循环，在说的时候便直接把这一点略去。 柔软的小手搓着林大成那满是厚茧和细微伤口的双脚，认真地洗去上面的泥垢尘土。 林大成一时僵住了，仿佛林小风抓的不是他的脚，而是他的心脏一般，在那一瞬间，他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他突然想起来，林小风刚出生的时候，他满心愉悦，每天干完活回来就想抱抱被包裹在被褥里的小娃娃。但是忘了是哪一天，他娘突然说了一句，“这娃长得跟你不太像啊”。 说者不一定是无意，但听者绝对有心。从那之后，林大成对林小风喜爱之情便日益减少。 可是现在，林大成看着蹲在地上一心给他洗脚的林小风，他心里既是苦涩又是欣慰。他不禁懊恼后悔起来，以前干的都是什么糊涂事啊。 “爹自己来吧，你看你袖子都湿了。”林大成眼眶有些酸涩，使劲眨了两下眼，不想让儿子看见他的失态。 “没事，天热，袖子湿了还凉快呢。”林小风满不在乎地说道。 林大成这还是第一次和儿子有这么亲近的接触，看着林小风头顶的那个旋，心绪错综复杂，一直泡到水凉。 给林大成洗完脚，林小风像是完成了任务一般，去隔壁屋子像林静漪汇报：“姐，我洗好了。” “这么快啊。”林静漪正躺在床上想事情，没意识到时间过得飞快，“你有什么感受没？” 她小学的时候，老师布置个给妈妈洗脚的家庭作业，还让学生洗完以后写一写自己的感想。她想到这一出，便也来问问林小风。 “没啥感受，就是爹的脚摸着没我的滑溜，感觉怪糙的。”林小风回答道。 可能是情感没有那么丰富吧，加之没有受过幼儿教育，没人跟他说“母亲很伟大父亲不容易”，所以林小风也不会一看见布满老茧的脚，就想起爹爹在田地里日夜劳作挥汗如雨的艰苦情景。 听他这么说，林静漪觉得小孩真的是一张白纸，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全靠外界的作用在纸上写写画画，逐渐健全他的性格和三观。 这可是教育的好时机啊，林静漪立刻从爹娘种田辛苦延伸到粮食得之不易，先是告诫林小风以后要珍惜粮食，又是让他学会尊重农民。还跟他讲乌鸦反哺的故事，让他知道要孝顺爹娘。 “那我每天晚上都给爹娘洗脚，这样成不？”林小风听完确实很有感触，立刻说道。 “这倒也不必，你有这个心就成。”林静漪心想就算林小风想干，李氏和林大成也不会让他每天都给他们洗脚的。 她又说道：“想要孝顺爹娘，不是只有洗脚一件事可以干。比如爹娘在地里干活的时候，你去给他们送点水；爹娘累了一天回来了，你给他们捶捶肩；你在外面玩的时候，别把衣服弄破弄脏……让爹娘少操点心，就是最大的孝顺。” 林小风听完，半晌没说话，好久才道：“我明白了，我以后肯定乖乖的。” “好孩子。”林静漪拉拉他的小手，给了他一个奖励：“等我把手上的要紧活干完，就给你做一身新衣裳。” 一听有新衣裳可以穿，林小风乐得一蹦三尺高，又开始夸他姐，因为词汇匮乏，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姐你真好”、“姐你太厉害了”、“姐你在我心里排第一”。 不过这般童言稚语，听起来让人倍感真诚。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快别围着我转悠了。”林静漪笑着道。 林小风一边夸一边围着她转圈，林静漪感觉眼睛都是花的，便赶他去睡觉。 这边三房其乐融融，那边大房的氛围却不是太好。 原因是林子源实在是在家里待不住了，每天一睁眼就是干活，累了一天了，回来却吃得跟猪食似的，他不光身子受不住了，胃也难熬得很，所以想跟钱氏要点银子，去镇上打打牙祭。 他以前跟在那几位少爷身后，什么馆子没吃过，所以比其他人更难以忍受林家的饭菜。而且他还想找点路子，看看能不能重回学堂。 毕竟镇上又不是只有一个私塾，只是鸿章私塾更有名气而已，他说不定还能去别的学堂。 “儿啊，不是娘不肯给你银子，是咱家真的拿不出银子了啊。之前为了你那事，都把咱家掏空了。”钱氏愁眉苦脸地说道。 她连值钱的嫁妆都当了，难不成还能凭空变出银子来？ “就是啊，哥你也要多多体谅娘才是，娘也不容易。你也看到了，咱家现在最值钱的就是那亩地了，除此以外，一分没有了。”林静香此时化身钱氏的贴心小棉袄，出言附和道。 其实这就是个黑心棉，林子源在家小半个月，林静香已经开始烦他了。林子源干啥啥不行，挑三拣四倒是挺在行。 为了让林子源睡得更舒服，钱氏和林老太太拿走了她去年新打的棉被不说，就因为林子源说被套又破又烂，还想把她的一身较新的衣裳拆了，看能不能给林子源缝个被套。 林静香的好衣裳都被拿去当了，林老太太要拆的，是她仅有的勉强拿的出手的一套衣裳了，她当然不肯，好说歹说才把林老太太和钱氏劝住。 此时，林静香已经意识到，如果任由林子源在林老太太和钱氏这里作威作福，那么她在这个家，会成为被索取的一方，她不能容忍这种情况的继续下去。 “要你多嘴？”林子源凶了林静香一下，“娘不容易，难道我就容易了？那么大一块地都是我一个人干，你怎么不体谅体谅我去帮我干活呢？” 第85章 兄妹矛盾 林子源一想到自己天天挥着锄头在地里累死累活，而林静香只用在屋里坐着绣绣花，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对于林静香，他心里积怨已久，要她一件衣裳补个被罩，都推三阻四一脸不情愿。现在又在他开口的时候拿话堵他，安的是什么心。 听林子源这么说，林静香心里也不痛快：“田里有活，家里也有活啊，我又不是天天在家里躺着睡大觉。” 一说这个，林子源就来劲了：“你在家干什么活了？一日三餐是二伯娘做的，柴火是四伯捡回来又劈好的，屋里的衣裳是娘洗的，你自己说说你都干了什么活？天天就绣那个帕子，都多久了也没见你绣好，装模作样的给谁看呢？” 这么一说，好像林静香确实没干什么活。 看来林子源去念书，还是学到一些的，最起码逻辑思维比较清晰：“你让我体谅娘，你怎么不体谅娘去洗衣裳呢？这么大的姑娘了，饭不会做，活懒得干，连女红也拿不出手，看你以后怎么办。” 这话就是说林静香以后估计嫁得不好了，要知道林静香毕生所愿就是嫁到富贵人家当夫人啊。 她以前还想着，林子源在私塾念书，来往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是富贵人家就是书香门第，到时候让林子源给她介绍几个同窗，她在其中择优选夫。 谁能料到，林子源居然被赶出私塾了，这让她还怎么认识那些贵人啊？她对林子源的态度愈发不好，也有这个原因。 而且她昨日出去打猪草，村里的姑娘还问她，“你兄长怎么不去念书了”。这让她如何回答，简直丢死人了。 “我以后怎么办，自然不劳你操心，你有这功夫，还是多想想自己吧。”林静香强忍着怒气，不让语气中带一点不好的情绪。 她知道钱氏的心是偏的，如果她跟林子源吵起来了，钱氏肯定站在林子源那边。 “我问娘要银子就是为了以后着想啊。”林子源又把话题绕回最初的事情上，“我好歹也在私塾念了这么久，总还有三五个好友，我要请他们帮忙，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林子源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但这空话听在钱氏的耳朵里，却犹如喜讯。 “你是说你那些朋友能让你重回私塾？”钱氏惊喜道。 “还没影的事，谁能打包票？我这手里一文钱都没有，人家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会看我一眼啊。”林子源继续忽悠，就想从钱氏手里抠点银子出来，好去镇上放松一下。 至于重回私塾的事，他要看看那几位少爷怎么说。他咬紧牙关没把他们是幕后主使的事说出来，用这换一个学堂的名额，不过分吧。 林子源想得很美好，只是他忘了，就是因为他没把那些人供出来，他才能免去牢狱之灾。这么说来，人家已经不欠他了。 不过林子源自私自利，习惯以自我为中心，自然想不到这一点。 而钱氏也被他的话打动了，满脑子都在想该如何弄银子。林静香一听林子源还和以前的同窗有联系，不禁懊悔她刚才对林子源的态度，似乎有些过了。 大房的三人心思各异，而三房那边，早已进入梦乡。 特别是林静漪，她今晚睡得尤其早，因为明日就是冯小姐要去参加赏荷宴的日子，冯府那边来接她的马车，估计会到的比较早。 果然，翌日天刚蒙蒙亮，林家众人才刚起床，冯府的马车就在院子外面等着了。 “林姑娘，打扰了。”冯府来的人是红梅，她是冯小姐身边最得力的丫鬟。 冯小姐能派她过来，可见对林静漪的重视。 “没什么，不必客气。”林静漪不敢让冯府的人久等，快速洗漱好，饭都没吃便上马车了，走之前跟李氏说了去向。 她本来还想问问林子睿，要不要坐个便车跟她一起走。可是转念一想，林子睿晚上回的时候都是跟宋衍深一起，说不定去私塾的时候也跟宋衍深结伴，她还是不要掺合了。 因为之前和齐地主家退婚时，冯府的马车也来过一次，所以这次冯府的马车再来，倒是没造成太大的轰动。 虽然还有小孩围过来看稀奇，但大人们都没来看热闹，只是各人心中都在想：这林家的妮子了不得啊，能跟贵人攀上交情，以后说不定能嫁个好人家。 是的，在他们看来，女子这一生最好的归宿，就是嫁个好人家。攀上贵人，是嫁得好的前提；长相好厨艺好，就能抓住丈夫的心；女红好，婆婆就喜欢这样的。 仿佛女子本身，和女子身上所有的附加价值，都是为了嫁个好男人，成为男人的附庸。 他们绝对想不到，林静漪搭上冯夫人的人脉后，会一步步扩大她的商业版图。她的目标可是商业大佬，才不去当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后宅妇人。 “林姑娘，这里有些点心，你垫垫肚子。”红梅从身后拿出一个食盒，放在林静漪面前。 “谢谢红梅姑娘。”林静漪客气道。 被人尊称一声“姑娘”，红梅对林静漪的态度真诚了许多。因为按理来说，她是签了卖身契的奴才，身份比林静漪低一些，没想到林静漪还如此尊重她。 林静漪不知她随口的客气，会让红梅这么感慨。她拿起食盒里的点心，随意吃了两三块。 太甜了，林静漪早上还是更习惯吃偏咸口的东西。而且她发现，这个朝代的菜品发展得挺好，之前在那酒楼吃的一顿，确实做得不错，但点心甜品方面，反而有所欠缺，吃起来很是普通，一点也不精细。 不知道是这个小镇没发展起来，还是这个朝代的甜品都是这样。若是整个社会都是如此，她岂不是又能搞点副业了。 “林姑娘可是不喜欢？”红梅作为丫鬟，察言观色的本领自然极好，见林静漪只吃了两三块点心，便关心地问道。 “不是，路上颠簸，我怕吃多了会吐，吃一点垫垫肚子就行。”林静漪随便编了个借口。她总不能说自己不喜欢吧，这么说会给人一种她不识抬举的感觉。 第86章 学子议论 马车跑得快，不一会就到了冯府。 说冯小姐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林静漪来，这可一点都不夸张。那天林静漪走后，冯小姐也让她的丫鬟给她试着还原林静漪做的造型，结果根本不行。 她自己也上手试了试，不说别的，连最简单的眉毛都画不好，看着跟两条黑色肉虫似的，丑死了。 所以冯小姐一见到林静漪，便迫不及待地拉着她的手：“林姐姐，你可来了。一路上辛苦了，快来喝杯热茶。” 自从林静漪给她化过一次妆后，冯小姐对林静漪的称呼就变成了“林姐姐”。 不过林静漪可是不敢应下这声“姐姐”，雇主对她越亲切，她就要越恭敬谦卑，这样才是维护买卖情谊的长久之道。 “让冯小姐久等了。”林静漪废话不多说，只稍微寒暄了几句，便让冯小姐坐好，开始给她化妆。 “麻烦林姐姐了。”冯小姐满怀期待地坐下了。 其实按照林静漪的手速，化个全妆十几分钟就能搞定。但她不能化得太快，因为很多人都觉得慢工出细活，她就算是因为技术熟练才化得快，别人也会觉得她是在敷衍。 所以林静漪就一点一点的，表情凝重地给冯小姐化妆做造型，别人一看她这副架势，就能感觉出她对此事的重视。 “冯小姐，您闭一闭眼，我给您画眼线。”林静漪时不时地提醒道。 冯府内，化妆大业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而另一边，私塾里也有人在询问林静漪。 赵永珏一见宋衍深进来，便立刻拉着他小声问道：“我听人说，你昨天跟个姑娘一块走了，怎么回事？” 一听到这话，宋衍深的脸色立刻严肃起来，认真道：“你不要乱说，那个姑娘是林子睿的妹妹，来镇上买东西，刚好等林子睿一起回家。什么叫跟我一块走了，我和他们只是顺路而已。” 说他不要紧，可别坏了林姑娘的名声，赵永珏话中的歧义可真够大的。 “你突然把脸板起来，看着有点像郭夫子啊。”赵永珏似乎察觉到宋衍深的不悦，便转移了话题，开个玩笑，想要缓和气氛。 他昨日因为去向先生请教问题，便出去得晚了点，没看见宋衍深和林家兄妹一起走的场景。 只是今早来私塾，突然听见有人这么说，才有了这么一问。 他还道：“你放心，如果我再听见别人这么说，会帮你澄清的。” “那便多谢永珏了。”宋衍深对他行了个正式的拜谢礼。 “他们都说那位林姑娘长得很是标志，一点都不像农家的姑娘，在你看来可是如此？”赵永珏一见宋衍深给他好脸，便忘了宋衍深刚才的黑脸，一时嘴快，问出这个问题。 宋衍深闻言，心头立刻涌起一阵不快，像是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觊觎了一般。 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只是这火不能对赵永珏发，宋衍深只能道：“非礼勿言，还是不要在背后议论为好，以免影响姑娘家的声誉。” “哎呀，说说嘛，你这样子愈发像迂腐的老学究了。”宋衍深越是不说，赵永珏就越是好奇。 他本来就是一个好奇心和探究欲特别重的人，不然也不会成为鸿章私塾的百事通，这事真是勾起了他的兴趣。 不过宋衍深可没心情满足他的探究欲，说了不议论，就一句都不会说。 他没搭理赵永珏在一旁的死缠烂打，而是翻开书，在心里默念文章，摆出一副只读圣贤书的模样，搞得赵永珏都不好意思打扰宋衍深学习了。 赵永珏知道宋衍深家境贫寒读书不易，便不好意思再闹他，而是趁着先生还没来，跑到别的班去打听消息。 院子里面有扎堆的学子，赵永珏还未走近，就听见几个人在争论： “一个农家姑娘而已，倒让你们说成天仙了，太言过其实了吧。” “你未曾亲眼所见，勿要出言否认。我也没说那姑娘是天仙，只是那姑娘杏脸桃腮明眸皓齿，道一句美人也不为过。” “是啊，我昨日刚好瞧见，那姑娘眼神清亮，灿若星辰，确实跟一般的农家女子有着天壤之别。” …… 一听他们这么说，赵永珏就猜到可能是在说林子睿的妹妹，也不走了，就在一旁站着听。 听到他们谈论的，自然不止赵永珏一人，这私塾里那么多学子，也不是各个都爱圣贤书，还有好些人，更爱红袖添香。 尤其是丁班那几个天天往青楼楚馆里钻的纨绔少爷们，一听别人在议论美人，立刻来了兴趣，找来继林子源之后的另一个小跟班去打听。 那人打听清楚后便向几人汇报，纨绔之一的钱仲恺便道：“既然是林子睿的妹妹，那肯定也是林子源的妹妹。这两人长得都一般，妹妹又能好看到哪去，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这群人天天流连烟花之地，自然看不上那群还没开荤见到姑娘就脸红的童子鸡，觉得他们都没见过女人，才会把林子睿妹妹捧得这么高。 不过清粥小菜而已，能有什么好看的，一时便失了兴趣。 而被说成是清粥小菜的林静漪，此时已经给冯家母女做好了整体造型。两人对着铜镜抚了抚鬓角，一心欣赏自己的美貌。 突然，冯小姐说道：“林姐姐，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她是好心，想带林静漪多认识一些人，以后林静漪的生意就会更好。 其实林静漪也想扩大交际圈积累人脉，她想走高级定制的路线，不就得靠这些千金小姐和夫人们吗。 之前倒是有些夫人跟着冯夫人一起，在她那里存了些布料，可是也没说让她做什么样式的衣裳，估计就是看在冯夫人的面子上，顺便与她交好罢了，暂时还不算是她的客人。 到目前为止，在她这真正花了银子做衣裳的，也就冯家母女。不过之前冯家母女没说要带她去，她就算想去，也不能主动提起来觍着脸要跟去。 现在冯小姐提起来了，林静漪万分想去，但表面上还是先假意推辞道：“这不太好吧，我这个身份，会不会不太方便……” 第87章 衣上作画 “林姐姐不必如此多虑，待那些小姐们见了我之后，定会抢着来问我衣裳是在哪家铺子做的，脸上的胭脂又是谁家的货，你随我一起去，自然是再合适不过了。”冯小姐十分大方地说道，一点都没有将林静漪藏着掖着只想一人独美的心思。 林静漪闻言，心说冯小姐不愧是书香门第的姑娘，果真被教养得极好，这种大方的气量也是少见。 特别是姑娘家，若是得了个什么好东西，可能大多数人都会先拿出去炫耀一番，享受一下别人的恭维和羡慕，等到别人苦苦哀求之后，才会不情不愿地告诉她们这好东西是从哪里得来的。 说白了就是想做独一无二的那个，不想让别人超过她。比如有的学霸不愿意把自己的笔记和学习方法分享给大家，生怕有人超过她，有的美女也只想自己独自美丽而其他人都丑，沦为她的衬托。 不过冯小姐居然没有这种心理，反而大方地把林静漪推出去，这既方便了林静漪，也造福了那群千金小姐们。 “多谢冯小姐为我着想，那就麻烦冯小姐了。”林静漪十分感谢。 “只是林姐姐这身装扮，看起来有些……不太合适。”冯小姐迟疑地说道。 其实说不合适还算是委婉的说法，实话实说就是穷酸。 赏荷宴可是赵县令家的千金小姐赵婻玉举办的，能得到帖子的，基本上都是县里有头有脸的人家。林静漪穿得这般普通，去到那可能会被人看不起。 林静漪明白冯小姐的顾虑，毕竟人们大多都是“先敬罗裳后敬人”。只是冯小姐是突然提出带她去赏荷宴的，她这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合适的衣裳啊。 她皱眉思索，灵光一闪便想到了主意：“冯小姐可否将作画的用具借我一用？” 她今天穿的就是普通布裙，所幸是白色的，能够留给她很大的发挥余地。 衣裳太简陋没关系，料子普通也没事，林静漪可以在上面作画啊。只要画的好，能够吸人眼球，谁还会在意旁的呢？ “林姐姐用这些东西做什么？”冯小姐没想通其中的关窍，不解地问道。 林静漪解释给冯小姐听，冯家母女听后啧啧称奇，唤下人去将冯举人作画时用的笔墨颜料拿来了。 拿到笔墨颜料后，林静漪独自进了一间客房，将身上的外衣脱下来，思索片刻，下笔画了一副颇有田园野趣的画。再配上她发间的木簪和脚上的布鞋，一切都相得益彰，非常完美。 加之林静漪这些日子也没下地劳作，皮肤养白了不少。她一走出门，外面等着看成果的冯家母女都惊呆了。 好一个清淡出尘的姑娘，仿佛一缕轻拂过人面的春风，让人一看便顿感舒适，一扫烟尘。 “林姐姐，你、你这双手要是能借我就好了！”冯小姐激动得都结巴了。 看见冯家母女的神情，林静漪知道自己成功了。她特意选的这种风格，柔和淡雅，毫无攻击力，给人一种舒适感，会更容易被人接纳。 而且她还特意避开了冯小姐的风格路线，没有抢冯小姐的风头。 如此知情识趣，冯夫人不禁说道：“林姑娘仿佛一座宝山，每次都能挖掘出不同的宝物。” “冯夫人谬赞了，我是您二位带去的，自然不能给冯府丢脸。”林静漪聪明地说道。 她如果穿得破破烂烂的，冯家人脸上也无光。 冯小姐围着林静漪转圈，将她衣服上的画看了个遍，这画居然还是连贯的，如果将衣裳脱下来平铺开来，就是一副完整的画。 “妙啊！”冯小姐拍手称奇，“这样一来，大家就更能看出林姐姐心灵手巧技艺高超了。” “就是随便画画而已，当不得技艺高超四字，若是赏荷宴上碰到懂画的内行人，那可就丢人了。”林静漪十分谦虚。 殊不知她越谦虚，冯夫人越觉得她厉害。小小年纪，看家本事倒是不少，这都不用等什么风水轮流转了，估计不久后就能大放异彩。 由于林静漪这一手再次震撼到冯夫人，冯夫人特意请林静漪与她们共乘一辆马车，三人一同去往赏荷宴。 赵府大门外停了一溜马车，来来往往的路人用艳羡的目光看着从马车里下来被门房恭敬地请进府中的人。 此时，林静漪也变成了她们羡慕人群中的一员。 “冯夫人，冯小姐，各位这边请。”一个下人引着冯家母女一行人往府内走去。目光掠过林静漪身上时，短暂地停留了片刻。 他在门边站了半天，见了这么多千金小姐，还是第一次看见林静漪这种打扮的。 说她普通吧，可这通身的气质看着就不像普通人；说她高贵吧，可这浑身上下一点首饰都没有，也太素了吧。 却偏偏能让人第一眼就注意到她。 林静漪不知道门房见到她后，心理活动这么多，她此时内心就只有一个想法：县令家好有钱！ 穿过二道门才来到后花园，可想而知这赵府占地有多大，冯举人家跟赵府根本不能比。 至少冯府是没那个财力魄力修一个后花园出来的。 “林姐姐，听说赵大人一家是京城过来的，族中有人是京城中的三品大员，估计任期一满就会往上升。”冯小姐小声跟林静漪说着她听来的事情。 听她这么说，林静漪便明白了，这就是下来混资历镀金的，怪不得府中的装修风格看着格外不同呢。 若是个穷县令，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手笔。在古代果然是宗族大过个人，若是寒门贵子背后无人，在朝堂上估计寸步难行。 “那位穿淡紫色衣裳的，就是赵婻玉，林姐姐你和我一起，去跟她打个招呼。听说她性子高傲，若是有什么，你可别往心里去。”冯小姐提醒道。 “放心吧，我没事的。”林静漪态度坦然，没有丝毫紧张，不过还是很感谢冯小姐的贴心介绍。 她以前参加过的宴会不知道有多少，跟大佬要名片拉投资做生意的经历也挺多。这区区一个赏荷宴，来的人还都是些小姑娘，这可难不倒她。 第88章 宴会怼人 其实当林静漪和冯小姐一走进后花园，大家的目光就若有似无地聚集在她俩身上了。 尤其是赵婻玉和孙涵月，前者是被林静漪衣裳上面的画吸引了注意，而后者则死死盯着冯小姐，眸中尽是嫉妒和不服。 孙涵月是孙举人家的姑娘，她家姑娘多，爹娘又重男轻女，比不得冯小姐在家中受宠。 自从有一次孙涵月和冯小姐在一家首饰铺子相遇，冯小姐轻而易举地买走了一个孙涵月非常喜欢且来看过很多次，但因为没银子而没能买下的簪子后，孙涵月就嫉妒上了冯小姐。 为什么一样是举人家的姑娘，冯小姐能受尽宠爱，而她在府中却要步步为营为自己筹谋打算。 她唯一能够安慰自己的，就是冯芷瑶脸蛋圆圆的，长得没她好看。可是孙涵月今天一瞧，冯芷瑶像是变了个人一般，从前看着蠢笨的圆脸，如今瞧着倒是娇憨可爱得很。她连容貌这仅有的优势都没有了，这让孙涵月如何能够甘心。 林静漪注意到了孙涵月恶意的目光，在冯小姐耳边提醒道：“你和那位穿绿衣的姑娘可是有什么过节，她看向你的目光，好像有些不善。” “穿绿衣的？”冯芷瑶在人群中搜寻一番，发现只有孙涵月身着绿色，不解道，“会不会是林姐姐看错了，那位是孙姑娘，平时待我很是友善，上次我和她同时看中一支簪子，还是孙姑娘忍痛割爱让与我了。” 听冯小姐这么说，林静漪不禁再往孙涵月那边望去，这次倒是没有在她脸上瞧见那种恶意满满的目光了，反而一脸柔和笑意。 真的是她看错了吗？不一定吧。 她倒是觉得冯小姐被养得有些天真，估计是家人保护得太好了，没让她见识过人心的险恶，所以看谁都是好人。 林静漪以前在时尚圈这个名利场游走这么多年，像孙涵月这种表面上跟你嬉笑玩闹但是反手就能插你一刀的人，她真的见多了。 不说别的，就冲刚才孙涵月那眼神，她跟冯小姐的关系，肯定没有冯小姐以为的那么和睦友好。 “那可能是我看错了吧，这几日做衣裳做多了，视物都不甚清晰了。”林静漪没傻到在大庭广众下跟冯小姐争辩这个，而且她又没证据，没把孙涵月刚才的表情拍下来，只能顺着冯小姐的话来说。 “那林姐姐可要注意了，视物模糊可不是小事，这次回去后，多多休息才好。”冯小姐很是关心。 二人正说着，林静漪便瞧见孙涵月主动向她们走来。 “芷瑶你怎么才来，我都等你好久了。”孙涵月拉着冯芷瑶的手，亲热地说道。 而且她拉的，还是冯小姐和林静漪挨着的那只手，等于说是孙涵月挤开了林静漪。 林静漪笑了，这人有点意思啊，一来就排挤她。 “我是按着帖子上写的时间来的啊，是我来晚了吗。”冯芷瑶有些疑惑，还有些担心，害怕自己真的迟到了。 冯夫人刚才去了另一边，那边坐的都是夫人们。她们特意跟未出阁的姑娘们分开，让姑娘们玩得更自在一些。 这会儿冯夫人不在，只有林静漪能说上话，便道：“咱们到的时辰刚刚好，这赴宴啊，不宜来得过早，万一主人家还没准备好，岂不是不妥。” 冯芷瑶在人情世故这方面不是很懂，一听林静漪这么说，便觉得有道理：“林姐姐说得对。” “这位姑娘怎么称呼？我以前好像从未见过你，不知令尊是谁，家住何方？”孙涵月对上林静漪时，说话就没那么客气了。 她见林静漪从头到脚没有一点装饰，下意识把林静漪当成了巴结冯芷瑶的小狗腿。衣裳倒是有点新意，不过就是哗众取宠罢了。再怎么有新意，也掩盖不了衣裳的料子只是普通棉布的事实。 而她这身衣裳，可是专门从府城的金缕阁买的夹缬绸，上面有自带的花纹，可比那身棉布料子高级多了。 林静漪听她这话，自动翻译了一下，这明显就是在说，你爹是谁？你爹要是无名无姓之辈，那你不配在这个圈子里，和我们在一起玩。 既然孙涵月说话这般夹枪带棒，林静漪也不客气，笑中带刺：“我姓林，名静漪。孙姑娘若是想和我交朋友，只需认识我即可，不必知道家父的名讳，你又不是和我爹交朋友，也不去我家里做客，问这么多做什么呢？难道你还兼任了县衙查户籍的工作不成？” “你……”孙涵月没想到林静漪这般牙尖嘴利，居然敢这么说她，一时愣住了，而后才道，“林姑娘可是不好意思提起令尊？” 言下之意就是，你爹是不是没身份拿不出手？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只是我说了，孙姑娘也不认识啊。”林静漪无所谓地说道。 她是过来吸引客户做生意的，又不是跟这群千金小姐当知心姐妹的，她是什么出身根本不重要，她也不怕别人看不起啊。 反正吃亏的是那些看不起她的人，毕竟她们失去了变美的机会。 “林姑娘不说，又怎知我不认识呢？”孙涵月认定林静漪是耻于提起家世，所以执意逼问她。 “我爹叫林大成，孙姑娘认识吗？”林静漪有些烦，懒得跟孙涵月扯那些文绉绉的话语，直接说大白话了。 冯芷瑶就是再天真单纯，也能感觉出来孙涵月在隐隐针对林静漪，她只好出来打圆场：“咱们今天是来赏花的，说这些不相干的事情做什么，咱们去亭子边看花吧。” “是啊，孙姑娘若是想查林姑娘的户籍，不如我派车将孙姑娘送到县衙去？”赵婻玉突然出声说道。 赵婻玉站的地方离林静漪她们不远，加之林静漪她们说话时，音量也没有刻意放低，周围的小姐们便都听见了。 只是她们都没吭声，而且也确实好奇林静漪的身份，便任由孙涵月当这个出头鸟，看了一场好戏。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赵婻玉会突然出声，而且还是站在林静漪这边。 第89章 话题中心 林静漪也没想到赵婻玉会出言帮她，但是仔细一想，又觉得是在情理之中。 首先，赵婻玉作为东道主，肯定不希望自己的赏荷宴出现不和睦的场景。万一传出谁跟谁吵起来了，甚至谁跟谁打起来了，外人最先提起的，不是哪家小姐和哪家小姐，而是说“在赵小姐的赏荷宴上……”，如何如何了。 有了这个定语在前面，赵婻玉就要跟着吵架的人一起丢脸。为了能让赏荷宴顺利地进行下去，她肯定要出言组织。 其次，冯芷瑶说过赵婻玉生性高傲。既然性格高傲，且她跟孙涵月和林静漪的关系都一般，自然就不存在偏袒谁一说。赵婻玉肯定是谁对谁错来论事。 这事本来就是孙涵月先挑起来的，先撩者贱，赵婻玉说孙涵月，自然是再正常不过了。 想通了这些，林静漪便道：“我都已经自报家门了，想必孙姑娘不会再好奇我的户籍了，而且我的户籍，哪有这满池的荷花好看呢。” 这番话既是给了孙涵月台阶下，又捧了赵婻玉，让气氛温和起来，不再那么凝滞。 赵婻玉见林静漪没有顺杆爬，得理不饶人，便知晓这是一个聪明人。 她就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林姑娘既然喜欢荷花，不如和冯小姐一起到这边来看，这里的视野更好。” 周围的千金小姐们见林静漪这么轻而易举地就得到了赵婻玉的青睐，不由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这般好运，还真是令人羡慕啊。 林静漪也愣了，她没想到赵婻玉会出言相邀，不禁回顾自己的言行，好奇自己是哪个地方勾起了赵小姐的兴趣。 难道是她刚才怼人怼得好？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拉着冯芷瑶走过去了。 直到赵婻玉开口问她衣裳上面的画是谁画的，林静漪才明白到底是哪里吸引了赵婻玉的兴趣。 原来是看中了她的画啊，这四舍五入就是她的潜在客户啊。 “这画是林姐姐自己画的，而且很快就画好了，连半个时辰都不到。我身上的衣裳和脸上的妆容也是林姐姐做的，林姐姐的手特别巧，慧心巧思！”冯芷瑶立刻说道，滔滔不绝地开始夸林静漪兰质蕙心。 林静漪心里暗爽，虽然她自己不能夸自己，以免有王婆卖瓜的嫌疑，但是冯芷瑶可以替她开口啊，这样更有说服力。 “哪有冯小姐说得那么厉害，我也就是想法比较多，喜欢做衣裳罢了。”林静漪假意谦虚。 “确实是巧思，画技也不错。”赵婻玉看着林静漪身上的画，淡淡地赞了一句。 东道主都出声了，那些个想要讨好赵婻玉的人，也纷纷出言夸林静漪的衣裳，恨不得把林静漪的衣裳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再也没有了刚才冷眼看热闹的幸灾乐祸和冷漠。 林静漪知道这风向都是一时一时的，这些千金小姐并不是真心夸奖，她只和她们客气寒暄，不会真信了她们的话。 为了吸引这些潜在客户，林静漪开始和她们聊女人都爱的胭脂水粉，谈论如何搭配衣裳首饰等话题。 那些小姐们一听这个便来了兴趣，认真到恨不得那纸笔记录下来，毕竟冯芷瑶的变化她们可是都看在眼里的。 不知不觉间，林静漪成了主导话题的中心。而站在人群外围的孙涵月和她的小跟班李霞柳，则愤恨地看着林静漪。 林静漪在这边当话题中心时，鸿章私塾也有人在讨论这次的赏荷宴。 “赵县令千金办的赏荷宴你们知道吗，听说县里排得上号的人家都收到了帖子，我姐也去了，说是要在那里面给我相看一个。”钱仲恺大声地说道，话里隐约有炫耀之意。 正巧从旁边路过的宋衍深听到这话，心里发笑，既然是富贵人家的好姑娘，怎么可能看得上钱仲恺。 宋衍深听赵永珏说过钱仲恺的身世，本来也是普通人家，只是姐姐长得好，被县丞看中纳了去。有个当县丞小妾的姐姐，钱家便开始在这镇上横着走了，钱仲恺在私塾里也有称王称霸的意思。鸿章私塾也算不得多好的私塾，若宋衍深家境更好一些，他肯定会去明德书院。 虽然县丞也不是个多大的官，但对于镇上的百姓们来说，也算了不得了。上次林子源能免去牢狱之灾，便是钱仲恺在中间出的力。 “钱哥厉害啊，既然县里的千金小姐们都去赏荷宴了，那咱们现在去赵府门外等着，岂不是能将她们看个遍？”周定安很是意动，这是几个纨绔少爷之一，家中开酒楼的。 他爹是商人，从身份上来说，便低了钱仲恺一级，言语间便尊称钱仲恺为老大。 这几人都是色坯，一听周定安这么说，便蠢蠢欲动，想看看千金小姐和烟花之地的姑娘们，都有什么不同。 是长相很好一些，还是姿态更高一些？亦或是在床上，更生疏稚嫩一些…… 众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脸上的笑在宋衍深这个外人看来，十分猥琐。 “成，咱们现在就去！”钱仲恺想自己相个好看点的媳妇。 几个人说走便走，也不管接下来的课了。 宋衍深见他们这样，不禁摇摇头，回到甲班坐下看书。 午饭时，林子睿来找宋衍深一起搭伙吃饭，突然说道：“最近有好些人来问我静漪的事，真是扰人清净。” “你没跟他们透露什么吧？”宋衍深一听这个，便担心起来。 “我怎会那么傻，虽然我私心觉得，静漪妹妹若是能嫁个书生，以后不在地里劳作，当个养尊处优的官家夫人是极好的。但向我打听静漪妹妹的那些人，一看就不是良配。”林子睿还是很理智的。 “这些人今天能因为林姑娘好看，就来打听她，若是明天又碰到一个更好看的，就会把前人扔在脑后，这种花花公子，若是说给林姑娘，那便是害了她。”宋衍深一脸严肃地说道。 他怕林子睿真有那些心思，便把话说得更严重一些，好把林子睿心里潜在的苗头都掐掉。 第90章 忧心忡忡 “我知道啊，我不会那样做的。”林子睿听宋衍深那么说，总觉得他对这事过分上心了，只好再一次保证，不会将林静漪推入火海。 而且他就是个隔房的堂哥，跟林静漪的关系也就那么回事，在林家也没有话语权，有什么资格去管林静漪的终身大事呢。 他这个堂妹，说不定以后的前途比他还好呢。 宋衍深盯着林子睿，眼眸仿佛深不见底的黑洞，似乎在辨别林子睿话中的真假，下一秒又恢复了往常的温文尔雅。 林子睿被那目光吓到了，觉得自己脖颈处好像有些冷，忽然觉得他应该穿一件高领的衣裳才对。 他觉得自己应该举起手发个誓，可能只有这样宋衍深才会安心。 “对了，你对冯举人可有了解？”林子睿不得已转移了话题。他在乙班只会念书，朋友也没几个，消息自然不如宋衍深灵通。 宋衍深虽然也不爱交朋友，但他有赵永珏这一个朋友，就抵旁人十好几个了。 “略知一二，永安县最好的书院明德书院，就是冯举人办的。怎么突然问起他了？”宋衍深说道，他还知道一些其他的消息，比如冯举人有一对龙凤胎，其子有小神童之称，被冯举人带在身边亲自教养。 只是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就没有必要说了。说得太多，显得他一个大男人的嘴很碎。 “静漪妹妹跟冯夫人有来往这事，你应该也知道吧。今早冯夫人派了架马车来林家接静漪，不知道做什么去了。我刚才突然想起这件事，就顺便问问。”林子睿咬了口手中的馒头，含糊说道。 “子睿不必担心，冯家的家风很是正派，不会有事的。”宋衍深知道林静漪和冯夫人有联系，之前退掉地主家婚约那事，便是冯夫人出面帮忙的。 只这一点，就足以看清冯夫人的为人。宋衍深以为林子睿是担心林静漪的安危，毕竟林姑娘孤身一人前往，家人有所担忧也是正常的。 只是宋衍深刚安慰完林子睿，忽然脸色一僵，他想到了另一件事。 “衍深兄，你怎么了？”林子睿不知宋衍深为何突然脸色变得那么难看。 “你说冯夫人一早就派车接走了林静漪，而方才钱仲恺那群人说，今日赵县令家的千金设宴，广邀各家小姐，他们还说要去赵府外面守着，去看看……”宋衍深的声音越说越低沉。 说得直白点，钱仲恺他们不仅是想去看看，更像是去狩猎。 强抢民女这事，钱仲恺不是没干过。赵永珏跟宋衍深讲过这事，钱仲恺有次去吃酒，看中了说书先生的孙女，当场便把人抢了回去。 而这件事之所以没闹大，一是因为钱仲恺背靠县丞，那说书先生忌惮他；二是因为那姑娘的家人也不是个好的，本身就有卖女求富贵的想法。于是双方一拍即合，钱仲恺就把人带回去做通房了，连名分都没给。 “不、不会这么巧吧……”林子睿也结巴了，他脑子从来没有这么灵光过，瞬间就听懂了宋衍深话中深意。 “静漪妹妹就是绣工好些，估计是去给冯小姐做衣裳的吧，她应该不会去那个宴会吧。”林子睿说这话时也很没有底气。 他自己也知道，哪有在宴会当天去做衣裳的，衣裳肯定都是提前准备好的。 他是真不知道林静漪到底做什么去了，他在林家的时间也不多，只是从林静音口中知道林静漪的女红特别好而已，至于林静漪具体做了什么，他一概不知。 “那为何冯夫人偏偏今天来接她？往常可有此事？”宋衍深越想越觉得不妙，手紧握成拳，心止不住地往下沉。 这种不详的预感太过强烈，让他根本坐不住。 确实，如果只是做衣裳的话，根本不需要在今天去。宋衍深和林子睿的猜测没有错，但是他俩绝对想不到，林静漪会的不仅仅是做衣裳，她还拓展了业务范围，她去给冯家母女化妆了。 被宋衍深这么一说，林子睿也吃不下了，两个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起了身，往冯府走去。 想必林子睿用林静漪兄长的身份去打听，应该能够从冯府打听到林静漪的去向，到底是回家了，还是去宴会了。 如果此时林静漪知道宋衍深和林子睿为她做的事，应该会很感动。 同时也会想，这俩人居然如此肯定她的美貌，不然为何一致认为钱仲恺一见到她，就会对她感兴趣呢？ 毕竟强抢民女的前提，是那姑娘得长得好看。 不过林静漪现在还在赵府内，暂时不必担心钱仲恺会对她见色起意。 她恰到好处地提了自己的生意，让众千金小姐知道自己既能做衣裳又能给人设计整体造型，然后便减少发言的次数，逐渐从话题中心退了出来，从说话者变成倾听者。 毕竟这不是她的主场，她要是喧宾夺主抢了赵婻玉的风头，那就得不偿失了。 众位千金小姐的话题总是一会一变，现在已经变成作诗了，每个人在一柱香的时间内，写一首关于荷花的诗。 林静漪一听要作诗，便主动说道：“我只略微识得几个字，不会作诗，这个环节我便不参加了。” 她也不能处处都出风头，风头太过，肯定会遭人嫉恨。她今天走的，就是温柔自然无公害路线。若是在各个方面都碾压别的小姐，人家烦她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在她这里花银子呢。 而且林静漪确实不会作诗，背诗倒是会，但她不能直接把名家的咏荷诗拿来变成她自己的啊。干脆直接认输，把出风头的机会留给别人。 “林姑娘这么谦虚做什么，作画作得这般好，怎么可能不会作诗。”王家小姐说道。 在古人眼里，诗书画都是一体的，没有把这三样分开来只学其中一种的。 偏偏林静漪就是这个例外，她坦然道：“我出身农家，能识字便是万幸了，是真的不会作诗。会作画许是天赋使然，也没正经学过，只是随便画画而已，根本登不得大雅之堂。” 第91章 捏软柿子 林静漪这么谦卑低调甚至近乎于自贬的说法，很是取悦了在座的部分千金小姐。 毕竟她们今天来之前，谁都没想到会突然冒出一个衣裳新颖想法新奇相貌上等的林静漪，如此引人瞩目，不仅获得了赵婻玉的青睐，还在大半的时间中，成为全场的焦点。这让那些自觉高贵不凡的千金小姐，如何甘心？ 自古以来，女人最爱为难女人，后宅的正妻要跟小妾斗，婆婆要跟儿媳斗。如果男人想要后宅安宁，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只有一个女人。 这次宴会上这么多女子，不服气林静漪的大有人在，只是她们不像孙涵月那么蠢，一上来就得罪林静漪。她们还想着，如果作诗的时候林静漪再出风头，那她们不介意给她一点颜色瞧瞧。 好在林静漪知情识趣，自己退下了。 又来几个小姐说了些场面话，大意也是让林静漪不要谦虚。但林静漪执意说自己不会，赵婻玉见林静漪不是假意推辞，便没再相邀，而是让丫鬟去准备各位小姐的笔墨纸砚。 其中一个小姐说道：“光作诗多没意思，不如我们添点彩头，评出个一二三来，这样岂不是更有意思？” 赵婻玉沉吟片刻：“可行，刚好家父正在前厅与几位友人对弈，我可以将各位的诗作拿过去，请他们评赏。” 众人闻言，皆是眼前一亮，虽然赵大人不管后宅之事，但是能在赵大人面前亮亮相，也是极好的。 王家小姐率先说道：“那便麻烦赵大人和赵小姐了。” 说罢便褪下手腕上的玉镯，放在中间的桌子上，柔声道：“既然要添彩头，我便用这个镯子吧，还望各位姊妹勿要嫌弃才是。” 这玉镯一看就是好货色。 不过若不是好东西，想必王家小姐也不会戴出来赴宴。 林静漪心说这基调定得有点高啊，一上来就是个碧绿剔透的上等玉镯，别人肯定得出一个跟玉镯价值相差无几的东西，不然怎么好意思拿出手。 接下来，林静漪眼睁睁地看着桌上的东西，从一个玉镯增加到各种首饰配饰，她看着有点心动，这一桌子的东西，少说也有五百两吧。 她要是能得第一，有了这些东西，估计能回林家村当个地主婆了。 正想着，突然听到有人出声，语气明显不是太好：“吴小姐，别人出的都是金玉之物，你只拿个荷包出来，怕是不太好吧。” 林静漪看过去，发现出声那人跟孙涵月站得极近，估计是认识的，便问向身边的冯芷瑶：“这人是谁？” 真是个没眼色的，旁人之间的较量都是在内里暗潮汹涌，但在表面上维持着风平浪静，让宴会得以在一个相对宁静和谐的气氛中继续下去。 偏偏这人，跳出来针对人，打破了表面上的祥和，没看到赵婻玉脸上的笑容都淡了许多麽？ “好像是叫李霞柳吧，应该是这个名字，她跟孙姑娘玩得极好，我每次见到孙姑娘时，都能看见她。但她好像跟吴小姐有过节。”冯芷瑶说道，“我听人说，李家发家挺突然的，似乎是变卖了祖上的一个玉佩，得了好大一笔银子，可是又听说李家祖祖辈辈都是农户，若是有玉佩，怎么祖上不变卖，反而要等到这一辈才变卖呢？” 林静漪明白了，冯芷瑶的话中之意似是在说李家的发迹不同寻常，那个玉佩，可能来路不正。 难不成是挖了别人的墓得来的玉佩？ 看来可以把李霞柳归为暴发户一类，怪不得这么没眼色，在赵婻玉的宴会上找事。 还是那句话，任何一个东道主都希望自己的宴会能够顺利举行，谁破坏宴会的进程和气氛，就是跟赵婻玉这个主人过不去。 想找事想吵架什么时候吵不行，偏偏在赏荷宴上，这也太不给东道主面子了。 那吴小姐也是个厉害人，直接说道：“我虽然拿出去的是个荷包，可是荷包里，还有一百两银票。本来想当个惊喜给一会诗赛中得了头名的姊妹，没想到被你坏了事。” 她说完这话，看也不看李霞柳一眼，对着众人笑道：“众位姊妹别嫌我俗气才是。” 都说读书人视金钱如粪土，这些个千金小姐中，也有故作高洁不爱黄白之物的。 如果吴小姐直接拿一百两银子出来，她们肯定会在心里笑话她庸俗，但现在被李霞柳捅破了窗户纸，吴小姐又那么一解释，众人只能赞她大气。 一出手就是一百两，这可比那些簪子坠子值钱多了，她不大气谁大气？ “吴小姐家里开钱庄的，通宝钱庄就是她家的。”冯芷瑶知道林静漪不认识这些人，赶紧小声介绍。 “怪不得如此大手笔。”林静漪慕了，她也想当钱庄家的小姐。 她这边正慕着呢，没想到李霞柳居然又把炮灰对准了她：“那林姑娘呢，你又准备拿什么当彩头？” 估计李霞柳因为刚才踩了块硬石头崴了脚，自觉丢脸，现在就想捏个软柿子，找回点面子。 “我不参加啊，也要拿吗？”林静漪一脸茫然，真诚地说道，“我是第一次参加宴会，不太懂大家的规矩，还请各位见谅，我这布裙荆钗，想必也没有大家能看得上的吧。” 林静漪心想她可不是软柿子，不是想捏就能捏的。而且她也不是很懂李霞柳的脑回路，这种人就相当于被别人打了一个巴掌，气不过，想再往无辜的人脸上打一巴掌，来表示自己威风犹在。 但她凭什么要受这一巴掌？ 林静漪以退为进，直白到就差说自己没见过世面了，她倒要看看李霞柳还能怎么为难她。 “也是，看你这一脸穷酸相，就知你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李霞柳觉得林静漪退让了，她就赢了，一脸得意地说道。 殊不知，在众人心里，一个是再三找事趾高气昂的暴发户，一个是温柔可人进退有度的无辜者。她们心中的天平，不自觉地就偏向了林静漪这边。 更别说各府的当家夫人也在赵府，虽然不在后花园里，但这里发生的事，迟早会传到她们耳朵里。 李霞柳要是想跻身这个圈子，做那些夫人的儿媳妇，那可就难了。 第92章 当诵诗人 林静漪听李霞柳这么说，不由笑了，她是发自真心地笑，不是气极反笑。 这人着实是太蠢了些，不仅没眼色，还没脑子。想必各位夫人，应该不会想要一个这么蠢的儿媳妇吧。 怪不得跟孙涵月玩得这么好呢，果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孙姑娘既然知道我拿不出好东西，为何还要明知故问呢？”林静漪轻飘飘地问道，一点都没有被人骂穷酸的恼怒之气。 她就是穷啊，林静漪丝毫不以为耻。她来这里就是发展人脉扩大交际圈的，又不是来让各家夫人相看的。在这一方面她无所求，所以根本不在意李霞柳说她穷酸。 她是来做生意的，又不是相亲的，还讲究什么门当户对不成？ 不过林静漪这种坦坦荡荡不卑不亢的态度，反而让赵婻玉更加欣赏，她喜欢纯粹的人。 “林姑娘既然识字，不如由你来当这个诵诗人，可好？”赵婻玉邀请道。 各家小姐的诗被评出头三名后，可让各位相继传阅，也可挑一人出来吟诵。赵婻玉不满李霞柳这么说林静漪，便让她当诵诗人，想要给她撑面子。 主人家的一句话，轻而易举地带过了刚才那个话题，此时就算是再没脑子的人，也能看出赵婻玉的用意，不会在傻兮兮地提什么彩头穷酸之类的话。 反而纷纷夸林静漪声音清脆如黄莺，念起诗来肯定好听。 “若是各位不嫌弃，我当然乐意之至。”林静漪这次没推辞，念几首诗而已，也不算是出风头的事，没必要推。 “那各位便开始吧，一柱香内，作一首咏荷诗。香灭便停笔，各位不用署名，这样让家父及其友人评赏时，才公平。”赵婻玉见下人把桌椅笔墨纸砚等东西都布置好了，便出声宣布开始。 各位小姐纷纷提笔，林静漪这时倒有些无所事事，不由抬眼向四周望去，观察诸位千金小姐。 目光移向那位家里开钱庄的吴小姐时，刚好吴小姐也抬起头来，跟林静漪对视了一眼。 林静漪偷瞄被发现，赶紧冲吴小姐和善地笑笑，然后自然而然地移走目光向别处望去，努力制造出一种“我刚才就是随便看看”的感觉。 一柱香后，丫鬟把各位小姐的诗收起来，再由小厮交到前厅去。 等待结果的期间，那些夫人过来了，估计是听说姑娘们这边搞了个诗赛，所以想过来凑凑热闹。 丫鬟们又来上了一轮果子，这次居然是冰镇过的，林静漪吃了一口，感觉太酸了，便没再动那些果子。 “林姐姐，你怎么不吃啊？”冯芷瑶奇怪地问道。 “就是，村里来的乡巴佬没见过这些东西吧，还不多吃一点，以后可就没这个口福了。”坐在林静漪旁边的李霞柳也嘲讽道。 林静漪闻言，不着痕迹地侧了下身子，用后背对着李霞柳，没理她。 这座位也没人分配，都是随便坐的，自然是谁跟谁关系好就坐在一起。结果孙涵月就坐在了冯芷瑶的右手边，林静漪是被冯芷瑶带来的，自然坐在她左手边。 偏偏李霞柳脑子有泡，估计觉得林静漪刚才退让了就是软弱可欺，坐在了林静漪左手边。 于是找准时机，见缝插针地讽刺林静漪。 “天热，不宜贪凉，你也少吃一点。”林静漪对冯芷瑶说道，她也不是胡说的，越是夏天，越要喝温水。 冯芷瑶听了林静漪的话，尝过几个果子后就没再吃了。坐在上边的冯夫人见冯芷瑶的举动，很是满意，没有再外露出馋样来。 夏日冰块极其难得，只有像赵大人这样家中挖有冰窖的，才能奢侈到用冰镇果子。 李霞柳见林静漪不理她，还要挑衅，但是还没出声，就见一个小厮拿着那叠纸回来了。 “小姐，老爷说第一张是最好的，其余的依次递减。”小厮恭敬地说道。 赵婻玉接过那叠纸，一眼就看到最上面的那张纸是她的诗，随后十分自然地把最上面的那张纸放到最下面了。 她爹评的诗，她得头名，还拿了彩头，这事传出去不太好听。赵婻玉又不缺那些东西，索性把自己摘出去了。 “林姑娘，接下来可要麻烦你了。”赵婻玉对林静漪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赵小姐客气了，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能吟诵诸位小姐的诗，是我的荣幸。”林静漪客气道。 她一起身往上边走，就感觉到各色的目光射在她身上，羡慕的、嫉妒的、不甘的…… 她一开始没想通，心说念首诗而已，有什么好嫉妒的，结果抬眼就看到上边一溜夫人，就明白了。 感情那些千金小姐们，是想在夫人面前刷刷存在感啊。这可真是巧合了，谁能料到这些夫人会突然过来啊。 赵婻玉跟林静漪说前三张就是头三名，林静漪明白了，这就跟老师在讲台上念考试成绩一样，从高往低排，越到后面的越差劲。 她在这边开始念诗，另一边宋衍深和林子睿也敲开了冯府的大门。 “不知二位公子，所为何事？”门房见宋衍深和林子睿二人做书生打扮，言语间就客气许多，还以为这两人是来找自家老爷的。 “这位小哥，我乃林静漪的兄长，她早上被冯府的马车接走，不知现在可在府上？”林子睿表明身份，直接问道。 林姑娘的兄长？ 门房拿不准这人是不是在骗他，一上来就打听人家的姑娘的行踪，看着不太靠谱啊，他就不太想说，胡乱搪塞了几句。 林子睿无法，只好又道：“早上是个姑娘去我家接走静漪妹妹的，我依稀间听到好像是叫什么梅？这位小哥，我真不是歹人。” “林姑娘跟我家夫人小姐一起赴宴了。”那门房见林子睿连红梅都知道，便信了他的身份。 完了，这是宋衍深听到门房之言后的第一个反应。 林子睿跟门房道谢告辞，拉着宋衍深往另一边走去，说道：“你别这么悲观，静漪妹妹是跟着冯夫人的，钱仲恺就是胆子再大，应该也不敢做什么吧。” 第93章 只要值得 “万一呢？看上是一回事，做什么又是另外一回事。难道你要用林姑娘的安危去赌这个万一吗？”宋衍深失去了一贯的冷静自持，略微急躁起来。 关心则乱，这词用在现在的宋衍深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其实这事说起来，也只是宋衍深的猜测和直觉而已，他担心林静漪会跟钱仲恺那一群人碰上。 这件事的可能性是非常小的，若让林子睿来说，陪宋衍深来冯府一问，就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了。要是让他再去县里一趟，去赵府门外守着，他觉得有些过了。 林子睿劝道：“衍深兄，你不要太着急，现在什么都没发生，一切都是你的猜想而已。照你这种说法，如果静漪真的被钱仲恺看上了，钱仲恺这次碍于冯夫人在场不便行动，那他完全可以挑一个冯夫人不在的时候再动手，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今后的每一天。如果他真的那般蔑视王法，他甚至可以到我家去强抢，到时候你又要怎么防呢？” 这话说得很在理，宋衍深一时泄了气。他的理智告诉他，林子睿说得很对，他应该听从这番话，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要因为一件尚未发生的事情而方寸大乱。 可是他又怎么能安下心来去念书写字呢？这件事就像一粒种子，已经在他心中生根发芽了，每时每刻都在想林姑娘会不会被钱仲恺看上。 站在原地挣扎了好久，宋衍深最终决定道：“我还是去看看吧，不然心里难安。” 可能这一趟过去，只是徒劳无功白跑一趟，但是有些事，就是没有意义，只要他自己觉得值得，那就够了。 行吧，林子睿劝说不动宋衍深，只好道：“那你怎么去县里？走着去吗？等你走去说不定天都黑了。” 宋衍深数了数身上的铜钱，还有五十枚，便道：“我去车马行问一问，看看能不能租一辆马车。” 五十文钱实在是少得可怜，林子睿怕银子不够，便将自己身上的银子也都掏了出来递给宋衍深：“都拿着吧，有备无患。” 宋衍深是为了林静漪才特意跑这一趟的，林子睿这个做兄长的，人不去就算了，要是一点力都不出，似乎显得有些凉薄。 虽然林子睿真不觉得去这一趟有什么意义，但多少也要出点银子表示表示。 “多谢子睿，这些算我借的，回来后必定如数奉还。”宋衍深郑重地说道，还对林子睿行了一个谢礼。 林子睿摆摆手，没说什么。他现在是真的很疑惑，他和宋衍深，到底谁才是林静漪的亲人？怎么感觉宋衍深对林静漪比他还上心呢？ 拿了银子，宋衍深快速赶去车马行。而另一边，林静漪也出事了。 她念完诗后，诸位小姐便开始恭贺得了前三名的人，甭管各自是真心还是假意，反正很是热闹。各家夫人也都往奖品上加码，前三名得的彩头愈发丰厚。 各位小姐围在一起，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点评那些诗，有的可能是真的懂诗歌，有的只是想在众夫人面前搏出位，想着万一她们见解独到或者声音好听表现出色，就能让夫人们对她们有个好印象。 本来这一切都与林静漪无关，她念完诗就能功成身退了，可是不知从哪里跑来一只白猫，身姿敏捷得很，从旁边的树枝上一跃而下，眼见就要扑到人群中来。 “啊！哪里来的猫？” “快拿开！我最怕这小东西！” …… 白猫在人群中乱窜，各位小姐被吓得花容失色，怕它伤人。偏偏白猫也被众人的尖叫吓得不行，也边跳边叫，一时乱得不行。 这次宴会的主题就是赏荷，设宴的地方也在荷花池附近。林静漪本来不慌的，想着一只猫而已，有什么好怕的，可偏偏往周边退的时候，被人猛推了一下，一个没站稳，就跌进荷花池里了。 “林姐姐！”冯芷瑶最先反应过来，连忙高声呼喊，“快来人啊！林姐姐掉水里了！” 林静漪掉进荷花池后，着实慌了片刻，浑浊的池水灌进她的鼻孔和嘴里，瞬间的窒息感让她失了神。 耳边都是“咕咚咕咚”的声音，让她一时分不清那是自己的心跳声，还是重物慢慢沉入水底发出的声音。 但幸运的是，求生的本能让林静漪很快清醒过来，她是会游泳的。就算原身不会这些，但林静漪脑中还记得游泳的要领，立刻开始狗刨式自救。 “赵小姐，快让人来救林姐姐啊！”冯芷瑶急切道，她紧紧抓住冯夫人的手，慌张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赵婻玉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她让丫鬟下去救人，丫鬟连连后退：“小姐，我不会水啊。” “赵小姐，贵府有没有会水的小厮，让他们下去救啊！”孙涵月也担忧地说道。 可是若派小厮下水去救，林姑娘岂不是……赵婻玉有些犹豫。 偏偏一旁的李霞柳又道：“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忌那些做什么，名声哪有性命重要，救人要紧啊！” 但赵婻玉犹豫过后，还是道：“娘，要不派人去寻根竹竿吧，荷花池是死水，也不是太深……” 死水是真的，但再不深也有两三米，林静漪肢体协调后，滑狗刨也越来越得心应手了，于是快速游到岸边去。 于是赵婻玉上一秒还急得不行，催人立刻去取竹竿，下一秒就看见荷花池中探出一颗头来。 “不用拿竹竿了，我会水。”林静漪并没有从水中上来，她十分冷静，从她脸上一点也看不出刚掉进水里的慌乱，“还请赵夫人将人群散开，取干净的衣袍过来，我这个样子上岸，可能会有些不雅。” 浑身湿漉漉的，曲线毕露，若是被太多人尤其是男子看见，对名声不好。 毕竟这里是被男子抱一抱就算是有肌肤之亲的古代，不是可以穿着比基尼到处走的海滩，林静漪也要按照古人的规矩来。 能把不好的影响降到最低，自然再好不过。 “好好！我这就命人去拿，林姑娘你再……”在水里待一会？不对，不能这么说，赵婻玉想了想才道，“你再坚持一会！” 第94章 被推下水 在丫鬟去取衣物的这段时间，赵夫人当机立断将不相干的人请出后花园。同为女子，她明白林静漪的顾虑，也很欣赏这个姑娘的镇定果敢临危不乱。 同时，林静漪也在观察岸边的众人。 她记得，自己是被人推下荷花池的。那是一股很大的力道，带着刻意，并不是无意间的碰撞或者推搡。她那时不用转身，就能感受到推她那人的恶意。 林静漪的眼睛恍若扫描仪一般，从诸位千金小姐和她们随身丫鬟的脸上扫过，仔细观察各人的表情。 她没有错过李霞柳脸上一闪而过的懊恼和可惜。 这是在可惜什么呢？ 可惜她没有被小厮碰到身子吗？还是可惜她没溺死在荷花池里？ 正想着，赵婻玉的丫鬟捧着干净的衣裳小跑而来，蹲在岸边，一人伸手拉林静漪上岸，另一人眼疾手快地将衣裳披在林静漪身上。两人护着林静漪快速往客房走去。 “热水已经备好了，林姑娘赶紧泡一泡，小心伤风着凉。”丫鬟恭敬地说道，还准备伺候林静漪脱衣裳。 “不用了，我自己来吧。”林静漪谢绝了她们的好意，她不太适应洗澡的时候有外人在场。 一想到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盯着她的身子看，林静漪就浑身不自在。 浴桶里还洒的有花瓣，林静漪用皂胰子使劲搓，想要洗掉身上的淤泥味。荷花池里是死水，久不流动，带有一股腐烂的腥臭味。林静漪闻着身上的味道，莫名就联想到尸体在泥土里腐烂的画面。 她坐在浴桶里，倏然抖了一下，打了一个激灵。 不行！不能再想了！ 林静漪把身上皮肤搓得发红，听见外面的丫鬟敲门：“林姑娘，我来送衣裳了。” “进来吧，麻烦你了。”林静漪客气道。 丫鬟推门而入，带来一阵凉风：“林姑娘，这是我们小姐的衣裳，还未上过身。” “你们实在是太客气了，我穿什么都行的。”林静漪一眼就能看出丫鬟手里的衣裳是好料子，像是暗花绸，这在秦记裁缝铺卖十两银子一匹。 丫鬟没说什么，把衣裳放下就出去了，回去向主子汇报。 “林姑娘看起来如何？她怎么说？”赵婻玉问道。 “林姑娘看起来跟没事人似的，我这心里还后怕呢，她反而一点都不慌。她就说多谢小姐的衣裳，也不要我们进去伺候，其他的什么都没说。”丫鬟仔细说道。 她没说的是，那林姑娘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姑娘，她的言行举止和身份，有着巨大的矛盾感。 “这个林姑娘，倒是让人意外。”赵夫人喝了口茶水，慢条斯理地说道。 跟眉目间还带有紧张之色的赵婻玉比起来，赵夫人淡定极了。还道：“你的猫为何会在那个时候跑出来？” “碧玉说白雪在笼子里叫个不停，又抓又挠闹得厉害，她看着不忍心，便不想再拘着它，就将它放了出来，但没想到白雪会跑到后花园来，还闹出这种事。”赵婻玉低着头，小声说道。 是她的猫惹出的麻烦，负责养猫的碧玉也怕得不行，第一时间就来向赵婻玉告罪了。 “奴才就要守奴才的规矩，都说了要看好那小东西，谁给她的权力让她私自把猫放出来？这次万幸是没出事，若是出事了，我看她拿什么抵？”赵夫人把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语气中带着些许怒火。 好好的一个宴会，筹备那么多天，千防万防就怕出事，没成想最后让个丫鬟坏了事。 “碧玉说她已知道错了。”赵婻玉想为碧玉求情。 “你就是心软，一个丫鬟就把你糊弄住了。”赵夫人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赵婻玉，“娘知道你待下人好，可是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你把这个界限模糊了，她们对你便没了敬畏之心，小心以后使唤不动她们。这次娘看在你的面子上，打板子就算了，罚她三个月的月钱，让她长长记性。” 这边赵家母女在商量如何处罚下人，客房那边林静漪已经洗好澡穿上衣裳了。她跟赵婻玉的身型看着差不多，这衣裳穿着倒也合身。 她穿戴好后，便去向赵夫人和赵小姐道谢。 她也不是什么大人物，赵大人只随便跟林静漪寒暄了几句，显得有些冷淡。倒是赵婻玉真心实意地关心了一番。 “这身衣裳，我回去洗干净后再送还赵小姐。”林静漪说道。人家会不会要是一回事，她得先把自己的态度表明，她不是那种爱占便宜的人。 “不必送还，这衣裳算我赠与林姑娘的。”赵婻玉没要，这事由她的猫而起，送件衣裳就当作是赔偿。 林静漪没怎么推辞，人家也不缺一件衣裳，说不定她穿过之后，赵婻玉就不想要了。 把礼节做足之后，林静漪就走了。路上她在想，如果今天落水的人是别的官家小姐，想必赵夫人又是另外一个态度。 她就是个无名无姓无权无势的小人物啊，林静漪莫名有些感慨。 宴会潦草散场，只有冯家母女还在马车上等着她。冯芷瑶一见到林静漪，就赶紧问她怎么样，满脸都写着关心。 “我没事，你放心吧。”林静漪说道。就是可惜了她换下来的那身衣裳，也不知被赵府的丫鬟清理到哪里去了。 大概是被丫鬟随手扔了，毕竟就是普通棉布衣裳，连赵婻玉身边的丫鬟身上穿的都是缎，估计很是看不上她那身衣裳。 马车缓缓驶动，一阵热风吹过，掀起了马车上的帘子。林静漪无意间往车外一瞄，竟然看见了两个让她意想不到的人在街角说话。 宋衍深和李霞柳，他俩怎么会在一块？ 这两个人怎么认识的？而且宋衍深现在不应该在私塾上课吗，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林静漪想着宋衍深和李霞柳的事，而钱仲恺一群人，也在议论着她。 钱仲恺这群人来得巧，他们刚到没一会，在赵府斜对面找了个地方躲着，就看见各家小姐陆续而出，上了各自的马车。 第95章 指指点点 于是钱仲恺一群人就站在街对面，开始点评从赵府出来的各位小姐。 “这是哪家的小姐？长这么黑还穿桃红，简直是丑上加丑！” “你们快看这个，这娘们的腰得有紫烟的两个粗吧？” 紫烟是他们常去的一家青楼的头牌。 另一人色咪咪地看过去：“腰比紫烟的粗，上面也比紫烟的大啊！脸盘子也圆，我娘就喜欢这样的姑娘，说是有福气，而且好生养。” “这个也太瘦了吧，我一口气就能把她吹倒。”周定安指着刚从赵府出来的孙涵月，大笑说道。 “你懂什么？人家这叫弱柳扶风！”一个纨绔卖弄着自己仅有的一点学问，“不过确实太瘦了一点，小爷一下就能把她的腰压折。” “那你让她在上面嘛！” 一句带了颜色的话，让众人哄然大笑。这种对着千金小姐指指点点的事情，显然在很大程度上满足了这群人自以为是的龌龊心理。 过了好一会，再没有人出来，周定安便道：“人是不是都走完了，要不咱回吧？” “回什么回，没看见这外面还停着一辆马车啊，肯定还有姑娘没出来。”钱仲恺斜倚着马车，手里拿着纸扇来回扇，把风流公子的姿态做得足足的。 可惜他的样貌实在是撑不起这副做派。 “刚才那马车不是有人上去了吗？就一胖夫人和一个小姑娘啊。”有人说道，那么小的姑娘，有什么好看的。 “但他们不走肯定是还在等人啊。” 于是一群人一边议论着刚才出来的千金小姐们，什么浑话都往外吐，像是在谈论青楼楚馆里接客的姑娘，指指点点，没有一点尊重。 一边守在外面，想看看最后还有哪家的姑娘没出来。 当林静漪从赵府出来时，钱仲恺猛然合起扇子，两眼一眯，直直地看过去。 “这个长得还挺好，就是看着有点冷啊。” “越是冷淡，越是撩人。”钱仲恺道。 “是不是有点瘦了，就比刚才那个弱柳扶风的强了一点。” “这不堪一握的杨柳腰，刚刚好！”钱仲恺又道。 “上面不够凸啊。” “太大显得艳俗，这样正好。”钱仲恺继续反驳狐朋狗友的话。 这么几句话下来，那群人就明白了，钱哥这是看上那姑娘了，要不怎么三番五次的出言维护呢？ “怎么着，钱哥要下手不？”周定安狗腿地说道。 钱仲恺唰地一下把折扇打开，看着远去的马车，用势在必得的语气说道：“去打听一下，那是谁家的马车。” 此时，马车里，林静漪一直在想宋衍深的事，有些出神，在外人看来就是兴致不高。冯家母女以为林静漪因为落水的事累着了，就没去打扰她。 直到下车，林静漪才回过神来，想起还有要紧事没问：“冯小姐，你可曾注意到，我落水时，有谁离我最近？” “林姐姐，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冯芷瑶不解地问道。 冯夫人也一脸探究地看着林静漪。 “因为我是被人推下去的。”林静漪一字一顿地说道。 “啊？”冯芷瑶惊讶地捂住了嘴，“我还以为你是躲闪时没站稳，不小心摔进荷花池的。” 这也太可怕了吧，冯芷瑶一想起刚刚的宴会里，居然这般心思恶毒之人，她就不寒而栗。 “可我当时没注意。”冯芷瑶有些愧疚，“对不住啊林姐姐，我当时只顾着躲猫了，就没在意周围的事。” “没事，又不是你的错，不用跟我道歉。”林静漪笑着安慰这个善良的小姑娘。 冯夫人倒是一脸沉色，她没想到那群看着跟花骨朵似的小姑娘们，其中居然有人起了害人的心思。 只是她当时离得远，也没看清楚。不过保险起见，以后跟那些人打交道，要多个心眼了。 “今天真是辛苦你了，一大早就把你叫来，下午又落了水，你受苦了。”冯夫人拍拍林静漪的手，和蔼地说道。 “对了林姐姐，方才我出府的时候，吴小姐找我问你家的地址了，说不定是想找你做衣裳呢。”冯芷瑶说道，讲件好事让林静漪高兴一下。 林静漪谢过冯家母女，别人的好意，她都珍藏于心并且加倍回报。 依旧是冯家的马车送林静漪回去。在林家院子外，她从马车上下来后，正在院子里躲懒的林静香顿时深吸一口气，难以置信地看着林静漪。 她死也不会承认，刚才林静漪一脸淡漠地从马车里出来时，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从林静漪身上看到了高不可攀的贵气。 过人的容貌，高贵的气质，和这精致的衣裳，一切的一切，都让林静香无比地嫉恨。 其实林静漪也没想到，什么高不可攀，其实都是走红毯走出来的。 她在前世是知名设计师，每年年终都要参加各种时尚盛典，还要带作品参加各种时装周，最后要和模特一起登台谢幕。在无数闪光灯下，林静漪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老娘才是这条红毯上最美的人拍我不亏”！ 可能林静香看到的贵气，就是林静漪与生俱来得天独厚的自信和底气吧，这确实是原主那个傻孩子所没有的。 “麻烦冯叔了，冯叔回去的路上小心些。”林静漪对车夫极其礼貌。 她的教养和礼仪，也是植根于灵魂深处，每时每刻都不会落下。 看着林静漪微微颔首的样子，林静香更咬牙切齿了，凭什么一个傻子能变得这么高贵。 “林姑娘客气了。”车夫憨厚地笑了，见林静漪进了院子，他便轻轻拍了下马屁股，驾车回去了。 “静漪妹妹怎么出去一趟还换了件衣裳，你原来的衣裳呢？不会是在外面……”林静香故意说到一半就停下，未尽之言，令人浮想联翩。 一个姑娘，突然在外面换了身衣裳，是因为什么？ 心思龌龊的人会怎么想，自然不言而喻。 “好你个贱妮子，为了件破衣裳，敢在外面做那种下贱的事，祖宗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林老太太不管不顾地骂道。 也不在乎刚刚的马车引来几个看热闹的婆子，此刻正在院子外面站着。 第96章 污蔑偷听 “下贱的事？是什么事？”林静漪唇边勾起冷漠的弧度，“孙女不太懂，还请奶说明白一点。” “这种事还要让人明说，你到底有没有廉耻心？果真是随了你娘那个……”骚蹄子。 但是最后几个字，林老太太在林静漪威慑的目光下没敢说出口，默默地咽回去了。 当林老太太又开始隐射李氏时，林静漪原先云淡风轻的眼神，瞬间冰冷得像是三九天的寒潭，目光所到之处，让人身体发寒。 说她无所谓，但是扯到李氏，那就不行了。 “静漪妹妹，奶这么说也是关心你，你去时是一身衣裳，回来后又是另一身衣裳，怎么能让人不担心呢？我知镇上富贵人家多，你在外面做什么也从来不跟家里说，但你千万不要被外面的繁华迷了眼，做出那等错事。咱们自己的衣裳再破，那也是脚踏实地赚来的，别人的衣裳就是再好，你也不该要啊。” 说这番话时，林静香故意提高声量，苦口婆心地劝说林静漪，好似她是品行高洁深明大义的懂事长姐，而林静漪就是那个为富贵折腰出卖身体的下贱之人。 至少在林家院子外面站着的那些婆子听来，林静漪身上的华贵衣裳，就是靠陪汉子做那种不可言说之事得来的。 几个素来爱碎嘴的婆子互相对视，眼中都闪烁着八卦的光，听到了这般轰动的消息，这次偷听着实是不亏。 “我就说嘛，她一个傻子，怎么可能一清醒过来就会刺绣，女红还做得那般好，看来是打着刺绣的幌子去做那种事了。”其中一个婆子说到“那种事”这几个字时，刻意加重了语气，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怪不得天天往镇上跑，平常人怎么会去镇上去得这么勤，估计是她的大主顾在镇上。”都是四五十岁的人了，说起小姑娘的坏话来，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林静漪就算没听见外面那些婆子的窃窃私语，也能猜到她们到底在想什么。 林老太太和林静香故意说得这么大声，不就是为了让外面的人听见然后误会她吗？ “我为什么不能要啊？”林静漪看够了林静香的惺惺作态，反而笑道，“冯夫人待我好，特意带我去参加赵县令千金举办的赏荷宴，怕我那身粗布烂衣入不得赵千金的眼，特意让我换了一身好衣裳。” “照静香姐这意思，是说参加赵千金的宴会是一件错事吗？”林静漪反问道。 她省略了落水那件事，把今天发生的事半真半假地说给林老太太和林静香听，看着她们的脸色从得意慢慢地变成呆滞，又转换成不可思议，真是有趣极了。 冯夫人对她们来说，就已经很高不可攀了。林老太太和林静香万万没想到，林静漪竟然还能再攀上赵县令的千金！ 赵县令啊，那可是永安县最大的官啊！ “不可能！”林老太太根本不相信，或者说是不想相信，“就凭你还能认识人家官家小姐？” “奶要是不信，尽管去问啊！”林静漪有恃无恐地说道，“大可以去镇上问问冯府的人，或者直接去县里也行，你们要是决定去的话，现在就赶紧去借车，说不定还能在关城门之前到达。” 她赌林老太太不敢去问，这两人说白了就是窝里横。要让她们往外走一步，立刻就变成了纸老虎，软趴趴的，怂得要命。 而外面偷听的婆子听到林静漪这些话，皆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有信的，也有不信的。 信的人在心里感慨，林静漪真是好运道，之前十几年傻兮兮的，这个嫌弃那个厌烦的，说句难听点的，那街上乞丐的日子都过得比这妮子好。没想到现在倒是时来运转了，果真是应了老人的那句话：先苦后甜。 不信的人则撇撇嘴，认定林静漪在吹牛，那身衣裳就是林静漪睡来的。 “静漪妹妹，做错了事认错便是，何必要撒一个弥天大谎去掩盖错误呢？”林静香这话说得已经不像之前那么有底气了，“你明知我们不认识冯府的人，我们要是去县令门前询问，说不定大人会直接把我们轰出来，你就是认定了我们无法证实，才这么肆无忌惮地乱说一通。” 虽然林静香心里对林静漪的话已经信了七成，但她愈发不甘，凭什么林静漪就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认识那么多贵人。所以她一定要把这个屎盆子扣在林静漪头上。 “我这次随冯夫人一起去宴会，还认识了不少人，比如通宝钱庄的吴小姐，孙举人的千金孙小姐，王员外家的王小姐……”林静漪慢悠悠地说道，气定神闲地掰着手指头，数自己都认识了几个千金小姐。 “你们要是不认路，我可以带你们去啊，你们也不必担心我会和她们串通好来骗你们。毕竟我就是一个乡下村姑，还没那么大的本事让这些千金小姐都跟着我一起撒谎。你们说是不是啊？” 林静漪盯着林老太太和林静香愈发难看的脸，心中冷笑。别说什么去不成镇上无法求证的话。 她们但凡说一句想去求证的话，林静漪就敢包车带她们去。 可偏偏林老太太和林静香不敢。 场面开始僵持起来，林静香和林老太太不想低头，因为她们也知道外面有人在偷听，她们要是低头了，村里的那些长舌妇该笑话她们了。 而林静漪就更不可能退步了，她是被污蔑的一方，且她还占着理，说破天去也不该她退让。 偷听的婆子见里面没了声响，耳边尽是聒噪的蝉鸣声，急得抓耳挠腮，想听听林静漪她们到底是怎么说的。 而僵持的气氛，被下学归来的林子睿打破了。 “几位婶子，怎么站在外面不进去？”林子睿看见好几个大婶站在墙根，好奇地问道。 偷听被抓了个现行，几个婆娘就算脸皮再厚，此时多少也有点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地说道：“路过，我们就是路过而已，这就要走了。” 说罢，几个婆娘你拉拉我，我拽拽你，低着头快速溜走了。 第97章 典型双标 林子睿一头雾水地看着那几个婶子远去的背影，一进自家院子，又看到林静漪和林老太太貌似对峙的场景。 突然感觉有点头大是怎么回事？ 不过他见到林静漪平安回来，还是很高兴的：“静漪妹妹，你今天去赏荷宴还顺利吗？有没有碰到什么……”特别的人，比如钱仲恺。 但他肯定不能明说，只能这样稍微暗示一下，希望林静漪能够意会。 但林静漪的脑回路跟林子睿的不在同一步调上，她还以为林子睿说的是她落水的事，还在想这事不会这么快就传出去了吧，难道是宋衍深跟林子睿说的？ 可是李霞柳又是怎么跟宋衍深谈到她的呢？ 一想到这两人的事，林静漪就头疼。 “没什么，一切都很正常，诸位小姐待我都很和善，这不还白得了一件衣裳。”林静漪一脸欣喜地说道。 她就是不顺利，也不能在林老太太和林静香面前说啊。 估计林子睿也意识到了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只能含糊说道：“顺利就好。” 但是林子睿这短短几句话，却让林老太太和林静香听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林静漪确实去参加赵千金的宴会了，不是在吹牛这不是在诓人。 多好的机会啊，怎么就叫这个贱妮子得了呢？林老太太满心懊恼，她要是要知道有这机遇，早上林静漪走的时候，说什么也要让林静漪带着林静香一起去啊。 连林静漪这贱妮子都能得到贵人的青睐，她大孙女林静香肯定也行！ “你既然见到了赵县令的千金，有没有跟她提一提你子源哥念书的事？”林老太太理所当然地问道。 县令可是永安县最大的官了，跟县令的闺女提不就相当于跟县令提吗，赵大人只需随口一吩咐，她乖孙念书的事就解决了。 这次换成林静漪不可思议了，她看向林老太太：“我跟赵小姐第一次见面，非亲非故的，我去让人家给林子源解决念书的事，我疯了吗？” 就算是能弄到一个念书的名额，她也是让林小风去念啊，为何让林子源白得好处？她还费力不讨好，去帮一头白眼狼。 “我看你不是疯，你是没良心，有好事也不念着自家人。你子源哥要能重回学堂，到时候有了功名，你不也能沾点福气。”林老太太许是顾忌到林静漪跟县令千金认识，开口时语气比先前好了一些，虽然还是硬邦邦的，但没有张嘴就骂。 林静漪心想，有好处的时候，她就是自家人了，没好处的时候，她就是贱妮子骚蹄子，林老太太简直是典型的双标狗。 “先不说我没那个能耐，我要有这个本事，我提携子睿哥多好。子睿哥现在就在私塾里念着书，平时对我也多有帮助，不像林子源，犯下那等错事，估计各位夫子见了他都想躲，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又抱走人家的孩子。”林静漪毫不客气地说道，一点面子都不给林老太太留。 这番话可是戳到林老太太的痛处了，她一挥手便骂道：“滚远点，别在这碍老娘的眼！一群白眼狼，良心都被狗吃了！” 林老太太顺带着看林子睿也不顺心了，接着骂道：“年年花那么多银子供你念书，也没见你念出个成绩来，明年要是考不上童生你就别去念了，看着就是个蠢的，浪费银子！” 林静漪心里对林子睿说了声抱歉，害他被林老太太迁怒了，然后快步回到自己屋子。 从里面关门的时候，林静漪见林老太太还在院子里指着林子睿的鼻子骂，一边想林子睿怎么呆呆的，她都躲了，他还在林老太太跟前等着挨骂。 一边帮他说了几句：“奶啊，你说得对，子睿哥确实不如林子源有出息。” 还不待林老太太高兴，林静漪又补充道：“毕竟抱走授业恩师的儿子，这可不是每个人都敢做的，林子源这么有出息，说不定以后还敢杀人放火占山为王呢，到时候奶就能有一个当山大王的孙子了，静香姐也能让林子源给她绑几个汉子回来当上门女婿，多好啊！你们说是不是？” 他这个妹妹可是真敢说啊，林子睿一边忧心林静漪口无遮拦，一边又觉得痛快！ 另外两人，倒是一个羞愤一个恼怒。 “贱妮子你胡说什么？”林老太太三步并作两步走，冲林静漪的屋子走来，但迎接她的，却是林静漪毫不留情的关门声。 是的，林老爷子在家的时候，林静漪还能做做样子，装出对林老太太比较孝顺但是林老太太老找她麻烦的好孙女样。 但是在林老爷子和林大成不在家的时候，林静漪对待林老太太的态度，那是连样子都懒得装，该咋咋地，她痛快了就行。 三房就剩林静漪一个人在家，林小风估计去外面玩了。林静漪把衣裳脱下来叠好，开始做饭。 等李氏他们回来后，林静漪先是把她在赏荷宴上的事挑挑拣拣说了，报喜不报忧，听得李氏直赞林静漪有出息，林小风也一个劲地夸。 吃完饭后，林静漪带林小风出去。林小风喜滋滋的，还问：“姐，你又要给我什么好东西啊？” 他都熟悉林静漪的做法了，每次从镇上回来，绝对少不了好吃的。 结果这次没有，林静漪望着林小风那双渴望的眼睛，尴尬地说道：“这次我有点忙，在镇上没来得及给你买东西，下次哈！下次给你买双倍的。” 林小风有些失望，但低落的情绪也就持续了一会：“那姐叫我出来做什么？” “你去把子睿哥叫出来，随便找个理由，别让奶他们知道是我喊子睿哥出来的。”林静漪又给林小风派发她任务。 之前林老太太和林静香都在，她有些事不方便问。但是跟宋衍深有关的事，她不问今晚就睡不着觉，只能让林子睿出来一趟了，院子里不好说悄悄话。 而另一边，宋衍深紧赶慢赶，终于在城门关闭之前出了城。他在赵府门前一直等到夕阳落下，都没看见林静漪出来。 他随马车一起雇来的车夫怕太晚就出不了城，便不停地催促宋衍深。宋衍深猜想可能是他跟李霞柳说话的时候，错过林静漪了，便和车夫一起回去了。 第98章 问个清楚 星辰在夜幕中闪烁，明月照亮宋衍深归家的路。 他在路上边走边想，一会要不要找个借口去趟林家，就说有件事情想问一问林子睿。只有这样，他才能知道林姑娘到底有没有平安回来，不然他今晚可能要彻夜难眠了。 殊不知，就算他不去找林子睿间接打听林静漪，林静漪都要在村口大路那等他。 因为林静漪从林子睿那里知道了一件事。 时间回到一柱香以前。 林小风被林静漪分派任务以后，就立刻跑回家，见到林子睿便使劲拉着他，让林子睿帮他捉知了。 林子睿本来想拒绝的，他都多大了，还和小孩一起玩，说出去笑死人了。连孙氏也在一旁劝小风：“你二哥忙着念书呢，小风乖，自己去玩。” “不行，我和佑子他们比赛呢，我要子睿哥来帮我。”林小风不依不饶地说道，又使劲冲林子睿眨眼。 一旁的林大成见状，都准备亲自上阵去帮儿子捉知了了，却忽然听见林子睿答应了。 因为林子睿终于明白，林小风那不是眼睛抽筋，而是在给他暗示，再想一想之前和林小风一起出去的林静漪，他突然就悟了。 于是林子睿一副好兄长的模样，拉着林小风的手出去了。 院子里的林老爷子看着这兄弟俩，还挺高兴：“哥俩感情好，是好事。”独木难成林啊，儿子那辈的关系不好，都被林老太太挑拨散了，孙子辈的可不能再那样了。 林老爷子这么一说，孙氏即使心里不满，觉得林小风耽误她儿子念书，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 林小风把林子睿带到，自己就跑去玩了。林静漪先跟林子睿随便客气了几句，然后直接问道：“我今日去赏荷宴的事，子睿哥是如何得知的？” 原来是问这事啊，林子睿跟泼水似的，呼啦啦地全说了。他说了宋衍深是怎么跟他提起钱仲恺的，又是如何担心林静漪的，最后就算是借银子也要租车去县里一趟，只为求个心安。 林静漪听完后，久久不能平静。 试想一下，一个人只因为心里那一点点不好的直觉，便放下一切千里奔波跋山涉水为她而来。 若是放在言情小说里，谁不赞一声这是绝美的爱情呢？ 虽然千里奔波有些夸张，但这份情谊，着实令林静漪感动。 可是既然宋衍深是为她而来，那和李霞柳在一块又是怎么回事？她完全想不通，于是一边感动一边疑惑。 不行，她得找宋衍深问个明白，就这样干等着，不是她的风格。宋衍深要是真和李霞柳有关系，那以后有宋衍深出现的地方，绝对不会有她林静漪的影子。 但宋衍深要是和李霞柳没关系，那她也要问问宋衍深，这么关心她这么撩她是几个意思。 “静漪妹妹，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林子睿见林静漪神游其外，便出声问道。 他俩现在在后山山脚，夜风刮着，林静漪突然不说话，像魂飞了一样，他心里还有点发毛。 林静漪从错综复杂的思绪中挣脱开来：“我刚才在想事，不好意思啊。宋公子从你手里借的钱，我帮他还了，一会回去我就让小风给你拿过去。” 他听这话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宋衍深借他的银子，林静漪又要替宋衍深还钱。可是论起远近亲疏，他和林静漪才是一家人啊。 但是从宋衍深和林静漪的种种行为来看，仿佛他林子睿是个外人，这俩才是…… 林子睿不敢再往下想了，他怕想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关于银子，林子睿也不好意思要：“你不用还了，我本来也没打算让衍深兄还的。” “子睿哥就别推辞了，你们俩都把银子用来租车了，接下来几天吃什么喝什么？难道要饿着肚子去念书啊，这不是成心让我内疚吗？”林静漪坚持道，“给你透个底，我比你有钱多了，不是省吃俭用才攒下来的银子，你安心拿着吧。” 说罢，林静漪就冲林子睿摆摆手：“子睿哥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 林子睿见林静漪往村口走，大概猜到她要去做什么，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最后还是把话咽回去了。 这俩人的世界，他插不进去。 于是林静漪就在村口等着宋衍深。大概两刻钟后，她等到了踏月而归的那个人。 “宋衍深，我今天在县里看到你了，你在街道的拐角处和李霞柳说话。你跟她是什么关系？你们俩都谈了什么？我听人说你有个未婚妻，是不是真的？”林静漪见到宋衍深后，连客套话都不说，一上来就直接发问。 对不起，她实在是没耐心了。 宋衍深被这一连串的问题问懵了，站在原地愣了片刻，而后才回过神来，往路边走了走，这样更隐蔽一些。不然两个人大咧咧地现在道路中间，容易被人看见。 几步路的距离中，宋衍深一直在整理思绪，他不明白林姑娘为何突然这样问，他隐约有个猜测，但是不敢确定。 最终，宋衍深决定按照林静漪提问的顺序，回答她的问题。 “李姑娘就是曾经跟我定下婚约的人，这场婚约不是我授意的，是我还小的时候，我娘和李夫人定下的。”宋衍深一边望着林静漪的脸色，一边说道。 果然是娃娃亲！一块长大的岂不是青梅竹马？林静漪捏紧拳头，告诉自己要冷静。 “但是我和她根本没什么来往，李家在跟我家定下婚约后不久，就举家搬迁到镇上了，从此以后在我的印象中，和李家来往的次数不超过三次。我不喜欢她，一点也不！”宋衍深见林静漪神色发冷，赶紧保证道。 “但是你们有婚约！”林静漪一语道破关键之处。 喜不喜欢倒是其次，古代盲婚哑嫁的多了去了，但她不能做挥锄头挖墙角的人！绝不能！ 她的道德底线和自尊骄傲，都不允许她这样做。她宁愿去森林里找一根狗尾巴草，都不能碰眼前这棵小白杨。 “可我马上就要退婚了！”宋衍深说道，“我之前就跟我长辈说过要退婚的事，他们也同意了，就等我爹回来同我一起去李家说这件事了。” 第99章 街角谈话 “是因为我吗？”林静漪有些犹豫地问道。 如果宋衍深因为她才退婚，那她也算是间接影响了宋衍深和李霞柳的婚约，很难过心理上那一关。 宋衍深望着林静漪的眼睛，眼眸中有着浓重的情绪，这是他第一次不掩饰自己对林静漪的感情。 “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曾看到李姑娘对别的男子有意，且李家多年不跟我们走动，想必李家人心里也是不喜这门婚事的。”宋衍深诚实地讲出了退婚的导火索。 其实原因很简单，李家人看不上宋衍深，想要另攀高枝。同时宋衍深也不喜李霞柳，决定光明正大地退婚。 听宋衍深这么说，林静漪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个画面。 那是她和宋衍深在郭夫子家的巷子外监视林子源时，林静漪突然看见宋衍深的脸色变了，当时宋衍深说他认错人了。 可是现在林静漪想起来了，那个和另一男子举止亲密的女子，就是李霞柳！她当时还在心里笑话宋衍深，觉得他那个表情像是被人带了绿帽子。 没想到她竟然一语成谶。 “那你今天在赵府外面，又跟李霞柳说什么呢？”林静漪听了宋衍深的解释，莫名还有点可怜他。 李家人看不上宋衍深还不赶紧退婚，偏要一边吊着别的男子，一边拖着宋衍深。怎么着，这是想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啊？ 还是说李家怕主动提出退婚之后，别人说女方发达了就背信弃义攀附权贵趋炎附势？为了有个好名声，就一直拖着宋衍深。 如果宋衍深不提出退婚的话，李家可能又会找各种借口，比如要等宋衍深中了举人之后再成亲，给宋衍深定一个难以在短时间内达到的目标，以此来拖延时间。 真的是奸诈自私啊，怪不得冯芷瑶说李家发迹的路子可能有问题呢，就这种行事风格，说不定那块玉佩真的是李家挖别人的墓盗来的。 “我本意是想去找林姑娘的，但是李姑娘先行从府中出来，又刚好看到我。她以为我是特意在赵府外面等她的，便让丫鬟把我带到街角去，那里人少一些，说有要事跟我谈。”宋衍深没有一丝隐瞒，全都说了出来。 当时李霞柳还以为宋衍深是专门来堵她的，想着两个人都差不多到了可以成婚的年龄，觉得宋衍深想和她谈成亲的事。 她当然看不上宋衍深这个穷书生，家里穷的叮当响，一点功名都没有，跟这样的人在一起，难道要回去种田吗？她好不容易才从村里住到镇上，拼命摆脱了泥腿子的身份，怎么可能愿意再去当她眼中的下等人呢？ 所以李霞柳一见到宋衍深，就质问道：“你从哪里得知我要来宴会的消息？难为你还有这份本事，居然能打听到我的行踪。” “你好歹也是读过几本圣贤书的，竟然做出这种事，青天白日的在这里缠着我。我和你之间的事是长辈定下的，想谈什么就让长辈来谈，你缠着我是没用的。”李霞柳想要赶宋衍深走，语气中带着自以为是的优越和极尽所能地嘲讽。 她一边说一边左右张望，生怕周围有认识的人过来，看到他们两个在一起。 若不是她爹娘说要拖着宋衍深，现在还不是和他闹开的时候，李霞柳早就一巴掌上去让他滚远点了。 其实宋衍深也很委屈啊，他根本不是冲着李霞柳来的，也不想跟她说什么。一言还未发，就被李霞柳好一顿抢白嘲讽。 “李姑娘，我想你是误会了，我并不是为你而来。”要不是李霞柳派丫鬟去叫他，他说不定还没看见李霞柳呢。宋衍深并不想跟一个无关之人解释那么多，“你说的话我记住了，我会让家父去贵府上详谈的。” 别说李霞柳不想见到宋衍深，其实宋衍深也不想跟她过多纠缠。 相看两生厌，估计就是这样吧。 但李霞柳是个心胸狭隘之人，在她看来，只有她嫌弃宋衍深的份，宋衍深根本没资格挑剔她。 所以李霞柳被宋衍深这不冷不热的态度刺激到了，又是好一通挖苦和讥讽，大意就是笑话宋衍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宋衍深差点没忍住，要不是他修养好，懒得和女子斤斤计较，他真的要反驳李霞柳一句，“你算什么天鹅？未免太高看自己了吧，到底是谁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但是宋衍深懒得跟她吵，担心他这话一出口，李霞柳就更不肯罢休了，便转过身，不再看她，冷漠说道：“李姑娘的来意我已知晓，接下来便没什么好谈的了，请吧。” 他摆出一副不想再跟她说话的送客架势，李霞柳气得不行，还欲再说些什么。 但李霞柳的丫鬟劝阻了她几句，她才作罢，使劲甩了甩手中的帕子，全当发泄了自己的怒气，对着宋衍深的背影冷哼一声，气冲冲地走了。 林静漪听宋衍深把前因后果讲完，怒道：“李霞柳她欺人太甚！什么东西，脸这么大，她以为她是谁？天下的人都要围着她转啊？还有你也太好欺负了吧，她一边做贼心虚害怕别人发现，一边对着你趾高气昂，就差在你头上撒野了，你居然也能忍得下去？” 这李霞柳果然天生跟她犯冲，不仅跟宋衍深有关系，还是推她下水的嫌疑人之一。关于落水一事，她现在是没有证据，等她有了证据，这个仇她一定要报！ “我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一女子有口舌之争。被人看见，大多数人都会不自觉地偏向她那一方，反而对我名声不妙。”在跟林静漪无关的事情上，宋衍深一向都是冷静理智的。 他是要考科举的，比李霞柳更需要好名声。在众目睽睽之下吵架这事，他不能做。 “那你和你爹过些日子上门去退亲，难道对你的名声就好了？李家主动退亲，外人会笑话你；你家主动退亲，外人可能会猜测是不是李家姑娘有什么毛病，不然你为何能退掉这门在外人看来是很好的亲事？李家为了洗白自己，肯定会把锅推在你身上，不是说你背信弃义，就是说你身体有恙。”林静漪分析道。 第100章 弄清关系 林静漪这一番话，都是掏心掏肺的实话。她从来不愿意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但偏偏李家就不是清白坦荡行端坐正的人，她必须要做最坏的打算。 明明李霞柳已经另攀高枝了，还要把宋衍深当备胎，这种做法，让林静漪不得不防。 想要站在舆论的制胜方，就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如果宋衍深想要在退亲一事中全身而退，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曝光李霞柳跟那个男人的关系。 当然，这么做对李霞柳而言，可谓是严重的打击。所以林静漪只是在心里想想，并没有轻易把这话说出口。 她只能把自己的分析说出来，让宋衍深警醒防备。如果李霞柳那边真的动了歪心思，她在曝光也不迟。 毕竟人不犯她，她也没必要去针对李霞柳。但如果李家先动了歪心思，再让她有了李霞柳推她下水的证据，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林姑娘说的对，我一时竟没想到这么多。李家这种态度，看着像是想让我们宋家主动提出退亲，不管他们是为了名声，还是在图谋别的什么，我都不能掉以轻心。”宋衍深很听得进去林静漪的话。 把李霞柳的事情说开，林静漪和宋衍深之间的气氛陡然尴尬起来。 没有了李霞柳这个遮挡物，他们接下来要谈的，就是两人之间的事了。 她和他之间，隔着一层隐秘朦胧而又暧昧的轻纱。 虽然两人都多多少少对对方的心思有个大概的了解，但情之一事，说破与不说破，那可是两重天。 林静漪和宋衍深相顾无言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宋衍深先打破沉寂，问道：“林姑娘从赵府出来后，可有碰到奇怪的人？” “你是说钱仲恺那群人吗？”林静漪听林子睿讲过这事，她知道宋衍深在担心什么，“我没看见他们。” “没碰见就好。”宋衍深听林静漪这么说，终于放心了。 殊不知，他这心放得实在是早了点。林静漪没碰到钱仲恺是不错，但是钱仲恺看见林静漪了啊，可惜林静漪并不知道。 这一话题结束，两个人又无话可说了。 宋衍深觉得现在并不是捅破那层窗户纸的好时机，之前他跟李霞柳的关系还没彻底了断，他不能这么不负责任，在这时候跟林姑娘有牵扯。 “天色已晚，林姑娘还是早些回去吧，免得家人担心。”宋衍深想了好久，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林静漪觉得心里陡然一空，她隐约有些期待，但又有些害怕那个可能会到来的场景，因为她还没有准备好。 她现在回想起来，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到底是以什么身份去质问宋衍深呢？她根本不够资格去管宋衍深的终身大事啊。 刚才说出那些话，不过是凭着一腔怒火罢了。现在冷静下来，林静漪有点后悔，所幸宋衍深没在她没准备好的时候，就说出那件事。 “那你也快回去吧，我先走了。”林静漪少见的害羞起来，小声说道。 说罢，她冲宋衍深摆摆手，先行一步。 宋衍深目送她的背影，直至消失在夜色深处再也看不见，他才挪动脚步向家走去。 林静漪回去的时候，林子睿正在院子里等她，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一副我有千言万语但是说不出的憋闷表情。 从林静漪轻快的步伐中，林子睿得出一个结论：两个人估计谈得很好。 当他每一次觉得林静漪已经够胆大的时候，林静漪总是能再一次突然他的认知，告诉他先前做的并不算什么，她还能很大胆。 上敢议论皇帝，下敢跟长辈对吵，现在是连她的终身大事都能自己一手操办了。如果有一天，别人告诉她，林静漪自己把自己嫁出去了，他可能一点都不会惊讶。 “你怎么了？”林静漪见不得林子睿用一脸便秘的表情看着她。 “没什么，以后别大晚上地出去了，不安全。”林子睿还是隐晦地提醒了一下，他也只能说这么多了。 大晚上出去等于见宋衍深。 林子睿希望林静漪能够意会，胆大归胆大，但私相授受的事，他觉得能不做还是不要做吧。要是被人发现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如果林静漪能读懂林子睿的心理活动，说不定会感谢他的关心。 不过即使林静漪现在没明白林子睿在想什么，也很感谢这句话表面意思上的关心：“我知道了，以后不会这么晚出去的。” 她决定了，做鞋子的名单上，可以加林子睿一个。 说罢，林静漪就回屋了，她从自己的小金库中掏了点碎银子出来，神神秘秘地把林小风叫过来：“偷偷地把这个子睿哥。” “银……”子！ 林小风刚说了一个字，就被林静漪捂住嘴巴。她把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示意他不要出声。林小风点头后，林静漪才把手放下来。 “姐，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啊？”林小风本来想说银子的，但他反应过来不能暴露，就换了种说法。 “有这个不是很正常吗？没这个的话，怎么给你买那些吃的。”林静漪有些好笑，不太明白林小风为什么这样问。 在小孩的眼里，银子和铜钱是不一样的，银子比铜钱高级很多。 “那为什么要给二哥啊？”林小风有些不乐意了，他知道银子是好东西，自家的东西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地给别人呢？ 林静漪见他转不过来这个弯，只好对他扯了个谎，说道：“我上次去镇上，买东西的钱不够，问二哥借了一些，借了人家的肯定就要还啊。” 行吧，有借有还，林小风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然后就从林静漪手里接过银子，塞进裤腰里，强忍住内心想要咬一口银子的冲动，迈着小短腿出去了。 “二哥，你陪我去茅房吧，我一个人不敢。”林小风还挺会找借口的。 孙氏在屋里反而不高兴了，小声抱怨道：“三房这孩子今儿是怎么回事，怎么偏偏赖上你了，让你陪着干这又干那的？” 陪着玩就算了，连上茅房也要让她儿子陪，合着她儿子这么好使唤啊。 第101章 丢银乌龙 林子睿没太在意孙氏的话，他猜林小风估计又是帮林静漪传话的，便起身出去了，一边开门一边说道：“知道了，我这就来。” 就算不是因为林静漪，林子睿也会陪着林小风去的。他跟林子源不一样，林子源被林老太太捧得太高了，之前总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而林子睿心里，还是想有个兄弟亲近亲近的。 林家的男孩少，总共就三个，林子睿跟林子源不是一路人，说不到一块去，就只能跟林小风这个弟弟多亲近了。 而且他也乐意跟三房交好，从林小风这下手，是最方便的了。 到了黑漆漆的茅房外，林小风从腰间摸了摸，意料之外居然摸了个空，他还以为是银子丢了，心里一急，眼圈立刻就红了。 “怎么没有了？”林小风带着哭腔喃喃道。 “什么没有了？”林子睿奇怪地问道，然后又想起林静漪之前说的话，猜想估计是银子，还觉得林静漪够随意的，敢让小风这么小一个孩子拿银子，“要不你再好好找找，咱们也没走太远，估计就在这路上，说不定掉哪去了。” 林小风急得在身上到处摸，准备抬脚走路时感觉裤裆里硌得慌，伸手一摸，果然是银子。 原来是从他裤腰里掉下去了，幸好没掉在地上，不然大晚上的也不好找。 他立刻破涕为笑：“二哥，给你银子！是银子啊！” 此时寂寥无人，林小风终于可以大胆地说出那两个字了，很是兴奋。 他以前偷偷见过林老太太从床底下的罐子里拿钱，都是一枚一枚的铜板，连林老太太都没有的银子，他姐竟然有，可想而知他姐有多厉害。 林子睿也没想到林静漪竟然会给他银子，而且这数额选大于他借给宋衍深的钱。一时之间，他突然有些不想拿了。 一是因为这银子是从林小风的裤裆里掏出来的。 二是因为太多了。 “要不你拿回去还给你姐吧。”林子睿没伸手去拿。 “不行啊，我姐说这是还给你的，你必须得要。”林小风义正言辞地说道。 林静漪交给他的任务，他怎么能完不成呢？ 他硬是把林子睿的手扯过来，再把林子睿的手掌掰开，把银子放在其手掌心：“我给你了，你要是不想要，就亲自还给我姐。反正我姐说了，我的任务是把银子给你，我就不能再拿回去。” “行吧。”林子睿勉强收下，他也不好为难林小风这个执拗的小孩子。 “咱回吧，这怪臭的。”林子睿捂住鼻子，不想再在茅厕外多待。 于是两个人结伴回去了。 孙氏一见林子睿拉着林小风的手回来，就立刻道：“你可回来了，娘把水备好了，你快洗洗睡吧，明天一大早还要赶路，累着呢。” “娘，你歇着吧，我自己来就行。”林子睿没听出孙氏的话外之音，单纯以为孙氏说这话只是关心他而已。 “娘不累，娘就是心疼你，怕你累着。”孙氏又道。 隔壁的林静漪听明白了，孙氏的言外之意就是说林小风老是去找林子睿，耽误他的事了。 说林子睿天天念书都这么累了，林小风还去烦他，屁大点事都要去找林子睿，简直烦死人，以后别来了。 林静漪心说：那可由不得你。 她吹灭了桌子上的烛火，上床睡觉，结束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天。 翌日早起，吃完饭后，林静漪就开始做鞋子。她现在手边没有急着交付的衣裳，就可以先做自己的东西。 家里人的鞋子她想早点做好，每次看李氏他们穿着一双草鞋，鞋底子基本上都被磨平了，穿跟不穿没什么两样，她就心疼。 林静音过来敲门：“静漪姐，我能和你一起做女红吗？” 做鞋这么没有技术含量的事情，林静漪不怕被别人打扰，便开门让林静音进来了。 不过林静音想一块做工是假，主要还是想打听林静漪昨天去参加宴会的事。 她倒不是嫉妒，她就是单纯的好奇，活了十几年，天天都在这一亩三分地里面，连镇上都没去过几次。像参加宴会这种听起来就很高端宏大的事，林静音自然是好奇得不行，想知道宴会到底是什么样子。 跟她们村里吃喜宴一样吗？摆多少张桌子？每张桌子上又有什么菜呢？ 林静漪也没故意吊她胃口，把不能说的摘出去，剩下的全跟林静音说了：“大家先赏赏荷花，满池的荷花，有白的有红的，确实好看。各家小姐比着作诗……” 林静音听得一愣一愣的，时不时地感叹道：“吴小姐出一百两？那可是一百两啊！就这么随手给出去了？” “我还没见过冰是什么样呢。” “静漪姐你真好运！” …… 她好运吗？林静漪笑笑，没说话。她能从穿越过来一无所有再到今天这个地步，运气是一半，剩下的还是靠实力吧。 若不是她会刺绣会做衣裳，就算见到了冯夫人，她也没法跟人家搭上话啊。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做着手里的活计。林静香在院子里装模作样地扫着地，其实早就伸长了耳朵，想要偷听林静漪的讲话。 其实她也好奇赏荷宴到底是个什么场景，她也想感受一下这泼天的富贵。 “哎呀，这都不到三十年，该说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才是，好风水就转到别人门前了。有些人先前爱往鼻子里插大葱，天天显摆得不行，端着小姐架子，结果就是个穷苦命。”赵氏见林静香心不在焉地扫院子，扬起来尘土把她早上刚洗好的衣裳都给弄脏了，便故意嘲讽道。 “四伯娘说什么呢？”林静香说话时死撑着笑脸，心中恨极。 “说人啊，我能说什么？你地不会扫就算了，难道耳朵也不好？”赵氏现在对林静香可是一点都不客气。 林子源天天在地里干活，看林老爷子的样子，也没准备再供他读书了。大房的底气都没了，还在她面前牛什么牛？ “既然四伯娘也知道风水轮流转，那有些话，还是不要说为好。”林静香握紧了手中的笤帚，面色发冷地说道。 第102章 假意示好 赵氏从林静香的话里听出了威胁的意思，不但没害怕，反而笑了笑。 “你放心，这风水再怎么转，也转不到你头上。”赵氏轻蔑地说道。 就林静香这模样，还想发达，下辈子吧。 赵氏虽然见识少眼皮子浅，但是她不傻啊。像林静香这种自身长相一般能力一般的女子，其实说一般都是抬举她了，且家世背景也没有一点能拿的出手，靠什么翻身？ 科举倒是一个能一步登天的青云梯，可惜大房的这条路也被堵死了。林静香手里的牌烂成这样，还想威胁她，真是搞笑。 “四伯娘就这么笃定吗？”林静香气得手背显出青筋，现在连赵氏都敢看不起她了。 她发誓，以后一定要出人头地，让这些看不起她的人，通通都匍匐在她脚下，做她的门下走狗。 “你自己的前途命运反而要来问我？我是嘴上开光了还是咋的？难道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赵氏见林静香发狠，反而不敢把说说死了，虽然还是怼人的语气，但是话没有那么难听了。 赵氏说完就走了，但是她临走之前的那个眼神，让林静香极其不舒服。 这个眼神仿佛是在说：你一辈子都是这样了，每天有着操不完的心，脸色蜡黄皮肤粗糙，像耕牛一样在田里劳作，回来后又要洗衣做饭伺候一大家子，稍不留神就会被婆婆磋磨相公打骂…… 不！她绝不会是这样！林静香摇了摇头，把这个可怕的想法赶出脑海，连林静漪都能翻身，她凭什么不能。 于是林静香把笤帚放下，也带着装针线布头的小篮子，跑去向林静漪请教女红了。 林静香是觉得，既然林静漪能用女红发家，那她当然也可以。就算一时半会挣不了银子，能搭上林静漪的人脉也是好的。不就是多说点好听的哄哄贵人嘛，她也会。 “你让我指导你的针线活？”林静漪诧异地问道。 这是被赵氏骂傻了吗？还是又在憋什么坏主意，林静香居然转了性子，心平气和地跟她说话。 这让林静漪满心疑问。 “这不是快到爷爷的寿辰了吗，我作为小辈，肯定想要尽一份心意。咱们家手艺最好的就是静漪妹妹了，我当然要来向静漪妹妹请教了。这不静音妹妹也在这，还希望静漪妹妹能够不计前嫌，可别赶我出去啊。”林静香说这话时，脸上的笑容很是真诚，一点也没把心里的憋屈泄露出来。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怪呢？ 林静漪仔细琢磨了一下，她如果不指导林静香的女红，依照林静香的说法，是不是就是斤斤计较不够大度啊？ 凭什么她手艺好，就一定要指导林静香啊，还想让她一对一教学，交学费了吗？ “可是静音妹妹不是来向我请教女红的，她是来跟我唠嗑打发时间的。”林静漪才不想让碍眼的人在自己跟前转悠，言外之意就是别来请教她根本不想教。 谁知林静香的脸皮不是一般得厚，听林静漪那么说，不但没出去，反而一屁股坐椅子上了。 “两位妹妹在聊什么，能不能让我也听听？”林静香毫不见外地说道。 不好意思，不能。 林静漪在心里拒绝了，然后专心致志地做手中的鞋，不再说话，以实际行动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见林静漪如此不待见她，林静香心里更气愤了，她都如此低三下四了，林静漪还这么不给面子，她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她想转身就走，但理智告诉她不行。于是林静香把目光转向林静音，开始跟林静音搭话：“静音妹妹，你在做什么呢？” 林静音不像林静漪那般有底气，说吵就吵，说不理就能不理，她不敢把关系搞得那么僵。 “绣张帕子。”林静音小声说道。 她可真是左右为难，她不想违背林静漪的意思，但她又不能太得罪林静香，真是太难做了。 “静音妹妹的手艺真好，肯定是常常来向静漪妹妹请教，才进步得这般快。”林静香一下把两个人都夸了。 这拙劣的马屁让林静漪觉得好笑，林静香的姿态放得越低，说明她图谋的也越多，必须要有防备之心。 林静漪就一直不说话，林静香只好拼命找话题跟林静音聊天。最后还是林静音先受不住，主动找借口走人了。 没有了林静音这个调和剂，屋里就剩下林静漪和林静香两人，气氛更加凝滞。林静漪还是一言不发，林静香几次想挑起话题，最后都以失败告终，但她就是不肯走，就这样僵持下去。 但最后还是林静香输了，因为钱氏从河边洗完衣裳回来，让林静香出去打猪草。 钱氏说出“打猪草”这几个字时，林静漪发现林静香的脸突然变红，然后脸上露出一种近似于屈辱的表情。 看得林静漪啧啧称奇，怎么着，让她打个猪草而已，怎么像是被别人侮辱了一样？是打猪草影响了她高贵的血统吗？ “静漪妹妹，我下午再来找你。”林静香临走之前，还特意跟林静漪说一声。 林静漪打定主意不跟林静香说一句话，心想她下午就关门，谁来都不行。 她现在发现林静香很能豁的出去，而且容易打蛇随棍上，给点好颜色，林静香就会得寸进尺。所以她对待林静香的态度，必须要一如既往的，如冬天一般凛冽才行。 她正想着，林小风从外面回来了，手里还抓着好大一把叶子和草。 “拿这些东西回家干什么？”林静漪好奇地问道。 “这是我军的粮草，我负责押运。”林小风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不能弄丢了，下午还要用的。” 明白了，这又是在玩打仗的游戏。林静漪帮他把那些草叶子放在角落里堆好，随意拨弄一下，竟然从里面发现一个眼熟的植被。 薄荷！ 林静漪把薄荷挑出来，问林小风：“这个东西是在哪里采到的，多不多呀？” “忘记了，就在那一片。”林小风靠近瞅了几眼，“这是什么？好东西吗？那我下午再去看看，多采一点。” 第103章 再次买药 “这是薄荷，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可以泡水喝。”林静漪本来还想自己去山上找的，没找到林小风竟然在无意间采摘回来了，“我现在就给你弄好喝的。” 于是林静漪煮了一大锅薄荷糖水，林小风喝得心满意足，满身的暑气和燥热都随着这一碗清凉的水消散下去。 “姐，好喝！我要天天喝！”林小风说道。 这个没问题啊，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暂时还做不到，但是天天喝点薄荷水，还是很容易的：“那你多采点回来，除了叶子，最好连根拔起，我看看能不能移到家里种活。” 林小风一边点头答应，一边伸手往脖子后背那里挠啊挠。 林静漪注意到他的动作，问道：“怎么了？身上痒啊，是不是在地上打滚了？” 小孩子爱在草丛里钻来钻去的，有时候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滑过皮肤，就很容易发痒。 “不是，我从来不在地上打滚。”林小风先是否认，然后又道，“背上长了好多小包。” 过敏了？ “我看看。”林静漪把林小风的衣领往下拉，看见了一片红疹，再结合他说的情况，林静漪很快就得出结论：“出痱子了。” 天气热，小孩又爱在外面跑，屋里也没风扇什么的，长痱子再正常不过了。 “好痒，还有点疼。”林小风还要伸手挠。 “别动了，我先用温盐水给你洗一洗，一会再去镇上医馆开点药，你这有点严重了，别再挠了啊。”林静漪怕林小风忍不住挠破了皮导致发炎，三令五申地让他把手放在身侧，一下都不能动。 盐水有轻微的消炎杀菌的作用，林静漪用新的棉布给他擦了擦背，嘱咐他别再出去了，然后去二柱家借牛车。 他家汉子也都去田里干活了，只有周大花在家：“你去镇上干啥，急不急，急的话我驾车带你去，要是不急的话等后天，后天是逢集，村里肯定也有人要去镇上，到时候大家一块去。” 主要是村里的人坐她家的牛车，基本上都是一文钱一个人，光为了林静漪单独跑一趟，不太划算。 “小风长痱子了，痒得不行。大花婶，你驾车带我去吧，我出十文钱，不让你白跑。”林静漪主动提出多给车费。 这一辆牛车，撑死了也就载十个人左右，林静漪的车费是往多了给。 “你一个小姑娘，能拿出这么多银子？你还是等后天跟大家伙一块去吧，我家二柱也年年出痱子，不是啥大事，痒的话拍几巴掌就好了。”周大花不太想收这个银子。 一是不想让林静漪花这冤枉钱，别到时候她收了，林家的人说她坑钱。林老太太可不是个好相处的，那张嘴多难听的话都说得出来。 二是因为周大花真不觉得出痱子是个大事，男娃娃天天爬树游水地里打滚的，哪有这么娇贵，连点痒痒都忍不了？ 林静漪觉得周大花可真是个虎妈，以疼止痒这个法子都能想得出来，她真是自愧不如。 后背打疼了打麻了，确实感觉不到痒了。 “没事，我也不只去医馆，还要顺道买些别的东西。这是我自己的银钱，我爹娘不管的，大花婶你就放心拿吧。”林静漪一边说，一边从荷包里掏出十文钱，还开玩笑，“拿稳了，一点都不烫手。” 周大花一边想林静漪这手面可真是大方，一边不由自主地接过银子，同时眼神还往林静漪的荷包上瞥了好几眼。 这上面绣的东西，还怪好看的。 “行吧，那我去赶车，你在这等一会。”周大花是个麻利的，痛快地说道。 反正她该说的都说了，既然林静漪硬要现在去，说明这笔银子就该她赚。 林静漪坐着牛车来到镇上医馆，向郎中说了林小风的症状，让他开点可以擦洗的药，又问道：“贵店可有硝石？” “有，姑娘要这做什么？”那郎中还挺负责，很少有人单买这东西。 林静漪当然不会跟他说要用硝石制冰，便随便找了个借口，成功地买了十斤硝石。 这东西不是什么贵重药材，林静漪怕制冰不能一次成功，就多买点预备着。 “咋买这么多药？”周大花见林静漪提这么多东西，惊讶道。 林静漪没说这个，反而道：“麻烦婶子在这等我片刻，我再去买点别的东西。” 于是林静漪又开始采购了，还是老三样：肉、糕点、鸡蛋。看见有卖冰糖葫芦的，林静漪也买了两根。 回去的时候，周大花见林静漪买了这么多东西，眼睛都直了，心想小姑娘咋这么能花钱？这林家看起来不像表面那么穷啊。 其实林家是真穷，但是林静漪不穷啊。不过外人也不知道林家已经分家了，所以见林静漪大手大脚，就以为林家是故意不露富，装穷。 “婶子拿回去给二柱吃。”林静漪把其中一根冰糖葫芦递给周大花，又道，“我买的这些东西，婶子可别跟外人说呀。” 她可不想让自己成为那些碎嘴婆子的谈资。 周大花想了想，还是接过了冰糖葫芦，这稀罕玩意二柱从没吃过，能白得一个当然再好不过。而且她估摸着，林静漪给冰糖葫芦也是封嘴的意思，她要是不拿，林静漪说不定还不安心。 “你这一趟可是让婶子占大便宜了。婶子回去就跟你永强叔说，以后你要是赶上逢集坐我家的牛车，不用给钱。”周大花爽快地说道。 她这回可真是占便宜了，又是银子又是吃食的。而且她认定林静漪是个大方的主，肯定不会坐车不给钱，所以说点漂亮话。 “那我就先谢过婶子了。”林静漪笑道，也没怎么把这话当真。 两个人回了林家村，进村之前，周大花还特意停下来，贴心地用板子上干草把林静漪买的东西给盖上，省得被村里的人看见。 林静漪手里就提着几包药，村里有人看见她们回来，果然问道：“今个又不是集，你们干嘛去了。” “小风身子不适，我去镇上给他开点药。”林静漪含糊了几句，没细说。 第104章 上门要糖 林静漪是想着，从周大花的话里就能听出来，村里人对小孩身上出痱子是很不以为然的，像她这种特意为了出痱子去开药的，在村里这么婆娘的眼里，估计会成为异类。 在这种群居环境中，一个人若是太过标新立异与众不同，是会有很多麻烦的。 所以有些事，自己心里明白就行了，没必要说给外人听。 不过林静漪不知道的是，因为她这含糊不清的几句话，村里很快又传出一个谣言。 但是此时，林静漪解释完之后，就没再管了。牛车停在林家院子外面，周大花帮林静漪把东西提进去。 林老太太见有外人在，她就没吭声，等周大花走了以后，她才道：“败家妮子，有多少银子都不够你糟蹋的！手里有洞是不是，银子哗啦啦地往下流，不花银子心里不舒坦是不是？” 这话说得没错。林静漪罕见的没反驳林老太太，她花了银子，吃好喝好，心里确实舒坦极了。 银子存在手里，除了能落灰，还能干什么？又不跟现代似的，存银行里还能有利息。 林静漪每次提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最眼红的是四房，最嫉恨的是大房，连孙氏也偷偷对林静音说道：“你去看看静漪买了什么回来。” “娘，这怎么好意思去看。”林静音不答应，这有什么好看的，她巴巴地过去，林静漪还以为她馋呢。 她又不像林静欣那么小，好意思张嘴要东西吃。 是的，林静欣跑去向林静漪要东西了：“静漪姐，这是糖吗？你给我泡点糖水喝吧。” 之前做薄荷糖水的时候，林静漪把糖拿出来，就忘记放回柜子里了。加之林小风还时不时拿起一颗舔一舔，纸包就那样敞着口，一颗一颗黄色的糖块露在外面，勾得林静欣腹中馋虫涌动。 “那不是糖，是砒霜，我买回来毒老鼠的。老鼠要是敢来偷吃我的东西，我就毒死它。”林静漪不是很喜欢林静欣，抛开之前偷东西不说，这小姑娘也很会算计。 不是那种好吃嘴馋没头脑的小孩，而是嘴馋贪婪娇蛮任性蛮横无理小心眼多的熊孩子，林静漪最讨厌的几种性格，林静欣全占了。 她就不信，林静欣会连糖都认不出来，在这假模假样地问什么呢？ 所以林静欣一来要东西，林静漪直接把话说得那么狠。 “你要是想吃糖，就让你娘去给你买，别伸手问别人要了，这样不好。如果你拿等价的东西过来，我也可以跟你换。”林静漪说道。 赵氏娘家可是村长，林静漪不信赵氏手里一点银子都没有，光看林静欣这肉乎乎的小脸，就知道赵氏私底下没少给林静欣弄好东西吃。还在这瞅着别人锅里的，这样可不行。 “你胡说！这才不是砒霜，我都看见林小风吃了！”林静欣说着，就越过林静漪想往屋里面冲，要去抢桌子上的糖。 “站住！”林静漪眼疾手快地拦住她，但是林静欣手被扯住了，又伸腿去踹桌子，想要把桌子踹翻。 这意图很明显，她要是吃不到糖，那谁都别吃了。 不过好在林静欣腿短，没碰到桌子。 林静漪看得心惊，林静欣一个八岁的小孩，下手竟然这么狠，得不到就要毁掉，这思想也太过极端了。 “四伯娘，你看静欣妹妹是不是疯病犯了，硬要闯我的门抢东西。”林静漪手下用力，拽着林静欣的衣领，强硬地把她拖出去。 原先没怎么用力，是不想伤着林静欣。但是既然林静欣这么偏激，那她也不客气了。 “瞎说什么，你才有疯病呢！”赵氏听见林静漪的话和林静欣的尖叫，赶紧从屋里跑出来。 她知道闺女去要东西吃了，想着林静漪这么有钱，手指头里随便漏点给孩子甜甜嘴，也没什么。 但她没想到林静漪竟然这么小气，赵氏把林静欣拉过去，不满地说道：“一点糖而已，给我家静欣吃点怎么了，跟割你的肉似的，怎么这么小气。” “你也没给过我家小风东西吃啊，说我小气，你也没大方到哪去啊。”林静漪毫不留情地回击，“你要是肯割肉给我，我肯定给静欣吃糖。” 想白占便宜，哪有这么好的事？ 枪口一致对外针对大房时，赵氏倒是挺给力，但外在敌人没了，赵氏又开始暴露本性了。 林静漪实在是看不上赵氏的小家子气：“四伯娘，按理说你娘家条件是最好的，不至于少这点东西，静欣妹妹还小，别把她养得这么小家子气。为了一点糖又跳又骂的，跟村里野狗抢骨头似的，太丢人了。” “就是啊，四伯娘早上还说我呢，可你看静欣妹妹这个性子，看来风水是转不到她头上了。”林静香听到四房跟林静漪吵架，赶紧出来拱火。 顺带报一报早上被嘲讽的仇。 说她以后不能翻身，可她看林静欣这样，四房才是彻底没指望了，更何况赵氏连个儿子都没有。要不是娘家得力，像赵氏这样生不出儿子，早被休了。 “有你什么事啊，要你来多嘴？”赵氏也不顾长辈身份，直接跟林静香吵起来，“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你以为我没看见啊，林静漪都懒得理你，你巴结不上！” 赵氏抓住林静香的痛处就使劲戳，还想踩着她去讨好林静漪，没门！林静香以为骂她几句，就能跟林静漪是一边的了？ 不可能！ 丢人的事被人拿到大庭广众之下去说，林静香恼羞成怒，气红了眼睛，眼巴巴地看着林静漪。 仿佛是在说：我是为了你的事，才和赵氏吵起来的。你得念我的好，你要帮我才行。 林静漪被那种眼神看得一个激灵，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这是道德绑架啊，还是冲她装可怜卖惨呀？ “你们慢慢吵，我还有事，就不耽误你们了。”林静漪闪人回屋。 战火都被林静香转移走了，她是傻了才会再次加入这场争吵。 她不想帮林静香去怼赵氏，也不想和赵氏一起去骂林静香，这两个都跟她有仇。 干脆让她们狗咬狗好了。 第105章 用到化学 林静漪关上了房门，堵住了外面的纷纷扰扰吵吵闹闹，只余屋内的清净安谧。 “姐，她刚才好吓人。”林小风心有余悸地说道。 这个“她”，自然是指方才一脸狠辣要踹翻桌子的林静欣。 他在外面虽然也偶尔跟别的小孩打架，不管跟谁对上，林小风从来都不害怕。但是这一次，林静欣的眼神，让林小风心惊。 “你可是小男子汉，她只是一个小姑娘，不用怕她，以后少跟她接触就行了。”林静漪安慰道。 像林静欣这般小小年纪就心性不好的人，林静漪确实不敢让林小风和她多接触。林静欣现在就像一棵小树苗，但她在林家这种家庭环境的影响下、和赵氏言行举止的潜移默化中，她已经长歪了。 如果赵氏和林大河不加以纠正的话，林静欣必定会长成一棵歪脖子树。像林小风这种更嫩一些的幼苗，还是别被歪脖子树带偏了。 “嗯，我以后不理她了。她爱抢我的东西，坏！”林小风掷地有声地说道。尤其是最后一个字，说得特别大声。 他还记得被林静欣抢走的那个肉包子。 “不说她了，你在屋里待着，我去接盆水进来，给你看个好东西。”林静漪把买的硝石拿出来，准备做实验，看看到底能不能制冰。 她以前上化学课的时候，听老师提过一嘴，说硝石里面含有硝酸钙，溶于水时能够大量吸热，以此能达到制冰的目的。 所以林静漪先接了一盆水，然后又接了一碗水，接着把碗放在盆里，最后陆续往盆中添加硝石。 好的，步骤就是这么简单，接下来就是来验证化学老师的话是否能成功的时刻！ “姐，快看！水变了！”林小风蹲在盆边，目不转睛地看着碗盆里的水，盯得眼睛都酸了，终于看见了水中的变化。 丝丝白气在空气中蔓延，林静漪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碗的上方，确实能够感受到凉意，在这闷热的房屋中，这丝凉意更加明显。 “成功了！”林静漪兴奋地低语，“你去把装薄荷糖水的罐子拿过来，冰一冰更好喝。” 林小风照做，把罐子拿过来给林静漪。林静漪把盆中已经结冰的那碗水端出来给林小风：“这个给你，拿着凉快凉快。” “好冰啊，比井水还冰。”林小风激动道，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他把冰过的手拍在自己后背上，舒服得长舒一口气。 直到此刻，林静漪又找回一点作为穿越人士的优越感，她不禁想仰天大喊一声：学好数理化，不仅走遍天下都不怕，连穿到古代都能玩得转！ 可惜她学的是文科，但她还是要感谢初中的化学老师，至少让她有了一点化学基础，终于能够舒舒服服得过完这个夏天了。 “你就在屋里凉快着吧，我去做饭。”林静漪很有姐姐范地说道。 中午，李氏急急忙忙地回来，一进院子就往屋里冲，急吼吼地问道：“小风啊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此时林小风正抱着冰块舒服着呢，听到李氏的话就是一愣，疑惑道：“我好着呢。” 林静漪也赶了过来：“娘，小风根本没出什么事啊，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还不是钱大娘，我回来的时候刚好碰到她，跟我说你又去镇上买药了，估计是小风不好了，把我急得不行。”李氏把林小风转过来转过去地看了好几遍，确认他确实是好好的，这才放心。 听到这话，林静漪一头黑线，真的无语了。 村里大娘的传话速度，堪比大喇叭，而且这传播的内容，也是层层叠加。 就像多人一起作画一样，每个人都想往上面，添上属于自己的那浓墨重彩的一笔，结果最后画出来一个四不像。 “不是的，别听她瞎说。小风就是出痱子了，我刚好也想去镇上买点东西，就让大花婶载我去镇上了。”林静漪觉得有些好笑，仔细地向李氏讲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李氏听林静漪这么说，才发现放东西的柜子里又多了不少吃食，还道：“出痱子用艾草水擦擦就行，浪费这个银子做什么。” “买都买了，用专门的药不是好得更快一些吗。”林静漪不是很认同李氏的观点。 农家好像对看郎中都挺忌讳的，一般生病了都是自己抗，实在抗不过去了，才会看郎中。 林静漪不想跟李氏争论这些，就让李氏喝她冰过的薄荷糖水，一旁的林小风开始叭叭地跟李氏说水会结冰的事。 李氏先是觉得惊奇，然后便开始夸赞林静漪聪明，倒没有别的想法，她信了林静漪跟她说的，不小心把硝石倒进盆里，发现水会结冰的说法。 而林小风一向是以林静漪马首是瞻，自然不会拆他姐的台，反而在旁边重重地点头，来佐证林静漪的话说得很对。 中午，林静漪又炒了荤菜，三房一家人吃得其乐融融。而镇上私塾那边，也是午饭的时候，林子睿少见的没有跟宋衍深面对面地啃窝窝头，而是把宋衍深领到一个面摊前。 “子睿，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宋衍深因为昨天租车一事，囊中羞涩，即使是最便宜的阳春面，他也吃不起。 “两碗阳春面，加两个鸡蛋。”林子睿先跟面摊老板说了要什么面，招呼宋衍深找张桌子坐下，然后才跟他说道，“我昨日回家的路上，捡了银子，所以今天请你吃面。” 林静漪给他的银子差不多有一百文，而他先前给宋衍深的银子，才二十文而已。这多出来的钱，自然跟捡到的差不多。 但这些钱，他肯定不能独吞，所以林子睿思来想去，觉得还是用在宋衍深身上好了。宋衍深身上的钱估计都拿去租车了，他要是不接济点，宋衍深肯定都没钱吃饭了。 他猜静漪妹妹特意多给银子，估计也有这个意思在里面。 “子睿，这怎么能行呢？我还欠着你的银钱，怎么能让你请我吃面。”宋衍深一听这话，便连忙摆手，站起来想走人。 他怎么好意思占人家的便宜。 第106章 请人吃面 林子睿一把将宋衍深拉回来，按着宋衍深的肩膀，强硬地让他坐下。 “你以为请你吃面是在跟我同甘吗？”林子睿开始忽悠宋衍深，“不！你这是在跟我共苦！” “子睿还是不要开玩笑了。”宋衍深苦笑道，这话一听就假得很。 “我才没跟你开玩笑。”林子睿突然变了脸色，严肃地说道，“难道你没听过这种说法吗，如果在路上捡了银子，一定要快点花掉，因为那些银子，很有可能带着霉运，是被别人故意扔在路上，想要转运的。所以我一定要快点花完这些钱，你跟我是同窗好友，一定会帮我分担吧。” 宋衍深听完，半信半疑地看着林子睿，可是看他的表情，又不像是在开玩笑。 “圣人有言：‘子不语怪力乱神’。子睿，你熟读经书，自然知道这些传言是不可信的。”宋衍深怕他真的迷信这些，便劝解他。 “你管它是真是假，反正我今日就是要你跟我一起共苦，你就说愿不愿意吧。”林子睿见忽悠不了宋衍深，便换了一种策略，“你若是不愿意，咱们以后，便不是朋友了。” 说完这句话，林子睿深觉自己真的太难了。他都说到这份上了，如果宋衍深还不答应，他就要把林静漪搬出来了。 不过宋衍深倒是真的在乎他和林子睿之间的这份情谊，思考半晌，终于说道：“那好吧，只此一次。” 不可能的，还会有下一次，直到把林静漪给的银子用完。 但是林子睿嘴上却道：“放心，我就是想天天请，我也做不到啊。” 他不天天请，但是可以隔一天一请啊，这也不算违背他刚才说的话吧。林子睿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机智过。 二人说话间，面摊老板端了两碗面过来。 宋衍深斯文地夹起面条，开吃前，再次感谢了林子睿。 “衍深兄太客气了。”林子睿说道。这个感谢他受之有愧啊，该感谢林静漪才对。 当林子睿咬第一口荷包蛋时，他突然感慨：林静漪真是个好妹妹，他享妹妹的福了。 而好妹妹林静漪，此时正在放着一盆冰块的屋里，安然午睡。 下午，林静漪醒来后，开始包饺子。小饺子包白菜猪肉馅的，大饺子包韭菜鸡蛋馅的。 林小风下午依然负责押运粮草，跟佑子他们玩到一半，回来喝水的时候，被一桌的白面饺子惊到了。 “姐，过年吗？”在林小风的记忆里，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吃饺子。他还很疑惑，“还没穿袄啊？” 穿袄的时候才过年，这一点林小风记得很清楚。 听到他这种词汇匮乏的表达，林静漪只好先跟他讲月份该怎么说，然后才道：“饺子不是只有过年才能吃的，咱们想什么时候吃就能什么时候吃，只要咱们有钱。” “你以前过年的时候，也没有烧鸡吃，但是你前段时间就吃到烧鸡了。”林静漪还举了一个例子，来反证吃食不用在特定的时日吃。 林小风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是的，有银子最重要，他以后要当一个有钱人！ 大饺子是蒸的，林静漪像蒸包子那样去蒸大饺子，熟了之后让林小风先吃了两个，然后挑了八个卖相好看的装盒，又盛了一罐薄荷糖水。 “走，去给爹娘和爷加餐去。”林静漪提着东西，拉着林小风往外走。 她的孝心，要让别人都看见。这样以后林老太太在外面说她的坏话，可信度就低了很多。 走之前，林静漪还特意把房门锁上，以免又有人进去偷东西吃。 “都是自家人，还防得这么严实。”赵氏嘟囔了几句。 她早就闻到香味了，林静欣也在屋里闹着要吃，赵氏承诺明天去镇上给林静欣买肉包子，才把人哄好。 现在见了林静漪这举动，赵氏真是浑身上下都不舒服，还烦林静漪老在屋里弄好吃的，天天馋她闺女，故意的吧。 “就是家贼难防啊。”林静漪暗含深意地说道。 “你说谁呢？”赵氏急了。 “我又没指名道姓，四伯娘急什么呢？别这么快就对号入座啊，难道你还真准备再去偷我屋里的东西啊？”林静漪笑得讽刺极了。 赵氏还要反驳，但林静漪说完那句话就走了，没再理她。 大房屋里的林静香冷笑了一声，声音不高不低地说道：“不干不净的东西。” 偏偏林静香也学着林静漪不指名道姓，她就骂了一句，赵氏也不能上赶着去问“你凭什么骂我”，于是气得摔门回屋了。 中午和林静香的那场争吵，赵氏就没讨到好，因为后来林老太太下场帮林静香了，赵氏只好含恨而败。 现下又被林静香指桑骂槐地说了一通，赵氏气得不行，翻了翻床底下的存钱罐，决定明天也要去镇上买肉。 林家的田因为买了两亩，林老爷子自己只有一亩中等水田了，而李氏跟林大成两人都在上等水田干活，双方不在一个方向。 林静漪想了想，还是先去林老爷子那里。她特意让林小风带她绕了稍远一些的路，往人多的地方走。 路上碰到别人问她：“林家妮子，拎的啥好东西啊，这是去哪啊？” “没啥，就是一点吃的一点水，给我爷送去，地里的活重，天气又热，怕我爷受不住。”林静漪笑着说道。 “孝顺啊，你爷有福了。”那人赞道。 “哪有，这都是我该做的。”林静漪很是谦虚。 于是一路走下来，大家都知道林家三房的两个孝顺孩子，给林老爷子送吃的去了。 这就是林静漪要的效果，她想孝敬林老爷子，但又不想让林老爷子把东西分给林老太太，继而被林子源吃到，就只有这一个办法。 谁让林老太太不下地干活呢，吃不到好东西，也只能怪她自己懒。 而且这么做，还能让村民都看到她的孝心，两全其美，多好。 到了田边，林小风先开口说道：“爷，喝水，还是凉的。” 出门前罐子里面的水被冻成碎冰模样，一路走来，日头那么毒辣，早就变成微凉的水了。 不过这时候喝下去也刚好，再加上薄荷自带的清凉，舒爽极了。 第107章 孝心外露 当一个人开始觉得某个人好时，就会自动对那个人有层滤镜，觉得他哪哪都好。 林老爷子现在就是这样，自从林小风上次给他分了白米饭，他就觉得林小风是个好孩子。 林小风爱玩，说明他性子活泼，很好！ 林小风衣裳脏了，说明他能跑能跳身子骨健壮，很好！ 就连林小风硬要林子睿陪着上茅厕，都说明林小风好相处重情谊，兄弟同心，更好了！ 尤其是现在林小风盯着毒辣的太阳给他送水，让林老爷子差点老泪纵横：“爷带的有水，大热天的，你来地里干啥？快去树荫下坐着凉快凉快！” “爷，歇会儿吧，吃点东西补补体力。”林静漪把食盒的盖子打开，拿出大蒸饺给林老爷子，“爷快吃吧，吃完了我再给我爹娘送去。” 隐晦地表明林老爷子是第一个，说明林老爷子在她心里，是排在第一位的，是她最尊敬的。 看着林静漪手中的白面饺子，林老爷子懵了一瞬，片刻后才道：“咋突然吃这个？” 他是省惯了的，一时间觉得林静漪花钱真的是没谱，这不过年不过节的，居然吃这好东西。 “想吃了，就做了。”林静漪的回答很随心，她发现自己跟林家人甚至林家村的大多数人的消费观都格格不入。 林家村的人，是花钱买生活必需品。 但是林静漪，更在意生活的质量，所以她想吃好的穿好的，刚巧她自己又能供应得起这些，所以她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吗？ 为什么吃这个？为什么买这个？ 老是回答这种问题，真的有点烦。 所以林静漪干脆不说这么多了，反正这是她孝敬的，林老爷子只要吃了，就完事了。 林老爷子被这回答噎了一下，他早就知道，这个孙女的性子不好掌握。 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手在身上随意蹭了几下，小心翼翼地接过大饺子，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省着点花。” “爷你就放心吧，我心里有谱。”林静漪见林老爷子不再追问，心情才好起来。 她把薄荷糖水倒在碗里递给林老爷子，见林老爷子吃好喝好之后，她才道：“爷，你慢慢干，我去我爹娘那边了啊。” “去吧，走的时候靠边走。”林老爷子嘱咐道，因为路边栽的有树，有树荫可以躲太阳。 林静漪点点头，拉着林小风走了。 走远了，还能听见有人喊道：“林老头你可以啊，我家那几个小兔崽子天天野得不见人影，还是你享福啊。” 看来还是多子多孙好，这么多子孙里，只要有一个孝顺出息的，以后老了也有保障。 村里的人虽然面上不说，但他们见林老爷子把林子源拉回来种地，就都明白林家是放弃林子源，要供林子睿了。 看来以后是林子睿出息，林小风孝顺。 林静漪并不知道，虽然她才是孝顺的主力军，但是村里人在养老这一方面，自动忽略了她的存在。 因为他们都约定俗成地认为，嫁出去的闺女不负责养老。嫁出去了，就是别家的人了。 不过关于林静漪孝顺长辈这一点，大家倒是有目共睹。 到了李氏和林大成那，林静漪发现林大河也在，不可能让他看着兄嫂吃，他自己在那空咽口水啊。 林静漪这么会做人，肯定不会让这么尴尬的场面出现的。 她让林小风拿一个大蒸饺给林大河：“四伯，干活累了吧，吃点东西。” 而李氏已经习惯了林静漪时不时地吃点好东西，林大成也只是闷头吃，两人倒是出奇的默契，没有问出林静漪此时最不想回答的“为什么”。 还是爹娘最省心啊，林静漪感慨道。 不过林大河也挺机灵，拿到手就吃：“三哥三嫂以后有福了，静漪这手艺实在是没话说。” “我姐手艺就是好！”林小风与有荣焉地说道。 在林小风心里，可以不夸他，但是不能不夸他姐。他姐的好，必须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林静漪站在田边远眺，问道：“二伯娘的田是谁种的？” 她见二房的人没下地干过活啊，难道二房的田不要收成了？ “爹帮忙的，二房田里的收成，到时候分一半给爹。”李氏回答道。 二房只有孙氏林静音和林子睿三个人，林子睿倒是能算一个劳动力，但是孙氏不舍得让林子睿下地干活，也不想让林静音因为干重活弄粗了手指，以后不好刺绣，便跟林老爷子商量，让他帮忙种田。 “挺好，爷他们只有一亩地的收成，交了赋税后也不剩什么了，刚好二房也种不了田。”林静漪觉得这法子可行。 “那大房只有一亩下等田，都是林子源负责啊？”林静漪有些好奇，“大房一家四口，就吃这一亩田的收成啊？” “不够吃就找老太太呗。”说到林老太太时，李氏的语气显然没有刚才好，她怕林大成听到，还特意小声许多。 看来大房还是一如既往地吸血啊，不过从吸三房的血，变成了吸林老太太的血。 林静漪笑了，林老太太自己费心竭力养得蚂蝗，可一定要养好啊。 刀落在谁身上，谁才知道疼。她倒要看看，林老太太能坚持多久。 “那咱们什么时候抢收啊？”林静漪不是很懂地里的活，她前世仅有的那点生活经验告诉她，抢收都是在七月，其余的她就不懂了。 李氏听到这话，眉间涌上一点愁色：“往常到这个时候就该收了，但这连着十来天日头都那么好，大家都说晚点再收，但我这心里，总觉得不太好。” “娘，你是怕干旱还是怕暴雨啊？”林静漪不会观天象，但她知道夏日天气异常就只有这两种走向。 “说不清，今年这天气怪得很。”李氏摇摇头，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林静漪把身上的帕子递给李氏，然后才道：“娘，你既然担心那么多，那现在开始抢收不就行了。咱们就两亩地，就算是现在收会收成少，又能少多少呢？再说我这边还赚着银子呢，今年的赋税我交银子不就行了，别担心这么多。” 第108章 偷拿田契 一旁的林大河竖着耳朵，听到林静漪和李氏的谈话，立刻凑到林大成的跟前，说道：“三哥，咱们这稻子要不就收了吧。” 他实在是不想再顶着炎炎烈日下地干活了。林大河是为了偷懒，才想提前抢收。 “再看看，回去问问爹。”林大成自己拿不定主意。 他的前半生都是在被林老太太使唤中度过的，林老太太让他向东，他不敢往西；林老太太让他打狗，他不敢撵鸡，基本上没有自己当家做主的权力。 让林大成现在为抢收这件大事拿主意，那可真是为难他了。 田地就是农家人的命根子，他可不敢胡乱定夺。 林静漪听到他们的对话，悄声对李氏说道：“娘，天气都是瞬间变化的，咱家的稻子，你要是觉得差不多了，该收就收了吧。这世上的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娘，就怕万一啊。”林小风重复了林静漪最后一句话，他永远跟他姐站在同一条阵线上。 即使他并没有听懂林静漪和李氏到底在说什么。 李氏笑了，望着林小风：“你听明白了吗你就学人家说话。” 待李氏几人吃饱喝好休息够，李氏便赶林静漪他们回去：“回吧，这日头太狠了，你一个姑娘，别跟小风似的晒成个黑猴子。” 林大河吃了林静漪的东西，吃人嘴软，此时也和善地说道：“就是，快带着小风回去吧。” 连林大成都挥挥手让他们赶紧走，林静漪只好带着林小风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林静漪突然停住脚步，问道：“你采薄荷的地方离这里远吗？不远的话带我去一趟，咱们采点薄荷再回去。” 好不容易顶着大太阳出来一趟，不能空手回去啊。 “在那边。”林小风朝着东边指了指，“姐，我带你过去。” 有薄荷的地方是座小山，村里人平常都爱来这座山上砍点柴火捡点山货什么的，路非常好走，陡峭的山路基本上都被村民们积年累月地踏平了。 山上物资还是比较丰富的，林静漪不仅看到了薄荷，还发现了枸杞。 林小风看见林静漪采枸杞：“姐，你采这个做什么，这个只有一点点甜。” 言下之意就是不够好吃。 “这个可以泡水喝，对眼睛好。”林静漪没想到还能在山上看见野生枸杞，而且林家村的人好像都不识此物。 她怕自己天天刺绣，把眼睛弄近视了。古代也没法配眼镜，到时候成了一个十米之外人畜不分的睁眼瞎可怎么办。 “那我多采点回去。”林小风一听这又是个好东西，两只小手便加快了采摘速度。 半山腰就有这么多好东西，林静漪还想再往山上去，看看山顶还有没有别的。 林小风在前面带路，两个人一路翻翻找找，往山顶去了。 林家大房的屋子里，也有一个人在翻箱倒柜。 “你在干什么？”林静香听到钱氏房中有声音，还以为是钱氏外出回来了，结果推门一看，发现竟然是林子源在屋里。 柜子被打开，床上的被褥也被推到一边，明显能看出是在找东西。 “你叫什么叫？”林子源被吓了一跳，转过身发现是林静香，那股子心虚又飘走了，反而道，“有你什么事？赶紧出去！” 林静香没依言照做，而是抬脚进屋，反手把房门关上。 “你在娘的屋子里翻什么？”林静香也不笨，迅速反应过来，“你想偷银子？” “偷什么银子，屋里一个铜板都没有，人家是穷得叮当响，咱家是响都不响。”林子源在床上拍打几下，没好气地说道。 想偷东西被人发现，林子源便想走人，决定换个时间再来。 但是林静香在门口堵着，不让林子源出去：“翻了半天没翻到吧，娘的贵重东西藏在哪里我都知道，你跟我说你想拿什么，拿了那东西之后又要做些什么。如果你实话实说的话，我说不定可以帮帮你。” “真的？”林子源半信半疑地问道，“你会这么好心？” “那要看你诚不诚实。”林静香说道。 “行吧，那我就告诉你。”林子源确实很想拿到那个东西，“我想拿家里那亩田的田契，我去当铺活当，弄点银子，请我那些同窗吃饭，看他们能不能想办法活动一下，让我重回学堂。” 其实林子源就是想弄点银子花花，之前钱氏说帮他弄银子，但是这都多久了，他都干了小半个月的农活了，还没见到一个铜板。 林子源就耐不住了，准备靠自己去弄点银子。现在家里最值钱的，就剩那一亩田了。所以林子源就趁钱氏不在家的时候，来偷田契。 而且他把田契偷了，把田一当，以后就再也不用下地干活了，多好。 “你那些同窗真能帮到你？”林静香有些心动，她现在拼命想搭上那些人脉，好让她离开这片满是泥泞的土地。 “这么多天了，怎么不见他们来看望你？”林静香怀疑地问道。 “他们是谁？我又是谁？”林子源笑话林静香真是蠢货一个，“人家是什么身份，他姐夫可是永安县的县丞，能屈尊降贵地来看望我？你有没有脑子？” 县丞的亲戚？林静香瞬间被这名头迷晕了，这么好的人脉，可得好好抓住啊。 “既然对方来头这么大，跟他打好关系，也是应该的。”林静香按下心中的躁动，表面平静地说道，“不知你那位同窗，可有婚配？” 一听这话，林子源便隐晦地打量了一下林静香，用挑剔的目光看向她，心中笑她不自量力，就她也敢肖想钱仲恺的正妻之位？ 他明白林静香这话里的深意，只是她这个姿色吧，着实很一般。钱仲恺那群人什么环肥燕瘦没见过，就林静香这种中下之姿，实在是难以入他们的眼。 但是林子源为了拿到田契，便哄骗她：“他曾对我说过，娶妻娶贤。他不在乎妻子是否姿色过人，但是一定要贤惠，而且他不喜欢那种颐指气使盛气凌人的官家小姐，也不喜欢迂腐保守墨守陈规的书香门第之女，就喜欢善解人意的普通姑娘。” 第109章 饭间闹事 林子源这番话完全是揣摩林静香的心思后，照着她说的。给林静香一种，她就是钱仲恺板上钉钉正妻人选的错觉。 于是林静香的脸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羞红，已经开始在想什么时候让林子源介绍她和那人见一面了。 见林静香开始动摇，林子源便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起了作用，赶紧又添了一把火：“你放心，如果我能再跟钱公子联系上，绝对不会忘了妹妹你的。只是我若是两手空空地去找他，那就……” “田契在枕头里面藏着，这可是家里最后一点值钱的东西了，这银子可一定要用到实处啊。”林静香明白林子源的暗示，得了他的保证后，就把钱氏藏田契的地方告诉他了。 她在林家从没下地干过活，以前说是农家娇养的小姑娘也不为过，不愁吃不愁穿的，根本不知道一亩田地对于已经分了家的大房来说，到底有多么重要，反正是没有她幻想中的前途重要。 一亩地而已，没了就没了，拿来搏一搏她的前程，不过分吧。万一她有幸被贵人看上，能一步登天，那可太划算了。 兄妹俩少见的有了共同的目标：林子源为银子，林静漪为人脉。而这两者的前提，就是田契。 知道了田契藏在哪，林子源大喜过望，赶紧从枕头里翻出来，找到田契就往怀里一揣，也不管屋里的凌乱，径直出门了。 只留林静香一人在屋里，把房间恢复原状，不让钱氏回来以后看出端倪。 林静漪和林小风满载而归时，就看见林子源在屋里躲懒，林老太太在一旁帮他扇扇子。 “真是林家大少爷啊。”林静漪有些无语，轻声感慨道。林老太太这姿态，实在是太舔狗了吧。 难道林子源没有手吗，竟然让林老太太给他扇扇子。要论宠孙子，估计谁都比不过林老太太。 “姐，你说什么？”林小风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没说什么，你去屋里凉快着，我去做晚饭。”林静漪不想在他面前吐槽林子源，便略过这个话题。 晚饭简单，把下午包的猪肉白菜馅的饺子煮煮就成。 吃饭时，林老太太在堂屋左等右等，等不来林静漪的孝敬。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那败家妮子今天包了白面饺子，她必须得弄几个过来，给她乖孙补补身子。 “反了天了，自己躲起来吃好东西，也不知道给爹娘孝敬点，真是老天不开眼，让我生出来这种白眼狼，当初就该一把溺死在粪桶里。”林老太太拍着大腿骂道，声音很有穿透力，直接从堂屋传到林静漪的耳朵里。 一听到林老太太的喊叫，林大成就条件反射似的坐立不安，夹饺子的手迟疑了一下，看向林静漪。 “爹，我下午送饺子的时候，爷爷可是头一个吃到的。奶天天在家待着又不干活，吃这么好做什么，奶先前定下的分饭规矩，不就是汉子吃的多，女人吃的少吗？而且给奶送过去，这饺子会到谁嘴里，那可不一定了。”林静漪老神在在地说道。 她发现了，林大成就是个没主见的人。谁的声音大，谁说的话多，谁给他洗脑洗得久，林大成就站在谁那边。 就跟拔河似的，林静漪得时不时的把林大成往她这边扯一扯，让林大成坚定地现在她的阵线里。 “行吧。”林大成被说服了。 堂屋里，林老太太见自己嚷了半天还没动静，便欲起身去林静漪屋里闹，结果刚站起来，就被林老爷子喝住了。 “闹什么闹，静漪和小风下午可特意给我送过去一份，这不孝顺得很。”林老爷子帮三房说话了。 “那她怎么没给我？”林老太太不服气。 这次林老爷子没说话了，只意味深长地看了林老太太一眼，然后便低头吃自己的饭。 林老太太被这一眼看的，暂时安分下来。 林静漪悄悄在心里吐槽一句：为什么不给你，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同在堂屋吃饭的孙氏，心里也不得劲儿，林小风麻烦林子睿这么多回，有了好处倒不见他念着子睿。 晚上林子睿从私塾回来时，孙氏还特意跟他说道：“咱家现在就剩你一个读书人了，你可得把所有心思都放在这上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少掺合。你说你都这么大了，天天跟林小风那种只会疯玩疯跑的小子搅和在一块干什么。” 林子睿想说他也没天天跟林小风在一块，不就是昨晚上被林小风找了两次嘛，不用这么防备吧。 但是看见孙氏鬓边若隐若现的白发，林子睿反驳的话语忽然就说不出口了，只道了一句：“娘，我知道了。你早些休息吧。” 他本来还想跟林静漪说，他用那钱请宋衍深吃面的事，现在也只好搁下了。 不过后来还是让林子睿找着机会说这事了，因为第二天是逢集，林静漪要去镇上赶集，要去村口等林永强家的牛车。 从林家院子到村口这一路，林子睿和林静漪二人同路，他将这事告诉了林静漪。 “行，做得挺好。”林静漪说话时，不自觉地带上了在现代工作时鼓励下属的语气。 莫名觉得自己矮了一辈是怎么回事？林子睿有些想不通。 “这个你拿着，你们俩路上分着吃，韭菜鸡蛋馅的，天气热不能久放，当早饭吃吧。”林静漪把用纸包装的大蒸饺递给林子睿。 “这不好吧。”林子睿有些迟疑。 他怎么有种自己占便宜没够的感觉，可是这不是他主动占便宜啊…… “怎么不好？拿着就是，别想那么多。”林静漪手伸在半空中，见林子睿还不接，只好强硬道，“接着！” 言简意赅的话语，总是最强势的。 “是是，我拿着。”林子睿觉得从林静漪身上看到了一种迫人的气场。 他可是又沾宋衍深的光了，林静漪说“你们俩”，重点不在于他，而是宋衍深。 正说着，宋衍深从宋家村那边走过来了，一眼就看到林静漪站在路边，他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早上走得匆忙，也不知今天的仪容可还算齐整？ 第110章 碰巧同路 “衍深兄，过来啊！”林子睿也一眼看到了挺拔的宋衍深，大声喊道。 这是自那晚深聊过后，林静漪第一次见到宋衍深，看见那道卓然而立的身影，林静漪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夜色可以掩盖许多东西，但日光会让它们，通通都暴露出来，比如姑娘家害羞的小心思。 看着宋衍深一步一步向她靠近，林静漪突然心如擂鼓，莫名得有些紧张。 好没出息啊，林静漪在心里鄙视自己。 “今日起得稍晚一些，劳烦子睿在这里等我。”宋衍深先跟林子睿打过招呼，然后才看向林静漪，温柔道：“林姑娘。” “宋公子。”林静漪说这话时，在袖子里捏了捏自己的手，这才没有紧张到连声音都发抖。 万年单身狗真的应付不来这种场面啊，林静漪心想饶了她吧，如果能把这段窗户纸要破不破的暧昧期加速就好了。 这两人打个招呼，就看得林子睿牙齿发酸。 “衍深兄不必如此客气，以往都是你等我。你若是这般客气，以后我可就得每日向你告罪，麻烦你等我了。”林子睿开口，插入两人之间。 “林姑娘，那我就先走了。”宋衍深对林静漪说道。 “我刚好也要去镇上，一起吧。”林静漪的嘴比脑子快，还没想好这么说合不合适，话就冒了出来。 但是林子睿的嘴更快，林静漪话音刚落，林子睿就疑惑道：“静漪妹妹，你不是要坐牛车吗？” “我就想走路不行啊？”竟然拆她的台，戳破她的小心思，林静漪深深地看了林子睿一眼，“在家里天天坐着刺绣，走路锻炼一下身体。” 被林静漪威胁的目光看着，林子睿立刻补救道：“对，你就该多走路，走路好啊！” 宋衍深偏过头，轻微地勾了一下唇角，又立刻恢复原状，看向二人，一脸正色地说道：“那咱们走吧。” 说罢，便主动走到林子睿身边，没有和林静漪挨着。 这次让林子睿走中间，是因为现在是白天，又是逢集，路上可能会遇到很多人。若是让村里人看见一个姑娘走两个汉子中间，可能会对林静漪不好。 但林静漪若是走在最内侧，被人看见了，他们可能只会认为是兄长带妹妹出行，三人碰巧同路，不太会把林静漪和宋衍深联系在一块。 林静漪被林子睿拆了台，又刚好瞄到宋衍深偷笑，觉得自己真是丢人，一个人闷闷不乐地走在最里面。 被夹在中间的林子睿，也觉得有些尴尬，一抬手忽然意识到自己手中还有东西。 刚才林静漪让他俩在路上吃，那他现在吃东西，应该可以吧。 “衍深兄，吃饺子。”林子睿简短地说道。 一个蒸饺竖着看，有成年男子的半个巴掌大。林静漪毫不吝啬，装了八个在纸包里。 “不用了，我已经用过朝食了。”宋衍深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子睿怎么又请他吃这般精贵的吃食。 林子睿用求救的目光看向林静漪，好似在问：这该怎么办？ “宋公子，这是我亲手包的饺子，你尝尝看好不好吃。若是有哪里不好，还请你出来，这样我下次才能进步。”林静漪脑子有些混乱，说完之后才感觉自己说得好像不太对。 有点像小学生交作业，请老师检查的感觉。 不过对于宋衍深来说，“林姑娘亲手做的”，这个名头让这个蒸饺对他有了莫大的吸引力。 “那我尝尝吧。”宋衍深轻声说道，从林子睿手中接过蒸饺，慢慢地吃了下去。 林子睿毫不怀疑，就算现在林静漪给宋衍深一盆土，宋衍深也会笑着吃下去。 “一个怎么能尝出味呢，再来一个。”林子睿这时候倒是很会看眼色，见宋衍深马上就要吃完了，立刻又递了一个给他。 他给宋衍深递完蒸饺之后，便对林静漪扬了扬眉毛，有些得意，像是在说：看我做得还行吧。 林静漪很想给他比个“六”，但一想林子睿肯定不能理解这手势是什么意思，便换成冲他点点头，肯定了他的做法。 “这个好像是不同馅的，你再尝尝这个。”林子睿又换了个招数，骗宋衍深吃下第三个蒸饺。 “是一样的呀。”宋衍深咬了一口，疑惑道。 “是吗？”林静漪也故作惊讶地说道，“那可能是子睿哥拿错了吧，让他重新给你拿一个。” 林静漪学会了林子睿刚才的忽悠招数，他们都知道这蒸饺全都是韭菜鸡蛋馅的。不过为了让宋衍深继续吃，林静漪只好这样说。 她能理解宋衍深的心理，无外乎就是自尊心比较强，也很有傲气，不想占人家的便宜。 就像她以前班上的学霸一样，也是家境贫寒，但是学霸只愿意接受奖学金，不愿意申请助学金，即使他各方面都符合助学金的申请要求。 所以林静漪不能正大光明地补助宋衍深，以免宋衍深认为，她是在施舍他。 “还是一样的。”宋衍深连续吃了四个馅一样的蒸饺，心里隐约有了怀疑。 不过林静漪见好就收，说道：“那算了吧，这蒸饺外观都一个样，从外面看也不太能看得出来，连着吃四个一样味道的，也挺腻的，剩下的就给子睿哥吃吧。” 林静漪说得极其自然，仿佛就是林子睿拿错了一样。宋衍深只好打消心中的怀疑，温和道：“林姑娘手艺很好。” “比我娘的手艺都好。”林子睿尝了一个，惊为天人，没想到他静漪妹妹真是样样都拿的出手。 孙氏做饭就是勉强能吃罢了，林静漪倒不是很想跟孙氏比，根本没有可比性啊。 “包个饺子罢了，算不得什么好手艺，以后请你们吃更好的。”林静漪开始为以后的“投喂”做铺垫，“我还想研究一些新奇的吃食，以后就麻烦你们先以身试毒了。” 两人都能听出来林静漪是在开玩笑，林子睿说道：“行，这个毒我接了，谁都别想跟我抢。” 宋衍深只是笑笑，没有言语。 但他在心中暗道：即使是毒，他也甘之如饴。 第111章 传生意经 三个人一路上时不时地说说笑笑，从林家村到镇上的距离仿佛一下子被缩短了，宋衍深望着近在咫尺的鸿章私塾时，突然愣了一下。 这么快就到了？ “子睿哥，宋公子，你们快进去吧，不要迟到了，小心夫子罚你们。”林静漪怕他们迟到，便催他们进去。 “你一个人在镇上走动，要小心一点。”林子睿还记得先前有两个汉子跟踪林静漪的事，怕她孤身一人，再出意外，便提醒道。 宋衍深没有说话，但他看向林静漪的眼神中，仿佛含有千言万语。 林静漪也害怕再发生那事，便道：“放心吧，我不在镇上乱转，办完事就回去了，而且今天是逢集，永强叔的牛车会停在城门外，我到时候搭永强叔的牛车回去。” 三人就此告别，林静漪去了秦记裁缝铺。她来得早，秦掌柜才刚刚开门，小伙计还在做扫洒的活计。 “林姑娘，好久不见。”秦掌柜一脸笑意地迎林静漪进来，“快！这边请。” “秦掌柜，近来生意怎么样？”林静漪客气地跟他寒暄。 “多亏了林姑娘设计的样式，小店现在多少也能吃口饱饭了。”秦掌柜现在每天晚上做梦都能笑醒。 毫不夸张地说，他这一个月赚的，比他去年半年赚的银子都多。 他家以前因为衣裳样式不好，招揽不到消费能力高的顾客。那些夫人小姐既然有钱，肯定更倾向于去永安县的布坊，那里的布料更好，样式也更多样化。 但现在因为有林静漪的设计，他把这一批顾客也招揽过来了，每日赚的银子自然就多了起来。 “那就好，我今日来画下个月的设计图。”林静漪没多说什么。 秦掌柜既然能吃口饱饭，那她肯定也能喝口热汤，看来她这个月的分成应该不会少。 “还是之前姑娘用过的那个屋子，里边请。”秦掌柜亲自给林静漪带路，还让小伙计给林静漪泡了一壶好茶送了进去。 这次的设计图，林静漪画了一半夏装和一半秋装，服装店的步调一定要比季节领先一步才行。 像现代的各大服装专柜一样，七八月份就开始上秋装，下第一场秋雨刮第一次寒风时，就要上冬装。 只有先行一步，才能引领接下来的潮流。 这一季的衣裳林静漪主打暖色调，还特意在设计图旁边注明了要用什么材质的料子，以免秋装上身显得臃肿。 秦掌柜看到这些设计图，脸上的褶子都快笑成一朵花了，有时候他真想看看这林姑娘的脑子都是怎么长的，为何次次都能设计出这么精妙绝伦的衣裳？ “林姑娘，若是下一月就上秋装的话，小店先前的夏装怕是卖不完啊。”秦掌柜看到秋装设计图时，有些担心。 林静漪开始向他传授生意经：“部分夏装可以适当降价，或者买三套秋装送一套夏装，也可以把那些积压了很久稍次一点的布料当成添头，半买半送。” 只要让顾客觉得有便宜可占，就能大大刺激她们的购物欲。 这可是她从自己无数次被商家的优惠活动吸引、继而狠狠剁手的亲身经历中，积攒出来的销售妙招。 “当然，至于具体怎么降价怎么送，还需要秦掌柜按照进货价，仔细得算一算，我就是说一说大致的方向而已。”林静漪又补充了几句。 秦掌柜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销售方式，一时有些迟疑，他以前从没这样做过生意，心里不禁怀疑这些方法到底能不能行。 但是他面上并没有露出丝毫不信任，方法是否可行，等林静漪走后，他会好好琢磨的，不用在这个节骨眼上跟林静漪反着来。 “多谢林姑娘的提点，年纪小脑子就是灵活啊，不像我一把年纪了，脑子笨得跟个榆木疙瘩似的，什么方法都想不到。”秦掌柜一副被智者点化的表情。 林静漪把秦掌柜先后的表情转化看得一清二楚，至于他什么想法，林静漪差不多也能猜到七八成，无外乎就是没听过这些法子所以不敢试。 不过林静漪也没多说什么，人家才是掌柜，她不能遇阻代庖，她要是说多了，大赚还好，若是赔本了，她可是要担责任的。 于是她又道：“这事不用急，秦掌柜做之前，还需仔细斟酌。你知道的，我以前也没做过生意，想的这些法子可能并不能完全适用，秦掌柜也要慎重一些才是。” 好话歹话林静漪都说了，剩下的就看秦掌柜自己怎么选择了。至于是按部就班地做生意，还是当一个吃螃蟹的人，全凭他个人意愿。 “林姑娘说的是，我会好好考虑的。”秦掌柜认真说道。 他忽然觉得，林静漪身上有一种与年龄不相符的老成感。看这滴水不漏的架势，真的不像是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小姑娘。 这次的月分成，林静漪得了二十两银子。 因为前门那里有不少客人，秦掌柜只好带林静漪从后门出去。 “麻烦秦掌柜了，请回吧。”林静漪跟秦掌柜客气告别。 只是林静漪没想到的是，从后门出来后，走到巷子口，摆在她面前的居然有三条路，她一时不知道哪条路才是正确的了。 这也分不出来哪条是大路，哪条是小路，林静漪凭着感觉随意选了一条，结果越走越迷。 一阵热风扑面，林静漪依稀嗅到空气中的脂粉味，她这是走到哪了？正当林静漪准备原路返回时，旁边的一户人家突然从里面开门了。 林静漪还准备上前去问问路，谁知猛然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她下意识地闪身躲在拐角处。 只听到不远处传来一男一女的对话： “行了，别送了，等我有时间了就来看你。”熟悉的男声说道。 “爷，你可一定要常来啊。”女人的声音有点妩媚。 “行，等爷下次来……” 两人可能是在耳语，男人后面的话林静漪没听太清，而后只听见那女子娇笑了几声，又嗔怒一下。 可以想象估计是那男的说了什么调笑的话语，才引得那女子粉面含春地嗔怒起来，笑骂了一句“爷好坏”。 第112章 撞见买春 林静漪躲在角落里，被那对男女的对话惊到呆若木鸡。 从寥寥几句中可以猜出，这一男一女，身份要么是男子跟他养的外室，要么是具有买卖关系的暗娼。 若只是这样的话，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古代的青楼楚馆可比现代的娱乐会所光明正大多了。 但偏偏那个男人，是林静漪认识并且有关系的人，这就尴尬了。 她居然亲眼目睹了她大伯林大才的买春现场！ 凭林大才的资本，应该也不会有女子心甘情愿地去做他的外室，能图他什么呢？图他钱少还是图他人老？ 所以林静漪估计这俩人就是一次结清的买卖关系。 林静漪心中思绪万千，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愣了好一会，林静漪才反应过来，林大才居然还有银子去嫖！这日子未免过得太滋润了一点吧。 先前无意间听到四房的谈话，林静漪也只是有这个猜测而已，但这次居然在她眼前上演了，她真的震惊到想开小号去网上吐槽。 可惜她穿越了，也只能自己消化了。 “你谁啊？在这干嘛？抢生意啊？”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语气不善地对林静漪说道。 “不是不是！”林静漪躲在角落发呆，没看见斜前方走过来一个人，此时连连摆手，解释道，“我从那边过来的，这巷子的路太复杂了，我走到这迷路了。” 抢生意？林静漪无语了，她能抢什么生意？这种生意她不做啊！ 这女子的声音不比刚才跟林大才对话的那女子声音娇柔，但一开口就是这种问法，让林静漪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误闯了红灯区，怎么这边各个都是做这种生意的。 “你要去哪？”那女子一听林静漪的解释，眼中的排斥稍微降下去一些。 “我去如意酒楼。”林静漪随便报出一个地名，这是林静漪上一次请宋衍深吃饭的那家酒楼。 那女子打量林静漪几眼，可能是觉得看林静漪这个穿着，不像是能去如意酒楼消费的人。 但她也未出言嘲讽，只是说道：“这条路走到头再左拐，就能到大路。至于如意酒楼，到了大路后你再去问别人吧，我现在说多了，估计你记不住。” “多谢姑娘。”林静漪很有礼貌。 林静漪按着刚才那女子指的路往外走，果然到大路了，终于从迷宫似的小路中出来了。 她顺便去了如意酒楼，打包了两只烤鸡，准备带走。 在一楼大厅等烤鸡时，林静漪难以抑制心中的好奇，叫住从她身边经过的小二，问道：“我刚才从那边的小巷子经过，闻到阵阵香味，可是我四处张望并未见到花树，你可知这是为什么？” 她说得含蓄，没好意思直接问人家那边是不是红灯区。 “姑娘，您刚才闻到的可能不是花香。”小二有些脸红，委婉地说道，“那条巷子里住的姑娘多，脂粉香会浓一些。” 就冲“姑娘多”这几个字，林静漪就明白了。古代除了青楼楚馆歌舞坊或者暗窑，哪些地方会一住就住那么多姑娘。 她刚才猜想的果然没错，那地方估计是暗窑，藏在那种小巷子里。 “原来如此，多谢小哥解惑。”林静漪露出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是十分感兴趣的表情，冲小二道谢。 “姑娘客气了。”小二很少被人这么礼待过，惶惶不敢当。 两刻钟后，小二把打包好的烧鸡给林静漪送过来。林静漪拎着烧鸡出门时，两个男子正好进门。 那两人走过去之后，忽然停住脚步，互相对视一眼： “刚才那姑娘好像有些眼熟，是不是……” “对！就是她！那谁！” 于是两人猛地冲出去，想要拦住林静漪。 “姑娘，请留步！” 林静漪正走在路上，听到背后有人喊了一声。她以为这不是叫她的，就没管，径直往前走，谁知没走几步就被人拦住了。 “你们是谁？找我什么事？”经过了被跟踪一事，林静漪现在对陌生男子都很谨慎。 这可不是能在大街上随意搭讪姑娘要人家微信号的现代，而是讲究男女授受不亲的古代，青天白日的在大街上拦她，一定没好事。 “小生有礼了，敢问姑娘芳名？”其中一人刘立阳装模作样地说道。 “问我名字之前，你们应该先自报家门吧。嘴上说有礼，这行为举止倒是无礼得很。”林静漪不着痕迹地拉大和这两人之间的距离。 另一人王守业摇着扇子：“我们二人没有恶意，只是想与姑娘交个朋友罢了。” “我不想跟你们交朋友，你们可以走了。”林静漪冷冷地说道。 交个鬼的朋友，能做出这种事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罢，林静漪便绕开他们俩人，准备从旁边走。 不都说少女怀春，对他们这种翩翩佳公子最没有抵抗力吗，怎么这姑娘如此特殊？ 这两人想不通，见林静漪要走，还要拦她。 林静漪见他们身上的服饰，在这小镇来说，也算是中上等了，便知他们跟上次跟踪她的那两人不一样。 上次那两人是混混，这次估计是谁家不学无术的混账少爷吧。 “再跟着我，要你们好看！”林静漪见他们伸手阻拦，便威胁道。 这两人笑了，不以为然地说道：“我们再怎么好看，也不如姑娘好看。” 结果话音刚落，刘立阳就“啊”地惨叫一声。王守业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听见一声惨叫，然后兄弟就一脸痛苦地捂着下面。 这声惨叫引来周围路人的围观，林静漪立刻大声呵斥道：“看你们两个穿得人模狗样的，居然做出这种事，有手有脚做什么事不行，竟然当小贼去偷东西，你们这身衣裳不会也是偷来的吧？” “我让你偷！”林静漪一边说，又加了一脚给那人，“我这就去报官，把你们都抓起来！让县令老爷好好治治你们，把你们偷东西的那个手打断！” “各位乡亲，我一个小女子，制不住这两个小贼，谁能帮我把他们唱起来，我给谁十文钱！”林静漪知道自己势单力薄，便向周围的人求助。 第113章 巧计脱身 林静漪之所以不说这两人耍流忙，而是给他们安上偷东西的罪名，是因为林静漪知道，如果一旦说她被人用言语轻薄了，大家看她的眼神立刻就会不一样了。 在男尊女卑的思想禁锢下，古代人的潜意识中可能更奉行“受害者有罪论”。 如果她说这俩男的无缘无故冲她耍流忙，大多数围观者肯定认为： 一定是你行为不正，大街上这么多女的，怎么人家只冲你不冲别人啊？ 一看就是不安分的长相！ 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不明摆着想勾人家吗？ …… 或许还有很多比这更恶毒的言论。 林静漪不敢拿人心去赌，只好另辟蹊径，先把自己摘出去再说。 “你胡说，我们根本没有偷东西，我们是鸿章私塾的学子，你一个小女子有什么东西值得我俩去偷？”王守业没有经历过林静漪的无敌腿，现在还好端端地站在那，看见围观百姓有些跃跃欲试想要绑他们，赶紧出言反驳。 “口说无凭，你说你是鸿章私塾的学子你就是了？你怎么证明？你们就是做贼被我抓住了，故意编出这个身份骗大家罢了，好让大家害怕，方便你们逃走。”林静漪才不管他们的身份，义正言辞地反驳道。 “再说了，现在是什么时辰，人家鸿章私塾的学子都在私塾里念书呢，为何你俩能出来晃悠？”林静漪再一次提出了质疑。 这一番话，让围观路人更偏向林静漪的说法，还有路人议论道： “就是，看你们这长相，一看就不是好人！” “贼被抓住了都不会说自己是贼，我们不信你！” …… 议论的人虽然多，但愿意出来帮林静漪绑人的却没有。 可能是林静漪出的价钱不够高，对路人没有吸引力；也可能是因为围观路人没有亲眼看见这俩人偷东西，证据不够确凿，没有说服力。 不过林静漪也不着急，她也不是真的想把这俩人送到官府去。 这两个人的穿着一看就比她的家境好，万一闹大了，拼后台拼家世的话，她可能比不过人家。她只是想引来众人围观，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罢了，她刚才真怕这两人一言不合就把她绑走。 “小爷我出来有事不行啊，谁规定我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要待在私塾的？”王守业大声道。 不知不觉中，这两人已经在跟着林静漪问话的节奏走了。 “行，那你们在这等着，我刚好也认识鸿章私塾的先生，我这就把他们请过来，让他们来认认人。”林静漪一边说，一边往后退。 “你认识谁？”王守业忽然想到这姑娘可是能参加赵县令千金举办的赏荷宴的人啊，说不定真认识他们的师长。 想到这，他们有一丝丝的后悔，刚才不该轻举妄动的。只是钱仲恺打听好几天都打听不到这个姑娘，他们突然见到人，一时有些激动，这才冲动地去拦人。 “你管我认识谁，有本事你们就站在这别动，我现在就去叫人！”林静漪用手指着他们，表情像极了打架之前放狠话的大姐大。 让人一看就觉得，她说的话肯定是真的。 王守业愣了，刘立阳刚才被林静漪踢到致命的地方，现在还疼着呢，两个人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林静漪走了。 他们以为林静漪是去私塾叫人，实则林静漪正拼命向城外跑，她要赶紧回家躲一躲，少说有半个月都不能去镇上了。 她只认识私塾里的两个人，一个是宋衍深，另一个是林子睿，找他们根本没用。况且林静漪并无意核实那两人的身份，她只是找个理由唬住他们，最好是能吓得他们原地不敢动，她好闪人。 古代又没有监控录像什么的，她往小山村一躲，谁都找不着她。她就不信那两人还有挨家挨户搜村的权力，顶多是个小富之家的少爷罢了。 她赶得巧，刚出城门，就看见林永强家的牛车正悠悠地在路上走。 “永强叔，等等我！”林静漪在后面喊道。 回程时坐牛车的人没有去镇上时的人多，牛车上只有四五个人，林静漪安稳地坐上去，长舒一口气。 “你大花婶昨天还特意跟我嘱咐了，结果我早上没见你，还以为你今天不去赶集了。”林永强往后扭头，笑呵呵地说道。 这话只说了半截，但林静漪明白是什么意思，就是那个坐车不收费的事。 这车上人多，他就说得比较隐晦，林静漪也没提这茬，只是道：“我二哥也要去镇上念书，早上我就跟他一块走了。” “静漪啊，你大哥怎么不念书了？”坐在林静漪旁边的婶子八卦道。 “这个啊，”林静漪故意拖长了声音，吊那个婶子的胃口，见她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林静漪才道，“我不太清楚，都是我大伯他们做的决定，长辈的事肯定不会件件都说给小孩听。” 她侧着身子坐的，拎着烧鸡的那只手放在外侧，就怕被人注意到。 但她抵不住这烧鸡还有香味，另一个婶子就问道：“静漪，你这买的什么，怎么这么香？” “一些药而已。”林静漪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反正都是用纸包着，谁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除非她们敢把纸包扯开。 那个婶子根本不相信：“我咋闻着这么香呢？” “香吗？”林静漪还耸动了一下鼻子，“我怎么没闻到，根本没有啊，会不会是婶子你的嗅觉失灵了？” 这个婶子估计跟刚才询问林子源事情的婶子关系不太好，因为林静漪这么说之后，那个婶子就附和道：“桂花啊，你鼻子是不是不中用了，我也没闻到啊。” 林静漪趁热打铁，又把林永强拉到自己的阵营，问他：“永强叔，你闻到了吗？” 林永强是个精明的，不然他也不会做用牛车拉人去镇上的生意，一次就是十来文，对于农户来说，这赚得不算少。 “我也没闻到。”林永强也配合林静漪。 其实他闻到了肉味，而且他婆娘先前也跟他说过林静漪这妮子花钱不手软，所以他知道林静漪手里拎的肯定是好东西。 但就冲着那根糖葫芦的情分，他也得站在林静漪这边啊。 “婶子，真的是你闻错了。”林静漪一脸无辜地说道。 “不可能，你打开纸包让我瞧瞧！”那婶子不依不饶地说道。 第114章 自卑思想 “婶子，这就过了啊。”林静漪突然冷了脸。 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有的人脸皮能这么厚，都说到这份上了，明摆着就是不想给别人看，还在这死缠烂打。 那婶子被林静漪这个小她一辈的人落了面子，脸色有些难看，加之牛车上还坐着跟她不对付的人，更觉丢脸。 于是没好气地冲林静漪说道：“看一眼而已，又不会少块肉，瞧你那小家子气的样。” 林静漪心想那可真不一定，现在都能厚着脸皮要看她纸包里的东西，等真打开纸包看到了，说不定就要死缠烂打再问她要块鸡肉吃。 有的人还真是年纪越大，越不把脸当脸。 “婶子，你家钱罐子里存的有多少银钱啊？”林静漪突然转移话题，好奇地问道。 这次轮到那个婶子莫名其妙了：“关你什么事？” “那我这纸包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又关你什么事？”林静漪一字一顿地反问道，力求让那个婶子听清每一个字，语气中带着轻微的嘲讽。 “你……”那个婶子被噎得哑口无言。 都是一个村子的人，林静漪本来不想这么争锋相对的，毕竟这些婶子几乎都是搬运、传播、制造谣言的主力军。 她今天怼了这一句，可能明天村里就会有林静漪牙尖嘴利尖酸刻薄的话传出来。 但是这种人吧，林静漪要是不怼，实在是不痛快，脸比屁股都大，张嘴就要翻看她的东西，真的是太欠教训了。 “什么玩意。”那婶子小声嘟囔了一句，头扭到一边去，也不看林静漪，一副不想和她说话的样子。 林静漪也没得理不饶人，见她不招惹自己了，便没再理她。 牛车上只安静了一会，就有一个年龄稍大的大娘起了话头：“你们家的田都什么时候收啊？” 有说过几天的，也有说再看的。 聊完了田地，几个婶子又开始聊别人家里的八卦，什么谁家的新媳妇爱装样啊，谁家的婆婆总是教训媳妇啊…… 林静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吃瓜群众混在了几个狗仔之中，这些人都是躺人家床底下了吗，怎么把人家的私事摸得这么一清二楚？ 好不容易到了村口，林静漪第一个下牛车，跟林永强道了谢就急急忙忙地往家里赶，跟这群婶子待一块，对于耳朵而言，是一种折磨。 她回到家后，才突然想起来刚才忘记付车费了，正巧林小风今天没出去玩，林静漪便给他一个铜板，嘱咐他出去玩的时候顺便带给二柱，让二柱拿回去给他爹林永强。 林小风对铜板这事很心不在焉，因为他闻到了烤鸡的香味：“姐，啥时候吃？” “等中午爹娘回来，大家一块吃。”林静漪说道。 她把林小风的衣领往下扯，看他脖子和后背上的痱子好了一点，问道：“痒得还厉害吗？” “抹药的时候不痒。”林小风说道。 “那就抹勤快一点。”林静漪又把药拿出来，往他背后擦。 林小风乖乖地趴在林静漪腿上，让他姐给他抹药，两只眼直直地盯着烤鸡，恨不得现在就去田里把爹娘叫回来。 终于让林小风等到了中午，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吃烤鸡了，对于烤鸡就是一个想法：好吃！ 但是李氏和林大成被惊得不行，一个劲地说林静漪乱花钱。 “我又不是买那些没用的脂粉首饰，吃到自己嘴里补身子了，怎么能叫乱花钱呢？”林静漪不高兴地说道。 她又道：“一只烧鸡而已，你们还当成好东西，大伯跟林子源在镇上这么多年，乱花的银子少说也能买几百只烤鸡了。你们以前不舍得吃不舍得穿，辛辛苦苦攒的银子都被他们给花了，怎么不说他们乱花钱呢？” 一说到林大才和林子源，李氏和林大成就不说话了，像是被林静漪说服了一样。李氏心里甚至还想：我又不比他们差，凭什么他们能吃香喝辣我不行？ 于是李氏也不念叨林静漪乱花钱了，特意多洗了两遍手，这才开始吃。 其实林静漪能体谅他们这种情绪，大半辈子没有享受过好东西，看到这些好东西，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而且惶恐。 他们可能会产生一种莫名的自卑感，问自己“我能吃吗”、“我怎么配吃这种好东西”。 这都是以前林老太太压榨三房时惯用的洗脑方法，一边用极其尖酸刻薄的侮辱性语言去打击林大成和李氏，让他们觉得自己是卑微的是低贱的，一边把大房捧到高高在上的地位。让三房从骨子里养成一种自卑感，去仰视大房，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一切拱手相让。 想到这，林静漪心底的那点烦躁便消了下去，又用和善的语气说道：“你们想一想，现在吃得好点，身子骨就壮，那就不容易生病。你们每吃一口肉，省的都是以后看病抓药的钱，你们说这钱是买肉划算还是抓药划算。” “买肉划算！”林小风学会了抢答。 李氏和林大成没有林静漪那么能说会道，只能点点头，表示她说得对。 午饭后，林静漪开始休息。而鸿章私塾那边，赵永珏出去吃了顿饭，就给宋衍深带回来一个惊天大消息。 “衍深兄，我刚才听人家说，刘立阳被人打了，而且打到了那个地方，现在还在医馆躺着呢。”赵永珏一脸坏笑地说道，说“那个地方”时，还挤眉弄眼的。 “不会吧，谁敢打他？”宋衍深听到私塾四霸之一被人打了，他心里也痛快极了，但他不像赵永珏表现得那么明显。 “不知道，有人说是打的，还有人说是刘少爷在醉花楼跟姑娘快活的时候，被姑娘给坐断了。”说到最后，赵永珏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宋衍深虽没经历过这些，但也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有些不好意思，简直有辱斯文，“还是第一个说法靠谱些。” 但赵永珏明显对第二个说法更感兴趣：“你说，刘立阳能不能被治好，如果治不好的话，他以后见到姑娘会不会有阴影啊？” 第115章 英雄是谁 宋衍深见赵永珏明显在兴头上，估计一时半会都绕不开这个话题，只能认真地跟他分析：“你觉得，就中午吃顿饭的功夫，他们可能去醉花楼寻欢作乐吗？” 就算是色中饿鬼，也不至于这么饥渴吧。 “是啊，醉花楼白天不开门迎客，姑娘们都累了一晚上了，哪有功夫去招待他。”赵永珏低着头沉思，“估计真是被人打了。没想到刘少爷在镇上作威作福这么多年，也会有今天啊。” “不平则鸣，正因为他为非作歹久了，才会有今天。”宋衍深翻开书本，慢悠悠地说道。 他比较相信一句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民怨积攒久了，就会有掀翻他们的那一天。 “你好正经啊。”赵永珏用一只手撑着脑袋，偏着头看宋衍深，“你一正经起来，我跟你聊这些事的趣味就降低很多，感觉像是在和你探讨学问。” “那还是不了吧，别侮辱了学问。”宋衍深冷幽默了一把，刘立阳怎么配和学问相提并论呢？ “哈哈哈，衍深兄你好生幽默。”赵永珏拍着宋衍深的肩膀，笑道，“不过我还是挺想见一见那位英雄的。” “这个很容易啊，刘立阳要是真被伤到了那里，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带人去找事的。等他们去找事的时候，你跟着他们不就行了。”宋衍深随口说道。 他此时根本不知，赵永珏口中的那位英雄，就是林静漪。 而他们正在谈论的刘立阳，此刻正在医馆接受钱仲恺的“慰问”。 “发生什么了？怎么弄成这样啊？”钱仲恺有些好奇。 这几人真的是塑料兄弟情，钱仲恺看见刘立阳那幅惨样，第一反应不是同仇敌忾，帮兄弟报仇，而是一脸“哇他好惨但是好好笑”的表情。 但刘立阳此时是躺在床上的，而钱仲恺是站在床边的，从下往上看，刘立阳没怎么看清钱仲恺的表情。 如果刘立阳看清了钱仲恺的表情，一定会骂他一句：你没有心。 不过他此时还以为钱仲恺是真的关心他，便道：“钱哥，我这次真的是为你受的罪啊，你知道是谁踢的我吗？” “为我？”钱仲恺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可思议地问道，“怎么就是为我受罪了？” 难不成是他的仇家？可是这昌平镇还有敢打他的人？ “你还记得上次在赵府门口见到的那个姑娘吗？我今儿又瞧见她了。”说到这里，刘立阳故意停顿一下。 “好兄弟，你受苦了。”钱仲恺不走心地安慰了刘立阳一句，他还是更关心另一件事，问道，“在哪碰见她的？她现在人呢？” 这两人的兄弟情只值一句关心的话。 “在如意酒楼碰见的。你上午不是让我和守业先去酒楼等你们吗，我们进门的时候，刚好碰见那姑娘出门，我一想钱哥找她那么多天都没找到，便赶紧去拦她。谁知那姑娘烈得很，一言不合就踢我一脚，还贼得要命，污蔑我们是偷东西的贼，说要找人来抓我们，然后就跑了。” 钱仲恺听完刘立阳这一番话，心情跌宕起伏，先是激动终于找到人了，接着又想这姑娘性子烈，他喜欢！最后一听人走了，又在心里暗骂刘立阳没用。 “你们两个人啊，还能让一个小娘们跑了？她要走你们怎么不拦着她啊，就傻愣着看着她走？”钱仲恺差点没忍住，把“废物”两个字骂了出来。 “我被踢了啊，周围又围得都是人，她还说认识鸿章私塾的夫子，也不晓得她认识的是哪个老头。”刘立阳也很委屈，他那时候都疼得不能动弹了，还怎么拦着人姑娘啊？ “行吧。”钱仲恺也不好冲着病号发火，“那她叫什么你知道吗？” “没问出来。”刘立阳低声说道，一点底气也无。 “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钱仲恺气笑了，这还不如什么都不告诉他呢，省得他挠心挠肺地想。 那什么，他不是为了替钱仲恺办事才被踢的吗，他肯定得说出来让钱哥念他的好啊。刘立阳想得也很有道理，但他现在不敢说。 “算了算了，你歇着吧。”钱仲恺忍了忍心中的火气，刘立阳的身份跟林子源那种狗腿子不一样，不能随意呵斥。 说罢，他便出去了，准备去如意酒楼打听一下。 而被打听的林静漪，此时正在劝说林大成：“爹，我娘说今年的天气有些反常，要不咱下午就开始收稻子吧。” 不知为何，林静漪对这事莫名上心，像是有第六感一样。 “问问你爷，看他怎么说。”林大成还是那句老话。 林静漪知道他向来没主见，便出去问林老爷子：“爷，这稻子能收了不？” 林老爷子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林静漪会突然关心田里的事，然后才道：“能收啊。” “那为啥不收？”林静漪又问道。 “这不是大家伙都没收吗，急啥？”林老爷子下意识地说道。 整个林家村就是一个集体，人家都不收，他急吼吼地做什么。 这就是从众心理啊，林静漪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林老爷子不收稻子是这个原因。 这理由她无力反驳。 那万一要是突然下场暴雨，大家的稻子都霉了，今年没粮食吃，是不是也想着别人也没东西吃，大家一块饿着，不着急。 看来三房要做林家村今年抢收第一户了。 林静漪回去跟林大成回复的时候，是这样说的：“我问过爷爷了，爷说能收。” “你爷真这样说？”林大成疑惑道。要是能收的话，爹他怎么不收呢？ 但是林静漪信誓旦旦地说道：“真的，爷亲口说的能收，爹你要是不信的话，你再去堂屋问一遍。” 她只是省去他她跟林老爷子的后半截对话而已，这也不算骗人吧。 见林大成神情有些动摇，林静漪趁热打铁：“爹，收个稻子而已，也不用算什么良辰吉日，就今天吧，刚吃完烤鸡，一身力气呢，这日子就挺好。” 结果林大成思路跑偏了：“这烤鸡中午忘记给你爷端过去一点了。” 第116章 开始收稻 林静漪没想到林大成的脑回路这么九曲十八弯，她说今天是收稻子的好日子，林大成说忘记孝敬他爹了。 她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恼，转念一想，幸好林大成没说忘记孝敬他娘，不然林静漪真的要生气了。 孝敬归孝敬，倒也不必餐餐都上供吧，这么打眼的东西端出去，三房以后还想不想安生了？ 只要让林老太太吃到一口她的烤鸡，林老太太以后就会变身黄鼠狼，天天来闹她。那种场景，简直不敢想。她可不想天天吃饭前，都要跟林老太太撕一场吵一架。 于是林静漪开始换话题转移林大成的注意力：“爹，你知道我今天去镇上看见什么了吗？” “看见啥了？”林大成也不怎么去镇上，所以他对这话还挺好奇的。 “我今儿在镇上迷路了，在小巷子里走不出去，看见我大伯从一个姑娘的院子里出来，大伯临走时，那姑娘还让我大伯常来。”林静漪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问了一句，“我大伯不是在镇上酒楼当账房吗，不是坐屋里打打算盘就行了嘛，咋还出去收账呢？” “他那才不是收账！”林大成还没言语，李氏就急了，想说那是去鬼混了，但又怕说出来污了林静漪的耳朵，她闺女什么都不懂，可不能听这种肮脏事。 立刻改口道：“可能是收账吧，这酒楼的事咱们外行人也不懂，你别管他。” 林大成这时候反应过来了，他到底是个成年男人，就算没去过那种地方，总归也听说过，附和着李氏的话：“你娘说得对，别管你大伯的事，也别到外面乱说。” “行吧，那我不管了，咱们现在去田里收稻子吧。”林静漪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带回去。 李氏怕林静漪还念着收账的事，这么龌龊的事可不能多想，迫不及待地拿起墙边放着的镰刀：“走走！现在就走！” 这次林静漪也跟去了，抢收是件累活，她得帮着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他们先收上等田的稻子，一旁的林大河见三哥一家开始抢收了，还奇怪道：“这就开始收了？” 怎么那么突然？也不说一声…… “早收晚收不都一样嘛。”林静漪说道。 难不成收之前还敲锣打鼓在村里晃一圈，说我家要开始抢收了？这也太搞笑了吧。 “那我也收吧。”林大河早就不耐烦侍弄这两亩地了。 以前没分家的时候，他虽然也下田，但基本上都是做做样子磨洋工，苦活累活都是三房干的。 结果现在分家了，各房管各房的地，林静漪还这么厉害，谁在她手里都讨不了好，林大河也不敢让他三哥给他帮忙。屋里的婆娘也不知道帮他分担点，这么累的活，他早就不想干了。 一看三房开始收稻子了，他立刻回家拿镰刀去了。 “人家都看着咱们呢。”林大成见周围的人都看他，有些不自在。 这些人估计都在奇怪林家怎么突然收稻子了。 “看就看呗，咱们收自己家的稻子，关他们什么事啊。”林静漪毫不在意那些人的眼光，“又不吃他们家的饭，他们管不着咱们。” 林静漪总是会说一些驳于情理但听起来又有些道理的话，搞得林大成一会想这话好像有些不对，一会又觉得似乎是这个理。 想来想去，最后什么话都不说了。 李氏不让林静漪用镰刀，因为她之前没干过这种活，力气方向要是不对的话，容易割伤自己的腿。 “那我运稻子总行吧。”林静漪退而求其次，包揽了搬运一活。 一直忙到天色将晚，几人才将这一亩地堪堪收完。林静漪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瘫在椅子上口述蒸米饭的步骤，让林小风蒸的酱油饭。 配上另外一只烤鸡，没有再弄别的菜。 一天能吃两只烤鸡，林小风简直要乐疯了。李氏想说一天两只鸡有点夸张吧，但一看林静漪累到话都不想说的样子，就没说什么。 她只能林静漪曾经说过的话给自己洗脑，反正有的是银子，一天两只烧鸡也没什么。干活干累了，就得多吃好的。 林老爷子回来，看到院子里堆得稻子，惊了：“你们这就收了？” “不是爹跟静漪说能收的吗？”林大成反问道。 “我说是说了，但是……”林老爷子“但是”好久，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他说能收，三房四房就收了，这看起来好像是挺合情合理的，但他怎么就觉得哪里不对呢？ 算了，收就收了吧。 “你二哥不在，子睿念书也没法回来干活，你和大河收完自家地里的稻子，帮子睿地里的也收了。”林老爷子说道。 对于林老爷子的要求，林大成基本上就没拒绝的。一旁的林大河心中叫苦不迭，但不敢表现出来。 等晚上林子睿回来了，林老爷子跟他说了抢收的事，林子睿特意来三房道谢。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谢的。”林大成很实在地说道。 林静漪也道：“二哥不用这么客气。” 说罢，她给林子睿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出去找个地等她，她有事要说。 林子睿会意，在院子外等了一会，见林静漪出来了，两个人并排往后山走去。 四下无人，林静漪开口问道：“你们私塾有没有那种爱调戏小姑娘的纨绔学子，个子比你低点，大概到你的耳朵，一个穿天青色衣衫一个穿黑色的。穿青色衣衫的是单眼皮，脸比较方，另一个比较胖。” “你被人……”调戏了？ 后几个字林子睿没说出来，但林静漪描述得这么详细，明显就是遇到这种事了。 “他们问我叫什么，拦着我不让我走，我踢了其中一人，他们说自己是鸿章私塾的学子。你觉得他们可能会是谁？。”林静漪没太紧张，语气比较平静。 但林子睿吓得不行，他立刻就想起回来的路上，宋衍深还跟他说刘立阳被人打了。 不会就是…… “你踢他哪了？”林子睿立刻追问道。 “下面。”林静漪小声说道，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第117章 英雄其人 “下面？”林子睿失态地叫了出来，下意识地看了自己那里一眼，不知怎的腿就突然软了一下。 太狠了，他静漪妹妹真的是太狠了。 小姑娘打架不都是扇巴掌扯头发挠脖子吗，怎么林静漪一上来就直攻致命之处？果然不是一般的小姑娘啊。 “你叫什么叫？又不是踢你。”夜黑风高的，林静漪被林子睿的叫声吓了一跳，“你们私塾到底有没有我说的这两个人啊。” “有。”林子睿艰难地说道，他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林静漪居然就是那个揍了刘立阳的人。 他们还猜过那个敢打刘立阳的英雄长什么样，是五大三粗的八尺硬汉，还是矜贵傲气的富家小少爷，亦或是看似平平无奇实则一身功夫的侠者剑客…… 大家想了很多个身份，都没想到竟然会是一个娇娇弱弱普普通通的小姑娘。 “钱仲恺你应该知道吧，之前跟你讲过的，你今天打的那两个人，一个叫王守业，一个叫刘立阳，都是钱仲恺的狐朋狗友。”林子睿介绍那几人的身份。 “那他们为什么突然拦我？见色起意？不至于吧……”林静漪摸摸自己的脸，她这颜值也没到闭月羞花的程度吧。 “说不定你那天从赵县令千金的宴会出来后，就被他们看上了，但是你当时乘坐冯府的马车，他们不好下手，只好慢慢打听你。刚巧今天在如意酒楼外碰到碰到你了，就拦住你不让你走。”林子睿认真地分析道。 这样说来似乎有点道理，林静漪低着头沉思，她没想到恶霸少爷强抢良家姑娘的戏码会发生到她身上，一时不知道是该感慨命途多舛，还是对镜垂怜自己红颜多事端。 想了片刻，林静漪就停止脑中那些自恋的小剧场，正色道：“我这段时间估计去不成镇上了，能不能麻烦子睿哥帮我带些东西回来？” “什么东西？”林子睿还以为是什么特殊的东西。 没想到林静漪报出一连串的吃食的名字，她解释道：“最近不是抢收嘛，不多吃点怕身体熬不住，也不用天天买，隔一天买一次就行。” 肉买多了也放不住，古代没有冰箱，买多了只能抹上盐挂在屋檐上做成腊肉。但她要是挂在屋檐上，也太惹眼了，估计天天进进出出都能看到几双嫉妒到发红的眼睛，还不如吃多少买多少。 她去镇上，除了去秦记裁缝铺和冯府，就是为了买东西。现在秦记冯府那边暂时没活，就不用去了，只剩下采购这一件事了。 林子睿听了，很爽快地应了：“小事一桩，需要带的时候提前让小风来跟我说一声就行。” 不知不觉中，林小风已经成为了他们的御用传话筒。 回去的路上，林子睿还好奇地问林静漪：“静漪妹妹，你怎么不害怕啊？” 一般的姑娘若是遇到这种事，不都是吓地连门都不敢出吗，扑到娘亲怀里哭哭啼啼的，一副天塌了的模样。 “害怕是人最无用的情绪之一。”林静漪冷静地说道，“第一，他们没占到我的便宜；第二，我已经想好了对策；第三，如果第二个的对策不管用的话，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再换别的法子，办法总比困难多，现在在这杞人忧天有什么用。” 还不如回去睡一觉来的实在，她干了一下午的活，真的要累死了。 林子睿突然觉得林静漪活得好通透，有种他是弟弟，林静漪才是姐姐的感觉。 林静漪不知道林子睿心中所想，她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了，先林子睿一步进了院子，回屋洗澡睡觉去了。 过了一会，林子睿才进院子，特意和林静漪错开时间，避免被人看见他俩同进同出。 几房人同住一个院子，就是有这点不好，没有一点隐私，干点什么事说点什么话都有被别人窥探的风险，搞得林静漪和林子睿不得不跑到后山山脚去。 翌日，林静漪早起，打着哈欠摊了鸡蛋饼，碰到林子睿出门，便给了他两张。 一人一张，林子睿已经从林静漪的眼神中，读出了这两张鸡蛋饼的去处。 他带着鸡蛋饼走了，宋衍深已经等在村口了。林子睿很自然地分给宋衍深一张饼：“衍深兄，尝尝！静漪妹妹特意一大早起来摊的饼子。” 宋衍深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最后抗不过林子睿的“死缠烂打”，只好接过去吃了。 谁知宋衍深咬了一口饼子还没咽下去，就听见林子睿说道：“我知道你昨天跟我说的那个揍人的英雄是谁了。” “是谁？”宋衍深问道。 他一向聪明，脑子转得比常人快，一听到这话，就开始飞速分析：林子睿只是回家睡了一晚，就知道了那位英雄的身份，难不成…… 他隐约有了一个猜测，侧过头看向林子睿，脸色难看起来：“不会是……林姑娘吧？” 林子睿也长叹一口气，无奈地说道：“正是她。” 随后便仔细地向宋衍深讲了他昨晚和林静漪的对话，略微有些感慨地说道：“要不是她主动向我打听那两人的身份，我真猜不到是静漪妹妹，你都没看到她神态有多自若，跟没事人一样。” 这心态，他不服都不行。 宋衍深的心情起起伏伏，想说些什么，突然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他说些担心林静漪的话吧，林静漪也听不到；说些叮嘱的话吧，林静漪好像也不怎么需要，因为她连对策都想好了。 一时之间，他觉得自己毫无用武之地。 想了片刻，只能说道：“我在私塾会多多打听这件事的。” 既然林静漪这边不用他操心，那他就多关注钱仲恺那群人吧。希望钱仲恺只是一时兴起，不会一直抓着这件事不放。 到了私塾，都不用宋衍深主动去打听，赵永珏就凑到他跟前，一脸神秘地说道：“刘少爷今天没来，据说郎中让他卧床休养几日，最重要的是两个月内不宜行那事。” 想必刘少爷在最近几个月内，都会成为鸿章私塾学子们挂在嘴边的谈资。也不知道赵永珏是怎么把这事打听得一清二楚的，难道医馆的郎中跟他是亲戚？ 对于刘立阳的身体状况，宋衍深一点都不关心，他只在意一件事：“那踢他的那个人呢，他们打算如何追究？” 第118章 想法远大 “这事他们没说，刘少爷回家休养去了，我的消息网还铺不到刘家院子里。但我听说钱仲恺的娘要办一个什么宴，镇上的大户基本上都接到邀请了，估计是准备借宴会的机会给钱仲恺相看媳妇。”赵永珏跟宋衍深分享他打听来的消息。 作为一个爱好八卦的人，分享八卦时，最喜欢看到的就是别人露出“不会吧”、“怎么可能”、“居然是这样”的惊讶震撼恍然大悟等等一系列表情。 但赵永珏没想到，宋衍深听完后居然黑了脸，随后又表露出一丝庆幸。 “你那是什么表情？”赵永珏性子直，立刻问了出来。 “啊？没有，我只是在想，知道钱仲恺为人的，应该都不会把自家闺女嫁给他吧。”宋衍深注意到自己的失态，立刻将脸色恢复如常，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他大概能明白钱仲恺这么做的用意，无非是想着上一次是在赏荷宴上见到的林静漪，觉得林静漪的身份可能是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所以这次便如法炮制一个宴会，广泛撒网，看能不能再次遇到林静漪。 宋衍深之所以庆幸，是因为林静漪根本不是那个阶层中的人，如果钱仲恺一直这样找的话，只要林静漪不故意跑到他跟前去，钱仲恺估计一辈子都找不到林静漪。 因为从一开始，钱仲恺找人的方向就错了。 赵永珏被宋衍深糊弄过去了，顺着宋衍深的话往下想：“也不一定吧，说不定也有那种为了前途富贵卖女儿的爹娘。钱家虽然是靠女人起来的，但很多人都是只看结果不重过程的，即使钱家人的行为令人不齿，但还是有很多人想攀附钱家。” “像钱仲恺那种人，成亲只是为了两件事，一是和女方强强联手利益互换，二是为了延续香火，他心里可没什么情啊爱啊的，只是苦了嫁过去的姑娘啊。”光是想想，赵永珏都觉得那姑娘余生凄惨。 “女子的命运，未出阁前，掌握在爹娘手中，嫁人之后，又被把控在夫君手中，终生都困在后宅。如此看来，这世道对女子何其不公。”宋衍深低声说道，言语间带着悲悯之意。 现在想想，还是林姑娘活得洒脱，做想做的事，揍该揍的人，痴笑怒骂喜乐随心，半点拘束也无。 他之所以会被林姑娘吸引，可能就是因为她与众不同的性格：一往无前而不是横冲直撞，大胆随心而不是不计后果，坚韧勇敢而不是固执莽撞。 “可是女子自古以来，都是如此啊。”赵永珏不太理解宋衍深为何突然情绪低落，说出这番话。 “自古以来皆如此……”便是对的吗？ 后半句话，宋衍深并没有说出口。现在跟赵永珏争论这些，没有丝毫意义，因为他即使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也没办法改变。 小树苗孤零零地站在路边，随便刮一阵风下一场雨，都会把它掀翻。 只有成为苍天大树，才能不惧风雨，才能给人以庇佑。 有些话，必须要等到他足够强大时，才能掷地有声地说出来。到那时候，他的话才能让天下人都听到。 这边宋衍深陷入沉思之中，另一边林静漪正热火朝天地运着稻子。 今天要收的是那亩下等田的稻子，林家的四亩地连在一起，连孙氏也过来干活了。 还亲亲热热地对林静漪说道：“静漪回去吧，小姑娘别晒坏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多心疼侄女的好伯娘呢。 呵呵，林静漪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没事，我天生肤色白，捂几天就白回来了。” 抢收是最累人的，连做惯农活的老手都受不了，更别说林静漪了。但林静漪不是那种能看着爹娘受苦受累，自己在一旁呼呼大睡的人，所以对孙氏的假意示好，她不以为然。 二房三房四房的人基本都在，偏偏没见大房的人，林静漪不禁好奇道：“大房怎么没人来收稻子？” 大房就只有这一亩地，不会是想着让其余三房帮他们收吧？坐享其成可还行？ “别管他们。”林大河没好气地说道，爱收不收，不收今年就没吃的，大房一家子饿死算了。 一说这事他就一肚子火，出门前他见林子源还赖在屋里不走，就叫了林子源一声让他来地里干活。结果被林老太太好一通骂，骂他懒货骂他冷血没良心…… 到底谁是懒货谁没良心啊？ 林大河差点就还嘴了，但最后还是没忍住，忍气吞声地走了。 被林老太太骂成那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叫林子源来送死呢。苍天可鉴，他只是想叫林子源出来干活而已。 一看林大河那脸色，林静漪就知道这肯定是受了气，于是也不说什么了。 三房一家四口都上阵了，稻子是最先收完的。林静漪回去做饭，李氏回去休息，剩下林大成留在地里帮二房收稻子。 中午吃饭的时候，林老太太把林大成叫过去：“你下午帮子源把他地里的活干了。” 林大成站在那不吭声，平心而论，他不想帮大房，但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林老太太。 他但凡敢说出一个“不”字，不孝的帽子就会立刻扣在他头上。 倒是一旁的林老爷子说了句公道话：“子源的活，怎么能推给老三干。” “也不是全推给老三干，就是让老三搭把手。子源以前也没使过镰刀，就靠他一个人，那得干到猴年马月去。”林老太太对上林老爷子时，语气就软了许多。 “奶，我要是没理解错的话，搭把手的意思应该是林子源干大部分的活，我爹在还有余力的情况下顺便帮忙吧。”林静漪站了出来，“可是上午我连林子源的人影都没见到，让我爹给空气搭把手啊？” 她知道林子源就是仗着林老爷子去另一块田里干活，暂时管不到他，他便开始偷懒。 本来这也不关她的事，想偷懒就偷懒呗，反正最后吃亏的是大房。结果林老太太一句话就把林大成叫来，把他当苦力使唤。 这下林静漪就不能忍了。 第119章 偷懒不成 “上午子源有些不舒服，让他在屋里歇歇怎么了？”林老太太扯着脖子跟林静漪喊。 像是她声音大，就能让人服气似的。 “那林子源现在身体好点没，下午是继续歇还是在屋里干活啊？”林静漪都懒得戳穿林老太太那拙劣的谎言，只问她关心的事。 事件的主人公林子源现在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丝毫不知现在自己正是话题中心。但他娘钱氏知道，便出来替她儿子说话： “子源说他头疼，就让他多歇一会吧。地里的活我们不是不想干，只是这实在是干不动啊，子源以前哪受过这种苦啊，三弟你就当体谅一下大嫂，帮帮子源吧。反正这活你也干惯了，对你来说多一亩地也就是一天的功夫。” “听大伯娘说话时中气十足的声音，不像是身体有恙，既然林子源身子不适，那你总能下地干活吧。”林静漪实在是烦透了钱氏的说辞，难道干惯了就活该被使唤多干活吗？ 是腿瘸了还是手断了？好意思说出“干不动”这几个字。人家几岁的孩子都能帮着运稻子，难道钱氏连个娃娃都不如？ “希望大伯娘记住，咱们已经分家了，那是你家的田不是我家的田，三房没义务帮你们干活。你要是今天头痛明天脚痛找各种借口不干活，就趁早做好稻子烂在地里的准备，别到时候跟个乞丐似的张着嘴觍着脸问我们要饭吃。”林静漪看着钱氏，神情冷淡地说道。 这一番话说得毫不留情，简直是撕下钱氏的脸皮摔到地上踩。 看来是她这几天太佛系，没搭理他们，大房那群人的皮又痒了，什么无理取闹的要求都敢提出来了。 她想当个安静的小仙女，可是生活总逼着她发脾气。 “反了天了你敢这么对长辈说话！我跟你爹说话，你爹都没吭声呢，你在这插什么嘴？”林老太太一听林静漪把她乖孙都骂进去了，当即就忍不住了，指着林静漪的鼻子骂道。 日光从门外照射进来，林静漪能清楚地看到从林老太太嘴里喷出的吐沫星子四处飞散的样子。 她往后退了几步，避免被林老太太的口水溅到，用毫无起伏的语调道出一个事实：“奶，我反的是你和大伯娘，不是天。你们还代替不了天。”别自我感觉那么好。 “若你们就是天，说什么就是什么，怎么不让官府别收那三十两赎杖银？让私塾别开除林子源？光在我面前逞威风，算什么本事？”林静漪故意提起林子源的丑事。 果然一说到这事，林老爷子的脸色就沉了下来，这几件事就是林子源在林老爷子那里失宠的根本原因。 花了那么多银子供林子源念书，结果屁都没念出一个，还不如把银子丢水里，起码还能听个响。 “行了，静漪说得对，大房又不是没有人，哪里需要老三去帮忙。谁都不是天生就会干活的，不会干就让他学，念书认字那么难的事情都学会了，还学不会割稻子？”林老爷子站在林静漪这边，让林子源下去就去干活。 “老头子，子源他不舒服，中午饭都没吃几口。”林老太太说这话时满脸心疼，她乖孙可真是受委屈了。 都怪林静漪这个贱妮子，一张臭嘴到处乱说，她儿子汉子都让贱妮子给笼络过去了。 “林子源不吃午饭，难道不是因为大伯娘做的饭太难吃吗？”林静漪一语中的，说出真相。 今天孙氏下地干活了，自然就没时间再回来做饭，所以午饭就是钱氏掌勺，一如既往得难吃。 林子源中午连装都懒得装，直接把筷子拍桌上，说了一句“头疼”就回屋睡觉了，准备明天就去把田契给当了，去镇上吃顿好的。 “都什么时候了，还挑三拣四，不吃就饿着！”林老爷子冷哼一声，有些生气。又对林静漪和林大成说道，“你们回去歇会，下午还要干活。” 林老爷子亲自发话，林大成如蒙大赦，转身就走。听他娘说话，真的比下地干活都累。 下午再去田里，林家的队伍中就多了大房那三个心不甘情不愿的人。 到了田里，林静香也不干活，一个劲地围着林静漪打转：“静漪妹妹，你教教我，我没下过地。” 面上装出一副虚心好学的样子，实际上连手都懒得伸。 这么多庄稼好手在这，林静香还向她请教，不就是觉得她这活看起来最轻松吗。可是连运稻子都要让人教，会不会也太蠢了一点。 于是林静漪故意对林大河说道：“四伯，静香姐说她没下过地不会干活，想让你教教她。” “我不是……”林静香想反驳。 但是林静漪立刻打断她的话，好心说道：“静香姐，我干农活也就是个半吊子水平，怕教错了。所以我特意给你找个好师傅，你去跟四伯学，他可是割稻子的老手了，一定能把你教得明明白白，让你迅速学会。” 不用太感谢她哦。 林大河也是个机灵的，他要是不精明，当初也不可能把赵氏骗到手。 两个侄女之间的弯弯绕绕，他多少明白一点。林静漪和林静香明摆着不对付啊，但是巧了，他跟大房也不对付啊，上午还因为林子源被他娘臭骂一顿。 这心里的气啊，可得好好通一通。 他对林静香说道：“大侄女过来吧，四伯教你咋用镰刀。” 林静漪笑得一脸灿烂：“静香姐快过去啊，你刚才不是急切地想学这些吗？这有了好师傅，你可得认真学啊。” 这一边推一边喊，林静香只好不情不愿地过去了。 钱氏想开口阻止，但是由于林子源在一旁磨洋工，一看就没有认真干活，大房已经有一个偷懒的了，在外面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她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 这在田里，周围还有外人，林静漪不好对林子源这个长房长孙要求什么，只能任由他偷懒。 因为农家还挺注重这些长幼尊卑的，她跟林静漪拌嘴，那是姐妹俩吵架，旁人不会说什么。但她要是在外面教训林子源，别人就要说她没规矩了。 女人怎么能指责男人？妹妹怎么能教训兄长？ 第120章 子睿带话 因为林子源的偷懒、林静香故意装娇弱、加上钱氏又这么多年没干过活，三个人干了一下午的活，还没有林大成干的三分之一多。 回去的路上，林静漪见大房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路上，一副随时都会摇摇欲坠的模样，不由说道：“这块地就在这，不会多也不会少，今天干不完那就明天继续干，明天要是还干不完，后天再接着干。不知道是累一天划算还是累三天划算。” 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再怎么偷懒，不还是要顶着毒太阳站在田地里，聪明的人都知道早干完早结束，偏生这一家都是蠢货，还想天天都来晒太阳。 “静漪妹妹，你就别在这幸灾乐祸了。”林静香因为太累了，现在脸上也憋不出一丝一毫的笑意，满心烦躁，只觉得林静漪是在嘲讽她。 这个罪名林静漪可不认，她只是好心地提醒一句罢了。 于是声音更加温和地说道：“静香姐，你怎么能这么曲解我的善意呢，我只是关心你罢了，你别这么敏感。都说一回生二回熟，你今天是刚摸镰刀还不太会用，等明天就好了，用起来肯定更得心应手，争取一天就把地里的稻子收完，以后不就不用受累了吗。” 这种表面关心实则刺人的话语，以往是林静香最爱说的。但现在被林静漪照搬过来，说给林静香听了。 把林静香说得憋屈极了，这走在路上，时不时还有村民经过，她也不能跟林静漪吵起来。而且在火辣辣的太阳下站了一下午，她嗓子早就干得冒烟了，更没有力气跟林静漪争执了。 只能趁四下无外人的时候，狠狠地瞪林静漪一眼。 林静漪坦然若之地承受了林静香怨恨的目光，特意关心道：“静香姐瞪眼别这么用力，小心眼珠子收不回去。” 要是以后成了一个斜眼，那才搞笑呢。 一路上，林子源都异常沉默，惹得林静漪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射在他身上。 她似有所感，林子源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她得防着林子源暗地里出阴招。 不过一直到晚上入睡前，林子源都没闹出什么幺蛾子。倒是林子睿回来后抽空找她说了次悄悄话。 是宋衍深拜托林子睿给林静漪带话，一是说钱仲恺那群人最近几日的动作，其二则是一句林子睿不太明白的话。 当时宋衍深的原话是这样说的：“还请子睿帮忙转告林姑娘，就说家父已经归来，近日就会去拜访李家。” 看见林静漪听完这话后明显能解读其中深意的表情，林子睿就更挠心挠肺地想知道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静漪妹妹，宋大伯回来了，衍深兄为何还要特意跟你说一声啊？李家又是哪一家啊？”林子睿万分好奇地问道，难不成这俩人的关系已经进展到要让长辈来提亲的地步了？ 这也太快了吧！ “谁知道呢？我也不太懂。”林静漪故意装傻。 其实她懂宋衍深的意思，就是说他爹回来了，可以去李家谈退亲的事了。 但是既然宋衍深没有向林子睿解释，就说明林子睿没有知道详情的必要，那么林静漪自然也不会跟他解释。 “可你明摆着……”就是知道啊。 最后几个字没说出来，林子睿自动消音了，他明白林静漪这是不想说，只好说道：“有些事，可不能做过界啊。” 他担心林静漪和宋衍深会做出一些擦枪走火的事情。虽然宋衍深其人看着很端直方正坦荡可靠，但万一他没把持住呢？ 可怜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宋衍深和林静漪是怎么在他眼皮子底下走到一块去的，这俩人只是多说了几次话而已，怎么就互相看对眼了。 其实林子睿并不知道，林静漪和宋衍深不在他眼皮子底下时，早就来往过多次了。 林静漪也不明白林子睿在说什么事不能过界，总觉得他俩不在一个频道上。 不过林静漪也没纠结这么多，给了林子睿五十文：“麻烦子睿哥明天帮我带两斤肉和五斤白面回来。” “要肥肉还是瘦肉？”林子睿虽然没怎么买过肉，但这点生活常识还是有的。 “一斤肥肉一斤瘦肉。”林静漪说道。 她虽然不喜欢吃肥肉，但农家都觉得肥肉好，油水多，她只好入乡随俗，也买些肥肉回来。 翌日一大早，林子睿就走了。在他走后不久，另一人也趁着大家还未起床，悄悄地出门去了。 林家众人是要去田里干活时，迟迟叫不出来林子源，一推他的房门，惊觉他屋中竟然没人，才发现林子源走了。 看到屋中空无一人的场景，林老太太也傻眼了，刚才就属她叫唤得凶，说什么“我乖孙昨天累狠了，让他多睡会儿怎么了？你们这群黑心肝的，见不得我乖孙好是不是？” “人呢？”林老爷子怒了。 他第一反应就是，林子源是不是受不了这份苦，所以跑走了。毕竟林大才还在镇上，林子源可能是去投奔林大才了。 但是他对林子源真的失望至极，这点苦都吃不了，以后跟出息两个字估计是挨不着边了。 “是不是上茅房了，子源昨晚上就说肚子不舒服来着。”钱氏见林老爷子发火，心虚地说道。 这说法一听就知道是瞎编的，从吃朝食到现在，这么多人在院子里坐着，都没见林子源的人影，怎么可能是去上茅厕了？ 难不成是昨晚就去了茅厕，在茅厕里待了一夜晕过去了。 倒是林静漪心里，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尘埃落定的感觉。她昨天就觉得林子源情绪不对，估计会有小动作，没想到今天果然跑了。 她无意间转头，突然发现林静香的手紧紧地攥着衣裳下摆，好像是在紧张。 这就有趣了，林子源跑了，林静香紧张什么，难道林子源要去镇上干什么大事不成？ “静香姐，你跟子源哥的屋子挨着，离得近，你听见什么声响没有？知不知道子源哥是什么时候出去的？”林静漪特意向林静香询问。 她笃定，林静香绝对知晓内情。 第121章 当铺来人 “啊？”林静香忽然被叫到名字，慌了一下，但转眼间神态便恢复正常，“我不知道呀，我昨天太累了，夜间便睡得有些沉，没听见什么声响。” 林静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种看破一切的眼神似乎在说：别瞒着了，我什么都知道。 林静香本来就心虚，现下又被林静漪用这种目光看着，就更紧张了，只好低下头，不敢跟林静漪对视。 她如果没猜错的话，林子源可能是去当田契了。依林子源那不管不顾的性子，完全有可能因为太累了便心生怨恨，索性把田地当了，拿了银子，一身轻松。 可她不能说啊，说了她就是共犯。林子源是长房长孙，林老太太和钱氏都捧着他，就算他犯了错，也不会被罚得太狠，甚至可能根本不会被罚，但林静香没这个资本和底气。 她现在只能默默在心里祈祷，大家不要再关注这件事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祈祷起了作用，只听见林老爷子说道：“随他去吧，但他就是跑了，大房的地也照样得收。” 不过林静香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因为林老爷子不让三房四房帮她们了。 林静漪估计林老爷子是被林子源气狠了，索性放任自流，看林子源能作到什么地步。 因为三房自己的稻子都收完了，今天是去帮二房收，李氏就没让林静漪跟去。所以当当铺那边来人时，林家院子里就只有林静漪和林小风这两个小的，和林老太太这个老的。 “这是林子源的家吗？来个人，带我们哥俩去他田里。”那人语气十分嚣张，一身腱子肉，看着就不像好惹的。 “你们谁啊？找我乖孙做什么？”林老太太昂着头，跟斗鸡似的。 “敢问两位大哥，去林子源的田里有什么事吗？”林静漪的语气就更客气一些。 她在心里鄙视了林老太太一番，这俩人一看就不是好相处的，还在这摆什么谱，不会好好说话那就闭嘴，别在这添乱。 那人见林静漪是个标志的姑娘，下意识放软了语气：“林子源把他的田地当给我家掌柜了，田契虽然是活当，但地里的收成可是死当，我们哥俩来收粮食。” 林静漪一听就明白了，她终于知道林子源闹什么幺蛾子了，居然去抵押了田契，还把这一季的收成给卖了。 他是真的只顾自己快活，不管大房其他人的死活了。林子源拿着银子倒是能到处浪，接下来一年大房吃什么？银子被花光了，到了规定时间还不上银子，田契成了别人的，那大房可真是名副其实的穷鬼了。 这林子源和林大才真是父子俩，一脉相承的自私冷血，一个有银子宁愿给窑姐都不愿养家，一个偷拿家里的生存之根去浪荡快活。 “不可能！我乖孙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你们肯定是骗人的！”林老太太捂着心口，冲那两人喊道，“给我滚出去，休想骗我这个老婆子！” “老太婆你别给脸不要脸啊！跟你好说好商量还不听是吧？”那人见林老太太拿着扫把赶他们，立刻凶了起来，一抬手就将林老太太推老远。 林老太太往后退了几步，也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丢了面子，居然挥着扫把往林静漪身上打：“你是个死人啊，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打我？你个贱妮子果然见不得我老婆子好。” 好在林静漪闪躲得快，她都不知道林老太太是怎么想的，现在还想拿她逞威风，脑子是跟着林子源一块走了吗？ 被林老太太这样对待，林静漪也不想管这事了，反正当的也不是他们三房的田契，到时候也不是三房的人喝西北风。 “奶，你要是不挥着扫把到人家跟前，他们也不会跟你动手。你在家里作威作福没人能管你，但你要是把这一套用在外人身上，同样也没人会忍你。”林静漪根本不在意当铺的两个人还杵在门口，一心跟林老太太讲理。 “你可听清楚了，是林子源把田契当了。当铺既然派人来收稻子，说明人家身上肯定有收据。我要是你，现在就不会在这蛮不讲理地胡闹一通，还不赶紧把爷叫回来主事，光在这闹顶什么用？” 林静漪一旦冷下脸，那强大的气场便慑得林老太太不敢造次。 林老太太拿着手里的扫把，放下不是，不放也不是，一边想骂林静漪一句“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教训老娘”，一边又不太敢骂。 其实这话不但是教训林老太太，也是说给当铺的人听的，暗示他们赶紧自证身份，把收据或者凭证拿出来。 不然光靠一张嘴，就想收人家的稻子，谁信啊。 那两人既然能被派出来干这事，也是个有眼色的，立刻就看出林静漪才是聪明人。 一身腱子肉的那位从怀中取出一张纸，在林家人面前晃了晃：“找个识字的来看看，别说我们哥俩骗人啊。我也不想为难你，赶紧把你家管事的叫回来。” 林静漪不想管林子源的事，也不想顶着毒辣的太阳去跑腿，便带着明显有些害怕的林小风回房了。 她转身之前还道：“奶，小风有点怕，我带他进屋哄哄他。” 天天“乖孙”“我家子源”地喊，那林子源的事，可得由亲奶奶出面。她这个贱妮子，就不掺合了。 “你给我滚出来！”林老太太对着门大喊。她刚才被那壮汉推了一把，也不敢冲人家发火，只好冲着林静漪去。 “老太婆别喊了，赶紧去把你家老爷子叫回来，趁我们哥俩现在还有耐心，你抓点紧！不然我们可就……”壮汉催促道，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我、我这就让那贱妮子去叫。”林老太太的声音有些发抖。 那壮汉闻言，不由嗤笑一声。连他都看得出来，那姑娘就是不想掺合这事才进屋的，她可能会去叫人吗？ “别故意耽误时间，就你去叫！快点！”壮汉说话时，眼中凶光毕露，仿佛一言不合就要打人似的。 林老太太被吓着了，不敢再磨蹭，后背紧贴着门边，溜出去了。 第122章 做得太绝 林老太太走后，林静漪从门缝中往外看，发现那两人做事还挺讲究的，居然主动站在院子外面，没往院子里来。 估计也是看院中无人，如果到时候丢了什么少了什么，他们说不清。 “姐，他们好凶啊，是不是坏人？”林小风凑在林静漪跟前，紧紧抓着林静漪的手，一副依赖的姿态。 “他们算不上坏人，不过是拿人钱财帮人办事罢了。”林静漪实话实说，“他们也就是看着凶，但是一没打人二没抢砸东西，就连还手也是因为奶先打他们的，所以不是真的凶。” 好在这两人只是当铺的伙计，万一下次林子源再去借高利贷，那群打手可真是发起狠来不要命的。 “林子源才坏呢，他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要不是他不顾家人的死活去当田契，也不会有今天这一出了。”林静漪吐槽道。 有些人只是看着凶，但有的人是蔫坏。 “子源哥为啥要把粮食给外人呢，如果我有这么多粮食，我肯定都藏好，一粒米都不拿出去。”林小风不能理解林子源的做法，自己的东西给别人，这不是蠢吗？ “他可能疯了吧。”林静漪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她是不是还得庆幸，林子源偷的只是大房的田契，而不是林家的房契。不然林静漪可真要刀在手剁源狗了。 另一边林老太太一路小跑到田里，隔着老远就冲林老爷子嚷嚷：“不得了啊，林静漪那贱妮子联合外人欺负我这个老婆子啊，老头子你快回去瞧瞧啊。” 她不说是林子源招来的祸事，反而在众人面前说是林静漪的错。在她心里，林静漪刚才不帮着她轰走那两人，不站在原地任她打骂，就是林静漪的错。 都这个时候了，林老太太还有闲工夫耍小心眼。 “林婆子，你家静漪怎么欺负你了？”有村民看热闹不嫌事大，大声地问道。 天天在地里干活，农家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不就靠这些家长里短当乐子吗。 “娘，这话可不能乱说，谁不知道静漪最孝顺长辈了，她怎么敢做出那事。”李氏见林老太太这么败坏林静漪的名声，立刻反驳道。 “她孝顺个屁！贱妮子就差在骑在老娘头上拉屎撒尿了。”林老太太可劲地发刚才不敢在林静漪面前发的火。 “胡说什么！”林老爷子比林老太太明理，知道林家是一个整体，若是林静漪的名声被败坏，整个林家的名声都不会好听，“家里来人了？谁来了？” 林老爷子抓住了重点。 这回林老太太可不敢信口雌黄说是林静漪惹来的人，只好敷衍道：“你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不对劲！林老爷子跟林老太太同床共枕大半辈子，一下就察觉出林老太太的不对之处，便准备回去一趟，让老三老四继续留地里干活。 谁知林老太太又道：“都回去，地里的活先别干了。” 那两个壮汉一看就是能打的，她也得多叫点人回去撑撑场子，不然对上那两人心里没有底气。 林家众人都莫名其妙，特别是孙氏，今天三房四房都是来帮她干活的，人都走了，她的田怎么办。 于是孙氏弱弱地说道：“娘，三弟四弟要是回了，我这稻子……”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挥老娘做事了？”林老太太又冲着孙氏开火，无端迁怒道，“一脸倒霉相，天生的灾星，就是你克得我林家家宅不宁！” 这话说得不可谓不重，孙氏一下就白了脸，不敢再说什么。 但是林老爷子却看出了林老太太这怒火之下的心虚，肯定是发生了大事，他道：“那就都回吧。” 他还以为是林子源回来了，但是绝对想不到，不是林子源本人，而且他招惹的人来了。 所以当林老爷子把那两人请进来，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之后，心脏突然抽疼，差点被气死。 李氏慌张的同时，心里又有些解恨，刚才老太婆还在外面败坏林静漪的名声，现在真相大白了，是林子源惹出来的事。 听完那人的话，林静香尖叫道：“不可能！” 她知道林子源是去当田契的，但没想到他能做得这么绝，连这一季的粮食都卖出去了。 “你这丫头乱叫什么，给爷看清楚了，这上面可是有林子源的大名和他按的手印！”壮汉把收据拍在桌上，“都瞪大眼睛好好瞧瞧！” “这……”林老爷子有些为难，“我们不识字啊，要不等晚上我二孙子回来，我让他瞧瞧。” “想法子拖延是吧？”那人眼睛一瞪，手重重拍在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一巴掌像是拍在林家人的心上，顿时心一紧，更怕了。 “姐，你不是认字吗，你出去帮爷看看呗。”林小风站在屋里，把耳朵贴在门缝上，反过头来问林静漪。 “不能让爷他们知道我识字，而且我就算出去帮他们念了收据，奶也不会信啊，肯定要说我勾结外人骗他们。”林静漪打定主意不管这事。 根本没学过认字的人，突然站出去说她识字，一来不好解释，二来别人也不信啊。 “二位爷别急，咱们慢慢说。”林大河比较会和这类人打交道，站出来安抚他们。 “也甭等到晚上了，哥俩没那么多时间陪你们耗，不认字没事，你们去看看自家的田契还在不在，不就行了吗。”那人说道。 钱氏这才如梦初醒，刚才被那消息震到了，魂像飞了一样，傻站在那动也不动。被那人一提醒，她才跑到屋里去翻田契。 片刻后，钱氏出来时一脸如丧考妣的表情，是个人都能明白发生了什么。 所幸林老爷子经历的事多，马上就稳了下来，对林大成和林大河吩咐道：“你们现在赶紧借车去镇上，把林子源给我带回来，他要是不愿意回，绑也给我绑回来。他要是买了什么，就把东西退了，把银子拿回来。顺便再把子睿和大才叫回来。” 他现在只能祈祷林子源那不孝子孙还没有把当田契的银子花完，能拿回来一点是一点。 第123章 让她出钱 林老太太听见林老爷子这话，立刻皱着一张脸，冲林大成和林大河说道：“绑什么绑，可不能伤了我的乖孙。” 林大河没那么孝顺，对林老太太的怨气也是积攒已久，一听这话，心里的火气就忍不住了：“那林子源要是不愿意回来怎么办，我跟三哥跪着求他回来吗？” “老四，你这是在冲我发火？”林老太太难以置信地看着林大河，怒道，“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当娘的？” 她实在是没想到，一向不爱吭声的林大河，竟然也会忤逆她，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一直在屋里看热闹的赵氏见自家汉子被骂了，立刻挺身上前：“娘，说句实在话，是你心里没有大河这个儿子。你但凡能分点心思在林家其他儿孙身上，今天也不有林子源偷当田契一事了。” 赵氏早就对林老太太不满了，明明是林子源这个混账东西惹出来的麻烦事，凭什么让林大河跑前跑后去给林子源擦屁股。 擦就擦吧，偏生还挑三拣四，知道的是抓不孝子孙回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请林子源衣锦还乡荣归故里呢，要求还挺多。 要让她说，就不该卖了田地给林子源凑那三十两赎杖的银子，犯了罪就该受惩罚，不打顿板子他就不长记性，下次还会接着犯错。 这不，立刻就开始小偷小摸了，今天当田契，明天是不是就要去赌坊啊。 “你还敢教训老娘，看我不打死你这个搅家精。”林老太太接连被两个人挑衅，只觉自己在林家的威严不保，连还有外人在场都顾不上了，只想扇赵氏几巴掌解解气。 “要我说谁都没有林子源会搅家，之前才花了三十两把他从牢里赎出来，现在又开始偷东西，明个是不是要杀人放火了？”赵氏的娘家得力，自然比孙氏有底气多了，就算被林老太太骂了，该说的话她还是要说。 “本来咱们林家住着大瓦房还有十亩田，在这林家村虽然算不上最富，好歹也是不愁吃穿的。结果现在呢？不说别人，连爹娘都只剩一亩地傍身了，万一天公不作美发个洪灾旱灾的，以后还要不要过安生日子了？” 这话说得有道理，而且不全是赵氏的私心，其中也有对林家二老的担心，不过主要还是担心着林老爷子。 当铺的两个人听这种家庭辛秘听得津津有味，都忘了催林大成和林大河赶紧出发别耽误时间了。 而且听完之后，互相对视一眼，一致认为林子源不是个好东西。 林老爷子听完这话后老脸通红，一半是被林老太太气的，一半是被林子源气的。 偏偏林老太太到现在还执迷不悟，语出惊人：“怕什么，林静漪那妮子不是会赚银子吗，还跟县令的千金熟识，让她先出银子把大房的田契赎回来就是了。” 一心不想掺合这事的林静漪听到这话后傻眼了，她都躲在屋里了，怎么林老太太还能把事扯到她头上？ 而且林老太太这一副理所应当的语气，把林静漪气得不行，她当即打开房门，冲堂屋里的林老太太说道：“奶，按理说子源哥是兄长，他的事还轮不到我插嘴，但你既然提到我了，我不出来说几句也不合适。” “第一，我跟县令大人的千金并不是熟识，只是机缘巧合之下见过赵小姐一面而已，难道你在街上无意遇到赵大人，就敢说自己和赵大人是熟识吗？奶要是敢的话我也无话可说，反正我是没这么大的脸好意思说出这种话。第二，若是我出银子将大房的田契赎回来，那亩地是不是就归我了？” 说这话时，林静漪将条理清晰分点论述这八个字做到了极致，有理有据地反驳回去。 她知道林老太太提到赵小姐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狐假虎威，想要仗人家的势吓吓当铺的人。别说林静漪跟赵小姐的关系还没亲近到那一步，就算两人已经是闺中密友，她也不能让林老太太这么说。 妄议她的人脉，还敢奢想她的银子，真是天大的笑话。林静漪刚才都不想跟她讲理了，想直接跟林老太太讲拳头。 “做什么白日梦，我乖孙的田凭什么给你？”林老太太扬着下巴冲林静漪说道，一个赔钱货还敢要田地。 “我看没睡醒的人不是我吧。”林静漪讥笑道。 到底是谁在做春秋大梦啊？ “闹完没！别在爷面前唱戏，爷不吃你们这一套！”壮汉听完了家庭辛秘，对两个女人吵架反而不是很感兴趣，便凶道，“赶紧的，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爷不可能一直在这跟你们耗。” “实话告诉你们，我们哥俩算是好说话的了，要是派我们大哥来，不出一柱香的功夫就能把你们家搬空，什么值钱拿什么。”另一个壮汉补充道。 林静漪有点明白这俩人的套路了，估计是一个凶一点，一个语气软和一点，白脸红脸一块唱。 “二位爷别急，我这就叫他们去镇上找人。”林老爷子弓着腰，略微有些低三下四地说道。 “老三老四，你们快去，就按我说的，不听话就把人绑回来。”林老爷子对两个儿子吩咐道。 “老爷子，他们去找人，你带我们哥俩去收稻子，这两件事不冲突。”唱白脸的那壮汉说道，“你们也别想等银子回来了把粮食赎回去，没用的，那些粮食可是死当。” 偏偏老爷子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比起银子，他更看重当季的粮食。没了粮食，大房往后还真去喝西北风啊，总不能一直用银子买吃的吧，那又得花多少银子。 林大成和林大河两兄弟愣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最后，林老爷子终于道：“稻子还在地里没收，不敢劳烦二位爷亲自动手，我让老三去收稻子，老四去镇上找人。” 不管怎么说，林子源和那些银子必须要带回来，林大才作为林子源的爹，儿子犯了这么大的错，当爹的必须在场。 殊不知，林老爷子心心念念的几两银子，已经被林子源花了一大半。 第124章 镇上相遇 林子源刚从当铺那里拿到银子，就去酒楼定了一桌上好的席面。他要找钱仲恺办事，不请人家吃一顿，根本说不过去。 而且钱仲恺是什么身份，平常的席面也入不了他的眼，林子源只好狠狠心，点的全都是大菜。 他去鸿章私塾找人，门房自然不会让他进，而且门房因为郭夫子的事对林子源深恶痛绝，连通传一声都不肯。林子源无法，只好站在门口等钱仲恺那群人。 临近中午，私塾学子下学去吃午饭，宋衍深跟林子睿两人也结伴而出。 林子睿一出门，不经意地往左右扫一眼，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一时愣在原地。 “子睿，怎么不走了？”宋衍深奇怪道。 “我好像看见我大哥了，你也认识林子源，帮我看看是不是他。”林子睿的手指向右边，“往右边瞧，跟钱仲恺他们走在一块的那个人，是不是林子源？” 要让宋衍深从背影识人，而且是一个不太熟的人，他是认不出来的。偏偏那人可能因为要跟侧边的人说话，稍微转了一下头，宋衍深便看清楚了。 “是他。”宋衍深心中一沉。 他不知道林子源偷当田契的事，只是钱仲恺一直在找林静漪，偏偏林子源又是林静漪的堂哥。 这两人在一块，让宋衍深不得不多想。而且林子源早不找晚不找，偏偏这时候来找钱仲恺，未免有些太巧了。 同样，林子睿也觉得林子源跟钱仲恺那群人在一块不是好事，有些为难地看向宋衍深：“衍深兄，我估计要跟着他看一看他们要做什么，你……” “我与你同去。”宋衍深跟林子睿的担心比起来，只有多的，没有少的。 于是两人一直跟着林子源他们到了如意酒楼，到了这儿，宋衍深跟林子睿就没法跟了，因为二人荷包里的银子加起来，估计还不够在如意酒楼点一道菜。 “现在怎么办？”林子睿愁眉苦脸地问道。 “只能麻烦子睿晚上回家后，套一套他的话了。”宋衍深说道。 他怕弄巧成拙，万一林子源这次只是来拍马屁抱大腿的，他却慌里慌张地去问林子源是不是出卖林静漪，这样岂不是害了林姑娘。也只能让林子睿去套话了。 “衍深兄放心，包在我身上。”林子睿拍拍胸脯，跟宋衍深打包票。 二人在如意酒楼外站了片刻，便重回私塾。谁料在私塾门口，竟然看到了林大才。 “四伯，你来这里做什么？是来找我的吗？”林子睿赶紧过去。 “你可回来了，他们不让我进，急死我了。”林大才刚才被门房拦下来了，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你快收拾一下跟我回去，家里可出大事了，林子源偷了田契去当，还把地里这一季的粮食给卖了，当铺的人都来家里了，你爷气得不行，让我赶紧把你们带回去。” “田契？”林子睿惊讶道，“把咱们的都偷了？” 要是把林家几房的田契都偷了，林子睿现在就去找林子源拼命。 “那倒没有，他就偷了自己屋里的。”说到这里林大河也有些庆幸，幸好林子源没把林老太太手里的田契也哄走。 分家的时候就分了两亩地，堪堪够一家三口吃个饱饭，本来对他就不公平，要是林家二老的田契也被偷了，他以后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子睿，刚才咱们看到林子源跟钱仲恺他们去酒楼吃饭，花的银子会不会就是……”宋衍深的脑子转得更快，一下就想到了这里。 林大河急了，慌张问道：“酒楼？你们刚才看见林子源了？他还去酒楼吃饭了？” 真是没有心的畜牲，家里都成那个样子了，自己却来镇上潇洒，偏偏林老太太还一直宠着这个冷心冷肺的畜牲。 “对，就在如意酒楼，跟钱仲恺那群少爷在一起。”林子源还处于震惊中，说话的语气都有些飘。 宋衍深知道林大河不认识钱仲恺他们，便介绍道：“钱仲恺的姐姐就是县丞大人的爱妾，之前林子源那事，也是他帮的忙。” 这说得很清楚，林大河立刻就懂了，悟出来两点，第一来头大不好惹，第二跟林子源有旧。 “先不管这么多了，时间紧迫，我去找大哥，子睿你去把林子源叫出来，到时候在城门口相见。”林大河也贼得很，一听说那群人不好惹，便把这棘手的事推给林子睿。 好在他还有点良心，没让林子睿把菜退了把菜钱要回来，不然就真的把那群少爷得罪狠了。 像是怕林子睿拒绝似的，林大河说罢就跑了，留下林子睿在原地苦笑道：“兜兜转转，还是要进去。衍深兄去私塾替我向夫子告个假吧，不用随我一起去了。” 这种得罪人的事，他不想牵连宋衍深。 这边忙着找人时，那人林静漪也被人道德绑架了。 因为在林大河走后，林静香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突然给林静漪跪下了，哭着求她出银子。 “你先起来再说话。”林静漪拽着林静香的胳膊，想把她提溜起来，“你跪我有什么用，我又不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难道你跪我就能心想事成了？” 她真的忍不住想爆粗口了，林静香可真豁的出去，先前向她示好还不算，这次居然直接给她下跪了，说什么大房没活路了，只有她才能救他们。 这就没活路了？连乞丐上街乞讨一天还能讨到几文钱呢，大房这才哪到哪。 说句绝情的话，大房要真的走到绝路了，林静漪会给他们出棺材钱的，至于现在，还是算了吧。 林静香无非就是被刚才林老太太说的话勾得心痒，想白得银子帮大房把田契赎回来。毕竟跪一跪和一亩地相比，谁都知道孰轻孰重。 “静漪妹妹，我哥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那些银子在他手里是留不久的，我们没了田又没了地，到时候可怎么活啊。”林静香哭得很伤心，硬是跪在地上不起来，想要逼迫林静漪答应。 给林静漪下跪虽然有些屈辱，但林静香觉得值。这又不是什么光鲜事，她笃定林静漪不会出去乱说。而且她以前被林静漪驳面子不是一次两次了，林家人都知道她在林静漪跟前没脸，现在也只是丢点面子而已，算不得什么。 第125章 被人下跪 若是问林静漪对被人下跪这事有什么感受，林静漪只想回复八个字：无话可说，道德绑架。 就几两银子的事而已，真不至于做出这种举动，她都不知道林静香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骨头这么轻吗？ 人家都是膝下有黄金，林静香这是膝下有铜板，也太不值钱了吧。若大房真是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比如林子源或者谁命悬一线了，她肯定会借钱给他们看病的。 但一亩下等水田而已，没必要这样吧，林静漪真的理解不了。 “静香姐，你这话可就错了，怎么就没活路了，你把大伯和奶奶置于何地？”林静漪无动于衷地看着林静香演哭戏，甚至还想点评几句。 眼中的情绪不够真挚，嘴咧得太大了，看起来有些狰狞，泪珠应该一滴一滴地从脸颊上滑落，这样比较好看。 “就算你们没了粮食，大伯在镇上当账房先生，一个月还有一钱银子呢，怎么着也饿不着你们。而且那亩田是活当啊，你们攒攒银子不就能把田契赎回来了吗？大伯有月钱，子源哥还识字，给人家抄书写信不都能赚银子吗？生财之道这么多，唯独没有你给我下跪这一条，你还是起来吧。” 林静漪好心给林静香指了明路，她又不是散财童子，跪一跪就给发钱。 但是林静香真的想把林静漪当成冤大头，她以前不服气林静漪归不服气，但是能从林静漪身上谋好处的时候，她还是很豁得出去的。 能屈能伸，屈一次是屈，屈一百次也是屈，既然已经丢过脸了，再丢一次又何妨呢？ 说到底还是没那么强的自尊心，林静香并不觉得给林静漪下跪是奇耻大辱。任何人成功之前都要经历一段苦难的岁月，林静香很会安慰自己，这就是对她的磨练，只要她熬过去了，好日子还在后面。 而且自家人了解自家人，她爹和林子源是什么人，她太清楚了，她现在有些后悔当时不该头脑一热就把田契拿给林子源。 “静漪妹妹，我都跪下来求你了，你就一点也不心软吗？偏要我给你磕头才行吗？”林静香哽咽着说道，“田地可是农家人的命根啊，命根都没了，还有什么好活的。” “你家田只是暂时没了，只要你们努力挣钱，命根迟早还会回来的。”林静漪冷眼看着林静香做戏，“你没田但是奶有田啊，奶一向偏疼你们大房，她不会饿着你们的，放心吧！有奶一口吃的，就有你们一口吃的，怕什么啊。” 现在知道说自己是农家人了，以前不都是深以为耻吗？ 林老爷子跟林大成一块，带着那个唱红脸的汉子去田里了，林静香就是仗着林家的汉子都出去了，才敢这么跟她闹。 如果林老爷子在这，林静漪相信林静香绝对不敢搞这一出。 思及此处，林静漪灵机一动，突然朝门外喊了一声：“爷你这么快回来了！” 因为林静香是背对着院门跪下的，看不见身后，真以为林老爷子回来了，赶紧往后望，身子有些转动。 林静漪眼疾手快，趁林静香动身子的时候扯她的后衣领，手下用力把她拽起来，一旁的李氏也赶紧过来帮忙，两个人一块把林静香拉了起来。 知道林静漪是骗自己的后，林静香还想跪下，但现在再跪就有点刻意了，她有些恼怒：“静漪妹妹怎么骗人！” “我看花眼了，刚才就是有个人走过去，我还以为是爷爷呢。”林静漪笑道。 “静漪妹妹何苦这样作弄我。”林静香一脸哀愁。 “静香姐姐何苦这样为难我。”林静漪一脸无奈。 她故意学林静香说话。 一直站着看戏的那个唱红脸的壮汉，心想这姐妹俩拌嘴还挺有意思的，比戏园子里唱得都好看。 林静漪把林静香噎得无话可说，这事本来就是林静香没理，要是闹一闹就能有几两银子入账，下一次大房再出事，林静香是不是就要用自杀来道德绑架她了。 这个头就不能开！ 偏偏林老太太依旧站在大房那边，骂林静漪：“你怎么这么狠心，静香都跪下求你了，你就这么铁石心肠，一点都不像我们林家人，林家哪有你这么冷血的。” “有啊。”林静漪立刻接话，声音清脆，“奶不就是这样的吗，当初为了十两银子把我卖给地主家，偏偏这十两银子都让林静香给花了。还有林子源，不也冷血到当了大房的命根子吗？” 要说冷血，谁能比得过大房的人和林老太太呢？ 林老太太被林静漪这么骂，当即就怒了，对着林静漪就是一通狂骂，什么难听骂什么，那些话脏到林静漪都不好意思听。 “静香姐，你可是奶的宝贝孙女，还不赶紧给奶倒碗水，没听见奶的嗓子都哑了吗，你怎么这么不贴心，对得起奶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喂大吗？”林静漪一点都不生气，就跟看人发疯似的，还有闲心指点林静香怎么当个孝顺孙女。 院子外，先前被林静漪赶出去玩的林小风带着小伙伴在墙边偷听。林静漪不想让他被这些事吓到，才让他出去玩。谁知林小风不仅好奇，还把小伙伴都带来了。 林小风和林天佑那群小孩听见这话，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其中一个年龄较小的娃娃震惊道：“小风，你那个姐是吃屎长大的啊？” “不止，她还喝尿呢。”另一个赶紧补充道。 “尿我尝过，一点都不好喝。”还有一个孩子一脸他很懂的样子。 林小风被林静漪教了这么久，礼义廉耻也懂了不少，不再是那群光屁股满山跑的野孩子里面的一员了，听完后很是认真地劝告那个小伙伴：“以后还是别喝了吧。” 院内，林静香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别扭，但她一时没想到哪里不对，倒是赵氏听明白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镇上那边，宋衍深在位子上坐立不安，刚才林子睿执意不让他陪着去酒楼找林子源，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正想着，赵永珏在外面吃过饭回来了，拍着宋衍深的肩膀：“你猜我刚才在外面看见谁了。” 第126章 家门不幸 宋衍深现在一心担忧林子睿会不会得罪钱仲恺他们，对于赵永珏的话就显得兴致缺缺：“谁啊？” “我爹昨日在如意酒楼请人吃饭，因为我前日小测得了第二，我爹想要嘉奖我，便也为我订了一桌，留着我今天中午去吃。” 赵永珏讲事情，永远都要像讲故事那样，把起因经过结尾通通讲一遍。 不过这次还不待他讲完，宋衍深就明白了，赵永珏估计碰见林子源钱仲恺他们了。一时来了兴趣，便接着听他讲下去。 “我坐在大堂，听见二楼有些喧闹，因为好奇便过去看了一会。只见林子睿抓着林子源的胳膊，似是想将他拉走，说是家中出了事。但是周定安不让他们走，说没有请人吃饭吃到一半就跑了的道理，问林子源是不是在耍他们。林子源真真是没有一点骨气，对着那几人阿谀奉承，就差给他们舔鞋了……” 这故事太长，宋衍深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便打断赵永珏的话，问道：“你直接说最后就行了。” 中间这些不太重要的过程可以省一省，而且赵永珏自己对林子源的点评也不必说得这么详细。 “最后就是林子源被林子睿拽走了，林子源一边走一边扭过头对钱仲恺说‘我刚提的那事不知钱少爷意下如何’，钱仲恺满不在乎地说‘先把人带过来瞧瞧再说’。”赵永珏被催促之后就，立刻把故事的进度条火速拉到最后。 这就是林子源和钱仲恺之间最后的对话。 最后一句话让宋衍深陷入了沉思，钱仲恺要让林子源把谁带过去给他瞧瞧呢？难不成真的林姑娘？ 但是既然说先瞧瞧，那是不是说明之前没见过这个人，才需要瞧一瞧呢？ 想到这里，宋衍深豁然开朗，便不怎么忧心了，还对赵永珏说道：“林子源可真是一个祸害。” 不管要把哪个人带过去给钱仲恺瞧瞧，他的心思都不正，焉知不是在害人家。 “林子睿摊上这么一个兄长，也是倒了大霉。”赵永珏感叹道，他知道林子睿和宋衍深是熟识，因此说话时便不自觉地站在林子睿的立场上。 不过只要是有良心明事理的，应该都会抨击林子源的做法。 他们口中的林子源，此刻被林老爷子一棍子甩到背上，差点没疼死。 “老爷子你这是干什么啊，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下这么重的手。”林老太太又是心疼又是抱怨。 这可真是打在林子源身，痛在林老太太心。 “爹，别打了，现在再打也于事无补了。”林大才挡在林子源身前，张开双手护着他，怕林老爷子一怒之下再抽他几棍子。 “那你倒是拿出个有用的主意。”林老爷子余怒未消，就算是对着还算有出息的林大才，他也没有好脸色。 若是林子源能把银子全额拿回来，林老爷子也不至于这么生气，关键还是林子源把银子花了大半。林老爷子一听林子睿说银子被林子源拿去请客了，他心里就只有一个想法：家门不幸。 林静漪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先前林静香朝她下跪想要道德绑架她让她出银子，被林静漪怼了回去，后来林家的汉子们办完事回来了，林静香就不敢在大家长面前作妖了，安安静静地站在钱氏身边。 看见林子源被打，林静漪脸上闪过一丝快意，虽然转瞬即逝，但还是被林静漪敏锐地捕捉到了。 看来这大房兄妹之间的关系，也没有那么好嘛。看见亲哥被打还那么高兴，估计心里也对林子源有怨气吧。 “大伯看我做什么？”林静漪观察林静香之余，发现林大才的眼神时不时地往她身上飘。 林老爷子让林大才出个解决办法，林大才却往林静漪身上瞅，这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我早先就听说静漪的女红做得极好，不知我能不能……” “不能！”他的话还未说完，林静漪就冷淡地打断。 “林子源要是我儿子，我帮他干什么都行，但可惜他不是啊。就连他的亲娘，到现在都还一言未发，没说帮他做什么，大伯老盯着我做什么？”林静漪似笑非笑地说道。 这大房果然是一家人一条心一个想法啊，林大才刚回来还没跟钱氏她们通气，也能跟林静香一样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都分家了，一碰到事还让隔房的堂妹去冲锋陷阵。合着有好处就自己拿着，一出事就把别人推出去，做什么白日梦呢？ 这话虽然说得难听，有点打长辈的脸，但实在说得在理。 “老三，你就是这样教闺女的？你听听她这说的都是什么话，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伯。”林大才被林静漪撅了面子，便摆出长兄的姿态，教训林大成。想让林大成这个当爹的，去压林静漪。 可现在的林大成，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被林老太太洗脑洗得只想着牺牲自己奉献大房的傻子了，对于林大才的责问，他也只是轻飘飘地对林静漪说了一句： “以后别那样说了，不好。” 话里根本没有责怪的意思。 林静漪也非常配合，乖巧地说道：“爹，我知道了，我只是一时情急口不择言而已，想必大伯不会跟我这个孩子一般见识的。” 她才十多岁岁，拿到现代来说，还是个上初中的未成年。自称是孩子，林静漪毫无压力，完全不会脸红。 这父女俩一唱一和，反而把林大才气到了。 况且林静漪还笑着插了一刀：“我爹再不会教孩子，也没把我教成一个拐他人之子偷自家田契的人。大伯说这话，好像有点不合适呢。” 论教育孩子这事，属大房最没有资格开口，还在这装模作样地指责别人。 “行了行了，别在这打口水仗，你家现在人也到齐了，到底想怎么着，拿个章程出来。”当铺的人厉声问道。 “这位爷，地里的粮食你们收走，田契我们想赎回来。”林大才先是恨恨地看着林静漪，一听当铺的人说话，脸上立刻就堆出谄媚的笑容。 变脸之快，无人能及。 第127章 谁在养谁 “想把田契赎回来，简单啊，拿银子就成。下等田一亩，当了四两五钱，我们这做的都是正经营生，你们掏四两五钱出来，这事就结了。”当铺那人看似很好说话的样子，抖了抖手里的收据。 林大才低下头，掩藏脸上的情绪，这亩田的田契他是一定要拿回来的。有田，就相当于多条后路，万一哪天镇上的活干不成了，还能回村里种田，不至于去喝西北风。 他罕见地对林子源动怒了，上次从家里拿了三十两银子，实则只花了二十五两，剩下的银子他还留着。本来他已经托人找了个秀才给林子源当夫子，有这五两银子，好几年的束脩都不用愁了。 偏偏林子源闹出这事，这下好了，五两银子要打水漂了。 “二位爷，我一时凑不齐这些银子，但这田契我是一定会赎回来的，还请二位爷回去向东家通传一声，一定要帮我留着。”林大才对当铺的人说道。 他不能让林家其他人知道他手头有银子，万一被问为什么有这么多银子，他说不清来源，只好这么说，到时候偷偷去把田契赎回来。 “早这么爽快不就行了吗，还是爷们顶事啊，刚才屋里一群娘们又是哭又是打的。”一直在屋里全程看戏的那个汉子说道。 林老太太这是急忙道：“大才，你哪来这么多银子？” “去借，再向东家支一些。”林大才的语气里充满了哀愁与无力，“娘，我的月钱都要拿去赎田契了，子源他们这段时间就要麻烦娘多多照顾了。” 林静漪实在是没想到，林大才一个大男人居然这么会卖惨，他这话的意思就是他没钱了，大房吃喝都要靠林老太太了。 在自己亲娘身上算计这些，他可真是好儿子。 林家二老就一亩田，收来的粮食交了赋税，堪堪够二人嚼用，猛地再添三张嘴，粮食肯定是不够吃的。 大家又都住一个院子，谁会忍心看自己爹娘碗里顿顿都是清汤寡水，势必会补贴他们。 这么一来，不就是间接地养了大房一家人吗？ 她想通这其中的关窍后，便道：“大伯你就放心吧，子源哥识字，替人抄书写信都能赚银子，大伯娘和静香姐再不济也能去镇上替别人浆洗衣裳，这世上只有饿死的懒货，没有穷死的人。” “那都是下等人才干的活，我怎么能去干那个。”钱氏很是不满，替别人洗衣裳，一听就是奴才才做的事。 这些懒惯了的人，天天只想着坐享其成，恨不得只要张着嘴就能有馅饼掉进来。 “攒银子才是最要紧的，难道大伯娘不想早些把田契赎回来吗？”林静漪反问她，“我也是担心爷爷的粮食只有这么点，不够大伯娘你们吃，才好心提出这个法子的，既然大伯娘不愿意，那便算了。” 林老太太跟个护崽的老母鸡似的，看那架势像是要来啄林静漪：“老娘愿意养着他们让他们吃，要你来多嘴？” “奶愿意就行，只是可别大房吃着你的，你又吃着我们的，这到底是谁养谁呢？”林静漪点出了林大才的小心思。 “老娘一把……”说到这林老太太顿了一下，像是想到什么，又改口，“一把年纪了，吃点儿子的粮食都不行？” 被林静漪这么激，林老太太的气性上来了，偏要跟林静漪反着来，赌气道：“老三老四还有二房家的，你们一家出一石粮！” 她倒要看看，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是听她的话还是听林静漪的话。 见林老太太成功上钩，林静漪心中暗笑，与其日后隔三差五地被林老太太要粮食，不如现在就揭开这个隐患。 几房人一起拒绝，总比她以后孤身一人跟林老太太吵架来得好。她喜欢往家里买好吃的，林老太太肯定眼馋，以后肯定是剥削三房最多，二房四房见事情没到自己身上，就会冷眼旁观。 但现在，事情被摊到每一房身上了，必定都会卖力地反对。 于是赵氏跟林老太太吵成一团，钱氏也加入战场，站在林老太太那边。二对一，赵氏略逊一筹。接着孙氏弱弱地说了几句，偏偏起到煽风点火的作用，赵氏像是被打了气，战斗力又强盛起来。 当铺的两个汉子被几个婆娘的尖锐争吵声吵得耳朵疼，便道：“你们赶紧去地里收稻子，东家要得急，晚上就要运回去。” “爹，你在屋里歇着，我跟大哥和老四去就行了。”林大成还挺心疼他爹。 但屋里都快吵翻天了，他还歇什么歇，林老爷子便道：“我跟你们一块去，别让两位爷等着急了。” 林老爷子劳心劳力，现在也无心管这几人的争吵，也拿着镰刀去地里干活了。 在某一个瞬间，他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觉得林子源真像林老太太口中常说的搅家精。 但凡跟林子源有关的事，都能搅得林家家宅不宁。他不禁怀疑，这长房长孙，以后还能撑起林家吗？ 不求林子源高官厚禄，不求他光宗耀祖，怕是吃穿不愁，他都做不到。 林家的汉子们一走，林老太太她们吵得更凶了，林静漪不想被波及，便拉着李氏出门：“娘，咱们去山上捡点柴火。” 还冲钱氏说道：“大伯娘要是不想浆洗衣裳，还能去山上砍柴，镇上的柴火卖一文钱一担。大伯娘身强体壮，赚这钱应该挺容易的。” 说罢，林静漪就拉着李氏出去了，让其他几房的人在屋里好好吵。 反正赵氏是个彪悍的，孙氏看着柔弱但主意可不少，两个人绝对不可能愿意吃这个亏。 看看最后到底是谁输输赢。 走在路上，李氏还愤愤不平地说道：“太过分了，天天给林子源擦屁股，别人还过不过日子了？一石粮食，她也说得出来！” “她有什么不敢的，要换作是以前，直接让咱们把所有粮食交出来都有可能。”林静漪倒是没那么气。 激林老太太那么说，本来就是她的主意。 林静漪见李氏一脸不愉，一路上都在开导她，让她别因为别人的错误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第128章 故意不见 天色将暗时，林家的汉子们终于把地里的稻子收完，林大河去林永强家里借牛车，要把稻子运到镇上去。 大晚上的用牛车，肯定是出什么事了，出于对乡亲的关心，林永强便问了一下。 “唉，别说了，还不是我那大侄子，书也不好好念，天天就知道惹是生非。今天居然偷了家里的田契去当铺换银子，去镇上把人带回来时，那银子都快花完了。”林大河心里全是气，也懒得管林子源的名声了，大说特说。 这种事林永强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劝他别生气，又道：“天快黑了，晚上赶车小心点啊。” 林大河摆摆手，走了。 他一走，周大花就好奇道：“当家的，你说那林子源干什么去了，居然这么快就把几两银子花光了。” “这我哪晓得，我也没一次花过这么多银子。”林永强对这事不像周大花那么感兴趣。 他连摸都没摸过这么多银子，更别说花银子了。 跟车一块去镇上的有当铺的两个人、林大才和林子睿。因为林老爷子不相信林子源了，便让林子睿跟着，看看当铺的收据文书什么的，争取把粮食这笔账给算清，别以后再来人说粮食少了之类的。 到了镇上，办完当铺的事之后，林子睿还多个心眼，跑去如意酒楼问小二，林子源中午在这吃的那顿饭具体花了多少银子。 剩下的银子，他必须要让林子源吐出来。 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小二问过掌柜之后，便回复林子睿：“一共是三两二钱。” “多谢小哥。”林子睿客气道。 回去的路上，林大才语带深意地对林子睿说道：“子睿现在做事愈发周全稳妥了，连这点小事都能想到。” 其实是在怪林子睿多管闲事。偏要跑酒楼去问一下。如果不问的话，他儿子还能私藏几钱银子。 “这是我该做的，大伯不必夸我。”林子睿知道林大才在怪他，故意装傻道。 林大才也不好说自己没夸他，别往脸上贴金，只好讪笑几声，不再言语。 牛车走到村口的时候，林子睿看到一个人影在路边徘徊，他眼尖，一眼就认出是宋衍深。 都这个时辰了，衍深兄还在这，估计是在等他或者等林静漪吧。不过就是在等他，也是为了让他叫林静漪出来。 于是牛车从宋衍深身边路过时，林子睿看他一眼，又冲他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会帮他叫林静漪出来的。 二人到家后，林大才去还牛车，林子睿怕宋衍深等急了，从林静漪走过时，便简短又小声地说了一句：“去村口。” 林静漪会意，火速找了个理由出去了。 她本来还准备向林静音打听一下，赵氏几人争吵的结果怎样，现在只好先去找宋衍深，等回来后再问了。 宋衍深一见到林静漪，就急切地向她告知白天在酒楼时，林子源和钱仲恺的那段对话，还道：“林姑娘，你这些时日可一定要多多注意林子源。” “放心吧，不管他想使什么坏，也不管他是冲着谁去的，我都会防着他的。”林静漪一脸认真，把宋衍深的嘱咐记在了心里。 说完了外人的事，宋衍深开始说他们之间的事：“我爹今日去了李家，但是……” “但是什么？”林静漪见宋衍深欲言又止，便想是不是结果不尽如人意，所以他才这么犹豫。 “李家的态度很奇怪，我爹自报姓名，但是门房根本不让他进。后来我爹又敲了几次门，说是来商量亲事的，门房半信半疑地进去通传，来了一个管家，说自家老爷不在，出门访友去了，让他有事以后再来。我爹回来一趟不容易，想着一次把事情弄完，就在外面等，想着李老爷到晚上总要回家吧。”宋衍深说话时神情有些微恼。 任谁的父亲被别人这么无理对待，想必都会气愤的。虽然宋衍深和他爹的关系，因为继母有些冷淡，但他还是关心在意他爹的。 林静漪能猜到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宋叔一直没等到李老爷回来，是吗？” “对，因为李老爷根本就没出门，他一直都在府中，只是不想见我爹罢了。”宋衍深的语气中带了些冷意，他的发怒，不是火山喷涌而是暗涛汹涌，怒火掩藏在平静的面容之下。 他继续讲道：“我爹等的时候，发现李府还有个后门，有婆子从后门进出，应该是给李家送菜的。我爹就去问后门的那个小厮李老爷去哪里访友了，今日能否归来。结果那小厮一脸莫名，说老爷今日没用马车，根本就没出门。我爹白等了一天，城门都快关了，他只好先行回家。” “这就很奇怪了，既然李老爷在家却不愿见宋叔，难道李家不想退亲？”林静漪开始分析李家的用意，“可是宋叔当时只说来商量亲事，没说是退还是结，李家却连人都不见，这说不过去吧。” 依林静漪的想法来说，不管李家是想退亲还是结亲，总该有个说法吧，不见人是想就这么拖着吗？ 但拖着对李家又有什么好处呢？李霞柳正当出阁的年龄，就算宋衍深能拖，姑娘家总不能拖吧。 男人成亲晚，可以说是先立业后成家，不想因为别的事而在学业上分心。但依照封建社会对女子的苛刻程度，姑娘若是成亲晚，旁人就该猜这人是不是有什么隐疾了。 “我是觉得，李家的态度有点像是心虚，不敢见我爹。”宋衍深沉思后说道。 不愿见人和不敢见人，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意思可是天差地别。 “你家是有李家的什么把柄吗？”林静漪回忆冯芷瑶跟她说过的李家发家史，“我听说李家发迹不太干净，是靠着变卖一块玉佩发家的，那块玉佩可能是李家盗墓得来的。” 一个想法从宋衍深脑中一闪而过，他立刻抓住，急忙问道：“玉佩？什么样的玉佩？” “我也没见过，但应该挺值钱的，不然李家也不可能凭着卖玉佩的银子在镇上买宅开店。”林静漪见宋衍深有些激动，便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他。 宋衍深像是顿悟一般，喃喃道：“我知道了……” 第129章 如何反击 林静漪一头雾水，不太明白宋衍深这话是什么意思，好奇道：“你知道什么了？” 她刚才说了什么？关键词好像只有玉佩、盗墓和值钱。这几个词串在一起，林静漪不禁也有了一个想法： 李家盗的不会是宋家的墓吧？ 靠着从别人墓中盗来的玉佩发的家，不敢再见那家人的后辈，好像也能说得过去。 她猜的虽然不是真相，但离真相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宋衍深解释道：“我奶曾跟我说过，当初与李家定亲时，我娘曾给过李家一个玉佩做信物，我家还有定亲文书。如果真的如你所说，李家是靠变卖玉佩发的家，那么李家拿去卖的那枚玉佩，很有可能就是我家的那一枚。” “我明白了！”林静漪觉得自己抓住了真相，“如果退亲，李家就必须把玉佩还给你们，但李家现在又拿不出那枚玉佩，所以不敢见你们。” 而且李家又嫌弃宋家太穷，认为宋衍深配不上李霞柳，所以就这么拖着宋衍深，不完婚也不退亲。 退亲就要还玉佩，不还玉佩就要成亲。李家拒绝了二选一，靠着心狠脸皮厚开辟出了第三条路——拖延。 “林姑娘所言，亦是我所想。”宋衍深点点头，肯定了林静漪的猜测。 八九不离十，这应该就是李家不敢见他父亲的真实原因。 “那现在怎么办，你不能这么被动，让李家一直拖着你吧。”林静漪有些发愁，光猜到真相还不够，要有解决办法才行啊。 主动权掌握在李家那边，宋衍深可就成了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看来她要先下手为强了。 “等休沐时，我随我爹再去一次李家宅院，若是李家人还不敢见我们，或者是不愿好言相谈，我便拿着定亲文书，与李家对簿公堂。”宋衍深觉得自己的胜算还是比较大的，于情于理，他宋家都没错。 “与李家对簿公堂，于你的名声而言，会不会有不好的影响。”林静漪觉得对簿公堂无异于兵戈相见。 在公堂之上或许能得个结果出来，但宋衍深可能会被县镇的人议论好久。如果宋衍深执意退亲，绝对会有圣母出来说宋衍深心狠，将可怜女子告到公堂上又不娶人家，这不是毁人嘛。 若李家在公堂上松口说想成亲，而宋衍深不愿意，这种情况又有得磨。 不管宋衍深怎么做，当他站到公堂上的那一刻，他的优势就失了一半。他是读书人，若有了功名，别人一提起宋秀才或者宋举人，可能最先想到的就是这些“绯闻”。 所以林静漪想要的结果，是兵不刃血就处理完这件事。李家被批被骂被嘲都无所谓，但宋衍深一定要站在舆论和民心所向的一方。 宋衍深没有这么多顾虑，许是读书人的书生意气比较重，坚信只要自己是真理正义的一方，就一定可以赢。 至于名声什么的，他坦坦荡荡堂堂正正，所行皆对得起良心，俯仰皆无愧于天地。 “林姑娘，清者自清，何必为庸人所扰。”宋衍深想得很开。 林静漪对这话不太赞同，心想：少年，那是你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不知道人云亦云三人成虎的可怕之处。 传言可是会毁了一个人的。 但她也没在面上表现出反对的意思，而是道：“既然宋公子有了对策，我便不担心了。” 才怪，她愁得要死好嘛！古代也没有网络，不能发帖曝光，不然她就先一步发个李霞柳的扒皮贴。 帖子的名字就叫“扒一扒那个据说是靠盗墓卖玉佩起家的李家之女。” 够劲爆够有热点够能吸引人眼球吧。 可惜这个方法在古代毫无用武之地。 “让林姑娘担心，是我的不是，我一定会将这些事情处理好，到时便……”说到最后时，宋衍深的声音逐渐降低直至无声。 他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求娶林姑娘”这五个字在他唇齿间徘徊，怎么也说不出口。 林静漪也明白他的意思，同样有些脸红，单身狗不经撩啊。 她假正经地说道：“以后的事还是以后再说吧，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解决李家的事。” “林姑娘说的极是，必不让林姑娘久等。”宋衍深的声音轻轻柔柔的。 像是月光的银辉洒落在人身上，朦胧又醉人。 这时候林静漪开始矜持了：“等一等也没什么，我还小呢。” 才14岁啊，刚摸到早恋的门槛，确实不着急成亲。她知道古代女子成亲早，而且成了亲就要生孩子，若是成亲两三年后没怀孕，就会被人议论，什么身体有疾啊，不下蛋的母鸡啊，怎么难听怎么说。 偏偏十几岁的女孩身体还没完全发育，根本不适合生孩子，盆骨没长开，难产的几率非常大。 她若是跟宋衍深成亲，怎么着也得等到18岁才行，十八岁之前就先谈谈恋爱。 宋衍深听这话，还以为林静漪是嫌他太过急切，害怕给林姑娘留下他是登徒子的印象，便急忙解释道：“我没有那个意思，自然一切都以林姑娘的意愿为主。”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有万语千言都在眼神交汇之中。 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但林静漪觉得，月光下看宋衍深，她也是越看越可以，就冲宋衍深这颜值和气质，她这一趟穿越就不亏。 林静漪欣赏的眼光比较直白，可能是眼里“我可以”的情绪流淌得太过强烈，宋衍深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假咳一声，打破这朦胧月光下的暧昧氛围，柔声道：“不早了，林姑娘早些回去吧。” 再看下去，他该吃不消了。 “宋公子路上小心。”林静漪也柔声细语地说道。 两人就此告别，各回各家。 愉悦的心情截止到进院子的前一刻，林静漪一推开院门，就见林老太太站在院子中冲她吼：“哪来的小骚货，大半夜地出去跟人家鬼混，天天一到晚上就出去野，你干脆别回来了，跟你那野男人回家去。” 林静漪当即愣在原地，第一反应就是，她跟宋衍深要曝光了？ 第130章 想到对策 林静漪心中思绪万千，心想林老太太这是在炸她，还是真的看见了什么。 稳定住心神，林静漪淡然道：“奶身为长辈，可以无凭无据地污蔑孙女的清白吗？哪里来的野男人，奶看见了吗？长什么样？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其实林老太太就是发邪火，在林静漪回来之前，她已经无差别攻击了好几人了，最惨的当属林子睿。 因为林子睿回来后，就悄悄跟林老爷子说了林子源手里还剩多少银子。林老爷子可能是想再考察林子源一次，先没说自己已经知道了银子的余额，而是让林子源主动把银子交出来。 结果林子源没看懂林大才给他使的眼神，只交出来了一两，自己还私藏了三钱银子。 于是林老爷子好不容易强压下去的怒火，因为林子源的欺骗，再一次沸腾了。这次谁劝都不管用了，他让林子源在院中朝着林家墓地祖宗埋骨的方向跪上一晚，让他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过错。 若是想不出来，这书也不必再读了。念了这么多年的书，连诚信忠义礼义廉耻都没学到，这书念了还有什么用。 林老太太见最爱的乖孙被罚，她无论怎么求情都打消不了林老爷子的念头，便骂林子睿多管闲事，故意讲出这事，就是想看林子源受罚，心思太毒。 林老爷子听不得这话，现在林子源明摆着废了，他就把希望寄托在林子睿身上，自然不允许林老太太这样骂林子睿，便在众多儿女子孙面前，罕见地训了林老太太一顿。 于是林老太太就怒了，刚巧林静漪推门进来，林老太太就把丢脸之后的恼羞成怒发泄在林静漪身上，开始骂她。就林老太太这脑子，一看到姑娘大晚上的出去，就往厮混偷人这方面想，所以骂出那些话。 “奶说不出来吗？”林静漪见林老太太不吭声，心中便安稳许多，看来林老太太只是随口一骂，并不是在隐射什么。她便放心了，还击道，“看来这个野男人并不存在，会不会是您梦中梦到的呢？可别把您梦中的野男人，安到孙女头上呀。” 既然长辈乱说话污蔑人，林静漪也就不客气了。 做梦都梦到野男人了，那得有多饥渴。 林老太太被气得说不出话，林静漪这么说她，她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我要撕了你这张臭嘴！”林老太太向林静漪站的地方冲过去。 林静漪嘴上不饶人，一边躲一边还道：“奶刚才骂我骂得这么难听，我都没生气，我不过是随便说了几句，奶何必这么大的气性呢？” “气大伤身，奶还是歇歇吧，您要是被气坏了，林子源和大伯娘他们以后就得喝西北风了，毕竟他们还得靠您养活。”林静漪跟逗老鼠似的，让林老太太看得着打不着。 “闹了一天还没够吗？大晚上的还闹，生怕别人听不见看不够咱家的笑话是吗？”林老爷子厉声喝道。 “爷，我知道了，这就回去歇息。”林静漪察觉到林老爷子有些生气，便乖乖听话。 至少在面上，她不会给林老爷子难堪。 一刻钟过后，林家院子逐渐陷入沉寂，林子源见众人都睡了，便想偷偷起身，去屋中睡觉。真跪一个晚上，他的腿还要不要了。 翌日，林子睿起得最早，看见院中空无一人，便朝林子源的房间望去，冷笑一声，做事时特意放轻手脚。 不能吵醒林子源，让他一气睡到众人都起床，那才好呢。 果然，林老爷子起来后，一见林子源不在院里跪着，便冲到他屋子去，把林子源从床上扯起来。 “晚上偷懒，那你就白天跪着。”林老爷子说完，目光转向林静漪，“静漪啊，你白日都在家，看着他别让他起来。” “爷，我刺绣做衣裳最需安静，不能分心，您还是让四伯娘看着他吧。”林静漪拒绝道。 她可不愿意揽这事，林老太太白天又不出去做工，她揽这事不就是等着挨骂吗？她可不想把一整天的时间，都花在跟林老太太和大房吵架上。 这事谁爱做谁做，反正她不做。 “爹，你放心，我肯定寸步不离地看着他，不让他有一丁点偷懒的机会。”赵氏喜上眉梢，这事她愿意干。 管着曾经高高在上的长房长孙，多痛快啊。 只要有人守着就行，林老爷子也不在乎是谁，见赵氏愿意，便由她了。 于是林子源万分憋屈地再次跪在了院中，在白天被罚跪，比晚上罚跪的耻辱感更重，像是在耀眼的日光下被凌迟处死一般。 林静漪猜得没错，林老爷子一出门，林老太太就要扶起林子源，不让他跪了。 但是赵氏不答应，拿着林老爷子说的话当圣旨，底气十足地跟林老太太吵。 外面的争吵声一阵高过一阵，林静漪被烦得不行，在这种环境下不方便做衣裳，只好做之前没做完的布鞋。 一边做一边想昨晚的事，到底怎样先发制人，在舆论上战胜李家。 把这事散布到那些千金小姐的圈子里？ 不行，她轻易见不到那些千金小姐。 或者去跟踪李霞柳，在她和那男子私会时抓个现行？ 可她现在不方便去镇上，更别说长时间跟踪李霞柳了。 …… 林静漪想了好几个办法，可操作性都不大，正巧林小风来找她，因为到了教他认字的时辰了：“姐，今天的四个字还没学。” 她摸着手里那薄薄的一本书，突然福临心至，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想让一件事在最短的时间内，进行最大范围地传播，在现代可以借助网络平台。古代虽然没有网络，但也有一个平台。 那就是：说书人！ 酒楼茶楼基本上都有说书先生，虽然每次翻来覆去总讲那几个故事，但人们都百听不厌，因为古代的娱乐方式太少了。 她要写个话本，就以李家的发家史为故事线索，李霞柳是女主角，李家人都是见利忘义奸诈狡猾的反面人物，有多坏就把他们写多坏。 而宋衍深，自然就是那个被人欺骗楚楚可怜的小白菜了。 第131章 写个话本 林静漪的想法很全面，她写话本给书坊，若是书坊能看中，就会大量印刷售卖；其次跟说书先生合作，让说书先生讲这个故事；最后试着跟戏班子合作，看看他们是否愿意把这个故事改编成折子戏。 这样一来，镇子上的各类人群都被涉及到了。话本卖给识字的人，说书先生讲给爱在酒楼里喝酒扎堆的爷们听，戏班子演给各家夫人小姐看。 她在书中把李家人的形象写得细致一些，甚至用谐音代替人名，不怕别人猜不出来。更何况李家靠玉佩发家，这事在镇上那些大户人家那里，也不是什么秘密。 她越想越觉得这个计划妙，不禁沉思起来，想想怎么样才能更完善。 林小风见林静漪突然不说话了，等了一会也不见她回神，便伸手轻轻推了推林静漪：“姐，你在想什么啊？是不是忘了这个字怎么念呀。没事，你就跳过这个字，咱们学下一个字。” “不是，我忽然想到别的事了。”林静漪随意解释了一下，心想林小风刚才说的话还挺善解人意，“这个字念‘余’。” “是咱们在河里捞的那个鱼吗？”林小风瞬间想到了吃的上面。 “是多余的‘余’。”林静漪笑笑，仔细跟他讲怎么区分这两个同音字，“咱们吃饭只需要用两根筷子，如果我拿了三根给你，剩下的一根是不是就是没用的，那就是多余的。” “那就是不要的呗。”林小风的理解能力和归纳能力还不错，立刻抓住了重点。 “对，多出来的、剩下来的、不要的东西就是‘余’。”林静漪总结道，她先教林小风这个字最原本也是用的最多的意思。 至于其他的意思，等他有一定的基础以后再说，不然再多了容易搞混。 教聪明孩子是非常有成就感也非常轻松的，因为他一听就懂一学就会，根本用不着多操心。 林小风学完了今天的四个字，就用手指蘸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多练习几遍，加深印象。自觉记住了以后，就让林静漪考他。 林静漪除了考今天新学的字，还考以前学的字，再给他出几道一百以内的算术题。 等林小风全部答对以后，林静漪摸摸他的小脑袋，先是夸他，又让他别骄傲，最后才道：“出去找佑子二柱他们玩吧，但别往林子里钻，别弄得浑身脏兮兮的。” “姐我晓得了，我最爱干净了，我的衣裳永远是几个人之中最干净的。”林小风瘪瘪嘴，不高兴林静漪还当他是泥猴子。 “行了，看你小嘴撅的，快去玩吧。”林静漪刮了刮他的小鼻子。 等林小风一出去，林静漪就把房门拴上，从上了锁的箱子里拿出她之前买的笔墨纸砚，开始她的创作之路。 林静漪先列了个大纲，李家夫人见宋家夫人姿色过人气质不凡，便百般巴结讨好宋家夫人。因为宋家夫人善良单纯，便把李家夫人当做密友，在李家夫人的诱哄下，给两家的孩子定下了娃娃亲，宋家夫人许下一枚玉佩当定亲信物，定亲文书上也言明若是往后婚事不成，便交还玉佩…… 这就是故事的背景，先把李家人的反面人设立住，从一开始就是带着目的去接近宋家人。 看客们就会有个先入为主的观念，认为李家人一早便心怀不轨，接着看下去，看到后面的卖玉佩发家和故意不见宋家人，肯定会越看越气，恨不得冲进书里将李家人狠揍一顿。 林静漪文思如泉涌，很快就写好了大纲，开始写正文。 写这个话本花了林静漪三天的时间，写完后，林静漪偷偷拿给林子睿看：“看完之后，说说你的感受。” 她还想让林子睿帮她修改一下组词造句，她毕竟是现代人，用大白话写的，不太会用之乎者也，古代人看着可能会有点别扭，她需要林子睿帮忙把白话文转成文言文。 两柱香后，林子睿看完了，一脸复杂地看向林静漪：“这不会是你写的吧？你何时学会认字的？” 话本字数少说也上万，他这个妹妹不仅写了这么多字，而且字写得也不差，太让他震惊了。 “认字还不简单，宋衍深教过我一次，我就会了。”林静漪故意用不以为然的语气说道。 她极力营造出一种她很聪明一学就会的感觉，不然她真的没法解释一个神志不清的人怎么在短时间内就会认字写字了。 不用天赋异禀来解释的话，真的说不通。 听了这话，林子睿只觉得胸口一闷，难以置信地反问了一句：“简单？你竟然觉得简单？” 他当初学认字，一边学一边忘，一开始总要时刻默念才能记住，静漪妹妹竟然学一遍就能记住这么多，林子睿第一次觉得老天爷不公！为什么他这么笨！ 林静漪像是为了安慰他的自尊心一般，试探地说道：“那……有一点点难？不不不，很难！难得我都快哭了。” “罢了，不必安慰我，据说京城有三岁就能识千字背百诗的神童，或许静漪妹妹就是这般异常聪慧的人吧。”林子睿信了林静漪这番解释，还主动找例子予以佐证，“想当初静漪妹妹也是随便看一看，就学会缝衣刺绣的。可惜静漪妹妹不是男子，若为男子，我林家兴旺指日可待。” “子睿哥的书也念得好，明年二月便可参加童生试，振兴林家的重担，子睿哥也担得起。”林静漪小小地夸了一下林子睿，又拉回正题，“子睿哥还未说这故事如何。” “这松公子不会就是宋衍深吧？”林子睿点着故事中的人物问道。 “子睿哥能看出来？”林静漪问道。 “风度翩翩，列松如翠，龙章凤姿，君子如玉……你这话本里每提起松公子一次，就换不同的词句来描述，再加上年岁经历相貌姓名，不是衍深兄还能有谁？你难道还会把别的男子写得这么好吗？”林子睿扬了扬手中的稿纸，反问道。 这么多词语，也亏林静漪想得出来，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他静漪妹妹不仅仅会认字，文学底子也不差。 若静漪妹妹真是男子，最差也是个举人老爷吧。 第132章 变装出行 “子睿哥觉得我这话本若是拿到书坊去卖，书坊会收吗？”林静漪不太了解这个时代流行什么类型的话本，所以对于能不能卖出去一事，不太有底气。 她感觉古代可能比较流行这几类小说，比如妖精报恩、狐狸精与赶考书生二三事、穷秀才与富家小姐相约私奔、状元郎抛弃糟糠之妻娶了当朝公主、大侠行走江湖劫富济贫等等。 她这个故事算是三不沾，不沾志怪，不沾风花雪月，不沾江湖豪情，也不知道能不能爆。 林子睿天天念书的时间都不够，哪有闲工夫去看话本，而且他就算有这个闲工夫去看，也没有那个闲钱去买，所以对于林静漪这个问题，他答不出来。 但还是说道：“我是觉得这话本写得挺有意思的，但书坊会不会收，我着实不知。” 他还关注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向林静漪问道：“这个黎夏柳，真的与衍深兄定了娃娃亲吗？” “故事内容，除了人名，完全属实。”林静漪肯定地说道，“宋公子说若是李家再将他们拒之门外，他就要告官了。” 林子睿了解了宋衍深的定亲实情后，心有戚戚然，看来这婚约果真不能随意定下，定婚太早，后患无穷啊。 十几年啊，水都能将石头滴穿了，更别说这易变的人心了。 “苦了衍深兄了。”林子睿突然觉得宋衍深有些可怜，竟然碰上这种事。 这话林静漪没去接，而是道：“还要麻烦子睿哥帮我修改一下，能不能把措辞造句改得更精炼一些。” 出于对宋衍深的兄弟情义和对静漪妹妹哦关爱之情，林子睿爽快地接了这个活。 因为林子睿白日里需要念书，不怎么有空闲，害怕耽误林静漪的事，便熬了一整晚帮林静漪修改话本。 林静漪第二天早上起来，看见林子睿挂在眼睛下方的黑眼圈和满眼的红血丝，又是感激又是愧疚，连忙道：“子睿哥，不急在这一时，你慢慢来。” 说罢，转身回房，从柜子里拿出一小块碎银，出来后塞进林子睿的手里：“子睿哥，拿去买些好吃的，熬夜伤元气，你可得好好补补。” “静漪妹妹你这是做什么，帮个忙还要给银子，这也太见外了。”林子睿不肯要，压低了声音说道，“快收回去，别让别人瞧见了。” 这个别人，指的就是林老太太和大房那几头饿狼。他听他娘絮叨过，林老太太想让二房三房四房各出一石粮食，虽然被她们联合抵制了，但这念头估计还在脑子里转悠。 如果被林老太太看见林静漪随手就是银锭子，肯定会想方设法地问林静漪要银子。 “行吧。”林静漪见他是真不想要银子，便收了回去。可能是她性格如此，习惯银货两讫，不想欠别人人情。 既然林子睿不收银子，那她就从别的方面补偿回去，多送他一些吃食，或者到时候给他做身衣裳什么的。 对于血缘亲戚来说，给钱好像是有点冷冰冰的，是她考虑不周。 院子里就他们两人，其余几房的人还没起床，林子睿将银子还给林静漪后就从井里提水，用冰凉的井水往脸上扑，让自己清醒提神。 林静漪用大火烧水，往热水里放了四个鸡蛋，熟了后拿给林子睿：“子睿哥，拿着路上吃。” 林子睿还想拒绝，但林静漪这次死活不应，他只好收下。 老样子，林子睿在路上依旧把这四个鸡蛋分了两个给宋衍深，二人一路说说笑笑，到了私塾。 林家这边，林静漪把林子睿熬夜修改完的话本进行三改，精益求精，直到满意后才在白纸上又誊抄三份，准备拿其中一份卖给书坊。 先前跟踪林子源的时候，林静漪买了一身男装，这次去镇上书坊，林静漪就把这身压箱底的男装翻了出来，并利用手边的工具就地取材，把自己化成一个脸色蜡黄，看着就像挨饿许久营养不良的瘦子。 出房门的时候，林静漪还把女装套在外面，因为如果穿着男装出去的话，林老太太她们肯定会怀疑的。 再戴上先前编的草帽，伪装完毕后，林静漪就去了镇上。 城门外有一处破庙，林静漪走进去，将外面的女装脱掉，准备进城。正在整理衣服时，突然听见了脚步声。 “谁？” “你是谁？”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来，一道是林静漪，另一方则是一个衣着破烂蓬头垢面的小孩，看向林静漪的目光中充满了警惕与防备。 “我就是进来换身衣裳，没有别的意思。”林静漪怕他误会，赶紧解释道。 刚才进来得急，又笃定破庙没人，便没注意那么多。林静漪现在观察周围，发现墙角那边有熄灭的火堆和一些干草，看着像是住了人的样子。 而且这孩子手里还拿着一个破碗，林静漪推测出了他的身份。 这间破庙，可能就是这个小乞丐的容身之处。而她对于这孩子来说，就像是入侵者闯入了他的家，怪不得对她这么防备。 “那你换完就出去，这是我的地盘。”小乞丐像刚长牙的小狼崽子一样，凶凶的。 “好，我这就走。”林静漪有些抱歉地说道。她误入了别人的“家”，是该出去。 小乞丐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林静漪，直至她走远，他才松了一口气。 林静漪进了镇子后，径直走向书坊。 小二一见到客人就迎了上去：“这位小哥，想买些什么？” “店里卖的最好的话本是哪个，拿来我瞧瞧。”林静漪没直接说出来意，准备先摸摸情况。 “是这本，卖得最快。”小二从里面的架子上取出一本，书名是《月下迷情》，“就剩两本了，小哥若是晚来一天，估计就没有了。” 这名字取得…… 林静漪还以为这是讲妖精报恩的故事，一般精怪都是在晚上现身，跟恩人见面，两个人开始你侬我侬，成就一段人妖之恋。 但当林静漪翻开话本，一目十行地扫了几眼后，脸突然就红了，赶紧把书合上。 这哪里是妖精报恩，明明是妖精打架！ 第133章 谈个生意 书坊里居然是这种话本卖得最好，林静漪忽然觉得自己那个故事不成了，太清水了。 果然，食色性也。 无论在哪个时代，这种书都是很有市场的。古代表面上宣扬存天理灭人欲，暗地里估计少年公子们人手一本《月下迷情》，瞒着爹娘偷偷摸摸地看。 就跟她上初中时，班里的一些男同学一样，从小摊上买了一本这种书，晚上在被窝里跟做贼似的地打着手电看。 “还有别的吗？我是给我家小姐带的，这话本不合适。”林静漪压低了嗓子，努力伪装出青年的声音。 小二没想到客人会这么说，愣了片刻，又抽出另一本：“这本是讲小姐和书生有情人终成眷属的。” 果然和林静漪猜测的一样，这一类的也挺流行。 她翻开几眼后又放了回去，从怀中抽出自己的话本，向小二问道：“请问贵店的掌柜在吗，我这有个东西，想请他瞧一瞧。” 此话一出，小二重新打量了林静漪几眼，可能是觉得林静漪一嘴假话，一会说小姐，一会又打算卖东西。 “劳烦小二哥跑一趟，替我通传一声。”林静漪似是看出了小二不太高兴，便往他手里塞了两个铜板。 白得的银钱，小二很满意，这才道：“等着，我这就去。” 掌柜出来后，一见林静漪这个扮相，态度就有些冷淡，但林静漪的谈吐气质比她的扮相优越千百倍，掌柜这才有兴趣跟林静漪谈一谈，请她到里间去。 林静漪说明来意，将手中的稿子递给掌柜。掌柜看完后，半晌没言语，似是在斟酌什么。 “掌柜的，这才子佳人书生小姐的故事多了，也就不新奇了，看多了肯定会烦的。我这话本，文笔虽算不上顶好，但这故意，绝对是最新奇的。”林静漪开口，为自己增加筹码。 她这故事，成就成在一个“新”上，可能败也败在这个“新”上。别人看多了金玉良缘，可能会想换换口味，也可能会看不习惯这种打脸虐渣的故事。 这时候，就看掌柜的怎么定夺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故事好归好，但书坊若是买下，还是要担风险的。”掌柜很谨慎，他这书坊一贯是跟着县城的书局走，书局里什么话本卖得最红火，他就进什么话本。 独自收话本，这还是第一回。 “这样吧，这一本算我送掌柜的，不要银子。掌柜若是担心收益不好，可先印个十来本左右，可视售卖情况决定是否再次印刷。若是卖得好，我后期也不要分成，只需掌柜许我一个可以随时借阅书坊中所有书籍的特权。借阅期间，若是书本有破损，我全价赔偿，这样可好？” 林静漪做出了退步，想了一个对对方十分有利的合作方法。不过她也不算亏，古代书贵，能随时借阅，也算占便宜了。 再说她本就没打算用这话本赚钱，主要还是为了大范围扩散李家的恶行。 掌柜一听这话，原先的三分意动变成八分，最后决定跟林静漪合作。 “王掌柜好魄力，这绝对是稳赚不赔的生意。女子的首饰衣裳都要一季一换，出了新话本，肯定会被疯抢。而且那些公子少爷们，也不能时时刻刻都看《月下迷情》啊，我这话本宜男宜女宜老宜少。”林静漪最后给王掌柜打了一记定心针。 王掌柜也道：“那就借公子的吉言。” 敲定了合作，林静漪跟王掌柜签了契约，把刚刚说的那些都写了进去。 走之前，林静漪又买了一些纸和墨，是时候教林小风拿笔写字了。 从书坊出去，林静漪又去了茶楼，等台上的说书人说到“且听下回分解”的时候，她去旁边候着，说要跟他谈个生意。 跟说书先生谈这个生意还是比较容易的，因为说书人不用担心成本问题，他就是靠着一张嘴吃饭，如果这个故事听众们不爱听，他能立刻换下一个故事，什么都不耽误。 而且说书先生本身也挺需要新故事的。 林静漪把稿子给了说书先生：“希望能早日听到先生讲这个故事。” “小哥三日后来听便是。”说书先生的态度很是客气。 搞定了说书先生，林静漪就先回去了，因为她对镇上的戏班子了解不多，不知道该找哪一家，也不知道这些戏班子都在哪。 没事先做好功课，现在就不方便找他们谈，只好先行回家，等以后再来了。 回去的时候，林静漪按照惯例买了些吃的。她还要去破庙把女装穿上，这次她长记性了，进去之前，先敲了敲那扇形同虚设的破门。 但是没人应声，林静漪以为那小乞丐不在，便进去了。结果进去一看，发现小乞丐睡在墙边的干草堆上。 她还以为小乞丐是睡着了，叫了他几声，他还没醒，林静漪就意识到不对劲了，哪有人会喊不醒，不会是晕了吧？ 她使劲掐了掐小乞丐的人中，好半晌，小乞丐才悠悠转醒，睁眼的那瞬间，身子立刻往后缩了一下，像是害怕林静漪对他不利一样。 “你怎么晕了？是哪里不舒服吗？”林静漪没介意小乞丐的防备，轻声细语地问道。 说句实在话，这种自小没爹没娘孤身一人的孩子，若是傻白甜一个，也活不了这么久。 “饿晕的。”小乞丐嗓子有些哑，挣扎着坐了起来，背靠着墙壁。 林静漪从买的吃食中拿出两个肉包子：“吃吧。” 就当她日行一善了。 小乞丐怀疑地看着她，似是有些不相信林静漪会这么好心，但难忍的饥饿感让他顾不了这么多了，见林静漪拿着肉包的那个手依然举在半空中，没有收回去的意思，像抢似的拿了过来。 因为怕林静漪给他了之后又反悔，小乞丐大口大口地咬着肉包子，那模样像是饿了很久的野兽用尖利的牙齿撕扯着猎物一般。 “没人跟你抢，要细嚼慢咽，别两个肉包子下肚，连肉包子是什么味都没品出来。”林静漪故意说着玩笑话，好让他别那么紧张。 人醒了，林静漪也就不在他跟前守着了，把买的糖分给他一些，这个比较好放，能存很久。 第134章 送双鞋子 “能借你的地换下衣服吗？”林静漪问道。 小乞丐嘴里塞满了肉包子，没功夫说话，只点点头。 林静漪换好衣裳，冲他说道：“我先走了，你一个人生活要小心点啊。” 她现在也不是特别有能力，帮不到他太多，给点吃食就是她的极限了。 “我可以帮你做一件事，什么事都可以。”小乞丐突然开口说道，就当作是还这两个肉包子的恩情。 听到这话，林静漪把目光投向他，重新打量小乞丐。 他不像街头巷尾的那些乞丐一样，看人的目光里都是瑟缩和讨好，唯唯诺诺躲躲闪闪。而是像头幼兽，虽然年幼势单力薄，但该有的野性和凶狠，一样都不少。 他要的是交换，而不是施舍。 小乞丐也直直地看向林静漪，跟林静漪对视。 “不用你帮忙，我现在没什么事需要你做。”林静漪拒绝道。 他能帮她什么呢？刺绣？女红？种田？ 好像都不需要。 而且让一个刚刚还饿晕的小孩子帮忙，林静漪有一种她在雇佣童工的感觉，总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罪恶感。 “现在没有，以后总会有的，可以先欠着。”小乞丐固执地说道。 “行啊，那就先欠着吧，等我有需要的时候，我会来找你的。”林静漪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但以后用不用得到，那就另当别论了。 回到林家以后，林老太太正坐在院子里，一反往日的臭脸以对，反而热情地迎了上来：“静漪回来了啊。” 这种热情让林静漪在大热天打了个冷颤，事出反常必有鬼。林静漪不着痕迹地往旁边走了两步，跟林老太太拉开距离，冷冷地应了一声：“嗯。” 被这冷漠态度刺激到，林老太太张口就想骂林静漪给脸不要脸，但一想到林大才跟她说的事，她就忍了下来。 继续用关心的语气说道：“路上累了吧，快回去歇着吧。” 林静漪不懂林老太太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为了测试她，林静漪故意甩了甩手里的纸包。 这里面装的都是吃食，按照以前的林老太太的做法，她肯定要觍着脸上来要一要。虽然每次都要不到，但这已经成为林老太太的习惯了，她可能有一种“我虽然要不到但也要给林静漪添堵”的心理。 可是今天，林老太太就跟没看见那些吃食一样，别说开口要了，就是眼神都没往纸包上面瞟一眼。 这种态度愈发让林静漪谨慎了，她顺着林老太太的话说了一句：“那我就先进屋了。” 回屋以后，林静漪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翻箱倒柜地检查自己的东西有没有少，布匹有没有被损坏或者弄脏。 可是一切都非常正常，林静漪迷茫了。这就跟两军对垒一样，明知对方是不可能投降的，就是要么你死要么我亡的状态，可是对方突然对你示好。 这就让人难以捉摸了。 算了，想不通就先不想了，反正林老太太出招，她接着就是了。 晚上，林子睿回来了，主动找林静漪，问她：“你那个话本怎么样了？” “已经送到书坊去了，掌柜同意先印刷几本试试看，若是卖得好，估计会加印。”林静漪把自己今天的成果告诉他。 “那就行，今天衍深兄看我眼下乌青那么严重，还以为是我念书太过用功，让我注意眼睛，劝了我好久。我差点就把你写话本的事告诉他了。”林子睿说道。 虽然林静漪没提让他保密的事，但林子睿想着，林静漪和宋衍深两个人之间的事，还是让林静漪自己说比较好，他就不多那个嘴了。 林静漪闻言，万幸道：“幸好你没说，这事就先不告诉他了，万一不成功呢。我白忙活一场就算了，他要是知道了，肯定也一直跟着操心，心思都放在这上面了，哪还有功夫去念书。” 而且她还觉得宋衍深有文人的傲气，可能不太能接受她用这种方法帮忙。她不打招呼就插手这件事，好像也有点说不过去。 林子睿听这话，感觉有点不对啊，他静漪妹妹怕宋衍深跟着操心没心思念书，怎么不担心担心他啊。 万一他也一门心思放话本上了，不去念书呢？ 果然是姑娘外向啊，这还没嫁出去呢，就只想着宋衍深不念着他这个哥哥了。 不过林子睿也没说什么，只是道：“你放心吧，我嘴最严实了，谁都别想从我嘴里撬出一句话。” “那就先谢谢子睿哥了。”林静漪笑道。 她回去后，让林小风给林子睿送去一双布鞋，这本来是做给林大成的，但她看林子睿脚的大小跟林大成的差不多，加之林子睿最近帮了她这么多，林静漪就把先做好的这双鞋给林子睿了。 林小风去送鞋的时候，刚巧孙氏也在，她摸不清林小风这是啥意思，便问道：“小风拿双鞋过来做什么，是不是让二伯娘给补补啊？” “这是新的。”林小风说道，言下之意就是不用补，“我姐给子睿哥的。” 林子睿能猜到林静漪为何送鞋，但是孙氏不明白啊。 在孙氏眼里，她儿子跟林静漪毫无交集，这无缘无故送双鞋是什么意思？ 还不待孙氏发问，林小风就跟背书似的，把林静漪刚才教他说的那些话背了出来：“我姐说，谢谢子睿哥教她识字，她也没什么好东西，就做双鞋谢谢子睿哥了，鞋底纳了很多层，既耐穿又软和。” 其实林小风不是很明白，明明是宋书生教他姐姐认字的，为何要把这功劳安在子睿哥身上。 但林静漪没跟他解释，光凭林小风这颗小脑袋，他怎么想都想不通。 “你教静漪认字了？”孙氏回头问向林子睿。 林子睿有些无奈，这种说法他着实不好否认啊，静漪妹妹会认字这事总不能一直瞒着，但也不能把衍深兄暴露出来，不然静漪妹妹的名声可就毁了。 他只好说是自己教的：“静漪妹妹聪慧，我也没怎么花功夫，隔三差五教她读几遍书，那些字她都会认了。” 他知道他娘不希望他把时间花在读书以外的事上，所以就说没怎么花时间。 第135章 求她教字 孙氏听林子睿这么说，心里并不怎么高兴，她儿子花了这么多银子念了这么些年才学来的东西，凭什么让林静漪这么轻而易举地就学了去，现在光用一双布鞋就想将她儿子打发了去，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而且林静漪这丫头，心也太野了一点，姑娘家家的，会干活不就行了，也配学认字？ 虽然嫌弃林静漪送来的谢礼有些薄，但孙氏收下时却毫不手软，从林小风手中接过布鞋，意有所指地说道：“看来静漪不仅手巧，脑子也灵光，这么快就把字学会了，看来以后可以专心做女红了。” 林小风回去后，将孙氏的话学给林静漪听，她听完后笑了笑，对孙氏话中的暗示不以为然。 话里说让她专心做女红，不就是不想让她再去打扰林子睿麽，估计孙氏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她一个小村姑就不配学这么高大上的东西。 或许在孙氏心里，认为林子睿教她认字，是对她的一种恩赐。 可她在识字这方面，也就受过宋衍深的好处，得了宋衍深的一本手抄版《千字文》，林子睿还真排不上号。 她从来不知，会认字也是一件麻烦事。教林小风时，她用宋衍深当借口；在林子睿那边，也用宋衍深当借口；露给林家人知道时，又要用林子睿当借口。 她什么时候才能说出真相，是九年义务教育让她学会了汉字！ 而二房那边，孙氏也对林子睿说道：“你费心费力地教林静漪那些做什么，自己亲妹妹也没见你教，反倒跑去教个外人。” 她丝毫不信林子睿说的话，什么隔三差五教一教便学会了。就连烧火做饭都要学一段时日，认字那么难的事，怎么可能几遍就能学会。孙氏认为林子睿肯定在林静漪身上费了不少时间，心中很是不悦。 她当初让林静漪把她绣的帕子拿去卖，林静漪都不愿意，现在倒是哄得她儿子干这干那的，真是好算计，小小年纪，心眼倒是不少。 “娘，妹妹要是想学，我当然也愿意教啊。”林子睿是有苦难言，帮宋衍深揽下这事，真是不容易啊。 这个妹妹指的是他的亲妹妹林静音，从林静漪身上，林子睿见识到了女子识字的好处，不说能吟诗作对吧，至少这眼界是开拓了不少。以后嫁了出去，会认字的姑娘，总能让夫家高看一眼。 “她学什么学。”孙氏毫不犹豫地替林静音拒绝，根本没想过去问一问林静音的意愿，“女子学这些东西有什么用，这都不是姑娘家该碰的东西，有这功夫还不如多绣几张帕子。” 门外，林静音听到孙氏和她哥哥的对话，失落地低下了头，其实她想学。 她想像林静漪那样，敢一个人去镇上，敢独自和别人做生意，敢跟那些千金小姐谈笑风生，敢和看不顺眼的人对吵…… 她一直都想活成林静漪那个样子，自在随心悠闲还有钱，现在林静漪又学会认字了，让林静音更加羡慕不已。 林静音咬了咬下嘴唇，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敲响了林静漪的房门。 “静漪姐，我能跟你学认字吗？”林静音说这话时神情既紧张又忐忑，还带着一丝期冀。 “行啊。” “我知道这个请求有些为难但是……”林静音的话戛然而止，怕林静漪不答应，正欲多说一些求她的话，没想到林静漪居然答应得这么轻松。 是不是她听错了？ 看着林静音难以置信的面容，林静漪好笑道：“你没听错，我答应了。这又不是什么难事，有什么好为难的。只是我平常有些忙，不太有时间教你，我给你找个小师傅，你先跟着小风学吧。” “小风……也能识字了？”林静音不是不相信林静漪的话，只是觉得有点突然。 从什么时候开始，三房已经这么厉害了？步步都走在别人前面。 她娘原先还跟她说过，说林静漪看着精明，实则是个没远见的，每每赚到银子就都花在吃食上面，也不知道攒些银子送小风去学堂，这三房以后怎么样，就全看小风的了。 她也以为林静漪是没攒够银子，才不送林小风去念书。万万没想到，林小风已经开始认字了。她突然觉得原先的自己，蠢得可笑。 林静漪见她一脸呆愣，还以为林静音是不相信她说的话，便对脱了外衫趴在床上晾后背的林小风说道：“小风，给你静音姐姐背一段千字文。” 林小风自从学认字后，每次都是偷偷摸摸的，因为他姐说不能让别人发现了，所以就算满腹学识，都不能向别人炫耀，着实让他心痒难耐啊。 他每次跟二柱他们一块玩，都想显摆一下自己既能算数又会写字，他想凭借这个当一次大将军，实在不行当军师也好啊，他才不想每次都只能当跑腿的小兵，可惜不行。 现在终于有一个能让他显摆的机会了，林小风是一点扭捏都没有，立刻背了起来。 他才学了几十个字，一会会就背完了，林小风还不过瘾，觉得自己还没展示够，便对林静漪说道：“姐，你再考考我那些字的意思，我每一个字都记得。” 那得意的小模样，让林静漪看了心生喜爱，便顺着林小风的意思，提问了他几个字。 姐弟俩一问一答，让林静音心中波澜四起，曾经她听起来像是天书的东西，现在却从林小风的口中顺畅地流淌出来，在她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变了，三房真的变了。 “小风可真厉害，往后就要麻烦林小师傅多教教我了。”林静音整理好心中复杂的情绪，对林小风说道。 虽然姐弟二人中明显是林静漪的学识更胜一筹，但林静漪已经明说自己很忙，她就不能再去劳烦林静漪。且看林小风的样子，确实是真的懂了。 所以让林小风来教她，也未尝不可。 似是被“林小师傅”这个称呼取悦了，林小风难掩心中的高兴，捂着嘴偷笑了几声。 林静漪说道：“我每日上午教小风识字，除这个点之外，你都可以去找小风。” 她之所以会让林小风去教林静音，一是因为林小风确实学得不错，给毫无基础大字不识一个的林静音当老师，还是绰绰有余的。二是因为可以趁这个机会，可以让林小风再复习一遍，加深一下印象。 她其实有点好奇，林静音为何会舍近求远，不去找林子睿这个亲哥，反而来找她。 第136章 有贵客到 在林静漪看来，孙氏不让她跟着林子睿学认字可以理解，毕竟她是个外人，孙氏不想让她占便宜。 可是林静音是孙氏亲闺女啊，林静音要是想学，孙氏不该阻拦才对啊。 结果林静音硬是抛弃了自家亲哥这个金大腿，跑来找她这个隔了一房的堂姐，难道是觉得跟她这个看起来像是刚入门的人学，心里更好接受一些？ 确实，一般学渣都爱跟学渣抱团取暖，不太好意思向学霸求助，问学霸问题，怕学霸看不起学渣。 但是，她可是个隐形的学霸啊。不过她绝对会给予学渣春天般的关怀。 于是，为了给林静音增加信心，林静漪便多说了几句：“你放心，识字不是一件难事，在我看来还没有绣花难。刺绣时，你要记着每一针的走向，识字也一样，记住字的读音结构笔画就行。你连刺绣都能学会，只要沉下心，也一定能学会认字的。” “多谢静漪姐宽慰，只是别人识字都是从小学起，我现在才学，会不会有些晚了。”林静音绞了绞手中的帕子，有些紧张地问道。 她怕自己到时候久学不会惹三房姐弟厌烦，便提前铺垫一下，让林静漪和林小风有个心理准备。 “你又不急着参加明年二月的童生试，只是学几个字而已，又不是让你做那些之乎者也的文章，何来早或晚一说，不要把它想得高深莫测了。”林静漪觉得静音这个担心有些好笑。 有时候，年龄越大，学习的速度会越快。又不是七老八十脑子都生锈的人，实在没必要担心这个。 林静音还欲说些什么，就听到孙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静音，这么晚了还不回来，别打扰人家静漪歇息。” 这是孙氏在叫林静音回房。她只好跟林静漪告辞，回屋去了。 一回去，孙氏就压低声音训斥林静音：“一个你，一个你哥，怎么就爱往林静漪那边跑，她那有什么好的，怎么就把你们兄妹俩勾得五迷三道的。你哥教她认字，你是不是还要去给她当烧火丫头啊？你们俩能不能长点心眼，巴巴地对林静漪好，她呢？给过你们兄妹俩一点好处没？也就刚才给了一双破鞋。” “你哥可是个读书人，给双布鞋他怎么穿得出去，天天赚那么多银子，还从子睿身上得了那么多好处，也不知道大方一点，给子睿做双靴子穿穿。” …… 听着孙氏的絮叨，林静音一言不发，她想说不是这样的，林静漪也帮了她很多。但她不能说，因为她知道孙氏不想让她学字，如果让孙氏知道这件事，可能以后会看她看得更严实，不让她去找林静漪了。 如果林子睿听到孙氏的这些话，肯定会想：亲娘啊，您可别说了，那些字都是宋衍深教的，真不是我啊！反而您儿子这些日子吃林静漪的东西用林静漪的银子，真是要心虚死了。 不过孙氏的这些抱怨根本影响不到林静漪，她拍了拍因为小师傅一事犹在兴奋之中的林小风，让他安静下来，别再那么亢奋，不然一时半会睡不着。 翌日，林静漪依旧在屋里做鞋子，林家院子外突然停了一辆马车，来了两个让她意想不到的客人。 因为林静漪做事时习惯关着房门，这两位客人就被林老太太先请进来了，她一见这两位小姐穿着富贵，就把她们往堂屋请，让林静香出来待客，也不说去叫一叫林静漪。 “两位贵人快进来坐，我这家里寒酸，也没什么好招待的，贵人可别介意。”林老太太装出慈祥老太太的样子，又道，“我这大孙女最是勤快不过，让她给二位贵人烧水喝。” “老太太不必麻烦，我们是来找林姑娘……林静漪的。”似是想到林家好几个林姑娘，便改口道。 “她不……”方便。 林老太太本想这么说，结果话说到一半，就见林静漪拉开房门，似笑非笑地看了过来。 “奶，我的客人来了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要不是听见外面的说话声我还不知道呢，这多失礼。”林静漪着重强调了“我的客人”。 她还真是小看了林老太太，这种截胡的事也做得出来。难道真以为这样做，就能搭上这些人脉吗？ “你不是在忙吗，我就替你招待招待。”林老太太讪讪地说道。 “那孙女就谢过奶的好意了。”林静漪笑中带着冷意。 说罢又看向冯芷瑶和吴小姐，客气地说道：“不知二位小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二位到我屋里来吧。” 冯芷瑶虽年岁较小，不太懂这些弯弯绕绕，但通宝钱庄的吴小姐可是明白得很，这林家祖孙一看就不对付。 她就说刚刚有哪里怪得很，她们明明是林静漪的客人，可林老太太却不叫林静漪出来招待，这说不过去。 林静漪将二人请到她的房间，她屋里用硝石制了冰，凉快得很，看得冯芷瑶和吴小姐震惊不已。 这边林静漪在招待贵客，私塾那边林子睿也在帮林静漪兜销话本。毕竟林静漪昨天帮他做了双鞋子，他总要做些什么来还这个人情。 林子睿状似不经意地对同窗提起：“庭轩兄，我听说书坊新到了一批话本，好像是叫《黎夏柳二三事》，据说很是好看，书坊里都快抢疯了。” “讲什么的？你知道的，我不爱看那些情情爱爱的东西，忒没意思。”石庭轩心不在焉地拿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不太感兴趣地说道。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看见甲班的人都在看这话本，好像听宋衍深也提过一次，想来应该是好看的，要不然也不会被疯抢。”这还是林子睿第一次说谎话，神色有些不太自然。 好在石庭轩没怎么在意，他一听到甲班的人都在看，立刻来了兴趣。他是一个好跟别人比较的人，如果人家有什么，他也必须有什么才行。 比如钱仲恺老去如意酒楼吃饭，石庭轩也要去一次。周定安曾经吹嘘过醉花楼的姑娘有多好，石庭轩就瞒着爹娘去醉花楼逛了一趟，倒也没做别的，就是想证明自己也是逛过花楼的人了。 他除了跟别人比这些，也爱跟甲班的学子比，特别是总在小考中得第一的宋衍深，尤其受他的青睐。宋衍深用什么墨，他就用什么墨；甲班学子看什么书，他也要看什么书，因为他做梦都想进甲班，处处跟他们看齐。 第137章 多个队友 于是一听甲班学子也看这话本，石庭轩便觉得肯定是好东西，不然甲班不会看。 “那我中午便去书坊看看。”石庭轩激动道。 “庭轩兄帮我也带一本吧。”林子睿说道，他也帮静漪妹妹带带销量。 他就是因为了解石庭轩这种爱跟别人比较的奇怪性子，加上家里也不差钱，才特意这么说的。 “什么什么？你们要买什么？”又一个人凑了过来。 这人叫王修齐，最是坐不住，听见别人说什么都想过去插一嘴。 “在说书坊新上的话本，好像很多人都在看，庭轩兄中午要去买，我在请他帮我带一本。”林子睿据实相告。 “那我也要买一本来看。”他刚跟兄长要了银子，花起钱来毫不手软。 偏偏中午石庭轩和王修齐去书坊买话本的时候，刚好碰上来买笔墨的赵永珏。 这三人都是认识的，赵永珏本就是个万事都好奇的性子，再一看这话本的名字，二三事啊，肯定很有内容，便也买了一本。 结果他看完以后，便一脸复杂地看向宋衍深：“衍深兄，你幼时可曾定过亲？” 宋衍深正在练字，闻言手下一顿，纸面上很快浮现出一个墨点，还在不断扩大。 “永珏为何突然这么问？”宋衍深反问道，这事他从未在私塾中提起，赵永珏是如何知晓的。 “跟你定亲的那家人可是姓李？”赵永珏没有回答，而是再次确认道。 这下宋衍深直接将笔收起来了，正面看向赵永珏，认真地问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见宋衍深没有否认，而是这么说，赵永珏便知这件事是真的了。那个话本中的黎夏柳，明摆着就是李霞柳。 李家靠玉佩发家这事，赵永珏早就知道了，他曾经还兴致勃勃地想打听出李家到底掘的是谁家的墓，他也想去捡个漏。 万万没想到，李家是坑了宋衍深一家，才有了今日的富贵。 他可怜的衍深兄啊，被李家如此坑害，遭受如此委屈，也一言不发，实在是太让人心疼了！ 不行，他必须帮他的衍深兄报仇！别以为他不知道，那个李霞柳跟他舅舅的儿子的表兄还眉来眼去的，这种女人根本配不上衍深兄！ “怎么不说话？”宋衍深见赵永珏一副神游天际的样子，便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让他回神。 赵永珏沉浸在自己的脑补中，一心都是宋衍深悲惨的过去和怎么帮衍深兄报仇，同时又不太想让宋衍深知道这些，便敷衍道：“先不说了，我嗓子疼。” 宋衍深一头雾水，满脑子都是问号，赵永珏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事跟林静漪有关系，还以为赵永珏是从他自己的消息渠道知道这件事的。赵永珏本就消息灵通，镇上县里就没他不知道的事，打听到这事，好像也说得过去。 见赵永珏不想多说，宋衍深便不再问了，而是道：“嗓子疼要多喝些热水。” 林静漪并不知自己多了一个队友要和她一起帮宋衍深报仇，她现在正在跟吴小姐谈生意。 她这小小的一间屋子，让冯芷瑶和吴小姐两人大开眼界。 用来招待客人的薄荷糖水就不说了，她因为久坐而缝制的坐垫让二人觉得好玩，因为长时间低头脖子不舒服而做出来了翻版u型枕也让二人大呼惊奇，尤其是那盆冰，更让二人惊讶不已。 冰在夏日可是难寻之物，只有特别富贵的人家，才能享受一二。吴小姐她家虽然开钱庄的，但也不代表那些银子都是她家的，至少她是不能像林静漪这般悠哉游哉地享受。 但吴小姐知道林静漪只是个农家女，不可能挖冰窖藏冰，所以林静漪的冰，绝对大有来头。 或者林静漪有更为方便快捷低价的制冰方法，若果真如此，她不敢想会掀起怎样的滔天巨浪。 林静漪跟吴小姐谈的这个生意，就是制冰法。她也没想到，本来冯芷瑶是带吴小姐来她这做衣裳的，结果衣裳还没做，倒先看上她屋里别的东西了。 “我这个制冰的方法，确实更方便一些，但这个生意，我能做主，可吴小姐似乎并不能替令尊做主。不然这样，你回去之后将此事告知令尊，让他派人跟我谈。”林静漪说道。 这门生意她还挺想做的，她弄出冰来，除了降降温，也没别的好处，不如换些银子。而且她之前也没想过用这法子当投名状去跟哪个大人物交好，她就一个普普通通农家女，只想安安稳稳过自己的小日子，再多的就不想了。 她暂时也没有名动天下的想法，古代人也不傻，事情做的越多，拿出越多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她暴露的也就越多。 原身以前就是个傻子，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新奇事物，总不能事事都推脱到神仙点化上吧。 所以林静漪目前就一个要求，小富即安就行。 “我这便派人去家中传话。”吴小姐雷厉风行地说道。 从她直接用一百两当添头这事就能看出，这位是个利落人。 说罢，吴小姐借用林静漪的纸笔，写了一封信，让丫鬟坐车回去一趟，将此信交给她爹。 做完了这事，吴小姐才有心思让林静漪给她设计衣裳。 “你是想要素雅点的，还是明丽一些的。”林静漪一说到专业相关的事，便像变了一个人一般。 “林姑娘觉得我适合什么样的？”吴小姐反问道。她来林静漪这，其实是看中了林静漪之前让冯芷瑶改头换面的能力。 不然县里这么多成衣坊，她何必来这个小地方。 林静漪闻言，明白这是吴小姐对她的考察了，便仔细端详吴小姐的三庭五眼，开始给她换发型。 看吴小姐做事的风格，是个比较干练的人，林静漪自然不会往温婉贤淑那方面打扮，不然就像是女汉子穿公主裙，一言一行都充满了违和感。 因为林静漪这里没有化妆的工具，她只好先给吴小姐换了发型，然后在纸上画设计图。 她画完以后拿给吴小姐看，问道：“这样的可还满意？” 第138章 赚点小钱 吴小姐看着纸上画出的衣裳样式，很是喜欢，只是不太确定：“林姑娘到时候做出来的衣裳，能与纸上画的分毫不差？” 纸上画的是好看，但如果做出来的不尽如人意，那就不好了。 别的事林静漪不敢应，但和她专业相关的事，林静漪绝对敢拍胸脯打包票：“还请吴小姐放心，如果做不好，我自己都羞于见人。” “那便先做一套试试看吧，若是好的话，以后我的衣裳就全全交付给林姑娘了。”吴小姐画了一张大饼给林静漪。 如果能让吴小姐满意的话，林静漪以后就又有一个固定客源了。 冯芷瑶是见识过林静漪的手艺和功底的，又是她带吴小姐过来的，此时自然开口帮林静漪说话：“吴姐姐，你就算不信林姐姐的手艺，难道还不相信我吗？林姐姐若是去开店，绝对客似云来，到时候咱们再去，估计连落脚的地都没有了。” “对啊，林姑娘，你为何不开店呢？”吴小姐奇怪地问道，这样零零散散地做生意，一单两单的，能赚几个银子。 开店这事，林静漪先前也想过，打算开一个造型设计室。可是后来了解了当朝的律法后，林静漪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士农工商，商人是最末等，若是开店做生意，户籍就会变成商籍，当属三六九等中的最末等。尤其是如果林小风去念书，顶着商籍是会被人轻视的。 昌平镇只是小地方，这种歧视倒还不是很明显，普通人只会羡慕那些商户吃得好穿得好。等到了府城甚至京城，这种等级歧视会愈发明显。 特别是如果决定好将来要走科举，这户籍就不能变。 所以林静漪就这么发展几个固定客户，从秦记裁缝铺那里抽点分成，每月几十两银子入账，也算是还不错了。 吴小姐看不上这点银子，兴许是因为她家的银子都快能堆成小山了，随手就是一百两，哪里会把那些零零碎碎的看在眼里。 不过林静漪也不会跟一个外人解释这么多，只是道：“你们刚才也看到了，我和我奶的关系不是太好，我若是开店，那这家店是算林家的还是算我自己的？而且开店也不是租间铺子那么容易的，里里外外的关系都要打通，哪里比得上我现在轻松自在。” “这倒是，介时你出嫁，这铺子能不能当做嫁妆跟着你走也是两说，你辛辛苦苦赚来的银子，若是便宜了旁人，也太亏了。”吴小姐很是认同林静漪的话。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吴小姐能理解林静漪的状况，也没装模作样地去劝林静漪大度孝顺。 冯芷瑶还小，这种出嫁啊嫁妆啊之类的话，她听了之后还有点羞赧，没参与谈论，只抱着翻版的u型枕，乖乖地坐在那里听她俩讲话。 “冯小姐可是喜欢这个？若是喜欢，到时我重做一个送给你。”林静漪虽然在跟吴小姐说话，但是也没冷落冯芷瑶。 “这不太好吧。”冯芷瑶有些意动，但她是空手来的，还拿别人的东西，她有些过意不去。 林静漪见她犹豫，便知她的确喜欢，就帮她做了决定：“这有什么不好的，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料子虽不值钱，但这巧思才是最珍贵的。”吴小姐觉得今天来找林静漪，真的是来对了。 她能在林静漪这里，发现一个又一个惊喜。 这个东西她刚才也试了，戴上确实舒服很多。 兴许是因为出身商人之家，吴小姐的脑子转得比常人快，片刻就想出了这东西的商机。 “林姑娘，我手中有一个铺子，不知能否在你这里定做一些这东西。这东西用着能缓解脖子酸痛，卖给伏案念书的学子和经常做女红的女子，应该很有赚头。”吴小姐说道。 因为林静漪一直没跟她们说这叫u型枕，吴小姐就只能用“这东西”来称呼它。 林静漪想了想，不能把u型枕的原名说出来，因为她没法解释这个u是什么意思，便重新起了个名。 “这如意枕做起来很容易，吴小姐若是想拿去卖的话，可能不超三天，就会被人仿去。”林静漪觉得吴小姐有做生意的头脑，但是考虑问题不够全面。 “那你先给我做二十个吧，明天我就把料子给你送过来，至于手工费，还请林姑娘开个价。”吴小姐一听林静漪的话，也觉得是自己心急了。 这如意枕她自己先用着，要是觉得好，可以再拿去送人。有时候送礼，送得贵不如送得巧，如意枕或许能送到人家心坎上。 这东西做起来确实没有技术含量，但要做得精美，那就另当别论了。 “一百文一个。”林静漪开了价。 “可以，我现在就将银子给你。”吴小姐随手就从荷包里摸出一块碎银。 估摸是二三两的样子，直接给了林静漪。 这点银子，还不够她一个月的脂粉钱呢，吴小姐也没太在意。 这份阔气让林静漪很是羡慕，想当初她也是逛专柜不问价格直接刷卡的人，可惜如今变成了一个穷鬼。 林静漪是个善谈的，有她在就不会冷场。她一会儿换一个话题，把两个姑娘说得一愣一愣的，让她们觉得林姑娘实在是厉害。 聊得兴起时，林静漪听见外面传来马车的动静，估计是去传话的丫鬟回来了。 果然，那丫鬟带了话过来：“老爷说，请小姐带林姑娘过府一叙。” “林姑娘，你现在可方便？”吴小姐问道。 “方便，那咱们现在就走吧。”林静漪点点头，赚大钱的机会来了，必须方便啊！ 林静漪借口要收拾一下仪容，吴小姐和冯芷瑶在外面等她，而林静漪则将硝石藏在身上。到了吴府，她肯定要当面演示一遍，吴老爷才会信她。 若是不自带硝石，到时候总不能让吴府的人去买吧，那不就将制冰之法暴露了。 她就晚出去那么三五分钟，再出门时，就瞧见林子源跟开了屏的孔雀似的，装腔作势地凑在吴小姐跟前。 不，说林子源像孔雀都是侮辱了孔雀，确切来说，应该是像野鸡。 第139章 龌龊心思 林静漪走近，听见林子源正拿腔拿调地说道：“这位姑娘，在下林子源，今日得见姑娘，真是三生有幸。” 说完，林子源还特意挺了挺后背，争取让自己显得更加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殊不知，因为长时间在地里劳作晒出来的高原红，和他为了见人而特意换的白衣，让他显得尤为土气。 特别是挺后背那个动作，从林静漪的视角来看，就像是林子源突然触电一般。 “既然见了一面就是三生有幸，那么下一面就等到你第四世轮回的时候再见吧。”林静漪走过去，嘲讽道。 别以为她不知道林子源是什么心思，无非是赖皮小子看上了白富美，装模作样地想勾搭人家。 估计林老太太也是这个意思，不然不会特意把现在应该在田里干活的林子源叫回来，还专门打扮一番。 “吴小姐，你们先上去。”林静漪请她们先上马车。 被一个陌生男子搭讪，吴小姐的脸色有些不愉，若林静漪再不出来，她就要让车夫赶人了。 都什么做派，怪不得林姑娘跟家里长辈关系不好。 一听两位贵人要走，林老太太跟林静香赶紧从屋中跑出来，林老太太想伸手拉吴小姐：“怎么这么着急回去啊，再多玩一会！是不是静漪那丫头招待不周，我就知道那丫头干什么都不成，不如静香贴心，你们多留会儿，我让静香陪你们。” 吴小姐往后退了一步，避开林老太太想拉她的那只手。 旁边的林静香适时地上前一步，努力冲两位小姐展示她最好看的一面。林静漪这才注意到，原来不止林子源换了衣裳，连林静香也换了衣裳。 这可真是兄妹齐上阵啊。 看着林老太太这迫切的神情，林静漪只觉得好笑，林老太太现在真像一条闻到肉香就迫不及待往上凑的狗。 “奶啊，这你就想错了，是我招待得太好了，现在换吴小姐请我去她府上做客了，就不劳烦你们操心这么多了。”林静漪故意得意洋洋地说道。 林老太太变了脸色，想骂林静漪几句，但随即意识到贵人还在这里，她不能这么不讲究，只好努力维持着笑脸：“你一个人去怎么行，带上静香一块。” “要不我再带上林子源？”林静漪反问道。 “好！子源你快……”上车。 不等林老太太的话说完，林静漪就讥讽道：“子源哥你还是快去地里干活比较合适，至于静香姐，你快去睡觉吧。” 梦里什么都有，不仅有贵人，只要敢想，说不定连皇后娘娘都能做。 “你在说什么？”林老太太这才意识到林静漪说的是反话，竭力压着自己的火气，使劲瞪着她。 吴小姐不想再耽误时间了，便主动说道：“林老夫人，我们告辞了。” 这是给林静漪面子，才尊称林老太太为林老夫人。 她说罢，便拉着冯芷瑶上了马车。 “奶，你好好在屋里歇着吧，要实在闲的没事干，就跟静香姐一起绣绣帕子，好歹能赚几文钱，毕竟子源哥刚把粮食……” “行了别说了！”林老太太心里还存着幻想，觉得这千金小姐可能会看上她乖孙，一听林静漪要把林子源的丑事抖落出来，便赶紧大喝一声，让林静漪闭嘴。 林静漪目的达到，带着隐约的威胁之意看向林老太太三人，成功地让他们闭了嘴，没再做出阻拦她上马车这种事。 马车行驶起来，林静漪不好意思地对吴小姐和冯芷瑶道：“家事杂乱，让二位见笑了。” “没什么。”吴小姐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对林静漪有意见。 当然冯芷瑶就更不可能了，她甚至还觉得林静漪有些可怜，碰上这样一个奶奶。 她们走后，一直没出房门的孙氏对林静音说道：“看到没，贵客从来到走，林静漪都没叫你去贵人面前亮个相。她都没把你当自己人，你可别再傻乎乎地对她好了。” “人家又不是来找我的，我去亮什么相啊。林静香倒是去亮相了，贵客有多看她一眼吗？”林静音发现，自从她娘知道她哥教林静漪认字，就开始对静漪姐有意见了。 巴巴地往上凑，还不够丢人现眼的。 她不欲跟她娘争执，孙氏又喋喋不休，林静音只当没听见。 马车跑得飞快，先去镇上将冯芷瑶送回冯府，然后又跑了一会，到了县里。 吴老爷还挺重视制冰之法，亲自等在正厅。 林静漪觉得，这门生意成是肯定能成的，制冰之法的吸引力有多大，从吴小姐迫不及待地传信回家，就能看出来了。 事情的发展果然如果林静漪先前的设想一般，吴老爷提出看成品，林静漪就让下人准备好水和盆，要了间屋子，自己进去制冰了。 见林静漪端着水进去，再出来时水就成了冰，吴老爷着实震惊，若他能做上冰的生意，他这位置再往上动一动，指日可待！ “林姑娘，这方子我要了，你开个价，多少银子？”吴老爷整理好表情，心中的惊奇震惊丝毫没有表现在脸上。 他若是表现得太急切，对方可能会坐地起价。 “吴老爷，我丑话先说在前面，这法子是我无意间发现的，其实过程很简单，用料也很简单，所以是否也有人像我一样有巧遇，这我不能保证。”林静漪先把隐患讲出来，然后才是价钱，“法子我卖给你就不会再卖别人，这点你大可放心。银子我不要多，只要二百两。除此以外，我要半城的分成。” 但凡是卖冰赚的银子，她都要百分之五。 依林静漪来看，分成才是大头，可能今年会少一些，但往后就多了。 吴小姐当初随手就是一百两，林静漪现在只要二百两，确实不算多。 吴老爷犹豫片刻，便答应了，也没讨价还价。他一个大老爷们，总不能还没有一个小姑娘有魄力。 一柱香的功夫后，管家拿来墨迹还未干的契约文书，林静漪看过之后，确定其中没有陷阱，才签字按手印。 签了契约后，林静漪便将硝石拿出来，教吴老爷怎么用硝石制冰。吴老爷看完之后，才意识到林静漪先前说的简单，不是客套话，而是真的简单。 第140章 顺路载人 不过吴老爷也没因为制冰法太简单，而起什么违约的心思，开钱庄最讲究的就是诚信，他要是连这点信誉都没有，钱庄迟早要关门。 知道用料之后，制冰确实简单很多。不过再简单，他自己原先也没摸索出来。 他也没说什么，只是道：“林姑娘好运道。” 要不是运气好，不然为何别人没发现，偏偏是她发现了这个法子呢？ “碰巧罢了。”林静漪客气道。 吴老爷让心腹买来大堆硝石，重复实验了好几次，三个冰盆迅速降下了厅房的温度。 确认一切无误后，吴老爷才让账房取来二百两银票，付给林静漪。 就这么轻飘飘的两张纸，意味着林静漪可以在古代当个小地主婆了。 她要买地！她要买房！她不要再跟林老太太住一个院子了！ 她收拾好心中的激动之情，一脸正经地说道：“多谢吴老爷。” 二人又随便寒暄客套了几句，林静漪见天色不早，便提出告辞。 吴府的马车送林静漪回去，出了城门后，林静漪掀开车帘，对马车夫道：“这位大伯，可否在这里停一下，我兄长快要下学了，我想顺道载他一程。” 这点小事，马车夫当然不会有意见，便在路边停下马车。 这条路是林子睿宋衍深回村的必经之路，停在这里，林静漪一眼就能看到他们。 也就一刻钟的时间，林静漪便瞧见两人结伴向这边走来。 “二哥！”林静漪冲林子睿挥挥手。 二人走近，宋衍深先问了一句：“你这是又去镇上了？” “不是，是去县里了。”林静漪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就是怕她在镇上抛头露面被钱仲恺发现了，“你们放心，我全程坐在马车里，没让别人看见。” 车夫不知道内情，听见这话还在想，林姑娘虽然生在农家，但这家风还挺严，连在街上露面都不行。 宋衍深听她这么说，便放心不少。一直没说话的林子睿，观察得比较细致，发现这次的车夫不是上次冯家那个，他静漪妹妹这是又去哪了。 林静漪邀宋衍深和林子睿上了马车，三人一起在林家村的村口下的车。 跟马车夫道谢告别后，林子睿主动提出先回去，留下林静漪和宋衍深两人说话。 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忽然想起荷包里的二百两银票，终于找到了话题：“想请教一下宋公子，我若是想送小风去念书，去哪里比较好。” 一想到鸿章私塾有钱仲恺那群人，林静漪就不愿把林小风往那送。 “永安县里最好的书院，当属明德书院。只是明德书院规矩森严，入学前还要考核。”宋衍深将他知道的都告诉林静漪。 其实他了解的也不多，唯一知道的这些，还是听别人说的。 他话音刚落，林静漪就决定了，就送林小风去明德书院，到时候在书院附近买个小院或者租个小院，一家人都搬到县里去。 至于考核什么的，林静漪也不太担心，她是准备先把三字经和千字文教完，再送林小风去书院。 他多认些字，到时候在书院的压力也会小一些。 “多谢宋公子告知。不知宋公子家的稻子可收了？”林静漪关心道。 已经二十多天没下雨了，林静漪光凭自己的生活经验，都能猜出绝对会有一场暴雨。 一场暴雨，会打得农户措手不及，粮食减产，赋税交不上去，再严重一点可能会导致小范围的饥荒。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宋衍深一下，让他家早收稻，多屯粮。 “家父和爷爷正在收，今明两天应该就能收完了。”宋衍深有问必答。 “你应该也能感受到，今年的天气异于往年，你家粮食若是有多的，便屯起来吧，不要卖了换银钱。”林静漪手里握着二百两，差点把你要缺银子就来找我这种话说了出来。 她觉得自己也是有点膨胀了。 “我回去后便提醒家父。”宋衍深点点头，应道。 以往和林姑娘说话，心中都是欢喜。而今日和林姑娘说话，除了欢喜还有温暖与感动。 对于林姑娘的关心，宋衍深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家的感觉。 想到此，他便不由自主地说道：“等收完稻子，我便和家父一起去李家。” 一听到李家，林静漪就想起她那个话本，也不知卖得怎么样了。 舆论发酵应该还需要几天，等到李家处于风口浪尖上时，宋衍深再去找他们，应该会好谈很多。 所以林静漪想劝宋衍深别着急，但她也不好明说，只能道：“这事不必急于一时，你现在只需把精力用在念书上，其他的事不要太操心。你现在只是个书生，李家想怎么欺你便怎么欺你，但你若是有了功名，一切就都不一样了。再说了，宋伯伯刚收完稻子，你让他歇几日，别这么着急。” 见林静漪心心念念都是他，把退亲的事都排在他后面，宋衍深更感动了。心中暗自下了决定，等他高中，必来求娶林姑娘。 “都听林姑娘的。”宋衍深眸中带着笑意，温柔地说道。 声音犯规！林静漪觉得每当宋衍深把声音放轻放缓，那声音就像一根羽毛一般，撩拨着她的心弦。 听完后心都酥了，林静漪有些脸红，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只能随便扯了两句：“也不必都听我的，你自己还是要有点主见。” “我还没吃晚饭呢，先回去了。”林静漪担心宋衍深再对她使用温柔声波攻击，怕自己的脸红成猴屁股，便先走一步。 宋衍深望着林静漪的背影消失不见，才抬脚往家走。 林静漪一回去，便遭到林老太太的质问：“你去贵人府上做什么了？贵人有没有赏你东西？” “奶，我是去做客的，不是去打秋风的。”林静漪的好心情消失不见，“我去人家府上喝茶聊天，人家没赏我东西。” 林老太太见林静漪空手回来，身上的确是去时什么样，回来时还是什么样，便不太高兴：“蠢货一个！让你带着静香去你还不乐意，静香可比你机灵多了。” 第141章 母女谈话 “奶，都是自家人，谁不知道谁啊。林静香要真有你说的那么机灵，这十多年怎么没见她结交到一个贵人啊？不说结交县令千金吧，就连村长家的闺女也没巴结上，这也叫机灵？”林静漪嘲讽道。 她一直很奇怪，怎么林老太太和大房那些人自我感觉都这么良好呢？明明就是普通的庄户人家，还天天自视甚高。 连她这种从现代穿越过来的，在跟古代人打交道时，都不敢有什么优越感，林老太太这种什么都不懂的人，还整天对着别人指手画脚，她也是服了。 “你都不让静香跟贵人多说话，你怎么知道她不行？你就是怕静香把你比下去。”林老太太根本听不进去林静漪的话，只认她自己的理。 这么低级的激将法，对林静漪根本没用，敷衍道：“是是是，我就是怕她把我比下去行了吧，所以我更不能让她在贵人面前晃悠了。” 说完这话，林静漪就绕过林老太太，往屋里去。 她让林小风去院子里玩，悄悄跟他交代一声：“我跟娘说点悄悄话，你在外面看着，别让人过来偷听。” “好，谁来偷听我就打谁。”林小风握紧了小拳头，很有信心地说道。 等他出去后，林静漪把李氏叫到她屋里来。李氏很少见林静漪像现在这样郑重其事，心不由地提了起来，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娘，我给你看个东西。”林静漪说着，便拿出一张银票。 她想在县里安家还想送林小风去书院，这么大的事肯定得先和家长商量一下。但林静漪不敢把手里有钱的事告诉林大成，以免他耳根子太软被林老太太说动或逼迫，用她辛辛苦苦赚来的银子给林子源干这干那。 所以目前林静漪只打算告诉李氏一人。 “这是啥？”李氏接过林静漪手中那张纸，问道，“娘不认字，这上面写的啥？” 林静漪忘了这一茬，感觉给人的惊喜感少了一半，她只好道：“是银票，我赚的……五十两银子。” 她犹豫了一下，没把真实数额告诉李氏。说实在的，李氏这辈子可能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一下说二百两，可能会吓到李氏。 而且林静漪也不太好解释为何能突然赚这么多银子，便把数额降低了。 就五十两银子，还把李氏惊得不行，她突然松手，把银票放在桌上，手在衣服上蹭蹭，才重新拿起来。 “这轻飘飘的一张纸就值五十两？”李氏有些难以置信。 不止，其实值一百两。林静漪在心里调皮了一句，才道：“对，这就是五十两。是我这些日子赚的所有银子。” “这一点也不好藏啊，万一湿了被老鼠啃了，这纸不就废了吗？”李氏还是更喜欢白花花的银锭子，往地下一埋，多少年都不用操心，同时又很欣喜，“你比爹娘都能耐啊，这银子你自个留着，出嫁的时候都当做你的嫁妆。” “娘，你这扯得也太远了，等我出嫁至少得等三四年，先不说这事。”林静漪才不想这么早就嫁人，转移话题，“这银子我打算用来送小风去念书，他今年六岁了，不能再天天在村子里乱蹿乱跑了。” “我都打听好了，永安县最好的书院是明德书院，就送小风去这里。先前我偷偷跟着子睿哥学认字，学会后又悄悄教了小风，他聪明，学起来快得很。咱们现在银子也够，不能耽误了小风啊。”林静漪认真地说道。 李氏做梦都想送林小风去念书，谁不想让自己儿子有出息，只是原先口袋空空，她再怎么想也没用。 但一下就送到县里，会不会有点远？ “你子睿哥那个学堂不行吗？让小风跟子睿一块上下学，多方便。要是去县里念书，每日光来回就是一件麻烦事。”李氏也有顾虑。 “去县里念书就不回来了啊，直接在书院附近租个房子，娘你也跟去，照顾小风的饮食起居。而且我的那些客人也都住在县里，以后我接生意也更方便。”林静漪一脸热切地看着李氏，想要说服她。 “娘你想想，你跟我爹天天在地里累死累活的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想让小风有出息，让他以后不再在地里扒食吗？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让他能当半个县里人，你还犹豫什么？你可别说什么没去过县里心里害怕之类的话，难道县里住的都不是人了？不用吃喝拉撒睡了？都是跟咱们一样的人，没什么好怕的。” 林静漪直接堵住了李氏的退路，不让她用害怕当借口。 她就是要逼李氏走出这一步，又不是七老八十不能动弹的人，何必要一辈子困在这小山村里。 而且如果李氏不离开林家院子，光林静漪一个人搬出去有什么用，后半辈子还不是要跟林老太太一直纠缠不休。 她要的是整个三房都彻底远离林老太太，所以劝李氏跟着去县里，是林静漪计划中的第一步。 至于林大成，等她们在县里站稳脚跟，再找理由接他过去。 “你让娘想想。”李氏还有点懵，这消息太突兀了，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没事，娘你慢慢想，这事也不是三五天就能搞定的，少说也要一个月过后，不着急。我提前跟你说这事，就是让你先有个心理准备。”林静漪安抚道，“但你先别跟我爹说，我怕他藏不住事，到时候我那银子可就……” “你放心！谁都甭想打这银子的主意！”李氏斩钉截铁地说道，谁敢动她儿子的前程，她就跟谁拼命。 商量完这事，母女俩又说了点知心话，直到林小风在外面拍门，可怜兮兮地说他困了想睡觉，李氏这才回屋。 一夜好眠，翌日上午，吴府的马车到了，来送缝制如意枕的布料和棉花。 林老太太还以为又是贵人来了，忙不迭地去门口迎接，结果只下来一个丫鬟，让她好生失望。 然而看到丫鬟从马车里抱出一堆料子，她又高兴了，伸手想接过那些料子。 谁料丫鬟一个闪身，避开了林老太太。 第142章 照顾静音 林老太太的手僵在半空，伸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只好自己拍了拍手，故作亲切道：“丫头，重不重啊，让老婆子帮你拎点。” 若吴小姐没跟丫鬟特意交代过，这丫鬟可能就给林老太太了。但丫鬟临走前，吴小姐专门说了，让她把货亲自交到林静漪手里，可能是经历过昨天那事，对林老太太好感全无吧。 这丫鬟得了命令便死抠字眼，就要交给林静漪，其他人都不行。 所以她没搭理林老太太，反而喊道：“静漪姑娘你在吗？” “来了来了。”林静漪一听到有人喊她，便赶紧出来。 “多谢姑娘前来送货，五日后来拿即可。”林静漪算了算日子，觉得自己五天应该能做完二十个如意枕。 丫鬟记下了，跟林静漪告辞，没在林家多停留一秒，让林老太太想上前套近乎都没找到机会。 跟吴府的丫鬟搭不上话，林老太太又开始烦林静漪：“静漪丫头，你这棉花给奶弄点，这东西飘得很，多一点少一点的也看不出来。” 多好的棉花啊，白花花的，刚好给她大孙子做件棉衣。 “奶，你知道你刚才在干什么吗？你是在唆使我偷拿主人家的财物！不求你当个克己复礼的圣人，但不做违法缺德的事总行吧。怪不得人家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这话可真不假，林子源偷田契估计就是学的你。”林静漪的话说得狠，没给林老太太一点脸面。 林老太太最引以为傲的事，就是她有个宝贝大孙子，一表人才前途无量，就是配皇室的公主都配得。 结果林静漪一下将两人都嘲了，林老太太就不能忍了：“没良心的白眼狼，问你要这点东西都不给，以后还能指望你什么？” 这话里真是一点逻辑都没有，林静漪都无力吐槽了，这是别人的东西，她本来就没有权利给林老太太啊，更别说她本身也不想给。 “奶，以后给你养老的人是大伯，大伯要是不在了就是林子源，根本就没我的事，所以你不用指望我。”林静漪努力撇清关系。 在古代，出嫁女都不用养老，更不用说出嫁的孙女了。 这林老太太能说出这话，也是脑子糊涂了。 “是不是你也觉得大伯和林子源不成事，怕指望不上他们？”林静漪故意戳她的心窝子，“也是，他俩一个将近年过半百，一个正值大好年华，在别人家里，那都是一个顶仨的劳动力，偏偏他俩一出了事只会回来坑爹娘。现在还靠着奶施舍他们一口吃的，等奶以后干不动了，他们可怎么办啊？” 林静漪做出为大房父子的未来担忧的夸张表情，尖锐的话语如同银针一般，一根一根地刺向林老太太。 现在林老太太还能省口吃的留给他们，要真等林老太太躺床上不能动了，林家大房说不定把林老太太的血吸干肉啃完，还要嫌弃她的血太少肉太柴。 反正她能比林老太太活得久，她就等着看林老太太被反噬的那一天。 “还不都是你们这群没良心的货，一点手足之情都没有，让你们出点粮食都不肯。”林老太太只选择听她想听的。 要不是二房三房四房不肯出粮食，她乖孙怎会过得这么苦。 林静漪也奇怪，她刚才说了那么一堆，怎么林老太太就听见了大房靠施舍才能吃饭那句，并用神奇的角度杠回来，还能批判她没有手足之情。 她懒得跟林老太太打嘴仗，只回敬了一句：“大伯真是狠心，一点兄弟情义都不顾，月月拿一钱银子，也不照顾一下两个弟弟，酒楼里的好酒好菜也没拿回来让大家伙尝尝，还是管银子的账房先生呢，随便抽几个银裸子出来，大家的日子都能舒坦不少。” 还想让她给棉花，怎么不让林大才先搞点银子回来呢？ 这林老太太真是极致双标，无人能及。 林静漪说完后就没再理林老太太，而是敲了敲二房的门，喊林静音去她屋里说话。 二十个如意枕她不准备全都自己做，这东西做起来没难度，林静漪只负责绣图案，准备把缝制和塞棉花外包给林静音。 而且绣的图案她也想好了，就绣梅兰竹菊，既清贵又高雅，四个为一组，这样不管是分开送还是合起来送人，都挺方便的。 她跟林静音说了这事，林静香有些激动：“我真的可以吗？我怕我缝不好，要是坏了静漪姐的事怎么办？” “要是把裁好的布缝在一起都不会，你这么多年的女红可就白学了。”林静漪宽慰她，还问道，“你平时绣张帕子能卖多少钱，我就给你多少钱，不让你白干。” “不用，我就是来帮忙的。”林静音连忙摆手，表示自己不要银子。 “别推辞，这是你该得的，你要是不要银子，我就请你出去了。”林静漪板着脸，做出不高兴的样子。 好说歹说，林静音才说她绣一张帕子是五文钱，林静漪便道：“我现在手头上没铜板，等晚上子睿哥回来，我把银子给他，让他明天去镇上时帮我带点东西，顺便把工钱结给你。” 说定报酬的事，林静漪就不再谈了，而是教林静音怎么缝制如意枕。 等晚上林子睿回来，林静漪就把这事跟他说了，林子睿的第一反应也是：“静音能行吗，别把你的事耽误了。” 他觉得林静漪是在照顾他们，才把一个人就能赚的银子，分出一些给静音。 “这都干了一天了，你就放心吧，肯定能行。”林静漪肯定道。 “你赚点银子也不容易，别老想着我们。”林子睿见过他娘绣帕子，天天拿着一根针，眼睛都快瞅瞎了，实在是辛苦。 他想着林静漪小小年纪，赚钱应该也挺难的。 不得不说，他想错了。这要换林静漪自己来说，她不说一本万利吧，至少比林子睿想象中的要轻松许多。 “不说我了，你去书坊看没，那话本卖得怎么样？”林静漪有更关心的事。 “第一批应该卖完了，光乙班的学子都买了二十多本。而且现在私塾里的人估计大半都知道这事了，因为衍深兄平日考核总是榜首，一贯被夫子们看重，在私塾中也算是名人了，大家都在背后议论。”林子睿说道。 第143章 媒婆提亲 话本在私塾的流传速度之快、传播范围之广，是林静漪没想到的。 如果话本放在书坊的架子上，等着人去发现，那是挺难的。但林子睿打了一波广告，这速度噌噌噌得就上去了。 “背后议论总是难免的，只要不跑到宋衍深面前说，应该就没事。”林静漪想了想，说道。 她估计宋衍深在鸿章私塾，就相当于校草的存在。在学校，像校花校草这样的风云人物，他们的八卦是最能引起热论的。 但一般都是三五好友在私下讨论，谁也不会傻到去问当事人。 但让林静漪没想到的事，真有人跑去向宋衍深求证了，而且那个人为了帮宋衍深报仇，已经付诸实践了。 “我听众人的意思，还是挺替衍深兄惋惜的，还有同窗说回去就告诉自己家人，以后不在李家的杂货铺买东西了。想来这事如果闹开了，至少众多学子是站在衍深兄这边的，那他在读书人中的声誉，便不必担忧了。”林子睿将自己打听来的事告诉林静漪，好让她安心。 这就是林静漪要的效果，她很满意：“还要麻烦子睿哥接下来几天，多多留意私塾中的风向。就怕有不喜宋公子的，借着这事暗中中伤他。” “这个你放心，就是你不交代，我也会留意的。”林子睿应下了，而后突然想到一件事，“对了，衍深兄还托我带了个东西给你，我光顾着跟你说话，差点就忘了。” “是什么？”林静漪又好奇又惊喜，没想到宋衍深还会给她送礼物。 她还想着会不会是宋衍深亲手刻的木簪子，或是他作的画。 她以前看小说，一般当男主角囊中羞涩时，都是这样讨姑娘欢心的。 不过宋衍深比较特立独行，他既没刻簪子，也没作画，而是亲手抄了一本《三字经》。 昨晚林静漪问了学堂的事，说要送弟弟去念书，宋衍深便连夜抄了这本书，觉得林静漪应该能用上。 宋衍深的这份礼物虽然没那么浪漫，但确实是花了心思的。有这份真心在，比什么都贵重。 林静漪一看到这书就笑了，她觉得按照宋衍深的性格，估计能抄一整个系列，她要是不喊停，宋衍深以后说不定会把儒家经典通通抄一遍。 “小风有福了，这么早就受到未来姐夫的关心了。”林子睿调侃道。 他心里已逐渐默认了林静漪和宋衍深的关系，掺和在这俩人之间，成天不是帮宋衍深传话，就是帮林静漪送东西。 这两人最后要是没能在一起，他就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等林静漪回去，又给林小风加了一节晚课，让他受一受未来姐夫的熏陶。 第二日上午，林静漪正在教林小风认字，就听见一道穿透力很强的声音： “林老婆子，我来给你报喜了！” 是个中年女人的声音，有些尖锐。 林小风来了兴趣：“姐，报什么喜？” “我也不知道，去听听。”林静漪也好奇，林老太太能有什么喜。 难道林大才在外面捡到银子发财了？ 于是两姐弟把耳朵贴在门缝上，听外面两个人的对话。 “这可是大喜事啊，上河村的冯秀才看上你家孙女了，让我来给他儿子提亲。那可是秀才公的儿子啊，你孙女嫁过去，就是书香家的清贵夫人了，你说这事好不好啊！” “还有这好事？”林老太似疑惑似感叹地说了一句，然后过来敲林静漪的房门，“静漪丫头啊，快出来，你的好运道来了！” 林静漪一开始还以为这是给林静香说的亲事，毕竟在林家的四个姑娘里，属林静香的年龄最大，应该是老大先出嫁。 没想到居然扯到她身上…… 她整理下衣裳，打开房门，第一眼就看见林老太太那虚伪至极的笑容，脸上是堆出来的笑意，眼眸深处是隐隐约约的得意和贪婪。 在得意什么？ 是在为能掌控她的婚事而得意吗？ 她突然想到了这件事的不对之处，林静漪坚信自己没有漏听媒婆和林老太太的谈话。 媒婆一开始说的就是“你家孙女”，林家的适龄孙女可是有三个，为何林老太太听完之后，立即就来敲她的房门呢？ 秀才的儿子，对于普通农家女来说，也算是不错的对象了，这么好的人选，林老太太为何不让林静香上，而是来找她。 想到此处，林静漪便道：“奶，你弄错了吧，人家看上的是静香姐，不是我。” “我没错，就是你！”林老太太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说错了。 “可媒婆从进门到现在，还没提过我的名字，奶怎么知道人家看中的是我而非静香姐呢？”林静漪一字一顿，饱含深意地问道。 果然，这其中有猫腻。 林老太太不可能这么好心，说一门真的好亲事给她，那秀才公的儿子，想来应该有问题。 “花大娘刚才说了你的名，是你没听见。”林老太太赶紧往回找补。 “是啊，林丫头，那冯秀才看中的就是你。”媒婆花大娘也附和道，“瞧瞧这水灵的小模样，谁见了不动心啊。听你奶的，你这厨艺女红通通一把抓，想求娶的人多了。但嫁个泥腿子有什么意思，省得弄糙了你这白嫩嫩的小手，要嫁就嫁个读书人，以后好当官太太。” “我跟你说，那冯家公子今年不过二十又三，已经是童生了。且冯夫人早逝，你嫁过去就能当家，也没婆婆磋磨，多美的事。”媒婆继续说道。 她当家，当什么家？ 是给两个大男人端茶倒水洗衣做饭，还是白天在地里干活，晚上回来绣东西补贴家用？ 先不说她根本不打算嫁过去，光媒婆嘴里说的这些话，就一点都不实在。 现代相亲三连问：有车没？有房没？年薪多少？ 换到古代，也该问问：房子多大？田有几亩？家中资产多少？ 这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只说“以后当官太太”这种空话，她怎么知道是多久以后啊？十年还是二十年？ “这么好的事，不如让给静香姐，奶觉得怎么样啊？”林静漪知道这其中有诈，特意这样问。 第144章 狠话拒绝 “这哪行，冯秀才家看中的就是你，这又不跟买菜似的，还能换来换去。”花大娘见林老太太黑着脸，怕她又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便抢在林老太太前面说了这话。 花大娘原先还觉得，一般小姑娘听到提亲嫁人这种事，不都是羞得满脸通红，扭扭捏捏得躲在长辈身后，羞答答地说一句“都听你们的”吗？ 怎么这林静漪这么难搞，别说害羞了，就连一点惊喜错愕的情绪都没有，还一脸平静地说要换人。 这小丫头片子怎么这么有主意。以后嫁到别家去，估计又是一个跟婆婆闹翻天的主。 “您这话说的真好笑，冯秀才是天王老子吗，看中我了我就必须得嫁过去？这相看就是指男女双方互相看看，要彼此都看对眼才成，就算是买菜，也没有强买强卖的规矩。我连见都没见过冯公子，自然不可能嫁给他。这事在我这不成，您找别人去吧。”林静漪跟花大娘说话时，态度还算平和。 这事的始作俑者估计是林老太太或者大房的人，媒婆虽然也参与其中了，但也只是个中间人，所以林静漪不会随意迁怒于她。 “就你这样的人，还想嫁个什么样的啊？有人愿意娶你，你就偷着笑啊，再在这挑三拣四的，等过几年也只能嫁给鳏夫，要不就是给人家当后娘。”林老太太极力贬低林静漪，想让她心生恐惧，好同意这门亲事。 “过几年的事等过几年再说，我刺绣手艺那么好，怎么样都能养活我自己，何必上赶着去别人家里当牛做马。”林静漪丝毫没有这方面的担心。 只要有银子在手，干什么不成？她可不是古代那种以夫为天的弱女子，一辈子都围着三尺灶台转，伺候男方一家人。 先不说还有宋衍深在等着她呢，光凭这婚事是林老太太找的，林静漪就不能答应。 怪不得前几日林老太太对她的态度突然和善起来，连她从镇上买回来的东西都不要了，果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还想故意示好，降低她的戒备之心。 殊不知，林老太太越反常，林静漪就越警惕。她可不是那种缺爱的小可怜，像被虐出斯德哥尔摩似的，林老太太给她一个好脸，她就巴巴地凑上去。 她才不会这样呢。 “你这丫头怎么那么犟呢，这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事，别人都要抢破头了，你还往后面躲。我花大娘当媒婆这么些年，凑成的好事不知道有多少，还头一次见男方条件这么好的。这女子啊，一辈子最重要的就是嫁个好郎君，你错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花大娘见激将法不成，又故意营造出男方很抢手的错觉，想要打动林静漪。 “那他条件这么好，我就更应该把人让给静香姐啊。你们看我，长得好性格好又有手艺，实在是不愁嫁，但静香姐就不一样了啊，长的一般脾气也不好，女红厨艺一个比一个烂，农活也不会干，也就最近才学会割猪草。你们说像她这样的怎么嫁得出去，就是给人家当后娘，说不定人家也嫌弃。” 林静漪故意把林静香贬低一通，又作出一番好妹妹关心姐姐的终身大事的姿态，接着道：“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你们就让静香姐去试试看，她不是一直想当官太太吗，这冯公子正合她意啊。反正我还没跟冯公子相看，就让静香姐去，说不定人俩就看对眼了。” “可冯秀才跟冯公子看中的就是你啊！”花大娘抓住这一点，不依不饶地说道。 她没想到林静漪这么牙尖嘴利，嘴皮子那么利索，比她还能说。 林静漪见状，实在是无语，合着她刚才那么多话都白说了是吧。 人家看中她，她就得感恩戴德三跪九叩地立刻嫁过去？ “据我所知，只有皇上才有这个权力，看上谁，谁就得进宫。他一个小小的秀才，应该不能和圣上相提并论吧？”林静漪冷冷地问道。 此话一出，花大娘大惊失色，林老太太也着急道：“你这死丫头胡咧咧什么，这话也是能乱说的？” “我不管你们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反正这事不成。你们要是再多说一句，我就去县里告官，告他冯秀才一家强抢民女，不信咱就走着瞧。”林静漪懒得跟她们多说，撂下这句威胁之言后，便转身回房了。 外面，林老太太和花大娘两人面面相觑，一直躲在屋里偷听的林静香也咬碎了银牙，心有不忿，凭什么这么肆无忌惮地侮辱她，她哪有林静漪说得那么差。 那些肮脏的农活，不是她不会做，而是根本不需要做。从小，她娘就跟她说，她一生下来就是享福的命，以后是要当人上人的。 等她以后得势了，必要林静漪好看！ “林老婆子，这你可就不厚道了，你让我来帮忙，也没说这丫头这么难搞啊。”花大娘被林老太太拉到屋里，不悦地说道。 要不是为了那二十文钱，她才不来淌这趟浑水，那丫头连告官都说得出来，明摆着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那贱妮子要是不难搞，我能急着把她嫁出去吗？你是不知道她有多混账……”林老太太大吐苦水，一个劲地说林静漪的坏话，丝毫不在意林静漪的名声。 花大娘就当听个乐，心里根本不信。像林老太太这种能把孙女往火坑里推的，嘴里能有几句实话。 败坏完了林静漪的名声，林老太太心里舒服了，喝了口水，继续道：“你放心，让冯公子准备好半月后来娶人。” “那丫头一看就是个性子烈的，她能愿意？”花大娘反问。 可别到时候又闹出什么幺蛾子，坏了她这么多年攒下来的声誉。 “我就是绑，也要把那死丫头绑过去。”林老太太恨恨地说道。 实在不行，到时候把人迷晕了，往男方家里一送。等生米煮成熟饭后，林静漪再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此时的林静漪还不知道她血缘上的亲人，居然想出这么一个恶毒的办法来对付她。她现在正想着，要不要去打听一下那个冯秀才和冯公子。 第145章 打预防针 林静漪还是挺了解林老太太的，觉得依林老太太的性格，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善罢甘休。她有必要去打听一下，那冯秀才和他儿子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能让林老太太动了说媒的心思。 她算了算日子，隔日就是鸿章私塾休沐的日子，林静漪准备请林子睿跟她一起去上河村，打听一个那户人家。 等李氏和林大成回来，林静漪先林老太太一步，向二人告知了这件事。 林大成没说什么，但听到秀才二字时，眼睛明显亮了一下，似乎是觉得林静漪能嫁给秀才的儿子应该也不错。不过看林静漪不是很高兴，他就没开口。 李氏倒是满肚子的话想说，但她不好当着林大成的面吐槽林老太太，只好暂时憋了下去，准备一会再找林静漪，她们母女俩私下说悄悄话。 “爹娘，我先跟你们说好哈，这几天不管奶跟你们说什么，你们都不准答应她。我一个当小辈的，不好说长辈的坏话，但是奶她这些年是怎么对咱们三房的，咱们心里也都有数，如果这冯秀才的儿子真那么好，她一早就把林静香嫁过去了，还能想到我？无论她说得多么天花乱坠，也掩盖不了这门亲事有猫腻的事实。而且我年纪还小，不用着急。” 林静漪说了一堆，先给他们打好预防针，别到时候被林老太太忽悠过去了。 “按照奶的标准，她觉得林子源比谁都好，反而看不上子睿哥，你们说她看人能准吗？”拿林子源当例子，林静漪最后补了一句。 就是这一句，让林大成心中的冲动降低了一半。他倒是没有让林静漪嫁个富贵人家好补贴娘家的想法，他就是单纯地希望林静漪能嫁个好人家，以后多享点福。 嫁到秀才家里去，以后生了儿子，最起码不愁没书读。 但现在一听林静漪这么分析，林大成又觉得她说得对，斟酌了一下，说道：“等过几天不忙了，我去上河村打听一下。” 要真是个好人家，嫁过去也不亏。 李氏在明面上没有跟林大成反着来，等到屋里只有她跟林静漪两人时，李氏才气愤道：“那老婆子又在打什么主意，一看就是不怀好意。老话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还敢越过我们去。闺女你放心，娘绝对不让你嫁！” 有李氏这句话，林静漪就放心了，她道：“娘，冯秀才好歹是个读书人，太过分的事他家应该做不出来，毕竟这种人都要脸要名声，你也不用太担心。” “你说他们是不是看中了你刺绣的手艺，想让你嫁过去给他们赚银子啊。人家不都爱说穷酸秀才吗？”李氏猜测道。 这也不是没可能，不过林静漪没多说什么，只等着后天跟林子睿一块去上河村打听。 还没等林静漪去找林子睿，他就先一步找过来了。他是听林静音说的，今天有媒婆来家向林静漪提亲了。 这怎么能行？静漪妹妹要是嫁给别人了，那衍深兄怎么办？ 所以林子睿就迫不及待地来找林静漪了。惹得孙氏暗暗朝林静漪的屋子翻了个白眼，这一个两个的，都往林静漪那边跑，她那屋子就这么香？ “静漪妹妹，我听说有人向你提亲了，这是怎么回事？”林子睿急切地问道。 “提什么亲啊，估计是奶搞的鬼。媒婆过来说的话，十句里面有九句都是吹嘘那户人家有多好，剩下一句是在说我不知好歹，这么好的机会都把握不住。可她叨叨了半天，我连他们姓甚名谁都不知道，这算哪门子提亲，正式的提亲，至少该说说对方姓什么叫什么吧。”林静漪倒是一点都不紧张。 这世上能逼迫她做事的人，还没出现呢。 “那你打算怎么办？”林子睿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心也慢慢地安定下来了。 林静漪跟他说了去上河村的事，林子睿一口答应下来。这事他必须陪着去，责无旁贷。 大房那边，林老太太偷摸拿了一个鸡蛋，悄悄递给林子源：“乖孙快吃，刚才都没吃多少，白天累了一天了，晚上再不吃饱，哪有精力念书。” 是的，林子源现在又把书本拿了出来，每天晚上都装模作样地熬油点灯，一副勤奋苦读的样子。 他房间里的蜡烛都是半夜才熄，至于人是真的在读书，还是在亮着光睡大觉，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林老太太可是心疼得很，天天在林老爷子耳边嚷嚷林子源知错了悔过了，现在有多刻苦。 没滋没味的白水煮蛋，林子源其实不太想吃，但他享受这种家里专门给他开小灶的优越感，让他找回一点以前家里人都捧着他的感觉。 他故意做出一副勤奋念书却被人中途打扰的烦躁模样：“奶，我正念书呢，念书的时候吃吃喝喝像什么样，这鸡蛋你吃了吧。” “这哪成，好东西得留给你。”林老太太自动忽略了林子源的不耐，还在想她大孙子有孝心，要把鸡蛋给她吃。 不像林静漪那个白眼狼，问她要点东西跟要她的命似的。 林子源装作不情不愿的样子，收下了鸡蛋，又问道：“那事怎么样了？” “你把心放肚子里吧，奶快办好了，绝对让我大孙子有人教，争取也考个秀才。”林老太太跟他打包票。 自从林大才悄悄跟她说了这事，她就一直在办，今天媒婆上门，这事就算是办完了一半。甭管林静漪愿不愿意，最后都得嫁过去，这件事谁阻拦都不管用，就连老头子说话都不好使。 能给她大孙子当踏脚石，是林静漪的荣幸。 她乖孙只有这一次机会了，来之不易，她必须要抓住。 翌日，林子睿跟宋衍深结伴而行时，一直欲言又止地看着宋衍深。 “子睿，可是有话要跟我说？”宋衍深又不是瞎子，那么强烈的目光他早就感受到了。 可是林子睿一直不言语，宋衍深只好先行发问。 “衍深兄，我也不知道这件事该不该跟你说，但你既然问了，我索性就说了。”林子睿终于下定了决心，“昨日，有人上门提亲了。” 第146章 去上河村 “什么？”这一个消息把宋衍深炸得头晕目眩，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人向林姑娘提亲了？林姑娘怎么说？” 虽然林子睿没明说，但是如果那人不是向林静漪提亲，林子睿也没有必要跟他说这事。 “衍深兄你别着急啊。”林子睿暗骂自己不会说话，刚才就该一鼓作气把事情讲完的，这样说一半留一半让人干着急，“静漪妹妹她没答应，这是是有内情的。” 林子睿赶紧把林静漪的推测，和她的打算告诉宋衍深，安抚一下衍深兄那激动的情绪。 “你们明日去上河村时，叫上我一起，我与你们同去。”宋衍深想了想，说道。 他本想明日休沐时，和他爹一起去李家的，但现在哪还有心情管李家的事。李家那事，早一天晚一天都行，林姑娘的事才是重中之重。 但林子睿也不方便替林静漪做决定，他就是一时嘴快把这事说出去了，万一静漪妹妹不想让衍深兄知道怎么办？ 他现在有些后悔了，只好道：“那我回去问问静漪妹妹吧。” 下午，私塾下学时，赵永珏临走前突然跟宋衍深说了一句：“衍深兄，你的好日子马上就要到了。” 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宋衍深不太理解，便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赵永珏没解释，冲宋衍深摆摆手就走了，他要去做一件大事。 不过赵永珏的性格一贯比较跳脱，宋衍深也没太在意，只冲着他的背影，小声道了一句：“借你吉言吧。” 希望好运能降临在他身上。 晚上回去后，林子睿将这事告诉了林静漪，还道：“静漪妹妹，你要是不愿意也没事，明日我去回绝衍深兄。” “没事，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现在让他知道也好，省得以后某些心怀不轨的人，拿着这事乱做文章，到他面前乱说。”林静漪反而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见林静漪不怪罪，林子睿这才放心。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林静漪就去林永强家借牛车。这次的事她不想让外人知道，便只借了牛车，没让林永强帮忙赶车。 林子睿认路，知道上河村怎么走，便担起了赶车的重任，三人踏着晨曦还未消散的露水，驶向上河村。 到了上河村，林静漪让他俩先在村子外面等着，她自己进去打听。不然三个人一块坐着牛车进去，这也太惹人注意了。 “林姑娘，你一个人能行吗？”宋衍深有些担心。 “放心吧，就是去找人问几句话而已，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不用这么紧张。”林静漪笑着宽慰他。 林静漪进村后，没找那些碎嘴的大娘，因为这些大娘往外吐露的东西多是多，但真真假假不好分辨，说不定讲的事都是经过她们主观臆想加工过的，不能保真。 她找了一群在用弹弓打小鸟的孩子，领头的一个看着有八九岁的样子。在农家，这么大的孩子应该也知事了，林静漪准备向他们打听。 这么大的孩子，爹娘说话谈事的时候，一般也不会避着他们，对于冯秀才家的事，多多少少应该也知道点。 “咱们来玩一个小游戏好不好，我这里有十个铜板，我会问你们几个问题，你们谁能答得又多又好，我就给谁一个铜板。”林静漪打开荷包拿出十文钱，用铜板诱惑他们。 果然，不管在什么时候，钱都是最好的开路者。 那个领头的孩子犹豫了一会，又跟其他人对视几眼，用眼神传递一下各自的意思，最后才道：“你想问什么？” “你们村里是不是有个冯秀才，他和他儿子为人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劣行？”林静漪怕他们不明白劣行是什么意思，还特意跟他们解释了一番，还道，“你们的娘啊婶啊平时都是怎么说这家人的，你们说给我听听。” 那群孩子一听是来打听冯秀才和他儿子的，心想这问题简单啊，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 “冯秀才在我们村的私塾当夫子，我哥就在私塾，他回来说冯夫子可严了，谁要是不听话就用那么长的木片打谁的手掌心。”一个小孩一边说，一边比划那木片有多长。 “熠轸哥以前对我们可好了，还给我们买糖吃，但后来他腿断了，就不怎么出门了，我都好久没看见他了。我去年去他家拜年，也没瞧见他。”又一个小孩说道，语气有些沮丧。 不知道是在可怜冯熠轸摔断了腿，还是在可惜以后吃不到糖了。 “熠轸哥连床都没法下，怎么出门？”另一个孩子似乎是觉得刚才小伙伴说的话不太对，便开口反驳他。 听到这，林静漪心头一震，她就知道林老太太没这么好心，不可能介绍一个好人家给她。 原来是身有残疾啊，还严重到下不了床的地步，那她嫁过去，不是去给人当媳妇的，而是给人当护工的。 她倒不是歧视身体不健全的人，听小孩子描述的冯熠轸，应该也是个性格不错的人，还能给小孩发糖吃。 只是媒婆前日上门时，并没有提到冯熠轸身有残疾之事，反而还一个劲地吹嘘冯家有多好。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算是骗婚吧。 因为林静漪没喊停，那些小孩还在继续说： “我娘说，熠轸哥是好人没好报，他就不该去救那个姑娘，结果被人家打断两条腿。” “那姑娘被熠轸哥救了，就该以身相许！熠轸哥现在都娶不到婆娘了。”一个小孩义愤填膺地说道。 “对对对，我娘也说她该嫁给熠轸哥。结果别说报恩了，就连给熠轸哥治腿的药钱都没掏，还是靠冯夫子卖了田，才有银子给熠轸哥买药。”另一个孩子附和道。 …… 从小孩的话中，林静漪用六个字描述了一下冯熠轸，那就是：人还行，命不好。 知道了自己想了解的，林静漪把十文钱给了那个领头的孩子：“这铜板你拿着，给大家分分。今天这事，你们可不要告诉别人啊。” 在银子面前，那群小孩答应得很快：“我们肯定不说。” 第147章 提亲真相 一群小萝卜头围在一块分那十文钱，林静漪站在一旁，等他们分完，才对那个领头的孩子道：“冯秀才住哪呀，你带我过去吧？” 那小孩一蹦一跳地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回过头来，好奇地问道：“你去找冯夫子做什么，难道你想给熠轸哥当媳妇？”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小孩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又惊又喜：“我跟你说，熠轸哥人可好了，还是我们村最俊俏的……” 巴拉巴拉地说了一堆，中心思想就是：嫁给冯熠轸，不亏！ 林静漪笑了，这孩子小小年纪操心的事还挺多，还能给人家凑对做媒，嘴皮子还挺利落。 “不是，我想让我弟弟拜冯夫子为师，所以先来打听一下。”林静漪编了个理由。 要真让这小孩胡乱猜下去，说不定连她和冯熠轸成亲时要摆几桌酒、每桌上几个菜、婚后生几个孩子都想好了。 永远不要低估一个孩子的联想能力。 听林静漪这么说，那小孩脸上表露出显而易见的失望，可能是觉得他熠轸哥太可怜了，好不容易来个姑娘，居然不是给熠轸哥当媳妇的。 于是，剩下的路程中，小孩的兴致都不太高，没再跟林静漪搭话。 把人带到一处院子前，小孩指了指这房子：“就这了，冯夫子现在每天只有下午才去私塾，上午都在家。” “谢谢你啦。”林静漪笑着道谢。 小孩把人带到就走了，林静漪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敲了敲院门。 她不知道提亲那事，是林老太太一手谋划还是和冯家父子共谋的，将她嫁到冯家，林老太太和大房又能拿到什么好处呢？ 银子？还是什么？ 这一切都要靠林静漪自己去寻找答案。 正思索着，眼前的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这位姑娘，可是走错了？”冯秀才惊讶道，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人是不是敲错门了。 “没走错，我就是来找您的。”林静漪的态度很谦和。 毕竟她是来探寻真相的，而不是上门吵架的。万一她气势汹汹地去质问人家，结果人家毫不知情，那就尴尬了。 “姑娘，你是？”冯秀才问道。 “你认识林大才吗？我是因为他才来找你的。”林静漪坦然道。 听见这个名字，冯秀才愣了一下，他脸上的那一丝错愕之情林静漪并没错过，看来这俩人是认识了。 “进来说吧。”冯秀才想了想，还是侧过身，将这姑娘请进来。 院子不是很大，但是屋子是用青瓦盖的，在村里算是独树一帜了，可以透露出这户人家往日的富裕。 但冯秀才身上的衣裳都洗白了，袖口和下摆都有磨损的痕迹，两鬓斑白，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在表现他的愁苦。 看来独子断了腿，让他的日子很不好过。 林静漪也没弄那些弯弯绕绕，开门见山地说道：“我就直说了，我叫林静漪，是林大才的侄女，但我跟他的关系并不好。前日有媒婆上我家提亲，说冯秀才的公子看中了我，硬要娶我。可我刚才观冯秀才的神情，明显不认识我，又何来看中我一说？我今日冒昧前来，就是想问问，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是很久没有见过这么直来直往的人了，冯秀才的脸上有一瞬间的呆滞，片刻后才道：“我是认识林大才，但我没有让人上门提亲，那媒婆是我让去的，但是是她先来的……” 可能是不善解释，冯秀才的话说得有些颠三倒四，听起来像是在撇清他跟这事的关系，可是却把自己和这事越缠越紧。 他也知道自己可能是被某些人利用了，拿着他的名头做一些不好的事，现在的情况就是苦主找上门了。 “没事，您慢慢说。”林静漪轻声道。 她观冯秀才的言行，这种略显笨拙的解释，确实不像是能替儿子骗婚的人。 冯秀才冷静下来，毕竟是饱读圣贤书能考上秀才的人，思维逻辑也很清晰，有条不紊地跟林静漪解释。 事情是这样的： 冯秀才以前多次去昌盛酒楼吃饭，这家酒楼刚好就是林大才当账房先生的酒楼。林大才那么会钻营的一个人，一来二去地就在冯秀才面前混了个眼熟。 这个眼熟，纯粹就是冯秀才因为多次见这人而记住了林大才的长相，但并不知道他姓甚名谁。 近日，冯秀才去镇上给冯熠轸抓药时，顺便去昌盛酒楼打包一些荤食，给他儿子补补身子。林大才主动跟他搭话，言语间有想跟他结亲的意思，并隐约透露出想让林子源拜他为师。 说到这，冯秀才也实话实说：“林姑娘，我承认我有私心，我儿子他……不良于行，我也想找个人照顾他，但是我当时没答应林大才，只说要回去想一想。” 其实在林静漪看来，冯秀才说要想一想，那就是有商榷的余地，林大才肯定看出了冯秀才有些意动。 “结果没过几天，就有媒婆上门，说是林大才让她来的，她略微提了提林姑娘。”说到这时，冯秀才看了林静漪一下，心想这就是媒婆说的那个娴静温婉的姑娘？这性子可一点都不像，“媒婆说男方该主动些，劝我去林家走动一下，但我总觉得这样不太好，便让媒婆先去林家跟那姑娘说一下，让她把我儿的情况都实实在在地说出来，让那姑娘心里有个底。” 其实他也怕出现姑娘稀里糊涂地嫁过来，结果一看相公不能走，又哭天抢地地喊自己上当受骗。 这种情况他也不想看到，所以让媒婆务必把话带到，那种心不甘情不愿嫁过来的姑娘，也不会好好照顾他儿子，还不如不要。 “我明白了，你从头到尾都没有指定我，对吧？都是林大才串通那个媒婆，在你这边一个说法，到我那里又换了一种说法。”林静漪心中气极，这林大才真是好样的，竟然敢两头骗！ 她若真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天真小姑娘，没有前来一探究竟的勇气，说不定还真让林大才和林老太太他们骗过去了。 第148章 事情解决 发现自己被人愚弄了，冯秀才的脸色也不好看，他是着急儿子的终身大事没错，但也不是那种肯将就的人。 他还真是小看了林大才，他原先以为林大才过来跟他攀亲事，是想把自个的闺女嫁给他儿子，好让他单独教授林子源。 没想到林大才居然去骗侄女了，打着他的幌子去办这种事，实在是胆大妄为。 “林姑娘，林大才和媒婆说的那些话，都不是我本意，并不能代表我和熠轸。”冯秀才再一次向林静漪澄清。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这事要是传出去了，他和熠轸成什么人了？ 别人肯定要骂他们，说他们一个老不要脸，一个小残废，去祸害人家小姑娘。 “既然提亲不是冯秀才的意思，那我就放心了，今日冒昧打扰，还请冯秀才见谅。”林静漪见冯家父子也是受害者，便没在此事上过多追究，只是道，“按理说我不该说长辈的坏话，但此事与我有关，我实在难忍心头之怒。” “林大才实属小人，还请冯秀才勿要与之深交。”林静漪实在是气不过，林子源不就是想找个先生吗，她偏不如林子源的意。 林老太太和大房的几个人，实在是一次又一次刷新她对人性的认知底线。就为了让林子源能念书，居然里里外外勾结串通，想骗她嫁给这样一个人。 好在冯秀才明理又要脸，不跟林大才那群人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不然她的大好年华，就这样被盲婚哑嫁断送了。 这要换一个稍微害羞点的姑娘，说不定真让林大才骗成了。 “多谢林姑娘提醒。”冯秀才很认同林静漪的话，又保证道，“还请林姑娘安心，你所担心的事，永远都不会发生。” 这就是变相表示他们从没做过也绝不会做强买强卖的事。 事情搞清楚了，林静漪便不在冯家过多逗留，向冯秀才告辞。出门的时候，忽然听到屋里传出动静，一声闷响，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随即冯秀才的脸色一变，也顾不上送林静漪出去了，急忙转身跑进屋。 林静漪没有探究别人私事的想法，那些小孩说冯熠轸在家，但她没在院子里看见冯熠轸，人估计就在屋里。 刚才那声闷响，说不好就是冯熠轸从床上掉下来了。 对于一个曾经四肢健全前途无量的人来说，现在沦落到连自由挪动还要靠人帮忙的地步。这么难堪且自尊心受辱的时刻，她一个外人还是不要在这里添堵了。 出去后没多久，林静漪就看见宋衍深急冲冲地向这边走过来，看见她后，心中骤然轻松。 “你去这么快，我还以为……”宋衍深担心道。 “没事，冯秀才还挺好说话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林静漪一脸轻松，还在奇怪，“你怎么找过来的？” “我和子睿在村口等了许久不见你出来，心中着急不已，我便让他在外面看着牛车，我进来找你。路上问了个大娘，她带我来到路口，说看见唯一一户青瓦房，就是冯秀才的家。”宋衍深解释道。 他一个男子问路，自然比女子方便得多。宋衍深去问冯家在哪，别人不会乱想，但如果林静漪敢拉个大婶问路，她能连续三天占据上河村大娘的八卦榜单之首。 两人一起出了村子，林子睿一看见林静漪，便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打听到什么没？” 她不仅打听了，她还跟当事人畅聊了一番。 “边走边说。”林静漪上了马车，慢慢地向宋衍深和林子睿讲述刚才的事。 “太过分了！”林子睿听完后，气得锤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他怎么能那么做？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啊！” “那林大才还想着，这也事关林子源的一辈子。用我这个外人的一辈子，换他亲儿子的一辈子，这笔账，可是怎么算怎么划得来。”林静漪不无嘲讽地说道。 “那他可就想错了。”宋衍深说话时，语气中是少有的轻蔑，“林子源那摊烂泥，可不是一个秀才就能把他扶上墙的。” 林静漪很少见他这么尖锐，一想这肯定是为了她啊，心里又美了，也道：“林子源只有一个办法能摆脱当前翻身无望的困境，那就是——重新投胎。” “静漪妹妹，你这话可太……”毒了。 不过听着好爽，他喜欢！林子睿心里痛快，让他骂他是骂不出口的，但他也气啊，只能听静漪妹妹骂几句，解解气了。 提亲这事被解决了，三人的心情都不错，林静漪甚至生出去县里大吃一顿的心思，随即一想自己今天没有装扮成男的，不方便在镇上走动，便按下了这个心思。 可是有些事一旦在心里生根发芽了，就很难把它抛之脑后，林静漪越想按下这个想法，想花钱想大吃一顿的欲望就越强烈。 纠结了半路，林静漪还是决定遵从自己内心，但她自己不去镇上，她让林子睿在城门外把他放下来，她在城外等着，让林子睿进镇上去买，这样总行吧。 她让林子睿去如意酒楼买四个烧鸡，二十个肉包，顺便割几斤肉再买点白面。 “静漪妹妹，你这钱省着点花吧。”林子睿被林静漪的大手笔震惊到了。 虽然不是他的银子，但这银子跟流水似的花出去，他多少也有点心疼啊。 但手握二百两的林小富婆，根本听不进去他的劝告，只一个字：“买！” “成，这就给您跑腿去。”林子睿开玩笑道。 到城门外，林静漪下了牛车，林子睿本还想说让宋衍深跟他一起，两个人分开买东西，这样快一些。 结果话还没说出口，就感觉牛车一轻，回头一看，衍深兄果然跟着他静漪妹妹一起跳下牛车了。 行吧，这俩见一面也不容易，这苦力还是他一人当吧。 其实宋衍深也没有跟姑娘单独相处的经历，之前跟林静漪在一块，大多是晚上，还是有事要谈，两个人也不会尴尬冷场。 但这大白天的，也不知为何，宋衍深觉得自己看林姑娘一眼，就心跳加速，砰砰砰，好似要从胸口蹦出来了。 第149章 心跳加速 “你怎么了，心脏不舒服吗？”林静漪见宋衍深用手捂着胸口，还以为他身子不适，着急地问道。 宋衍深自己也很奇怪，为什么会这样：“我的心，突然之间，跳得很快。” 要不是看宋衍深一脸认真甚至还有点严肃的表情，林静漪一定会以为他是在说什么土味情话。比如： “你的心为什么跳这么快？” “为了你。” 认真想想，像宋衍深这样，盯着一张清贵俊朗的脸，用清风拂面般的温柔嗓音，跟她说土味情话，她一定不会觉得油腻。 其实没有油腻的情话，只有油腻的人。 正如“时尚的完成度是靠脸”一样，土味情话的攻击力度也是靠脸。 帅的人说，女生都是“我可以”！ 油腻的人说，女生则是一脸冷漠“滚”！ 林静漪甩甩脑袋，想赶走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估计是还被“我可以”占据了大脑，她脱口而出：“要不我给你揉揉，让它跳慢点？” 话音刚落，林静漪就捂住了嘴，天啊，她刚才说的都是什么虎狼之词啊？ “不不，我是说心跳过快可能是血液流通过快而导致的肾上腺加速随之大脑皮层开始紧张……” 是的，紧张！就像她现在这样，说了一通乱七八糟的话，细想一下，竟然没有一个字是对的。 她刚才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一秒钟之前她的脑子是因为太嫌弃她这个主人而离家出走了吗？ 林静漪突然有些绝望，苍天啊，就让她失忆吧！她说的那一句话，如果被生物老师听到，可能会穿越过来打死她吧，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宋衍深也诧异地看向她，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林姑娘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就这么想的。她刚才说的那些，他居然一点都没听懂，是他太差劲了吗？ 但想到男女授受不亲，宋衍深还是拒绝道：“不了吧，我自己揉揉就行。” 随后，他真的按照林静漪说的，把修长的手指按在自己心口，不紧不慢地揉了起来。 但为什么，他越按，心就跳得越厉害呢？ 林静漪见他因为用力按压而变得通红的指尖，心中有些愧疚，她就是那么随口一说，居然被宋衍深当真了，还这么一丝不苟地执行起来了。 “别按了，没用的，我刚才是乱说的。”林静漪觉得有些对不起他。 这种感觉就像是你去骗别人，但那人毫不犹豫地相信了你。你会觉得，自己辜负了别人的信任。 但宋衍深笑道：“可我感觉好多了。” 他不愿意看见他的林姑娘嘴角下垂，他希望林姑娘的眼眸中永远有光彩，灿烂如星辰。 小乞丐回破庙时，就看见之前帮过他的那个姑娘，和一个公子“含情脉脉”地对视。 他对大人的事似懂非懂，但还是觉得任由他俩现在路边这样对视似乎不太好，万一别人看见，那就说不清了。 于是出声朝林静漪喊了一句：“你想好让我帮你办什么事了吗？” 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萝卜头，林静漪心中一喜，终于能有个人来缓解她的尴尬了。 “你已经帮我办了。”林静漪心说他刚才出声，就是帮了她最大的忙。 “我没有。”小乞丐认死理，觉得自己根本没做什么，心里甚至还有点不高兴，觉得林静漪老糊弄他。 是不是看不起他，才不让他帮忙做事的？ 不过林静漪也不跟他争这个，而是道：“那就等着下次吧。” 小乞丐从地上扯了一根野草放嘴里咬，声音有些低落：“那到时候来找我吧。” 说罢就转身回了破庙。 他弱小到连报恩的权力都没有，他讨厌这样的自己。 望着小乞丐瘦弱的背影，林静漪似乎从中感受到了难过，她突然反思自己，刚才是不是做错了。 她一直都在从她自己的角度考虑，觉得不该让一个小乞丐帮她做事，可是小乞丐是不是一直在等待，等一个被人认可和平等的机会。 她给食物，他帮忙做事，那他们之间就是互相尊重的平等关系，而不是施舍与被施舍的关系。 “怎么了？”宋衍深问道，他看得出来，林姑娘和那个孩子明显认识。 林静漪喃喃道：“我好像做错了一件事。” 她似乎用她自以为是的善心，摧毁了一个孩子难能可贵的自尊心。 “那还有改正的机会吗？”宋衍深不太明白林静漪说的是什么意思，下意识地说道。 圣人常教导他们，要知错能改。 若是还能改正，那就赶紧弥补，不要一错再错。 “应该有吧。”林静漪不太确定地说道。 “我突然想到，有件事想请你去办。”林静漪不知道小乞丐叫什么，但又觉得直呼他为小乞丐不太好，便走进破庙，以平等的姿态跟他对话，“我有个弟弟，跟你差不多高，我想给他买一身衣裳，但他今天没跟我一起来。你愿意跟我一起去裁缝铺，当一次试穿人吗？这样我就能按照你的身高给我弟弟买衣裳了。” “真的吗？你真的有弟弟？”小乞丐不太相信，觉得林静漪是在骗他。 是不是看他可怜，所以故意这么说。 “我真的有弟弟啊，不信你问外面那个大哥哥。”林静漪把宋衍深叫进来，让他帮忙作证。 有了宋衍深的作证，小乞丐才相信林静漪的话，点头道：“可以，那什么时候去？” “明天吧，我今天银子没带够，不太方便。”林静漪想了一下，她今天穿着女装，私塾又是休沐的日子，说不定钱仲恺那群人又在外面混。 她现在去镇上，跟那伙人碰到的几率真的很大。所以等明天她伪装之后，再带小乞丐去裁缝铺。 “好！”小乞丐应道，眼睛重新闪起了亮光。 林静漪这才安心，所幸还有弥补的机会。 不一会，林子睿驾着牛车回来了，停在路边发愣，那俩人呢？ “衍深兄？你们在哪啊？”林子睿高声喊道。 他还挺机灵，这时候只喊宋衍深的名字，没有叫林静漪。毕竟宋衍深是男的，喊几声被别人听到了也没什么。 第150章 衍深发威 “子睿，我们在这里。”宋衍深听见了喊声，站在破庙门口冲林子睿招手。 林静漪见车上堆着吃食，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个想法，但是又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那样做。 她想了片刻，还是道：“除了明天陪我一起去买衣裳，我还想预约你帮我做另外一件事，可以吗？” 这是商量的语气，完全以平等的姿态跟他对话。 她今天买了这么多吃食，要是连一个肉包子都不给小乞丐，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但又怕小乞丐不愿意要，所以只能这样说。 两次见到小乞丐，他那个碗里都是空空如也，林静漪觉得按照小乞丐这个性子，应该做不到跪着地上冲来往行人乞讨的姿态，所以每次都要不到东西，上次甚至饿晕过去。 “要我做什么？”小乞丐看起来很有兴趣。 “到时候再跟你说，现在先保密。”林静漪说道，其实是她还没有想好。 她只是为了给小乞丐送点吃的找个借口罢了：“这个给你，就算是下次做事的报酬，提前给你了。” 是四个肉包子，她让林子睿买的有多的，故而给的时候也挺大方的。 小乞丐看着手中的肉包子，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以前，他的家还在的时候，这东西他看都不看一眼。谁成想，只短短几个月的光景而已，他的日子就变成了如今这样。 林静漪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或是心里难受，便不再打扰他，向宋衍深使了个眼色，两个人轻手轻脚地出了破庙。 回去的路上，林子睿好奇道：“你怎么认识那小孩的？” “巧合而已，还挺有缘分的。”林静漪没有多说。 到了村口，宋衍深下了牛车，跟林静漪和林子睿告辞。 等到牛车与宋衍深大概两三米的距离时，林静漪突然扔了个纸包到宋衍深怀里，是一只烧鸡。 宋衍深看着怀里的东西，思维有一瞬间的停顿。然后便听见林静漪一边催促林子睿赶紧驾车，一边冲着他得意地笑，面容灿烂明媚。 他本来想追上去把这东西还回去的，但是看见林姑娘的笑容，宋衍深即将迈出去的脚步又顿住了。 他突然明白了，这不仅是一只烤鸡，更是林姑娘对他的心意，他应该收下。 如果送的是别的东西的话，宋衍深肯定会万分爱惜好好珍藏，可惜是个吃食。他将烤鸡带回家，准备让他奶切开，端上饭桌家里人一块吃。 可他刚把纸包打开，周春娟就像闻到肉味的狗一样跟了过去，也不管旁人，直接伸手就去抓那烤鸡，嘴里还酸道：“哟，宋家大少爷回来了，看来平日老婆子没少给你银子啊，连烤鸡都能买了，估计天天在镇上吃香喝辣吧。没良心的东西，自己在外面享福，留我们在屋里吃苦，可怜我们母女俩啊，在这家里连个鸡屁股都摸不着。” 宋衍深对周春娟的厌烦，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以前他对周春娟的态度都是不远不近，看在他爹的面子上，面对周春娟的嘲讽挑衅酸言酸语，从来都是容忍为上，视而不见为下。 他爷爷奶奶和他爹供他念书不容易，为了家里表面上的和谐，他不想跟周春娟起争执，以免他爹为难。 但今天，他不想忍了。 林姑娘送他的东西，他想好好珍藏还来不及，怎么能容忍周春娟这样边吃边骂。 再者说，宋家真的亏待她们母女俩了吗？ 宋衍深一把打掉她的手：“既然你自己都说了，在家里连鸡屁股都摸不着，那我肯定不能让你摸到。” “你什么意思？”周春娟似是没见过这样的宋衍深，就像是以前可以让她揉来揉去的面团突然变硬了一般，“你不让我吃？你竟然敢不让我吃？” 她看着自己的手背，不敢相信宋衍深刚才竟然对她动手了，而后便大声嚷道：“宋兴怀你快来看看啊，看看你儿子是对我这个后娘的！都说后娘难当，我这个当娘的天天做低伏小都换不来他一个好脸，他这是不把我当一家人啊！” 她故意喊得这么大声，想让外面的人也听见。她知道读书人最重名声，所以以前宋衍深都不敢跟她争执，只要给他扣上一个不孝的帽子，那他就完了。 其实不是这样的，周春娟从始至终都想错了。 以前的宋衍深不是不想跟她争执，而是鉴于教养礼数和他自己的心情，懒得跟她吵，他从来都不是那个能任人揉捏的面团。 如果说烤鸡是导火索，那周春娟嘴里的“娘”就是让火烧得更旺的那根柴。 宋衍深怒火冲天而又极度冷静，冷意四起：“第一，不要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娘’这个字，后娘也不行，你这个身份，我从来都没认过。第二，我跟你，从来都不是一家人。第三，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我是宋家大少爷，说宋家苛待你了，那么宋家以后，会如你所愿，按照你说的那样做。” “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是不是？我就是你爹明媒正娶的妻子，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得叫我一声娘。”周春娟像是不信邪一般，硬要这么说，跟宋衍深反着来。 “明媒正娶，你也配？”宋衍深冷嘲道，“三书六礼呢？三媒六证呢？就拿着几身破衣裳带着一个拖油瓶进了宋家，连喜酒都没摆，爷爷奶奶连你的媳妇茶都没喝，你算什么明媒正娶？” 他的娘亲只有一个，周春娟永远不配和他娘相提并论。 “你……”像是别人戳穿了身份一般，周春娟指着宋衍深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法辩解，因为她回想一下，确实如他所说。 还有一个她不知道的事，那就是她连宋家的族谱都没上。 族谱上，宋兴怀的名字后面，写的是白桐妤，代表的意思是：宋兴怀之妻。 他娘亲的名字还在族谱上，这才是宋衍深能容忍周春娟母女俩这么多年的真正原因。 以前，宋衍深以为宋兴怀娶周春娟回来，是想搭伙过日子，可是等他后来长大明事了，偶然发现宋兴怀根本不和周春娟同床。 所以，他一直有一个疑惑：既然如此，宋兴怀为什么要娶周春娟？ 第151章 美梦破碎 宋衍深时常觉得，自己的人生充满了谜题，他娘亲的真实身份是个迷，他爹为什么娶个周春娟那样的人又是一个迷。 甚至有时候，林姑娘的一言一行所思所想，也让他捉摸不透。 可能人到这世上走一遭，就是要不停地解惑吧。宋衍深只能这样安慰自己，活下去，就是为了寻求一个又一个真相。 平时温和少言的人，突然爆发一次，会让所有人都震惊，就像宋衍深这样。 宋老太太一脸心疼地看着她大孙子，心说这是多少年的委屈啊，终于说出来了。 宋老爷子也在想他孙子不容易啊，然后瞪向宋兴怀，都是这不孝子做的好事，领了两个搅家精进门。两人也不干活，天天吃了睡睡了吃，有事没事就说几句阴阳怪气的话，还不如养两头猪，年底宰了还能吃肉。 而被宋老爷子埋怨的宋兴怀，则用复杂的目光看着宋衍深，愧疚、自责、惊愕、后悔依次从他眼中闪过。他张了张嘴，想要对宋衍深说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最终，宋兴怀转而对周春娟说了一句：“你安分一点。” 有些情分，消磨完就没有了。 只有五个字，但足够让周春娟感受到他话中的冷意。她还站在宋衍深旁边，脸色又红又白，因为宋兴怀的警告，她不敢再说什么，但就这样走了，跟败家之犬似的，她面子上过不去。 她在宋家这些年，从没受过这样的气，依旧恨恨地看着宋衍深。 不过宋衍深现在不想理她了，他自顾自地把烤鸡放在案板上，手起刀落，将烤鸡切成小块，然后语气自然地说道：“爷奶还有爹，吃饭了。” 只叫了三个人，意思很明显了。 他经常听林子睿讲林静漪在家中的事，讲林姑娘怎么跟偏心眼的老太太吵架，讲她怎么对付心思不正的林家大房。 现在，他学着林姑娘的方法去对付周春娟，果然很有用。 虽然忍一时风平浪静，但怼一句浑身舒畅，他要跟林姑娘一样，选择后者。 “我去盛饭，奶今天特意蒸的白饭，衍深要多吃两碗，看你瘦的。”宋老太太第一个响应宋衍深的话。 随后宋老爷子也背着手，晃悠悠地往堂屋去，路过宋兴怀时，说了他一句：“愣这干啥，等老子亲自请你上桌啊？” “衍深哥哥，你怎么能这样？”宋青禾跟后知后觉似的，现在才跳出来指责宋衍深。 也不知道她是真的想为她娘鸣不平，还是想借此机会多跟宋衍深说几句话，听“衍深哥哥”那几个叫的，黏黏糊糊的。 宋衍深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向堂屋。 屋里的四方桌，刚好坐了宋家四个人。 宋家的矛盾刚歇，而林家的硝烟正在升起。 原因是林老太太见林静漪回来时，又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心里又是嫉妒又是不满，刺了林静漪一句：“这都快成亲了，还天天往外面跑，成什么样子？有这功夫还不赶紧绣绣自己的嫁衣，别到时候披块红布就出去了。” “还有你，你这是念的什么书？老娘花银子供你念书，你就天天跟在那贱妮子屁股后面跑，跟条狗似的，就为了从她手里讨那点东西？”林老太太看见了林子睿手里提的纸包，跟林静漪手里的一模一样，估计是林静漪给的，便也骂了林子睿几句。 听听这话说的，只听过骂孙女是赔钱货的，没听过骂孙子是狗的，林老太太真够可以的。 别人只是重男轻女而已，林老太太这是重大房轻其余三房。 林子睿握紧了拳头，手背爆出青筋，可以看出是在极力忍耐。有那么一瞬间，他脑海中闪过要不要把东西还给静漪妹妹的这个想法，但是立刻打消了。 把东西还给静漪妹妹，不就是在表明他迁怒林静漪了吗？ 他气得不行，但不敢站出来跟林老太太对吵，可是林静漪敢啊。 不过她也没吵，只说了一句：“奶不用操心我的终身大事了，刚巧我去找了冯秀才一趟，你猜人家说什么？” 一说冯秀才，林老太太就紧张起来了：“你跟他说什么了？” 林静漪故意吊她的胃口，脸上扬起坏笑：“当然是揭穿你们的阴谋，戳破你们的美梦了！” “你们没跟冯秀才说的那些事，我都告诉他了，你们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我也全都一清二楚了，左右来回骗，你们要能把这个聪明劲用到读书上，估计早成秀才了。”林静漪慢悠悠地说道。 她不急，她要林老太太他们着急，让他们又气又恼但又无计可施。 “你说什么？”钱氏从屋里跑出来了，用手指着林静漪，看向她的眼神满是凶狠，仿佛跟林静漪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你去毁了子源的前程？你的心怎么这么狠啊，你非要把我们一家人逼死才开心吗？” “慢着！别以为脸上表情够痛苦就可以颠倒黑白说我害你们啊。”林静漪可不接这个锅，“第一，不是我毁林子源的前程，而是你们骗人，想哄我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是你们想毁我的后半生。其次，林子源现在还有前程可言吗？他的前途可是他亲手毁掉的。别忘了，你家的那亩田还没赎回来呢。最后，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逼死你们一家人。” “你们一家人最有可能的死法，估计是因为粮食被卖而饿死吧。”说到这句话时，林静漪变了语气，像是在做什么轻松的猜测一般。 钱氏觉得林静漪在诅咒她，大骂：“你祖宗八辈死了老娘也不会死。” 这话一出口，满场寂静，只听见林静漪一声轻笑。 “大伯娘啊，你不读书不认字就算了，怎么连这辈分都搞不清了。我祖宗八辈不也是你祖宗八辈吗？而且我奶现在还没死呢，你可别咒她啊。你说你这心可真毒呀，敢咒自己婆婆死的，你可是第一个。说实话，你心里是不是早就看不惯奶了，所以一时嘴快把真心话给说出来了？”林静漪故意挑拨这婆媳二人的关系。 第152章 有所发现 “你乱说什么，我根本不是这个意思。”钱氏自知说错了话，面对林老太太好似质问的目光，赶紧向林老太太解释，“娘，你别听那贱妮子胡说，你这么些年对我有多好，我心里都有数，我怎么可能这么想呢。” 林静漪也不言语，任由钱氏发挥，等钱氏好不容易把林老太太安抚好了，她才道：“既然大伯娘不是对奶有意见，难道是没把自己当林家人，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地谩骂林家祖上的长辈？” 话是钱氏亲口说的，这道坎她是怎么都过不去了。林静漪问的话刁钻得很，钱氏是怎么说都错，所幸还没笨到家，知道多说多错，便略过这个话题。 转而说道：“你个死丫头还挺有心眼，你以为你扯七扯八的，我就会饶过你吗？我告诉你，你让子源失去了一个师父，你就要再给子源找个师父才行。”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林静漪不屑地说道。 不过，她虽然不能给林子源找个师父，但可以给林子源找个小娘啊。 既然这么想找她的麻烦，看来是时候把林大才在外面逛窑子的事曝光了。给大房找点事做，他们才不会一直纠缠她。 “你们什么时候再见林大才，帮我给我的好大伯带一句话，让他别这么关心我，我谢谢他的好意。但他要是再敢插手我的事，我会让他知道厉害的。”说到最后一句时，林静漪的语气猛然变冷，像是大热的天气中，突然刮来一阵寒风。 再敢伸手，她就剁了林大才的爪子。 “你还敢威胁你大伯？你是不是皮痒了，要是皮痒了老娘给你治治！”林老太太不满林静漪这话，还敢挑衅她大儿子，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你要是这么会治，不如治治大房一家子的懒病吧，也不知道随了谁，林家各个都是汗珠子摔八瓣的勤快人，偏偏出了这么一颗歹竹，也是奇了怪了。”林静漪回击道。 她其实就是那么一说，想说大房懒得抽筋而已，没有别的隐射和指向。但是她清清楚楚地看到，话说完后，林老太太在勃然大怒之前，有一刹那的紧张。 紧张，这个情绪很有意思。 就像是班里有同学丢了东西，你跟同桌议论到底是谁偷的，你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但同桌下意识地紧张了一下，因为是他偷的。 他以为你知道真相，在明知故问，在暗示他什么。 这是林静漪第二次在林老太太面前说这话，第一次是故意的，因为当时林老太太骂李氏红杏出墙，她便回击林老太太，说林大才跟林老爷子长得不像。 她现在忘了林老太太当时是什么神情了，但现在看来，这事可能不简单啊。 不过林静漪现在没功夫去查这事，林大才都四十多岁的人了，她哪有这个时间精力人脉去探究几十年前的真相。 等哪天林大才再对她伸手时，她再去查一查这事，现在暂且放过他。 “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呢，我乖孙这是天生富贵命，跟你们不一样。”林老太太争辩道。 “奶，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还龙生九子，你也能和龙相提并论？”林静漪实话实说，大房父子顶多就是泥里的蚯蚓罢了。 可不是任何一个无脊椎爬行动物，都能登月碰瓷龙的。猫跟老虎还能勉强说是近亲，蚯蚓跟龙那就是天差地别了。 “行了，别在这堵着我了，这事就告诉咱们一个道理，害人之心可千万不能有，因为你们算计来算计去，最后什么都没落着。”林静漪心情好，还送了林老太太他们一个忠告。 说完，林静漪就回屋做饭去了。 结果她一走，林老太太就拦住林子睿，让他把手里的东西交出来：“手里拿的什么？给我看看！” 她就不信了，她治不了林静漪那个死丫头，难道还管不住林子睿？ 实话实说，林子睿还真有些为难，他跟林静漪不一样。他娘现在还在林老太太手下讨生活，要看林老太太的眼色过日子，而且他也不能像林静漪那样，说吵就吵。 他是读书人，名声对他很重要。 但是他要低头吗？他不甘心！若所有人都低头，他也会跟着低头，可已经有人奋起了，并且反抗出了光明的未来，说真心话，他是羡慕的。 林静漪不知道林子睿此时内心的纠结，她只知道林子睿被欺负了，这可是她的人啊，怎么能任由林老太太欺负呢？ 是的，因为林子睿对她的所有事都极度配合，林静漪已经将林子睿划到自己人的阵营中了。 而且林老太太向林子睿要的，还是她掏钱买的东西，这能忍？ 于是林静漪又退了回去，从万分纠结进退两难的林子睿手中，拿走了纸包，这里面是她送给林子睿的烤鸡。 “瞧我这记性，居然忘了我还有东西在你手里，谢谢子睿哥帮我拿了一路。”林静漪说道。 林子睿会意，接话道：“静漪妹妹不用客气，就这么点小东西，轻得很。” 就在林老太太万分不甘的目光中，林静漪将她眼馋的烤鸡拿走了。 等过一会，林静漪再让林小风悄悄地把烤鸡送到二房，绝对不让林老太太沾到一丝便宜。 别说让林老太太吃块肉了，就连肉香味，林静漪都不让她多闻。 盯着众人艳羡嫉恨不甘的目光，林静漪进了屋，关了门。 “没用的东西，天天巴结她，连这点东西也要不来。”林老太太又有新的理由骂林子睿了。 这下林子睿不忍了，不再傻站在那任由林老太太骂，而是道：“奶，我进屋温书了。” “就你认的那几个字，你也配看书？你装什么相？”林老太太继续贬低他。 他再差劲，也比林子源好得多。 林子睿在心里自我安慰了一番，没理会身后不停歇的骂声，毅然决然地回了房间。翻开书本，逼自己静心看书，他不能因为这些人乱了心神。 他要看书，他要科举，他要考上秀才，他要成功，他要远离大房一家人！ 第153章 巧妙告状 林老太太在院子里叫骂的声音，直到林老爷子进门前的那一刹那，才突兀地停了下来。 林老爷子紧皱眉头，两眉中间形成一条沟壑，本就又累又饿，一回来还听到老婆子又在找茬骂人，他的心情实在是不太好。 这一天天的，就没个安生的时候。 他不满道：“大老远都能听见你的声音，天天吵什么吵。” 一见林老爷子回来，林老太太便不敢再吭声了。她前几天还兴致勃勃地跟林老爷子说，上河村的冯秀才家托人上门向林静漪提亲了，这是一门好亲事云云。 估计是因为林老爷子见林静漪没吵没闹的，说不定心里也挺中意这门亲事，所以就没说什么，以为林老太太只是想早点将林静漪嫁出去，不想让她留在家里，看着堵心。 这中间的弯弯绕绕各种猫腻，林老爷子一点都不知情。 结果林静漪往上河村去了一趟，回来就说亲事不成了。林老太太对着林静漪，那肯定是怒发冲冠，恨不得左右开弓扇肿林静漪的脸。 可当林老太太面对林老爷子时，就有点心虚了，因为她不敢让林老爷子知道提亲一事的真相。 “静漪丫头不听话，我说她几句。”林老太太习惯性地往林静漪身上甩锅。 “幸亏我没听你的话，我要是听了你的话，估计就被你卖了。”林静漪站在房间门口，出言反驳道。 “说什么胡话，什么卖不卖的，哪有这回事。”林老太太否认道，隐晦地朝林静漪那里瞪了一眼，神情有些不自然。 她这是在警告林静漪，不该说的别说。 但是“卖”这个字眼触动了林老爷子的神经，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深深地看了林老太太一眼，转而向林静漪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说出来，爷爷给你做主。” 林静漪怎么可能屈服于林老太太的眼神之下，一听林老爷子要给她伸张正义，立刻就说道：“爷爷啊，我也不是那种不懂事的人，要不是这次奶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我也不会这么伤心。” 她用词很巧妙，没说自己生气，而是伤心。 她可是一个恭敬孝顺的好孙女，怎么敢生长辈的气呢，看她被林老太太逼到了什么程度。 再配上林静漪那悲痛欲绝的表情，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一个小可怜迅速呈现在众人面前。 “真是会演。”赵氏在心里暗暗吐槽了一句，她要不是亲眼见过林静漪半个时辰前是怎么跟林老太太对吵的，现在估计也被她骗过去了。 “爷啊，您可得为孙女做主啊！”林静漪拉长了腔调，做出了要哭的姿态，可是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倔强地不肯流出来。 哭得跟水龙头一样太崩她的人设了，这种将哭未哭的程度刚刚好，既能表现出她的伤悲，又能让人看到她一贯的坚韧自强。 而后林静漪便以这种姿态，将林大才跟林老太太的勾当全说了，还道：“冯秀才跟我说，他与大伯就是几面之缘而已。偏偏这几面之缘，就让大伯起了这等邪念，今个见到秀才，想把我嫁出去换好处，那明天再遇到个员外捕快甚至地痞榴芒什么的，大伯和奶奶是不是还能轻而易举地将我许出去啊？” 告状不是她的本意，林静漪的最终目的，就是让林老爷子拍板作主，以后林家不能有人仗着长辈的身份插手她的婚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没错，但万一这些个长辈，今天好心给她介绍个对象，明天又贴心地介绍个远房亲戚，烦都能把林静漪烦死。 她要的，是任何人都别来指手画脚。 “静漪丫头说的，是不是真的？”林老爷子质问林老太太。 “你听她在那胡说八道，她有多恨我这个老婆子你也不是不知道，反正是花媒婆上门来说的，我是真觉得这亲事好才答应的。谁知道那冯秀才的儿子是个残废啊，我也是被人骗了。”林老太太一推四五六，丝毫不承认这事里有她和林大才的算计。 好一朵清清白白的老莲花，林静漪没想到林老太太敢把自己撇得这么清，跟半个时辰前和她吵架时完全不是一副嘴脸，就差说那天接待花媒婆的人不是她，而是她双胞胎妹妹了。 林静漪是真恨自己手中没有录音笔，不然就把她之前和林老太太对话的内容录下来了，看林老太太还怎么狡辩。 “既然奶这么说，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明天我就请冯秀才来一趟。你和大伯借冯秀才的名头做这种事，我猜他应该很想和你们当面对质吧，毕竟读书人最重名声，怎么能让你们污了他的清誉呢？”林静漪说道，她懒得再跟林老太太因为这事吵了，她要派证人上场。 一边是坦坦荡荡要求对质的林静漪，一边是避重就轻心虚到不敢跟他对视的林老太太，谁的话是真谁的话是是假，林老爷子一目了然。 他道：“不必请冯秀才过来了。” 人家是有功名的人，他一个农户，怎么能因为自家的错事去打扰一个秀才。 然而林老太太误会了林老爷子这话，以为他是不信林静漪，神情中有掩饰不住的得意，刚准备说林静漪几句，就听见了林老爷子接下来的话。 “谁是谁非我心里都有数，之前有些话我没说，我以为大家心里都有数，但我没想到有人这么不知悔改，一而再再而三地错下去。”林老爷子环顾四周，目光从每个人身上扫过，最后定在林子源身上。 “你做了错事被私塾赶出来，我没怪你，只让你跟着我去种田，磨一磨你这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是的性子。可你又去偷田契，我让你罚跪，你却偷懒，我才明白你白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一点廉耻之心也无。最近几日见你夜夜用功读书，还以为你终于知道上进了，没想到又去坑害自家亲人。” “子源啊，书读得好不好不要紧，念书也是要有天分的，你笨一点没关系，但你不能没良心连个人都不做啊。不求你上皇榜中状元，但做人的道理总该知晓啊。”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林老爷子的语气有些悲怆。 第154章 拍板作主 林静漪听见林老爷子这番真心实意的劝诫之言，莫名有些心酸。可惜林老爷子的一番心意，林子源估计是不能领会了。 大房和林老太太都是助纣为虐的人，光靠林老爷子一个人，是没法把林子源领回正途的。 估计林老爷子也不再对林子源抱有期望，只听他说道：“今天所有人都在，我当着大家伙的面说一句，你不要再想着靠这些阴损的手段给自己谋好处了，我不会再让你去拜师念书了。这圣贤书，你不配读。” 不让林子源继续念书还有一个原因，也是最现实的，那就是白费银子。 笔墨纸砚要银子，买书又要银子，明年二月去县城府城考试，又是一大笔支出，林老爷子不可能在一个看不到希望的人身上花这笔银子。 家里因为林子源的事，已经异常贫困，他必须要把银子花到最值得的人身上。所以林老爷子完全放弃了林子源，只把希望寄托在林子睿身上。 就这么点银子，林子源花了，林子睿就没得花，那他肯定选择给林子睿。 “爷爷，我明年二月就要下场考试了，若现在不让我念书，那我的科举怎么办？”林子源半真半假地急切道。 他真的那么想念书吗？并不。 但此时，林子源突然对自己的前途有着无尽的担忧和莫名的惶恐。读书认字，一直都是他在这个家中特权身份的彰显，可现在这层身份没有了，难道他要成为一个地地道道的泥腿子吗？ 如果林静漪能听到林子源的心声，一定会送他四个字：可拉倒吧。 读书认字算什么特权，林小风认的字估计都快比林子源多了。 大房一家，从始至终靠的不过是林老太太的偏爱罢了。而林老太太敢这么肆无忌惮的偏心，是因为林老爷子没怎么管她，从另一方面来说，就是默认了她的做法。 可现在林老爷子不想这么做了，一出手就断了林子源的后路，果然还是老爷子更绝。 “不考了，你考不上的。”林老爷子一锤定音。 “老爷子你怎么能这样？你这不是断了我大孙子的路吗？你还是个当爷的，你就这么见不得他好？”林老太太惊呼出声，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他还有什么路可走？踩着自家妹妹的下半生铺出来的血路吗？”林老爷子重重地问道。 “那又怎么样？冯秀才的儿子人品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只是不能走路而已，配林静漪那贱妮子亏了吗？她一个赔钱货，嫁谁不是嫁，让她帮子源一把不行吗？等以后子源出息了，会记得她的好。”林老太太在情急之下暴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而且一个残废能取到一个正常姑娘，是他沾了光，把人娶回家后肯定会对静漪好的，我这也不算是害了她。” “那既然是这么好的事，又是为了林子源做出的牺牲，为什么不让林静香去？”林静漪听不下去林老太太的狡辩了，反问道，“亲妹妹给亲哥哥开路，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之前你们说是冯秀才指定了我，可我去问了，他没指定人，你们可以再把林静香推销过去，问问人家要不要，说不定还能补救一番。” “我是货物吗？在你嘴里就这么轻贱？”林静香听了这话，怨恨道。 “但这不就是你们大房对我做的事吗？你们对我做都做了，我现在只是说一句而已，你就觉得受不住了？到底是谁过分谁恶毒谁不要脸？”林静漪两手在身前交叉环抱，不屑地看向林静香。 论讲道理，林家没人能讲过林静漪，所以林静香被这一连串的逼问搞得无话反驳。差点就脱口而出：是我哥把你当垫脚石又不是我踩你，你针对我做什么，有本事说林子源去啊。 所幸她还有点理智，知道这话不能说。 最后还是林老爷子拍板作主：“这事不用再说了，以后静漪的婚事，让三房自己做主，你们谁都不能插手。” 说罢，林老爷子就让众人各自回房吃饭去。 一直沉默寡言的林大成，此时突然站出来眼神复杂地看向林老太太，问道：“娘，你为什么要这样？” 从前那样对他就不说什么了，现在又要用他的女儿去换林子源的前程，难道他们三房一家，要世世代代当大房的踏脚石吗？ “老娘哪样了？轮得到你来管老娘？”林老太太每次一对上林大成，这底气就莫名得足。 可能是在她的潜意识里，这个儿子能任她拿捏，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算了。”林静漪插了一句话，“爹，咱们回去吃饭吧。” 说完，她给林小风递个眼色，让小风把林大成拉回去。不然这林老太太再骂一通，多丢人。 不过林大成这次能为她的事去责问林老太太，也算是一大进步了。以前林大成对林老太太的态度，都是被动地说“不”，而且还是在忍无可忍退无可退的情况下。 而这次能主动地站出来，已经非常难能可贵了。这地面上的一小步，实则是林大成人生反抗史的一大步，值得庆祝！ 所以林静漪把两只烧鸡都拿出来了，还道：“一人半只，一顿吃完，敞开了肚皮吃。爷爷那边，等我下次买了再送过去。” 而她给过林子睿、又被迫从林子睿手中拿过来的那只烧鸡，则让林小风悄悄送到二房去。 这次孙氏则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脸：“小风啊，回去跟静漪说，让她下次别这么破费了。” 林小风回去后，乖乖地把这话学给林静漪听。林静漪还没说什么，李氏先不高兴了：“她想什么好事呢，还想有下次？你也是的，给二房这么贵重的东西做什么？你带着静音赚银子，已经够帮扶他们了，不能再这样了。娘知道你是好心，但要知道升米恩斗米仇，不能养大了二房的胃口。” “是因为子睿哥今天陪我去上河村了，我才给他的。你说我买三个烤鸡回来，就咱们三房自己吃，让其他几房干看着，他们心里能乐意啊。”林静漪解释道。 第155章 他的名字 “那也不用给这么多啊。”李氏还是有点舍不得。 她知道闺女有钱，但这银子花在自家人身上，和花在外人身上，那是不一样的感觉。 林大成也站在李氏那边：“你娘说得对。” 每次林静漪买肉回来，林大成都在想，林静漪到底赚了多少银子。但林静漪从没主动提过银子的事，钱也没让他们摸过，林大成也就知趣地不提这事。 但这次见林静漪大手笔花钱花到外人身上了，他才跟着提了一句。 “行行行，我知道了，我保证以后再不这么做了。”林静漪无奈道，她不想跟爹娘争辩，只能认输，“咱们快吃吧，再不吃饭就要凉了。” 三房这边啃着香喷喷的烧鸡，堂屋那边桌子上只有一盘野菜，各人的碗里都是稀沥沥的汤水，看着没几粒米。 林子源一脸吃不下去的样子，但为了不惹林老爷子烦心，他跟喝毒药似的，眼睛一闭，逼着自己把碗里的米汤喝下去，嚼都不嚼，糙米顺着嗓子眼刮下去。 艰难地喝完，林子源恭敬地对林老爷子说道：“爷爷你慢慢吃，我吃饱了，回去温书了。” 林老爷子随意地“嗯”了一声，没说别的。之前林子源每次吃饭都是一脸不耐烦的样子，脸上的表情不像是来吃饭，像是来受苦的，随便吃了几口就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撂下“吃饱了”三个字就走人。 哪像今天这样，既冲他作揖行礼，还跟他汇报接下来要干什么。 太假了，这是林老爷子唯一的想法。在他面前提温书，无非是想让他改变想法，但林老爷子已经下定决心，不会再变了。 “老爷子，看看子源多用功，吃完饭就去看书。你看科举那事，能不能……”林老太太见缝插针地说道。 “念书是为了明理，不单单是为了科举，他现在多念几本书，以后有儿子了，能省一笔念书的钱。”林老爷子坚定想法毫不动摇。 林老太太还想再说，但林老爷子也一口把米汤喝完，起身走了，不给林老太太说话的机会。 他回屋后，把家里的房契田契换了个地方藏，他怕林老太太脑子发热，被林子源撺掇着把棺材本拿出去当了。 这事林老太太做得出来，他必须得防着。 翌日，吴府的人过来取定好的如意枕，林静漪把如意枕和剩下的布料都给那丫鬟。 丫鬟看见剩下的布料，还愣了一下，似是没见过林静漪这么实在的人。 林静漪没太在意那丫鬟的神情，而是道：“你拿回去后，吴小姐若是有哪里不满意，你尽管拿过来我再重新改。” “林姑娘这么好的手艺，我家姑娘必是满意的。”丫鬟客气道。 送走了吴府的人，林静漪便回房在里面穿了一身男装，像上次那样改头换面，准备去镇上。 她今天去镇上有两件事，一是带小乞丐买衣裳，二是去找林大才的那个窑姐，请她来演一出戏。 等林静漪走到破庙时，发现小乞丐今天好像有哪里不一样，细细看过去，她才发现小乞丐和往日的差别之处。 变干净了！没再蓬头垢面的，而是露出了白净的小脸，头发也规规矩矩地绑在脑后，虽然是用破布条绑的，但看起来还挺像样的。 只是他身上的衣裳，怎么看起来湿漉漉的。 “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小乞丐问道。直勾勾的，看得他怪不好意思的。 “你衣裳怎么湿了？湿漉漉的穿着多难受，怎么不换一身？”林静漪也没多想，随口就问了出来。 小乞丐的神情随即一黯，低着头小声道：“我就这一身衣裳。” 昨天林静漪走后，他去河里洗澡了。他想着既然是去帮林静漪试衣裳的，他浑身脏兮兮的，裁缝铺的掌柜可能连进都不让他进，更别提试了。 所以他就把自己收拾了一番，只是这衣裳洗了，放一夜还没干透，只能穿湿的了。 林静漪闻言，恨不得时光倒退让她重回一分钟前，她肯定捂着嘴不说出那话。 想也知道，小乞丐都能把自己饿晕，肚子都填不饱，哪有多余的银钱去买衣裳，她是什么猪脑子，竟然能问出这话，这不是戳人家的心吗？ “你把脸洗干净，看着还挺俊的，你长得像你爹还是像你娘啊？”林静漪为了绕过刚才那个尴尬的话题，又重新找了个话题。 可是话一出口，她又觉得自己说错话了。一般沦落成乞丐的，可能都是弃婴，他说不定都没见过自己爹娘，哪里知道长得像爹还是像娘啊。 她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嘴被诅咒了还是咋的，为何老说错话？ 可是小乞丐出人意料地说道：“我爷爷说，我眼睛长得像我娘，鼻子长得像我爹。” 竟然有家人？ 林静漪发现自己猜错了，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那你叫什么啊？” 她总用小乞丐称呼他，有点不尊重人。 这次，小乞丐沉默了，定定地看着林静漪，眼睛一眨不眨，好似要透过她的面容，去看她的灵魂一样。 望着他清澈坚定又带有几分哀伤的目光，林静漪突然觉得，这是个有故事的小孩。 她现在唯一能猜到的，就是这孩子可能是家里出事了，才沦落至此。应该不是被拐卖，如果是被人拐来的，他肯定是想尽办法回去，但他看似安然地在这小镇上当个乞丐，说明另有隐情。 家破人亡这四个字太沉重了，林静漪不敢再往下想。 “如果我告诉你，你能替我保密吗？”小乞丐犹豫了好久，终于开口。 “我能。”林静漪的语气坚定又郑重，仿佛她即将要听到的，不是一个名字，而是一个事关天下苍生的重大秘密一般。 小乞丐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般，郑重说道：“我叫陆拙言，我爷爷说因为我两岁的时候还不会说话，他就给我起了这个名。” 在这一刻，他突然很想将他的名字告诉眼前这个人，他爷爷死了，他爹娘死了，如果哪天他也死了，就再也没有人会记得这世上曾经有一个叫陆拙言的人。 他想让别人记住他的名字，这是他在这世上存在过的痕迹。 第156章 听到八卦 “你的名字很好听啊。”林静漪努力想把话题往轻松的方向引，因为在陆拙言凝视着她的那一刻，她似乎从他的眼中看到了绝望。 从一个父母俱全家庭幸福的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他曾经经历过的荆棘与绝望，完全是她想象不到的。 陆拙言并没有因这个夸奖而高兴多少，甚至还有些低落。他以前并不喜欢这个名字，觉得它不够微风，三番五次想让爷爷给他换个名字。 可是如今，这个听起来不甚威风的名字，却是他们留给他的唯一念想。 “你在外面不要叫我的大名。”陆拙言特意提醒道。 他是被他父亲的手下以命换命才救出来的，虽然这个小镇看起来很安全，那些拎着刀屠杀他家人的凶手没再出现，可是他不敢掉以轻心。 “那我以后就叫你小言吧。”礼尚往来，林静漪也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了他，“让我们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林静漪，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 朋友？这两个字像是一道天光，微微驱散了陆拙言世界中的阴暗，让他瘦弱的身躯得以沐浴在暖阳之下。 仿佛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在他的心中流淌。这是自他家破人亡以后，感受到的人间温暖。 “静漪……姐姐，”陆拙言顿了一下，用了一个比较亲近的称呼，“去给你弟弟买衣裳吧。” 说罢，陆拙言主动走在前面，似乎是因为刚才称呼的事有点紧张，他在担心林静漪会允许他的靠近吗？ 他可是一个麻烦缠身甚至还会有性命之忧的人啊。 林静漪看出了小朋友的忐忑，跟上他的脚步走出破庙，笑着道：“走慢点啊，小言弟弟。” 她看着陆拙言的背影，发现他走路时后背挺得笔直，每一步踏出去时也非常坚定，从内而外地散发出揍良好家境培养出的好仪态。 确实跟那些弯腰驼背低头走路的寻常乞丐很不一样，陆拙言身上有他们所没有的自信与坚定。 两人一起到了秦记裁缝铺，林静漪领着陆拙言进去。 小孩的衣裳还挺好买的，因为根本不多，就那么几套。因为除了大户人家，镇上很少会有人到店里来给孩子买成衣，都是扯点布自己回去做，老大穿完老二穿，一身衣裳能从最大的哥哥穿到最小的弟弟。 林静漪是设计师，眼睛很毒，差不多看一眼就能知道这个人穿多大的尺寸。今天说是让陆拙言来帮忙试衣裳，其实只是林静漪为了让他心里好受一些，特意说的一个善意的谎言而已。 她挑了一身略大一些的，让陆拙言进去试，这身衣裳她准备送给陆拙言。 小孩去试衣裳时，店里走进来两个穿着打扮看起来还可以的姑娘，其中一个姑娘还带着丫鬟。 这两个姑娘一边问掌柜有没有新出的款式，一边聊天。 其中穿紫衣裳的姑娘神秘兮兮地说道：“李霞柳那事你知道了吗？” “她家卖了人家的定亲玉佩那事啊？我早知道了，她可真够厚颜无耻的，不想嫁就把玉佩还给人家啊，现在既不还玉佩又不想嫁，想什么美事呢？”穿粉衣裳的姑娘对李家的做法很嗤之以鼻，她看不惯李霞柳很久了，“李霞柳以前但凡穿件新衣裳买个新首饰都要在我面前显摆一下，她怎么好意思？她花银子的时候都不觉得亏心吗？” 一听是这事，旁边的林静漪不着痕迹地向那两个姑娘靠近了一些，想将她们的聊天内容听得更清楚些。 没想到李家这事的传播速度还挺快的，林静漪非常满意。 “哎呀，李家那种忘恩负义的人，怎么可能亏心。”紫衣姑娘附和了一句，继而话锋一转，“不过我说的不是这事，这事谁不知道啊，说不定连倒夜香的老大爷都知晓了，我说的是李霞柳的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粉衣姑娘饶有兴趣地问道。 不光粉衣姑娘想知道，林静漪也很想知道。 结果紫衣姑娘跟故意吊小姐妹胃口似的，手指在一排布料上滑来滑去，对店铺的伙计说道：“把这匹布展开我瞧瞧。” 而后一边看布匹上的花纹，一边慢悠悠地说道：“昨天县里办花灯节，有个姑娘落水了，被同行的公子救了上来，那公子将落水的姑娘抱了一路才找到停在街口的马车，一路上两人都紧紧贴着……” “不是说李霞柳麽，你跟我说这做什么……不会是她吧？”粉衣姑娘像是后知后觉一般，难以置信地问道。 “就是她！”紫衣姑娘作为八卦消息的享有者，肯定了她的猜测，还道，“救她的人是王才鑫，家里是开粮铺。这两人一块去逛花灯节，一看就不正常，说不定两人早就眉来眼去了。” “那松公子怎么办呢？”粉衣姑娘叹了口气，有些可怜松公子的遭遇。那么好的人，居然被李霞柳拖累了，真是老天不开眼。 林静漪一边偷听一边在心里暗笑，这可真是一报还一报啊，之前李霞柳有推她进荷花池的嫌疑，现在自己也在大庭广众之下落水了。 绝对是报应！ 不过松公子就不用这两位姑娘担心了，她会好好照顾松公子的。 正想着这事，林静漪一抬眼，发现陆拙言从里间出来了。衣裳穿在他身上很合适，明明就是再普通不过的款式和料子，倒让他穿出矜贵小少爷的感觉。 “挺好的，买了。再去试试这件吧。”林静漪又让伙计取下另一套。 陆拙言拿着另一套衣裳，乖乖地去换了。 旁边的紫衣姑娘拿着衣裳在身上比划，一边问丫鬟好不好看，一边回好友的话：“李霞柳嫁给王才鑫，对松公子来说才是好事一桩呢，这下李家可没借口再拖着松公子了，赶紧把亲事退了，玉佩若是找不回来，就让李家赔银子，待以后松公子高中取得功名，就让李家后悔去吧。” 这紫衣姑娘倒是个明白人，林静漪听了她的话，在心里点点头。 李霞柳跟王才鑫在众目睽睽之下搂抱，还有救命之恩，这不嫁也得嫁了，更别说李霞柳本身就喜欢王才鑫。 看来宋衍深跟李家的事，很快就能解决了。 第157章 去烟花巷 宋衍深退亲的事有了进展，林静漪的心情轻松了起来。 当陆拙言再次换好衣裳出来时，看见的就是一张挂满笑容的丑脸。 是的，林静漪把自己脸上的妆容化得很丑，而陆拙言见过林静漪没丑化自己的样子，所以两厢一对比，她现在的样子显得尤其丑。 蜡黄的皮肤，向下耷拉的眼睛，和又黑又粗的眉毛，怎么看怎么怪异。 “这一身有点小，我穿着手抬不起来。”陆拙言汇报试穿感受。 “小风比你矮一些，你要是穿着小，他穿着就刚好。”林静漪说道。 陆拙言没说什么，让林静漪看过之后，他就进去把新衣裳脱了下来，换上那一身破破烂烂的旧衣服。 林静漪就要了这两套衣裳，交代伙计把两套衣裳分开装。付银子时，她见秦掌柜也没认出她来，不由在心里夸了自己一下，她的伪装真的很成功，连熟人都没认出来。 她让陆拙言拿着衣裳先回破庙，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办：“衣裳你先带回去，等我办完事了再去找你。” “好。”陆拙言应道。林静漪这态度一看就是要办的事不方便跟外人说，陆拙言也很有眼色，没再多嘴问一句他能不能帮忙，而且听话地回去了。 小孩走后，林静漪才往烟花巷那边走，那条巷子里住的大多都是窑姐，林大才之前找过的那个窑姐，就住在那里。 林静漪敲门时，心突然跳得很快，紧张地环顾四周，觉得自己好像在做贼。 “来了来了！”里面传来女子故作柔媚的声音，但等那女子打开门看见林静漪后，奇怪地问道，“来干嘛的？” 这小身板，还没她长得高，就惦记着做那事了？ “来找你谈笔生意。”林静漪小声说道。 那女子盯着林静漪看了一会，似乎是觉得她没什么威胁性，便让她进来了：“进去说吧。” “你知道我这是什么地方吗就来找我谈生意，老娘做的生意，可跟你们小孩子玩过家家不一样。”那女子进屋后，将先前故意扯到肩头的领头拢紧，她还以为是恩客来了，真是白费了她的一番打扮。 来个小屁孩，指不定银子还是从他爹娘的荷包里偷的呢，就大言不惭地说要谈生意，真是笑死人了。 刚好她没事做，找点乐子也好。 “你叫什么？”林静漪先寒暄一下。 “红烟。别人来呢，都叫我烟烟，但弟弟你要叫的话，就要叫我红姐了。”红烟故意这样说，还欲伸手摸林静漪的脸蛋。 林静漪后退一步，躲过去了。 她跟红烟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以免红烟再对她动手动脚：“认识林大才吗？” “你什么意思？”红烟的眼中瞬间闪过戒备，没有了刚才那种对小屁孩不以为然的轻松，“做我们这一行的，不知道伺候过多少个汉子，我是找恩客又不是找相公，记他们的名字做什么。” “看来你认识。”林静漪没错过她眼中的情绪变换，“他经常来吗？你们的关系怎么样？” 红烟这才又认真地看向林静漪，刚才是她看走眼了，还以为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没想到是个来找事的。 “你是他什么人？儿子？”红烟说完后，又自我否定道，“不对，他儿子没你这么小。” “看来你们的关系还不错，你连林大才的儿子多大年龄都知道。”林静漪又从她的话中得到一个讯息，再次问道，“那你喜欢他吗？” “喜欢？”红烟听完后哈哈大笑，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一样，笑完才道，“他的银子，我倒是很喜欢。” 她这样的人，怎么配谈“喜欢”这两个字，她能喜欢谁？她配吗？ “我的银子，你喜欢吗？”林静漪从荷包里拿出十两银子，摆在桌子上。 既然红烟跟林大才之间没有感情，这事就好办多了，不用担心红烟向她告密。 拿出这十两银子，林静漪的心都是痛的，找人演场戏而已，她是不想给那么多的。但如果只拿一二两出来，看起来不太有气势。 就先这么着吧，先把人唬住再说，价钱一会慢慢谈。 “你想做什么？”红烟有些摸不清对面那人的套路。 她原先还以为这人是林大才的妻子派来找事的，可看他从始至终都一脸平静，又不像是来找麻烦的。 “我想让你替我做一件事，去林大才家里演一场戏。”林静漪仔细跟她说了要演什么戏。 红烟听完后，震惊地看向林静漪，心说这人和林大才有什么仇怨，居然能想出这种办法去搅和人家家里的清净。 “不行不行，你让我这么做，你是痛快了，我以后还怎么在这一行做生意。”红烟有所顾虑。 “所以让你去林家村啊，你在林家村搅的风雨，又下不到镇上来。只要你不说，这镇上谁知道你去林大才家里闹事了，难道林大才还敢四处宣扬这事？”林静漪劝说道。 这事一出，林大才捂着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四处跟红烟的恩客说：你们别去找红烟了，红烟不是个东西，跑我家里闹事。 他有脸说吗？还嫌不够丢人啊。 “你也不用害怕林大才会报复你，他就是一个小酒楼的账房先生，要钱没钱要权没权，他能报复你什么啊？而且他家里一儿一女，也都到了要娶媳妇嫁汉子的年岁了，再加上他儿子前不久还偷了家里的田契拿去当，仅剩的一亩田到现在还没赎回来呢，你觉得他以后还有银子来你这消费吗？”林静漪继续劝说红烟。 在她看来，红烟不想去林家演戏，无非是因为怕得罪林大才，或者是舍不得林大才的银子，毕竟她就是靠这些恩客活的。 赶走一个恩客，她的银子也就少了一些。 但林大才没钱成穷鬼了，他还能有银子来窑姐这消费？ 是拿现成的银子好，还是守着林大才这个没钱消费的恩客好，林静漪相信这对红烟来说，应该不是一道难以抉择的选择题。 “你能给多少银子？”红烟最终还是意动了。 第158章 找人演戏 红烟觉得林静漪说的话应该没错，林大才可能是没钱了。 以前林大才来她这来得勤不说，还时不时地给她带些小东西。最近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她向林大才要东西的时候，林大才还推三阻四的。 而且她别的不会，识人是最清的，林大才也不是那种能为了她抛妻弃子的人，只是手里有闲钱了就来找个乐子。如果林大才以后把银子都花在他儿女身上，那她连一分都捞不到了。 还不如趁这个机会，从眼前这人手里多要点银子。 “二两银子。”林静漪伸出两个手指头。 十两是她拿出来给红烟看的，这样比较有气势。要真让她拿十两给红烟，还不如让陆拙言帮她，直接抱着林大才的大腿喊爹，照样能让林家大房爆发一场家庭大战。 到时候的场景就是钱氏怒吼：“林大才你说清楚，这是你跟哪个贱人生的儿子？” “我不知道啊，他根本不是我儿子！” “你不知道？你连她是哪个女人生的都不知道，你在外面有几个女人？” “我是说他不是我儿子，我在外面根本没女人！”林大才说后半句话时有些心虚。 这时陆拙言就在一旁煽风点火：“爹，你怎么能不认我？你看咱俩长得多像……” 然后钱氏又开始跟林大才吵，觉得光吵架不解恨，说不定还会打起来…… 这样想想，似乎也挺有意思的。 不过想归想，真让林静漪这么去做，她是不愿意的。毕竟陆拙言家破人亡了，而且明显还处于没走出来的状态，现在让他对着别人喊爹，那不是为难他吗？ 而且林大才也配让陆拙言喊爹？辱陆拙言了。 所以还是先用红烟这个有优势的演员吧。 但是红烟觉得银子不够：“少了点，二两银子还不够我买一支簪子呢。” “那你拿出一支价值二两及其以上的簪子，让我开开眼。”林静漪不太客气地说道。 对方这是要加价了，她的态度就要强硬起来。她扫了一眼红烟头上的首饰，便知她在装腔作势。两支簪子都是镀银的，边角处有些磨损，仔细看能看到里面泛着黄黑颜色的铜。 红烟去给她开门前，肯定装扮过自己，说明这两支簪子是红烟的首饰盒中最拿得出手的。最值钱的首饰竟然是两支镀银且磨损的簪子，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有钱人啊。 这就从侧面反应了，红烟待客时的要价不高。毕竟暗娼跟青楼里头牌，是根本不能比的。青楼里的头牌，多的是为她一掷千金的公子少爷富商。但小窑子里的暗娼，接待的都是些贩夫走卒，去不起花楼的人才来这里，一次能给几个钱？ 农户人家一年的生活费，差不多就是三四两银子，那么林静漪出的二两银子，算是高价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看来你是不想让我帮忙了。”红烟想要提价，便开始拿乔。 “红姐，你要先搞清楚一件事。你办事我不出钱，只跟你说一句谢谢，这才叫请你帮忙。但现在是你出力我出银子，这叫合作。既然是合作，那双方就是平等的，我用什么态度对你，取决于你用什么态度对我，明白吗？”林静漪气场大开，像坐在谈判桌旁跟人谈判一样。 其实二两银子林静漪都觉得多，她刚才是不了解行情，凭感觉说的价钱，现在有些后悔了。 但是她也没往下降，只想着快点把这事谈妥：“我也不是非你不可，找你只是因为你熟悉林大才。你要是不想合作，我也可以去找别人，说不定人家比你会哭还比你要价低呢？” 林静漪慢慢地攻破红烟的心里防线，一次又一次地告诉她：你不是无可替代的，我还有很多选择，但你的选择只有我一个。 “你要是去找别人，你就不怕我把这事告诉林大才？”红烟很不服气，她长这么大，还从没被一个小屁孩压制过。 “你尽管去，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手中一点证据也无，说出去谁会信呢？就算林大才信了，也不妨碍我派人去闹，照样能闹得他不得安生，毕竟女人的疑心病是最不好消除的。”林静漪不怵红烟的威胁。 只要钱氏开始怀疑林大才，那林大才就没好日子过了。再想像以前那样，自己每个月拿着一钱银子在外面潇洒，让家里的妻儿去啃爹娘的老本，想都别想！ 而且她今天的伪装，连秦掌柜都没认出来，而且她还特意在鞋子里加了厚垫子，身高也不一样了。就算到时候红烟在林家看见身着女装的她，也绝对认不出来。 毕竟身高都不一样，怎么可能是一个人呢？ “决定好没有？我一会还有事。”林静漪开始催促。 红烟终于下定决心：“二两就二两，给银子！” “哪有事还没办就让人掏钱的道理。”林静漪无视红烟伸出来要钱的手，“等你把事办了，我再给银子。” “那不行，万一你是骗我的怎么办？你知道我是谁住在哪，但我对你可是一无所知。你现在忽悠我去林大才家闹事，要是等我事情办完了却找不到你的人，那我不是白干了吗？”红烟不信林静漪。 现在是林静漪不信红烟，怕她拿了钱不办事；红烟也不信林静漪，怕办了事没钱拿。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谁也不服谁。 最后，还是林静漪想了个办法：“这样，我给你二百文的定金，等你把事办完了，我再把尾款付给你。” “定金太少了，要五百文！”红烟要加价，这次轮到她反过来说服林静漪，“我就住在这，人也跑不了，不可能拿了银子不办事的。我要是没把事办好，达不到你满意的程度，你尽管来找我。”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去换零钱。”林静漪答应了。 她去外面街上买了两斤肉，把银裸子换开，再回到烟花巷把定金给红烟，交代道：“你今晚准备一下，明天就去林家，穿得朴素一点。说辞你自由发挥，但大概内容就是我先前跟你说过的那些。” 第159章 疯狂决定 “你再跟我说一遍。”红烟要求道。 她第一次听的时候，根本没用心记，只觉得林静漪是在说笑话，不认为自己会去做这事。结果不到半个时辰，她就被自己打脸了，求着林静漪再说得详细一点。 林静漪只好又把演戏的内容跟红烟说了一遍，说完后又问：“这次记住了吧。” “明白了，这一点都不难，明天你就等着瞧好吧。”红烟拿了林静漪的银子，再对她说话时，态度就不自觉得卑微了起来，像是在讨好一般。 林静漪点点头，临走前又嘱咐了她一些注意事项，比如林老太太刻薄、林静香很会装之类的，把她即将要攻略的人物角色性格都说得一清二楚。 说完后林静漪就走了，只等着明天看好戏了。 出城路过破庙时，林静漪走进去，看见陆拙言坐在干草上，两只手捧着下巴正在那发呆，两套新衣裳被她放在了腿上。 因为这四处都是脏兮兮的，陆拙言怕弄脏了新衣裳，只好把衣裳放在自己身上。 看见林静漪过来，陆拙言把衣裳递给她：“给！” 林静漪顺手接过去，问道：“你中午吃什么啊？” “我一会去河里捞鱼。”陆拙言说道。 虽然他烤的鱼不好吃，但能填饱肚子就已经很好了，他不能奢求那么多。 听到这话，林静漪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发现，人有时候不能对某件事了解太深，因为一旦知道的越多，她想做的事也就越多。 在她第一次见到陆拙言时，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小乞丐，看他饿晕了，就给了两个肉包子。她当时还在想，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她没能力帮他太多。 可是后来再见陆拙言，大概猜到他的过往之后，对他的怜惜愈发增加，忍不住想帮他更多。想让他吃饱，想让他穿暖，想让他平安顺遂。听到他要去捞鱼后，就担心他万一溺水怎么办，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独自去河里呢。 她想着想着，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个疯狂的、冲动的想法。 “你怎么不说话？”陆拙言见她突然发呆，便问道。 “你有仇家吗？”林静漪突然问道。 这是她猜想的，因为陆拙言跟她说，不能在外面叫他的名字。一般只有害怕仇家寻来，才会这么小心。 “有。”陆拙言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这么问，艰涩地吐出一个字。 是害怕他会带来麻烦吗？ “你是在哪惹上的那些人？或者说你的那些仇家可能会寻到这边来吗？”林静漪问得更详细了。 “在南疆惹上的。那些人在南疆杀了我的爹娘和爷爷，常叔拼死将我救出，送我上船，让我逃到京城去。但他没来得及跟我说到京城找谁，就去了。”回忆起血淋淋的往事，陆拙言满目悲凉。 “你为什么没去？”林静漪不解。昌平镇是北边的边陲小镇，跟南疆隔着十万八千里，从南疆到昌平镇，中间势必要经过京城。 但陆拙言来了昌平镇，就说明他没去京城。 “因为从我记事起，我娘就一直告诉我，京城是最危险的地方，里面住着吃人的恶魔，让我不要去。”陆拙言知道吃人是假的，但京城的危险是真的。 当他站在京城的城门外时，他的脑海中一直闪过娘亲说的那几句话，最后还是选择继续向北行走，去离京城最远的地方。 他爹娘爷爷被杀，大哥二哥在两年前的风城之战中战亡，他孤身一人在这世上，去哪不都是一样吗？ “那你愿意去我家吗？”林静漪问道，不待陆拙言回答，她就自顾自地说道，“我家有个老太太比较烦人，她可能会对你说一些不好听的话，你不要在意她。我有个弟弟，比你小一些，你们可以一起玩一起学习。我爹娘也很好，我可以帮你编一个假身份，你借助在我家，他们不会反对的。” “你刚才说什么？”陆拙言愣了，他是不是听错了。 她刚才问他那么多，难道不是因为害怕别人来寻仇而远离他吗？ 林静漪无奈地笑笑，不仅陆拙言不敢相信她刚才说的话，连她自己都难以置信，她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我说，你要跟我回家吗？” 就当她一时冲动、爱心泛滥吧。 如果没遇见过倒还好，如果陆拙言跟别的小乞丐们在一起，三五成群的有个伴也还好，可偏偏他不是！ 他就像一根野草一样，被狂风吹袭，被骤雨打击，被凛冽的冰雪覆盖，可依旧在来年春天顽强坚韧地扎根在地里，随着微风摇摆。 他是旷野中的一根野草，而她是异世来的一缕幽魂。 可能这就是眼缘吧，天下这么多可怜人，林静漪独独被他一个人打动了。 就是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林静漪冲动了一次：“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养你到成年。当然，娶媳妇这事你还是要自己来，我应该包办不了这么多。” 她不是只做决定不管后续的人，林静漪算了算自己的小金库，多养一个人是绰绰有余的。而且她以后还会接着赚钱，多养一张嘴吃饭不难。 陆拙言心中百味陈杂，错愕、激动、犹豫、感动、纠结各种情绪在他心头萦绕，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不再是以前那个不知世事的小少爷了，这大半年，他从南走到北，知道活着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林静漪没有义务去帮他，他很有可能会带来麻烦。 “可是我有仇家。”陆拙言缓缓说道。 “南疆的仇家，再怎么追也追不到昌平镇吧，更别说林家村了。”林静漪不是特别担心仇家这事，陆拙言一个小孩都能从南逃到北，说明那些仇家根本不知道他的踪迹。 而且林家村那里，一年到头除了收赋税的时候，会来几个捕快，其他时候连官的影子都见不到，所以不管陆拙言的仇家那条道上的，都不用担心。 林家村是边陲小镇下的偏远山区，她就不信，那么仇家有这么大的人力物力财力，把每一块土地都翻个遍。 第160章 带人回家 “我要想一想。”陆拙言是想去的，一个人活得这么艰难，现在有人可以依靠，说不心动是假的。可是他怕给林静漪带来麻烦。 “不用想了，当你说出‘想一想’的时候，说明你已经做好决定了。”林静漪很有派头地说道：“把这身衣服换上，跟我走吧。” 当林静漪强势起来，陆拙言那本就有所动摇的心，就彻底偏向她了：“那衣裳不是买给你弟弟的吗？” “现在你也是我弟弟啊，所以这套大的你穿。”林静漪指了指陆拙言当时试的第一套衣裳。 她给陆拙言编了个假身份：“你的本名既然不能让外人知道，那你就再给自己起个新名字，到了我家后就叫你那个新名字。身份嘛，就说是小时候被人贩子拐走了，被拐的时候太小，忘记家在哪里了，后来好不容易从人贩子手中逃出来，一直流浪到这里。刚才我的荷包在街上被人偷了，是你帮我抢回来的，我为了感谢你，就带你回家照顾你。” 陆拙言听到“弟弟”两个字时，眼眶红红的，他不想让林静漪看见，就跑到佛像后面换衣裳，用小手偷偷擦眼泪。 换好后，陆拙言走到林静漪面前，低着头道：“那我以后就叫许念深吧。” 他娘亲叫许若云，父亲叫陆湛深，他只能用这种方式，纪念他们了。 “好的，小深，咱们走吧。”林静漪向他伸出手。 陆拙言，哦不，现在是许念深了，站在原地踌躇片刻，最终还是把自己的小手塞进林静漪的手中。 在那一刻，他的世界天光大亮，再无黑暗。 林静漪带了个小孩回去，自然在林家引起轰动。 “这谁？”林老太太拦着他们，问道。 “我的荷包被人偷走，他帮我抢回来了，我请他吃顿饭，不行啊？”林静漪的气势比林老太太更足。 多么理所当然的一件事，轮得到林老太太在这叽叽歪歪？ 如果一回来就说要收养个孩子，林老太太肯定不愿意。虽然也轮不到林老太太拒绝，但她要是炸了，总归是件麻烦事，会给许念深一种林家不欢迎他的感觉。 所以林静漪就先找个说辞，等这一顿饭又一顿饭地吃下去，林家众人就会熟悉这个人的存在。至于收养的事，她之后再悄悄地跟李氏和林大成商量。 她现在要是能搬出去住独门独户该多好，做什么事都没有顾忌，哪还会像现在这样，绞尽脑汁地找借口。 “真是有本事，买的东西不给自家人吃，反倒要送进一个外人嘴里。”林老太太用她那双吊三角眼斜着看许念深。 许是想用恐吓的目光吓走他，让他知难而退。 林静漪感受到许念深被她拉着的那只手握紧了一下，便冲他眨眨眼，让他不要介意。转而对林老太太说道：“这还不是跟你们学的，您老都能把我这个亲孙女送到外人手里，我请别人吃几顿饭又能怎么样呢？” 林老太太还想说什么，却被林静漪一瞪：“我用自己的银子请人吃饭，您就别管了。咱们都分家了，您就少管闲事少说话，省得您说的多饿得快，这饿得快吃的就多，小心您这点粮食吃不到过年。” “你说我多管闲事？你以为老娘爱管你的事啊？”林老太太先指指自己，又用手指点向林静漪。 “既然不爱管，就别再叨叨了。”林静漪不软不硬地回了一句，然后拉着许念深回屋了。 房门一关，她就赶紧向许念深解释：“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我家有个老太太特别烦人，就是她！她有四个儿子，只偏心老大，其他三房的人都不喜她。好在我们已经分家了，以后她说的话你不必在意，她还管不到三房头上。” 许念深小声地“嗯”了一下，没说别的，神情中透露出来到一个新地方的紧张与不安。 林静漪也没说太多，只向他介绍了林家的情况，想着一会等小风回来，让他带着许念深多玩玩。 两个小孩子在一起，玩玩就熟了，比她说一大堆安慰的话都管用。 午饭做得很丰盛，这是许念深在林家吃的第一顿饭，就当是他的接风宴。 李氏和林大成回来后，林静漪也用的是刚才那个说辞，两人没说什么，只庆幸林静漪没出事。林小风一听许念深竟然还能抓小偷，立刻对他崇拜得不能行。 “你是怎么抓住那个小贼的？你怎么那么厉害，你能不能教教我，我也想变得像你这么厉害。”林小风跑到许念深身边，两眼亮晶晶地望着他。 他要是学会这一招，他以后再玩游戏时就能当将军了，谁也打不过他。 这可把许念深难住了，这让他怎么说，他根本就不会抓小偷。但林小风这么崇拜他，他不能让林小风失望呀，于是许念深打了一套拳，这是他爷爷教他的。 林小风看得眼睛都直了：“教我教我！” “先吃饭，其他的事等吃完饭再说。”林静漪喊两个小孩到桌边坐好，准备吃饭。 吃完饭，林静漪把迫不及待想学拳的林小风按住，让两个小孩去午睡。 等林小风午睡起来，他又风风火火地把许念深拉出去玩，他要让那些小伙伴见识一下，他恩人的武功。 是的，林小风觉得，许念深帮了他姐，就相当于是帮了他，那就是他的恩人。 两人在外面玩到天黑才回来，林静漪顺理成章地留下他吃晚饭。 吃完晚饭后，李氏把林静漪拉到一边，小声问道：“这谁家的孩子，你还不赶紧送回去，省得人家爹娘着急。” “他没有爹娘了。”林静漪的语气很哀伤，将她编好的那个故事讲给李氏听，然后又道，“你说他这么可怜，我就想着让他在咱们家多留几天，反正就是几碗饭而已，又不是供不起，你说是吧。” “我说是不是有用吗？你都想好了还问我。”李氏把林静漪的那些小心思摸得一清二楚，不过她也没反对。 一是真的可怜这小孩，二是那五十两银子给她的底气。 有钱！请这孩子吃几顿饭不算什么！ 第161章 转达此事 “那你一会也跟我爹说说，让他知道一下。”林静漪懒得再去找林大成解释一遍，有些话夫妻间传达，比她说要管用得多。 “那孩子今晚睡哪啊？”李氏问道。 林家的院子大，房间也盖得多。三房这边是李氏和林大成夫妻俩一间房，林静漪和林小风一间房。 自从林静漪穿来后，她就在炕上横着拉了一个帘子，勉强把一张床分成两半。毕竟林小风也五六岁了，要让他建立起性别意识。林静漪每次在屋里换衣裳，都让林小风出去。 这也是她疯狂想搬出去的另一个原因，林静漪想睡一张单属她自己的床，有一个独立的空间。 “让他跟小风挤挤，小孩嘛，不占地。”林静漪觉得那床够大，两个小孩能睡下。 “那就行，小风一有个伴就玩野了，你出去把他俩叫回来，别在外面玩得太晚。”李氏说道。 林静漪领了她娘颁布的任务，去外面喊两个小孩回家。 小孩没喊来，她自己的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往村口走去。林子睿还没回来呢，她现在去村口，应该能等到他和宋衍深。 她今天在秦记裁缝铺听到的那些话，得跟宋衍深说一下，让他早做打算。 这次时间赶得巧，她刚到村口，就看见林子睿正在跟宋衍深告别。 看见林静漪来了，林子睿冲宋衍深调侃道：“看来还要麻烦衍深兄多留一会了。” 他说完就走了，给这两人腾地方。 林静漪和宋衍深往路边的偏僻处走去，确定四周无人后，林静漪才将她白天听到的那些话告知宋衍深，而后说道：“这事你回去后跟宋伯父说一下，李霞柳跟王才鑫这事，大半个县城都知道，李家现在估计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不可能再拖了，说不定会主动找你们。” 这事宋衍深还真不知道，只是白天时，赵永珏一直用欲言又止的眼神看着他，但等到最后下学，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当时就觉得奇怪，因为赵永珏不是一个能憋得住的人，平常一打听到什么消息，都会第一时间跟他说。 今天赵永珏一直不开口，宋衍深就猜测赵永珏想说的事是不是跟他有关，结果果然是。估计赵永珏是害怕伤到他的自尊心，所以一直忍着没说。 毕竟从小定下的未婚妻，被别人从河里救出，还被男子抱着走了半条街，这放到谁身上，都是一个耻辱吧。不过宋衍深并没有很在意，他只是觉得，终于能摆脱李家了。 其实赵永珏在宋衍深面前也没表现得这么明显，只是宋衍深太敏锐了，不仅观察到赵永珏的情绪，还能立刻把林静漪说的事和赵永珏白天的一些异常联系起来。 “这件事情拖了这么久，终于能有一个结果了。看来林姑娘当时说的是对的。”宋衍深说道。 “我说什么了？”林静漪不太明白，她说过的话太多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宋衍深指的是什么。 “林姑娘先前让我不要着急，不要把心思都放在这件事上。若林姑娘没这么嘱咐，我可能早就跟我爹一起去李家了，说不定还会吃闭门羹，哪会像现在这样这么轻松。”宋衍深把这归功于林静漪。 他现在可以稳坐钓鱼台，只等着李家人上门了。如今，是宋家处于优势地位。 “哪个啊，没什么的。”林静漪觉得完全是老天爷在帮忙，如果只靠话本的作用，根本没这么快。 谁能想到，李霞柳竟然落水了，这也太巧了。 话本让大家看清了李家人的真面目，落水则让李霞柳无路可退，二者合在一起的威力，果然不同凡响。 但林静漪不知道的是，巧合的背后，其实藏着人为的痕迹。 宋衍深刚欲说话，肚子的声音便先他一步响起。 是肚子饿时传出来的咕噜声。 他耳尖有些羞红，不好意思地说道：“林姑娘，在下失礼了。” “这有什么。”林静漪满不在乎地说道，“你快回去吃饭吧，念一整天的书也怪累的。” 她上高中时，每天用脑也饿得快，据说男孩子更甚，每天晚上回寝室后都要加餐，学校小超市的桶装泡面是卖得最快的。 有一次她的男同桌甚至跟她说，因为没买到泡面，晚上饿得想啃桌子腿，最后灌了一肚子白开水才勉强有饱腹感。 宋衍深也差不多是高中生的年纪，饿得快很正常。 看见林姑娘不太在意这事，宋衍深才稍稍放心，他很是在意自己在林姑娘面前的形象。 “那我就先走了，林姑娘路上小心。”宋衍深轻声说道。 “你走路也要注意啊，今晚月亮没出来，黑得很。”林静漪也关心道。 两个人告别后，各自往家走。 林静漪觉得她和宋衍深现在的状态，就像是高中生谈恋爱，两人在同一个学校但不是一个班，所以每天只有下了晚自习后，才能偷偷摸摸地见上一面。 等宋衍深搞定李家那边的事，他们俩之间应该就可以晋升为大学生谈恋爱。 她一路上都在想这个事，等走到院子门口了，才想起来李氏交给她的事还没办。 她忘记喊林小风和许念深回家了，只好又转回去找他们。 好在这俩也知道天黑透了，该回家睡觉了。林静漪没走多远，就看见这俩小孩手拉着手回来了，林小风还一蹦一跳的。 “好好走路，天黑了看不清路，万一有东西把你绊倒了，你可别哭着喊疼。”林静漪关心道。 “我可从来不哭。”林小风拍着小胸脯说道。 他姐怎么能在新伙伴面前揭他的底呢，小深这么厉害，知道他哭后会不会笑话他不勇敢啊。 小孩子的心思更难猜，林静漪也不想猜，随便说了一句：“不哭最好。” 三人一起进了院子，林静漪打水让他们泡脚，小孩的脚其实挺臭的，因为天天在外面玩，出太多汗。古代又没有那种除臭鞋垫和透气鞋，鞋子一脱，那味道简直了。 睡前洗脚才能上床，这是林静漪的硬性规定。 林老太太见那小孩还没走，便在林老爷子耳边撺掇道：“看看林静漪那死丫头，说好只让他吃一顿饭，现在都留人在屋里歇了，天天胳膊肘往外拐。” 第162章 大河想法 “也没吃你的饭，管这么多做什么。”林老爷子对林老太太的埋怨不以为然，淡淡地说了一句。 而后在床上转个身，背向林老太太，闭着眼准备睡了。 “怎么不是我的饭……”林老太太小声嘟囔道，但不敢再说出更过分的话。 可是在林老太太心里，林静漪的东西就是她的，就该拿给她大孙子用。现在都用到外人身上，真是在割她的肉喝她的血。 林家其他几房中，也都在谈论林静漪带个小孩回来的事，大多都认为林静漪自私没良心，因为在她们的观念中，好东西不分给她们一份，那就是冷心冷肺的白眼狼。 特别是赵氏，对林静漪的怨念尤其深，因为之前林静音问林静漪要东西吃，林静漪宁愿跟四房吵一架都不愿意给。结果现在领了个无亲无故的陌生人回来，又是吃又是住的，谁心里能平衡啊。 赵氏一个劲地在林大河耳边说那些抱怨的话，林大河烦了，不耐地说道：“家都分了，想占便宜也不是你这个占法，人家又不是欠你的，凭什么因为你想吃人家就要恭恭敬敬地送上来啊？” 他吃过林静漪的东西，之前林静漪给他三哥三嫂送东西的时候，林大河总能蹭到一点。 他看得明明白白，林静漪一点都不小气，甚至还很大方，不过她的原则就是：我的东西我可以给，但你不能伸手要。 像他家婆娘这种心理和做法，估计一辈子都要不到林静漪的东西，哪有追在人家屁股后面问人家要的。 “你是哪边的？你怎么还帮着林静漪说话？分家了她就不是林家人了？就算是分家了，她还要喊我一声四伯娘，我吃她点东西怎么了？”赵氏不高兴了，掐了林大河一下。 她因为心情不好，下手有点重，林大河疼得直抽气，把赵氏的手打开：“我不是帮着她说话，我只是在讲道理而已。你要是认为林静漪的东西该给你，那之前老太太问你要粮食的时候，你怎么不愿意啊？用你的话说，你还得冲老太太喊声娘呢，你不也没给吗？” “这两件事能一样吗？”赵氏立刻反驳道。 “怎么不一样？不都是仗着长辈身份问人家要东西吗？”林大河说了句大实话，一语道破关键。 他可没赵氏那么小气看谁都不顺眼，天天不是说这个就是骂那个。他都三十多了，连个儿子都没有，以后死了还不是要靠侄子给他摔盆。 现在看来林子源是不成了，他得在林子睿和林小风里面选一个。所以不管是二房还是三房，林大河都不想得罪，以后送终就靠这两个侄子了。 但这些话他又不能跟赵氏明说，因为他一说，赵氏就要跟他吵，说什么你骗老娘嫁给你在林家吃苦受累这么多年，你还有脸嫌弃老娘不能生儿子…… 所以只能悄悄地向二房三房卖好，抓住机会就提点赵氏几句，让她别老跟林静漪做对。 “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只许你伸手问林静漪要，不许老太太伸手问你要，只进不出，凭什么好处都让你得了？”林大河见赵氏迟迟不反驳，便又多说了几句，“以后你少找林静漪的事，三房眼看着就要起来了，你跟她吵能得什么好处？” 关键是赵氏还吵不赢林静漪，反而自己憋了一肚子的气，傻不傻啊。 “谁让她天天显摆的，顿顿都吃肉，这整个林家村哪一户的日子像她那样过？不就是故意馋静音，想让四房不安生吗？”赵氏明白林大河说得没错，但她心里就是不服气，又胡编乱造找了个理由。 反正她就是要把林静漪批一顿。 这次林大河没反驳，但他在心里说了一句：你也太高看自己了，林静漪还真没把你放在眼里。 但他没敢说出来，怕赵氏听了之后又闹腾。 林静漪是不知道其他几房这么热闹，她把两个小孩哄睡后，又在屋子里添了一盆冰。小孩子火气旺，两个小孩挤一块就是两个小火炉，她要是不添盆冰，估计他们半夜能热醒。 翌日，林静漪被屋外的鸡鸣声叫起，她推门出去，碰见林子睿在院里洗漱。 见她出来，林子睿问道：“昨天我也没来得及问你，你怎么把那小孩带回来了。” “我准备收养他。”林静漪见四周没人，这才悄悄跟林子睿说了，她觉得林子睿是那种能信任且话不多嘴严实的人，“不过也不算是正规意义上的收养，就是让他在家里吃住，顺便供他读书，其他的事不管。” 因为许念深的身份敏感，林静漪还没想好要不要把许念深落到三房的户籍上。因为现在林家几房共用一个户籍，要想加上许念深，这中间的麻烦事太多了。 手续文书什么的，等以后三房独立了，再去办吧。 “你这还叫其他的事不管啊？吃穿住读书，可比大多数人养孩子都尽心尽力，你怎么想的啊？你才多大啊？”林子睿惊讶道。 林家村也没多少人家送孩子去念书了，静漪妹妹开口就是送人读书，她是怎么想的。 自己还都是个半大的孩子呢，就想着养别的小孩，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等他以后能独立生活了，我就不管了，其实只管衣食住行，也花不了几个钱。”林静漪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养孩子之所以费心费力费钱，绝大多数是因为要给儿子出聘礼，要给女儿出嫁妆。等儿子成亲后又带着媳妇来啃老，这有多少钱都不够他们啃的。” 说着，林静漪往大房那边瞟了一眼，大房可不就是典型的啃老族。连儿子带孙子都去啃林老太太，说不定以后还有曾孙子。 “所以我带小深回来，只是多张嘴吃饭而已，别的没什么好费心的。”林静漪肯定道。 而且她前世今生的年龄加在一起，估计都能当林子睿的阿姨了。她做这个决定的时候，虽然是疯狂的，但她后来慎重且仔细考虑过了，这件事是可行的。 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 第163章 晨间谈话 林子睿诧异地看向林静漪，惊讶于她的想法和思路居然如此奇特，跟常人大不相同。 她的话乍一听，会让人觉得她是在胡说八道，可是仔细一想又觉得有些道理。 小孩子嘛，吃吃喝喝能花几个钱，而且那孩子也这么大了，该懂的事都懂了，再过三四年都能当半个劳动力了，只要不负担他以后的生活，这么想想似乎也不亏，就当是认个干儿子，以后三伯和三伯娘还能多个人孝顺。 这样想想似乎是很美好，但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你有这么多银子吗？要是送他去念书，可得不少银子。” 林静漪不想透露自己的经济状况，便打了个马虎眼：“我现在没有，但我以后会有的啊。”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我劝你多想想。”林子睿劝道。 “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这事你先别说啊，一定要保密，现在只有三个人知道这事，如果有第四人知道了，你会被我……”林静漪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用手在脖子那来回划了几下。 “放心吧，你还信不过我吗？”林子睿一边说，一边把手按在嘴上，表示自己绝对不外传。 讲完这事，林静漪也洗漱一番，在锅里煮了七个鸡蛋，准备让林子睿带走两个，剩下的自家吃。 她发现三房吃的最快的，不是米面和肉，而是鸡蛋。每次去镇上买鸡蛋也挺麻烦的，但是如果在院子里养鸡，她又懒得照顾，而且可能她一不留神，母鸡下的蛋就被林老太太她们偷走了。然后跟她说，母鸡今天没下蛋。 她又不能天天正事不干，就守着母鸡看它下不下蛋吧。 “你蹲这发什么呆呢？”林子睿见林静漪蹲在炉子前面神游天外，便开口问道。 “你说，在哪买鸡蛋比较方便。”林静漪请教道。 “家家户户都养鸡啊，你看你跟谁家比较熟，去问他们买啊。”林子睿说道。 三房吃鸡蛋快这事他深有感触，一家四口一天一个，而且有时候还要他和宋衍深的两个，他是从没在林家村见过这么奢侈的吃法。 村里大多数人家的鸡蛋都是攒着拿到集市上去卖，很少有自己吃的，林静漪要是问他们买，还能让他们省点路费。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林静漪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她之前真是进入了思维误区，老想着在镇上买，忘了镇上的鸡蛋也都是农家提供的。 这就方便多了，林静漪准备一会去二柱家看看，那次去他家借牛车，在他家院子里看到不少鸡。 早饭煮的白粥配鸡蛋，再把昨天买的肉包子热了热，林静漪怕天热肉包子不耐放，便给林老爷子二房四房都分了点。 而且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她现在给林家众人分东西，等以后收养许念深这事爆出来，希望他们能少叨叨，也算是收买人心了。 林大河拿着林静漪给的肉包子，心说还是亲侄女靠得住啊，更加坚定了以后要顺着林静漪的决心，还顺便斜了赵氏一眼：“瞧瞧这是什么，昨晚还在屋里说人家，今早静漪就送肉包子过来了，你亏不亏心？” “我有什么好亏心的？这是她应该的！”赵氏嘴硬道。 偏偏这话让林静漪听见了，她站在院子里大声道：“四伯娘，有的吃还堵不住你的嘴啊？这种事，从来没有应该不应该一说，全看我愿不愿意。你今儿惹了我，以后你就不在我愿意的范围内了。” 她还担心这次送了吃的，以后那些没脸没皮的会天天问她要。现在倒好，赵氏主动出来解了这个危机。 她要是不杀鸡儆猴，也太对不起赵氏的这份情谊了。林静漪要让她们记住，谁都别想从她手中捞东西，除非她愿意。 “看把你狂的，能吃肉包子了不起啊？”赵氏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别的不敢说，最起码比你厉害点。”林静漪笑得灿烂。 这张笑脸对比着赵氏那张气得通红的脸，让林大河不禁说了一句：“你说你，少说几句不行吗？好好的一件事搞成这样。” “静漪啊，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四伯念你的好。”林大河赶紧向林静漪卖好。 林家几兄弟里面，林大才最心狠自私，林大成最沉默老实，剩下一个林大河，是最滑头的。 林静漪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便没接他这句话，而是道：“四伯不用这么客气。” 说罢便转身回房，叫两个小孩和李氏林大成来吃饭。 两个小孩中，林小风一手拿着剥了壳的鸡蛋，一手拿着肉包子，喝粥的时候就把头靠近碗边，用嘴往上吸。而许念深则斯斯文文的，身子坐得笔直，小口小口地吃着，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少爷。 这样一比较，林小风的餐桌礼仪就差了点。以前没有参照物，林静漪还不觉得。现在看来，林小风跟个野小子似的。 等吃完了饭，李氏和林大成出去干活了，林静漪才跟林小风提这事。怕伤到小孩子的自尊心，林静漪也说得很委婉。 不过林小风没什么抵触心理，昨天许念深打的那套拳法，已经完全把林小风收买了。现在林小风一听让他跟许念深学习，他是非常愿意的，立刻就答应了。 不就是身子坐直了小口吃饭嘛，这有什么难的，林小风答应得很爽快。 说完这事，林静漪开始教他认字，许念深也在旁边坐着，在心里默默跟着学。 林静漪特意关照他，教一个字就问他一次：“学会没有？” “会了。”许念深说道。这些字他好像有印象，以前先生教他背过，可是好久没复习，他又忘了大半。 但在学过的基础上再学一遍，许念深学得很轻松。 听他这么说，林静漪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太让人省心了。 吃穿住不挑，脑子也聪明，学一遍就会，这孩子太好养了。 说句不好听的，有时候养个小猫小狗还要防着它们拆家搞破坏，万一它们生病了，也只会嗷嗷叫，语言不通你根本不知道它们哪疼。 但养许念深，完全没有这么麻烦事。 第164章 演员到位 林静漪一看学生竟然这么聪明，一高兴就多教了几个字。她发现两个小孩在一块，林小风学习的劲头更足了。 她在屋里教人认字，忽然听到门外有个细微的女声响起，问道： “这是林大才家吗？” 来了！林静漪立刻听出这是红烟的声音，心里不由自主地激动起来，她花银子找的女演员到位了！ 好戏要开场了！ 她对林小风和许念深说道：“等会再学。” 说罢便把门打开一个小缝，偷看外面的场景，林小风和许念深也跟着扒门缝偷瞄。 “你谁啊？找我儿子干什么？”林老太太一听林大才这三个字，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从椅子上跳起来，跑到院门口问道。 一边说还一边审视门口的女子，两个眼睛跟探照灯似的来回打量。 “原来你就是大才哥的娘啊。”红烟将鬓边被风吹乱的碎发捋到耳后，做出羞涩的姿态，用最低的声音说出最劲爆的话，“大娘，我有了，是大才哥的儿子。” “你说什么？你怀上大才的儿子了？”林老太太震惊不已，完全忘记了要放低声音，大声叫道。 好家伙，这一嗓子把几个屋里的人都炸了出来，赵氏兴致勃勃地走了出来，她要看看林大才外面养的女人长什么样。 以前林大河就跟她说过这事，她当时还半信半疑，没想到现在外室都找上门了！ 她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钱氏的脸色，果不其然，如她预料一般又黑又红。 林静漪见赵氏都出去晃悠了，她便把门开得更大了，但还是躲屋里，不出去当炮灰，谁知道钱氏和林老太太情急之下会不会迁怒她呢？ 门开了四分之一，林静漪能看个全景，红烟听了她的交代，穿得很素静，脸上不施粉黛，虽然有些皱纹，但总体看来还是有些风韵的。 特别是跟较胖的钱氏比起来，红烟更胜一筹。 赵氏一出去就开始拱火，她见红烟的手一直放在小腹上，便道：“快进来坐，怀着孩子可要小心一点。” 她这个态度果然惹怒了钱氏，钱氏立刻就骂道：“有你什么事？你这个不下蛋的母鸡是不是看见别人怀孩子就眼红？” 哈哈哈，林静漪在心里狂笑，她就知道赵氏要当炮灰。这好戏才刚开演呢，赵氏就被骂了一次。 她估计红烟今天是走娇弱可人的白莲花路线，因为红烟对钱氏说道：“姐姐，你有什么火就冲我发吧，别迁怒别人。” 说完还对赵氏道了个歉。 厉害啊，三两句就拉到一个同盟。也怪钱氏沉不住气，明知赵氏最介意的就是怀孕这事，生了林静音以后迟迟没动静，一直是赵氏的伤心事。 钱氏还说这话去刺激她，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这样一来，赵氏为了跟钱氏对着来，肯定要站在红烟这边啊。 “大嫂啊，不是我说你，你说你这个脾气谁能受得了，怪不得……”赵氏故意留半截话，但她话里的意思，相信大家都能明白。 怪不得林大才在外面重新找了朵解语花。 钱氏气得一个头两个大，一时不知道应该先骂谁好。她想骂红烟这个狐狸精别叫她姐姐，又想骂赵氏多管闲事。 她气得头晕，最后还是林静香出来替她说话：“这位大娘，不知怎么称呼？你一来就说怀了我爹的孩子，谁能证明呢？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目的呢？” 大娘？生生把红烟叫老了一个辈分，林静香这嘴也是怪狠的。 “我叫素素，我今天来没有什么目的，只是想来拜访一下大娘。毕竟我怀了孩子，于情于理都是要来看一看。我爱大才哥，愿意无名无份地跟着他，但是我儿子不行啊。”红烟轻声细语地说道，手不停地抚摸肚子，声音很小，像是怕吓到肚子里的孩子。 “你这个骚狐狸，老娘打死你！”钱氏被红烟脸上的幸福笑容和她手上的动作刺激到了，举起手就要打人。 在她看来，红烟就是仗着怀了孩子，才来她面前耀武扬威，如果孩子没了，那么这件事就解决了。 如果红烟的孩子掉了，林大才就没有理由纳这个小贱人进门。所以就算以后被人说是心狠手辣，她今天也要把这小贱人的孩子打掉。 至于红烟是否真的是林大才的外室，钱氏根本没怀疑过。林大才以前一年到头才回来一次，回来了也很少跟她做那事，现在见了红烟，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她为林大才生儿育女操劳半辈子，现在人老珠黄了，比不上外面的狐狸精了，被嫌弃了。 如果林静漪知道钱氏这么想，肯定要劝她清醒一点认清自己，生儿育女是真，但“操劳”这两个字，钱氏还真配不上。 在她没来之前，钱氏除了吃穿方面差一点，但其他方面，过的绝对是夫人的生活，李氏就像是她的丫鬟，林大成就是大房的长工，钱氏操劳什么了？ 使唤两个下人还能把她累着？ 瞧见钱氏要动手打人，林静漪赶紧喊了一句：“大伯娘三思啊，大人纵有千般不对，但孩子总是无辜的，你别伤了孩子！” 红烟捂着并没有很显怀的肚子，笨拙地往后退，把一个孕妇的小心翼翼演得非常到位：“姐姐，你要怪就怪我，是我太爱大才哥了，别怪我们的儿子。” 这话可把钱氏呕死了，怒道：“儿子个屁！你这肚子都没大，你怎么知道这是儿子？保不齐就是个赔钱货！”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林老太太此时问了一句：“几个月了？” 一听林老太太问这话，钱氏和林静香的心里咯噔一下，老太太这么问，难道是想把人留下来？ 大房母女俩对视一眼，传达彼此的意思。 而后林静香说道：“奶，她这孩子是不是我爹的都不一定，说不定是个疯子犯癔症了，跑咱们家来胡说八道。” “静香这话说得真好笑，你见过哪家的疯子能打扮得这么整齐干净，头上还带着银钗？”赵氏终于找到机会反击了。 一说银钗，红烟又红着脸羞涩道：“这钗子是大才哥给我买的。” 第165章 婆媳关系 红烟这么说就是想惹怒钱氏，因为林静漪昨天跟她交代了，今天来的任务就是搅风搅雨，能掀起多大的浪就掀起多大的浪，最好能让大房一家人把肺都气炸。 而且林静漪安排红烟怀孕这个戏码，也是有原因的，老人都觉得多子多孙多福气，偏偏林大才就一个儿子，林老太太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肯定希望能多几个孙子，毕竟她自己就生了四个儿子，林大才却只有一根独苗，这怎么够？ 所以红烟一说自己有孕了，还一口一个儿子地叫，林老太太肯定有所动摇。而她的做法必定会刺激到赵氏，因为钱氏作为林大才的原配妻子，怎么可能愿意林大才身边再多个女人多个孩子。 两人的立场不同，经此一事后，估计再也回不到以前那种“我把你当闺女你把我当娘亲”的好婆媳关系了。 而这就是林静漪的目的，她想分化林老太太和大房，让他们产生内部矛盾，以后就天天关起门来吵架，别来烦她。 所以林静漪就配合红烟说了一句：“我大伯对你这么舍得啊，这可是银钗呀，值不少银子吧？” “也还好，就三四两而已，我说太贵了不要，可是大才哥偏要买。”红烟摸了摸钗子，暗暗炫耀道。 “够了！别说了！”钱氏实在是忍不住了，她嫁给林大才这么多年，别说银首饰，就连一块破布头林大才都没送过，这叫她怎么能忍下这口气。 这是她的！那贱女人身上的东西都应该是她的！她在家里侍奉公婆，林大才却在外面花天酒地，凭什么？ 钱氏越想越气，就想把红烟头上的银钗抢过来：“还回来，你这个偷银子的贼！林大才的银子就是老娘的银子，把钗子还给老娘！” “姐姐，你不要这么野蛮啊。”红烟一边躲一边说道。 “大嫂，别动手呀，小心素素姑娘肚里的孩子。”赵氏也在一旁煽风点火。 她说完之后还在心里吐槽一句：素素？这名字跟人真是一点都不搭。 不得不说，赵氏有一双通过表象看本质的眼睛。 林静漪也嘲讽道：“大伯娘啊，刚才静香姐还说素素姑娘肚里的孩子不一定是大伯的，说人家犯癔症了，怎么你又说这钗子是花你银子买的？这一家人怎么还有两种说法，能不能先统一好啊？” “就是，大嫂你可不能见财起意，为了一个银钗就认了人家肚里的儿子。”赵氏附和道。 其实林静香是聪明的，她先前那番说辞是直接把红烟拒之门外，撇清红烟跟林大才之间的关系，说白了就是抵死不认。偏偏钱氏沉不住气，跑出来拆林静香的台。 这样一来，就是间接承认了林大才跟红烟之间的关系。 红烟趁机说道：“姐姐，大才哥都跟我说了，你在家不务农事怎么可能有银子？这些钱都是大才哥一个人赚的，你怎么好意思问我要银钗呢？我服侍了大才哥这么久，连姐姐你的那一份我都帮你干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一支银钗又算个什么呢，姐姐你不要这么小气。” “你有什么苦劳？不过是躺床上张开腿罢了，我让你替我了吗？”钱氏的思绪混乱，完全被带到沟里去了。她自己找不到打击点，都是红烟说什么她反驳什么，没法占据主动地位。 她的男人还需要别人替她服侍？勾搭就说勾搭，别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姐姐，我知道你生气，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如果不是有孕了，我也不会到你面前来碍你的眼。”红烟说得可怜兮兮的，“我并不想破坏你们这个家，我只是希望我儿子有个爹而已。我怎么样都无所谓，但不能让我的儿子受苦啊。” 这字字句句都说到林老太太心坎里了，这个素素算什么呀，不过是多个服侍她儿子的人罢了，她肚子里的大孙子才是最重要的，丝毫没有考虑钱氏的感受。 林老太太心里甚至还有一点诡异的骄傲，不愧是她儿子，能把一个姑娘哄得这么死心塌地。 “素素啊，进屋来谈。”林老太太放缓了语气。 “娘，你怎么能让她进屋呢？”钱氏反对道。不把人赶出去就算好的了，还让人进屋，下一步是不是让她给这个狐狸精倒茶啊？ “娘不是冲她，是冲她肚里的孩子，大才子嗣不丰，这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你好歹也要为大才想想啊。这些年你但凡能生一个，也不会出现今天这种情况了。”林老太太对钱氏有些不满。 钱氏有苦难言，她倒是想生，可是生孩子这事，又不是光靠她一人想想就可以的。林大才不配合，她再想又有什么用。 果然还是儿子最亲啊，她算是看透林老太太了。 “静香，你去田里叫你爷回来，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要请他回来做主。”钱氏吩咐道。她就不能指望林老太太站在她这边，还是要把靠谱的人请回来。 别的不说，林老爷子最起码比林老太太明事理一些，不会急吼吼地把狐狸精当成贵宾。 对狐狸精的态度这么好，就是在打她的脸，她绝不能忍！ 林老太太闻言，脸色变黑了，在她看来钱氏这么说就是在跟她做对。难道她还不能当这个家吗？这是在挑衅她的权威！ “这事我做主就行了。”林老太太说道。 林静香进退两难，她谁都不想得罪。 结果钱氏像是被气糊涂了一样，对林静漪说道：“静漪啊，你帮大伯娘跑个腿。” 这也能扯到她身上了？林静漪震惊了，她就是一个单纯的吃瓜群众啊，让她好好看戏不行吗？ 是因为她以前总跟林老太太吵架，所以钱氏就觉得她胆子够大敢跟林老太太对着来吗？ 她敢是敢，可是她凭什么为了钱氏的事费心费力啊？她是看戏的，又不是演戏的。 “不好意思啊大伯娘，我有些头晕，可能是这天气太热了吧。”林静漪婉拒道。 然而钱氏下一刻就瞄上了林小风：“小风的头总不晕吧，以前天天顶着大太阳在外面玩，让他去。” 第166章 请人做主 这下林静漪就不高兴了，使唤她不成就使唤她弟弟，难道三房欠钱氏的啊？ 她真想指着钱氏的鼻子说一句：你自己的闺女跟你都不是一条心，你活到这份上也太失败了吧。 “大伯娘，请人帮忙的话语气就要放好一点，你这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使唤下人呢。”林静漪不高兴地说道，“再者说这是你们大房的事，别让我们三房的人跑腿。要去也该静香姐去啊，静香姐迟迟不动，是不想去还是不敢去？” 她知道林静香是怎么想的，无外乎是认为林老太太是家里的二把手，所以如果硬要她在林老太太和钱氏中间选择一个的话，她肯定选择偏向林老太太，毕竟林静香以前在家里得到的好处都是林老太太带来的 而钱氏是她娘，不可能舍弃她，所以林静香不担心钱氏会怪她。说句难听的，如果素素真的进门了，钱氏跟素素斗智斗勇还需要她在一旁出谋划策。 但林老太太不一样啊，林老太太对她的好，很可能会因为某件事而轻易收回，所以她不能得罪林老太太。 但要让林静漪来说，林静香这做法就是随了林大才，父女俩一脉相承地没良心。发生了这种事，闺女必须无条件地站在娘亲那边啊，然而林静香还在那权衡利弊，钱氏真是白生了这个闺女。 林静香被这话逼得不能再装鸵鸟，只能说道：“静漪妹妹，我不是不敢去，也不是不想去，只是我得陪着我娘。如果我去了，我娘一个人在这里，我怕她……” “怕她什么？”林静漪故意问道。是怕钱氏被欺负？还是怕钱氏被气晕啊？ 说一半留一半，最关键的话都没说，全靠个人脑补，不还是两边不得罪吗？ 既想做好孙女，又想做好闺女，这是不可能的。 “静漪妹妹，你要是不想帮忙就直说，别在这无理取闹。”林静香给她扣帽子。 “静香姐，我这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你这么善解人意，一定能体谅我吧。”林静漪也学林静香说话。 她不帮忙就是无理取闹，那林静香不体谅就是不近人情。 扣帽子谁不会啊？ “你……” “行了别吵了！”钱氏打断林静香的反驳，这都什么时候了，不一致对外把矛头对向那个狐狸精就算了，还在这跟自家人打嘴仗。 也怪她病急乱投医，林静漪那种人只会看她笑话，怎么可能会帮她。 钱氏说道：“娘，我这就去请爹回来。在爹回来之前，你可别胡乱许诺什么。” 她刚才不亲自去请人，就是顾虑这个，怕林老太太脑子一热就答应让狐狸精进门。但现在没人愿意替她跑腿，她只能自己去了。 走之前，钱氏还给林静香使个眼色，让她盯着点。 她走后，红烟就开始哄林老太太，一会说说林大才，一会说说她肚子里的孩子，要多贴心有多贴心。林老太太还让林静香给红烟倒水。 林家只有林静漪常备凉白开，林静香不想去灶房现烧水，只好问林静漪要。 一点水而已，林静漪没吝啬，但她不喜林静香刚才说话时给她下绊子，故意道：“静香姐，你说你会不会多个小娘啊？我记得你以前用过一盒脂粉，也是大伯给你买的，你说是脂粉贵，还是素素头上的银钗贵？大伯这么有钱，当初还逼爷爷卖田，三十两银子啊，你说会不会剩下不少？” 林静香要被这三个“你说”给逼疯了，她恨不得一巴掌扇在林静漪脸上让她闭嘴。 但她不敢，只好忍着心里的怒火，憋屈地倒完水就走。 钱氏估计是跑着去的，不一会就大汗淋漓地回来了，她不仅把林老爷子叫回来了，还把李氏林大成他们也喊回来了。 估计是想着人多势众，让他们都站在她那边吧。 “爹娘，你们过来。”林静漪把正处于状况外的李氏和林大成叫回来，不让他们掺合这事。 “那女的是谁啊？”李氏进屋后，好奇地问道。 “我知道，她说她怀了大伯的儿子。”林小风抢答。 “去去去，小孩子不要听这些事。”李氏让林小风和许念深去外面玩，这都什么烂事啊，说出来都嫌脏嘴。 “别在外面乱说啊。”林静漪向两个小孩嘱咐道。这种事自家闹闹就行了，要是传出去，那也太丢人了。 “知道了。”林小风和许念深一块点头。 堂屋那边，林老爷子清楚了前因后果之后，果然如钱氏所想的一样，骂了一句：“这个混账东西！” “老爷子，您别骂大才哥，要骂就骂我吧。”红烟一脸心疼的表情。 林老爷子自然不可能跟一个女子一般见识，他对林大河说道：“去镇上把那个畜牲叫回来！” 他林家清清白白这么多年，还从没出过这种事，林大才在镇上这么多年，银子没见他往家拿一分，那些不好的习性倒是学了十成十！ 居然敢在外面纳小，谁给他的胆子？这让他如何跟亲家解释？钱氏又不是没生儿子，庄户人家哪有纳妾的？ 林大河本不想去，大热天的累死人了，但是他又不敢把这事推给林大成，毕竟林静漪还在那屋里坐着。 思来想去，他只好去了。林大河现在一心想向林静漪和林子睿卖好，林静漪那边，他不把这事推给林大成就算是示好了，而林子睿那边，他则特意跑到鸿章私塾去，将这事告诉了他。 林子睿没明白他四伯特意将这事告知他是什么意思：“四伯，是爷爷喊我回去吗？” 虽然这事很匪夷所思，但好像并没有他的用武之地，难道要让他写纳妾文书吗？这也太得罪人了吧。 “不是，四伯就是来跟你说一声，省得晚上回去后说错话了。”林大河讪笑道。 他要是不用这个理由，还怎么找借口跟林子睿多说话。 结束了这场尴尬的对话，林大河又去酒楼找林大才。 而林子睿往回走时，正好碰上宋衍深。宋衍深见他满脸写满了心不在焉，便关心道：“子睿，发生了何事？” 第167章 难得糊涂 林子睿刚好想找人分享一下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他觉得宋衍深是他准妹夫，四舍五入也算是一家人了，便跟他说了：“我大伯他在外面跟别的女子厮混，弄出了一个孩子，那女子现在找上门了。” “这也太……”宋衍深被震到无话可说，想了半天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半晌才道，“看来‘子不教父之过’这话说得没错。” 林家大伯的品性不好，所以教出一个林子源那样的儿子。 “这下我家估计又不得安宁了。”林子睿苦笑道。 “你们不是分家了吗？他们吵他们的，与你何干？”宋衍深不太明白。 “虽然分家了，但我娘还在给他们做饭，大房现在就跟个炮仗似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炸了，万一到时候再迁怒到我娘头上，随便找个借口骂我娘几句发泄发泄，这些都是有可能的。”林子睿既担忧又心酸，都是他没本事，不能为二房撑起一片天。 也怪他没那个勇气跟林老太太撕破脸，以至于他娘现在还要看林老太太的脸色。 “子睿，不要想这么多，只要你努力，这种日子很快就能结束了。”宋衍深安慰道。 只要林子睿明年四月能考上秀才，他在林家的地位将会大大提升。 道理谁都明白，林子睿不过是想找个人吐槽几句罢了。 向宋衍深倾诉过后，他的心情便好多了，又回去发奋图强了。 宋衍深也在为明年四月的科举考试而奋斗，林子睿是为了家人，他则是为了林姑娘。 回到甲班后，宋衍深主动向赵永珏提及李家的事：“你知道李家当初把玉佩卖给谁了吗？卖了多少银子吗？” “不太清楚，你要是想知道，我回去后帮你打听打听。”赵永珏说道。 “那就麻烦永珏兄了。”宋衍深感谢道。 “小事一桩，不必客气。”赵永珏大手一挥，完全不把这当回事，而后又神秘兮兮地贴近宋衍深耳边，“我跟你说，我觉得岳小姐可能对你有意。” “别胡说！”宋衍深正色道，“永珏兄，不要用姑娘家的清誉开玩笑。” “我没胡说！”赵永珏一激动，声音便大了些，见周围的人都看向他，他只好再次压低声音，用气音说道，“你没发现岳夫子特别看好你吗？经常表扬你不说，还总给你开小灶。” “那是因为夫子器重我，郭夫子也经常在私下为我解疑答惑。”宋衍深对他的说辞不以为然。 他是甲班的头名，说句不客气的话，他是鸿章私塾最有可能考上秀才的，夫子们肯定会额外看重他。 “行，咱们不说夫子，就说岳小姐，她那次找我，拐弯抹角地向我打听你的事。若不是对你有意，她问这些做什么。”赵永珏举出例子，极力证明这件事。 而且岳小姐还向他打听过李家的事，还托他劝宋衍深，不要因为这些小事分神，不要在意那些跳梁小丑，她会帮忙解决的。 但赵永珏没替她传达，因为男女感情之事，他不方便插手。关键是他觉得宋衍深对岳小姐根本无意，那他在中间当什么鹊桥啊。 “打听我什么了？你没乱说吧？”宋衍深瞬间在意起来，万一岳小姐真对他有意，这事就难办了。 “就打听你的喜好啊，我说你为人清冷，不喜跟别人谈论除了学问以外的事。其他的我什么都没说，你放心吧。”赵永珏拍拍他的肩膀。 “若以后还有这事，还要麻烦永珏兄帮我挡回去。”宋衍深拜托道。 这件事到目前为止都只是他们的猜测而已，所以宋衍深也不能跑到岳小姐面前去说什么“你别喜欢我了，我有中意的人了”。 那也太自以为是自作多情了。 只要岳小姐不跟他本人说这事，他就只能装不知道。 人生啊，有些时候就是难得糊涂。 而林家那边，林大才不是装糊涂，而是真糊涂了。 林大河跟他说了一路，说他养在外面的女人找上门了，爹气得不行。可他明明没在外面养人啊，只是逛窑子而已。 看着林大才一头雾水的样子，林大河说道：“大哥，咱们都是亲兄弟，你在我面前就不用装了吧。” “四弟，我真没装啊，怎么可能会有孩子呢？”林大才是真心不明白啊。 除了窑姐，他也没碰过别人啊，可是窑姐干完那事，不都是要吃药的吗？而且他根本不认识什么素素。 “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林大河敷衍道。他觉得林大才真虚伪，在他面前还装无辜。 林静漪在家左等右等，无聊到把林老爷子回来前家里发生的事都给李氏复述了一遍，难为她还能记得一清二楚。 “这事难办了。”李氏听完后说道，“我看老太太那样，是想要孩子的，但是老爷子不好说。” “操心那么多做什么。”林静漪心说她就是让红烟来闹事的，这事要是好办，那她的二两银子不就白花了吗？ 最起码，林大才和钱氏得打一架，这才对得起她出的银子。 说曹操，曹操到。 她刚提到林大才，这出戏的男主角就回来了。 林大才一进门，钱氏就冲了上去，今天始终没挥出去的巴掌终于挥到林大才身上了，她往林大才胸口上锤了几拳：“你这个负心汉，你怎么对得起我？我在林家辛辛苦苦这么多年，结果你养在外面的狐狸精跑上门来对我耀武扬威，你当年娶我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姐姐，你有气就冲我撒，别打大才哥。”红烟又跑出去维护林大才。 钱氏倒是想打红烟，但是这女人现在在林大才面前装柔弱装可怜，她要是跟个母老虎似的，不就更输了吗。 这狐狸精肯定是故意激她，她才不上当。 但当钱氏看见林大才的眼睛直勾勾地挂在红烟身上后，她是真想挠花狐狸精的脸。 其实林大才只是在奇怪：“红烟！怎么是你？” 不是说来的是素素吗？他刚才还在想素素是谁，难道就是红烟？ 林静漪在屋里看得直乐，她的男主角跟女主角终于碰面了！ 第168章 语出惊人 “红烟又是谁？林大才你在外面到底有几个女人？”钱氏愤怒又疑惑的目光在林大才和狐狸精之间来回扫射。 林大才没搭理钱氏的质问，而是看向红烟：“你在这做什么？你怎么可能怀上我的孩子？” 他不明白红烟为什么要来闹事，他和红烟就是你卖我买的关系，明明已经银货两讫了，现在又搞这一出是为什么？ 难道是真的怀孕了想给肚子里的孩子找个爹？ “你肚子里的是谁的种说不定连你自己都不清楚！你别想赖在我头上！”林大才气愤道。 “大才哥，我算了算日子，就是你的啊！”红烟抓住林大才的袖子，柔弱地说道。 夹在两人中间没人理会的钱氏，使劲琢磨这两人的对话，她总觉得这两人的谈话有些怪异。她有两个问题没弄明白： 第一，红烟就是素素？ 第二，什么女人会连肚里孩子的亲爹是谁都不清楚？ 红烟这名字一听就风尘得很，几乎是在电闪雷鸣间，钱氏立刻就推测出了红烟的身份。原以为狐狸精再不济也是个小寡妇，没想到她的身份比小寡妇还不如。 “呸！什么素素，老娘差点让你骗过去了，你就是个千人骑万人压的下贱东西，原来你干的就是张开腿的那活儿，你有什么脸跑到老娘面前来耀武扬威？”钱氏自认为抓住了红烟的把柄，一时激动起来。 她甚至得意地看向林老太太，之前不是想让这狐狸精进门吗？不是看见孙子就走不动道吗？ 她现在就把原配夫人的位置让出来，林老太太敢让这么个肮脏货色进来吗？ 哇哦，林静漪在心里可惜，她的女主角掉马甲了，和她预想中的情况差不多。她之前和红烟谈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等林大才一回来，红烟实为风尘女子这一层身份是瞒不住的。 所以林静漪让红烟在林大才回来之前，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告诉林家人。 故而红烟之前已经用状似无意的聊天姿态，说出了林大才一个月给她花多少银子啊、怎么吐槽家里的母老虎啊、如何看不起他的两个兄弟啊、嫌弃林老爷子没本事啊、对林子源多么失望又对她肚里孩子抱多大期望之类的…… 反正真真假假一通乱说，替林大才把林家上上下下都得罪光了，现在还愿意站在林大才那边的，估计只有他亲娘了吧。 从众人捧沦落到众人嘲，林静漪要让林大才也尝尝这滋味，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再打她的主意，胡乱插手她的事。 男女主角一相见，剧情就到了白热化的程度，离结局也就不远了。 现在就看红烟胡搅蛮缠的功力如何了，她要是厉害，这戏应该还能再唱一会儿。 “一会儿红烟一会儿素素的，你到底是谁？”林老太太质问道。 “我是大才哥的人。”红烟含羞带怯地说道。 她这回答问题的角度也很是清奇。 钱氏要被呕死了：“若是跟谁睡就是谁的人，那你岂不是要忙到修炼分身术？” “大才哥，你的前半生不是只有我一个女人，而我也不是只有你一个男人，咱们扯平了不是吗？”红烟情真意切地说道，“但之前种种都当做是前尘往事，咱们一笔勾销。我现在怀了你的孩子，我愿意跟姐姐一起伺候你，从此以后一心一意都是你。” 这也是能扯平的？林大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用怀疑的目光看向红烟，这种事又不是谁睡的多赚的多…… 他把红烟的手从他胳膊上扯下来：“你这孩子不是我的，别说什么以后的事。” 林静漪忍不住想给红烟点个赞，这个“扯平论”真的绝了，她真想扒开红烟的脑袋，看看这个古代人的身躯下是不是有一个现代人的灵魂，不然怎么能说出这么具有平权思想的话。 “大伯，我来说句公道话啊。”导演林静漪要下场了，“你说这孩子不是你的，你怎么证明呢？” “这没你说话的份，嘴巴要是太闲了就去拿针缝上！”林老太太狠狠瞪向林静漪。 “奶，你的声音可以再大一点，这样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咱家发生了什么事。”林静漪对林老太太的态度不以为然，林老太太就算是把眼珠子瞪出来，都影响不到她。 “这还需要证明？她那种货色谁都能上，还要什么证明？”钱氏的气焰很嚣张，估计是觉得红烟的身份难登大雅之堂，对她的地位无法构成实质性威胁。 现在的钱氏已经不像先前那么慌张了，甚至还有功夫教育林静漪：“静漪啊，不是大伯娘说你，你说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掺和这种事做什么，还要不要脸了。” “你们插手我婚事的时候，说我是个老大不小的人了，现在又说我是小姑娘，你们大房说话到底有没有准啊？”林静漪反问道，“先不说孩子的事，就刚才红烟说的，大伯在她身上花那么多银子，这事是不是该给大家一个交代？” “大伯跟红烟在一起可是四五年了，两人是真心实意也好，是买卖关系也罢，但之前几年，林家还没分家，大伯这等于是用大家的银子在外面花天酒地啊。让大家帮你养儿子也就罢了，林子源好歹也姓林，但让大家供你在外面潇洒，这事总说不过去吧。”林静漪在林大才身上挂了一个名为“批判”的牌子。 她这是提醒二房和四房，别再津津有味地看戏了，你们的血汗钱都让林大才拿去爽了。 “侄女，我肚里的孩子也姓林，养他也是应该的。”红烟看不清局势，不知道说话这人是站在哪边的，但她很有眼色，抓到机会就往上贴。 “你就别胡说八道了行不行？”林大才冲红烟吼道，“他就是个野种！” “大才哥，我不许你这么说你的儿子！”红烟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你是不是听不懂老子说的话？”林大才快抓狂了，都说了不是他的不是他的！ 偏偏红烟跟耳朵聋了似的，找到机会就往上凑，合着之前那么善解人意都是装的？ 第169章 谈谈条件 “大才哥，自从五个月前，我看清自己对你的心意之后，我就再也没接过别的客人了。孩子已经两个月了，不是你的能是谁的？”红烟随口胡诌了一个时间，反正林大才也不可能一日十二个时辰都监视着她，她期间有没有接客，不都是她自己说了算嘛。 “你说你没接过别的客人，谁信？谁能作证？我看就是你自己胡说的！”钱氏也摸不准红烟说的是真是假，反正一切都按假的算。 红烟也道：“你凭什么说我是胡说的？你守在我家门口看到了？谁又能证明我接过别的客人？” 两个人围绕这个“证明”吵了起来…… 导演林静漪来说一下，现在已经进入了女主角胡说八道信口开河的戏码，目的就是将这一滩浑水搅得更浑一些。 没有人能证明红烟的话是真，也没人能证明她的话是假，这是一个完美的死结。 林大才也任由钱氏跟红烟两人在那吵，因为如果她俩不吵，他就要出面给林家众人一个交代。现在她们吵起来了，他刚好能趁机躲过林静漪说的那件事。 局面进入了僵持阶段，光听两个女人在那互骂挺没意思的，林静漪不想让林大才躲女人后面，便把他点出来：“大伯，你快管管吧，这样吵下去几时是个头啊？” “林静漪，你能不能别在这煽风点火，是不是还嫌不够乱？”林大才直呼她的名字，语气很不客气。 “这乱子的始作俑者不正是您吗？”林静漪一语道破关键。 “够了，别吵了！”林老爷子终于发话了。 他失望地看向林大才，一边回来哭穷让他卖田，一边在外花天酒地，林大才心里哪有他这个爹？ 他该明白的，林大才但凡有点良心，都不会心安理得地拿那三十两银子，是他看错人了。 他都半只脚踏进棺材了，才让他发现长子长孙都是个混账，以后还能指望他们给他养老吗？ “这位……姑娘，”林老爷子顿了一下，决定还是用这个称呼，“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你今天来，到底想要什么？别说让肚里的孩子认祖归宗这种话，无论这孩子是不是林大才的，我们都不可能要。除了这个，你可以说说你的其他要求。” 红烟还记得林静漪跟她嘱咐的话，对待林老爷子要尊敬一些。 所以她的态度就变得恭敬起来：“老爷子，我一生孤苦伶仃，就想找个依靠。” 一个女人能依靠什么，还不是靠丈夫靠儿子。 林老爷子觉得她这要求，跟他刚才拒绝的那个，完全是换汤不换药，所以没答应她：“我们林家，没有纳妾这一说。你如果硬要跟着林大才，我就把他赶出家门让他净身出户，你们两个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但是他每月的工钱还要拿回林家，毕竟他儿女还在林家，他得出银子养他们。” 这一招绝啊，林静漪觉得这就是古代版的要爱情还是要面包。红烟要是想要林大才，林老爷子就让林大才去倒插门，林大才辛辛苦苦赚的银子拿回林家养孩子，他自己则净身出户吃红烟的住红烟的，让红烟养。 这样一算，是红烟亏了啊。红烟只要不是个傻子，就不可能同意这个要求。 其实林老爷子就是故意说得这么绝，想逼红烟知难而退罢了。想要男人就给她，但她也只能得到林大才这个人而已，其他的什么都得不到。 但林老太太是个傻的，她以为林老爷子气狠了真的要把林大才逐出家门：“老爷子可千万使不得啊，你把大才赶走了，以后咱们老了靠谁啊？” “闭嘴！这事你不要管！”林老爷子从没像现在这般，觉得林老太太愚不可及，除了纵坏他的长子长孙，就只会给他扯后腿。 “老爷子，这是我跟大才哥的事，你让我跟他单独谈谈，行不行？”红烟不傻，她只想为自己多谋好处，才不想要一个臭男人回去供着。 但因为林静漪先前的嘱咐，她不能跟林老爷子吵，而且在林老爷子手里她也占不到便宜，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从林大才手里要好处。 “不行！” “行！” 钱氏跟林老爷子异口同声地做出了回复。钱氏怎么可能再让他俩在她眼皮子底下单独接触，她怕红烟又把林大才迷惑住。 但林老爷子觉得红烟这态度像是在退让，并且这件事是林大才惹出来的，就该让他解决。 “你们俩去屋里，好好谈。”林老爷子强势地说道。 两人一进屋，林大才就渣男上身，他估计真以为红烟爱他爱得不可自拔：“红烟，你也听到了我爹说的话，难道你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我一无所有吗？为了我，你就把孩子打了吧！” …… 林静漪不知道他俩到底谈了什么，反正一刻钟过后，林大才出来要银子了。 要五两，大概是红烟的流产费、补身子费、精神损失费等等。 她没想到红烟拿了她的演出费，还敢再巧立名目收取别的费用，这绝对不行！ 她道：“大伯，你是在说笑话吧！五两银子，你不如把你自己洗干净称称卖了。你们大房是吸金兽吧，怎么这么能花钱，以前用大家伙的钱在外面喝花酒，后来因为林子源的事逼爷爷卖了地才筹到三十两，没过多久林子源又把田契当了，这才几天啊你又要五两，你说这话之前过脑子了吗？” “几时轮到你来教训我了？”林大才想用长辈身份压林静漪。 但他不知道的是，林静漪在家里连林老太太都不怵，更别说只比她长一辈的大伯了。 “我不是教训你，我只是在讲道理。这五两银子，你去偷去抢都好，反正别向我们伸手。”林静漪坚决地说道。 林老爷子沉默不言，像是默认了林静漪的话。他倒不是赞同去偷去抢，而是林家真的拿不出那五两银子。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这么个儿子还要来做什么呢，就算把林大才送出去了，他还有两个儿子啊。老三老四都是好的，不愁没人给他养老送终。 第170章 主演改戏 “爹，我要这五两银子已经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咱们林家。红烟可是说了，要是不能让她满意，她就到村里去闹。”林大才怕他爹不出银子，颇有点耍无赖的意思，“反正我天天待在镇上我是不怕的，就是苦了你们在村里承受这些风言风语。” 切！林静漪对他的威胁不屑一顾：“那我就带红烟去你酒楼里闹呗。” 她知道林大才比谁都怕丢了酒楼的活计，在镇上工作，那可是他身份的象征，他宁愿不要他亲娘，都不可能不要酒楼的活计。 林老爷子见林大才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也道：“那你就把她收了吧。” “大哥，你把人赶走要倒贴五两银子，把人收了还白得一个儿子，还是收下比较划算。你放心，兄弟也不会在外面到处宣扬她的身份，这样就没人知道你纳了个风尘女子进门。”林大河火速跟他爹统一战线。 他真看不惯林大才这副嘴脸，在这威胁谁呢？ 把林大才剁了连骨头带肉按斤卖，都卖不到五两银子，他倒好，手一伸张嘴就是五两，谁给他的自信啊，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不行！不能收！林大才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把这个狐狸精收下，我立刻带着儿女回娘家！”钱氏也威胁道。 林静漪在心里冷哼一声，她倒要看看林大才还有什么路可走。 还有那个红烟，一点做生意的诚信都没有，居然敢乱收银子，还敢要五两，真以为自己肚子里揣了个宝啊。 “红烟姑娘，您算算良辰吉日吧，看哪一天进门合适。我大伯这是纳小，咱们也不用大操大办，给我大伯娘敬杯茶就行。”林静漪说道。 她从来没有想过，戏演到现在，她这个导演居然要亲自下场反批女主角。 果然人生如戏，变幻无常啊！ 水是搅混了，现在都成大乱斗了，她都快控制不住局面了。 “那四两银子？”红烟见众人都不同意五两，便降低了数额。 “我看明天不错，要不红烟姑娘明天进门吧。”赵氏在吵架站队这方面从来没错过，摸清了大家的意思，立刻配合林静漪演戏。 “三两！不能再低了！”红烟继续讨价还价。 “今天也是个好日子呢，红烟姑娘干脆别走了，直接磕个头敬杯茶进门算了。”孙氏见这招可行，也跟着说道。 林家要再往外掏五两银子，他们还活不活了？说是分家了，二房三房四房不用帮大房出银子，但如果林家二老为了大房卖田卖房，以后不还是要靠他们养，苦的还是剩下几房啊。 所以她必须站出来说话。 “你们就是看我孤身一人好欺负，信不信我一头撞死在你家门口？”红烟看明白了，这一家人都是在耍她玩。 “四伯，一副棺材多少钱？”林静漪问道。 “有好有坏，最差也要一两银子吧。”林大河回答道。 “哦，贵了。那还是用草席子裹一裹送出去吧。”林静漪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说道，就像是在说今晚吃什么菜一样，丝毫没把红烟的自杀威胁当个事。 她的银子可不是那么好拿的，演员不按她的剧本走可还行？ 听着这两人的一唱一和，红烟又气又怕，她现在才反应过来，她独自一人来林家闹事的决定有多么鲁莽。 这是林家好说话，才让她放肆这么久，如果碰上那种浑的，可能直接将她绑了，想走都走不了。 林静漪的语气让她害怕了，难道林家真的想把她留下来吗？ “一两！一两总行了吧！抓副好点的落胎药也就是这个价钱了！”红烟绝望了。 “什么落胎药要这么贵？老娘直接给你一棍子！”钱氏气势汹汹地说道。 花一两银子落那个野种，真是给她脸了。 “你敢！你们不要再逼我了，不然我现在就去村子里喊一句林大才穿上裤子不认账！”红烟豁出去了。 结果她话音刚落，一直没吭声的林子源忽然往门口一站，把出去的路给堵住了。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样，林静漪都笑了，谁能想到林家几房居然也有一致对外的时候。明明她花银子找红烟来，是想看大房内斗的。 唉，都快红烟中途乱改戏！ 她刚才不是在帮林大才说话，而是为了林老爷子。她是不会让林大才好过的：“大伯，我之前无意间得知一件事，赎杖的规矩是一棍五百文，林子源被杖责五十，只需要二十五两而已。但你回家要了三十两银子。这多出来的五两，你应该还没花完吧。” 林老爷子闻言，先是看向林静漪，似乎是在确认这个消息的真实性。而后又深深地看了林大才一眼，见他脸上闪过被揭穿后的心虚，便知林静漪没冤枉他。 “你可真是好样的。”林老爷子意味深长地说道。 “别胡说……”林大才反驳的时候很没有底气。 “大哥，那可是爹的田地啊！要全用在子源身上我就不说什么，结果你只是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你还有没有心？”林大河没想到林大才能这么贪心这么无耻。 五两银子啊，他想都不敢想，林大才拿着都不觉得烫手吗？果然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儿子，林子源在酒楼里一掷千金，看来都是跟他爹学的。 “大伯，你就别否认了，这种明文规定的事做不得假，是真是假随便找个懂律法的人一问便知。你既然手里有银子，就赶紧拿出来。红烟姑娘说一两就行，她肚里的好歹也是你的孩子，你这个当爹的也别太吝啬。”林静漪故意提到孩子，想最后恶心他一下。 “凭什么给她这么多？”林老太太又不乐意了。 林静漪觉得林老太太真的不配当林家人，跟他们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刚才她和二房四房配合得多好啊，林老太太跟掉线了似的一直不说话。 现在都快大结局了，林老太太又跑出来搅和，烦不烦啊。 “老太太，您也别小气，除了药钱，其他的就当是您给这未出世的小孙子的见面礼了。”红烟赶紧说道，生怕自己连这一两都拿不到。 第171章 拿走工钱 红烟这话差点把林老太太气得站都站不住，她之前就是听信了这贱人的鬼话，差点把一个野种当成她孙子。 呸，那么脏的女人，根本配不上她儿子。 “什么未出世的小孙子，那就是一块烂肉，老娘连张纸钱都不给他烧。”林老太太撂下狠话。 这话说得也太毒了，虽然林静漪知道红烟是演的，但是林老太太不知道啊。林老太太在一个人有孕的情况下说出这话，连对生命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 心狠手辣这四个字，林老太太担得起。 可能连林老爷子也这么认为，只见他不太认同地看了林老太太一眼，而后对红烟说道：“红烟姑娘，那一两银子就让林大才给你，但是你要签下一份保证书，保证拿了银子之后就再也不来林家闹事。” “还要再加上一条！”钱氏补充道，“你再也不准跟林大才见面。” 她不会给他们死灰复燃的机会！ “爹，我哪有这么多银子啊。”林大才还想再挣扎一下，他好不容易才攒起来的银子，就这么随意给出去了，他心疼啊。 “那多出来的五两银子去哪了？”林老爷子厉声问道。 现在林大才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林老爷子都不信了。就算林大才用多余的银子赎回了田契，那也应该还有剩。 林静漪见林大才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就知他还是贼心不死，便道：“大伯，那银子放那又不能下崽儿，你藏那么严实有什么用呢？先前你不愿意把那银子拿出来给林子源拜师用，偏要骗我嫁过去，现在又不愿意把银子拿出来给小儿子用，也不知该说你心狠，还是该说你铁公鸡。” 这两个名头都不好听，林大才一个也不想要。在林静漪口中，他成了为了银子六亲不认自私冷血的畜牲了，骗老子的钱，还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受苦。 她怎么能给他扣一顶这么大的帽子？ “静漪啊，你还是太小了不懂事，赎杖是二十五两银子不错，但是打通中间这些关节，不也是要花钱的吗？”林大才编了个理由，维护自己所剩不多的脸面。 “大伯是说那五两银子都用来走关系了？”林静漪问道。 林大才以为把她唬住了：“是啊，你不花点银子，谁愿意帮忙办事？” “太过分了！”林静漪气愤填膺地说道，转身就要往外冲，像是要为林大才打抱不平一般，“赎杖是律法规定的，他们凭什么还要另收银子？这就是索贿！大伯你等着，我现在就去县衙告官帮你讨个公道，帮你把银子要回来！” 见林静漪跟头莽牛似的要往外冲，林大才急了，赶紧道：“子源快拦住她！” “静漪妹妹，勿要冲动。”林子源就在门前站着，伸手拦住了林静漪。 听见林子源喊她“静漪妹妹”，林静漪本人觉得极其不适，甚至涌起生理性的恶心，像是喝了一罐子猪油一样腻。 “大伯，你不要这么软弱！你在家里是怎么对待兄弟的，在外面就要用同样的态度对待那些欺压你的人，拿出你强硬蛮横无理霸道的一面来！”林静漪用恨其不争的语气说道。 她说到这里，大家都能听出林静漪说的是反话了，但她要去官府讨公道的架势摆得真真的，这让林大才不得不提心吊胆，生怕林静漪犯倔较真。 他连忙说道：“静漪啊，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好在大伯也没把银子都花完，一两银子还是能拿得出来的。” “那你快给啊！现在不给难道等着纳她进门啊？”林静漪催促道，“还是说你想留她吃完午饭再走？” 导演林静漪现在稍显暴躁，由于她选的女主角当场改戏，导致这出戏不能完美落幕。但她又不能吼女主演，只好冲林大才发火了。 林大才现在最不想看见的，就是红烟在他眼前晃悠。被林静漪这么一吼，林大才愣愣地说道：“我给，我这就给……” 说罢他拿出钱袋子，用三根手指头在里面抓啊抓，像是里面有个无底洞一样，他的手指头进去了就出不来。 “大伯，是不是钱袋子里银锭子太多了不知道该拿哪一个好？”林静漪见不得他这么磨蹭，“你把钱袋子翻过来，把银子倒进手掌心，慢慢挑。” “瞧你这话说的，哪有银锭子，不过是几个铜板而已。”林大才一听林静漪这么说，立刻就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好不容易把一两银子给了红烟，一直在堵门的林子源也发挥了他另一个作用，写了一封保证书让红烟按手印。 红烟临走前还在演戏：“大才哥，你摸摸我的肚子，最后再看一眼我们的孩子！他快要走了，你就满足他这个心愿吧。” 林大才被她说的慎得慌，还是一团肉呢，什么心愿不心愿的，一团肉要是能在大白天给人传递信息，那才是见了鬼。 他抖了抖胳膊，像是在驱逐无形中的阴风一般。 一直防着狐狸精的钱氏说道：“快滚！大白天的还勾搭男人，脸皮比城墙还厚。” 于是，红烟梨花带雨地挥别了林大才。 然而转身后，她潇洒地用手背擦掉眼泪，心道：臭男人给老娘爬！ 她可是掐破了手掌心才哭出来的，一会回去要买身新衣裳犒劳一下自己。 红烟走后，林大才想趁众人不注意赶紧把钱袋收回去。 但林静漪喊道：“慢着！” 按理来说，多出来的五两银子，应该属于林老爷子，因为当初是卖了林老爷子名下的田地才凑出来的三十两银子。这么算下来，还是林老爷子替林大才出了这一两的安抚费。 所以林大才剩下的银子，应该交还林老爷子才是。 “大伯手里的银子，应该还给爷爷吧。还有你每个月的月钱，也应该拿回家。”林静漪要求道，“你在外面养着美娇娘，让大家养你的妻女儿子，这不合适吧。” “多余的银子，自然要还给爹，但我在外面也要应酬，要是身上一分钱没有，这让别人怎么看我？”林大才不肯把月钱拿出来。 第172章 歪脖子树 “大伯只是在酒楼算账而已，每日不是只需打打算盘就行了吗，跟谁应酬呢？又要去哪里应酬啊？你那个红烟姑娘，是不是就是在应酬的时候遇见的？”林静漪说道。 她今天说什么也要从林大才身上咬掉一块肉，这肉她虽然不稀罕吃，但她要让林大才放点血。 她故意提到红烟，就是为了刺激钱氏。 银子，是男人变坏的根源。如果他身上没有银子，他就是有心进园摘花，也没钱买门票啊，只能望而不得。 这个道理，她希望钱氏能懂。 钱氏先前不懂，但经过红烟这么一闹，她就懂了。林大才的心已经不在她身上了，她要是再不做点什么抓住他的银子，那她到最后岂不是要人财两空？ 她可不想再看到下一个狐狸精戴着银钗，耀武扬威地上门挑衅了。她就不信当林大才一穷二白了，还能有女的愿意跟着他。 “大才，咱们都分家了，以后也不能老赖着爹娘。你在酒楼吃住也不用花钱，就把月钱拿回来养我们娘仨吧。以前你不把钱拿回家，是因为子源还在镇上念书，花钱的地方多。但现在子源都回来了，也是时候要相看媳妇了，你那些应酬能推就推吧，多攒点银子用来给子源娶媳妇。”钱氏开口说道。 “是啊大哥，做人可不能光顾着自己。你又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老光棍，要多想想家里啊。”林大河也说道，“这些年，你没往家里拿过一分钱，反而因为你们大房的事，都要把家底搬空了。现在也不让你干别的，就是让你养自己的小家而已，这你都不愿意吗？” 爹娘没孝敬过，妻子儿女没养过，林大才就这么吸着其他三房的血，在外面潇洒了这么多年，回来面对他们时，还一副高高在上的优越姿态。 林大河现在想想，心里恨得不行。 怪不得他享不了福呢，都是因为他不够心狠。他要是能像林大才那样，只顾自己痛快，不管其他人的死活，什么样的神仙日子过不上？ “爹，我屋里的笔墨不够了……”林子源也趁机问他爹要银子。 林老太太本来想骂林大河凭什么教训他大哥，嘴还没张开呢，就听到她大孙子要用银子，她一时为难起来，不知道是该劝林子源体谅他爹，还是让林大才对儿子的前程多上心。 她还在组织语言时，就听到林老爷子说道：“以后每月的工钱，你要一分不少地拿回来。你也别想耍什么花样，不然我就厚着一张老脸到酒楼去，亲自替你领月钱。” 老爷子都发话了，林大河无奈，只好应了下来。 一出大戏轰轰烈烈地开场，以林老爷子的一锤定音为结尾。落幕时，充当群众演员的林家众人，表面平静，实则内心恨意汹涌。 试问有几个人，不想打爆林大才的狗头呢？ 林家这一亩三分地里，所有人都成了养料，养出了林大才这么一棵歪脖子树。 谁不想把这棵歪脖子树砍了当柴烧？ 晚上，林静漪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见一声大叫，不像女声一样尖锐高亢，而是短促的雄厚的。 她一下子被惊醒，随后又听见一句： “林大才你不是人！” 破案了，大房夫妻吵架而已。 今天发生那么大的事，这两人不吵一架是不可能的，钱氏抓住了林大才的把柄，她能凭借这事作一辈子。 林静漪对夫妻吵架不感兴趣，翻了个身，用手捂着耳朵继续睡觉。 翌日她起床去院里洗漱，发现林大才脖子那有几道血痕，看着像是挠的，而且还很长，一直从耳后根蔓延到领口里面。 刚好林子睿也出来了，她跟林子睿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中揶揄的笑意。 看来钱氏昨晚够狠，不光动嘴，还动手了。 她现在倒希望林大才能多在家里住几天，好好感受一下钱氏对他的“爱”。 不过她这个愿望不能成真，因为林大才忙不迭地回镇上了，而且还是走路回的，他身上的银子都被林老爷子拿走了，一个铜板都没给他留。 送走了林家的歪脖子树，林家的气氛低沉起来，主要是林老太太和钱氏母女很低迷，也没心情在院里骂这个吆喝那个了。 林静漪做好伪装，拿上给吴小姐做的衣裳，准备去县里一趟，顺便把红烟剩下的演出费结了。 “我出去一趟，你们两个好好在屋里学习，不要出去玩。”林静漪对两个小孩嘱咐道。 许念深追着她跑出来，小声地说道：“我去破庙给你看衣裳吧。” 他知道林静漪里面穿着男装，他现在不在破庙住了，那个地方肯定会被别的乞丐占据，如果林静漪的换下来的衣裳放在那里，可能会被偷走。 “不用了，我自有办法。”林静漪说道，“你快回去吧。” 她当然不会再把衣裳存放在破庙，因为林静漪缝了个手提袋出来，外面的衣裳脱下来后往手提袋里一放就行了。 要不是时间不够，她还想做个背包出来，多好的商机啊。她要是能做出书包来，以后那些书生就不用背着沉重的书箱到处跑了。 她觉得一会很有必要跟通宝钱庄的吴小姐，聊一聊生财之道。 到了镇上后，林静漪还没来得及往烟花巷那边去，就见众人都往一个方向跑，神色兴奋，像是要看什么热闹一样。 林静漪一时兴起，也跑过去凑热闹，但她越跟着人群走，越觉得路线奇怪，这不是去鸿章私塾的路吗？ 不会吧…… 片刻后，林静漪挤进拥挤的人群，看到了一脸清冷且带着些许不耐烦的宋衍深，和站在宋衍深面前的李霞柳。 吃瓜吃到自家人身上可还行？ “李姑娘，成与退，都是父母之命，你之前也与我说过，婚约之事让我爹去找令尊商量，为何你现在又来私塾门口闹事？”宋衍深努力维持着自己的礼仪。 看见周围越来越多的人，宋衍深的脸色也愈发难看起来。 跟着他出来的赵永珏在他耳边小声道：“衍深兄，这里人多得不正常。” 李霞柳才来没多久，私塾门口为何会聚集这么多人？ 第173章 吃自家瓜 不光宋衍深和赵永珏奇怪，连林静漪也不解，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 她就是单纯跟着人群跑，过来凑热闹的，那么应该有一部分人跟她是同样的心理，人云亦云地过来围观。 但是最开始带路的，或者说是带节奏引起众人关注的，又是谁呢？ 在古代，消息传播不便，如果不是有人提前计划好，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聚集这么多人，而且聚集的时间，正是大戏刚开场的时候。 这是不是一次有预谋的闹事呢？ 林静漪听到周围人的议论： “鸿章私塾的学子怎么跟个姑娘纠扯不清啊？” “就是！还在私塾门口，真是有损清誉，这是负心汉辜负了痴心小姐吗？”这人一看就是爱看话本的，光看到一男一女两个人，就能脑补出一个故事。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女的可不是什么痴心小姐，她才是负心女。她就是那个李霞柳……” “那个卖玉佩的李家？”另一人领会了他话里的意思。 “正是！” “那另一位不就是故事中松公子？” 这是听过说书人讲故事的汉子们，而林静漪的另一边，则是一些姑娘婶子们。 “这就是松公子啊，看着是怪俊的。” “这般一表人才的公子哥她都看不上，眼光还挺高。” “他算什么公子哥，不过是个穷种田的泥腿子罢了。”有人不以为然。 “那李家要是不把松公子的玉佩卖掉，松公子家里早富了。”有姑娘争辩道，脸蛋红红的，眼神中还带着羞赧，估计是看上宋衍深的俊脸了。 林静漪像一个接收器一般，仔细聆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议论声，想从中甄别出有用的信息。他们口中的松公子就是宋衍深，因为她在话本中写的就是松公子，所以大家还这么称呼他。 如果按照她猜想的，这场闹事是有人提前设计好的，那么带节奏的人，现在应该也隐藏在人群中，暗戳戳地引导风向。 “李家小姐也挺无辜的，她当年那么小，长辈定下的事不容她置喙，李宋两家的事，不能说是她的错。”有人说道。 咦？这话里的意思像是在给李霞柳洗白啊，林静漪环顾四周，想要找出说这话的人。 但那人说了这一句之后就闭嘴了，周围人太多，林静漪分辨不出来到底是谁说的。 而他们正议论的李霞柳，此时正哭着喊道：“宋公子，求求你放过我吧！你不要逼我……” 她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话也不说清楚，就会在那哭，搞得多数围观群众都在说李霞柳可怜。 这是走卖惨路线吗？ 不说诉求是什么，不说原因是什么，只一个劲地喊放过，是不是宋衍深在被逼无奈之下说一个“好”字，李霞柳就能用这个“好”当通行证，将李宋两家的恩怨一笔勾销。 这样人不用嫁，玉佩不用还，她在落个可怜的名声同时，还能给宋衍深泼一盆脏水。 林静漪不仅听到周围风向的转变，还看到私塾门口那几位先生的不满。 不能让李霞柳影响到先生们对宋衍深的印象，林静漪当即站出来，冲李霞柳说道： “李姑娘，你可知你堵在鸿章私塾门口闹事，已经影响到了私塾的正常教学？” “我、我情非得已才……”李霞柳没想到会有人质问她，而且还是个男人，解释时有些结巴。 但林静漪根本不让她解释完：“你有天大的理由，都不该在这里闹事。这是哪？这里是书院，是圣人传授经典之地，这里的每一位学子，将来都可能是朝廷的栋梁。大好河山等着他们去维护，往圣绝学等着他们去继承，黎民苍生等着他们去服务，你以为你耽误的是宋书生一人的时间吗？” “不！你影响的是众多学子的一生，是鸿章私塾的名望，你为了一己之私做出这种事，你到底是何居心？”林静漪先是站在大义上，给李霞柳扣了一顶帽子，把这些事情都归罪于李霞柳，然后又道，“难道李家的家学便是如此？令尊为了银子，忘恩负义卖掉定亲的玉佩，富了之后便对宋家不闻不问这么多年，而你如今在私塾门口闹事，是想毁了宋公子的前途吗？到底是谁在逼谁？看来要请你放过宋公子才对！” “就是，没看出来这李家姑娘心这么狠，她自己找到下家了，指不定过几天就要当王家的媳妇了，现在又来影响松公子，心真毒啊。”这是知情人士。 “王家？哪个王家？快说说！”这是消息不灵通的人。 知情人士一边分享八卦，带节奏的人在一旁义愤填膺地说道： “一群长舌妇，你们怎么能这么诋毁一个姑娘？你们看到她跟王家公子搂搂抱抱了？你们看到李家跟王家商量婚期了？” …… 于是持不同意见的人争吵起来，李霞柳听着远近不一的争论声，心中难免慌乱起来，这跟她预想的不一样！ “不是这样的！是宋公子不肯见我，我才出此下策。我是逼不得已才这么做的，我没想过要耽误大家。”李霞柳把自己洗得一清二白，同时在心中暗恨这个多管闲事的人。 “逼不得已？你约见过宋公子几次？十次还是二十次？而且他不见你不是应该的吗？男女七岁不同席，你们二人都是适婚年龄了，且又有退亲这么一档子尴尬事在其中，不私下见你才是正常的。宋公子是书生，学的是圣人之言，一言一行都由夫子教导，最是知礼不过，肯定不会答应你的私人邀约。”林静漪顺带拍了拍先生们的马屁，还道，“而且宋公子都说了，有什么事让两家长辈商量……” 这次换成李霞柳抢话了：“我爹昨天去宋家了，是宋伯伯不答应！” 终于有她说话的机会了。 “不答应什么？”林静漪追问道，李霞柳就会玩这种手段，话不说完，全留给别人脑补，“不答应退亲吗？” “对！宋伯伯不答应退亲！”李霞柳可能是觉得自己终于等到反攻的机会了，便大声地说道。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第174章 预谋闹事 林静漪的脑子飞速转动，从她的角度来看，如果宋衍深没骗她，那么宋家退亲势在必行。而李霞柳口中所说的宋伯伯不答应退亲，应该还有个前提条件才对。 是因为某件事没谈妥，所以暂时不答应退亲，这只是一个过程，而不是一个结果。 但李霞柳在大庭广众之下将此话说出来，就是想把这当成一个结果散播出去，为自己来鸿章私塾闹事找借口。 果然，李霞柳的话引起了轩然大波，林静漪恍惚间又听到原先那个带节奏的人的声音： “宋家人就是贪慕虚荣，两家人门不当户不对，凭什么不答应退亲？宋衍深一边装清高一边巴着李家不放，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伪君子。” “读书人最虚伪不过！” “宋衍深跟他爹唱双簧呢，说到底不还是贪李家的银子吗？宋家穷成那样，等不及要娶李家的金山进门了！” …… 不是一个人在带节奏，引导风向的人最少有三个，林静漪一一辨别他们的声音和站位。 最明显的一道声音从她的右后方传来，是一个看着很吊儿郎当的汉子，驼着背，眼下一片乌青，精神有些萎靡，一看就不是很正派的人。 这些人丝毫不提李家的做法，而是一个劲地往宋衍深头上泼脏水。大多数的民众在这种情况下是没有思考能力的，哪边的声音大，民众就倒向哪边。 即使事后反应过来了，这事可能有猫腻，但是已经晚了，他们在情绪激动时被有心人煽动，说出的话已经化成最利的剑，伤人于无形。 舆论就是这些，谁的声音大，谁就赢了。 李霞柳在心中暗暗得意，她埋下的棋子终于发挥作用了。 在有心人士的煽动下，一些围观群众也在想是不是宋家人见钱眼开，这种从小定下来的娃娃亲，十几年后生变也是有可能的。 但他们都忘了一个东西，这也是带节奏者故意忽略的，就是那枚玉佩。 宋衍深根本不知道李家人昨天去过他家，他昨日回家后，家中没有人跟他说过这事。但是看李霞柳言之凿凿的样子，又不像是在撒谎。 “李姑娘，这件事我并不知情，不如让我回去问清楚之后，两家人再重新商谈。”宋衍深无法，只好采用拖字决。 “宋衍深你是男的不是？是男人今天就利利索索地把这事办了，还谈什么谈啊，我看你就是想拖延时间。人家一个小姑娘都有胆量来找你，你怎么还磨磨唧唧的。这事要我说也简单，李姑娘想退亲，你也想退亲，刚好现在两个人都在这，我们大家给你们当见证人，直接退了。”带节奏的人说道。 “就是，多简单的一件事，你还搞得这么复杂，读书人就是迂腐。”有人附和道。 “这位兄台，你这话可就错了。宋书生这不叫迂腐，这是守礼懂规矩。”林静漪见他们把风向越带越偏，赶紧站出来补救。 “人和动物的区别，就是人知礼而畜牲不知。所以人成亲要经过三书六礼才能送入洞房，而牲畜直接幕天席地不知遮掩。退亲和定亲是同样慎重严肃的事，凭什么光靠你一张嘴就能让人家退亲？难道你是月老，不仅能牵红线还能断红线？那大家以后求姻缘不要去月老庙，直接去拜你好了。” 林静漪的话说得很重，直接拿人和牲畜做比，熄灭了围观群众头脑一热就想跟着起哄的想法。 人都是这样，看见有人摆蜡烛告白、送玫瑰求婚，也不管另一个当事人是否愿意，就跟着大喊“嫁给他”，好像自己凑成了一段姻缘功德无量一般，其实可能当事人并不想嫁。 现在的情况也是如此，带节奏的人煽动大家的情绪，让大家做李宋二人退亲的见证者，让民众在无形之中觉得自己是救李霞柳脱离苦海的活菩萨，以为自己是在做善事。 但是林静漪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这不是！ 一切都要按照规矩来。 “林……”宋衍深终于认出了林静漪，但刚开口就停住了，因为他不能揭穿林静漪的身份。 好在他声音小，周围又嘈杂，没人听见他说了什么。 “那宋衍深凭什么说他不知情，这么大的事他爹难道还能瞒着他？这也太假了吧，说出去谁信啊？”那人被林静漪反驳后，可能也觉得自己不占理，只好又重新找个切入点，去质疑宋衍深。 这事没法解释，宋衍深就是不知情，他猜想可能是他爹跟李家人谈崩了，为了不影响他的心情，所以暂时没说，等着下次继续谈。 偏偏这一点被人抓住当把柄。 “这件事本就是李家和宋家的私事，偏偏李姑娘要闹到明面上来。”林静漪先说李霞柳爱闹事，然后才道，“宋公子先前不知情就是不知情，现在探讨他为什么不知情有意义吗？好比你吃到一个酸果子，你是把它扔了去吃下一个，还是在那较真它为什么是酸的？是土质不好吗？是昼夜温差不够大吗？” “这根本不是一件事，他……”那人想反驳。 但是林静漪打断了他：“但这两件事是同一个道理。李姑娘今天豁出脸面也要来闹事，就是想退亲，对吧？” “对，我……”李霞柳下意识觉得这人不好惹，怕他话里有什么陷阱，思考好久才回答。 她准备再说点话修饰一下，只说一个“对”字好像显得她有点冷酷，但是林静漪没给她这个机会。 “大家都知道，当初李家和宋家定亲，宋家送了一枚玉佩作为信物。现在李姑娘想退亲，信物是不是要还回来？李姑娘刚才只说宋伯伯不答应退亲，可是没说为什么不答应，你能当着众人的面，说出原因吗？我想大家应该都很想知道。”林静漪把李家一直回避甚至故意不提的东西，放到了明面上。 她见李霞柳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又趁胜追击：“你可别说是因为宋公子爱你爱得不可自拔，所以不肯退亲。” 这话明显就是在嘲讽李霞柳了。 第175章 打了小的 不过如果林静漪不加这一句，李霞柳这种脸皮够厚的人，说不定还真的会把宋衍深拉下水，要与他共沉沦。 “李姑娘，为什么不说话？是因为刚才哭得太厉害把嗓子哭哑了吗？没关系，我让大家安静一些，这样就算你小声说话，大家也都能听得见。”林静漪笑了笑，关心道。 “是因为……”李霞柳额边汗水直流，明显是在紧张。 她今天这个局本来设得很好，宋衍深这种人清高又要面子，她只要上来哭一哭，再派人在旁边煽风点火，众目睽睽之下，宋衍深绝对不会跟她纠缠，肯定是她说什么，宋衍深就应什么。 明明局势大好，却出来个搅局的，她好恨！但她不能就这样认输，这件事关乎着李家的前景，后半生是继续富贵还是一贫如洗，就全靠今天了。 李霞柳的手不自觉地搅着帕子，终于让她想出了应对之策：“宋公子，你真的要我说吗？这事关宋伯伯的……” “你说。”宋衍深斩钉截铁地说道。 “在下洗耳恭听！”林静漪也道。 林静漪能猜到李霞柳这是在打什么主意，她故意这样含糊其辞，想让大家觉得都是宋伯伯的错，可能是因为宋衍深之前说他不知情，李霞柳就故弄玄虚想让宋衍深紧张。如果宋衍深真的紧张了，怀疑是不是他爹出了什么错，估计就不会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原因了。 这打的是心理战，偏偏宋衍深很相信宋伯伯，所以非常坦荡，要让李霞柳说出个一二三四来。 让她说，她又不说了，因为李霞柳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编，只好又开始哭。 “你看你们把小姑娘逼成什么样了。”带节奏的人开始谴责林静漪和宋衍深。 “只是让她这个知情人士说一说原因而已，这就叫逼吗？你可别忘了，是她自己要来鸿章私塾闹事的，不是别人把她绑来的。”林静漪可不接这个锅。 她基本上充当了宋衍深的发言人，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宋衍深不适合说得太多，就算他是据理力争，别人也只会觉得他一个大男人太过小气斤斤计较。 幸好他刚才没多说，不然现在某人就要说宋衍深骂哭小姑娘了。 双方正僵持着，此时突然有一道声音从人群的外围传来： “我知道是因为什么！” 众人都嘲声源处看去，是个容貌清秀的公子，大家都往两边散开，自觉地给他让出一条路。 “衍深兄，我的人！”赵永珏冲宋衍深挤眉弄眼，低声说道。 之前宋衍深托他打听玉佩的事，他就派人去各大当铺询问，幸好他跟楚云轻相熟知道了内情，只是还没来得及跟宋衍深说，李霞柳就来闹事了。 刚才李霞柳一来，他就派书童去请楚云轻了。 “还请这位兄台告知原因。”宋衍深弄清楚这人的阵营后，心中稍安，向他拱手行礼，客气地问道。 “因为那枚被当做定亲信物的玉佩，被李家当了一千两银子！”楚云轻的语气跟他的名字一样，带着云淡风轻的随意感。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犹如雷霆一般，炸得李霞柳发晕。 这人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李霞柳心中惴惴不安，惶恐地向她安插在人群中的棋子使眼色，让他们替她反驳这个人。 “你谁啊？你的话可信吗？不会是信口开河吧？”那人接收到了雇主的指令，开口责问道。 “我是怀诚当铺的少东家，李家当年就是在我家当铺卖的玉佩。”楚云轻表明自己的身份。 “那枚玉佩现在可在贵店？”宋衍深迫不及待地问道。他不在乎什么一千两，他只想拿回他娘亲的遗物。 “不巧，已经被人买走了。”楚云轻摇头，然后仔细地向宋衍深讲述那枚玉佩的买卖经过。 原来那枚玉佩不是卖给楚家，而是在楚家当铺卖给了别人。这事说来也巧，李家来当玉佩，一开始说的是活当，正和当铺的掌柜讨价还价，想要多当些银子。结果来了个过路的商人，一眼就看中了那枚玉佩，开口就是一千两银子。 李家人被这数额震晕了头，当即就把玉佩给卖了。这事从商人看中玉佩到他付钱，前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连楚云轻他爹当年都被镇住了。 所以当楚云轻帮赵永珏打听这事时，他爹说得很详细，毕竟印象太深刻了。 “李姑娘，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林静漪问道。 李霞柳不说，有的是人替她说。 围观群众经过最开始的震惊之后，现在已经议论起来了： “一千两啊，李家真是赚翻了！” “这都够我花两辈子了，怪不得李家能从村里搬到镇上来，又是买宅子又是置铺子的。” “这李家可是占了宋家的大便宜，占完便宜就扭脸不认人，这也太无耻了吧。” …… 林静漪已经明白李霞柳今天的意图了，她淡淡地说道：“李姑娘，想必宋伯伯不答应退亲，是因为你家拿不出玉佩又不想做出补偿。这事很简单，退亲就要还信物，拿不出信物就把当初卖玉佩所得的银子还回来。你家想不花一分一文就退亲，这是不可能的，到哪都没有这个道理。” 一千两银子，如果让李家吐出来，那么李家三代人都要重返贫困之境。李家的铺子、院子等都要还给宋家。 享受过富贵的人，让他再回到村里，面朝黄土背朝天地下地干活，这比杀了他还难。除了身体上的苦累，还要遭受周围人的冷眼嘲讽，李家人更受不了。 所以就豁出去了，让李霞柳出面闹一闹。她出来闹事，最大的代价也不过是成为别人一时的谈资而已，反正现在李家也是别人嘴里的谈资，债多了不愁，名声哪有银子重要。等三五年过去，就不会再有人谈论这事了。 但如果没了银子，三五年之后他们会成什么样，简直不敢想象。 “李姑娘，既然你今天来把事情说开了，那就在今日做个了结吧。”宋衍深沉稳地说道。 他并不是那种迂腐故作清高的人，不会视钱财如粪土。他家境贫寒过得艰难，更知钱财的重要性。 既然玉佩已经回不来了，那和玉佩等价的银子，就是他该得的。李霞柳今天折腾这么一出，应该就是想赖掉这一千两银子。 第176章 来了老的 “我、我……让我爹来跟你谈。”李霞柳慌张地说道，她没想到有人能把这段往事扒出来，连她也是前日才得知这件事。 怪不得她娘之前明知她喜欢王家公子，也不去宋家退亲，还让她不要惹宋家的人，都是因为这一千两。 她不要回到村里，生活在走一步就占满一脚烂泥、再走一步就踩到鸡屎、空气中永远弥漫着粪臭味的地方。那些低等的乡下人会用好奇不屑讽刺的目光看她，会对她指指点点，每当她从他们身边走过，就会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 她不要过那种日子，绝对不！而且如果没了银子院子铺子，她还怎么嫁给王公子？ 现在众人看向她的目光，都让李霞柳胆战心惊，她想逃离这里。 “好，那就派人去请李老爷过来。”林静漪拦住李霞柳，不让她走。 这件事必须一鼓作气地解决，现在时机大好，大家都站在宋衍深这边。她要把李老爷叫过来，让他当着大家的面给个说法，不让他有赖皮的机会。 “墨才，去请李老爷。”楚云轻吩咐自己的小厮。 李霞柳骑虎难下，被人拦住走不成，便恨恨地看向林静漪，咬牙切齿地问道：“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为难我？” “因为我是正义的使者啊，最喜欢替别人打抱不平。”林静漪皮了一下，而后又正经道，“是你自己在为难自己。” “如果李家一开始不动邪念，就不会去当玉佩；如果只是活当还好，弄点本金做生意，赚钱了之后再把玉佩赎回来，这虽然于理不合，但也不是太过分的事。偏偏你们贪心不足，被一千两银子迷花了眼，更可恨的是，卖了玉佩就单方面和宋家断绝往来，只顾自己富贵，不顾他人死活。到现在你们还不知悔改，还想道德绑架宋公子，借着你的性别优势，想着闹一闹就把这事糊弄过去，不想还银子。” “从始至终，都是李家在作茧自缚，怪不得别人。” 林静漪说了一大堆话，把李霞柳说得面如纸白摇摇欲坠。她不是知道自己错了，而是觉得自己完了。 她梦寐以求的一切，可能都即将离她远去了。听着四周百姓的议论，指责她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那种窒息感，像极了那天她掉进河里时，河水无孔不入挤压着她。 但是今天，没有王公子可以救她。 “李老爷来了！” 周围的人兴奋起来。 李霞柳听到这话，像是看到救星一般，她激动地喊了一声：“爹！” “啪！” 但是迎接李霞柳的，是李老爷毫不留情的一巴掌，他打完之后怒道：“谁让你自作主张过来的？你是不是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我怎么跟你说的？我说这件事是咱们李家错了，宋家要什么我们都应该补偿。你倒好，一声不吭地来找衍深，你让他以后还怎么跟同窗相处？你就算不满补偿的太多，也不能这样做啊。” 老狐狸果然是老狐狸啊，一番话先是表明了自己不知情，想尽力维护李家的声誉；然后表达了对宋衍深的关怀，叫得还挺亲切；最后又不着痕迹地插了宋家一刀，话里话外都在说宋家狮子大开口，要的补偿太多。 林静漪看透了李老爷的招数，直接鼓起了掌。 清脆的巴掌声在安静的环境中更加明显，众人先是惊讶李老爷打女儿，被吓得不敢出声，然后又听见鼓掌的声音。 只是现在鼓掌，怎么看怎么讽刺。 “苦肉计使得很好，可惜我们不吃这一套。”林静漪冷漠地说道，“李老爷若是想教训孩子，回家怎么教训都可以，不用在这演戏，也不用急于一时。教育孩子需要长期的、言传身教的、潜移默化的熏陶，李老爷若是先前教得好，李姑娘今天也不会做出这种事。” “你是谁？”李老爷不悦地问道，这人一来就打乱了他的安排。 “行正义之事，吐公正之言，人人皆可，李老爷不必问我姓甚名谁。”林静漪表现得一身正气。 其实翻译过来就是：我看不惯你，就想管这闲事。 “这是我李家与宋家的私事，外人还是不要插手为好。”李老爷想让林静漪闭嘴。 这种冠冕堂皇的借口，林静漪听了只想翻白眼，先前闹的时候不说是私事，现在处于弱势了，又说想私下解决，想什么美事呢？ “那我代表宋公子跟你李家交涉行不行啊？”林静漪给自己安了一个身份，“别人告官时都要找个讼师，现在我就是宋公子的代理讼师，全权负责此事。” 李老爷还以为林静漪就是个爱多管闲事的路人，不把她看在眼里，不以为然地道：“你想代表衍深，也要看衍深愿不愿意。” 结果他话音刚落，宋衍深就打了他的脸：“我愿意。” “对，衍深兄不善争辩，肯定吵不过你。你一句话里恨不得埋三个坑，衍深兄这么善良本分的人，怎么玩得过你？”赵永珏见宋衍深答应了，便也附和道。 “你们……”李老爷觉得这群人是在耍他，但是这是鸿章私塾的地盘，他不敢太过得罪这群人。 “李老爷，别‘你们’了，有什么话就跟我说。”林静漪说道，“你想隐瞒的那些事，我们都知道了，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将售卖玉佩所得的一千两银子还给宋家；二是我方以侵占罪为由将你告上公堂。我只给你一刻钟的时间考虑，且不接受‘我回去想想’、‘我跟家人商量一下’的说法。” “你没资格告我，那玉佩是定亲信物，是宋家给我的。”李老爷争辩道。 “我有资格。定亲信物这东西，婚事成了才是你的，婚事不成就还是宋家的。宋家只是暂时将玉佩给你，并不是永久送你。只有当李姑娘和宋衍深成亲以后，玉佩才真正属于李家。在此期间，你只是帮李家保管玉佩而已。”林静漪提高了音量，“李老爷你听清楚了，这玉佩你只能保管，不能售卖。你私自卖掉玉佩从中谋取暴利，且拒不归还银子，就是侵占罪。” 第177章 打一个赌 林静漪一说侵占罪，李老爷心里就开始忐忑了，他一开始还以为林静漪是胡诌的，但是随后林静漪解释得那么详细，听着又不像假的，他掩在宽大袖袍下的手开始无意识地发抖。 其实林静漪还真是胡诌的，现代有这个罪名，但是这个朝代有没有，林静漪就不清楚了，她也是在赌。 只要围观群众中没有精通律法的人，就不会有人知道她是在一本正经地唬人。这么一个小镇，识字的人都不多，更别说熟读法典了。 就算鸿章私塾的学子们识字，但林静漪赌他们当中没有人研究律法，没有人会来拆穿她。 如果林静漪不搬出这个罪名，多数人就会觉得李老爷只是犯错，至多骂他一句没良心，但如果他是犯罪，那性质就不一样了，相信没人敢出来和稀泥，说什么“不要逼人太甚”、“赔点银子就算了，真拿一千两出来李家也过不下去了”、“得饶人处且饶人”等等。 敢在这件事上和稀泥，那就是挑衅律法，她看谁敢！ 林静漪说给李老爷一刻钟的时间考虑，那就只给一刻钟，多一分都不行：“时间到，李老爷考虑好没有？是私了还是见官？” “我不信你的话，看你的穿着打扮，也不像是读书人，说不定大字都不识一个，还敢在这妄谈律法！”李老爷还是认为这人在骗他。 穿着打扮都跟个泥腿子似的，脸又黄又黑，这样的人能是书生？ “那我要是识字呢？”林静漪反问，“你说我不识字所以说的是错的，我若是识字，就说明我方才所言皆是正确，是这个理吧？” 她不着痕迹地偷换概念，其实这两者之间并没有因果关系。 “没错。”李老爷沉吟片刻，才做出答复。他认为林静漪现在就是在逞强，只有心虚时才会这般狡辩。 林静漪见他上钩，便道，“你可敢与我打赌？” “赌什么？”李老爷问道。 “照你所说，我若是识字就说明我之前所言无误，那你就是犯了侵占罪，必须将一千两银子还给宋公子。”林静漪先将关系理清楚，再道，“那就赌我是否认字，我可以当着诸位先生学子的面，将《论语》背一遍，你敢不敢跟我赌？” “背一遍《论语》算什么，连三岁小儿听多了都能学舌，你能将《论语》记住也不算什么。你有本事，就将《论语》倒着背！你若是能背出来，我立刻归还。但你若是不能，宋家必须无条件退亲！”李老爷加大了难度。 他见林静漪这言之凿凿的态度，便觉得这人可能真识字。但将《论语》倒背，他敢肯定，在场之人没一个能做到。 他在镇上生活这么多年，还没听说过有这么聪慧的人，这次他赢定了。 “你这不是耍无赖吗？有本事你将我前面说的那句话倒着说一遍啊！”赵永珏不平地喊道。 哪有这么为难人的，明明是考察这人是否识字，现在又把难度加大，简直是为难人，李家就是想赖账。 连宋衍深也道：“这位小哥，要不就算了，我直接与他对簿公堂。” 这件事连他都做不到，更别说林姑娘了。他承认林姑娘聪慧，但这事不是聪慧就能做到的。若真能将《论语》倒背如流，简直就是天才。 这事的难度就相当于李家本来应该将一千两银子双手奉上，但李家不干，他偏把银子扔到深不见底的悬崖之下，得意洋洋地说道：你们自己跳崖去捡吧。 都跳崖了，焉能有命捡银子？ 所以宋衍深再次劝道：“算了吧，你已经帮我良多，不必再……” “我跟你赌！”林静漪向宋衍深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再看向李老爷，笃定地说道。 话音一落，四下无声。 所有人都不相信林静漪能做到，极度的震惊与错愕让他们暂时失了声，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是人能做到的吗？ “你不要任性，这事不是这么容易的。”林子睿也劝道。这事关乎着一千两银子，他担心林静漪的擅作主张会惹得宋衍深不悦。 这不是小钱啊，哪能让林静漪这么胡来。 “宋公子，你信我吗？”林静漪不想解释这么多，她就问一句话，信还是不信。 宋衍深沉默片刻，深深地看着林静漪，眼中似有千言万语。他该相信林姑娘的，他知道林姑娘不是那种任性乱来的人。 可是这件事的难度，又让他有所犹豫。 旁边的赵永珏在劝他不要冲动，周围的人群也都在说没人能做到，连李老爷也洋洋自得地笑着，似乎是在说你们输定了。 没有一个人相信林静漪，觉得她能做到。 但最终，宋衍深还是说道：“那就拜托这位小哥了。” “定不负所托。”林静漪的语气很坚定。 她并不是胡来，因为她会背！她上大学的时候，曾经代表学院参加过记忆力挑战大赛，比赛最初有个选手表演赛。 有人表演背圆周率，有人表演背条形码，而林静漪选择了倒背《论语》。 《论语》全篇15900字，她花了三天的时间，正着背得滚瓜乱熟，又花了一个星期，将其倒背如流。 所以她自信她能做到。这个赌约，李家输定了！ “开始吧。”林静漪看向李老爷，云淡风轻地说道。 旁观的学子都炸了，各个都往回跑，要回班里拿书。 天啊，居然有人要倒背《论语》，简直是千年奇观，他们光是在一旁见证，都觉得无比激动。 “等等，我又不识字，谁知道你背的是对是错。”李老爷有些慌了。 这人笃定的态度，让他觉得不太妙。 “你现在可以去找你信得过的人，让他对着书一个字一个字地看。”林静漪无所谓地说道。 “书来了书来了！”有学子从里面冲出来，高高举起的手中拿着一本《论语》。 李老爷也信不过鸿章私塾的人，怕他们偏帮宋衍深，深思熟虑后，他让人把在另一个私塾念书的儿子李前锦叫了过来。 自家人，一定不会出错。 “现在可以开始了吗？”林静漪问道。 第178章 倒背论语 “开始吧。”李老爷看向李前锦，见他点头，这才说道。 “等着掏银子吧。”林静漪在背之后，放了一句狠话。 周围一片安静，只听得到众人错乱不一的呼吸声。没有一个人敢在此时出声，打扰似乎正在创造奇迹的林静漪。 此时的林静漪正闭着眼睛，她的脑海就像是一块显示屏，每一则论语都显示在上面，她看着上面的字，匀速而坚定地背了出来。 记忆是有规律可寻的，她当初参加记忆力挑战大赛时，特意请了世界记忆力锦标赛的金牌得主来指导。 就把大脑当做屏幕，让文字浮现在上面，背一条划一条，要保持自己的节奏，不要被外界影响。 “民逸举，世绝继，国灭兴……”林静漪有条不紊地从最后一章背起。 一旁的学子对照着书本，兴奋地说道：“背到〈尧曰〉了！” “别说话！”赵永珏瞪他们，生怕他们的声音太大吵到林静漪。 “行遂日明……” 李老爷见林静漪如入无我之境，背的时候中间没有丝毫停顿，便紧张起来：“背到哪了，就没有一个错的？” “背到第十五篇了，没错的……”李前锦的声音都在发颤。 太不可思议了，居然真的有人能做到。他连正着背都背不会，竟然有人能倒背如流。 他心中半是佩服，半是害怕。这人背得越顺，他李家的银子也就没得越快啊。 有一人的心情恰巧与他们相反，那就是宋衍深。他此刻丝毫没想那一千两银子的事，他看着林静漪，眼睛都在发光。 骄傲自豪，与有荣焉。 他何德何能，今生能遇上这般熠熠发光之人。 林子睿碰了碰宋衍深的肩膀，不可思议地问道：“这不会也是你教的吧？” 他信了林静漪之前说的话，一直以为宋衍深是林静漪的授业恩师。 宋衍深不太明白林子睿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他下意识地帮林静漪圆谎，含糊道：“差不多吧，但我也没教这么多。” “看来我以前还是小看她了。”林子睿感慨道，“当为男子啊！” 他静漪妹妹要是男子，三年后必定能蟾宫折桂！ “啥？”赵永珏站得离他们最近，一边翻着书本，一边竖起耳朵听这两人说悄悄话。 当为男子？难不成这人竟然是女子？他不由地像那人看去，个头不算太高，身板很瘦弱，脸也挺小的，虽然肤色较黑，可是五官挺好。 越看越像是姑娘…… “没什么。”林子睿自觉说错了话，赶紧否认道。 赵永珏明白他们不想暴露这人的性别，便也没再多问。现下人多，有的话留到以后再说。 “快背完了！”有个学子因为太兴奋，忘记放低声音。 周围的人听到这话，难免跟身边之人议论一二，环境开始嘈杂起来。 李老爷还好，虽然面色僵硬但也算能沉得住气，他在镇上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也算是有点阅历。 但李霞柳就不行了，她在紧张惶恐之下咬破了嘴唇，尝到了一丝带着铁锈的咸腥味。 不行，不能再让这人背下去了…… 她的未来，她的命运，都在掌握在这人手中！ 她狠了狠心，慢慢靠近林静漪。李霞柳的办法很蠢，她就是想推倒林静漪，她认为林静漪在惊慌失措之下，说不定会背错或者一时卡壳。 但宋衍深注意到了李霞柳，察觉到她的神情不对，先是苍白后又变得决绝，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 李家的人都不安好心，这是宋衍深的经验之谈。所以当李霞柳即将靠近林静漪时，他对林子睿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拦住了她。 “奉劝李姑娘一句，千万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使龌龊手段。”宋衍深冷冷地说道。 他拦住李霞柳时，林静漪刚好背到最后一句。当她背完时，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 围观之人大多不认字，前半截还听得津津有味，后来就沉浸到跟别人的议论中了，因为听不懂就觉得无趣。 所以当林静漪戛然而止时，四周寂静了好一会，慢慢才有人迟疑地问道：“是不是背完了？” “应该是吧。”旁边的人不太确定地说道。 林静漪脸上满是自信的笑容，看得李老爷心里直发堵：“李老爷，拿银子吧。一千两银子，不接受缓交，不接受分期还款，现在立刻马上！把银子拿来！” “不可能，你不可能做到……”李老爷到底还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像是魔障一般，喃喃自语道。 “您儿子不是一直在听吗？问问他我到底做到没。”林静漪说道。 对于手下败将，她会给予一点怜悯之心，还安慰道：“那枚玉佩本来就不属于你们，你们靠着卖它的银子享受了这么多年，住着大宅子开着小铺子，多多少少应该也攒了些家底，不亏了。人啊，最怕贪心不足，你要是现在不还银子，等待你的可能就是牢狱之灾了。” 李老爷摇摇欲坠，微微靠着儿子才能站稳。他错了，他不该跟林静漪打这个赌，如果这件事不闹得这么大，他还能靠着厚脸皮拖延，能赖几日是几日。 他现在哪里能拿得出一千两银子，手里的现银不过才二百多两，其他的都投在铺子里了，李家上下三代一共十几口人，花钱也花得厉害，他实在是拿不出啊。 “衍深啊，咱们能不能商量一下，你李叔现在手头紧，一时半会凑不到这么多。这样吧，我先给你一百两，剩下的以后再慢慢给你。”李老爷没把林静漪的话放在心上，他觉得这事还是要靠宋衍深做主。 先拿一百两把人打发了再说，剩下的慢慢给，他就一年给个十两二十两的，谁又能拿他怎么样。 “我替宋公子说，不行！”林静漪就知道李老爷打的是这个主意，老奸巨猾的东西。 她再三强调不接受分期付款，感情是把她的话当耳旁风了。 “手头银子不够，就拿房契来抵。先给二百两，再把你家宅子和铺子的房契交过来，什么时候把银子还完了，我们什么时候把房契还给你。若是三年内还没还完，我们就把房契卖了。”林静漪说道。 第179章 终于认输 打蛇打七寸，林静漪觉得只要能拿到李家的房契，他们就不敢放肆。 像李老爷那么狡猾的人，他口中的一百两，肯定有所保留，所以林静漪要了二百两现银。宋衍深是读书人，有了这二百两银子，应该能改善生活，离童生试就剩最后半年了，不能再这么苦哈哈的了，起码要把身子骨养好，不然考试的时候怎么熬得下来。 她考虑得算是跟周全了，而且也没把李家逼得太紧，只是握着房契让他们有所忌惮而已，没逼着他们卖地卖房。 但是李老爷还不满意：“贤侄，你就高抬贵手，放过李叔吧。我这就回去典当家产，凑够二百两银子给你，房契实在是不行啊。” 配合着李老爷这话，李霞柳也豁出去了，冲着宋衍深跪下，哭着道：“宋公子，你大人有大量，行行好放过我们吧。” 隐藏在人群中的带节奏人士，终于又找到用武之地了：“你们读书人不都讲究什么宽宏大量吗，人家都跪着求你了，你也别逼人太甚！” “就是，都说读书人视钱财如粪土，你怎么这么爱银子啊？一点读书人的风骨都没有！”这人试图把宋衍深说成是见钱眼开的小人。 接着又有几人帮李家说话。 林静漪点出最初说话那人：“你娘跟隔壁老王私通才生下的你，你是个野种！” “小杂碎你说什么？你再给老子说一句！看老子不打烂你的嘴！”那汉子即刻火冒三丈，要冲过去揍林静漪。 “我就是说一句话而已，你就火了，你有什么资格劝别人大度退让呢？”林静漪反问道，“我要是偷你的银子置地买房，用你的银子享福十几年，你知道后不得气死？我说一句话，你要打烂我的嘴，我要是偷了你的银子，你是不是要杀我全家啊？” 她用轻飘飘的一句话，打烂了这人虚伪的面孔。接着又指向第二个带节奏喊话的人：“是你刚才说视钱财如粪土吗？” “是我，咋了？”这人回答得不太有底气，声音很虚。 “那你把你的银子给我吧，我不视银子如粪土。”林静漪讽刺道，随后又正经起来，“读书人的风骨，不是你曲解的‘视钱财如粪土’，而是‘富贵不能吟，威武不能屈’，面对外界的诱惑不动心，对强权不低头，可不是像你说的那样不争取自己应得的东西。这一千两银子，是宋公子应得的，就像日升月落一样，天经地义不可违抗！” “还有，你们这些局外人，看戏就给我好好看戏，别在这指手画脚。你们不是当事人，没有资格要求宋公子按照你们的意愿做事。不要轻易说让他原谅之类的话，李家现在是犯罪，不是犯错，不是说几句对不起就可以糊弄过去的。要是道歉有用，还要律法做什么？”林静漪说出了那句最经典的台词。 “我打你一巴掌，你这么大度，一定会原谅我吧；我没地方睡觉了，你这么善良，一定会邀请我住到你家吧，想住多久住多久；我虽然骂了你全家，但你是个男人，一定不会这么斤斤计较吧？”林静漪按照他们的逻辑，一句一句地反问。 说到最后，赵永珏他们都笑了，心说这可真是剑走偏锋啊。 有些人，你跟他讲理是讲不通的，但当你用他的思维来要求他时，他又怒了。这样他才能知道自己是错的。 “你这是胡搅蛮缠！”李霞柳气呼呼地说道。 没人扶她，她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还跪着呢。偏偏跪的时候没挑对地方，跪在了一颗小石子上，硌得她膝盖疼。 林静漪把宋衍深推到一边去，不让他正对着李霞柳，这种事他多说多错，干脆别发言。 “李姑娘，你跪这一下也是应该的，毕竟你们李家用宋夫人的遗物享了这么多年的福，也该感谢一下已逝之人。”林静漪把境界拔高了许多，宋衍深受不起这一跪，但宋夫人可以！ “但你跪好了就起来，不然我送你到衙门去，让你跪正大光明匾。”说到这里，林静漪的声音中带着冷意，眼神锋利起来。 她的意思很明显，要么起来，要么见官，不跟你们纠缠了。 李老爷考虑的更多一些，他还想保住铺子，毕竟铺子才是下蛋的母鸡，有了铺子不怕以后赚不到钱。如果他现在做得太难看，让民众不耻，也会影响他的生意。 而且宋衍深明摆着不管这事了，也不知道他怎么这么相信这人，但这黑不溜秋的小矮子又难缠得很，软硬不吃。 今天真是倒了大霉，出门的时候该算算日子的，要是把这计划挪到明天，说不定就碰不到这个小矮子了。 所以犹豫许久之后，李老爷忍痛说道：“我要跟衍深签契约，我现在给宋公子二百两和房契，剩下的八百两分八年还清。八年之内，宋家不得卖掉李家的房契。” 林静漪看向宋衍深，小声问道：“行吗？” “你做主即可。”宋衍深说道，他相信林姑娘不会让他吃亏。 “八年太久了，最多五年。”林静漪不想把战线拉这么长，像宋衍深这么有天资的人，八年后说不定都当上京官了，到时候哪还有功夫去管这几百两银子。 “这位小哥……”李老爷还想讨价还价。 但林静漪直接打断他：“八年也成，但我要你宅子的契约和你家的田契，且田里每年的收成除缴税以外，剩下的全归宋家。” 是抵押田契还是抵押房契，有脑子的人都知道怎么选。 田里的收成都归宋家，相当于是李家除了一千两本金外，还交了利息。李老爷自然不会选择抵押田契，只好接受了五年这个选项：“写契书吧，我这就让人回去拿银子和房契。” 谈生意就像打架，你要是不痛不痒地打他一下，那他就有余力还击你。你要做的，就是一下把他击倒，这样才能赢。 林静漪要给李老爷来一下狠的，李老爷才会认输。 “爹，真拿啊？”李前锦难以置信地问道。 他家的银子，就这么给出去了？ 第180章 签好契约 李老爷叹了一口气，整个人像老了五岁，有气无力地说道：“拿吧。”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一会大大方方地把银子给了，还能再补救一二，总不至于让别人一提起他李多田，第一反应就是“哦你说那个丧良心的老赖啊”。 要是镇上每个人都这样想他，他的生意还做不做了。他若是把“没诚信”这三个字坐实了，他的铺子就算是完了。 以后别人就会觉得他家的货是不是缺斤少两啊，是不是以次充好啊，是不是低进高卖啊等等。开杂货铺又不需要什么秘方，只有有银子就能开，所以一旦口碑坏了，生意就做不成了。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借着这个机会，挽回自己的口碑。 当李前锦把银子和房契拿来时，还在他爹耳边小声说道：“刚才回去的时候，我娘还问我回来拿什么，我都没敢跟她说。” 他娘亲那个暴脾气，要是知道他爹要把小半辈子的家产都拿出去赔给别人，估计要气得上吊。 李前锦自己也挺纠结的，他知道自家这事于情于理都做得不对，但要是让他把白花花的银子拱手让人，他又舍不得。 他紧紧攥着银票，李老爷扯第一下的时候没扯动，便道：“松手！事情都到这一步了，还不做得好看点，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以后在学堂想被人笑话死啊？” 这爷俩都是要脸面的人，不像李霞柳那么豁的出去，李前锦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松了手，嘟囔道：“现在笑话咱家的人也不少啊。” 李老爷现在没心情教儿子，他把二百两银票和两张房契递给宋衍深，做出非常抱歉的姿态：“贤侄啊，都怪我当年的一念之差，让你受了这么多苦，现在终于能物归原主了。实不相瞒，我卖掉那枚玉佩之后，每时每刻都在忍受内心的煎熬，这些年我心里也不好受啊，我都没脸去见你们。要不是有这么一大家子要养活，我就算把房子铺子卖了也要将一千两凑齐，我能吃苦但不能让我爹娘跟着一起喝西北风啊，就只能先给这么点，还望贤侄多多体谅。” 这话说得太虚伪了，但很多人就吃这一套，就跟人们永远爱看浪子回头的戏码一样。 林静漪觉得这其实是变相的道德绑架，你说了对不起，我就必须原谅，不然就是我不大度；你想握手言和，我就必须一笑泯恩仇，不然就是我心胸狭窄睚眦必报。 光看李老爷这体型，一点都不像是每分每秒都在受煎熬的样子，典型的心宽体胖。 “李老爷，诚意可不是说出来的，场面话谁不会说啊，但你究竟是不是真的悔过想改正，还要看你以后的行为。而且光给二百两银子可不算是物归原主，李老爷以后说话可要注意用词啊。”林静漪也没把话说得太难听，虽然心中很不屑，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她这勉强算是唱了白脸，把当好人的机会留给宋衍深。毕竟她现在是无名氏，只要走出这条街，围观之人再也不会知道她姓甚名谁，但是宋衍深需要名声。 刚才李老爷那样说是想补救声誉，宋衍深也需要如此，说白了就是提高路人缘。 宋衍深领会了林静漪的意思，谦和地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李老爷不必如此自责。李宋两家本就无深仇大恨，闹到如今这个地步，也不是我想看到的。所幸李老爷深明大义，愿意归还宋家之财物，此契约一签，以往种种，宋家不再追究。” 这话说得也很妙，直接把责任定在李家身上，不让李家开脱。但是宋衍深则是施恩的一方，大度地表示原谅。 李老爷还以为宋衍深是个读书读傻了的书呆子，没想到他会反将一军，只好道：“贤侄所言极是。” 契约在李前锦回去拿银票的时候，宋衍深就已经将其写好，他收下银票和房契，让李老爷在上面按手印。 保险起见，林静漪说道：“既然李少爷识文断字，就替李老爷签个名字吧。” “去签。”李老爷对李前锦说道。 银票房契都给了，多签一个名字也影响不了什么。 契书一式两份，宋衍深和李老爷各拿一份。签好契约后，李老爷转身面向人群，冲各位抱拳说道：“诸位乡亲，今日之事全怪我管教不严，才让小女闹出如此笑话，耽误了诸位的时间，李某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同时也谢谢诸位在百忙之中为李宋两家退亲之事做见证，这事是我李家做的不对，我愿意承担任何责任，以后只要宋家有需要我的地方，我必赴汤蹈火绝无二话。” 他的话刚说完，人群中就有人吼道：“好！李老爷敞亮！” 又是那个水军，林静漪冷哼一声，心说还怪敬业的，既能骂人又能捧人，李家这钱花得不亏。 不过让林静漪来说，李老爷的这一步棋走得只能说是中等，其实最好的一步棋，就是直接说：为了感谢诸位，本店今日全场五折！ 他要是能做到这一步，就不用担心以后的生意受影响了，别人只会说李老爷大方，毕竟他们从中受益了。不过李老爷还是舍不得银子啊，亦或是压根没想到还能这么做。 “李老爷客气了，最难的时候宋家都挺过来了，想必以后也没有需要麻烦李家的地方。至于李姑娘这么迫不及待地想退亲，我在这里仅代表我个人，祝李姑娘早日嫁给自己的如意郎君，才不枉她今日大闹一番。”林静漪在话中暗示李霞柳有心上人。 “小女婚事，就不劳你操心了。”面对林静漪时，李老爷的态度就没那么好了。 李老爷做足了表面功夫，就想走人，但林静漪将其叫住了：“李老爷走之前，是不是还应该向鸿章私塾的各位先生学子道个歉，今日若不是你们来闹事，私塾现在正好端端地上着课呢。” 这个错李家必须得认，李家若是拍拍屁股走人了，私塾肯定要将此事怪在宋衍深身上。 鸿章私塾也是李老爷得罪不起的势力，他刚才真是被气晕了头，差点把这事忘了。于是他赶紧对着私塾众人作揖道歉，还让李前锦与他一起。话里还推卸责任：“若我早知小女会到私塾来闹事，定将她关在家中，回去之后我必狠狠罚她。” 私塾的负责人岳先生则道：“不知者无过，李老爷不必如此。” 跟私塾道完歉，李老爷确认再无遗漏之后，这才带着一双儿女回家。 而林静漪，也准备随着人群地散去，悄悄走人。 第181章 只给五百 “这位后生，还请留步！” 在林静漪准备闪人时，突然被人叫住。她回头一看，叫她的人居然是刚才代替鸿章私塾出面跟李老爷对话的人。 原来是岳夫子见才心喜，想将这般聪慧的人才归入他门下。如果能收一个天才学生，明年二月的童生试，鸿章私塾则又能多一个考中的人，对鸿章私塾的声望，也大有好处。 镇上的私塾不止他这一家，前几年都没能出成绩，一个考中的学子都没有。据说镇上的百姓在私下谈论时，都说鸿章私塾是最差的，搞得他连束脩都不敢多收。 “不知阁下师从何人，在何处进学？可有意来我鸿章私塾？”岳夫子求贤若渴地说道。 这是看上她这个好学生了？ 其实能和宋衍深一块上学也挺不错的，这样就是名副其实的校园恋了。可惜她是个姑娘，没法上学。 “多谢先生好意，我已有师父，就不劳烦先生了。”林静漪婉拒道。 岳夫子见状，只好作罢，向林静漪拱手告辞。 他回去的时候，顺带着把那些依旧在门口徘徊不想进去读书的学子也叫回去了。 宋衍深见林静漪走了，想追过去跟她说几句话，今日这事能圆满解决，全靠林姑娘，别的不说，一句谢谢总是应该的。 可他还没迈出两步，突然从旁边冲出来一个人影拦在他前面，是岳夫子的千金岳灵儿。 “岳小姐，可是有事？岳夫子刚刚进去。”宋衍深只好停下脚步，忍住心中的急切，疏离地问道。 “我不找我爹，我是来找你的。”岳灵儿只看了宋衍深一眼，脸上便升起红霞，怕被心上人瞧见她的窘状，赶紧低下头，小声地说道。 “什么事？”宋衍深见林静漪越走越远，对岳灵儿拦他一事便有些不耐。 “我听说刚才李姑娘来闹事了，我得知消息时便有些晚了，没来得及过来帮你，希望宋公子不要介怀。”岳灵儿细着嗓子，柔弱地说道。 她若是能早来一步，说不定就能在宋公子面前多表现一些，这样也能给宋公子留个好印象。如果她能帮上宋公子，宋公子肯定会感谢她的。 让宋公子感激她，也好过两个人之间一直无交集。 “岳小姐实在是太客气了，这事本就与你无关，不必劳烦岳小姐。”宋衍深话里话外都在撇清两人的关系。 他忽然想起赵永珏之前跟他说过，岳灵儿似乎对他有意。思及此处，他的态度就更疏远了。 他不想再站在这跟岳灵儿说一些没用的废话，便道：“先生要开课了，我先进去了。” 说罢，宋衍深转身就走，没有看到岳灵儿那落寞的神情。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林姑娘，想着要如何感谢林静漪。 至于岳灵儿，则不甘地绞着手里的帕子，将心中的怒火都发泄在手帕上。她生性敏感，能感受到宋公子的疏远与隐晦的不悦，她将这归罪于李霞柳。 都怪李霞柳，才让宋公子如此待她。她还真是小看了李霞柳，没想到李霞柳经过上次落水一事，不捂脸躲在家中羞于见人，反而还又找上宋公子，真是该死！ 既然这样，那她就再送李霞柳一份大礼好了。 想到这里，岳灵儿才像解气一般，重重地甩了甩手中的绣帕，转身回府了。 而另一边的林静漪，此时正在红烟家中，给了红烟半两银子。 “怎么只有这么点？咱们说好的是二两银子，先前只给了五百文，你这次该给我一两半才是。”红烟皱起眉头，不满地说道。 林静漪靠着门框，微微扬起下巴：“你做这事的酬劳就是二两银子，我现在再给你半两，不是刚刚好吗？” “怎么就刚好了？明明就少了一两……”说到最后，红烟的声音小了下去。 她小心翼翼地瞥了林静漪一眼，似乎想从林静漪脸上察觉出什么，但看着那张似笑非笑的面孔，她的心反而颤了颤。 之前的五百文加现在的半两，明明就只有一两银子。若是说刚好二两，除非加上她私自从林大才手中要来的一两银子。 难不成是她的所作所为被人知道了？ “你都知道了？”红烟试探道。 “我知道什么了？”林静漪冷哼一声，“是知道你问林大才要五两银子的落胎费，还是知道你在几番拉锯之下终于拿到一两银子？” 红烟闻言，先是心虚，后又在心里安慰自己，这是她凭本事要的，别人管不着，有本事让林大才别给啊。 “这是林大才的银子，又不是你的。”红烟还是想要林静漪的那一两银子。 “林大才给你这一两银子，是让你买落胎药的。你要是想要我的银子，行啊！”林静漪故意顿了顿，见红烟脸上升起喜色，她才继续说道，“那就把林大才给的一两银子全买成落胎药喝下去，我这一两银子就给你。” “凭什么？”红烟不服气地说道。 凭林大才的银子是吸林家其他三房的血得来的！ 若红烟是去李家闹事，从李老爷手中抠来的银子，那算她有本事，林静漪肯定不会把那银子加在报酬一起，该给二两还是二两。 偏偏红烟拿的是林家的银子，这绝对不行。林大才的银子就是林老爷子的银子，让林老爷子出血，这是林静漪万万不能忍的。 “凭我雇佣你去林家闹事时，没让你额外敲诈银子。你拿我的银子就该按我的规矩办事，现在你违了规矩，就该受惩罚。你就知足吧，好歹最后到手的还是二两银子，你再多说一句，小心我一分都不给你。”林静漪的语气带着寒意。 听到这话，红烟不知该怎么反驳，沉默了好久，见对面这人摆出一副看谁熬得过谁的态度，她只好说道：“再加一点，八百文总行吧。” “多出来的三百文我给你买成落胎药送过来。”林静漪强硬地说道。 这次红烟终于认输了，她怎么跟谁讨价还价都输呢？跟林家人吵也没吵赢，现在连个小屁孩也吵不过了。 难道她真的老了？ “行行行，五百文就五百文，好走不送！”红烟现在只想赶人。 第182章 一起吃饭 从红烟家中出来，林静漪看看日头，感觉快中午了，便想在镇上吃完午饭再乘车去县里找吴小姐。 她本来想在如意酒楼定一桌席面，但又怕在这里碰见钱仲恺那群人，便只好换了个八珍酒楼。 点了一桌这里的招牌菜，林静漪对小二说道：“劳烦你跑个腿，帮我去鸿章私塾传个话，让林子睿和宋衍深下学之后到这里来。这是报酬！” 她给了小二五文钱。 小二手掌一番，把铜钱握在手心里，讨好地说道：“小的这就去，客官请稍等。” 菜上得快，但是人迟迟不来，林静漪也不好先吃，只好不停地喝水灌饱肚子。 等林静漪喝到第三壶茶水的时候，终于传来她期待已久的敲门声：“客官，您请的两位客人来了。” 林静漪三步并作两步走，去给他们开门：“快进来！” 三人在桌边坐定，林子睿四处瞅瞅，这还是他第一次在雅间吃饭，看什么都新鲜。对于他静漪妹妹有钱这事，他已经免疫了。 他只是奇怪：“静漪妹妹，你怎么还没回去？” “我下午还有事。”林静漪并不多做解释。 “你这脸上怎么弄的，我第一眼差点没认出你。”林子睿好奇地问道。 他一开始还真以为来了个路见不平的黑小伙，后来再仔细一瞅，才发现是他静漪妹妹。 “你这样也好，之前在私塾门口时，钱仲恺那群人也在。多亏你将面容稍做修饰，才没让他们认出来。”宋衍深现在想想这事，还有点后怕。 他当时满心满眼都是林姑娘，没怎么关注周边的人事，还是回到甲班后，赵永珏跟他钱仲恺他们也在看热闹，他才知道的。 真是好险。 “我小心着呢，自从你们跟我说钱仲恺在找我之后，我每次来镇上都做了伪装。他要是对着我这张脸还能见色起意，我真是服他了。”林静漪说道，没有人比她更在意自身的安危了。 钱仲恺那群人可是地头蛇，林静漪小心到恨不得给自己换个头，不让自己落到他手中去。 “钱仲恺上次让他母亲在家中组织了一场宴会，我猜测可能是想通过宴会找你，据说当时办完宴会后，钱仲恺的脸臭了三天。”宋衍深说这话时隐约带了点笑意。 “我就先躲他三五个月，说不定到最后他自己就没兴趣了。”林静漪把嘴里的菜咽下去后，慢慢地说道。 等她手里的银子再多点，她就带着家里人搬到县里去住，应该更能避开钱仲恺。 不过擒贼先擒王，她要是有能力，真想直接把钱仲恺的后台扳倒，这样他就不能再耀武扬威横行霸道了。 可惜她现在还做不到。 与此同时，宋衍深想的也是差不多的事，他痛恨自己势单力薄人微言轻，连自己的姑娘都保护不了，让她上个街还要躲躲藏藏的。 若他来年能榜上有名，得了功名之后，便能让钱仲恺有所忌惮。等他中了举人之后，连县丞都不用怕了。 一旁的林子睿等半天都没等到林静漪为他解惑：怎么把脸弄成这样。 这两人一聊起来就把他给忘了，他们到底还记不记得，屋里还有第三个人啊！ 他好恨！他不该来吃饭的，他吃的不是肉，是寂寞！ 饭毕，宋衍深先行一步，想去楼下结账。他已亏欠林姑娘良多，再让林姑娘请他吃饭，实在是过意不去。更别说上午刚到手二百两银子，这顿饭怎么说也该他付账。 “这位公子，这桌的账已经结过了。”掌柜笑着道。 定了这间雅间的客人，一点完菜就把账结了，要是人人都能像这位客人一样，他就不用担心有人逃账或者是吃霸王餐了。 他天天在柜台后面守着，一眼不差地盯着进进出出的客人，就怕哪个没付账，盯得他眼睛都快瞎了。 “多谢告知。”宋衍深客气道。 他的银子没有用武之地，这让宋衍深有点发愁，但在林静漪面前，他并没有表现出来。 “子睿哥，宋公子，你们先去私塾吧，我去县城办点事，就不跟你们同路了。”林静漪对他们说道。 “林姑娘可知车马行在何处？不如我带林姑娘去吧。”宋衍深体贴地说道。 “对对，让衍深兄带你去。有人带路才方便，省的你一个人到处打听。”林子睿很有眼色地给他们创造独处的机会。 “那走吧。”林静漪点头应道。 两人并肩而行，向车马行走去。他们很少能像现在这样，在青天白日之下，慢慢地在街上踱步。 这和夜晚相见，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林姑娘，上午的事，多亏有你。”宋衍深在心里斟酌了很久，最终却说出来一句最简单的感谢之言。 最简单，也最诚恳真挚。 他本来就是少说多做的性子，让他长篇大论，他还真做不到。 “这有什么，先不说你的事就是我的半个事，那李家明摆着就是看你抹不下面子，故意那样设计你。我作为正义人士，必须出来主持公道。”林静漪说了几句玩笑话，她不想把气氛搞得这么沉重。 谢来谢去的，真的好见外。 她男朋友的桃花，她肯定要亲自掐掉啊，难不成还放任不管等着桃树开花结果啊。 半个事？宋衍深仔细琢磨了一下这句话，这是在表明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很亲近了吗？林姑娘是认为他的事她有一半义务去解决吗？ 那何时他的事才会完全变成她的事呢？ 他万分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不过宋衍深没有这样问，而是温柔地说道：“以后林姑娘的事，也是我的事。” 这不是一句情话，而是一个承诺。和李老爷说的场面话不同，宋衍深是真的愿意为了林静漪跋山涉水赴汤蹈火。 只不过林静漪也不是那种依附性人格，她挺独立的，自己的事情基本上都是自己来，所以没太把宋衍深这句话放在心上，只道：“这事解决了就行，你回去后记得跟宋伯伯说一下。那两张银票也要收好，纸张脆弱要妥善存放小心潮湿，或者存到钱庄里。” 第183章 向她请教 怎么处理那二百两银票，对宋衍深来说，确实是个问题。他家那种情况，周氏母女天天在家里不安生，要是让她们知道他拿回二百两银票，她们不得闹翻天。 虽然明眼人都知道这二百两跟周氏母女毫无关系，这是宋兴怀原配妻子的遗物换来的银子，怎么用都用不到她们身上。但是财帛动人心，周春娟不可能坦然接受只能看不能花这件事，势必会闹上一闹。 但是有钱了，他肯定想改善家里的生活条件，不让爷奶和他爹这么劳累。 怎么平衡这件事，是个难题啊。 林静漪见宋衍深不是很开怀，便关心地问道：“怎么了，是哪里有什么问题吗？” “是有一些苦恼之处。”宋衍深觉得林静漪也不是外人，便把家中的情况告诉了她，顺带向她请教解决办法。 他认为林静漪连林家那么乱的情况都能处理得井井有条，把不服她的人收拾得服服帖帖，应该会有办法。 “这件事其实很好解决，重点就在于你的态度和你爹的态度。很多时候，人的苦恼都源于他们并没有明确地表明自己的想法和坚定地维护自己的立场。就像你说的，你原先不喜周氏母女，就选择了无视和疏远，但她们没眼色，或者说是得寸进尺，把你的疏远当成是容忍与退让，所以愈发践踏你的底线。如果你想杜绝这种情况再次发生，你就要强硬起来。” “你把银票拿回家后，先明确地表示，不希望周氏母女沾手，再说得直白一点，就是不想把这笔银子花在她们身上。你爷爷奶奶肯定是向着你的，只要你开口，他们就会照做。其次，就是你爹的态度，如果他对周氏母女无情，那他肯定站在你这边。一言以蔽之，对她们说‘不’！”林静漪开始了长篇大论，让宋衍深别因为抹不开面子而吃亏。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太好，但这个世界上，还是脸皮薄的人最吃亏，脸皮厚的人总能占到便宜。 道理总是很简单，但做起来却很难，宋衍深说道：“我回去以后便试试。” “你尽量减少跟周氏的正面争吵，当你表明对周氏母女的极力抗拒之后，你爷爷奶奶和父亲应该就知道该怎么做了。”林静漪觉得宋衍深的家事不算太难，他的亲人都站在他这边，只要一致排外就行了。 他只需要踏出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自然有人帮他走完。不像她之前那样孤立无援，到处找同盟。 而且周氏母女的分量根本不及宋衍深，一个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儿子，一个是半路进门的继室和拖油瓶，宋兴怀会选谁不是一目了然吗？ 而且林静漪觉得周春娟是个傻的，她进门这么多年都没生下一儿半女，她跟宋衍深争什么争，她有什么资格蹦哒。估计是在宋家的日子太清闲了，才让她有闲心到处找事。 咦，她以后若是嫁到宋家，周春娟不会还要在她面前摆婆婆的谱吧？ 想想都好嫌弃啊…… 还是希望宋家人能早日把周春娟治服吧，林静漪补充道：“你的态度一定要强硬，强硬才是所向披靡的终极利器！” “我记住了。”宋衍深受教了，像在课上听夫子传道授业一般，归纳出重点。 简而言之就是：强硬地说不！ 他之前讽刺周春娟不是明媒正娶进门的，勉强让她安生了三五天，但是最近她似乎又故态复萌，老远看见他就冷哼一声或者翻个白眼，要不就是指桑骂槐地说几句酸言酸语，可能是在试探他的底线，看看他究竟能容忍到何种程度。 看来他今日回去后，就可以给出答案：他的底线就是少烦他！若周春娟再耍这种不痛不痒但很烦人的小手段，他绝不客气。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终于到了车马行。 宋衍深专门挑了一辆看起来很大气干净的马车，还抢在林静漪前面付了租车费。 “多谢宋公子。”林静漪没跟他争这个，毕竟她也要尊重一下男生的自尊心。 以前总是她花银子，可能宋衍深心里也过意不去，总要给他一次花钱的机会。 “路上小心。”宋衍深站在路边冲她挥手，温柔地说道。 “你快回去吧，可别迟到了。”林静漪从车窗那探出头来，对他说道。 马车哒哒地跑了起来，两人就此告别。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到了吴府，林静漪下了马车，敲响了吴府的大门。 “找谁？”门房一见来者是个其貌不扬的黑小子，语气就没有那么温和。 “麻烦小哥通传一声，就说是林静漪林姑娘派人给吴小姐送衣裳来了。”林静漪说着，还举了举手里的手提袋，表示自己是带着东西来的。 “在这等会，我进去问问。”一听是有正事的，门房的态度便缓和了一些。 片刻后，门房带了个小丫鬟过来了，对林静漪说道：“你跟着碧柳进去吧。” 这是林静漪第二次来吴府，但是这次碧柳并没有让她进内院，只让她在二道门这等着：“小姐不便见你，你将衣裳给我，我给小姐送过去。若有不合适的地方，我一会出来告诉你。” 但林静漪还想跟吴小姐谈生意啊，这连面都见不到，还怎么谈？ 她一开始还真的以为吴小姐现在有事不方便，而后灵光乍现，明白自己为何进不去了。 因为她现在穿的是男装，在别人眼里就是个汉子，碧柳自然不会让她去见吴小姐。 想明白了原因，林静漪便笑道：“碧柳姑娘，我就是静漪啊。没想到你也没认出我，看来我的伪装还是很成功的。” “你是……林姑娘？”碧柳惊讶地捂住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对面这人的胸脯，好像有点平。 “如假包换，正是本人！”林静漪点点头，还抬手用袖子擦了擦脸，蹭下一袖子的黑灰，让碧柳看。 碧柳往前挪动两步，凑近去看林静漪的脸，确认真的是林姑娘后，才道：“刚才多有得罪，还请林姑娘不要介意。我家小姐就在屋里，请林姑娘随我进去。” 第184章 畅谈生意 “林姑娘，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吴小姐一见林静漪，便好奇地叫道，“快过来让我仔细瞧瞧。” 这位可是个不差钱的大主顾，林静漪还想和她做生意，便走过去让吴小姐好好研究，满足她的好奇心。 “出门在外，适当的伪装是非常有必要的。”林静漪没说她这样是因为钱仲恺，只胡乱给了个解释。 “也是，你容貌上佳，一个人来来回回地确实不安全。”吴小姐很赞同林静漪的做法，还道，“我这里螺黛脂粉都有，你把我的脸也变一变，最好能把我的脸变成第二个人。” 这就有点难度了，主要是化妆品不够，没法往丑的方向修容。 不过林静漪还是答应了，她感觉吴小姐就是图个乐呵，应该不会太为难她。 她先去洗了个手，然后开始给吴小姐化妆。 化完妆之后，吴小姐兴致勃勃地看向镜子，想看看镜中的自己究竟变成了何种模样，接着发自内心地感慨一句：“真丑啊。” “看到镜中的我，都觉得自己不配穿你拿来的那身新衣裳了。”话虽这么说，吴小姐还是很有兴趣地盯着镜子，眼睛眨都不眨。 “那你一会儿把脸洗了，我再给你化个漂亮的妆。”林静漪站在她身后笑着道。 变美一向比变丑更有吸引力，吴小姐立刻唤丫鬟端水进来给她洗脸，然后坐在椅子上乖乖地仰着脸，让林静漪给她化妆。 吴瑛柔是一个很有趣的人，化完妆后，她端详着镜中的自己，开玩笑道：“说一句吴府第一美人，不为过吧。” “可以自信一点，把那个‘吧’字去掉。”林静漪配合道。 “对了，你上次缝制的那些如意枕很好用，我送给长辈之后，这个月的月例银子都变多了。”吴小姐满意道，她还想继续跟林静漪合作，“我爹给了我一间铺子，地方不算太大，原先是个小面馆，后来人家不想租了，这铺子就空在那了，你说我该用这铺子卖些什么？” 随手就是一间门面房，林静漪慕了。她刚好想跟吴小姐合作，便趁机说道：“这个要看你是想细水长流地赚银子，还是想赚快钱。若是想赚快钱，我倒是有几个点子。” “赚快钱吧，反正是白得的铺子。”吴小姐说道。 等她嫁人以后，再抛头露面出来做生意就不合适了，而且到那时候要操心的事情太多，根本没有精力来管商铺的经营。 还不如赚点快钱，能捞一笔是一笔。 “首先，这个如意枕就可以作为商品之一拿去卖。既然用过的都说好用，咱们就可以往外推广。你先给你那些手帕交送一点，带起这个风尚，再趁机推出这个产品。这个工艺简单，可以推出两种，一种是普通便宜的，一种是精工细作的，面向不同的受众群体。这个也就能卖三两波，等别家裁缝铺抄袭之后，咱们就卖另一种产品。只要能想出接档的点子，就不愁赚不到银子。”林静漪分析道。 吴小姐听完后，沉思片刻，肯定道：“说得有道理，你还有别的点子没？” “你觉得这个手提袋怎么样？”林静漪把手提袋举给吴小姐看，“我一路走来，发现百姓出行，有提篮子的，有背竹筐的，还有拿块布裹一裹当包袱的，先不论好看与否，不方便携带是肯定的。你看我这个手提袋，可以这样提，还能这样背，又方便又美观，装的东西还多，拿出去多体面。” 林静漪一边说，一边给吴小姐示范该怎么用。 “不仅有手提袋，我还设计的有背包。而且这种东西，随便设计一下就是一个新的系列，比如梅兰竹菊系列、十二生肖系列、时令鲜花系列，我还能出个四书五经系列，只要推陈出新快，就能让别人抄都来不及抄！”一说起生意，林静漪就头头是道。 “好好！”吴小姐听得两眼放光，激动地直拍桌子，“就这个了，我这就带你去库房，要什么布料你随便选，先给我做五个样品出来。还有那个如意枕，低端的做五十个，精致的也做五十个。” 两人先去库房选了做手提袋和书包的布料，又重新谈了谈报酬。 报酬这事是林静漪主动提起的，她不想把自己的时间都用在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重复制作中，而她手边能用的人也就林静音一个，所以她提出一个办法：“如果你出料子我来做的话，普通如意枕的手工费可以降到十文一个，高级的则是一百文一个。不过你也可以直接买断如意枕的制作方子，由你找人专门负责缝制。” 平心而论，林静漪想让吴小姐选第二个，直接买断多好。她还是更喜欢设计衣裳，如意枕这些东西，都是为了赚钱谋生而已。前者是梦想，后者是生存。 她想把时间留给梦想，不想天天缝制那些小东西，又费眼睛又费手，不划算。 而且等手提袋流行起来之后，她理想化的合作模式也是她出设计图拿分红，其他的什么都不管。 “既然林姑娘这么说，我也不来虚的，买断价多少？”吴小姐问道。 如果真的要开店卖如意枕的话，光靠林静漪一个人，产量确实上不来。吴小姐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选择买断。 “十两银子就行。”林静漪没要高价。这东西做起来简单，但凡是个有经验的裁缝，把东西拆开研究一下裁剪走向就会了。 而且吴小姐要是心黑的话，也可以抛下她自己干。不过吴小姐没有那么做，就说明她人还不错是真心实意想合作的。 因为林静漪就将如意枕这条线半卖半送给她，就当是个搭头，最主要的还是接下来的手提袋和书包，如意枕就是个人情而已。 “林姑娘爽快。”吴小姐也明白林静漪这么做的用意，赞了一句，又唤碧柳去拿银子。 碧柳拿了几个重五两的银元宝，吴小姐递给林静漪三个，解释道：“十两是买断如意枕的银子，五两是做手提袋的酬劳。” 第185章 被人拦住 林静漪接过银子，又在心里感叹了一下吴小姐的大方。做一个手提袋的价钱都快跟一身衣裳的价钱持平了，她估计吴小姐是看在她爽快让出如意枕的份上，酌情给她提了价。 不过有些东西，但凡是第一次出现，卖的就是它的“新”和“奇”，布料谁都有，但之前就是没人想到用布匹做背包，偏偏林静漪这么做了，所以一两银子一个也不算太贵。 林静漪还非常正经地写了一份买断合同，两人都签了名字按了手印。这样一来，她们愈发有正经做生意的样子了。 吴家可不止一个闺女，又是开钱庄的，家中资产也算丰厚。所以吴家的四个姑娘都各出奇招讨长辈的欢心，只求能在出嫁前，手里多点资产，出嫁时也多点嫁妆。 吴小姐先用如意枕讨得了长辈的欢心，如果能再把铺子开起来，能赚私房钱不说，还能让吴老爷看到她的能力，更重视她一些，说不定手头一松，就能多给她几间铺子。 所以吴小姐还是很重视林静漪的，她说道：“林姑娘，铺子以后的生意如何，就全靠你了，你就是我的智多星，只要你能源源不断地出点子，银子不是问题。你知道的，我不是小气的人。” “吴小姐放心，我必竭尽所能。”林静漪保证道，她可太知道吴小姐有多大方了。 两人谈完生意后，吴小姐才想起自己还没试那件新衣裳，便赶紧去里面试了试。 配上林静漪刚给她化的妆容，整体效果好得不得了，吴小姐很满意，明天的家宴她就穿这一身，艳压其他三人不是问题。 “林姑娘，你这双巧手，还是用来做衣裳最好。我刚得了一匹上好的料子，就是颜色有些老气，林姑娘你拿回去，看看能不能把衣裳做得好看点。不然那么老气的料子，我就只能压箱底了。”吴小姐拜托道。 碧柳把那匹枣红色的绸缎拿出来给林静漪，这颜色单看是挺老气的，至于怎么设计，林静漪准备等回去后好好想一想。 大事都谈完了，林静漪又在屋里跟吴小姐聊了会天。主要是吴小姐觉得林静漪懂的很多，对穿着打扮也有不同的见解，她想多学习了解一下。 太阳渐渐地落下去了，林静漪估摸着时辰不早了，再不走估计城门就要关了，便提出告辞。 “我送林姑娘出去。”吴小姐有礼道。 “不了，我这身打扮不合适。”林静漪婉拒道。 要让别人看见吴小姐送个黑小子出去，这不好解释。 吴瑛柔想想也是，便让碧柳替她送客。 今天也算是满载而归，林静漪脚步轻快地跟在碧柳后面，两个人朝外走去。 刚出了二道门，就有人拦住她们，说话时的语气让人很不舒服：“碧柳！你竟然敢带男子入内院，你好大的胆子！” “回二小姐的话，这人是来给四小姐送衣裳的。”碧柳不卑不亢地说道。 二小姐跟她家小姐一向不对付，找到机会就闹，这种口舌之争都是家常便饭。 “那也不能进内院，你把四妹妹的清誉置于何地？”二小姐就想说吴瑛柔跟陌生男子有一腿。 “二小姐是想无事生非吗？”林静漪觉得这人是故意找事，便反击了一句。 她不想掺合到吴家小姐们的内斗之中，便跟碧柳说道：“我还记得路，自己出去就行了。” “不行，你今天不把话说清就不能走！”吴家二小姐明白刚才那句话是在骂她，她惯会看人下菜碟，一见这人的衣着，就知是没权没势的，还不是任她欺负。 白白被骂一句，她怎能轻易放人走？ “二小姐，我虽是一个跑腿的，但我不是你吴府的下人，按照我朝律法，二小姐没资格扣押我。你看见我在内院乱来了？我是偷鸡摸狗了，还是采花盗人了？既然都没有，你凭什么胡乱揣测，用你的主观臆断诋毁我？”林静漪严肃地问道，给人一种你再不让我走下一秒就去县衙告状的感觉。 吴家二小姐没经历过这些，她素来跟人说话，都是绵里藏针地打机锋，弯弯绕绕的，一句话恨不得让人体会到好几个意思，哪遇到过林静漪这种直来直往的。 于是她呆滞一瞬，而后才道：“我又没说你干了什么，你别上赶着承认啊。你这么急，是不是恼羞成怒啊？” “我急着回家啊，马车还在外面等着呢。我今天要是错过出城的时辰回不了家，那我就有时间跟你去公堂上，好好说道说道了。”林静漪没好气地说道。 只这么几个回合下来，吴家二小姐就认定这人是个硬茬子，被她那么说了之后，不仅不慌，还反过来威胁她，真是够胆量。 她估计没法从这人身上借机生事了，便像赶狗子一样挥了挥手，不屑地说道：“走吧。” 而后又教育碧柳：“这次就算了，下次再让我逮到你带男子进内院，看我怎么罚你。四妹妹年纪小，不懂这些，以至于让你奴大欺主没了规矩。” 这种欲加之罪，碧柳可能也习惯了，没反驳什么，只是规规矩矩行了个礼，然后带林静漪走了。 出了吴府的大门后，碧柳送林静漪上马车时，她才道：“方才之事，还请林姑娘不要介意，府里的姑娘多，我家小姐也不容易。” 林静漪点点头：“都是这样，我明白的。” 人多的地方，难免有争斗。小到家庭，大到朝堂，皆是如此。 光是一个小家庭里面，兄弟跟兄弟斗，妯娌相斗、婆媳之间也要斗。再往下数，孩子多了，几个小孩之间也自动学会争宠了。 就像林家四房之间，不也天天吵吗。 碧柳见林静漪没因为这事生气，这才放心回府。 马车又跑了起来，终于赶在关城门之前出了县城。 因为吴家二小姐耽误了一些时间，林静漪今天回去得晚了些，到镇上时，鸿章私塾都已经下学了。林静漪无法，只好一个人摸黑上路，希望路上能平安顺利，别让她碰上劫道的。 第186章 接她回家 一阵温热的夜风吹来，道路两边的树叶摇晃，发出沙沙的声响。树枝的影子纵横交错地铺在地上，像是一张复杂的迷网，让人看一眼，就心生恐惧。 林静漪几乎是以小跑的姿态在赶路，今夜的月光不太亮，她独自一人走在路上，恐惧是在所难免的，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似乎还听见了几声似有若无的嚎叫，像是深山里的野兽发出来的，被夏夜的风传送到她耳边。 只有走过夜路的人，才能体会到她现在有多么害怕。如果当时在吴府没有碰到二小姐，她现在应该已经到家了。 一想到这，林静漪对吴家二小姐的印象就下跌了不少。 “谁？”林静漪突然顿住脚步，警惕地看着前方那个正朝她走来的人影。 天色太黑，距离又远，她着实看不清那个人到底是谁，只听见刚才好像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可她又不能确定是不是她听错了。 “是林姑娘吗？”那人似乎听见了林静漪的应答，又问了一句。 这次林静漪听出了来人的声音，是宋衍深。 她快速朝宋衍深的方向跑去，两人之间的距离越近，林静漪心中的不安与害怕就越少。 在她看来，宋衍深就像是无边黑暗中亮起的一簇萤火，照亮了她的前路。 她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宋公子，你怎么在这？”因为跑步的缘故，林静漪的声音有些喘。 宋衍深还没来得及解释，林子睿就幽幽地说道：“你就只看见衍深兄一个人了吗？我也在这啊。” 说完，似乎还叹了一口气，心想他也不算太黑啊，林静漪怎么就没看见他？ “子睿哥，你也在啊。”林静漪有些不好意思，她刚才只听见宋衍深一人的声音，就下意识地以为只来了他一个人。 实不相瞒，她听见林子睿的声音响起时，还吓了一跳。 “我们刚才走到林家村村口时，看见你弟弟跟另一个孩子正要出村，这么晚了两个小孩还要往外跑，肯定不安全，我就让子睿把他们带回去。谁知他们说自己是出来找姐姐的，因为你还没回来，他们太担心了，就偷偷跑出来了。”宋衍深还记得林静漪刚才的疑问，跟她解释了他们为什么会找过来。 “我和衍深兄想着你既然还没回来，可能是还在路上。你一个人走夜路肯定害怕，我们俩就过来接你了。”林子睿补充道，“小风和念深本来也想跟着来的，但被我赶回去了。” 林静漪闻言，鼻头一酸，这种被人惦记的感觉真好，她不禁有些感动。 刚才吹过的夏夜暖风只会让她害怕，但这两个人的出现，却真正暖到了她的心田。 “对不起，还要麻烦你们来找我。”林静漪吸了一下鼻子，抑制住想流泪的冲动，只好用客气掩饰自己的失态。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林子睿啧了一下，像是不满林静漪这么见外，“你是我妹妹，这么晚还没回来，出来找你不是应该的吗？至于衍深兄，他就更应该跟我一起了。” 林静漪被说得小脸一红，她听出林子睿这是在故意揶揄他俩，只好转移话题：“咱们快回去吧，好饿啊我还没吃饭。” 一路上，宋衍深除了刚开始解释的那几句，就再也没说别的，但他的目光却一直追随着林静漪，从未离开过。 到了林家村村口，两个小萝卜头一边跑一边喊道：“姐，你终于回来了！” “你俩胆子怎么那么大，还要出村找我，万一路上被人拐跑了怎么办？”林静漪蹲下抱了抱他们，又故作严肃地教训道。 “小深哥说他记得去镇上的路，而且我跟着小深哥学了拳法，如果有人敢拐我们，我就揍他！”林小风晃了晃小拳头，很有气势地说道。 “就你们那小拳头，能打得过谁？等回去了我再好好跟你们说！”林静漪挨个点了点他俩的脑门。 然后又对宋衍深说道：“你也快回去吧，今儿累了一天了，吃完饭早点休息。” “你也是。”宋衍深目光缱绻地看着林静漪，温柔地说道。 言简情深，只短短三个字而已，被宋衍深说出了万分柔情。 “行了，走吧。衍深兄，明早见啊！”林子睿侧身插入二人中间，挡住了宋衍深看向林静漪的视线，这还有两个小孩在呢，实在不是交流的好地方。 他冲宋衍深挥挥手，然后拉着林小风往回走，林静漪也对宋衍深说了一句“我走了”，而后跟着林子睿回家了。 “你以后要回来得早一点，我听老人说这深山里有狼，这畜牲又不跟人似的，还会跟你讲道理，小心哪天碰上了，你连求饶的话都没法说。”林子睿拿出做兄长的姿态来，关心道。 “我知道了，今天也是意外，下次不会了。”林静漪乖乖认错，心想都怪吴家二小姐。 哥哥教育妹妹，妹妹就教育两个更小的弟弟，林静漪对两个小孩说道：“你们两个下次不能再这样了，我是大人，要真遇到危险了，还能搏一搏，你们俩要是遇到坏人了，那才是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赢，运气好点呢，可能会被人贩子卖到富贵人家里去当奴隶，若是运气不好，你们就会被断手断脚弄成残废，让你们沿街乞讨。” 她这可不是危言耸听，而是真的有可能发生的事。在现代科学技术和侦查技术那么发达的时代，小孩子被拐都很难找回来，更别说消息传播和交通都不便捷的古代了。 而且像林小风和许念深这种五六岁的小男孩，长得又好，更是深得人贩子的钟爱。 “他们要是把我拐走了，我再偷偷跑回来。”林小风不服气地说道。 林静漪气笑了，这天真的小孩啊，真是缺少来自社会的教训：“人贩子用绳子把你绑得紧紧的，一天只给你吃一顿饭，让你饿得没力气走路，大门紧闭，外面还有壮汉守门，你怎么跑？就算侥幸跑出去了，发现自己被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举目无亲不说，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你要怎么回来？” 第187章 教导小孩 林静漪问得再深一点，林小风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便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许念深。他觉得许念深这么厉害，肯定知道该怎么办。 许念深虽然是个能从南走到北的英勇小少年，但他一路都是以小乞儿的模样流浪过来的，一路上都走官道，碰见押镖的车队或者商队，他就厚脸皮地跟在人家后面，也算是运气好，始终没碰到什么危险的事。 所以若是让许念深回答怎么从人贩子手中逃脱，他还真答不出来，但他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林静漪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便道：“我知错了，以后不会再乱跑了。” 其实说白了，许念深这么说也是因为他不像林小风那么有底气。林小风是林静漪的亲弟弟，所以林小风可以任意反驳她，但是他不行，他孤家寡人一个，只是寄人篱下而已，他没有任性的权利。 这话一出，林小风顿时觉得许念深是个叛徒，怎么能说知错了呢？他心中郁闷，便把许念深的手甩开了。 林静漪看见了这两个小孩的小动作，怕许念深多想，便赶紧拉住他的手，对两个人说道：“你们今天能想到出来找我，我是很感动的，所以我要谢谢你们，明天一人奖励一个小礼物。但偷偷出村这个行为是不对的，外面太危险，你们又没有自保能力，万一因为找我而出事，我会因此而愧疚一辈子的。你们以后不要这样做了，好不好。” “好，我知道了。”许念深答应得最快。 但林小风还有些别扭，拽着林子睿的衣服袖子走在前面，等快到家了，才磨磨蹭蹭地说了一句：“是什么礼物啊？” “你要先答应我，才能拿礼物。”林静漪心想果然没有一个小孩能抵抗得了礼物的诱惑。 “那你以后要是还这么晚回来，我就告诉子睿哥，让他去找你，这总行了吧。”林小风碍于面子，不想认错，所以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林静漪听他这么说，觉得小孩的年纪不大，自尊心还挺强，也没太逼他，只是道：“行啊。至于礼物是什么，等你明天拿到手就知道了，我暂时保密。” 林小风有点高兴，但又不想让别人看出他在高兴，脸上的表情便有点奇怪。他觉得林子睿走得太快了，便松开了子睿哥的袖子，蹭到许念深身边，碰了碰许念深的手。 他还挺机智，明明想求和，但又不想表现得太过主动，就碰碰许念深的手，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想让许念深主动去拉他。 “小深，路上太黑了，你拉着小风的手，这样安全些。”林静漪把林小风的小心思琢磨得一清二楚，但是许念深也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孩子，如果让他主动牵林小风的手，估计也不可能，所以她就给两人搭个台阶。 “好。”许念深的话还是很少，但是对于林静漪的要求，他照做了。 于是两个小朋友再一次牵手了，这也算是变相地握手言和吧。 林子睿走在最前面，推开门进了院子，一眼就看到在院子里纳凉的林老太太，心里莫名地烦躁一下，但还是规规矩矩地打了声招呼：“奶，我回来了。” 林老太太只哼了一声，没说别的。看到他身后的林静漪时，林老太太才道：“又出去野了一天，你还有点姑娘家的样子没？又买这么多布回来做什么？” 不待林静漪回答，林老太太就像是自问自答地接了一句：“刚好你爷的衣裳破了，你那布给我一匹，我给你爷做身新衣裳。” 她现在学聪明了，都知道打着林老爷子的名头要东西了。 好在林老爷子明事理，立刻说道：“静漪啊，别听你奶瞎胡说，我的衣裳还能穿，不用做新的。” “奶，我这些布料是雇主的，到时候做完了衣裳还要把多余的料子还回去，不是我买的。”林静漪解释道，言下之意就是这么布料她没有处置权，不是林老太太想要她就能给的。 就算她有处置权，她也不会给林老太太。至于给林老爷子做身新衣裳，这是可以的。 因为林大才和林子源接连做错事，导致林老太太现在也不敢太嚣张，林老爷子一发话，她就不敢再吭气了。 “你们怎么一块回来了。”林老爷子随和地问道。 “刚好在路上碰到了。”林子睿没说太多。 林老爷子可能也只是想找个话头聊几句，并不是想深究什么，随后又问了问林子睿今天在私塾的情况，而后说道：“快去吃饭吧。” 林静漪和林子睿这才各自回房。 “快吃，一直放在锅里热着呢，你进门的时候我才端出来。”李氏招呼林静漪来吃饭。 她的厨艺不如林静漪，桌上只有清炒白菜，林静漪中午在酒楼吃得好，所以晚上就没太挑剔，就当清肠胃了。 倒是一旁的林小风等李氏出去后，小声地跟林静漪说道：“姐，娘做的饭不好吃，我想吃你炒的菜。” 由奢入俭难，吃惯了林静漪做的菜，再吃李氏做的连油都不舍得多放一滴的菜，自然会不适应。 “明天姐再给你做，乖哈。”林静漪随口安抚道，又看向许念深，问道，“小深今天吃饱没？” 她怕她不在家，许念深就不好意思多吃，毕竟对许念深而言，他也就熟悉她一人而已。面对李氏和林大成时，他肯定会拘束紧张忐忑不安。 “吃饱了。”许念深说道。 但是林小风拆穿了他：“姐，他中午吃得可少，晚上比中午吃得还少。” 这明摆着就是没吃饱，林静漪无奈道：“等着，给你们加餐！” 篮子里就剩两个鸡蛋了，林静漪把它们都打到面粉里，搅和一下，准备摊几张油饼。 “咋？不够吃啊？”李氏看见林静漪又动手做饭，便问道。 “够吃，但我想吃点有味的。”林静漪没提许念深没吃饱的事，而是把原因归到自己身上。 在李氏的观念中，许念深就是一个外人，林静漪若说她是为了许念深才摊油饼，李氏可能会觉得许念深的要求多，继而对他有不好的印象。 但如果是她想吃，李氏肯定不会有意见。 第188章 二房母女 果然，李氏听林静漪这么说，便道：“就你挑嘴！少放点油你就吃不下了。” 话说的像是在训人，但语气很是慈爱。李氏知道林静漪爱吃好的穿好的，而且她也有条件享受这些，毕竟家里的银子都是林静漪赚的，所以李氏也没多说什么。 林静漪手速很快，只一会儿的功夫，她就摊好五张油饼，给两个小孩一人一张，她自己吃两张，剩下的一张让小风送给林子睿。 孙氏看着林子睿手里的油饼，语气突然有些哀怨：“都怪娘没本事，才让你吃穿都低人一等。你私塾中的同窗，是不是都穿绸缎啊？是娘让你丢脸了，你爹要是还在，咱家的日子肯定不会过得这么苦。” 林家老二林大柱，是林家少有的反骨，说白了就是他不服林老太太的偏心。 可能因为他排行老二，在老三没出生之前，林老太太就只对林大才好而忽视他，所以他更能感受到林老太太的区别对待，故而自寻出路，去拜了师学了手艺当一个瓦匠，可惜命不好，英年早逝。 如果林大柱没去世，靠着他的手艺，二房的日子确实能过得不错。 人啊，就怕对比。以前三房过得苦哈哈的时候，孙氏觉得二房的日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看着李氏和林大成被林老太太当成狗一样呼来喝去，看着林静漪和林小风活得连猪还不如，她心中有一种微妙的平衡感和满足感。 但现在林静漪带着三房富起来了，还是林家四房人中的头一份，孙氏这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一边想从林静漪手里谋取更多好处，一边又觉得林静漪给林子睿东西时，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施舍之姿。 所以她心里难受，想起了林大柱。 但林子睿根本没这样觉得，他并不认为自己低人一等，私塾中也不是人人都是富家少爷，别的不说，只说他熟识的人中，宋衍深家境不也很一般吗？ 不对，衍深兄今天刚得了二百两银子，以后还有源源不断的八百两，这样一看，果然是他最穷啊。 不过林子睿心态好，他不知道孙氏这样说是因为一张油饼勾起了她心中的嫉妒之情，还以为她真的想他爹了，便反过来劝孙氏：“娘，俗话说‘皇天不负有心人’，只要我努力念书，咱家的苦日子一定能过去的，相信我爹也不愿意看到你自怨自艾，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以后就等着享儿子的福吧。” “享福不享福的娘不在乎，娘就盼着你有出息。”孙氏假意抹了把眼泪，又打听道，“静漪在外面做些什么，你都知道不？我看跟她来往的，都是些富贵人家的姑娘，她咋这么有本事？” 她本意是想套林子睿的话，看能不能从中得到一点消息，林静漪今晚又抱着几匹布回来了，这是不是说明林静漪又找到活了？ 孙氏想让林静音再去林静漪手下干活，弄点银子花花。三房吃肉，带着二房喝汤总行吧。 结果林子睿这个钢铁直男，根本听不出李氏话中的隐晦之意，还以为孙氏是真的在夸林静漪厉害，便顺着她的话说道：“静漪妹妹就是厉害啊，她可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了。女红这么难的东西，她看一看就会，就连……” 他本想说就连识文断字对林静漪而言，都是小事一桩，还能倒背《论语》，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但他娘亲好像不太喜欢听到这种事，一是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二是认为他把时间都浪费在教林静漪身上了。 所以他改口道：“就连富家千金都能跟她做朋友，真是不得了。” 孙氏见林子睿领会不了她的意思，反而还大夸特夸林静漪，心里更郁闷了，但她又不能说得太明显，因为她不想让林子睿觉得她是一个精于算计的女人。 她想让儿子服她，真心实意地认为她是一个好娘亲，而不是碍于孝道规矩才孝顺她。所以她必须要在林子睿面前维持她的善良温婉与柔弱胆小。 她只能附和林子睿，说他讲的对，然后又嘱咐他几句不要念书念到太晚，便出去了。 而同一时间，林静音也在林静漪屋里，跟林静漪讲她偷听来的八卦：“静漪姐，我不小心听到奶和大伯娘她们谈话，说是打算把静香姐嫁出去。” “嫁她干嘛？给林子源换资源啊？”林静漪只能想到这一点，大房现在穷成这样，林子源想干什么都干不成。 想念书，没银子； 想科举，没银子； 想娶媳妇，还是没银子。 那怎么办呢？只能卖妹妹赚钱了。 大房之前把主意打到林静漪头上，但林静漪刚啊，直接找上门去，跟冯秀才那边说清之后便取消了亲事，还让林老爷子发话，以后谁都不能插手她的婚事。 他们无法，只好换自家闺女上阵。 “她们好像选了好几个人，还说到小妾什么的，但我没听太清。”林静音心中有些慌乱，若是林静香不同意，是不是就该轮到她了。 她没有林静漪硬气，也不如林静香受宠，若是林静香一哭二闹三上吊，林老太太心软了，会不会改主意让她去嫁人啊？ “大房可真是出息了，备选这么多，难不成真觉得自己有挑三拣四的资本，还能择优嫁人啊。”林静漪不以为然地说道。 她还以为大房会把林静香嫁给冯熠轸，没想到她们居然还有让林静香做妾的念头，这心也挺狠的。 她无意间侧头一看，发现林静音的脸色不太好，便问道：“你怎么了，身子不适吗？” “不是。”林静音摇了摇头，紧张地捏着自己的衣裳下摆，终于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去，末了还说了一句，“静漪姐，我怕！” “没事的，你不要杞人忧天。上次她们那样设计我，爷爷知道以后就差明说她们心毒了，她们现在想着让林静香嫁人，不就正好说明她们被爷爷教训之后，不敢再打别人的主意，只好让林静香上阵吗？”林静漪安慰道，“就算林静香不愿意，大房也没资格插手你的婚事，爷爷跟她们不一样，肯定会为你做主的。” 第189章 暴雨来袭 或许是因为林静漪平日里说一不二的作风，也或许是因为她笃定的眼神和坚定的语气，让林静音十分信服她的话，那颗提起来的心慢慢放了下去。 两人又随便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随后林静音看见林小风坐在床上打了个哈欠，又搜了搜眼睛，估计是困了，她便知趣地说道：“静漪姐，我先回去了，你早点睡吧。” “好，你也早点休息，没影的事就先不要想了。”林静漪劝慰道。 未雨绸缪是可以的，但是杞人忧天就没有必要了。 待林静音走后，林静漪看着坐在床上仿佛下一秒就会困到后仰的林小风：“快去洗漱，别想趁机偷懒啊，不洗脚不准上床。” 林小风不想动，向林静漪撒娇道：“姐，你帮我把水端进来吧。” “要不我直接替你把脚洗了吧？”林静漪弹了弹他的脑门。 “那也行。”林小风不知是真没听出林静漪话里的意思，还是装作没听懂，竟然应了下来。 坐在他旁边的许念深更懂事一些，从床上下来，主动说道：“要不我去端水吧。” “不用，你们在这等着，今儿我就伺候两位小少爷一回，就当是谢谢你们今天还能念着我准备去镇上找我。”林静漪把许念深按了回去，撸起袖子，出去接水了。 等两个小孩洗完，林静漪才开始洗漱，她在院中刷牙时，听见林老太太阴阳怪气地说道：“真是猪鼻子里插大葱，学人家千金小姐的作派，装模作样的！再怎么装相，裤腿上的泥点子也甩不掉。” 乡下不太讲究的农户家里，都是不刷牙的，有时间连脚都不洗，累了一天回来吃完饭倒头就睡。 林老太太就是个不讲究的，她自己不刷牙不洗脚，就看不惯林静漪这种爱干净注重个人卫生的行为，觉得林静漪天天一壶又一壶地烧热水实在是浪费。 再怎么学富家千金的言行举止，土鸡终究还是土鸡，变不成金凤凰。 林静漪知道林老太太是在骂她，但因为林老太太没指名道姓，她也不能上赶着对号入座，便故意自言自语地说道：“有些人的嘴啊，那是真臭！她要是从别人身边经过，张嘴呼了一口气，人家还以为路过茅坑了呢。” “小兔崽子你说谁呢？”林老太太的忍耐力没有林静漪的好，一下子就火了。 “谁应我就说谁。”林静漪轻松地说道。 反正她不对号入座，这个座谁爱坐谁坐。 “死丫头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行了！大晚上的还不安生，少说几句！”林老爷子打断了她，不让她继续骂下去，这个家里真是难得安宁。 每次争吵，都是林老太太先挑事，他真是有些不耐烦了。 林静漪进屋后便吹灭了蜡烛，帘子的另一边，林小风跟许念深也不知在讲什么悄悄话，两个人靠得极近，映在墙上的影子看着像是叠成了一个人，丝毫不见先前的不快。 小孩子的情绪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明明林小风一个时辰前还气许念深背叛了他，现在两个人就和好了。 “睡了啊，不要再嘀嘀咕咕了，有什么话就留到明天醒来再说。”林静漪出声提醒道。 帘子那边的两个小孩齐齐回答道：“知道了。” 半夜，狂风大作，林静漪在睡梦中听见了野兽的嚎叫声，整个人似乎置身于深山老林之中，此起彼伏的吼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她捂住耳朵往前走，却又瞧见前方有一头凶兽张着血盆大口，好似在等她自投罗网…… “不要！” 就在即将被吞噬的那一刹那，林静漪被吓醒了，幸好只是一个噩梦。 当林静漪醒来后，她发觉睡梦中的野兽嚎叫声，可能就是外面呼啸的风声。光听声音她就觉得风力可能不会小于六级，看来明天可能要下雨了。 她扯了点棉花塞住耳朵，翻了个身，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果不其然，当她再一次醒来时，外面正下着暴雨，雨水从屋檐上滑落，雨势太大，像极了从上而下倾泄的瀑布。 “轰隆”一下，一道惊雷声响起。 林静漪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她赶紧起身，看看屋中有没有漏水的地方。把她的床打湿了都不要紧，就怕弄湿了那些珍贵的布料。 好在林家的房子春耕后才修缮过，没有漏雨的地方。因为雨下得太大，天色还有些暗沉，林静漪摸不清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她推门出去，发现林子睿已经穿好蓑衣了，惊道：“你这么早去私塾啊？” “不早了，鸡都叫过三遍了。”林子睿急着赶路，没跟林静漪说太多，朝她挥挥手就走了。 睡在隔壁的林大成也出来了，问道：“小风醒了没？” “没呢。”林静漪出来的时候，还听见林小风在打呼噜，这可是真的“雷打不动”啊。 “你也再回去睡会吧，雨这么大，也没法去地里干活，你不用给我们做早饭了。”林大成说道。 这位老父亲对闺女的关心显得有点生涩，好不容易才憋出来这一句关心的话语。 “不用了，反正也醒了，爹你再回去躺会儿吧，你好不容易能歇息一天。我去煮点粥，煮好了再叫你们。”林静漪已经没有睡意了，她实在无法像林小风那样，在雷声和雨声交加中安然入睡。 她煮的是鸡蛋瘦肉咸粥，雨水落在地上，空气中满是土腥味，土腥味重到连肉粥的香味都掩盖住了。 对于劳累了许久的林家汉子来说，雨天实在是一个修生养息的好日子，但对于那些还没有收稻子的农户来说，无异于是晴天霹雳。 他们从空中落下第一滴雨水时，就拿着镰刀往外冲，想要多收一点稻子，可惜人不胜天。 林老爷子坐在屋里，看在外面连成线的雨水，叹了口气：“今年的年关难过啊。” 稻子烂在地里，农户们交不上赋税，如果勒紧裤腰带交了赋税，剩下半年就吃不上饭，无论怎么做，这都是一个死结。 林静漪突然想起来，她初中学历史时，老师说小农经济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自给自足，但是抗风险能力差，可能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吧。 第190章 说出实情 外面的雨下个不停，林静漪把两个小孩叫起来吃饭，吃完饭后又教他们认字，给了纸笔让他们在另一张桌子上写着玩，她则趁这个时间开始做给两个小孩的礼物。 也不是什么高难度的东西，就是两个小玩偶，这种东西很好做，林静漪在脑海中构思好设计图，裁好布料，就开始缝合，留了一个口往里面塞棉花，然后再把最后一个口子缝上。 两个小玩偶做好，还不到一个时辰。 她把两个小孩叫过来：“给！你们一人一个！” “谢谢姐！”林小风眉开眼笑地说道，这是林静漪教给他的礼貌用语，他都记得。 一旁的许念深也跟着说道。 其实说实在的，林静漪一直都不懂玩偶有什么好玩的，但很多小孩就是喜欢，可能这就是一个寄托或者是一种陪伴吧。 兑现了昨晚的承诺，林静漪就正式开始工作，准备做吴小姐要的那五个手提袋。 这次她认认真真地在纸上画了设计图，量了尺寸，选了布料，搭配了颜色。 大雨一连下了三天，在这三天里，林静漪终于做完了五个精致的手提袋，此外还有一个斜挎包和三个抽绳式背包。 她是去跟吴小姐谈生意的，只有她这边的样品够多，说服吴小姐的可能性才够大。 她还准备送两个抽绳式背包给林子睿和宋衍深，让他们先用，看看能否在学子当中带起一股背包风尚。 她将这些东西都收好，重新拿出做了很久都没做完的鞋子，李氏在一旁帮忙纳鞋底，她就负责缝鞋面。 两个小孩在屋里待不住，被村长家的林天佑一叫，就出去淌水了。 李氏见屋里只有她们母女俩人，便开口问道：“之前我也没仔细问你，小深到底是谁家的孩子，这在咱家都住多久了，也没见他爹娘过来找，他爹娘心这么大啊，孩子好几天不回家他们就一点都不担心？” 许念深在林家大概住了五六天，林静漪早就想到李氏会按耐不住问她这件事，就把早前准备好的说辞拿了出来，说许念深满门都被土匪杀害了，只有他一个人逃了出来。 “那你是什么意思？就让他一直在咱们家住着？”听完林静漪的解释，李氏放下了手中的鞋底，慢慢问道。 “娘，咱俩可真是心有灵犀，我还没说呢，你就猜到了。”林静漪讨好卖乖，先哄了哄李氏，然后又道，“就是多双筷子的事，而且咱们这一房就小风一个男孩，没个玩伴不说，还势单力薄的，走出去都比别人少了几分底气，等以后彻底分家了，咱家就只有四个人，这也太少了。” “你是想收养他？”李氏大概明白了林静漪的意思。 “也不用入户籍，就这么养着，也不搞什么特殊化，小风和念深都是一样的待遇。”林静漪回答道，她也没想太多，就是想把人平安养大而已。 “你说的轻松，你以为是养条猫养条狗啊，光给他吃饭就行？一年四季的衣裳不花钱？念书不花钱？我看你就是银子多了不知道该怎么花，这才找个外人回来可劲造。”李氏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她刚觉得自家有了五十两银子后底气足了一些，结果林静漪就搞这么一出，还想养个人。 “娘，我说句实在的，过几年我就嫁人了，到时候家里就小风一个人，那时候他才几岁？十来岁的年龄他一个人孤不孤独？三房就他一个小子是不是独木难支？念深他在这世上一个亲人都没了，咱家现在养他，那就是他半个亲人，等他长大后，他跟小风就是亲如手足的好兄弟，小风要是有什么难事，念深肯定二话不说第一个冲上去帮忙。而且念深也不是要喝奶的奶娃娃，什么都不懂就会嗷嗷哭，他这么懂事早熟，也不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咱们养他还就是让他吃饱穿暖就行，别的不用费心。” 林静漪从李氏最关心的方面去劝她，古代人最重宗族，都想着兄弟多力量大好办事，就像赵氏一样，来林家要说法时，几个兄长在院子里站成一排，不等他们开口，林老太太就怂了。 如果林静漪不这么说，在李氏眼里，许念深就是个吃白饭的，但当林静漪从这个角度切入以后，说现在收养许念深就是给林小风培养一个帮手，李氏就动摇了。 不过林静漪自己没这个私心，她是为了劝李氏，才违心说这种话的。 “你倒是会说，他家人都不在了，确实不怕到时候养出个白眼狼，一边吃着咱家的饭，一点补贴他自己家。”李氏很看重这一点，说句凉薄一点的话，这是优势，但她还有一个顾虑，“咱家就这么点银子，哪供得起两个娃，尤其是你还特别能花钱，一顿不吃肉都不舒坦。” 这话说的，有条件吃肉，谁愿意去吃糠咽菜啊。除非有人倒贴她银子，她才会勉为其难地吃一口糠咽菜。 而且她不但会花钱，还特别能赚钱，这点就不用李氏操心了。 她听李氏这话里的意思像是退让了，便保证道：“娘，银子方面真不用你操心，我既然提出收养他，之后的事肯定都考虑周全了。我有钱！” “你有多少银子？”李氏好奇道。 “反正供得起他们两个上学。”林静漪没说具体的数目。 林家这边有几头饿狼，李氏的娘家人也不是多好，林静漪怕她说出自己存款数额以后，她就变成众人眼里的一块肥肉。 她那个外婆，明显是一个极其重男轻女的人。李氏早些年在林家受苦受难，外婆不说来讨个说法为李氏主持公道，就会让李氏忍，怕李氏被休回家辱了李氏的门楣，让她儿子不好做人。 林静漪不太确定李氏是不是那种因为早年没得到父母的关爱，当她有能力后，就疯狂回馈父母想在父母面前刷存在感想得到他们称赞的人。 说白了，林静漪就是怕李氏拿她的银子做人情去当扶弟魔。所以她的银子，她都藏得严严实实的。 第191章 笑着噎人 李氏见林静漪不肯说出具体的数额，还以为林静漪是在说大话，便道：“你就哄我吧，想哄着我先答应。我看你到时候缺钱了怎么办。” “咱家以前分文没有，不也过了十几年吗？”林静漪反问道，搞得像是三房以前多有钱似的，“反正我能保证，就算多养一个人，家里的吃穿还是现在这个水准，每天起码有蛋有肉，每人每季两身新衣裳。你就说你答不答应吧。” 李氏沉吟片刻，末了才道：“这事我一个人说了不算，这是大事，我要回去跟你爹商量一下。” “确实得跟我爹商量，但娘你先跟我说，你是不是答应了？”林静漪追问道。 “我答不答应有区别吗？我就是不答应，你不也把人领回来了吗？”李氏没好气地说道，但也没真生林静漪的气。 有银子就有底气，她敢说就算自己不答应，林静漪也不会把人送走。 既然林静漪能养得起，那就让她养，只要这孩子不是个白眼狼，那他们算是赚了。但她要做出个姿态来吓吓林静漪，不轻易答应，让林静漪以后不敢先斩后奏。 “娘，我这也是为了咱们家好，你就别生气了。”林静漪撒娇道。 “起开，别拽我袖子，我要去找你爹了。”李氏甩甩手，准备走人。 林静漪赶紧说道：“娘，你可千万要让我爹答应啊。” 其实林静漪连退路都想好了，若是林大成和李氏真的不答应，那她就在镇上租个房子让许念深住，一个小孩一年的花费最多也就是十两银子，她还负担得起。 反正她答应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做你的鞋子去。”李氏没应她那句话。 李氏走后，林静香又过来了，一脸笑意地说道：“静漪妹妹，忙着呢？” 面对林静香时，林静漪就没有好脸色了，冷淡地说道：“你长眼睛是干什么用的，忙不忙你自己看不见啊？” 林静香被噎了一下，心中火苗升起，但又想起自己这次来是有事相求，便强压住心里的火气，勉强装出和气的面容：“静漪妹妹，实不相瞒，我这次来是有事相求。” “你背靠老太太这座大山，有什么事不喊奶奶来帮你，找我做什么？”林静漪专注做手里的鞋子，头也不抬地说道。 她觉得林静香这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好事从来想不到她，反而坏事来了第一个就推她出去。 求她帮的忙，一般都是强人所难，尽找一些她做不到的事。 她昨天刚听林静音八卦完，说林静香可能要嫁人了，或者去给人家做小妾，林静香今天就来找她，不会是因为不想嫁人，想让她帮忙逃婚吧？ 不过林静漪这次猜错了，因为林静香羞赧地说道：“我娘说要给我说亲了，静漪妹妹你也知道，因为我哥的缘故，我家值钱的东西都被卖了，我连一身穿得出去的衣裳都没有，万一人家来相看，我总不能穿得破破烂烂的去见人吧。” 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想必林静漪应该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吧。 但林静漪就是不懂，问了一句：“所以呢？” 想让她友情资助一套新衣裳？ 求人办事还不明说，话也不说清楚等着让谁意会呢？她就是看不惯林静香这种总是说一半留一半的说话习惯，搞得像是她上赶着去送衣裳似的。 似是没想到林静漪会明知故问，林静香顿了一下，才道：“希望静漪妹妹能帮我一下，也不必挑多好的料子，随便做一身能穿出去见人的衣裳就成了。” “那静香姐可就敲错门了，我这个人不喜欢给人帮忙，只喜欢跟人做生意。”林静漪是傻了才会去白给林静香做衣裳。 “咱们自家姐妹，何必弄得这么生疏，这毕竟是我的终生大事，静漪妹妹你就帮我这一次吧。”林静香厚着脸皮说道。 林静漪有时候真的很佩服大房之人的厚脸皮，无论她拒绝过多少次，无论她之前跟她们吵过多少次。但只要事情一过去，大房的人就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再来找她。 她跟林静香之间有姐妹情分吗？ 没有啊！ 也不知道林静香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若换作是她，她是打死都说不出来的，除非把她的脸割下来扔了。 “既然是你的终生大事，那我就不计前嫌地帮你一次。”林静漪放下手中的活计，看着林静香说道。 在林静香的嘴角刚要扬起来时，林静漪又补充道：“这样吧，你自己去挑一匹喜欢的布料，手工费我也不要多，五百文就行。” 她给别人做一身衣裳，那可是一两银子起步的，她都大方到给林静香打五折了。 但林静香根本不满意，叫道：“五百文？你怎么不去抢？你不是说帮我吗，你就是这么帮我的？” 林静漪的嘴角掀起嘲讽的弧度：“我那句话的重点，在于不计前嫌。别忘了，你们前不久还设计过我，想让我嫁给一个瘸子好为林子源谋好处。我都这么不计前嫌了，你怎么还不满意，若是换了别人，脾气暴的可能早就上手甩你巴掌了，你怎么如此不知好歹？” 想让她恭恭敬敬地奉上一身新衣裳，那她得多圣母才能做到这种地步？ “你在耍我？”林静香突然站了起来，指着林静漪说道。 她这才意识到，林静漪从头到尾都没准备帮她，要那么高的价钱，就是在故意耍她，想让她难堪，想听她低三下四地哀求。 “没有啊，我是真心想跟你做生意的。”林静漪无辜地说道，“是你自己付不起这个价钱，不要把原因归咎于卖方哦。” 亲亲，是你买不起呢~ 亲亲，是你太穷了呢~ 亲亲，建议您出门左转回家套麻袋哦，长得漂亮的人，披床单也很靓呢~ 此时此刻，林静漪真的很想用噎死人不偿命的淘宝体去噎林静香，毕竟这是唯一一种让人看了之后火冒三丈、恨不得隔着屏幕顺着网线爬过去疯狂摇晃客服对其口吐芬芳的语体，和那个代表微笑的表情符号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可惜这是在古代，林静香理解不了，林静漪只能在心里过过瘾。 第192章 心有谋算 林静香自然拿不出这么多钱，别说五百文，就连五十文对她来说，也是个难事。 她一口气梗在心里，既没法对着林静漪大骂一顿发泄出去，又做不到忍气吞声当做无事发生一样，只好瞪着林静漪，目光中既有愤怒还有几分哀怨。 “静香姐，是我脸上有什么吗？你怎么这样看我？”林静漪明知她在生气，故意这样发问。 想着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林静香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用疼痛来抑制心中的愤怒，勉强摆出讨好的面容：“静漪妹妹，我后半生能过上什么样的日子，就全靠你了，你难道真的那么绝情，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吗？” 林静漪心想，林静香的后半生若真掌握在她手中，那她肯定不让林静香好过，更别说帮她了。 而且她哪有这么大的能耐，难道一身新衣裳就能让林静香嫁入高门？ 若真的抱着这样的想法去相亲，到时候没被男方看中，是不是还得回来抱怨她做的衣裳不好看，所以才导致她相亲失败？ 这种只赔不赚的买卖，林静漪才不做呢。 “静香姐，只是一件衣裳而已，起不到这么大作用的。都是农家人，衣裳干净整洁得体就好了，没有必要追求你能力范围之外的东西。”林静漪好心劝道，她觉得林静香身上的衣裳也没到不能穿的程度，连个补丁都没有，还算是比较新。 农家人的衣裳，都是老大穿完老二穿，烂成抹布了都不舍得扔，林静香这算是好的了。 “怎么没有必要？我若是没有……”话说到一半，林静香突然顿住了，她瞬间反应过来她要做的那件事，不能让林静漪知道。 跟普通的农家汉子相看，自然不需要打扮得太好。 但谁要跟那些一身泥腥味的庄稼汉相看？她要新衣裳，可是有大用处的。她若是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如何能让那个人另眼相看？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林静漪做衣裳的手艺着实不错，一件普普通通的衣裳经了她的手，都能化腐朽为神奇，比裁缝铺子里挂的那些成衣都好看，要不然林静香也不会放下姿态来求她了。 “这样吧静漪妹妹，就按你说的价钱来，但我现在拿不出这么多银子，能不能先给一部分，剩下的再慢慢还你？”林静香权衡利弊之后，见自己着实占不到便宜，只好忍痛掏银子。 “你现在能给多少？还有，你要自带布料哦，我这边不提供布匹。”林静漪斜了她一眼，不知这人在打什么主意，为何会突然改变想法。 “我只能拿出二十文。”林静香报出了一个数字。 “不够。你回去问大伯娘要，亲闺女的婚姻大事，她这个当娘的怎么能不操心呢。”林静漪对这个数额很不满意。 若真的只给二十文，她最多能给林静香绣张帕子，别的就不要想了。 林静香见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只能道：“静漪妹妹稍等，我回去跟我娘说一下。” 做成那件事抓住那个人，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她绝不要嫁给一口黄牙佝偻着背肤色黝黑的庄稼汉。 她豁出去了，放手一搏，只为一步登天！ 所以现在的一些花销，是很有必要的，那些钱就暂时让林静漪拿着，等她飞黄腾达以后，她要让林静漪把她的银子，通通吐出来！ 她去找了钱氏，先说她知道家中最近生计艰难，愿意为了林子源牺牲自己，他们让她嫁谁她就嫁谁。但是她身上穿得破破烂烂的，实在是不像样，走出去都丢大房的脸，男方看到之后肯定会嫌弃。 “若是这样的话，人家怎会出高价聘礼来娶我呢？我现在就是大房的脸面，我穿得好，人家会敬大房三分，我若是穿得不好，人家自然而然就会狗眼看人低，娘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我也不要太多，娘你就给我五十文。”林静香别的不会，耍小聪明是一绝，用她那三寸不烂之舌劝说钱氏给她银子。 “五十文能买身新衣裳？”钱氏被说动了，觉得这钱是不是少了点。 “不买新的，咱家都这么困难了，我拿一身七八成新的衣裳给林静漪，让她帮我改改。她手艺好，旧衣裳也能改得跟新衣裳似的。”林静香做出孝顺女儿的姿态多，话里话外都表明她在为这个家着想，连新衣都不舍得买。 她没敢提五百文的事，她怕钱氏嫌多就不肯给了，而且不肯给是一方面，她更怕钱氏去闹林静漪。 本来劝动林静漪来帮她，就已经是一件难事了，若是钱氏再找过去大闹一番，林静漪一旦生气，她的计划就泡汤了。 如此得不偿失，还是不说为好。 果然知女莫若母，就连五十文，钱氏都嫌多，不满地说道：“改个衣裳能费她多少功夫，不过是缝几针线绣几朵花而已，林静漪还敢要五十文，这也太狮子大开口了。” 林静香在心中叹气，对钱氏的目光短浅十分无奈：“娘你会改吗？你要是会改的话，我也就不花这个冤枉钱了。” “这我哪会……”钱氏讪讪道，她就是嘴上不饶人，要真让她去干，她又没这个金刚钻。 但她也知道一件好看的衣裳对一个姑娘而言，有多么重要，只能不情不愿地去给林静香拿钱。 在自己屋里又做好了一只鞋子的林静漪，等到了去而复返的林静香。她看着桌上的五十个铜板，和林静香拿来的半新半旧的衣裳，沉吟片刻后说道：“先收你五十文，剩下的银子要在三个月之内还完。我写个契约，你按下手印。” 说罢，林静漪从另一张桌子上拿来纸笔，流畅地写了一封契书。 林静香见她大笔一挥，写下一个又一个在她看来是天书的文字，既惊讶又错愕，甚至还有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自卑感。 她问道：“你何时学会写字了？” 原先，她以为她是林家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所有人都捧着她敬着她，连林子睿吃不到的东西，她都能尝上几口，那个傻子林静漪，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就像一只躲在阴暗角落不敢见光的臭虫，就更比不上她了。 可是突然有一天，林静漪不傻了，还说什么得了仙人点化变聪明了。她一开始还不以为然，可是慢慢的，林静漪确实在方方面面都超过了她，现在甚至还跨越了男尊女卑那条线，连字都会写了。 她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恐慌感，她真的会永远被林静漪踩在脚下吗？ “与你无关。”林静漪不想多做解释，冷淡地说道。 第193章 四房吵架 林静漪没多费口舌解释她会写字的事，只让林静香在上面按手印。 “我又不认字，万一你在纸上面写一些不利于我的东西怎么办？”林静香很是谨慎。 “拿去给林子源看，他可是你亲大哥，你总不会连自己的亲哥都不信吧。”林静漪又没在契书上做手脚，所以无所畏惧。 而且就五百文而已，一笔小钱，她犯不着费这个心。 “算了，我相信静漪妹妹不会骗我的。”林静香强装镇定，按下了手印。 一式两份，林静香将属于她的那一份折好放进怀里。她不敢让林子源看见这份契约，因为这上面写的是五百文，而不是她跟钱氏所说的五十文。林子源若是知道钱氏给她钱却不给他，心里不平衡，势必是要闹的。 而且林静香相信，只要她能成功抓住那个人，剩下的四百五十文对她而言，就是小事一桩。她若是能成功上位，到时候手指缝里随便漏点出来，都比这个多。 所以这份契约书，就没有必要再让第三个人知道了。 “我未来如何，可全靠静漪妹妹这双巧手了，希望妹妹能用心，不要让我失望才是。”林静香说道，她怕林静漪不好好帮她改衣裳。 “我就是给静香姐改件衣裳而已，还担不起这么重的责任。静香姐能否寻得良人，还要靠你自己的本事，我帮不上一点忙。”林静漪拒绝捧杀。 能不能看对眼，那是林静香和男方的事，与她这个改衣裳的毫无关系，她要提前把责任明确好，别到时候又来怪她。 “静漪妹妹只需尽心尽力即可。”林静香就差明说让她别乱改了。 “收钱做事，我自当竭尽全力，静香姐放心，这点信誉我还是有的。”林静漪坦荡地说道。 “那我就放心了，希望静漪妹妹手速快点。我急着穿，最好能在三天之内完成。”林静香定下了时间。 “可以。”林静漪应了下来，又道，“我要开始做工了，受不了别人的打扰。慢走不送。” 林静香想说你怎么拿了银子就翻脸啊，她好歹也是主顾，就这样冷脸对她，是不是不合适啊。 可是转念一想，此时不宜多生是非，有什么仇都先攒着，等她事成以后再说。 自我开解了一番后，林静香便走了，出去时还主动把林静漪的房门关上了。 屋里安静下来，只能听见外面嘀嗒的雨声，林静漪把林静香拿过来的那身衣裳平摊在床上，琢磨应该怎么改才合适。 料子很普通，颜色倒是挺小清新的，是淡绿色。而且林静香的姿色实在是普普通通，只是比平常乡下姑娘略白一些而已，是她十几年不做农活才养出来的肤色。 结合林静香本人的特质和衣裳本身的颜色基调，林静漪准备把衣裳往清新野趣的方向改，绣在衣裳上面的图案以小雏菊为主。 毕竟凭林静香的容貌，也压不住大富大贵的牡丹，至于清新脱俗的莲花和明艳娇媚的玫瑰，就更别想了。 有了修改思路以后，林静漪又把林静香叫过来，量了量她的尺寸。 四房的赵氏见林静香一上午往林静漪屋里跑了三趟，不禁好奇起来，拍了拍在床上闭眼假寐的林大河：“你说大房这是在打什么主意？准备向三房示好了？一趟又一趟的，跑得还挺勤快。” “你管人家这么多做什么，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好好教教静欣，小风才六岁都会认字了，一看就是个聪明相，静欣比小风大两岁，到现在还只会唆手指头，女红不会做农活不会干，天天就想着吃，你是想把她养成第二个林静香啊。”林大河没好气地说道。 生不了儿子就算了，就这一个闺女，还不好好教养。闺女要是教养好了，以后也是有大用处的，最起码能嫁个不错的人家，找个能帮衬他的亲家。 “要不是你这个当爹的没用，什么好吃的都弄不来，静欣能这么馋吗？那些东西她要是吃够了还会再惦记吗？”赵氏见林大河数落她，难免有些火大。 就林大河这天天磨洋工的人，屁事不干一件，也配数落她？要不是她当年少不更事被林大河骗了，林大河肯定到现在还娶不到媳妇。 “吃够？你在说梦话吧，你爹是村长，也没见你家能吃肉吃到够。”林大河嘲笑道。 谁家要是能吃肉吃到够，他去当上门女婿都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看不起我爹？”赵氏很敏感，思绪一下就跑到另一件事上了，愤怒道，“当年要不是你骗我，我早就……” “能不能别动不动就提当年的事，有完没完？”林大河不耐烦地说道，“是，我当年是说了一些花言巧语，但终归是你情我愿的事，你要是不愿意，我能逼你做那事吗？我林大河可没混账到那份上，当时你自己半推半就地答应了，现在又说我骗你，我冤不冤啊。你以为就你会提当年的事啊？当年我要是知道你连个儿子都不会生，我才不娶你呢。” 林大河烦死了赵氏动不动就忆当年，为了堵住赵氏的嘴，他也放了狠话。 有时候，他看在十多年的夫妻情面上，他懒得跟赵氏吵，能忍则忍，他一个汉子不跟她多计较。偏偏赵氏以为他怕了她，动不动就提当年的事威胁他。 有什么好威胁的，有本事现在就带着闺女回娘家啊，他还不缺给他暖被窝的人。 “林大河，你可真会颠倒黑白，你还有没有良心？”赵氏用手指戳着林大河的心窝，目眦欲裂。 四房夫妻二人争吵的声音很大，吵到林静漪了。她的思路被打断，只好放下手中的活计，出去做午饭，等四房什么时候不吵了，她再开始工作。 她一出门，就瞧见林静欣在自家门外站着，眼神凶狠地看着她。 林静漪心想她也没得罪林静欣啊，干嘛这样瞪她。但她懒得跟一个小孩计较，便没管林静欣。 谁知林静欣还跑到她面前来，说道：“都怪你！要不是你，我爹娘也不会吵架！你这个贱人！你就不该变聪明，你要还是个傻子该多好。你和林小风一样讨厌！” 她爹娘是因为谈到林静漪才吵起来的，而且她爹还说林小风聪明，嫌弃她不懂事。 她都听到了，她讨厌死林静漪和林小风了！ 第194章 无辜被骂 林静漪无缘无故挨了一顿骂，心里也不痛快：“那可真是委屈你了，这么讨厌我和小风，还天天都要看到我们这两张脸，你心里怄不怄啊？不过你就算怄死了也得天天看，谁让你没银子自建房屋没本事自立门户呢？” “还有啊，你爹娘吵架也怪不到我头上，你要怪就只能怪这老天爷，谁让它下雨下个不停呢？今天若是没雨，你爹就会去田里干活，他跟你娘就不会处于同一个空间，他俩不在一块，自然就不会吵架了。你要是想找始作俑者，我建议你站着雨幕里指着老天爷痛骂几句，别在我这没事找事。”林静漪挥挥手，示意林静欣没事赶紧走，别碍她的眼。 她原先就觉得林静欣这小孩思想偏激，所以一直都懒得理这人，再加上林大河也比较识时务，没来招惹过她，所以她跟四房的关系也算是勉强过得去。 谁知道林静欣这小孩平白无故跑来骂她一通，连爹娘吵架都能迁怒到她头上，她冤不冤啊。 林静漪实在是忍不住了，才说了这么多话。 “怪你！就怪你！”林静欣年纪小，嘴皮子没林静漪利索，连自己的想法都不能准确无误地表达出来，更别说跟林静漪吵架了，所以翻来覆去就是那几个字。 跟八九岁的小孩吵架，吵赢了也没有愉悦感，林静漪把心里的火发出去之后便没再多说，一心做饭。 出去玩水的林小风和许念深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两条鱼，兴奋地说道：“姐，你看我们拿了什么回来！” “你们在哪逮的鱼？不会是下河了吧？”林静漪问道。 下了好几天的雨，河水都涨了，水流又急，现在下河一不小心就可能命丧水中。 若这两个小孩真的下河了，她就要好好教育一番。 “不是，我们在河边玩的，没去河里。”林小风见他姐脸色变了，赶紧澄清道，“这两条死鱼是被河水冲到岸边的，我手快，就把它们捡回来了。” 林静漪闻言，觉得林小风有一种神奇的运气，那就是他总能在河边捡到鱼。他上一次跟虎子打架，好像就是因为虎子要抢林小风捡到的鱼。 说到虎子，林静漪就想起来了好久没听到这个小孩的消息了，之前还冲她砸过石子，她当时还想着来日方长，她以后有的是时间教育熊孩子。 谁知道她直接把这事抛之脑后了，毕竟这段时间事太多了，她忙得不行。 “给爷爷送一条去，剩下的一条留着晚上炖汤喝。”林静漪看着没几两肉的小鱼，想出了最好的吃法。 林小风听话得很，立刻给林老爷子送鱼去了。 其实林老爷子就在屋里坐着，对他们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一听到林静漪第一时间想到他，心里就舒坦得很。 他给林小风开门，把鱼收下后，还道：“快换衣裳去，你看你裤子都湿透了。” 家里没有小孩穿的蓑衣，这俩孩子在外面跑的时候，头上顶的是一张大荷叶，上半身勉强能护住，下半身就不行了，湿得透透的。 穿着湿衣裳，林小风自己也不舒服，便回去了。他见林静漪在屋檐下做饭，就悄悄问许念深：“你说我穿什么啊？” 他每次出去玩之前，李氏就三令五申，让他不要把衣裳弄脏弄破，他这次出去淌水，裤子上全是湿湿的泥巴，他有点怕李氏说他。 而且因为最近的伙食好，林小风长高长胖了，以前的裤子他都穿不下了，之前换洗的衣裳因为连日下雨还没干。他翻了翻柜子，居然没找到一件能穿的。 听林小风这么说，许念深也惊恐地发现，他居然也没裤子可以穿了。 他当时跟林静漪来林家时，就身上穿着一套破衣裳，手里拎着一套新衣裳，两套衣裳来回换。现在也是洗的衣裳没干，身上的衣裳又湿了。 “我也没裤子穿了，怎么办？”许念深跟林小风四目相对，意识到完了。 所以当林静漪进屋时，看见的就是两个小孩坐在床上，腰以下还搭着被子。 “你们围这么严实干什么？冷啊？”林静漪奇怪道。 “不是。”林小风扭扭捏捏地说道，“我们没穿裤子。” “那就穿啊。”林静漪更奇怪了，两人又不是喝奶的小娃娃不会穿裤子。 “没裤子了。”许念深给出了答案。 林静漪这才反应过来，她也翻了一遍柜子，不过她不是找裤子，而是拿了一匹棉布出来，准备给这两人做条裤子。 小孩子的裤子好做，林静漪三下五除二就做好了，把两条裤子扔在床上。 “你出去，别看我们！”林小风害羞道。同时也是因为林静漪教过他们，换衣裳时不能让异性看，他才这么说。 林静漪出去了，等林小风和许念深穿好裤子，她才道：“别再出去乱跑了，身上的裤子要再湿了，你们就光屁股吧。” 林小风本来还想去河边捡鱼的，听见林静漪这么说，他只好歇了这个心思。 到吃午饭的时间了，林静漪弄得简单，还是肉粥，而鸿章私塾里的宋衍深，只能啃冷馒头。 他本来不用吃得这么寒酸，毕竟有了二百两，多少能改善一下伙食。谁知雨在午时这个点突然下大了，宋衍深不想弄湿衣裳鞋子，便拿出早上没吃完的馒头。 因为下雨，班里也有好些人没走，家里有条件的，都派小厮来送饭，家境普通一些的，也是自带干粮。 赵永珏也是有小厮送饭的人，因为私塾规矩，不让闲杂人等进来，小厮也只能把饭送到门口，等赵永珏出去取。 他提着食盒进来了，直接往宋衍深的桌上一放：“衍深兄，我的饭菜有多的，一起吃！” “不用，我带的有。”宋衍深推辞道。 “客气什么，我不吃剩菜，这顿要是吃不完剩下的就要扔了，你就当是帮帮我。”赵永珏略带强势地把筷子塞进宋衍深手中。 宋衍深也知赵永珏是什么意思，不吃剩菜可能只是个借口，只好说道：“下一顿让我请永珏兄吧。” 第195章 告知秘密 赵永珏清楚宋衍深的脾气，从不轻易欠人恩惠，你帮他一次，他势必要还你一次甚至更多，所以他说道：“挺好，我的下顿饭有着落了。衍深兄，开动吧。” 宋衍深点点头，等赵永珏动筷之后，他才开始夹菜。 吃饭中途，赵永珏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想要告诉宋衍深，但又怕说了之后扰了衍深兄吃饭的兴致，便憋下去了，等着吃完饭再说。 饭罢，宋衍深一副早已将你看透的表情，说道：“刚才看你欲言又止的，说吧，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这么犹豫。” “我刚才出去拿食盒的时候，碰到岳灵儿了。”赵永珏本来就准备在饭后告诉他，现在见宋衍深主动提起，便直接说了。 “她又找你问我的事了？”宋衍深闻言，眉头一皱，心里有种这姑娘怎么阴魂不散的感觉。 真被岳灵儿喜欢上，还是一件麻烦事。主要是因为鸿章私塾就是岳灵儿的爹岳夫子开的，而且还是他的恩师，待他一向不错，被岳灵儿这么一弄，他和岳夫子之间的关系就尴尬了。 而且他已经有喜欢的姑娘了，对于岳灵儿，他只想离得越远越好。但岳灵儿这种不明说但时不时来他面前晃悠一下的做法，他也挺烦的。 “不止是问你的事，还亲手做了菜，让我带给你。”赵永珏冲他挑眉，似乎是在说兄弟艳福不浅啊。 因为宋衍深一向清冷，赵永珏没敢跟他说这种玩笑话，只能给他传达个眼神，让他意会。 “你这些菜，不会是……”宋衍深指了指他刚才吃完的菜，问道。 一想到这些菜可能是岳灵儿做的，宋衍深的胃里就翻涌起来，从内到外都表现出极度的抗拒。 “当然不是她做的，她把食盒给我，我没收！你与我相交多年还不清楚我的为人吗，我是这么没分寸的人吗？”赵永珏赶紧证明自己的清白，岳灵儿在他这里连一句话都套不出来，更别说让他帮忙办事了。 他虽然好打听好八卦，喜欢探究别人遮掩的秘密，但是为人的分寸他还是有的，他不会随随便便凭自己的主观臆断给别人牵红线。 除非衍深兄亲自开口，让他帮忙介绍姑娘。 不过这应该是不可能的。 “多谢永珏帮忙，以后她若是再因我的事找你帮忙，你都不要应。”宋衍深拜托道。 岳灵儿毕竟是个姑娘，矜持还是有的，所以一时半会也不敢亲自到他面前来，做那些暧昧的事，比如送个荷包啊，写封情信啊…… 她应该是想借赵永珏的手和口，让宋衍深知晓她的心意，然后等着宋衍深主动找她，明里暗里地追求她一番，她再半推半就地答应。 这样她里子面子都有了，别人也不会说她毫无矜持不顾颜面倒追男子。 真是好算计啊，可惜宋衍深也打定主意不回应她，以后他见到岳灵儿，估计老远就会绕道走。 “衍深兄，你真不考虑一下她啊？岳姑娘虽长得不算绝美，但也能称得上是小家碧玉，且出身书香门第，气质也不错。而且若是娶了她，岳夫子也能成为你的助力。”这一番话，是赵永珏压低了声音说的，不敢让班里其他的同窗听见。 他俩挨得极近，宋衍深也用气音说道：“我已经有喜欢的姑娘了，等我来年中了秀才后，便上门提亲。” “是上次在私塾门口帮你解围的那个姑娘吧。”赵永珏胸有成竹地说道。 他就说怎么莫名出现一个那么有正义感的路人，不仅从头到尾都在帮宋衍深说话，还帮他要回了银子。 而且最重要的是，衍深兄也太相信那个人了，什么都由着她。 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一看就不正常，而且那人还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他方才故意说让宋衍深接受岳灵儿的话，果然一试就试出了衍深兄的真话。 “你怎么知道的？”宋衍深惊讶地问道，赵永珏还是第一个揭穿林静漪身份的人。 “我就是知道。”赵永珏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便把自己的推测告诉了宋衍深，为他解惑。 听完之后，宋衍深感慨道：“永珏兄真是细致入微，连这些细枝末节都能注意到。不过这事还请永珏兄帮我保密，如今正是紧要关头，我不想多生事端。” 知道了宋衍深的秘密后，赵永珏自觉二人的关系又进了一步，便拍着胸脯保证道：“今日谈话，除了天知地知，便只有你知我知。” 那个能倒背《论语》的姑娘，确实是岳灵儿拍马不及的，且那姑娘又一心一意为了衍深兄做了这么多事，可比跑到他面前装模作样的岳灵儿好多了。 所以对于宋衍深的选择，赵永珏并不奇怪。其实他还想请衍深兄为他引见一下那位奇女子，可是一想到那是衍深兄心尖上的姑娘，他就不敢开这个口了。 而她口中的奇女子，现在正被林大成叫过去谈话，还是因为收养许念深那件事。 “那孩子的事你娘都跟我说了，好处是有，可是麻烦也不少。”林大成想了很久，才说出这句话。 林静漪摸不准这话是什么意思，这算答应还是不答应？便直接问道：“爹你是怎么想的？反正我是做好万全准备了，我希望你能答应我并且支持我，不求你们像疼亲儿子一样疼他，但起码要尊重他关心他爱护他。” 她知道古代人对血缘关系看得极重，所以也没在林大成面前说什么让他把许念深看做自己的亲儿子。 这种事谁也做不到，所以就不说这些场面话了。 “小风多个伴也好。”林大成给出了答复，“我知道你能赚钱，比我和你娘都有能耐，但银子总有花完的时候，你不要打肿脸充胖子，咱家以后有些支出能省则省。念书是一件费银子的事，你别现在花钱大手大脚，以后又喊穷。” 他就一个儿子，独木难支，多个帮手总是好的。 大房的林子源他指望不上，二房的林子睿是个好孩子，但跟小风年龄差得大，两个人也不亲近。现在收养一个许念深，也算是从小养起，他也不是那种苛待孩子的，希望能暖热许念深的心，让许念深心甘情愿地做小风的好兄弟。 第196章 以菜喻人 林静漪一听林大成都考虑到以后的事了，便知道这件事稳了，她给林大成喂下一颗安心丸：“爹，只要我的银子始终是我的银子，不被别人以莫须有的理由要走借走，那咱家就不会缺银子。” 这话既是安林大成的心，让他不要担心银子的事，又是在告诫他，要始终站在她这一边，别帮着林老太太从她口袋里掏银子。 只要林大成不犯傻，李氏不当扶弟魔，三房没有拖后腿的人，就不必担心以后的日子。 光凭她现有的资产，就能保三房一辈子安然无忧。 林大才深深地看了林静漪一眼，而后说道：“静漪啊，我知道你因为以前的事，心里对爹多多少少有些埋怨。所以你凭自己本事赚来的银子，爹从来不多问。现在家里平日的吃喝都靠你，以后小风念书也得靠你，这都怪爹没本事撑不起这个家。 你花在小风身上的银子，我都让他记住，等他以后长大了有出息了，要让你念你的好。你赚的银子爹都不要，也不问有多少，以后你出嫁了全让你当嫁妆带走。” 这番话既像是忏悔，又像是保证，林静漪听完后，心中错综复杂。她是穿来的，对林大成这个一开始站在林老太太那边、对妻子儿女不管不问的男人的确没有几分感情，不过是出于原主身上的血缘关系孝顺他罢了。 但她没想到，居然能听到林大成这番掏心掏肺的话。 “爹，瞧你这话说的，我孝敬你们那是应该的，小风也聪明，肯定要送他去学堂不能耽误他。咱们家以后只要五口人心往一处使，这日子肯定能越过越好。”林静漪很照顾林大成的面子，没有借此指桑骂槐地说他一顿。 然后林静漪又跟他探讨了一下亲子关系：“爹，我一向认为，父母和子女之间的关系是平等的，这就像种菜一样。你在你园子里种菜，播种施肥浇水抓虫，每天精心伺候，那菜自然长得又快又好，你想什么时候摘就能什么时候摘，这是菜对你的回报。 但你如果任由菜自生自灭，菜种靠着天生地养雨水浇灌长大了，你这时再想去摘菜，菜若是会说话，想必它也是不愿意的。 人和人的相处，都是以真心换真心，就连父母子女也是如此。血缘关系算什么啊，不过是狠心的娘拿来逼迫老实儿子的借口罢了。大伯要真拿你们当弟弟，他就不会吸你们的血去外面潇洒，奶心里要真有你和四伯，她就不会在大伯放你们的血的时候，给他递刀了。” 林老太太就是那个种菜的人，只管播种不管照料，只管生不管养。她要是菜，她宁愿自我毁灭，都不会让林老太太吃进嘴里。 可惜她不是菜，林大成才是园子里的菜，林静漪现在能做的，就是让林大成深度觉醒，亦或是找准时机给那颗菜换个菜园子，让林大成远离林老太太。 林大成虽然没念过书，但好歹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这话里的暗示他还是能听明白的。 其实他和林静漪的观点差异就在于，林静漪觉得菜能换园子，但林大成觉得不能不认亲娘。 他心里确实对林老太太有怨，但这个怨气只会放在心里，其他的事他就不会做了。 不过这些话，他不会跟林静漪说，他知道林静漪对林老太太心有不满，所以不跟她争辩这些，只道：“爹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忙你的去吧。念深这事，我抽空跟你爷说一下，其他的你不用管了。” 林静漪这个做女儿的，跟当爹的说这些话，以古人的思想来说，那就有些逾矩了。现在林大成这态度，明摆着是不想谈这事，林静漪就没再打扰，默默地走了。 她后来想想，这事确实也不好深谈，她都剑指林老太太了，再谈下去难道让林大成当着她的面讨伐批判林老太太吗？ 林大成没骂她不敬长辈，就能看出他对林静漪的容忍度有多高了，所以林静漪也不强求别的了。 她回到自己房间后，便伏案工作，改林静香的那件衣裳。直到天色将暗屋里要点蜡烛时，林静漪才收工。 为了自己的视力着想，林静漪绝不会为了区区小钱就点灯熬油，累坏自己的眼睛。 晚上，雨势终于小了些，但林子睿走了这么远的路，纵使披着蓑衣，身上还是湿透了。孙氏怕他伤风，要烧热水给林子睿洗澡。 但是林老太太习惯性地嘴贱，说了一句：“真是金贵，年轻力壮的拿布巾擦擦水就行了，还费什么柴火。这柴火可是子源拾回来的，你们用着不心疼是吧？我还不知道你们，一个个的心都黑死了，就想可劲糟蹋柴火，是不是想累死我大孙子？” 她大孙子的手可是拿笔的手啊，天天干这些粗活，手都糙了。 要不是林老爷子硬逼着林子源去捡柴，她才不会让林子源受这份罪。 面对林老太太的质问，孙氏直喊冤：“娘，我没这样想。子睿身上都湿透了，我想让他洗个澡暖暖身子。” “大小伙子火力旺，在屋里跑几圈身子就暖了。”林老太太就挡在灶房门口，死活不让孙氏进去。 这也就是仗着林老爷子出去上茅厕了，林老太太才敢这么为难二房。 林子睿不想让他娘亲这么低三下四地去求林老太太，便想把孙氏叫回来，说他不用热水了。 但还没等他开口，就听见林静漪说道：“二伯娘，来我这提热水，刚烧开的。” 三房从分家开始就自起炉灶了，大木柴主要靠林大成去山上砍，有时候林小风去外面玩，也会随手捡点小树枝回来。林静漪早有先见之明，知道用那个共用灶房肯定会被林老太太找各种借口为难。 现在不就是了，可怜二房连烧点热水都不行。 “有你什么事？”林老太太瞪了林静漪一眼，气林静漪多管闲事。 她是故意为难孙氏的，她特意再三强调柴火是共用的，不能让二房一家浪费，就是为了逼孙氏松口说出以后由二房负责拾柴火这话，把这累活从她大孙子身上拿掉。 她说不动林老爷子，难道还说不动孙氏吗？ 第197章 雨夜背书 在林老太太的预想中，她下一句就是“想烧热水也行，以后拾柴这事就交给二房了”，谁知被林静漪搅了局。 她能不恨吗？ 但林静漪不知道林老太太的打算，她不是在帮孙氏，而是在帮林子睿，淋雨回来确实挺容易感冒的。 古代的医疗技术不算发达，感冒发烧也不是吃颗药就能治好的。要真发烧了，少说也要缠绵病榻一星期。 所以她回嘴道：“您老不关心二孙子，但我关心我二哥啊。” 她怕孙氏不敢跟林老太太对着来，而后又对林子睿说道：“子睿哥，快来提热水。” “来了。”林子睿心中的郁气这才消散一些，“多谢静漪妹妹。” 一旁的林小风跟个小大人似的，学他姐说话：“二哥，一壶热水而已，你谢什么谢，这就见外了啊。” 这故作老成的话让林子睿露出了笑脸，捏了一下他的小嫩脸：“年纪不大懂的还挺多，一会我就来考你，看你三字经背了多少。” 他知道林静漪正在教林小风认字，也知道林静音拜了林小风这个小先生，所以才这么说。 被林老太太的为难的孙氏，见终于有了热水，便低声下气道：“娘，我先回去了。” 转身的那一瞬间，孙氏的脸上闪过一丝恨意。 这该死的老太婆，总有一天，她要…… 对着帮她解了燃眉之急的林静漪，孙氏倒也没多少感谢，她儿子教三房两孩子认字，林静漪给他提供一点热水，也是应该的。 她听到林子睿说沐浴完去考教林小风的话了，所以当林子睿洗完澡准备出房门时，孙氏拦住了他：“这么晚了，还不赶紧歇息，娘已经帮你把床铺好了，今天天气不好风也大，就别点蜡烛看书了，烛火一摇一晃的，看着都头晕。” “我不看书，我去找下小风。”林子睿没听出孙氏的言外之意，实诚地说道。 孙氏不好在明面上说你别去三房，只好让他走了。 林静漪见林子睿来了，准备多点一根蜡烛，让屋里亮堂些。 “不用了，我听他背背书就行，也不干别的，不用费烛火。”林子睿说道。 “那行，让小风和念深比赛一下，看他俩谁背得又快又好。”林静漪想让他们良性竞争，有比较才有压力。 “你们开始吧，一块背三字经。”林子睿说道。 两人开始字正腔圆地背了起来，小孩的声音很清澈，配合着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别有一番意境。 屋子也不隔音，几房的人都能听到林小风和许念深在背书，李氏和林大成欣慰极了。林大成说道：“小风以后有大出息啊。” 李氏则更偏向闺女：“多亏了静漪，要不然小风现在还跟在人家屁股后头玩泥巴呢，咋可能这么懂事。以前子睿也没说教教小风，还不是因为他跟静漪的关系好，才来教小风。” 她所有的好日子，都是从林静漪不再痴傻时开始的，她坚信林静漪就是她生命中的福星。 以前林静漪痴痴傻傻时，所有人都劝她别管这个傻子了，更有甚者劝她卖了林静漪，好歹模样周正能卖个几两银子，给儿子攒点娶媳妇的钱。 但她坚决不应，都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林静漪的好转，都是老天爷给她的福报。 “俩孩子都好。”林大成不想跟她争这些，便顺着李氏的话说道。 四房那边，赵氏不悦地说道：“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嚷嚷什么呢，随了他那个姐，天天臭显摆。” 在赵氏心里，林静漪天天吃肉是显摆，林小风现在背书也是在炫耀。 但林大河此时可是羡慕得很，他要是能有林小风这么一个儿子该多好。林子睿现在大了懂事了，他再贴上去亲近，估计效果不大。但林小风还小啊，他多多讨好小风，小风肯定愿意跟他这个四伯亲近，以后扶棺摔盆，就靠林小风了。 所以当林大河听到赵氏这么说小风，他就不愿意了：“你这不还没睡呢，小风要是我儿子，这么小就会背那什么之乎者也的，我天天抱他去村口显摆都愿意。” 躺在床里面的林静欣，听到这话后，心中嫉妒不已。 而林老爷子见二房三房的孙子辈关系这么亲近，满是皱纹的脸上罕见地有了笑容，心想子睿愿意扶持弟弟，真是不错。 对于林老太太喋喋不休的抱怨，他则充耳不闻，一心听三房那边的背书声。 林静漪的屋子里，两个小孩已经背完了，两个人背得又快又好，分不出上下。但林小风就是想赢，他自己给自己增加了难度，又让林子睿问他每个字的意思，还让林子睿考他算数。 一百以内的加减法，通通不在话下。 “你这脑袋瓜子，跟你姐的一样好使啊。”林子睿叹道。 姐姐能倒背论语，弟弟不仅会背书还会算数，这可真不得了。他三伯和三伯娘看着也不像是聪明的人啊，怎么生出来的两个孩子如此聪慧。 其实从林静漪的角度看，林小风现在六岁了，会这些东西挺正常的，智商水平就是在平均线上，离神童什么的还差得远。 在现代，六岁的小孩大多都会背唐诗三百首算算加减法，更厉害的还能用英语更外国人交流，学好几门才艺。 林子睿觉得林小风厉害，无外乎是因为古代教育不发达，教育资源少，在乡下像林小风这么大的孩子很难接受到教育，不是在外面玩，就是帮家里干活，大字都不识一个，所以林小风在他们当中算是比较突出的。 “聪明只是一个占比不重的小因素，要想出人头地，更重要的还是努力与坚持。”林静漪怕林小风听了骄傲，赶紧压一压他，不让他得了一点夸奖就自满。 “那我和念深比谁赢了？”林小风兴奋地问道。 许念深次次都能在别的地方赢他，个子比他高，力气比他大，连吃饭都比他多，所以他也要赢许念深一次。 “你赢了，等来年开春，你就和二哥一起去念书。”林子睿笑着道。 “我不跟你一起去，你那个班肯定都是跟你一样大的人，我太小了。”林小风颇有道理地拒绝道，“我跟念深一起去！” 说着还拉上了许念深的手，而许念深在这一刻，心中因比不过林小风而带来的挫败感，顿时消散于无形。 第198章 隐晦安利 林子睿听林小风那么说，笑着晃了晃他的小脑袋：“不跟我一起去？你还嫌弃上二哥了，行吧，你们两个小萝卜头到时候手拉手一起去学堂。” “你才萝卜头呢，你是大萝卜头！”林小风皱了皱鼻子，把林子睿的手从他头上拿下去。 “好了不闹了，太晚了，让二哥去休息吧。”林静漪赶紧从中调解。 考也考了，背也背了，这么晚了也该睡觉了。 林子睿点点头：“那我先回去了，你们早点休息。” 两个小孩也跟着林静漪一起，对林子睿挥挥手说再见。 夜晚，下了四天的雨终于停了，天地之间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声音，变得静谧起来。 翌日林静漪起床后，看见了久违的阳光，由衷地感叹了一句：“终于出太阳了。” 这雨要是再不停，她可真怕河水上涨冲垮下游的堤岸，而且土路也没法走了，一脚踩下去全是松松垮垮的黄泥，林静漪每次去外面上茅厕时，回来后都极其嫌弃自己的鞋子，真是太脏了。 “静漪妹妹，起这么早啊。”林子睿在院里洗漱，冲林静漪打招呼。 “早，给你个东西。”林静漪说完，便转身回房，将那两个背包拿了出来。 她想先让林子睿和宋衍深背着试试，在私塾中做个隐形的推广，看看他们那些同窗会不会对背包感兴趣。 “这什么啊？”林子睿接过背包翻来覆去地看，琢磨这个东西的用途，“看着像是装东西的。” “对啊，就是让你们装书用的，你可以称之为书包。”林静漪一边说，一边给林子睿示范该如何使用这个背包，“尽量低调地炫耀，让你那些同窗对这个书包感兴趣，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放心，这事我拿手。”林子睿应道，就跟之前暗暗推销话本似的，做这事他最有经验了。 “行，背着去上学吧，这书包的颜色跟你今天的衣裳颜色还挺搭。”林静漪把自己身上的书包脱下来，也交给林子睿，暗示道，“这个你拿去给那谁。” “那谁是谁啊？”林子睿揶揄道。 林静漪就是怕不敢在林家院子里说出宋衍深的名字，才用那谁代替的，结果林子睿还明知故问。 “你说是谁？装傻是吧？”林静漪斜了他一眼。 林子睿不再逗她，而是道：“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东西给你带到，事也一定帮你办成！” 这还差不多，林静漪满意地点点头。 林子睿走后，林静漪把两个小孩叫起来，又把床上的褥子和盖被拿出来晒晒，一连下了几天的雨，被子都快潮得长毛了。 吃完早饭后，林静漪又开始改林静香的那件衣裳，而林子睿和宋衍深背到私塾去的书包，也在小范围内引起了轰动。 都说女生爱攀比，其实男生在攀比心这一方面也不输女生。 姑娘们是比一比衣裳首饰胭脂水粉，书生们则会比谁的笔墨纸砚更好啊，谁的衣裳更把人衬得挺拔俊俏啊，谁腰间玉佩的成色更好啊…… 有时候，你穿一双新鞋过去，也会有人在第一时间注意到。 所以林子睿和宋衍深背在身上的东西，自然会被人第一时间注意到。林子睿倒没吸引多少人的目光，毕竟其本身在乙班就挺默默无闻的，只有周围几个人好奇地向他询问这背的是什么。 轰动主要还是由宋衍深这边引起的，毕竟他次次私塾小考都是第一，是夫子们最重视的学子，也是公认的最有希望考上秀才的人。而且前不久还因为退亲的事被人找上门来大闹一场，可以说宋衍深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极其惹人注意。 他就跟个吸铁石一样，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从大门走到甲班，一路上众多学子的眼神都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 赵永珏跟他的关系最好，本人的好奇心也最盛，立刻问道：“这什么啊？你怎么突然背个这个，看着好奇怪啊？” “奇怪吗？”宋衍深反问道，神色非常自然，“不会啊，我觉得挺正常的，用来装书和纸笔，还可以装些衣裳，来年去府城赶考我就背着这个去，这可比包袱书箱之类的方便多了。书箱太重了，再加上那么多书，要是一路背到府城去，就跟背了一捆柴火似的，我怕我到时候累得连胳膊都抬不起来，还怎么握笔写字。” 宋衍深罕见地说了这么多话，他从林子睿口中得知，这书包估计是林静漪接下来要卖的东西，他虽然不知林静漪要在哪售卖，但是让他在同窗当中推广一下，他还是能做到的。 “对，我娘之前就说要给我找个书童，她怕我背不起那么重的东西，所以让书童陪着我去赶考，给我背东西打下手。”赵永珏想上手摸摸宋衍深的书包，对他所言十分赞同。 本意就是想做推广的宋衍深，大方地将书包递给赵永珏参观。 还未到授课的时辰，夫子还没来，周围的人都凑在赵永珏身边，好奇地看着他手里的东西。 对于宋衍深和赵永珏的谈话，他们也参与进来，其中一人说道：“这书包确实比书箱轻便，也比包袱美观。我算了算，去府城考试，最少要带四个包裹，衣裳一包，书一包，笔墨纸砚一包，干粮一包。到时候我娘要是用四种不同颜色的布帮我打包，我身上挂着五颜六色的包袱，真是丑死了。” 这一听就是个爱俏的，他看上宋衍深这书包了，还对赵永珏说道：“让我试试。” “杨至诺，后面排队去，永珏兄背完后轮到我了。”郑褚信说道。 这位是甲班的千年老二，一向考不过宋衍深，不过他的心态很好，不仅没嫉恨宋衍深，反而还很佩服宋衍深。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宋衍深家境不如他，学习环境不如他，连补品都没他吃的多，但就是比他考得好，说明宋衍深这个人本身就比他厉害。 郑褚信一向慕强，所以一直跟着宋衍深的步伐走。而且书包这么方便的东西，简直是为了他量身定做的，他一直认为背着四五个包袱去赶考，大包小包的，真像是去逃难的。 第199章 说亲八卦 书包在甲班引起了轰动，这么方便的东西，人人都想拥有一个。可是一群书生只会拿笔不会拿针，他们就是把书包看透了，也研究不出来这是怎么做的。 于是一群人只能围着赵永珏，小声道：“你一会去帮我们问问，这东西是在哪买的。” 为什么不去问宋衍深呢，因为此时的宋衍深正在看书，在甲班学子的观念中，看书就代表着不能被打扰。 这是甲班里约定俗成的规矩，所以他们只能托宋衍深的同桌赵永珏帮忙。 其实宋衍深的心思只有一半在书本上，剩下的一半也在关心他们的谈话。 因为林静漪跟林子睿交代时，说要隐晦地推广，所以宋衍深只能在同窗热火朝天地谈论书包时做出一副高冷的样子，表示这可是你们自己感兴趣的，可不是他按头安利的。 “放心吧，交给我！”赵永珏大包大揽地说道，“这永安县还没有我打听不到的事情！” 等宋衍深放下书本闭目养神时，赵永珏将书包举起来，问道：“衍深兄，不知我是否有幸和你拥有同样的东西？” “或许可以。”宋衍深心里暗笑，面上则淡淡地说道。 “在哪能买到？”赵永珏迫不及待地追问。 旁边一群人歪着身子竖着耳朵，偷听宋衍深和赵永珏的对话，心里急得不行。只要宋衍深说出地址，等中午下学，他们就去买。 “是专门定做的，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买到的。”宋衍深想努力把这个书包说得更高级一些，“你看这上面绣的有我的名字，还有‘学海无涯’四个字，是我专门要求的。如果你想要，也可以定做一些鱼跃龙门蟾宫折桂的图案。你知道的，这种专门定做的和街面上一卖就是一堆的，意义不一样。毕竟这种是独一无二的。” 其实这是宋衍深瞎说的，林静漪做书包之前，根本就没有和他商量过。但他知道林静漪做衣裳是走定制路线的，所以他推测书包可能也是这样的。 他先把这东西说得高级一些，他们对它也会更重视。众人都争抢的东西，才是最香的。 “衍深兄，别馋我了。你要是再馋我，这包今天你可就拿不走了。快说在哪能定做这个！”赵永珏急问道。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人家是怎么打算的，我回去之后问问她，看她接下来有没有时间，明天给你答复。”宋衍深回答道。 之前林静漪只和林子睿说过可以暗戳戳地推广，没说代她售卖，宋衍深怕打乱林静漪的计划，所以不敢胡乱答应什么。 “行吧，等你的消息啊。”赵永珏略微有点沮丧。 说罢，他转身到另一边，向众人摊手耸肩，无奈道：“明天才能知道结果，等着吧！” 众人也都有些失望，但心中对书包的渴望也更深了。 不能轻易得到的东西，他们才更有兴趣去争取。 而书包的制作者林静漪，此时正在接收由林静音带来的小道消息：“静漪姐，我刚才去河边洗衣裳，听那些婶子说，隔壁村的宋书生好像要说亲了。据说是之前的亲事退了，现在要重说一个。” “你说谁？”林静漪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宋书生？不会是宋衍深吧？ 结果还真是，林静音说道：“就那个天天跟我哥一起去私塾的那个宋书生，你也认识的。” “不可能！”林静漪斩钉截铁地说道，宋衍深不是刚退掉和李家的亲事吗，他跟谁说亲啊？ 而且宋衍深也没跟她提过这事，更不可能是来向她提亲了。难道是因为宋衍深退了和李家的亲事，所以他家人着急了，想赶紧给宋衍深定好下一个媳妇？ 这也太急切了一点吧…… “静漪姐，你怎么知道不可能啊？”林静音似是被林静漪的反应吓了一跳，又急切地问道。 林静漪没准备把她和宋衍深的事情告诉林静音，只好含糊道：“我猜的，他明年二月就要考试了，怎么可能现在分心娶亲啊？而且他现在只是白衣书生，能娶的只有这乡下村里的姑娘，等他有了功名以后，就能娶更高层次的姑娘了，他家人也不傻，难道这点时间也等不及吗？” 不过她同时也在心里反驳，等宋衍深有了功名，也只能娶她这个乡下姑娘。 但宋衍深若是敢有了功名之后就看不起她，想娶个妻族强大能给他带来助力的，她就一定会让宋衍深知道，她林静漪不是好招惹的！ “也是，就像我娘现在也不急着给我哥相看媳妇。”林静音还挺认同林静漪刚才的话。 “除了这，你还听到什么了？”林静漪还想打探一些。 “你说宋书生的吗？没有了，我就听到这些，那些婶子也就是随便说了一两句。”林静音实诚地说道，她眼神有点飘忽，似是在想些什么，“不过宋书生这么好的人，一定要配个好姑娘才行，像我们这种乡下姑娘是配不上他的。” 听到这话，林静漪只想说：请把“们”字去掉。 她完全配得上好嘛！长得好看又会赚钱，知识储量也丰富，不说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吧，至少唐诗三百首能背出二百首来，闲的时候还能跟宋衍深谈谈文章，各方各面都十分相配。 不是她自恋啊，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这词说的就是她和宋衍深。 但是对着林静音，她肯定不能这样说。林静漪还察觉到林静音有些自卑，只好开导她：“你不要这么丧气，出身并不能代表一切啊，只要你自己足够优秀，就一定能碰上更好的人。你是什么样，你周围的阶层就是什么样。 我打个比喻，你不学无术时，你周围的朋友都是无所事事吊儿郎当的人，但当你奋发图强时，环绕在你左右的，也都是心有凌云壮志的人。人生就像是登山，你只有不断努力向前，才能站在山巅看最美的风景。所以你不要轻易说什么配不上之类的话了，你会刺绣，又在学认字，已经比很多人都厉害了。” “静漪姐，你真的觉得我厉害吗？”林静音被说得热血沸腾，有些紧张又饱含期待地问道。 第200章 温柔牵手 “当然了！”林静漪给出了肯定的答案，还道，“你要有自信啊，像林静香那样四肢不勤姿色一般的，都有个做贵夫人的梦，还天天觉得自己能嫁入高门，你又不比她差，怎么连想都不敢想了？” 她发现，林静香和林静音简直是两个极端，前者是膨胀到极致，被林老太太吹捧得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一心觉得自己能做那三六九等中等级最高的人。 而后者林静音则是被林老太太打击到失了自信，甚至还因为阶级固化的原因有些自卑。 “那你觉得我能配得上……”宋书生吗？ 林静音声若蚊蝇，说到最后就没声了。 “你说什么？”林静漪一点都没听清，就听到前两个字。 “没什么，静漪姐你忙吧，我先走了。”林静音摆摆手，因为害羞，她不好意思再重复一遍刚才的话。 她急急忙忙回到自己屋里，用手使劲揉了揉发热的脸，心想静漪姐说得对，只有当她变得更好时，才能配得上那个人。 而林静漪看着林静音急忙离开的背影，只觉得她今天好生奇怪。 算了吧，不管她，林静漪摇摇脑袋，把脑海中杂乱的思绪赶出去，沉下心来继续改衣裳。 晚上，林子睿回来时，他抓住在院里玩耍的林小风，在小风耳边小声道：“让你姐去村口一趟。” 在林小风抬脚准备去传话时，林子睿又拉住他，嘱咐道：“悄悄的！” “知道了。”林小风可是一个经验老道的传声筒了，这点小事不用林子睿嘱咐，他也知道该怎么做。 “姐，子睿哥让你去村口。”林小风贴在林静漪耳边说道。 一说村口，林静漪就知道是谁在等她，她把也想跟着她出去的林小风按在家里：“你都玩一下午了，晚上在家老实呆着。” 然后自己随便找了个理由跟李氏说了一声，就出门了。 “林姑娘！”宋衍深招呼她一声，拉她走到有遮蔽物的地方，小声地说道，“我有很多同窗都想要林姑娘为我做的书包，他们托我问林姑娘，在何处才能买到。” 他特意强调了“林姑娘为我做的”这几个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与喜悦感。 “这事先放一边，我有个别的事想问你，你老实回答不能撒谎！”林静漪努力板着脸，做出一副很严肃的样子。 “好，我若有半句虚言，就让我……” “别说对自己不好的话！”林静漪赶紧捂住他的嘴，阻止宋衍深说出那些咒自己的话。 倒也没严重到需要发誓，而且人的嘴都是有毒的，就怕好的不灵坏的灵。 在林静漪的手捂上他的嘴的那一刹那，宋衍深的心好像停跳了一秒，他下意识地屏气凝神，眼神向下，凝视着那双嫩白纤长的手。 这算是他们有史以来最亲密的接触了，宋衍深突然有些紧张，手心开始冒汗。 因为被林静漪的手捂着嘴，他的声音有些闷闷的：“林姑娘不让我说，我便不说，只要林姑娘相信我的诚心即可。” 林静漪只觉得手心有些灼热，像是被宋衍深说话时吐出来的热气烫到一般，猛地将手收回。 但她忘了自己身后就是一棵树，因为她收手的力度太大，猛地甩到了树干上面，嘭的一声，疼得林静漪直叫。然而她又想到他们这是私下见面不能被别人看见，只好用另一只手捂住嘴巴，尽力遮掩自己的痛呼声。 “林姑娘你没事吧？”宋衍深急忙抓过林静漪的手，借着月光查看，担忧地问道。 “有事！疼死我了……”林静漪不自觉地撒娇道。 等她反应过来时，她的手已经和宋衍深的手握在一起了。 两人四目相对，都能看得清彼此眼中闪烁的紧张、羞赧、激动与浓重的情意。 害羞归害羞，但两人都没松开手。林静漪仗着自己多活了一辈子，强装镇定地说道：“都怪你，你给我揉揉吧。” 她作为一个没吃过猪肉只见过猪跑的待脱单人员，说出了她上下两辈子以来第一句“调戏”小哥哥的话。 是的，她让宋衍深给她揉手。 现在，轮到她看宋衍深脸红了。 “林姑娘，宋某不敢冒犯。”宋衍深秉持着君子风范，不敢这么做。 他想把手缩回去，但是被林静漪拉住了，她道：“就这么牵着吧。” 谈恋爱要是连手都不牵，还算什么恋爱啊。 这下宋衍深不说话了，也没收回自己的手。他的眼神慢慢从地上转移到林静漪的脸上，像是终于克服了心中的礼教枷锁，好久才问道：“林姑娘刚才想问什么事？” “有人说你家长辈要给你说亲了，这消息都传到我们村了，你知道这事吗？”林静漪终于找回自己的思绪，小声问道。 完全没有她一开始想象中的气势，她开场时努力营造出来的强势，都被她身后这棵破树给毁了。 “不知！我前些日子跟我爹和爷奶说完退亲的事后，也和他们说了没有功名之前，不考虑成亲之事，他们都答应我了。而且银子方面，也只去钱庄取出十两作为家用，剩下的都存到钱庄了。他们都是按照我说的做的，应该不会背着我在婚事上擅作主张。”宋衍深解释道。 “但这事总不会是空穴来风，你回去之后还是问清楚为好。”林静漪低着头，多少有点不高兴。 白天当着林静音的面，她没敢表现出来。但说句实话，谁听到自己男朋友家里在为他准备婚事，心里还能高兴啊？ “我知道了，你不必为此事担忧。我不想做的事，谁都不能逼我。”宋衍深有力地说道。 但若是他想做的事，谁都不能阻止。 就像他想娶林姑娘为妻一事，义无反顾绝不回头。 “你说的啊，你要是敢始乱终弃，我就……”林静漪的手横在他脖子上，不轻不重地划了一下。 “我绝不会如此。这事我回去就问，问清楚之后再来跟你说，好不好？”宋衍深保证道。 “那我等你消息啊，你不准骗人。”林静漪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而后又主动转移了话题，问道：“你先前说你同窗都想要书包是吗？” 第201章 偷偷恋爱 听到林静漪的问话，宋衍深回道：“正是，不知林姑娘是如何打算的？” “这样吧，明天我去县里跟我的合伙人商量一下，可能会派人在你们私塾门口做一个活动。这件事你就先不要管了，你若是从中牵线搭桥太多的话，有些人可能会认为你从中谋利了，这对你的名声不好。”林静漪思量了片刻后说道。 她是觉得宋衍深是去读书的，还是不要掺合进她的生意里为好。 风向永远是变的最快的东西，那群人可能今天围着宋衍深想托他买书包，如果宋衍深帮他们牵线搭桥，说不定书包到手之后，那群人就会痛批宋衍深满身铜臭味，在私塾中做生意赚钱。 人心莫测，有些事还是稳妥些比较好，让吴瑛柔的人出面才是万全之策。 “合伙人是什么？”宋衍深问道，完全抓错了重点。 若是宋衍深不问，林静漪还没意识到自己顺口把一个现代词汇说出来了，只好解释道：“就是跟我合作的人，简称为合伙人。” 宋衍深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我知晓了。林姑娘明日去县里，要注意时辰，不要再像上次那样回来得这么晚。可需要我在城门处等你？” “不用了，万一我明天中午就能从县城回来，你晚上在城门处等我，就算等到天亮也等不到啊。你明日正常回家就行，不用管我。”林静漪拒绝道。 不过宋衍深能主动提出等她一起回家，她还是很高兴的。 事情都谈完了，气氛突然有些沉寂，因为二人突然间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 这是一种甜蜜且尴尬的氛围，两个人在月光下默默无言地牵着手，一股莫名的情愫在二人眼眸中流转，宋衍深不自觉地抓紧了林静漪的手。 林静漪突然觉得此刻的情景，像极了她上大学时，每天晚上都能在宿舍楼下看的那些小情侣，男生送女生回宿舍，把人送到了还不舍得走。 他们俩现在就处于不想分开依依不舍的阶段。 不过最后还是林静漪先提出时辰不早了，她要回去了。因为她不能出来的太久，迟迟不归，林老太太她们是要起疑心的。 上次她一回去，林老太太就劈头盖脸地质问她跟哪个野男人混去了，把林静漪吓一跳。好险只是林老太太随口一说，而不是真的看到了。 在古代谈恋爱还要偷偷摸摸的，好难！ “走路的时候，小心脚下。”宋衍深嘱咐道。 “知道了。”林静漪朝他挥挥手，借着月光照路，慢慢地往回走。 她回到院子的时候，眼神无意间往旁边一瞥，看到林子睿屋里的窗户上映出两个人影，不知里面的人是孙氏还是林静音。 不过林静漪也没多在意，这也不关她的事，只是不经意的一眼而已，随即便回房休息了。 然而林静漪没想到的是，林子睿现在和林静音谈论的事，还真的和她有关，且他屋子里的氛围还有些沉重。 事情是这样的，林静漪出去后不久，林静音就以今天学的字记得不太牢固为由，去到林子睿的屋子，想让他再教一下。 这点小事，林子睿自然答应下来。但是当他教完之后，林静音还待在他屋里不肯走，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明显是有话要说但又不好意思说。 林子睿自认自己是个好哥哥，便主动问道：“怎么了？是想让我在镇上给你带东西回来？还是林静香在家里欺负你了？亦或是你也想和静漪妹妹一样，去镇上玩玩逛逛？” 在他看来，林静音一个小姑娘，可能也只有这些小愿望了。 乡下的姑娘确实很少去镇上，一是出行不便，二是胆子小不敢去。除非三五成群地结伴而行，但林静音天天被孙氏按在家里刺绣，也没交到几个朋友，估计找不到人和她一起去镇上。 虽然林静漪老往镇上县城跑，但她都是有事要忙，也不方便带着别人一起。 不过林静音摇了摇头，低下头怯弱地咬了咬下嘴唇，犹豫了好一会才道：“哥哥，你和宋书生的关系如何？” 林子睿听到“宋书生”三个字，心里就咯噔一下。 他以前虽然在感情方面有些迟钝，一开始没看懂林静漪和宋衍深之间的关系，和他们一起回家时，还在奇怪衍深兄为何对静漪妹妹那么温柔有耐心。 但他自从当了林静漪和宋衍深的传声筒之后，在这方面就变得非常敏锐了。林静音现在的状态，在他看来有些不妙啊。 他试探道：“关系挺好的，他每日都在村口等我，我和他一起去私塾。你问这个做什么？” 林静音一听她哥说两人的关系很好，她心里的喜悦就悄然上升，还不断给自己打气，心想这是她亲哥！不要害怕继续问，就算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也没关系。 “哥哥，你觉得……”林静音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裳下摆，努力说出后半句话，“宋书生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如果不是林静漪今天一直鼓励她说她很好，她可能还没有底气问出这句话。她见过宋衍深好几次，但有两次让她印象最深刻。 一次是地主家要强娶林静漪过门，宋衍深挺身而出帮了林静漪；另一次则是她和林静漪一起，去村口等宋衍深，向他询问林子睿在学堂的情况。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男子，如清风朗月一般，当他站在那里时，周围的人都成了他的衬托，而她满心满眼就只能看见他一个人。 她之前听到别人议论宋衍深有婚约时，还难受了好几天；当她那次看见林静漪偷偷和宋书生见面时，也担心了好一会，可是当她用宋书生有婚约这事去试探林静漪时，林静漪并未表现出异常，所以他们应该没有关系。 正好今天又知道了宋书生以前的亲事退了，林静音觉得连老天都在帮她，所以她心中又有了一丝期冀。 但林子睿听到这话，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完了！ 他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以我对衍深兄的了解，他可能会喜欢静漪妹妹那样的姑娘吧。” 第202章 静音心事 林子睿是故意这样说的，他不知道林静音是什么时候心悦衍深兄的，也不知道她的喜欢到了何种程度，但他知道这事不行！ 若是衍深兄和静漪妹妹之间毫无关系，那他作为林静音的亲哥，帮帮林静音也无可厚非，她要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那他就帮着出一份力。 但林静漪和宋衍深已经在一起了，此时若是再插一个人进去，那像什么样子？ 人家都是兄弟阖墙，难道林家的两姐妹要因为一个男子闹得反目成仇吗？ 不行，他必须要把林静音的想法扼制在襁褓中，斩断她所有的期望。但因为没有林静漪的允许，他也不能将林静漪和宋衍深之间的关系说出去，只能用这种方式告诫林静音。 不过林静音却问道：“哥哥为何这样说？” 是林静漪身上的哪些特质吸引到了宋书生吗？ 林静漪会刺绣，她也会；林静漪会认字，她也在努力学，这些东西只要她努力学，相信假以时日并不会比林静漪差。 所以宋书生若是喜欢林静漪那样的，说不定也会喜欢上她。 她并不知道林静漪和宋衍深的关系，还以为林子睿只是在拿林静漪举例子。 “因为……”林子睿有些无奈，他要怎么说才好，顿了一下，才再次说道，“因为衍深兄曾经在我面前夸过静漪妹妹，说她果断坚强勇敢聪慧，说话做事都稳妥周全有主见，他不喜欢那种文静柔弱性子胆怯的。而且静漪妹妹的样貌性格都极好，依我看她和衍深兄的确极其般配。若是衍深兄哪一日上门来向静漪妹妹求亲，我一点都不会意外。” 他说的全是林静音身上没有的优点，而宋衍深不喜欢的那类人，则是他照着林静音的性格说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想必林静音会放弃吧。 林静音听罢，只觉得心中万分堵塞，像是有一只手攥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喘不过气。 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她那次和林静漪一起去见宋书生，她不敢抬眼看他，不敢和他说话，才让宋书生眼中没她只看到了林静漪吗？ 是她自作自受，沦为了林静漪的陪衬吗？ “静漪姐确实很好。”林静音怕她哥看出端倪，脸上强撑出笑容，口不对心地说道。 “有人喜欢这样的，有人喜欢那样的，各花入各眼罢了。”林子睿怕打击得太狠，急忙补救道。 感情这种事就是靠缘分，你来晚一步，他就不是你的了。 “哥哥你早些歇息吧，我先回房了。”林静音不想再听下去，急急忙忙地走了。 是啊，各花入各眼，可是她就是想入宋书生的眼，怎么这么难呢？ 今夜，有人无法入眠。 翌日，林静漪起得很早，她先敲响林静香的房门，把改好的衣裳给她。 林静香捧着衣裳，摸着上面的小雏菊，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头一次真心实意地说道：“多谢静漪妹妹！” “不必，拿钱办事而已，余款记得按时结清啊。”林静漪一板一眼地说道。 做完这事后，她把做好的手提袋和背包都装到自己的袋子里，准备去吴府交货。 雨后大晴，日头烈得很，她要早些出发。 她收拾妥当时，刚好林子睿也要出门，两个人就准备一块走。 结果林静音在后面叫住了林子睿：“哥哥，我送你。” “就这么一点路，不用了吧。”林子睿有些尴尬，特别是他旁边还站着林静漪。 他知道林静音想干什么，送他到村口，无外乎是想看宋衍深一眼。 他这个知情人夹在中间，真是特别难受。 “静漪姐，你也要出门吗？”因为林静漪走在前面，已经出了院门，林静音这才看到带着草帽的林静漪。 林静漪脸上化的变丑妆，不太方便让林静音看见，她就压低了帽檐，从正面看只能看到她下巴的弧度，看不到她脸上的妆容。 她回道：“去镇上有点事。” 林静音闻言，心里有些难受，昨天刚刚得知宋书生喜欢林静漪这样的姑娘，今天林静漪就要和他同路，她是越想越郁闷，只道：“你们快走吧，不然一会太阳出来就热了。” 林子睿见她这么说，还以为她放弃了，便赶紧抬脚走人，生怕林静音再改主意。 结果没走多久，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他回头一看，发现是林静音跟上来了，他无奈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这条路又不是你的，我去捡柴火不行啊？”林静音像是赌气一般，不悦地说道。 他不好再劝她回去，怕被林静漪察觉出什么，只能生硬地说道：“那你别捡太多，我怕你背不动。” 林静漪的目光在二房兄妹之间转来转去，只觉得这二人间的气氛很是怪异，感觉像是闹矛盾了。 而且林静音今天也很怪，一般很少有人会在清晨拾柴火，因为早上露水多，打湿了树枝，树枝又湿又重不好背。 但二房的事，林静漪也没资格插手，她也不是什么知心姐姐调解员，还负责解决兄妹之间的矛盾，所以就没说什么，三个人一路无言走到村口。 宋衍深今天一身淡青色长衫，似竹子一般现在那里，衬得万物黯然失色。 他一眼就看见了林静漪，声音清列犹如一汪清泉：“林姑娘你也来了！” 林静漪正要回应，就听见有一道声音先她一步，语气中带着喜意和羞怯：“宋书生好。” 她侧过头看着身边的林静音，心中有种怪异的感觉。 宋衍深愣了一下，他刚才是在叫林静漪，没想到是另一位姑娘接了话。这姑娘的相貌有些眼熟，若是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林子睿的妹妹。 那她应了那声“林姑娘”，好像也不算错。 “你不是要去拾柴火吗？快去吧，我们要走了。”林子睿催促道。 真是太尴尬了，刚才林静音出声时，林子睿恨不得挖个洞躲起来。他这个妹妹本来就对宋衍深有意，这下宋衍深喊了一声林姑娘，她不会以为衍深兄也喜欢她吧？ 妹妹，衍深兄叫的不是你啊！ 这乌龙闹的，他只想赶快离开这个窘境。 第203章 一路沉默 林静音心里有些埋怨林子睿催她离开，她还想多看宋书生几眼。她以前不知道宋书生每天都在这等她哥，她若是知道的话，肯定早就来了。 她还想让林子睿向宋书生介绍她呢，谁知林子睿竟然敢她走。 “时辰不早了，咱们走吧。”宋衍深说道。自从他意识到喊的称呼有歧义之后，他就移开了视线，没再看林静音一眼。 “走走走！再不走就要迟到了！”林子睿忙不迭地说道。 “哥哥，宋书生，你们路上小心。”林静音再次出声，轻柔地说道。 林静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看见林静音说完那句话后，脸上闪过一丝羞怯，而后快速地低下头，似是想遮掩自己的表情。 提到了林子睿，提到了宋衍深，就是没提到她，真是有意思。 她没去较这个真，只是淡淡道：“走吧。” “林姑娘……”宋衍深又下意识地喊出这个称呼，脱口而出后才想起现在有两个林姑娘，便赶紧改口，“静漪姑娘，包重吗？我帮你背吧。” “不用，很轻。”林静漪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拒绝道。 而站在原地的林静音，听到宋书生的话，才明白宋书生第一次喊林姑娘时，究竟是在喊谁。 怪不得她应声时，宋书生有些错愕，原来都是她在自作多情。 而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三人，也罕见地互相没说话。林子睿是不好意思讲话，他亲妹的这种行为，完全就是在撬林静漪的墙角啊。 而林静漪则是有了一些猜测，她在回忆林静音以往的行为，看看是否能印证她的猜测。 三人一路沉默，到了镇上后，林静漪只说了一句“我去车马行”，便跟他们分开了。 这让什么都不知晓的宋衍深有些摸不着头脑，看着林静漪的背影，他奇怪地问道：“子睿，林姑娘可是不高兴？你可知她为何如此？” 我知，但我不能说。林子睿苦恼地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宋衍深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把林静漪不高兴的原因归咎到自己身上，可能还是因为听到了别人的议论说宋家要给他说亲，林姑娘才不悦的。 他昨晚回家后都问清了，因为有些话不方便当着林子睿的面说，所以刚才一路走来他就没有和林姑娘提，等晚上回去后，他一定要找个机会跟林姑娘说清楚。 他走进私塾刚踏进甲班，赵永珏就急忙跑到他跟前，问道：“怎么样？人家给你答复没？” 这问的是书包那事。 “你想要什么答复啊，我认识的那人她只负责做书包，不负责卖。我跟她说鸿章私塾有学子也想要，她就说知道了会告知掌柜的。其他的就没了。”宋衍深照着林静漪的意思说道。 “就这？”赵永珏很是失望地问道。 他等了一天，结果就等到个这？至少也要告诉他是哪家店铺啊。 “衍深兄，你就没问问是哪家铺子啊？”赵永珏追问道。 这次宋衍深违心地说了一句：“我跟那人的交情不深，所以没问那么多。不好意思啊，让你白等了这么久。不过这镇上县里就几家裁缝铺，若是有铺子开始售卖书包的话，应该挺惹眼的，你消息那么灵通，近几日多多留意就是。” 赵永珏长叹一口气：“唉，也只能如此了。我瞧见乙班的林子睿跟你背着差不多的包，你们俩是一起定做的吧？你都不知哪间铺子有卖的，估计问他也是白问。” “念书吧。”宋衍深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 随后就听到赵永珏苦大仇深的读书声，宋衍深见状，悄悄提了一下嘴角。 而林静漪此时，正坐在去往县城吴府的马车上。 吴府的门房上次见过林静漪，这次一见到她就道：“小哥稍等，容小的进去通传一声。” “麻烦你了。”林静漪客气道。 这次换了一个丫鬟出来，主动说道：“奴婢叫绿芍，请随奴婢进去。” 林静漪跟了进去，见到吴瑛柔后，她就将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说道：“这是你要的手提袋，我还多做了几个背包，其中有两个已经让我哥背上了。他是鸿章私塾的学子，背去第一天回来就跟我说，他的很多同窗都想要。因为你之前说想合作，背包也还未正式售卖，所以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她把宋衍深做的事换到了林子睿身上，毕竟吴瑛柔是外人，这事到底是谁做的，也没必要跟一个外人说得这么清楚。 “我能有什么意见？当然是卖啊！”吴瑛柔激动道，“我一开始就怕没人愿意买，现在有人抢着要，那肯定是有多少卖多少啊！” “但咱们现在手里没货啊。”林静漪道出了关键，“他们那些人，可能也就是一时的喜爱，只有三分钟热度。现在咱们没有现货，让我一个个地做，起码要等十天半个月，而且怎么定价？谁出面去卖？这些都要从长计议。” “林姑娘，我能看得出，你比我更有做生意的头脑，你说怎么办，我都听你的。”吴瑛柔说道。 可别，林静漪就怕这种话了。 现在说的好听，什么都听她的。要是赚了，那肯定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但若是赔了，说不定就会在心里怪她一意孤行。 所以林静漪很谨慎地说道：“我只是提个建议而已，并不是决策。这家店铺是你要开的，你是掌柜，最终如何还是要靠你来决定。” 她把决策权推出去之后，才将自己的打算娓娓道来：“你之前不是准备让人做如意枕吗，现在应该有不少存货了吧。我是这么打算的，普通的如意枕估计成本不高，咱们可以派人去鸿章私塾门口打广告，说书包那稀罕物件就是你奇轩阁卖的，先阶段只接受预订，谁想要就来你这登记，说出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图案颜色等等，先交定金十文钱，交了定金的，你都送一个如意枕。” 这样做，相当于一下将两种货都推出去了，背包不用说，本来就很多人想要。而如意枕就相当于半卖半送，等他们用过如意枕，知道了如意枕的好处后，以后不愁没有销路。 第204章 三成利润 “这个法子好！”吴瑛柔双手一拍，兴奋道，“奇轩阁是你给铺子娶的名字吗？还挺符合的，明儿我就让人去把牌匾做好挂上去。如意枕已经做了两百多个了，不管是卖还是送都管够。但那些背包的定价，不知林姑娘是怎么打算的？” 她没想到林静漪的动作这么快，已经先她一步把背包的名声打出去了，而且从书生学子当中着手，一下子就把背包的格调提高了很多。 这个东西，如果先在夫人小姐当中卖，人们就会下意识地认为它是后宅妇人之物，难登大雅之堂。但现在是书生们急需背包，大家就会先入为主认为这东西高级，并对它趋之若鹜。 “关于背包的定价，我是这么打算的。如果这些背包全部由我来做的话，那我要视工艺的难易程度来定价，你售卖时，可以在我定的价格基础上再次加价。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合作方法，那就是我只负责出设计图，其他的都不管，背包的价格由你来定，我要总利润的三成就行。”林静漪说出自己的打算。 林静漪自己更倾向于第二种，纯技术入股，每个月画画设计图，其他的都不用操心，按月拿分成就行。 毕竟这个只是副业，她不想让这些东西占据她所有的时间和精力，万一突然来几十个订单，估计做完之后眼睛都瞎了。 而且三成利润也不算狮子大开口，主意是她出的，东西是她做的，销路也是她打开的。若不是以后还想继续和吴瑛柔合作，想跟吴府打好关系，多个朋友多条路，她不会只要三成。 吴瑛柔快速思索这两个法子中哪个对她更有利，慎重考虑后，她选择了第二个。 因为第一个方案，完全把她撇开了，如果什么都让林静漪自己来，那她奇轩阁就只是一个寄卖背包的地方，没有更深更广的参与度。 像林静漪这么聪明机智又有能力的人，她必须将其绑在她的船上才行，所以吴瑛柔说道：“三成利润，按季度分红，不知林姑娘意下如何？” “可以，那咱们签契约吧？”林静漪相信吴府的财力，所以就算结算的时间久一些，不是按月分红，她也答应了。 “爽快！我就喜欢和林姑娘这般利落的人谈生意。”吴瑛柔笑道，而后唤丫鬟去拿纸笔。 签完契约后，吴瑛柔又向林静漪询问，该如何在鸿章私塾门口打广告。 其实林静漪设想的，就是像发传单那样，先放几张桌子摆个小摊，把如意枕和背包放在上面展示，再找几个人在鸿章私塾门口一站，看见学子出来就向他们推广介绍，把有意购买者拉到桌子旁边登记，交完定金后就送一个如意枕。 说白了，就是把以前等顾客上门这种被动模式变成主动出击。 小镇上或者县城里的铺子，除了开业那天放点鞭炮，其他时候都不会做活动，每天都是到点开门再到点关门，有人来买东西就收钱，没人来买就在铺子里干坐着，更别说弄那些满减促销周年大酬宾之类的促销活动了。 所以林静漪提出的这种方法，相当于转变了古代人做生意的思路。 “那我还要向我爹借一个识文断字的人来帮忙才行。”吴瑛柔轻而易举地接受了林静漪的法子，找几个会吆喝有眼色的人容易，但找个会记账写字的人比较难。 那些书生提的要求，得找个会写字的人记下来。 林静漪本想说她能帮忙，可转念一想，她上次在鸿章私塾门口出风头太过，那些学子估计都认识她了。 而且她上次站出来帮宋衍深主持公道，这次又去卖东西，巧的是宋衍深又是第一批背上背包的人，那些人肯定会探究她和宋衍深之间的关系，这样一来，无论是对她还是对宋衍深都不太好。 所以林静漪就没毛遂自荐，而是道：“吴老爷手下能干的人肯定不少，而且等奇轩阁开起来了，到时候经营运转方面估计也少不了吴老爷的帮忙。这种事没有必要瞒他，该借的东风还是要借一借的。” 她以为吴瑛柔不敢向吴老爷开口借人，毕竟古代对女子的要求就是贤良淑德安于室，但吴瑛柔现在又要开店还要把阵仗闹得这么大，已经背离了古代女子应有的模样。 “你说得对！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借人，趁热打铁争取多收几笔订金。你在这等我，我去找我爹，一会就回来！”吴瑛柔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风风火火地走了。 她一定要做出一点成绩来，让她爹高看一眼！ 吴瑛柔走后，林静漪就在屋里等着她，绿芍知道这人是四小姐的贵客，还专门端来热茶和糕点，做事非常妥帖。 林静漪正吃着糕点，房门突然被人猛地推开，发出一声巨响。 伴随着这声巨响，是一个女子嚣张跋扈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幸灾乐祸：“好啊，四妹妹竟然敢在屋里私会野男人，我这个做姐姐的，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做出如此不耻之事，丢了我吴家的脸面。” 姐姐？这种一心想看着吴瑛柔倒霉的人，也配得上这两个字？ 进门之后不问缘由，不分青红皂白就把脏水往吴瑛柔身上泼，先把污名落实了再说。林静漪看穿了这位二小姐的打算，便道：“二小姐擅自闯门，难道这就是你的教养吗？” “我若是敲门再进，岂不是给了你藏身的时间？”二小姐吴瑛雪振振有词地反问道。 她看清了“野男人”的面容，得意道：“又是你！上次你巧舌如簧让你给跑了，这次终于被我抓了个正着，看你这次还怎么逃。” “呵呵。”林静漪冷笑一声，神态自若地饮尽手中的茶水，全然当吴瑛雪不存在似的。 逃？她为什么要逃？ 似是被林静漪的态度激怒，吴瑛雪走到她跟前，怒道：“跟我去见我爹，我要你好看！” 林静漪趁她不备，出其不意地拉住了吴瑛雪的手，脸上扬起恶劣的笑容：“二小姐，你被我这个野男人摸了手，恭喜你，你脏了。” 第205章 耍她一番 吴瑛雪没想到这人会倒打一耙，心中瞬间慌乱不已，想把手抽出去，但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娇小姐，怎么比得过林静漪的手劲呢？ 她只好威胁道：“赶快给本小姐放开！不然你今天走不出吴府的大门。” 她的丫鬟在她推开房门之前，就被她派去叫吴老爷了，吴瑛雪是想让吴老爷亲眼看看，他最宠爱的闺女吴瑛柔是怎么和野男人勾在一起的。 结果没想到丫鬟走了，她独自一人进来，反倒被人逼迫。 被威胁的林静漪可是丝毫不怕，她语气轻松地说道：“依你所言，你把我抓了个现行，还要带我去见吴老爷，那我今天本就出不了吴府。一朵花是采，两朵花也是采，那我何不也将你收用了？你被我染指之后，肯定嫁不出去了，要么绞了头发当姑子，要么给我做个小妾，这样想想，我也不亏啊。” 她最看不惯吴瑛雪次次都拿着姑娘家的名誉说事，动不动就说吴瑛柔跟男子私会，那林静漪就让吴瑛雪也感受一下清誉被毁的恐惧。 她虽然做不到毁姑娘清白的那种事，但是在吴老爷来之前，吓吓吴瑛雪还是可以的。 林静漪一边说着，一边逼近吴瑛雪，故意挨近她的脸庞，看着她闪躲的视线，手在她的后背上滑动，压低声音吓她：“你现在不仅是手，连后背也被我摸过了。你说吴老爷怎么还不来，他要是再不来，我可不敢保证我的手会碰到你哪里。” “啊！走开！你这个浪荡子，你若是再敢碰我一下，我定剁了你的手！”吴瑛雪尖叫道，身体不停地扭动，想要躲开林静漪的手，还冲一旁的绿芍骂道，“你是瞎子吗？你没看到他在做什么吗？还不快来帮我！” 绿芍在一旁低眉敛目地站着，像是没听见吴瑛雪的话似的，动也不动。 先不说屋里的是林姑娘而不是林公子，根本不会对二小姐做些什么。就算做了什么，她作为四小姐的丫鬟，也不会上去帮忙，谁让二小姐天天想着抓四小姐的错处。 再者说，四小姐若是真的有错，那她更要拉二小姐共沉沦。 所以绿芍装作很害怕的样子说道：“二小姐，你再坚持一下，我这就出去叫人！” 她说完就跑出去了，绿芍这一跑，屋里就剩吴瑛雪和林静漪两人了。 “二小姐，现在咱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吴老爷若是看见，你就更说不清了。”林静漪饱含深意地说道。 “你到底想做什么？”吴瑛雪终于怕了，声音都在颤抖。 “不想做什么，只想自保而已。”林静漪继续演下去。 听到这话，吴瑛雪心中闪过一丝喜意，这人既然只求自保，说明还没有到丧心病狂的程度，不至于非要她不可。 那她就还有脱身的机会，所以吴瑛雪开始示弱了：“这个公子，我现在就放你走行不行？我不追究你的责任了，你随时都能走。而且你走之后，我也不会跟我爹说这件事。” “你的话可信度高不高啊？”林静漪想逗逗她。 上一秒还趾高气扬，下一秒就摇尾乞怜，这种转变真是太有意思了。 “我绝对言出必行！”吴瑛雪疯狂点头，做出最诚恳的表情，以求对方能答应。 林静漪正要接话，就听到绿芍高声道：“老爷，小姐，你们来了！” 听声音像是从院子里传来的，说明绿芍刚才估计根本没走远，说不定就在门口给她望风呢。 一听到她爹来了，吴瑛雪瞬间就抖了起来，也不躲了，反而斜着眼睛看林静漪：“我爹来了，你完了！” 现在这人就算再想对她做些什么，也做不成了，吴瑛雪心中的恐惧与害怕瞬间消失殆尽，只剩下庆幸与憎恨。 “二小姐，别高兴得太早。”林静漪冷笑一声，放开了她。 林静漪根本不怕见到吴老爷，毕竟她是女儿身，才不是和吴瑛柔私自相会的男子。 一被林静漪放开，吴瑛雪就快速跑出去，跑到吴老爷面前委屈地告状：“爹，你终于来了，女儿刚才被……” 她本想说刚才被人欺辱了，可是转念一想，她若是这样说了，岂不是坐实了自己的清白被毁，刚好让那人的奸计得逞。 所以吴瑛雪连忙改口道：“女儿刚才被四妹妹屋里的客人吓了一跳，我本想去找四妹妹一起出府买东西，谁知进门后竟在她屋中看到一位男子。我一看到妹妹的闺房中有男子，便赶紧出来了，爹你快进去看看吧。” “二姐姐，我知你一向对我意见颇大，但这事关我的清誉，你可不能乱说啊。”吴瑛柔也委屈地说道。 心中却暗笑不已，她刚才已经跟吴老爷说了她跟林静漪合作开铺子卖包的事，吴老爷想看看那些手提袋背包长什么样，便跟她一起过来了。 谁知走到半道上就碰见吴瑛雪的丫鬟来告状，说了一些语焉不详的话，想把吴老爷引到她房里来抓汉子。 可是哪里有汉子呢？这下吴瑛雪是真的栽了。 “我是不是乱说，请爹进去看一眼就知道了。而且四妹妹已经不是第一次与那名男子私下见面了，我若是能早些知道该多好，这样就能阻止四妹妹犯下滔天大错了，何苦如现在这般，走上了不归路。”吴瑛雪入戏颇深，像是动了真感情一般，还挤出了几滴眼泪，把姐姐的懊悔演绎得淋漓尽致。 她用绣帕擦了擦眼角，偷瞄了一眼吴老爷的神色，见他脸色发黑，便自觉这次稳了，定能一击必中，将吴瑛柔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爹，你知道的，我没做那样的事。”吴瑛柔没再跟她二姐争辩，而是向吴老爷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反正林静漪女扮男装的事她都跟吴老爷说了，她现在没有必要跟吴瑛雪为此事吵架。反正吴瑛雪说的越多就错的越多，她少言少语反而更能博得吴老爷的怜惜，毕竟她才是被误会被冤枉的那个人。 就让吴瑛雪蹦哒吧，像跳梁小丑似的。 “见过吴老爷。”林静漪在屋里听他们的谈话，等吴瑛柔说完以后，她才出来见人。 第206章 吃哑巴亏 “你还敢出来！”吴瑛雪一见到林静漪，就恶狠狠地说道。 “我知二小姐对我多有误会，我在此向二小姐赔礼，还请二小姐原谅。”林静漪主动出击，想在吴老爷面前刷点印象分。 “误会什么误会？男子私自进入后院闺房，这是一句误会就能抵消的吗？”吴瑛雪现在底气很足，不依不饶地说道。 刚才还对她动手动脚的，现在一句误会就想把刚才的事一笔勾销，哪有这么美的事？ 她要借此机会钉死吴瑛柔，不让吴瑛柔有任何翻身的机会。这人方才还威胁她，说让她做小妾，这么好的机会，不如让给吴瑛柔吧。 “二小姐，你听我解释。”林静漪作出很着急的样子，急切地说道：“你真的误会了，我不是……”男子。 然而她的话还未说完，吴瑛雪的声音就响起来了：“你不是什么啊？别再狡辩了，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二小姐，你不要打断我的话，我是想说，我不是男子，而是女子。”林静漪终于把话说完了。 看着吴瑛雪脸上错愕的表情，林静漪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这人一而再地找她麻烦，终于让她找到机会回击一次了。 吴瑛雪呆滞片刻，心中的兴奋瞬间被冻住，像是被人迎面泼来一盆冰水似的，而后大喊：“不可能！你绝对是骗人的！” 怎么可能是个姑娘呢？刚才这人调戏她时，言行举止都像一个浪荡子弟啊，姑娘家哪能说出那般让人面红耳赤的话？ “是真的，二小姐若是不信，可以让你的丫鬟随我进屋验证一番。”林静漪表示可以让二小姐的人来为她验明正身，这样总不怕她弄虚作假了吧。 看着林静漪这副坦荡的模样，吴瑛雪终于信了七八分，她此时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在耍她！ 这绝对是吴瑛柔设好的圈套，勾着她往下跳。她真是小瞧她这个四妹妹了，真是好深的心机，居然能把她耍的团团转。 怪不得之前绿芍看见她闯进来时，面上没有丝毫的慌张，原来都是设计好的，是她忽略了这些细节之处。 “你之前是不是故意让我将你误认为男子？你一开始为什么不解释，偏要等到我爹来了才解释？你就是想看我出丑！”吴瑛雪要揭穿她们的阴谋。 但林静漪自有应对之策，她表情诚恳地说道：“二小姐，你真是冤枉我了，你刚才一声不响地闯进门，进门之后一看到我就跑出去了，你刚跑出去，吴老爷就来了，你也没给我解释的机会啊。” 她这完全是照着吴瑛雪刚才的说辞讲的，时间线都对得上。吴瑛雪若是想反驳，除非改口推翻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 吴瑛雪是真没想到，她刚才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才说的话，居然被林静漪利用了，还被这人成功地倒打一耙。 她没法在这方面抓林静漪的错处，只好从别的方面入手，质问道：“你既然是个姑娘，为何要着男装，你这不是故意想让人误会吗？” “二小姐，我女扮男装自然是为了在外行走方便，我穿男装这么多次，只有你一个人误会了，而且也没有哪条律法规定，女子不能穿男装吧？”林静漪先反问了一番，而后又再次道歉，“总之都是我不好，让二小姐误会了，还请二小姐不要介意。” 这番道歉是说给吴老爷听的，她又是解释又是认错，二小姐若是还不依不饶，这说不过去吧。 果然，吴老爷在吴瑛雪还不甘心想再说些什么时，开口喝止了她：“行了，别胡闹了！回自己的院子去。” “爹……”吴瑛雪气得直跺脚，但瞥见吴老爷的脸色，又不敢再说什么，只好回去了。 吴老爷的辈分大，自然不会因为此事向林静漪道歉，而是由吴瑛柔出来打圆场，又让绿芍重新上茶，将手提袋和背包拿给吴老爷看。 他从吴瑛柔那里得知，先前他用着很舒适的如意枕也是林静漪想出来的，如今再看到背包和手提袋，不禁在心里赞了一句，真是巧思啊。 就是这手提袋的图案太花哨了，不适合他这个大老爷们，若是有素雅一些的，他说不定现在就拿走用了。 这些小想法他没有跟两个小辈说，只道：“这门生意要是能好好做，赚头可不小。” “爹，我就是想好好做，才找你借人啊。你这看也看过了，知道我不是随便弄着玩的，就快借我一个得力帮手吧。”吴瑛柔撒娇道。 “行了，我让你陈先生过来帮你。我事先说好，你这家铺子可要自负盈亏，可别亏了又来找我要银子。”吴老爷想看看他闺女的能力到底怎么样。 陈先生是钱庄的账房先生之一。 若是有能力，多分她几间铺子也不是不行。 “爹，你就瞧好吧！”吴瑛柔信心满满地应了下来。 就算她不行，她还有林静漪这个智多星啊。她一定要做出成绩来，争取多攒点私房钱。 林静漪识趣地站在一边，没打扰这父女俩的谈话。等吴老爷走后，她才问道：“现在出发去鸿章私塾吗？” “去！我跟你一起，咱们到时候就坐在马车里，看看鸿章私塾门口会是怎样一个情景。”吴瑛柔此时兴致高昂，既借到了人，又让她二姐吃了个哑巴亏，心情大好。 而后让绿芍去钱庄请陈先生，请到后直接带人去鸿章私塾。又点了三个小厮，向他们交代了一番在私塾门口应该做什么。 一切准备就绪后，林静漪和吴瑛柔出发了。她们坐一辆马车，小厮带着那些如意枕坐林静漪来时租的那辆马车。 两辆马车驶向鸿章私塾，吴瑛柔有些心潮澎湃，她不停地跟林静漪说着话，设想之后可能会出现的热闹场景。说完这些，她又道：“刚才谢谢你了。” “谢我什么？”林静漪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做生意不是双赢的事情吗？有什么好谢的。 “谢谢你帮我气我二姐啊，我都没向你使眼色，你还配合得那么好，咱俩真是有默契。”吴瑛柔笑道。 第207章 瑛柔倾诉 这是吴瑛柔的家事，林静漪不好多说什么，也没忙不迭地顺着人家的话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揽。 她目前还不太清楚吴家的情况，吴家姐妹斗法，她一个外人，能远离还是尽量远离为好。所以林静漪只笑了笑，没说什么。 吴瑛柔也不介意她这个态度，反而像是倾诉一般，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家兄弟姊妹一共六个，我排行第四，上面两个姐姐一个哥哥，下面一对龙凤胎弟妹。家里小孩这么多，爹娘难免一碗水端不平，毕竟手指头还有长有短，我大姐已经出嫁了，五妹还小才四岁，还是撒娇让人抱不想走路的年纪。所以二姐就把我当成假想敌，总是针对我，今天这事让你见笑了。” 亲姐妹斗得这么凶的情况，林静漪只在小说上看到过，还从未亲身经历过。连她跟林静香斗，那也只是隔房的姐妹，像吴瑛柔和吴瑛雪这样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一般都是嫡女庶女互相斗，现在吴家两个姑娘都是嫡女，这有什么好斗的。而且一上来就是这么狠的手段，直击姑娘家的清誉，这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林静漪虽然有些好奇，但她也不好去打听，只能道：“你大姐都出嫁了，想必你二姐应该也快了，等她嫁人了，你的日子就轻松了。” “让她嫁人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我听我娘说，已经给她说了好几个人选了，她都不满意，眼光这么高，也不知道想嫁个什么样的人家。而且她嫉妒心特别强，总是找我麻烦，还爱挑拨家里人的关系，想把我三哥拉拢到她那边去。我爹是个大老粗，看不穿我二姐的小心思，但是我能感觉到我娘不喜我二姐的性子，对她态度也一般。所以我有时候既烦她，又可怜她。”吴瑛柔吐槽道。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林静漪能理解吴瑛柔的心理。毕竟这俩人是亲姐妹，而且吴瑛柔又是个善良的姑娘，要让她下狠手对付吴瑛雪，估计也做不出来，所以只能抓个人吐槽一番，发泄一下心中的郁闷。 作为倾听者的林静漪，只能开解道：“不要纠结这些小事了，赚钱才是正经事。二小姐在后宅跟你论短长，无外乎是想夺得你爹娘的重视。如果你跟着她的步调走，那你就被困在她的主场了，一定会束手束脚施展不开。 如果把这当成一场游戏，对你最有利的身份，不是玩家而是游戏的制作者。所以你要把游戏的场地定在你的地盘，由你来主宰，制定游戏的规则。 只要你好好经营奇轩阁，做出成绩来，就比她搬弄一百句是非还有用。一力降十会，不必跟她计较这么多。只要能到达终点，走旱路走水路都行，不必强迫自己跟她走同一条路。” 要让林静漪来说，像吴瑛雪这种自己没一点本事，就会耍些小手段玩弄心计的人，没必要给她太多眼神。 眼光要长远一点，这样以后的路才能更好走。林静漪刚才说了那么多的话，不求吴瑛柔能全部听进去，只需要明白四个字就行，那就是：好好赚钱。 养一只会下蛋的母鸡，可比费尽心思往篮子里搂鸡蛋重要多了。 “林姑娘的眼界，果然比我更开拓，不愧是能想出这么多妙计巧思的人。”吴瑛柔沉默了好一会，她在好好消化林静漪刚才的开导。 “吴小姐不必如此夸赞。”林静漪委婉地拒绝了对方的商业吹捧。 她作为合伙人，只是想让大掌柜全身心投入生意罢了，别因为某些人拖延了进度，影响她拿分红。 之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些话，马车便到了鸿章私塾门口，林静漪跟那三个小厮交代了一下：“具体要做些什么，刚才吴小姐已经跟你们交代过了，我就不重复了。 只是有一点你们要记得，那就是面对那些学子时，一定要客客气气的，礼节要到位，语气要轻缓，言语要简练，说话要客气，要让别人一听就知道你们是去做什么的，别杂七杂八地乱扯一通，把人家都绕晕了还没说明来意。” “小的明白了。”三个小厮异口同声地说道。 陈先生来得稍晚一些，但他把所有需要用到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三张桌子并在一起，桌面上铺了一块红绸，竖了一块板子，上面写着“奇轩阁”三个大字，字迹苍劲有力，应该是专门请人写的。 中间那张桌子上放了一个小架子，手提袋和背包都挂在上面，非常显眼。另外两张桌子也放满了如意枕，五颜六色的如意枕按照颜色有序地铺在桌上，看着还挺好看的。 这人不愧是吴老爷的得力助手，做事非常稳妥周全。 这就是有一个强有力的合作伙伴的好处，能帮林静漪省不少力。 他们没摆在私塾门口，怕被人当成闹事的，而是摆在私塾对面，虽然距离不怎么近，但是一眼就能看见。 马车里的林静漪说道：“现在万事俱备，就等学子们下学了。你饿不饿，我请你吃饭吧？” “先不吃了，他们估计快下学了，我想在这等着。你是不是饿了，要不你先去吃，或者我让绿芍去酒楼里打包些菜肴回来？”吴瑛柔现在正处于激动之中，哪还有心思吃饭。 “不用了，我也不饿。”林静漪拒绝道，她是怕吴瑛柔饿了，所以才这么问。 她也想留在这里看看那些小厮都是怎么拉顾客发传单的，应该会很有趣。 不一会，三三两两的学子结伴从私塾中出来，吴家的三个小厮就各自散开，走到学子面前去，也不知道他们都是怎么说的，没一会就把人拉到桌边进行登记预订了。 “这位公子，您看这个如意枕，看书写字的时候就把这东西套在脖子上，保管您看一天的书脖子都不觉得累，比往常更精神百倍。这东西您就算走遍整个安平县都没得卖，只有我们奇轩阁有，而且您还是第一批用上的。存货不多，那些来晚的人就没了，您喜欢哪个颜色，随便挑。”小厮收了一位书生的订金，便送了这人一个如意枕。 还把如意枕说得跟天上有地下无似的，绝对让那学子觉得物超所值。 第208章 换个称呼 林静漪听不到小厮和那位学子说了什么，但她能清楚地看到那位学子脸上满意的笑容。 能让人笑容满面心甘情愿地掏钱，这就是本事啊。她观察久了，就发现那些小厮挑顾客是有针对性的，首选那些衣着富贵的，或者神情骄傲走路带风的。 这种人大多有钱又好面子，十文钱对他们来说就是小菜一碟，就算不想要背包，花十文钱在同窗面前买个面子，也是很值的，更别说还送了一个一看就比十文钱还贵的如意枕，这笔买卖真是划算得很。 而且背包这东西，甲班学子都想要，经过一天的发酵后，其余三个班的学子多少都有些意动。 甲班学子出来的晚些，等赵永珏出来时，桌子上的如意枕都送出去十来个了。 他一眼就看见桌子上的背包了，兴奋地拍了一下宋衍深的后背：“衍深兄，你看那是什么？那个奇轩阁是不是就是你定做背包的那家店铺啊？” “或许是吧。”宋衍深猜想奇轩阁可能就是跟林静漪合作的铺子了，他环视周围，想看看林静漪在不在，但是没找到人，“我是从友人手中拿到的背包，没见过掌柜，也不知道铺子叫什么名。但背包是个新奇物件，这个奇轩阁还能有成品，估计就是这家店了。” “你先去吃饭吧，我过去看看。”赵永珏向桌边快步走去。 “我也去！永珏兄等等我！”郑褚信和杨至诺在后面喊了一声，急急忙忙地追过去。 三人一起到陈先生那，询问定做背包的事宜。 林静漪看见了宋衍深，便跟吴瑛柔打了声招呼：“我突然有些饿了，想先去吃点东西，你要不要我给你带？” “不用了，林姑娘你快去吧，别饿坏了。”吴瑛柔关切道。 她自己有丫鬟，自然不会让林静漪干跑腿的活。 “那行，我先走了，一会回来。”林静漪说道。 她说完，便下了马车。 马车跟陈先生摆摊的距离并不远，当林静漪紧紧盯着宋衍深时，他自然感受到了这道灼热的视线。 他抬头望去，就看见了伪装之后的林静漪。 宋衍深正要喊出声，却看见林静漪把手指放在嘴边，似乎嘘了一下，让他不要声张。然后把头往旁边一偏，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着走就行。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林静漪在前面带路，去了一家酒楼，她环顾四周，没看到熟悉的面孔，便在门边站了一会。 等宋衍深追上来后，她才对酒楼的小二说道：“一间雅间，两个人。” “客官楼上请！”小二把布巾往肩上一搭，朗声说道。 途中林静漪和宋衍深一直没说话，直到进了雅间，宋衍深才道：“林小哥点菜吧。” 听到这个称呼，林静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叫她。 就两个人吃饭，林静漪也没多点，她怕吃不完，就要了两荤一素加一个汤。 小二记下菜名便出去了，宋衍深没多做解释，只说了一句“我去办点事”，便跟在小二后面出去了。 不一会便回来了，林静漪也没问他出去干什么了，既然人家不说，那肯定有不能说的理由，她何必那么不识趣硬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呢？ 万一宋衍深是去茅厕了，她这么大咧咧地问出来，多尴尬。 但林静漪还有其他的疑问：“子睿哥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你们俩中午不在一起吃饭吗？” “我去叫他了，但子睿说腿有点不舒服，不想走路，就不跟我一起了。”宋衍深解释道。 腿不舒服？林静漪觉得估计不是，子睿哥可能也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宋衍深。 毕竟林子睿先前一直在当她和宋衍深的传声筒，也算是这段感情的助攻了，现在突然发觉自己亲妹妹可能也喜欢宋衍深，估计是个人都会很为难。 这要是换个心思狭隘的，可能都要看宋衍深不顺眼了，心想大家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长得也没什么区别啊，怎么宋衍深就这么招桃花呢，还招的都是林家的花。 但林子睿不说，林静漪就装不知道，反正她是正牌女友，单相思的不是她，难受的也不是她。 而且林静音目前也没做什么特别过分的事，既没挑明心意，也没明目张胆地撬她墙角，人家只是早上顺路送自己亲哥哥到村口而已，她总不能连这点事都不让人家做吧。 再者说，她和林静音还是堂姐妹，这事要是挑明了，那得多尴尬。并且她现在也不清楚林静音是死心塌地认定宋衍深了，还是一时被宋衍深拨动心炫而已。 如果只是一时的好感，说不定过个一年半载的，林静音就没那心思了。林静漪若是现在就如临大敌地防备着她，那也太草木皆兵了。 所以林静漪就没多说什么，只是道：“那我一会去买几个肉包子，你帮我带给子睿哥。” “好。”宋衍深应了下来，又问道，“那个奇轩阁，就是跟林姑娘合作的铺子吗？” “以后不要叫我林姑娘了。”林静漪突然有些不喜这个称呼。 这世上，会有成千上百的林姑娘，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宋衍深若是在林家村喊一声林姑娘，都有人抢着应。 她不是独一无二的，这让她有些憋闷。 宋衍深也不是傻子，他立刻回想起早晨的事，觉得可能是称呼的问题，才让林静漪一路上都不高兴，直到现在还非常介意。 为了让林静漪开心一些，宋衍深拿出钻研学问的态度来，虚心求教：“那我该如何称呼？” “叫我名字即可。”林静漪简单说道。 “静漪”这两个字在宋衍深的嘴边犹豫许久，终于被他带着满腔柔情喊了出来，瞬间觉得两个人的关系好像在无形之中亲近了很多。 林静漪被他的温柔嗓音撩了一下，掌心微微发热，她现在没法照镜子，但能猜到自己的脸可能红了。 不能怂，她要撩回去，拿出自己阅遍言情小说的气势来，娇娇地说了一句：“衍深哥哥，吃菜。” 第209章 他不会变 宋衍深正在喝汤，被这句“衍深哥哥”雷得呛了一下：“咳咳！” 林静漪在他面前一向都是很正经的，现在突然这么撒娇，他有些受不住。 “你没事吧？”林静漪急忙给他拍背顺气，没想到这人竟然这么不经撩。 喊一句衍深哥哥就让他方寸大乱，她若是喊得再亲密再露骨一点，宋衍深岂不是坐都坐不住，下一刻就要夺门而出去外面吹风了？ “没事。”宋衍深平复了呼吸，他拍拍林静漪的手，示意她不用担心。 他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接触。 “好了，不逗你了。你叫我名字，公平起见以后我也只叫你名字。”林静漪给他夹菜，主动转移话题，“你说亲那事，回去问得怎么样了？” “我爷奶说，他们根本没跟人提过这事，而且婚姻大事，我爹也不会越过我擅自做主，所以这股邪风我也不知是从哪刮来的。我已经再三交代过了，如果有上门说亲的，一律推掉。”宋衍深保证道。 红尘万丈，弱水三千，他只钟情一人。 其他种种，在他眼中，不过明镜空台。 “那就好，守好你的阵地。要让我知道你后院桃花朵朵开，小心我一把火烧了你的院子。”林静漪严肃地警告道，既然说到这了，她顺便提了提自己的爱情观，“我这个人呢，跟其他女子不一样，我不能接收和别的女子共享丈夫，所以你如果和我在一起，无论是贫是富，无论是否身居高位，无论有何种理由，都不能再有别的女人，烟花之地你更是去都不能去。” 如果爱情观不同，那么两个人迟早要掰。所以林静漪为了避免一片真心错付，所以提前亮出底线，她刚才说的那些，是她万万不能容忍的。 对方一旦触碰红线，那么对不起，分手。就算到时候已经成亲了，那也得和离。 她知道男子踏入仕途之后，越往上走，所经历的诱惑也就越多，同僚会邀请他一起去寻欢作乐，上司看中他可能会把自己的庶女义女介绍给他，甚至连皇上都有可能赏赐给他几个美人。 所以林静漪不得不谨慎一些，把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做不到，就趁早说，这样我还能及时止损。” 宋衍深闻言，深深地看了林静漪一眼，他最初就是被林静漪独特的性格所吸引，现在听到这话，他丝毫不觉得奇怪，这的确是林静漪能说得出的话。 他娘亲还在世时，他爹娘恩爱美满，那时他年岁尚小，还不知爱为何物。等到他为一女子心动时，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这一辈子，用尽全力爱一个人就够了。 现在看来，林静漪倒是比他还潇洒，感觉像是说放手就能放手的人，宋衍深突然不是很有安全感。 他觉得自己像是风筝，在空中漂浮，而林静漪就是那个拿线的人，他只想让林静漪不要放手，郑重地说道：“我不会那样的。人心易变，但我不会变。” 君子一诺，重于千金。 他不会说那些花言巧语，以后只看他如何做即可。 “看你表现了。”林静漪傲娇道。 因为提到这个话题，接下来两人都没怎么说话，但宋衍深一直在给她夹菜，照顾地非常尽心。 吃完后，两人起身准备走人，宋衍深在前面开门，他的手刚搭上门栓，突然愣住了，因为林静漪从后面抱住了他。 他呆滞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他本想说一句“男女授受不亲”，但平心而论，这句话他说不出口。 他不仅说不出口，甚至还想转身回抱住林静漪。 他的心砰砰直跳，浑身都在微微颤栗，他感觉到林静漪的手从他的腰上挪到肩上。 宋衍深口干舌燥，连出声都异常艰难：“静漪，你……” 你什么呢？放开他？ 好像也不是，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在林静漪主动放开了他，她跟个没事人似的，拍拍他的后背，自然地说道：“走吧。” 但宋衍深可能还没从刚才的拥抱中反应过来，傻站在原地，不敢抬眼看林静漪。 林静漪只好走到他前面去，故意羞他：“宋衍深，你脸红了，红得要滴血。” 说完就径直出门下楼了，她走到掌柜跟前：“掌柜的，楼上雅间结账。” “你那桌的账结过了。”掌柜看了一眼账本，笑着道。 “结过了？”林静漪又问了一遍，她记得自己分明没结过账啊。 难不成是…… “这顿饭我请。”已经平复好心情的宋衍深从楼上下来，正巧听到林静漪和掌柜之间的谈话，便解了她的疑惑。 这下林静漪就明白了，怪不得点完菜之后宋衍深出去了一趟，她原先还以为宋衍深出去上茅厕呢，没想到是偷摸下来结账了。 这买单的方式还真奇特，是怕她抢还是咋的，结了帐也不跟她说一声。 “那行，咱们走吧，我一会还有事。”林静漪说道。 二人走出酒楼，路过包子摊时，林静漪买了十个肉包子：“你让子睿哥放开肚子吃，吃不完的留到下午当加餐。” 宋衍深接过包子，没说话，眼神飘忽不定，不敢跟林静漪对视。 可能是刚才的举动太猛了，让宋衍深这个克己复礼的书生还没完全消化，林静漪也就没说什么。他俩不方便一块在鸿章私塾门口现身，她就让宋衍深先走了。 “你独身一人在外办事，要小心一点。”宋衍深有些不放心，还是看着她叮嘱了一句。 “我还以为你要一直不跟我说话呢，刚才看都不看我一眼。”林静漪笑道，看见他又有脸红的趋势，便赶紧补救道，“我知道了，一定会小心的，你要认真念书啊。” 不要太想我。 这句话林静漪没敢说，她怕自己一说出口，宋衍深就会落荒而逃。 这次是宋衍深先走，过了片刻，林静漪才动身。她回到马车里，向吴瑛柔问起生意情况：“怎么样？预订的人多不多？” 吴瑛柔伸出一个巴掌，乐道：“整整五十个！还有人想直接把桌上的样品买走，我没答应。” 第210章 翻她柜子 吴瑛柔把陈先生记的东西拿给林静漪看，上面写的都是那些学子的要求，比如要在背包上绣什么图样之类的。 “林姑娘，论起绣工，我请的那些绣娘各个都不如你，这些预订的单子中，有些人的要求实在是太高了些，像这个策马奔腾，还有这个一帆风顺，一般人都绣得不好看，能不能请你出手，把这几个高难度的单子揽了，手工费另算。”吴瑛柔指着单子上的要求，询问道。 能提出这种要求的，基本上都是不差钱的主，她请的那些绣娘虽然也能绣这种高难度的图样，但是她看过林静漪的绣品，明显更好一些。 这是她的第一批货，必须要把名声打出去，所以想请林静漪这个高手帮忙。 “行，让我看看都有什么。”林静漪仔细看了看那个记要求的本子，挑了五个难度较高的。 就当是练练绣工了，挑战一下自己。 把高难度的单子分出去，吴瑛柔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一会我就让人把布料针线准备好送到你家去。我那个铺子原先是个面馆，这几天正在重修装修，等我正式开业的时候，再给林姑娘送帖子，林姑娘可一定要赏脸过来啊。” “一定去！”林静漪爽快地应道。 两人又谈了一会，定好接下来的事后，林静漪就准备告辞回去了。 她路过秦记裁缝铺时，脚步一顿，犹豫了一下便抬脚进去了。 “客官，想看些什么，是要布匹还是要成衣啊？”伙计热情地招呼道。 “要布料，要品质好一些的，颜色最好素净一点适合书生穿的。”林静漪说出自己的要求。 “那您看看这一匹怎么样，我家掌柜刚从府城进回来的新料子，那边的举人老爷都穿这种料子，这匹是月白色，最适合少年公子了。”小伙计立刻拿出他们店里最贵的料子。 这匹布自从进回来之后，就一次都没卖出去过，好看是挺好看的，就是颜色太挑人，价格也不便宜。 而且一般来裁缝铺的都是夫人婶子居多，她们才不舍得花银子给自家汉子买这么贵的料子。这匹布要是再卖不出去，就要积灰了，所以小伙计一听这位客人要品质好一些的布，立刻就拿出了这个。 “行，那就这个了，给我来一丈。”林静漪一眼就看中这匹布了，也不在乎价格高低。 “好嘞，您稍等，小的这就给您裁好。”小二没想到这次居然这么容易就卖出去了，这客人连价格都不问一下，真是爽快人。 从秦记裁缝铺出来后走了好一段路，林静漪才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快到交设计图拿分红的日子了，她这些日子忙的，居然把这事给忘了。 若不是今天去秦记裁缝铺带东西，说不定就要逾期交稿了。她把这事记在心里，准备回到家后就开始画新衣的设计稿。 一路走回家，林静漪晒得小脸通红，热得连话都不想说，这时候就体现出养个乖弟弟的好处了。 “姐快喝水！”林小风端着碗。 “姐快擦擦汗！”许念深拿着浸过冰凉井水的布巾。 “哪来的水？”林静漪怕是井里舀上来的生水，所以不太敢喝。 林小风知道他姐的习惯，不喝生水，只喝烧开的水，所以这是他特意准备的凉白开，让林静漪放心喝。 “姐，刚才我和念深在屋里写字，静香姐过来了，她进屋之后眼睛到处瞟，说有东西忘在你屋里了，还想开你的柜子，说她的东西不在桌上，想看看是不是被你放进柜子里了。”林小风跟她告状。 林静漪被火辣辣的日头晒得外焦里嫩，心情还没恢复过来，一听这话心里就有点烦躁。 她这能有林静香的什么东西啊，这借口找的一点都不用心，一看就是想趁她不在家的时候，骗骗两个小孩子，顺走她的东西。 “你们没让她动我的柜子吧？”林静漪问道。 “肯定没有啊，我就在柜子前面挡着呢，我跟静香姐说，不管想找什么东西，都得等你回来才行。我盯着她呢，连块布头都没让她拿走。”林小风略微有点小骄傲，他可是好好守护了他姐的东西。 许念深也在一旁配合地点点头，他也一直盯着林静香，从她进门到出门，他的眼睛都没离开过林静香的手。 “这次你们做得很好，这是奖励！”林静漪从荷包里掏出两个铜板给他们，“一人一文钱，想怎么花都行。” 她并不怕他们乱花钱，就怕他们不会花钱。许念深还好，以前是富家小少爷，又从南流浪到北，对银子肯定有一定的概念。但是林小风长这么大说不定还没摸过银子，林静漪现在就要培养他对金钱的概念。 要搁现代，像他这么大的孩子都能替家长去超市里面买酱油了，林小风却还没花过银子，想想还怪可怜的，等哪天她有时间了，带两个小孩去镇上玩玩，让他们长长见识。 尤其是林小风，从出生起就待在林家村这个小村子里，能自己在山里走个来回，但到了镇上估计连先迈哪只脚都不知道，是时候让他开拓一下眼界了，洗一洗身上的小家子气，不要那么拘束，等以后到书院念书，不至于被人瞧不起。 “姐，你真给我钱啊？”林小风紧握着手里的铜板，难以置信地问道。 这可是钱啊，他奶藏得紧紧的钱啊，他姐就这么随意地给他了。 他要不要挖个洞把铜板藏起来啊。 “对啊给你了，要收好啊。”林静漪随意地说道。 林小风一下子兴奋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把许念深拉到一边，小声问道：“咱们用这钱干什么去啊？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咱们去买吧？” “咱俩加一块才两文钱，能买什么啊。”许念深更清楚物价，所以他对一文钱的兴趣不太大。 林静漪看两个小孩嘀嘀咕咕地商量半天，然后又挪到她身边来，林小风说出了自己的请求：“姐，我们把铜板给你，你下次去镇上给我们买串糖葫芦回来吧。” 第211章 打听消息 林静漪没想到两个小孩商量半天，就商量出来这个，不过这也挺符合小孩子思维的，这个年纪就是只能想到吃。 “好我知道了，下次给你们带。”林静漪本来想收银子，但看林小风脸上那恋恋不舍的样子，估计是在想他还没揣热乎呢，就要把铜板还回去了，所以林静漪也没急着要，就让他们再多拿一会，感受一下口袋里有钱是什么感觉吧。 她歇好之后，就走到门口，冲大房那边喊了一声：“静香姐过来一下，有事找你。” 叫完之后，林静香没出来，反而是钱氏出来了，不耐烦地说道：“嚷嚷什么，静香身子不舒服，别在这乱喊，有什么事就跟我说。” 林静漪的本意是想问问林静香为什么要进她屋里找东西，现在看她躲着不见人，而是把她娘推出来，就知道林静香是心虚了，不敢跟她对质。 她能想到的唯一一个东西，就是她和林静香签的那份契约。她猜测林静香是想趁她不在家，把契约偷走毁掉，这样剩下的银子就可以赖掉了。 “跟大伯娘你说也行，你帮我转告林静香，以后我不在家的时候，少进我屋里到处寻摸。万一我少了什么东西，她就是有八张嘴也解释不清。我这么说也是为了她好，让她以后手脚放干净些。”林静漪警告道。 然而钱氏不知道林静香做了什么事，她之前洗衣裳去了，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听林静漪这么说，她怎么忍得下去。 立刻就回击道：“你这嘴是不是塞了粪，怎么这么臭？静香怎么就手脚不干净了，你说她偷东西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啊，你什么证据都没有就信口开河，那我还能说你偷男人呢。” “我可没说‘偷东西’这三个字啊，这是大伯娘你说的，不关我的事。”林静漪立刻撇清关系，“大伯娘你也别急着否认，刚才林静香进我屋里想翻我的柜子，这是事实。大家都看见了你想赖也赖不掉，你要是觉得主人不在家翻翻柜子也没什么，一会我也翻翻你的柜子吧，不知大伯娘意下如何？” 此时，林静漪真的很鄙视林静香，不仅敢做不敢当，还把毫不知情的亲娘推出来当挡箭牌，真是没良心。 不知道还有翻柜子一事的钱氏，突然间哑口无言，心想林静香这丫头话也不跟她说清，搞得她现在下不来台。 林静漪见她不说话，便乘胜追击：“看来大伯娘也知道不能随意翻人家的柜子，那以后就请你好好教教闺女，让她懂点礼数。都是快出嫁的姑娘了，要是连这点事都不懂，以后自然会有人用更严苛的法子教育她，她可没有一个当村长的爹，手脚不干净还能在婆家好吃好喝地待下去。” 赵氏本来正作壁上观，幸灾乐祸地看大房和林静漪吵架，没想到还没等她高兴完，这把火就烧到她身上了。 什么当村长的爹啊，这不明摆着是在说她嘛。 “林静漪，你吵架就吵架，平白无故地扯我干什么？”赵氏双手叉腰，不满地问道。 “提你的名字了吗？”林静漪侧过头斜她一眼，淡淡地问道。 “你……” 赵氏有火发不出，她总不能上赶着承认你说的那个偷东西的、还有个村长爹的人就是她吧。 “大伯娘，我要说的事就是这个，你记得一字不落地转达给林静香。”林静漪没理会赵氏，而是转向了钱氏。 再敢翻她的东西，她就拿着契约去镇上找林大才要钱。那天林静香签契约前不敢让林子源看，她就知道这五百文没这么简单。不过这是林静香自己的事，只要能按时把余款结清就行，她就没管这么多。 但如果惹到她了，她也不介意把事情闹大。林静香不敢让别人知道契约这事，她就偏偏要让众人都知道。 反正她契约在手，不怕拿不到银子，就算是到了公堂之上，还是她有理，但林静香可就惨了。 她说完这些，就回房画图了。没过一会，林静音过来了，说是来找林小风学认字。 现在看见林静音这个人，林静漪心里总觉得有些别扭，她努力把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事情上，不去管林静音。 但是林静音偏偏要来找她，娇羞地问道：“静漪姐，你早上和宋书生一块走时，都说了什么啊？” 这是来打听消息了？ 林静漪心情复杂，简单地回答道：“没说什么。” 这是实话，她早上确实没跟宋衍深说什么，倒是中午说得比较多。 她想试探一下林静音对宋衍深的感情到哪种程度了，便问道：“你问这些做什么？你今天的言行好像有些奇怪，以前你从不在早上拾柴火，也不会问这些事。” “没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林静音心虚地敷衍道。 她暗暗思忖是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了吗，怎么刚有动作就被人发现了。那宋书生呢，是不是也察觉到了她的心意？ 她觉得林静漪的目光太犀利，好像要把她看穿似的，她的一切想法在林静漪面前仿佛都无所遁形。 林静音不敢再跟林静漪谈论这个话题，而是换了一个方向，她四处瞅了瞅，看见了那匹月白色的料子，故意惊叹道：“静漪姐，你怎么买了匹这么好的料子？” 这话题转移得真生硬，但是林静漪也没拆穿她，而是道：“专门买来做衣裳送人的。” “送人？”林静音这下是真的惊讶了，她还以为这是卖给哪个小姐夫人的，没想到竟然是做好了送人的，这么大手笔，真是让人震惊，“静漪姐，你要送给谁啊？” 送和卖，虽然是一字之差，但意义可是天壤之别啊。 “等我送出去后你就知道了，说不定你以后有机会还能看到呢。”林静漪意味深长地说道。 她也没说错，林静音若以后还像今天这样，天天清晨跟着林子睿去村口，那肯定能看到宋衍深穿上这身衣裳。 她要不动声色地宣示主权了。 “是吗，这么说那个人我认识啊。”林静音开始想那个人到底是谁。 第212章 借纸找事 “不说这个了，你今天的功课完成了吗？小风和念深一会就要出去玩了，你要抓紧啊。”林静漪委婉地表示她不想再聊天了。 一旁的林小风想说他不准备出去玩啊，但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许念深扯了一下胳膊，示意他别说话。 许念深比林小风会察言观色，他敏锐地感觉到林静漪今天的态度不太对，平时她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种话。 所以许念深就配合道：“静音姐，咱们去外面教吧，屋里待着闷得慌。” “静音姐走吧。”林小风这时也反应过来了，他比许念深更放得开，拉着林静音就往外走。 三个人出去了，还给林静漪一片清净。 她怀着让林静音早日看见宋衍深穿这身衣裳的想法，给秦记裁缝铺的设计图也不画了，卯足了劲做这身新衣，准备加班加点地衣裳赶出来。 林静漪中午特意抱了抱宋衍深，就是在用自己的胳膊量他的腰围和肩宽，她想给宋衍深一个惊喜，不能明着要他的尺寸，只能用这种方法了。 她都想好要做什么样式的衣裳了，这身衣裳做好以后，绝对能给宋衍深的整体样貌锦上添花，让他成为鸿章私塾最靓的草！ “姐，吴府来人了！”林小风在外面喊道。 林静漪只好放下手中的活计，去外面接货。之前吴瑛柔说给她送布料针线，吴府的人应该就是来送这些的。 “林姑娘，东西都在这里了，这是单子，你点一点，看对不对。对完之后麻烦姑娘在这上面签个字。”车夫掏出一张纸，让林静漪对货。 这么做也是为了避免有人偷货，这次的货里还有金线，比较贵重，所以格外谨慎。 “都对上了。”林静漪也认真地点货，一匹一匹地看，看完之后让林小风进去拿笔，她在货单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客客气气地把人送走后，林静漪让两个小孩帮忙把东西抱进屋里归置好。她要开始工作了，又让两个小孩出去玩，别打扰她。 林老太太看见这么多布料，眼睛都快红出血了，羡慕得不行，但她也知道从林静漪手中讨不到这些，心里憋屈得要死。 那么好的料子，给她大孙子做身新衣该多好，凭什么都让这死丫头得了。林老太太心里不顺，她就不让别人舒坦，她先去找二房的麻烦。 “懒婆娘这都什么时辰了，还在屋里躲懒，还不快点出来做饭！跟头死驴似的，非让人家打一下才动一下。”林老太太大力拍孙氏的房门，凶神恶煞地喊道。 喊完了孙氏，林老太太又去找赵氏的茬：“真是上辈子没积德，才让老四娶了你这么个恶婆娘，可怜老四的香火就要断在你这里了。” 把两个儿媳妇骂了一遍，见这两人都不敢回嘴，林老太太心中多少攒了些底气，便跃跃欲试地向三房的屋子走去，准备找林静漪的麻烦。 她刚才可是看见林静漪从屋里拿出来了笔，听说林小风和那个被领回来的野孩子上午还在屋里练字呢，这么小的孩子，会写个什么字，纸笔这么好的东西让他们用，那不是白白糟蹋了吗，就该给她的大孙子用。 “静漪啊，你子源哥的纸用完了，你这是不是有，我给他拿点。”林老太太一边说一边往屋里闯。 “用完了就去买，我这又不是铺子，不卖货。”林静漪死死地挡在门口，不让林老太太往前踏进一步。 这是又来薅羊毛了，她才不会让林老太太得逞呢。 “这不是不方便嘛，现在去镇上说不定城门都关了，你子源哥急着用，你先借他几张使使。”林老太太压制住自己的脾气，尽量和气地说道。 她在林静漪这里败北这么多次，她也学聪明了，她要是来硬的，那林静漪绝对比她还硬，寸步不让。所以林老太太这次准备来软的，尽量好声好气地说话，出去看看，谁家老太太像她这么低三下四。 但林老太太是什么人，林静漪能不清楚吗？她可比谁都知道林老太太这只进不出的性格，说是借，但究竟什么时候还，那就不一定了。 而且林子源那人，说他认真看书那都是对书的侮辱，天天吃了睡睡了吃，夜晚亮着烛火做做样子罢了，能骗得了谁啊？ “我的纸也用完了，家里两个小孩练字呢，用得快。”林静漪一本正经地说道。 “不可能，我一说借你就说用完了，我看你就是不想给。”林老太太自认已经够低三下四了，没想到林静漪还是如此不给面子，心里气得不行。 都这么有钱了，从手指缝里漏几张纸出来给她大孙子使使都不行吗？什么人啊，果然跟李氏那个死婆娘一样，跟他们林家不是一条心，摆明了不想让她大孙子好。 她大孙子正处在念书的紧要关头，现在连几张纸都不舍得给，以后她大孙子出息了，这些人也别想凑上来占便宜。 “奶，你既然都有自知之明了，还缠着我做什么。”林静漪冷淡地说道。 已经知道她不想给了，还凑上来讨要，是想证明自己的脸皮够厚吗？ “我这个当长辈的，不问你要金也不问你要银，就向你要几张纸而已，你连这都不给，说破天去都是你没理。”林老太太觉得自己十分占理。 “你管我有理没理，你这种蛮不讲理的人也好意思说别人没理？真是天大的笑话！我从出生到现在，还没受过大房一点恩惠呢，林子源还有脸问我要东西，我给他一个屁他吃不吃啊？我爹娘养了大房十几年，让大伯富得都能在外面花天酒地了，也不知道那红烟姑娘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了，要不要我给你几张黄纸啊，你去祭奠一下你那未曾谋面的小孙子。奶，一个是大孙子，一个是小孙子，都是大伯的儿子，你可不要厚此薄彼啊。”林静漪讽刺道。 想用孝道压她，那也得先看看她林静漪是不是个愚孝的人。 以为谁都跟以前的林大成似的，让干嘛就干嘛啊？林老太太可真是小看她了。 第213章 发通邪火 林老太太被说得哑口无言，她一向引以为傲的大儿子竟然在外面有别的女人，还让那女人挺着肚子来家里闹事，这么不体面的事简直是她的死穴，林静漪一击必中。 “胡嚷嚷什么，大才只有子源一个儿子，你别在这乱说。”林老太太有些心虚，不自觉地降低了声音，跟刚才气势汹汹威胁人的林老太太判若两人。 “我是不是乱说，您老心里还不清楚吗？”林静漪不屑地笑了下。 只要是人都会有弱点，只要找准弱点，下手快准狠，那么不管对手是谁都不在话下。而林老太太的弱点，就是她的大儿子和大孙子。 说她不孝也无所谓，她转脸就能在外面说林大才乱来，比起祖孙之间的吵嘴，相信村民更喜欢听林大才的桃色八卦吧。 林静漪回屋之间，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林老太太一眼，带点挑衅的意味，有本事就出去说啊，反正于她而言不痛不痒。但林大才以后好不好做人，林子源以后好不好说媳妇，那就不一定了。 傍晚，在地里干活的人回来了，林老太太一看见李氏，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阴阳怪气地说道：“都是你教出来的好闺女，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爬到我头上拉屎撒尿了，你们三房从上到下没一个好东西，原先老三是个贴心的，现在也被你们蛊惑了。” 一听这话，李氏就知道林老太太可能又跟她闺女吵架了，而且还没吵赢，所以就冲她发邪火。 儿媳妇好像天生就比婆婆低一级，李氏也不是那种视名声于无物的人，所以在非必要的情况下，李氏也不想跟林老太太发生争吵，估计就忍了林老太太这一次的胡搅蛮缠。 就当是耳旁风，听听就过去了，没必要往心里去。 她想得开，但林老太太见李氏不说话，还以为李氏怕了，于是愈发蛮横，话也越说越难听，像是要把在林静漪那里受的气，都发泄到李氏身上一样。 婆婆管教儿媳妇，林老爷子一个大老爷们不太方便插话，但是林静漪听不下去了，不过她想测试一下林大成，看看在他心中是妻子比较重要，还是亲娘更重要。 所以林静漪没直接跟林老太太对上，而是小声在林大成耳边说道：“爹，你看我奶又没事找事，我娘在外面忙活了一天，回来后连口水都没喝上，反而先被我奶骂成这样。唉，真是想想心里都难受。” 林大成平日里寡言归寡言，但也不是不会说话，他看了一眼被林老太太骂成鹌鹑的李氏，又瞅了一眼在旁边看好戏幸灾乐祸的钱氏，心里就像被堵住了似的，有些憋闷。 他紧了紧拳头，像是在为自己打气一般，终于上前两步，说道：“娘，你别说了，李氏也没做错什么。” “你说啥？”林老太太侧过头看林大成，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是老娘身上掉下来的肉，现在竟然为了这个死婆娘来怪罪老娘？林大成，你没有心啊，老娘要早知道你是这样的孽障，生下来就该把你掐死，省得你现在为了一个女人来伤老娘的心。” 她最有把握掌控在手里的儿子，现在竟然反水了，她原先虽然那样跟李氏说，但心里并不觉得就李氏那点小手段，真的能把林大成笼络过去。 林老太太也不傻，她知道三个儿子里，最孝顺的就是老三了，所以一直死死拿捏着老三，没想到林大成现在为了芝麻大点的小事就敢反驳她，她有点慌了。 “奶啊，可别在这说大话了，你要是把我爹掐死了，过去几十年你跟我大伯他们还能过得那么舒坦吗？是谁给你们当牛做马啊，是谁被你们劳役使唤啊，我爹是你身上的一块肉，他也被你们吸了几十年的血，就算是十斤血换一斤肉，这债也还完了。”林静漪估计林大成顶不住这波攻击，便代替他发言。 天天拿孝道压人，其实林老太太根本不配当个母亲，她连养猪都比养林大成上心，哪里有资格说这话。 “看看你教的好闺女，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了？”林老太太又把重点绕回林静漪身上。 “奶你别生气，都是我不对。”这次林静漪认错认得利落，但是转而又道，“但论起教育孩子这事，我爹真的比不上奶和大伯，毕竟我是无论如何都达不到林子源那种程度。在如何教人学坏这事上，你们拿第二，没人敢拿第一。” 说完这话，林静漪自然而然地对自家人说道：“爹娘，累了一天了回屋歇着去吧，饭快做好了。你们跟我奶可不能比，她在家里悠哉游哉的，你们可是实打实地顶着烈日干了一天的活，哪里比得上她的精力和嗓门。” 她要是不说这话，估计这两人都不敢走，她可真是这家里的顶梁柱啊，赚钱吃饭靠她，吵架斗嘴也要靠她。 如果没有她，三房的小绵羊还不被林老太太给生吞活剥了啊。 林静漪拿这话堵她，林老太太反而不敢高声喊了，只能小声地不满道：“什么态度……” 当然是对待茅厕的态度啊，林老太太之前说林静漪在她头上拉屎撒尿，这不就相当于自比茅厕吗？ 如果贬低自己的，林老太太还是第一人，真是让林静漪大开眼界了。 待李氏进了屋，林静漪给她倒了杯水，然后开解道：“娘，刚才那事你别往心里去，她就是眼红我今天又拿了好些布料回来，下午的时候她已经把二伯娘和四伯娘骂了个遍。” “还用得着你来安慰我，你娘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以前你奶骂得比现在还狠呢，有时候还直接动手，我不也过来了。”李氏心里感动得不行，但不好意思在闺女面前流露出自己脆弱感性的一面。 “她还敢打你啊？”林静漪震惊了，这老太太这么狠的？ “都是过去的事了，不说了。”李氏怕林静漪一激动，又冲出去找林老太太的麻烦，便想跳过这个话题。 都怪她刚才嘴快，居然把这事说了出来。 第214章 苦心规劝 林静漪再怎么冲动，也不会当着林家所有人的面去跟林老太太翻旧账，因为以前的事去吵架，这也太蠢了些，毕竟她的理由站不住脚。 “娘你放心，我哪有这么冲动。”林静漪反过来劝李氏安心。 想找林老太太的麻烦什么时候都行，没必要急于一时，而且要师出有名才行。 吃完晚饭，林静漪在有了存款之后，破天荒地头一次点蜡烛赶工，她想早日做完要送给宋衍深的那身衣裳。 但是不知为何，今夜的风尤其大，烛火被吹得忽明忽暗，映在桌子上的影子歪歪斜斜的，跟个鬼影似的。林静漪的心有点浮躁，被摇晃的烛火气得直拍桌子。 每到这个时候，她就格外怀念现代的高科技产品，她也不求别的，穿越的时候要是能多带一盏台灯该多好。 “姐你咋了？”林小风见他姐动作这么大，弱弱地问道。 “没咋，上火了。”林静漪烦闷地说道。 “那我给你倒点水喝吧。”林小风说完，哒哒地跑出去，勤快得不行。 他刚一出去，就碰见林子睿从外面回来。 从林子睿那个角度看，林小风从门里跑出来的样子像是在特意迎接他，他摸了摸林小风的小脑袋，乐道：“跑这么急做什么，小心摔了。” 林小风还没说话，就听见林静音欢喜地说道：“哥你回来了，快进屋吃饭，特意放锅里温着呢，我去给你端出来。” 要搁以前，林静音对他这么热情，他只会欣慰于他们兄妹情深。但自从看出他妹妹对宋衍深有意之后，他就怕了林静音的热情，只觉得林静音要从他这里套话。 突如其来的热情，他真的好怕啊。 他紧张地打了个隔，从胃里涌上来一股肉包子味。感受到这个，林子睿更愧疚了，他中午吃的还是静漪妹妹给他买的肉包子，他不能对不起静漪妹妹啊。 万事都要遵循先来后到，他只能对不起林静音了。等他以后有了功名，一定给林静音寻到一个良人，他亲自把关，争取找一个不比宋衍深差的人。 他吃饭的时候，林静音果然羞答答地坐过去了，她努力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很正常，像是闲话家常一般：“哥哥今晚是和宋书生一起回来的吗？” “你早上捡的柴火呢，我怎么没看到？”林子睿故意岔开话题，说了这句可能会让她有些尴尬的话。 明眼人都知道她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林子睿偏要戳穿她，为了让她以后不敢再这样做。林静音要是日日都借着拾柴火的名头去衍深兄跟前晃一圈，傻子才看不出她的意图，那他跟衍深兄可能就要疏远了。 “哥，你说什么呢？”林静音羞红了脸，她也看不出来林子睿是真的不懂还是故意装傻，但她想让林子睿帮她，只能挑明了说道：“你明明知道我……” 钟意宋书生这几个字在她嘴边徘徊，却始终说不出来。光是想想她就心跳加速，要真让她说出来，那可羞死人了。 她欲言又止地看着林子睿，她都从暗示转为明示了，希望林子睿能懂她。 林子睿可太懂了，他一看到林静音这种眼神，他心里就发慌。他清了清嗓子，认真道：“你跟宋衍深是不可能的，你歇了这个心思吧。” 满怀期待的林静音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突然凝滞，她等了好久的答案，居然就是个这？ “为什么？”林静音不服气地问道。 不是说宋书生喜欢林静漪那样的姑娘吗，那她比林静漪差哪了？ 是，她现在是没林静漪会赚钱，但是像宋书生那样清风朗月似的人物，应该也不会一心只往钱眼里钻吧。而且她又不是不能赚银子补贴家用，她绣的帕子虽然卖得便宜，但是可以积少成多啊。 “都说宋衍深不喜欢你这样的，他只喜欢林静漪那样的，这种事是要看眼缘的。”林子睿又搬出原先那套说辞。 而且林静漪不仅合了宋衍深的眼缘，他俩还有天大的缘分，谁都比不过，他这亲妹妹能不能开开窍，别在这一棵树上吊死啊。 “不能一见钟情，日久生情总可以吧。”林静音喃喃道，她就不信了，她以后天天去宋书生眼前晃晃，宋书生总能记住她。 “也不行，宋衍深现在根本不考虑成亲之事，他一头扎进书海里谁都拽不出来，你日日找借口见他一面，说不定会适得其反让他讨厌你。我是你亲哥，而且我跟宋衍深又是好友，总不可能在这方面骗你。姑娘家还是要矜持一些，你若是硬扑上去，那只能是狂蜂浪蝶，当不成衍深兄的掌上明珠。”林子睿绞尽脑汁地劝她。 林静音听完，沉思许久，末了才不情不愿地说道：“那好吧。” 她还想再问些宋书生的喜好，但孙氏走了进来，赶她出去：“别在这耽误你哥的时间，让他好好吃饭，原先这时候都吃完饭开始温书了，今个都是你耽误的，现在还没摸上书本。” “对对，我还要看书，妹妹你先出去吧。”林子睿万分庆幸他娘进来了，解了他的危机。 这可真难啊，林静漪和宋衍深的事要是能公开就好了。可是他现在又不能跑到林静漪跟前去说我妹妹喜欢上宋衍深了，你能不能把你们的事爆出来让我妹妹死心。这不是不打自招吗，那也太蠢了。 想死死瞒住此事的林子睿，根本不知林静漪已经知道了。 林静漪因为控制不了烛火的摇晃，已经气得上床睡觉了。 翌日林静漪起了个大早，做好早饭就开始做衣裳，还专门跟林小风许念深交代了，今天谁都不许打扰她，连授课都停了一天。 本来该今日去秦记裁缝铺出设计图的，林静漪也推迟了，她下了狠心，今天必须把那身衣裳做完。 她全身心投入的时候，根本不知林子源和林静香兄妹俩，各自找了借口，两个人一起跑镇上去了。 直到傍晚林静漪终于将衣裳做好了，她伸了个懒腰，走出房门往远处的山上眺望，歇息眼睛的时候，她才察觉到，今天林家院子里好像格外安静啊。 第215章 亲手送衣 往常林静漪在屋里做工，总能听见林静香哄林老太太的声音，林静香在家里地位难保，故而就格外爱向林老太太讨巧卖乖，当林老太太的开心果。 可是林静漪今天居然从早到晚都没听到林静香的声音，这也太不正常了吧。 她招招手把两个小孩叫回屋里：“你们俩今天看到林静香没？” 林小风的观察力不如许念深，在林小风还在回想的时候，许念深就肯定地说道：“吃完早饭后就再也没看见她了。” 这就奇怪了，林静香虽然不在，但是林老太太和钱氏在家啊，所以林静香也不可能是去相看人家了。 可是林静香之前还让她帮忙改衣裳，如果林静香今天是穿着新衣走的，难不成是去私见情郎了？ “姐，子源哥好像也不在村里，他中午都没在家吃饭，我听奶说他去镇上找大伯要钱去了。”林小风不甘示弱地说道，他也要提供一个信息，不能被许念深比下去。 这兄妹俩静悄悄，绝对在作妖。 林静漪猜不到他俩去干啥了，便不再想了，她把做好的新衣裳叠好，放在枕头下面压一压，争取弄得更平整一些。 吃完晚饭后，她把林小风和许念深叫来，偷偷跟他们说：“一会你们就去村口玩，要是看见宋书生了，就让他在那等等，我有东西要给他，话传到之后就赶紧回来通知我。一定要悄悄地告诉他，不能被除了你们之外的人听见！这事要是做好了，再奖励你们一人一文钱。” 夏日天黑得晚，他们虽然吃完晚饭了，但是天还微微亮着，林静漪怕自己现在去村口等人，手里还拿着东西，目标太明显。但又怕她不去村口等，今晚就见不到宋衍深了，所以只好让两个小孩去了。 反正小孩子在村口玩，也没人会在意。 林小风已经被林静漪培养出不问为什么只管去做的习惯了，此时又有铜钱作为奖励刺激着他，他便一口应了下来。 他也没想那么多，满心都是他又多了一文钱，这意味着他可以多吃一根糖葫芦了。 倒是许念深想得多一些，他虽然小但能察觉出林静漪和宋衍深的关系非同寻常，不过他是那种想得多说得少的人。 俩小孩跑了出去，等到最后一丝余晖落下，天彻底黑了下来，还没等到宋衍深。 林家院子这边，林老爷子也问道：“子源跟静香怎么还没回来？” 钱氏摸不准林老爷子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关心还是责怪啊，只能说道：“大才也好久没看到子源了，说不定是想儿子了，就让子源在镇上住一晚。静香跟着子源不会有事的，子源在镇上住那么多年，条条路都摸清了，爹你就放心吧。” “就是，静香都好久没去镇上了，天天在家里闷着，好人也要待傻了，让她出去放放风玩一玩，她都快要嫁人了，这么自在的日子也没几天了。”林老太太也跟着说道。 她明面上是在为林静香说话，实则是在为林子源开脱，林老太太这么说是为了把林老爷子的注意力从林子源身上转移到林静香身上。 因为林老爷子信不过林子源，怕他一到镇上去就惹事，恨不得把林子源拴在他裤腰带上。毕竟林子源最近一次去镇上，就是去当田契的，这种人怎么能让林老爷子放心得下。 “你们没给他银子吧？他这些日子好不容易在家里安生了一会，可别拿着银子又出去胡作非为了。”林老爷子问道。 “没给。”钱氏小声回答道。 其实她给了些，林子源说要买书买纸，这种花销她总不能省吧，便给了林子源一些银子。 林老太太也知道钱氏给银子了，她怕林老爷子抓住这个问题不松口，坐在堂屋里的她无意间瞧到一个人影准备出门，她定眼看去，故意转移话题，大声喊道：“林静漪你这死丫头，大晚上的又出去干嘛？” 被点名的林静漪突然僵住，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转身的惯性，把即将要送出去的新衣紧贴在身上，争取不让后面屋子里的人看见。 她就那样站在院门口，背对着林老太太他们，自然地回了一句：“去上茅厕，不行啊？” 说完也不管他们是什么反应，林静漪自顾自地走了。 传话回来的林小风也很机灵，跟在她身后往外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喊道：“姐，等等我！我也要去茅房，我一个人害怕，你走慢点等我一起！” 这下就把林静漪的那出戏给补完了。上茅厕啊，总不能不让人家去吧，林老太太气势汹汹地喊住林静漪，没成想就得到一个这样的答案，她脸上也有些讪讪的。 已经走出去的林静漪笑着道：“小风，你还怪机灵的。” “都是姐教得好。”林小风接这话也接得很娴熟。 林静漪老远就看见了月光下的人影，她快步走过去。林小风还想跟过去听听这俩人都在说啥，被林静漪无情地赶走了。 她谈恋爱，哪有让两个弟弟围观的，这俩孩子做个小信使就够了，其他的就不要管了。 确定两个小孩走远以后，林静漪才将礼物拿出来。这是她第一次送礼物，有点害羞：“送你的，你回去试试看合不合身。要是不合身的话你拿过来，我再给你改改。你若是嫌麻烦懒得跑，让你家人改也行。” 她连包衣裳的布都很用心，专门挑得好看的布。 宋衍深像是被惊喜冲昏了头脑一般，僵了好一会，才呆呆地接过林静漪手中的包裹，慢慢地打开。 仿佛看到什么绝世珍宝一般，宋衍深不太敢上手摸，他怕自己手上还有残留的墨迹，弄脏了这件新衣裳。 他不是没穿过新衣裳，可这件是林静漪亲手做的，意义完全不同。 他想说麻烦你了，但转念一想，这样会不会太生分。憋了半天，终于想出来一句：“谢谢，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林静漪的眼眸中盛满了笑意，喜欢就是对别人礼物的最大肯定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的？”宋衍深好奇地问道。 林静漪闻言，又环住他的腰抱了上去：“这样量的。” 第216章 像个老鸨 这次宋衍深倒是没有像上次被抱住时那么僵硬，原来林姑娘上次从背后抱他，是为了正事啊。 但他的手依然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宋衍深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把手搭在林静漪的后背。不过还没等他下定决心，林静漪就松开了他。 林静漪不能在外面久待，东西送到她就准备回去了。 她和宋衍深站在路边的隐蔽处，如果不特意过去查找，是看不见他们的。林静漪准备回去时，前方不远处突然传来别的动静，她停住脚步不敢再走，打算等制造动静的人离开之后她再走。 可谁知不远处的那俩人不但没离开，反而还交谈了起来，可能是觉得周围没人吧，他们交谈时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大哥，你之前是怎么答应我的？当时说得信誓旦旦的，可现在呢？”这是一个姑娘的声音。 “我之前只说过会带你去见他，我不是已经做到了吗，还想让我给你保证什么？”这是一道男声。 “可你没说他是那样的人，我一过去他就摸我的手！”姑娘又羞又气地说道。 “摸你的手怎么了，这不刚好证明人家看上你了吗，如果钱少看都不看你一眼，那你还有去的必要吗？你去那是为了什么还需要我明说吗，为的不就是那点事？你大字不识一个，弹琴唱曲样样都不会，再不放开一点，还怎么勾住钱少爷？人家倒是想跟你吟诗作对弄得文雅一点，可你不会啊，这能怪谁？”面对姑娘的质问，男子没有丝毫心虚，言语间反而更理直气壮了。 在隐蔽处听到全程谈话的林静漪，心中的震惊犹如泄了闸的洪水一般，涌起了滔天巨浪。 正在说话的那两个人，正是白天一天都不见人影的林子源和林静香。按照钱氏的说法，这俩人是去找林大才拿他这个月的工钱了，顺道去镇上逛一逛，可是听他们刚才所说，根本不是这样。 好像是林子源给林静香介绍了一个人，林静香不太满意，觉得那人太急色，不是她想象中的温文尔雅玉树临风的公子模样。 林静漪终于知道林静香让她改的那身衣裳的真实用途到底是什么了，完全不是为了相看人家时面子上好看，而是为了去见林子源口中的那个钱少。 能让林静香心甘情愿去见的人，长相如何暂且不说，至少应该是有权有势或者有钱那一挂的，不然林静香这种心比天高的人肯定看不上。 她站在原地不敢动，怕弄出声响被林子源他们发现，只能转过头，用口型向宋衍深表示：这两人是林子源和林静香。 宋衍深点点头，二人一时也出不去，只能站在原地继续听。 林静香似乎是被林子源那通话打击得没有信心了，她确实没什么能拿的出手，要是再不靠姿色，着实没法将人笼络住。 林子源看出了她的犹豫，又添柴加火地劝道：“你自己想想，是留在村里被嫁给农家汉子好，还是跟着钱少爷好？钱少爷那种人家，娶妻肯定是要娶门当户对的，正妻之位你就别想了，但你就算是当钱少爷的小妾，那也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正妻就是拿来当脸面的，小妾才是用来宠爱的，夫为妻纲，正妻再厉害，也越不过钱少爷，你只要能笼住钱少爷的心，后宅那一亩三分地还不是你说了算。” “那我回去再想想。”林静香弱弱地说道。她觉得林子源说得好像有些道理，此时的思想正在经受剧烈地冲击。 “事不宜迟，你抓紧时间。别一想就想了十天半个月，时间拖得这么久，到那时候谁还记得你是谁啊，钱少爷身边可不缺人。”林子源急吼吼地说道，想要加重她的紧迫感。 谈话谈到这里，似乎就要告一段落了，林子源和林静香二人开始挪动脚步，往村里走去。 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远，林静漪最后听见的，就是林子源在嘱咐林静香，让她回去不要乱说。 那两人走后，林静漪才松了一口气，她回过头看着宋衍深，问道：“你觉不觉得林子源刚才那副做派，有点像老鸨？” 她虽然不知道那个钱少爷是什么人，但一上来就摸姑娘的手，这行为一点都不像正人君子。就算是在现代，这种行为也很不尊重人，更别说在更注重男女大防的古代了。 烈女传里还记载过，有的姑娘因为被陌生男子看到了脚，就要上吊自杀以示清白。 哪家的好男儿会对正经姑娘做这种事，那个钱少明摆着是没把林静香当正经姑娘对待。林子源也不是个东西，居然给亲妹妹介绍这种人。 “你怎么不说话啊？”林静漪没听到宋衍深的附和，感觉聊天的乐趣少了一半。 “我是在想，林子源口中的那个钱少爷到底是谁？”宋衍深若有所思地说道。 “你这么说是有怀疑的人了？”林静漪好奇地问道。 林子源给亲妹妹介绍的，肯定是他认识的人，应该是经常跟他一起混的狐朋狗友。 宋衍深不太确定地说道：“可能是钱仲恺。” 钱家因为有个当县丞小妾的闺女，在昌平镇算是地头蛇了，睡个姑娘对钱仲恺而言就是小事一桩，所以摸摸姑娘的手，在他看来就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 而且凭林子源的交友圈，认识的最厉害的人物，可能就是钱仲恺了。林子源在私塾的时候，就是钱仲恺的小跟班，现在被退学了，就想换个方式，重新搭上钱仲恺这棵大树。 “这简直就是卖妹妹啊。”林静漪打心底里怜惜林静香三秒钟。 林静香若是绝世美人，她在钱仲恺那里说不定还能有几年好日子过，但她也就是姿色平平，好好打扮一下勉强够得上清秀佳人这个称号。想在钱仲恺那里讨长久的宠爱，难啊。 “林子源那种人，确实做得出这种事，你以后离他们远点。”宋衍深不太在意林静香，反而更担心和他们同住一屋檐下的林静漪。 亲妹妹都能卖，说不定还会对堂妹做更过分的事。 第217章 一分相像 对于宋衍深的担心的事，林静漪倒是觉得没什么，大房都用她的婚事做了两次文章了，她现在还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 想利用她，门都没有。 “放心吧，这点自保能力我还是有的，而且我爷爷都说了，谁都不能插手我的亲事。我的亲事完全可以由我自己做主，这点你都不行吧？”林静漪轻松地说道。 在这件事上，宋衍深确实做不到一言堂的程度，但他会用尽全力，消除挡在他们之间的所有障碍。 宋衍深一语带过这个话题，觉得林静漪出来得太久了，便劝她回去，以免家人担心或被人起疑。 “那我先走了。”林静漪挥挥手，准备走人。走出几步之后，她又忽然转过身说道：“回去记得试衣裳，要是合身的话，明天就要穿上。” 她要让林静音看看，让林静音学会知难而退。 她回去后，见林老太太正围着林子源嘘寒问暖，没怎么注意到她，林静漪便挨着墙边的阴暗处走，准备悄悄地溜回屋。 结果刚走到屋子门口，就被林静音叫住了。 林静音的语气中带着一点疑惑：“静漪姐，你是又出去了一次吗？刚才我明明看见你已经回来过了啊。难道是我看错了？” “可能是你看错了吧，我刚从茅厕回来，身上都被熏臭了。”林静漪镇定地说道。 “可是我刚刚真的……”林静音还是觉得自己没看错，这就奇了怪了，难道真的是她眼花了。 她正想着，林静香从屋里出来，到井边提水。 林静香看见这俩人凑在一起说话，还主动开口道：“两位妹妹在一块说什么悄悄话呢？” “没什么，就随便说几句。”林静音见林静漪不开口，像是没听见问话似的，为了避免尴尬，她只能站出来回答道。 说到底她还是没有林静漪那般有胆量有底气，想不理人就能不理人。 “哼。”林静香见她们这样搪塞她，便冷哼一声，神色高傲地走人了。 看到这一幕的林静漪笑了，心想这还没彻底攀上高枝呢，就开始看不起人了？ 而林静音则看看林静香的背影，又转过头看看林静漪，目光在这两人之间来回转换，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恍然大悟地说道：“我知道了！刚才我看见的不是你，是静香姐！” “你居然把我跟她认错了？”林静漪难以置信地问道。 她跟林静香有相像的地方吗？ 像是没听懂林静漪的反问句一般，林静音还以为这是正常的发问，便认认真真地解释道：“天太黑了，我刚才就是在屋里随便往外瞅了一眼，你跟静香姐的身形看着差不多，又梳一样的发髻，从某个角度来看确实有点像。不过主要还是天比较黑我看得不真切吧，而且之前我听到你说要出去上茅厕，然后又听见有人进院子，自然而然就把那人当做是你了。” 这么说也勉强解释得通，林静漪便不再纠结这件事，她随便附和了几句，便进屋了。 李氏正在她屋里给她熏艾草，这样可以驱蚊子，看见林静漪进来了，便道：“赶紧洗洗睡吧。” “娘，你觉得我跟林静香有哪里长得像吗？”林静漪一时兴起，问出了这句话。 “鼻子吧，随了你爷，嘴型也有点像。”李氏仔细端详着林静漪的面孔，认真地回答。她见林静漪的脸色愈发难看，又赶紧补充道，“不过静香的嘴唇比你的薄，看着像是个冷情的，而且她的鼻子也没你的挺，不如你好看。你俩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有那么一两分相像也是正常的。” 林家是没有镜子的，这种不实用又较贵的物件林家是不会买的。所以林静漪自穿来以后就没怎么照过镜子，每天梳头或者出门前伪装的时候，都是对着水盆里的水，借着水面看自己，倒也能看清八九分。 所以林静漪一直不知道，她居然还和林静香有一两分相像。虽然只有一丁点，她的心情也没有那么美妙了，谁愿意跟自己讨厌的人有相似之处呢？ 不过林静漪很快收拾好自己的表情：“娘你快去睡吧，屋里我自己熏就行了。” 她要是再黑着脸，李氏估计就要自责懊悔了。 “行，那你熏得时候仔细点，边边角角都不要放过。你弟身上被咬了好几个包，这蚊子毒得很。”李氏把艾草递给林静漪。 林静漪沉下心将屋子熏了个遍，晚上睡觉的时候果然没再听见蚊子的嗡嗡声。 睡了个好觉，第二天林静漪起得也早，她正在生炉子做饭，听见井边的林子睿低声质问林静音： “昨晚上不是都说好了吗？你今天怎么又起这么早，是不是还想跟着我？” 林静音往四周瞅了瞅，见林静漪正背对着她，怕自己接下来说的话被人听见，便把林子睿拉到屋里去：“我昨天晚上回屋后，又仔细想了想，天天去村口见他确实不行，但一直不见他也不行，我要是一直不出现，宋书生估计连我是谁都忘了，所以我想好了，就隔几天见他一次，这样才不显得刻意。” 听到这话，林子睿无奈了，他原先还以为林静音听进去了，没想到她居然更较真了。 他想说不是刻意不刻意的问题，而是你根本就没戏。但转念一想，衍深兄对除了静漪妹妹以外的姑娘，态度都挺冷淡的，干脆让林静音受受挫也好。 多受挫几次，多面对几次冷脸，心里的情思说不定就淡了。再热的火焰遇见冰山，那也得凉啊。 想到这里，林子睿只好道：“随你便吧。” 林静漪见他们进去，就知道这两人是要谈论私密话题，估计是跟宋衍深有关。 果不其然，不一会就见林子睿面无表情地走出来了，浑身散发着不悦的气息，但是随后出来的林静音，面容中则透露着娇羞与愉悦。 等林子睿收拾完，这俩兄妹就一前一后地出去了。 这次林静漪没跟去，她去早了秦记裁缝铺也没开门，她准备上午在家画好设计图，下午再单独雇林永强家的牛车去镇上交图。 第218章 看到新衣 自从去镇上还需要伪装之后，林静漪就很少跟大家伙一块坐牛车了，那些婶子的眼神都贼尖，跟个探照灯似的，她脸上有哪里不对，婶子们都能发现。 但有时候林静漪真的不想顶着大太阳走这么远的路，只能跟坐牛车去镇上赶集的村民错开时间，单独雇车。 林静漪做好早饭，就把两个睡懒觉的小孩从床上拽起来。 “姐，我还想睡。”林小风吭吭唧唧地说道，为了不让林静漪碰到他，小身子往里一滚，就滚到最里面去了。 距离有点远，林静漪站在床边，胳膊够不到这么远。 她只能把许念深拉起来，拍拍他的肩膀：“还是你乖，你先起来今早就能吃两个鸡蛋。” 一听到吃，林小风的眼睛立刻睁开了，圆滚滚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林静漪：“姐，那我呢？我也想吃两个！” “你再赖在床上不起，就去喝洗锅水吧。”林静漪故意吓他。 “不行！我不要！”林小风撅嘴，不高兴地说道。 “再在床上躺着，洗锅水都没得喝。”林静漪趁机加了一把火。 吓得林小风赶紧从床上爬起来了，一边穿外衣一边小声嘀咕，仔细听像是在说林静漪偏心什么的。 林静漪本来想解释这个的，她根本没有偏心好吧。她要是不说清这个，怕林小风对许念深有怨怼，这样不利于两个小孩子之间的关系。 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许念深就拽了拽她的衣裳下摆，用下巴朝外面点了点，示意林静漪看门外。 她转过头，就看见了靠在门边的林静音。 “快穿好衣裳出去刷牙洗脸。”林静漪先交代好林小风和许念深，而后才问向林静音，“怎么了，有事吗？” 其实林静漪能猜到一二，这刚去村口“偶遇”完宋衍深，一回来就往她这跑，林静音肯定是看到什么之后又联想到什么了。 “静漪姐，我想跟你学做衣裳，我看你昨天刚好在做衣裳，能不能把那身衣裳拿出来让我看看，学一下裁剪和走线。”林静音的脸上强挤出笑容，勉强想出来一个看似正当的理由。 当她在村口看见宋书生时，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他身上的衣裳吸引了视线。 那个颜色，还有那种带着暗纹的布料，怎么看怎么眼熟。 宋书生身上的衣裳，还有林子睿从一开始就三番五次提到的林静漪，让她不得不把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昨天那身衣裳啊，你来得不巧，我已经送人了。你怎么不昨天跟我说呢，要知道你想学，我就晚一天再送出去了。”林静漪直视着她，客套地说道。 能专门跑过来询问，就说明林静音已经想到了什么。 “静漪姐，你做的那身衣裳是男款的吗？”林静音又问了一句，估计是觉得这话的指向性太明显，她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你要是还会做男式的衣裳，能不能教教我，我想给我哥也做一身。” “是啊，是男式的。”林静漪坦然地回答。 就算林静音再不想承认，她这下也死心了。她突然间想到了更多的细节，都是她从前忽略掉的。 那天她问林静漪的时候，林静漪就特意说衣裳做好是用来送而不是拿来卖的。而昨天，林静漪白天根本没有出去，不存在她衣裳做好拿到镇上的可能，只有晚上出去了一趟，而且是在她哥林子睿回来后。 林子睿回来了，不就代表着宋书生也回来了吗？ 而且今天，那身衣裳就被宋书生穿在身上了。是什么样的关系能让宋书生接受如此亲密贴身的礼物呢，还迫不及待地穿上了。 怪不得宋书生那天脱口而出就是一句“林姑娘”，而今天看到她之后，却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从始至终都是冷淡的表情。 林静音扶着门框，像是要站不住一般，手指用力地捏在上面，手背隐约爆出了青筋。她用尽所有的理智，才能克制住内心的冲动，不让自己问出那一句“为什么是你？” “那就麻烦静漪姐了，以后若是方便，还请静漪姐多多教我。我哥的长袍穿了好几年，都洗旧了，是时候换一身新的了。”林静音照着自己刚才的借口说了下去。 “当然可以，等我得空了，我就教你。”林静漪爽快地答应了。 林静音道过谢之后，转身就走。扭头的那一刹那，一阵酸意涌上鼻尖，她微微抬起头，憋住流泪的冲动。 她在心里拼命告诫自己，不能失态，不能让人看出来，不能把关系搞砸！ “姐，我洗好了，什么时候能吃饭啊？”林小风仰着脸问道。 这道声音把林静漪的思绪从林静音身上拉了回来，她说道：“你自己去炉子上看看粥熟了没有，熟了就能吃，自己拿碗盛去吧。” 看着林静音颓丧的背影，林静漪心中并没有多少打击到情敌的痛快，而是生出了一两分难以言说的惆怅。 情难自禁，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但她该传达的消息都传达出去了，以后林静音若是还选择站在她的对立面，那她也只能不客气了。 吃完早饭，林静漪收拾好心情开始画图，没一会，林静香就过来找她。 “静漪妹妹，忙着呢？”林静香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而入，笑着说道。 “你眼睛是摆设啊，我忙不忙难道你看不见吗？”林静漪没好气地说道。 她把桌上的图纸拢到一起，反扣在桌上，不让林静香看见。 不敲门就进来，她和林静香什么时候熟到这种程度了？林静漪真的好想说一句“出去，敲门再进”，但为了避免多生事端，便忍下了。 “静漪妹妹，怎么火气这么大啊？”林静香此次来是有事相求，所以即便林静漪的态度不好，她也照旧陪着笑脸。 因为你啊！林静漪在心里吐槽，嘴上却道：“有事吗？有事说事，没事就出去，我忙得很没功夫跟你在这说闲话。” “是这样的，我想请静漪妹妹再帮我改一身衣裳，不知道行不行？”林静香见她这般直来直往，便不再废话，说出了来意。 第219章 好心劝告 原来林静香是来找她做生意的，谁会嫌钱多呢，但是上次的余款还有四百五十文没有结清，这次想必也拿不出银子吧。 所以林静漪要求道：“麻烦静香姐先把上次的欠款结清，咱们再说别的事。” “咱们不是签了契约吗，说好的三个月之内还清，现在才过去几天啊，静漪妹妹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林静香脸上的表情一僵，又兀自热情地说道。 “这话该我问你吧，你上次的欠款还没还清，现在又这么着急找我改另一身衣裳，你还有银子付账吗？可别跟我说又要赊账啊，我这可是小本买卖，经不起你这么折腾。上次好歹还给了五十文，这次估计一文钱都拿不出吧，让我做白工啊？”林静漪神色冷淡地反问道。 她知道林静香为何又要来改衣裳，估计是考虑好了要再去见那个钱少爷。像林静香这么爱面子的人，肯定不会同一身衣裳穿两次，这样也太跌份了，所以就又来找她帮忙。 但是说实在的，林静漪有些不忍心看到林静香这样一步一步走向歧路，钱仲恺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像林静香这样无权无势姿色平平的姑娘，纯粹是送上门去被人白玩。 在古代，男子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只会被人称作是多情种，叫得再难听一点也不过是花心公子罢了。可一个女子若是没了清白失了名声，后半辈子就要举步维艰了。 所以林静漪还想劝一劝被表面的荣华富贵迷了眼的林静香：“静香姐，人这一辈子还长着呢，你现在觉得好的东西，在几年之后，未必就是你想要的。所以人在做每一个决定之前，一定要慎之又慎考虑周全，眼光要放长远一点。 你之前让我帮忙改衣裳，说是怕穿得不好被人笑话，这我也能理解，姑娘家确实需要一身好看的衣裳撑撑门面。可是你现在不顾自己的经济能力又来找我，做这些超出你承受范围之外的事，就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你觉得合适吗？ 我说得再直白一点，一个男人若是爱你，你就算是衣衫褴褛缺胳膊断腿，他都会对你不离不弃，可他若是不爱你，你就算是穿金戴银也没有用。你还是务实一点吧，有些东西你自认为已经触手可及，但说不定只是海市蜃楼而已。” 可是林静香此时已经被林子源构建出来的美好生活迷了眼，她昨天亲眼看到了钱家少爷出手有多阔绰，腰间佩玉发束金冠，连袖口都是用金线勾勒的，一顿饭吃了她家一年的花销。 这就是她最向往的日子，拥奴唤婢仆人成群，走到哪都有车马跟随，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才是她最想要的。 她不光现在想过这种日子，十年二十年以后，也依然想过这样的好日子。所以林静漪刚才劝她的那番话，全被林静香当成了耳旁风。 林静香甚至带着高人一等的目光看向林静漪，语气里是止不住的炫耀：“静漪妹妹，看在你对我说这么多的份上，我也好心提醒你一句，多去外面走走看看增长一下见识。你会刺绣，在林家的姑娘里面是头一份，可是这手艺若是拿到外面去，根本就不算什么，顶天了去做个绣娘，说不定还不到三十岁就熬瞎了眼。你就算手艺再好，这缝缝补补也是下人才干的活。像你这种目光短浅的人，有生意还不做，一点魄力都没有，以后也成不了气候。” 她可是要当主子的人，等以后她成了钱家的夫人，林静漪想巴结她还巴结不上呢。结果林静漪还在这言之凿凿地劝她，是见不得她好吧？ “既然这缝缝补补是下人才干的活计，那我就更不能帮静香姐改衣裳了，毕竟我还是自由身，没有卖身为奴，你也不是我的主子。”林静漪淡漠地说道。 既然林静香这么说，林静漪也没什么可劝的了。她就算是当个绣娘，她手里有银心中不慌，谁都不能把她怎么样。 若用植物做比，林静漪就是一棵树，根系深入地底，就算狂风骤雨来袭，她也毫不畏惧，风吹雨打过后，她依旧傲然挺立。 但林静香就是菟丝花，依附别人而生，被依附的人一旦厌烦了她，她就完了。只能在风雨中做一个无根的浮萍，随着波浪起起伏伏，余生可悲。 “林静漪，你别仗着自己会点针线活就在这充大爷，天天用鼻孔看人，你算什么啊？我也把刚才那句话还给你，人这一辈子还长着呢，谁也不知道别人以后会有什么造化，我劝你还是客气点比较好。”林静香不忿地说道。 她现在给林静漪机会，结果这人还不珍惜，总想用改衣裳这事拿捏她，三番五次为难她，她就算陪再多的笑脸林静漪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德行，真是气死人。 “我有自知之明啊，我不是充大爷，我就是烦你，懂吗？”林静漪突然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说道。 不是说她用鼻孔看人吗，那她现在就真的用鼻孔对着林静香的脸，省得白担这个污名。 “不管您以后有多大的造化，我都不沾您的光，行吗？现在，请您出去，然后尽快把欠款补上。我就是一个平平无奇小裁缝，您太精贵，您的活我以后都不接了，也甭往我这跑。”林静漪掷地有声地说道，跟林静香划清了界限。 她就不信了，光凭林静香的性子和能力，她以后能有什么造化。真以为跟了钱仲恺就能一步登天啊，也不看看钱仲恺后院有几个女人，林静香能排得上号？ 除非林静香是老天爷的亲闺女，不然她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她若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当上钱仲恺的妾，后半生就在小宅子里跟其他女人斗去吧；若是运气不好，被钱仲恺白白玩弄一番，失了清白，最后只能嫁个老光棍给人家当后娘。 这样的造化，倒贴银子给林静漪，林静漪都不稀罕。也就林静香这种眼皮子浅的，忙不迭地贴上去。 第220章 拿到分红 反正该劝的，林静漪都劝了，但俗话说得好“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不是她见死不救眼睁睁地看着林静香跳火坑，而是林静香就喜欢火坑里的炙热，硬要亲身感受一下火焰的温度。 对于这种人，林静漪只能请她出去了。 林静香气得拍桌，猛地一下站起身来，指着林静漪的鼻子厉声道：“你给我等着，有你后悔的时候！” 她就等着不久后的某一天，林静漪跪在她的脚下，哭着喊着求她高抬贵手。 只要她能抓住钱少爷，她相信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 “慢走不送。”林静漪没理会对方放的狠话，而是坐回了椅子上，头也不抬地说道。 送走林静香后，林静漪整理好思绪，继续画设计图。 中午，在大家伙都吃完午饭准备小憩一会的时候，林静漪做好伪装出门了。她今天没有在脸上涂涂抹抹，只是穿了男装戴了草帽。 她脸上若是化了妆，秦掌柜可能就认不出她了，到时候她就要自爆身份，那她的伪装可能就会被更多的人知道，这层身份就不保险了。 但她只穿男装出门，可以说是为了行走方便，谁也挑不出错。而且她到时候乘牛车直达秦记裁缝铺，又是正午时刻日头正晒，应该不会碰到钱仲恺那群人。 林静漪去林永强家里租了牛车，周大花心疼自家汉子下午还要去地里干活，不想让他大中午地在外面跑，便自个驾车载林静漪去镇上了。 “静漪啊，你这大中午地去镇上干嘛呀，咋不早上跟着大家伙一块去赶集？”路上的气氛有些安静，周大花便没话找话地跟林静漪聊天。 “去办点小事。”林静漪简单地回答了第一个问题，随后又道，“一个人坐车清静些。” 因着“清静”这两个字，在剩下的路途中，周大花就不敢吭声了。她心道林静漪这么说是不是在提醒她，让她少说话。 坐敞篷牛车的舒适感自然比不上马车，一路上都是土路，牛蹄子跑过的地方，扬起的灰尘有半人高。 林静漪把草帽压下来，紧紧贴着脸，避免自己吃灰。 到了镇上以后，林静漪让周大花把牛车停在秦记裁缝铺门前，她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进屋里以后，见里面没有客人，林静漪才把草帽摘下露出面容，笑着道：“秦掌柜，好久不见，不知近日生意可好？” “当然好啊，多亏了姑娘出的妙招，咱家铺子虽然半买半送，那也赚了不少。但是那些仿咱们衣裳的铺子，可是积压了一个库房的货，他们的价格降不下来，自然卖不出去，估计他们现在都要愁死了。”秦掌柜一边说，一边把林静漪往里间请，还让店里的伙计赶紧去泡茶。 到了里间，林静漪从手提袋中拿出画好的服装设计图：“这是最新的稿子，还请秦掌柜过目。” 秦掌柜是生意人，目光自然敏锐，他一眼就看到了林静漪拿着的手提袋，饶有兴趣地说道：“林姑娘手中的布袋子，似乎还挺方便的。” “这个啊，在县里的奇轩阁买的，据说县里的夫人小姐都用这东西，出门提着这个，可比挎着篮子好看多了。”林静漪顺势给奇轩阁打广告。 奇轩阁不仅能做单人客户的生意，还能做店铺的生意，要是有店铺想去批发一些回来卖，倒也不是不行。反正奇轩阁在县里，这镇上的生意它鞭长莫及啊。 秦掌柜盯着手提袋看了好几眼，记住了奇轩阁这个名字。在林静漪喝茶的空档，他翻了翻手里的设计图，又让伙计去取银子。 “这是上个月的分红，还请姑娘收好。”秦掌柜将银子递给林静漪，又问道，“不知姑娘可要看账本？” “不用了，我信得过秦掌柜。”林静漪摆摆手，爽快地说道。 主动提出给她看账本，就说明秦掌柜没有少给分红，所以就算是查账也查不出问题。既然如此，林静漪还不如摆出一副信任的态度，这样以后的合作还能更顺畅一些。 至于看账本这事，等以后再说吧。若是以后分红变少了，她再临时抽查一下账目。 又是一笔银子到手，林静漪毫不吝啬地给家里的两个孩子各买了一身衣裳，让他们能换洗得过来。别又跟上次下雨时那样，衣裳湿了连个备用的都没有，只能光着屁股躲在被窝里。 这两身小孩的衣裳，秦掌柜本不想收银子，准备送给林静漪。 但被林静漪拒绝了：“秦掌柜，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这样不合适。该是多少就是多少，你报个价，可别故意往低了说啊。” 见她执意如此，秦掌柜只好说了个成本价，林静漪付账走人。 她因为这次出来没化丑妆，所以不敢在镇上乱逛，糖葫芦糕点什么的她都没买，直接就回村里了。 牛车停在林家院子外面，林静漪下了车，客气地说道：“大花婶，这次谢了啊，大中午的还麻烦你跑一趟。” “这有啥，别跟婶子客套，以后要用车尽管来婶子家就是。”周大花也乐于跟林静漪做生意。 毕竟林静漪一个人出十个人的车费，算来算去还是她赚了。有银子拿，周大花自然高兴。 告别了周大花，林静漪推门而入，经过大房的屋子时，她看见林静香正手拿针线，估计是打算自个改衣裳。 林静漪猜得没错，林静香自从被拒绝以后，就气呼呼地回了房间，她心想不就是改件衣裳吗，这有什么难的？ 林静香准备照着上一件衣裳改，她觉得那件衣裳就是被林静漪多绣了几朵小花而已，根本不值五百文，她准备在另一件衣裳上面也绣同样的小花，样子大差不差就行。 照猫画虎，这还不简单？ 她看见林静漪的布袋子鼓鼓的，知道林静漪肯定又去镇上买东西了，心里那个嫉恨啊。她冲林静漪冷哼一声，表示不屑，她迟早也会有花不完的银子！ “又不是猪，哼什么哼。”林静漪轻蔑地说道，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林静香听见。 第221章 李氏教导 林小风看见林静漪回来了，立刻冲过去，热情地问道：“姐，我的糖葫芦买没买？” 他知道林静漪去镇上了，而且按照林静漪那大方的性子，应该不会吝啬这点小钱。 “没买。”林静漪故意逗他，想看林小风失望的模样，撅着小嘴耷拉着眉眼，别提多好玩了。 果然没让林静漪失望，林小风沮丧地“啊”了一声，闷闷不乐地躺回床上去了。对旁边的许念深说道：“没有糖葫芦的下午，是不快乐的下午，是不是？” “不是，我挺快乐的。”许念深故意跟他反着来。 见自己的小兄弟都不站在他这边，林小风在床上翻来覆去，长吁短叹的。 隔壁屋的李氏已经起床了，她过来看到林小风这样，还以为林小风皮痒了在故意闹腾，便道：“小小年纪叹什么气，不想睡就起来念书。你子睿哥一天到晚都抱着书本，你也别偷懒。” 说完这话，她又看见桌子上装得鼓鼓的手提袋，好奇道：“你大中午的去镇上买什么了？什么时候去不行，偏要挑在天最热的时候。” “没买什么，就是两件衣裳。”林静漪没说自己是去赚钱的，她把衣裳拿了出来，递给李氏。 “这颜色太老气了，你穿着不好看。”李氏没抖开之前，还以为这衣裳是林静漪买给自己穿的，心想一个姑娘家咋能穿黑灰色呢，但是抖开之后，就发现衣裳的大小不对了，“这是买给你弟穿的啊？” “啥？我的衣裳？”林小风这下来劲了，立刻从床上跳下来，往桌边跑。 对于林小风来说，这就是意外之喜啊，他从李氏手里拿过衣裳，放在自己身上比划，比划完这套又换另一套。 “别臭美了，你跟念深一人一套。”林静漪拍了拍他的后脑勺，笑着说道。 林小风把那身大一点的衣裳递给许念深，他现在就想试穿新衣裳，便让林静漪和李氏在外面等他们，别看他俩换衣裳。 李氏原本还想说你就是老娘生的，在老娘面前害羞什么，但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林静漪拉了出去。 “娘，小风也要面子的，咱们就在外面等吧。”林静漪小声说道。 “你说你花钱买衣裳做什么，他们两个泼猴，个子窜得快又爱在外面野，就没有哪一天衣裳是干净的，穿这么好的衣裳简直是糟蹋了，有这个钱还不如割几斤肉回来呢。”李氏的话虽然不好听，但是语气很欣慰。 她也不是不想让儿子穿新衣裳，只是觉得没必要花这个冤枉钱。买两身成衣的银子，都够扯几丈布了，能多做好几身衣裳。 说来说去还是林静漪不会花钱，不知道精打细算。 “哎呀，咱家不缺买肉的钱，娘你别在小风和念深面前说这话，穿新衣裳是件高兴的事，你别三说两说的，把他们说得不敢穿了。”林静漪无奈地劝道，随即用更小的声音说道，“小风以后是要去县里书院念书的，别让他染上小家子气，省得被同窗笑话。” “就你本事大。”李氏点了点林静漪的额头，笑着教训道。但她随后收敛了笑容，语重心长地说道，“这次买了就算了，以后再别给他们买新衣裳了。今年这个年不好过，因为前不久的那场大雨，村里有些人家的稻子没来得及收，说不定连饭都吃不上了，你再让小风他们穿得这么显眼，一身新衣接着一身新衣地买，难免遭人惦记。万一人家来向你借钱，你是借还是不借？” 都是一个村子的人，乡里乡亲的，不借吧面子上过不去，但是借吧，自己心里也不痛快，谁愿意把自个手里的银子拿给别人呢？ 而且借出去的银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回去，一想到别人还欠着自家的银子，那是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香。 而且人家都穷就自家富，那些酸言酸语就多了，听着怪烦人的。 “我明白娘的意思了，咱家闷声享福就行了。”林静漪顺着李氏的话往下说。 这就是住在村里的一个坏处，大家的关系太近了，恨不得你在自家打个喷嚏，被从你门前路过的人听到了，第二天村里的人就会问你是不是病了。 大多数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仇富心理，大家只能一起穷，一起吃窝窝头啃糠咽菜，如果谁先富起来了，那难听的话就少不了。 什么“一朝得势不认人啊”、“有钱了就忘本了”、“看不起穷亲戚啊”这种还算是好听的，在你听不到的地方，那些人可能还会议论你的银子是从哪来的。 是不是做了什么龌龊事，是不是用了下三滥的手段…… “你明白就好，你弟最听你的话了，一会进去的时候你跟他说说，让他别在外面得瑟。”李氏说道。 于是在林小风准备穿着新衣出去逛逛的时候，林静漪就把他拦了下来，好声好气地问道：“小风啊，你出去玩的时候，如果碰到有婶子问你怎么又穿新衣裳了，你长这么胖是不是总吃肉啊，家里是不是赚大钱了，你要怎么说？” 她要看看林小风的情商怎么样，会不会轻易被那些八卦的大婶套出话。 村里有些长舌妇最爱套小孩子的话，觉得小孩子不懂好骗，就明里暗里地问小孩家里吃得好不好、银子都藏哪了，更有甚者还问一些带颜色的话题，比如问小孩晚上知不知道爹娘在干嘛，有没有听见他娘在叫。 从小孩嘴里问出之后，就在村里大肆传播，结果小孩懵懵懂懂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回家之后却要被爹娘混合双打。 谁知林小风听了这话，第一反应就是：“姐，我一点都不胖！” “对你不胖，你就是长高了变壮了。你别在意这种细枝末节，你就说如果那些婶子问你这些问题，你要怎么回答。”林静漪又问了一遍。 “我就说家里没钱，以前都是捡哥哥的旧衣裳穿，好几年才穿一身新衣裳。”林小风还算聪明，知道避开敏感的地方，不说家里有钱。 第222章 另辟蹊径 林静漪觉得林小风的回答还算中规中矩，不算特别出色，便问向许念深：“你呢？你会怎么说？” 走过南闯过北的许念深小朋友可比林小风厉害多了，他虽然在林家待的时间不久，但林家的内部关系他一清二楚，知道该怎么不着痕迹地甩锅。 他给出的答案是：“如果有人问我，我就说以前家里没钱，是因为银子都用来供子源哥念书了，但子源哥现在不念了，就能省下一笔银子，抽点零头出来给我们买衣裳。” “对！就这样说！”林静漪一拍巴掌，乐道。她略带欣慰地看向许念深，心想这真不愧是她带回家的人，知道向着她。 说完这个，林静漪又跟他们说了在外面要低调不能炫耀，别天天跟那些小伙伴比谁家的糖多、谁吃的肉大。 她见过有的小孩在家里吃完肉不擦嘴，就顶着油光光的小嘴出去晃悠，跟小伙伴得瑟自个今天吃肉了。如果林小风也天天这样得瑟的话，应该会招人恨吧，毕竟没有哪一家吃得像她这么奢侈。 她敢说林家村里，没有一户人家有他们三房吃得好。三房是不是林家村最有钱的，这个不好说，但是林家三房绝对是最舍得把银子花在吃上面的，谁叫她就是这么注重口腹之欲呢。 “姐你放心吧，我肯定什么都不说。”林小风保证道。家里的好东西他自己都不够吃呢，如果老在外面炫耀，别人都问他要怎么办。 他肯定吃完肉就抹嘴，不让别人看到一丁点油水。 交代完这些，林静漪才放他们俩出去玩。 可能是因为知道了她和宋衍深的事，林静音今天没有像往常一样，来三房找林小风学认字。 林静漪估计林静音还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索性就直接不出现。她也没管，这姐妹关系能不能继续维持下去，就看缘分吧。 她待在屋里缝制那些学子在奇轩阁预订的背包，而二房那边，林静音也在绣东西，只不过她是被迫帮林静香忙的。 刺绣这技艺对林静香而言，那真是难于上青天。像打猪草割稻子这种普通农活，差不多都是看一眼就会了，可是像女红刺绣这种细致活，一要靠天赋，二要靠勤学苦练，林静香这种连劈线都都劈不好的人，想要在短时间内速成改好自己的衣裳，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林静香又急着穿新衣裳去见钱少爷，现在林静漪不帮她了，她和她娘也绣不好衣裳上面的花花草草。林静香灵机一动，退而求其次，只好去找二房的孙氏帮忙。 面对林静香的要求，加上一旁还有林老太太在一旁凶神恶煞地瞪着她，孙氏自然不敢拒绝，弱弱地应了下来。 但是等林静香和林老太太一走，孙氏就将那衣裳随意地往桌上一扔，像是在扔什么脏东西一般，心道等她儿子出息了，她也要踩到她们头上去。 “就是绣些小花在上面，这种活计你来吧，练练手，看看你最近的绣工长进没。”孙氏懒得动手，把这活扔给林静音。 有这功夫，孙氏宁愿多绣几张帕子，现在分家了，她赚的银子都能揣到她自己荷包里，留给子睿以后读书用，她才不要在这浪费时间给林静香做白工。 林静音仔细看衣裳上面那些简单又不失精致的小花，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林静漪的手笔，这家里除了林静漪，没人会绣这么新奇生动的图样。 衣裳上面的图样说是菊花，花瓣又不像菊花那么繁重，看着更自然好看一些，而且配色也很精妙，这图样就是看着简单，绣起来可不容易。 她看着衣裳上面的小花，一时陷入了沉思。不得不承认，林静漪确实处处都比她好。 “怎么不开始绣啊，林静香刚才不是说晚上就要吗？”孙氏见林静音一脸呆滞，便出声问道。 “啊？”林静音回神了，连忙找个借口掩饰自己的失态，“娘，咱家没有这种颜色的线，就花蕊的颜色，咱们的线不是颜色深了就是颜色浅了。” “没事，用个差不多的就行。”孙氏不太在意地说道。她们二房愿意帮忙就不错了，而且还是免费的，林静香要想让她们完美复制，那是不可能的。 因为到了晚上，林静音没能按时绣完，林静香去拿的时候没看到成品，就把林静音说了一顿。 林老太太见状，便借机教训孙氏：“老二家的，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让你绣这衣裳，你却当个甩手掌柜把衣裳交给林静音，她才拿里面绣针啊，做活能有你做得快做得好？都说了静香丫头急着要，你还故意在这拖拖拉拉的，你是不是心里对我有意见？还是对静香丫头有意见想坏她的好事？” 这一大顶帽子扣下来，孙氏赶紧辩驳：“娘我没这么想过，我手上的活忙不完，主顾也等着要，刚好静音闲着而且这花也不难绣，我就让静音绣了。” “这才几个时辰……”林静音不服气地嘟囔道，从林静香把衣裳交给她到来拿衣裳，满打满算才一个下午的时间，她又不是长了四只眼八只手，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绣好。 要让林静香自己来绣，说不定绣三天还绣不好一朵花。 这不是来求人帮忙的，大房这是来找茬挑事的吧。 “臭丫头你还敢跟我犟嘴！看老娘怎么治你！”林老太太说着，扬起的巴掌就打到了林静音身上。 看着不敢还口也不敢还手的林静音，林老太太终于找到了久违的居于人上的威严。不像她跟林静漪对上时，她说一句，林静漪能还嘴十句，而且次次不吃亏，反而把她气得半死。 而次次让林老太太体会到挫败感的林静漪，此时正站在自己屋子门口，双手环抱身前，背倚着门框：“奶啊，你虽然没有地主婆的资产，但是地主婆的架势倒是学了十成。我要是你们，我就不让二伯娘帮忙，她绣的东西，怎么配得上林静香那高贵的身躯呢？林静香就该穿绫罗绸缎，用金线勾边，用明珠做饰，你说是不是？” 第223章 画虎不成 林静漪的一通反讽，让在场的众人面色各异。她帮忙解了围，孙氏心里却没有多感谢，反而还觉得林静漪是在看笑话，解围也不是诚心的。 而林静音的想法更单纯一些，她就是有些愧疚，林静漪这么尽心尽力地帮她，她却在肖想宋书生，真是太不应该了，她觉得自己对不起林静漪，可是感情这种东西，她自己也没法控制…… 被嘲讽的中心人物林老太太，则厉声回骂道：“贱妮子上赶着找事是不是？你这么能耐你倒是来绣啊，不想绣就把你的嘴闭上，再多说一句，老娘就用烧火棍把你的嘴给燎了。” 激将法是不是，可惜这招对林静漪没用，她这个人最不怕激了。 她故意气林老太太：“我就是能耐啊，但我偏不帮你们绣，气不气？” 气死最好！ 她出来就是帮二房解围的，其实不是为了二房，而是林静漪看不惯林老太太这种尾巴翘得比天高的嚣张气焰。难道当个婆婆就高人一等了？ 不过林静漪也不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不可能时时刻刻都普度二房，所以帮了这一次后，噎住了林老太太，她就甩甩手回房了。 此后几天，林静漪一直在忙着做背包，也不知道林静音是真的绣得慢，还是因为厌烦林静香所以故意绣得慢。总之等到林静漪的五个背包都做完了，那件衣裳还没有改好。 林静香已经从一开始的一日三催，变成了苦苦等待不敢催促的人。她怀疑林静音是在报复她，她催得越狠，林静音就绣得越慢，所以为了尽早穿上改好的衣裳，她反而不敢催了。 但是苦等几日终于拿到改好的衣裳后，林静香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扬起，嘴角便已经凝固了。 “你绣的这是什么？”林静香看着改过的衣裳，不可置信地问道，“林静音你是故意的吧？” 此刻林静漪刚好有空，便往外瞟了一眼准备凑凑热闹。她一看到林静香手里的衣裳，就明白了林静香为何会这般发问。 她之所以给她经手的那件衣裳绣小雏菊，是结合了衣裳的材质、颜色和林静香本人的气质这些因素综合考虑的，而且图案的配色也很讲究，都是综合考虑过后才定的绣线颜色。 而林静音经手的那件衣裳，是件艳红色，可能当时买的时候觉得颜色越艳越好看吧。 其实颜色根本不好看，太艳就显得俗气了，偏偏要往上面绣小雏菊这么小清新的花，怎么可能会好看？更别说林静音的绣工不如她，绣线的颜色也乱七八糟的。 种种因素加在一起，最后林静香看到的成果，自然是不满意的。 林静漪心想，有些银子就不能省，林静香要是花钱请她来改，这衣裳绝对不会是这样。 “我这就是按你说的要求绣的，你说要绣小花，我就给你绣小花，连花的位置都绣得一模一样，这还不行吗？”林静音反问道，一脸你怎么这么无理取闹的表情，不服输地看向林静香。 林静香不信，这两件衣裳给人的感觉明明就不一样，她的眼睛又不是摆设，难道连是美是丑都分辨不出来吗？ “怎么可能一样，你等着……”林静香将两件衣裳都抖开，她不信邪硬要找出不同的地方，这就是林静音故意报复她的证据，可是翻来翻去，确实连位置都没差，她又仔细看了一遍，这下终于找到两件衣裳图案的差别了，兴奋地叫道，“我找到了！花蕊的颜色不一样，所以你绣的花看起来就格外丑。” “我没有那种颜色的绣线。”林静音冷静地说道。 “那你之前怎么不说？”林静香反问道。 “我说了你就会给吗？让别人帮忙改衣裳，提前准备好需要用到的东西不是应该的吗？你备了吗？事前不做准备，事后来找茬，你到底想怎么样？”林静音似乎有些发怒的迹象，语气不是很好。 听着这两人的争吵，林静漪心里只有一个感受，那就是二房的小绵羊可能要反抗了。 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完了以后还要被人找事，无论换作是谁，想必心里都会不舒服吧。 “静音妹妹，我也没说什么，你不要生气啊，我就是一时心急语气重了点，没有别的意思，你别怪我。”林静香正对着院门口，看见林老爷子正在往这边走，便赶紧改了口风。 林静香一装无辜，林静音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为什么从林静香嘴里说出来的话那么怪呢，听着像是她在无理取闹一样。 她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林老太太却抢先一步，对着林静音厉声开口：“你这个死丫头，交给你的活你做不好，你还有理了是吧？看看你把静香的衣裳糟蹋成什么样了。” 话音刚落，林老爷子就进了院子，他看了看院子里正在争执的几个人，特别是看到林静音时，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可能是觉得二房的林静音一贯不争不抢柔柔弱弱的，连说话声音都不敢太大，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怎么突然跟林静香吵起来了。如果换作是林静漪，他反而不觉得奇怪了。 不过正是因为对林静音的固有印象比较好，所以林老爷子就觉得是林静香的错，开口说道：“都别在这站着了，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隔着半里路都能听见你们的声音。不管你俩是因为什么事吵起来的，这事现在就到此为止了，谁都不准再提了。” “爷，她把我的……”林静香不甘心，仗着林老太太对她的宠爱，还想再争上几句。 但是林老爷子喝道：“行了！我现在说话不顶用了是吧？” “静香，快别气你爷爷了，在外面累了一天了，回到屋里还不让爷爷好好歇歇。你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有什么好说的，要是有人免费给我做衣裳，就是拿块破布缝一缝我也愿意穿，你就别挑三拣四的了。”赵氏就爱看大房的人吃瘪，见林静香被林老爷子责怪，她就赶紧落井下石，用讲理的姿态说着不讲理的话。 第224章 难掩光芒 林静香一连被两个长辈教训，再加上心心念念的衣裳被弄成这个鬼样，这下心里是真的委屈了，眼眶不由自主得红了。 她使劲攥着手里的衣裳，忍了又忍，才没把反击的话说出去。在林老爷子面前，她不能那么放肆，这次就先放过赵氏，等她以后得势了，赵氏就算是跪在她面前求她都没用。 她一脸隐忍地回了屋，走之前恨恨地看了看赵氏、林静音和林静漪。 被瞪的林静漪心想这有她什么事，这次她可是根本没开口，连一个字都没说，这也能迁怒她？ 林静漪摇摇头，无语地回屋了，她利用下午的空闲时间，缝了一个小兔子背包。 包不大，就是现代普通卡包的大小，估计也就能往里面放几把瓜子花生什么的。林静漪做这个是专门送给冯芷瑶的，冯夫人这么好的人脉关系，林静漪可不想断了。 维持人际关系，就是要多走动，刚好奇轩阁这段日子在推广手提袋，冯夫人在永安县也算是上等阶级的人物了，手提袋这股潮流风她是肯定不会错过的。 所以林静漪不做手提袋去送冯夫人，这样显得太刻意，好像她是专门去冯府巴结人似的。她做个新奇一点的小兔子背包，专门送给冯芷瑶这个小妹妹，谁都挑不出错来，还显得她心诚。 翌日，林静漪早起赶路，准备先去冯府再去吴府，今天的行程还挺赶的。 在那晚之后，林静漪终于又见到了宋衍深。 而林子睿对待林静漪的态度，终于恢复了正常，因为他昨晚回家后，林静音又主动找上她。他当时心里一咯噔，心想他妹妹不会又要找他问衍深兄的事吧？ 他还在想应该怎么搪塞呢，谁知就听到林静音跟他说：“哥，我放弃了。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如果可以的话，你就把它忘了吧。” 一听这话，林子睿就喜上眉梢，他妹妹终于想开了。但是因为林静音的脸色不好，他也不能太高兴，便压制住心里的激动，努力镇定地问道：“你怎么突然……想开了？” “他适合更好的人。”林静音神色黯淡地说道，眼神中满是落寞。 静漪姐才是适合宋书生的人，而她只是一个卑劣的小人，一边暗自享受着林静漪的照弗，一边差点做出对不起林静漪的事，她根本不配。 像宋书生这般霁月光风有着侠义心肠的人，先不论别的条件，最起码在品行上，就应该配一个磊落坦荡善良的姑娘。 而她心思卑劣不够坦荡。 林子睿听她这么说，也相信林静音是真的放下了，而不是故意敷衍他骗他，便开口安慰道：“我还是那句话，这种事是要靠缘分的，说不定哪天你的缘分就来了，你现在还小不用着急。等我以后功成名就了，大把的好男儿等着你挑。” 听到这话，林静音便红了脸：“哥，你说什么浑话呢，什么挑不挑的，别乱说。” 这件事了结以后，现在林子睿再见林静漪，便心中坦荡再无愧疚了。 林静漪也敏锐地察觉到林子睿对她的态度有变，但她没管那么多，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宋衍深，穿着她亲手缝制的衣裳，她觉得宋衍深又帅出一个高度。 “你穿这个颜色好看，很衬你。”林静漪小声说道。 月白色长袍穿在宋衍深身上，就像是笼罩了一层月辉，日光璀璨，都遮不住他的光芒。 设计师最大的幸福，就是看见模特把她的衣裳穿出另一个高度。平心而论，宋衍深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模特，宽肩窄腰，简直是行走的衣架子。 而且他自身的气质又非常棒，君子如玉，整个人清贵又端方。 她又有灵感了，她还要给宋衍深设计衣裳！ “是你的衣裳做得好。”宋衍深似乎很少听见这么直白的夸奖，而且夸他的人还是他的心上人，所以宋衍深有些不好意思。 明明是三个人的路程，却分成了两个小组，林子睿一个人在前面埋头赶路，而林静漪和宋衍深两人落在后面，两人时不时地交谈一番。 他也寂寞他也孤单啊，可林子睿插不进后面两人的话题，那个甜蜜的氛围啊，让他连转过头的勇气都没有。 这次赶路因为身旁有喜欢的人陪着，林静漪觉得路程特别近，好像还没感觉到累，就到镇上了。 分别的时候，林静漪恋恋不舍地说道：“我如果办完事时间还早的话，中午就来找你吃饭。” “好，我等你。”宋衍深眼眸里有温润的笑意，柔声说道。 “也不用特意等我，我时间不定，如果下学之后一柱香之内没人找你，你就跟子睿哥一起去吃饭吧。”林静漪怕宋衍深死心眼，一个劲地等她，便这般嘱咐道。 “行了行了，你俩该干嘛就干嘛去吧。”林子睿受不了了，这俩人都说了一路的悄悄话了，现在还在这腻歪，真不差这点功夫。 而且能不能考虑一下他的感受！ 被林子睿“哄赶”之后，林静漪就转道去了冯府，而踏入私塾大门的宋衍深，此时正被赵永珏告知了一个大消息。 “绝密消息，李家姑娘毁容了，她跟王家的婚事，可能不成了。”赵永珏勾着宋衍深的脖子，压低了声音说道。 宋衍深见周围的人都没注意他，他才小声问道：“怎会突然如此？” 李家虽然偷偷变卖了他娘亲的遗物，而且之后设计宋家十来年，两家的亲事是不成了，但远远没到结仇的地步。 而且宋衍深为人良善，也没有多恨李霞柳，最多就是厌烦而已。所以此刻听到这个消息，他除了震惊之外，还有一丝丝的悲悯与同情。 相貌可是一个姑娘最重要的东西了，其实不止对姑娘重要，对男子也同样重要。好端端地毁了容，下半辈子可就没着落了。 “具体的我也不知，就是听郎中说的。好像是脸上突然长了什么东西，李家在镇上和县里求遍郎中，都看不好。而且听说李姑娘在家里不吃不喝，似乎是想不开要自杀。”赵永珏说道。 第225章 因果报应 宋衍深听完以后，半晌没说话，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他奶奶常说的一句话“都是命啊”。 宋老太太最是信奉因果报应一说，当初李家变卖玉佩的事曝光以后，宋老太太就曾说过：一家子黑了心肝的东西，早晚有报应。 他虽然不信神佛，但听到李霞柳的惨事后，也难免念叨了一句：“一报还一报。” “李家这事虽说是自作孽不可活，但报应在一个姑娘身上，倒也挺可怜的。”赵永珏唏嘘道。 当初李霞柳和王家的公子王才鑫一起去县城逛花灯节，还是赵永珏在背后撮合的。王家跟赵家稍微有些沾亲带故，当赵永珏知道李霞柳一直拖着宋衍深的亲事不放手时，就约见了王才鑫，想让王才鑫再殷勤一点，早点笼络住李霞柳的心，争取早日将王家和李家的婚事定下。 一女不能嫁二夫，如果李家和王家定下了婚事，自然就要着急解除和宋家的亲事。这样一来，宋衍深就自由了。 谁知李霞柳在县城里竟然落水了，而且王才鑫还毫不避讳地抱着李姑娘走了小半条街，随后的发展就出乎赵永珏的预料了。 但总归亲事是退掉了，宋衍深也恢复自由身了，可是谁都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还有后续，李姑娘竟然毁容了。然而王家也不是多正派的人家，不然王才鑫当初也不会不顾姑娘家的声誉，在大庭广众之下抱人，故而现在说毁婚就毁婚，所以赵永珏一时有些唏嘘。 “这件事也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永珏兄不要太在意。”宋衍深劝导道。 他跟李家的恩怨，在李家还清银子之后，就会一笔勾销。当务之急还是来年开春的科举，李家的事情，不值得他过于上心。 劝完了赵永珏，宋衍深就从背包里拿出书本摊在桌面上，认真默读起来。 赵永珏的注意力被背包吸引，他有些艳羡地看着宋衍深的背包：“不知道我预订的背包什么时候才能做好。” “应该快了吧，不要着急。”宋衍深突然想起林子睿跟他说的，这几天一回家就看到林静漪在屋里聚精会神地绣东西，应该就是在做背包。 “衍深兄，我觉得你最近有些变化。”赵永珏用手撑着下巴，侧过头，用探究的目光看向宋衍深。 “什么？”宋衍深有些莫名，不知话题怎么突然转到他身上来了。 不过他也没有特别诧异，因为他已经习惯了，赵永珏一向如此，思维比较跳跃，有时候就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没什么，不说了，还是看书吧。”赵永珏起了个头吊起人家胃口之后，又突然把话收了回去。 因为赵永珏本想说宋衍深现在穿衣打扮变得讲究了，跟以前大不相同。再加上那个在班里独树一帜的背包，总感觉宋衍深有秘密。 他本想打听一下这个秘密，可是转念一想，既然是秘密，就算他死皮赖脸地问了，宋衍深可能也不会说，他何必去破坏他们之间的情谊呢，所以赵永珏就不说了。 “哦，那便温书吧，夫子一会儿会来抽查的。”宋衍深也没有那么强的好奇心，见对方不想说，他便不问了。 刚才那句话好像没说过一样，两个人皆默契地不提了。 而此时的林静漪正在冯府做客，她这次算是不请自来，其实还是有点尴尬的，毕竟她和冯夫人之间的关系也没有熟到可以随时上门拜访的地步。 好在当她拿出小兔子背包时，冯芷瑶满心欢喜兴高采烈地接了过去，林静漪顺势说道：“冯小姐喜欢就好，这是我自己在家闲着没事琢磨出来的小玩意，来之前我还怕冯小姐会嫌弃呢。” “怎么会，这也太可爱了，就跟真的小兔子一样！”冯芷瑶小心翼翼地摸着背包上面的小兔子，还放在脸上蹭了蹭。 有了这个良好的开头，接下来冯夫人留下林静漪说了会话。林静漪在心里计算着时间，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她就以稍后还有事为由，提出了告辞。 她去冯府就是维系关系的，脸刷够了就成，没必要一直待在那里没话找话聊。 冯芷瑶因为喜欢这个礼物，在林静漪提出告辞后，她拉着林静漪的手，亲自送林静漪出府。 “就送到这吧，快回去吧。”林静漪站在冯府门口，对冯芷瑶说道。 从冯府离开后，林静漪压低了帽檐，去车马行租车准备去吴府。 因着上一次吴瑛雪在林静漪这里吃了亏，这一次林静漪在和吴瑛柔谈事情时，中途没有人过来闹。 “林姑娘，依你之见，这些背包怎么给他们为好，要亲自送到各自府上去吗？”吴瑛柔觉得如果送货上门，够能体现奇轩阁的服务贴心了吧。 加上林静漪今天拿过来的五个，所有的背包全部都做完了，她想用送背包这事再做一次宣传，总不能悄无声息地就把背包送了吧。 “倒也不必这么细致，送到各人府上去，既费时又费力，太麻烦了。不如这样，当初咱们是在鸿章私塾门口预订出去的，现在也在鸿章私塾门口把成品卖出去，就像上次那样，再为奇轩阁打次广告。你想想，五十个背包挂在一起，那场面多壮观啊。而且你刚才不是说三日后奇轩阁开张吗，卖背包时也一并跟那些学子提上一嘴，多吸引一些顾客。”林静漪建议道。 她之所以不建议送货上门，除了费时费力以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那些学子的娘亲啊奶奶啊，可能会因为价格这件事扯皮。 比如说先前定好的价格一两，那些婶子就会跟你讨价还价，硬要把价格降下去才行。而在私塾门口，就不会发生这种事。那些学子一个比一个好面子，怎么可能会在同窗面前表现出自己抠门计较的一面。 她这也算是小小的奸商了。 “好主意！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出发，这次的货多，咱们在鸿章私塾门口多摆一会，多吸引一些人来看，场面越热闹越好。”吴瑛柔也是雷厉风行的性子，说干就干。 第226章 谈生意经 人都会对新奇的物件报以好奇的态度，尤其是这个新奇的物件还特别精致好看，那大家就更要去凑这个热闹了。 所以当吴府的账房陈先生和几个小厮在鸿章私塾门口把展示架摆好，把所有的背包放上去时，这一片空地已经被人左三层右三层地围住了。 这么大的人流量，简直是送上门的宣传机会，林静漪当然不能错过。她立即吩咐那些小厮，随便拿几个包做演示，让大家知道这些都是干嘛用的。 因为一些背包的用料上等做工精细，一些百姓还以为这是用来观赏的绣品，根本没往实用性的方面想。 几个小厮得了林静漪的吩咐后，派出一个嗓门大又口齿伶俐的，说话之前还咳了几声清清嗓子：“各位乡亲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这开场词还是林静漪教的。 “前不久啊咱们奇轩阁也在这摆过一次摊，但那时候奇轩阁的货不多，估计很多人也不知道奇轩阁是干嘛的。但大家细品‘奇轩阁’这几个字啊，就知道咱们是卖什么的了，当然是卖一些新奇的、大家都没见过但又非常好用的物件。大家来看看我手上这个包啊，从京城那边传来的，学子们进京赶考都用这个包，看看这包多能装东西，十斤八斤不在话下。我们上次往这一站，鸿章私塾的学子就抢着要啊，这些都是他们预订的，我们今个专门给送来了。”小厮一边示范怎么用这个背包，手上的动作很灵活，不停地往里面装东西然后背在身上，一边激情四射地说道。 围观的百姓们对京城这两个字眼很感兴趣，他们这是北边的边陲小镇，山高路远的，自然对皇城根下的一切事物都充满了好奇。 京城贵人都用的东西，他们就光是看上一眼，也算是开眼界长见识了。 “好东西啊，真是好东西！”这是一听到京城两个字，就把背包神化的人。 “上次我也在这，那些书生确实都抢着要，这玩意咋卖啊，要是便宜的话，我给我家那兔崽子也买一个回去，让他也使使京城贵人用的东西。”这是对儿子爱在心口难开的严父。 …… 马车里，林静漪看着外面热闹的场景，向吴瑛柔问道：“你那奇轩阁准备什么时候开业？大众的注意力不会长时间地集中在一件事情上，现在他们看着是挺对背包和奇轩阁感兴趣的，可是如果奇轩阁迟迟不开业，他们找不到买东西的地方，久而久之这个兴趣就会淡下去。你要是隔个十天半个月才开业，他们估计连奇轩阁的名字都会忘掉。” 现在这么好的宣传机会，不能浪费啊。 “快了，三日后就开业，你来吴府找我之前，我正在写请帖呢。刚才在家的时候我把这事给忘了，你的请帖我都写好了，一会我让人回去给你拿。”吴瑛柔办事还是非常有效率的，主要是因为她将开店一事告知了吴老爷，吴老爷愿意借人手给她。 这手下的能干之人一多，办事效率自然就上去了。背靠大树就是好乘凉啊！ “那你就将开业之日告诉陈先生，那他们通知那些围观的百姓。他们买不买得起是一回事，但开业当天总归是越热闹越好，进铺子的人多了，十个里面总有一个是会掏银子的。而且开业只是第一步，你接下来要考虑的东西就多了，比如货源是否充足稳定、客户群体是否固定、市场占有率如何等等，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如此刺激客人在店里进行消费。”林静漪前世虽然没开过店做过生意，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就把她了解的一些事情说了出来。 她语速比较快，说得时候不自觉地带出了一些现代词汇，她反应过来后怕吴瑛柔不能理解，又特意重新解释了一遍。 吴瑛柔听完之后，心里很是震惊。她原先只知道林静漪聪慧主意多，但从来不知林静漪竟然如此专业。 就像绣娘看一眼绣品就能分出是苏绣蜀绣还是湘绣、书法大家仅凭笔锋字迹就能认出是哪位先人的大作，林静漪在做生意这方面，也能理清其中的关窍，方方面面都能考虑到，感觉比她爹还像个商人。 “其他的事我都不愁，绣娘我已经找好，供货的铺子也不用担心，都是熟人。但是如此刺激消费，这方面我还真没主意，林姑娘这么说，可是有什么想法？”吴瑛柔十分谦虚地说道，表示愿意洗耳恭听。 林静漪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顾客来买东西，一般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买必需品，就比如粮油盐，没有这些就活不下去。另外一种就是非必需品，像咱们卖的如意枕和背包，就是非必需品。那么咱们怎么样才能卖得又快又好呢，这就需要把握住客人的心理。 比如某个夫人小姐只是随便进店来看一看，一开始并没有想买的意图，这时候就需要店里的伙计能说会道，让她们产生购物的欲望，其次要让她们觉得是自己占便宜了，这样她们才会掏银子掏得心甘情愿。 我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比如这个夫人只想买一个如意枕，你跟她说买三送一，她可能就会为了送的那一个而买三个。这样你本来只能赚一个如意枕的钱，就变成了赚三个如意枕的钱。当然价格方面，还需要你仔细琢磨。开业那天，咱们可以做这些活动……” 她把一些促销方法讲给吴瑛柔听，很多店铺基本上都是开业那几天赚得最多，随后会有一段时间的冷却期，然后再形成固定的客户群体，进而才能有稳定的收入。 而林静漪的办法，就是让奇轩阁在开业当天大赚一笔。 吴瑛柔听得直点头，这些方法她乍一听觉得不可思议，还有这么做生意的？她长这么长可是头一次听说，这么做不是会赔钱吗？免了这人的银子不就相当于白送吗？ 但是仔细想想又觉得非常可行。她慎重考虑之后，便答应了：“那就按林姑娘说的来吧，我信林姑娘。” 第227章 偶遇静香 有了吴瑛柔的首肯，林静漪就从马车的暗格里拿出了纸笔，简单地写了一张纸条。 写完之后，林静漪对绿芍说道：“把这拿给陈先生。” 她在纸条上写的是：三日后奇轩阁开业，全场八折。当日全场付款最多的人可免单，第二多之人打五折，第三多之人打七折。还有各种优惠活动，详情请大家当日到店咨询。还请先生尽其所能吸引大家对奇轩阁的兴趣。 一说付款最多的人可免单，那些有钱之人估计就会比着买，这样虽然免了最多的一笔账，但是相应地也刺激了更多人进行消费。 所以总的来说，还是赚到了。价格方面，林静漪也和吴瑛柔说好了，让她专门找账房先生算一算，看看怎么定价，才能在打八折的前提下还有得赚。 摊子那边，陈先生拿到了纸条，展开一看，先是微皱眉头表示不解，但是随后又捋了捋胡须，像是明白了似的，脸上重新挂上浅笑。 他看完之后，便把纸条一收，冲着围观之人大声道：“我知诸位心中都有诸多疑问，大家不要急，听我一一道来。我们掌柜说了……” 当陈先生把纸条中的内容都说出来之后，众人哗然，他们活了半辈子，还从没听过这种事。 其中有一人还笑道：“那我要是把你们店给买空，我是不是就是付款最多的那个人，这样一来我不是白得了一整个店的东西吗？” “这位小哥，你这么说倒也没错。”陈先生笑道，他先是肯定了这人的说辞，故意停顿一会，留给众人震惊议论的时间，等大家议论的热情稍微降下去一些后，他才再次开口，“但是小哥你要先付款才行。如果你买了一百两银子的货，就要先把一百两银子掏出来，奇轩阁开业当天会派专人记录各位的姓名住址和付账情况，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差错。我们掌柜说了，赚不赚钱都是其次，关键是要让大家都开心。” 林静漪看见众人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似是在跟身边之人商量此事，便对吴瑛柔说道：“这个陈先生倒是有两把刷子，不仅手上功夫好会拨算盘，这嘴上功夫也不弱啊。” “我跟你说，他可是我家几个账房先生中最会拍马屁的了。我听小厮说，因为他太会拍马屁，反而被其他几人排挤了。”吴瑛柔兴致勃勃地说着八卦。 行吧，职场争斗这回事，看来无论是在古代还是在现代，都会存在。 林静漪笑了笑没说话，她撩起车帘看外面的景象，突然目光一凝，视线被人群之中的某个人所吸引。 那人身穿桃红色襦裙，颜色因为过于艳而显得俗气，穿在那人身上的效果，就像是黑黄皮女孩涂死亡芭比粉的口红一样，整个人又村又土又没有气色。 除了林静香，还有谁会这么打扮呢？ 她在这干嘛，难不成是来等那个钱少爷的？这么说来，林子源是不是也来了？ 林静漪的目光开始在人群中搜索，果然在离林静香不远的地方，看见了被挤在中间的林子源，这兄妹俩应该是被挤散了。 而且林子源前后左右站的都是孔武有力的汉子，也是怪巧的，衬得林子源像个弱鸡。 “我有点事要办，先下马车了。一会这边的事情结束后你直接回去就行，不必管我了。”林静漪对大房兄妹的事有点好奇，想跟着他们看个究竟，便提出告辞。 “那请帖怎么办啊？我送你家去吧。”吴瑛柔问道。 “要不就免了吧，不用在意这些繁文缛节。”林静漪随意地说道。 自从李氏跟她说了要低调之后，林静漪就有意识地减少吴府的马车来她家的次数。这马车来的次数多了，村里的人可能就默认她林静漪是个能耐人，林家三房出息了。 然后借钱的、求人办事的、打听消息的人就会随之而来，赶都赶不走，到时候肯定要麻烦死。 而且三日后奇轩阁开业，围观的路过的肯定都是一窝蜂地进去了，还要什么请帖啊。这东西无外乎是给那些千金小姐和贵夫人的，就是个面子情，显得正式一些。 她这边就能省则省吧。 “那行吧。”吴瑛柔自认为跟林静漪的关系挺近的了，知道林静漪不是那种心口不一的人，见她这么说，便只好答应了，“林姑娘下车时小心点，绿芍还不赶紧扶着点。” 林静漪下了马车之后，便汇入人群之中，隐晦地站在林静香不远处，偷偷地观察她。 鸿章私塾的钟声响了，这是下学的信号声。吴家的小厮一听到这声音，其中一个便请围观之人让个道，给学子们留一条进来的路，好让他们进来取自己预订的背包。 还有两个小厮则冲出拥挤的人群，就站在鸿章私塾的正门那，对着出来的学子大声喊道： “杨至诺杨公子在吗？听到后请到摊位处，公子定的背包做好了！” “郑褚信郑公子出来了吗？” “赵永珏赵公子可在？” …… 这么喊是有效果的，而且每个被喊到名字的书生，都被引到那条好不容易才开出来的小道，在万众瞩目之下走到摊位处。 那些期待、艳羡、憧憬的目光让他们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心中不可避免地升起一股莫名的骄傲和荣耀感，走路时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好像还听到有小姑娘在议论他们，这大大地满足了他们的虚荣心，好像提前体验到了跨马游街时的感觉。 所以他们掏银子也掏得极其爽快，讨价还价的情景根本就没出现。 林静漪的一半心思在这些热闹上面，另一半心思则在林静香身上。她看见林静香动了，便赶紧跟在其身后，向外走去。 她走在林静香和林子源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而这两人的前面，则是钱仲恺那群人，他们一共四人。 其中两人是林静漪曾经见过的，有一个还是在酒楼前面拦着林静漪不让走，硬要问她姓名却被她踢了一脚的人。 这两人像是以着紫色锦袍的公子为首，行走时都稍稍落于那人身后，那么这人应该就是林静漪向来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钱仲恺了。 第228章 可怜可气 钱仲恺那群人在路上没有跟林静香和林子源交流，而是径直来到一家酒楼，门口的伙计应该是认识这一群少爷，态度殷勤得不行。 “钱少爷来了，快快里边请！最好的雅间给您留着呢！”小二弯着腰，满脸笑容地说道。 而钱仲恺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小二，径直上了二楼雅间。 倒是他身后的周定安趾高气昂地吩咐道：“按老规矩上菜，多上几坛酒。” “哎！马上就来，几位爷稍等。”小二低头应道。 四人组上楼后，林静香也跟在他们后面，路过小二身边时，她的神情中也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些倨傲，似是觉得自己在酒楼的伙计面前也和那些少爷一样，都是高人一等的主子。 就是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才让林静香疯狂向往权势与富贵。 而跟在这些人身后的林静漪，当她走进酒楼时，钱仲恺那些人已经上楼了。 她亲眼看见小二在那群少爷走后便变了脸，脸上的殷切讨好瞬间消失不见，只余下忿忿的表情，嘴里还嘟囔道：“什么玩意，这个月都挂账几次了，次次来都白吃白喝，看着人模人样的，要不是有个好姐姐谁会搭理他……” “不要命了，在这乱说什么，还不赶紧上去伺候着，要是让那几位少爷听见了，小心到年底都不销账。我要是拿不到银子，你的月钱也别想要了。”酒楼掌柜小声而又严肃地教训道。 别管人家钱少爷是因为什么发达的，反正发达了是事实，纵使心里有千般不满万般无奈，那也只能憋着。 在这一点上掌柜看得很开，他不是那种愤世嫉俗怨天尤人的性子，只是他也在心里祈祷，希望钱少爷少来他们酒楼，镇上这么多家酒楼，多去去别家不行吗？ 钱少爷那群人每次去小酒楼吃饭都不当场结账，而是让掌柜记账，等月底把账单送到钱府去，钱家人看心情结账。 其实这就是变相地吃霸王餐加保护费，大家都知道钱家背后是县丞老爷，所以只能忍着。所以各个酒楼的掌柜都不希望钱仲恺到自家酒楼吃饭，皆想让这个瘟神去祸祸对家酒楼。 小二也不是很想去伺候那群少爷，他磨磨蹭蹭地不愿上去，看见林静漪进来了，便热情地招呼道：“小哥里面请，吃点什么。” “雅间还有吗，我不习惯在大堂用饭，给我找个安静一点的地方。”林静漪想定钱仲恺隔壁的房间，所以这般要求道。 “当然有了，您随小的来。”小二领着她去二楼。 林静漪上了楼，主动停在钱仲恺隔壁的房间：“就这间吧，把你们这的招牌菜上几个，没事就不要进来打扰我了，我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吃饭。” 这要求虽然有点奇怪，但是小二也没说什么，很实在地给林静漪断来了两荤两素，没有故意上那种价格更贵的菜肴。 送走小二后，林静漪就把茶杯贴在墙上，偷听隔壁的谈话。在耳朵贴上去的那一瞬间，林静漪忽然有些迟疑，一时间想不出自己这么做的意义在哪。 想来想去还是归因于自己的好奇心太强，想吃个瓜偷听一下别人的八卦。 她听到隔壁有人起哄：“那谁，林什么来着，还不给我们钱少爷敬杯酒！我跟你说，围着我们钱少爷打转的姑娘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但能近他身的可不多，你还不好好把握机会。” “我不会喝酒。”连名字都没能被人叫出来的林静漪羞怯地说道。 周定安这样对她，她并没有觉得被侮辱，反而有些沾沾自喜。林子源说得果然没错，钱少爷就是一个抢手货，这是她的福气也是她的机遇。 “喝酒有什么不会的，就跟喝水一样简单，这还需要学吗？”刘立阳吊儿郎当地说道，“把酒斟满，举起来喝下去就是了。” “快点，别惹几位少爷不高兴。”林子源也在一旁小声催促道。 林静香心里直打鼓，别说她了，她家都没有喝酒的人，所以对酒这个东西一点了解都没有。她听到刘少爷这么说，当真以为喝酒就跟喝水的滋味一样，便脖子一仰，就把林子源塞到她手里的酒灌下去了。 “咳咳……”酒的味道跟林静香想象中的不一样，根本不像水那样无滋无味，而是异常辛辣，她咳得直流眼泪。 “林子源，你这妹妹不行啊，都说了是敬钱少爷的酒，她怎么一句话不吭就喝下去了，总该说些什么才对啊。”周定安貌似不满地说道，又要求道，“快快，再给林妹妹满上，重新敬咱们钱少爷一杯，这次嘴可要放甜些。” 一墙之隔的林静漪听见他们这样灌人喝酒，心里对林静香是又气又可怜，林静香再怎么说也是好人家的姑娘，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就被这些人言语糟践。 但是这又是林静香自己的选择，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她后悔没有。可是纵使现在后悔，可能也没用了，毕竟羊入虎口，想逃也逃不出来了。 墙壁的另一边，林静香强忍着胃里的不适，端起重新满上的酒杯，眉眼含笑地走到钱仲恺跟前，手指使劲捏着酒杯，泄露了她的紧张和不安。 “钱少爷，我……” “把头侧过去。”钱仲恺冷漠地打断她的话。 “什、什么？”林静香结巴道，她脑子有些懵，不明白钱少爷为何突然这么说。 是觉得她的容貌丑陋所以不想看到她吗？ “不要把你的脸正对着我，你的侧脸比较好看。”钱仲恺罕见地解释了一句。 就像他第一次看到林静香时，林静香低着头不敢直视他，他从上往下看，只能看见她低垂的眼睫和挺翘的鼻梁。 那一瞬间，钱仲恺觉得林子源这个妹妹跟他心心念念要找的那个姑娘，有那么一丝丝的相似。可是当他看到林静香的正脸时，相似的感觉又消失殆尽了。只有在低头或者侧脸这种特定的角度时，看起来才像。 但就因为那一丝丝的相似，钱仲恺才容忍林子源把这人推到他面前来。不然就这种姿色，真是给他提鞋都不够格。不过他玩的姑娘中，都是青楼楚馆的风尘女子，少有这种送上门的黄花大闺女，不玩白不玩。 第229章 打掉草帽 其实钱仲恺不是没睡过清白人家的姑娘，以前也用手段弄来过一两个。可是自从赵县令上任以后，他姐夫就特意嘱咐过他，说新上任的县令来头不小，让他安分些别惹事。 不然新官上任三把火，说不定第一把就烧到他头上去了。他要是当了那个被杀鸡儆猴的猴，他姐夫可不保他。 所以钱仲恺也只能压制住心里的冲动，有火就往青楼里的娘们身上发。现在突然来了个白送上门的林静香，还跟他心心念念的姑娘有一分像，他的兴趣就来了。 钱仲恺虽然是个男的，但是他也知道美丑，心道这林静香上次来见他时穿的衣裳还挺好看的，勉强算是清秀佳人，怎么这次穿成这样就来了，本来只有五分的相貌，现在都减到三分了，这打扮也太辣眼了些。 “拿着这银子去买身好衣裳，别再让小爷看见这身衣裳，看着就倒胃口。”钱仲恺随手甩出一块碎银子，用施舍一般的语气说道。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谢谢钱少爷。”林子源眼疾手快地收了银子，又推了一下林静香，让她机灵点。 隔壁的林静漪听到这话，一边想钱仲恺的眼睛是不是瞎了，一个万花丛中过的花花公子，竟然真的能看上林静香这种相貌平平的姑娘，怎么想的？不说山珍海味吧，这容貌连清粥小菜的等级都算不上，顶多是个大葱蘸酱。 一边又觉得林静香的眼皮子太浅了，林子源太狗腿了，钱仲恺随手扔出一点点小钱，就把这两兄妹收买了。 一个到处在酒楼吃霸王餐的人，随身能带多少银子？说不定还没林静漪荷包里的银子多。 林静漪活动了一下僵住的脖子，觉得没意思透了，先前的八卦心理好像一下就消失了似的，可能是因为这瓜不甜不够劲爆吧。 她坐回桌子边，趁着菜还有热气，赶紧扒拉几口。这顿饭怎么说也是花了银子的，不能浪费。本来还说中午跟宋衍深一块吃饭呢，结果被这事给耽误了。 吃饱喝足以后，林静漪没有管隔壁的事情，准备先结账走人。 不巧的是，她推门出去的时候，刚好赶上隔壁雅间的刘立阳也出来了。林静漪和他之间的距离不过十步远。 这也太近了吧，好在林静漪在前面，更靠近楼梯一些，她赶紧低下头背对着刘立阳，快步往楼梯口走去，准备下楼。 结果刘立阳也跟在她后面，不知道要下楼干什么。林静漪因为今天要去冯府拜访，所以除了穿男装之后，没有特意在脸上做伪装，如果现在和刘立阳碰面，被认出的可能性很大。 林静漪此时不禁有些后悔，刚才不应该因为八卦就跟着钱仲恺过来，或者她晚一些下来也行啊，等钱仲恺那群人走了她再下来结账。 现在倒好，回也回不去，进退两难啊。 她只能压低帽檐争取不让刘立阳看见她的面容，跟小二说话时也刻意伪出男声，言简意赅地说道：“结账。” “再给钱少爷那屋上两坛酒，要好酒才行，要是被小爷发现你敢用那些掺了水的酒来糊弄，小心爷让你这店开不下去。”刘立阳像是喝高了一般，说话有点大舌头。 “好嘞，小的这就去上酒。”小二用歉意的目光看向林静漪，他得先去楼上送酒，毕竟这位爷他惹不起啊。 林静漪没计较那么多，小二走了，林静漪就在掌柜那结账，她荷包里只有碎银子，因为带铜板上路太沉了。 掌柜收了银子之后要先称重，才能找零。林静漪急得不能行，只想让身后的刘立阳赶紧走人。 但是刘立阳偏偏不如她的意，估计是喝出幻觉了，觉得眼睛前面有好些小虫子在飞，他就拿手打。 他打着打着，那手就打到林静漪身上了。 “啊！”林静漪因为突如其来的钝痛叫了一声，声音虽然短暂但是忘记伪成男声了。 她也不敢回头，只能在心里抱怨几句，然后再往前走几步，争取远离这个醉鬼。但是醉鬼不肯放过他，可能是因为一开始都打空了，后来他的手终于碰到实物了，就开始追着林静漪打。 林静漪背后又没有长眼睛，她也不敢回头看，自然不知刘立阳再次抬起了手，这次把她的草帽给打掉了。 “你干什么？”林静漪火了，下意识地转过身气愤地说了一句。 但在她转过身的那一刻她就后悔了，她不该转身的。因为刘立阳用迷茫又带点恼怒的眼神瞪向林静漪，由于喝醉酒的缘故脑子有些慢半拍，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见过呢？刘立阳迷迷瞪瞪地想着…… “快点，我急着走！”林静漪催促掌柜动作快点，她不能再在这待下去了。 她得趁着刘立阳还没想起她，赶紧离开才是。 “你是那个……就是……”刘立阳用手指着她，觉得这人的身份就在嘴边，就差临门一脚了，可是卡住了。 酒楼的掌柜不好好找零，反而在那看戏，他怕钱仲恺的人在他眼前出事，便关心道：“刘少爷您没事吧？” 林静漪见这掌柜不赶紧给她找钱，反而还急着向刘立阳献殷勤，便没好气地说道：“能不能快点！” “这位客官别着急。”掌柜慢悠悠地说道。 不急才怪！林静漪怕再拖下去会出事，便赶紧戴好草帽走人了，连剩下的银子都不要了。走之前还瞪了掌柜一眼，别以为她不知道掌柜是故意的。 “你给我站住！”刘立阳就快想起这人是谁了，不想让林静漪走。 他想伸手拦住林静漪，可是走路没走稳，右脚踩右脚让他跌了一跤，掌柜赶紧过去扶他，忙不迭地问他有事没？ 正巧小二送完酒下楼了，看见刘立阳便给他递话：“刘少爷，钱少爷他们在楼上等您呢。” “我这就上去。”刘立阳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 “大阳你刚刚干嘛呢，下去这么半天，还以为你掉茅厕里了。”周定安问道。 “我刚刚……”刘立阳差点把在楼下摔了一跤这么糗的事说出来，想了想便闭嘴了。 第230章 再次溜走 刘立阳的话只说半截，吊得周定安不上不下的，便大力踢了刘立阳一下，追问道：“说啊！刚刚怎么了？这么点酒就把你喝糊涂了，话都说不完整了？” 这一下踢到刘立阳刚刚磕在地上的那条腿了，疼痛让他瞬间清醒，也是这个疼痛让他回想起那天的事情。 他终于想起刚刚那个人是谁了！ “我知道了！”刘立阳激动地说道。 “你又知道什么了？你是不是真的喝傻了，刚才那话还没说清楚呢，现在又来一个，你还能不能行了。”周定安不耐烦地说道，就不能先满足一下他的好奇心吗？ “钱哥，我刚刚又看见你要找的那个姑娘了！”刘立阳一想起来那人的身份，就赶紧向钱仲恺邀功。 虽然那人穿了男装，但他绝对不会认错，他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个姑娘的身段，那眼睛那鼻子，就是钱哥要找的那个人！ “在哪？”钱仲恺兴奋道。 “我刚刚在楼下看到的，她……”刘立阳突然反应过来，那姑娘已经走了啊！ 人都走了，这还有什么可说的，说出来不是平白让钱哥心烦吗。 钱仲恺一看他那小心翼翼的眼神，和刘立阳戛然而止的话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看到了不会把人留住啊？要你有什么用，除了吃你还会干什么？啊？”钱仲恺恼怒地说道，吼完觉得还不够解气，又踹了一脚刘立阳的凳子，差点把人踹倒。 “我这不是喝醉了嘛，没反应过来，她穿一身男装，我一开始也没认出来。”刘立阳弱弱地辩解道。 他不接话还好，他一吭声，钱仲恺心里的火气更大了。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又让人溜走了，合着这些日子以来他就见过那姑娘一面。 这对向来在昌平镇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钱仲恺来说，极其不甘心。越是得不到的，他就越要得到。既然这人还在昌平镇，那他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因为被这事扰了兴致，钱仲恺现在看见他们喝酒就烦，骂了刘立阳几句当做撒火，也没心情再吃下去了，索性甩袖子走人。 林静香跟林子源落在最后面，林子源向刘立阳小声打听道：“刘少爷，钱哥这是怎么了？” “看上个姑娘，一直没弄到手。”刘立阳也没瞒他，直接说了出来。 “哪家的姑娘啊，还有咱们钱哥弄不来的人？”林子源的话里半是奉承，半是疑问。 “我要是知道是哪家的姑娘，现在还愁什么愁？”刘立阳脸色沉了下来。 如果能知道是哪家的姑娘，钱少早把人抢回来了。就算是千金小姐也无所谓，刚好门当户对，看钱哥那上心的模样，说不定会八抬大轿娶回家呢。 从得了银子后就一直处于欣喜状态的林静香，听了这话心里有些泛酸，居然还有钱少爷求而不得的姑娘，也不知道那姑娘是什么模样，难不成还是个天仙？ “刘少，那姑娘长什么样子？您跟我说说，我也帮着钱哥找找。”林子源殷勤地说道，丝毫不顾虑林静香的心情。 “长什么样？”刘立阳沉吟片刻，看见旁边的林静香后，若有所思地说道，“跟你妹妹长得有点像，但比你妹妹美太多了。表情冷冷的，傲得不行。” 他口中的林静漪，此时正在回家的路上。而鸿章私塾门口，宋衍深也一直在等她。 虽然林静漪早上说了不用特意等她，但是宋衍深还是想和她一起吃饭，所以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一直在门口等着。 而且宋衍深也有自己的依据，他想着奇轩阁的人都在这，说不定林静漪也在，只是他在拥挤的人群中找了半天，都没有看见林静漪的身影。 “衍深兄，你这是吃完饭回来了，还是根本没去吃饭啊？”赵永珏从家过来，疑惑地问道。 他回家吃饭的时候，就看见宋衍深在这站着了，结果等他吃完饭回来，衍深兄还在这站着，这是在等谁啊？ “他就没去吃。”不待宋衍深开口，另一个人就抢先说道。 说话的人是林子睿，他知道宋衍深站这是在等谁，但都这个时辰了，静漪妹妹明显是不会来了，衍深兄还在这等着，未免也太深情了吧。 “吃个包子吧。”林子睿把在摊子上买的肉包子递给宋衍深。 快到开课的时辰了，现在再去外面吃也来不及了。 “多谢子睿。”宋衍深收下了包子，准备给钱。 “咱俩之间就不必客气了。”林子睿拒绝道，这可是他未来妹夫啊，他平常也没少吃林静漪的东西，现在给未来妹夫几个肉包子而已，不算什么。 赵永珏一看就知道这两人有事，衍深兄以前跟林子睿不熟的，怎么现在关系这么好了？就算是日日同行，也不会进展得这么快啊。 他有点想不通，暂时就不想了，跟在宋衍深身后进私塾了。 林静漪怕钱仲恺那群人追她，一路上是跑着回去的，回到家后气喘吁吁的，喝了整整一壶水后才平静下来。 她赶紧把身上的衣裳脱了，压在箱底，想着下次再去镇上时，就不能穿这身衣裳了，不然若是刘立阳能凭衣裳任人，她就完了。 因为跑累了，林静漪倒床上就睡，一觉醒来后天都黑了。 “什么时辰了？”林静漪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地问道，外面怎么那么黑？ “姐，我们都吃完饭了。”林小风笑嘻嘻地说道。 都吃完晚饭了？林静漪腾地一下坐起来：“怎么不叫我？” “娘说你肯定是累了，才会睡这么久，所以不让我们吵你。晚饭是娘做的，剩下的在炉子上温着呢，姐你快起来吃饭。”林小风说道。 “知道了。”林静漪点点头，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的。 她吃完饭后，往二房瞅了一眼，没看到林子睿，反而看到了一脸喜色的林静香。 这人站在她面前，优越感十足地看着她。 “做什么？来还银子啊？”林静漪不耐烦地问道。 刚好钱仲恺今天赏了银子，除了这个，她想不到林静香来找她的其他理由了。 第231章 炫耀错了 “静漪妹妹，我来是想请你看看，我身上这衣裳还有需要改进的吗？”林静香的语气中隐隐带着炫耀。 借着房里面的亮光，林静漪看清楚了林静香身上的衣裳，是一套鹅黄色的齐腰襦裙，衬得人腰肢挺细的，其他的因为天色太黑，也看不出来什么。 这一身应该就是用钱仲恺的银子买的，没想到林静香的速度还挺快的，花钱也不手软。 这算什么，陪酒所得吗？这有什么好炫耀的。林静漪在心中暗暗鄙夷，她有时候真想掰一掰林静香的三观，这种烂钱怎么还能花得这么开心呢，没有一点自尊自爱吗？ 似是想让林静漪看得更清楚一些，亦或是想让她更羡慕一些，林静香故意往前走了两步，靠得更近了些。 “静香姐买都买了，何必还来问我，若是我说哪里都不好看，难道静香姐还要退回去吗？”林静漪往后退了两步，皱了皱鼻子，林静香身上的香粉味也太浓了些，她闻不惯，“要让我看，这衣裳真是哪哪都不行，需要改的地方也太多了些。所以静香姐可千万别让我改，你这么有钱不如重新买一身吧。” 到她面前来炫耀，那可真是找错人了。 她就是太低调了，不然分分钟拿出二百两的银票，换成铜板砸也能把林静香给砸晕。 “静漪妹妹这话里的酸气怎么这么大啊，难不成是羡慕我穿了身新衣裳？也是，妹妹你虽然三不五时地往家里搬那些布料，可是没有一匹是属于你的，天天穿着旧衣裳，难免会有些眼红，姐姐我也能理解。这身衣裳可是在秦记买的，不知妹妹知不知秦记这个铺子，这可是镇上最红火的成衣铺子了，那些夫人小姐都爱在秦记买衣裳，妹妹说秦记的衣裳不好，恕姐姐不能苟同。”林静香飘飘然地说道。 单单这一身衣裳，就让林静香找回了久违的自信，她觉得自己终于有个方面能赢过林静漪了。 她认为林静漪天天往镇上跑，一车一车的料子往家里送，这些都是繁荣的假象，三房内里肯定还是穷得叮当响，林静漪赚的那点银子都用来给林小风买吃的了，自己一点好处没捞到。 不给她哥当垫脚石，不也一样还是要当林小风的垫脚石吗？说来说去还是逃脱不了被压榨的命运，林静漪也就是表面看着光鲜，实则还是那个无人疼爱的小可怜。哪里比得上她，马上就要成为钱少爷的人了。 “秦记的衣裳啊？”林静漪意味深长地说道。 刚才就随便瞄了一眼，还真没仔细看，现在认真看看，果然是她设计的款式。 “秦记裁缝铺可是咱们镇上最好的裁缝铺子了，要不我将衣裳脱下来，让静漪妹妹好好观摩一下。这样妹妹就算买不起，也可以扯点便宜的料子自己照着做一身啊。”林静香还以为林静漪是个土老帽，半是解释半是讽刺地说道。 “多谢静香姐的好意，不过不必了。你穿秦记的衣裳还挺好看的，有闲钱的话可以多买两身。”林静漪一点没觉得自己被看低了。 多买两身好啊，她还能拿三成的分红呢，这也算是间接地赚林静香的银子了。 而且她也不是做不起新衣裳，只是没有场合穿罢了。她就喜欢闷声发大财，并且这么热的天，林静漪才不愿意穿那种不透气不吸汗的衣裳，就喜欢穿棉布料子。 她天天在家待着，穿那么好看干什么，又不是要去走秀，难不成还有一天换一套衣裳啊？而且她为了躲钱仲恺那群人，去镇上都要穿男装，更没有机会穿漂亮衣裳了。 她是不想穿，才不是林静香以为的买不起。 林静香认为林静漪说那话是死鸭子嘴硬，明明就羡慕得不行，在那装什么清高。 她故意说道：“这么好看的衣裳，我自然要多买两身，静漪妹妹不如与我同去秦记看看吧。” “你果然还有余钱，既然如此，静香姐去秦记之前不如先将欠我的银子还了吧。”林静漪懒得搭理她的挑衅，冷淡地说道。 “静漪妹妹，你……”林静香没想到话题会转得这么快，一时间愣住了。 “你什么你，赶紧还钱！”林静漪换上了一副催债脸，不耐烦地说道。 林静香刚刚还在讽刺林静漪的穷酸，同时又在显摆自己有钱，如果此时不还银子，就有点自打嘴巴了。 虽然不想承认，可是她刚才就是在说大话啊，她现在哪里有余钱可还给林静漪？她自己买衣裳就花了大半，剩下的都被林子源要走了。 先前的趾高气扬从这一刻开始消失，林静香脸上收敛了得意的神色：“静漪妹妹，还没到还钱的最后期限，不要这么着急。反正少不了你的，别天天在这催。” “不想让我催债，你就少到我面前晃悠。你不来我跟前，我可能还想不起这一茬，但是你一来，我看到你的脸就会想起你欠我的四百五十文。”林静漪脸上带着不屑的笑，仿佛好奇似的，又问道，“静香姐之前让我帮忙改衣裳，说是为了相看人家做准备，可是你的衣裳都准备三套了，也没见奶奶和大伯娘带着你去相看啊。还是说你偷摸去看了但是我们不知道？” 听到林静漪的最后一句话，林静香的心咯噔一下，怀疑地看向林静漪，心想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可是林静漪的神色没有丝毫不对劲之处，对上她的眼睛，林静香自己反而更慌了。 她怕被林静漪看出什么端倪，只好弱弱地说了一句：“我也不知奶和我娘是怎么打算的，但这事跟静漪妹妹毫无关系，就不劳静漪妹妹操心了。” 说完她就急匆匆地走了。 林静漪望着她的背影，似乎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特意加了一句：“我提前祝静香姐觅得良人，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对一个可能会成为钱仲恺小妾的人来说，真是莫大的讽刺。 谁都可能会跟别人白头偕老，唯独林静香不可能，毕竟她未来只是钱仲恺的众多妻妾之一。 第232章 深度分析 林静漪往屋里走时，林子睿出来了，问道：“你刚才在外面跟林静香吵什么呢？” “出去再说。”林静漪也想跟他通通消息，但家里又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便约在外面。 出去之后，两人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林静漪将大房兄妹俩勾搭上钱仲恺的事告诉了林子睿，果不其然看到了他目瞪口呆的表情。 “嘴巴别张这么大，小心下巴掉了。”林静漪开了个玩笑，还伸出手去接林子睿的下巴。 “你还有心情笑，林子源做出这么畜牲的事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啊？”林子睿急了，把亲妹妹送去给别的男人做妾，而且还不一定当得上，人家说不定只是玩玩而已，他林家真丢不起这个人。 “早说晚说有什么区别吗，难不成你还能去阻止他们？我劝你行动之前可一定要三思啊，我听静音说，大伯娘他们好像本来就有把林静香送到富贵人家去做妾的想法，说明大房根本不排斥这个，你现在若是贸然捅破这件事，讨不了好不说，人家说不定还怪你断了他们的青云路，在心里骂你呢。”林静漪心平气和地给他分析了一番。 林家的面子什么的，她从来都没在意过，反正她也不靠面子嫁人过日子。 她一直都把这事当个笑话看，毕竟这事跟她的关系不大。林子睿如此在意，可能是因为他和钱仲恺勉强也算是同窗，他的堂妹若是成了钱仲恺的人，还是死皮赖脸贴上去的那种，他面子上抹不开。 “那也不能让他们这样啊，就算是纳妾也要规规矩矩地迎人进门，现在这样算怎么回事？跟青楼里的……有什么区别？简直有辱斯文！败坏门风！”林子睿用了极大的理智，才让他没有说出那两个字。 他见林静漪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更头疼了，他静漪妹妹这么聪明，怎么这次就没想到更深层次的原因呢？ 罢了，这次就让他来当这个小人吧，毕竟按照大房那家人的性子，他不得不把人往坏处想：“静漪妹妹，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跟林静香这么不对付，真让她得势了，她会怎么对你？咱们没有靠山，钱仲恺又是那般肆无忌惮的性子，他们想整你比弄死一只蚂蚁还简单。而且钱仲恺姐夫还是县丞，到时候真要出了什么事，你连县衙门口鸣冤鼓的鼓槌都摸不到，更别说去公堂上状告了。 不是我在背后说大房的坏话，他们是什么人想必你比我更清楚，心胸狭隘瑕疵必报，现在没报复是因为他们不如你，但等他们有了靠山以后，可能放过你吗？ 你或许认识一些贵人，但你也要想想，他们是否愿意为了你跟县丞大人、跟钱家人对上，你们之间的关系牢不牢固，他们会为了你跟昌平镇的地头蛇结仇吗？小风现在还未进学，钱家人要想拿捏你，有的是办法。” 林静漪原先就把自己当成一个吃瓜看戏的群众，可以把这事过于娱乐化了，没想到还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主要是她不觉得自己跟大房是死仇，平时不就是吵吵架争争东西吗，而且那些东西也是三房该得的啊，并且大多数的矛盾也是大房先挑起来的，她不过是被动接招罢了。 但是林子睿考虑得也没错，小人的惯性就是一朝得志便猖狂，林静香说不定还真的会打击报复她。她小门小户的没有依靠，怎么跟地头蛇一家硬刚啊。 “那怎么办？林静香和钱仲恺都见过两面了，钱仲恺还给了她银子，像是对林静香有点兴趣的样子，你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明天就把林静香嫁出去吧，这事你说了又不算数。”林静漪无奈道。 “现在想办法还算是为时不晚，钱仲恺又没有到非她不可的地步，从现在开始，减少他们的见面次数就行，最好不要让他们见面，或者让钱仲恺讨厌上林静香。”林子睿沉思片刻后说道。 “你这说的都是思路，有没有具体可行的办法啊？”林静漪追问道。 要想减少钱仲恺对林静香的兴趣，肯定是不让他们见面就行啊，可是怎么样才能不让他们见面呢？总不能打断林静香的腿吧。 林子睿前十几年还真没做过坏事，现在让他想招，真有点难为他。 但是为了自家的安稳，林子睿只能绞尽脑汁，沉默了半晌，终于想出了办法：“你给林静香的饭里下点巴豆，让她拉几天肚子，这样他们见面的日子就会往后延迟，等他们再准备见面时，你就再下一次巴豆……三次五次见不到人，钱仲恺的兴趣可能就淡了。而且这种病歪歪的人，他们说不定也怕过了病气。” 这法子倒也不是太损，林静漪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了。林静香过去欺她那么多年，她现在小小地收一下利息，应该不算过分吧。 “那巴豆从哪来？”林静漪问道。 “明天我去买，晚上回来后给你。”林子睿回道。 说完这事，两个人并肩往回走，半道上林子睿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今天是什么时候回家的？衍深兄中午一直在私塾门口等你呢，怎么劝他他都不肯跟我一起去吃饭，他也太死心眼了。要不是我吃完饭后给他带了几个包子，他下午能饿晕过去。” “什么死心眼啊，别这么说他。”林静漪不满他的用词。 这事也怪她，她早上要是不说那句话，宋衍深也不会一直等她了。主要是林静漪没想到宋衍深会这么注重这件事，心里酸酸甜甜的。 “行吧，你就护着他吧，还没嫁出去呢，这胳膊肘就往外拐了。”林子睿揶揄道。 “你这话不对，我胳膊肘就没向着你过。”林静漪开玩笑道。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家，林静音看见她哥和林静漪错开时间回来，心里有点苦涩，猜想林静漪是不是又去见宋衍深了，而她哥是不是在帮他们打掩护。 如果当初落水之人是她该多好，那她是不是就能和宋衍深有了这段缘。 可惜这世上之事，从来没有如果。 第233章 特意拦人 翌日，林子睿走之前，还特意跟林静漪叮嘱一声：“今天没巴豆，她要是还想出去的话，你就先想法子把人拦着。” “我知道了，保证不让她跨出村口一步。”林静漪说道。 林子睿走后，林静漪看着院子里晒的衣裳，里面就有林静香那身小雏菊的，她见四下无人，便接了点水，把已经晒干的衣裳又打湿了。 桃红的那身想必林静香不会再穿了，那林静香现在就只有两身可以穿出去见钱仲恺的衣裳，一身是小雏菊的，一身是昨天新买的。 林静漪先弄湿小雏菊的，如果林静香一会要出去见人，她就再找机会弄湿林静香身上那套衣裳。 这样就能把人给留在家里吧。 等林老爷子他们都去田里干活后，林静香跟钱氏说了些什么，就准备往外走。 “静香姐，你这是准备去哪啊？”林静漪叫住了她，问道。 “不去哪，随便走走。”林静香又想起昨晚林静漪说的那句意味深长的话，现下被她问到，心就漏跳了一拍。 “我可真羡慕静香姐啊，家里这么多活，静香姐还能出去闲逛。对了，静香姐昨天不是说要把从秦记买的衣裳脱下来借我观摩吗？我昨天晚上想了想，做衣裳这事确实不能故步自封，我的水平还不够高，要多学学才行。所以，能不能麻烦静香姐暂时将这身衣裳借我呢？”林静漪现在手里没水，林静香又是一副随时要走的样子，她只能找出这个借口。 虽然这么说有点自己打自己脸的意思，但是没办法，她和林静香就是两阵风，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所以她万万不能让林静香得势。 她要一直压倒林静香才行。 林静香现在就准备出门见钱少爷呢，怎么可能答应林静漪这个要求，但是这话又是她昨天自己说的，只能道：“我都穿在身上了，现在不方便脱，不如等晚上再拿给静漪妹妹。” “静香姐，你是不是怕我学会了做身一样的穿着比你好看，所以就不想借给我，故意找借口敷衍我呢？晚上黑灯瞎火的怎么看得清，还是白天好。”林静漪就是不松口，她突然觉得这种耍无赖的感觉好好啊。 林静漪一脸纯良地看着她，颇有一种你不依就不让你走的感觉。 林静香怀疑林静漪是不是察觉出了什么，可是林静漪这话里话外都是在围着衣裳说事，应该没有别的意思。 她此时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昨天嘴太快，要是不到林静漪跟前炫耀，现在也不会有这种事。她想找林老太太帮忙，可是林老太太又不在，她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钱氏。 “干嘛呢？拦着静香不让走啊，大清早的别没事找事啊。”钱氏气势汹汹地出来了。 “谁没事找事了，是静香姐昨天自己说要把身上的衣裳借我观摩的，结果现在出尔反尔又不认了。”林静漪一脸委屈，声音小小的，活像是被大房母女欺负了。 “就不认了，谁知道你拿了衣裳会不会故意把衣裳弄坏，我们信不过你的人品，所以昨晚说的话不作数了。”钱氏脸皮厚，仗着长辈的身份把林静漪的话堵了回去。 “那行吧，既然你们执意要做背信弃义的小人，我是拦不住的。”林静漪无奈道，转身回了房间，像是放弃了一般。 钱氏见状，得意地哼了一声，又让林静香赶紧走，别耽误了正事。 她骗钱氏，说昨天去镇上的时候帮了一个大娘的忙，那大娘中年丧夫晚年丧子，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因为她的帮忙，大娘非常感谢她，所以送了她一身衣裳当谢礼。 她今天还要去照顾大娘，说不定还能得点好东西。钱氏本来眼皮子就浅，觉得有便宜可沾，就让林静香去了。而且钱氏也没想到林静香是骗人的，毕竟衣裳是实打实的，当时林子源也在一旁帮腔作证，钱氏怎么可能会怀疑。 而且林静香还贼得很，说这天大的好事不能让林家其他几房的人知道了，免得其他人眼红想分一杯羹。所以钱氏现在就拦着林静漪，不让她从中作梗。 “娘，那我先走了。爷和奶那边，你帮我瞒着点，爷因为爹的事，本来就对咱们大房有意见，奶又是个大嘴巴，我怕她稍不注意就说出去了。”林静香临走前嘱咐道。 得了钱氏的保证后，林静香才放心地离开。 然而她一走，林静漪就从屋里出来，跟在林静香身后。 林静漪刚才只是假意回房，因为钱氏出来了，她就没法把衣裳从林静香身上扒下来，所以只能另想法子。 她倒要看看，她一路都跟着林静香，林静香还敢不敢去见钱仲恺。 “你跟着我做什么？”林静香也不是个傻子，身后跟这么大一个人都看不见。 “谁跟着你了，难道这条路只有你能走，别人都不行？”林静漪理直气壮地反问道。 林静香气结，继续往前走，结果都出村了，林静漪还在后面跟着，这下她不淡定了：“你能不能回去？这衣裳我明天白天给你，让你研究一整天行吗？” “静香姐你管得也太宽了吧，我现在有事要去镇上，为什么偏要让我回去啊？”林静漪无辜地问道。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去，偏偏等我出来了你才去？”林静香停下脚步，质问道。 “你之前还说只是随便走走呢，现在又变成去镇上了，你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啊？”林静漪也戳破她矛盾的地方，一针见血地问道。 林静香本就心虚，见状只能强撑着说道：“我走好了，我要回去了。” 这狗皮膏药一直跟着她，看来今天是去不成了，只能明日再去了。 这次林静漪没跟着她，而是站在原地看着林静香往回走回了林家村。林静漪也不想白出来一趟，她往路边上瞅瞅，捡了一捆树枝回去当柴烧。 而鸿章私塾那边，赵永珏正在跟宋衍深播报李霞柳毁容一事的最新进展：“衍深兄，李姑娘昨日跟伊人阁闹起来了，说是他家卖的脂粉有问题。” 第234章 或有内情 赵永珏说完后见宋衍深的眼神中有些许疑惑，便又补充了一句：“差点忘了你应该不知道伊人阁是什么地方，就是夫人小姐买胭脂水粉的铺子，我娘最爱用这家的香粉了。这次伊人阁的东西出了问题，我娘吓得不行，听到这事以后就赶紧把从伊人阁买的胭脂水粉都扔了，不敢再用了。” “果真是伊人阁的问题？”宋衍深的语气中有些不确定。 一家店铺能经营到一定的规模，东家肯定是有一定底蕴和能力的，按理说不会轻易出问题。尤其是胭脂水粉这种用在脸上的东西，制作时必定会更加小心才是，而且也不是只有李霞柳一个人从伊人阁买东西。 为什么之前没有人因为用了伊人阁的东西而出事，偏偏李霞柳用了就出事呢？而且李霞柳应该也不是第一次在伊人阁买东西了，以前从未出过事，唯独这次被毁容了。 而且这个时机，未免太巧了一点。 从一开始的落水，到现在的毁容，李霞柳经历的这两件事看起来像是意外。但撇开个人对李霞柳的成见，从局外人的角度来说，宋衍深觉得这两件事背后藏着满满的恶意。 第一次毁了姑娘的名誉，第二次毁了姑娘的容貌，这两件事叠加在一起，李霞柳的这辈子都完了。一环套着一环，有一种步步为营的感觉。 不知为何，宋衍深想到此处便突然打了个寒颤，心里有种莫名的情绪，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想法：会不会不是意外…… “李姑娘说她找郎中验过了，不是吃食的问题、不是中毒，也不是突然发疹子，一开始连病因都查不到她急得团团转，还是后来她丫鬟提了一嘴，说是小姐新换了一盒脂粉，还没用几天，脸上就突然红肿痛痒出脓包，她们就让郎中查那盒脂粉，里面果然加了能毁人容貌的东西。”赵永珏把听来的细节告诉宋衍深。 而后又继续分析道：“伊人阁在县里开了十来年，都是老店铺了，不可能做这种自砸招牌的事，但是李霞柳也不可能为了坑害伊人阁就故意毁自己的脸，这牺牲未免也太大了点。我感觉双方都没有做这事的必要啊，所以这事应该有蹊跷。” “既然伊人阁和李姑娘都没有动机，那就是第三方做的。这第三方要么是冲着伊人阁来的，是伊人阁的竞争对手，想要借此机会搞垮伊人阁；要么是冲着李姑娘去的，因为讨厌她所以想毁了她；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跟王家相关，王家或者是钟意王才鑫的人，想要甩开李姑娘，所以用了这种恶毒之策。”宋衍深一脸认真的表情，慢条斯理地分析道。 只有这三类人有动机，如果是李老爷的仇人想要报复李家，想必应该更会把矛头指向李锦荣这个李家长子，而不是李霞柳这个李家即将外嫁的闺女。 “衍深兄说得有理。但是这也太吓人了，一言不合就毁人家的脸，幸好衍深兄你跟李家没有关系了，不然若是李家得罪了人才被报复，你如果还没退亲，说不定也会跟着遭殃。”赵永珏心有余悸地说道，这件事让他有点毛骨悚然。 如果真的是被人害了，那加害之人城府颇深，他若碰上，都不一定是对手。 “夫子来了，不说了。”宋衍深用余光看到夫子进门了，便赶紧碰碰赵永珏的胳膊，让他别说了。 进来的是郭夫子，为人最是严苛，看不惯学子在班里嘻笑打闹。若是被他逮到没有温书，而是在说与四书五经无关的题外话，可能会被罚抄。 所以宋衍深和赵永珏两人立刻正襟危坐，手里拿着书，腰板挺得笔直。在郭夫子路过身边时，赵永珏还特意大声诵读。 另一边，钱氏看到林静香去而复返，还以为她漏带了什么东西，追问之下，却发现是林静漪从中作祟，心里那叫一个恨啊。 在钱氏心中，凡是阻碍她赚银子占便宜，都不是好东西。 所以在林静漪回来的时候，钱氏怒而冲上前：“死丫头，你是不是见不得我家静香好！一直跟着静香做什么，她去哪你就去哪，那她去死你去不去死啊？” 钱氏也是情急之下才说出这话，根本没来得及过脑子，连带着把自个闺女也骂进去了。 林静漪闻言，噗呲一笑，要多开心就有多开心：“大伯娘，静香姐要是有求死之意，我可能会劝她几句，但是绝对不会跟她一起。不过看在这稀疏的血缘关系上，我可能会在她坟前多给她烧点纸钱，让静香姐在下面吃好喝好，那些现在吃不到的东西，等她手里有了银子后，说不定在下面能享受到呢。 还有啊，那条路上也没有刻你们大房谁的名，又不是你们出钱修的路，大路朝天，凭什么我就不能走呢？静香姐自己要回来，跟我有什么关系？ 大伯娘你可不要乱甩锅，也就是我脾气好，被你冤枉了还能站在这好声好气地跟你说话，这要是换了一个人，指不定会怎么样呢，毕竟有些人不爱讲理，就爱讲拳头，你说是不是？” 要真让钱氏说，钱氏肯定要说不是！ 她说一句林静漪能顶嘴十句，而且句句都难听得要死，这也好意思说自己脾气好？ 但刚才是钱氏口误在先，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嘴，毕竟嘴皮子不如林静漪利落，只能说道：“别在这强词夺理，你心里想什么龌龊的事你自己知道，我懒得跟你多说，省得脏了我的嘴。” “大伯娘您随意。”林静漪无所谓地说道。 她回了房间后，也不像往常一样关门，就敞着门坐在一旁做布鞋，顺带关注一下林静香的动向。 “闺女，你今个还去不去了？”钱氏还想占便宜，觉得林静香今天再去一趟，说不定还能得身衣裳，这种好事谁会不要？所以表现得比林静香还急切。 “不去了，你没看见林静漪正盯着我吗？她一心想找我的茬，今天就算了吧。”林静香不情不愿地说道。 第235章 首次下药 林静香纵使决定今日不去镇上，也没有把身上的衣裳脱下来给林静漪研究。她还真以为林静漪是为了这身衣裳才跟她闹不痛快的，所以就想让林静漪求而不得，让林静漪看得到但是摸不到。 为了气林静漪，她还故意在三房门口时不时地转悠几圈，像是在全方位地显摆自己身上的衣裳，想从林静漪眼中看到艳羡的目光。 林静漪也是闲着无聊，同时也是为了不让林静香因为她今天的举动而起疑心，便配合林静香的小心思。 在林静香每一次来门前转悠时，她都用羡慕和渴望的目光看向林静香，眼睛死死地盯着林静香身上的衣裳，还时不时地叹一下气。 这下林静香的心里满足了，自认为已经报复了林静漪，而后便回屋躲懒去了。 林静漪今天闲着，便抓了抓林小风和许念深的学习，考核了他们一番，又问道：“静音最近有没有找你们学认字？” 当她在家时，林静音可能不好意思进屋里来，但是说不定会在外面找林小风他们，换个地方学习。 可是林小风说道：“没有，静音姐说她最近忙，认字这事就先缓缓，等她忙完了再说。” 行吧，看来是还没有完全走出来。林静漪也没再说什么，让两个小孩练字去了。 晚上，林静漪做好了一双鞋子，是林大成的尺码。她亲手把鞋子送给了林大成，在老父亲面前刷了一波好感度。 林子睿那边，因为一直都是和宋衍深同去同回，所以他去药铺买巴豆粉，也没法瞒着宋衍深。 可是他又不方便跟宋衍深说实情，难道让他说买巴豆粉是为了让林静香拉肚子吗，这让宋衍深怎么想静漪妹妹，会不会觉得静漪妹妹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 所以在宋衍深问他为何要买巴豆粉时，林子睿只能红着脸说道：“我近日出恭有些不太顺畅，所以……” 宋衍深闻言，也有些后悔不该有此一问，尴尬地说道：“子睿要多喝水才是。” “我记下了。”林子睿深感丢人，低声说道。 所以当林子睿回去后，把巴豆粉递给林静漪时就像甩炸药包一样，恨不得即刻脱手，小声嘱咐道：“静漪妹妹可要收好，别让小风和念深误食此物。” “我知道了。”就是小小的一包药粉，林静漪顺手把它塞荷包里，没往别的地方放。 这种东西还是随身带着比较安心。 翌日，林静漪一直在找下药的机会，等钱氏出去洗衣裳，林老太太出去遛弯的时候，林静漪偷偷潜入灶房，把巴豆粉下在茶壶里。 大热天里，从林家村走到镇上，这么长的路肯定会口渴，如果林静香要去镇上，一定会来喝水，所以下在水壶里应该是最保险的。 但是在往水壶里倒药粉的时候，林静漪有些迟疑，因为她不知道该下多少剂量。这巴豆粉也算是一味药材，如果过量食用，说不定会出事，她不敢冒这个险。 都怪她昨天忘记问林子睿用量了，当时她被林子睿那紧张的情绪所感染，她自己也紧张兮兮的，关键的事项都没问。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林静漪没敢多下，只往水里倒了指甲盖大小的量，而后便把药包收拾好，偷偷地出去了。 然后林静漪就一直盯着林静香，看她何时去喝水，如果今天林静香不准备出门的话，林静漪就要把那壶水倒掉，以免被林家其他人误饮。 好在林静漪没有等多久，不一会就看见林静香去灶房提水了。 林静香可能也怕林静漪今天还跟着她坏她的事，所以也在观察林静漪，到底还是有些沉不住气，先问道：“静漪妹妹，今天可要研究我这身衣裳？” “今天看你穿这身衣裳吧，感觉也就那么回事，好像也不是太好看，所以我就不研究了，多谢静香姐的好意。”林静漪脸上带着浅笑，慢悠悠地说道。 “静漪妹妹何必如此嘴硬，昨天也不知道是谁死活拉着我不让我走呢。”林静香也没被气到，她觉得林静漪就是在逞强，因为得不到所以就诋毁。 “我知道，实话总是不好听的，很多人都听不得实话。既然静香姐自认是美的，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林静漪懒懒地说道，不想多费口舌。 可是林静香心想，秦记的衣裳怎么可能不好看，她底气十足，根本不把林静漪的话当回事。这番试探过后，她见林静漪没有阻拦的意图，便赶紧走了，生怕林静漪一时反悔又要跟着她。 其实林静漪真没说错，林静香如今的肤色不如以往什么活都不干的时候白，所以她穿鹅黄的衣裳，不仅不显得她活泼青葱白嫩，反而衬得她有些黑。不过衣裳的版型还是很显身材的，所以一整套搭配下来就勉勉强强吧，如果要让林静漪给分的话，也就是刚及格的样子。 但林静漪此时没心情去管林静香的衣裳，她只是在想，也不知道巴豆粉的药效快不快，林静香喝了加了巴豆粉的水，现在就出发，不会在半道上就拉肚子吧，这也太糗了。 不过林静香没有拉在半道上，药效比林静漪预估的时间来得更晚一些，但是时机却是卡得刚刚好。 因为今日的衣裳为林静香增色不少，至少没有像那身桃红的那么辣眼睛。刚巧钱仲恺又因为找不到林静漪而火大，所以见到林静香之后，也给了她一个好脸色，带她去酒楼吃饭了。 找不到正主，身边就先放一个赝品，聊胜于无嘛。 这次没有林子源跟着，林静香也有点紧张，但随着周定安几人一杯又一杯地灌她酒，紧张的心情在酒精的刺激下也逐渐消失了。 喝到一半时，林静香脸颊绯红醉眼朦胧，眼眸中仿佛带着雾气。 酒是色媒人，钱仲恺看着她，心里头那点不可言说的想法就蠢蠢欲动了，他拍拍自己的大腿：“静香，坐过来。” 林静香有些醉了，反应的速度也慢了些，她还没想好能不能这样做时，她的腿就先脑子一步，迈了过去，坐在了钱仲恺的大腿上。 第236章 羞愤欲绝 周定安几人见状，就开始起哄：“静香，快敬钱哥一杯酒，今天你要是把钱哥给哄高兴了，伊人阁的东西随你挑。” “不能用手，要用嘴喂！”刘立阳也跟着闹腾。 青楼女子跟良家女子最大的不同就是，前者被调戏时，都是欲推还就，后者则是真的羞怯，那种脸颊通红紧张害羞的情绪，才是最勾人的。这是青楼的姑娘从来都学不会的，毕竟都被千人枕万人骑了，哪有黄花闺女带劲。 所以钱仲恺这群人，很乐意逗弄调戏林静香。 林静香还从未做过如此大尺度的事情，酒杯磨磨蹭蹭地放在嘴边，犹豫不决地喝了一口酒，酒都在腮帮子里温热了，还没有想好要不要低下头…… 她坐在钱仲恺的大腿上，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林静香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好快，同时也觉得自己的肚子有点不舒服。但是她没当回事，只以为是喝了太多的酒所以有点受不了。 她还在纠结，若是嘴对嘴喂酒，她的清白可真的就没有了。她低头看见了钱仲恺束发的金冠，就在那一瞬间，她突然坚定了信念。 荣华富贵，她来了…… 林静香慢慢低下了头，周定安那群人叫得更大声了，在这些人声音的掩盖之下，有一声气流的闷响。 没有人听见声音，但是林静香的身子僵硬了一下，随后臭味就在房间内蔓延开来。 “怎么突然这么臭？”周定安先嚷嚷道。 他话音刚落，林静香又“噗”了一声。 “谁放屁了？” “不是我！” 林静香不打自招，一边拼命摆手表示不是自己，一边臭屁放个不停。 “下去下去！”钱仲恺不耐烦地把人从他腿上推下去。 刚才的暧昧迷乱的气氛在臭味之下消失殆尽，林静香这次真的是脸红得要滴血，她站在那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时她心里有一丝丝后悔，她应该跟林子源一块来的，这样至少能有个人帮她解围。 不像现在，孤立无援，四个男子看她一个人的笑话。 见林静香羞愤地哭了，刘立阳心最软，打圆场道：“算了算了，我去把窗户开开，等味散了继续吃饭。” “我去开！”林静香忙不迭地说道。 本来事情到这就能告一段落了，但是林静香控制不住自己的肠胃，她一边往窗边走，还一边放臭屁，肚子有些疼，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肠胃的蠕动，突然间感觉更猛烈了一些，林静香夹紧了腿想要把这次的屁憋回去，别再丢人了。 可是这次放出来的不是一个屁，而是…… “啊！”林静香尖叫了一声，然后飞快得跑出去了。 “她怎么了？”刘立阳不解地问道，“好端端地叫什么叫，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怎么她了。” 周定安眼睛尖，在林静香跑出去时，他看到林静香衣裳后面那个地方有一处颜色更深，应该是湿了。 “拉了。”周定安说完这两个字以后，狂笑不止。 他活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么好笑的事。一个姑娘，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拉裤裆上了，简直是闻所未闻世间罕见。 钱仲恺也又笑又骂：“这林子源兄妹俩真是没一个成事的，这种事也搞得出来。” “钱哥，那妞没拉你腿上吧。”刘立阳在一边看好戏。 “滚一边去！”钱仲恺踹了他一脚，而后不耐地说道，“真是晦气，不吃了。” 闻着都臭，还吃个鬼啊。 于是一行四人下了楼，从掌柜身边路过时，刘立阳代替他钱哥说了一句：“记账啊。” “钱少爷慢走，几位爷慢走！”掌柜恭恭敬敬地说道，但是绝口不提“下次再来”这四个字。 而林静香那边，她一边飞奔一边控制不住地往外拉，在茅厕里蹲了起，起了蹲，每次都是还没走出茅厕，肚子就又开始疼了…… 她在茅厕里蹲得腿都酸了，感觉都快把一个月之前吃的饭都拉出来，这才终于好了。 事到如今，她哪里还有脸面回去见钱少爷他们，只能自个晃着两条软成面条的腿，一步一步地挪回去。 而林家村那边，过了中午还没见林静香回来，林静漪不得不怀疑巴豆粉是不是没奏效，她是不是放少了？ 就当林静漪想着下次应该多放一点巴豆粉时，她看见林静香哭着回来了。 “静香你是不是掉粪坑里了，怎么这么臭？”赵氏大声嚷嚷道。 “没有！”林静香带着哭腔反驳道，连四伯娘都不喊了。 林静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从林静香这个样子来看，应该是丢人丢大发了。 “静香啊，你这是怎么了，快进去换身衣裳。”钱氏听见外面的声音，急忙从床上下来，把林静香往屋里领，不让她在外面丢人。 但当她看到林静香身后的湿处时，也不得不怀疑林静香是不是沾到粪了。不过她是亲娘，不会说让自个闺女下不来台的话，只是稍微后退两步，拽着林静香胳膊的那只手也不自觉地松开了。 林静香羞愤欲绝，见林静漪还直愣愣地看着她，以为林静漪在看她的笑话，便嘲林静漪吼去：“你看什么看！走开！” 林静漪也不想站在院子里闻臭，听话地走了。她回到屋里，林小风好奇地打听道：“姐，静香姐咋啦？” “没咋，就是拉肚子了。”林静漪平淡地说道。 晚上林子睿回来后，林静漪把今天的成果汇报给他，随后又问道：“子睿哥，明天还下不下药？” “你跟我来。”林子睿带着林静漪出门，在院子外面绕了一圈，最后蹲在一个窗户下面。 “这是？”林静漪好奇地问道。 他们就在自家院子外面，这窗户应该是哪个人房间里的。 “是林子源的屋子。当年盖新房时，奶说林子源要念书，屋里必须亮堂，所以就多给他开了一扇窗户。刚才我见林静香去林子源屋里了，咱们在这听一会，估计就知道白天林静香到底发生啥事了。”林子睿小声说道。 林静香在这家里，遇到事了也只能和林子源商量，所以在这蹲着，应该能听到不少消息。 第237章 第二人选 夏天蚊虫最多，林静漪蹲在墙边，还没听到里面的人吭声呢，倒是先听到了蚊子在她耳边嗡嗡嗡地叫。 她也不敢打蚊子，怕弄出声响引起林静香和林子源的注意，只能用手在空中挥挥，，争取把蚊子赶跑，心想这活真是累人啊，要不然她溜吧，留林子睿一个人在这听，听到了什么回去跟她说一声就行。 这主意貌似有点不仗义啊，林静漪在心里傻乐了一下。在她还在纠结要不要跟林子睿说的时候，里面的人开始谈话了。 “哥，你说的那事估计是不成了，钱少爷可能看不上我了。”林静香弱弱地说道。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听娘说了，你今天回来的时候比较……狼狈？”林子源在他匮乏的词汇库里搜索一番，终于找出一个不那么伤人自尊心的形容词。 当时钱氏跟林子源说的原话是：也不知道你妹妹今天是不是去给那老太太端屎端尿了，回来的时候一身臭味，静香还哭了，估计是委屈得不行。也是，她在家里被我从小宠到大，从没干过这种脏兮兮的活。想从老太太那抠银子还怪难的，都为老太太做到这份上了，以后死了不得把全部身家给静香啊。 林子源当时心想，他娘还挺好骗的，林静香这一听就是出事了，他娘不仅不问原因，还自动为林静香找好了理由。他也没怎么接话，随便说了两句敷衍了一下，然后就把人请出去了。 他现在听到林静香这么说，心里闪过无数种可能，钱仲恺那群人再损，也不至于这么侮辱一个姑娘吧。 “我、我……我说不出口，反正我今天是丢人丢大发了。”林静香有些难以启齿，她一回想起自己今天的丑状，就恨不得蒙面自杀。 “你说不出口你来找我干什么？”林子源有些不耐烦，看样子不是钱仲恺为难她了，而是她自己搞出来的事。 这能搞出什么事，总不至于跟个一两岁的小崽子似的，在屋里尿裤子了吧？林子源有些不以为然，觉得可能就是一件小事，但是姑娘家脸皮薄，所以把芝麻大点小事当成大事了，所以忧心忡忡的。 他自以为已经把事情理顺了，便道：“是不是因为今天我没去，你有点紧张啊？不要紧，等过几天我找个借口陪你一起去，爷爷怕我乱花钱，最近管我管得比较紧，他不松口我都出不去。你跟钱少爷都见了好几次了，再加把力争取把钱少爷拿下！只有成了钱少爷的人，以后在昌平镇你横着走都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人能给你气受！” “不是这个原因，钱少爷不可能再看上我了，我今天在钱少爷腿上……放屁了。”林静香努力了好久，终于突破心里的羞耻，把那两个字说出来了。 都怪她着什么急，偏要今天抢着去，如果是明天或者后天去，是不是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也怪林静漪，她昨天明明什么事都没有，肚子也不疼，如果林静漪昨天不拦她，她肯定也不会在钱少爷面前丢人。 怪别人比怪自己更能让人心里舒坦，所以林静香就把这事归罪于林静漪，心里恨毒了她。 “你怎么能干如此不雅的事？”林子源这下傻眼了，他没想到真相不是芝麻大点的小事，而是捅破了天的大事。 那些青楼里的姑娘，据说为了讨客人欢心，专门用花瓣泡澡，连出的汗都是香的，钱少爷从来只在香粉堆里待，怎么可能会再待见一个放了臭屁熏了一屋子的人。 这下完了，他没指望了。 林子源在屋里焦躁地走来走去，直直地盯着林静香的脸，看得林静香胆战心惊的。 她赶紧解释道：“哥，我也不想这样的，但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肚子痛了，在钱少爷面前做出那种事。哥，这事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她用期冀的目光看向林子源，林静香虽然嘴里说着自己完了没救了，但是心里还是想再挣扎一下，万一又成了呢？ “让我想想。”林子源看着面前之人的相貌，他倏的一下想起那天刘立阳跟他说的话。 钱少爷在找一个姑娘，那姑娘长得跟林静香像，但是比林静香好看。 能让钱仲恺这么费心思去找的姑娘，一定是钱仲恺的心头好。按理说像林静香这种姿色，能被钱仲恺看上的可能性应该不大，但是偏偏钱仲恺就是对林静香感兴趣了，应该是拖了那个姑娘的福。 如果他能帮钱仲恺找到那个姑娘，是不是就能继续搭上钱仲恺这条大船了？ 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人的面貌，跟林静香很像，但是比林静香漂亮多了，而且又冷又傲气。 “哥，你想好没？”林静香在寂静的氛围中觉得有点不适，便出声打破了沉默。 “你先回去吧，这不是小事，得从长计议。”林子源敷衍道。他已经有了第二人选，就不想再搭理林静香了。 林静香还以为她哥在为了她的事劳心劳力呢，乖乖地出去了，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弃子。 而在外面偷听的林静漪和林子睿两人，一听林静香出去了，他俩也赶紧离开。 走了有一段距离，林静漪动了动蹲麻了的腿，想到刚才听见的事，好奇地问林子睿：“子睿哥，要是有姑娘在你面前放屁，你还会喜欢她吗？” “别那我打趣啊，钱仲恺对林静香本来也谈不上喜欢吧。”林子睿一针见血地说道。 当事人不在他面前，林子睿也不在乎说的话是不是伤人，他觉得钱仲恺就是把林静香当成了一个小玩意，心情好的时候逗弄一下，心情不好的话就一脚踹开，连尊重都没有，何谈喜欢呢。 “那咱们这事是不是成了？林静香在钱仲恺面前出了丑，估计也入不了他的眼了，咱们也不用担心林静香得势以后会回来报复。”林静漪问道。 切断了林静香的青云路，她再也变不成地头蛇的附属物了。只能当一条小蚯蚓，一辈子在泥里挣扎。 第238章 盛大开业 “这事多亏了静漪妹妹的帮忙，如果不是你下药，咱们也看不到如今这大好局面。”林子睿笑道。 也别说他不仁义，这件事如果他不先下手为强，那么到时候吃亏的就是他了。而且林子源把亲妹妹送到钱仲恺那种烂人手里，本来就不对。从长远来看，他也算是帮林静香了。 “可别夸我了，我今天都担心死了，她出去之后一直没回来，我还以为是我下的剂量不够，还准备明天多下一点呢，没想到阴差阳错的，没把她留在家里，反而让她在钱仲恺面前出了个大丑。”林静漪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也不知道是她的运气太好，还是林静香的运气太坏。 “回吧，在外面都快被蚊子咬死了。”林子睿挠了挠手背。 他刚才在墙边蹲着，听得太投入了，连蚊子在叮他都没感觉到。 林静漪点了点头，两个人岔开时间回去了。 这件事情解决了，林静漪觉得心里猛一轻松，再加上手边也没有其他的活计也做，她就开始给李氏做衣裳了。她娘亲一年到头都在忙，她给这个做衣裳给那个做衣裳的，也该给李氏做一身了，表表孝心。 她做衣裳的时候，还时不时地想起林静香在钱仲恺面前出丑的事，她觉得林静香肯定不是只放了屁，当时林静香回来的时候，身上那处印子，像是从内湿到外又干涸的样子，说不定还拉稀了。 都这样了，要是钱仲恺还能接受林静香，那可真的是真爱了。 估计是因为在钱仲恺面前出丑的事，林静香今日沉默得很，一天到晚都待在屋里，除了吃饭就不出房门一步。林静漪无意间扫了她一眼，看着很消沉。 也是，对于林静香来说，明明荣华富贵就要眼前了，却又从她的手中滑走了。 林静香虽然不出来蹦哒了，但是林静漪发现，林子源今天尤其关注她，那种眼神让她觉得不太好受，莫名地有些抗拒。 难道林子源发现她在茶水里做手脚了？不应该啊，她下了巴豆粉的那壶水，林静香一出门，她就赶紧去灶房把剩下的给倒了，不太可能会被人发现啊。 把当时的细节回忆一遍，林静漪确定自己没有遗漏之处，收拾得都很干净，就不把这事放在心上了，爱看就看去呗，反正也不能掉一块肉。 翌日，就是奇轩阁开业的日子。因为刘立阳那事，林静漪本来有些不想去的，毕竟那么热闹的场合，说不定就会碰见钱仲恺那群人。 但是林静漪先前答应过吴瑛柔了，不好爽约，只能把自己化得更丑，大粗眉大黑痣都往脸上招呼，锅灰有多黑她的脸就有多黑，直到把自己化得丑绝人寰了，林静漪才放心出门。 她紧赶慢赶，终于赶上奇轩阁开业的时辰，她去的时候，铺子的伙计刚刚点燃鞭炮，噼里啪啦地响着，一些小孩在旁边又跳又笑，明明怕得不行，还要往前面凑。 她一眼就看到站在台阶上的吴瑛柔了，林静漪仗着身材小巧，从人群的最外围钻到最里面去，她没有上前，而是站在下面跟吴瑛柔挥了挥手。 吴瑛柔看见林静漪了，便用口型说了一声：“林姑娘好。” 鞭炮响完之后，一个蓄着胡子的中年男人就站出来说话了：“各位父老乡亲，在下是奇轩阁的掌柜吴建明，今日是奇轩阁开业的大好日子，铺子内的所有货物一律八折。且今日在奇轩阁付账最多的一人，所购货物全部免费，就算是我奇轩阁白送的。依次往下数，第二人可享五折优惠，第三人可享七折优惠。而前一百位付账的客人，不管消费多少，全都赠送一条绣帕。大家就算不买，也可以进来看看。” 他说完之后，另一个小厮推出一个架子，上面挂的全都是绣帕，一条一条地挂在上面，被风吹得左右摇摆，竟然有别样的美感，就像是大型的风铃一样。 一听前一百人都有赠品可以拿，围观的人一窝蜂地涌了进去，摩肩擦踵，最先进店里的人可能连转身的空间都没有。 林静漪没进去凑热闹，她这个小身板还不够人家挤一下的，万一别人前后夹击，可能会被挤成一张饼。 “林姑娘，我家小姐让我来请你。”绿芍拼命从人群中挤出来，在林静漪耳边小声地说道。 这间铺子后面还跟有一个小院子，绿芍带着林静漪绕了点路，从后面的小门进去了。 到了内室，林静漪把草帽拿下来当成扇子扇风，吴瑛柔见了她，表情有些无语：“你今天的妆尤其丑。” “越丑越好。”林静漪淡淡应道。 谁要是想对她咸猪手，一看见她这张脸说不定都没那心思了。 她跳过这个话题，主动问道：“前面的生意怎么样？” “反正人是挺多的，掏钱的多不多我就不知道了。但这么热闹的场景，我看着心里就高兴，给我一种盆满钵盈的感觉。”吴瑛柔心态很好，乐呵呵地说道。 前期那五十个背包就让她赚了一笔小钱，就算今天的生意不成，以后专走定制路线也可以。那些夫人小姐一见到她送的手提袋，都喜欢得不得了，只要能引起潮流，还怕她们不比着买吗？ 那群人她最了解不过，一个二个最好攀比，不怕她们不在奇轩阁花钱。 “你有谱就行，只是今天的人太多了，你一定要让伙计们维持好秩序，不要发生踩踏事件，万一人挤人出了事，那就太不吉利了。还有，人多的时候，难免会有些小偷小摸之人，一定要让人盯住，店里的东西别让人顺走。伙计们的态度一定要好，现在是客人多伙计少，忙不过来的时候难免会有些心烦，让他们稳定心情别对客人发火，不能刚开业就失了口碑。”林静漪提了几个需要注意的事项。 “绿芍，你听到没？”吴瑛柔看向自己的丫鬟，吩咐道，“你现在就去前面，把刚才林姑娘说的话一字不落地说给吴掌柜听，让他们都警醒着点，今个是开业第一天，可不能出事。” 第239章 被人迷晕 跟绿芍交代完以后，吴瑛柔又看向林静漪，笑着道：“还是林姑娘考虑得周全，不像我什么都不懂，就跟看热闹似的，跟着外面那些人一块乐呵，林姑娘若是男子，我肯定聘请你当奇轩阁的掌柜了。” 古代女子，少有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就算是吴瑛柔这样比较开明的人，自己开店可以，但不会亲自出面经营。 所以特意找了个掌柜，帮她解决绝大部分的事情。 林静漪心说她要是男子，她就去念书考科举了，才不在这费心费力地当一个小掌柜呢。 不过这也是吴瑛柔的好意夸奖，所以林静漪没说煞风景的话，只是道：“多谢吴小姐的好意了，不过我不当掌柜，也一样可以为奇轩阁出力。” “也是，奇轩阁的生意，还要靠林姑娘多多出点子才是，总不能卖完这一波后下一波就没得卖了，要月月出新物才行。”吴瑛柔一谈到生意，神色就认真起来。 “我必当竭尽全力。”林静漪保证道。 她还拿着分红呢，这不止是在为奇轩阁赚钱，也是在充实自己的荷包啊。 什么都可以不上心，唯独赚钱不行！ 两个人就着背包的设计一事谈了一会，谈完之后，林静漪就准备回去了。 今天她就是来走个过场，其他的也没她什么事，毕竟她既不能在人群里面当托，也不能在店铺里面当伙计招待客人。 而且奇轩阁只有等到晚上才统计营业额，林静漪也不可能等到那时候再回家。所以林静漪左思右想，准备一会去买点东西吃，然后就回家。 吴瑛柔今天的心思都在店铺上，所以也没有强留林静漪，两个人就此告别。 林静漪没让绿芍送，自己从小门那里出去了。 前面街上热闹得很，后门这里反而有些冷情，路中间不知被谁放了一块大石头，林静漪觉得有些挡路，就准备弯下腰把石头搬到路边去。 路中间放块石头，真是有够缺德的。马车进进出出，说不定会被硌到，有些小孩走路爱蹦哒还不看路，万一被石头绊倒摔一跤，轻则破皮流血，重则摔掉牙毁容，都是有可能的。 就当林静漪低下身子去搬石头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也没在意，以为是哪个街坊在走路。 就是因为她的不在意，才让身后之人轻而易举地一手勒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往她嘴上捂帕子。 她拼命挣扎，腿使劲往后面踹，手也往后面挠，想要抠那人的眼睛，可是鼻间却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 就在林静漪刚反应过来帕子上可能有蒙汗药的时候，她就失去了意识，晕了过去。 偷袭林静漪的那人把软趴趴的林静漪扶住，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手按上去之后有一丝丝刺痛，指间还有湿润的感觉，果然是被挠破了。 “指甲还挺利。”那人骂了一句，又往林静漪身上踹了一脚，像是在报复林静漪挠破了他的脖子。 林静漪晕了过去，也感觉不到疼痛，只有衣裳上面留了一个脚印。 那人背着林静漪，去如归客栈要了一间房。这是钱家亲戚开的客栈，钱仲恺若是要胡闹，一般都是在这里。不仅没有人打扰，客栈的掌柜还会帮忙掩盖。 那人把林静漪放到床上，就准备去私塾门口等钱仲恺，临出门前他又返回到床边，可能是怕药效不够厉害林静漪会中途醒来，就又找了根绳子把她的手脚绑起来了。 做完这些之后，他才放心出去。 其实药效真的不够厉害，那人走了差不多有小半个时辰吧，林静漪就悠悠醒来，脑子还有点晕，可能是蒙汗药的后遗症。 四周无人，这让林静漪稍稍安心了一些，这样就给了留了逃跑的余地。她没时间去思考到底是谁绑了她，为什么绑她，当务之急就是赶紧解开绳子逃出去。 她也不知道外面是不是有那人的同伙守着，所以也不敢喊，努力蠕动到床边，一半身子在床上，一半身子腾空，想要利用床板的那条棱把绳子磨开。 因为绳子绑得太紧了，她的手腕转都转不动，更别说硬崩开了。所以只能慢慢地磨开。 另一边，那人终于在鸿章私塾门口等到了钱仲恺。明日是私塾休沐的日子，所以今天只上半日的课，钱仲恺正准备跟哥几个去春风楼找几个姑娘去寻欢作乐，没成想一出门就被林子源拦住了。 钱仲恺一看到林子源，就想起昨天在雅间里又拉又放屁的林静香，顿时就有点反胃，他也是好久没遇到过这么恶心人的事了，所以对林子源也没有好语气：“找爷干嘛？” “我给钱少爷送了个人，那人现在就在如归客栈，保管钱少爷满意。”林子源跟个狗腿子似的，殷勤地说道。 “别是你妹妹吧，让你那妹妹有多远滚多远，爷一想到她就犯恶心。”钱仲恺不耐烦地说道。 “是我妹妹，但不是静香，而是另一个妹妹。”林子源说这话时，丝毫没有把堂妹迷晕送到男人身边的罪恶感。 “你妹妹还挺多，但都不行！歪瓜裂枣的，你以为爷是什么人都收的吗？”钱仲恺把人推开，大步往前走，明显是不想再谈这事。 他心想林子源这人可真够恶毒的，他自个虽然混蛋了些，但也都是祸祸别家的姑娘，从没想过伤害自家人。林子源倒好，一个妹妹不成又推另一个妹妹出来，这都不是心黑不黑的问题了，而是林子源根本没有心。 见到钱仲恺不怎么感兴趣，林子源有些着急了，他正想说林静漪比林静香好看多了，就听见刘立阳问他： “你跟乙班的林子睿是兄弟吧？你今日带过来的人，是你亲妹还是堂妹？” “我跟他是堂兄弟，带来的是堂妹！”林子源一见有转机，忙不迭地说道。 “你问这个做甚？你有兴趣啊？”钱仲恺好奇道。 “不是，我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之前林子睿的妹妹来过一次私塾，在门口等林子睿一起回家。当时见到她的学子都说她漂亮，咱们还说他们没见识呢。”刘立阳提醒道，“我是想着，要真漂亮的话，咱们去看看也行，钱哥你要是不想要，那我就……” 他说着，眼里露出色咪咪的光。 第240章 把人带来 “钱少爷，就去看一眼，我用我项上人头担保，我这妹妹长得绝对没话说，春风楼的头牌都比不上她。”林子源指天发誓，目光殷切地看着钱仲恺。 虽然目前对其最有兴趣的人是刘立阳，但是林子源反而看不上他，他还是更想抱钱仲恺的大腿。如果到最后实在是入不得钱仲恺的眼，那他退而求其次选择刘立阳。 毕竟刘立阳跟钱仲恺，在家世这方面，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呵，我倒要看看你这妹妹长得是什么天仙模样，居然能让你如此大放厥词。我把话先放这，如果长得不尽如人意，我就把你的头拧下来当凳子坐，你就给我等着吧。”因为林子源三番五次地劝说，钱仲恺也被激起了一丝兴趣。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姑娘，能比得上春风楼的头牌。 林子源听到此话，不仅没有害怕，反而大喜过望。他曾经跟着钱仲恺去过春风楼，楼里的头牌不过是衣裳穿得更露一些，身上的香粉更多一些，脸上的妆容更浓一些，抛开床上功夫不说，头牌长得确实不如林静漪。 如归客栈是钱仲恺的地盘，他也不用人带路，直接迈着嚣张的步伐过去了。 他们走后，宋衍深从鸿章私塾里走出来，先是跟赵永珏告别，然后拍了拍站在门口发呆的林子睿，问道：“你在看什么？这么入迷。” “我刚才看见林子源和钱仲恺一起，往那边走去了。”林子睿回过神，指了指钱仲恺那群人离开的方向。 他在想，林子源今天不会是来帮林静香求情的吧，林静香出了这么大的丑，不会还有翻盘的机会吧？ 不应该啊。 在林子睿看来，钱仲恺不是这么不讲究的人，他身边又不是只有林静香一个姑娘，不至于这么如饥似渴吧。 “林子源是不是又惹出什么事了？”宋衍深见林子睿的脸色不太好，略微有些担心地问道。 宋衍深都有经验了，但凡林子源跟钱仲恺搅和在一块，那绝对没好事。如果林子源闹出什么事，说不定还会牵扯到林静漪。 一想到这里，宋衍深就有些提心吊胆的。 家丑不可外扬啊，林子源往钱仲恺身边送女人这事，即使宋衍深是他好友。林子睿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他有些为难地看向宋衍深：“衍深兄，要不你先回去吧，我要跟过去看看。” “我与你同去。”宋衍深心中突然有种不妙的感觉，笃定地说道。 二人对视一眼，见宋衍深不是在开玩笑，林子睿只好允了，两个人一起跟了过去。 就在他们俩商量间，钱仲恺那群人已经走远了，林子睿连他们的背影都看不见了，看着前面的岔路口，林子睿有些犹豫不决，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 “走这边吧。”宋衍深遵从自己的直觉，指了个方向。 而如归客栈里面的林静漪，此时还在拼命地磨手上的绳子。她手上绑的是麻绳，她挣扎了这么久，绳子不仅没有被磨断，反而是她手腕被磨得鲜血淋漓。 疼，林静漪倒是不怕。但比起疼来说，看不到希望才是更让人绝望的。 林静漪咬着牙，不顾手腕上传来的疼痛，更用力地磨着绳子。屋里虽然没有闹钟，但是林静漪的时间概念也不差，她能感觉到应该过去好久了。 时间流逝一秒，她的危险就增大一分。绑她的人说不定下一秒就过来了。 倏然间，林静漪听见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似是在朝这边走来，而且还不是单一的脚步声，听着零零散散的，至少有两个人。 “天啊……”林静漪感慨了一下自己这糟糕的运气，刚才还说多在这里呆一秒就多一分危险，现在那些人就来了。 刀都架在脖子上了，林静漪选择装晕。别的先不说，至少要先降低绑匪的警惕，她还晕着，绑匪说话做事自然就不太会顾忌到她，她可以先从他们的对话中摸摸底。 于是林静漪又挪回了床中央，把袖子往下甩甩，遮住手腕上的伤痕。 “钱少爷，就在这里。”林子源领着他们进了房间。 林静漪一秒就听出是林子源的声音了，她千算万算，都没算到绑她的人居然是林子源。再往上数两辈，他俩还是一个祖宗呢，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这么害她。 她在心里把林子源骂了无数遍，如果诅咒可以成功的话，那么林子源现在已经七窍流血死无全尸了。 “就这？”钱仲恺推门而入，在门口随意地扫了一眼，床上那人穿了一身麻灰色的衣裳，躺在穿上就跟个平板似的，就像是床板加厚了一层。 光从身材来说，钱仲恺就觉得不行。 又是个穿男装的，刘立阳一看到这人，就想到几天前见到的那个姑娘，他心想自己跟女扮男装的姑娘还挺有缘分的。 于是他饶有兴趣地走上前，准备仔细看看床上那人长什么模样，结果看一眼就被吓回来了。 “林子源你耍爷玩呢是吧？就这种货色也敢往我们跟前带，信不信小爷把你扔男人堆里找两个汉子伺候你？”刘立阳怒了，这人长的多看一眼多嫌辣眼睛。 还有脸跟春风楼的头牌比，依他看连春风楼的龟公都不如。 林静漪在心里狂笑，她现在居然也有点苦中作乐的心情，她脸上这个丑妆在关键时刻还真是给力啊。 “我看看！”周定安凑了过来，然而下一句就是，“林子源你这妹妹是母猴子生的吧？” 钱仲恺也在一旁挖苦刘立阳：“你刚刚不是还说想上吗，人就在这，你倒是去啊！” “不是，她往脸上抹东西了，她实际上不长这样，你们别着急，我这就用水把她的脸擦干净！”林子源慌里慌张地解释道。 他先前一路悄悄跟着林静漪，找到机会就把人迷晕了，所以没来得及弄掉她脸上的东西。现在被钱仲恺他们提醒了，林子源才意识到这东西有多碍眼。 他怕这几个少爷等不及，也没让小二送水上来，直接用桌子上的茶水往林静漪脸上倒，用袖子擦了擦。 第242章 跳窗逃走 “你是谁？我怎么在这里？”林静漪没想到自己被发现得这么快，只能赶紧装傻，挤出了几滴眼泪，柔柔弱弱地说道。 钱仲恺没理会林静漪的问题，而是道：“醒了也好，不然硬邦邦地躺在床上，跟个尸体似的，做起来不痛快。” 做你个头！ 林静漪在心里骂了一句，表面上却依旧无辜懵懂地问道：“能放我走吗？” 她不吵也不闹，乖乖地坐在那里，问话的语气像是一个天真不知世事的孩童，没有丝毫攻击力。钱仲恺没想到在林静漪清冷的外表下，会是这么一个反差的性格，即将要染指这样一个姑娘，他的心里更加亢奋。 就像是给一张白纸泼上墨水，任由他摆弄发挥。 他怎么也想不到，他眼中天真懵懂的林静漪，此刻正在心里口吐芬芳骂他八辈祖宗。 “林子源是什么家境我也略知一二，跟了我，绝不会亏待你。我房中未曾有人，你今日乖乖的，我就纳你做我第一个妾。只要你听话，什么我都给你。”钱仲恺脱下鞋子上了床，慢慢地往林静漪的方向挪去。 林静漪一边往后面躲，一边跟他周旋：“我宁愿死也不当妾。” “野心还挺大。”钱仲恺低笑一声，“你若是千金小姐，我上门求娶也未尝不可，但你这身份，着实入不了我娘的眼。你放心，即使是当妾，你也是我最宠爱的那一个。” 林静漪在心里计算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等钱仲恺欺身上前时，林静漪突然飞起一脚踹到钱仲恺的下身。 她将这一脚命名为：断子绝孙脚。 而后趁着钱仲恺还没反应过来，林静漪又抓着他的头发，使劲往床沿上磕了几下。 一时间钱仲恺被磕得晕头转向，搞不清楚自己是头更疼一些，还是下面更疼一些。 “你竟然敢……”钱仲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人，太疼了，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林静漪见他竟然还能说话，又用两根手指火速往钱仲恺的眼睛插去。钱仲恺没想到这娇滴滴的小姑娘竟然这么狠，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头偏到一边去。 然而插眼睛只是林静漪的假动作，她就是用这个动作迷惑钱仲恺，趁他闭眼睛的时候，一拳捅向他的胃部，这是人身体上最软最柔弱的地方。如果力度够大，一拳把人打得胃出血晕过去也是有可能的。 她之所以打这里，是因为她不敢把钱仲恺弄瞎。要真把人弄瞎了，这可就是死仇了。 钱仲恺觉得自己的手都用不过来了，他现在是哪哪都疼，想捂着胃都分不出手。 趁着钱仲恺毫无还手之力，林静漪赶紧下床，准备逃走。 “你别走……”钱仲恺还从没在女人身上吃过这么大的亏，他想拉住林静漪，还准备让楼下的人拦住她，“来人啊！” “来你个头啊来，我看你是欠揍！”林静漪赶紧扯床上的被子蒙在钱仲恺的头上，阻隔他的声音。 她在房间里瞅了一圈，都没找到趁手的武器，只能用凳子往钱仲恺身上砸了一下，嘴里还道：“你也别怪我，要怪就怪林子源，他早就看你不顺眼了，所以求我帮他揍你一顿，出一出他天天被你使唤的气。他还说，郭夫子那事如果不是你让他背锅，他现在也不可能被私塾赶出去，日日在田里干活，连书都没得读。是你害了他的一生，他本来准备让林静香来做这件事，打算等你把她拐上床时，再折了你的子孙根，要让你尝尝余生无望是什么滋味，但没想到中途出了事，临时换我上场。钱少爷，别怪我！”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林静漪手里的凳子刚好甩到钱仲恺的头上，她就是怕把人打死，所以才隔着被子砸人的。 不过这木凳子的威力是真的大，隔着被子还能把人砸晕。看着钱仲恺倒下去，林静漪才有些许的安心。 就算她事后会被钱仲恺找麻烦，她也要先坑林子源一顿。 不是想抱钱仲恺的大腿吗，不是想卖了她跟着钱仲恺吃香喝辣吗？她偏偏不如林子源的意，钱仲恺若是因为挨揍一事恨她，那她就要让钱仲恺加倍恨林子源。 林子源想得到的，通通都得不到，她要让林子源知道什么是自食恶果！ 林静漪赶紧整理好身上的衣裳，她怕外面还有同伙，所以不敢推门出去。 屋里有个窗户，林静漪推开窗户，发现自己在二楼，她立刻对自己所处的位置有了一个大概的推测，这里应该是客栈吧。 她低头往下看，二楼距离地面大概两三米的样子，从窗户下去应该是街的背面，此时是正午，大家可能都在家里吃饭休息，下面没什么人。 林静漪想了想，决定拼一把，便把床上的床单被被罩都扯下来撕成条系在一起，一头绑在窗沿，一边绑在自己腰上，在心里默念了一句“老天保佑”，就要翻身下去。 离地差不多两米高的地方有个棚子，林静漪准备先踩上去，她刚站定，就听见有人叫她： “静漪！” “你怎么在这？”林静漪又惊又喜，她一开始还以为是钱仲恺的同伙把她堵住了，没想到来人居然是宋衍深，她心里顿时安定下来，“先不说这么多了，你快在下面接住我。” 宋衍深也是在客栈前面等得不耐烦了，所以往后面走走，看是不是还有小门能进去。他始终觉得钱仲恺大中午的不去吃饭，而是在客栈里待着绝对有问题，他迫切地想要弄清楚原因，没想到居然是因为林静漪。 在看到林静漪的那一刹那，宋衍深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幸好他遵从了心底的声音，留在了这里。 万幸啊，不然他一定会后悔莫及。 “你小心点，跳吧，我一定接住你。”宋衍深不敢把心里的慌张情绪带到脸上，怕引起林静漪的恐慌，他尽力稳定自己的情绪，镇定地说道。 “我来了啊。”林静漪不敢耽误时间，她眼睛一闭心一横，豁出去了！ 反正才两米高，就算是宋衍深没接住她，最多也不过是骨折而已，她不怕。 第243章 安全逃脱 虽然只有两米高的距离，但是林静漪在闭眼跳下来的过程中，感觉却被无限延伸，就像是被拉长的慢镜头一样，有一种奇妙的滞空感。 那一刻，她说不清是恐惧更多一些，还是无畏更多一些，只知道自己最后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嘶。”宋衍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的胳膊没事吧？”林静漪没有错过宋衍深脸上一闪而过的痛苦表情。 她这么重的人砸下去，少说也有八九十斤，宋衍深的胳膊又不是钢筋铁臂，肯定被她砸伤了。 林静漪的脚一挨到地面，就忙不迭地把宋衍深的衣裳袖子撸上去，幸好没有看到骨头变形这么吓人的场景：“有多疼？你感受一下，是骨头疼还是肉疼？试试手张开再握拳，能使得上力吗？” 她发现现实生活和小说电视剧还是有很大的差别，电视剧里，如果女主从高处跌落下来被男主公主抱接住，两人一定会四目相对然后转圈圈，恨不得用八个机位来拍那一刻的唯美场景。 但是换到现实生活中，林静漪丝毫没有感受到被公主抱时的缱绻，只担心宋衍深有没有被砸伤。 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太没有女主命了，那么玛丽苏的场景在她这就被演绎得无比接地气。 “我真的没事，不用担心。”宋衍深带着不容置喙的力度将袖子扯下来，顺势牵过林静漪放在他胳膊上的那只手，“先离开这里，其他的稍后再说。” 宋衍深对镇上的地形比较熟悉，他避开了客栈的前门，带着林静漪穿过一条又一条小巷，最后安全出了城门。 一路上，林静漪心里反而有种异常的平静，今日经历了这么多惊心动魄的事情，她此时居然一点都不恐慌，她真是服了自己的心态。 她用一种仿佛置身事外的语气，跟宋衍深讲述她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揍了钱仲恺一顿，她丝毫不后悔，只有在说到林子源时，林静漪的语气才愤怒了起来。 “我真没想到林子源能狠毒成这样，我是刨了他家的祖坟还是杀了他爹娘啊，他居然能把我迷晕了送到钱仲恺的床上去！他给林静香拉皮条的时候还勉强讲究一个你情我愿，还知道让他们先喝点小酒吃几顿饭培养一下感情，轮到我了就直接迷晕，他是不是过奈何桥的时候没喝孟婆汤，所以这辈子跟上辈子一样又去做龟公了？本来我躲得好好的，钱仲恺虽然一直在找我但连我是谁都不知道，这下倒好，直接跑到他跟前去了……” 林静漪吐槽起来就没完没了，这还是顾忌着宋衍深在旁边，不然林静漪早就开始骂人模式了。 揍了钱仲恺是很爽，但是林静漪比较苦恼接下来该怎么办。 怕倒不是很怕，虽然钱仲恺有强迫良家妇女的前科，但是如果敢对她用同样的手段强取豪夺威逼利诱，那她也不怂，敲不响县衙外面的鸣冤鼓，她就去敲府城的，她就不信在镇上只手遮天的钱家还能把手遮到府城去。 实在不行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带走一个是一个，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看谁能横过谁。 不过这做法有点匪气，林静漪争取不让自己走到这一步。 宋衍深听完前因后果，对这种阴差阳错的事也有些无语，但他更发愁的是：“钱仲恺已经知道你是谁了，他在你这里吃了这么大的亏，肯定不会忍气吞声就此作罢，你……” “没事。”林静漪打断了他的话，“走一步看一步，我现在也不知道钱仲恺接下来要使出什么手段，不能见招拆招，与其现在疾病乱投医，不如等他出招了，我再想法子化解。钱仲恺的姐姐说到底，也不过是县丞的一个妾罢了，别忘了她上面还有一个正牌夫人呢，还是有人能治住她的。你若是方便的话，就帮我打听一下县丞正妻的事，看看能不能从她那里突破一下。” 不受宠的正妻和受宠的小妾，是天然对立的，如果有机会的话，正妻应该也很想拔掉小妾这根眼中钉肉中刺吧。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如果她手中底牌够多的话，应该能把县丞的正妻拉来做同盟吧。 如果光看林静漪现在这副侃侃而谈的自信模样，宋衍深绝对想不到就在半个时辰以前，林静漪经历了几件会让绝大多数姑娘都吓得痛哭流涕甚至绝望到想自杀的事。 被迷晕了，她冷静自持开始自救；面对意图侵犯她的人时，她稳如泰山伺机而动；跳窗逃跑时，她更是妙招频出毫无胆怯；事后梳理经过时，别的姑娘或许会哭哭啼啼得不知要如何是好，林静漪却连帮手都想好了。 宋衍深在心里感慨了一下，他的姑娘真是与众不同，强大到让他连安慰的机会都没有。 见林静漪看得这么开，宋衍深也不好再说那些丧气揭人伤疤的话，他只好说道：“我明日就去帮你打听，你以后自己出门要小心啊，这次是林子源迷晕你，没对你下狠手，用的也是最普通的迷药，如果你警惕性还这么低的话，下次就指不定是谁了，万一给你下那些脏药呢？” “我知道了，绝对不会有下次了。”林静漪乖乖地应道。 其实她自己也在反省，如果她防备意识再高一点，在林子源从背后摸上来时，她直接一个过肩摔把人甩地上砸晕，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了。 说到底还是她戒备心不强，不过也亏得林子源没给她喂春药，不然今天她和钱仲恺，总要有一个人，走不出那间客栈。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往前走，宋衍深突然停了下来，像是在回忆什么一般：“我好像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林静漪问道，她见宋衍深两手空空，便道，“书没拿？背包没拿？” “不是，我今天去私塾的时候就没带背包。昨日，我继母带来的那个妹妹说想看看背包是怎么做的，她也想做一个类似的。我本不想借她看，但她苦苦哀求，我不好拒绝只能借她，但说好了只借一天，我一会回去就将背包要回来。”宋衍深摇摇头，微微皱起眉头，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而后突然想到了，“我忘记等子睿兄了！” 第244章 告知爹娘 宋衍深和林子睿先前兵分两路，一路去跟踪林子源，一路在如归客栈外面守着。 结果宋衍深现在带着林静漪都快走到家了，林子睿可能还在镇上，他把林子睿抛下了，这样似乎不太好。 “你们分开之前说好在哪汇合了吗？子睿哥如果一直等不到你，他应该会主动回来吧？”林静漪不太确定地说道。 古代就是这点不好，联系不方便，时不时地就会错过。林子睿不会一个人在镇上等到天荒地老吧？ 宋衍深仔细回想一番，慢慢说道：“好像也没提汇合的事，我本来准备在城门口等他的。” “那不就结了，你们一没约时间，二没定地点，怎么可能能刚好遇到。咱们要不还是继续回吧，等子睿哥回家了，我替你跟他解释一下。”林静漪出了个主意。 “那也只能这样了。”宋衍深答应了。 因为他也不确定，他在客栈外面等的时候，林子睿是不是已经回去了。 快到林家村村口的时候，宋衍深突然停住了：“你先走吧，等过一会我再走。” 他考虑的跟周全，现在是下午，村口可能会有些大娘婶子坐在树下唠嗑，如果被她们看见他和林静漪同行，可能会被她们说些闲话。 他倒是无所谓，但他不想影响林静漪的名声，所以他打算和林静漪分开走。 “行吧。”林静漪也不是傻子，一听就明白宋衍深为什么这样做，心想他还挺谨慎细心的。 林静漪进村以后，果然被树下乘凉的几个婶子叫住，她们七嘴八舌地问道： “静漪你这是从哪回来啊？” “你又去镇上了？” “你在外面找的什么活啊这么赚钱，我看你家小风现在都吃胖了。” …… 这第二个问题完全可以回答第一个问题啊，林静漪觉得婶子们可能并不是很需要知道真正的答案，她们或许已经主观臆断出了答案，只是想让林静漪证明她们的想法罢了。 林静漪不是很想搭理她们，便装出难受的样子，柔弱无力地扶了下额头，弱弱地说道：“几位婶子，我刚才走了太远的路，日头太大晒得我头疼，我就先回去了。” 说罢，林静漪也不理她们的假意挽留，直接走人了。 她回到家，发现林子源和林子睿还没回来。她不知道钱仲恺的同伙发现他被打晕过去会有什么感受，但她知道要先将实情跟李氏和林大成说清楚，以免事后从别人嘴里听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传闻误会了她。 “小风，你去把爹娘叫回来，低调一点，别太引人注意。”林静漪实在是走路走累了，便偷偷懒使唤了一下林小风。 林小风很乐意替他姐跑腿，一边应一边往外跑。 两刻钟后，李氏跟林大成慌里慌张地回来了，他俩一路上都在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林静漪片刻都等不及，一回来就要跟他们说。 林老太太也在院子里，看见林大成还没到下工的时辰就回来了，没好气地骂了一声：“正事不干，偷懒倒是学得快。老三你越来越不像样了，你地里的活干完了吗你就回来？你自个的活干完了不能帮帮子源？你这也是当伯伯的样子？” “娘，我回来有事。”林大成讷讷地解释道。 “你有个屁事？我看你就是被你那死婆娘挑拨出懒筋了，以前你可从来不这样，你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偷懒，我倒要看看你地里今年的粮食能长成什么样。”林老太太见他顶嘴，语气更坏了。 “我家地里的粮食长什么样都不劳您老费心，您有这个闲工夫，不如亲自去帮大房的地浇浇水除除草。咱们已经分家了，三房是饱是饥都跟您无关。倒是林子源三天两头地往外跑，就那一亩地也不知道能长出几斤粮食来，您老说说，是西北风管饱还是东南风管饱啊？”林静漪毫不客气地反击道。 她现在真是烦死了一切站在林子源那边的人，本来林静漪的心情就不佳，偏偏林老太太还在那拼命找茬。 是嘴太欠，还是觉得林大成是个面团子好拿捏，就这么爱骂人一刻都停不下来？ 她要是现在手边有502胶水，她绝对要把林老太太的嘴巴黏上！ “我乖孙可比你能吃苦多了，现在天天都在地里干活，倒是你浪荡得不行，天天往外跑，两只眼睛看见一个勾一个，一点都不安分。”林老太太下意识地为林子源辩解。 “奶，你以前不都宣扬林子源是人上人，从不做这些低下的脏活累活吗，怎么现在能吃苦倒成了他的优点了？你终于承认林子源不是读书的料子，而是一个庄稼汉了，而且还是那种挥几下锄头就累得不行的娇弱软汉。”林静漪挑出了林老太太话里的矛盾点，进行尖锐地回击。 她不想跟林老太太没完没了地吵下去，说完了那番话以后，她就拽着李氏的胳膊回去了。林大成看看林老太太，又看看已经离开的李氏和林静漪，然后在林老太太的目光威胁下，跟着她们进了屋。 趁着林大成还没进屋，李氏不悦地小声道：“你奶的心啊，真是偏到没边了，林子源是侄子又不是儿子，他的田凭什么让你爹帮忙种啊，那到时候田里收的粮食是不是也让你爹帮忙吃啊？” 李氏话音刚落，林大成就进来了。李氏假意咳嗽两声，心想他应该没听见吧。 “爹娘你们坐，我有要事要跟你们说。”林静漪给他俩倒了水，然后让林小风跟许念深出去，在外面帮她把守，不让别人在外面偷听。 等林小风和许念深出去以后，林静漪才道：“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可能会出乎你们的意料。不对，是一定会出乎你们的意料，所以我先给你们提个醒，你们听完以后千万不要太激动。” “别废话了，你快说吧。你越这样搞我心里越害怕，你赶快长话短说，到底是什么事？”李氏心中忐忑不已，生怕林静漪说出什么令人心惊胆战的话。 实话实说，在林静漪铺垫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李氏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她家的小白菜，是不是被猪拱了，所以她闺女在说之前才铺垫了这么久。 第245章 李氏爆发 不过李氏很快就把这个想法打消了，因为她觉得林静漪不是这么没分寸的人，那种过度越界的事，林静漪应该不敢做。 李氏自认为刚才的猜想已经够惊人了，没料到林静漪接下来说的事，会直接打破她的认知底线。 林静漪认真且严肃地说道：“这事估计不能长话短说。” 而后便将发生的事挑挑拣拣，把能说的全都告诉李氏和林大成了。事情从她偶然听到林子源和林静香的谈话开始，到她打晕钱仲恺逃出来结束，中间省去了宋衍深在里面的作用，尽量做到了逻辑自洽。 其实就算有哪些小细节说不通也没关系，因为李氏和林大成根本关注不到，他们已经完全被林静漪说的事吓懵了。 是的，不是惊而是吓，他们谁都想不到，林子源竟然会如此不择手段做出这种事。李氏和林大成都是老实巴交的庄户人家，平时见到最多的，也不过是婆媳吵架夫妻互殴，一家人即使再不和，有天大的矛盾也只是多打几次架而已，像林子源这样，直接把堂妹迷晕了意图毁人清白，这种事他们想都不敢想。 他们以为林子源再坏，也不过是偷张田契，哪里能预料到他已经把罪恶之手伸向了林静漪。 林静漪说完后，屋里沉默了许久，没有人说话，只听得见彼此沉重的呼吸声。 “你说的这都是真的？”林大成打破了一室的寂静，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 不待林静漪回答，李氏当即就怒了：“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觉得静漪在骗你？你就这么相信你那个好侄子，你也不想想，静漪何苦用这种事来骗人？这事要是传出去，她就算是没被人那啥，别人都会说她闲话，她有必要拿自己的清誉来诬陷林子源吗？” “我不是……”嘴笨的林大成想解释。 但是李氏不依不饶地说道：“不是什么不是？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居然嫁到你们林家来。当初就是冲你老实本分才嫁过来的，没想到我这一辈子就毁在你的老实本分上了。以前吃的那么多苦遭的那么多罪，我都不跟你计较了，我就安慰自己这是苦尽甘来。可是结果呢？你大哥一家就是见不得我们好，看到静漪有本事了，就想毁了她！林子源那王八蛋居然做出这么下三滥的事，老娘这就去跟他拼命，谁都别想好过！” 李氏越说越激动，因为以夫为天这种根深蒂固的思想，之前李氏就算再气，也从来没有怪过林大成，偶尔向林静漪吐槽大房和林老太太，也都是背着林大成说的，不敢让他听见她在吐槽他的娘亲和大哥一家。 但这次，李氏实在是忍不住了，大房怎样欺她辱她骂她，她都能接受，但是动林静漪，那就绝对不行！ 所以她罕见的，骂了林大成。一个当爹的，听到这事第一反应不是为闺女做主，居然是去询问真假。这有什么好问的，连自己的亲闺女都不相信了？ “你跟大房那群人一样，都是喂不饱的白眼狼，我看静漪这些日子拿回来的肉都白给你吃了。林大成你别忘了，咱们现在的好日子是因为谁才有的，你要是还向着林子源他们，咱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李氏气得心口疼，她的眼睛在屋里扫了一圈，看看什么东西最趁手，适合打人。 等林子源回来了，她一定要把人揍一顿，不然难消她心头之恨。 “娘，你先冷静一下，别让外面的人听到了。”林静漪没想到李氏这么激动，同时心里又很是感动。 她娘居然能为她做到这一地步，有了这份伟大的母爱，林静漪觉得自己真没白到这世上走一趟。 这时，一直被骂林大成终于有说话的机会了：“我不是不信静漪，我是没想到，林子源竟然有胆子做出这事，这还是个人吗？” 他难以接受地摇摇头，以前他娘总说他大哥多好多好，结果他大哥在外面养了人，他娘又鼓吹林子源念书多厉害以后绝对是当大官的料，好像他多看林子源一眼，就是他祖上积德了一样。 但是林子源一次又一次打破他的下线，以前是骗人偷东西，这也没什么，毕竟村里也有这样的人，东家摸只鸡西家偷只狗的，所以林大成不算太惊讶。但是林子源对林静漪做的事，才真正让林大成心里发寒背后发冷。 林子源心里但凡念着一点血脉亲情，都不至于做出这种事。林大成这才真正意识到，三房在大房眼中，根本不是人，只是一个随手可用待价而沽的工具罢了。 三房的哪个人好用，大房就拿去用。以前是他好用，现在变成了林静漪。 看着一脸痛苦之色的林大成，林静漪心里也不好受。 有些时候，你已经站在陡峭的悬崖边上退无可退，你以为别人会放过你。可是没有，那人冷漠而无情地将你推下了悬崖。 想必林大成现在心里就是这个感受，他在这个家已经够忍让退步了，可是大房一家人却一而再再而三地逼他。 林静漪冷脸说道：“林子源不做人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现在之所以跟你们说这件事，是因为我打了钱仲恺，这事没法善了。 钱家是什么背景，我刚才也跟你们说过了，之后钱仲恺不是恨我恨得不行，想尽办法整治我，就是心有不甘还想得到我让我做他的小妾。但是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我都不可能低头。 咱家现在没有什么把柄可被人抓，除非钱家跟土匪似的跑咱们家来打砸，亦或是利用林子源来威胁林老太太，继而威胁咱们。如果林老太太以死相逼，我希望你们做好思想准备。” 其实句末的“你们”，林静漪只是想单指林大成而已，但她怕林大成听到后难堪，只好说是“你们”。 林老太太若是以死相逼，只能威胁到林大成，她和李氏根本不怵。 这么爱作妖的老太太，别说不可能舍得放弃自己的生命，就算是真死了，林静漪心里也只有解脱没有悲痛。 第246章 什么都敢 林大成不是傻子，林静漪话里若有似无的暗示他还是能听懂的。先是被婆娘骂，指着他的鼻子说这几十年嫁错了人，然后又被闺女暗示说不信任他，林大成这个七尺大汉，心里有多酸楚，只有他自己知道。 有那么一瞬间，林大成突然觉得，自己这半辈子好像活得太失败了一点，人到中年，才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抓住。 他知道自己现在要做一个抉择，如果选错了，可能后半辈子就会变成一个孤家寡人。 “静漪啊你放心，爹一定会站在你这边。”林大成的神色好像有几分衰颓，但是语气很坚定。 过去他已经错过一次了，所以他不能再错下去了。 “现在说得好听，可别到时候被你那个大侄子糊弄几句就昏了头。”李氏心里满意，但还是嘴硬道。 林大成坚决地摇摇头，袖子下的手紧握成拳头，笃定地说道：“不会的。” 纵使是天大的情分，也经不起这样消磨。林大成现在儿女双全家庭美满，闺女聪慧儿子机灵婆娘贴心，他绝不会因为林子源而去破坏自己的小家。 “爹，你能这样想，我真的很高兴。”那种父女情深的话林静漪也说不出来，主要是她对林大成真的没太多深厚情谊，只能憋出一句干巴巴的话。 要是让她怼人，她能连说半个小时不带重复，但要让她说煽情的话语，真的是太为难她了。 林静漪又道：“估计等林子源回来，这事就要闹起来了，咱们今天早点吃晚饭，不然林子源回来以后就没有安生可言了。” 而且填饱肚子，吵架的时候也更有力气。 “咋能吃得下。”李氏摆摆手说道，她现在一心都是那个钱什么的事，哪还有心思吃饭。 林静漪知道她娘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没什么见识也没经历过大风大浪，平时最多也就是听别人嚼嚼舌根子，所以心理承受能力不行，被这事吓住了。 她只好劝道：“娘，有些事呢，是不以你的意志为转移的，就是说你吃饭或者不吃饭，并不能阻挡钱仲恺来找我的麻烦。如果不吃饭就能让钱仲恺安安分分的或者忘记这事，我三天不沾一粒米都行，但事实显然与我们的意愿背道而驰啊，所以你也别硬挺了。 可别人家还没找上门呢，你自己就先愁病了。咱们虽然不惹事，但也不能怕事，这次的事情咱们就是受了无妄之灾，所以咱们更要摆正心态，争取想法子解决。我去做饭了，一会咱们都吃得饱饱的。” 她知道自己这话说得有些不近人情，李氏因为她的事而愁得吃不下饭，要换别人来，肯定感动得不行，觉得这才是感天动地可歌可泣的母爱啊！ 可是林静漪却觉得，因为她的事让爹娘烦心，就是她的错。如果李氏还食不下咽以至于影响身体，那她就更不孝了。 她必须要表现得坚强一些，在一定程度上不把这件事当事，李氏和林大成才能有些许的放心。 林静漪出去生炉子做饭，林老太太看见了，冷嘲一声：“干活的时候一个比一个懒，吃饭倒是比谁都积极。” “原来奶在心里是这么想大伯他们一家人的啊，好巧呀，我也是这样觉得的。”林静漪眼皮子都不抬一下，淡淡地说道。 要说偷懒，谁能比得过大房一家人呢？哪怕大房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没有了以前踩在其他三房人头上的威风，一家四口都要靠林大才那点月钱为生，也没见大房那些人侍弄庄稼有多用心，还不是能偷懒就偷懒。 “放屁！老娘说的是你！你们三房一个二个的现在越来越不得了了，说一句顶一句，眼睛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林老太太气得直拍大腿，冲林静漪吼道。 “当然……没有了！”林静漪抬起头，送给她一个讥讽的笑容。 如果林老太太现在是桌案上的一个牌位，山间的一个坟头，地里的一抔黄土，那林静漪说不定还有几分尊敬之意，给她鞠个躬上柱香什么的。 毕竟人死为大嘛。 偏偏林老太太现在就是一个嘴狠心毒脑子蠢的偏心眼老太太，一天不找麻烦就浑身难受，一天不骂人就觉得嘴里要生疮，这么惹人嫌的老太太，还爱助纣为虐，林静漪怎么可能真心实意地把她当做长辈？ 难道要让林静漪供个这样的祖宗磋磨自己吗？对不起，她还没有这样的自虐倾向。 “你竟然敢……” “对！我敢！我什么都敢！”林静漪截断了林老太太的话，直视着气得连脸颊上的肉都在发抖的林老太太，毫不客气地说道。 她敢顶嘴，敢挑衅林老太太在这个家说一不二的权威，敢动林老太太最疼爱的儿子和孙子…… 所以，千万不要再惹她了。 以前林老太太找茬，林静漪还几句嘴，勉强还能称之为家庭矛盾。但经历了林子源迷晕她这件事之后，林静漪发现自己对他们的容忍度再也没有以前那么高了。 如果再惹她，她一定不会客气。 林老太太不想承认自己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震住了，她再抬眼看去，林静漪嘴角只有一抹轻蔑的笑容，眼神里也带着嘲弄，刚才眼眸中冷冽的凶光，好像只是她的错觉而已。 她气势汹汹地走到林静漪跟前，想抬手扇林静漪一巴掌，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然而当手举起来时，直视着林静漪的眼睛，这一巴掌却死活也扇不下去。 那种凶狠的又有些阴郁的眼神，就像是藏身于黑暗之中的凶兽，只要你往前一步，它就会把你连人带骨头一起吞下。 这就是林静漪现在的眼神，当然林老太太说不出这么具体形象的比喻，她只会用四个字来形容：有点吓人。 所以林老太太没敢扇巴掌，她的手尴尬地举在半空中不上不下，在外人看来是一个非常滑稽的姿势。 她恨恨地将手使劲往下一甩，非常满意自己袖子带出来的那一道风，听起来好像很有气势。为了不露怯，林老太太抬脚踹翻了林静漪身前的炉子。 第247章 炉子被踹 烧到半开的水随着火炉的倾斜而泼洒出去，一半洒在地上，一半洒到躲避不及的林静漪的脚上。 除此之外，炉子里面正在燃烧的木柴也随之洒落，一些柴火落在被水淋湿的地面，发出“噗嗤”的声音，被震起来的火星子落在了林静漪的脚上。 “姐！”在院子门口外面捉虫的林小风火速跑过来，冲着林静漪的脚重重地踩了一下，想要踩灭落在鞋面上的火星子。 他前段时间总在外面跟佑子一起烤麻雀吃，吃完麻雀走的时候，那些零星的小火就是这样踩灭的。 所以林小风活学活用，也这样去踩林静漪鞋面上的火星子。 “静漪你没事吧？”李氏从屋里冲出来了。 “娘，你怎么能这样？”林大成失望地看着林老太太。 万一是烧开的水呢？万一火再大一点呢？万一林静漪躲避不及时呢？ 如果被烧伤烫伤，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林大成的心仿佛被割裂了一般，有史以来第一次责怪了林老太太。 林静漪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鞋子，不慌不忙地说道：“我没事，就是鞋子湿了而已。爹你把炉子扶起来，看看有没有坏还能不能用，小风和念深你俩把扫帚拿过来把这里打扫一下，娘你回屋去吧。” 除了鞋子湿，还有一点就是她的脚被林小风踩得有点痛。其实林静漪自己不太担心那点火星子，因为她先感受到了鞋子的湿润，知道这点火星子一落到湿润的表面就会熄灭，所以不太着急。 她为了维持自己处变不惊八风不动的表情震一震林老太太，所以连躲都没躲。没成想林小风倒是跑得快，上来就是一脚。 不过林小风也是担心她，所以林静漪没说什么。 她有条不紊地吩咐下去，没有大吼大叫，没有声嘶力竭，仿佛刚才差点被烫伤烧伤的人不是她一样。 林老太太有些错愕，她设想了好几种林静漪可能会有的反应，但从来没想过林静漪会如此平静，冷静的像一个没有情绪的假人。 难道是怕了？林老太太心里有些得意，心道看来以前是她对林静漪太仁慈了，林静漪才敢一而再再而三地跟她做对，她以后就要多用这些雷霆手段，把林静漪打服才行。 刚才炉子被踹翻的声音太大，大房二房和四房的人都从屋里出来了，看着院中略微有些狼藉的场景，面色各异。 “静漪，你真没事啊？刚刚那壶水……你的脚……”李氏紧张地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但是林静漪还是能明白她的意思，用带有安抚性的目光看着她：“真没事，要有事的话我还能在这站着吗？” 要真被烫到了，她肯定会去冲凉水的。 因为林静漪太过平静，各房的人都以为林静漪会忍下这口气，不跟林老太太计较。 也是，林老太太只是踢翻她的炉子，又没伤到人，林静漪总不能也去踹林老太太一脚吧？而且灶房的锅台林静漪又不一定能踢得动，就算踢动了，那也是除了三房以外其他几房人共用的锅台，不能让林静漪糟蹋。 好不容易看到林静漪吃瘪，除了林静音以外，其他几人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痛快。这些都是在林静漪手里吃过亏的人，心想林老太太这回可替她们出了一口恶气。 “这次就让你长个记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在老娘面前耍威风。以前老娘懒得理你，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不成？下次再敢顶嘴，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把你的皮给我绷紧了，不然老娘的巴掌可不是开玩笑的。”林老太太有些得意忘形地说道。 这可是继林静漪的痴傻病好了以后，林老太太第一次赢过林静漪，她心里怎么可能不痛快？ 太痛快了，从头到脚从内到外浑身都是舒畅的，好好地排了排心里的郁气。 但林静漪果真如此软弱吗？ 并不，林静漪环顾四周，目光落在院里晒衣裳的绳子上，那上面晾的是各房人的衣裳。 她心里有了主意，面上却不显，而是沉默地在井边打水，林大成见她吃力地卷着绳子，手腕上露出之前的擦伤，心里难受极了，赶紧跑过去从林静漪手里接过绳子，把装满水的水桶提了上来。 林老太太见林静漪还不回嘴，更笃定她是怕了，又看到她去打水，还以为林静漪是要重新烧水，没成想林静漪却把满满一桶水倒在了晒衣裳的绳子旁边。 “你这是干什么？”林老太太心里疑惑不已，不自觉地问出了声。 大量的水倒在黄土地面上，表面像是泥浆一样，是那种每个人看见都会从这里跨过，不会让自己的鞋子踩上去的泥泞。 “奶，这是你的衣裳吧？”林静漪从绳子上扯下一件衣裳，随口问了一句，但是不待林老太太回答，林静漪的手忽然一松。 衣裳垂直落下，掉进了泥水里。 院里的所有人，皆倒吸一口凉气。她们都以为林静漪这次要忍气吞声了，毕竟林老太太是长辈，虽然踢翻了炉子，但是林静漪一没伤到，二没被踢坏炉子，可以说是除了脸面，其他的一点损伤都没有，除了忍又能拿林老太太怎么办呢？ 但没想到林静漪竟然敢把林老太太的衣裳扔地里，而且扔之前还专门往地上泼了水，这招可真是绝啊。 没看见林老太太的脸涨得通红，气得连话都说不出了吗？ “这件也是你的吧？”林静漪又从绳子上扯下一件，扔到了地上。 “奶既然不说话，那我就不问您了。接下来我就按顺序扯，是谁的衣裳谁就吭一声，不然一律按老太太的算。”林静漪脸上带着浅笑，像是在玩什么游戏一般。 她的手依次从绳子上面的衣裳滑过，她每碰到一件，就往下扯一件扔到地上。 “林静漪你凭什么扔我的衣裳？”林静香气急败坏地说道。 “我刚才说的什么你听不懂吗？我说是谁的衣裳谁就吭声，不然都算是奶的衣裳。你不说话怪谁？还是说你是故意不说话，手痒了想去洗衣裳？”林静漪冷漠地看向林静香，讥讽地说道。 第248章 暗潮汹涌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那衣裳是桃红色的，家里只有我有这种颜色的衣裳，奶怎么可能会穿桃红色？”林静香觉得此时的林静漪有些可怕，冷静的外表下像是压抑着一头愤怒的巨兽一般。 所以她只敢站在自己屋门口冲林静漪喊，不敢走到林静漪跟前去，她怕林静漪甩她一巴掌。林老太太是长辈，林静漪不敢动手，但是面对她，林静漪可能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 “这谁说得准呢？保不齐老太太就有一颗老来俏的心想穿红戴绿啊，奶你说是不是啊？”林静漪顽劣地问道。 农家女子都保守得很，除了未出阁的小姑娘，嫁了人的女子衣裳颜色稍微艳一点，就会有人骂她浪荡说她不安分，天天打扮得这么艳就是想勾人。 所以村里稍微有点年纪的婆娘，穿衣都以暗色系为主，就怕别人说她们老了还这么骚气。 而林静漪这么说，在林老太太看来，简直就是在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为老不尊。 于是林老太太的呼吸又急促起来，吼道：“贱妮子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我自会长命百岁，这点不劳您老操心。”林静漪随意地说道，手上又开始扯下一件衣裳。 “静漪，这是四伯娘的！”赵氏本来还在乐呵呵地看戏，转眼一瞅发现林静漪手里的那件衣裳怎么这么眼熟，于是赶快阻止她。 林静漪反手将衣裳甩回去，又问道：“这件呢？” “是你四伯的。”赵氏连忙说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顺从，不由自主地就按着林静漪的规矩走了。 院里扯了两根绳子，林静漪也不知道她们的衣裳是怎么晒的，她连扯好几件都不是林老太太的衣裳，心里顿时有些烦躁。 地上加上林静香的才四件衣裳，林静漪看着不解气，又开始扯第二根绳子上的衣裳。 这次比较巧，抓在手里的第一件就是，林静漪问是谁的，没人吭声，只有林老太太狠狠地瞪着她，目眦欲裂。 衣裳又像落叶一般，轻飘飘地掉在了地上，迅速被泥水打湿，颜色变得更深了。 “你这个孽障，老娘要打死你！”林老太太终于忍不住了，急得在原地转圈，想要找个趁手的东西。 可是家里的锄头铁锹这类的农具都被林老爷子他们带走了，林大成回来的时候倒是带回来一把，但是李氏眼疾手快，将铁锹收回去了。 “你这个臭婆娘，你也敢跟老娘反着来了？老娘要让大成休了你，你这个不干不净的烂人！”林老太太气急败坏地骂道，“老三你是死人啊？你就这么看着她们欺负我？让你爹回来看见了，看他不打死你！” 林大成一听到林老爷子，心里就是一颤，想着静漪扔几件衣裳出出气就行，别做得太过火，不然林老爷子真生气了，那就不好了。 “静漪，算了。”林大成无奈地说道，他怕妻女误会他这话是在偏帮林老太太，又多加了一句，“你爷爷一会就回来了，让他看见不好。” “行，最后一件。奶，有什么火就冲我发。”林静漪一边说着，一边又扔了一件衣裳。 钱氏看着地上的衣裳，瞪圆了眼睛：“这是我的！” 这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不是说会先问一下的吗？ “不好意思，算你倒霉。”林静漪的道歉毫不走心，语气依然噎人。 她往前走几步，一脚又一脚稳稳地踩在地面的衣裳上，像是宣战一样，眼睛里仿佛涌起几股火苗，话里却满是冷意：“我想奶你应该还没到风烛残年记不住话的年龄，我先前就跟你说过，我什么都敢，可惜你不信。你现在信了吗？” 林老太太咬牙切齿地说道：“真是长了一根反骨，目无尊长！我看你也就只能得意这么一两年了，性子这么恶劣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一下林子源。有你这么个恶毒的奶奶、在家里一点活不干还最爱挑拨离间的妹妹、心胸狭窄又蠢又毒的娘亲，还有一个指不定什么时候又给外面女人花钱的爹，林子源才更应该担心娶不到媳妇吧？有你们这几尊大佛在，哪个姑娘敢嫁进来送死啊？”林静漪慢条斯理地说道。 嫁人这事可不是她的痛脚，所以林老太太怎么戳都没有用。 她抬脚从衣裳上面走过，在众目睽睽之下淡定地走到自己屋子门口，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又对林老太太提醒道：“对了，我忘了说了，大房现在还穷得叮当响，估计连最低规格的聘礼都出不起，所以林子源应该也不着急娶媳妇吧。等你们凑齐了聘礼银子，林子源应该也三十岁了吧，那时候应该会好娶妻一些，随便找个和离过的女子就行了。毕竟他也这么大年纪了，要钱没钱要貌没貌，就别这么挑了。” “你给我闭嘴！”林老太太心肝直疼，脑袋也有些晕，像是有一股气直冲天灵盖，搅得她脑壳都是疼的，连针锋相对的话都想不出来，只能喊出这么一句苍白无力的话。 气够了林老太太，林静漪才道：“行啊，毕竟我可是最孝顺的，奶让我闭嘴我当然要闭嘴了。” 现在先给林老太太一个缓冲，万一现在就被气晕了，岂不是要错过林子源的好戏。 话说林子源回来时会是怎样一副惨象呢，林静漪也是相当好奇啊。 炉子已经被林大成收拾好了，林小风和许念深也扫完了地，林静漪重新烧水搅面，准备今晚喝面汤。 谁都没想到，林静漪在把林老太太气得怒火冲天后，还能跟个没事人似的继续做饭。 而后转念一想，似乎又觉得有些正常。刚才林老太太把炉子踢翻了，林静漪的神情也相当平静，只是转眼就…… 所以她们也不敢再把林静漪的平静当成真的平静了。赵氏也总结出了一个规律，如果林静漪愿意跟你吵几句，说明她没太生气。 如果林静漪被惹怒之后一言不发，那才是真的危险。 因为谁也不知道，平静的水面下，到底有多少暗潮汹涌。 第249章 全都不认 炉子里的火又重新升起，林小风估计是心疼他姐今天受委屈了，便把林静漪从炉子跟前拉开：“姐，你回屋躺着吧，这边我来看火就行。” “我也会做饭。”许念深也想揽件事做，帮林静漪分担一下。 “不用你俩，你们俩这小脏手，在外面玩了半天还没有洗吧，赶紧去洗手等着吃饭吧。知道你俩贴心，但是我还是更想吃自己亲手做的饭。”林静漪笑着说道。 谁知道这两个小孩会鼓捣出什么黑暗料理呢？她还不想坑害自己的胃。 三房这边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林老太太却瞪得眼睛都红了，林静香想去捡地上的衣裳，结果被林老太太拦住了。 “不要捡，就让它们在地上放着！”林老太太咬牙切齿地说道，“让你爷回来看看，林静漪在家里有多胆大包天，长辈的衣裳说扔就扔了，我倒要看看她有几个胆子！” 林老太太心中恨极，她一定要让林静漪亲自给她捡，恭恭敬敬心服口服地给她认错。不然她在这个家里还有什么脸面可言，岂不是人人都能踩到她头上去？ 今天是林静漪，保不准明天就是赵氏，若是人人都能打她的脸，那以后她说话不就跟放屁一样，还有谁会听？ 她想了想，这是老头子肯定会站在她这边，光看这一地的脏衣裳，就知道谁对谁错了。 当奶奶的教训孙女，那是天经地义，但是当孙女的敢反过来教训奶奶，那就是大逆不道。她今天就要好好给林静漪上一课，让林静漪知道什么是规矩！ 她这边想得正美，那边林老爷子和林大河就推门而入，一进院子便愣住了。 “衣裳掉了咋不捡起来？”林老爷子纳闷地问道。 “老头子，你可回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被老三一家欺负死了！这都是一窝白眼狼啊，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这一个个的都想气死我啊……”林老太太硬挤出几滴眼泪，跟唱大戏似的开始在林老爷子面前演戏。 不过也不单单是演戏，也有一半是真的生气。 眼泪是假的，愤怒是真的。 从林老太太出声开始，林老爷子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在他看来，这又是一起林老太太没事找事作出来的闹剧。 别的不说，李氏和林大成都是最孝顺不过的人，以前林老太太那么苛待他们，他们也没跟林老太太红过一次脸，要说林大成是白眼狼，林老爷子第一个反对。 再说林静漪，这丫头性子是烈了一点，但也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个性，怎么可能像林老太太说的那样，无缘无故就把她的衣裳扯了扔地上呢？ 所以林老太太这一通抱怨下来，根本没得到林老爷子的信任。 “静漪，地上的衣裳是你扔的？”林老爷子沉着脸问道。 “爹，不是……”娘说的那样。 “不是，是风刮的。”林静漪打断了林大成的话，抢在他前面说道。 她目光坦荡地看着林老爷子，一本正经地编着瞎话：“我刚才在做饭，突然一阵风吹过，刮下来好些衣裳，我刚好在院子里就顺手帮忙捡起来了。这捡衣裳嘛，不就是看着哪件捡哪件吗，可能是因为我没有先捡奶的衣裳吧，她出来一看，发现我站在绳子边上，地上就是衣裳，估计就误会了。” 多么有理有据的话语，如果赵氏她们刚刚没有看见过林静漪是如何跟林老太太对着干的，可能就要信了。 这没法不信啊，毕竟林老太太就是这么心胸狭隘又爱惹事的人，她在众人心中的印象一向如此。 所以林老爷子也信了七成，他不耐烦地冲林老太太说道：“行了，别没事找事了。饭好没，该吃饭了。” 刚才大家都在看戏，哪有功夫去做饭啊。 听到林老爷子这么问，林老太太便冲孙氏喊道：“丧门星还不快去做饭，等着我请你呢？” 孙氏低眉顺眼地进了灶房，背影看起来无比得委屈。 “林静漪你个死丫头，编瞎话你倒是在行啊，哪来这么大的风，明明就是因为我踢了你的炉子，你怀恨在心就把我的衣裳扔泥水里了。你做的那些事大家伙都看着呢，你不承认有什么用？”林老太太情急之下，为了取信于林老爷子，便把刚才告状时隐瞒的踢炉子一事说了出来。 这样在林老太太的叙述中，林静漪就从单方面的找事变成了有动机的报复。 “就是啊静漪妹妹，你连我的衣裳也扔了，刚才扔衣裳时不是胆子挺大的吗，怎么在爷爷面前反而不敢认了呢？”林静香附和道。 可是林静漪就是不认：“奶，你说什么踢炉子的事啊？我的炉子不是在那放的好好的吗？没人去踢啊，你是不是睡了一下午的觉睡迷糊了啊，还是你在梦里因为讨厌我所以踢我的炉子，就把梦境带到现实里来了？静香姐一向跟奶亲得不行，自然是向着奶说话了。” 林静漪说完，露出委屈的神色。 她不仅不认扔衣裳的事，今天下午发生的所有争执她都不认，反正她出了气，她就要让林老太太有苦说不出。 既然林老太太说踢炉子是她扔衣裳的动机，那她就连踢炉子都不认了。让所有发生过的事情都消失，今天下午发生的一切恍若是一场梦。 这种拼命想等人回来主持公道但是那人却不相信的憋屈，够林老太太吃一壶的了。 “你撒谎！你扔衣裳之前还专门在井水提了一桶水，还是三伯帮你提的，你故意倒在地上，就是为了让衣裳更脏一些。如果你没做这些事，地面怎么会湿？”林静香自认找到了漏洞，言之凿凿地反问道。 “因为暑气太盛，我倒点水在地上降降温不行啊？”林静漪说道。“如果是因为我倒的水而导致你们被风吹下来的衣裳变得更脏，那我道歉。但我倒水之前也不能预知之后发生何事，静香姐你这么善良大度宽容，一定不会怪我的对不对？” “静音，她扔衣裳的时候你也看到了，你来说到底是谁在骗人！”林静香又开始另找人证。 第250章 憋屈死了 “静音丫头你是个好的，跟那种满嘴扯谎的人不一样，你跟你爷好好说说，是不是林静漪那死丫头故意把衣裳扔到地上的。”林老太太用那双三角眼死死盯着林静音，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慈祥。 孙氏虽然在灶房里做饭，但是耳朵却一直在留意外面的动静，一听到林静香把这事扯到她闺女身上了，心里就烦躁得不行。 一边想林静香怎么这么多事，一边又觉得林静音蠢得很，见她走了还不赶紧回屋躲着去，在外面看什么热闹。这下倒好，惹事上身了吧。 林老爷子也很信这个安安静静甚至有些软弱的孙女，问道：“你放心说，爷爷在这里没人敢找你的事。” “是……”林静音怯弱地咬着下嘴唇，手紧紧地抓着两侧的衣裳，先看了看林老太太，又看了看林静漪。 林静漪冲她笑了笑：“对啊，你说就是。反正有些事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爹，静音当时在屋里绣花呢，她没看到。”孙氏赶紧从灶房里出来，着急地说道。 她谁都不想得罪，得罪了林老太太以后没好日子过，得罪了林静漪以后没钱赚。 “我看见了。”林静音掷地有声地说道，丝毫不在意她打了自己亲娘的脸，“我在屋里绣花，看到窗外面有衣裳被风刮下来了，我看见被刮下的衣裳没有二房的，我就没出去捡。” “不可能！”林老太太难以置信地看着林静音，“果然是会咬人的狗不叫，没想到在这个家里居然是你藏得最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天天跟在林静漪后面，早就被她收买了。” “我不是，是静香姐问我我才说的。”林静音委屈地说道。 “大河家的，你说！你刚才也看到了！”林老太太隔空点了点林静音，似乎有点秋后算账的意思，又转脸找了另一个人证。 但是赵氏就聪明多了，直接道：“我没看见啊，我是听到娘和静漪的争吵声才出来的，之前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 谁要去淌浑水啊，林静漪又没给她银子。如果林静漪先前多照顾一下她，她也不是不能帮林静漪说话。偏偏林静漪连口吃的都不给静欣，她没上去踩一脚就算是好的了，别指望她会帮林静漪。但她也烦死林老太太了，所以就说不知道。 林老太太这次是真的气疯了，林静漪到底给她们灌了什么迷魂汤，怎么一个两个都向着她？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林静漪抢了先，林静漪做出一副把所有苦果都吞下的样子，委屈地说道：“奶，你如果硬要把这事赖在我头上，你就赖吧，只要你高兴就行。几件衣裳的小事，真不至于这么生气，沾了点泥水而已，让静香姐拿到河里洗洗就是了，她一贯孝顺，总不至于这点事都不肯做吧。” 这种感觉好受吗？所有人都不帮你，你明明说的是实话，可是没有人信。你气得发疯、气得抓狂、气得吐血，可能会把这件事记到死，连临终遗言都是在说“我没骗人”，可林老爷子说不定还会觉得是你心眼小，屁大点事记到现在。 林静漪躲着林老爷子，挑衅地看了林老太太一眼。 “你……可真是好样的！”林老太太怒目切齿地看着林静漪，恨不得嚼穿龈血。 “爷，我们的饭好了，先给你倒碗面汤垫垫肚子吧，四伯也来喝一碗吧，累了一天了。”林静漪没理林老太太，反而笑着对另外两人说道。 就好像刚才那事已经过去了一样，看着真大度。 “那四伯可有口福了。”林大河笑嘻嘻地说道。他本来就站在三房这边，这次不过是顺坡下而已。 林静漪先盛了两碗面汤，让林小风和许念深给他们端过去。然后又盛了一碗，自己亲手端给林静音。 “谢谢。”林静漪小声说道。 “没什么，碗一会洗干净再还给你。”林静音神色有些不自然，找借口走开了。 她进屋之后，摸着自己的心脏，脸上带着一丝苦笑，心想：林静漪，我不欠你的了。 因为宋衍深那事，她内疚了好些天，这次终于找到机会帮林静漪一次了。 她知道她说了谎话，林老太太以后会怎么对付她，可她不怕，因为她又重新站回了林静漪的阵营。 而且她是因为林静漪才得罪林老太太的，她相信林静漪会帮她，不会视而不见的。 林老太太气得连饭都没吃，林静漪心里直乐，又让林小风把自家饭菜端给林老爷子，让林老爷子吃顿好的。 晚上，林子睿终于回来了。 他进门的时候，林静漪伸长脖子往他身后瞄了瞄，好奇地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 一听这就是有事，林子睿便把林静漪拉到外面去说话：“衍深兄跟你说了我跟踪林子源的事？” “说了啊，你是跟踪林子源才回来得这么晚，还是因为等宋衍深才回来得这么晚啊？我们这边遇到点别的事，所以就先回来了。”问这话时，林静漪心里有些愧疚。 万一林子睿真的在镇上等那么久，那她和宋衍深也太对不起林子睿了。 “没等衍深兄，我还怕他苦等我呢。我跟着林子源他们，先是去了酒楼，一群人喝得醉醺醺的出来了，然后又去了……青楼。”林子睿说那两个字时，声音陡然小了下来，“我想着到晚上了该出来了，没想到林子源一直不出来，我怕再不回来城门就关了，所以赶紧回来了，幸好你和衍深兄没等我。” “所以就是说，你离开的时候，林子源他们还没回去找钱仲恺？”林静漪问道。 如果这样的话，说不定钱仲恺一直在客栈晕着还没被人发现呢。 “对！”林子睿点点头，又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跟你说件事，你听完以后一定要冷静！不要激动！不要大喊大叫！”林静漪郑重嘱咐道。 “什么事啊？”林子睿的表情也不由自主地严肃起来，连身板都挺直了一些。 林静漪说之前，又谨慎地环顾四周，确保周围无人后，她才把林子源对她做的那些事告诉了林子睿。 第251章 开导子睿 “畜牲！他就是个畜牲！”林子睿听完以后突然炸了，气得在原地转圈，目光无意识地在周围打转，似乎是在寻找发泄的途径。 转了一圈后，林子睿突然跑到树前面，一拳锤了上去：“不，他连畜牲都不如！” “好了，何必要为了这么一个连畜牲都不如的人伤了自己呢。你这幸好是用左手锤的，万一伤了右手，我看你写字怎么办。”林静漪赶紧跟过去制止他。 林子睿气得不行，被林静漪拉住之后，他又往树上踹了一脚，似乎把这棵树当成了林子源。 “你还有心思来劝我，你都不生气啊？”林子睿又气又诧异地问道。 经过了一下午的缓冲，林静漪现在的心情已经很平稳了，慢慢地说道：“还行吧，知道的那一瞬间挺生气的，后来一直想法子脱身，就顾不上生气了。而且我走之前也坑了林子源一把，钱仲恺不会放过他的。钱仲恺被我揍了，他丢了这么大的人，他不一定会说出去。因为被一个姑娘揍，对他那种纨绔子弟而言是一件跌份的事，说出去肯定会被别人嘲笑。 而且他醒来之后，我又不在，他肯定要把怒气发泄到看得见的人身上，林子源今晚还跟他们混在一块，又是牵桥搭线的人，钱仲恺要是看见他，肯定会揍死他。而且生气是小事，等林子源回来了，我怎么整他都行，我把那巴豆粉下在他饭里，让他拉到虚脱。” 听到这话，林子睿这才有些解气，他深呼吸了好几次，努力把心里的怒火压制住。 “整治林子源是小事，钱仲恺那边你准备怎么解决？”林子睿一下就抓住了关键。 “我跟宋衍深说了，让他帮忙去打听一下县丞的正妻。钱家能发迹，不就是靠钱家姑娘在县丞耳边吹枕边风吗，那我若是能把吹枕边风的人扳倒，不就行了吗？”林静漪已经有了思路。 而且她还准备去求冯夫人帮忙，冯老爷是举人，还开了一个书院，冯府的牌面怎么着也比靠女人上位的钱家大吧。 如果她能借一借冯家的势，这事也不算太难办。反正她要做两手准备才行。 “你说得倒容易，你还能笑得出来。”林子睿都愁死了。 “那我也不能哭啊，哭有什么用？”林静漪知道林子睿这么说是因为担心她，所以也没介意他的语气，“钱仲恺要是来硬的，派几个人来把我抓走，那我就一人给一刀，他要是来软的呢，我就见招拆招。还没到绝境呢，你真不用太害怕。你是读书人，你应该比我更相信公堂之上挂的那块明镜高悬匾，你要相信公理相信正义相信天理昭彰。钱仲恺还没有强到能顶替律法，他以前做的那些事，不过是没有人诚心去告而已，如果我去告，他那个便宜姐夫不一定能保住他。” “不能告！若是闹上公堂，你的名声就完了。”林子睿急切地劝道。 他知道静漪妹妹什么都敢做，但是这件事真的不能这样做，人言可畏众口铄金，林静漪可能告赢了钱仲恺，却败在众人的口舌之下。 “知道了，这只是最后一步，说不定不用走到这一步我就把钱仲恺解决了呢。”林静漪心里不赞同林子睿的话，但是她没有在此刻跟林子睿争辩。 名声这种东西，有些时候也不是那么重要。只要当你强大到一定程度，站到一定高度，你就算是个坏人，也会有人为了讨好你而主动将你美化成好人。 古往今来，所有的起义军在起义之前，都被当朝正统称为叛军，说他们是谋反是大逆不道。可是当起义军成功以后，起义军就变成了正统，当朝就变成了前朝，那些跟着前朝人对起义军口诛笔伐的人，又开始用洋洋洒洒的文章称颂起义军，对着起义军高喊吾皇万岁，对着他们俯首称臣。 所以林静漪并不畏惧流言蜚语，只要她不在意，就算字字如剑句句如刀，在她眼里也不过尔尔。 刀剑失了目标，还有什么用呢？被抛出去之后也只能软趴趴地落在地上，扎不到她身上。 “先回去吧，今晚跟你说这事就是先给你提个醒，以后估计有得闹了。刚好林子源今晚不回，还能睡个安稳觉。”林静漪一边说一边往回走。 等林子源回来的时候，就是战争开始之时，她要养精蓄锐了。 两人并肩往回走时，林子睿突然声音沉闷地说道：“我不如你。” 林静漪并没有客套，而是直说道：“那你就努力超过我啊。” 她明白林子睿是什么意思，在遇事时，林子睿不如她处变不惊；处理问题时，林子睿也不如她游刃有余。手段不如她，心态也不如她，所以才这么说。 可是她多活了一辈子啊，眼界胆识思想手段自然要比林子睿这实打实的十几岁少年更厉害，不然她上辈子是吃白饭的吗？ 林子睿脸上挂着一抹苦笑，没再说话。他心里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夜深了，林静漪准备进入梦乡，而宋衍深屋里的烛火却依旧亮着。 “乖孙啊，睡吧。你那个背包啥的，等明天奶给你缝。”宋老太太敲了敲宋衍深的门，看着屋里正笨拙地穿针引线的大孙子，微微叹了口气。 “奶你不用管我，你先去睡吧。”宋衍深对着他奶奶发不出脾气。 因为宋青禾硬要借他的背包，所以今天去私塾之前，他就将背包借给了宋青禾，说好晚上就还。可是晚上吃饭的时候，宋衍深问她要背包，宋青禾却说还没用完，等等再还。 他当时看宋青禾的神色不太对，眼神闪躲说话结巴，明显是在心虚。因为在吃饭，他不想闹得太难看，所以等吃完饭后，宋衍深态度非常强硬想要将背包要回来。 他当时表示，如果宋青禾不给，他就自己进她屋里拿出来。周春娟还在一旁上窜下跳，说什么都这么大的人了，男女有别，宋衍深不能进姑娘的闺房。 所以这明显就是有事啊，宋衍深着急了，一把将宋青禾的房门推开，没看见他的背包，只看见了和他背包相同颜色的几块碎布。 第252章 背包坏了 谁都没有想到一向温和的宋衍深会因为一个背包而发这么大的火，而且还是跟一个姑娘。 “你不是说只是借来看看吗？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宋衍深看着桌上的碎布，手微微发抖，谁都能听出他声音里的愤怒。 “我……它太难了我光看也看不会，就想着拆开看看它是怎么拼接的，我也没想到我拆开了就缝不回去了。”宋青禾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 她一向自我感觉良好，觉得她娘是她娘，她是她，她娘一向爱在这个家里惹事生非，但她却安分守己，这样一对比下来，宋家其他人就会对她印象更好。 连村里人都说周氏是个爱挑事的，没想到歹竹出好笋，生的闺女倒是文文静静的。 所以宋青禾也没想到宋衍深会因为一个小东西而生她的气，毕竟宋衍深之前对她的态度还是不错的，她心里一下就慌了，不能让宋衍深因此讨厌她啊。 “衍深哥哥，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再给我一晚上的时间行吗，我肯定缝好，保证跟你拿给我的时候一模一样。”宋青禾赶紧想法子补救，小步挪到宋衍深身边去，想抓他的手。 “别碰我！”宋衍深立刻往后退一步，抓起桌上的布料就往外走，“不劳你操心了。” 如果宋青禾会复原，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是一堆破布。宋衍深心里清楚，宋青禾没有这个能力，如果还让她来弄的话，只会越来越糟。 周春娟在一旁看完了经过，撇了撇嘴：“不就是几块破布吗，至于这样甩脸子吗，一个大男人还跟小姑娘生气，心眼比针尖还小，那么多年的书都白读了？我明天倒要去私塾问问你们先生，就是这样教你做人的？” “闭嘴！”宋衍深深吸了一口气，尽力克制自己的愤怒。 “闭什么嘴？你心虚了是不是，一听到我要去私塾找你们先生你就怕了？”周春娟有些得意，自认为抓住了宋衍深的短处。 本来就是嘛，哪有大丈夫会跟小姑娘计较的，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这种背包，最低售价一两。你们母女俩在我家这么多年也没挣到过这么多银子，真不知道你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威胁我？你有什么资格？你摆什么长辈的谱啊，对我而言你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寄居者罢了，我对你是礼让而不是退让。这笔账，我给你记着。”宋衍深冷漠地说道。 他并不想在晚上和周春娟爆发激烈的争吵，而且周春娟虽然没上族谱，但怎么说也是他爹的人。当儿子的越过他爹去教训继室，这不合适。 他只是看在他爹的面子上不跟周春娟计较罢了，并且宋衍深现在也没有心情去吵架。都怪他太大意，以至于林静漪送的背包成了现在这样。 他拿来针线，想要按着针孔的走向自己缝一遍试试。 宋家二老看了这么一出闹剧，互相对视一眼，各自摇摇头叹了口气。 “都怪兴怀，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当年偏偏不吭声不吭气地娶了个搅家精进门。他倒好，田里的活干完了拍拍屁股就走了，又留这女的在屋里作天作地，也不管管自个婆娘，等儿子跟他离心了，我看他后不后悔。”宋老太太不满地埋怨道。 “行了，别说了。你去看看衍深，别让他气这么狠。这么精贵的东西，就不该给那丫头瞧。”宋老爷子敲敲烟杆子，语气有些沉重。 宋老太太两眼一瞪：“你这是什么意思？还怪到我大孙子头上了？要不是那丫头一直缠着衍深，我大孙子怎么可能把东西借给她。说好的就是瞅瞅，手怎么这么贱。” “那没皮没脸的痴缠劲，真是跟她娘一模一样，平时看着怪乖的，原来也不是个好的。”宋老爷子哼了一声。 宋老太太也跟着骂了宋青禾几句，然后去敲了宋衍深的门，想着她自己做了几十年的衣裳，不比宋青禾那个生手厉害多了，估计能把东西缝好。 所以就有了一开始那一幕。 宋衍深现在的心情很乱，一会怪自己不该将东西借出去，一会又极度厌烦宋青禾，把别人的东西破坏成这样，到哪都没有这样的道理啊，脑子里都装的是什么啊？ 难道借别人的衣裳看看款式，也要把衣裳拆了吗？ 跟这种人真是没法沟通，就跟她那个蛮不讲理胡搅蛮缠的娘一样。但对着宋老太太，宋衍深也不能发火，只能勉强提起嘴角，扯出一抹笑容：“奶，我自己来就行。你眼睛不好，快歇着去吧。” “奶眼睛尖着呢，白天在院里，连外面树上有几个麻雀都数得清。”宋老太太说道。 但宋衍深不想把林静漪给他的东西再经别人的手，就连他的亲奶奶也不行。所以宋衍深又婉拒了一遍，好说歹说才把人劝走。 一个人待在屋里，宋衍深只觉得心累。 午夜时分，宋衍深那只拿笔能写得了锦绣华章的手，终于放弃了拿绣花针。隔行如隔山，他认输了。 他看着凌乱的桌面，深深地叹了口气。 另一边，林静漪则在梦里拳打钱仲恺，脚踢林子源。她柔韧度很好，长腿一跨就踢到了许念深的后背。 许念深猛地从梦中惊醒，看看四周似乎没什么异常，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许念深跟林小风说悄悄话：“昨晚我做了个梦，在梦里被老虎咬了一口，醒过来之后发现我的背真的有点疼。” “天啊，快让我瞧瞧你的背！”林小风又激动又新奇，“真的有点红啊。” 林静漪无意间听到这俩小孩的谈话，心想小孩真是异想天开啊，梦里面的事怎么可能会变成现实呢，丝毫没想到会是自己的杰作。 她正准备跟两个小孩科普一下梦境和现实的区别，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 “娘，你快来看啊，我哥他……”林静香叫完之后，又忙不迭地喊钱氏过去。 林静漪立刻出去，在门口的时候正好碰上推门而出的林子睿，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彼此的意思，林子源估计是被教训了。 第253章 懒得伺候 昨晚林子源没有回家，大房的人和林老太太都不是特别担心，因为之前林子源也有彻夜不归的情况，大家都以为他在镇上过夜住在林大才那里了。 可谁都没想到，今早居然在自己家门口，看见了一个鼻青脸肿几乎奄奄一息的林子源，他被揍了以后，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一路走回来又疼又累，用尽了身上最后一丝力气敲响了院门，终于等到有人来开门。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开门的人是谁，就晕了过去。 “你哥这是怎么了？”钱氏白长了这么胖，她想把林子源扶起来，结果手上没力，又把人摔到地上去了。 “哎呦我的乖孙！这是哪个天杀的畜牲把你打成这样啊！”林老太太被林静香的尖叫声吸引出来，心疼地直叫唤，嗓子比唱戏的都尖，“你们都是死人啊，站在那看什么看，还不赶紧过来搭把手！” 结果她话说完，院子里的汉子没有一个人动。 林大河去茅厕了，林大成和林子睿又是熟知内情的人，看到林子源被揍得晕过去了，心里痛快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去扶他。 就该躺在地上，最好重伤不治一路躺到棺材里。 而林老爷子以为自己的儿子会去扶林子源，所以就没上手，而各房的女子就更不可能去扶林子源了，因此就出现了这个局面。 谁能想到林老太太一嗓子吼出去，却没有一个人动弹呢。 林老太太又气又怒，心想因为昨天那事，被林静漪挑衅了之后，她说话果然是没有人听了。她现在有多心疼林子源，就有多恨林静漪。 “大成，去把子源扶进屋里，你大嫂弄不动他。”林老爷子开口说道。 “爹，你刚才不是说肚子疼吗？”林静漪突然说道，还给林大成使了个眼色。 林大成领悟到了，赶紧说道：“对对，我憋不住了，要去趟茅厕。” 说罢就赶紧跑了，林子源害了他闺女，现在还要让他鞍前马后地伺候那小子，真是做梦呢。 林子睿看他三伯溜了，他也想溜，但是他的脚步快不过林老太太的命令，只能不情不愿地上前去。 他过去的时候，林静漪用口型跟他说了几个字：重一点。 于是在林老太太要求林子睿轻手轻脚的时候，林子睿偏偏手下用力，把林子源的手臂和腰间捏得通红。 “我乖孙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的时候变成这样了，这是被人打劫了还是咋……”林老太太坐在床边，絮絮叨叨地说道。 钱氏听得心烦意乱，光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到底被谁打了不是只有等子源醒过来才能知道吗，现在在这猜什么猜？有这说废话的闲工夫，还不如去请个郎中呢。 “奶，我哥伤得这么重，是不是要请郎中来看看啊？”林静香不愧是是钱氏的亲闺女，这么懂她娘的心思。 “我可真是老糊涂了，快去请！去镇上请最好的郎中！”林老太太着急说道，下意识地就想使唤林大成，“大成啊，你快去永强家借牛车，去请郎中回来给子源瞧瞧。” “奶，我爹去茅厕还没回来呢，你找别人吧。”林静漪在门外冷冷地说道。 “子睿呢，你去跑个腿！赶紧的，再晚就来不及了！”林老太太又换个人使唤。 跑个腿？不如让他断个腿吧！ 于是林子睿表面上听话地应了，装作很急切的样子往外跑，然而刚跑到院中，就脚下一崴，顺势跌坐在地上：“我的脚！” “子睿哥你没事吧？”林静漪忙不迭地跑过去，夸张地叫道，“是这里痛吗？我怎么感觉这块的骨头歪出去了呢？刚才听到咔嚓一声，不会是你的骨头断了吧？” “不知道，好疼啊！”林子睿配合地非常默契，一脸痛苦之色，眼中却满是笑意。 孙氏紧张得不行，一把将林静漪推开，让林静音过来，母女俩人一左一右把林子睿扶了回去。 “什么都指望不上你，平地走路还能摔跤，你眼睛长脚底板上了啊？”林老太太没好气地说道，没有一丝一毫的关心，只有埋怨。 耽误了她大孙子的诊治时间，林子源要是有什么事，都是这些人惹的。 林静漪听了之后冷笑一声，同样是孙子，同样是受了伤，林子源受伤林老太太就要去请镇上的郎中，林子睿受伤她却骂骂咧咧的，什么人啊。 而且刚才林老太太叫林子睿去请郎中，也没给银子啊，没钱请什么郎中啊，人家又不是做义工的。林静漪知道大房和林老太太在打什么主意，一开始使唤她爹，一是因为她爹一向孝顺用得顺手，其次就是想让三房拿钱。 不然请郎中这事，大房如果真的急得上火，林静香早就自个拿银子跑去请了，又不是没去过镇上不认得路。 说白了还是不想花钱呗，都这时候了，还在这算计来算计去的，林静漪真是服了他们。 “静漪啊，你去把你爹和你四伯叫回来。”林老爷子着急地说道。 他虽然之前对林子源失望了，但毕竟是自己的血脉后代，不可能看着林子源晕过去不管。 “行，我去看看。”林静漪面上应下，心里却无语得不行。 她一个姑娘跑到茅厕外面去叫两个男人，也不知道林老爷子是怎么想的。这种活怎么不让林静香去啊，光在那装哭什么活也不干，就该去跑跑腿。 林静漪出了院门之后，慢悠悠地走着，一点都不着急，她在半道上碰见了她爹和林大河。 “静漪你咋出来了？”林大成问道。 “奶说要去镇上请最好的郎中，爷让我叫你们回去，估计是想让你们去请。爹你走慢点，要不在外面晃悠一圈再回去也行。”林静漪丝毫不顾忌林大河也在场，直接了当地说道。 她知道林大河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要怎么站队，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行，那我去山上逛一圈，捡点柴火回来。”林大成心里真的恨透了林子源，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他并不在乎自己这样做，回去之后会被林老太太如何训斥。他只知道，如果不这样做，林静漪会失望。 而他，不想再看见妻子儿女失望的目光了。 第254章 亲自报复 “三哥，你这就走啊？”林大河目瞪口呆地看着林大成的背影，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吗？ 他三哥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林大成以前不这样啊，不是最孝顺不过了吗？说句难听点的，他以前觉得林大成傻得不行，那侄子侄女再亲，也是外人啊，哪有为了外人牺牲自己儿女的。 以前的林大成对林老太太孝顺到什么程度，如果林老太太说她的屁是香的屎是甜的，林大成肯定也点头称是。说真的，林大河以前有点看不起林大成，感觉他活得不像个人，倒像是林老太太养的傀儡。 好在之后林静漪清醒了，手段了得把林大成给治住了，这才活得像个人样。 “家里没柴火了，我去捡点，你要想回就先回去吧。”林大成说道。 “我刚想起来灶房的柴火也不多了，我跟你一块去捡点。”林大河眼珠子一转，心里就有了决定。 他不傻，能听得出林静漪是故意要支开林大成不想让林大成回去，这就说明家里有麻烦事。如果他三哥跑了，下一个不就轮到他了吗？ 所以他不如也跑，置身事外，做个局外人。 林静漪见他们都走了，她又在路上墨迹一会才回去。 快到家的时候，林静漪把自己的头发弄乱，使劲拍拍自己的脸揉出红晕，一推开院门，她就气喘吁吁地说道：“爷，我没找到我爹和四伯，刚才又在外面喊了一圈，嗓子都快喊哑了还是没看见他们。可能是被村里哪个叔叔伯伯叫去帮忙了吧。” 她话音刚落，李氏就出来说道：“你看你跑的，头发都跑乱了，快去喝口水歇歇。” 见林静漪累成这样，林老爷子也不好说什么。大房屋里的两个女人只会哭哭啼啼的，半点用都没有，林老爷子只好自个出去借牛车请郎中。 “爷，大伯母还没给你钱呢，别忙着走啊。”林静漪叫住林老爷子，好心提醒道。 林老爷子还没说话，林老太太就骂道：“钱钱钱，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只想着银子！” “是，人家郎中是大好人，不要出诊费也不要草药钱，一见到林子源就把他当成祖宗一样伺候，分文不取行了吧。”林静漪顺着她的话说，说完扭脸回了屋。 林老爷子身上没银子，出门没有底气，他转身往回走准备回屋先拿自己的银子垫上，结果林静香以为爷爷是要问她们要钱，忙不迭地说道：“爷，郎中好像都是先诊治再收费的，不用着急给银子。” 等郎中诊治完以后，让林老太太出面，问林静漪要银子。林子源身上的伤这么重，看病可不是一笔小钱，她怎么出得起。林静香想得挺美，她怕林子源把家里的银子用完了，到时候她就没得花了，所以把主意打到林静漪头上。 “车马费总是要给的。”林老爷子回屋拿了点银子傍身。 李氏跟着林静漪进了屋，神秘兮兮地问道：“林子源是不是被那谁打的？” “应该是，林子源身上又没银子，谁想不开去劫一个穷鬼啊，估计就是钱仲恺派人揍的。”林静漪猜测道。 “那个钱什么的，怎么不跟林子源一块过来啊。”李氏有些着急，是生是死给个痛快话啊，这样拖着干什么。 那人一天不出现，李氏就提心吊胆一天，还不如赶紧现身把要求提一提，他们商量一下该怎么解决。 林静漪理解李氏的心情，毕竟未知的事物才是最可怕的。永远活在惊慌忐忑坐立难安之中，谁都受不了。 “我昨天打他时最后一下是用凳子砸的，他估计在养伤不方便挪动吧。”林静漪说道。 隔着被子都把人砸晕了，钱仲恺应该有点轻微脑震荡吧。脑震荡最难受了，稍微动一下就头晕眼花上吐下泻的，钱仲恺怎么说也要养个三四天才行。 像钱仲恺这般一路顺风顺水胡作非为的人，通常没怎么吃过亏。一旦吃亏了，肯定会想尽办法地报复回去，而且还喜欢自己动手，看着得罪他的人，在他脚下痛哭流涕苦苦求饶。只有看见他们丑态毕露卑贱如蝼蚁的样子，钱仲恺心里才痛快。 所以林静漪猜测，钱仲恺这次折在她手里了，肯定想着亲自报复回来。所以钱仲恺伤好的时候，她估计就能见到他了。 钱府，钱仲恺的房中。 一名身材富贵的妇人坐在床边，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明显是哭了好久的样子。 “我的儿啊，到底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你跟娘说，娘让你大姐帮你报仇！”钱夫人一边抹眼泪，一边咬牙切齿地说道。 “娘，你能不能歇歇，让我安静一会？我醒了多久你就哭了多久，我脑袋都要炸了。”钱仲恺纵使身体很虚弱，胃里一直有种想吐的感觉，但他还是坚持把这番话说完了。 就是因为他娘实在是太吵了，他娘的嗓子又尖又利，就像有根针扎进他脑子里一样，时不时地刺痛一下，难受得不行。 还有那种事有什么好说的，说他想睡个姑娘结果被姑娘踢了下面又砸了脑袋吗？说出去还不够丢人的，万一被别人知道了，岂不是要天天戳他的痛脚开他的玩笑，他的脸往哪搁？ “娘也是担心你啊，在昌平镇里居然还有人敢打我钱家的人，我一定要让他好看。有你大姐撑腰呢，你别怕！”钱夫人稳稳地坐在床上，动也不动，一点要出去的意思都没有。 “我昨晚上醒来不就让奴才把那人打了一顿吗？这事我自己来就行，娘你就别管了。”钱仲恺的声音有些沙哑，“娘你把药端来。” 他现在喝药可积极了，头晕还是小事，主要是他下面也被踢了，昨天偷摸让郎中看了，幸好没有大问题，开几副药补补就行。 至于那个林静漪，等他好了以后，他再亲自收拾。他好久没有见过这么有趣的人了，这么烈的性子，如果能亲自驯服，不知道到时候在床上会是什么光景。 钱夫人的丫鬟将药端进来，钱夫人还想用勺子一点一点地喂他，却被钱仲恺夺过碗，仰头一饮而尽。 他很快就会好了，他可是很期待再次与林静漪相见。 第255章 揭穿算计 林家院子里，林老爷子急急忙忙去镇上请来了郎中。 “老头子，你终于回来了。快请郎中进去看看！”林老太太听到外面的动静，赶紧跑出来，一看到郎中就像看到救星一般。 面对能够妙手回春断人生死的郎中，林老太太明显有些拘束，连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得小了起来。 “娘，怎么会突然这样？子源究竟是惹到谁了？”林大才跟着林老爷子一块回来了，看着床上鼻青脸肿几乎看不出原本面容的林子源，他心中一紧。 他操劳半生，可就只得了这么一个儿子，若是林子源有个三长两短，他的香火便要就此中断了。 突然之间，林大才想起来红烟腹中那个未出世就被打掉的孩子，心中猛然闪过一丝后悔之意。 “我若知道是谁，早就咒死他了。子源昨日去镇上找你了，难道你也不知子源昨日究竟见过哪些人吗？”林老太太问道。 “你说子源昨日去找我了？”林大才一脸诧异，震惊地追问道。 他都有点糊涂了，看着林老太太那么信誓旦旦地说着，林大才都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 林老爷子没有错过林大才脸上的神色，一看就知道林子源这是有事情瞒着大家伙，走的时候说是去镇上买纸笔再看看他爹，结果根本不知道去哪里鬼混了。 还彻夜不归，真是长本事了。 “不可能！”林老太太猛地提高了声音。 “二位，还请静一静。”郎中语气严肃，真是没见过这样的人家，他正在诊脉，还在他头上说个不停。 “郎中，是我们不懂规矩，您请！”林老太太这次服软很快，立刻就低头认错，揪心地说道，“您可一定要治好我大孙子啊。” “老夫人，医者仁心在下必当尽心竭力，还请不要打扰在下诊脉。”郎中微微皱了皱眉头，心说这老妇人真是太聒噪了。 林静漪在外面听着，抬眼间瞧见林大成和林大河进来了，她迎了上去：“爹你回来了，快去吃饭吧。” 她把林大成带回屋去，悄悄嘱咐他吃完饭就去田里干活，最好不要在家待着，省得被林老太太找借口缠上。反正现在林大才也回来了，大房有了顶梁柱，想必也不用再让其他几房的人跑腿了。 “都是皮肉之伤，倒也不是太重，我开几副活血化瘀的药调理一下便可，不必太过忧心。”郎中从这屋中摆设便知这家人不太富裕，都是农家汉子，应该也耐摔耐打，总归没有伤及内脏，所以就把伤情说得轻了一些，也没开那么动辄几两银子一副的补药。 他倒也对得起医者仁心那几个字，开的都是便宜对症的药，可以说是考虑得很周全了。 “那我儿怎么还不醒？”钱氏紧张不已地问道。 “许是累的，睡够了就醒了。”郎中回答道，又问道，“你们谁随我去抓药？” 抓药就是要掏钱了，林老太太想也不想就说道：“让老三去吧，他做事稳妥些，我更放心。” “奶，我爹去田里干活了，这一来一回估计要耽误不少时间。你等得起，林子源可不一定等得起。而且我爹甚少在镇上走动，哪里有大伯熟悉镇子，刚巧大伯回来了，就让大伯去吧。大伯可是林子源的亲爹啊，想必做事会更上心一些，而且大伯在镇上可是做账房先生呢，做事最稳妥不过了。”林静漪一听林老太太那话，便将她的借口堵了回去。 “你爹不在家就换你去，你不是天天爱往外面跑吗，这回就如了你的意。”林老太太强硬地说道，那态度不像是让林静漪去干活，倒像是恩赐她什么东西似的。 林静漪闻言，心中十分不屑，她以前去镇上那是去赚钱，这次可是去花钱的，那能一样吗？ “我就奇了怪了，大房一家四口都在，除了躺在床上的林子源，剩下的三个人谁不能去镇上啊？奶为何偏偏要让我们三房的人去？而且光让我们去抓药，却不给银子，这抓哪门子的药啊？”林静漪直接揭了林老太太的遮羞布，一语中的，道出她的心思。 “又不是我三房的人昏迷不醒等着喝药，你们谁爱去谁去，反正我不去。都说患难见真情，这话可真不假，这还是亲爹亲娘亲奶奶呢，就为了一点药钱在这算计来算计去的，置林子源的病情于不顾。平时乖孙乖孙的叫着，那叫一个亲啊，结果现在硬是能狠下心肠不去抓药，看来你们也不是那么着急啊。”林静漪站在门口，用冷淡的语气说下这些话。 虽然聪明人都能听出话里有点挑拨离间和嘲讽之意，但是听了之后心里还是有点发寒。 要真心疼自个儿子，就算是爬也会爬到医馆去，哪里会说这么多废话。 大房又不是没钱，只是不舍得出银子而已，是林子源不配让他们花钱吗？等林子源醒了，林静漪可要好好跟他说说这事。 “我告诉你，你别在这拨弄是非！”林老太太心中隐秘的想法被林静漪说得一干二净，恼羞成怒地说道。 林静漪悠哉游哉地反将一军：“那你们倒是去抓药啊，还有闲心在这跟我打嘴仗啊。” 林老爷子慌里慌张地跑了这么一趟，本以为大房的人跟他一样都十分担心林子源，但没想到他们还有闲心计较这事，不由有些心累。 “大才，你跟郎中去一趟吧。”林老爷子命令道。 大房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至于这么算计分了家的兄弟的银子吗？林大才怎么说都比老三老四混得好，好歹还在镇上有个固定的活计，却还惦记着别人的东西，他怎么成了这样的人。 郎中在一旁默默不言，他出诊的次数多了，总能看见这样的戏码，比这还过分的他也没少见，所以就见怪不怪了。 见这家人终于商量好了谁跟他去镇上，便提起药箱往外走去。 林老太太还想留一留郎中，毕竟林子源还没醒，她心里始终难安。但又怕把人家留下又要额外要银子，想了想只好作罢。 第256章 潘家之事 林子源睡了一整天，因为他始终不醒，林老太太的脾气愈发暴躁，谁稍微在院子里弄出点声响，就会被林老太太大骂一顿。 连林静漪生火做饭，都被林老太太训了几句，因为林老太太觉得炉子里的烟太呛，飘到院子里再被风一吹飘到房中，会熏到她的大孙子。 被骂的林静漪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用力扇了扇手里的扇子，于是炉子里的火更旺了，烟也更多了。 这个白天过得安静又压抑，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沉寂。 今日是休沐，宋衍深说好的会去帮林静漪打听县丞正妻的事，他跟宋家二老打了一声招呼，便准备出去。 但是在门边被宋青禾挡住了，她扭扭捏捏地问道：“衍深哥哥，你的背包缝好了吗？我昨天真不是故意的，你能不能别生我的气了，不要因为一个身外之物伤了你我之间的感情。” 听到这话，宋衍深几乎被气笑了，他和宋青禾能有什么感情？难道要让他跟一个继室带来的拖油瓶兄妹情深吗？ 平日里他顾忌着男女大防，几乎不与宋青禾说话，也不知道宋青禾这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为什么总能说出一些不可思议的话，做出一些咄咄怪事。 宋衍深不想跟这种脑子不太灵光的人交流，只说了一句话便走了。 他说：“你当然是不是故意的，你是有意把背包剪开的，我不会原谅你，以后少往我跟前凑。” 听见宋衍深这句毫不留情的话语，宋青禾心里一酸，还欲再说些什么，但是只能瞧见宋衍深冷漠的背影。 她生气地跺了跺脚，又有些茫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宋衍深能打听消息的渠道只有一个，那就是从赵永珏的口中。他这次冒昧上门，没有提前跟赵永珏约定好，心中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所以当赵永珏惊喜地看见他，想要请宋衍深进府坐一坐时，宋衍深婉拒了，而是把赵永珏请到酒楼去了。 他请人帮忙，该由他做东才是，这点人情世故宋衍深还是懂的。 两个人推推让让点完了菜以后，宋衍深才说出自己的来意，向赵永珏询问有关县丞正妻的事。 “衍深兄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人？”赵永珏有些诧异。 宋衍深不欲瞒他，便将钱仲恺对林静漪做的那事说了出去，只是消去了林静漪的名字，用某个姑娘来代替。 他道：“钱家在昌平镇作威作福太久了，长此下去，谁也不能保证钱家会不会做出更过分的事。人犯罪都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可能一开始是小偷小摸，后来是拦路抢劫，最后演变成提刀杀人，除非血海深仇，少有一上来就要人性命的。 钱仲恺也是如此，当初他侵犯别的姑娘时，没有人站出来阻止他，所以他肆无忌惮地继续下去。这次是那个姑娘敢打敢拼，才逃过一劫，但也只是逃得一时，只有扳倒钱家的靠山，才能永远安心。” 其实从事发到现在，在宋衍深心中占比最多的情绪是自责。他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不了林静漪；他恨自己人微言轻，说话没有一点分量。 如果他身居高位，可能并不需要言语，只要一个冷冽的眼神就能把钱仲恺压地抬不起头，何至于像现在这样辛苦打听苦苦筹划。 赵永珏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种事，他更想不到的事，差点被侵犯的姑娘回去以后没有哭哭啼啼的，而是立刻想出了制敌的法子，这姑娘真的不是一般人啊。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那个在鸿章私塾门口倒背论语的姑娘，如果是这人，他倒是可以理解她的做法了，毕竟那样的胆识和机智，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永安县的县丞姓潘，名继明。他这个八品县丞是捐来的，潘家是永安县的大族，县令三年一个任期，他仗着本地人的身份，熬走了好几任县令。咱们这里也不是什么富庶的地方，若是有背景的人也不会被派到这里做县令，他们都想求个安稳，任期一到就各显神通换地方调任了，所以也不想跟潘县丞做对，才导致潘家愈发嚣张，而他最宠爱的小妾钱慕梅的娘家跟着抖了起来。” 赵永珏先简单地说了说县丞的背景，然后才说起县丞的正妻：“潘夫人是苏家的长房嫡女，原先潘家和苏家是旗鼓相当，两人结合也算是门当户对，可是后来苏家没落了，潘继明也就愈发冷落潘夫人，陆续抬了好几房小妾进门，但只有钱慕梅手段了得母凭子贵，后来升为贵妾。 我曾听我娘说过一个小道消息，外人都说潘夫人因为不能生育才不得宠爱，潘继明才纳了妾，但是潘夫人好像曾经怀过身孕，只是被人冲撞才小产了，而且再也不能有孕了。 潘夫人小产后不久，钱慕梅就进门了，不到一年就有孕，然后一举得男升了贵妾。据说潘夫人现在在府中不管事，每日只吃斋念佛，府里由钱慕梅掌事，下人都称她为二夫人。” 一个妾能被称为夫人，必然是潘继明默认的，由此可见钱慕梅的受宠程度。 他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但事关宋衍深，赵永珏愿意再帮他去打听一下，看看能不能深挖潘家的后宅秘事。 宋衍深谢过赵永珏，准备回去跟林静漪说这些事。 傍晚时分，林子源终于醒来了，林老太太喜得不行，还想把家里的老母鸡杀了给林子源炖汤喝。 林静漪跟在林子睿后面，去大房看望醒来的林子源。跟林子源对视时，林静漪毫不掩饰地冷笑了一下。 “自食恶果的感觉好吗？”林静漪在其他人都嘘寒问暖的时候，猛地说出这句话。 她这句话在此时仿佛平地一声雷，炸得众人都不知所措。她不准备给林子源恶人先告状的机会，所以要先发制人。 正好现在所有人都来看望遭了大罪的林子源，她就在此时说出实情。 不知内情的人当中，林大河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因为他早上就发现三房人的态度不对了，连最孝顺的林大成都敢违背林老太太的命令了，肯定是出了大事。 现在一看，果然如此啊。 第257章 最大秘密 林老太太没有林大河那么灵光的脑子，在她看来林静漪说那话就是在幸灾乐祸，这还能忍？ 于是林老太太双手叉腰破口大骂：“你这个黑了心肝的狗东西，我大孙子好不容易才醒过来，你在这说什么屁话？” 林静香倒是清醒一些，她听得很清楚林静漪用的是什么词：“你知道我哥是被谁打的对不对？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一开始不说？我们再怎么说也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你讨厌我和我哥没关系，但你明知道爷爷和奶奶白日里有多着急，你已经知道打人的是谁你为什么不说，难道那个人和你认识？还是说就是你找的人？” 三言两语就给林静漪扣了好几个黑锅，不孝顺长辈害长辈着急是一个，勾结外人打林子源又是一个，另外还能再加一个不友爱兄弟姊妹。 这几个黑锅林静漪怎么能认呢，她直直地看向林静香，慢悠悠地说道：“打林子源的那个人，不仅我认识，静香姐你也熟得很啊。你要不要猜猜看啊？” 这下众人的目光又从林静漪身上转到林静香身上，心里开始各种猜测。 既然林家的两个姑娘都认识那个人，难道是林家村的人？可是他们林家在村里也没跟人结仇啊，就算林老太太和钱氏平时嘴臭了点，但也不至于对林子源下这么狠的手吧。 郎中都说了，这伤起码要养一个月才行。 而且林子源的脸被打得都快看不出原样了，难道是村里的哪个小伙子嫉妒林子源，所以专挑他的脸打？可是也没听说林子源跟哪家的姑娘走得近惹来旁人的红眼啊。 一听这事竟然扯自己身上了，林静香就有点慌了：“你胡说什么，明明是你惹出来的麻烦连累了我哥，现在还想往我身上泼脏水不成？” “林子源，你说我说得对不对啊？”林静漪不跟林静香争辩，而是问向一直默不作声在那装死的林子源。 突然被点到名的林子源下意识地抖了一下，他不知道林静漪是怎么回来的，也不知道她知晓了多少内情，他只知道自己这顿打是怎么来的。 他跟周定安几人去青楼快活了一番，当夜就准备歇在姑娘的房里。谁知晚上突然闯进来一伙人把他带到钱府去了，他就看见躺在床上的钱仲恺如罗刹一般瞪着他，恶狠狠地说道： “小爷活到这么大，你还是第一个敢耍我的人，你很好！” 林子源就算再傻也知道这不是夸奖，他还没来得及问这是怎么回事，就被劈头盖脸一顿揍，揍完了以后他才有机会求饶。 但是钱仲恺没听他告饶的话语，只问道：“你跟林静漪关系好吗？” “不好，我以前不在家里住，不怎么见她，一点交情也无。要不然我也不可能用迷药的方式把人带过来啊。”林子源想着他是不是因为林静漪才被揍啊，可能是林静漪惹到了钱仲恺，所以他赶紧撇清自己和林静漪的关系。 谁知他说完之后，钱仲恺又让小厮把他揍了一顿。这一顿揍是因为钱仲恺发现自己被林静漪耍了，她当时是故意说那些话让他误会的，可惜现在林静漪不在跟前，只能打林子源一顿泄愤了。 这次揍完以后，钱仲恺凶狠地说道：“你回去给她带句话，我给她三天的时间，如果她亲自过来认错，把我伺候舒坦了，我还能饶她一条性命，不然的话，你们整个林家都要完蛋。” 被打懵的林子源傻傻地问了一句：“钱少爷，林静漪怎么得罪你了？” 他都把林静漪迷晕了，林静漪应该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吧。 一听到这话，钱仲恺就觉得自己下面有些隐隐作痛，他的脸更黑了，手一抬，小厮立刻会意又痛打了林子源几下。 把人打完之后，钱家下人就把林子源扔出去了。因为天色太晚城门已关，林子源出不去身上又没银子，只能在外面随便找个地方蹲了一夜。 他当时脑子懵懵的，自知惹了麻烦不知该如何是好，他被“整个林家都要完蛋”这句话给吓住了，也不敢去找林大才。 现在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还像梦一样，只有吸口气就疼的伤才让他明白这是真事。林子源现在看见林静漪，心里便恨得不行，他怪林静漪装什么贞洁烈妇，从了钱仲恺享受荣华富贵不好吗？ 现在倒好，整个林家都被她害了。 林静漪见林子源迟迟不言语，整个人像是陷入了沉思之中，便再次开口道：“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我哥只是身上太疼反应慢了些而已，你别想往他头上扣屎盆子！”林静香赶紧替他哥开脱。 “静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如果知道是谁打的你就说出来，子源不能平白无故挨一顿打，那人必须要给林家一个说法。”林老爷子脸色严肃，认真地说道。 “就是，敢打我大孙子，我看他是活腻歪了。你个贱蹄子可别包庇那人啊，我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林老太太也大声道。 “你们问静香吧，毕竟她和那人更熟一些，林静香身上的衣裳都是那人买的呢。她三番五次找我做衣裳，也是为了跟那人见面。”林静漪说出了林静香最大的秘密。 林静香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她立刻转过头去看林子源，似乎是在求证到底是不是钱少爷。 可是钱少爷为何会突然打他哥呢，而且林静漪又是怎么认识钱少爷的呢？ 最关键的是，林静漪是如何得知她与钱少爷关系的？钱少爷给银子那边，雅间里也没有外人，难道是他们把消息外传了？难不成人人都知她拿了钱少爷的银子，那她的名声岂不是…… “静漪，你那衣裳不是一个孤寡老婆子送你的吗，怎么又跟你哥的事扯上关系了？”钱氏知道衣裳这事，所以心里的疑惑更大了。 “孤寡老妇人？林静香原来你是这样骗你娘的啊，怪不得你娘放心让你一个人去镇上。”林静漪这才恍然大悟，差不多猜到林静香当时用了什么借口，她不屑地说道，“大伯娘你也动动脑子啊，去见一个孤寡老妇人用得着这么用心地打扮吗？” 第258章 私会恩客 因为林静漪的一席话，屋中众人久久不曾言语，似乎在消化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说这是假消息吧，可是林静香前段时间的做法却是非同寻常。当人们开始怀疑一个人时，就会下意识地去回想曾经那些轻易忽略的细节。 “怪不得你那几次去镇上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原来是去会情郎了，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哥啊，居然能入得了你的眼。你也真是的，看中谁就跟家里人说一声啊，若是合适的话就找媒婆去说和，哪有这样一声不吭私下见面的。”赵氏快人快语地说道，她最看不惯林静香往日总是摆出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 这心比天高的林静香居然做出这等不知廉耻的事情，看样子还连累到了林子源，真是让赵氏心里舒爽极了。 她话里看似是在为林静香担心，实则是又一次坐实林静香私会男人的事。 钱氏怎么能忍得了这种诋毁，立刻就回击道：“看我不撕了你这张臭嘴，林静漪那下贱坯子说的话也能当真？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那她让你去死你去不去死啊？” 经过了最开始的惊慌和错愕，林静香已经慢慢冷静下来了，她很快就想好了应对之策，暗自掐了一下手掌心，憋出几滴眼泪。 她委屈地看着林静漪：“静漪妹妹，我知你一向讨厌我，你平日里怎么嘲我骂我，我这个做姐姐的都不跟你计较，可是你不能用这种事来诋毁我的名声啊。这种假话若是传了出去，我以后还怎么做人啊，不如跳进井里淹死好了，如此一了百了，也好过日日听旁人嚼口舌。” “林静香，你急着撇清关系之前，不如先问一问林子源为什么会挨打。你们一个个地嚷嚷着要去讨个说法，可是看林静香这样，他们兄妹俩连那个人的名字都不敢说，你们就别在那愤愤不平了。”林静漪讥讽地说道。 就是借林子源八个胆子，他也不敢让林老太太去钱府帮他讨说法。 讨说法肯定是讨不到的，说不定能讨到一顿毒打。 一个坦坦荡荡毫不畏惧，另一个掩面哭泣一个劲地把话题往旁的地方扯，用甩锅别人的方式来澄清自己。 稍微有点脑子的，都能明白林静漪和林静香两人到底谁在说真话，而谁又在狡辩。 “对了四伯娘，你刚才可说错了，林静香那可不是私会情郎，人家可看不上她，应该说是恩客才对。这人你们估计也耳熟，他俩要是不想说的话，那就让我来告诉你们，那个人就是……”林静漪语气中的嘲弄犹如实质，特别是当她说出“恩客”那两个字时，林静香的脸色猛地一白。 “别说！”林静香突然高声制止道。 当时做出那些事时，林静香只想到事成以后她能过上珠围翠绕安富尊荣的日子，可是丝毫没有想过，如果不成她会怎样。 而此时就是事情败露之际，林静香没有勇气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做下那等下贱之事，她还有活路吗？ 林老太太一听到“恩客”这两个字就炸了，立刻冲上去抓住林静漪的衣领就要扇她的脸。 但是她那只高高举起的手却被林静漪紧紧握住，林静漪冷笑道：“打我做什么，是踩到你们的痛脚了吗？现在连实话都不让人说了？奶，你也活了这么大的岁数了，遇事最多，我来向你请教一下，一个姑娘去陪一群男人喝酒得了些许银子，你说这个姑娘的行为算是什么？ 像不像青楼楚馆里卖艺不卖身的妓子？这问题又来了，好好的一个姑娘平时连村子都不出，在哪认识这么多外男呢？ 你们肯定做梦都想不到，是这个姑娘的哥哥给她介绍的，给她编造一个犹如海市蜃楼的梦境，梦里的一切都是那么让人心驰神往，可是终究都是虚妄。” 林静漪像讲故事一样把大房兄妹俩做的事全盘托出，听得众人一愣一愣的。 这事跟四房扯不上关系，赵氏完全以局外人的姿态听得心中激动不已，一边听一边往林静香身上瞄，嘴里还啧啧不停，真是没看出来啊。 而林老爷子脸上已经乌云密布，林子源一向不靠谱，所以林老爷子更相信林静漪说的话。只是她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说？ “我没有，你是在胡说！我没有那样做！”林静香无力地否认道。 她突然觉得有些恐怖，就像有双眼睛一直盯着她一样，摸清了她的一举一动。 “乖乖，我要是生出这样的闺女，肯定要一把掐死！静香啊，我知道你一贯心气高想过好日子，但也不能做那种脏事啊。这要是传出去了，整个林家都跟着你丢脸，你让我们怎么做人啊？”赵氏幸灾乐祸地说道。 她也知道这是家丑，不会随便往外说，只是嘴上说说图个痛快。 林大河隐晦地扯了扯赵氏的衣袖，暗示她别说了，别在这时候煽风点火，没看见林老爷子的脸色都黑成锅底了吗。 “啪！”林大才一巴掌甩到林静香脸上，怒道：“我是短了你的吃还是短了你的喝，你竟然做出如此下贱的事情来？你自小在家中姐妹里吃穿用都是头一份，就算最近家里不太阔绰，你也不应如此自甘堕落才是！你做出那等事来，还有哪个好男儿愿意要你？” 林大才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林静香虽然不算绝美容貌，但在这林家村的姑娘中也能拍得进前几，他还想用林静香的亲事谋些好处呢，哪晓得她自作主张，把他的计划全都打乱了。 “大伯，你怎么能光打林静香呢，既然要教育孩子，自然是一人一巴掌才公平。若不是林子源在当中牵线搭桥，她去哪认识那些少爷？”林静漪插了一句话。 她看不惯林大才这种双标的做法，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应该是林子源才是，若不是林子源巧舌如簧，把当小妾这是说得跟登天似的，好似巴上去了就能一脚踏进富贵圈子里，林静香可能会这么做吗？ 就算是林静香心中有贪念，她没有渠道也不行啊。而林子源就是那个提供渠道的人。 这中间的罪责，两个人四六分吧。 第259章 又一个雷 “现在是我在教子，还轮不到你在这说三道四。”林大才被林静漪落了面子，不耐地说道。 他心中恨极了林静漪，若不是她在这里兴风作浪推波助澜，现在何至于变成这么尴尬的场景。而且林静香再怎么样也与她无关，用得到她在这里多嘴多舌？ 若不是这么多人看着，他这一巴掌绝对要甩到林静漪脸上去。一个小辈，天天在家里煽风点火挑拨离间，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大伯，就是你教子的方法错了我才提醒你的啊。”林静漪眨巴着眼睛，似乎是在说你看我贴心吧，你想不到的地方都是我在提醒你呢。 林大才恼怒不已，三番五次被一个小辈教训，心里极其不服。 似乎是被林静漪的话语激出了逆反心理，他堂堂一个长辈，若是乖乖地听林静漪的话，那他的脸往哪里放？ 于是林大才又扇了林静香一巴掌。 “爹！” “当家的你干什么啊？”钱氏一把将林静香扯到自己身后护住她，还是当娘的最心疼自个闺女，毕竟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就算是有天大的错，关起门来私下教训不行吗，这一巴掌接着一巴掌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打骂下人呢，凭白让其他几房的人看笑话。 而且自从红烟那事以后，钱氏对林大才就十分不满，所以现在也格外看不惯林大才的做法。 林静香捂着自己的脸，阴狠的目光从林静漪身上又转到林大才身上，随后敛下眼睫，自嘲地笑了笑。 像是控诉一般，她说道：“现在都来怪我，都来看我的笑话，觉得我给你们丢人了，可要不是你们逼我，我至于走到这一步吗？你们想把我嫁给穷汉子，让我给地主老财当小妾，可我凭什么要接受那样的人生？你们给不了我前途，我自己去拼也不行吗？本来这事做得隐秘，只要林静漪不说就没人知道，你们的面子也不会有任何损伤。可是林静漪你为什么要说出来，就让这件事烂在你心底不行吗？” 因为在钱少爷面前做事不雅失了态，她已经失败了，没有再心存妄想去巴着钱少爷了，可是林静漪偏偏要将这件事捅出来，拼命戳她的痛处。 这事竟然还能怪她，听到这话的林静漪都要气笑了。 她说道：“我为什么要说出来，这你要问林子源啊！你问问他是不是良心被狗吃了，你们兄妹两个一个想抱大腿，一个想过好日子，所以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跑去巴结钱仲恺，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林子源尾随我去镇上半道上用迷药把我迷晕，然后把我送到钱仲恺的床上。怎么着，你们自己巴结不上就利用别人是吗？但你们凭什么认定我和你们一样，左脸写着虚荣，右脸写着贪心呢？ 你知不知道，就他对我做的这件事，我能去公堂上告他让他蹲大狱！我没这么做，就算是高抬贵手放他一马了，偏偏你还在这矫情得不行跑来怪我？是我让你去跟外男见面的吗？是我让你去陪酒的吗？ 自己做错了事，就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你们大房从上到下真是烂透了。我现在多看你们一眼，就觉得恶心。” 林静漪的眼神中充满了厌恶，她以为自己从始至终都能平静地处理这件事，可是当她看着林静香一脸“我没有错都是你在陷害我”的语气跟她说话时，林静漪就控制不住心里熊熊燃烧的火焰了。 这世上怎么能有如此不要脸之人？ 林家众人又被她放出的这个消息给砸晕了，被迷晕送到男人床上去了？ 那林静漪岂不是…… “静漪，你……”林老爷子的声音有些颤抖，心里的那个想法一旦冒出来了，就再也按不下去了。 林静漪正欲解释，但一直默不吭声的林子源抢在她前面嘲讽道： “那你呢？林静漪你又能好到哪里去？我只是带着静香出去见见世面而已，哪有你说得这么龌龊，你才是实打实地失了身吧。你身子都脏了，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什么？你跟钱少爷……你们？”林静香彻底凌乱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还不知道吧，林静漪可是好手段，当初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在钱少爷面前露面，勾了人又跑，让钱少爷心心念念了这么久，说不得过几日就要一顶小轿抬入钱府了。”林子源把打听来的事情，加入自己的猜想，半真半假地说道。 电光火石之间，林静香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她指着林静漪的脸，用复杂的语气说道：“怪不得刘少爷曾经说我长得有一点像那个人，原来那个人就是你啊。” 她不想承认，原来自己是沾了林静漪的光，才能让钱少爷多看几眼。林静漪又是林静漪！为什么林静漪这么阴魂不散要一直压在她头上？ 见这兄妹两人一唱一和地编完一出大戏，你一言我一语地给她定了罪，林静漪就想笑：“林子源，亏你也是读过几年书的人，勉强也能记得几本圣贤书吧，难道那些圣人之言就一点都没有把你脑子里的水倒出去？你的脑子就这么不灵光，一点自我思考的能力都没有？” “你还想狡辩？一被我抓住把柄，你就拼命转移话题，我是愚钝还是聪慧跟你这事有什么关系？”林子源强撑着坐了起来，他总觉得躺在床上跟林静漪争锋，一点气势也无。 而且林静漪站在床边，那般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总让他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说你蠢还真是没说错啊，你也不想想钱仲恺为什么打你，他若是得手了还会拿你出气吗？还有脸说我的身子脏，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当他们的狗腿子跟着出入青楼楚馆，睡接待过那么多恩客的姑娘，怕是自己染了脏病都不自知吧。早知道就该提醒那郎中一下，让他别走得这么快，该再给你仔细把把脉，说不定能把出花柳病什么的。”林静漪毫不留情地反驳道。 这大房父子俩的爱好还挺一致的，都爱在外面睡姑娘，指不定两人就睡过同一个呢。 天啊，想想都够恶心的。 第260章 颠倒黑白 林老爷子听了林静漪的话，心里忽上忽下起起伏伏，一会觉得心都到嗓子眼了可能下一秒就要昏厥了，一会又把心放回了原处。 已经有一个孙女做了错事，他不希望林静漪也受到伤害，幸好林静漪并没有像他猜测中的那样，被夺了身子。 庆幸完以后，林老爷子才逐渐反应过来，这里面还有林子源的事，林静漪竟然是被林子源迷晕的！ “你给我起来！”林老爷子伸手去拽床上的林子源，脸色沉重地说道“我真后悔当初不该送你去私塾念书，学问没学到多少，反而养大了你的野心。你想要锦绣前程，想要荣华富贵，你可以自己去挣，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主意打到你两个妹妹身上。 你先是哄骗静香，她不能成事之后又去害静漪，你还有没有良心？如此逆子，你身体里流的还是不是我林家的血，林家怎么会有你这般猪狗不如的畜牲呢？” “老头子你别扯子源，他还受着伤呢。”林老太太嚷嚷道，她开始心疼孙子了，“你没听子源说吗，是林静漪那个下贱坯子先去勾搭汉子的，你怪子源做什么？要我说这事就怪林静漪，要不是她天天去外面浪，哪会有这么多麻烦事。” “林子源，你别想把脏水往静漪妹妹身上泼。钱仲恺看上静漪妹妹这事我早就知道了，而且他也一直在找静漪妹妹但是始终没找到，因为我一知道这事后就提醒了静漪妹妹，让她注意点，而后静漪妹妹再去镇上时就换上男装开始乔装打扮了。钱仲恺找遍整个镇子都找不到静漪妹妹，若不是你贪图富贵想用静漪妹妹当投名状，现在根本不会有这事。”林子睿义正言辞地说道。 “你也知道这事？”林老爷子问道。 “爷爷，我跟静漪为了不让你担心，就一直没说这事。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静漪只要不出现，那钱仲恺迟迟找不到估计也就忘了，偏偏林子源自作聪明，害得静漪妹妹身入险境。若不是静漪妹妹机智，现在能不能看到她还是两说呢。”林子睿完完全全站在林静漪这边，帮她说话。 林静漪是苦主，但有时候苦主说的话并不能让所有人都信服，他们会觉得林静漪带了主观情绪在给林子源泼脏水，这时候就需要有外援。 “今天大家都在，咱们就开门见山地说一说，关于林子源对我做的这件事，我个人是永远不会原谅他，我仅代表我自己宣布：大房这门亲戚我断交了。 你们把我许配给地主家的少爷是第一次，背着我弄出冯秀才家的虚假婚事是第二次，林子源迷晕我是第三次，但是事不过三，如果再有下一次，我会让你们后悔莫及，不信你们就试试。”林静漪冷脸说道。 她每说一句话，就像是在用利剑砍了一下她和大房的血脉桥梁。当她说出最后一个字时，这座桥就断了。 她不是真正的林静漪，对大房本就没有感情，若不是因为林大成，她早就想跟大房断绝关系了。索性这次趁着这件事，把想做的都做了。 “不行！”林子源突然没头没尾地说道。 林静漪笑了：“你算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来说不行？” “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骗得了别人但是骗不了我，我用了迷药你根本没有反抗之力，只能任由钱少爷对你为所欲为。被褥上有你的血，我看见了，你还去医馆买了避子丹！你已经是个残花败柳了，你嫁不出去了。你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你迟早是要嫁人的，如果你在新婚之夜被人拆穿，那才是没了活路，不干不净的女人会被拉去沉塘的。你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去找钱少爷，让他纳了你。”林子源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全都是在瞎编。 这么听来，倒像是真的在为林静漪着想，他这番话说的，不知内情的人听到都快要相信了。 林子源今天睡了一整天，昏昏沉沉的，在林静漪说完断交的话之后，他才猛地记起来钱仲恺交给他的任务。 他相信林静漪说的钱仲恺没得手那事，不然钱仲恺不会让林静漪去认错。可是林子源知道不能这样说，他必须说林静漪失了清白，这样才能把林静漪逼到绝境，让她无路可退不得不低头。 因为如果林静漪不低头，那倒霉的就是他了。他跟着钱仲恺混了这么久，知道钱仲恺的性子，说一不二，说让他完蛋他就得完蛋。 是牺牲林静漪还是他全家完蛋，这并不是一件难以抉择的事情，林子源自然选择前者。钱仲恺只给他三天的时间，他今天已经浪费了一天了，所以他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静漪妹妹，我知你一向骄傲，可是女人一旦失了身子，那就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你就认命吧。钱少爷也喜欢你，你也知道他找了你这么久，他不会亏待你的。他还是钱家的独子，你若是服侍好了他，说不准以后你就是钱家的当家太太了，在整个昌平镇都可以横着走。”林子源劝了语气，开始劝说林静漪。 他觉得女人只要嫁得好就行了，他这是在帮林静漪。这可是林静香求而不得富贵，但林静漪却唾手可得，她应该珍惜才是啊。 林静漪不以为然地说道：“林子源，我又不是螃蟹，做什么要横着走。你是眼睛跟耳朵的位置颠倒了吗，我刚才说了，我跟你们所求不一样，所以别再自以为是地决定我的未来。这世上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你再怎么颠倒黑白，我该清白还是清白。 至于我以后嫁人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你若是这么向往钱府，想跟钱仲恺一样在昌平镇横着走路，不如切了下面那物件去做了女人，说不定钱仲恺会因为一时新奇宠爱你几日。你就趁着这个机会，多捞点你最爱的银子，省得你被玩死的时候买不起棺材。” 她不明白林子源为何硬要说她失了清白，这中间肯定有猫腻。虽然林静漪暂时无法得知林子源的目的，但她知道只要跟林子源反着来就行了。 第261章 制造流言 人们都有一个习惯，那就是会下意识地相信坏的消息，而质疑好的消息。 如果村里面的婶子们听说哪个姑娘运道很好，嫁了一个疼爱她的丈夫，待她一心一意，上无婆婆磋磨，下有儿女孝顺。婶子们肯定会撇撇嘴，难掩心中的嫉妒，下意识地反驳道：“真的吗？我不信！”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美满的人生呢，肯定是假的，哪个女子嫁了人之后不是日日受气，在婆家伏低做小才行。 但如果有人跟那些婶子们说：“我娘家的侄媳妇的妹妹说咱们村的那个谁，听说未出阁之前有个相好的，她嫁人之后好像还跟那个相好的勾搭不清，据说被夫家抓了个现行，被打得皮开肉绽两个月都下不了床，估计等伤好之后就要被休回家了。” 这一番话里，明明用了那么多代表不确定意味的词，可是婶子们听到之后却深信不疑，而后便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这个说我早就觉得她不安分了，那个说她以前走路的时候一扭一扭的到处勾人…… 而林静漪现在面临的就是这种情况，她自我澄清说并没有受到侵犯，除了三房和林子睿以外，其他的人听到之后都半信半疑。 明明林子源说的谎话可以轻易拆穿，沾了血的被褥林静漪为什么不扔，难道还要留在那供人观赏不成？ 既然林子源亲眼看见林静漪去医馆买了避子丹，那她是去哪个医馆从哪个郎中手里拿的药。这些问题只要林静漪问了，林子源肯定回答不出来。 可是林静漪懒得去跟他掰扯这些，她已经说过自己是清白的了，林家其他的人爱信不信。如果真的信了林子源的胡话，说明他们智商不够。 她对林子源说道：“如果你再敢胡编乱造诋毁我的名誉，我就将你告上公堂，不信的话咱们走着瞧。” “你不敢的。”林子源底气十足地说道，“你若是将这事公之于众，所有人都会知道你上男人的床，你被人睡了。你没有证据证明是我做的，但你的事却会被众人皆知，到时候人人都知你是个荡妇。” 哪个姑娘家不重声誉呢，连林静香这种只是陪外男吃几顿饭的都怕得不行，更别说林静漪这种说不定已经与钱仲恺有了肌肤之亲的了。 他就是逼，也要把林静漪逼到钱府去。他要制造流言，让林静漪知道普天之下只有钱仲恺身边才是她的容身之处。 “那你就看看我敢不敢。”林静漪脸上没有丝毫害怕的情绪。 林子源这一招，对古代的女子好用，但对她却毫无用处。 流言蜚语能逼死别人，但是逼不死她。 钱氏一心相信她儿子说的话，认为林静漪已经失身，顿时有些扬眉吐气起来。瞧林静漪刚刚那架势，指着林静香的鼻子把她骂得灰头土脸的，现在可好，风水轮流转了吧。 于是钱氏开口说道：“静漪啊，这可是泼天的富贵，你可一定要接住才是。” 她虽然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当娘的，总要向着自己儿子说话才对。 “呸，什么富贵？只有你们这种卖女求荣的人才觉得当小妾是个好去处，我闺女清清白白的大姑娘，什么样的青年才俊找不到，用不着你们操心。”李氏眼睛一瞪，十分护犊子地说道。 她就知道大房一家不安好心，硬要坐实静漪失身的传闻，好以此当把柄胁迫三房。 果然让她闺女猜到了，林子源回来以后就会胡说，若不是林静漪提前告知了此事，她此时说不定就要被骗了。 一直在外面偷听的林小风此时也跑了进来，冲林静香做了一个鬼脸：“你以后只能嫁一个老汉，去当人家的后娘！” “不，让她嫁给村头的赖麻子，让她给赖麻子端尿盆。”许念深显然也帮林静香物色好了人选。 这俩小孩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也知道嫁人是什么意思。在林小风心中，他姐就是配威风凛凛的大将军都配得，凭什么要被大伯娘那样说。 倒是林静香天天好吃懒做，就该让她嫁出去受苦，省得林静香天天在家里气他姐。 “你们懂什么，别在这胡说！”林静香又羞又气。 嫁个好儿郎是多少闺中少女的心愿和憧憬，结果让林小风和许念深一打岔，这件事突然就变得不是那么美好了。 “三伯娘，你就是这么教导小风的吗，年纪这么小就说出这般不知羞的话，我林家好好的二郎都让你带坏了。”林静香自觉抓住了林静漪的把柄，现在说话底气十足的，连李氏都不放在眼中了。 虽然林静漪是钱少爷要的人，但是她已经知道林静漪得罪了钱少爷，这一去钱府，是福是祸还不一定呢，哪有什么泼天富贵，不过是悬崖深渊罢了。 但总归她哥哥林子源和钱少爷的关系没有断，这次一旦巴结上了，以后的好处还多的是，她说不定还有翻身的机会。 这么一看，她岂不是比林静漪幸运多了。这运道啊，还真是说不准，指不定老天爷什么时候就换个人宠幸了。 林静漪摸摸林小风和许念深的头，让他们不要害怕，而后开始发功了：“林静香，咱们已经分家了，我们三房怎么教导小孩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说别人之前，先把自己的尾巴藏好，你以为污蔑我就能洗清你自己吗？ 你用陪恩客得来的赏钱买的衣裳，现在还在外面挂着呢。你是怎么伺候恩客的，不如说出来听听，他们是不是摸你的手了，几个人摸的？除了手还摸了哪里？听说如何伺候恩客也是一门学问，你若是不太懂的话，可以向你爹和兄长多多请教，他们俩可是青楼楚馆的常客了。 大伯花在外面女人身上的银子，说不定比花在你们娘俩身上加起来还多，他们可比你有经验多了。你之前不是还向我炫耀过一盒脂粉吗，你可知道那是最低级的货色，你爹讨姑娘欢心的时候，用的都是伊人阁的脂粉，一盒少说也要一两银子。你说你这投的是什么胎啊，怎么就没一个人真心对你好呢？真可怜……” 第262章 逼人站队 其实林静漪说的也不全都是实话，她才不知道林大才花了多少银子买了什么东西来讨楼里姑娘的欢心。 她只知道既然林子源能说假话诋毁她，那她也能说假话恶心大房。而且她话语的可信度比林子源高多了，林子源的话最多只有三分真，撑死三分半，不能再多了。 而她话语的可信度直达八分，这么看来她还是很有良心的。不然她一气之下，直接说林大才在外面有私生子了，到时候她就能笑着看大房闹个人仰马翻了。 “你瞎说什么，这种话也是能胡乱编排的吗？大伯娘知道你被人强要了身子心里有气，现在一时想不开才迁怒我们大房。你放心吧，大伯娘不与你计较。”钱氏面上强颜欢笑，实则指甲已经快要刺穿掌心。 她知道林大才是什么人，自从她生了静香身材走形之后，林大才又去了镇上当账房先生，他就很少归家了。正值壮年的男人，怎么可能忍得住不做那事？ 只不过是不与她做罢了，以前红烟那事没有捅出来，钱氏还能自欺欺人，骗骗自己。可是现在她已经认命了，她只有掌握着银子操持好一双儿女的婚事就成，至于林大才的人和心在谁那里，她都不关心了。 反正银子在她手里，林大才就算再馋再想，他也只能想想了。 而且今天这事，要说错那肯定是林子源错的最多，既然大房和三房已经撕破脸皮，那她就更要护好子源。林静漪可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子，之前当着众人的面扔了林老太太的衣裳，随后又面不改色地在林老爷子面前说谎。 要论心机，可没人能比得过林静漪。 “我看在爷爷的面子上，还叫你一声大伯娘。你现在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又有什么用呢，你以为这事是你说一声不计较就能过去的吗？你等着瞧吧，这件事还没完。”林静漪叹了口气，仿佛是在笑钱氏的愚蠢和装模作样。 钱仲恺是个瑕疵必报的人，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放过林子源。林子源能全手全脚地回来，估计是做了妥协应承了什么事，不然不可能就是一顿打这么简单。 一个是长房长孙，一个是失了清白迟早要嫁人的孙女，林子源硬要说她失了身子，不是在比较她和他在林家众人中的重要性，看看林家众人会选谁，而是有另外的目的。 至于这目的是什么，她可能猜到一二了。 钱氏最看不惯林静漪这故弄玄虚的样子，明明已经是丧家之犬了，还在这装模作样，那么直的脊梁骨，不知道打断了会是什么模样。 “静漪啊，大伯娘知道你一贯心气高，你一时过不来这个坎，没事。你既然还叫我一声大伯娘，那你这几天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吭一声，大伯娘能帮的一定帮。”钱氏笑意吟吟地说道，依旧做好人。 “也没什么需要帮忙的，我必有风光大嫁的那一天，到时候大伯娘只需要当个看客便可。”林静漪笃定地说道。 跟钱仲恺这一仗，她必不会输。 她不知道林老爷子会怎么选择，光看着大房和三房争吵却不出来做主，难道是想做壁上观？还是在心里抉择？ 该说的话林静漪都说了，现在也不想再跟他们多费口舌了，她转身出屋之前，深深地看了林子源一眼，让他好自为之。 林静漪一走，三房的人就跟着走了，跟在他们后面的就是二房的人。赵氏跟林大河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觉得自己在这好像也没什么事，也准备走人。 结果刚转身就听到林老太太暗含深意地说道：“老四，你这个当伯伯的，还没好好看望子源，这么急着走做什么？” 一条毒蛇还让他好好看望？林大河在心里吐槽，他怕自己再看下去，连命都没有了。这大侄子可真狠啊，竟然能把姑娘迷晕了往汉子床上送，就这林老太太还偏袒林子源。 是不是哪一天林子源拿刀把他捅了，林老太太还要帮林子源毁尸灭迹挖坑埋他啊？林大河只要一想，心中就不寒而栗。 就算林子源爆出了林静漪可能失身一事，也不能掩盖林子源做出的恶事。林子源能把别人的注意力转移过去，但是转不走他的。 林大河现在看着林子源的脸，觉得他的五官都陌生了许多，不再是以前那个林子源了，而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鬼。 “娘，子源这才刚醒过来，应该好好歇息才是，我在这里岂不是打扰到他了。”林大河找了个托辞，委婉地拒绝道。 “连你也要跟娘反着来吗？老三被那贱蹄子撺掇着跟娘离了心，难不成你也要跟着老三学？”林老太太说这话时，眼睛却瞪着赵氏，明显是在警告她。 林老太太算是看明白了，今天林静漪闹这么大一出，老三还不在家，明摆着就是在躲她，这是明晃晃地站在自个小家那边了。 刚才林子睿也一个劲地帮林静漪说话，林静漪走了以后二房的人二话不说就跟着走，连声招呼也没打，估计是要和三房穿同一条裤子了。不过那个丧门星一家她也不在乎，跟着林静漪才好呢，到时候克死林静漪。 这样算的话，她除了老大以外可就只有老四这个儿子了，她必须把老四拉到自己这边才行，不能让林静漪笼络了去。 “娘，哪有你说得这么严重，什么离心不离心的。”林大河嘴上打着哈哈，敷衍地说道。 心里却在想，老子跟你从来都不是一条心，哪有离心一说。他是林老太太最小的儿子，从来就没受过林老太太待见。 小时候林大才是林老太太的心尖尖，林大成是闷头付出的孝顺儿子，他则是爹不管娘不爱的小白菜，要是二哥带他，他估计早都饿死了。 他算是明白林老太太的意思了，这是手下没人可用了，终于想起他这个儿子了。林老太太这么说是逼他站队啊，那他肯定站林静漪啊。 “娘，我地里的活还没干呢，咱们庄稼人靠地吃饭，我可没大哥那么好的运气还能在镇上当账房先生，我先去侍弄庄稼了。”林大河做出着急的姿态，说完就扯着赵氏走了。 第263章 互通消息 赵氏被林大河拉回屋，顺手关上房门，饶有兴趣地问道：“你刚才说那话是什么意思，我听着怎么有点跟你娘顶嘴的意思，你不是最怂了吗，这次哪里来的胆子？” 这次可让她看了一场好戏，心里正激动呢，正好大房和三房她都讨厌，这次就让他们斗个两败俱伤。她在后面就是不能捡便宜，也能图个开心啊。 只是没想到最后林大河会突然说出那番话，听着像是和林老太太跟大房对着干一样，还说到了林大才的活计，那语气真是够酸的。林大河这么多年在家里都混吃等死，看着像是什么都不在乎只要饿不死就成的样子，没成想这心里到底还是在意的。 她就说嘛，一母同胞的兄弟，一个混得这么好吃得油光水滑的，一个一年到头连身新衣裳都买不起，谁心里都不平衡，林大河不可能一点都不在乎。 “我要是不挺起腰杆子，老太太还以为我跟以前的三哥一样好拿捏呢。而且林子源这次犯的事可不小，还胡乱攀咬静漪，我估计静漪最后不会放过他。我要是还跟在林老太太屁股后面，不就是跟大房站一块了吗，谁要跟那群白眼狼一块啊。”林大河没好气地说道。 林静漪的手段，就算以前没见识过，但光凭她能不声不响地摸清大房兄妹俩的行为去向，还能从别人手中逃出来，就知道这是个不简单的人。 大房那群吃干饭的能干什么，一家子又蠢又毒的货，跟他们站一块都觉得丢人。 “你也太高看那丫头了吧，她除了嘴皮子利一点能有什么手段？”赵氏不以为然地说道。 最厉害不也是被人睡了吗，要说脸皮厚，那她确实比不上林静漪。她若是经历了林静漪那事，回来之后羞也羞死了，哪个井深她去跳哪个井，谁会像林静漪那样，还能若无其事地跟林老太太吵架。 “你懂什么，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跟你说不到一块去。”林大河心里再一次感慨，自己怎么娶了个这么蠢的婆娘，还没有钱氏精明呢，钱氏刚刚还知道在她爹面前假模假样地做个好人呢。 说到他爹，林大河不禁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他爹这次会怎么做。他要是林老爷子，他就对外宣布把大房一家逐出去，跟大房断绝关系。 像林子源这么能惹事的人，以后指不定还要惹出更大的祸患，还是像三房那样及早撇清关系为好。 赵氏一见林大河这样，气就不打一处来：“你跟我说不到一块去是吧？我头发长见识短是吧？那你倒是找有见识的去啊！林静漪倒是有见识，现在还不是落到这个下场。身子都不干净了，有天大的见识都没用了！” 四房夫妻又吵了起来，在床上装睡的林静欣伸长了耳朵听他们的争吵，心中对林静漪的恨意又加深了一分。 她一定要想个办法报复回去！ 而被人仇恨的林静漪，此时正在后山跟宋衍深见面。 宋衍深从镇上回来后，便来了林家村。他在林家村的村口等了好久，都没有见到平时会在村头玩的那群孩子，想让他们把林小风叫来都不行。他想了想，还是决定要趁早把潘继明那一家的事告诉林静漪才行，所以打算直接去找林子睿。 同窗来请教问题，这个理由总行吧。只是第一次登门拜访，宋衍深心里还有点紧张。 一看到宋衍深，林子睿就知道他是为了谁而来，一边招呼着宋衍深出去说话，一边给林静漪使了个眼色，往后山的方向指了指，暗示林静漪一会去后山跟他们汇合。 隔了一会，林静漪就找了个借口准备出去，她刚说完，林静音就跟着说道：“静漪姐，我刚好要去山上挖点野菜，我跟你一块吧。” 只是走到山脚以后，林静音就停下了：“宋书生刚走，你就跟着出门，若被有心之人看到，难免会察觉一二。我跟你一块出来，也好帮你打掩护。你自己上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林静漪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出口，说谢谢好像有点太浅薄了。她知道林静音什么都清楚了，但最终还是选择和她站在一起。 这份姐妹之情，她最终还是没有失去，林静音选择了她。 “我争取早点下来。”林静漪走之前说道。 她顺着那条小路上山，宋衍深和林子睿没有深入后山，她只走了一刻钟就看到了他们，站在一颗茂密的树下。 “突然上门，是不是打听到了什么？”林静漪主动问道。 宋衍深将打听来的事告诉林静漪，说完以后又道：“时间短暂，暂时就打听到这些，但是永珏兄已经答应会继续帮我探听。” “没事，光是这些就已经能推测出不少事情了。”林静漪沉思片刻，理清楚这三人之间的爱恨情仇，而后又道：“这么说来，潘夫人好像过得不太好。” “何止是不好啊，我就算是个汉子，也能感受到潘夫人的苦楚，娘家垮了，膝下无子，小妾又跑到她头上作威作福，身为正妻却退让到只能吃斋念佛，也是太惨了。”林子睿感慨道。 也只有这般有眼无珠的人，才会宠爱钱家的姑娘，让钱家仗着潘家的势，在昌平镇里横行霸道。 “我若是娶妻，必然一心一意待她，一生一世只有她一人相伴，绝对不会再看其他女子一眼。”宋衍深趁机表了表忠心。 林子睿接话道：“这是必须的，刚好你我是同窗，我能时刻监督你。” 林静漪笑了笑，略过这个话题，继续探讨潘家的事：“一个女人最惨的事潘夫人都经历了，你们觉不觉得，这就像是私塾中最有希望中秀才的学子去赶考，走在半路上被人劫了，身份文碟也一同被人抢去。好不容易补办了文碟，进考场之后又发现自己的笔杆断了，千辛万苦求监考大人通融，借来了一支笔，结果认真答卷的时候别人撞了一下胳膊，墨水滴到卷面上污了试卷，最后名落孙山，你们说这是倒霉还是什么？” 第264章 大胆猜想 宋衍深脑子转得最快，立刻跟上了林静漪的思路，试探地说道：“你的意思是，潘夫人所经历的一切不是巧合，而是别人在设计她？” 从头到尾，环环相扣。宋衍深忽然想起了李霞柳那事，从落水到毁容，每一件事都足以让她余生无望。 只不过李霞柳是闺中女子，而潘夫人则是婚后妇人。但她们经历的，都是能让一个女子心如死灰的惨事。 是倒霉吗？是巧合吗？ 林静漪推测道：“当然，这也只是我的一个推测，虽然大胆了一点，不过这里都是自己人，说出来也无妨。一个人的成功，是走一步看十步，必须高瞻远瞩才能运筹帷幄。而想让一个人或者一个家族败落，差不多也是同样的法子。 苏家和潘家以前旗鼓相当，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在这小小的永安县，势必要决出一个胜负，只有一个家族才能当永安县的领头羊，拥有最大的话语权，那么这两家不可能真的和睦。 假设潘家想当永安县的老大，一个最快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娶了苏家的嫡女，表面上两家人握手言和，以后资源共享，两家人在同一条船上，双方都能壮大，实则潘家已经在苏家毫无警惕之下，偷偷凿空了这条船，弃船逃跑了。最后，苏家人落水了，而潘家则蒸蒸日上。” 能在背地里插你一刀的，只有你不设防的人才做得到。苏家以前既然是永安县的大族，那么势必有点底蕴，破船还有三斤钉呢，怎么可能败落得这么快，连给自家闺女撑腰都做不到，让潘夫人白白地受个小妾的欺辱。 能让苏家败落这么快，只有人为才行。 古往今来，一个男人崛起最快的方法，就是娶一个家世好的妻子，这种男的俗称为凤凰男，最后会坑死女方。 而苏家和潘家虽然门当户对，但抵不住潘家包藏祸心，如果这门亲事从一开始就是算计，那么绝对是苏家吃亏。 “是极，潘夫人落第一胎的时候年纪尚轻，好好调养身体未必不能再次生育，但是潘继明迫不及待地纳了钱慕梅进门，这个时机未免太巧合了一点。而且这也说明，潘继明从一开始对潘夫人就不是真心的，不然不会这么对她。潘夫人失了孩子已是身心俱疲，潘继明还要往她心口上插上一刀，这样一来潘夫人的身体就更差了。”宋衍深也跟着大胆地猜测。 想看一个男子的真心，从纳妾一事上就能看出一二。潘继明就算是去青楼楚馆寻欢作乐，都比直接抬人进门好些，这样潘夫人还能眼不见心不烦，稳稳地坐着正室夫人的位置。 只要外面的没进门，那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根本不用担心。可是潘继明钱慕梅弄进府里，明摆着是让潘夫人不痛快，故意刺激潘夫人。 这是看苏家没落了，就不想再装了吧。 “既然你们都往大了说，那我也说一个。既然钱慕梅是在潘夫人小产以后进门的，那我是不是可以猜测，把潘夫人撞小产的那个人，就是钱慕梅找的人。”林子睿脑洞大开，说了一个想法。 像是赌骰子比大小一般，林静漪又摇出来一个大，她说道：“我还有一个更大胆的想法，如果钱慕梅找人撞潘夫人，说明钱慕梅和潘继明早就勾搭上了，不然钱慕梅不会还没进门呢，就决定下手铲除心腹大患。她一个小妾，一开始只能靠美色笼络男人，若有幸得了儿子，那才是真正有了倚仗，所以正室夫人的孩子对小妾来说，那就是天敌，故而钱慕梅在进门之前就开始为自己铺路了。” 说到这里，林静漪几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虽然他们说的话听起来很像阴谋论，可是对于一件到处充满巧合和设计的事情来说，阴谋论才是解开真相的最好办法。 对于恶人，不能用善人的思维去揣测他。善人觉得踩死一只蚂蚁都是罪过，杀了生灵以后登不了西天极乐，可是恶人满手鲜血也不怕下十八层地狱。 如果真相果真如他们所说的那样，那么潘夫人输就输在太善良了。满心憧憬地进了门，以为嫁了一个如意郎君，以后能子孙满堂一生美满，可谁知竟是入了龙潭虎穴。 若潘继明还有点良心，可能会让潘夫人寿正终寝，让她继续在潘家当一个摆设。可若是钱慕梅的枕边风吹得太厉害，或者潘继明太宠庶子，说不定就会让潘夫人病故，为钱慕梅腾位置。 “那这也太可怕了。”林子睿突然有些不寒而栗，只觉得一阵阵阴风刮过，背后一片冰冷。 宋衍深唏嘘道：“人心难测啊。” “不用这么悲观，这些只是我们的猜测，当不得真。”林静漪见他们有些垂头丧气，似乎是被吓到了，便开导道。 “但是纯粹的倒霉还不如被人设计呢，潘夫人若是被人害了，至少还能找到凶手报仇雪恨。如果是纯粹的倒霉走背运，连仇人都找不到，唯一能改运的办法只有重新投胎了，她总不能去怪老天爷吧。”林子睿想了想，说道。 “潘夫人现在一心吃斋念佛，看着像是不问世事，也不知是真的心如死灰还是暂避锋芒。”林静漪若有所思地说道，“这样，你们去打听苏家是如何落败的，后宅之事则交给我，咱们有了消息就互相通知。” 如果潘夫人是害的，林静漪就帮她查明真相，只要潘夫人不是个恋爱脑，这么多年没被潘继明虐出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就知道该怎么选择。 而宋衍深一听到林静漪要亲自去打听消息，便担心起来：“你如何打听后宅之事，难道还要往镇上跑吗？万一钱仲恺派人在镇上堵你怎么办？” 这样一来，岂不是自投罗网？ “放心吧，我这是反其道而行之，钱仲恺肯定以为我怕得不行在家躲着呢，谁能想到我出门了。而且我去县里，不在镇上晃悠，应该碰不到钱仲恺的人。”林静漪自己倒不是特别担心。 她若是真被钱仲恺的人抓住了，也能想办法逃走，但是钱仲恺现在应该还卧病在床吧，又把林子源放了回来，要抓人肯定直接上门了，不会在镇上白白浪费人手蹲她。 宋衍深估计是关心则乱，所以没想到这一点。但是林静漪知道他是好意，所以没说出自己的猜测，以免宋衍深面子上过不去。 第265章 同去县城 “这样不行，我还是不放心，你去哪里，我送你过去然后在外面等着你。就算镇上没有危险，你到时候问完了事从县里回来也天黑了，你一个人走夜路也不安全。”宋衍深关心地说道。 林子睿也挺担心林静漪的安危，想了想也附和道：“既然你去县里，那我们与你同去，你办事的时候，我们刚好也去打听一下苏家的事。” 既然是去办正事的，林静漪就没有阻拦的理由了。而且林子睿想的更多一些，他静漪妹妹和宋衍深两人同行，若是被相熟之人看见了，多少会有点闲话。 他若是跟着一起去，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那行吧，子睿哥你去永强叔家借马车，咱们早去早回。”林静漪应道。 说定此事，三个人就下了山。后山因为平时来的人比较少，路稍微有些陡。林静漪上山的时候还不怎么觉得，但是下山时就感觉出来了，只觉得自己整个人的身体都是往前倾的，看着有点吓人。 她只是稍微站在原地迟疑了片刻，就被宋衍深发现了。 “害怕吗？”宋衍深柔声问她。 “一点点。”林静漪本来想说这点高度她才不怕，不能怂啊。 可是后来转念一想，她在宋衍深面前这么女汉子干什么，这么好的撒娇机会她不能错过啊。 于是在说完话以后，林静漪就把手伸出去了。 宋衍深会意，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牵着林静漪往下走。 “静漪妹妹，这路有点陡，你下来的时候小心一点啊。”林子睿走在最前面，提醒了林静漪一句。 但等他回头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那句话白说了，谁都没有林静漪走得安稳。 成，是他多嘴了。这个时候他不应该回头，装没看见才是最好的办法。 三人下了山，林静音还等在那里。林子睿因为先上的山，不知道自个亲妹妹在山下等着，看到她的一瞬间还有点紧张，宋衍深还在后面呢，万一这两人碰见了岂不是很尴尬。 但是林静音出乎她的意料，全程没看宋衍深一眼，低着头只当没有这个人。 “静音妹妹你先回去吧，跟我娘说我去县里办点事，让她别担心我。”林静漪拜托她带话回去。 林子睿跟着说道：“还有我，我也去。你跟娘说我去私塾有点事，她应该不会多问。” “行，我知道了。”林静音淡淡地应道，说完就回去了。 她也没有多嘴问他们去县里要做什么，其实想也能想到，林静漪被污蔑了，又得罪了那个钱少爷，他们应该是去解决这件事的。 宋衍深下山之后先去了村口，林静漪则和林子睿一起去借牛车。 那天早上林子源带伤回来的时候，应该是被人看见了，林静漪去借牛车的时候，周大花就顺口问道： “静漪啊，我听人家说林子源被打得满身都是伤，你爷爷昨天还来借牛车了，你们今天又来，是不是他伤情加深了你们又要去请郎中啊。” “不是，我们有别的事。昨天郎中去看了，说没有大碍，养养就好了。林子源以前只拿笔写字，不怎么干农活，身子骨太弱了，这伤要是换到别人身上，说不定喝碗鸡蛋汤睡一觉就熬过去了，哪像他似的，还在床上躺着等别人去伺候呢。”林静漪话语间毫不掩饰自己对林子源的看不起。 “那行，我当家的还说去看看他呢。”周大花听出林静漪的不喜，所以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我家这牛中午刚喂的草料，有劲得很，你们尽管使唤。” 每次林静漪来借牛车，给银子给得都很大方，周大花很乐意做她的生意。若是林静漪每天都借牛车，那才是美事呢。 “谢谢大花婶子。”林静漪笑着道。 牛车牵了出来，林子睿坐在前面，轻轻拍了拍牛屁股，大青牛就抬起蹄子哒哒地跑了起来。 骑到村口时，林子睿看到宋衍深，便让他上来坐。 林静漪要去找吴瑛柔打听消息，这种稍微高级一点的圈子里，她也就认识吴瑛柔了。如果吴瑛柔也不太清楚潘夫人的事，林静漪就打算往青楼里走一趟。 青楼的姑娘可以说是全县妇人的公敌，毕竟在妇人眼中，青楼姑娘就是狐媚子，勾得她们男人回不了家。 这些姑娘既然认识这么多男子，那他们的后宅之事，多少也知道一点，保不准男人喝醉了，就会说我家那母老虎如何如何。她们自己也会主动打听各家各户的后宅之事，这样才能当一朵合格的解语花，句句话都说到老爷们的心坎里去，哄得老爷开心。 而且潘继明既然不喜潘夫人，说不定成亲前后也经常在青楼里寻欢作乐，这种大人物的家事，应该不难打听。 不过林静漪还是打算先去吴府，去青楼只是下策。 牛车停在吴府门口，林静漪下车之后没有立刻就走，而是从荷包里掏出五两银子给林子睿：“打听消息没有空手去的，什么茶馆啊酒楼啊，或者潘府门前的小摊子啊，你们多走走多看看，在他们那买些东西，人家才乐意招待你们，不然你们上去就是一通打听，人家才不想搭理呢。 再打听一下潘家的人都在哪里做衣裳，习惯逛哪些铺子，若是能打听出来潘夫人当初是在哪里被撞倒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带的有银子，静漪还是收回去吧。”宋衍深抢在林子睿前面说道。 “收着吧，你的银子留着以后用，这次你们是帮我的忙，就当我请你们喝茶了。别再推辞了，不然以后不让你们跟我一块来县城了。我先走了，你们要是热了累了，就去茶馆里歇歇乘乘凉，别一个劲地在外面跑。注意身子别中暑了。”林静漪把银子硬塞到林子睿手里，让他拿稳了握紧了。 然后小跑几步去敲吴府的大门。 林子睿也不好再喊她了，怕耽误林静漪的事，只能无措地看着宋衍深，手里的银子在阳光的折射下发出微光：“衍深兄，这……” “先拿着吧。”宋衍深说道，不用就是了。 他们又驾着牛车，哒哒地往潘府驶去。 第266章 知情人士 林静漪今天是穿着女装来吴府的，吴府的门房对林静漪原本的模样有些眼生。不过对着漂亮姑娘，门房不自觉地就放软了态度，轻声问道： “姑娘，你先谁啊？” “麻烦小哥通传一声，跟四小姐说林姑娘找她。”林静漪客气地说道。 被漂亮姑娘这么礼貌地对待，小哥进去通传的脚步都快了许多，几乎是小跑着去的。 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一个绿芍，两人将林静漪迎了进去。 绿芍在前面带路的时候，不着痕迹地回过头看林静漪好几次，她好像还没见过林姑娘原本的模样，以前只看见她穿男装，脸上也涂满了东西，看着就丑。 她原以为林姑娘本身的样貌应该也平平，没想到光看容貌的话，跟她家小姐比起来也不算差，若是再用珠宝首饰装饰一番，或许还胜出一二。 也不知道林姑娘是怎么想的，她若是有这么精致的脸蛋，必不会故意扮丑。丑的人想变美，美的人反而遮掩住容貌，真是奇怪啊。 “绿芍姑娘，可是我脸上有什么不妥？”林静漪忍不住问道。 她感觉到好几次了，绿芍动不动就往她脸上瞄一眼，像是看稀奇似的。 “林姑娘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绿芍赶紧道歉。 是她疏忽了，林姑娘可是四小姐的贵客，她这么三番五次地看人家，确实有些冒昧了。 “无事，不用紧张，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我还以为自己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呢。”林静漪大度地说道，还帮绿芍找了个理由。 两人进了内院，吴瑛柔看见林静漪后，先是微微震惊，而后才笑着道：“今天怎么舍得把你的脸蛋露出来了？人家夏日都是越变越黑，你竟然越来越白了，真是让人羡慕。” “巧了，我今天就是为这事来找你的，有件事想请你帮忙。”林静漪开门见山地说道。 吴瑛柔自从认识林静漪以来，都是林静漪妙计频出帮她的忙，她还从未见过林静漪求助。她让绿芍上茶，然后让丫头出去守着。 等到屋内只有她们两人之后，吴瑛柔才问道：“说吧，有什么麻烦事？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能帮一定会帮。” “钱仲恺你认识吗？”林静漪直接问道。 “登徒子一个，提他做什么？”吴瑛柔一说到他，语气就变得差极了。 钱夫人曾经还微微透过一点消息，似是想让她做钱家的少夫人。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个靠着小妾发迹的小门小户，竟然也敢肖想她。 他们吴家在北方可是大族，枝繁叶茂根深蒂固，她爹就算是旁支也比钱家厉害多了，不管是按门楣还是按品性，钱仲恺都配不上她。所以钱夫人当时一透出这个意思，她娘就委婉回绝了。 既然吴瑛柔不喜他，林静漪就放心说了。她信得过吴瑛柔，只说自己将钱仲恺得罪了，钱仲恺估计不会放过她，所以她想借潘夫人的势扳倒钱慕梅，这样一来钱家就没了靠山，不足为惧。 吴瑛柔知道钱仲恺好色，以为林静漪是因为貌美被钱仲恺调戏了，她不好提起别人的伤心事，所以也没有多问，直接回答道：“你算是问对人了，我娘以前和潘夫人是好友，潘夫人小产的时候，我娘还经常去看望她。 只是潘夫人最近几年愈发消沉，日日在小佛堂里不出来，主动断了与我娘的交际，这才少了些来往，但是逢年过节我娘还会往潘夫人那送节礼。毕竟潘夫人娘家没落了，我娘要是再不为她撑撑腰，潘夫人还不知要被小妾欺辱成什么样。 除了我娘，潘夫人以前还有几个手帕交，大多都嫁得不错。也正是因为如此，潘县丞就算再宠那个小妾，他也不敢休妻。稍微讲究一点的人家，都不会让小妾出来与别家的正室交际往来，不然别人还以为潘县丞看不起她们呢，所以潘县丞就留着潘夫人的位置，逢年过节地让她出来露个面。 虽然我朝律法要求官员不能宠妻灭妾，但是潘县丞这八品小官也没人管他，潘夫人自己都不站出来控诉，别人也不好插手她的家务事，只能看着小妾耀武扬威了。” 林静漪听到后，眉头微微皱起，潘夫人没有斗志可不行啊，难道脾气真的这么好，心里一点都不恨？一点委屈也没有？ 只是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林静漪又问道：“你知道潘夫人是何时在何地小产的吗，钱慕梅又是何时进门、何时生子的？是谁撞了潘夫人？给潘夫人看诊调理身体的郎中又是哪位？” “你怎么问得这般详细，难道你觉得这当中有猫腻？”吴瑛柔脸色一凝，严肃地问道，“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你若是实在想知道，我去帮你套套我娘的话，只是我娘不一定会说，这毕竟是她好姐妹的伤心事，我娘可能也不太想提起。” 有些事不能细究，平时当个八卦听听就算了，若是太悲惨，可能会摇摇头唏嘘几句，然后再谈起下一件事。可是一旦有人提出了疑点，这时候就会觉得这事哪哪都不对。 “没事，伯母若是不想说也能理解，她跟潘夫人感情好，说起这事她可能也伤心。”林静漪善解人意地说道。 她没想到吴夫人跟潘夫人还有这层关系，若是吴夫人愿意说，那她就方便许多了。但若是不愿，这事就更麻烦一些。 她也不知钱仲恺什么时候会找上门来，潘夫人这事不是三五天就能解决的，光是前期打听就要费不少功夫，更别说之后还要想办法见潘夫人一面，再劝说潘夫人跟她合作，这些都是麻烦事，没办法速战速决。 看来除了潘夫人这边，她还得再找个面子大的人当说客保下她才是，若是保不下，她再上公堂。广泛撒网，要多找几个人才行。除了冯夫人，林静漪也想试试吴老爷这边，毕竟是能开钱庄的人，面子应该不小吧。 于是林静漪又问道：“你爹若是出面保一个人，能保下的几率有多大？” “那人犯了什么罪？”吴瑛柔问道。 “没犯罪，只是得罪了钱家。”林静漪脸上挂着苦笑。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林静漪是在说自己，吴瑛柔这才重视起来，她以为林静漪顶多就是被调戏时骂了钱仲恺几句，跑了之后心里惴惴不安，所以才来向她打听这些事。 可是竟然严重到让人出面保她的地步，所以吴瑛柔不得不问道：“你跟钱仲恺到底发生了什么过节？” “这就说来话长了。”林静漪叹了口气。 吴瑛柔给她倒了杯水：“润润嗓子，慢慢说。” 而后林静漪就给她讲了一个漫长的故事，这个故事从她参加赏荷宴开始，到她打晕钱仲恺结束，期间林静漪喝了三杯水。 “怪不得我之后再见你，你就穿男装还把自己扮得那么丑。”吴瑛柔恍然大悟地说道，而后两眼亮亮地看着林静漪，感慨道，“静漪啊，你真了不起，我服你！” 第267章 找吴老爷 莫名其妙得了吴瑛柔的佩服，林静漪表示愧不敢当，她其实不需要别人服她，她需要的是帮助。 她问道：“你觉得这事若是请你爹出面能成吗？换句话说，你觉得你爹会帮我吗？” 林静漪不太好直接去求助吴老爷，只能先探探底，看吴瑛柔怎么说。若是吴瑛柔觉得可能性不大，那她就不去求助了。 一说到这，吴瑛柔就有些忐忑了，她不确定地说道：“这事呢太过巧合了，你说若是钱仲恺派人抓的你，那就是实打实得是他的错，咱们若是想谴责他也会更有立场一些。但偏偏是你那个堂哥动的手，钱仲恺只是顺水推舟，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而且现在又是他受了伤，你却完好无损，他若是想找你麻烦，一找一个准。” 吴瑛柔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但是林静漪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就是林静漪虽然是受害者，但她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侵犯，并且还反伤了钱仲恺，这下钱仲恺这个意图侵犯者就变成受害者了。 如果林静漪真的受到侵犯了，这事反而还好说一点。 再加上双方的家世背景不对等，且林静漪跟吴老爷也没有太深的交情，这般贸然请吴老爷出面，估计吴老爷不会应。 林静漪觉得请吴老爷出面应该不成了，她明天再去冯府走一趟，看看冯夫人愿不愿意帮忙。 “你先别着急啊，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我去求求我爹，看他愿不愿意帮你说和。其实这事让我娘出面更好，毕竟事关姑娘家的名声，但是我娘跟潘夫人的交情那么好，她是不可能跟钱家打交道的，我怕她到时候脾气上来了反而会适得其反。”吴瑛柔见林静漪一直低着头，还以为她伤心沮丧不已，赶紧安慰道。 她觉得林静漪虽然出身农门，但无论是容貌气质还是见识手段都是一流，以后会有大造化也说不定，她愿意结这个善缘。 而且钱仲恺在昌平镇横行霸道这么久，就该让他栽个跟头，让他知道就算是小石子，那也是能硌脚的。 “也不用太勉强，我这只是私下跟你说说，你若是觉得你爹答应的可能性不太大的话，就不用替我去求他了。”林静漪认真地说道。 这种帮忙的事要讲究个你情我愿才行，如果给人一种逼着他帮忙的样子，这样对林静漪以后的发展也不太好。 “不勉强，我愿意帮你。”吴瑛柔拉起林静漪的手，用力地握了握，表明自己的决心，然后把绿芍叫进来，吩咐道，“你去主院看看我爹在不在，要是在的话你回来跟我说一声。” 绿芍领了吩咐，便出去了。 这事不能拖，雷厉风行的吴瑛柔说做就开始做了。 不一会，绿芍回来了，恭敬地说道：“小姐，老爷在主院，刚跟陈管事谈完事。” “行，我这就去了。林姑娘你在这里等我。”吴瑛柔起身，轻声嘱咐道。 “不必，我跟你一起去吧，我在外面候着。这毕竟是我的事，不能只让你一个人跑。”林静漪说道。 她求人办事，成与不成暂且不论，态度要先拿出来，不能跟个大爷似的还在屋里等着，让吴瑛柔来回跑。 这样的话哪像是求人帮忙，反而像是吩咐丫头去做事。可能吴瑛柔自己觉得没什么，但吴老爷不一定不在意。 “成，那咱们过去吧。”吴瑛柔点点头，应道。 吴家的院子不算小，景致也很好，应该是请人专门修缮过的。 但林静漪无心观景，一直跟着吴瑛柔到了主院。 刚进院子，就听到吴老爷的声音从房中传了出来：“前几天不是刚给过你银子吗，怎么今天又来要？这么快就花完了？” “爹爹，前几天给的是做新衣的银子，今日要的是买头面的银子。我跟那些小姐们往来，人家次次都换新衣，我总不能一套衣裳穿好几次、一直只戴那一副头面吧？这倒不是我好攀比，只是我走出去就代表了咱们吴家的脸面，我打扮得那么穷酸，难免让外人看不起咱们吴家，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吴瑛雪巧舌如簧地争辩道。 吴老爷心中无奈，他养了好几个女儿，知道姑娘家打扮起来有多费银子。只是吴夫人昨日已经带家里的几个姑娘出去买过新首饰了，回来之后还跟他说了一声，怎么吴瑛雪今天还来要银子买首饰？ “你娘昨日给你买的首饰呢，刚好下次去参加宴会时可以戴，不用再买新的了。”吴老爷说道。 他是觉得首饰衣裳倒也不必次次都换新，吴家虽是开钱庄的，但那金灿灿的元宝也不都是吴家的，哪里够吴瑛雪这么糟蹋。他出去谈生意，也没有次次都换新衣裳啊。 说来说去，还是心性问题。 吴瑛雪求不来银子，见吴老爷脸色沉下来了，便不敢再纠缠，只能生气地跺跺脚，推门出去了。 外面，吴瑛柔听到里面的对话时，还跟林静漪说：“听听，瞧这好打扮的劲，不知道还以为是什么天姿国色呢。长相不如人，也只能在其他方面下功夫了。” 这种姐妹之间的吐槽，林静漪没应声。人家两个就算有天大的矛盾，也是亲姐妹，哪里用得着她一个外人插嘴。 万一她跟着吐槽了两句，结果之后人家姐妹俩又和好了，到时候吴瑛柔又会怎么想她？ 吴瑛雪推开门，发现外面站着的两个人，心里顿时一紧，她刚才的窘状不会被这两人听见了吧。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吴瑛雪哼了一声，语气不是很友好。 “铺子上有一点事搞不懂，来向爹爹请教。”吴瑛柔找了个借口。 一说到铺子，吴瑛雪就开始借题发挥了：“好好的姑娘，偏要在外面抛头露面，沾了一身的铜臭味。四妹，不是我这个当二姐的说你，你有这时间练练女红刺绣多好，省得到时候出嫁了，连自己的嫁衣都绣不来。连根绣花针都拿捏不住，以后还不知要被婆家如何嫌弃呢。” 铜臭味？林静漪心想她愿意沾染这个味道，她宁愿被别人说一身铜臭味，都不愿意有一身穷酸气。 “二小姐，四小姐若是不会女红，出嫁的时候带个刺绣手艺好的陪嫁丫头就行了，不用太过担心。”林静漪悠悠地说道。 第268章 提个要求 吴瑛雪以前没见过林静漪穿女装的样子，见林静漪穿得一般，还以为她是吴瑛柔新收的小丫头。 于是嗤笑一声，轻蔑地说道：“你是什么身份，主子说话你插什么嘴？四妹妹，不是我说你，手下的丫头一定要好好调教才是，免得带出去时失了规矩。” “二姐，这位姑娘不是吴府的丫头，是我请来的客人。二姐说话还是注意点为好，以前不清楚的事不要胡乱开口。你在家里说说就算了，就算是丢人也没人在意，但若是在外面说话还不过脑子，那才是祸从口出呢。”吴瑛柔忍无可忍，终于回击了一次，“还有你说我一身铜臭味，可是你方才不就是在跟爹要银子吗？要银子的时候银子是香的，要不到就说银子臭了？” “胡说什么，我懒得搭理你。”吴瑛雪没想到这两人真的看到了她刚才的窘状，顿时觉得有些丢人，脸色不自然地嚷了一句，便快步走出了院子。 碍眼的人走了，林静漪心里稍微舒了一口气。 “林姑娘，我先进去了。”吴瑛柔也没耽误时间，说完就敲门进了屋子。 林静漪在院里百无聊赖地等着，本来以为要等好久，没想到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吴瑛柔就出来了。 “怎么样？吴老爷怎么说？”林静漪问道。 “我爹没答应也没说不答应，我看不出来他是怎么想的，他说想跟你亲自谈谈。”吴瑛柔说道，她怕林静漪紧张，还安慰道，“别担心，若是不成也没事，到时候咱们再另想办法。” 林静漪拍拍她的手，表示自己没什么。她跟吴老爷也不是第一次谈话了，只是第一次谈话时，是吴老爷从她手中买制冰的法子，算是吴老爷求她。 但是这次却换成了她求吴老爷帮忙，位置一下就颠倒了。 她轻轻敲门，听到一声厚重的男声，让她进去。 “吴老爷好。”林静漪主动问好。 “林姑娘，咱们这是第二次见面了，你的事方才小柔已经跟我说过了。”吴老爷开门见山地说道。 这就是一个跟他闺女差不多的小姑娘，他也懒得搞商场上那套你来我往的试探了。 “不知道吴老爷是怎么想的，我知道突然来找您可能有些冒昧，但如果您愿意帮忙的话，我感激不尽。若是以后四小姐或者吴家有事让我做，我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林静漪诚恳地说道。 她觉得既然吴老爷让她进来谈一谈，就说明这事有可商榷的余地，不然还谈什么谈，直接两个字“不行”就能把她打发了。 所以林静漪先把自己的诚意拿出来，她现在也没有什么能让吴老爷看得上眼的、可用于交换的好东西，只能用自己的一腔诚意和赤诚真心打动吴老爷了。 “实话实说，若是别的姑娘遇到这事，哭哭啼啼地求死，我肯定看都不看她一眼。但你不一样，我年轻的时候也走过南闯过北，见过几个女中豪杰，最厉害的一位夫人，现在是衢州商会的会长。你之前帮着小柔把铺子开起来了，现在奇轩阁也办得有声有色的，我知道你的本事还不止这些。我是个商人，商人最常做的就是利益交换。”吴老爷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 林静漪会意，主动问道：“不知吴老爷有什么要求。” 明码标价的好啊，这样才能两清，不用欠下人情债。自古以来，人情债才是最难还的，没想到吴老爷竟然直接提出了要求。 “我问你的问题，你要说实话。小柔说你精通刺绣，你到底有多精通？若是让你做一件世上仅此一件的衣裳，你可能做得出来？要让所有人第一眼看到，除了惊叹便再也说不出第二个字。”吴老爷面色严肃地问道。 做衣裳好办啊，这可是她的老本行。而且吴老爷的要求应该是和某件大事有关，不然不可能用这个要求来当帮忙的筹码。 所以这时候，林静漪必须不能再藏拙了，有十分就要说出九分半，剩下半分是她自己留给自己的余地。 “敢问吴老爷这衣裳是给谁做、什么季节穿、用来做什么？”林静漪谨慎地问道，若只是一件普通的日常装，应该也不会这么郑重其事吧。 见林静漪没有一口应承下来，吴老爷反而更觉得林静漪办事稳妥，这才继续说道：“献舞时穿的。” 吴老爷只给了一个这么精简的答案，说明这事事关重大，不能轻易被旁人知晓，所以林静漪也没再追问了。 不过她脑海中迅速闪过好几个脑洞，献舞时穿明显是想要一鸣惊人啊，这估计是给哪位大人物献美人吧，所以才这么煞费苦心。 电视剧里不都是这样演的，一群舞女在大殿中翩翩起舞，周围坐满了饮酒作乐的大人物，如果领舞的姑娘跳得特别惊艳，位于上方的皇帝、王爷、亦或是侯爷就会一眼看上她，然后那姑娘就能一步登天了。 沉思了好一会，林静漪才坚定地说道：“我能做！” “行，我信你。舞衣这事先往后放放，先说你跟钱家的恩怨。”吴老爷捋了捋胡须，而后又道，“我在县丞那里勉强还有几分薄面，所以在钱家应该也能说得上话，你求的这事我就应下了。只是我这人最讲究和气生财，你若是想让我去钱家替你讨个公道，让钱仲恺给你赔礼道歉，这事难。我能做的，就是让我夫人带你去钱家走一趟，以探望之名过去，表示你与我吴家关系匪浅，请钱家不再追究你的打伤钱仲恺一事。” 吴家虽是大族，可是在昌平镇这里，还是得敬着点潘县丞，能不得罪人尽量还是不得罪为好。 这么一番话下来，林静漪明白吴老爷的意思了，就是说这事暂时没有公平可言，要公道是不可能的，吴老爷是让她去讲和亦或是道歉。 大意就是说这件事是她错得更多，但由于钱仲恺也有不对的地方，所以两人各退一步，看在林静漪上门道歉的地步，看在吴家的面子上，这件事就算了。 第269章 设计舞衣 吴老爷的意思就是让她服软，林静漪仔细想了想，如果她去求冯夫人，冯夫人可能也是差不多的做法，只是跟她说的时候，语气可能会委婉一些，不像吴老爷这么直来直往。 毕竟受伤害的也不是自个的亲闺女，不可能为了一个外人就提刀砍上门去，誓要让钱仲恺跪地求饶。 这种事只能想想，除非哪天她当县令了，说不定会出现这种场景。 林静漪纠结了一下，到底是要骨气还是要安稳的生活。她犹豫了好一会，期间吴老爷喝完了两杯茶，但他也没催林静漪。 他其实很欣赏林静漪的性子，看着一点也不像十几岁的小姑娘，无论是能力手段还是眼界心性都像是一个久经商场的老手。 绝处逢生，知道为自己找活路，光这一点就赢过了大多数男子。 就在吴老爷对林静漪赞叹不已时，林静漪终于做出了选择，她问道：“我听四小姐说吴夫人和钱家貌似不太合得来，若让吴夫人出面，会不会有些为难夫人。” “不会，到时候夫人负责高姿态，你负责说软话。”吴老爷意味深长地说道。 光是一味地做低伏小怎么行，若是如此，钱家还以为吴家怕了。他就是知道吴夫人看不上钱家，才让吴夫人出面的。让吴夫人先出面去震慑，林静漪再跟着道歉服软，两个人一软一硬地打配合，这样才好。 林静漪很快就明白其中的关窍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虽然向钱仲恺服软有些不爽，但也算是为自己争取了时间。先把钱家安抚住，让他们别找麻烦，她再慢慢查潘夫人的事，争取跟潘夫人搭上线，查清那些旧事，一下把钱慕梅扳倒。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现在的力量还太弱小，所以先潜伏起来，到时候给钱家猛然来一场暴击，那才痛快！ “那不知吴夫人何时有时间，我怕迟则生变，所以……”林静漪不好意思地说道。 “明日便可，明日上午你来府中，我会提前跟夫人交代好。”吴老爷定了个时间。 “多谢吴老爷！大恩大德感激不尽，舞衣我一定会好好做的，定不让吴老爷失望。”林静漪承诺道。 商量完了钱家的事，吴老爷就开始跟林静漪说舞衣的事了。 这是吴家嫡系的姑娘要穿得衣裳，这打的是什么主意呢，明眼人都懂，只是吴老爷不方便跟林静漪说这么多。 而且不止吴老爷一人在找心灵手巧绣艺了得的绣娘，是整个吴家嫡系旁系都在找。那姑娘觉得常见的舞衣太落于俗套了，能变的花样只有布料或者图样，不能让人眼前一新。 所以主家就放出话来，整个吴家都要先绣娘做舞衣，到时候所有的舞衣都呈上去，看大小姐选择哪件。若是选了旁系送上去的舞衣，好处是少不了的。 能跟主家打好关系，那是挤破头也要抢着做的事啊。以前主家高高在上，也没什么事用得着旁系，现在终于有机会了，吴老爷势必要抓住机遇。 他是吴家最旁支的人，差点就出了五服，还是他爹腆着老脸求上门，才分到一家选在边陲的钱庄分号。 所以关于嫡系大小姐的具体模样长相和舞衣要求，他也说不清，只能从打听来的三言两语中归纳重点：“这个舞衣，要让人一眼看上去就挪不开目光，但是绝对不能艳俗，不能落于俗套，要有新意才行。我见过你给小柔做的衣裳，那就很新，据说是县里没有的款式是你自己设计出来的。 所以这款舞衣你也要好好设计，拿出别人从未见过的东西。你先画图，款式设计好之后拿给我过目，到时候用什么料子你尽管吭声。至于尺寸大小，我暂时还没打听到，但我如果知道了，会派小厮跟你说的。” 舞衣就像是一场竞争，大小姐选了谁送上去的舞衣，谁就赢了。但像吴老爷这种关系远的人，能打听到的消息不多。不过他已经派人去跟主家惯用的绣娘搞好关系，应该很快就能知道大小姐的身材尺寸了。 林静漪明白吴老爷的意思了，不能艳俗就是说不能像青楼女子的衣裳那样，薄薄的一层纱，稍微动一下就袒胸露乳，估计吴老爷觉得这样有些低级，上不了台面。 既然不能走性感路线，那就走仙女路线呗。做一条仙气飘飘的裙子出来，让人一看就觉得是九天仙女下凡尘，高贵逼人又大气端庄。 “吴老爷的话我都记住了，我回去之后便开始设计。”林静漪说道。 “对了，此事你不可对外人言说。”吴老爷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嘱咐道。 “静漪明白。”林静漪点点头。 说完了这事，吴老爷就让她出去了。吴瑛柔一直在外面等着，见林静漪还不出来，急得在院子里直打转。 终于看到门开了，吴瑛柔一个箭步冲上去，忙不迭地问道：“怎么这么久啊，我爹都跟你说什么了，他答应你没？” “吴老爷是个大好人，他答应帮我了。”林静漪笑着道，然后又对吴瑛柔道谢，态度很真诚。 如果没有吴瑛柔当这个传话人，林静漪也没有机会见到吴老爷，所以说来说去，她最应该感谢的人还是吴瑛柔。 吴瑛柔爽朗地说道：“这么客气做什么，你以前也没少帮我。奇轩阁的生意还等着你出主意呢，你需要用银子吗，若是需要的话，可以提前把分红给你。” “没事，我手里还有银子，多谢四小姐。”林静漪脸上有一抹浅笑，她没想到吴瑛柔这么贴心，连这事也想到了。 说到银子，她确实要花点钱买赔礼，毕竟明天登门不能空着手去啊。 她见天色不早了，便跟吴瑛柔告辞，匆匆向府外走去，也不知道林子睿和宋衍深两人打听事情打听得如何了。 林静漪一出门，便看见了停在对面的牛车，车上的林子睿跟宋衍深身上的衣裳都湿透了，估计一下午没少跑地方，看来是累惨了。 第270章 落胎经过 “你们打听到什么了吗？”林静漪走过去跟她们打了个招呼，轻轻坐上牛车。 林子睿在前面驾车，因为还要看路，不方便回头说话，便道：“我们俩在外面跑了一圈，问的时候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怕被人发现我们的目的说我们不怀好意，只能悄悄地套话，具体的你让衍深兄跟你说说。” 打听消息这种事，如果大摇大摆地上门，开口就问“你知道县丞大人的家事吗”，万一人家背后的主子就是潘家或者钱家的人，那简直是羊入虎口。人家肯定会怀疑你的动机，说不准还会严刑逼供一番。 为了掩盖真正要打听的人，他们向别人套话时大半时间都花在说废话扯闲篇上面了，只打听到一点有用的消息。 宋衍深回忆道：“如果那人说的没错的话，潘夫人是在去寺庙上香的途中小产的。说是潘夫人进门两年都没怀上孩子，她就去送子娘娘那许了愿，有孕以后就去还愿。可是从庙里回来的时候，马车突然坏了，潘夫人就下来步行，结果被一个小孩撞到了。潘夫人当场就见红了，但那小孩撞了人之后就跑了，之后潘府的下人忙着送夫人到医馆，也没人管那个小孩了，后来便不了了之。” “这么看来，那个撞人的小孩还是很有嫌疑的，潘夫人有了身子，在街上走路时必然会万分谨慎，身边至少也会有一个丫鬟护着，目标不算小，一般人看见了就会自动避开一些距离免得冲撞。当场见红说明撞击的力度很大，那小孩必须直直地冲过去才行，像是有目的地撞击。”林静漪听完以后，认真地分析道。 当她了解得越多，越觉得潘夫人落的那一胎不是偶然，而是被人害了。 而且选小孩来撞人也很好理解，如果小孩不机灵被抓住了，可以说是小孩子太莽撞让潘夫人大人有大量别跟一个孩子计较，总不能把一个小孩下大狱吧。 其实这事主要也怪潘夫人带的丫头不经事，估计是一见主子落了红就慌了神，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忘了要把撞人的小孩控制住。 这件事里还有一个关键，那就是马车好端端地怎么就坏了呢，如果马车一路完好无损，潘夫人就不必步行，那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所以马车要么是再出府之前被人动了手脚，要么是那个车夫被人收买了，不然时机不可能赶得这么巧。 把所有的事串联起来，林静漪一想就觉得毛骨悚然。 万一有个人似这般隐藏在黑暗之中，步步为营地设计你，让你一步一步地坠落深渊。光是想想，就觉得浑身发麻。 “这么说的话，却是疑点重重。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查。这都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若真是有人在幕后谋划，当时的涉事者我们也找不到了，就比如那个小孩，现在估计都长变样了，查起来困难重重啊。”宋衍深有些无奈。 所有的事情，都会被时间掩埋，那些不为人知的罪恶，就躲藏在时间时间之下。此时再想翻出来，不知道要掘地几尺才行。 路上不是很平稳，牛车的车轮估计是硌到了什么东西，突然颠了一下。林静漪没坐稳，整个人倏地向前倒去。 “啊！”她惊吓地叫了一声。 好在宋衍深眼疾手快，一把将林静漪扶住。两人此时的样子，从林子睿的视角看过去，就是宋衍深将林静漪圈进了怀里。 他是听到静漪妹妹的尖叫声才回头的，没想到看见了这么一幕。 林子睿故意干咳了一声：“还在路上呢，你们两个注意一点。” 本来挺缱绻暧昧的气氛，瞬间就被林子睿的话给搅和没了。 “小心一点，你可以靠着我坐。”说后一句话时，宋衍深的声音极小，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但林静漪坦然得很，脸不红心不跳地就挪过去了。 牛车再颠簸的时候，两个人的肩膀就会时不时地碰到一起，从侧面看过去，宋衍深的耳朵尖都红了。 他的心跳得很快，有一瞬间甚至想自己下来走路。 “你在吴府办的事可顺利？”宋衍深平复了一下心情，开启了新话题。 说到吴府，林静漪突然想起来自己这个不算太好的好消息，还没来得及跟他们分享。 于是她说道：“比我想象中的顺利多了，吴老爷答应在钱家面前帮我说话，我明天就和吴夫人一起去钱家。如果此行顺利，我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被钱家找麻烦。” 为了不让他们忧心，林静漪没有说道歉服软的事，林子睿和宋衍深也就没往那上面想，两人脸上瞬间迸发出喜色，提起来的心终于能放下一半了。 “这吴老爷是做什么的，是从文还是从商啊，若是从商的话，我以后多去照顾一下他的生意。虽然我口袋里的银子不多，但多少是个心意。”林子睿的声音中都带着轻松，他想用自己的方式去回报别人的好意。 听到这话，林静漪愣了一下，而后才道：“吴老爷的生意，你可能照顾不了。” “为何？”林子睿奇怪地问道，难不成是那种生意？ 如果是那种脂粉四溢姑娘众多的地方，那他确实照顾不了这种生意。 “吴老爷是开钱庄的，是通宝钱庄的东家。”林静漪向他解释吴老爷是做什么的。 这种生意，还真就需要钱多的人才能去照顾。奇轩阁的东西倒是便宜，虽然是吴瑛柔开起来的，但终归也算是吴家的生意，如果是照顾奇轩阁的生意的话，那还不如不去呢。 林静漪也不好意思赚自家人的银子。 “行吧。”林子睿无奈了，他的荷包使劲晃也只能听到几个铜板碰撞的声音，着实是够不到去钱庄的门槛啊。 因为林静漪说了吴老爷愿意帮忙的事，气氛一下子就轻松起来，余下的路程也走得非常顺畅，赶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出了城。 三个人一起走夜路，没了恐慌和不安，吹着夏日的夜风，伴着夜幕中的明月，反而有一种别样的惬意。 第271章 孙氏不满 城外都是土路，比城内更颠簸一些，再加上天黑看不太清路，坐在牛车上的人，乘坐感自然更难受一些。 这让林静漪体会到了牛车版跷跷板的感觉，这一路下来感觉屁股都颠成了八瓣。 因为是夜路，路上没什么人，林静漪在某一次又被颠得身子往旁边倒的时候，直接抓住了宋衍深的手，而且牵住以后就不松开了。 “你……”宋衍深震惊了，但又怕引起林子睿的注意，只好又收了声。 林静漪两眼亮亮地看着他，眼眸中满是笑意，像是在问：我怎么了？ 她一边看着宋衍深，一边更用力地握住了宋衍深的手。她这个恋爱谈的，实在是太清汤寡水了一点，再不让她趁机牵牵小手，感觉像是谈了一场柏拉图之恋。 同时，宋衍深也在反思自己，他是不是太保守了一点，每次都让一个姑娘主动，这似乎不太好。 于是宋衍深回握住了林静漪的手，十指交扣，掌心的温热在两人的手心间传递。 突然间，林静漪希望这条路能够长一点，再长一点。 可惜愿望总是无法实现，没过多久，林子睿就出声说道：“到了。静漪妹妹你先回去，我这刚好有牛车，就直接送衍深兄回去，省得他还要多走一段路。” “不用了，你还是陪着静漪一块走吧，夜路不安全。”宋衍深关心道。 “就这么点路，我都到村口了，还有什么不安全的。你赶紧回去吧，这么晚了还没吃饭，省点力气。”林静漪轻盈地从牛车上跳下去。 她怕宋衍深再拒绝，说完以后直接摆摆手走了，让林子睿赶紧把人送回去。 “走了，静漪妹妹都走远了，别恋恋不舍了。”林子睿见宋衍深一直痴望着林静漪的背影，眼睛眨都不眨，调侃地说道。 林静漪回去以后，孙氏忙不迭地上来问道：“子睿呢？他不是跟你一块出去的吗，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语气有些急促，像是在质问林静漪一样。 “他去永强叔家还牛车了，我就先回来了。”林静漪回答道，没太在意孙氏的态度。 孙氏这才松了一口气，从林子源的话中，她知道林静漪得罪了一个大人物，这时候林子睿还一声不吭地跟着林静漪出去，这也太危险了。 好不容易才休沐一天，平时念书那么辛苦，有这时间还不好好休息，偏要搅和到林静漪的事情里，孙氏想想都觉得怄死。也不知道她儿子是怎么想的，不行，等林子睿回来，她一定要跟子睿嘱咐一声，让他别跟着林静漪乱跑了。 跟着林静漪跑前跑后的，万一人家把子睿也恨上了怎么办？他们就是升斗小民，可得罪不起大人物。 还有那林静漪，要不是她自己不安分，能碰到那种事吗？孙氏觉得若是自己遇上了同样的事，肯定都羞得没脸见人了，不说一心求死吧，哭一哭总是会的，哪像林静漪这般没脸没皮，还在外面乱跑乱跳，是生怕自己不够惹眼还是怎么的。 于是她说道：“静漪啊，你子睿哥明年二月就要下场考试了，你肯定也想让他有个好名次吧。但他这天天为了你的事跑前跑后的，哪有功夫去看书呢，以后你若是没什么要紧事，就别叫你二哥跟着了，多耽误时间啊，你说是不是？” 虽然林静漪知道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但是听孙氏这么说，她还是有些烦。 她早就知道孙氏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无害，小心思不少，手段也不差，但当孙氏把小心思用在她身上的时候，林静漪就有些不耐。 不是她故意耽误林子睿的时间不让他看书，首先这事是林子睿主动要跟着的，而且如果钱家这事不解决，以后林子睿在私塾说不定也会被钱仲恺那群人欺负。 所以大家一起解决这件事有什么错吗？孙氏只想着独善其身，可是这事不是各人自扫门前雪就能好的，要通力合作才行。 但是看在林子睿的面子上，林静漪也不想说那些不好听的话，只能说道：“二伯娘我知道了，前程最重要，以后我不会主动叫子睿哥了。” 当然，如果是林子睿主动的，那就跟她没关系了。 “还是静漪通情达理，二伯娘承你的情，等以后子睿榜上有名了，你才有靠山，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孙氏见林静漪如此识趣，脸上的笑容就更盛了一些。 她也不能将林静漪得罪得太狠，子睿念书需要用银子的地方还多着呢，要跟林静漪搞好关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从林静漪手里借银子。 她悄悄观察过三房的伙食，几乎每天都能吃一顿荤的，除了肉菜，有时候连早上都吃白米。这么丰盛的饭食她也就出去吃席的时候，才能偶尔吃上一次。 而且她晾衣裳时发现，三房几人的外衣虽然还跟以前差不多，没什么改变，但中衣亵裤都是新做的，软软的棉料子，摸上去舒服极了。这么看来林静漪倒是个会享受的，而且还关起门来自个享受，这是在防着她们呢，生怕她们伸手。 林静漪倒是不知孙氏对她有这么多误解，只是靠山这个词她很不喜欢。 她自己就是自己最大的靠山，靠山山倒，依赖别人总归不是长久之策，这个道理她很早就明白。她和林子睿的关系，就是兄妹之间互相帮衬，但从孙氏嘴里说出来的话，听起来就有功利。 他们之间的情谊，又不是靠利益维持的。 但孙氏明显理解不了，所以林静漪也没跟她多费口舌，只是说道：“二伯娘我肚子饿得咕咕叫，着急吃饭，我就先不跟你说了啊。” 林小风一直在旁边等着，林静漪一进门他就看见了，只是之前一直在跟孙氏说话，他不方便插嘴，现在见林静漪说完了话，赶紧说道：“姐你快喝粥，今晚的粥是我煮的。” “可以啊你，都会煮粥了，看来以后也不用担心你一个人在家饿肚子了。”林静漪笑着道。 “那是，我可厉害了。”林小风的表情有些骄傲，他为林静漪盛了一碗粥，亲自端给她，“姐你快尝尝好不好喝。” 第272章 上门诱骗 其实李氏在家，根本用不着林小风这个小孩动手，但是李氏因为林静漪的事愁眉不展，也没心情弄什么好吃的，一想着闺女得罪了厉害的人物，以后可能干什么都不顺，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家里不能再这么大手大脚了。 于是李氏就把中午的剩饭加了水，准备煮白粥吃，明天就不吃白米了，做几个窝窝头算了。 林小风不想喝白粥，就趁李氏出去的时候，偷偷切了肉和菜放进去。他也是第一次拿菜刀，切得不好，但有了肉菜盐之后，这锅白粥立刻就升级了，煮开以后那香味不得了啊。 李氏从炉子边走过时还在想，这不对啊，她明明煮的是白粥，这怎么还有肉香味？等她打开锅盖一看，就什么都明白了。 现在看到林小风在他姐面前献殷勤，李氏揪了揪他的小耳朵：“就你的嘴刁，白粥都不吃，还趁我不注意偷偷往锅里加肉。你怎么这么能啊，还敢玩刀，你就不怕切菜的时候切到自己手指头了。” “这有什么好怕的。”林小风无所畏惧。 “你还小，以后不能随便玩刀，知道吗？”林静漪嘱咐道。 古代可没有缝合技术，手指头切断那就是真断了，以后只能当个四指，没法把断了的手指头缝回去。 所以这点真的要注意，林静漪怕林小风不上心，又跟他着重说了说，还让许念深监督着他，利器这一类以后不能随便碰。 林小风没想到自己没得到夸奖，只得到了一通叨叨，小脸立刻就耷拉下来了。 林静漪想着不能打击孩子的积极性啊，于是赶紧补救，说一些林小风喜欢听的话：“你这手艺可以啊，再练练就超过我了，好吃！我能吃三碗！” “姐你赶紧吃，吃完了我再去给你盛。”林小风瞬间满血复活，脸上又挂起了笑容。 她怕林小风真的在这里守着她吃完三碗，只能哄林小风去院子里玩，别在这看着她。 两个小孩出去了，一直欲言又止的李氏关上了房门，坐到林静漪身边，着急地问道：“静漪啊，你下午出去干什么了，这么晚才回来，你都不知道娘有多着急，你爹也跟着慌，晚上连饭都没吃几口。你别看你爹现在在屋里稳稳地坐着，其实他先前可担心了，一直在说要出去找你。要不是我把他劝住了，估计他现在还在外面晃悠呢。” “娘，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林静漪心里一暖，鼻头酸酸的，“这事我差不多解决了，你们别害怕。那钱仲恺再厉害也不能只手遮天，总有人能治住他。以后咱们的日子还跟往常一样，该吃吃该喝喝。你跟我爹说说，让他也安心。” 对于家人，林静漪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毕竟李氏他们也做不了什么，知道的再多也只能干着急，不如安安心心地在家过日子。 “这么容易就解决了？你别是唬我的吧？”李氏有些难以置信。 下午林静漪出去以后，钱氏还过来跟她说，钱仲恺那人靠山很大，大家都得罪不起，既然钱仲恺钟意林静漪，林静漪又跟他发生了关系，不如顺水推舟跟了钱仲恺。若是跟钱家当对手，那肯定没好日子过，但若是成了钱仲恺的人，荣华富贵还不是唾手可得。 钱氏劝她别这么固执，这是好事没必要这么抗拒，虽然名声上不好听，但是好处是实打实的。就算是为了林小风，这事也得答应啊，有了这么厉害的姐夫，以后的路简直就是康庄大道啊，闭着眼都能顺畅地走到终点。 杂七杂八地说了一大堆，钱氏满怀信心地等着李氏答应。她觉得李氏最好忽悠了，不然也不会傻兮兮地在这家里当了十几年下人。 可谁知李氏不但没答应，反而还把她赶走了。钱氏走了以后，李氏就一直提心吊胆，想着这事到底该怎么办，愁得头发都快白了。 结果林静漪一回来，就跟她说这事解决了，李氏一时间不敢相信。 “娘，我骗你干什么，我已经找到人帮我说和了，你不用再操心了。”林静漪失笑道。 “哎呀，娘就知道你有本事，下午你大伯娘还过来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堆废话，我看她就是不怀好意！这大房一家真是坏透了，连骨头缝都是黑的，真想跟他们断了，以后再也不来往了。”李氏愤愤不平地说道。 “断绝关系还不简单，我当时就说跟他们绝交了，我那不是气话，我是认真的。”林静漪严肃地说道，“等这事过去了，我就着手在县里租院子，咱们一家都搬过去。隔得远了，麻烦事自然就少了。” 她没想到钱氏还主动找上门来劝说，不对，是诱骗李氏，是觉得她娘什么都不懂好忽悠是吗？估计是林子源跟大房交代什么内情了，不然钱氏不会这么急切。 这是她的事，钱氏有本事就到她面前说啊，看她不一巴掌把人扇回去。 李氏对在县里生活有一种莫名的担心，她总觉得自己是个乡下人，会被人县城的人瞧不起。 但她也不想坏了林静漪的兴致，便没说什么，只是道：“你弟念书是个大事，你在家里有时间就多教教他，别让他到了学堂跟不上大家的进度。幸好念深来了，他俩还有个伴，我也不用担心小风在学堂被人欺负。你都不知道念深力气有多大，一个人能掂动一桶水。” “现在知道有个伴的好处了吧，当初我说要养念深，你还不愿意呢。”林静漪笑着道。 “我哪有不愿意，娘只是想的事更多些，最后不也答应了吗？娘现在对他还不好啊，小风有的念深也有，就是当个亲儿子在养。”李氏急于证明自己。 果然真香这种事不分古今，林静漪也没过多地打趣李氏，又说了会话就让她娘回去歇息了，这一天可真够累的。 外面传来赵氏的唠叨，应该是在说林静欣：“你下午去哪疯了，你看你这衣裳脏的，颜色洗都洗不出来了，你想累死你娘啊。” 第273章 再生毒计 不知为何，林静欣今日下午突然一反常态地出门了，这小姑娘平日里是不爱出门的，可能是因为性子原因，在村里也没有手帕交，跟别的姑娘玩不到一块去。 哪只今日就突然出去玩了，回来的时候衣裳弄得有些脏。要不是这衣裳是赵氏看着林静欣脱下来的，赵氏还以为自己拿错了衣裳，拿成了林大河下地干活回来后换下来的衣裳。 林静欣的目光在黑夜里闪烁，得意地望向林静漪的屋子，屋里燃着蜡烛，林静漪的影子从窗上倒映出来。 她下午办了一件大事，可能要不了几日，林静漪就会声名狼藉了。林静欣心情极好，所以也不在意赵氏的斥责，随便敷衍了几句便上床歇息了。 翌日，林静漪因为要去钱府，便起了个大早。而钱氏因为要给林子源煎药，所以也终于早起了一次。 昨日林子源已经将厉害关系与大房的人和林老太太都说了，所以钱氏已经知道，如果钱少爷得不到林静漪，他们林家都要完蛋。可是她昨天去探李氏的口风，却被李氏骂了回来。既然如此，那么用正常手段是劝不动三房了，他们只能再用一次那种手段了。 这件事可不是他们大房不仁义，林静漪若是有孝心，想必也不愿看着林家落入火坑吧。 “静漪，起这么早是要出去啊，你这前几日才被伤了身子，还不好好在家歇息。家里若是有红糖就好了，也能给你弄碗红糖鸡蛋水补补元气，妇人成亲第二日都要喝这个呢。”钱氏假意关心道。 她这话里的意味，就算是傻子也能听明白了，这是变着法子要坐实林静漪失了清白一事。 “何止啊，不光妇人成亲第二日喝这个，那落了胎的妇人也要喝红糖鸡蛋水呢。也不知道大伯给的银子，够红烟喝多少碗红糖鸡蛋水。大伯娘你若是太闲了，不如买点纸钱去山头烧一烧，好歹也是大伯的子嗣啊。”林静漪专挑钱氏的痛处戳。 她冷眼瞧了一下钱氏手里的药材，突然想起了一件往事，便又说道：“还有，我建议你在我没离开之前，不要熬药。因为我闻不惯这个味，你如果硬要熬药的话，我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你不愿意看到的举动，比如灭个火啊摔个药罐子之类的。 我记得之前我娘给小风熬药的时候，大伯娘特意教训过我娘，说这院子是大家的院子，不能只顾自己不管他人的感受。现在我把这句话还给大伯娘，希望大伯娘自己也能说到做到。” 林静漪的目光很锋利，像是一柄出鞘的剑，剑身还泛着冷光。 既然钱氏大清早就来找不痛快，林静漪自然要满足她才是，想要不痛快，林静漪就给她不痛快，让她心满意足地回去。 先是被讽刺，继而又被威胁，林静漪连说两件钱氏不乐意听的事情，钱氏心里自然愠怒，气急败坏地说道：“管得还挺多，你敢动一下试试？” “试试就试试！”林静漪的下巴往前扬了一下，示意钱氏赶紧烧火熬药。 她自己也在想，一会是先摔药罐子，还是先提水灭火。 钱氏也就只敢嘴上逞威风，当林静漪让她熬药时，钱氏反而紧紧抓住手里的药包，像是生怕林静漪上来抢一样。 她不敢跟林静漪赌这口气，这一包药可不便宜啊，万一真让林静漪掀了药罐子，她可就心疼死了。到时候林静漪假模假样地说一句“对不住”就走人了，受损失的可是大房。 所以钱氏想了又想，就把这口气硬憋了回去，自我安慰地想到，反正林静漪也得意不了多久了，到时候就会跟一头待宰的猪羊一样，被他们抬到钱府去。 这一次他们绝对会下足了药量，让林静漪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到时候一觉醒来天翻地覆，生米已经煮成熟饭。 “懒得跟你一般见识，这药得吃了饭才能喝，我现在只是拿出来泡着而已，也没说要煎药，你着急什么。”钱氏自己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大房一向都是跟着林老太太吃饭，而林老太太的饭又是二房孙氏做的，这次钱氏为了在林静漪面前找回面子，表示自个不是迫于林静漪的威胁不敢煎药，而是不到煎药的时辰，特意做了一次早饭。 这可是破天荒的事情，连林子睿看见了都觉得稀奇，心想钱氏一大早起来发什么神经，不会是因为他昨天帮静漪妹妹说了几句话，钱氏就想在早饭里下毒害他吧。 这钱氏做的饭他不敢吃啊，于是蹭了一个林静漪煮好的鸡蛋。 吃完早饭，林静漪和林子睿两人一起出门，钱氏看着林静漪逐渐远去的背影，心道还出去浪，她以后给子源选媳妇，可得好好打听一下，那姑娘若是像林静漪这样爱往镇上跑，日日都不安分，那可真的不能要。 林静漪倒是不知道钱氏这个想法，她此时在与宋衍深和林子睿商量另外一件事：“我晚上想把林子源打一顿，你们觉得行吗？” “打一顿？怎么打？”林子睿立刻来了兴趣。 宋衍深也没说扫兴的话，还帮着分析道：“林子源受了伤，现在被林老太太他们再宝贝不过了，你想近他的身都有点难，总不能冲进房去一通暴打吧。” “我哪有这么傻，肯定是偷偷摸摸地打啊，怎么可能让林老太太他们知道是我打的人，那以后的麻烦事还不多了去了，估计就跟被水蛭缠上是一样的感觉。我是想着，趁林子源去茅厕的时候，在外面守着，等他不注意时套住他的头，打了人就赶紧跑。”林静漪说出自己的想法。 结果林子睿立马说道：“可是他最近好像在用尿壶啊，说是腿疼走不动路。奶还想让我给他倒尿壶呢，不过这话刚好被爷爷听见了，这事就没成。” 哪有这样的，都是自家兄弟，又不是主子和奴才，居然还想着让弟弟去倒尿壶，看来林老太太的脑子是被田里的人工肥给堵死了。 要不然也想不出这么作践人的法子，怎么不让林大才去倒尿壶呢，老子伺候儿子，说不定还能传出一段父子情深的佳话。 第274章 作贱兄弟 林静漪被林老太太的做法雷得有些无语，嫌弃地说道：“林子源的腿又不是断了，哪有这么娇弱，估计是装得这么严重，就是想让人伺候他。 以前他念私塾的时候，可是林家最金贵的大少爷，结果后来被爷带着去地里干农活，硬生生地让他劳累了一两个月，现在可不就趁着这个功夫好好偷一次懒，把之前没享受到的都给补回来。老太太要是真心疼她大孙子，就该亲自伺候林子源。” 既然装腿疼，那林静漪就让他真的腿疼，打到林子源走不了路，让大房好好把林子源捧到手心里伺候去吧。 不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吗，林静漪倒要看看，这久病床前还有没有亲爹娘和亲奶奶。 “老太太虽然天天把乖孙挂在嘴上，但真让她做这些脏活，她肯定不愿意。静漪妹妹你发现没，老太太在家基本上连活都不干，比同村的那些里里外外都要操持的婆子们轻松多了。”林子睿说道。 可以说除了村长家，林家村里再也没有哪个老太太活得比林老太太更悠闲了。田里的活她不沾手，家里的活又都让儿媳妇干，明明是跟着大房过，却劳役二房的人，林子睿一想就来气。 “她最多也就舒坦这半年了，等你来年考上秀才，肯定要去县学念书，到时候找个理由让静音和二伯娘都搬到县城去住。介时家里就剩老太太和大房四房，让他们自个闹去吧。”林静漪帮林子睿规划未来的生活。 一直默默无言的宋衍深突然说道：“那还打林子源吗？” 这个话题跑得真偏啊，差点就要拉不回来了。 林静漪重重地点头，肯定地说道：“打啊，必须打！林子源现在身上的伤是钱仲恺打的，我的仇还没报呢，本来我想着以后再收拾他，结果钱氏一个劲地在我面前蹦哒，简直烦死人，不把林子源打一顿难以舒缓我心中的怒气。他不是在用尿壶吗，到时候找个机会把尿壶扔出去或者敲碎，难道他还能凭空变出一个尿壶不成？等他憋不住要去茅厕时，就把他狠狠打一顿！” “加我一个！”林子睿跃跃欲试地说道。 “那也加……我一个？”宋衍深有些迟疑，他是不是也应该向林静漪表表忠心。 其实他还挺想揍林子源一顿的，只是一向遵从“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原则，宋衍深还从未与人产生过肢体冲突。 打人要怎么打？是用拳头比较好还是用腿踢比较好？这是一门学问，他要好好学习一下。 林静漪摇摇头，拒绝了宋衍深：“你就不必了，不太方便。林子源去茅厕这事是随机的，你又不能一直等在外面，太受罪了，我会帮忙把你那一份也带上的。” 三人一路上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镇上。林静漪跟他们告别，先去车马行租车。 马车驶过猪肉铺子的时候，林静漪突然让车夫停下，她去到摊子前，见左右无人，小声地问道：“大哥，有猪鞭没？” 屠夫不知道是没听清，还是不敢相信一个小姑娘居然来买这玩意，瞪大了眼睛反问道：“你说啥？” “猪鞭。”林静漪一字一顿，字正腔圆地说道。 还是说古代没有这个叫法？ 不过好在屠夫大哥反应过来了，眼神复杂地看向林静漪，心想这小姑娘不会是替自家长辈来买的吧，说不定就是那个长辈房事不顺，又不好意思自己出面怕被人耻笑，于是忽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来买。 “有倒是有。”屠夫大哥艰难地说道。 “那麻烦大哥帮我装起来吧，多少钱？”林静漪说着就准备掏银子。 “这……你看着给吧。”这玩意以前也没人来买，他也用不上那玩意，有时候留着喂狗，有时候清洗干净以后就给附近的小乞丐。 虽然是那玩意，但好歹也是一块肉，对于食不果腹的小乞丐来说，泥水里滚了一圈的馒头都能吃，更别说猪肉了。 但关键是林静漪也没买过这东西，于是试探地开价：“要不按一斤肥肉的钱给？” “不用，按一斤瘦肉的价给吧。”瘦肉比肥肉便宜些，屠夫不想沾这个便宜。 说好价钱，林静漪就掏了银子。 她去钱府赔礼道歉，总不能空着手去吧。可是真要让她给钱仲恺花钱，林静漪总有那么点不甘心。本来服软就是权宜之策，心里很不情愿，再让她花大价钱买礼物，不如割她的肉去吧。 所以林静漪就叛逆了一次，伤哪补哪，她这赔礼够贴心够人性化吧。 这明摆着就是去嘲笑钱仲恺的，但林静漪想了想，还是不要做得太过了，于是她又去药房花几两银子买了根小山参。 那可是名副其实的小山参，山参从头到尾再带着须须，还没有林静漪的一个手巴掌大。 这绝对大补吧，林静漪非常满意，带着这份诚意满满的礼物继续上路了。 马车里，林静漪觉得这两个东西单单用纸包着显得太寒酸，但此时已经进了县城，林静漪也不知道县里哪个地方是卖包装盒的，只能先去吴府。 进了吴府，林静漪先去见了吴瑛柔，打过招呼之后便问道：“你这里有没有用来装东西的盒子，看着大气一点好看一点的。” “你要这个做什么？”吴瑛柔不解地问道，“我有，一会拿给你。先不说这事，先说说你怎么穿得这么朴素？先敬罗裳后敬人，你穿着平平，钱家就会下意识地看低你，就算我娘说你是吴家的亲近之人，钱家也不会信，愈发觉得我娘就是随便过去一趟，不把你放在眼里。” “但钱仲恺知道我家的真实情况啊，我就是穿着锦绣华服去，他也知道林家只是个普通农户啊。”林静漪说道。 “这不就更应该穿戴好一些吗？你家虽然只是普通农户，但现在吴家就是你的靠山啊，你穿戴得华贵就说明吴家看重你，这样他们就会凭着衣裳估算你在吴家的地位，不敢轻易惹你。”吴瑛柔又劝道。 第275章 见吴夫人 吴瑛柔的话听来好像也有些道理，只是林静漪现在已经出门了，再回家去换衣裳也来不及了，她家里倒是有一套赵县令千金的衣裳，是她那次落水后，赵小姐的丫鬟拿给她的，这次倒是可以穿出来撑撑场面。 不过她现在没法回去了，只能问道：“你可知县城里哪家成衣铺子的衣裳比较好，我现在就去买一套。” “哪里用得着如此麻烦，我看着咱俩的身材差不多，你穿我的衣裳试试。”吴瑛柔贴心地说道。 她没说的是，既然是穿戴，穿了华服之后，必然要佩戴珠宝首饰。她知道林静漪的家境，家中估计也没有贵重的首饰。 如果只买一套成衣穿在身上，头上手上都光秃秃的，难免有些不搭，难道让林静漪买完衣裳后再买首饰吗？ 没有必要花这些银子，所以吴瑛柔准备借一套给林静漪。她也想好好打扮一下林静漪，看看林静漪盛装打扮之后会是怎样一副模样。 “这不太好吧。”林静漪有些犹豫。 “没什么不好的，你随我去里间挑挑衣裳首饰吧。”吴瑛柔硬把林静漪拉了进去。 两个人在里面好一阵忙活，才终于弄完。 林静漪焕然一新地走了出来，她对自己的外貌不是特别在意，也没对着铜镜照个不停。她还想着包装盒的事，便又提起了这件事。 “装东西的盒子我多的是，我让绿芍拿几个进来，你自己挑挑。”吴瑛柔说完，唤绿芍去库房拿木盒。 绿芍也是个实在人，她不清楚林静漪想要什么样的，就拿了十来个过来，盒子摞起来都快挡住绿芍的视线看不清路了。 “这么多啊。”林静漪惊叹道，她突然有了一个主意，准备弄一个俄罗斯套娃样式的包装盒。 于是就在吴瑛柔惊讶的目光下，林静漪把两个小东西装进一层又一层的盒子里。 最后的成品足足有桌面的三分之一大，看着这个盒子，吴瑛柔失笑道：“我要不是提前知道你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看到这盒子，再掂掂这重量，肯定还以为送的是什么贵重物品呢。” “面子功夫肯定要做足嘛，这也是我对钱仲恺表达歉意的一种方式。”林静漪也很满意自己的作品。 “我觉得他可能不会喜欢这份赔礼。”吴瑛柔一想到钱仲恺看到赔礼后的表情，就觉得好笑。 “哎呀，送礼就是一份心意，他喜不喜欢是他的事，我的心意到了就行。”林静漪说道。 两人准备好之后，吴瑛柔带林静漪去见吴夫人。 “我娘是个挺好说话的人，你别害怕。”吴瑛柔贴心地说道。 其实林静漪也不怎么害怕，都说孩子是父母的缩影，有怎么样的父母就会有怎么样的孩子，父母会在潜移默化中影响孩子。吴瑛柔这么豁达开朗，想必吴夫人也不是心胸狭隘不好相处的人。 到了主院，吴瑛柔走在前面，一见到吴夫人就说道：“娘，你看看我给静漪打扮得怎么样！静漪今天穿着素衣布裙就来了，看着就好欺负得很。我一看就说不行，这是咱们吴家保的人，在外面就代表着咱们吴家的脸面，不能让钱家看低了咱们，就硬拉着静漪换了身衣裳，这么打扮看着还行吧？” 吴夫人长得有些珠圆玉润，是老人家最喜欢的富贵长相，皮肤白皙，一看就是典型的富家夫人。 她仔细打量了一下林静漪，见这姑娘目光清澈不卑不亢，换上与自己身份不相符的衣裳首饰也没有束手束脚，更没有贪婪和欲望，心里便不自觉地有了好感。 “挺好的，只是林姑娘头上的金钗太多了，看着有些累赘。”吴夫人招手唤来丫头，“明月，你把我妆奁里的碧玉钗拿过来。” 吴瑛柔冲林静漪眨眨眼睛，让她不要推辞。 林静漪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有些感动。她知道吴瑛柔可能是怕吴夫人误会她是贪慕富贵的人，才一进门就把衣裳首饰的事揽在自己身上。 “发簪这种东西贵在精，你往林姑娘头上插这么多簪子，怎么不再配一个金项圈呢，好让人家知道咱们吴家钱庄的银子花不完了。”吴夫人很是看不上吴瑛柔的审美，点点她的脑袋，“别跟瑛雪学，她是看见什么都想要，什么好东西都想往身上穿往头上戴，不伦不类的，眼皮子浅得很，简直跟她娘一个样。”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吴夫人下意识地收了声，但林静漪还是模模糊糊听到了一些。 “她娘”这个词用的很有深意啊，说吴瑛雪眼皮子浅，吴夫人应该不会这样说自己吧。 但吴瑛柔跟着明月去里间看妆奁去了，没听到这句话，等吴夫人说完之后，吴瑛柔才拿着碧玉簪出来，她冲林静漪晃了晃手里的簪子：“我帮你戴上，我这三支金钗入不了我娘的眼，给你戴个好的！” “谢谢吴小姐，多谢吴夫人！”林静漪有礼地说道。 刚才那句话她就当做没听见，但已经察觉到某些事的林静漪，感谢吴瑛柔时并没有称呼她为四小姐，而是换了一种称呼。 她突然想到一个细节，吴夫人刚才在跟吴瑛柔说起吴瑛雪时，也没有说“你二姐”，而是直呼了吴瑛雪的名字。吴瑛柔曾经也跟她说过，吴夫人好像不喜欢吴瑛雪。 所以林静漪就没有用“四小姐”这个称呼，因为这个排序可能并不对，吴夫人心中一点也不认同。 “不必谢，你是小柔的好友，我自然也把你当自己的小辈看待。”吴夫人笑着说道。 换了碧玉钗的林静漪，整个人看着都清冷了一些，不笑的时候甚至有些冷意。 “走吧，时候不早了，我可不想在钱家吃午饭。”吴夫人一提起钱家，脸上的表情就变了。 吴夫人身边的丫鬟很有眼色，一看见林静漪拿了一个这么大的盒子，就赶紧帮林静漪抱着。 “你这送的什么啊？”吴夫人有些好奇。 “一些补物，不值几个钱，就是盒子大了些。”林静漪诚实地说道。 第276章 洗脑太深 几人坐上马车。 吴夫人可能是真的讨厌极了钱家，在众人面前一点也不掩饰，她的眼神在盒子上面扫了扫，似乎是在猜想这么大的盒子里面到底装的什么补品，应该挺多的吧。 “若不是卖女求荣攀上了一个好亲家，这昌平镇哪有钱家的一席之地。”吴夫人不悦地说道。 林静漪也没说什么，再看不惯钱家卖女求荣又能如何，还不是照样压得她不得不低头，她现在可没有吴夫人那么大的底气，能当面对着钱家甩脸子。 她只能蛰伏，等待一个最好的时机。在此之前，一切的不甘心与不情愿，都只能深埋心底。 因为多说无用。 “娘，你若是说这事我倒是有点好奇了，按理说潘夫人还在啊，也轮不到钱慕梅那个小妾当家，就算潘夫人不得潘大人的欢心，她也应该有正室的权力，该跟小妾抢一抢才是，怎么就退居幕后一心礼佛了。”吴瑛柔故意这般问道。 她还记得要帮林静漪打听潘夫人的事，便趁此机会向吴夫人套话。 可能也是话赶话到这了，也或许是吴夫人因为对钱家有怨气所以想发泄一下，便说道：“潘夫人从小就温婉贤淑心地善良，哪有钱家那狐媚子的手段多。不过也怪她娘家不争气，苏家欠了大笔外债，还是潘家拿出银子替苏家还的，潘夫人自然就底气不足，哪敢跟潘继明的心尖尖争抢。 若不是潘继明还顾忌着自个是个八品小官，不敢太过明目张胆，说不定早就把潘夫人休了将小妾扶正。过年的时候我听说潘继明想把小妾的儿子记在潘夫人名下，好弄个嫡子的名头，这样出去行走也好听些，不知潘夫人最后答应了没。 潘夫人就是太过善良，才吃了大亏。若换作是我遇到这样的事，我必定要闹个天翻地覆才罢休，谁都别想痛快过日子。” 这番言语中，不难听出吴夫人对潘夫人哀其不幸恨其不争的心理。还直呼潘继明的大名，能看出对其厌恶的程度了。 其实林静漪也觉得该闹一闹，若是自己不强硬一些，那么谁都会觉得你是个面团，想怎么捏就怎么捏。而林静漪的原则就是，哪怕自己是个冷面馒头，那也要硬得让人啃不动，崩掉别人几颗牙才行。 只是苏家这债，林静漪觉得又是一件隐秘之事，可挖掘的空间很大啊。 吴瑛柔听完后笑笑道：“怪不得娘能把爹治得服服帖帖，后院里干干净净，没有那些花花草草。” “柔儿啊，你也快到出阁的年龄了，静漪也不是外人，我也不怕跟你们说这些。这在家做姑娘和嫁出去做妇人，那可是大有不同，婆家若是个不好相与的，你们泼辣一些也无妨，你们若是被进门后的下马威给威慑住了，以后就一直挺不起腰杆了。 若是夫君要纳妾，可别信什么小妾安静本分的话，能给别人当妾的，哪个没有谋算没有小心思，一定要摆出正室夫人的威风来，她要再敢跟你闹，一碗避子汤送过去，以后耳根子就清净了。”吴夫人也是个爽快人，毫不避讳地传授后宅经验。 这种放在明处的狠厉，反而比在背后放冷箭更让人放心。吴夫人估计也是看多了潘夫人是如何受委屈的，生怕吴瑛柔也成了那样的苦命人。 “既然正室能给小妾用避子汤，保不准就有那些心思狠毒的小妾，反过来暗害当家夫人。正室夫人生不出嫡子，小妾才有了出路。”林静漪隐晦地提醒道。 她在隐射潘夫人无法怀孕的事，希望能引起吴夫人的怀疑。 “对啊娘，你不是说钱慕梅的手段多吗，说不定潘姨小产后怀胎无望，就是钱慕梅做的手脚。而且潘姨这么善良，哪里防得住别人的下作手段，只需往潘姨要喝的药里加点东西，这事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完了。”吴瑛柔倒是领会了林静漪的意思，十分配合地说道。 吴夫人的表情一凝，陷入了沉思。当年潘夫人落胎，她也去看望过。她当时去的不巧，正好碰上潘继明指责潘夫人对子嗣不上心，怀着孕还到处跑，全是责怪的话语一点安慰也无。 她当时就觉得潘继明太过分了，跟潘夫人说的时候，潘夫人竟然也说是怪她自己不小心，老爷也是太难过了才会如此。 这种话吴夫人听不下去了，于是忍着心里的不适，继续说一些让潘夫人养身子的话，后来见潘夫人精神不太好，她就走了。 不知为何，吴夫人对那天的场景记得很清，可能是因为从没见过像潘继明那么差劲的男人吧。她将这事说了出来，让吴瑛柔和林静漪引以为鉴，别傻乎乎的。 林静漪倒是觉得，潘继明这是在给潘夫人洗脑，责怪潘夫人让潘夫人自责愧疚懊恼，觉得自己对不起潘家的列祖列宗，无法延续潘家的香火。之后潘继明再纳妾，那就水到渠成了。 这么看，潘继明倒是有点像古代版的pua渣男，无师自通地懂一点精神控制和自信心打击。 如果潘夫人真的被洗脑太深，是自愿让出管家权力的，林静漪倒是不方便找潘夫人联手对付钱家了，说不定被洗脑之后的潘夫人，还觉得钱慕梅能为潘家开枝散叶是件好事呢。 希望不要如此吧，不然也太难了些。也难怪吴夫人后来跟潘夫人的走动变少了，依吴夫人的爽快性子，确实跟潘夫人谈不到一块去。 “下药这事没有证据，咱们也不好乱说，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下了车就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吴夫人觉得这事倒也不是没可能，只是潘夫人当时都不追究，她一个外人现在也不好插手。 “咱们刚才说什么了吗？什么也没说啊。”吴瑛柔很是机灵，立刻说道。 林静漪配合地转移了话题：“再过一月就要到秋天了，秋装该备起来了，你有喜欢的料子吗，我给你设计几个独一无二的款式，保证你在永安县是头一份，没有人跟你撞衫。” 这个话题开得很好，于是吴瑛柔默契地不再提落胎一事，而是跟林静漪聊起了衣裳。 第277章 登钱府门 马车走得很快，不一会就到了钱府门外。 吴夫人下马车的时候，对吴瑛柔说道：“你就不必进去了，省得看到钱家人之后回去还要洗眼睛，就在马车里等着吧。” 若不是吴瑛柔硬要跟来，吴夫人是不会答应她上马车的，只是上车容易下车就难了。 “娘，我来都来了……”吴瑛柔撒娇哀求道，她也是担心林静漪一个人会害怕，所以才跟来的。 这不让她下马车进府，她跟来还有什么意义啊，难道就是在马车上陪聊一会？ “不行。”吴夫人斩钉截铁地说道。 “瑛柔你就不用陪我进去了，吴夫人会照顾我的，再说钱仲恺那色坯也没什么好看的。”林静漪也跟着劝道。 好意她心领了，只不过实在是没必要跟着一起进去。 见林静漪也这么说，吴瑛柔只好应下了，安安静静地待在马车里。 敲钱府大门的时候，吴夫人还跟林静漪说道：“柔儿还挺听你的话。” “哪有，吴小姐是不想让吴夫人担心，才不跟来的。”林静漪可不敢把这功劳揽在自己身上。 闺女不听娘亲的话，反而听外人的话，谁知道吴夫人这么说是不是在吃味呢，所以林静漪回答得很谨慎。 钱府的门房来开门了，吴夫人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林静漪觉得自己逃过一劫。 “谁啊？”门房不耐烦地问道。 都说从下人的素质就能看出主人的素质，这话一点都不假，钱府连看门的门房都鼻孔朝天，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真是奴才随主子，都是一副狗样子。 “我家夫人是通宝钱庄的吴夫人，前来拜访钱夫人，还请小哥进去通传一声。”吴夫人的丫鬟明月说道。 门房一听是通宝钱庄，立刻就变了脸色，脸上堆出讨好的笑容，忙不迭地进去通传了。 林静漪从开门的那一刻起就开始酝酿情绪，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生怕一会再见到钱仲恺的时候，会忍不住冲过去揍他两拳。 对于能养出这么个儿子的钱夫人，林静漪也没什么好印象。 不一会来了个丫鬟，领着众人进去了。林静漪偷偷看了一眼丫鬟的衣裳，是绸缎的，虽然颜色不是多好看，可能是主子不喜的颜色就赏给丫鬟了，但料子还是不错的。 如果林静漪来之前没有换衣裳，那真是穿得连钱府的下人都不如。幸好她听了吴瑛柔的劝，不然估计一进门就要遭钱家丫鬟的鄙视。 钱家的院子还挺大，但是整个院子的装修很浮夸，林静漪觉得有一股暴发户的感觉。不过钱家也确实没什么底蕴，如果不是生了个好闺女，估计现在还在村里种田呢。 估计吴夫人的面子确实是大，钱夫人也没让她们久等，换了衣裳就出来了。 “哎呦，这是哪阵风把咱们吴夫人给吹来了，真是蓬荜生辉啊。”钱夫人浮夸地说道。 因为吴家拒绝了钱家隐晦的说亲，所以钱夫人心里对吴夫人也不是那么热切。 她一进来就看见了吴夫人身后的那个姑娘，光是站在那就气质斐然，但从没见吴夫人之前带出来过。突然带个漂亮姑娘来干嘛，难不成是想用这个姑娘跟他们钱家结亲？ “这位可人是谁啊，以前倒是没见过。”钱夫人又说道。 “这是吴家的小辈，钱夫人虽然没见过，但你可能听说过。”吴夫人脸上也满是假笑，故意这样说，倒像是有点看热闹的意思。 听到这话，钱夫人想了想，这吴家也就四个姑娘啊，除了已经出嫁的大姑娘，就是四姑娘比较有名了，但是其他人她还真没听说过。 难道是她错过了某些宴会，所以才没听说过这位姑娘？ “看吴夫人说得云里雾里的，都快把我搞糊涂了。”钱夫人一边让下人上茶，一边寒暄道。 “这有什么好糊涂的，你记着这是我们吴家的小辈就成。”吴夫人又着重强调了一次，然后对林静漪说道，“静漪啊，去跟钱夫人认识一下。” 林静漪这才上前一步，抬头的那一瞬间，窗外的阳光刚好照射到她发间的碧玉簪上，碧玉在阳光的折射下通透又泛光，整个人看着高贵极了。 连钱夫人这个只喜欢金子的俗人，也能看出林静漪发间的碧玉簪价值不菲，而且吴夫人还一口一个吴家小辈，明显是在给这位姑娘做脸。所以钱夫人的态度就不由自主地慎重了一些，觉得这姑娘肯定来头不小。 其实钱夫人也没想错，林静漪确实来头不小，毕竟是钱仲恺的对家，确实不容小觑。 “钱……少爷近日卧床修养，这事与我有关。”林静漪差点就直呼钱仲恺的大名了，好险最后没说出来，她坦荡荡地站在那里，冷静地说道，“钱少爷见我貌美，便想欺辱于我，没成想反抗时竟将钱少爷打伤了，今日特来登门看望，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钱夫人收下。” “就是你打伤的我儿？”钱夫人脸上的笑意立刻僵住了，似是没想到猜来猜去，竟然会是这么个身份。 “其实也不算打伤，就是两个人互殴，你儿子没打过静漪。”吴夫人随意说道。 “对不起，可是我也没下重手，就是轻轻的一下，我也不知道钱少爷为什么就倒了。我若是知道钱少爷身体如此……”不堪，林静漪故意省略了这个词，但是面上欲言又止的表情还是能让人猜出她想说的可能不是什么好词，“我也不会跟他动手了。” 林静漪觉得自己还是说不出来软话，那就说一些看似是在道歉，其实更戳人肺管子的话吧。 钱夫人之前一直在想，到底是谁把她儿子打成那样，而且她儿子回来以后还一声不吭，每次她说要找慕梅替他撑腰报仇时，钱仲恺还一脸不乐意。 没想到居然是个姑娘，还是个漂亮姑娘，怪不得钱仲恺不让她插手，这是心里还有想法啊。 “这么说来你是登门道歉的？”钱夫人撤去了脸上的笑意，质问道。 林静漪没说话，吴夫人开口说道：“什么道歉不道歉的，两个人都有错，把矛盾解开就行了，何必要追究那么多。” 第278章 戴顶高帽 钱夫人闻言，心里气就不打一处来，说得倒是容易，让她不要追究那么多，合着不是吴夫人的儿子在床上躺着所以就不心疼是吧。 “你这下手够重的啊，我儿子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动弹不得，你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想让我不要追究，做什么美梦呢？”钱夫人没好气地说道。 这还是看在吴夫人的面子上，她没有说出什么难听的话。若是换一个人，她早就大耳光子扇过去了。 这吴家是怎么回事，四姑娘看不上她儿子，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小辈，又对她儿子动手。他们钱家是跟吴家犯冲还是怎么的？ 钱夫人本想把姿态摆高一点，好好拿捏一下林静漪。 谁知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的丫鬟火急火燎地说道：“少爷，夫人在待客呢，少爷你不能进去！” 但丫鬟的话还没有说完，钱仲恺就径直冲了进来，一上来就道：“娘，快给我银子！我出去有事！” 气氛猛地僵持下来，钱夫人的表情变幻莫测，她刚说完钱仲恺伤得下不来床，钱仲恺就急吼吼地冲进来了，这不是在打她的脸吗？ 屋里一时没人说话，冲进来的钱仲恺觉得诧异，这才往左右瞅瞅，一眼就看见了林静漪，比那日更光彩夺目一些。 那日的林静漪是不施粉黛，而今日是盛装打扮，两种装扮各有千秋，钱仲恺的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 他故意咳了一声，手背在身后踱步到林静漪面前：“林姑娘，你是来找我的？” 他今日出来得着急了，衣裳也没换，早知该换身衣裳再出来的。 “也是，也不是。”林静漪冷淡地回答道，同时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是就是嘛，这么害羞做什么。”钱仲恺一副浪荡子弟的语气，“我让林子源给你带的话他带到了吗，你是不是想通了所以才过来找我？” 没想到林静漪竟然亲自上门，光是看她一眼，钱仲恺就觉得心中的怒火已经熄了一半。 也是，谁让他这么怜香惜玉呢，若是林静漪能好好伺候他，他纳她进门做个小妾也不是不行。 他这边美滋滋地想着，林静漪却茫然地问道：“林子源是谁？我不认识啊。” “钱夫人，咱们女眷说话，怎么能让人就这般闯进门呢，你们钱家的家风真是不敢恭维，怪不得做出那般厚颜无耻的事情来。”吴夫人适时地开口，帮林静漪解围。 “行了，别说这么多了，直接说你们今日来的目的吧。”明明是钱仲恺无礼，但是钱夫人不舍得责怪他，却瞪了林静漪一眼。 就是这个狐媚子，搞得钱仲恺看她一眼就像是被吸了魂似的。 “钱夫人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方才不是说过了吗，这件事钱少爷和我家的小辈多多少少都有些错，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闹起来也不好看，不如就算了吧。”吴夫人老神在在地说道。 “不行！”钱夫人还没来得及出声，钱仲恺就大声喝道。 到嘴的鸭子怎么能让它飞了呢？ “为何不行？”林静漪反问道，“这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你欺辱我，我还手本就是正当防卫，我已经登门道歉了，你还有哪处不满吗？” 其实林静漪知道钱仲恺为何说不行，说来说去不就是色心作祟吗，但林静漪偏要明晃晃地说出来，看钱仲恺敢不敢说出自己那龌龊的想法。 “你……”钱仲恺有些气急败坏，他还从没被哪个女子三番五次地拒绝过，刚才还敢装傻说不认识林子源，真是在明晃晃地耍弄他。 钱夫人见不得儿子这么失态，不就是个姑娘吗，钱家什么样的好姑娘找不到，至于找这么一个还不知道跟吴家隔了几房的远亲吗。 因为钱仲恺没跟钱夫人说过林静漪的事，所以钱夫人一直以为林静漪是吴家的亲戚。 这种远亲钱家才不稀罕要，钱夫人也不想看到自己儿子跟个哈巴狗似的围着姑娘转，所以打心眼里对林静漪不喜。 这种长相，要真抬进门了，也是个不安分的，说不定会撺掇钱仲恺跟她离心。 所以钱夫人说道：“既然是来道歉的，你的诚意在哪里？” 她想要公事公办，出口恶气，再给吴夫人几分面子，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林静漪心想她本来就没有诚意，就是带着虚情假意来的。但是人在屋檐下，她还是低了头：“照钱夫人这么说，可是看到了诚意之后，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这次钱夫人终于抢在钱仲恺前面开口了：“没错。吴夫人说得对，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不能因为这事闹得太难看。” 要钱，林静漪是没有的，她只能换一种方法来表示自己的诚意。 林静漪低下了头，再抬起头时，眼眶里已经满是泪水，晶莹剔透的泪珠一颗颗从她的脸颊滑过：“我也是被人陷害，那天的一切都是误会。我被人迷晕，醒来以后还以为到了匪窝，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才不得不打了钱少爷。 这件事我与你都是苦主，要怪就怪那个下药的人，我知钱少爷的品性最是高洁，为人再善良不过了，路遇乞丐就会给银子，连一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我做的那些小事，想必钱少爷会原谅我吧。” 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给钱仲恺戴高帽。 钱仲恺以前听到的“横行霸道”、“耀武扬威”这一类的词，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善良高洁，他就是想否认也不好说出口。 难道让他说“不对，小爷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吗？ 一旁的钱夫人听到林静漪的话，心里更排斥她了，心想这嘴皮子利落的，连通房丫头都不能当。这种能说会道的姑娘最爱搬弄是非了，绝对不能让这种人进门。 这才见了几面，钱仲恺就目不转睛地盯着林静漪看，要是天天见那还得了？ “可怜见的，好好的一个姑娘，竟然受这样的苦。你别怕，钱夫人和钱少爷都是大度的人，他们不会为难你的。”吴夫人配合地说道。 第279章 拼命拆台 钱夫人心中憋闷不已，若照吴夫人所说，她若是不原谅林静漪，岂不就是不大度？ 其实钱夫人面对吴夫人这种大富之家时，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自卑的，她在外与人结交时，那些家境不及她的妇人自然对她阿谀奉承。可是那些颇有底蕴的人家，却是对她冷冷淡淡，虽然表面上也有笑脸，可是背地里怎么说她，她也略知一二。 一想到这，钱夫人的心就怄得很，觉得不能让吴夫人再小瞧了她。 看着林静漪还在默默流泪，钱夫人瞥了她一眼，说道：“够了，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钱家怎么了呢，真是晦气。既然是你打伤的我儿，看在吴夫人的面子上，别的我就不计较了，但是把人打伤总要赔些医药费才是。我儿这些日子用了不少珍贵药材，连百年的人参都用了两根，我把零头给你抹了，给我一千两银子就行，这事就算过去了。” 她想的很美，林静漪这个狐媚子是不可能进门的，但是又不能白挨一顿打，索性要点银钱。 都说钱家仗着闺女的势鸡犬升天，但是慕梅在潘家也不容易啊，若是手里没有银子打点下人，怎么得人心呢？她还是时不时地接济一下闺女，手里的银子也是不够用啊。 林静漪的眼泪立刻就停了下来，她为了挤出这点眼泪也是挺不容易的，连手掌心都掐红了。 一千两，两根百年人参，怎么没把钱仲恺给补死呢？ 看他这生龙活虎的劲，身子明显已经好了，根本没严重到需要吃人参进补的地步。而且百年人参就是吃一个参须都补得人流鼻血，钱仲恺若真是两根百年人参吃下去，肯定会七窍流血爆体而亡。 林静漪义正言辞地说道：“不知是哪位郎中给钱少爷看的诊，那人一连开两支百年人参，药不对症，明显就是庸医。还请钱夫人将那郎中的姓名告知于我，我以后看诊都要避开这人，并将这人告上公堂，乱卖药材是小事，但将人命当儿戏，必不能轻饶。 钱夫人多少也算官员家属，本朝的律法想必你比我更熟悉，这种毫无医者仁心可言的郎中，就该让他蹲几天大狱，你说是不是？” 她也不提一千两的事，反而要找那所谓庸医的事，这一招倒是把钱夫人打得措手不及。 钱夫人还以为林静漪会跟她讲价还价呢，到时候她再训诫林静漪几句，耍耍威风。谁能想到竟然会是这种走向，怎么就突然扯到公堂之上了。 “娘，你在说什么啊。”钱仲恺不满地说道，什么一千两银子，他在乎吗？ 他想要的是林静漪这个人，她娘竟然想用银子了结这件事，他可不答应。同时钱仲恺还觉得他娘很是小家子气，张口闭口都是银子，俗不俗啊。 这时候他倒是忘了他先前进门跟他娘要银子的事了。 “原来钱少爷也知此事不妥，不知钱少爷吃了两根百年人参，身子可还受得住？”林静漪故意这般问道，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一变，“先前钱夫人还说钱少爷伤得严重，连床都下不来，可随即钱少爷就走了进来，小女还以为钱夫人是在说笑呢。 可是钱夫人一说钱少爷吃了两根百年人参，小女就突然明白了，这是用药效强撑着生命，钱少爷虽然现在面色红润行动有力，这都是在透支以后的元气啊。 想想也是，哪有什么神丹妙药能让人几天之内就从重伤卧床到自由行走，就连伤筋动骨也要一百天呢，只能是回光返照了。” 说到最后，林静漪还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看向钱仲恺的目光中充满了可惜，好像是在看一个将死之人似的。 “呸呸呸你你胡说什么？你才回光返照呢！”钱夫人一听这话就气得不行，这狐媚子居然敢咒她儿子。 这种临终之际的关怀眼神把钱仲恺看得心里一颤，他本就不太乐意那一千两银子的事，现在又被林静漪这么说，便忙不迭地为自己辩解：“静漪你别听我娘瞎说，我根本没吃过什么百年人参，我身子骨好着呢，明天抬你进门都不是问题。” 甚至还能一夜春宵。想到这里，钱仲恺脸上难免露出一丝猥琐的笑意。 林静漪心里厌恶极了，一看到他的神情便只钱仲恺是在想一些不健康的事情，微微垂眸敛下眼中的冷意，再抬眼时便是一脸受伤的表情：“钱夫人，我原以为你是一位温柔敦厚博施济众的好人，你怎能骗我？” 儿子亲自拆的台，钱夫人就是再想唱大戏也没法子了，没人配合啊。 关键林静漪还不依不饶地说道：“这一千两银子是小事，万一我四处打听将为钱少爷看病的郎中找了出来，又嘱咐亲朋好友以后看病避开这位所谓庸医，那我岂不是在无形之中害了人吗？幸好钱少爷深明大义，主动说出了真相。” “对对，郎中的名声也是很重要的。”钱仲恺被夸得找不着北，一个劲地附和林静漪。 对个屁！钱夫人头一次觉得自个儿子这么没眼色。为了女人连自己的娘都不要了，这种女人若真进了门那还得了？ “林姑娘想必是将我的话理解错了，是你将我儿打伤之后，我儿身子太虚了，郎中说以后需多补补，所以开了两根百年人参，用于以后循序渐进地进补。若不是你将我儿打伤，这人参便用不着，所以这银子还是得你出。”钱夫人胡乱为自己找了个理由，也不管逻辑通不通，反正先自己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结果钱仲恺立刻反驳道：“娘，我身子好得很，一点也不虚。” 他娘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一口一个他虚弱，万一林姑娘真以为他如此病弱不堪怎么办？ 吴夫人在一旁看了半天，这时突然出声道：“钱夫人啊，你可真对得起你这个姓氏啊，为了这点银子，连儿子都能咒了。这件事说出去也是你们不占理，若是喜欢一个姑娘就能来硬的，那你们钱家跟山上的土匪有什么两样，那你们还住什么宅子，干脆占山为王算了。” 第280章 恩怨中止 吴夫人唱了红脸，林静漪就跟着唱白脸：“婶婶，想必钱夫人也是关心则乱这才说错了话，既然钱夫人买了两根用不上的百年人参，不如将此物转卖于我，这样钱夫人也能拿到一千两银子，岂不是皆大欢喜？” 她就是算准了钱夫人根本拿不出百年人参，才特意说这种话让钱夫人为难。 不过若真的有百年人参，那她借钱买了也不亏，补身子的好东西，握在手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救人一命。 钱夫人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吴夫人耻笑她钻到钱眼子里了，狐媚子逼她拿她拿不出来的东西，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跟她对着干。 她今日出门待客没看黄历，真是诸事不顺。 她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全都被吴夫人看在眼中。吴夫人忽然笑了笑，说道：“今天这事若是谈不拢就算了吧，我忽然想到半月后就是县令夫人的寿辰，不知道钱夫人有没有收到请帖？” 这前后两句话看似风马牛不相及，但是钱夫人一下就明白了吴夫人的意思。她若是再抓着这事不放，说不定吴夫人倒是就会将一千两银子的事当个笑话一样说出去。 她家慕梅虽然得宠，但始终是个妾，身份上不去，县令夫人的请帖自然不会给钱家。那个圈子是钱家想融但是始终融不进去的，这也是为什么之前钱家想让儿子娶吴瑛柔的原因。 如果吴夫人真的在县令夫人的寿辰宴会上乱说，那他们钱家的面子，真的是掉到泥泞里了。 而且她还想让儿子娶个娘家得力的妻子，万一吴夫人在那个圈子里乱说一通，钱仲恺还怎么娶到好姑娘？ 这么分析了一番利弊，钱夫人很快就拿定了主意：“还是吴夫人的面子大，竟然能收到县令夫人的帖子，介时若是见到了县令夫人，可一定要替我美言几句啊。小辈之间的恩怨也算不得什么大事，笑一笑就过去了，还劳烦你专门跑一趟。” “钱夫人能这么想当然是最好的，希望钱夫人说到做到。”吴夫人并不意外钱夫人会转风向，毕竟钱家人最会的，就是顺风转向。 “娘，不能……”钱仲恺急了。 “你闭嘴！”钱夫人疾言厉色地说道，她鲜有如此态度。 以前钱仲恺找那些没权没势的姑娘，玩玩就算了。偏偏今日苦主找上门了，若不是钱仲恺先受了伤而那姑娘毫发无伤，钱家还不知要如何割地赔款。 这么一想，钱夫人倒觉得钱仲恺这伤受得值，偏偏她这傻儿子到现在还看不清形势，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怎么这么实诚呢。 心里就算再有想法，等到客人走了再说也成啊。 钱仲恺从没被这样对待过，一时失了神。 “今日招待不周，还请吴夫人见谅，等改日再好好宴请吴夫人。”钱夫人客气地说道。 这就是送客的意思了，林静漪只觉得心力憔悴，终于把这件事搞定了。不管钱夫人心里怎么样，情愿不情愿，总归这态度是摆出来了。 也不求钱家信守承诺真的放下这件事，总要给她喘息的时间才是。 吴夫人矜持地点点头，也没说什么改日再来的客气话，而是直接带着林静漪走人了。 待她们走后，钱仲恺不满地看向钱夫人：“娘，你明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还要答应吴夫人？先前还一口一个要让我姐帮我报仇呢，现在比谁倒戈得都快。” 吴夫人苦口婆心地说道：“那你让娘怎么说？你姐在潘家也不能随心所欲，咱们毕竟不是潘家正经的姻亲，你不能再得罪县里的这些大户了。先前娘还以为你无缘无故被人打了，这才要帮你讨个说法，可你瞧瞧你干的这叫什么事，你连个姑娘都打不过，真是白长了一身肉。 你上次抢的那个叫莺儿还是画眉的姑娘，已经闹出了这么大的风波，当时就是你姐好不容易才求的情才说动潘大人，将这事按了下去，潘大人当时也提醒过你，让你以后安分点。 你要是此时再跟吴夫人闹起来，咱家和潘家的情谊都要消磨完了。没听吴夫人说嘛，半月后就是县令夫人的寿辰了，她万一说些不该说的，你姐在潘家的日子就更难了。她一难，咱们也不好过。” 可是钱仲恺也没怎么听进去，潘继明现在就一个儿子，而且还是他姐生的，他姐在潘家的位置可是再稳定不过了。 只是他确实不敢再闹出什么风波来，那潘大人不是个好相与的，看着阴恻恻的。可他还想着林静漪，不甘心地说道：“我是真喜欢静漪。” “你喜欢的多了去了。”钱夫人有些心累，只要她活着一天，这林静漪就别想进他们钱家的大门，但看着此时一门心思陷进去的钱仲恺，她只能敷衍道，“人又跑不了，等过些日子再说，你可别顶风作案啊。” 她只是随口敷衍，而钱仲恺却上了心，他想的是，他既然和林姑娘一笑泯恩仇了，不就能重新开始了吗。 这么美好的姑娘，用强确实不太好，那他换个方式打动人心总行吧。 越是得不到的越想要，钱仲恺心里藏着事，所以就随意搪塞了钱夫人几句，从她手里要走了一百两银子，又出去浪了。 “夫人，吴家带来的东西怎么放置？”丫鬟看着桌子上的礼物，不知该如何处置。 “吴夫人跟那苏氏走得***日里见了我都没个好脸色，能舍得带什么好东西？”钱夫人不屑地说道，“在库房随便找个地方放了就行，事事都要问我，要你还有什么用？” 丫鬟平白无故得了一顿训斥，心里有些委屈，但敢怒不敢言，还是恭恭敬敬地照做了。 另一边，林静漪上了马车之后就，吴瑛柔就关心地问道：“你眼圈怎么红红的，是不是钱家人欺负你了？” “没有，装哭的。”林静漪实诚地说道，“钱夫人让我拿出点诚意来，我能拿出什么诚意，值钱我都不想给她，只能流几滴不值钱的眼泪了。” 第281章 顺利报喜 “你这姑娘怪有趣的，我看着你也不像是会害怕的样子，果然没让我失望。”吴夫人笑着道，而后脸上的笑意变淡，“这件事说到底还是你更吃亏一些，不过形势迫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也别太沮丧。” 林静漪点点头，乖巧地听着教诲。站得高才能望得远，她现在还不着急。 因为吴夫人出面帮了她，林静漪自然是千恩万谢，吴夫人让她别说了，听着可太肉麻了。 一行人回到了吴府，林静漪听说吴老爷在书房，又特意进去再次拜谢。 “真要想谢我，就将我交代你的事做好，这可比谢我多少次都有用。”吴老爷认真地说道。 他这么慎重，林静漪自然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郑重地保证道：“我一定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争取让吴老爷满意。”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快中午了，留下来吃饭吧。你是个聪慧的姑娘，以后多来府上找小柔，多教教她让她学学你的聪明劲。”吴老爷一说到闺女，脸上的笑容就变得更慈善一些。 林静漪是真把吴瑛柔当朋友的，但她不经常来，就是怕吴家人说她贪慕富贵，所以只有送东西的时候才来。 现在吴老爷这么说，无异于是认可了林静漪，在吴府为她大开方便之门。所以林静漪就应了下来。 只是吃饭这事，她婉拒了：“多谢吴老爷，只是我娘知道我今日是来解决钱家之事的，估计从我出门起她就担心不已，如今事情解决了，我想早点回去知会她一声，好让我娘安心。” “也罢，那你就先回去吧，我让人送你。”吴老爷觉得林静漪孝顺，愈发觉得她品行高，可以和吴瑛柔多相处。 “不用了，我租车来的，刚好坐他的车回去。”林静漪解释道。 两人又客气了几句，林静漪便离开了吴府。 回到镇上时，差不多是正午时分，林静漪让马车停在鸿章私塾门口，她在马车里并未出去，看见林子睿和宋衍深从门口出来后，便托车夫向他们传个话，让他们随后去昌盛酒楼。 几步路的距离，车夫也没推辞，爽快地答应了。 宋衍深见有人朝他们走来，听见车夫所传的话后立刻望向了马车的方向。林静漪心有所感，掀起了车窗的帘子，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车夫传完话后又回到马车上，将林静漪送到了昌盛酒楼，林静漪将剩下一半租车费付给了车夫。 她要了楼上的雅间，先点好了菜。不一会宋衍深和林子睿就被小二领了进来。 “静漪妹妹，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事情办得还顺利吗？”林子睿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宋衍深虽然没问，但是目光也很急切，直直地看向林静漪，想听她的答话。 “还挺顺利的，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吴夫人出面帮忙，钱夫人说小辈之间的恩怨笑一笑就过去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有麻烦了。除非钱家人真的那么不要脸，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立刻出尔反尔。”林静漪向他们说了自己在钱家经历的事。 “你在钱家可见到了钱仲恺？他这几日没去私塾，应该在家中养伤吧。”宋衍深问道。 “看见了，伤好得还挺快，看来是我下手太轻了。这才躺了几天啊，就又活蹦乱跳了。”林静漪觉得自己当时有点太仁慈了。可能也是被子够厚，帮钱仲恺阻隔了一大半的力。 也不知道她送去的赔礼，钱仲恺能不能用得上。 她今晚打林子源的时候，下手就不会再这么轻了。 “他没对你怎么样吧？”林子睿还有些后怕，生怕林静漪又受了委屈。 除了在言语上被占点便宜，其他的倒是没什么。不过林静漪没将这些告诉他们，只是道：“吴夫人就在一旁看着呢，钱仲恺什么也做不了，而且我觉得他有些蠢。” “他是挺笨的，到现在连三字经都背不顺畅。”宋衍深点点头，深有所感地说道。 他实在是无法想象，这么简单的东西，怎么能有人背不出来呢？连林小风都会背了，钱仲恺还不会背，是脑子跟屁股长错了地方吗。 林静漪为了让他们宽心，还说了钱仲恺一个劲地拆台一事，着重突出钱仲恺有多么蠢笨。 “谁让钱夫人如此溺爱钱仲恺，养出这么一个不贴心的儿子，也是活该。”林子睿听完以后，只觉得解气。 几人边吃边说，一顿饭吃完以后，林静漪突然想到：“子睿哥，钱仲恺在我这边受挫，如果他心里不满，可能会找你的麻烦，你要多注意一些。不过在私塾中，他应该会收敛一些，但也可能会出一些阴招，比如自导自演诬陷你偷东西，或者把你的笔墨纸砚弄坏，又或是偷偷撕你的书，这些都说不准，你要小心一点。如果真被钱仲恺针对了，你一定要跟我说，这件事毕竟是因我而起，他若是毁坏了你的东西，我就再给你补上。” “用不上，我自己注意点就是了。你给我的背包能装好多东西，大不了这段日子我就辛苦一点，日日将书本笔墨背去背回就是了，你不用这么担心。”林子睿心中十分感动。 嘱咐完林子睿，林静漪又对宋衍深说道：“咱们之间的关系还是要再瞒一些时日，若是暴露出去，说不定你也会被钱仲恺针对。” “我不怕。”宋衍深坚定地说道。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主要是为了避免麻烦。你们还有几个月就要参加童生试了，今年县试院试府试都有，争取一口气考个举人老爷回来。在这之前，就不要让没有必要的事耽误你们的时间。能规避的风险还是尽量避开为好，你们二人中只要有一人中了举人，钱仲恺就再也没法得瑟了。”林静漪冷静而又理智地劝说道。 吃完了饭，林子睿和宋衍深结伴回私塾，而林静漪则去到秦记裁缝铺。 她之后会全身心地投入到舞衣的设计之中，可能分不出太多的心神去帮秦记裁缝铺设计新衣款式，所以准备今天提前来画设计稿。 第282章 夫妻吵架 秦记裁缝铺的伙计一看到林静漪，便笑着道：“林姑娘来了。” “我之后要忙些别的事，刚好今日有空，便过来把下个月的图纸画了。”林静漪解释道，她在店里没看到秦掌柜，便奇怪地问道，“你家掌柜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外面？” “掌柜夫人今日来了，他们进去说话了，劳烦林姑娘在外面等一等。”伙计客气地说道。 林静漪点点头，便站货柜前等着，时不时询问几声最近的生意怎么样，哪一款衣裳卖得最好。 因为伙计知道店里的衣裳都是林静漪设计的，所以也算半个自己人，伙计就没有瞒她，一五一十地说了。 从小二的话中，林静漪察觉到这个月的生意应该还不错，看来她应该能拿不少分红。 秦掌柜和秦夫人不知在里间说些什么，具体内容林静漪在外面听得不太真切，但感觉这两人好像是在争执什么，因为一人刚说完另一人又赶紧反驳，气氛明显不是很和谐。 林静漪觉得自己来得不凑巧，怎么就赶上人家两口子吵架了呢，这样一会见面得有多尴尬。 “我突然想到我还有点事，我就先回去了，至于我来过这事，你也不必特意跟秦掌柜提起。”林静漪不知道这两口子要吵到什么时候才停，便不想在这浪费时间。 至于让伙计别往外说她来过这事，是林静漪怕秦掌柜多想。 小伙计也有些不好意思，他也不是个爱听墙角的，一般碰上掌柜的家务事，他也是两耳不闻，省得掌柜哪天心情不好跟他计较这些事。 “放心吧林姑娘，保准不会往外透露一个字。”小二信誓旦旦地说道。 林静漪得了保证，便放心地走了。她根本不知，秦掌柜和秦夫人吵架的导火索，竟然是因为她。 如果没有林静漪每个月给秦记裁缝铺设计新衣裳的款式，秦记裁缝铺在昌平镇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成衣铺子，高不成低不就的，每个月赚的银钱刚好够本，若是哪天遇到一个大客户，说不定能多赚一些银子，更多的时候则是生意平平。 而秦记裁缝铺自从和林静漪合作以后，每日赚的银子和过去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银子就跟流水似的哗啦啦地往秦掌柜的荷包里钻。 秦掌柜银子赚的多了，秦夫人也高兴啊，只是秦掌柜怕别家布坊或者裁缝铺子知道他有林静漪这个秘密武器，他和林静漪合作这事，除了他、林静漪和店小二，就没有第四个人知道了。 所以秦夫人只知道生意变好了，并不知是因为什么才让生意变得那么好。这家店当时开的时候，秦掌柜的银子不够，秦夫人还用自己的嫁妆补贴了一些，所以秦夫人时不时地也会来查账。 这一查账就让她发现猫腻了，因为秦掌柜每个月的收入跟支出对不上啊，每个月总少二十两左右的银子，账本上只写着支出，但既没有用来进货，也没有拿回家当家用，这么多银子去哪了？ 女人嘛，总是会更敏感一些，她旁敲侧击地问过秦掌柜，最近是不是有人问他借钱了。若是有朋友兄弟借钱，那她也不是太担心。 她怕的是秦掌柜背着她在外面养小的，之前那么多年生意都平平，她日子过得也不算太好，虽然不缺衣少食吧，但是也没有大富大贵。现在好不容易赚钱了，丈夫居然有二心了，这怎么能忍？ 于是秦夫人就气势汹汹地上门了，出其不意地来查岗，看看秦掌柜到底有没有背着她干那种事。 两个人在里间说话，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秦掌柜自然不可能在外面养小的，但他也没说林静漪的事。因为他了解自家的婆娘，不仅嘴巴大爱炫耀，最重要的还是她太小气，如果秦夫人知道林静漪拿了分红，她心里肯定不舒坦，觉得凭什么把银子给外人。 一个想知道，一个不愿意说，两个人谁也不肯退步。最后还是秦夫人不想耽误生意，才暂时停止了这场争吵，气鼓鼓地回去了。 但是她也没放下这事，她回去之后左想右想都觉得不对劲，秦掌柜肯定有事瞒她，于是找了一个娘家的侄子，给了他一些钱，让他在秦记裁缝铺外面守着，看看秦掌柜有没有跟哪个女的来往过密。 林静漪并不知道自己成了秦掌柜夫妇吵架的导火索，她回到林家院子的时候，几房人都在午休，还没到下地干活的时辰。 她主动找到李氏和林大成，跟他们报喜，说钱家的事解决了，让他们不必再担心了。 李氏长舒一口气，一旁的林大成脸上的神色也轻松了许多。 “真是老天保佑啊，你都不知道，我跟你爹急得这几天晚上都没睡好。”李氏没了后顾之忧，便开始抒发心中的郁闷之情，那些先前不敢说的话也都说出来了。 可能因为林大成经年累月地在田里干活晒得太黑了，林静漪看不清他的黑眼圈，但能看见林大成眼睛里的红血丝，确实是休息不好的样子。 林大成虽然嘴笨，不会说体贴的话，不会宽慰人心，但是对林静漪的担心是实打实的。 就冲林大成这份真心实意的担忧，林静漪就愿意心甘情愿地喊他一声爹。如果说以前林静漪对林大成只是表面的尊敬，经过这事以后，就变成了真心实意的爱戴。 “那你们今天终于能睡个好觉了，若是累的话，下午就别去地里干活了，少干半天也没什么的，你们歇半天，晚上我做顿好的，咱们好好庆祝一下。”林静漪笑着道。 她本来没准备大肆庆祝的，但为了让李氏和林大成宽心，只好把喜悦表现得更明显一点，让他们知道她不是在强颜欢笑，而是这件事真的解决了，不然怎么会有心情庆祝呢。 至于钱家的那些隐患，林静漪提都没提。 “庄稼金贵着呢，一天不伺候它都不愿意。你下多大力，才能收多少粮食。我一点也不累，不用歇。”林大成说道。 庄稼就是他的命，宁愿累些，也不能怠慢了田地。 第283章 打碎尿壶 林静漪猛然听到林大成说了这么一句朴素又富有哲理的话，顿时觉得林大成黝黑的面容都变得高深起来了。 下多大的力，才能收多少粮食。 人生不也正是如此吗？只有拼命努力，才能够得到想要的东西，世间哪有不劳而获的事。 她知道林大成有多固执，就没再劝他歇息，而是道：“那爹晚上早点回来，我做几个大菜。” 看着林静漪真切的笑容，林大成点了点头，他突然觉得自己和闺女之间的距离近了些。 下午，林家的汉子除了林子源，其他人都去田里干活了，林静漪在思考晚上要做什么菜。 她把房门开着通通风，无意间瞧见林静香一脸嫌弃地提着一个东西，拿东西的那只手伸得直直的，跟身子离得很远，像是怕里面的东西溅出来弄脏了她的衣裳似的，另一只手则紧紧地捏住鼻子，看样子很嫌弃那东西的味道。 只一眼，林静漪就明白林静香拿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了，这就是林子源的尿壶。 林静漪悄悄地站在院门口，看见林静香随意把尿壶里的东西往树下一倒，在重新拿起来之前，像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似的。 为了不让林静香发现，林静漪赶紧跑回屋里，然后看见林静香又回来了，她把尿壶放在院中，往井边走去，可能是想冲冲尿壶。 当林静香用水瓢舀水的时候，林静漪一脸嫌弃地说道：“干嘛呢，外面那么大的地方，偏偏要在院子里冲洗，一股子臭味。” “要你管，这又不是你的地。”林静香反驳道。 她现在一看到林静漪那张脸，心里就止不住地嫉恨，为什么林静漪可以她不可以？为什么林静漪能轻而易举地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她在林静漪面前，再也装不出云淡风轻的样子了，能不让嫉妒之情从脸上流露出来，已经是林静香的极限了。 她现在无比期待，林静漪以后在钱少爷手下遭受的折磨。她套过林子源的话，知道钱少爷对得罪过他的人，手段一向凶狠。 自古以来，哪有女子敢打爷们的，十里八村都没听说过这样的事。偏偏林静漪还背景极大的钱少爷给打了，钱少爷必定会千倍百倍地奉还，到时候林静漪身上说不定连一块好肉都没有了。 “但这也不是你的地啊，这是大家伙住的地方，不能因为你贪图省事，把院子搞得跟茅厕似的。”林静漪不依不饶地说道，硬是要林静香把尿壶拿到外面去洗。 赵氏也出来跟风说道：“我在屋里就闻到尿骚味了，还以为是谁上门来寻仇往咱家门口泼尿了呢。静香啊，你赶紧把这东西拿出去，去河里洗干净了再回来。你若是在院子里洗，到时候水都流进地里，太阳一晒，整个院子都是这味好久才能下去。” 一个两个都这么说，林静香自己也委屈得不行，这么肮脏的活，凭什么偏偏要她干。她能不知道在河里洗会更干净一些吗，可是若让人看见她在洗尿壶，这也太丢人了吧。 林静漪本意是想让林静香在院子外面洗，然后趁机用石子把尿壶砸碎。但是赵氏的突然出现打破了她的计划。 于是林静漪罕见地帮林静香说话了：“倒也不必跑那么远，咱们这是上游，万一你在河里洗尿壶，下游有人在洗衣裳洗菜什么的，想想都觉得恶心。这条河是几个村共用的，不能因为你图省事就把水污染了。你还是拎一桶水拿着水瓢到门口的空地上去冲吧。” 林静香也没感激林静漪帮她解围，她只觉得林静漪假惺惺地爱做好人，什么话都让林静漪说了，她倒被衬得像个坏人。 不过林静香确实不想在村里丢人，就把尿壶拿到外面去洗了。 “小风和念深过来。”林静漪招招手让两个小孩过来。 然后附在他们耳边低声说了一些话，两个小孩听得既紧张又兴奋。 说完以后，林小风和许念深就出去了。 不一会，林静漪就听到外面传来林静香的呵斥声：“你们两个怎么回事，走路的时候眼睛是长脚底板了吗？我这么大一个人蹲在这都看不见，直冲冲地往我身上撞？” “眼睛在脸上呢。”林小风纠正道。 “我看你真是欠教训了。”林静香心中恼怒，看见林小风就想起了林静漪。她打不成林静漪，教训一下林小风总是可以的吧。 她说着，就准备动手往林小风身上拍。 “住手！”林静漪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出去，“静香啊，你也是这么大的人了，为何要跟两个小孩子计较。不就是不小心撞了你一下吗，也没把你撞疼，你说几句就算了，怎么还动手呢？” 林静漪把熊家长的精髓演了出来，熊家长就是无脑护小孩，什么都是别人的错，自家的孩子就是最好的。 这可把林静香气得够呛，只是还没等她说什么，林静漪就吸了吸鼻子，然后赶紧用手捏住鼻子：“这味可真大啊，你刚才怎么摔的，是不是整个人扑前面去了，我看你前面的衣裳都湿了，上面不会是尿吧？” “就是尿，骚死了。”林小风大声地说道。 “她刚才手先着地的，手上也有尿！”许念深兴致冲冲地补充了一句。 连着三个打击，这下林静香崩溃了，她本就是个爱干净的，这种脏活她本不想干，都是她娘逼的。 这下好了，不仅手脏了，衣裳也脏了，一会洗完尿壶还要再洗衣裳。她越看身上的那块印记，越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尿壶也不洗了，赶紧跑回屋换衣裳了。 见林静香回屋了，林静漪环顾左右，没有看见外人，便随意找块大石头把尿壶砸了，然后把碎片往远处踢。 砸完之后林静漪便装作惊吓的样子跑回了院子，林小风和许念深紧跟其后。 两个小孩争前恐后地喊道：“静香姐你快出来看啊，刚才外面跑过去一条狗，把你的尿壶弄碎了。” 换个衣裳都不得安宁的林静香还没反应过来，抓错了重点，只反驳了一句：“什么我的尿壶啊？那不是我的！” 第284章 村中流言 林静香还在气愤，心想两个小孩个子不高声音倒是挺大，这要让别人听见了，还以为是林静香在用尿壶呢。 反驳完了之后，林静香才猛地反应过来，尿壶居然碎了。 她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欣喜。碎了好啊，碎了以后林子源就没得用了，他用不成尿壶，她也就不用负责洗刷了。 因此林静香面上装出一副急切的样子，换好衣裳就往外跑，其实心里乐得不行，眼角眉梢都透露着她的好心情。 “姐，她怎么还笑呢？”林小风奇怪地问道。 “能偷懒了呗，可不就乐呵呵的。”林静漪把她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 尿壶打碎了，林静漪就不再院子里逗留了，她把两个小孩叫进屋里，跟他们说道：“我这是事出有因，才说了个谎话，你们可不能学我骗人啊。” 她这段日子因为跟大房和林老太太斗法，确实说了不少谎话，比如把林老太太的衣裳扔到地上还说是风吹的，把尿壶打碎说是狗弄的，这些虽然情有可原，但终究还是在撒谎。 林小风和许念深正处在三观塑造的关键期，跟着大人有样学样，万一没学会她的机智，反而学会了说谎，那就不好了。 所以林静漪赶紧提醒他们一番，让他们不要那样做。 “姐，我们知道了。”林小风和许念深异口同声地说道。 知道了就行，林静漪也就不过多唠叨了。 她自从穿到古代以后，吃的都是猪肉，还没有吃过其他种类的肉。刚好今晚要做大菜，林静漪想了想，就去周大花婶子家买了一只小公鸡。 这种几个月的小公鸡最嫩了，林静漪腌制好以后准备做个土豆鸡块。除了这个菜，林静漪还做了好几个大菜，丰盛得跟过年一样。 林小风和许念深也不出去玩了，就蹲在炉子边，一脸陶醉地闻着从锅里飘出来的香味。 林静漪正炒着菜时，林老太太从外面溜圈子回来了，一看见林静漪就厉声喝道：“你还有脸在这吃，老林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娶了你娘这么个丧门星回来，生下了你这个不安分的贱蹄子。” “有话就说清楚，我丢什么脸了？我是像大伯那样在外面养小的了？还是像林子源那样在外面绑小孩偷东西了？亦或是像林静香那样在外面陪别的男人喝酒了？”林静漪毫不客气地反问道。 真当她是泥人了，想捏就捏想骂就骂？就算她是泥人，那她也是钢筋水泥做的，林老太太想捏她，也不怕弄疼自己的手。 一回来就对她大呼小叫，不知道还以为她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了。 “说清楚？你好意思听我都不好意思说！”林老太太嫌弃地说道。 她刚刚在外面串门子，每走到一个地方，都发现人家看她的眼神不对，像是可怜中又带着嘲笑，而且她一走过去，身后那些人议论的声音就变大了，但等她想靠近听一听她们到底在说什么的时候，那些人又不说了。 这就奇了怪了，都是几十年的乡亲了，林老太太向来都是八卦消息的传播中心，只有她说别人的份，没有别人说她的份。 这种情况她再熟悉不过了，那些婆娘肯定是在说她的事，才会这么躲躲闪闪不敢让她听见。于是林老太太找了一个往日最臭味相投的，像那个婆子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婆子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听林老太太这样问她，脸上的幸灾乐祸简直止都止不住：“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你家静漪可以啊，平时看着不声不响的，没想到一下闹出这么大的事，你们家老爷子准备怎么办啊，什么时候请我们去喝喜酒啊？” 喜酒？这喝的是哪门子喜酒啊？ 林老太太还迷糊着，那个婆子还以为林老太太是在装傻，于是把话挑明了，说道：“咱们都是多少年的交情了，这种事你还瞒着我。我也不是那种落井下石的人，我是真心疼你家静漪啊，听说肚子都大了，你们怎么还不发嫁啊，是不是那男的不认账？” 那婆子话虽这么说，像是多关心林静漪似的，实则心里高兴得不行。她可是听说过林静漪这丫头多能赚钱，还在外面攀上了达官贵人，她好几次都看见林静漪乘着马车回来。 她还以为林静漪多有出息呢，以前还当真信了林静漪的胡话，以为林静漪是在做针线活赚钱，没想到是专门去镇上勾男人的，而且次次还做不同的马车回来，也不知道有几个入幕之宾。 那肚里孩子的爹是谁，不会也弄不清楚吧，所以只敢一个人偷偷地怀孩子，根本不能嫁人，说不定就是因为对方嫌她脏不肯认账。 “你在哪听的这些胡话？”林老太太傻眼了，她根本没想到会是这些事。 自从被林子源挑明这些事里面的利害关系之后，林老太太确实想过在外面败坏林静漪的名声，说她已经不是清白之身，逼得林静漪无路可走只能投身钱府。 可是后来林老太太又想了想，觉得这样不行，不能因为林静漪搭上林家的声誉，所以几个人商量一下就准备下药。 可是谁能想到这件事居然泄露出去了，而且比原先他们设想的情况更离谱。他们只是想传林静漪跟某个男人有染而已，但现在的传言居然变成了林静漪大着肚子。 这是谁说出去的？林老太太气得要抓狂，看着那婆子一脸好奇的神色，愤怒地说道：“你听谁嚼的舌根，根本没有这回事，静漪丫头才多大，初潮还没来呢，怀什么怀？这事你是听谁说的，老娘要去撕了她的嘴！说这种话的人就该天打五雷轰顶，一辈子生不出儿子……” 见林老太太的愤怒不似做假，那个婆子也不敢咋呼了，讪讪地说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要是假的就算了，我这就去帮你解释解释。” 那婆子说完就溜了，剩下林老太太一个在原地气得不行，然后小跑回去找林静漪的麻烦了。 第285章 流言蜚语 对于那个婆子说的话，林老太太是越想越气，她活这么大的岁数，还从没丢过这么大的人。 从前林子源还在私塾念书的时候，哪个婆子见了她不说她福气好，大孙子仪表堂堂还有本事，以后肯定能当大官赚大钱，都来奉承她几句，家里有孙女的更是殷勤，还想和林子源结亲。 林老太太的前半生靠林大才风光，后来又靠林子源风光，谁能想到这临了末了，竟然被林静漪这个臭丫头坏了名声。 一想到那些人讥讽的眼神和窃窃私语，林老太太就怒道：“你怎么不去死，祖宗八辈的脸都被你丢光了！我们林家什么时候丢过这种人，你还有脸吃？我要是你我就拿根绳子在屋檐上吊死，你去听听外面都传成什么样了，你这脸皮真是比城墙还厚……” 听着林老太太滔滔不绝的责骂，林静漪先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她又怎么惹到林老太太了，后来就觉得有些无语了，倒是跟她说说外面都在传什么流言啊。 这老太太可是真能啊，说了那么多话，结果一句都没说到重点，连骂人都没有逻辑，也是绝了。 “老太太，你发什么神经？”林静漪丝毫没有受到谩骂的影响，面不改色地问道。 那一声“奶奶”她是真的喊不出口。 可能是怕林老太太不懂发神经是什么意思，林静漪又通俗易懂地问了一句：“你发什么疯？一回来就大吼大叫的，怎么着？在外面被疯狗咬了？” “你可真是死性不改啊。太丢人了，你今天还在外面晃悠，你都没听到别人是怎么说你的吗？”林老太太的手指头都快点到林静漪的脑门上去了。若不是林静漪退得快，现在脑门上就是一个红包。 “说我什么？”林静漪虚心求教。 她是真的不知道，如果林老太太愿意说出自己发疯的原因，真是再好不过了。 “你天天在外面搔首弄姿伤风败俗，把我们整个林家都玷污了，我一出门人家就问我‘你家静漪肚里的孩子几个月了’、‘孩子爹是谁啊’、‘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啊’，你听听这都什么话，如果不是因为你，老娘会受这份气吗？”林老太太气急败坏地说道。 “怎么会是因为我呢？”林静漪反问道，“咱们来捋一捋，你是因为听到这些话才生气的，那么谁跟你说的这些话，谁就是罪魁祸首。你去找哪个跟你说这些话的人啊，找我做什么？我到底有没有做那些事，林家众人都心知肚明，你不去外面辩解，反而跑回来对我发脾气，老太太你可真是窝里横啊。” 但是不巧的是，林静漪和林老太太不是一个窝，所以容不得她在林静漪面前横。 还说什么拿根绳子在屋檐上吊死，这么恶毒的话都说得出来，可真是一个老虔婆。 “老太太，我丑话说在前面，你要是再敢对我发邪火，小心我对你不客气。”林静漪的声音森冷，像是万年的寒冰一般。 对于林老太太说的外面的传言，林静漪半信半疑，她有点怀疑这风声是不是大房那家人放出去的，然后林老太太跟他们唱双簧，故意说她的名声在林家村都臭了，然后找理由把她嫁出去。 这样一来，大房和林老太太在林老爷子面前也有正当的说辞了，就说所有人都知道林静漪的事了，她要是还留在屋里，他们在外面怎么做人，走路连头都抬不起来。继而逼迫林老爷子舍弃林静漪，保存林家众人。 如果林静漪真是那种视名声如生命的人，说不定真会被这件事搞得焦头烂额。不过好在林静漪的心理无比强大，既然说她怀孕了，那她就更不能走了，等到三五个月之后，她的肚子一如往常，不就能证明她的清白了吗？ “你不客气一个试试！”林老太太扬着下巴，趾高气昂地说道。 她还想再骂些什么，结果林子源在屋里叫唤：“来个人，扶我去茅厕！” 对于林老太太来说，大孙子的事可是头等大事，林老太太用眼神警告了林静漪一番，好像是在说等我回来再跟你吵。 然后忙不迭地跑进林子源的屋里：“乖孙啊，奶不是给你备了尿壶吗，好端端地干嘛往茅厕跑啊。” “尿壶被林静香弄碎了。”林子源没好气地说道，他觉得林静香肯定是故意把尿壶弄碎的，这样就能不用再洗尿壶了，所以他告起状来毫无心理压力，“奶，静香做事也太不细致了。” “让你娘好好教教她，都这么大的姑娘了，连这点小活都干不好，真是白吃这么多年的饭了。”林老太太无条件地附和道。 在林子源和林静香之间，她肯定选择林子源。 老太太扶着林子源去茅厕，林静漪看着这祖孙俩的背影，一点都没觉得温馨，反而觉得有些怪异。 而且林子源也太装了吧，那两条腿能从镇上走回来，现在从院子到茅厕这么近的距离都走不了？ 一旁，一直在锅边守着的林小风和许念深两个互相对视一眼，然后跑了出去。 “你们两个早点回来啊，今晚吃好的，回来晚了就没有了。”林静漪以为这俩小孩跑出去玩了，跟一阵风似的，一下就从林静漪的视野中消失不见。 其实这俩小孩是去打听消息了，他们俩刚才听得真真的，外面有人在说林静漪的坏话。他们绝对不允许姐姐被别人污蔑，要是让他们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一定让那个人好看。 不一会，林老太太又扶着林子源回来了。他们回来的时候，林静漪刚好把锅盖揭开，准备尝尝肉闷熟了没能不能嚼动。 彼时一阵风吹过，香味瞬间蔓延到整个院子，林子源不自觉地吸了吸鼻子，目光转向了那一锅土豆焖鸡，眼里闪烁着渴望的光芒。 知林子源者，自然是非林老太太莫属，她一看到林子源的眼神，就知道林子源想吃肉。确实苦了她的大孙子了，这都多久了，一次肉都没尝过，而且现在又在喝药，从嘴巴到胃都是苦涩的，该吃点好的补补身子了。 第286章 思想不同 林老太太把林子源送进去，然后去灶房里拿了一个大碗，走到林静漪的锅前面就准备掀开锅盖。 “你干什么？”林静漪阻止了林老太太的动作。 “什么干什么？家里多久没开荤了，你这煮了肉不孝顺一下长辈啊？”林老太太扯虎皮做大旗，底气十足地说道。 林静漪冷笑一声：“林子源算我哪门子的长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刚才林子源那眼珠子都快掉到我的锅里了，你说林子源当钱仲恺的狗腿子这么久，酒楼也去过不少次了，怎么还这么馋肉，不会是每次吃饭的时候，人家少爷们在桌边吃肉，林子源只能在旁边舔盘子吧，那他混得也太惨了吧。” 要搁以前，林静漪说不定会看在林老爷子的面子上，吃饭的时候给他们盛一碗过去，给他们加个菜。 但是现在，别说肉了，就算是骨头，林静漪都不想让林子源吃到，这种人只配在地上舔泥巴。 林老太太怒目圆瞪：“反了天了，等你爷回来，看他怎么教训你！” 这次林老太太倒也没怎么纠缠，她笃定林静漪会给林老爷子端菜，所以晚一会吃到也行。她之前是想着让林子源吃独食，结果林静漪死活不给，那就只能让大家都尝个味了，只是这样做的话，林子源吃到的就少了。 “谁都别想教训我。”林静漪不以为意地说道。 等晚上吃饭的时候，四菜一汤把小桌子都摆满了，林小风看到这么多好菜，兴奋得跟过年似的。 去年过年时，家里桌上最硬的两道菜，一个是鱼，一个是猪肉白菜馅的饺子。但是林小风既没有吃到鱼，也没有吃到猪肉白菜馅饺子，只吃到了白菜馅的。 后来他无意间听到四伯和四伯娘的谈话，才知道大一点的饺子是白菜馅的，小一点的才是猪肉白菜馅的。林老太太分饺子时，把猪肉白菜馅的饺子全分给大房了。 他当时难受得想哭，觉得一年到头就这么一个指望，结果什么好的都没吃到。 可是还不到一年的时间，林小风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看着桌子上的菜，眼圈有些泛红。这么好的日子，都是他姐姐带来的，他以后长大了，一定要孝顺林静漪。 “怎么，好吃得哭了啊？”林静漪注意到林小风的模样，笑着问道。 “好吃！天下第一好吃！”林小风重重地点头，肯定地说道。 “那你就多吃一点，我看你今晚肚皮里的小西瓜能有几斤熟。”林静漪摸摸林小风的肚子，看看他今晚能把肚子撑大不。 李氏在一旁乐呵呵地说道：“别听你姐乱说，大晚上的别吃太多，万一把你肚子撑坏了，以后就什么好吃的都不能吃了。” 林小风闷着头往嘴里扒饭，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林静漪怕许念深不好意思夹菜，便主动往他碗里夹鸡腿。 因为下午林老太太过来要菜的事，林静漪吃饭的时候特意把房门关上了，她就不信林老太太好意思当着众人的面来吃这个闭门羹。 “爹娘，你们在外面有没有听到什么闲话？”林静漪突然问道。 “啥闲话，说谁的？”李氏比林静漪还懵，“我不爱跟那些长嘴婆娘在一块，村里又出什么事了？” “没啥，老太太说外面有人传我的闲话，说得还挺夸张的，你们要是没听到就算了。如果有人跑到你们面前去说，别相信别生气就行了，不值当的。”林静漪提前给他们打了一个预防针。 这两人的心理承受能力肯定不如她，如果林老太太没骗人的话，外面流言传得这么夸张，李氏和林大成若是听到了，吓晕都是有可能的。 果不其然，李氏一听到这话就着急了，饭也不吃了，急切地问道：“都谁说的，说你什么了？” “娘，我这不是没听到嘛，我说这些是为了让你们听到的时候不要太在意，她们说她们的，咱们过咱们的日子，只要你不往心里去，就干扰不到你。有些事情，你越不当回事，别人就会怀疑流言的真实性和可信度有多大，但你要是急赤白脸地解释，看见一个人就抓着辩解，别人说不定以为你们是做贼心虚。”林静漪仔细给他们分析了一下。 “那就任由她们乱说，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姑娘家的名声可不能随便糟践，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越是大户人家，越在意这些事情，你现在觉得这不算什么，以后就会后悔了。”李氏用过来人的姿态教训道。 成亲之前哪有不打听的，万一人家男方一来村里打听，听到的都是那些婆子碎嘴说林静漪这不好那不好，好好的婚事黄了怎么办？ 林静漪小小年纪不知道这些，不明白这些事的厉害，还需要她这个当娘的去提点才行。 可是林静漪根本不用操心成亲的事，她有宋衍深了啊。她的事情宋衍深比谁都清楚，毕竟宋衍深也是全程参与的。而且就算没有宋衍深，她也不可能盲婚哑嫁，嫁给一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人。 如果只因为外人口中的几句话，就去否定一个人，这样的男人也不值得嫁。 “娘，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先吃饭。”林静漪赶紧转移话题。 她是纠正不了李氏的思想了，毕竟李氏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从小被灌输的就是这种思想，一时半会肯定转变不过来。 如果林静漪去劝说，李氏说不定还以为林静漪是在犯傻，觉得人家都这样成亲，为什么偏偏你不行。 “一说婚事你就害羞，你也老大不小了，这婚事是该相看起来了。”李氏故意打趣林静漪，她知道林静漪比一般的姑娘更成熟，而且农家也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所以又问道，“你跟娘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娘让人帮你寻摸寻摸。” “娘你可饶了我吧，我银子还没赚够呢，现在不着急成亲。”林静漪赶紧熄灭李氏这蠢蠢欲动的小心思。 李氏要真开始托人寻摸对象，林静漪怎么对得起宋衍深啊。 第287章 是谁克谁 “就是，我姐不嫁人！”林小风也知道嫁人是什么意思，就是又来了一个汉子跟他抢他姐。 这还能忍？ 于是立刻站在林静漪这边，否定李氏的想法。他姐一直陪着他才好呢，别人都说姑娘嫁人了，就会成为别人家的人，他不要他姐成为别人家的人。 而且嫁人之后，还会受小姑子的气，被婆婆磋磨，这些他都懂。 “你姐不嫁人以后你养她啊？”李氏问道。 “没错，我养。我给我姐买个大院子，再买几亩田，再买几个伺候的丫鬟婆子。”林小风认真地说道。 他听村口的老大娘说，要是能过上这种日子，真是美上天了。他就要让林静漪过上这样的好日子，不在婆家被人欺负。 “挺好，你可得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啊，大家都是证人。”林静漪维护了林小风小男子汉的心理。 一个人成熟的标志就是敢于担当，林小风虽然还小，没有担当的能力，但是有担当的决心，这就够了。 “以后等你自己娶了媳妇，枕边风一吹，你就把你姐抛到脑后了。”李氏表现出了自己的不信。 林小风的小脸上写满了不服气，还想再争辩几句。林静漪也觉得李氏这样老打击林小风不太好，小孩子最需要的是鼓励，而不是否定。 像李氏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说林小风不行，久而久之，林小风要么叛逆，要么变得自卑。不过古代人也没有跟小孩子平等沟通的观念，就觉得把孩子平安健康地养大就行了，吃饱穿暖再帮他娶个媳妇，任务就算完成了。 至于孩子的心理健康，那根本不是他们操心的事。 就算林静漪跟他们提到心理，李氏八成会觉得那就是没事干闲的。 但林静漪给李氏留面子，所以没说李氏做的不对，只是站在林小风这边，表达了自己对于他所描述的未来生活的期盼，这才让小孩重新高兴起来。 三房其乐融融的时候，林老太太则在林老爷子面前说林静漪的坏话。她先是把外面的流言再次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甚至流了几滴眼泪，来表示自己的不容易。 “我当时臊得啊，恨不得把头埋在地里，你都不知道外面传得有多难听。我被人家嘲笑不要紧，反正我也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脸皮子勾，人家笑就笑呗。但是咱家的孩子那么多，不能因为林静漪一个人而耽误所有人的婚事啊。万一有媒婆看中了咱们家的谁，一托人打听，听到的全是林静漪的破事，人家打退堂鼓怎么办？”林老太太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真不愧是林子源手把手教的。 林子源读了几年书，干正事不行，歪门邪道倒是一套又一套。若是让林子源写篇策论出来，抓耳挠腮枯坐两个时辰都不一定能写出一百字来，但是要让他编排人，那可真是手到擒来，容易得很。 林老太太说完之后还看了林子源一眼，像是在说你看奶完成得不错吧。 就是这一眼，被正在喝汤的林大河看见了。林大河心里的第一反应就是：这祖孙俩又不干好事。 林老爷子也不是任人糊弄的性子，不会听到什么就是什么，而且林老太太说的话的可信度本身就要打对折。 他端着碗，老神在在地反问了一句：“我怎么什么都没听到。” “你在地里干活，周围又是跟咱们关系好的人，人家怎么可能会说这种话来戳你的心呢？”林老太太解释道。 “这不就说明了，跟你关系好的人，不会在你的伤口上撒盐。那你为什么还要跟那些碎嘴的人坐一块说话呢。”林老爷子问道。 “娘，谁人背后无人说，你以前不也跟她们一样，时不时地围成一堆，天天东家长西家短的。你说别人的时候，没想到别人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吗，现在轮到自己了，倒是后悔了？”林大河真心实意地问道。 既然有人让你不痛快，那就远离让你不痛快的人，还跟这些人耗着做什么。还嫌自己听到的话不够难听，觉得自己还没被气死所以要多听听？ “连你也敢教训老娘？”林老太太又惊又怒，她怎么觉得林大河自从在子源房间里说过那种话之后，她和老四的关系就越来越淡了。 顶嘴这事，在以前可是从未有过的。 “娘，我只是说了实话而已。让你少受点气也不对吗？”林大河无力地问道。 林老太太没好气地说道：“你那是什么实话，要不是林静漪，咱们家至于被别人议论吗。我算是发现了，林静漪就是咱们老林家的克星，你看她以前痴呆的时候，呆头呆脑的，咱们家那时候是不是蒸蒸日上日进斗金。 但自从林静漪清醒了以后，咱们家还过过几天好日子？子源从私塾回来了，大才也三天两头地从镇上往回赶，他回来的次数多了，酒楼的东家难免会不乐意，说不定什么时候大才就被赶回来了。 你们想想这一桩桩一件件，是不是从林静漪不再痴傻以后才发生的。要我说啊，林静漪就是咱们家的克星，只要她在咱们家一天，咱们家就永日不得安宁。我大儿子大孙子都是被林静漪克的，要不早点把林静漪嫁出去算了。看看她走以后，咱们家能不能时来运转。” “老太太，时来运转靠的是天道酬勤，可不是天上掉馅饼。”林静漪吃完饭去院子里洗碗，刚好听到林老太太这话，出声讽刺道。 若是像林老太太这么说，那她也可以说：“老太太，与其说是我克了大房，不如说是大房克我。以前就是因为你把三房当长工，只宠老大这一个儿子，大房才能过上好日子，三房才日日艰苦，只能艰难度日。可是后来大房一倒，三房就起来了，不就正好说明是大房妨碍了三房吗？大房以后若想恢复以前的特权，那是不可能的，只要有我林静漪在一天，大房就只能这般度日。而且大房现在所受的苦，还没有三房的十分之一多，至少他们没像我以前那样饿过肚子。” 第288章 习以为常 林静漪这么一番言论说出去，屋内众人顿时鸦雀无声，除了大房和林老太太这种眼瞎心盲的，其他人听着觉得似乎有点道理。 世间的事没有绝对的公平可言，主要还是看你站在谁的立场，为谁着想。 现在大房是被林家多数人唾弃的那一方，所以其他人就都觉得三房可怜，说不定还真是大房克了三房，只不过压不住林静漪的富贵命格，后来林静漪得了神仙点化清醒过来，三房就蒸蒸日上了。 林大河越想，越觉得自己没想错，他原先就在林静漪身上押宝，而且没有左右摇摆，说不定以后也能沾沾这个侄女的福气。至于大房一家人，真是一看见都觉得十分碍眼。 有些事情不能想，越想越觉得意难平，林大河现在回想往事，都不知道自己以前是怎么忍下大房这些犹如水蛭一般的行为的。 “静漪啊，你受苦了。”林大河想要刷林静漪的好感度，于是一脸心疼地说道。 他在说这句话时，没有看见林静欣眼中的嫉恨和阴鸷。林静欣的手紧紧地抓住筷子，因为太过用力能看见指尖发白，她不服气地想到，既然都是姑娘，为何林静漪能得到她爹的偏疼，而她却不可以？ 即使外面的流言已经满天飞了，她爹还要执意站在林静漪这边吗？难道不怕走在外面被人指指点点吗？ “以前受苦受难倒也不算什么，就当是上天对我的磨难，好在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了。但是如果有人敢破坏我现在的日子，我就让她体会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苦。”说最后一句话时，林静漪的目光直直地投射在林老太太身上，然后又在大房各个人的脸上转了一圈。 她觉得大房现在的日子还是不够苦，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闲工夫在这折腾呢。那种真正过苦日子的人家，一天到晚从睁眼到闭眼，想的都是怎么样才能填饱肚子，哪有这么多心思去耍些阴谋诡计。 “反了天了，你这是在威胁我？”林老太太把手里的筷子摔了，厉声喝道。 “老太太这么急着对号入座干什么，我是说破坏我好日子的人，难道你就是这个人？还是说你心里是这样想的，见不得我过得好？”林静漪犀利地问道。 钱氏一向是林老太太的马前卒，现在见林老太太被林静漪噎得说不出话，便立刻开口道：“静漪你也把人想得太坏了，哪有不盼着子孙好的长辈呢，你这小姑娘就是心思多，我们拿你当亲人，你却拿我们当仇人，每件事都最先想到坏的一方面，这样不好。以后你出嫁了，还得靠娘家撑腰呢，你说你现在把大家都得罪了有什么好处。” “就凭你也能代表大家啊？”林静漪不以为意地说道。 撑腰这事，只要自己强硬了，有没有娘家都无所谓。潘夫人原先娘家不也挺厉害的吗，现在却把日子过得一团糟，可见娘家也只能锦上添花而已，打铁还需自身硬啊。 “你这丫头，好言好语跟你说，你怎么就不听劝呢。”钱氏最近特别喜欢在林老爷子面前装成一个心疼晚辈的大伯娘。 想把林静漪反衬成一个嚣张跋扈目无尊长的反骨之人。 “当然是因为你不配啊。你还没有老掉牙呢，记性就这么差啊，几天前我已经当着众人的面说过我林静漪个人和你们大房绝交，你现在还在我面前摆谱，真不知道你是真蠢还是在装傻。”林静漪面上带着冷笑，说出去的话犹如杀人刀，一下又一下地划着对方的肉，“既然是在吃饭，那就好好吃，别说那些有的没的，怪让人恶心的。” 吃饭都堵不住这群人的臭嘴，也是怪烦的。 她说完就转身走了，留下屋内众人面色各异，有的一脸怒容，有的置身事外。 “爹娘，我吃完了，我先回屋歇着了。”林大河也大口吃完碗里的饭，急匆匆地走了。 他要是不走，接下来估计又要听林老太太的唠叨了。最近不知为何，林老太太对他异常关注，不知是想把他攥紧在手心，还是想用他去对付林静漪。 但不管林老太太想做什么，林大河都不准备配合。 当家的走了，赵氏和林静欣也赶紧吃完饭走人。 就是因为他们吃得快，还被林老太太骂了几句，说他们是饿死鬼投胎。 林老爷子盯着碗里的饭，耳边是林老太太无休无止的谩骂，心里有些难受。好好的一个家，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吃个饭也不让人安生，你要是不饿就回屋歇着吧。”林老爷子不耐地说道。 “奶，吃饭吧。”林静香赶紧为林老太太解围，给她搭个台阶下。 林静漪回到屋里，李氏悄悄问她：“你刚才又跟你奶吵起来了？” “就随便说了几句，省得她天天在家里阴阳怪气的。”林静漪没把刚才发生的事当回事。 跟林老太太对吵，都快成她的家常便饭了。大家都从一开始的“你竟然敢跟老太太吵架你不孝”，变成现在的习以为常。 甚至连林老太太的思想，都从先前的“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变成现在的“我竟然又吵输了”。 林大成倒是想说些什么，但是林静漪的眼神一扫过去，他就把想说的话咽下去了。 晚上，因为林子源晚饭喝的是稀米汤，又喝了一碗药，憋不住想让茅厕。但是林老太太屋里的光都灭了，他就是再不懂事，也不可能把老太太叫起来扶他去茅厕。 而林静香就更不用指望了，尿壶都能让她摔了，他走路的时候不绊他一脚就算是好的了。其他人他又使唤不动，想了一会，只能自己起身去茅厕。 他的腿疼是疼，倒也不是不能走，于是一瘸一拐地出去了。 他前脚出去，林静漪后脚就打开房门，拿上提前准备好的麻袋，林子睿也听到了屋外的声响，出来跟林静漪汇合。 两个人悄悄地出去，跟在林子源后面。 “一会打的时候可千万别出声啊，你要是忍不住，就先往嘴里塞块布。”林静漪小心嘱咐道。 第289章 一顿痛揍 “我有分寸，你就放心吧。”林子睿点点头，心里有些激动。 他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现在在思考一会是用左手打还是用右手打。 月黑风高夜，林子源还债时。 茅厕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林静漪耐心地在外面等着，听到脚步声距离门口越来越近时，林静漪做好预备姿势，就等着林子源出来时把麻袋套到他头上。 近了近了！ 林静漪给林子睿使眼色，让他做好准备。 林子源拖着伤腿往外挪，今晚的月光挺亮，不用火折子也能看得清路。但是下一刻，他的世界就一片黑暗。 “怎么回事？”林子源惊慌失措地叫道。 没人应他，迎接他的只有如雨点般密集的拳头和身上的疼痛。 他能感觉到有人在按着他的头，把他的头往地里压，同时还有人在踢他的腿。 他的脑子又晕又沉，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发出痛苦的叫声。 林静漪打的手都疼了，见林子源跟滩烂泥似的瘫在地上，觉得差不多了，便招呼林子睿赶紧走人。 今天打得差不多了，要是把人打得太狠了，大房一时拿不出更多的医药费，估计又要跟她闹腾。林静漪要细水长流地整治林子源，等林子源的伤差不多快好时，她再套麻袋揍一顿，让他时刻都处在疼痛与恐惧中。 她和林子睿两人在路上没说什么话，但从彼此的眼神中，都能看到对方的痛快和兴奋。两人轻手轻脚地回去了，然后一夜安眠到天亮，没人去管林子源。 林子源躺在地上觉得浑身都疼，缓了好一会才起身，只觉得身上哪哪都疼，回去以后把钱氏、林静香和林家二老都闹腾起来了。 几个女人心疼得不行，骂骂咧咧的，林老爷子却皱着眉头，问他是不是又在外面惹事了，还是得罪谁了？ 他们的动静不小，但因为林静漪在耳朵里塞了棉花，而且有意识地强迫自己不去关注他们，所以安稳入眠了。 翌日，林静漪起来的时候，就发现大房人和林家二老的眼圈下青黑一片，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不愉。 “爹，要不今天你歇着吧，地里的活我去干”林大成了解了昨晚的事情之后，得知林老爷子晚上没歇息好，便关心地说道。 要论孝顺，谁都比不过林大成。因为是帮林老爷子干活，林静漪也没拦他。 “是啊，爹你歇着吧。”林大河也在一旁劝道。活他是不会干的，但是好听的话他会说。 “不干了，今天谁都不下地了，你们都出去打听一下，看看是谁把子源打成这样。有什么深仇大恨啊，下这么狠的手，隔几天就挨一顿打，就是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这么揍啊。咱们在林家村生活了这么多年，到底是谁看咱们林家不顺眼，报应到了子源身上，是不是你们在外面结仇了？”林老太太的话越说越离谱。 话里话外都不觉得是林子源的错，反而觉得林子源这顿打是因为被迁怒了。 因为昨晚林老爷子问林子源是不是得罪人了，回屋之后骂了林子源几句，林老太太觉得不能再让林老爷子对林子源失望下去了，便想把这事归咎于别人头上，给林子源营造出一个无辜被牵连的形象。 “娘，我和三哥天天跟着爹下地干活，跟爹同进同出，也不在外面碎嘴，我们能得罪谁啊。”林大河不满地说道。 这家里就没有比林子源更能惹事的人了。 “行了，你也别闹了，让这不省心的好好在屋里养伤。他昨晚还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估计伤得也不深，都是些皮肉伤，不必再去请郎中了。”林老爷子一锤定音，把林老太太说的话都推翻了。 那个不省心的，当然是特指林子源。 林老太太不甘心，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林子源在一旁讨巧卖乖：“奶，我没什么事，别耽误了三伯四伯地里的活。” “瞧瞧，还是我的大孙子懂事，不像那些白眼狼，养他们还不如养条狗。”林老太太夸张地说道。 被暗指为白眼狼的人脸一下就黑了，林静漪在心里暗笑，要说会得罪人，林老太太若是排第二，没人能得第一。 她今天还要去秦记裁缝铺，准备提前把设计图画了。她昨晚已经在脑海中构思好了，而且今天还要去县里买些画画专用的毛笔和颜料，来为设计舞衣做准备。 她跟李氏打好招呼，准备出去，结果林老太太把她叫住了。 林老太太用一副找事的口吻问道：“你是不是又要出去？你到底要不要脸啊，外面的闲话都说成什么样了，你还不在屋里好好待着，在外面晃什么晃？你就这么贱啊，一天不出去你就难受？你去镇上到底干什么去了，一待就是一天，就是伺候男人也没有这么殷勤的，你在外面有几个汉子啊？” “你在外面有几个汉子啊？你龌龊不龌龊啊，天天就想这些事，心就这么脏啊，还有没有点干净的地了？”林静漪不耐地反问道。 她不是一个喜欢动手的人，但此时此刻，林静漪在心里想，到底怎样打才能一下就把林老太太打晕呢？ 要不把人弄哑也行，省得林老太太天天张着一张臭嘴在那喷粪。 “你敢说我？”林老太太瞪圆了眼睛。 “你是不是傻，我说都说了，你竟然还问我敢不敢。”林静漪嘲笑道，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林老太太。 她今天早上起晚了，所以没赶上和林子睿一块去镇上，如果能起早一点，现在就不会被林老太太缠上了。 她不想耽误时间，说完这话后就径直走出院门，不再理会身后林老太太的叫嚷。 她这边摆脱了林老太太，而林子睿和宋衍深则被钱仲恺缠上了。 是的，自从钱仲恺准备换策略之后，就一直在想应该用什么办法能接近林静漪又不让她厌烦。来硬的目前是不行了，就算是想霸王硬上弓，也要等一两个月以后，省得吴夫人在县令夫人面前乱说。 如果来软的，就需要一个中间人。钱仲恺想了好久，决定让林子睿当这个中间人。 第290章 找他帮忙 钱仲恺为什么选林子睿呢，是因为他发现林子源这个人太毒了而且还不成事。而且林子源下药经过下药一事，明显是把林静漪得罪狠了，他若是再让林子源帮忙，万一林静漪还认为他们俩是一伙的，不就更恨他了吗。 而且林子睿也是林静漪的堂哥，从他以往的观察来看，林子睿和林子源不是一路人，而且林静漪还来私塾找过林子睿，这俩人的关系应该还不错。 当个中间人传个话递送个物件什么的，林子睿应该能胜任。 但是林静漪事先提醒过林子睿，让他小心钱仲恺，所以钱仲恺一站在乙班门口，他就提心吊胆万分戒备。 班与班之间离得都近，这边钱仲恺刚一找上门，宋衍深就听到消息了，便赶紧赶了过去。 宋衍深刚到，就听见林子睿问道：“这里是私塾，你想做什么？” “我知道这里是私塾啊，我就是找你有点事，咱们出去说。”钱仲恺一时没跟上林子睿的脑回路，有些懵。 “钱少爷，事无不可对人言，有什么事还是在这里说吧。”宋衍深开口说道，同时走到林子睿的身边，做出维护的姿态。 “就是，你跟子睿平日里都没交集，有什么事可说？”赵永珏也附和道。 “你们什么意思，我们钱哥找林子睿说句话都不行？好声好气地请你你不听，偏要吃罚酒是吧？”周定安不满地嚷嚷道，平时威胁人的语气顺势带了出来，看着跟街上的地痞似的。 随着他这一声喊，两波人瞬间对峙起来。一波是钱仲恺和他的狗腿子，一波是林子睿和宋衍深的朋友。 因为宋衍深常年在鸿章私塾居于榜首，所以服他的人也挺多，这样一看倒是他和林子睿这边的人更多，丝毫没有落于下风。 鸿章私塾的学子都知道钱仲恺那群人是私塾里的老鼠屎，本来大家井水不犯河水，钱仲恺该玩就玩，学子们该学就学，谁都不打扰谁。 可是今天周定安打破了这个平衡，一些学子们热血上头，看到这个场景就以为钱仲恺要欺负林子睿，便主动站到他这边要为他撑腰。 倒不是林子睿的人缘有多好，而是钱仲恺那群人太不得人心了。而且之前还出过郭先生的儿子被绑的事，大家都知道是钱仲恺他们做的，只是拿林子源当替罪羊而已。 真正好学向上的学子，都把尊师重道刻在骨子里，这下有了契机，大家也有些借题发挥的意思。他们要让钱仲恺知道，别以为有个县丞姐夫，就可以在鸿章私塾里乱来，他们不是软骨头。 看见这个情形，钱仲恺倒是明白了一些，合着是在防他啊。他笑了笑，挑衅地说道：“林子睿，你确定要让我在这里说吗？还有你宋衍深，我又没找你，你急着出什么头？搞得大家都以为我是来欺负人的，其实我只是想请林子睿帮忙而已。” “钱少爷，你我之间往日并无来往，你的事我可能帮不上忙，对不住了。”林子睿还保持着表面上的礼貌。 像钱仲恺这种人，在自己势微的时候，能不得罪还是不要得罪，隐忍才是正道。 总有一天，他会和钱仲恺处于平等的对话地位的。 “别忙着拒绝，这件事你还真能帮上忙。”钱仲恺环顾四周，见众人都竖着耳朵一脸的好奇，便道，“你那个妹妹的事，你帮不上忙还有谁能帮忙呢？” “你……”宋衍深脸色一变就要上前，结果被赵永珏拦了下来。 “别着急，先听听再说。”赵永珏算是知道内情的人，明白宋衍深和钱仲恺之间的恩怨。 但他作为宋衍深的朋友，不想看见宋衍深因为冲动而坏事。现在大家都在，明明说的是林子睿妹妹的事，宋衍深出头算什么？又是以什么身份替人家出头？ 就算两人有情，现在也不能让别人看出来。因为李霞柳那件事，宋衍深在这方面就被人非议过，如果现在又出来一个姑娘，那些嘴碎的人还不知道要怎么议论宋衍深呢。 宋衍深成绩是好，服他的人多，但也不是人人都佩服他，总有几个嫉恨他的小人，所以千万不能冲动行事，让他被人抓住把柄。 赵永珏考虑得很多，他的家世还算不错，所以也不怕得罪钱仲恺，便主动说道：“我跟你们双方都不算熟，所以我说句公道话。私塾就是念书学习的地方，还是不要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为好。钱少爷既然提到了林子睿的妹妹，必定是心中有些想法。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若是有这个心，你就走正当的渠道，该找媒婆就找媒婆，该让长辈上门提亲就去提亲，让双方的爹娘去谈，你光找一个哥哥有什么用？林子睿可决定不了妹妹的终身大事，你还是不要为难人家了。” 于情于理，赵永珏这话说得都没错。而且旁人不知道事情的内情，更觉得这话说得合乎规矩体统。 而且赵永珏也是故意这么说的，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到，钱夫人肯定看不上林家的家世，不会让林静漪进门的，所以他用这个看似合乎情理的理由去回绝钱仲恺。 “赵兄所言极是，我常年在外念书，在家的时间不多，且男女七岁不同席，我与堂妹的关系也平平，所以无论钱少爷有什么想法，我都帮不上忙，在家里也说不上话。”林子睿顺着赵永珏的话说道。 周围的学子也跟着附和，心想不能让这几颗老鼠屎欺负他们这些好学向上的乖学子。而且看中妹妹了跟哥哥说有什么用，难不成想让哥哥介绍一二啊？真不愧是让自家闺女去做妾的人家啊，真是一点规矩也没有。 “行，既然你这么说，那就算了。”钱仲恺也会审时度势，他不想在私塾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所以先退了，准备找机会再说。 一场风波就这么散去，宋衍深担心地看向林子睿，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夫子就来了，他只能回班里去。 而另一边，林静漪也到了秦记裁缝铺，只是还没等她画完设计图，屋子的门就被人大力推开。 一个身形微胖的妇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一看见林静漪就要伸手打她。 第291章 被人误会 林静漪身形灵巧地躲了过去，不解地问道：“你是谁啊？你要干什么？” 这人怎么回事，怎么一上来就动手打人？ “你个小贱蹄子，还有脸问我是谁？老娘是你祖宗！”秦夫人撑着桌子，恶狠狠地说道。 她不停地打量林静漪，从头到脚地看过去，细致得连头发丝都不放过。她倒要瞧瞧，能让老秦每个月花这么多银子金屋藏娇的姑娘长什么样。 只是越看，秦夫人就越生气。这狐媚子还真是生了一副好相貌，那小腰细的，一只手就能握住了吧，怪不得能把老秦的心勾走。她现在可真是糟糠之妻了，管不住男人的心，也管不住男人的银子。 花在这狐狸精身上的银子，她必须全都拿回来！ “这位夫人，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咱们有话就好好说，别这么冲动。”林静漪觉得目前的情况有一些怪异，所以想先搞清楚状况。 外面有些喧闹，听着像是两波人在吵架似的，店里的伙计仗着个头小动作灵活，好不容易突出重围，从秦夫人带来的人手中冲出来，衣衫都皱巴巴的，整个人有些狼狈。 他慌里慌张地说道：“林姑娘，这是我们秦掌柜的夫人。” 继而又对秦夫人说道：“秦夫人，这是林姑娘，是掌柜请来帮忙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您让你的人先撤了吧，咱们坐下来好好聊。” “聊？还有什么可聊的？等着你们编瞎话骗我是不是？”秦夫人用力横了林静漪一眼，气得满脸通红，连脂粉都遮盖不住气出来的红晕，“要不是我派人在外面守着，估计就要被你们糊弄过去了。她一个小姑娘能帮老秦什么忙，还跑到里间屋子，我要是再晚来一会，指不定会看到什么龌龊的场面，偏要我抓个现行你们才肯认啊？” 她这么一说，林静漪倒是明白了，秦夫人这是误会她的身份了。 林静漪定了一下心神，好言好语地说道：“秦夫人，您先别这么激动，您让秦掌柜过来，咱们坐下来好好说。我跟秦掌柜之间不是您想的那样，我们真的只是合作关系。说句不恰当的话，秦掌柜的年纪比我爹都大，我和他真没有那种关系。” 外面，秦掌柜此时正被秦夫人带来的汉子按住，店里的客人有怕惹事上身匆忙走开的，也有好奇心太盛留下来看热闹的。 各个都伸长了脑袋，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样情况。 这可是几年难得一遇的场景啊，秦记裁缝铺可是开了多年的老铺子了，没想到秦掌柜表面上看着老老实实的，内里的花花肠子也不少啊。 “夫人，你别冲动啊，你听我解释！”秦掌柜被人按住了不能动，现在也顾不得什么颜面了，只能在外面大声喊，希望里间的秦夫人能听见。 他真怕秦夫人不管不顾地跟林姑娘动手，这样一来，他以后还有何脸面再见林姑娘。他这张老脸丢丢人倒是没什么，但林静漪可是未出阁的小姑娘，若是因为这件事而背上污名，那他可就太对不起人家了。 林静漪也听见了秦掌柜的叫喊，她不知道现在外面是怎样的情形，只能尽力劝说秦夫人：“夫人，我不知道你是收到了什么样的消息才得出了这么一个错误的结论，但我知道如果你现在还不听劝解一意孤行的话，很快就会后悔的。如果你执意如此，败坏我的名声，我会要求你在事后对我道歉并赔付一定的损失费。” 其实林静漪也没想真的拿这个钱，她只是想借此来表示自己的底气很足，她跟秦掌柜根本没有那些见不得人的关系，给秦夫人的脑子降降温，让秦夫人冷静下来。 谁能想到她竟然也会有被人误会的一天呢。 “是啊夫人，您听掌柜给您解释。”店里的小伙计苦苦哀求道。 秦夫人本来是想让人按住秦掌柜和小伙计，她则进来好好教训狐狸精一顿，以免秦掌柜跟过来拉偏架。 只是该摁的人是摁住了，但是她想打的人却没打到，而且看着这三人信誓旦旦的模样，秦夫人自己也迟疑了，不会真的是她误会了吧，还是这几人联合起来骗她？ 可是那些银子确实是少了啊，好几十两呢，这些银子在普通农家都够娶两个媳妇了。 林静漪见秦夫人面露犹豫之色，便赶紧说道：“秦夫人如果只是想不管不顾地发泄怒火，那你今天想怎么样都可以，反正这是你们家的铺子，把客人吓走以后生意越来越差，也是你自作自受。但你如果想弄清楚真相，你就先出去把客人安抚住，然后再听秦掌柜的解释。你若是想让别人一看见秦记裁缝铺，不是这家铺子的衣裳多好看布匹多实惠，而是掌柜夫人有多勇猛，那你今天就尽情作吧。” 被林静漪这般刺激了一番，秦夫人的理智也稍稍回笼，没有了最开始听到别人跟她说“掌柜请了一个漂亮姑娘到里间，这俩人估计有猫腻”时的愤怒。 “你给我在这等着！”秦夫人冷哼一声，然后整了整衣裳，正了正发间的簪子，走了出去。 外面除了没有走的客人，还有陆陆续续赶过来看热闹的路人，秦夫人不想让多年积攒下来的铺子口碑毁于一旦，便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各位乡亲不好意思，家里出了个内贼，所以今天特意带了几个人来抓贼。因为是自家的亲戚做错了事，家丑不可外扬，今天就不留各位乡亲了。今日暂时闭铺一天，大家要是喜欢店里的衣裳，明日请赶早。” 她也不管逻辑通不通，反正先把事情定了性再说。说是抓内贼，总好过让别人认为是桃色绯闻。 她就算再恨老秦，她跟老秦也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先前确实是她冲动了。 “大姐你不是说……”摁住秦掌柜的那个汉子面露不解，迟疑地说道。 “没事，已经抓到贼了，我是让你护好你姐夫，不是让你摁住你姐夫，耳朵怎么长的，怎么连话都听不明白？”秦夫人故作埋怨地说道。 第292章 要求道歉 好在秦夫人的弟弟只是反应慢了点，还不是太傻，听到秦夫人转了口风，便赶紧把秦掌柜放开，还一个劲地道歉：“姐夫对不住啊，你也知道我性子莽撞，我刚才没听清我姐的吩咐，没伤着你吧。” “没事。”秦掌柜顺坡下，揉了揉僵硬的胳膊。 而后对一众看客说道：“今日对不住，打扰了各位的雅兴。为了补偿各位乡亲，大家明日再来，店里的衣裳通通打九折。” 自从林静漪给他讲过生意经之后，秦掌柜是一通百通，已经知道该怎么用折扣来吸引人了。而且今天店里闹出这么大的事，他要是不给客人一点甜头，还怎么留住他们。 秦夫人很少管生意上的事，只知道铺子里的生意越来越好，不知道秦掌柜平日里都用怎样的促销计划。现在听到一律九折，只觉得心都在滴血，这都是她的银子啊，就这样没了。 但这件事是因她而起，所以她也没法说什么，只能忍住心里的痛。 围观群众见没有热闹可看了，便三五成群地离开了。秦掌柜把姿态放得很低，恭敬地送走店里的客人，然后将铺子的门关上，把大家都带到里间去谈话。 “林姑娘对不住了，这件事是我没处理好。”秦掌柜一进门就跟林静漪道歉。 “还是先把误会解开，再说道歉的事吧。”林静漪平淡地说道。 秦夫人的娘家弟弟跟着进来，看见林静漪后眼睛一亮，眼珠子再也移不动了。 “丢不丢人？”秦夫人脸上挂不住，不耐地喝道。 秦掌柜没太关注秦夫人姐弟俩的互动，而是长叹了一口气，详细地说道：“你之前一直问我账上缺的银子都拿去做什么了，我当时没跟你说，是怕你嘴不严实守不住秘密，没想到你今天会闹得这么大，也没想到你会派人监视我，误会我和林姑娘之间的关系。 林姑娘是我找来的帮手，这几个月店里的生意变好，全都是林姑娘的功劳，若不是她设计出这么多新奇漂亮的款式，铺子的生意怎么可能蒸蒸日上？咱们早就沦落到勒紧裤腰带啃老本了，哪里还有多余的银钱给你打金镯子。 林姑娘今日也是来画图样设计款式的，我怕她被别家铺子抢走，所以这事就没跟你们说，你现在既然知道了，那可一定要把嘴巴闭紧，别往外透露一个字。” 他这番话可没有一个字是假的，但是秦夫人却不是太信，质问道：“她一个小姑娘，每个月就画几张图样，就能分走那么多银子？这钱也太好赚了吧。” 这姑娘看着面嫩，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本事。老秦莫不是在诓她吧，亦或是老秦跟这小姑娘是清白的，但是跟小姑娘的娘有一腿。 林静漪倒是不知道秦夫人的思维如此发散，居然能想到这么远的地方，怀疑了她还不够，居然还怀疑她娘。 好在秦夫人没有说出来，不然林静漪可要翻脸了。 光是秦夫人对她能力的质疑，林静漪就有话要说：“秦夫人，我能分走这么多银子，自然是因为我的设计图值这个价。而且你也不必因为我的年纪小而有所怀疑，因为天赋与年纪无关。您年纪倒是大，也不见您能执笔画图。我还是那句话，请您说话做事之前一定要三思，有些事您没见过，并不代表它不存在。” “你这小丫头什么态度，看不起谁呢？”秦夫人被一个小姑娘说教了，只觉得脸上无光，声音猛然就高了起来，好像这样就能把林静漪压住似的。 “没看不起谁，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每个人擅长的东西不一样，所以我没必要看不起谁。这个道理我希望秦夫人也能明白，而且我刚才说的道歉一事，也是认真的。秦夫人现在既然已经清楚真相如何，还请向我道歉。”林静漪有理有据地说道。 她平白无故就被人劈头盖脸地一顿臭骂，说不生气那是假的，只是刚才理智压制住了愠怒，现在该算账就算账，总不能白白被人骂一顿吧。 “你个小丫头片子，我就算是误会了，那也是因为你立身不正。你一个小姑娘不好好在家里待着，反而在爷们屋里一待就待这么久，谁能不想歪啊？而且你这几个月拿我们秦记裁缝铺不少银子吧，赚了那么多银子还这么多要求，我警告你别得寸进尺啊。”秦夫人没好气地教训道。 就算是招十个绣娘，给的工钱也没有给林静漪一个人的多，占了这么大的便宜，就该有些眼色才是。哪有让东家给伙计道歉的道理，识趣的就该把这事认了，真是不会做人。 林静漪没想到秦夫人会说出这种话，她看秦掌柜是个实诚人，怎么娶了一个这种品性的妻子。 她本来也没想计较太多，只要秦夫人给她道个歉，这事就算是过去了。今天如果不是她机智躲得快，脸上一个巴掌是少不了的。而且秦夫人先前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她当时若是被拉出去了，清誉多多少少会受些影响。 她虽然平时不太在乎别人的议论，不会因为别人的议论而委屈自己，但是也不能让人随意糟践她的名声啊。 所以她不悦地说道：“秦夫人，你想歪不是因为我在里间画图，而是因为你的思想龌龊，看见男女在一块就只能想到那种事。我清清白白堂堂正正地在外行走办事，连我爹娘都没说什么，就更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了。” “林姑娘你别在意，我夫人她不是那个意思，她心眼不坏就是不太会说话，我代她向你道歉。”秦掌柜着急地说道。 他婆娘不知道林静漪的重要性，他可是知道的。这就是个小财神，若是把林静漪得罪了，不跟他合作了还是其次，就怕林静漪去找他的对手合作，那才真是得不偿失。 他还没赚够银子呢，现在自然不能跟林静漪闹矛盾。这个婆娘就是见识短，说话不过脑子，还以为是林静漪求着秦记裁缝铺合作呢，还在林静漪面前摆谱，他刚才真该上手把秦夫人的嘴巴捂上。 第293章 结束合作 林静漪不会迁怒旁人，她说道：“秦掌柜不必如此客气，你先前已经跟我道过歉了。我要的不是‘对不住’这三个字，而是秦夫人的诚意和她的态度，明明是她误会了我，反而说我有罪，这一点我倒是想和她辩上一辩。” “受害者有罪论”这一说，是林静漪最讨厌的。 秦夫人若是拉不下脸道歉，那她就算是硬抗着不吭声，也比胡乱指责好。 “你拿我家的银子吃我家的饭，你还要跟我辩？你胆子怎么这么大，竟然踩到东家头上去了。”秦夫人难以置信地问道。 她怎么说也是个老板娘吧，林静漪见了她不说诚惶诚恐吧，该有的恭敬总是要有的，结果现在却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秦夫人真是越看越觉得火大。 归根结底，还是秦夫人没意识到林静漪对于秦记裁缝铺的重要性。秦夫人常年待在后宅，没有接触过生意，不知道林静漪是怎么靠着衣裳的设计图让秦记裁缝铺起死回生的，在她眼中，林静漪的作用就相当于一个绣娘，左右不过是做衣裳的，没了这一个还能再找十个。 有这么多银子，什么样的绣娘找不到？她一个付钱的，居然还要跟伸手拿钱的人道歉，说出去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而且她今天闹了这么一场乌龙，本就觉得有些丢人，娘家弟弟还在一旁看着。她今日若是低头了，明天就会变成旁人嘴里的笑谈。 所以秦夫人坚决不肯低头。 而林静漪也是有脾气的人，她对着外人虽然不轻易发脾气，但若是有人触到她的逆鳞，她也是会回击的。 “秦夫人，我再跟你重申一遍，我和秦掌柜之间是平等的、互助的合作关系，两个人各取所需，所以不存在我吃谁的饭的问题。当然，秦掌柜一开始愿意相信我给我机会，这一点我很感谢他，所以我答应了给他画独家设计图，别说昌平镇了，就算是整个长河府，秦记裁缝铺的衣裳也是独一份。但这仅仅只是我跟秦掌柜之间的交情，我跟您可没什么交集，您先前骂了我又污蔑我，于情于理您都得给我道歉才是。”林静漪认真地说道，表情严肃地像是在谈论什么关于社稷民生的大事。 而她现在之所以还愿意好言好语地跟秦夫人说话，一是因为她自身的修养，二是看在秦掌柜的面子上。 不过这也是最后一次劝说了，如果秦夫人还不听，那她只能使出杀手锏了。 “你做梦！想让老娘跟你道歉，等下辈子吧！小小年纪不但嘴皮子利落，你这心机也不浅啊。你说的倒是好听，什么平等互助，谁知道你是不是用你这张脸尚能看得过去的脸魅惑了我家老秦，让他给你这么多银子。衣裳不就两个袖子一个领口吗，撑死了再绣些复杂的图样，你光凭这点东西就拿这么多银子，也不嫌银子烫手。”秦夫人本就是脾气大的人，若不是脾气火爆，也做不出让人监视秦掌柜还上门来抓现行的事情来。 她本就是吝啬的人，听到秦掌柜说所有衣裳打九折都觉得心痛，更别说每个月给林静漪这么多银子了。若真是什么来头不小的老师傅，这银子给出去她也认了，结果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姑娘，给这么多银子也太亏了。 “行吧，既然你我之间的矛盾无法调和，你也看不起我画的设计图，那画设计图拿分红一事就算了吧。”林静漪说着，便收起了桌上图纸，这都是她刚才画的设计图。 只是中途秦夫人闯了进来，她没能继续画下去。现在既然决定不和秦记裁缝铺合作了，这些东西自然不能留给外人，她拿回家做个珍藏也是好的。 幸好她和秦掌柜的合作当初没有限定年限，所以即使她现在提出不合作，也不算是违约。 她不想继续合作这件事，不是因为一时之气，而是仔细考虑过的。 从秦夫人进屋以来说的这么多话，就能管中窥豹，大概摸清秦夫人的性子了。 狂妄自大，死要面子，不肯低头。 既然秦夫人始终不认为自己有错，那么林静漪和秦夫人之间的恩怨就会一直持续下去。也别说什么秦掌柜是识大体的，他就算再识大体，也抵不住秦夫人在他耳边日复一日的絮叨和年复一年的抱怨。 也不需要说别的，只需要天天在秦掌柜耳边念叨六个字“给多了你亏了”就行。本来林静漪拿三成分红，在部分人眼里就是白得银子。每个月只需要花一天时间坐在屋里画画图就行，却能拿这么多银子，可不就是亏了吗。 人心难测，人的心就像是一张白纸，一旦上面被滴上墨点，那就再也不干净了。如果“给多了你亏了”这颗种子在秦掌柜心上落地生根，那么他和林静漪之间的合作，就再也回不到以往的和谐了。 久而久之，秦掌柜也会想，是不是真的给多了。为什么他每个月那么辛苦地卖货，所有的原材料都是他出，所有的风险都是他担，却只能比林静漪多拿一半呢？ 到时候再给林静漪分红，可能就是心不甘情不愿了，说不定最后还会在账上做手脚，每个月少给一些。 与其最后闹得这么难看，不如提前结束合作。林静漪现在也不缺这点收入，她和吴瑛柔的合作非常稳定，把这边的合作结束，以后就能专心给奇轩阁设计东西了。 “别啊林姑娘，我知你年纪小受不得气，而且这件事确实是我们的错，我回去好好跟夫人说说，让她改天给你道歉，这样可行？”秦掌柜急了，立刻想法子补救。 而秦夫人见他这个殷勤劲心里就不舒坦，同时也有一些对林静漪莫名其妙的敌意，马上反驳道：“不可能，你死了这条心吧。老娘长这么长还从没向谁低过头，不就是一个绣娘吗，改明从长河府给你请几个更好的回来。老秦，你这么低声下气地求人家不要走，是不是心里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啊？” 话音刚落，秦夫人的目光就在林静漪和秦掌柜之间来回打量，目露狐疑之色。 “你这思想可真够肮脏的，到现在还在怀疑，你是不信任秦掌柜啊，还是对自己太没自信？”林静漪冷笑道。 第294章 决定终止 本来林静漪还稍稍有一丝迟疑，想着自己这么突兀地提出结束合作，会不会有些不太好。但是现在林静漪完全不会这么想了，光是秦夫人那种防贼似的眼神，林静漪就受不了。 万一她以后和秦掌柜再有什么交际往来，秦夫人还不把她生吞活剥了啊。 到时候她跟秦掌柜说一句话、递一个眼神，在秦夫人看来可能都是她魅惑秦掌柜的证据。女人的敏感与猜忌可能是这世上唯一一道无解的题，林静漪自觉惹不起，她只能躲远一点了。 为了防止秦夫人倒打一耙，林静漪还特别强调道：“秦夫人，饭可以乱吃但是话不能乱说，我提出终止合作是因为你对我的不尊敬。临走之前，我再给你一句忠告，以后做事之前多思考，毕竟脑子长在脖子上不是一个摆设，它是拿来用的。” “林姑娘，我……”秦掌柜眼睁睁地看着小财神说出决绝的话，简直心如刀割，那哗啦啦的银子仿佛从此就要改道流向别人的口袋了。 他还想再劝说几句，但是此时又不是好时机，毕竟秦夫人正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看着。秦掌柜怕自己再说几句挽留的话，秦夫人又开始脑补一些有的没的。 所以他的话说到一半就闭了嘴，想着等回去以后先把秦夫人安抚好，再去和林静漪谈合作的事。主要是今天这事太措手不及了，他什么准备都没有，一下子摧毁了他所有的计划。 林静漪见他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硬着心肠说道：“秦掌柜，若是方便的话，麻烦你把上个月的分红结一下。” 秦夫人一听这丫头片子又来要银子，眼睛一瞪就想说不给！ 但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秦掌柜扯了一下胳膊，责怪地喝道：“能不能别闹了。” 再面向林静漪时，秦掌柜的语气就好了许多：“林姑娘，这个月的账还没来得及算，要不等月底你再来，或者我让伙计把银子给你送家里去。” 林静漪不太想对外人说出自己的居住地址，而且现在林家村里本来风言风语就多，若再有陌生男子上门，她的绯闻就会多出许多。 于是林静漪说道：“既然如此，等到月底我再来吧。” 秦掌柜也是想借机会再拖一拖，这样说不定中途还有转机。小姑娘就是年轻气盛受不得气，他想着等林静漪冷静下来之后，他这边再劝一劝求一求，应该能挽回。 所以现在秦掌柜也没有强留她，见林静漪面露不耐，他便好言好语地把人送走。 林静漪走的时候，依稀还能听见秦夫人喊秦掌柜回去的声音，让他别再看了，眼珠子都差点跟着人家姑娘一块走了。 瞧瞧这酸气，也不知是打翻了多少瓶陈年老醋。而且她一个青葱少女被无辜牵扯进三四十岁的中年夫妻纠葛中，林静漪想想都觉得难受，感觉自己莫名其妙老了一辈。 她快步离开，不想再在此处逗留，去车马行租了马车，要去县里的书坊买作画时需要用的东西。 县里的书坊比镇上的大许多，当然价钱也贵上不少，林静漪做事力求尽善尽美，买东西也是专挑好的买。 书坊的伙计见她这么阔气，给她结账时脸上的笑容都灿烂许多。 她回去的时候，正好赶上鸿章私塾下学，林静漪想着和宋衍深与林子睿一起吃个午饭。平常这俩人若是自己吃饭，估计就是什么简单便宜就吃什么，但他们都是正长身体长个子的年龄，老这么凑合也不行，所以只要林静漪能赶上，她就会带他们去吃一顿好的。 她今天也照样坐在马车里在私塾对面等着，只是不待她麻烦车夫去请宋衍深他们过来，就看见钱仲恺找上他们。 “钱少爷，你又要做什么？”林子睿强忍住心里的不耐，努力维持着表面的淡定。 “请你吃顿饭，不知林兄是否愿意赏脸？”钱仲恺觉得自己已经很客气了，他都用上这个称呼了，足以表明他的诚意了吧。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林子睿对他的戒备如此之深，只是吃顿饭而已，不需要用那种眼神看着他吧，他只喜欢姑娘，对男的没兴趣啊！ 宋衍深一想到钱仲恺贼心不死，心中就有些许恼怒，谁能忍受自己的东西一直被他人虎视眈眈呢？ 于是他上前一步，面上摆出温吞有礼的姿态：“多谢钱少爷的好意，只是子睿已经跟我约好了，就不劳烦钱少爷了。” “怎么哪都有你？”钱仲恺没好气地啧了一声，早上是这人出来搅局，哗啦啦地引来一群人，让他不得不把计划延后，结果现在宋衍深又站出来拦他。 他虽然在私塾里整日无所事事，但是比较出名的人他还是认得出的，像宋衍深这种被师友交口称赞、极有潜力的学子，钱仲恺一般不太会得罪。 都说“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宋衍深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咸鱼翻身光耀门楣了，像他这种前途远大的人和林子源那种混日子的狗腿子不一样，所以钱仲恺多多少少也会给宋衍深几分面子。 “我与子睿是至交好友，所以走得近些。”宋衍深装作听不懂钱仲恺话里不满的样子，反而认认真真地解释道。 他一没黑脸，二没嫌弃，那副谦逊有礼的样子，任谁都挑不出一点错。 “随便，既然你们玩得好，那你想听就听吧。”钱仲恺也没强行赶走宋衍深，而是转脸对林子睿说道，“还是上午跟你说的那件事，你替我跟静漪带句话，下药那事真不是我让林子源做的，我也不知道林子源这么大胆啊。你跟静漪说我不是那种登徒子，既然之前说好要一笑泯恩仇，那么以前的种种都不作数了，你让她别害怕也别躲着我，这是我给她买的簪子，她戴着肯定好看，你帮小爷带给她。” 他说着，便递给林子睿一个精致的木盒子，这里面装的是一支精工细作的金钗，花了钱仲恺三十两银子，他自认这份礼算是很重了，而且他也从未对任何姑娘花过这么多心思。 第295章 再次威胁 林子睿看着钱仲恺手中的木盒，一时之间不太明白钱仲恺这是什么路数，一向横行霸道的人突然示好，这种转变着实有点吓人啊。 难不成是想凭着这个打动静漪妹妹？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林子睿也不是傻子，当即就拒绝道。 “又不是给你的，是让你转交，你就是想要也没有你的份。但你以后若是能顺顺当当地帮我办事，自然也少不了你的好处。”钱仲恺说话的语气跟收小弟似的。 他的那些跟班不都是冲着他的银子来的吗，林子源家里穷，林子睿既然是林子源的兄弟，家境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就不信还有银子打动不了的人。 而且在钱仲恺看来，林子睿没有拒绝的必要，他都这般放下身段去哄一个姑娘了，怎么着也要给他些面子才是。 “钱少爷，可能是我的话没有说清。”林子睿认真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不能替你转交，静漪妹妹也不会要。你既然跟静漪妹妹见过面了，应该知道她是有傲骨的姑娘，不是你平日里寻欢作乐找来的那些胭脂俗粉。您是富贵人家，我们林家高攀不起，所以还请钱少爷不要再为难我们。” 钱仲恺的手尴尬地僵硬在半空中，半天没有人去接那个盒子，但是钱仲恺也不收回来。 因为在他看来，他若是把手收回来，那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了。他这刚换了策略就出师不利，怎么这么背呢？ 还是说他找的人不对？没想到林子源那种软骨头，竟然还有一个脊梁骨挺得那么直的兄弟，敢这么跟他杠。 “行，你有种。”钱仲恺眼眸中猛然掠过一丝狠意，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这性子倒是跟静漪像得很，但是我想要的东西，还从没有得不到的。 吴夫人亲自上门替她做保，所以我不对她来硬的，但是我也警告你们林家一句，林静漪迟早是我的，别想着早日定亲把她许出去，你们就算是替她定了亲，我也能把人抢过来。我倒要看看，这昌平镇里，还有谁敢跟我抢人。” 若说钱仲恺以前对林静漪只是见色起意，那么现在就逐渐转变成一份执念了。他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女子身上花费过这么多时间精力，光找人就找了几个月，后来又三番五次地错过，随后又被打了一顿。 得不到才是朱砂痣白月光，他偏偏喜欢迎难而上。 “小妹年岁还小，近几年内暂时不考虑婚嫁事宜。”林子睿没想到钱仲恺从强盗变成了无赖，只能用这般托辞敷衍道。 “这事就不是你这个当堂哥的说了算的，上午你们就用这种话敷衍我，说婚姻大事要爹娘才能决定。所以你也别急着敷衍我，只管回去把话带到就是了。”钱仲恺有恃无恐地说道。 没关系，他等得了。 至于林子睿不愿意帮他送东西，那他换个法子就是了。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钱仲恺也不逼迫林子睿去吃饭了，他走之前还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子睿和宋衍深一眼。 宋衍深掩于宽大袖袍下的手已经紧握成拳头，低垂的眼睫挡住了他眼眸中的冰冷与愤恨。 是他没用，但凡他的身份能高一点，也不至于让静漪受这种威胁。 “衍深兄，怎么办啊？”林子睿焦急地问道。 林静漪见钱仲恺那群人走远了，才从马车上下去，朝宋衍深和林子睿走过去，问道：“钱仲恺找你们说什么？他来找麻烦了？是不是在私塾里为难你们了？” “没什么，他让子睿转交一个东西给你，子睿不愿意，他就走了。”宋衍深先是惊讶林静漪为何突然来了，随后便轻描淡写地解释道。 至于钱仲恺方才的威胁，宋衍深一字未说。 林子睿见他这般说辞，便也跟着道：“可能是你找的人面子比较大吧，我说不愿意，钱仲恺也没怎么为难我，直接带着人就走了。” 两人十分默契地略过那件事，不想让林静漪担心。 林静漪有些半信半疑，但是她当时隔得远确实没听见双方人都说了什么，而且宋衍深说得跟她看见的也都能对上，这俩人的表情也自然得很，林静漪只能信了，没再追问。 “没为难你们就行，他那种人想一出是一出的，谁知道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林静漪吐槽道，转而说道，“咱们吃饭去吧。” “你这买的是什么？”宋衍深跟在林静漪身后，自然而然地问道。 两个人像是闲话家常一般，没人再提起方才钱仲恺的事。 饭罢，林静漪又打包了几个菜，准备带回去给家里人加餐，她结账的时候却被宋衍深抢先一步。 “行啊，你自从荷包鼓了以后，结账这事我就抢不过你了。”林静漪开玩笑地说道。 “分内之事。”宋衍深表情自然地说道。 因为她是他的林姑娘，她的事才会是分内之事。 林静漪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脸微微一红，便没再说些什么。 跟宋衍深和林子睿告别后，林静漪因为懒得走路，便又加了几文钱，让车夫将她送到林家村的村口。 她回到林家院子以后，先将打包回来的菜放到李氏屋里的桌上，让林小风他们吃，然后又将画画用的工具全摆在桌上，开始构思舞衣的设计图。 林小风和许念深一看她这架势，便知林静漪要做一件大事，所以十分知趣地没去打扰她，两个人吃完饭就在李氏的屋里睡了，把那间房留给了林静漪。 林静漪做事时一旦全神贯注，便容易忽略外界的事。晚饭也是李氏做的，林静漪打包回来的菜他们没吃完，剩下的晚上热一热再吃。 晚上，林静漪没点蜡烛，她透过窗户看外面的月光，在想怎么样才能让自己的设计一鸣惊人又不落俗套。 今夜不知为何，林家院子格外安静，连林老太太都没有找事。而宋衍深那边，则因为他的一番话，扰得众人心神不宁。 因为吃完饭后，宋衍深郑重其事地跟宋家二老说，让他们找媒婆上门去提亲。 第296章 决定提亲 宋老太太一脸震惊地看着宋衍深，又用求证的目光看向宋老爷子，好像是在问我刚才没听错吧？ “衍深啊，你方才说什么？”宋老太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了一遍。 “孙儿想托爷奶去提亲。”宋衍深又重复了一遍。 “你这、这……”宋老太太结巴了，求助似的看向宋老爷子。 宋老爷子接话道：“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是哪家的姑娘啊？” 他们都知道，宋衍深科举在即，按理说不该有心思去想成亲的事，而且宋衍深以前也从未在家说过这件事，也没说过自己钟意哪家的姑娘，他们都以为宋衍深一心科举，准备先立业后成家。 而且明年开春就是童生试了，等宋衍深有了功名之后，这娶妻的档次又高了一层。说句现实一点的话，宋衍深现在只是个白衣书生，若是现在娶亲，只能娶个普通人家的姑娘，但等他有了功名以后，必然能娶到一个家世更好的。 宋家二老也不是那等势利的人，只是想着孙子若能娶个家世好的姑娘，以后的路也更好走一些。 谁成想宋衍深会在如此不恰当的时机，这般突兀地提出这件事。而且如此迫不及待，宋家二老也不得不往旁的地方想，是不是那姑娘有了什么…… “爷奶，我想娶的姑娘是隔壁林家村的，是我同窗好友林子睿的堂妹林静漪，也是我曾经救过的那个姑娘。”宋衍深简单介绍了一番，而后柔声说道，“我对林姑娘，一见钟情，希望爷奶能成全。” 宋老太太还是比较疼爱孙子的，她想的也不多，一见宋衍深这春心萌动的羞涩样子，提起人家姑娘的名字时声音都温柔了许多，便笑着道：“你救人那事我倒是有些印象，这么说来你们还是挺有缘分的。” “只是这事倒也不用急于一时，人家姑娘又不会跑，等你有了功名之后再去提亲，岂不是更好。”宋老爷子接话道，他嘴上虽是这样说，实则心里还是想拖一拖的。 因为宋衍深以前从未提起过这个林姑娘，宋老爷子对她也不甚了解，他就是再疼孙子，也不可能宋衍深今天说提亲，他明天就上门。 而且正是因为他疼孙子，所以宋老爷子才要拖一拖，先把林家打听清楚再说婚事。他总觉得宋衍深突然提起这事，肯定是因为出了什么事。 他不能让孙子被人骗了。 “是啊，而且你爹又不在家，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跟他商量呢。”宋老太太紧跟着宋老爷子的步调走，立刻改了口，也不答应了。 “爷奶，我对林姑娘倾慕已久，我知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但我希望爷奶能早日上门提亲。林姑娘也快到出阁的年纪了，一家有女百家求，咱们就是不成亲，也要先把人定下再说。”宋衍深又说道。 说实在话，他今日确实被钱仲恺激到了。 他知道趋利避害那一套，也明白怎么做才能减少麻烦，更懂得此时不是和钱仲恺开战的好时机。 只要等到明年四月他考中秀才之后，大多数问题都能解决，他也有了足够的力量和钱仲恺抗衡。可是宋衍深不愿意避让，不愿意这么窝囊。如果时时刻刻都这么理智，他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冷静到冷血了。 明明是他心爱的姑娘，却被钱仲恺威逼不能嫁人。难道他要向钱仲恺低头吗？ 低头容易，再想抬头那就难了。俗话说一步退步步退，这次他软了脊梁骨，下次遇到事他是不是又要退缩？等到下下次钱仲恺是不是还会得寸进尺？ 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这不是他的本心。他这次如果退了，心里会时时刻刻想着这件事，到时候食不下咽夙夜难寐，说不定就连科举考试事，都会想着这件事。 从小到大，他从不让人担心，从不提过分的要求，他比同龄的孩子都早熟，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可是这一次，他想遵从本心。即使这个做法不是所有方法里的最优解，他也要试一试。 “看你这着急的样子，奶明天就去林家村看看那姑娘是不是长了个天仙模样。”宋老太太笑着打趣道。 “回去吧，早些歇息，提亲这事等你爹回来了再商量。”宋老爷子说道。 宋衍深有些摸不准宋家二老的意思，但他又不能太过急切，这样难免会让他们有所怀疑，只能先回去了。 他不知道自己这步棋走得对不对，但这才是他最想走的路，他不会后悔。 他推门出去的时候，忽然看见一个人影闪了过去，旁边就是宋青禾的屋子，宋衍深一如既往地忽视她，所以没去追问什么。 反正他和宋家二老说的也不是什么隐秘之事，被人听到就听到了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翌日，林静漪做完早饭后就继续舞衣的设计工作，她昨天已经画了一个初稿，但是夜晚入梦时又有了别的灵感，便将那版稿子作废了。 她把稿纸窝成一团，随意扔在地上，这种凌乱的感觉会让她更有思路。 但是林小风进屋以后看见地上有纸团，还以为是不小心掉在地上的，特意帮林静漪捡起来了。他知道纸张不便宜，所以十分珍惜，每次写大字时都要先用棍子在沙地上比划，确保自己把笔划都记清以后，才郑重其事地在纸上写。 他也好奇林静漪到底在屋里写些什么，便将纸团展开和许念深一起看，随后惊叹道：“姐，这么好看的画你扔了做什么。” “因为我想到更好看的了，你手里拿的是张废稿，不能用了。”林静漪耐心地解释道。 “那这张能给我吗？”林小风询问道。 他被教育得很好，没有那种“姐姐的东西都是他的”霸道心理，毕竟李氏又不重男轻女，林大成虽然更偏爱儿子，但是林小风又不亲他，而且林小风在这个家里最喜欢的又是林静漪，所以他对林静漪非常尊重。 “暂时还不行，不过我可以先给你留着。等我所有的稿子画完以后，那张再给你。”林静漪说道。 她暂时还不想让设计稿外流，即使是张废稿。 第297章 查证源头 林小风以前只见过白纸黑字，还从未见过这般色彩鲜艳的图画，所以才对林静漪画的那张废稿感兴趣。 虽然现在一时半会拿不到，但林静漪已经允诺要给他了，林小风便欢天喜地地叫道：“姐你真好。” “行了，别在这拍我的马屁了，快出去玩吧。”林静漪笑着道，“你和念深若是对作画感兴趣，等我手头上的事情忙完，便教你们画画。” “姐，先不说画画的事，你知道是谁在外面说你坏话吗？”林小风突然转移了话题。 林静漪有些惊讶，她这几天比较忙，所以一直没太在意外面的流言蜚语，想着别人要说就说吧，反正她也不会因此而掉块肉。 而且这种事情，人家根本不会相信你的澄清，那些长舌妇只是享受说别人坏话的快感而已。她们已经认定了你做了那件事，你就是那般下贱阴荡之人，你就是磨破嘴皮子，她们也不会听你的解释。 她如果不出现，这件事过个十天半个月说不定就会新的八卦代替，但当事人一现身说法，群众们的好奇心就又被勾起来了，这件事估计就没完没了了。 但是林静漪没想到林小风和许念深会去帮她打听这件事，心中顿时觉得暖暖的，便问道：“是谁啊？” “我们出去问了一圈，佑子说他娘是听他奶奶说的，他奶奶又是从梅婆子那里听来的。梅婆子你知道是谁吧？”林小风提起了好几个人，最后圈中了一个关键人物。 林静漪摇摇头，这个人她还真的没印象。原主之前因为痴傻，所以不怎么出门，脑海中对林家村的人的姓名也知之甚少。 后来林静漪穿来了，同样也很少和村里的人打交道，遇到不认识的人便用婆子婶婶叔伯这一类的称呼笼统带过，这个梅婆子就属于林静漪没听过名字但可能对得上脸的那一类。 “梅婆子嘛，就是那个每天脸都拉得长长的，看人都斜着眼睛，活像人家欠她多少银子似的。她头上戴着一根银钗，说是她儿子在外面赚了大钱孝敬她这个当娘的，听说睡觉时还把银钗放在枕头下面，宝贝得很。 村里那些有后辈的婆子都爱巴结她，想让梅婆子的儿子带她们的儿孙出去赚银子。她每天都爱在村口的那棵树下跟人家道东家长西家短的，姐你的事就是梅婆子最先说出去的。”林小风回忆着梅婆子的样貌，尽量详细地还原这个人。 一说戴银钗的婆子，林静漪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人的脸，瘦瘦巴巴的，下嘴唇往外翻，有点地包天的感觉，颧骨又高，整个人的面相看着有些刻薄。 这个人还是比较显眼的，林静漪确实也遇见过几次，她有时候从镇上回来，就能看见一堆婆子婶子坐在树下闲磕牙，大家头上都光秃秃的没有一点装饰，倒显得那个戴银钗的更为突出。 “那梅婆子又是从哪里知道的，咱家老太太跟她的关系好吗？她们俩经常在一起说话吗？”林静漪好奇地问道。 自从那天吵过架之后，林静漪就再也没对着林老太太喊“奶”了，而是用了更为疏远的称呼。 许念深也跟着喊老太太，说道：“老太太跟梅婆子是对头，她们俩最好攀比炫耀。听说以前老太太总在外面吹嘘林大才在镇上如何风光，说自己在镇上的酒楼吃饭都不要钱，还说林子源在私塾如何争气，以后必是秀才举人。 而梅婆子的儿子是走镖的，老太太就明夸暗贬，说赚的银子多归多但是不安稳，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出事了，这拿的都是买命钱。后来林子源被私塾赶出来了，梅婆子就觉得她的风头能压过老太太了，一个劲地在外面说林子源如何不成器，白花了这么多银钱。因为这些口角，她们相看两生厌。” 所以，林老太太应该不会傻到在对头面前自揭其短，把家里的丑事说给梅婆子听。她应该不会傻到把自己的把柄递到别人手中，让对方捅她一刀。 这么说来，倒不像是林老太太放出的谣言，林静漪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难道是钱氏或者林静香故意说出去的，就为了让她声名狼藉？ 看来关键还在于梅婆子啊，如果梅婆子就是谣言的第一传播者，那么只要能撬开梅婆子的嘴，就能知道是谁在背后阴她了。 不过林静漪现在还顾不得这件事，所以依旧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两个小孩：“小风念深，既然你们查到梅婆子是第一个在外面说我坏话的人，那你们就继续打听，看看她是从谁那里得知的。 梅婆子是接收者，而那个谣言放出者必然是林家的某个人，她不可能平白无故地知道这件事，总不会是有人给她托梦了吧。 你们可以去问问，梅婆子是哪一天突然在外面说这件事的，她在说这事之前都去过哪些地方，跟林家的哪个人有过接触，林家众人之中，除了咱们三房，其他的都是嫌疑人。” 林静漪将此重任交给了两个小孩，一是为了锻炼一下两个孩子的办事能力，二是因为她现在抽不出时间来。 而且她一直觉得，小孩子也不是什么都不懂，有些事情让小孩子去办，甚至会比大人更容易一些，因为谁也不会防备一个几岁的小孩。 “姐你放心，交给我吧，肯定帮你查得一清二楚水落石出。”林小风拍着胸脯保证道。 他现在已经会用好些成语了，有时候说话都文绉绉的。而且林大成听他说成语就高兴，觉得自己儿子是块读书的料，以后肯定有出息。 “挺好，那你们去查吧。不过若是查不出来也没事，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用太放在心上。”林静漪怕他们压力太大，便安慰道。 因为林静漪一直觉得她跟林家村的那些婆子不会有太多的交集，而且谁人背后无人说，所以她不太在意这些流言，反正也没人敢到她面前来说，也不怕这些流言会影响她的婚嫁之事。 此时的她还没想到，她现在的不以为然，以后会让她栽一个大跟头。 第298章 小厮上门 林静漪这些日子因为忙着设计舞衣，所以对外面的事没怎么关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上太疼了，林子源最近倒没怎么作妖，只把大房母女俩和林老太太使唤得团团转，不是渴了就是饿了，要么就是憋不住了要上茅厕，搞得林静香怨言颇多，连林静漪都能看出她眉目间流出的不情愿。 其实林子源也是鸵鸟心态，他当初一直等着三天之期一到钱仲恺就来找他的麻烦，可是他等啊等，除了后来的那一顿打，也没等到钱仲恺来找事。 他又不知道钱仲恺是怎么想的，是放过他了还是看不上林静漪了？林子源不敢胡乱揣测，再次给林静漪下药一事就被他暂时搁置了，想着不急于一时，等着钱仲恺发声他再动。 林子源不光自己安分，还劝林老太太先别找林静漪的麻烦，他也怕林静漪腾出手来对付他。 因为这些人的识趣，倒给了林静漪一个安静的氛围，可以专心设计舞衣。 只是这份安静未能持续太久，几天后，林静漪在屋里完善设计图，就听到外面拍门的声音，是个男声一直在问：“林静漪林姑娘在家吗？” 从这种大力拍门的举动，林静漪就感觉应该不是吴府的下人，因为吴府的下人来过几次，比这人更有教养一些，不会在外面把她的名字叫得震天响，恨不得整个村的人都知道有男子来找她了。 她怎么觉得这人来者不善啊？ 抱着这种怀疑，林静漪去开了门。 院门一打开，就看见一个贼眉鼠眼还驼着背的灰衣小厮，这人一看见林静漪，脸上就露出讨好的笑容：“林姑娘，这是我家少爷送来的礼物，希望姑娘喜欢。” 说着便拿出一个木盒子递给林静漪。 他脸上的笑容虽盛，但是林静漪没错过小厮眼底的轻蔑和嘲讽。 她将手背在后面，冷淡地问道：“我不要，你拿回去吧。” 这个盒子有些眼熟，看着像是上次在街上，钱仲恺递给林子睿的那个盒子。难不成是走林子睿的路子走不通，便直接送到她家门口来了？ 小厮的声音很大，估计刚才进村也是一路打听过来的，他身后还跟着好些爱凑热闹的婆子，三五成群地站在一起，对着林静漪指指点点的。 有那胆大的婆子，丝毫不压低自己的声音，看着像是在和身边的窃窃私语，其实生怕林静漪听不见：“这家的少爷是不是就是林静漪那丫头的姘头啊，不是说林静漪被白白玩弄了吗，这看样子还是有人要的。” “什么有人要啊，若真有人愿意要她，肯定遣媒婆过来下聘了，这派个小厮过来单送一个东西，明显是来打发人的。”另一个婆子说道。 “搞不好这就是封口费，那少爷让林静漪拿了以后就别再去找他了。”有个婆子附和道。 …… 林静漪听着这些人的议论，很难不把钱仲恺小厮的举动往坏处想，大张旗鼓地来送东西，搞得人尽皆知，不就是想以名声做笺逼她就范吗。 “我跟你口中的少爷素不相识，回去转告你家少爷，以后这种容易惹人误会的事少做。”林静漪语气微冷，目光中透着寒意。 这个钱仲恺倒是学聪明了，不搞霸王硬上弓那一套了，反而学会了耍无赖。 这种情况，她要是再去找吴夫人帮忙，钱仲恺就可以无辜地说他也没做什么啊，难道送点东西当做赔礼也不可以吗？ 还能顺势倒打一耙，说是林静漪戒心太重误会他了，吴夫人就算管天管地，也管不了钱仲恺给人赔礼道歉啊。更何况吴夫人也管不了这么宽，所以这条路走不通，只能靠林静漪自己坚决拒绝。 “林姑娘别啊，我家少爷姓钱，你肯定是认识的。少爷说他知道自己以前做得不对，特地花重金买了支金钗给林姑娘道歉，这可是三十两银子呢，我家少爷说了，我今个若是不能空手回去，就打我三十大板。林姑娘你发发善心，别让小的难做。”小厮变了脸色，愁眉苦脸地说道。 他说的这一番话，林静漪一个字都不相信，这明显就是在道德绑架。能被钱仲恺派出来做事的，想必是他身边得力的手下，看这泼皮无赖的样，真是奴才随了主子。 “若不让你难做，那就是我难做了。我跟你不过是第一次见面，你凭什么觉得我是一个会为了外人而为难委屈自己的人？”林静漪的眼眸中带着一丝暗讽，跟她玩这招，还嫩了点。 她连别人说她在外面勾搭汉子都不怕，还会怕别人说她不善良吗？ 小厮瞬间哑口无言，终于明白了他出发之前，少爷跟他说过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钱仲恺跟他说：“你别以为是送个东西那么简单，你要让那姑娘亲手收下，她跟一般的姑娘不一样。” 他仔细看了看面前的林静漪，见她没有丝毫退让，才明白确实跟一般的姑娘不一样。其他姑娘若是听到他这番卖惨的话，肯定心一软就收下了，生怕他回去之后被主子责罚。 哪像这林姑娘似的，脸上明晃晃地写着几个大字：我管你死不死！ “林姑娘，您可怜可怜小的吧，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小儿，都指着我挣钱吃饭呢，我若是被主子打了板子，我一家人都要喝西北风了。您就收下吧，您若是实在不想要，过几天去还给我家少爷也行啊，总之别为难我，小的就是一个跑腿的，您今天若是不收下，小的就不走了。”小厮狠狠心，又是哭诉又是威胁地说道。 林静漪冷笑一声，环顾一圈周围看好戏的人，警告道：“我知道各位婶子最近常常把我挂在嘴上，但我要提醒婶子们一句，有些话你说一次，我当你只是在寻乐子，我不跟你计较。但你若是说个不停，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小心风大闪了舌头。你们这一辈子，怎么可能没做过一点亏心事呢，若是把我逼急了，你们那一桩桩一件件见不得人的丑事，我全给你们扒出来。” 第299章 口吐芬芳 林静漪先是敲打了那群长舌妇，然后又冷声对钱仲恺的小厮说道：“至于你，你爱在哪待就在哪待，反正这个东西我是不会要的。你那八十岁老母和嗷嗷待哺的孩子若是因为你饿死了，那只能说明你不孝没本事，跟我没有丝毫关系。 要怪也只能怪你脑子笨跟错了主子，不跟那些面慈心善的主子，偏要跟着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丁点小事就要打板子，以后若是再犯错岂不是要砍脑袋？ 而且像你这么笨的人，犯错估计也是家常便饭吧，本来就是脑袋挂在裤腰带上了，早一刻走和晚一刻走又有什么区别呢，我要是你我就偷偷把这支金钗拿到当铺里当掉，就算折价也能当个十五两银子。 不如用这些银子给自己置办一副好的棺材，再买些陪葬品选个风水宝地，活着的时候这么憋屈，死总得死得风光一点吧？反正你也有后了，不怕没人延续你的香火，钱仲恺说不定会看在你慷慨赴死的面子上好生对待你的儿子。 你走之前记得让你家人给你多烧点纸钱，你拿纸钱去贿赂一下下面的判官，争取下辈子投个好胎，不说做个家有万亩良田的大少爷吧，总要祈祷一下自己下辈子跟个好主子吧。” 林静漪这一番不喘气的长篇大论直接把小厮说傻了眼，他甚至还有些委屈，想着自己下辈子凭什么还要做奴才呢，就不能让他做一次大少爷吗？ 想完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林静漪带偏了。他平常也是挺能说会道的一个人，要不然也不会得了钱仲恺的青睐，帮钱少爷办这么重要的事。 可是他在林静漪面前，却毫无招架之力。甚至连三个回合都没走过，就败了。怪不得少爷对林姑娘苦苦求而不得，这种呛口小辣椒谁能收服啊？ 说真的，谁若是能收服这位林姑娘，那他真要冲那人心甘情愿地喊一声爷。 “林姑娘，你不要这样逼我，只是一件小事而已，你偏要逼得我走投无路吗？”小厮无奈地说道。 “你怎么就走投无路了？”林静漪茫然地问道，“生路死路我都帮你想好了，你想走哪条就走哪条啊，还是说你想让我帮你选一块风水宝地？不好意思，这一方面的事情我不太懂，实在不行你用草席子裹一裹也行。” 小厮气得说不出话，听听这还是人话吗，越说越差劲了，下一次他是不是就得曝尸荒野了？ “林姑娘……”小厮还想再劝。 却被林静漪抬手止住：“别说了，我还是那句话，不收不要，好走不送！” 林静漪说完便把门关上，隔绝了外面那些人好奇的视线，也隔绝了林静漪和林老太太对那个小厮的探究。 林老太太忍了林静漪这么久，终于找到借题发挥的机会了：“瞧瞧你做的好事，这是又招惹了哪家的少爷啊，真是一次比一次浪，你就不能安分一点？我要早知道你是这么个性子，早就把你卖到那种地方去了，合着那才是你的归宿，还能得些银子，省得现在走出去就要别人指指点点，林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干净了。” “老太太，脸面都是自己挣的，也是自己丢的，你丢脸跟我没有一分钱的关系，早在林子源被私塾赶出来以后，你在这些婆子婶娘之中就已经没有脸了。你现在在外面还能吹嘘谁啊，林大才那点子破事已经被你说了千八百遍了，人家早就不爱听了。你以为人家跟你玩得好啊，不过是把你当个笑话看罢了。”林静漪嘴下不留情地说道。 反击完以后，林静漪又问道：“而且村里的人这般议论我，不也怪你自己吗？这种不着调的事我是不会往外说的，但这件事只有林家人清楚，不是我说的，必然就是你们当中的某个人说的，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也是够蠢的，自己扯下脸皮往地上扔，谁能拦得住？”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林静香。像林老太太这么好面子的人，往外说的几率应该不大，但是林静香会不会说，那就不一定了。 毕竟林静香这么恨她，说不定还在心里觉得是她抢走了自己的意中人，毁了自个一步登天的好机会，与荣华富贵失之交臂。 果不其然，林静香试探地问道：“静漪妹妹，刚才外面是谁找你啊？” “这么好奇啊？”林静漪往门外一指，“听到敲门声了吗，那人还没走呢，你若是好奇得紧，不如亲自开门出去问问。” 林静香不是不想开门去问，只是碍于要在林老太太面前装矜持，所以忍住了心里的冲动。但她刚才好像依稀听见“钱”字，难不成是钱仲恺？ 可是林静漪不是把钱仲恺打了一顿吗，按理说是把钱少爷得罪狠了，怎么现在又变成钱少爷给林静漪送东西赔罪了呢？而且林子源也说过，钱少爷当初极其恼怒，撂下那么狠的话，不会轻易原谅林静漪才是。 可是她转念一想，钱少爷说好的找事也没找，难不成真的被林静漪这狐媚子迷了眼？难道林静漪真就这么好，她这一辈子都只能当林静漪的手下败将了吗？ 她的神色变化莫测，最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静漪妹妹开什么玩笑，那人是来找你的，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关心静漪妹妹而已，这才有此疑问。我是怕静漪妹妹在外面得罪的人太多了，人家上门来找麻烦若是伤到了爷爷奶奶，那就不好了。” “你既然知道与你没有关系，为何还要多嘴问上一句？”林静漪不屑地说道，“如果怕被人找麻烦，你就少在外面晃悠，反正我现在已经把人关在外面了，若是这样你还能被伤到，那只能怪你自己运气不好。” 她一看林静香那样，就知道这人在蠢蠢欲动，估计不是怕人找麻烦，而是恨不得立刻找上那人，好让那小厮帮忙向钱仲恺带话吧。 林静香那颗追权逐利的心，还是没有熄灭啊，到现在还在做着白日梦。 “你就放任那人在林家大门口叫唤？把乡里乡亲的都引来，让他们都知道你的丑事，你丢不丢人？”林老太太横眉冷对，心中怒火沸腾。 第300章 私自收下 林静漪本不欲再跟林老太太纠缠，奈何林老太太死缠着她不放，林静漪只好说道：“我一点都不觉得丢人，而且我从始至终都没这样想过，一直这么嚷嚷的人是老太太你啊。你若是觉得面上无光，你就去把那人劝走。你们最好想清楚，这个麻烦最初是由谁惹来的，罪魁祸首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老太太你可别一个劲地冲我喊。” 说完了这话之后就，林静漪就没再搭理林老太太和林静香了，径直走回屋去。 林静香心里打着别的主意，见林静漪确实不管外面的事了，她的小心思就开始活动起来了，对林老太太说道：“奶，那个人一直在外面守着也不是个事，要不我出去看看吧，跟他谈一谈，说不定能把人劝走呢。” “这能行吗？”林老太太半信半疑地说道，但还是有些意动，“外面可都是人，林静漪那贱丫头弄出来的丑事还要你去收拾烂摊子，真是苦了你了。” 林老太太可是最要面子的人了，要不然也不会常年在三姑六婆中间吹嘘，但是自从外面风言风语兴起之后，林老太太就很少出门了。她怕自己出去一趟，回来之后会气得吃不下饭。 现在倒好，她一个劲地在屋里避着人，事情反而找上门了，都围在她家门口看热闹，林老太太愈发觉得林静漪就是个克星，生来就是克她的。 当初就不应该让林静漪恢复神智，一辈子当个傻子多好，要不然怎么会有后面这么多烦心事。 “奶，咱们都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静漪妹妹的烂摊子若是放任不管，咱们整个林家面上都无光。而且行不行总要出去试试才知道，而且那人也怪可怜的，我瞧着也不是那种不好说话的人。”林静香的脸上摆出一副我是为了大家好的表情，看起来善良极了。 这番话可说到林老太太的心口上去了，她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脸面了，于是便答应了，让林静香出去试试。 林静香也没有立刻出去，她在院中等了一会，在院墙那里搭了几块石头，踩上去之后往外面瞧，见周围看热闹的乡亲都走了，林静香才悄悄出去。 她把那小厮引到一个偏僻的地方，两个人谈论一番，最后小厮将手里的木盒子交给了林静香，还特意嘱咐道：“姑娘愿意帮忙真是再好不过了，这金钗可一定要交到静漪姑娘手中啊。” “小哥放心吧，我跟静漪妹妹的感情最好了，她那个人我再了解不过了，她就是脸皮薄不好意思收，要不然怎么会让我出来找你呢。你之前若是不那么大张旗鼓地找她，这事说不定就成了。”林静香拿着木盒子的手都在发抖，这可是三十两银子啊，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 可这东西却偏偏是钱仲恺送给林静漪的，她心里嫉妒得要命。 小厮一想到刚才林静漪在面对他时的义正言辞，就觉得可笑。若真这么有骨气，有本事别让自己姐姐出来找她啊。 说白了还不是想拿乔摆摆架子，好让少爷更看重她一些吗？这种女人他见多了，那青楼里的姑娘也是这般做的，就为了多要几个赏钱。 “姑娘家脸皮都薄，这也正常。幸好还有静香姑娘愿意帮忙，姑娘如此心善，回去之后我一定会跟钱少爷如实禀告的。”小厮十分上道地说道。 刚才林静香话里话外都在说，让他回去之后多在钱仲恺面前提提她。这种小心思，他看得一清二楚。这两姐妹真是一个比一个有意思。 “那就多谢小哥了。”林静香喜出望外地说道，心想这步棋真是走对了。 “静香姑娘不必客气，往后少爷说不定还要托我送些东西过来，到时候还要再麻烦静香姑娘。”小厮说道。 林静香心里嫉妒得发狂，面上却要露出柔善的笑意：“小事一桩，到时候直接来找我即可。” 两个人说定了事情，便各自回去了。 林静香将木盒子藏在袖子里，回院子里时轻描淡写地说道：“奶，那人挺好说话的，我已将人打发走了。” “哎呦，还是我大孙女能干，刚才有人在门口吵得脸红脖子粗的，结果还不是屁用没有，白白让人看了笑话。”林老太太故意提高声量，意有所指地说道。 林静漪在屋里听得一清二楚，毫不掩饰地冷笑几声。她就不信林静香能用正常手段将人打发走，指不定背着她做了什么。 想到这里，林静漪特意起身走到门口，警告道：“林静香，我不管你是用什么法子将人赶走的，但这里面最好不要牵扯到我，不然我会让你后悔的。” “静漪妹妹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林静香心里一紧，装傻道。 “你到底懂不懂自己心里清楚。”林静漪目光犀利地看着她，直到林静香受不住将头转到一边去，林静漪才放过她。 林老太太见大孙女受欺负了，赶紧站出来维护道：“你在这瞎叫唤什么，自己没本事还见不得别人比你做得好？要不是静香人好帮你收拾烂摊子，明天说不定十里八村都知道你林静漪在外面跟人乱来了。” “反正假的真不了，就像老太太你以前天天在外面吹嘘林子源如何厉害，现在还不是照样在家里种田，以前吹的牛皮现在都垮了，大家伙都知道林子源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了。所以随便你怎么说吧，时间自会给人公道。”林静漪坚定地说道。 说完了这话，林静漪便进屋了。 而林静香则打了盆水端进屋里，林老太太好奇地问道：“静香啊，大白天的也不用洗脸，你打水做什么？” “奶，屋里太热了，我端盆水进去凉快一下。”林静香面不改色地说道。 “那你给子源屋里也端一盆，这鬼天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下雨。”林老太太随口吩咐道。 “好，我这就去。”林静香乖乖地应了。 给林子源屋里端完水之后，她回到自己屋里，紧闭房门，将那个木盒子拿了出来。 第301章 没法谈拢 林家是农户，家里的几个女人也不是多爱打扮的人，不会花大价钱去买一个无甚用处的镜子，林静香只好端一盆水进来当做镜子。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盒子，在看见金钗的那一瞬间，整个人忽然屏气凝神，生怕自己呼出来的气玷污了金钗上闪耀的灼灼光华。 真不愧是三十两一支的金钗，即使不在太阳底下，也闪烁着金光，比梅婆子头上那支戴了许多年的银簪子亮多了。 钗首缀着的流苏上还有米粒大小的圆珍珠，轻轻晃一下，珍珠互相碰撞发出的声音好听极了。 林静香的手心不自觉地出了汗，她在衣裳上面蹭了好几下，然后才拿起金钗往自己的头上戴。她在水面上看见自己的倒影，金钗衬得她整个人都秀丽起来，她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发间的金钗，不停地换着位置，越看越觉得自己美丽动人。 这么好的东西，可惜现在不能光明正大地戴出去。林静香怕钱氏突然回来，便将金钗从头上拿下，重新放在盒子里，然后藏在床底下。 既然林静漪这般有骨气，死活不要这钗子，那她就不客气地笑纳了。她敢这么做也是认定了林静漪不会去找钱家的小厮对峙，林静漪连话都不想跟那人说，而她又挡在中间隔绝了两人见面的机会，长此以往，以后钱少爷送来的好东西，都会进到她的口袋。 中午，林家在田里干活的人回来吃饭，林老太太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在林老爷子面前摸黑林静漪，说林静漪在外面又勾人又惹事，嚷着让林大成管好自家闺女。 李氏听完以后，紧张兮兮地问道：“静漪你没事吧，不是说钱家那事已经解决了吗，怎么又派人上门找事啊？” “娘我没事，你跟我爹不用担心。钱仲恺就是贼心不死，打着赔礼道歉的旗号来纠缠我而已，没来硬的，只是想给我添堵罢了。但只要我自己不在意，堵心的人就不是我了。”林静漪轻松地说道。 “唉，这事闹的，那钱家若是天天来纠缠，以后你可怎么嫁人啊。”李氏叹了一口气，又扯到婚嫁之事上了。 姑娘大了，又不是七八岁的小孩，嫁人也就是转眼的事了，李氏真是愁得不行，自顾自地说道：“咱们村里也没有多好的后生，我原先还想让你嫁个读书人，对方家里穷点也无所谓，反正你自己能赚钱，你嫁过去后若是能用嫁妆银子帮衬夫家，过日子也能更有底气一些。可是你现在名声不太好听，这事估计悬了。” “娘，真不用想得这么深远，你忘了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吗？我要带小风去县里念书，咱们一家人到时候都到县里去住，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你管村里的人怎么说呢。”林静漪无所谓地说道。 说实话，她觉得李氏的目光就是太短浅了一些，只局限在这一亩三分地里面，觉得林家村就是整个世界。殊不知外面这么辽阔，在哪里都可以好好生活。 总不能因为人家的三言两语，这日子就不过了吧。 “你就是去县里住，咱们的根也在林家村，总不能一辈子不回来吧。你现在搬家，人家说不定还以为你心虚逃走了呢。”李氏有些固执地说道。 “行吧。”林静漪淡淡地说道，没再跟李氏争辩。 想在短时间内改变一个人的思想是很难的，这种难度不亚于从铁公鸡的荷包里掏钱。 反正现在她说什么李氏都听不进去，一心觉得她不好嫁人了，开始担心她的后半辈子了。可是她还有宋衍深呢，有什么好担心的。 只是林静漪不知道的是，她和宋衍深之间，也是障碍重重啊，连最初的长辈那一关，林静漪都险些没能过去。 因为在林静漪和钱家小厮争吵的时候，宋老太太就在人堆里听着。 宋老太太今日悄悄过来，就是来打听一下林静漪平日的作风如何，林家的家风怎么样，是不是那种事多的，或者是家里好几个孩子就等着大姑娘出嫁以后好回过头来帮扶娘家的那种人。 她也没直接上门，只向那些村民打听了一下，谁知听到的都是不好的消息。 那些人先说林家老太太偏心，三房在林家的日子过得就跟长工似的。一听这个，宋老太太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一般偏心的老太太事都多，她家衍深以后是要走仕途的，若是有这么一门是非太多的亲戚，不太好。 但若是那姑娘特别好，宋衍深又喜欢得紧，这事也不是不行。可是宋老太太越打听，就越觉得这事不成。因为她一路打听下来，那些婆子婶子都说林静漪作风不正，在外面乱来。 本来宋老太太还想着这些都是空穴来风，没有证据，结果钱家的小厮上门了，她也跟着听了听。宋老太太想的是这姑娘的手段够了得的，既能让别家的少爷追上门来送东西，又能让自家的孙子一心求娶。 脸长得倒是不错，确实有让人一见钟情的资本。除此之外，就别无优点了。但是娶妻娶贤，光是脸长得好又有什么用呢？做妻子，最主要的就是安分贤淑，对内伺候相公，对外搞好关系。以后衍深若是做官了，少不了需要夫人替他出去打交道。 像林静漪这种，她问了四五个人，都没有一个人说林静漪的好话，明显是不会来事，这种性格也太差了。 所以当宋衍深晚上从私塾回来之后，宋老太太跟他谈这件事时，就直接了当地说道：“衍深啊，奶今个去林家村逛了一圈，也打听了一些事，你跟那个林姑娘的事，奶觉得不行。” 宋衍深原本布满喜意的脸瞬间耷拉下来，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不行？” “奶知道，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就喜欢好看的姑娘，可是那个林姑娘，除了容貌好一些之外，其他的都拿不出手啊。”宋老太太含蓄地说道。 她跟那林姑娘无冤无仇的，不愿意在背后说人家的坏话，所以没说得太狠，想着只要能把宋衍深的念头打消就行。 第302章 打听清楚 宋老太太以为宋衍深和林静漪只有几面之缘，并不了解那姑娘，就是因为林静漪长得好，她孙子才看上了人家姑娘。 所以她就中和了一下，说林静漪一无是处，企图用这个原因让宋衍深取消提亲的想法。而且在宋老太太的眼中，宋衍深是最听话孝顺不过了，应该只要她说一句不行，宋衍深就会答应。 可是她错估了宋衍深和林静漪之间的感情，这两人可不是仅仅只有几面之缘而已，两个人的缘分，那可是深了去了。 所以宋衍深反驳道：“奶，容貌可是林姑娘最不值一提的东西了。林姑娘不仅会刺绣，还会认字算账，三房的日子可都是靠林姑娘做女红赚钱撑起来的。不光十里八村，就是整个镇上，会识字的姑娘也不多，林姑娘在这方面可是头一份，怎么能说她没有长处呢？” 宋老太太倒是没有想到宋衍深了解了这么多，但是有没有长久根本不是关键啊，她宁愿要个蠢笨不堪的孙媳妇，也不愿意要个爱在外面乱来的。 都说妻贤夫祸少，这话可一点都不假，衍深小小年纪就没了娘，娶媳妇这一关她这个当奶奶的可一定要把好。 “可是这姑娘家的事太多了，我今日去林家村，正好碰上别家的少爷去给这姑娘送东西，听说是几十两的钗子。她既然跟别的公子哥有了交集，咱们还是不往前凑了。那林姑娘总这样跟人家纠缠不清，以后嫁进来了，别人的闲话也多，对咱们家的名声不好。 咱们老宋家几代都是清清白白的人家，要是以后总要听人家的风言风语，我和你爷可受不了。光周春娟一个就够我们受的了，你爹这婚事就不如意，你能不能让奶省省心。这世上的好姑娘这么多，等以后你考到府城去，说不定能见到更漂亮的姑娘，不用急于这一时。”宋老太太劝说道。 可是再漂亮的姑娘，也不是林静漪啊。宋衍深摇了摇头，说道：“奶，别人给林姑娘送东西，那是别人的事，这不正好说明林姑娘是个好姑娘，这才一家有女百家求吗？” 宋衍深大概猜到给林静漪送东西的是谁了，估计就是钱仲恺。当初林子睿拒绝了钱仲恺，钱仲恺就直接上门去，肯定给静漪带去许多麻烦。 他已经感觉到宋老太太对林静漪的不喜了，话里话外都在劝说他打消求亲的想法。他没有跟宋老太太提起钱家的麻烦事，因为他知道，如果他此时再提起钱家的事，宋老太太会更抗拒林静漪，觉得林静漪事多又麻烦，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 所以他故意偷换概念，把钱仲恺对林静漪的纠缠转换为正常的爱慕。 花这么香，自然会惹来蜂蝶。 总不能不让花开吧。 “话不是这么说的，今个上门的是什么钱家，我听林家村的人说，那姑娘还跟好几个汉子纠缠不清，有的人还说那姑娘已经失身了。”宋老太太脸色难看地说道。 “不可能，总不能外人说什么咱们就信什么吧。”宋衍深立刻反驳道，“她们说得自己跟亲眼看见了似的，但若是再问得细一点，林姑娘到底是跟哪些人有纠葛，都有谁看见了，她们又说不出来了。这些都是她们嫉妒林姑娘编出来的假话，不能信！” 林静漪到底经历过什么，他这个一路陪她走过来的人再清楚不过了。可他现在又不能全盘托出自己跟林姑娘的关系，因为宋老太太已经觉得林静漪作风不正了，若是再知道他们俩私底下有联系，估计会想得更多。 只能从别的地方帮林静漪解释。 “乖孙啊，奶知道别人的话不能全信，可是这种事总不会是空穴来风。若不是她立身不正，别人为何不编排其他人，只说她一人？”宋老太太反问道。 “嫉妒她呗，谁让林姑娘多才多艺又会赚钱，活成了那些人梦寐以求的样子。她们达不到林姑娘那种高度，就只能在背地里诋毁她，这样她们心里才会好过一些，好似这样一来林姑娘就真的成了她们口中的那种人。”宋衍深解释道。 他是真的这样认为，别老说什么“一个巴掌拍不响”，只是没有拍对地方而已。 有时候，人的嫉妒心比鬼怪还可怕。那些婆子天天道东家长西家短的，把人家家里闹得不得安宁，她们心里才开心。等质问到她们头上时，她们只用轻飘飘的一句“我随便说说都不行啊”，就能把这件事盖过去。 可她们给别人带来的伤害，却是永远存在。就像他娘亲一样，因为跟村里的妇人聊不到一块去，就不怎么和那些人在一起说笑，就导致那些人聚在一起时，总说他娘亲的坏话，所以宋衍深对这一点看得很透。 可惜宋老太太并不这样觉得，她反而认为宋衍深是被林静漪的美貌迷了眼，现在她说什么宋衍深都听不进去，只能坚决地说道：“这件事不用再谈，我是不会上门提亲的，就这么定了，我要歇息了，你回去吧。” 宋衍深无奈，只好先回去另想办法。 他彻夜无眠，林静漪却睡得香，第二日起床后和林子睿一起走，她要去吴府交初稿。 距离吴老爷跟她说舞衣的事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她总要拿点东西出来，让吴老爷知道她确实在忙活这件事。 宋衍深看见林静漪后，突然想起昨晚宋老太太跟他说的话，眼神有些复杂。他从来没有想到，挡在他和林静漪之间的，不是外人，居然是自己的亲人。 若是外人，他还能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可是宋家二老挡在中间，他却毫无办法。 “怎么了，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林静漪奇怪地问道，“你看你黑眼圈重得啊，不会是昨晚熬夜看书了吧？你这样不行啊，熬油点灯地看书容易坏眼睛，而且晚上念书的效率也不高，你若真想刻苦学习，不如晚上早点睡，这样晨间就能早起，背书的效果也更好一些。眼睛若是熬坏了，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听着林静漪关心的话语，宋衍深心中更难受了，纵使前路有再多的艰辛险阻，他也一定要把林静漪娶回家。 第303章 突然查账 宋衍深因为有心事，这一路上话就少了些。林静漪以为他是因为熬夜所以精神不好，所以也跟着沉默少言，没去打扰他。 三人一路同行到了镇上，在岔路口分开。林静漪去了车马行，林子睿和宋衍深则去了私塾。 他们俩赶得不巧，一进大门就和钱仲恺碰上了。破天荒的，钱仲恺冲着他们露了一个笑脸，但是笑容里有点挑衅的意思，随后便走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林子睿一头雾水地说道，不解地望着宋衍深。 刚才钱仲恺冲他笑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背后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我也不知，不过不必多想。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在私塾中应该不敢太过放肆。”宋衍深劝慰道。 怎么能因为钱仲恺一个表情就慌了心神呢，说不定钱仲恺就是故意这般扰乱军心，扰得他们一天到晚都在想钱仲恺到底是在笑什么，最后连念书的心思都没有了。 “希望如此吧。”林子睿无奈地说道。他也觉得自己的心境太容易被外物干扰了，如此心神不宁，连书都看不进去了。 两个人在走道上分开，各自进了自己的班。 丁班里，周定安碰了碰钱仲恺的肩膀，挤眉弄眼地问道：“刚才干嘛呢？” 之前还在街上堵人家呢，今个就笑脸相迎，他怎么不知道钱仲恺的脾气变这么好了。 “没干嘛。”钱仲恺没多做解释。 他以前寻花问柳时爱和几个兄弟炫耀一下，吹吹婉儿姑娘的声音有多好听，嫣儿的腰肢有多么柔软，在床上简直化成了一滩水。 可当事情的主人公变成了林静漪，他就不想和这些人谈论她了，那些青楼里的姑娘怎么能和她相提并论。钱仲恺也并不想让周定安他们过多地关注林静漪，总觉得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觊觎了一样。 他心里也美得很，林静漪已经收下他送的金钗了，是不是代表她已经动摇了。如果他再多送几次东西，林静漪估计就能接受他了。只是他娘那边不太好说话，一时半会他也没法把人娶回家，如果林静漪愿意的话，他可以先把她养在外面，他娘那边再慢慢商量。 周定安见钱仲恺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便不再多说什么。 私塾里的大钟响了，夫子开始给他们上课。 而另一边，林静漪则租了马车去了吴府，只是她今天来得不巧，吴老爷不在家，好像是去外地收账去了。 吴瑛柔好奇地问道：“静漪，你找我爹干什么啊？” “吴老爷雇我做个东西，我差不多做好了，拿过来给他过过目。”林静漪言简意赅地说道。 先前吴老爷说这件事要保密，林静漪也不知道这个保密的范围是否包括吴瑛柔，所以也不敢说得太清楚，只好这么搪塞过去。 好在吴瑛柔也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她知道林静漪有本事，先前还跟她爹做过制冰的生意，所以林静漪这么说她也没有怀疑。 林静漪白跑一趟，准备回去了，却被吴瑛柔拉住，想带她去奇轩阁瞧瞧。 “我这奇轩阁自从开业后，你还从来没去瞧过呢，开业那天人太多了，今个正好咱们都有空，我带你去逛逛吧。”吴瑛柔兴高采烈地说道。 “行，那咱们去看看吧。”林静漪果断答应了。 一行人来到奇轩阁，店里的伙计都认识自家小姐，一看吴瑛柔过来了，纷纷围过来打招呼。 “大家都忙去吧，不用招呼我。”吴瑛柔随和地说道，一点大小姐的架子都没有。 伙计们听她这么说，见完礼之后便各司其职，没再凑在大小姐跟前拍马屁。 “掌柜，账本拿过来。”吴瑛柔吩咐道。 林静漪还以为吴瑛柔要查账，没想到掌柜把账本拿过来之后，吴瑛柔却把账本递给了她。 “做什么？”林静漪不解地问道。 “让你看看自己这些日子赚了多少钱啊。”吴瑛柔把账本塞给林静漪，丝毫不见外地说道，“反正这个铺子也有你的一份，你查账也不算逾距。” 林静漪想想也是，她得看看奇轩阁的生意做得好不好，店里哪种款式卖得最好，这样以后再出新款时也好有个方向。 她倒不是信不过吴瑛柔，只是在商言商罢了。 她翻开账本，认真地对每一笔账。吴老爷应该是派了一个有经验有能力的掌柜来给奇轩阁帮忙，虽然这记账的法子跟现代的不一样，但是林静漪照样能看懂。 只是上面有几笔账，旁边专门做了记号，林静漪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便叫来掌柜问道：“掌柜，这几笔账我看得不是太明白，劳烦您解释一些。” 掌柜的脸色有些尴尬，看看林静漪再看看吴瑛柔，表情有些欲言又止。 “什么账？”吴瑛柔凑过来看了一眼，她这么坦荡地让林静漪查账，就是不想让两人因为生意金钱而产生误会，结果真的出事了，“二十多两呢，这才刚开业多久啊，怎么就有糊涂账了？” “四小姐，我……”掌柜用袖子擦擦头上的汗，神情有些紧张。 “你有话就直说，吞吞吐吐地成什么样子？”吴瑛柔眉头一皱，语气就严厉起来。 林静漪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按理说这掌柜是吴老爷专门调来给闺女撑场子的，应该是吴老爷的心腹，不至于眼皮子这么浅，一当上掌柜就开始捞这些蝇头小利吧。 还是说觉得吴瑛柔年纪小又是个姑娘好糊弄，认为府里的小姐也就是开个铺子玩玩而已，不会多上心，所以想怎么做手脚就怎么做手脚，从一开始就牟取私利。 “你别着急，也可能是误会呢，说清楚就行了。”林静漪轻声说道。 这位掌柜毕竟是跟着吴老爷的老人，多少还是要给些面子的。 掌柜本来不想说的，这毕竟关系到主家的颜面，转念一想神仙打架他凭什么跟着遭殃啊，便直接说道：“四小姐，这几笔账都是二小姐过来拿东西时记的。” 拿东西？林静漪仔细品了品这个“拿”字，心想这掌柜确实用词谨慎啊。 第304章 账目不对 之所以是拿东西而不是给东西，不就说明吴瑛雪没给银子吗，怪不得那几笔账上做特殊标记，感情是吴瑛雪在赊账啊。 林静漪倒没觉得自己的利益受到损害，反正就算是她今天不查账，日后吴瑛柔对账时，也会把银子补上的，估计掌柜也是想着这是吴家姐妹俩的事，他一个外人不好多嘴，以为吴瑛雪给吴瑛柔打过招呼。 可是她看吴瑛柔的表情，又惊又怒又羞愧，也不像是知情的样子，感情这吴瑛雪还是偷偷拿的。这作风也太小家子气了吧，跟吴瑛柔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恍惚间，林静漪又突然想起吴夫人之间说的那句话，吴瑛雪说不准真不是吴夫人的闺女，所以姐妹俩的脾性不像也是正常的。 她还没说什么，吴瑛柔反而先急了，忙不迭地解释道：“静漪，这件事我不知情，你放心这银子我肯定补上，不会影响到你的……” “说什么客气话，就是二十两银子而已，这么说就见外了，我还能不相信你吗？”林静漪信任地说道，“只是二小姐她老这么做的话，也不是个事，你看是不是回去和她商量一下。” 总这么占便宜可不行，这铺子才开了多久，吴瑛雪就记了这么多账，感情这是把吴瑛柔的铺子当成自己的了。 吴瑛柔也觉得吴瑛雪做得太丢人了，家里也不差这几十两银子，如果实在是看中了铺子里的哪个包，她可以买回去送给吴瑛雪，拿了不给钱是哪门子道理？ 公是公，私是私，这可不能混为一谈。而且吴瑛雪不是看不起她做生意说她一身铜臭味吗？看不起她还拿她的东西，也是够可以的。 “陈叔，你也是跟了我爹好几年的老人了，做生意最忌讳什么，想必你比我清楚，以后要是再发生这种事，你得及时派人跟我说。”吴瑛柔嘱咐道。 要不是今天心血来潮来查账，还不知道吴瑛雪要背着她偷拿多少东西呢。 “四小姐，我晓得了。”陈掌柜应道，他怎么能想得到这是两位小姐在斗法呢？ 其实吴瑛柔现在心里气得不行，但是她不能当着吴家伙计的面发火，不能把家丑暴露在外人面前。 他们在后院正说着话，一个小伙计蹭蹭蹭地从前面铺子那里跑过来，着急地说道：“掌柜，二小姐又来了。” 要说他们开门做生意，最怕的就是吴瑛雪这样的人，动不动就来铺子里逛一圈，态度傲得不行，拿鼻孔看人说话趾高气昂的。偏偏还是东家的闺女，他们心里就是再厌烦，也只能忍着。 他们又不是签了卖身契的奴才，凭什么用这种态度对他们，所以吴瑛雪一来，铺子里的伙计们能躲就躲。 像这个跑进来通知陈掌柜的小伙计，也是机灵得很，借着这个由头躲开吴瑛雪，他才不想觍着脸讨好那个难缠的大小姐呢。 “怎么又来了……”陈掌柜下意识地皱了眉，随后想起来吴瑛柔还在这里，便立刻收敛了神色，恭敬地问道，“四小姐，你看这怎么办？” “真是的！”吴瑛柔气得直拍桌子，“家里又没有亏待她，至于这样吗？”这么点小便宜也要占？ 这可是她的私人铺子，凭什么说挂账就挂账，这么有能耐，怎么不去通宝钱庄要银子呢？ “你先出去看看吧，跟她好好说说。”林静漪劝道。 “静漪，你随我一起去吧。”吴瑛柔说道。 她是觉得林静漪的嘴皮子比她利落，有些话她不能说，但是林静漪可以说。以前林静漪在她的院子里，没少怼得吴瑛雪下不来台。 几个人从后院来到前面铺子，刚好听到吴瑛雪盛气凌人的声音：“把那个粉色的拿过来我瞧瞧！” “二姐要看哪个啊？”吴瑛柔出声问道。 说话的同时还把账本摔在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吓了吴瑛雪一大跳。 “你怎么在这？”吴瑛雪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问道。 吴瑛柔冷笑一声：“这是我的铺子，我不能在这吗？” 她着重强调了“我的”这两个字，希望吴瑛雪能明白一点，不要再自找没趣。 吴瑛雪有些做贼心虚，她知道自己这事做得不地道，便不敢接这个话茬，只是道：“我来逛逛怎么了？” “二小姐刚才是想看那个粉色的包吗？”林静漪突然出声问道，“您可真是好眼光啊，这个包是我们铺子里卖得最好的一个，我瞧着跟您今天的衣裳也挺搭的，您要是喜欢的话，不妨试一试。” 吴瑛柔不明白林静漪为何突然这么说，但想着她不是没有脾气只会讨好的人，肯定还有别的计划，所以就没拦着林静漪，让她自由发挥。 被人奉承了，吴瑛雪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浮上了骄矜的笑容：“你还算有点眼光。” 然后便吩咐伙计把粉色的包给她拿过去。 可是那伙计却先看了吴瑛柔一眼，似是在征求四小姐的意见。这一眼可把吴瑛雪气到了，她的话就这么不管用吗，连拿个包都要看吴瑛柔的眼色。 “快点，磨蹭什么呢？你们奇轩阁就是这么做生意的？”吴瑛雪不悦地说道。 店里还有其他的客人，一听吴瑛雪这么说，便都向她们看来，还以为奇轩阁的伙计欺客。 “还不快点给客人拿过去。”林静漪也催促道。 既然是做生意，那就不要讲人情，只论卖家和买家。 吴瑛柔也轻微地点点头，小伙计这才把粉色的包给吴瑛雪送过去。 一拿到包，吴瑛雪就迫不及待地背上身，站在镜子前面照个不停。 这个大镜子也是林静漪给吴瑛柔提的意见，客人来买包自然要试背，如果没有镜子怎么能看见效果呢？而且吴瑛柔也不是缺钱的主，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最好，所以吴瑛柔费尽千辛万苦从府城拉回来一面大镜子。 这面镜子在县城里可是头一份，光是冲着这面能把人照得清清楚楚的大镜子，奇轩阁的人流量都多了很多。 “就这个了。”吴瑛雪背上身就不舍得拿下来，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第305章 还想白拿 林静漪见吴瑛雪这副模样，一点都没有掏银子的迹象，便知她又不准备付账。她家的白食可不是这么好吃的。 “二小姐喜欢就好，付银子吧。”林静漪笑着说道，表情拿捏得十分到位，跟专业柜姐有的一拼。 那个非常机灵的小伙计立刻跟着说道：“三两银子。” “你说什么？”吴瑛雪炸了，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语，语气里充满了不屑，“你问我要银子？我来自己亲妹妹这买东西，你竟然还敢问我要银子，四妹妹都没吭声，你算哪个牌面上的人物，这么迫不及待地跳出来。” 不就是三两银子吗，她手指缝松松就能漏出来了，只是这人居然追着她要，弄得她面上无光，好像是她拿不出这点银子似的。明明是吴老爷偏心，都是同样的闺女，凭什么吴瑛柔能白得一间铺子而她不行？ 她没因为这间铺子跟吴瑛柔翻脸已经是很给面子了，现在只是拿几件东西而已，居然这么斤斤计较。本来就该吴瑛柔将东西双手奉上才是，吴瑛柔已经占了那么大的便宜，怎么还好意思问她要银子。 想到这里，吴瑛雪心中更不忿了，她还偏不给了，看吴瑛柔能把她怎么样。 “二小姐，你刚才挑剔伙计的态度时，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客人，该你付银子了又说是亲姐姐，你在这打亲情牌，改明是不是什么七大姑八大姨都能来白拿啊，那奇轩阁的生意还做不做了？”林静漪犀利地问道，“在商言商，开铺子可不是玩过家家，这中间的事复杂得很，每一笔账都要记得清清楚楚。二小姐若是手头紧，可以先问四小姐借点银子，这笔银子怎么算你们姐妹俩回去以后关上门自己谈，但是铺子里的账不能乱。” 这一番话说得毫不客气，林静漪也是看出了吴瑛柔是真的生气了但是有火难发，才会帮她说话的。毕竟吴瑛雪还占了一个姐姐的身份，自古以来都是姐姐教训妹妹，没有妹妹教训姐姐的份。 但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吴瑛柔吃下这个哑巴亏吧，而且吴瑛雪这种行为确实需要遏制。 “四妹妹，这是你的好友吧，你就任由她这么侮辱我？”吴瑛雪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把矛头转向吴瑛柔，想用身份压一压她。 吴瑛柔脸上摆出为难的神色，但是心里的火确实一股一股地往上蹿，止都止不住。她知道吴瑛雪眼红她得了一间铺子，但是她也知道吴瑛雪以不公平为由头向爹爹要了好几次银子了，前前后后加起来的数额也够买一间小铺子了，这样难道还不够吗？为何偏偏要来坏她的生意。 若她开的是家酒楼，吴瑛雪是不是天天饭都不在府里吃了，每一顿都要来她的酒楼吃白食？ 她们可是亲姐妹啊，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这么对付她？刚才林静漪说的全都是她心中所想，她只求林静漪能多说几句才好。 “二姐，倒也没有侮辱这么严重，只是说了几句实话而已。”吴瑛柔冷淡地说道。 林静漪立刻跟着说道：“二小姐，你方才也说了四小姐是你亲妹妹，只是我这个外人都知道为四小姐着想不让她为难，怎么你这个亲姐姐还不如我这个外人对她好呢？” 想用道德绑架？那就看谁棋高一招吧，反正她们这边于情于理都占据优势。 “牙尖嘴利！”吴瑛雪狠狠地瞪了林静漪一眼，讽刺地说道，“四妹妹还真是养了一条好狗，还会替主人吠。” 怎么吴瑛柔身边总有这种会维护主子的好狗，之前是那个黑小子，不光动嘴还会动手，现在那个黑小子不出现了，又换成一个姑娘，真是气死人了，她身边怎么没有这种好奴才呢？ 她若是有这种得力的奴才，哪还需要亲身上阵跟别人对吵。爹娘还真是偏心啊，凭什么她的待遇处处不如吴瑛柔。 “二姐姐，一码归一码，现在在说银子的事，你别侮辱我的朋友。”吴瑛柔把刚才吴瑛雪说过的话还了回去。 “什么银子不银子的，我这个当姐姐的拿你一点东西都不行吗？”吴瑛雪强词夺理地说道，“就这么一点东西，这包展开来也就用了那么一点料子，你也敢要三两银子，四妹妹你这要价会不会太高了一些，我看这东西也没奇到哪去嘛，跟个黑店似的。” 店里的客人不少，听到价格高这些话，心里也忍不住有些赞同。 奇轩阁的东西好看是好看，只是有些东西也只能看看，买不起啊。刚好这人在和东家吵架，说不定能让他们捡漏，给他们打个折什么的。 竟然敢贬低她的设计，这下林静漪不能忍了，立刻开口呛她：“这还真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毕竟术业有专攻，二小姐不懂也是正常的，只是你不应该乱说。 你说我这背包不算新奇，可是不光是县城就算是在府城，这包都是头一份。你既然觉得不值当买，那你以后上街就背着竹筐子挎着菜篮子吧。 还有，一个包的价格，除了要看它的用料多少，更要看布匹的好坏，这用的是二十两银子一匹的云锦，本就价格昂贵，你三两银子能买这么大一块布都算你厉害，更别说上面的重工刺绣了，难道绣娘一针一线地绣上去不算人工费吗？你就是请人家帮忙搬家还要管一顿饭呢，你要是觉得贵，可以自己去买匹云锦自己做，也没人拦你啊。” “各位，咱们奇轩阁不仅重新奇，更重品质。大家都知道一分钱一分货，但奇轩阁是让你们花最少的银子买最好的货。而且一件设计品若是以原材料的价格为定价依据，那为什么买布匹的价格和买成衣的价格不一样呢，这其中的道理想必大家都懂。”林静漪最后帮奇轩阁打了一波广告，提升了一下声誉。 吴瑛雪被讽刺了一通，气得两眼通红，天知道她有多想撕了这臭丫头的嘴。 一旁的客人听了之后反而点点头，认同道：“是这个理，这里面还有绣娘的手工费、运送时的车马费人头费，不能一概而论。” 第306章 在家闭关 吴瑛雪见煽动不了其他的客人，讲理又讲不过林静漪，便将手中的粉色背包往地上一扔，气势汹汹地说道：“我不要了总行吧！” 说完便气冲冲地走了，走的时候还故意踩上那个背包，一个鲜明的鞋印出现在背包上面。 “小姐，她……”绿芍将地上的背包捡起来拍打几下，可是上面的脏印子怎么也拍不掉。 “算了。”吴瑛柔把背包拿过来，吩咐道，“绿芍拿三两银子出来，这个背包算是我买的。” 这么多人看着呢，她总不能把东西过水洗一遍再放到货架上吧。客人若是知道了，肯定觉得奇轩阁以次充好，这样对奇轩阁的名声不好。 林静漪倒是没想到吴瑛雪的气性这么大，以往她跟吴瑛雪吵架的时候，吴瑛雪就跟个打不死的小强似的，总能从各种角度跟她抬杠，怎么今天这么容易就败北逃走了。 是因为围观的人不少，觉得丢脸了吗？ “你要不要回去看一下，我刚才的话是不是说得有点重？”林静漪小心翼翼地问道。 “和你无关，是她的脾气太大了。本来就是她做错了事，我才不管她呢。”吴瑛柔不悦地说道。 因为这事，大家的兴致都不高，林静漪找了个借口，准备回去了，吴瑛柔也心事重重的，所以就没挽留她。 林静漪回去以后，林老太太又指桑骂槐地说了一大堆难听的话。好像这已经成了林静漪进门之后的必备程序一样，她只要从外面回来，势必会被骂一通。 她的耳朵都听得起茧子了，根本没搭理林老太太。 因为这次去县城没见到吴老爷，林静漪便准备把设计稿再优化一下，多出几个图样，有热情似火式的，也有清新出尘式的…… 她也不知道那姑娘要跳什么类型的舞蹈，只能根据自己想象中的舞种设计不同的款式，到时候一沓设计图拿过去，就算吴老爷没有看中的，也能看出她有多认真。 她这般足不出户在家里一待就是十几天，三房的人都知道林静漪在画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但是林家其他不知情的人，都在纳闷林静漪是不是转了性子，怎么这么久没往外跑了。 连林老太太吃饭时都在说：“林静漪那贱丫头是不是在外面惹事了，好久没在外面野了。她不是总跟镇上的人做生意吗，最近咋不去了。” 钱氏冷笑一声：“谁知道她是真的去做生意还是干别的去了。” 语气中满满都是轻蔑，就差明说林静漪在镇上跟别人乱来了。 “吃饭还堵不住你们的嘴？”林老爷子瞪了她们一眼，“静漪丫头往外面跑时你就爱编排，现在不往外跑了你还瞎说，那种没影的事你们瞎说什么，我看村里那些流言都是从你们嘴里传出去的，嘴上没个把门的什么都敢乱说。” “爹，村里那些话不是我说的，这种事我捂着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在外面乱说。”钱氏赶紧自证清白。 “我白日里也不在家，那个钱家的人自从那一次之后，后来还来过吗？”林老爷子关心地问道。 这种浪荡子弟就算是真心求娶林静漪，林老爷子也看不上。 “自从那次被静香劝走以后，就没来过了。”林老太太回答道。 而被提到的林静香，此时正心虚地往嘴里扒饭，那小厮后来又来过两次，一次送了个镯子，一次送了一对耳坠，全都被林静香悄悄收下了，她自己偷摸臭美完以后就藏在床底下，没跟任何一个人说过。 只是她幻想中的场面并没有出现，那个小厮口口声声答应会在钱仲恺面前提一提她，可是她一直没有等到钱仲恺的消息，看来钱仲恺还是一门心思扑在林静漪身上。 愈是这样，林静香就愈发嫉恨林静漪。她还挺想看看林静漪到底躲在屋子里做什么，只是林静漪甚少外出，就算林静漪出门了，林小风和那个野孩子还在屋里守着，以至于林静香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她没法直接问林静漪在干什么，但是林子睿可以，他找到林静漪，问道：“静漪妹妹最近在做什么，我听静音说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像个待嫁的闺女似的。” “最近镇上没生意，平时想买什么东西你都能帮我带回来，所以就懒得往镇上跑了。”林静漪随意编了一个理由，并没有说出舞衣的事。 之前她从吴府回来时，吴瑛柔说如果吴老爷回府了就会派人来请她，现在吴府一直没来人，说明吴老爷尚未归家，所以林静漪也懒得往县里去。 “这么热的天，少跑几趟也好。”林子睿关心地说道，而后将话题转移到宋衍深身上，八卦道，“最近我感觉衍深兄也不太对劲，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脸上的笑容都少了许多，而且你送给他的那个背包，我也没见他背过，你们两个是不是吵架了？” 其实这才是林子睿前来问话的真实目的，两个人同时不对劲，林子睿还以为他们俩闹矛盾了，想着是不是能当个中间人问一问，做个和事佬什么的。 毕竟他还挺看好林静漪和宋衍深的，如果两人因为一些小矛盾就闹掰，还是挺可惜的，林子睿自认可以当个合格的传话筒帮他们解决问题。 “吵架？”连林静漪自己都诧异了，拼命在脑海里翻找自己往日的记忆，而后肯定地说道，“没吵啊，你确定他很久都没有背那个包了吗？” “我确定啊，我天天与衍深兄同行，他身上有没有背包这么明显的东西我还是能看见的。真的挺久了，你最后一次见他是在十几天以前吧，但是在那之前衍深兄好像就没有背包了。我当时问过他一次，他说洗了，可是不至于洗了到现在还没干吧。”林子睿仔细地说道。 “总不会是洗坏了吧？”林静漪猜测道。 她确定自己和宋衍深没闹矛盾，还是说因为她十几天没见宋衍深，宋衍深觉得自己被冷落了，于是单方面地从小细节发起抗议，然后借林子睿的口传给她，好让她重视？ 第307章 苏家衰败 如果真的是因为她的冷落而导致宋衍深隐晦地闹别扭，林静漪觉得她应该补偿一下宋衍深。 于是在画完了舞衣设计图又一口气做完五双新鞋之后，处于空闲期的林静漪再一次拿起了绣花针，又做了一个背包给宋衍深。 这次用的是天青色的硬布，里面还缝了两层油纸，这样多少能起些防水的作用，对包里的书也是一个很好的保护，最后又把“漪”这个字设计成一个别致的图样绣在包上面。 她花了两天时间做完这个包，然后请林子睿帮忙传话，让宋衍深晚上下学后路过林家村村口时别走，她想把礼物亲手交给宋衍深。 林子睿一直在期待这两人“和好”，所以答应得异常果断，在去私塾的路上一见到宋衍深，就提前跟他说道：“衍深兄，晚上回去的时候在村口等一下，静漪妹妹有事想找你。” “静漪怎么了？”宋衍深紧张地问道，他害怕林静漪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她没事啊，这不是太久没见你了嘛，想找你说说话。”林子睿笑着道，拍着他的肩膀让他放心。 至于新背包那事，林子睿没有说，想留一个惊喜给宋衍深。 “那就好。”宋衍深长舒一口气。 他最近心情不好，是因为宋家二老迟迟不松口，认为林静漪名声不好人品有瑕，所以不肯替他上门提亲。婚姻大事必须要由长辈保持才行，宋家二老始终不同意，宋衍深只好寄希望于宋兴怀。 他已经托人给他爹带了口信，希望宋兴怀能赶紧回来一趟。如果实在说服不了宋家二老的话，那他就让宋兴怀出面提亲。他先斩后奏，瞒着宋家二老。 依宋兴怀的性子，应该是宋衍深说什么他都会答应，因为他自认为亏欠了宋衍深，要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基本上不会拒绝宋衍深提出的要求。 因为晚上要见林静漪，宋衍深白日里罕见的有些心不在焉，还是赵永珏跟他说了一些苏家的事情，才让他回过神来。 赵永珏一直在托人打听潘家和苏家的事情，现在终于有了眉目，便赶快说给宋衍深听：“衍深兄，大消息啊！我的人终于打听到了潘夫人的娘家苏家到底是因为何事而败落的。” “说来听听。”宋衍深来了兴趣。 “苏家人口简单，因为苏老太爷没有纳妾，只正妻生了三个儿子，所以家庭关系还算和睦，兄弟三个也没有因为家产之事红过眼。”赵永珏先简单介绍了一番。 “一般兄友弟恭的家族比较兴旺，纷争少就不会衰自内起。”宋衍深说道。 赵永珏继续道：“潘夫人就是苏大老爷的闺女，苏大老爷只得了一儿一女，所以对儿女都十分宠爱。闺女让他养成了天真不知世事的性子，而儿子也没教好，跟着别人上了赌桌。一开始苏成锦赌得小，输了还能掏出银子，但后来越赌越大越输越多，大房的铺子田契都被抵押出去了，最后输红了眼，可能是想着自己最后一搏能回本，他把苏家老宅的房契偷偷抵押给赌坊。 结果最后血本无归，赌坊去苏府收房子的时候，苏家人才知道苏成锦已经嗜赌成瘾了。苏家的财产本就是大房占大头，结果全被苏成锦输了。大厦将倾，苏家当时连祖宅都没钱赎回来，还是问潘家借的银子。而经此一事后，苏家也分家了，苏家二老跟着二房生活。 但苏成锦的赌瘾还没戒掉，后来又陆陆续续地赌了几年，他妻子的嫁妆也被他用完了，他一没钱就去找潘夫人要，估计也是因为这件事，潘夫人在潘继明面前有些抬不起头。最后又有一次赌得凶，当然输得也惨，赌坊的人上门要银子，说拿不出银子就剁手指。 苏大老爷可能是对这个儿子绝望了，就让赌坊的人尽管剁，家里实在是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不知道他们中间是怎么弄的，反正后来赌坊真的剁了苏成锦一根手指，苏成锦也因此幡然醒悟，再也不赌了。” “但是这个家也毁了。”宋衍深唏嘘道。 如果想毁掉一个人，就把他拉进赌博的深渊，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人可能余生再也看不见头顶的阳光了。 “因为潘家总借银子给苏家，外人都说潘大人仗义又孝顺，明明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连亲爹都不管了，潘大人还一直帮苏成锦还赌债。”赵永珏说道。 对于他最后这番话，宋衍深听完以后并未附和，潘继明是真仗义还是包藏祸心，这可不一定。 当晚上宋衍深在林家村村口，将这些消息告诉林静漪时，林静漪当即就道：“先不说苏成锦是不是被人诱骗去赌的，也不论是不是潘继明派人去诱骗苏成锦的，只说他不停地给小舅子还赌债这个行为，他就不怀好意。” 有脑子的人都知道，想要让一个人戒赌，最好的办法就是管住他让他手里没钱，让他知道如果不戒赌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不给他留一丝余地。 如果所有人都狠下心，没有人给银子也没有人帮忙还赌债，只要欠钱就打，说不定苏成锦早就被打怕了戒赌了。可偏偏他有一个一直帮忙还赌债的县丞姐夫，这可是明晃晃的靠山啊，谁敢跟苏成锦动手？ 潘继明有权有势又有钱，他若是真的为苏成锦着想，就该利用自己的身份优势警告所有的赌坊，一律不准接待苏成锦。没人敢跟苏成锦赌了，还怕他戒不掉赌瘾吗。 宋衍深听完林静漪的分析，认同地点点头：“潘继明是在别有用心地纵容苏成锦，为的就是故意拖垮苏家。毕竟破船还有三斤钉，苏家分家之后大房可能还有些压箱底的东西，比如字画摆件之类的。潘继明就想让苏家败得一干二净，所以一直引诱苏成锦继续赌，直到苏家败得再无翻身之力为止。这样一来，潘家在永安县就能一家独大了。” “潘家这手段，真的太狠了。”林静漪忍不住搓搓胳膊，她都被吓得起鸡皮疙瘩了。 第308章 第一个吻 对于潘继明诱骗苏成锦赌博以至于苏家落败一事，林静漪也只是猜测，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所以也不好多说什么。 她好不容易才跟宋衍深见上一面，所以不想说太多扫兴的事，略过苏家潘家这个话题之后，林静漪便将新做的背包拿出来。 “我最近不是太忙，所以又给你做了一个背包，这样你就能两个包换着用了。”林静漪没问他上一个背包是不是坏了。 毕竟宋衍深迟迟不说，肯定有他自己的理由，林静漪也不好多问，省得他尴尬。 宋衍深很是惊喜，之前那个背包自从被宋青禾拆开以后，他就再也缝不好了。后来因为宋家二老不喜林静漪，宋衍深也有点叛逆地不想让宋老太太帮忙。 他还想着抽空拿到奇轩阁去，试试能不能让奇轩阁的绣娘帮忙，结果还没到下次休沐，林静漪就又送了他一个。 “不忙的时候就多歇歇，省得把眼睛累坏了，做女红是最废眼的，小心过几年连针都穿不过去了。”宋衍深关心地说道。 “那到时候就借你这双大眼睛帮我穿针，我若是眼睛真看不见了，吃饭得你喂、走路要你扶、一年四季都要你照顾。”林静漪说着，还晃了晃宋衍深的手，一副小女儿姿态。 “乐意之至。”宋衍深稍稍俯身，凑在林静漪耳边说道。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边，那种灼热的温度一下烫到她的心底，像是过电一般，林静漪浑身都在轻微颤栗。 她觉得自己还是太不经撩了，明明她才是两世为人的老司机，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很多次猪跑了，不能输给古代的书呆子。 于是林静漪猛然抬头，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连张纸都放不下。四目相对时，林静漪还看见了宋衍深眼眸中没来得及消去的诧异与紧张。 “那我提前付定金吧，就当是你以后贴身照顾我的报酬了。”林静漪眼中带着捉弄的笑意和些许羞涩。 宋衍深还想问这是什么意思，结果还未张口，便被一个柔软温热的东西堵住了嘴。 轻飘飘的，一触即分。 宋衍深还未反应过来，林静漪已经抽身离去，冲宋衍深摆摆手，眉眼带笑地走了：“我回了，你也赶紧回去吃饭吧。” 留下宋衍深一人目光呆滞地看着林静漪的背影，手不自觉地碰了碰嘴唇，她是吃糖了吗，怎么这么甜？ 在黑暗中，宋衍深毫不掩饰脸上的笑意，这么多天的忧愁，仿佛都随着这一个吻而消失殆尽。 他心情愉悦地回到家，因为提亲一事，宋衍深和宋家二老闹得有些不愉快。虽然双方都没吵没闹，但是这件事隔在中间，家里的气氛终归是没那么自然和谐。 宋家二老也不想这样，这可是他们唯一的孙子啊，从小疼到大。虽然宋家家境不好，但他们也竭尽全力给出了他们能力范围内最好的东西，结果这段日子一连十来天都没看见宋衍深脸上露出笑容，心里自然不好受。 今个察觉到宋衍深的心情貌似还可以，宋老太太也想打破僵局，便主动说道：“衍深回来了啊，手里拿的啥呀，又买了一个背包啊，这色好看衬我乖孙！” “嗯。”因为这背包是林静漪送的，宋衍深不方便多说什么，便简单地应了一声，然后便回屋了。 宋老太太忧心忡忡地问躺在床上的宋老爷子：“老头子，衍深是不是跟咱们生分了，我刚才跟他说话，他就胡乱应付我一声。真的就只有一声，说一个字就没了。” “他还应了啊，我以为他没理你呢。”宋老爷子因为躺在床上，对方才在外面发生的对话听得不是很清楚，还以为宋衍深气到连宋老太太都不理了。 “我乖孙咋可能不理我？”宋老太太略微有些傲娇地说道。 只是一想起宋衍深的亲事，她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这千年铁树开花，怎么就看上了那种姑娘呢，就算是看上杀猪佬的闺女也行啊，好歹每天还能弄点肉吃。 正在睡梦中的林静漪还不知自己在宋老太太心中，连杀猪佬的姑娘都不如。她因为天黑壮怂人胆亲了宋衍深一下，这会连做梦都梦见了宋衍深。 梦里她和宋衍深正在拜堂成亲，到夫妻对拜的时候，林静漪被人叫醒了，因为天亮了该起床了。 “啊！”林静漪身子一翻，气恼地拍拍枕头，闭上眼睛想把梦再续上。 结果两个小孩在她耳边不停地叫唤：“姐你还睡啊？” “姐该起了，爹娘都起了。” “姐我想喝你煮的粥，最好再加点肉沫打个鸡蛋。” …… 再也续不上梦的林静漪只好翻身起床，只是心情略暴躁。 一晃眼都快到中秋了，但是吴府还没来人，期间林静漪去了一趟镇上，跟秦记裁缝铺的掌柜把银子结了结。 可能是因为秦夫人吹了近一个月的枕头风吹出成效来了吧，这次林静漪再去秦记裁缝铺，秦掌柜的挽留之意就不是那么明显和诚恳了，就像是走过场似的劝了林静漪一句。在林静漪婉拒之后，便也没说什么了。 抛开秦夫人不说，林静漪和秦掌柜的合作也算是好聚好散，所以临走之前，林静漪还给了秦掌柜一个忠告：“以后每月没了新款式的支撑，生意可能会差一些，这都是正常的，秦掌柜不必为了吸引顾客而过多的做活动搞促销打折。 你若经常打折，客人就会觉得自己先前买的是不是贵了，亦或是减少买东西的次数，全都等着你打折时再买，这样换算下来，客流量在无形之中减少了。您还是按部就班地走，进货的时候多去府城取取经，跟着府城成衣铺子的步调走，总不会错。” 这番话可真是真心实意地劝告，点出了秦掌柜以后可能会走的弯路，提醒他要注意。 “我记住了，多谢林姑娘提醒。”秦掌柜认真地道谢。 他是真不想送走这尊小财神啊，只是他家婆娘在他耳边日日念夜夜念，开口狐狸精闭口臭丫头的，秦掌柜就算心里再想留住林静漪，也不敢付诸于行动了。 他这张老脸不怕人说，但是林静漪小小年纪，总不能因为他而坏了名声吧。 第309章 重新设计 一直到中秋的前一天，吴府才派人来请林静漪，说是吴老爷回来了。 林静漪赶紧拿起那厚厚一沓设计稿，坐上了吴府的马车，准备让吴老爷验收成果。 她前脚刚走，林老太太后脚就恶意地猜测道：“也不知道这是哪家的马车，好不容易才安生了一段日子，村里的流言才平息下去，这贱丫头又要在外面搅风搅雨，这是不想让咱们林家好过啊。” “不准你这么说我姐，我姐是做生意赚银子去了。”林小风气鼓鼓地说道。 他和林老太太一点都不亲近，甚至还有些疏远。在林小风这仅有的几年记忆中，林老太太就是一个凶狠恶毒的老虔婆形象，整天吊着一双三角眼，看着都吓人。 林小风本就不喜林老太太，现在听见林老太太在背后诋毁林静漪，立刻就忍不住了。 “你长本事了啊，敢这么跟我说话。”林老太太眼睛一瞪，颇有些凶神恶煞的感觉，随后又嘲弄道，“你姐做什么生意啊，不会是男人生意吧？” 对着一个稚龄儿童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林老太太可真是口不择言。她平日里跟林静漪吵架总是落于下风，这次对着还不太懂事的林小风，可算能抖抖威风了。 “你才做男人生意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天天在村子里晃悠说是去跟婆子们闲磕牙，其实是为了去找那个老头，日日跟那个老头眉来眼去的，他还摸你的手！”许念深出口惊人，小脸上满是认真，任谁看都不会觉得他此时是在说假话。 林老太太毕竟还占着一个长辈身份，有些话林小风这个亲孙子不能说，但是许念深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口。反正他也不吃林老太太的饭，不靠林老太太养，不用看她的眼色。 他这话一出，还在家里待着的其他人都惊呆了，尤其是赵氏，兴奋地捂着嘴生怕自己叫出来，耳朵紧紧地贴在门缝处，想要一听究竟。 “你胡说什么？你这个没人要的野种，爹娘都不知道死在哪个犄角旮旯了，怪不得一张嘴就喷粪。”林老太太恼羞成怒地骂道。 许念深压制住心中的愤怒，冷冷地抬眸盯住林老太太：“既然你说我是在胡说，那就当我是胡说吧，反正总是你说了算。” 这话虽是顺着林老太太的意思说的，但仔细一琢磨，又暗藏玄机。像是林老太太气急败坏地否认，而许念深迫于压力只能改口。 但真相究竟如何，各人有各人的看法。 说完这话之后许念深就拉着林小风跑出去了，现在三房的大人都不在，只有他们两个小孩，如果还待在家里，说不定会被林老太太欺负。 “念深，你真的看见了呀？”林小风好奇地问道，语气中还带着一丝羞愧。 他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那是不好的事，说出来丢人。 “没看见，我乱说的。”许念深说道。 “啊？你编的啊？”林小风无比惊讶，似是没想到这种事怎么能乱说呢，而且许念深说的时候还面不改色，他都信以为真了。 “对，我编的。难道只准老太太在背后编排静漪姐，不准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许念深反问道。 这下林小风不说什么了，他仔细想想觉得也有道理，反正他对林老太太没有祖孙情，让林老太太尝尝被污蔑的滋味也好。 想通了这一点，林小风也不纠结了，拉着许念深爬树掏鸟窝去了。 而另一边，林静漪正在吴府给吴老爷看设计稿。 一见到吴老爷，林静漪就把设计稿递过去了，吴老爷看完之后啧啧称奇：“你画的这些倒是新奇，好看倒是好看，但还不到能让人眼前一亮的程度。” “那您觉得应该往哪个方面改进呢？”林静漪虚心求教。 “这是你的专长啊，你自己想想。”吴老爷实在不懂女人的服饰，只能说出自己感受。 林静漪觉得这种提不出改进意见的客户绝对是最难搞的，就像是跟别人一起出去吃饭，问他吃什么，他说随便。但等你真的随便点了几道菜，他又开始挑三拣四。 而吴老爷唯一好的一点，就是他的态度还可以。 “这样，我先给你看个东西，你看完之后说不定就有想法了。”吴老爷从书桌上拿过一个画卷，展开之后里面是一副栩栩如生的人像画，“这舞衣设计出来就是给这位大小姐穿的，你看看她的相貌想一想她适合什么颜色款式。” 画像很逼真，能看出画中姑娘的花容月貌，而且长相是比较偏明艳类型的。像这种艳丽的女子，就该放大她们长相的优势，服饰方面就不能硬往人淡如菊那方面拗。 “行，我心中有数了，等我改完之后再拿给吴老爷过目。”林静漪选择用红色作为布料底色，而图样则选择娇艳的牡丹。 吴老爷的时间宝贵，林静漪说完事之后就没有过多打扰，她推门出去的时候，正好碰见吴瑛雪进来。 “你来做什么？”吴瑛雪语气恶劣地问道。 “与你无关。”林静漪的态度也很冷淡，说完就走了，没有过多地关注她。 走到院门口的时候，林静漪依稀能听见吴瑛雪跟吴老爷告状的声音，好像还是因为在奇轩阁拿东西不给钱的事，吴瑛雪哭诉自己被吴瑛柔落了面子，明里暗里地指责吴瑛柔太过小气，那么点东西都要斤斤计较。 估计是因为吴老爷这些日子不在家，吴夫人又明摆着不喜吴瑛雪，她只能把怨气攒着，留到吴老爷回来以后再说。 林静漪没有多听，而是快步走了出去。所以她也不知道，在她走远以后，吴瑛雪又把矛头指向她，说林静漪仗着吴瑛柔的势欺负人等等。 至于欺负谁，自然不言而喻。 吴老爷算是比较熟悉林静漪品性的人了，知道林静漪不是那种人，便帮林静漪说话，同时还委婉地让吴瑛雪心胸宽广一些，不要老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闹不痛快。 “爹，你偏心二妹妹也就算了，她好歹还是自家人，你帮那个外人说话算怎么回事？难道我在你心里连个外人都不如吗？”吴瑛雪生气地说道。 第310章 踹她一脚 可是吴老爷只是摆事实讲道理而已，并没有偏帮谁。他昨日才长途奔波过，还未能好好歇息，本想和林静漪谈完事情以后就去小憩一会，没想到又碰上吴瑛雪来告状。 而且还有点恶人先告状的意思，吴老爷觉得万分疲惫，瞬间就没有心思处理小姑娘家的口角之争了，只觉得吴瑛雪不太懂事。 故而吴老爷不轻不重地教育了吴瑛雪几句，让她安分一些别找事。 吴瑛雪顿时觉得自己的心拔凉拔凉的，爹不疼娘不爱，她怎么活得这么惨啊。气冲冲地回去以后，吴瑛雪对着自己的心腹丫鬟大吐苦水。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这话在吴瑛雪主仆身上可真是展现地淋漓尽致。 泥潭里的污水有多脏，吴瑛雪丫鬟的想法就有多龌龊，她石破天惊地说了一句：“那个林姑娘跟老爷不会是那种关系吧，她三番五次地去找老爷，还和老爷在屋里一待就待那么久。说是在谈生意，但是林姑娘是什么身家有什么资本跟老爷谈生意呢，谈生意说不定就是一个糊弄人的借口，放出来掩人耳目罢了。” 这话一出口，吴瑛雪自然是训斥了小丫鬟一番，表面上严厉得不行让丫鬟把这话烂在心里不准在外面乱说，可实际上吴瑛雪也对这话上了心，不停地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有多大。 偏偏林静漪接了舞衣设计这活，这段日子少不了要跟吴老爷见面，他们的每一次见面在吴瑛雪心里，就变成了不正当关系的佐证。 当然这是后话，现在的林静漪在回去的路上买了许多吃食，明天就是中秋节了，怎么说也是她穿越过来以后过的第一个大节日，必须要隆重一点。 螃蟹宴桂花酒是别想了，月饼糕点烤鸡倒是买了挺多。她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去了，殊不知她满载而归的形象在别人眼中，却是赚了脏钱的证据。 连林老太太都恶意满满地问道：“这是哪个恩客打赏的银子啊？这么久没开张，一开张就碰到一个大主顾呀。” 在自己家里面对林静漪时，林老太太吐露的都是最恶毒的话语，如果碰到一个心理承受能力差点的姑娘，估计都要被骂得自闭了。 不过林静漪不是玻璃心，她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林小风和许念深，让他们先把东西拿到屋里去，然后见院中无人，林静漪飞起一脚就往林老太太的肚子上踹，直接把人踹翻了。 “哎呦……”林老太太痛呼道。 “老太太你怎么没站稳呢，快让我看看摔到哪了，你还能站起来吗？怎么平地也能摔跤呢，是不是平日里不积口德得罪哪路神仙了？”林静漪半是关心半是讽刺地说道，十分符合她的形象。 “你这个贱丫头！”林老太太捂着肚子，声音不是很大。 林静漪的台词倒是很有感情：“老太太你怎么不让我扶啊，我好心好意扶你起来你怎么还不领情啊？你既然还有力气推开我，说明你也没摔得太狠，那你还是自己起来吧。” 她站在原地一点都没动，光凭几句话就独自演了一出大戏，然后又道：“老太太你赖在地上不起来是什么意思，不会是想把摔跤这事赖在我身上吧，我可背不动这口黑锅。林静香你出来一下，把你奶扶起来，可要把人看好了，别让她再摔了。” 林静香正在屋里对着盆里的水当做照镜子臭美呢，她把金钗镯子耳坠都戴上，觉得整个人都漂亮得不行。因为不想把首饰摘下去，所以一开始听见林老太太和林静漪在外面吵架她就没出去。 现在冷不丁地被林静漪点名了，好像林老太太还摔倒了，林静香只好把首饰拿下去，心想林老太太真的是事多，自己爬起来不行吗，偏要麻烦别人。 等她磨磨蹭蹭出去的时候，院子里早已没了林静漪的身影，只有林老太太坐在地上不动，眼神狠毒地盯着三房的门板。 “奶你没事吧？”林静香敛去脸上的不耐烦，赶紧将人搀扶起来，换上一副关切的面孔，担心地问道。 林老太太是肚子疼，不是腿疼，她按着自己的肚子，恶狠狠地骂道：“小贱人竟然敢跟我动手，良心都被狗吃了啊，早知道你是这样的畜牲，当初你生下来的时候就该把你溺死在粪桶里……” 林静香一心都在屋里那些金光灿灿的首饰上，根本没认真听林老太太都说了什么，她将林老太太扶进屋里，心不在焉地嘘寒问暖了一番，然后又回屋臭美去了。 三房屋里，林小风和许念深吃着糕点，不悦地说道：“姐，奶又在外面骂你。” “不管她。”林静漪无所谓地说道，反正她已经打回去了，这次她没吃亏。 而且这次林老太太又没有人证，就算是肚子上被她踢出了痕迹，也不能见个人就把自己的肚子露出来，说“你看看我孙女把我打的”。她若是真这样做，搞不好别人还以为林老太太在耍流忙呢。 光骂几句话有什么用，不痛不痒的，还是要打在身上才知道疼。 晚上，林老爷子回来以后，林静漪将买的东西分给他一份。中秋节怎么说也算是个大节，做晚辈的多少也要表示一下心意。 因着林静漪的这份孝顺心意，林老太太向林老爷子告状说自己被林静漪打了，林老爷子根本就没信。反而觉得林老太太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大好的日子真是会败坏气氛。 翌日就是中秋节，林静漪给两个小孩放了假，说今天不用学习。两个小孩欢呼出声，马不停蹄地跑出去玩了。 而李氏要回娘家送节礼，问林静漪去不去。李氏以往过中秋是不回娘家的，只有大年初二才回去一次，因为手里没钱送不起像样的节礼，若是空手回去也够丢人的，而且娘家的弟弟和弟媳妇也不太欢迎她，她就不自讨没趣了。 但是今年不一样了，林静漪买了这么多东西，李氏随便挑几样带回去就够撑门面了，她终于也能扬眉吐气衣锦还乡一次。 第311章 中秋过节 林静漪不太喜欢李家的舅舅和舅母，对她娘的态度那么差，她才不想去看他们的眼色。还有那个外婆，明摆着就是极度得重男轻女，跟那种人相处没什么意思。 所以林静漪说道：“娘，我就不去了，昨个走路走得脚疼。要不你借辆牛车跟我爹一起去吧，早去早回。” 说完又问林大成：“爹你去吗？” “去吧。”林大成闷声说道，他以往亏欠李氏良多，今年刚好有空闲，陪着去一趟也行，要不李家人还一直以为李氏在林家不受待见呢。 听到林大成这么说，李氏的声音不由自主地轻快起来，就像她的心情一样：“那赶紧走吧，省得一会太阳升起来了热得很。” “爹娘，去永强叔家借牛车吗？”林静漪又问道。 “不用，哪有这么金贵啊，这么近一点走走就到了。”李氏摆摆手拒绝道。 话毕，李氏和林大成回屋收拾了一下，把林静漪买回来的糕点分出来一些用油纸包好，兴高采烈地走了。 望着他们的背影，赵氏不太高兴地对着林大河说道：“你看三哥都陪着三嫂去了，你真不跟我一块去啊？” “都说了几遍了，我不去！你带着静欣去吧。”林大河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他对赵氏的爹和那几个哥哥有些怵得慌，主要是因为赵氏一回娘家就爱抱怨，说自己在林家过得这不好那不好，又说他哪哪都不好。搞得他一过去，赵氏的娘家人就开始教育他。赵氏的爹是村长，平时爱摆架子，训他就跟训孙子似的。 刚成亲那几年林大河还是挺爱去赵氏娘家走动的，毕竟赵氏娘家的条件好，去吃顿饭能开开荤。但随着赵氏的抱怨，赵氏娘家人也越来越看不起他，林大河就不想去赵家自讨没趣了。 “你真是个废物，连你三哥都不如。”赵氏骂道。 “你不也比不上三嫂吗？三嫂怎么说也给我三哥生了个儿子，你呢？”林大河的眼睛瞟了瞟赵氏的肚子，不满之意溢于言表。 一说到生儿子，那就是赵氏的死穴，她被噎得说不出话，便一把抓住林静欣的手，气冲冲地走了。 一边走还一边故意说道：“走，去你外婆家吃肉去，馋死你爹。” 林大河内心不屑，他还能被一块肉馋死？ 不过林大河就算没跟着去赵家，中午也吃上了肉，是林静漪分给他的。 因为林家几房的媳妇都回娘家送节礼了，中午是林老太太烧的饭，林老太太在一定程度上也能称得上是养尊处优，平日里什么活都不干，烧饭这事也交给孙氏，所以她做的菜极其难吃。 林大河勉强吃了几口就回屋了，然后闻着三房屋里飘出来的香气，一个劲地咽口水。林静漪看见之后，便把每样菜都盛出来一点，给林大河送过去了。 毕竟这个四伯还是挺会站队的，之前也帮过她几次。 连林大河都吃不下的饭菜，林子源这个挑剔的人自然更吃不下，林老太太也想问林静漪要点饭菜，但是来晚一步。当她做好心里建设准备舍下老脸问林静漪要时，三房已经把饭菜吃得只剩光盘了。 “跟狗似的，盘子舔得比脸还干净。”林老太太没好气地骂道。 林静漪也不客气，直接回击道：“跟乞丐似的，还上门讨饭。” 但是她说话的声音很小，只有林老太太能听见。林老太太气得不行，骂骂咧咧地说了一大堆话，这在林老爷子听来，就又是林老太太没事找事了。 他黑了脸，把林老太太叫了回去，又训了林子源一句：“就你事多，不想吃就饿着，饿狠了啃地上的泥都是香的。” 林子源觉得委屈，闷闷不乐地回了房。 因为今天是中秋，鸿章私塾特意放了半天的假，林子睿中午就回来了。林静漪见他没吃饭，便给他下了一碗鸡蛋面。 “这个给你。”林子睿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林静漪。 “什么啊？”林静漪接了过来，打开一看是一副耳坠，做工很精致，下面缀的是小珍珠，“不会是你买的吧？” “当然不是，我这兜比脸还干净，怎么买得起珍珠耳坠。”林子睿否认道，他见两个小孩不在屋里，才小声说道，“是衍深兄送给你的，据说是托人从府城带回来的。” 林静漪高兴极了，下一秒就准备往耳朵上戴，可是摸到耳垂的那一瞬间她想起来了，苦恼道：“可是我没耳洞啊。” 乡下姑娘有身新衣裳穿就算不错的了，哪里还有多余的闲钱去买首饰，林静漪穿过来这么久一直在忙着赚钱，一时忘了这件事。 “那先收着，这么好看的东西，光摆在那看着心里都高兴。”林子睿吸溜一口面，随意地说道。 于是林静漪十分珍重地把耳坠放在了小箱子里，还上了锁。 “你跟他说我特别喜欢，但让他以后别破费了。”林静漪说这话时，略微有些羞涩。 “衍深兄肯定想听你亲自跟他说。”林子睿打趣道。 不过今天是见不到宋衍深了，阖家团圆的日子，宋衍深没有理由往外面跑。 下午，李氏和林大成回来了，两个人的表情都不是太好看。 林静漪过去关心了几句，李氏不太想说，便敷衍了过去，她便没再多问。 不过林静漪也猜测了几个原因，无非就是李家人甩脸子或者态度差，亦或是见李氏节礼送得厚就开口借钱。既然李氏不想说，林静漪也不强求。 晚上是林家好几房人一起吃饭，是林老爷子提出来的，他想着大过节的总不能跟平时一样那么生分，总得有个团圆的气氛。 因为是过节，林静漪也没吝啬，做了好几道肉菜上桌，结果孙氏在灶房里只炒了白菜萝卜，估计是林老太太授意的。 从灶房端出来的菜和林静漪端过来的菜一比，简直寒酸极了，林老爷子立刻就质问道：“我今天不是专门割了肉回来吗，怎么不炒？” 孙氏夹在公婆之间有些为难，弱弱地说道：“娘说有肉菜了，爹买的肉留着以后吃。” 这明摆着是想占林静漪的便宜，她不以为然地说道：“爷开动吧，大过节的都开心点。” 第312章 夏去秋来 有了这一桌子好菜堵嘴，谁也没功夫在饭桌上吵架，因为可能你多说几句话，盘子里的肉就会被别人夹走。 中秋节说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但是林家这些人林静漪也天天见，所以也没什么好聚的，吃完饭以后林静漪就先行回屋了，她怕自己再待在堂屋又会被林老太太找麻烦。现在大家都在，林静漪也不能痛快地动手，干脆先避一避。 林小风也跟着林静漪回屋了，略微有些委屈地说道：“姐我没吃饱。” 除了三房，林家其他人平日里是不怎么吃肉你，所以今晚在饭桌上抢得就比较凶，三下五除二就把肉夹没了，像林小风这种战斗力弱的，根本吃不到几块。 “念深是不是也没吃饱啊？”林静漪关心地问道，连林小风都没吃饱，估计许念深这个外姓人也不好意思多吃，“我去给你们煎鸡蛋。” 对于许念深在林家三房住下这件事，林家其他人都没说过什么，可能私底下议论过，但是没有人敢在林静漪面前乱嚼舌根子，因为也没花他们的银子，他们没有资格说些什么，所以许念深就这么糊里糊涂地住下了。 面对三房的人时，许念深还是挺自在的，但是对上林家其他人，许念深就稍微有些沉默寡言。林静漪也怕他吃亏，所以在吃穿用方面都会主动帮他准备一份，让林家其他人知道许念深在三房和林小风是同等的待遇。 猪油煎鸡蛋香得不行，惹得林老太太和大房母女俩又小声嘀咕起来，尽说些酸言酸语。而林静欣则直勾勾地盯着锅里的鸡蛋，大拇指放在嘴里吮吸着，一边望着锅里的一边嗦着手上残留的肉香。 “别看了，眼珠子看掉了人家也不会给你吃一口的。”赵氏觉得林静欣露出这副馋样真是没出息极了，拽着她的衣领就往屋里扯。 林大河不爱听这种话，反驳道：“刚才一桌子好菜都是静漪端出来的，这还不够啊，你这心也太贪了吧。” 夫妻二人又开始了口角之争，林静欣垂眸，不让人看见她眼中翻涌的恨意。 甭管各房私下是怎么议论的，总体上这个中秋节过得还算是差强人意，毕竟吃好喝好了，也没人掀桌子砸凳子爆发大规模的矛盾，对于这个不和已久的大家庭来说，算是很不错的了。 安安稳稳地过了中秋，林静漪又开始改她的舞衣设计稿，村子里也爆发出几件新鲜事，好像是村里的一个小寡妇和哪家的汉子搞上了，据说是两人钻草垛的时候被人发现了。 这么爆炸的消息一下就把林静漪那点事给盖过去了，林静漪的流言传得再玄乎，甭管是别人玩弄了还是有身孕了，都是空穴来风，从来没有人亲眼看到过。 但是这件事不一样，听说目击者都有好几个，二者相比，明显是小寡妇和汉子的事更能成为众人的饭后谈资，慢慢地也就没人说林静漪的事了。 时间就在林静漪反复改设计图、不停地挑布料、不断地返工成品中慢慢地过去了，等林静漪终于完工将最终成品交到吴老爷手中时，已经到了十一月了，天气冷得快，薄棉衣都要穿上了。 这几个月她过得也算是安生，因为她和林子睿又套了林子源两次麻袋，但凡林子源的伤快好了，或者林老太太又惹林静漪了，林静漪就打林子源一次。 由于林子源一直受伤，林老太太和大房母女俩也一直心惊胆颤，从一开始以为是林子源得罪人了，变成后来的林子源是不是冲撞哪路神仙了，还去找神婆求了张符纸兑水给林子源喝，搞得林子源上吐下泻。因为他的伤一直好不了，家里最爱找麻烦的那几个女的就甚少有时间去惹林静漪。 而宋衍深那边，就算请了宋兴怀回来，宋家二老还是不松口，甚至还爆发了一次很严重的争吵，这是宋衍深在懂事以后第一次忤逆长辈的意见。 不过也不是一点好消息都没有，通过这次争吵，宋家二老看出了宋衍深的意见坚决态度强硬，终于退了一步，答应宋衍深：只要他能过童生试，就为他去林家提亲。 所以宋衍深这几个月以来也是争分夺秒地念书，希望能顺利娶林静漪过门。林静漪不知宋衍深在背后默默做的努力，但是她知道科举将近，学子们都在拼命学习，连林子睿屋里的光都一直亮到后半夜。 林静漪也没有过多地打扰宋衍深，不想让他分心，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吃好穿暖，每天都早起做营养早餐让林子睿带给宋衍深，又给宋衍深做了两套棉衣。 而三房的棉衣和过年的新衣，林静漪也早早准备好了。 钱仲恺又送了几次礼物，还是林静香偷偷收下了，因为赵县令上任以后，似乎有和潘县丞掰腕子的意思，潘继明不敢再嚣张，生怕被抓住小辫子，所以钱慕梅就警告了钱仲恺，让他安分一些，不要在外面横行霸道，若是被人抓住把柄，这次可救不了他。 所以他也不敢再去骚扰林静漪，想着继续送点礼物软化林静漪对他的态度，说不定最后就能水到渠成地在一起了，这可比霸王硬上弓保险多了。 钱仲恺以为林静漪接受他了，林静漪以为钱仲恺消停了，两个人都不知道中间还有一个林静香在作妖，居然这么阴差阳错地误会下去了。 随着日子迈入腊月，林静漪的服装生意又好了起来，毕竟过年都要穿新衣。光是吴瑛柔一人就定做了五套衣裳，用她的话说就是家里亲戚多要见的人也多，必须套套惊艳次次艳压。 而冯夫人和冯芷瑶那里，她们都是林静漪的老顾客了，中间林静漪也时不时地上门送些小礼物，双方的关系维持得很好，这母女俩的新衣也是在林静漪这里做的。 光这几位定做的衣裳，就够林静漪忙活大半个月了，报酬自然也无比丰厚。其他那些被介绍来的客人，林静漪就都婉拒了，毕竟她只有一双手，活接多了也忙不过来，她想走高定精致路线，而不是流水线生产。 第313章 娶亲借钱 年味渐浓，因为林静漪没再给林子源套麻袋了，林子源的伤终于能好透正常行走了。可能是因为连着几个月卧床休养，林子源好不容易晒黑的脸和由于劳作才得来的硬汉体魄又恢复回去，变成了病弱的白斩鸡。 人只要一懈怠下去，就再也提不起原先的精气神了。林子源差不多也是如此，原先还装模作样地看看书，说来年开春要去参加科举，可是在屋里休养这么久，整日宁愿看着屋顶发呆，都不愿意看书。 都说男子要成家立业，林子源立业不成，林老太太和钱氏又开始忙活他成家这方面的事。但林家村的人都以为林子源成了一个病秧子，他连着几个月都不在外行走，更有甚者还以为林子源快不行了，同村的好姑娘自然不愿意嫁给这种人。 林老太太和钱氏忙活了许久，花大价钱请媒婆介绍了一个，那个村子和林家村隔得远，若是步行过去估计要走上一天一夜才行。不过可能也正是因为两个村子隔得远，那家人才不清楚林子源的品性，任由媒婆那张嘴说得天花乱坠。 本来林子源相看姑娘这事和林静漪也没什么关系，但是坏就坏在大房没钱娶媳妇，那家人光聘礼就要八两银子，这还不包括其他的物件，这么多银子大房怎么掏得出来。 所以林老太太和钱氏就准备问林静漪借钱，她们也知道要是要不到的，只能以借的名义，但是至于借了之后什么时候还，这就说不准了。 林静漪也知道她们打的是什么主意，本来不想借的，要让她说林子源孤独终老才是最好的，可别去祸害别人家的好姑娘了。 可是这事难就难在林大才开口求林老爷子了，都说林子源混账，可是他再混账也是林老爷子的亲孙子，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孙子一辈子打光棍吧。 而且钱氏还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说道：“爹，我知道子源以前不懂事，做了许多错事让你生气，但等他成家了就知道收心了，有担子在肩上扛着他自然而然就懂事了。而且子源病了那么久，也该来件喜事冲冲晦气了。 咱们借银子是用来干正经事的，又不是弄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而且这当哥哥的一直不成亲，下面的弟弟妹妹也不好说亲事啊。那姑娘家里的条件有多好先前也跟你说过了，光良田就有三十亩，这么好的婚事可真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她这一番唱作念打成功勾起了林老爷子对孙子的疼惜之情，认真考虑之后，便跟林静漪开口了。他把林静漪叫到堂屋里，大家一起坐下聊一聊。 大房的人一脸讨好地跟林静漪说了借银子的事，看在林老爷子的面子上，林静漪答应得很爽快：“可以啊，大伯娘要借多少。先说好我也没有太多银子，五两以上就别开口了。” “静漪啊，你就别跟大伯娘谦虚了，你看看你们一家，还没到过年呢新衣新鞋都穿上了，哪里像是没银子的样子。那姑娘家里光聘礼都要八两银子，再加上摆酒的钱，怎么说也得十两往上才行啊。”钱氏着急地说道。 “大伯娘，你们要是提前开口，我说不定还能多借几两，你也看到我们三房换新衣新鞋了，银子都花在这上面了。”林静漪推脱道，“对了，过了年小风和念深还要上学堂，我估计连五两银子也没法借了，只能匀出三两给你们。” 林静漪就是故意把借钱过程弄得这么波折的，不想让他们觉得钱来得很轻松，以为张张嘴就能有十两银子入账，下次需要用钱时又推林老爷子出来，还真以为自己的嘴那么金贵啊。 要让他们磨破嘴皮子才能借到银子，而且还不是理想数额，这样才能明白她林静漪的银子不是那么好拿的。 “这怎么行？咋还越来越少了呢？”钱氏急了，生怕再说下去连三两银子都没有了，立刻说道，“小风和念深读书的事也不是太着急，他俩还小呢，迟个一年两年再去学堂也没什么。五两就五两吧，要不你先把这银子借给子源娶媳妇用。” “这不好吧，小风和念深这么聪明，念书的事怎么能耽误呢。大伯娘你们家没银子，要不晚两年再给林子源娶媳妇吧，反正他是男的，没姑娘家这么着急，晚一两年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大伯把每个月的工钱攒一攒，肯定能把林子源娶媳妇的银子攒够。”林静漪一脸为难，不太认同地说道。 想占她的便宜就算了，怎么还能在占便宜的同时踩一脚三房的人呢？若林静漪真的只有这么一点银子，她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把银子拿去给林子源用，而不是让自己弟弟念书，里外亲疏她清楚得很。 “老三，你把身上的新棉衣当了，不管怎样也要凑出八两银子来。”一直没吭声的林老太太突然发号施令。 这话林静漪听了就想笑，老太太的脑子是被雷劈了吗，连大房都知道借钱的时候要说好听的话，怎么林老太太还一副唯我独尊的霸道模样。 于是林静漪直接呛声道：“林子源，你爹是谁啊？你以后是不是记在我们三房名下了，开过祠堂改过族谱了吗？” 儿子的婚事亲爹不出力，反而要让三伯出血，这是什么道理？ 林大才的脑门直抽，心想他好不容易拉下脸求人，老太太可别把他的事弄黄了，赶紧说道：“娘，不至于这样。五两就五两吧，剩下的我再问别人借。” “大哥，我们四房穷得叮当响，可没银子能借给你们。”赵氏怕林大才问她借银子，先一步堵了他的路。 而孙氏也跟着说道：“大哥，子睿过了年二月份就要参加科举考试了，我们孤儿寡母的攒点钱不容易，子源娶媳妇这事我们二房也帮不上忙，你跟大嫂多担待。等子睿进城考试的时候，还得大家多多帮忙。” 林大才的脸一下就拉了下来，他还没说什么呢，怎么一个个都避他如蛇蝎。就二房四房能拿出来的那三瓜两枣，他还不稀罕要。 第314章 写张借条 钱氏也不是太傻，知道自己家如果要摆酒没人帮衬可不行。不说别的，那几天光是洗碗洗盘子都得多找几个人，不至于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得罪妯娌，到时候还需要她们出力呢。 所以钱氏扯扯林大才的衣裳，让他别对着她们摆脸色，笑着说道：“都是一家人，两位弟妹到时候帮着出出力就行了，招呼客人也是个累活，还需要自家人多费心。” 赵氏哼了一声没接话，倒是孙氏诺诺地答应了。 “静漪啊，那这个银子是不是……”钱氏望着林静漪，意有所指地问道。 “借银子之前，还要先麻烦你们写张借条。”林静漪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她早就说了，她的钱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大房的小心思一下被戳穿，钱氏讪讪地说道：“不用这么麻烦了吧，一家人搞得这么生疏做什么，我就是去村里借银子人家也不会让我写借条啊，你怎么还不如一个外人。” “这还没几个月呢你们的忘性都这么大啊，早先我就说过，我跟你们大房断交了，我现在能好声好气地站在这里跟你们说话是看在爷爷的面子上。而且五两银子也不是小钱，你以为是五文钱啊？借给你们这么大的数额，如果你们不写借条，我不放心。如果不写借条不按手印，你们就去找村里人借吧。”林静漪无所谓地说道。 “你这丫头气性还挺大，就那么一点事值当你记恨到现在？”林大才摆出长辈的口吻教育道。 写了欠条还怎么赖账，林大才打定主意不写借条，准备把银子拿到手之后拖个三年五年十年八年的，等林静漪出嫁以后，总不能天天跑回娘家来问他们要银子吧。 这还真是典型的长得丑想得美啊。 林静漪的语气中略微带些嘲讽：“不是我的心眼小，而是你们的道德水准太低，给姑娘下迷药如果也能算是一件小事的话，那在你们看来杀人放火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了。” “这俩怎么能混为一谈呢？”钱氏赶紧辩解道。 “别扯那么乱七八糟的，就问你们一句话，写不写欠条？”林静漪烦了，不想再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大房夫妻俩还想再挣扎一下，林大才给林老太太使了个眼色，想让林老太太出马看看能不能压住林静漪。 不过还没等到林老太太出声，林老爷子就一锤定音地说道：“写！亲兄弟明算账，静漪说得对，这不是一笔小钱。” 亲爹都发话了，林大才只能遵从，他还想磨蹭一下，说屋里的纸笔用完了，要不等以后再把欠条补上。 “不用等以后了，我屋里有纸笔，小风你去拿出来。”林静漪才不如他的意，直接说道。 欠条是林静漪一个字一个字地念，林子源照着写的，最后写还款人姓名的时候，林静漪让林子源把大房所有人的名字都写上去。 “咋写这么多，写一个人的名字不就够了吗？”钱氏不满意地说道。 “你们借钱的时候全家都出动，恨不得围着我把我给啃了，还钱的时候可不得全家都来还吗？”林静漪瞥他们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 让他们在自己名字上按手印的时候，林静香往后退了一步，不情愿地小声嘟囔道：“这银子也没花在我身上，为啥我也要跟着还钱？” “哟，你们大房心不齐啊。”林静漪跟看笑话似的，“那用我的银子置办的酒席你别吃啊，你哥娶进门的媳妇你也别喊嫂子。” 钱氏怕林静漪一不高兴就撂挑子不借了，便让林静香赶紧按手印，别这么多废话。 借条一式两份，等所有人都按完手印之后，林大才又问林静漪要银子，这次的态度可比先前理直气壮多了，抖着手里的欠条跟拿着尚方宝剑似的。 不过林静漪两手一摊，照样说没有。 “没有？”钱氏尖叫道，“借条都写了你现在跟我们说没有，你在耍我们玩？想空手套白狼讹我们五两银子是不是？” “不是啊。”林静漪无辜地说道，“我银子都花得差不多了，现在手里确实没有五两，我得把我屋里的衣裳给客人送过去后才能拿到银子。我明天去一趟镇上，回来以后就能把银子凑齐了。你们要是等不了这么久或者不相信我，这张借条作废也行，反正我无所谓，你们自己看着办。” 林大才心想这小丫头心眼还挺多，但现在是他们有求于林静漪，也只能按照她的规矩来，便答应了下来，明天再拿银子。 翌日，林静漪带着做好的衣裳去了冯府，像冯夫人这种社交圈比较高级的，最需要这种单人定制的衣裳了，贴合身材不说，还不用担心跟别人撞衫。 因为到了年末，除了冯夫人要求的那几件衣裳，林静漪还把以前那件被林静香用墨汁弄脏只能在上面绣竹子的衣裳拿过来了。因为先前冯夫人可能忘了就一直没提起过这件衣裳，林静漪就把它压箱底了，后来事情太多她也忘了。 这次还是清理布匹的时候，才把这件衣裳翻出来，林静漪就一块带过来了，顺便跟冯夫人汇报了一下存在她家里的料子还有多少，给冯夫人写了一张清单，好让冯夫人知道她没有贪墨。 “你做事可真细致。”冯夫人称赞道。 “这是应该的。”林静漪淡然说道，然后将那件衣裳上面有墨迹一事跟冯夫人说了，希望她能原谅。 在冯夫人看来，这只是一件小事，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还道：“你这绣得好啊，你若是不说我根本看不出来。” 她不仅觉得林静漪绣得好，还觉得林静漪人品好，这么实诚的姑娘也是少见。 因为这事，冯夫人除了酬劳以外，还多给了林静漪几盒糕点，说是从府城带回来的，让林静漪尝尝鲜。 这点东西林静漪不好拒绝，便收下了：“多谢冯夫人。” 送完了冯夫人的衣裳，林静漪还要送吴瑛柔的，便没在冯府久坐。冯芷瑶舍不得她，便亲自送林静漪出府，想多跟她说几句话。 两个人在府门口碰见了冯举人。 第315章 骂人反弹 冯芷瑶看见她爹很是欣喜，甜甜地喊道：“爹你回来了，我送林姐姐出府呢，我能不能跟她一起去找吴姐姐玩？” 这是林静漪来冯府这么多次，第一次看见冯举人。冯举人留着山羊胡，目光清明，一看就有学富五车的气质，是个典型的读书人形象。 林静漪以为冯举人是那种比较严厉板正的性格，但是没想到面对冯芷瑶时，还是非常宠溺的，没有一上来就教训说姑娘家不能乱跑，而且关心地问道：“是哪个吴姐姐？” 他对闺女的朋友圈不太了解，镇上县城里都有姓吴的人家，具体是哪一个他得先问清楚。 “就是通宝钱庄的吴瑛柔姐姐。”冯芷瑶解释道，又顺势介绍了一下林静漪，“爹爹，这位就是一直给我和娘做衣裳的林姐姐，你说我们穿得好看的衣裳都是林姐姐做的，她现在要去给吴姐姐送衣裳，我想跟过去看看。” “那你去吧，刚好我也不用车了，让强叔送你去。”冯举人很好说话，听见闺女求他立刻就答应了。 林静漪趁机打了一个招呼：“见过吴老爷。” “芷瑶年纪小不太懂事，你路上多照顾一下。”冯举人客气地说道。 林静漪礼貌地应下。因为冯府派车送她们，林静漪就不用再去租车了，两个人坐着冯府的马车去了县城吴府。 吴府外面停了不少马车，绿芍出来接她们的时候，简单解释了几句：“快过年了下面的庄子还有各家铺子的掌柜都来交账，所以这几日府里来来往往的人多了些，不过他们也不到小姐的院子去，影响不了咱们。” 林静漪笑了笑没说话，倒是冯芷瑶接了一句：“过几天我爹教过的学生们估计也要上门拜访，每年一到这个时候我娘就不让我出房门，怕我冲撞了别人，在屋里呆得好生厌烦。” “一年也就这么一次，忍忍也就过去了。说不定等过几年你长大一些，你娘就会让你偷偷躲在屏风后看哪位公子长得俊，给你相看如意郎君呢。”林静漪打趣道。 听到这话，冯芷瑶羞红了小脸蛋，但还是逞强道：“我才不想看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呢。” 林静漪继续逗她，问道：“那你想看什么样的？” “我突然嗓子有些干，先不说话了。”冯芷瑶机灵地说道。 三个人说笑间到了吴瑛柔的小院，林静漪将衣裳拿给她，吴瑛柔连客气寒暄这一步骤都省略了，直接拿着衣裳进里间试去了。 她每试一套衣裳出来，林静漪就换一种夸赞之词，还帮吴瑛柔选每一套应该搭配哪种首饰，争取让吴瑛柔在亲戚聚会时能够艳压全场。 结衣裳做工费的时候，吴瑛柔顺便把奇轩阁的分红给林静漪结了，一共是一百五十两银子，绿芍端来十五个银光闪闪的小元宝。 “要不换成银票吧，这太多了我不方便拿回家。”林静漪说道。 “都行。”吴瑛柔爽快地答应了，立刻吩咐绿芍去换成银票。 拿了银票，林静漪又跟她们聊了一会天，然后便提出告辞了。跟着绿芍出府的时候，正好碰见吴瑛雪从外面买完东西回来，旁边还跟着一个玉树临风的公子，吴瑛雪正亲亲热热地叫他三弟跟他说话。 但是一看见林静漪，吴瑛雪的脸色立刻就变了，而后鼻孔朝天，像是没看见林静漪这个人似的。 “三少爷，这两位是四小姐的客人，奴婢送她们出府。”看见三少爷的疑惑目光，绿芍赶紧解释道。 她这么一说，吴家三少爷就能理解吴瑛雪为什么是这个态度了，众所周知，吴瑛雪和吴瑛柔不对付，或者说是吴瑛雪单方面敌视吴瑛柔，而吴瑛柔被迫反击。 特别是先前吴瑛雪从奇轩阁白拿东西那事，吴夫人严厉地训了吴瑛雪，其实本意也是为了吴瑛雪好，让她眼皮子别这么浅。好歹也是吴家的姑娘，不说家里有金山银山吧，但总不至于连几两银子的小东西也要去贪，这作派可太难看了，让外人知道了还以为吴家苛待闺女呢。 要让三少爷来说，他觉得他娘说得没有错。但是吴瑛雪偏觉得他娘偏心，在家里大闹了一通，最后闹到吴老爷面前，直接罚了吴瑛雪三个月的月俸，这还是因为快过年了，吴瑛雪才能重新摸到银子，今个在外面大肆采买一通，买到后来手里银子不够了，刚巧又碰到了三少爷，磨着让他付了账。 对于吴瑛柔的朋友，三少爷也没有特别招呼，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林静漪也没打算顺势结交，回了个礼就准备走人，但是吴瑛雪偏偏不放过她。 两个人擦肩而过时，吴瑛雪在林静漪耳边小声骂道：“下贱！” 她的声音很小，林静漪不确定其他人有没有听到，因为其他人的脸色都无异常。 林静漪猛地停下脚步，目光灼灼地盯着吴瑛雪，冷淡地说道：“这个词很配你，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你这么有自知之明。” “你敢骂我？”这里是吴府，算是吴瑛雪的主场，她自然气焰嚣张。 她以为林静漪会吃下这个哑巴亏，没想到这贱丫头牙尖嘴利这么会反击。她早该知道的，吴瑛柔养的这条好狗不是一般地会吠。 “我说什么了吗？”林静漪一脸无辜地问道，“我指名道姓了吗？我跟你说话了吗？” 吴家三少爷停下脚步，表情有些微微的不耐，他就想不明白了，明明是一母同胞，怎么二姐对四妹有这么大的敌意，连四妹的朋友都不放过，逮住机会就要找事。 而且在吴家大门口找事，是嫌这个年关过得太安稳了？ “二姐，别多事。”吴家三少爷冷脸说道。 他虽然是弟弟，但他也是吴家这一房里最大的男丁，不出意外的话将来整个吴家都是他继承，所以吴瑛雪也不敢对吴钰风摆脸色。 所以听到吴钰风的催促之后，吴瑛雪恨恨地警告道：“别以为巴结上吴瑛柔你就能高枕无忧了，你做的那些丑事我都知道了，你给我等着！” 说完她便进府里去了。 第316章 少借四钱 林静漪站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心想她做什么丑事了？而且大家闺秀就这么点修养，还不如村里的婆子懂规矩。 她觉得吴瑛雪是脑子进水了，所以没怎么在意这番狠话，自我安慰了一下心情便多云转晴了。 但是冯芷瑶挺关心她的，愤愤不平地说道：“小柔姐这么好，怎么她姐姐这般差劲，刚才瞪人时那么凶，我还以为她要吃人了呢。怪不得吴夫人在外交际的时候都很少提家里的二姑娘，这种品性着实拿不出手啊。” “没事，不用太在意。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姐妹俩性格有差异也是挺正常的，反正咱们只和小柔交好就行。”林静漪大度地说道。 二人乘着冯府的马车回到镇上，在冯府门口分别。林静漪在镇上随便买了点东西，把从家带来的五两银子破开，让掌柜换成碎银和铜钱。 她一回到家，钱氏就急吼吼地凑上来，着急地问道：“静漪回来了啊，拿到银子没？” “拿到了，等爷中午回来的时候，我当着大家的面给你吧。”林静漪慢悠悠地说道。 “还等中午干啥，现在给不是一样的吗？”钱氏急不可耐地说道。 这臭丫头不会是想赖账吧，昨天拖到今天，今天又找借口往后拖延。可是钱氏瞄了瞄林静漪腰间配的荷包，里面鼓鼓的，不像是没钱的样子。 “当然不一样啊。”林静漪笑着道，“现在家里主事的人不在，我信不过你的人品，万一我现在把银子给你了，你一会又说我没给怎么办，这不就昧下我的银子了吗？而且又不是我现在把银子递到你手里，你下一秒就去人家姑娘家里提亲，这么着急做什么，一天都等了，一个时辰等不了？” 钱氏想说她不是那样的人，可是林静漪摆明了就是要拖延，她若是再苦苦哀求，岂不是让林静漪看笑话？ 她想着欠条也写了，林静漪就是想反悔也不成了，所以钱氏就硬气了一回：“多久我都等得了，只要你别再做小动作就成。” 林静漪冷眼相待，没有理她。林老爷子不在，林静漪连个好脸色都不想给。 而且林老爷子昨天帮大房说话，林静漪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到底还是孙子亲啊，平时嘴里说着失望了不想管，但是一有要紧事了，还不是上赶着操心。 当时她放话说跟大房断交的时候，林老爷子也不是没听见，就这还能让她借钱，估计是以为她说的是气话，根本没当真。 她觉得她跟古人的想法还是有差别，血缘关系这东西就像是刻在林老爷子的骨子里一样，他不可能放弃任何一个人。相比之下，林静漪就冷血了一些，她是真的想脱离林家远离大房。 天天在这个小院子里跟大房的人和林老太太吵吵嚷嚷，让她的性格和脾气都变差了，她不想天天为了三瓜两枣跟这些人争来争去，不想让林小风当井底之蛙。 幸好她已经拜托吴瑛柔在县城帮她看房子了，等来年林小风和许念深上学堂的事情搞定，他们三房就能顺理成章地搬出去了。 中午，在田里干活的林家人都回来了，钱氏又过来叫林静漪给钱。林静漪把荷包里的钱都倒在桌子上，银子和铜板碰撞时发出的声音听起来特别悦耳。 她在钱氏和林老太太灼热的目光下，慢腾腾地数了四两六钱银子，然后推到钱氏的手边。 钱氏目不转睛地盯着林静漪的手，叫道：“这数目不对，少了四钱！” “是对的，之前林静香还欠我几百文没还，我给她打了个折，只要还四百文就行。你们是一家人，这账就不分开算了，除去林静香欠的银子，剩下的就是四两六钱。”林静漪肯定地说道。 这都几个月了，林静香一直不还钱，估计是想赖账。但是林静漪不想惯她，直接算在这笔银子里。 “你还欠钱了？”钱氏听林静漪那斩钉截铁的语气，便知林静漪没有说谎，她难以置信地看向林静香，忍着怒气问道，“你借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我没……”林静香张口就想否认，但是随即想起来林静漪手里还有她按过手印的借条，只好含糊地说道，“也没做什么，就是让静漪帮忙改了件衣裳，她要价太贵了，我付不起这么多银子，就先欠着。” “你那衣裳是金子做的啊，光是改一改就要这么多钱，你怎么那么死心眼啊？她要多少你就给多少，傻子都没你好骗！”钱氏用手指戳着林静香的脑门，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其实这话也是说给林静漪听的，拐弯抹角地说林静漪骗钱，花几百文改一件衣裳，明明就是抢钱啊。 “大伯娘你别骂静香姐了，她那时候急着去勾搭钱家少爷，总不能让她穿着下地干活的破布烂衫去吧。而且静香也把衣裳钱赚回来了，后来钱少爷还送静香一身新衣裳呢，算下来也不亏了。”林静漪半是解释半是嘲讽地说道，“而且林静香可不笨，她的算盘打得比谁都精明，当时可是求着我帮忙改衣裳的，现在若是不认这个价，好像不太好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桌子上的铜钱往自己这边扒拉，一副交易中止的样子。 她的钱多，多五两少五两对她的人生不会造成任何影响，但是大房可不行，没有这五两银子，林子源说不定真的娶不到媳妇，这样一年又一年地拖下去，搞不好真的要当一辈子老光棍。 所以钱氏怂了，即使林老太太在一旁帮腔，话说得无比难听，钱氏还是服软了。 “拿来吧。”钱氏有气无力地说道，说着还瞪了林静香一眼，四钱银子啊，都能办几桌酒席了，偏偏让林静香给糟蹋了。 因为钱氏心里有气，回去以后就把林静香用钱仲恺的钱买的那身新衣裳给当了。林静香虽然心疼，但是只是装样子拦了几下，并没有真的豁出去阻止钱氏，因为她还有那些昂贵的首饰，所以一身衣裳她倒不是多看重。 第317章 被人找茬 腊月二十三，是鸿章私塾放假的日子，林静漪也许久没与宋衍深见面了，便准备早上带林小风和许念深去赶集，买些过年要用的东西，中午带两个小孩在镇上的酒楼里吃顿饭，然后接宋衍深和林子睿一起回家。 为了给林小风和许念深一个惊喜，林静漪并没有提前跟他们说要去镇上赶集，在他们赖在被窝里不肯起床的时候，林静漪突然说出这个令人惊喜的消息。 “姐，真的吗？我可以去镇上了？我还没去赶过集呢，镇上是不是有好多吃的，姐我能都尝一尝吗？”林小风一下就从被窝里蹦起来了，也不怕冷，就在炕上蹦哒欢呼，兴奋得不行。 “只要你肚子够大，今个你想吃什么都行，今天就是专门带你和念深去玩的，这半年你们很乖，这是给你们的奖励。”林静漪把棉袄披在林小风身上，温柔地说道，“念深也快起来，一会用锅里的热水洗漱。” 林小风为了留肚子去镇上吃好吃的，连早饭都不吃，胡乱用水拍拍脸就当是洗脸了，还没有猫舔毛舔得干净。 而许念深并没有这么激动，他原先也算是在镇上生活过一段时间，对镇上并没有那么好奇。他记事很早，以前也是富贵人家的小少爷，所以并不觉得镇上有多么繁华，反而更喜欢小山村的宁静和谐。 他本来对于去赶集一事不是很有兴趣，但是他被林小风的热情带动了，跟在林小风后面穿衣洗漱，挤在了永强叔家的牛车上。 今个是小年，去镇上的人很多，据永强叔说林静漪他们起得算是晚的了，他已经拉过一趟人了，现在是第二趟了。 牛车的后板子上坐了八个人，还有人想往上挤，但是被永强叔拒绝了，他怕牛太累拉不动。 一群妇人在一起，自然不可能有片刻安静，她们先以贬低或者炫耀的口吻说说自家的事，然后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聚集在许念深身上。 因为许念深本身就长得好，林静漪又舍得给孩子吃喝穿戴，他身上那种富家少爷的精气神又被养出来了，看着跟穷山沟里爬树玩泥巴的皮猴子一点都不一样。 她们就开始好奇：“静漪啊，这是谁家的小孩啊，怎么一直在你们家住着，过年都不回去。” 她们以往在村里也谈论过这件事，还想趁两个小孩在村里玩的时候套他们的话，但是俩小孩一点也不上钩，一听到她们问这种话，就嘻嘻哈哈地跑了，蹿得比狗子还快。 “亲戚家的小孩，来跟小风做个伴。”林静漪简单地说道，并不多解释什么。 好在那些人也不是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碎嘴婆子，没接着说什么他爹娘呢、让你家养孩子给了多少钱、为啥过年还不回家之类的话。 不过她们似乎对林家非常好奇，问完许念深的事之后，又开始问林子睿念书念得怎么样了，能不能考个秀才回来，还问林子源是不是要娶媳妇了，给了女方多少聘礼，准备什么时候请村里人喝喜酒…… 能回答的问题林静漪都耐心答了，本来还能维持一下表面的和谐，结果一个面相挺年轻的妇人突然来了一句：“静漪，之前村里人都说你有身子了，这看着也不显怀啊，你是不是喝药流掉了，那天拦在你家门口给你送东西的人，跟你是什么关系啊，是不是因为人家不肯娶你，你才把孩子流掉的啊？” 此话一出，空气突然寂静，众人都没想到这人竟然这么没有眼色，有些话在背后说说也就算了，捅到人家面前来是几个意思？ 若让林静漪来说，这不是没眼色，这是没脑子。她刚才上车的时候，就感觉这年轻妇人白了她一眼，她原先还以为是这人在转动眼球而已不是故意的，没想到就是在针对她。 可是这年轻妇人她也不认识啊，无缘无故地针对她做什么，所以林静漪先问道：“你是？” “我是王夏荷，林建生家的媳妇。”那年轻妇人抬了抬下巴，高姿态地说道。 “哦，不认识。”林静漪轻飘飘地回答道，然后便不再言语了，仿佛刚才那些难听的话不是在针对她一样。 她这种冷漠无视的态度极大地激怒了王夏荷，王夏荷觉得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明明自己一肚子气，可是发不出去。 “你什么意思？做了这么多丑事还有脸出来，我要是你早就铰了头发去庵里当姑子了，不过像你这种不干不净的人庵里可能不会收吧，省得脏了佛门清净之地。”王夏荷愈发恶毒地说道。 她想让林静漪辱骂她、反驳她、与她争吵，也好过让她一人在这里唱独角戏。 “但你不是我啊。”林静漪满不在乎地说道。所以她怎么做也轮不到王夏荷这个外人管。 又是这种不以为然的态度，轻描淡写地像是无意间挥挥手赶走耳边嗡嗡叫的苍蝇一样。 她犯不着跟一个外人解释，而且还是一个来势汹汹打定主意要找她麻烦的人。如果林静漪解释，王夏荷只会继续杠，从不同角度挑刺，根本不会认真听。 “你也有脸说这种话，你什么都不说是不是默认了？那你流掉了孩子是不是得做小月子，我看你脸色发白是不是身体还没养好啊。这不行啊，身体还没养好就出来吹风，万一以后不能生了怎么办，你今个急着去镇上是不是想找你原先肚里孩子的爹啊？”王夏荷越说越离谱，拼命抹黑林静漪。 “不准你骂我姐！”林小风气得不行，林静漪能忍但是他忍不了，出手如闪电一般往王夏荷的脸上挠了一下。 小爪子利得很，就那么一下王夏荷的脸上就见红了，泛出轻微的血丝。 “你干什么？”王夏荷在猝不及防之下被破了相，还没反应过来，等她觉得脸上微微刺痛以后，才害怕地捂住了脸，生怕自己被毁容了。 估计是越想越忍不住这口气，便张牙舞爪地向林小风冲过来，也要打林小风一顿。 可是他们正坐在牛车上，本来一边四个人保持着平衡。林小风体重轻，稍微动一下还没什么，但是王夏荷重量大动作还笨拙，她动一下，整个简陋的板车都感觉歪了一下，像是要翻。 第318章 阴差阳错 “干什么呢？坐车就好好坐，你突然这么来一下容易翻车！要是不想坐就下去！”林永强转过头来厉声说道。 他总算找到机会插嘴了，先前女人之间吵架他不方便说些什么，即使想帮林静漪，也得顾忌两个人的名声，省得王夏荷嘴一秃噜又把他和林静漪扯上关系，那可真是百口莫辩。 “好了好了别闹了，你这么大的一个人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他才多大啊。”一个年纪较大的婆子出来打圆场。 其他人好像也缓过劲来了，纷纷开口附和道，让王夏荷别跟林小风计较。 在她们看来，这事本来就是王夏荷不对，好端端地嘴里喷粪不说人话，人家林静漪心胸宽阔懒得计较给你留面子，偏偏还不领情，以为人家怕了。 现在倒好，被人打到脸上了吧。 可是在王夏荷看来，这就是一群人抱团欺负她一个外村嫁来的小媳妇，明明是她被打了，这群人不帮着她，反而站在林小风那边，这不明摆着是拉偏架吗？而且她坐牛车给了钱的，凭什么让她下去？ 她越想心里越难受，两只眼直勾勾地盯着林静漪，恨不得把林静漪的脸上盯出一个洞来：“你可真是一个贱人啊，到哪都能找到男的替你说话。” 林静漪是真不记得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个脑子有毛病的人，便开门见山地问道：“我根本不认识你，你就算是想找茬也要找对人吧，还是说你觉得我是个软柿子，所以想在我身上发泄你那莫名其妙的怒火？甭管你在哪受的气，都不要把我当成你的出气筒，还有那些没影的话希望你以后也少说。” 都到这时候了，林静漪还温声软语的，光冲着这一点那些婆子都高看林静漪一眼，真是好脾气啊。那林老太太之前还到处说林静漪的脾气差天天在家里忤逆长辈，这可一点都看不出来。 不过林老太太不喜三房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所以有时候连自家亲人放出来的话都不能信，更别说这种空穴来风的谣言了。 这姑娘敢大大方方地出来，三房夫妻俩平日里也跟个没事人似的，眉头都不曾皱一下，看着还胖了一些，明显就是心宽体胖。若林静漪真的遭遇了那些脏事，三房两口子怎么可能宽心，那些事估计都是假的。 “建生家的，今个这事是你不对，你也太冲动了，那些风言风语怎么能当真呢。本来该你给静漪丫头赔礼的，可是小风又动手了，两边都有错，索性就各退一步，这事就过去了。”一个爱说和的婆子好言相劝。 王夏荷嘴唇微微颤抖，差点就要说出你若是没勾过我家汉子，他怎么会睡梦中都喊着你的名字。 可是这种丑事她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只会让别人白白看她的笑话，嘲笑她没本事，连自家男人的心都笼络不住。她之前也打听过，林建生说亲的时候，他家考虑过要去林家三房提亲。当时林静漪还没穿过来，只是原主在还依旧痴傻着，林建生想着原主并不是那种大喊大叫地疯，只是不甚聪明而已，身体也没什么大毛病，依旧能生孩子。而且他家也出不起太多的彩礼，花一点银子娶个傻媳妇回来延续香火总归是不亏的。 可是还没等林建生家上门提亲，林老太太就把林静漪许给地主家的少爷了，后来林静漪穿了过来，拳打地主脚踢大房，一通组合拳下来震得村里人都惊讶不已。随着后来林静漪的本事越来越大，明眼人都知道三房不可能随随便便把林静漪嫁出去，所以林建生也就没上门讨嫌，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将来会随着时间消逝，凐灭在岁月的风尘中。 林静漪对于林建生而言，可能就是一个阴差阳错没能娶到的漂亮姑娘，偶尔喝醉酒了回忆起来，也许会幻想一下如果当初娶了林静漪，现在过的会是怎样的日子。可是当酒醒了，他依旧会变成那个为了妻儿家庭任劳任怨的农家汉子，面对林静漪时不会有任何的逾距。 可是王夏荷不这么觉得啊，她认死理觉得林静漪撩拨过林建生，不然为啥林建生梦里喊的都是林静漪的名字？而且林静漪的名声这么差，肯定是见到男人腿都软了的那种贱蹄子。 以前她是没机会见到林静漪，而且这种没有证据的事她又不能大张旗鼓地骂上门去，只能悄悄地来。今个刚巧和林静漪同乘一辆车，她必须趁着这个机会骂林静漪一顿，让林静漪知道不能再当狐媚子别再妄想别人的汉子。 但是现在事情闹得没法收场，可不是王夏荷想看到的场景。她张张嘴，几次想发声可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拉不下这个脸。 沉默了好久，王夏荷才艰难地说道：“你弟动手这事我不跟你计较了。” 说罢，她生气地把头扭到一边去，在无形之中跟牛车上这些人拉开距离，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林静漪气笑了，明明就是王夏荷做得不对，不真心实意地道歉就算了，怎么还用一副施舍般的口气说不跟她计较。 这到底是谁原谅谁啊？ “王夏荷，理在我这边，是我宽容大度不跟你计较，不然光凭你刚才口无遮拦说那些的混账话，我今天就是把你的嘴打烂都没人敢说我做得不对。我原先还在想，到底是什么人在村里散播谣言，一直很好奇这种人是不是舌头特别长嘴巴特别大，现在看到你终于能解惑了。”林静漪嗤笑道。 明明两个人坐下来是同样的高度，但是林静漪的眼神一斜过去，就显得王夏荷有些弱势。 一个人的气场，真的不是瞪瞪眼睛挺挺脊背就能强大出来的，这是一种很玄乎的状态。就像林静漪现在这样，手撑着下巴，脸上还带着笑意，但是没有一个人敢看低她。 王夏荷还想反驳些什么，但是林永强立刻说道：“婆娘一多事就多，谁再吵就下车走到镇上去，钱我给你退回去。” 于是，她只能不甘心地闭上嘴。 第319章 逛街扫货 因为王夏荷这么一闹，剩下的路途安静极了，没人再吱声，生怕王夏荷这个不长眼的见缝插针又说些针对林静漪的话，把本就尴尬的气氛弄得更僵持。 没了这么多人围着她问问题，林静漪也轻松，心情没怎么受影响。但是林小风还气得不行，鼓着一张肉乎乎的小脸，时不时地瞪王夏荷几眼。 有时候年龄真的是一个很好用的说辞，因为林小风年纪小，所以他能够肆无忌惮地表达他对于王夏荷的厌恶，想做什么都可以。但是王夏荷不行，她就是回瞪一眼，别人看见了都会说她小心眼气量狭窄。而且她还是从外村嫁进来的新媳妇，说的多了还会影响林家村的村名对她娘家那个村的看法，搞不好以后那个村里的姑娘都不好说人家。 林静漪在车上没说什么，怕说多了又拱火，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林小风的后背，给他顺顺气。 下了马车之后，林静漪一边拉着一个小孩的手，先带他们在卖云吞的铺子坐下，然后把附近摊子上的早点都买了一份，让他们挑喜欢的吃。 看着林小风撅着的嘴，林静漪柔声道：“好了别生气了，我都没气，你何必为了一个外人坏了自己的胃口呢，你好不容易才来一次镇上，难道一整天都要因为那个人不开心啊。她嘴臭是她的事，只要我不往心里去，她说的话就伤害不到我。你为我抱不平我很欣慰，但是你要是继续不开心的话，我就有点难受了。你想让我难受吗？” 这话说得林静漪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像在跟一个小孩撒娇似的。 可是像林小风这种天天幻想着要做小男子汉的人，还就吃这一招，立刻说道：“姐你别难过，我不生气了，我这就吃饭。” “好！”林静漪当即就乐了，“慢慢吃不着急，吃完了带你们在镇子上逛逛，今天你们看中什么我都给买。” 有了这个承诺，可想而知今天对于两个小孩而言，必定是收获满满的一天。 今天是小年，街上的人也多，林静漪怕有拐小孩的，便用布条把三个人牵在一起，又嘱咐了好几遍，让他们寸步不离地跟着她，看见什么新奇的有趣的东西，都不要一个人往前凑，三个人必须同进同退。 一路逛下去，林小风真的是看见什么都觉得稀奇，林静漪仿佛霸道总裁上身一般，只要林小风喜欢的她都买。 虎头娃娃，买！ 拨浪鼓，买！ 糖人，买！ …… 甭管是吃的用的还是玩的，只要是两个小孩喜欢的，林静漪付账的时候都毫不手软。不过两个小孩心里也有数，也不是那种看见什么都想往口袋里装的人，也知道心疼林静漪的银子。而且小孩的东西一般都便宜，一路买下来才花了几两银子而已。 最后，林静漪提着东西带着两个小孩在鸿章私塾门口等人，临近中午，时不时地有学子从私塾里出来。 “姐，子睿哥就在这里面念书吗？真气派啊！”林小风的语气很是向往，“我以后也是在这里念书吗？” “你不在这里。”林静漪说到这里时故意停顿了片刻，看见林小风的脸上有些许的失望，才不再逗他，继续说道，“我送你和念深去县城最好的书院。” “县城在哪啊？”林小风对于外界的认知还不是太清晰。 “县城要坐马车才能去，等过几天有时间了，我再带你们去县城逛逛。”林静漪承诺道。 许念深虽然不说话，但是也能从他的眼眸中看出对私塾的向往，或者说是对知识的渴望。 从许念深那不普通的身世就能看出，他并不是一个甘于平庸的人，他既聪明又有闯劲，不然也不会一个人就能从南疆到北边的边陲小镇。 在古代，对于男人而言，改变命运最好的办法就是念书科举走仕途，其次就是进军营。可是从戎的风险太大，毕竟刀剑无眼，谁能保证自己可以从每一场战役中平安归来呢？所以许念深选择了科举，他家人的冤屈与枉死，总有一天他会查清的。 林小风有数不清的问题，今天的他就像个小麻雀一样，一直问个不停。林静漪觉得自己的耐心可能要告竭了，终于在她口干舌燥下一秒就要说出“你行行好让我歇一会吧”的时候，救星出现了。 “快看，子睿哥出来了，你们去叫他！”林静漪故作惊喜地说道，打断林小风的问题。 “子睿哥旁边还站着宋书生呢。”林小风眼睛尖，一下就看见了。 他一边跑一边向两个人招手，把林子睿和宋衍深都带了过来。 “你们怎么来了？”林子睿把林小风抱起来颠了几下，高兴地问道。 “带他们来镇上玩玩，顺便接你们回家。”林静漪回答着林子睿的话，目光却一直放在宋衍深身上，“走吧，先去吃饭。我看你们的东西也不少，一会租辆马车把咱们送回去。” 林子睿十分识趣地把两个小孩领走了，三个人走在前面，林静漪和宋衍深落在后面。 “你瘦了。”宋衍深见到林静漪时，有种久别重逢的感觉，可是他们也没有很久不见。 可能这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吧 如果不是街上人来人往，如果此刻不是白天而是月夜，他只想将林静漪紧紧地拥入怀中，塞满他那颗空洞的心。 “有吗？”林静漪低头看看自己的身材，“这可是冬天啊，我穿这么厚你还能看出我瘦没瘦，别说假话哄我开心了，我感觉我脸上的肉都多了。” 进入腊月以后，林静漪是真的活动少吃的多，以前时不时地进城一次，步行去镇上，每天的活动量也够大，吃的多但是消耗也多，所以没怎么长胖。可现在却是光吃不运动，怎么可能瘦呢，她只觉得宋衍深是无师自通学会了怎么哄女孩开心。 毕竟每个女生最喜欢听的一句话就是“你瘦了”，而不是“你怎么又胖了”。 如果宋衍深对她说了后面那句，那他今天就吃不成她的饭也坐不上她的马车了。 第320章 被人叫住 宋衍深听她这么说，忽然抬起了手，想捏一捏林静漪脸上的软肉。在他的手就要挨到林静漪的脸的时候，宋衍深突然愣住了。 他到底在干什么，魔怔了不成？这可是在大街上啊，他怎么能做出这么鲁莽的举动呢？ “怎么了？”林静漪见他抬手，奇怪地问道。 “没事，突然觉得耳朵有些冷。”宋衍深生硬地将手转了一个方向，摸了摸自己的耳垂，不着痕迹地使劲掐了掐，希望疼痛能让自己清醒一下，别再做出不合时宜的举动了。 “你耳朵都冻红了，该给你做一个耳罩的。”林静漪心疼地说道，“咱们快走吧，一会点个鸡汤，喝了暖和一下身子。” 宋衍深背上背着书包，又极其自然地接过林静漪手里的东西，两个人快步跟上前面的林子睿，往酒楼的方向走去。 进了酒楼，一直跟着林子睿的林小风又回到林静漪身边了，可能是没来过酒楼，心里有些紧张，所以一直紧紧挨着林静漪，想寻求一丝安全感。 但是进了雅间后，没有外人在，林小风又自在起来。 五个人，林静漪点了六菜一汤，最后被吃得连渣都没剩。 吃完以后，林小风挺着小肚子靠在椅子上，极其艰难地说道：“姐，我觉得刚才吃的那些东西都塞到我的嗓子眼了，喘口气都是肉香味。” “肚子难受吗？”林静漪问道。 “有一点。”林小风点点头，指着胃的地方说道，“饭在这下不去，撑撑的。” “过来给你揉揉肚子，一会再去给你们买串糖葫芦，吃点山楂消化一下。”林静漪心想刚才应该强硬地制止一下林小风和许念深，不让他们吃这么多的。 两个小男孩有时候爱比赛，比如比谁背书背得快、谁穿衣裳穿得快、谁吃饭吃得多等等。刚才林小风和许念深都说自己没吃饱，林静漪也不知道他们是真没吃饱还是假没吃饱，所以就没怎么管。 现在看来估计是两个人都不想做吃得少的那一个，所以拼命往嘴里塞饭。 许念深也有点撑，但是林静漪只有一个，不能同时给他和林小风两个人揉肚子。他本想学着林静漪的手法给自己揉揉，结果被宋书生拉了过去。 “你是不是也吃撑了？”宋衍深轻声问道，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 这句问话只是个开场白而已，宋衍深并不在意小孩的回答，他知道小孩一般都好面子，而且这孩子不是林家人，可能不像林小风那样无所顾忌，想要什么就说什么。 所以他问完之后，便直接将手放在许念深的腹部，轻柔地揉了起来。 林静漪向宋衍深投去感谢的目光，有时候她分身乏术，就算是心里想着要一视同仁，也没法同时对两个小孩好。对于一些心里敏感的孩子，先后顺序也会在他们心中掀起波澜。 休息好了之后，一行人就准备回家了，回家之前也没忘了给两个小孩买糖葫芦。 在街上行走时，宋衍深突然被人叫住，几人回头一看，发现出声喊人的是个姑娘。 那姑娘一见宋衍深回头，脸上满是止不住的笑容，从眼角眉梢透露出来，看着欣喜极了，连走过来时的脚步都带着雀跃。 “宋公子你还没回去啊。”那姑娘先开口说话。 “就要走了。”宋衍深一见来人是岳灵儿，便收了眼眸中的光彩，整个人显得清冷又疏离。 他也不问岳灵儿是不是有什么事，不给她继续聊下去的契机。 对于宋衍深这副清冷矜贵的模样，岳灵儿是又爱又恨，本就是这副高冷的模样才吸引了她，若泯然于众人，她反而不稀罕了。可是她同时又气宋衍深像根木头，怎么迟迟不开窍。 岳灵儿认为自己做得已经很明显了，时不时地找机会跟宋衍深本人搭个话，还拜托赵永珏跟宋衍深聊天时漏一下口风，只要是个人都会联想引申一下，怎么宋衍深就不懂她的心呢？ 难道真的要让她丢掉姑娘家的脸面，豁出去说出那几个字吗？ 她捏了捏手里的帕子，按下翻涌的心绪，甜笑着说道：“我爹爹在家可经常念叨着你呢，说宋公子是百年难得一见好苗子，来年科举必能榜上有名，宋公子过年期间若是有空，可以去我家坐坐，不会的地方可以请教我爹，不要荒废了功课。” “夫子事多，不敢上门叨扰。”宋衍深客气地说道。 “怎么会叨扰，我……爹欢迎你还来不及呢。”岳灵儿差点说出了真心话，不是她爹，而是她万分期待宋衍深的到来。 宋衍深并不把这话当真，岳夫子看重他是不错，可是从没说过让他去府上坐坐这种话，他若是真信了岳灵儿的话不请自来，岳夫子会怎样想他？ 而且这话明显就是岳灵儿找的借口，他已明白岳灵儿的心思，躲她还来不及，不可能自己送上门去。 “古人云‘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先谢过岳夫子的好意了。”宋衍深也不接她的话茬，只委婉地表示我自己可以，不劳你们操心。 岳灵儿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被许念深打断了，他装作不耐烦的样子问道：“我困了想睡觉，怎么还不回去啊？” “宋公子，这是？”岳灵儿心里一堵，暗恨这小孩没眼色，但是不得不笑意吟吟地问道。 她的目光在宋衍深同行之人的脸上转了一圈，看见林静漪时心中惊讶了一下，林静漪的容貌让她心中立刻升起了危机感。方才林静漪一直低着头，她倒是不知道这姑娘长得这般漂亮，可是再看穿着打扮，岳灵儿的优越感又回来了。 不过是一个长得好看一点的村姑罢了，别的都比不上她。若宋衍深连她都看不上的话，应该也看不上这个村姑。 “这是我弟弟。”宋衍深简短地说道，“家中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他说完就想走，可是岳灵儿又追问道：“那这位姑娘呢？” “我无意认识你，所以你也没有必要知道我。”林静漪脸上挂着面对外人时的职业假笑，平淡地说道。 她并没有错过岳灵儿眼中的敌意和轻蔑，她与岳灵儿没什么关系，所以不怕得罪这人。 第321章 一朵桃花 听见林静漪这么说，岳灵儿的脸色立刻就变了，这还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不给她面子让她吃瘪。 她屈尊降贵地去问一个村姑的名字，居然被这个村姑给挡回来了，这让她的面子往哪放？还真是不知礼数言行粗鲁的乡下野人，白糟蹋了这么一张好看的脸。 “这位姑娘，我可曾得罪过你？你为何说话如此尖锐？”岳灵儿眼圈一红，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样，要哭不哭地说道。 她也不管林静漪和宋衍深是什么关系，反正是林静漪把她惹哭了，宋衍深怎么说也要安慰她一下吧。而且林静漪这么咄咄逼人，更能衬出她的柔弱可怜。 岳灵儿的算盘打得响，但是林静漪并不接招，这种小白花招数原先是林静香用烂了的，后来林静香自己都不用了，因为对林静漪没用。 “可是我姓甚名谁本就与你没有任何关系啊，难道你在大街上看见一个姑娘，就会上去问人家她叫什么吗？”林静漪有理有据地问道。 “我还以为你与宋公子认识，所以想问问。”岳灵儿弱弱地说道。 “我与他认不认识，与你又有什么干系呢？宋衍深交友要向你报备吗？你与他又是什么关系呢？方才听你之言，你爹好像是宋衍深的夫子，夫子的闺女也要管他学生私底下的人际往来吗？”林静漪犀利地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从这姑娘叫住宋衍深开始，到后来一个劲地邀请宋衍深去她家做客，林静漪就知道这又是一朵烂桃花。 此花待折啊，既然宋衍深打发不掉的话，那就由她下手吧。 之前的林静音和她还有姐妹情分在，所以林静漪没说什么，只是做了件衣裳让林静音知难而退而已。但是面前这位姑娘，一看就是家境良好而且颇有傲气的，自觉无所不能，一般的小打小闹估计吓不退，只能说得狠一点了。 岳灵儿从未见过这般直来直往的，往常各家小姐们在一起说话，就算心里有不快，也是一句话里拐十个弯，让人仔细琢磨才能明白其中深意，既是不着痕迹地骂人，也是不想撕破脸皮闹得太难看。 可是这人居然明晃晃地问她和宋衍深有什么关系，她倒是想扯上一点关系，可是现在还没有啊，这让她怎么回答才好？ 她都被问懵了，下意识地看向宋衍深，害怕他从中明了她的心意，又盼他能清楚她的心意从而站出来帮她说话。 但是宋衍深并未如她所愿，他就是帮也是帮林静漪说话，岳灵儿算哪根葱啊。 所以宋衍深像是没听到刚才两个姑娘的对话一样，面色如常地说道：“岳姑娘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我便先走了，家中有急事耽误不得。” 哪里有急事，明明方才还给小孩买了根糖葫芦在街上慢悠悠地走着，岳灵儿心中不满，她刚才跟了宋衍深好一段距离，才下定决心叫住他的，所以知道宋衍深根本不着急回家。 现下宋衍深找借口告辞，丝毫不提林静漪方才咄咄逼人的事，明显就是站在林静漪那边。她本以为这村姑跟宋衍深关系平平，可是现在看来倒不是这么回事。 可是现在不是聊天的好时机，岳灵儿不想坏了自己在宋衍深心中的形象，只能做出一副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的委屈模样，大度地说道：“刚才是我冒犯了，言语多有不当，还请这位姑娘见谅。既然宋公子家里有急事，我便不耽误了，几位路上小心，风大别着了凉。” 话说得很得体，这么能屈能伸，段位比林静香高了不少。 这人都道歉了，林静漪只能道：“没什么，我并没有怪你，我只是不喜欢别人一上来就打听我的身份。” 岳灵儿又被噎了一下，她只是说几句客气话而已，这人居然这么脸大还敢应下她的道歉。 “到底走不走啊？”许念深又催促道，他敏锐地感觉到氛围有些不太对，而且那姑娘一直在隐晦地针对林静漪。 “走走走，别着急咱们现在就回家。”宋衍深赶紧应道。 借着许念深的口，几个人终于能告辞了。 林静漪一马当先地走在最前面，没理宋衍深，在车马行租了一辆马车，闷闷地坐了进去。 林小风可是他姐姐的小狗腿，一看就知道林静漪的情绪不对，贴心地问道：“姐你怎么不高兴啊？” “大冬天的竟然开了朵桃花，我看着烦。”林静漪意有所指地说道。 马车里的剩下两个大人都听明白了，林子睿轻微地扬了一下嘴角，觉得有点好玩，还碰了碰宋衍深的肩膀，一脸“你惹事了”的表情。 但是林小风听不明白，奇怪地问道：“腊月不都是开梅花吗，我那次在山上还看到一树梅花，香得不行。” “对啊，所以那桃花不应季，就不应该开。”林静漪说道。 宋衍深保证道：“不合时宜的花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枯萎凋谢。” 林静漪冷哼一声，没有理他，但是心里好受了许多。 许念深的目光隐晦地在林静漪和宋衍深之间来回打转，心中渐渐明了，他好像知道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他此时再看向跟个傻狍子一样的林小风，这人还在纠结什么样的桃花才会开在寒冬腊月、为什么没有被冻死、哪里有这么稀奇的景观想去看一看。许念深心中莫名地升起了一股“我知你不知”的优越感，想着什么时候找个合适的机会炫耀一下。 马车停在林家村村口，林静漪没让宋衍深下车，而是让车夫把宋衍深送回宋家村。 回家的路上，两个小孩拎着在镇上买的玩具一路疯跑，惹得村里的孩子都看向他们，羡慕得不行。 “姐，我和念深先不回去了，想在外面玩一会。”林小风说道。 “可以，但是别玩水别上山。”林静漪答应得很痛快，嘱咐了几句便放人了。 两个小孩跟孩子王似的被一群孩子围在中间，叽叽喳喳地说着今日在镇上的见识。 林子睿和林静漪并肩走着，四下无人时，林子睿突然说道：“方才你下车下得急，衍深兄有话没来得及跟你说，他说他有机会就来看你。” 第322章 小孩玩闹 宋衍深想来看她，无外乎是解释岳灵儿的事，刚才在马车里人多，有些话他不方便说。 林静漪吃醋只是一时的，现在想想也没有多生气，刚才是因为在气头上，所以连话都不想跟宋衍深多说一句，现在倒觉得没什么了。 不过林静漪还是傲娇地说道：“我有什么好看的，还不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又没有什么稀奇的地方。” “那你要是不想让他看，我这就去追他，跟衍深兄说别来了。”林子睿说着，作势就要转身往村口走。 林静漪的手比嘴快，立刻拉住他，估计也觉得自己的口是心非太明显了一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哎呀你无不无聊，外面这么冷还不赶紧回家去，就你腿长能跑走路快是吧。” 林子睿笑着逗她：“你说我这腿能追上马车吗？说不定衍深兄还没走远呢。” “想追就追吧，反正我先回去了。”林静漪深知林子睿在调侃她，便不上他的当，装作无所谓地说道。 两个人说说笑笑地回去了，孙氏见到儿子回来了，立刻迎上来帮林子睿拿东西，连声说道：“饭在锅里给你热着呢，你赶紧去吃。快进屋暖和一下，路上这么冷小心着凉，你们今年能歇几天啊，夫子布置的课业多不多，还有两个月就要童生试了，你在家可得抓紧啊，那些不重要的事都先抛到一边别管，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都跟娘说，趁着过年好好补补身子，我听说考试的时候可熬人了，那种身子弱的都不一定能坚持下来……” 听见孙氏絮絮叨叨的话，林静漪突然觉得她跟现代高考生的父母有点像，那种紧张的情绪和担心关切的话语简直是古今皆相同。 想到这里，林静漪突然想到，她可以跟林子睿提一提，让他在家里试试模拟考，找一找考试的感觉，这样就不会在考前怯场了。 不过现在孙氏把林子睿看得紧，就差明说她林静漪就属于那类不重要的事了，所以林静漪也不想上赶着讨人嫌，等找到机会再说吧。 但林静漪始终不明白，孙氏为什么那么抗拒林子睿和三房的往来呢，难道是怕林子睿以后发达了三房贴上去沾光？可是二伯不在，林子睿以后婚嫁迎娶都要靠叔伯帮忙啊，像孙氏这般把亲戚拒之门外，这种做法实在是不太聪明。 林静漪进了自己的房间，林子睿跟孙氏说他已经吃过了。孙氏一听就知道可能是林静漪请的客，一边问吃的是什么，一边想着林静漪就会用这些小恩小惠收买人心，光几顿饭就想把她的儿子收买走。 要真想让她说林静漪的好，除非林静漪帮二房把林子睿以后赶考的费用给出了，那她才真的认为林静漪好。 不过她觉得林静漪好或者不好，除了她自己谁又会在乎呢？ 李氏和林大成在屋里猫冬没出去，屋里没升火盆怪冷的，但是林大成一见林静漪回来了，便赶紧出去升火盆了，端进来让林静漪驱寒。 “那俩野小子呢，咋没跟你一块回来？”李氏的头往屋外瞄了瞄，没看见林小风和许念深，便奇怪地问道。 “他俩在外面玩呢，估计天黑了就回来了。”林静漪回答道。 “他俩真是玩不够啊，咋这么有精力，从镇上到村里走了这么老远的路都不嫌累。”李氏感慨道。 “坐车去坐车回的，有什么好累的。”林静漪笑着道。 天色刚暗下去的时候，两个小孩回来了，跟在他们后面的是哭哭啼啼的林静欣。 小姑娘的嗓门尖锐，声音又大，林静漪在屋里听得一清二楚，她本来准备把林小风和许念深叫进屋来，问问林静欣是怎么了。 怎料她还没来得及行动，就听见赵氏在外面喝道：“是不是你们两个皮猴子欺负我家静欣？静欣你跟娘说他们是怎么欺负你的，娘给你报仇！” “报什么仇啊，小孩子玩玩而已，哪有这么严重。”林大河赶紧说道，都是一家人何至于用这么严重的字眼。 小孩子玩闹而已，又是自家兄妹，说报仇也太吓人了。不知道还以为两家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林大河你什么意思啊？你站在哪一边的，是你闺女被欺负了，我这个当娘的讨个公道不行啊？”赵氏怒气冲冲地说道。 林静漪立刻站出来说道：“四伯娘，现在事情还不清楚呢，不能因为静欣哭了就说是小风和念深欺负的吧，我记得静欣可不是那种会任人欺负的小姑娘，当初抢三房肉包子的时候，那叫一个凶啊。” 而后又把目光转向小风，问道：“既然静欣一直哭不说话，小风你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林小风不慌不忙地说道：“我和念深在外面跟佑子他们玩今天新买的东西，林静欣看见了也想要，我不想给她，她就伸手抢还动手打人，佑子被她挠了手背就推了她一下，她摔倒了就开始哭，然后我们就回来了。” 其实还有一些事，但他在犹豫要不要现在说。 “这样啊。”林静漪拉长了声音说道，“你自己的东西，有权决定给谁玩不给谁玩，你没做错。” 赵氏听了以后心里不忿，一件事总有人对有人错吧，林静漪说林小风没做错，不就把责任推到林静欣身上了吗？ 她愤愤不平地说道：“一点小东西而已，玩几下又不会坏，又不跟吃的似的吃完了就没了，让静欣玩玩怎么了，也不知道是随了谁，一个小子养得这么小气，以后肯定成不了大事。” “四伯娘，小风这无中生有的小气是随了谁我不知道，但是林静欣的霸道是随了谁却显而易见。”林静漪不客气地说道。 这小姑娘的霸道任性不是一次两次了，性格太极端，林静漪早就跟林小风说过，尽量远离林静欣，没想到这次居然是林静欣主动缠上去的。 林小风心里本就装着事，现在被赵氏这么一激，便气着说道：“我再小气，也比林静欣是个爱嚼舌根说人坏话的长舌妇好！” 第323章 竟然是她 林小风年纪还小，不太会说话，本来这局面已经让林静漪挽回了，但是林小风又自己把小气的帽子给扣到头上了。 这下可让赵氏抓到话柄了，兴冲冲地说道：“自己都承认了吧，一点破东西看得比眼珠子还珍贵，以后能有什么出息，估计在地上捡个土坷垃都要当成宝。” 不过林静漪没反驳赵氏，她听出林小风话里的意思了，问道：“小风，你是听到什么了吗，为何说林静欣是个长舌妇？” 她知道林小风不是小气的孩子，刚买的新玩具都舍得跟佑子他们一块玩，如果林静欣好好跟他说的话，林小风不会连碰都不让林静欣碰，这里面肯定还有别的事。 赵氏故意忽略林小风的这句话，但是林静漪不会，专门挑明了问。 “好啊，林小风你小小年纪还学会诬陷人了，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们三房一个比一个差劲。”赵氏气冲冲地说道。 “别说了，本来多小的一件事让你闹得这么难看。”林大河拽了一下赵氏的衣裳下摆，让她别拱火。 他还扯了一下林静欣，想把闺女带回屋里去，让她别哭了。但是林静欣跟脚下生根似的，硬是站在原地不动，两只眼死死地瞪着林小风。 “小风别怕，你尽管说。”林静漪又道。 林小风这才说道：“姐你知道是谁最先跟村里的人散布那些谣言的吗？就是林静欣！是她跟梅婆子说的，我全都听见了。” “什么？”这下不光林静漪震惊，林家所有人都惊呆了，特别是林老太太不可思议地看着林静欣。 她前段时间在外面被人嘲笑到没脸出门，心里恨死那个把家丑往外扬的人了。她一直在想到底是谁的嘴那么贱，这种丑事有什么好说的。 在屋里吵吵嘴就算了，反正关起门来怎么闹也没事，但是传到外面去，是嫌自己脸上太好看了还是咋的？但是林老太太怎么想都想不到，这人不是一向嘴快的赵氏，不是柔里藏奸的孙氏，也不是暗恨林静漪的钱氏，居然是林静欣这个小丫头。 林家所有人都知道林老太太因为这件事有多生气，所以赵氏立刻否认道：“林小风你别乱说啊，这事都过去几个月了，你怎么可能今天才听到？你要是知道的话为什么之前不说，偏偏等到今天和静欣打架的时候再说，不是明摆着想要嫁祸栽赃吗？没想到你个头不高心眼倒不少，你以为你这么说以后大家就会被你转移视线，不追究你联合外人打堂姐这件事啊？” 赵氏一番长篇大论，管它有理没理都掺在一块说，反正先把水搅混了再说。 被绕得晕头转向的林小风一时间忘记自己该说什么了，好在林静漪开口道：“念深你来说，你们今天下午到底听见什么了？” 两个小孩一直形影不离，林小风听见的事，许念深应该也听见了。而且许念深的抗压能力应该比林小风好一些，扛得住赵氏的言语攻击。 拿跟大人吵架的功力来对付一个小孩，赵氏真是有够能耐的。 许念深接过林小风那一棒，代替他开口，讲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是林小风那群孩子玩捉迷藏，大家各自找地方藏起来。一群小孩一玩这个游戏都是各自乱窜，整个村都能藏，以前还有藏在水缸里因为一直没人来找所以睡着的。 玩捉迷藏的时候，林小风和许念深就藏在一起了，两个人爬到一棵粗壮茂盛的歪脖子树上，这里看得远不说，还是大家的思维盲区，一般人都是找地方钻，往洞里藏，很少会有人抬头检查树。 刚巧那棵树就在梅婆子的院门口，他俩躲在树上的时候，就碰到林静欣在梅婆子院外面一圈又一圈地晃悠，说是来散步的吧看着也不像，倒像是故意在人来院子外面等人的。 也不知林静欣晃悠了多少圈，终于把梅婆子等出来了。梅婆子本来就是一个好打听事的人，她跟林老太太又是死对头，对林家的事肯定更好奇。一看见林静欣在外面，便招招手让林静欣过去开始套话。 说是套话都侮辱了这个词，梅婆子和林静欣的对话根本就是一问一答，林静欣的嘴松得很，梅婆子问什么她都说，什么大房的林子源要娶媳妇了，二房的孙氏每天绣几个手帕了，回答这些问题的时候林静欣的话还算正常。 但一等到梅婆子开始问林静漪的事，林静欣就开始说一些真真假假引人遐想的话。 比如梅婆子问道：“上次你说林子源在屋里喊林静漪脏了，你爷爷又去镇上请郎中回来，到底是不是来给林静漪把脉的啊，你先前说她可能怀孕了，可是我看不像啊。” 林静欣就道：“我静漪姐天天关上门一个人待在屋里，她在里面干什么我也不知道啊，她还天天喝红糖水吃鸡蛋，尽捡好东西吃。而且她那天去镇上一趟，回来手里就多了五两银子……” 人家又问：“静漪的年纪也到了吧，你三伯三伯娘有没有打算给她说亲啊？有什么条件没？” 结果林静欣一脸为难，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好半天才道：“像静漪姐那样，应该不好说亲吧，我奶总说她嫁不出去，以后没人肯定没人要她。” “也是，她小小年纪就遭遇了这些事，好人家的小伙子是说不到了，只能找那些死了婆娘的或者是残废瘸腿的，也就这种人不嫌弃她。”梅婆子假惺惺地说道。 “静漪姐也不想这样的……”林静欣附和道。 …… 等许念深把林静欣和梅婆子的对话复述完以后，稍微有点心眼的人都能明白林静欣这话里的未尽之意，每一句话说得都有歧义，勾着人往不好的方面想。 “林静欣，我还真是小瞧你了，怎么这么会说话呢？”林静漪冷冷地说道。 从一开始，林静欣就处心积虑，她知道梅婆子嘴碎且跟林老太太不对付，知道了林家的丑事后一定会宣扬出去。所以在梅婆子院子外面守株待兔，等着梅婆子来问她。 第324章 胡搅蛮缠 有一瞬间，林静漪觉得毛骨悚然，她觉得林静欣真的是她自穿越以后见过的心机最深的人了，尤其是林静欣的年龄还这么小，谁会想到一个小姑娘会有这么深的城府呢？ 和林静欣的手段比起来，林静香可以说是愚笨不堪了，林静香只会哭一哭然后在吵架的时候说些似是而非的话，给别人一种一看就是小白莲的感觉。 但是林静欣不一样，她的言行举止都像是一个冲动的孩子，但她却能耐下心来步步为营。当别人说幕后黑手是她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相信，可想而知她平时的伪装有多么成功了。 就连现在，林静欣被揭了老底以后，还故作莽撞地在那哭嚎：“不是我，我说的话根本不是那个意思，是梅婆子自己误会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多么像一个无辜的小孩在为自己辩解啊，哭得撕心裂肺，让人听了就觉得于心不忍。 是不是小孩说话不严谨才让人钻了空子呢，本来年龄就不大，说话不可能像大人那样面面俱到。林大河心中的天平慢慢往林静欣那边倾斜，讪讪地说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静欣天天就会傻吃傻玩，怎么可能有那么多心眼。” 说到最后，林大河自己的声音都弱了下去，显得很没有底气。 林静漪冷笑了一声，问道：“林静欣我问你，我前几天出去一趟，回来以后手里多了五两银子你不知道是怎么来的吗？大房的人找我借钱，我是不是说过银子都花光了，要把衣裳给客人送去才能拿到手工费。 当时全家人都在，我说这话每个人都听见了，你跟梅婆子说的时候那么语焉不详是几个意思？村里那些人本就怀疑我的银子来路不正，就差明说那是我的卖身银子了。你说的时候不能再添上一句那是做衣裳赚的银子吗？你倒好，欲言又止的，生怕别人不会误会是不是？ 还有，梅婆子问我娘有没有给我说亲，你说我不好嫁出去，我怎么嫁不出去了？而且这个问题的正确答案是我娘还没开始给我相看人家啊，你天天在家里待着，家里有没有来媒婆你不知道吗？没影的事你倒是挺会说，你是媒婆啊还是你能预知未来，凭什么决定我的婚嫁？” 她一一指出林静欣话里的漏洞，这就是林静欣处心积虑的地方，而且林静欣还知道扯虎皮作大旗，怕梅婆子不相信，还把林老太太拉出来晃了晃，用林老太太的话来加强自己话语的可信度。 “你自己想岔了干嘛怪别人，我家静欣单纯得很，脑子里才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你本来就不好说亲啊，脾气那么大，还总跟长辈吵架顶嘴，一个月里有二十天都往外面跑，一点也不安于室，你这种姑娘有谁敢娶回家，是真不怕自己被戴绿帽子啊。”赵氏强词夺理地说道。 这件事不能认，一旦认下林静欣就完了。林静欣本来就不得林家二老的欢心，连林大河都不喜欢这个闺女，她这个当娘的再不为自己孩子着想，还有谁会保护静欣。 “既然你这么会辩解，那你解释一下，梅婆子最开始说的那句话‘林子源在屋里喊林静漪脏了’，这句话是不是就能证明我的事是林静欣故意传播出去的，她倒是聪明，会在传播谣言的时候加上前缀，不说是自己说的，而是带上林子源的名字，下意识地模糊自己在这件事中的影响，她倒是聪明，可惜没用对地方。”林静漪不跟赵氏争辩那么多，只追究一件事。 “凭什么许念深说什么就是什么，指不定就是他听错了，我还说这话是许念深瞎编的，就是为了诬陷我家静欣。”赵氏越来越不讲理了。 但是没用，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是谁在强词夺理苦苦挣扎已经很明显了。而且林静欣话里三番五次带林子源和林老太太出场，光凭这个，林静欣以后在林家的日子都不会太好过。 这还是林老太太头一次被一个小辈阴了，她那双三角眼上下打量着林静欣，像是暗夜里眼冒绿光的野兽一般。 “林静欣，老婆子我真是小瞧你了。”林老太太阴恻恻地说道。 她原先以为赵氏只是快人快语，心里藏不住话，想着林静欣的性子应该随了赵氏，毕竟之前也明晃晃地跟三房闹过几次，又是踢桌子又是打人的，闹过之后又跟没事人似的，不会搞这些阴损手段。 可林静欣偏偏就搞了，林老太太觉得这小丫头是被赵氏教坏的，心里对赵氏的警惕又加了一倍。 “老头子，你说这事该怎么办？咱们林家被人家挂在嘴边说了几个月，结果都是这死丫头惹出来的事，年龄不大心倒是挺毒，再不好好管教一番我怕她长歪。”林老太太看似很公正地说道。 但心里是不是真的那样想，谁知道呢？ “树苗长歪了，得正一正。当初子源做错了事，我罚他在院中跪了一夜，他夜里偷懒第二日就接着跪……” 林老爷子的话还没说完，赵氏就打断他，哭天抢地地说道：“爹，静欣才多大啊，现在冰天雪地的她怎么能跟子源一样在院子里跪一夜呢，你这不是要了她的命吗？而且今天晚上全都是许念深那个外来的野种在说，是真是假咱们也无从分辨，怎么能光凭外人的一面之词就定了静欣的罪，这不公平啊！” 她求完了林老爷子，又开始拉扯林大河，骂道：“你是个死人啊，你闺女都要跪死在院子里了，你怎么跟个哑巴似的一句话都不说？我知道你喜欢儿子，但闺女也是你的血肉啊，你不能这么做啊。” 接着又把矛头转向林静漪：“静漪丫头，我知道你心里讨厌四伯娘，因为我以前得罪过你，但是咱们之间的仇怨不要牵扯到小孩，你就是再恨我，也不能让许念深乱说啊，你哪怕把这脏水泼到我头上都行，静欣还小她顶不住的。” 赵氏这一番唱作念打直接把林静漪看傻眼了，真是能演独角戏啊，没人配合还能自己转场换不同的场景和戏码。 第325章 往痛处戳 林静漪服了，看来以前赵氏跟她吵架的时候确实没有用尽全力。不然就像现在这样，三言两语就把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听起来像是她恶意报复四房所以串联两个小孩故意污蔑林静欣。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尽量冷静地说道：“四伯娘，首先你刚才对我说的那些话我一句也不认同，本来我也怀疑是不是误解了林静欣，可是你刚刚的言语让我明白了，我并没有误解，林静欣只是深得你的真传罢了，你们母女俩说话的艺术都快赶上我刺绣的技艺了。 其次，你也不必在这里哭天抢地地哀求，让外人听见了，还以为我们林家在折磨人呢。你嫁到林家的年头比我的年龄都大，爷爷是个什么性子我相信你比我清楚，他不可能让林静欣在冬夜里跪上一夜，爷爷不是心狠的人，林子源做了那般遭天谴的事爷爷都没罚他，林静欣只是说几句闲话而已，能有多重的惩罚呢？你未免太大惊小怪了，为什么不听爷爷把话说完呢？还是你觉得这样胡搅蛮缠一通，就能把事情略过去了？ 最后，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关于我的谣言到底是不是林静欣传播出去的，你承认也好否认也罢，我相信你心里有数，趁着小树苗还没长大，该掰正就掰正，该捉虫就捉虫，别放任自流。” 她这番话于情于理都说得很合适，除了中间在林子源那件事上发泄了一下不满。 但是在赵氏听来，这就是林静漪高高在上地说教，故意在嘲讽她们母女，她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对于林静漪而言，这件事对她不利的地方就是没有证据，也没有抓现行，所以即便知道赵氏和林静欣是在狡辩，她也没办法强有力地反驳。 而且除了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道歉，其他的她什么都得不到。所以再纠结下去也没有意义，林静漪索性说道：“这件事交给爷爷定夺吧，我不管了。但是以后若是再让我在外面听见有关我的谣言，我不找别人，就找林静欣。我无所谓，自己有手有脚还有本事，无论我的风评再差也有人娶，但是你林静欣还要在林家村生活十年八年，再敢造谣一次，我就把你做的好事传播出去，让全村人都知道你有多么阴险狡诈蛇蝎心肠。 到时候没有人会跟你玩，你一旦出现别人就会自动远离你，你走过别人就会在你背后指指点点，我会让你尝到被孤立的滋味，不信你就试试。我知道四伯娘的爹是村长，本事大。可是娘家本事再大也不可能把出嫁的闺女和外孙女接回家里住一辈子吧，也管不住悠悠之口吧。 而且四伯娘生了林静欣后迟迟怀不上第二胎，谁知道是不是因为林静欣嘴下无德作孽太多，送子娘娘怕她克弟弟呢？我先前并未如何得罪林静欣，可能只有一点小事，她就如此记恨我，如果四伯娘生了一个小子，抢走了四伯娘全部的疼爱与关心，不知道林静欣会不会偷偷地把小弟弟害死呢？”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林静漪觉得嘴巴都说干了。说完之后她就进屋喝水了，打定主意不管外面的事。 打人就要打脸，骂人就要诛心。赵氏最在意什么，林静漪就说什么，哪痛往哪戳。 不是一心一意维护自己的好闺女吗，那闺女和儿子哪个更重要呢？林静漪知道古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迷信，不然林老太太也不会事情一不顺，首先想到的就是林静漪妨碍了大房。古代的寺庙也不会香火那么旺盛，多的是女子前仆后继地去拜送子娘娘，把生子的希望寄托在一尊佛像上。 她就是要让赵氏和林静欣痛，她算是明白了，像林静欣这么极端的人，占有欲和妒忌心肯定特别强烈，她只有戳到林静欣最在乎的点，才能给予痛击，不然不痛不痒的说多了还浪费口水。 李氏和林小风许念深跟了进来，林大成被林老爷子留在外面，毕竟是处理林静漪和林静欣之间的纠纷，三房总要有个人在场才行。 林老爷子确实没准备让林静欣罚跪，他说罚跪的那些话，只是开场白而已，好显示自己的公正。林老爷子本来只想说教林静欣几句，毕竟年纪太小，又是个姑娘家，打也打不得。 但是被林静漪讽刺了之后，林老爷子改了主意，说接下来一段时间不让林静欣出门了，要让她待在屋里好好反省，省得再去外面碎嘴。 他做了决定之后，还问林大成同不同意。 这让林大成说什么，难道能说不同意吗？而且林大河还在一旁看着，林大成只能答应道：“一切都听爹的，全凭爹做主。” 屋里，李氏把耳朵贴在门缝上偷听，听到外面的处置方案后撇了撇嘴，心里明显有怨气：“光在屋里待几天就行了？说是接下来一段日子，可是再过几天就要过年了，林静欣不拜年不走亲戚啊？她能反省出来什么，像她那么毒的姑娘，不在屋里扎纸人骂咱们都是好的。” “娘，别生气了。现在知道了是林静欣在背后作乱，以后就能防备着她，总好过敌暗我明吧。而且我也教训过她了，她总要安分上一段日子，等开了春，咱们就去县城住，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林静漪宽慰道。 她安慰完李氏，又开始教育林小风和许念深这两个小孩：“还有你们俩，竟然去爬树，那么高的树万一摔下来怎么办？断胳膊断腿还是轻的，如果是脑袋先着地，万一磕傻了怎么办？玩个捉迷藏而已，哪里不能藏，藏狗洞里也比爬树好啊，起码没有风险。” “姐，冬天穿得厚，不怕疼。”林小风还没意识到严重性。 “我刚才说那么多你都没听进去是吧？这不是疼不疼的问题，是风险太大了，冬天树都枯了枝干脆得很，万一受不住你们俩的重量，一块摔下去，谁能保证一件棉衣就能让你们不受伤呢？”林静漪苦口婆心地劝道。 第326章 雪天抬杠 见林小风还不觉得危险，林静漪又给他讲了许多例子，说了许多潜在的风险，就跟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一样，越是不以为然，危险就离得越近。 林小风见他姐的神色愈发严肃，便也认真起来，态度端正地记住林静漪的叮嘱，最后学着大人竖起三根手指发誓：“姐，我以后肯定不爬树了，不、不爬那种特别高的树。” 居然还讨价还价，林静漪本来想让林小风改口的，但是转念一想，村里的小子哪有不爬高上低的，只能尽量减少风险，没办法完全杜绝。 所以林静漪便道：“那以后小风和念深两个人就要互相监督，谁要是再做危险的事，以后所有的奖励和惊喜全都取消。” 林小风心想他才不会出卖兄弟呢，他给了许念深一个眼神，似乎是在让许念深放心。他本将心照念深，奈何许念深一心向着林静漪，答应得爽快极了，声音清脆，掷地有声。 听得林小风心里直痛，最后只能闷闷不乐地答应了林静漪。 半夜，空中开始飘雪花。 翌日，院里堆了厚厚的一层雪，吃完早饭佑子就在门口叫林小风和许念深，让他们两个出去打雪仗堆雪人。 本来林静漪怕他们冻手冻脚，不太想让他们出去，可是见两个小孩这兴高采烈的样，感觉这应该是他们冬日里最大的乐趣了，便不再阻拦，只是嘱咐道：“鞋子衣裳如果湿了就赶紧回来换，可别穿着湿衣裳在外面跑，万一在年关发热头疼，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乡间小道本就难走，如果雪一直不停的话，大雪封路，更是难上加难。如果这时生病了，连郎中都不一定能请得进来。 佑子在外面喊个不停，林小风的魂都快被喊跑了，随便应付一句就跑出去了，倒是许念深认认真真地应下来了，还道：“小风的鞋子要是湿了，我就拉他回来。” “真乖，还是你最听话。”林静漪摸了摸许念深的头，毫不吝啬言语夸奖。 她知道许念深需要这个，需要别人的认同，来减轻寄人篱下的压力和不适。 林老爷子吆喝了一声，让家里的劳动力把院里的雪铲干净，省得走路打滑。林大成和林大河自然是铲雪的主力，连林子睿都出来了，把孙氏心疼得不行，直说他这是拿笔写字的手不能干这种粗活。不过林子睿没听，他在屋里坐了一上午，想出来活动一下。 林家的男人，只有林子源一个跟耳朵聋了似的，怕冷躲在房里不肯出去。 “这院子里的雪铲干净以后，大房可别出来走啊，有本事就一直窝在屋里。别人铲雪你们享福，别的不会，坐享其成倒是第一名。”林静漪站在门口凉凉地说道。 都什么时候了，大房还享有特权，真是服了。 她话音刚落，林子源屋里就传来震天响的咳嗽声，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但是那种咳嗽声一听就假得很，明显就是故意的。 紧跟着林静香就出来解释了：“爷爷，我哥他病了那么久，身子骨本就弱，怕是病根未除，不敢再让他受凉了。” “那大房找个身子骨不弱的出来干活，你若是承认你们大房一家子都是病秧子，那我也无话可说。”林静漪不给大房留余地。 她现在无事一身轻，手里没活但是心里有气，专挑大房的刺跟大房抬杠。 大过年的，谁愿意这么诅咒自己，有些讲究的人家，一进腊月连“死”字都不肯说，更别说这么不好听的话了。 林静香愣了一下，心里很是委屈，本来想回屋让钱氏出来跟林静漪吵的。但是钱氏显然很在意“病秧子”这种话，在屋里呸了一声，然后让林静香跟着他们在院里铲雪。 她就不信了，一屋子大老爷们，舍得让一个姑娘在冰天雪地里冻着，随便做做样子就行了，到时候动几下铁锹就喊手疼，不就能回屋歇息了吗。 钱氏的主意很好，但是林静香却觉得钱氏偏心，林子源能在屋里烤火享福，凭什么她不行，还为了林子源成亲凑聘礼卖了她的衣裳，真是越想越气。 她心里恨得不行，根本没往偷懒那方面想，加上林静漪还在台阶上监工，一会说这里没铲干净，一会问你是不是没吃饭，说这不是让你绣花是让你铲雪。一番操作下来，把林静香气得不行，一个劲地想跟林静漪斗气，干的活居然不比林子睿少。 吃完午饭后，林家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客人。 宋衍深来找林子睿了，说是同窗，要一起复习温书。但是他究竟是为谁而来，懂的人自然懂。 直到现在，林静音见到宋衍深时，心里还涩涩的，她放下是放下了，可是心里还有些不自在，总想着他们俩这就叫有缘无分吧。 偏偏孙氏还挺看好宋衍深，一听宋衍深是私塾里念书最好的人，便觉得他前途无量，想近水楼台先得月，把宋衍深定下。她闺女若是能嫁给宋衍深，以后肯定能帮衬林子睿。 所以孙氏烧了热水，专门让林静音送进去。可是林静音现在躲宋衍深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去见他呢，怎么说也不听，死死地坐在炕上不起身。 而林静漪自从看见宋衍深之后，便专门煮了红糖姜茶，让林小风给宋衍深和林子睿送过去。 孙氏看到林小风进了林子睿的屋子，冷哼一声：“三房倒是会巴结，我让你去你不去，现在好了被三房的人抢先了。你就是没心眼，脸皮这么薄以后干什么都不成，这么好的机会都抓不住。你当姑娘的时候，娘虽然没让你享过福，但下地种田这种累活也没怎么让你干过，除非农忙的时候让你搭把手。你现在不抓住好机会，难道想嫁个农家汉子以后天天种地啊？” “娘，你别说了，宋书生看不上我的。”林静音忍痛说道。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他看不上？”孙氏反问道。 林静音苦笑，她就是试过了才知道的。 而孙氏心心念念的未来女婿宋衍深，此时正在给林静漪传小纸条。 第327章 遇见了你 “小风，帮我把这个给你姐姐送过去。”宋衍深将写好的纸条卷一卷，递到林小风手中。 林小风对宋衍深的观感很好，他从未见过像宋书生这么俊的人，而且还很温柔，说话轻声细语的，就像是春天的风一样。 帮宋书生办事，他非常乐意，立刻拿着小纸条往林静漪屋里跑。 “姐，宋书生让我给你的。”林小风小声说道。 林静漪闻言，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因为天太冷，就算屋里有火盆也不怎么抗冻，而且还要开窗通风，以免二氧化碳中毒，所以林静漪干完活就一直窝在被窝里，这样能更暖和一些。 她从林小风手中接过小纸条，展开一看，嘴角不自觉地提了起来。 上面写着：多谢林姑娘的茶。 “小风，把纸笔拿过来。”林静漪说道，准备给宋衍深回信。 她本来以为今天没办法和宋衍深说话，只能悄悄地看上一眼，偶尔眼神交流一下。毕竟林家人多，她如果突然往宋衍深跟前凑，难免会有人察觉出什么。她和宋衍深之间的关系，目前还不适合被太多人知道。 所以林静漪一直极力克制自己的思念之情，但没想到宋衍深居然这么有办法，脑子比她灵活多了。她不能去找宋衍深，但是两个小孩往林子睿屋里跑跑总没关系吧。 这好像学生时期上自习课的时候，坐在第一排的女同学和坐在最后一排的男同学，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用一张小小的纸条互递心意。 这才是青春最正确的打开方式吧！ 林静漪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年轻起来了，上一世至死都是单身狗，可能就是为了积攒一生的运气，让她在这一世遇见宋衍深吧。 她跨越了时空，遇见了属于她的少年郎。 她趴在桌子上写道：你喜欢就好，中午留下来吃饭吧。 “小风，再帮我送过去。”林静漪轻声说道，“别让其他人看见了。” “姐你放心吧。”林小风拍拍小胸脯，他做这种事最在行了。 宋衍深自从让林小风送完纸条后就坐立不安，他心中有所期待，但又讲不清自己到底在期待些什么。 他脑海中不断地闪过各种想法：林姑娘会不会嫌此举有些冒犯啊，她还在因为那天的事情生气吗，他当时就应该解释清楚的，让静漪生气就是他的错…… 一旁的林子睿见宋衍深神游天外，无奈地翻了一页书，说道：“衍深兄，你从进屋到现在，书一直在那一页就没动过。虽然你找我一起温书只是一个借口而已，但你好歹也做做样子吧。” “实在对不住，我今日冒昧前来，是不是打扰子睿了？”宋衍深很是抱歉地说道。 林子睿忙不迭地说道：“没有，你这话说得就太见外了，你天天来都行。我一个人在家待着也挺枯燥的，天气这么冷，每日都不想起床，若是没人陪我，我连看书的劲都提不起来。果然人不能松懈啊，一懈怠就开始犯懒，那根弦松下去就紧不起来了……”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嘴巴都不停，他以前每日在私塾和这么多同窗在一起，已经成习惯了，现在突然在家改变了生活方式，他还真有点不习惯了，幸亏宋衍深来了，能让他找回一点在私塾念书的感觉。 虽然宋衍深并不是来温习功课的，但是一人来就有那种氛围了，聊胜于无吧。 他正说着，林小风那颗小脑袋又探了进来，宋衍深眼睛一亮，赶紧招招手让他进来。 “宋哥哥，我姐给你的。”林小风把纸条递给他。 宋衍深将纸条慢慢展开，林子睿有些好奇，也把头偏过去想看看上面写了什么。 谁知林小风立刻往两人中间一站，挡住林子睿的视线，严肃地说道：“子睿哥你不能看！” 他姐说了不能让别人看见，所以除了宋书生以外，谁都不能看。 被拒绝了，林子睿也没说什么，他也不是非看不可：“你还挺尽职尽责啊。” 在两人聊天期间，宋衍深已经写好了回复的话语，他写道：会不会太麻烦？ 他没有立刻拒绝，其实宋衍深内心深处，还挺想尝尝林静漪的手艺。 洗手作羹汤，这五个字光是想一想，就是一副美好而又温暖的画面，这是宋衍深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 林静漪一看到回信，就知道宋衍深有些动摇，立刻提笔回复道：少喝点水，留好肚子。 林小风又跑了一次腿，他看见宋书生看完纸条之后，眼眸中大放光彩，整个人都愉悦了起来。 他姐到底写的啥，能让宋书生高兴成这样？小小的脑袋里有大大的疑惑，但是由于林静漪不让别人看纸条，所以林小风恪尽职守，强忍住了心里的好奇。 他从林子睿屋里出来的时候，隔壁的孙氏叫住了他，不太高兴地说道： “小风啊，你子睿哥和同窗在屋里用功念书呢，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就别进去打扰他了。你这一会进一会出的，开门关门都有声响，容易影响他们。” 林小风张了张嘴，但是最后又把话咽回去了。他本来想说子睿哥和宋书生都没说什么，明显是不觉得他打扰到他们了，而且宋书生貌似还挺高兴他去送信的。 但是送纸条一事不能被外人知道，林小风也不好说什么，就轻轻地应了一声然后跑回屋里去了。 林静漪听到孙氏的警告了，见林小风耷拉着脸，就知道他可能有点不开心，便安慰了一番，又保证中午给他做好吃的。 这可是宋衍深第一次吃她做的饭，是时候拿出她真正的技术了。她翻了翻屋里都有什么菜，最后炒了四个菜：猪肉炖粉条、锅包肉、地三鲜、蛋饺。 实在是家里没有什么存货，都是普通的农家菜，林静漪就是想做满汉全席也没有足够的食材，只能做家常菜了，只有那个蛋饺还算有点技术含量。 她做蛋饺的时候，林小风一直在旁边“哇”个不停，可能是因为第一次见这种饺子样式吧，太稀奇了，一直在问为什么不用面也能包饺子。 第328章 为他做饭 李氏见林静漪做这么多菜也惊了一下，问道：“怎么做这么多，够吃三四顿了。” 她以为闺女是冬天犯懒不想做饭，又看不上她的手艺，所以一次多做点，下次吃的时候直接放炉子上热热就行了，方便又省事。 但是林静漪说道：“给二房分一分，不是来客人了嘛，二伯娘的手艺自家人吃还行，但要是招待客人的话就不够看了。” 她一边说，心里一边想：娘啊，这可是您未来女婿第一次上门吃饭，不吃点好的怎么行，难道让宋衍深吃一点油水都没有的水煮白菜吗？ 就林老太太那抠搜样，看到林子睿同窗上门，连个招呼都不打，水都不给人倒一杯，这是给谁摆脸色呢？如果是林子源的朋友上门，林老太太估计已经在忙着杀鸡宰羊了，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不闻不问。 而且孙氏那手艺，说难听点只是把菜煮熟而已，及格线都达不到，林静漪才舍不得让宋衍深吃那个呢，大冬天的跑来看她，肯定要吃顿好的才行。 李氏看了看盘子里的菜，感慨道：“你可真舍得放肉啊。不过既然是给人家宋书生吃的，我也不心疼，人家还救过你呢，这么看的话你们俩还是挺有缘分的。” 林静漪笑而不语，心想他俩缘分深着呢。 冬天的菜不禁放，出锅没多久就会凉，林静漪让林小风去敲门，跟林子睿说把二房的盘子拿出来，她要把菜分一分。 三房的碗筷盘子都不够，因为家里平时都不招待客人，所以没准备那么多。 林子睿听到之后惊了一下，对着宋衍深打趣道：“我可真是沾了你的光，隔这么远我都能闻到香味，你以后有福了。” “我去帮忙。”宋衍深低着头，淡淡地笑了笑。 因为怕菜凉了，林静漪把炉子搬到屋里了，林子睿和宋衍深都去林静漪屋里端菜，从进门开始，宋衍深的目光就一直放在林静漪身上，温柔又缱绻。 “做得不好，宋公子多担待。”林静漪客气地说道，在李氏面前装出两个人不熟的样子。 “是在下打扰了。”宋衍深无奈地配合着演戏。 虽然农家不去城里的闺阁小姐讲究，但是外男还是不能在姑娘的屋里久待，就算林子睿再怎么帮忙拖延时间，他和宋衍深还是要出去的。 两个人端着菜走了，林老爷子还想让林子源去陪客一起吃饭，但是林子源不愿意去，不知道是因为面对宋衍深时有些自卑，还是因为和林子睿不和。 谁都知道念书科举是一条青云路，原先林子源也是这条康庄大道上的一员，林子睿就是他的小弟，说是呼来喝去都不为过。可是现在两个人的身份已经完全颠倒了，他变成了卑贱的泥腿子，而林子睿依旧可以乘东风圆凌云壮志。 两人之间的差距，已经越来越大了。所以林子源不愿意面对林子睿，就算是在家里，两个人都不说话，更别说让他去陪林子睿的客人吃饭了，他当时是灰溜溜地被赶出私塾的，此时再见私塾中的知情人，还不知道有多丢人，他才不愿意去呢。 这可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林老爷子还想着兄弟同心，缓和一下两个人的关系，结果林子源这么抗拒，林老爷子只好撒手不管了。 而孙氏那边，又在撺掇林静音去宋衍深面前刷存在感，比如帮忙盛碗饭啊、进去送个水啊，这么一表人才的年轻后生在村子里十分少见，没看见林静漪都在上赶着献殷勤嘛。 她苦口婆心地说道：“那宋书生是你亲兄长的同窗，论关系的话你跟他才是最近的，你若是跟子睿透点口风，子睿肯定是帮你不会帮林静漪的，她虽然会做菜，但是她没有一个好兄长，你可比她占优势多了。你快去打扮打扮，把过年的新衣穿上，找个借口去人家跟前晃悠一下，我一会把子睿喊出来跟他嘱咐几句。” “娘，不能这么做。”林静音拒绝道，她没想到孙氏还没有打消这个念头。 她看着现在的孙氏，仿佛看到了之前的自己。她当时也觉得自己哪哪都好，再凭着林子睿和宋衍深的关系，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 可是结果呢，被现实狠狠地打了脸。 “怎么不能，你这妮子是不是不好意思？”孙氏以为林静音是太害羞了，所以不敢去。 林静音有口难言，最后只好找借口出去：“我突然想起来彩霞昨天说让我教她刺绣，娘我先出去了。” “等等……”孙氏想让她停住。 可是林静音跟脚下生风似的，三五步就小跑出了院子，把孙氏的声音抛在了身后。 下午，两个人又开始传纸条，宋衍深解释了岳灵儿的事情，再一次表明了自己的忠心。 等到宋衍深要走的时候，林静漪提前出去了，在村口等着他。宋衍深今天穿的是深蓝色的衣裳，在冰天雪地里格外显眼。 林静漪把下午赶工做出来的围巾套在宋衍深的脖子上，她还没在村里见过有人戴围巾，林静漪怕宋衍深不知道怎么用，便亲自给他戴。 围巾在脖子上围了三圈，缠最后一圈时，林静漪把自己也围了进去。两个人的身高差刚刚好，宋衍深的下巴抵在了林静漪的头顶。 林静漪抬头，亲了一下宋衍深的唇侧。 一刹那，宋衍深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心好像快要跳出来了。再开口时，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沙哑：“天冷，快回去吧。” 两次亲吻都是林静漪主动，她没想到宋衍深这么不解风情，这么好的机会，这么美的景色，不应该像小说里那样把她按在怀里使劲亲吗？ 居然让她回去，简直是钢铁直男了，撩不动也教不会啊。 她把头从围巾里伸出来，傲娇地哼了一声就要走，结果转身的时候感觉有个阻力，像是有人在拉着她的胳膊。 其实是真的有人在扯她，宋衍深拉着她的手没放。 “干嘛？你不放手我怎么回去？”林静漪没好气地问道。 宋衍深不吭声，眼神里像是有火在燃烧一般。 第329章 过年吃饭 “松手啊。”林静漪又说了一遍。 这次宋衍深动了，他一把将林静漪拉到怀里，紧紧地抱住了她，说了一句：“失礼了。” 林静漪还在想这可真是正人君子啊，抱一抱就是失礼，那她先前对宋衍深做的，估计对他幼小的心灵带来不少震撼吧。 结果下一秒，温热的气息就扑面而来，宋衍深亲了她的额头。 此时此刻，林静漪觉得实在是太欣慰了，宋衍深终于学以致用了，她刚才没白教啊。 如果不是宋衍深眼尖，看到前面道路上有一辆牛车在行驶，两个人估计可以用这个姿势抱到天荒地老。 林静漪回到屋里，她还一直在抚摸自己的额头，仿佛先前那个触感好像还停留在上面似的。 在林小风看来，他姐好像从外面回来一趟就变傻了，居然摸着自己的脑门一直傻笑。 他跟许念深咬耳朵，小声问道：“你说咱姐怎么了，她摸脑门干啥，是不是出去的时候撞到了？” “我看不像。”许念深若有所思地说道，他知道的比林小风多，林静漪和宋衍深一前一后地出去，用脚趾头也知道两人是出去见面了，“撞到头了还会笑吗？姐既然是在笑肯定代表她没事，你就别瞎操心了。” 把林小风这个好奇宝宝敷衍过去，许念深觉得自己可真难啊。 腊月二十八，年味已经非常浓了，林大才也从镇上回来了，带了几匹布，说是给二老做衣裳用的，把林老太太哄得开心极了。 老太太还特意拿出来炫耀，林静漪随意地看了看，一眼就认出这不是什么好料子，就是最普通的麻布而已，看来林大才的孝心还挺廉价的。 林大才回来了，林老太太就跟被打了鸡血似的，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足了起来，吆喝人的声音都变大了，连鸡都杀了，要给大儿子补身子，这可真是一等一的待遇啊。 过年那天，中饭和晚饭都是林家几房人一块吃的，男人一桌，女人坐另一桌。 其实林静漪不太喜欢这种安排，但是没办法，乡村风俗如此，林静漪也只能照做。 做年夜饭的时候，林老太太还想省，打着让林静漪出食材的主意，她自己的肉准备留着待客用。不过林静漪不如她的意，根本没开火做饭，她就在床上躺着，到点了就过去吃，对林老太太的要求和暗示就当作没听见。 真是占便宜没够，有本事就上水煮白菜，看到底是谁丢脸。 林老太太倒是想赌气，可惜林老爷子不允许，只能把鸡肉鱼肉猪肉都拿出来炒菜。估计是因为大出血了，晚上吃饭的时候，林老太太对林静漪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林静漪刚用筷子夹起一块肉片，林老太太就用筷子把它打掉，摆明了是在针对林静漪。 “老太太，手抖得这么厉害，是不是得病了？改明请郎中给你瞧瞧，我听说有一种病就是老人爱得的，先是手抖，然后就开始疼，最后整条胳膊都废了，我看你这症状挺像那种病的。不要讳病忌医，有病就早点治，早治早好，省得最后整条胳膊都不能用了，跟个废人似的。”林静漪语气冷淡地说道。 大过年的找事，那谁都别想好过。 “你敢咒我？”林老太太眼睛一瞪，把筷子拍在桌子上。 “关心你的身体而已，话虽然不中听，但是心是好的，自古以来都是忠言逆耳，光听漂亮话怎么行？”林静漪真心实意地说道。 林老太太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林老爷子最喜欢这种阖家团圆的气氛了，不想让林老太太在这种场合闹事，便开口说了她一句，暗示她安分一些。 于是林老太太就忍了。 等到大年初一小辈给二老磕头领压岁钱的时候，林老太太的报复就来了。 大房的林子源和林静香都是二十文，二房的林子睿也是二十文，结果到林静漪和林小风这里，只有林老爷子给的十文，林老太太一分没给。 林老爷子不想在小辈面前教育发妻，也不想在新年头一天就闹不愉快，只能忍了。 林静漪也不稀罕这点银子，回屋之后，她给林小风和许念深补上了，一人给了一两银子。刚才林家二老都忽略了许念深，林静漪怕他心情不好，还特意安慰了一番。 整个林家村都是沾亲带故的，村里的小孩都会结伴到各家去拜年，各家也不用给压岁钱，就是给小孩抓点吃的。家境好一点的可能会给糖，但是大多数都是给点炒黄豆什么的。 以前因为原身痴傻，村里的小孩都不待见林小风，一看见他就说他有个傻子姐姐，他可能也是傻子，所以没人会邀请林小风一起去各家各户拜年。林小风胆子也小，没有新衣裳，自己也有些自卑。 不过今年不一样了，村里再也没有哪个孩子比林小风穿得更好了，虽然表面不显，但是棉花是实打实的，厚重又暖和，里面的中衣也是柔软的细棉布，脚上穿的是加棉的小靴子。 除了许念深这个兄弟，还有佑子二柱那些玩伴，都来门口喊他，找他一块去拜年。 一群小孩风风火火地跑出去了，隔着老远都能听到他们嘻嘻哈哈的声音。 中午回来的时候，林小风和许念深的口袋都被那些小零嘴给装满了，两个人笑得见牙不见眼，围着林静漪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他们都去了谁家，哪家的伯伯好，哪家的婶子小气。 “你们吃了那么多，中午还吃得下饭吗？”林静漪笑着问道。 “那些都是小东西，根本不占肚子。”林小风闻着锅里的香味，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新年第一天的夜晚很安静，林静漪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海里一会想到前世的自己，一会又想到这一世自己会在这里活成什么样。 就在这种对于未来的想象中，林静漪陷入了睡眠之中。 翌日，李氏要回娘家，这一次她也没问林静漪要不要跟着去了，就连节礼都没有上次中秋的时候带的多，直接拿了屋檐下最小的那块肉和十个鸡蛋，一个人就去了。 林静漪觉得奇怪，问道：“爹，你们上次去外婆家发生了什么？” 第330章 被人欺负 一听林静漪询问这件事，林大成的脸色就暗了下来，他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把那天的事说出来。 他本就是老好人的性子，平日里话就少，像这种背后说人长短的事他从来就不做，更别说在闺女面前说李氏娘家的是非了。 可是有些事还是早些让林静漪知道为好，省得李家那边找机会来哄骗林静漪。所以林大成说道：“中秋那次我陪你娘去李家，你姥姥话里话外都在说今年的收成不好，家里的粮食不够吃，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你娘让她补贴一下娘家。 其实你姥姥家要真是收成不好穷得连饭都没得吃了，让你娘送些粮食也没什么，我也不会拦着她。可是我看他们一家人都面色红润，小孩也养得胖嘟嘟的，王大妞发髻上还插着一支银钗，家里看着不像是揭不开锅的样子。 你娘比我心细，还看出王大妞身上的衣裳是新做的，所以就婉拒了你姥姥，说是家里也不富裕。本来桌上还上了一道荤菜，你娘刚把拒绝的话说出口，王大妞就把菜端下去了，说要省着点吃。” 林静漪听完事情的经过以后简直惊呆了，王大妞居然这么不给面子，上了桌的菜还能端下去？哪怕是把菜里的肉都夹完也比直接端走好看啊，这根本就是在侮辱了。 先不说李氏还是李家的闺女，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就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李氏带着丈夫回门那也得当作是贵客对待吧。结果就那么一道荤菜还中途端走了，这是在作贱谁呢？ 怪不得中秋那天李氏和林大成回来的时候脸色那么难看，受这么大的气谁心里好受啊。如果林静漪当时在场，绝对要把桌子掀翻，既然这么作贱人，那谁都别想好过。李氏和林大成还真是两个包子啊，居然能忍受王大妞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 “唉，爹你要是早点说，今天我就跟我娘一块去了。中秋那天你陪着去，王大妞都敢这么嚣张，今天我娘一个人去，还不知道要受多少气呢。”林静漪此时有些后悔，她应该陪着一起去的，这样李氏在被欺负的时候，她这个当闺女的还能帮忙撑腰。 听见闺女直呼王大妞的名字，林大成也没说什么，只是叹了一口气：“你娘当时不让说，就是怕你生气。你娘也看开了，去李家坐坐就回来，你也别着急。” 话虽这样说，但是林静漪还是有些坐立不安。她以前对李家的第一印象果然没错，李父李母都是重男轻女的人，幸好李氏自己也拎得清，今天就带了一点东西去，没成为那种一心渴求娘家认可的扶弟魔。 中午，林静漪他们正吃饭的时候，李氏回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林静漪的心理作用，她总觉得李氏的眼圈红红的，像是哭过一样，可是当林静漪问的时候，李氏却说是风吹的。 不过从林静漪的第六感来看，李氏回娘家的时候绝对受欺负了。但是两个村隔这么远，林静漪也不能现在往李家村跑一趟，把人套麻袋打一顿啊，所以她暂时将这事记在心里，等到以后有机会再说。 可是谁都没想到，这个机会来得这么快。 初八的时候，李母带着李丰年王大妞和李家的小祖宗来林家了，李母说是来看女儿，却是空着手来的。 这可真是稀奇啊，李氏嫁给林大成这么多年，李母除了李氏出嫁当天来过林家一次，以后就再也没来过了，包括李氏生小孩，李母都没来照顾李氏坐月子。 结果今年突然来了，林静漪是怎么看怎么觉得来者不善。 不过善不善的先不管，李家人怎么说也是林静漪的长辈，所以先把表面功夫做好总是没错的。 林静漪拿出糖块瓜子招呼他们，又煮了一壶热茶。因为炉子在林静漪屋里，李家人就一窝蜂地坐在了林静漪的床上。他们的速度太快了，快到林静漪还没来得及请他们去李氏和林大成的房间。 一是林静漪不想让外人坐她的床，二是因为林静漪屋里值钱的东西比较多，像笔墨纸砚布匹绣线什么的，她怕李家人乱动。 有些人的手脚就是不安分，一进别人屋里就爱左动动右摸摸，你制止她吧，她就说你小气；可是不制止吧，又怕她把东西弄坏了，真的是左右为难。 而且桌子上还有林静漪在绣的春衣，王大妞一进门就摸上了，肥肥的手掌在布料上摸个不停，语气像是艳羡又带点嘲讽：“哎呦大姐家可真是发达了，都能用上这么好的料子了。” 王大妞这个手方才刚拿过糖块，手上估计还黏黏的，就这么摸上林静漪的布料，林静漪心里顿时气血翻涌，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和：“舅母，喝杯茶吧。” 她把茶碗强硬地塞进王大妞的手里，顺势把布料从王大妞的手中扯出来，然后收拾一下放进柜子里。 也不知道王大妞的眼睛怎么那么尖，就林静漪开柜门那么一开一关的功夫，她就把柜子里的东西看清楚了，忙不迭地凑过去，整个大脑袋恨不得塞进柜子里去：“这么多好东西啊，我看这匹蓝色的料子不错，你表弟第一次登你家的门，也不要你给别的见面礼，就把这块料子给你表弟做个衣裳吧。” 开口就是要东西，王大妞的这张脸难道只是摆设吗？ 林静漪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不能生气，然后手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拉着王大妞的衣裳下摆，把人从柜子前面扯开，“砰”的一声将柜门关上。 “舅母，你从来不跟我家走动，所以我的情况你不了解也是正常的。这些料子都不是我的，我在帮镇上的夫人小姐做衣裳，这些都是她们预存在我这里的布匹，我没有权力随意处置。”林静漪解释道。 “可真小气。”王大妞没好气地嘟囔道，她还以为林静漪跟李氏一样好拿捏呢，结果一开局就被怼回来了，她又道，“我看小风的衣裳不错，有没有不要的衣裳，我拿回去让娘改改。” 第332章 替母报仇 “你怎么可能没钱，十里八村的谁不知道你林静漪赚了大钱，你看看你们穿的用的吃的，哪里像是没钱的样子？”王大妞的声音尖锐刺耳。 不都说借钱的时候是孙子吗，怎么王大妞的态度这么像是爷啊？ “如果挣的银子不是用来花的，那么一切将毫无意义。”林静漪说了一句略带文化气息的话。 王大妞懵了：“什么意思？” “就是说我挣的银子都用来吃吃喝喝了，你看到的这些都是用银子买的，我挣多少花多少，没有剩余。或者你可以理解为我这是面上光口袋空。”林静漪好心解释道。 可是王大妞怎么愿意无功而返呢，她认定了林静漪有钱，不然中秋的时候，李氏怎么拿得出这么丰厚的节礼，李氏带去的糕点她在镇上也看到过，一份糕点的钱都可以做一件衣裳了，肯定是手里有钱才这么大方。 像李氏那种小心翼翼的妇人，上面还有婆婆压着，怎么可能把银子全花光。所以王大妞根本不信林静漪的话，她在家里蛮横惯了，到了林静漪跟前也依旧无赖。 “不可能，我就不信你们手里一点银子都没留，万一哪天谁生病出事了，你们手里没银子就躺床上等死啊？”王大妞问道。 “你倒是提醒我了，为了留够看病的银子，我更不能把银子借给你了，多谢你的提醒。”林静漪点点头，深有所感地说道。 她娘三番五次被侮辱的仇，林静漪都一一记着，此时不报更待何时？ 于是林静漪趁热打铁，继续说道：“打秋风？你们这种行为是叫做打秋风吧，我都说没有银子了借不成，你还在这死皮赖脸地缠着我，脸皮怎么这么厚啊，是不是出门的时候把家里的猪皮贴脸上了？怪不得我瞧着你的脸这么大呢，原来不是自己的脸啊。这不带着自己的脸出门就是好啊，想扔就扔想踩就踩，脸一点都不带红的。我建议你下次可以试试不带脑子出门，这样无论人家说什么你都可以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你再说一遍！”王大妞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想她活到现在，还从未受过如此欺辱。 人家都说姑娘嫁了人就要吃苦受累，可她没有，嫁人之后日子过得比嫁人之前还要潇洒自在。进门不到一年就怀孕，第一胎就是儿子，婆婆和相公都听她的，谁能有她这么好的运气？ 可她今天却在林静漪这里受挫了，林静漪就差指名道姓地说王大妞不要脸了。 “太长了不想再说一遍。”林静漪慢条斯理地说道，“你家这胖小子吃了我不少糖，你们今天也不算是白来一趟，见好就收哈，别这么贪心。” “娘，你也不管管！”王大妞发现自己说不过林静漪，便求助李母。 但李母若是一个性格强势的人，怎么可能会让王大妞在家里作威作福？她就是一个软弱偏心的普通妇人，别人一强硬她就退缩，现在林静漪比王大妞还厉害，即使林静漪是晚辈，可是李氏和林大成摆明了不管，李母又能说什么呢？ 她只能抱着宝贝大孙子哄，依着***的性子把糖块都装到他口袋里去，小声地说一句：“大妮，静漪脾气这么差，以后嫁人了可怎么办。” 这就是变相地让李氏管教闺女了。 不过林静漪冷笑一声，嘲弄地说道：“那就祝福我遇到一个像姥姥这样的好婆婆呗，舅母容貌普通家境一般性子极差，都能在李家当家做主说一不二，我再怎么样也比她强吧。” 像王大妞这样的都不愁，她有什么好愁的。 一身肥肉可一向都是王大妞骄傲的资本，这个年代，也只有家境富裕的人才能吃得这么胖，一见到那些面黄肌瘦饿得只剩皮包骨的人，王大妞就优越感十足。 可是此时被林静漪明晃晃地点出她长得丑，再看看林静漪那盈盈不堪一握的小细腰，突然就觉得这身肥肉碍眼了。 三房在屋里吵架，林家其他几房的人就在外面听热闹。这幸好是分了家且三房有林静漪这么个定海神针在，不然如果随便换个人，娘家大过年的上门闹事，这人能被婆婆和妯娌嘲笑一辈子。 对于古代大多数女子来说，没了娘家撑腰，底气就少了一半。这就是为什么这么多姑娘出嫁以后，还老扒拉夫家的东西补贴娘家一样，不就是等着万一出事了娘家兄弟能帮她做主吗。 以前李氏在林家过得这么惨，也是因为她的娘家不作为，林老太太就愈发肆无忌惮。 这次林老太太也在外面看热闹，贬低嘲讽的话一句接着一句，生怕别人看不出她在幸灾乐祸。 林静漪她们在里面吵，林老太太她们就在外面聊天，跟看戏时评论哪个角的嗓子好哪个角的妆面漂亮一样，声音都快比屋里吵架的声大了。 林静漪烦得不行，一把将门拉开，对林老太太和钱氏喊道：“我舅母来借钱了，借不到就不走，你们赶快把借我的五两银子还给我。” 说完之后，林静漪又对王大妞说道：“不是想要银子吗？我的银子都被她们借走了，你要是有本事就去要回来，要不回来你就麻溜走人，好走不送。” 她的戏是那么好看的吗？嘴贱就容易引火上身，希望林老太太和钱氏以后能引以为鉴。 正在看戏的林老太太和钱氏一下就懵了，还没等她们反应过来，王大妞就缠过去了，硬是让钱氏还银子。 要换作是别人，听到林静漪把话说到这种程度，肯定转脸就走人。但是王大妞不，她觉得自己今天跌份了，必须在某件事上把丢掉的脸再捡回来，所以她把目标放在林老太太身上。李氏有了银子之后，自家亲娘都还没孝敬呢，怎么能让林家人把钱拿走？谁不知道林老太太那老虔婆最会磋磨人了，她必须要把大姐的银子拿回来，再装进自己口袋里！ 像这种老太太，她一个人能手撕十个。 王大妞是个自我又自私的人，巧了，林老太太也是！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林静漪还抓了一把瓜子，悠哉游哉地嗑着。 第334章 陈家来人 林老太太一听陈家人竟然问二房三房的两个孩子，心里就是一咯噔，心想不会是看上这俩了吧。 这可是她大孙子的好姻缘，谁都不能抢！而且陈家富裕得很，林老太太不想让林静漪嫁过去享福，这贱丫头就该孤苦伶仃地过一辈子。就算陈家有换亲的想法，她也要把这个好机会留给林静香，让静香过去享福。 所以林老太太一开口就点出林子睿幼年丧父，好些人家特别在意这个，一般缺爹少娘的人，不管是嫁人还是娶妻都艰难一些。她又说孙氏性子不好，像陈婶子这么疼姑娘的，应该不想让姑娘有一个坏脾气的婆婆。 果然林老太太话音刚落，陈婶子对林子睿的兴趣就失了大半。但是就这林老太太还不放心，指挥林子睿和林静漪出去办事：“家里的柴火不够了，你们两个去山上捡点柴火。” 林静漪不知道林老太太那一系列复杂的心理活动，她只知道大冬天连平路都不好走，居然让她去山上捡柴火。山上的雪还没化呢，树枝又湿又重，捡哪门子的柴火？ 当着外人的面故意为难她是吧？林静漪头一扭，指着三房自家的柴火堆说：“奶，我家还有呢，雪天路滑，我爹说了不让我上山，不然把我的腿打断。子睿哥二月份就要参加童生试了，现在上山万一摔了怎么办。” “奶，我回房温书了。”林子睿也跟着说道。 怎料林老太太听了这话居然没生气，反而对陈婶子说道：“看吧，三房这丫头又懒又爱顶嘴，让她干个事真是三请四请都请不动。” 陈婶子干笑道：“缺了再去捡也行。” 不过林静漪和林子睿回屋了，林老太太也不计较了，领着陈家人和媒婆进堂屋，让林静香烧水送茶，又把林子源喊出来陪客。 此时的林子源就像是一个柜台上的商品，被林老太太用各种夸赞的辞藻堆砌介绍：“等二月份考完试，子源说不定就是秀才了，听说秀才每个月都能从县里领精米，到时候吃喝不愁，我这个老的也就放心了。把他供出来了，我这辈子就算是走了也安心，等以后子源有了孩子，让他这个爹亲自开蒙，还能省一笔束脩费……” 她拼命给林子源立秀才人设，就是为了突出林子源的优秀，让陈家人有紧迫感。像是在说：等林子源是秀才了，你家闺女可就不值钱了，到时候我家子源配什么样的姑娘不行，何必找一个村姑？你要是聪明的话，就抓紧时间把这婚事定下。 媒婆也在一旁说好话敲边鼓。 而林静香就像是一个花蝴蝶，在屋里进进出出，就为了能让陈大哥多看她一眼。 她倒不是有多喜欢陈大哥，只是广撒网罢了，能钓住就当备胎，等她的贵夫人梦彻底破碎了，就让备胎转正。 林小风和许念深好奇心重，两个人偷偷在外面偷听，他们听一会，就轮流回去向林静漪报告自己都听到了什么。 林静漪听到林老太太那些夸夸其谈的话，一听就知道林老太太在打什么主意，如果陈家姑娘真的不错的话，那就更不能跳进林子源这个火坑了。 她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阻止这门亲事，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好姑娘入苦海，她做不到。像林老太太那么挑三拣四的人和钱氏这般斤斤计较的婆婆，就该找一个战斗力相等的极品，来治一治她们。 万一嫁进来一个单纯善良的小姑娘，肯定要被磋磨死。 于是林静漪让林小风继续听堂屋里的谈话，等到他们谈话快结束的时候，再过来跟她说。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可能是因为林静香送水送得频繁，陈大哥坐在那无所事事有些尴尬，只能一个劲地喝水，所以想上茅厕。 陈大哥一提出想去茅厕，林老太太就给林子源使眼色，让他带未来的大舅哥去，争取留下一个好印象。 但是林子源懒啊，不想离开升着火盆的房间去外面吹冷风，所以没有立刻答应林老太太，他坐在椅子上有些不想动弹。 这时林小风突然出现，状似无意地往外面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哎呦我的肚子好疼啊！” 陈大哥估计也看出了林子源的不情愿，便主动说道：“这孩子可能也要去茅厕，我跟着他去就行。” 说完便走了出去。 然后林静漪把林子睿叫了出去，两个人等在陈大哥回林家院子的必经之路上，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林静漪便担忧地说道： “子睿哥，二月份的童生试你有把握吗？” “不敢说有没有把握，只能拼尽全力。”林子睿说道。 “我看你房中最近晚上的光都是彻夜亮着，有时候晚上起夜，整个院子都只有你一人屋中的灯亮着，真怕你熬坏了身体。虽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但是也不能过分劳累。”林静漪说道。 “可是我不拼命又能怎么办呢？现在家里只有我一个读书人，我怎敢辜负你们的期待。家里供一个读书人不容易，我娘和爷他们都盼着呢。”林子睿特意强调了“一个”这个词。 林静漪叹了一口气：“如果当初子源哥没有生出邪念绑走夫子的孩子就好了，这样他就不会被逐出私塾，家里有两个读书人，就不会把担子都压在你一个人身上了。 我听说科举考试要找人做保，子源哥当初犯下那等错事，应该找不到人给他做保吧，可怜他勤学苦读这么多年，却是一点用都没有，最后还是要回家种田。他身子骨最差了，年前还病了几个月，奶说留下病根了，据说天气一冷就要咳，每年喝这么多苦药，真是可怜死了。” “是啊，要我说子源哥就该多做点活，把身子骨练结实一点，说不定不用喝药就能把病根除了。但是你也知道奶有多疼他，锄头都不让他摸，就怕割着手，天天在床上躺着，身子骨怎么可能结实。再说了，是药三分毒，每年喝这么多药，身体内都积累多少毒素啊，就算是没病也喝出病了，可惜我说话也不管用。”林子睿也跟着唉声叹气，一副为林子源着想的样子。 第335章 亲事告吹 林静漪和林子睿两人商量好，在陈大哥的必经之路上，把林子源的老底给揭了。林子源做的那些烂事，他们全给抖落出来。 如果陈家真的疼闺女的话，光林子源身子骨不好这一个因素，都够他们打退堂鼓了，更别说人品都前程都不行，还想考童生试当秀才，下辈子吧。 他们把话都说得这么清楚了，如果陈大哥不傻的话，应该知道要怎么做吧。而且林静漪之所以选择以这种方式让陈家人得知，也是有所考量的。 人们都有一个习惯，那就是更相信自己的猜测，如果林静漪现在风风火火地找上陈家人，说林子源是个垃圾别把你家闺女嫁给他，陈家人的第一反应可能不是相信，而是想林静漪是不是跟林子源有仇，不然为什么会这么诋毁他。 但如果林静漪以目前这种形式，让陈大哥无意间听见她和林子睿的真心话，陈大哥就会对这件事上心，然后仔细查证。 林静漪觉得说得差不多了，便给林子睿使眼色，两个人结束话题往回走。陈大哥躲在角落里，脸色变化莫测，在原地思考了好一会，才动身回林家院子。 她和林子睿回去的时候，林老太太正和陈家人说得兴起，堂屋的房门关着，没注意到林静漪和林子睿出去后又回来了。 陈婶子被哄着就要松口定下日子交换庚帖了，然后回去请人合一下八字，算算良辰吉日，这门亲事就算是定下了。 但是陈大哥推门而入，在椅子上坐了一会，此时再看林子源，就觉得这人哪哪都不行，眼眶下乌青一片，果然是身体虚的象征。 “娘，小妹这事不着急，今天只是来看看而已，剩下的事还要回去由爹做主。”陈大哥轻声说道，一点也看不出他想掀桌子暴打林子源的想法。 骗婚骗到他们陈家人头上了，真是嫌命太长。 “也是，子源你回去温书吧，争取考个秀才回来，让我这老婆子也沾点光。”林老太太又拿科举说事，开始摆架子了。 她还以为这样就能让陈家人着急，殊不知林子源的老底都被掀了。人家好歹还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可林子源是里里外外都拿不出手，陈大哥想着他们陈家的闺女，就算是嫁个屠夫，也比嫁给林子源这个忘恩负义奸诈狡猾的小人啊。 嫁给屠夫好歹还能天天吃猪肉，跟着林子源只能天天吃药渣子。 “那我就祝子源兄金榜题名！”陈大哥心中很是轻蔑。 陈婶子虽然不知大儿子为何突然开口，而且还有些反对的意思，但她也知道在外面要和自家人统一战线，便跟着祝福了一番，然后说亲事不着急，两个人稍坐了一会，便走了。 林小风赶紧回去汇报消息：“姐，陈家人走了，亲事没说成。” “没成就对了。”林静漪点点头，看来陈大哥是个聪明的。像林子源那样的烂人，就该孤独终老。 陈家人一走，林老太太就开始急躁了，林静漪已经连着好几天听见林老太太跟钱氏叨叨，说陈家是怎么想的、怎么回去之后就没声了呢、陈家是不是想反悔。 这俩人先是往坏处想，然后又开始自我安慰，说林子源这么好，陈家人不可能看不上他，除非眼睛瞎了。 这下林静漪可听不下去了，真是把她恶心坏了，毫不客气地说道：“陈家人要是能看上林子源，才是眼瞎心盲吧。人家就算是想卖闺女，也得冲着银子多才卖吧，你们能出几个钱啊，其中大部分还是问我借的，让人家姑娘一进门就背债啊，是不是还想用人家的嫁妆银子还债啊？ 而且林子源是什么样的人，你们比外人更清楚了，他浑身上下有一点优点吗？以前长得白，长相勉强还算是中等，结果现在瘦得跟个骨头架子似的，刮阵大风就能把人吹跑，估计连新娘子都背不动，他还能干些什么啊？所以说陈家姑娘为啥要嫁他，图他穷还是图他是个病秧子啊？” 要让林静漪说，林子源就是一坨屎，也只有林老太太和钱氏这两条狗，才会觉得屎香。 很多人都听不得真话，林老太太和钱氏就是如此。两个人一听这话火气就上来了，把这么多天的担忧全转化成对林静漪的愤怒，冲着林静漪就开始开火，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骂了起来。 等这俩人歇嗓子的时候，林静漪随意地拍拍耳朵，双手一摊，反问道：“就这？” 你们的战斗力就这么差？ 极其容易就挑起了林老太太和钱氏更大的怒火，然后又是一轮言语攻击。 这次林静漪冷淡地回应：“哦。” 没有什么比这种态度更让人恼火了，如果林静漪梗着脖子不吭声，林老太太还能自我安慰说她把林静漪说怕了。 可林静漪这种不以为然地挑衅，比还击千言万语都有用。 她“哦”完以后，就转身回屋了，留下林老太太和钱氏在那里生闷气。 陈家这事确实是黄了，是媒婆来说的。媒婆还怪林老太太没把林子源的真实情况告诉她，连科举考试都不能参加了，当时两家人见面的时候装什么大尾巴狼啊，差点把她做媒的名声都给破坏了。 林老太太是求了又求，还掏了银子，才让媒婆同意继续给林子源相看对象。只是这次，媒婆对外的说法，就从前途无量变成了念过几年书，以后估计能接他爹的班在镇上做账房先生。 出了正月之后，林静漪又开始接活了，她先是给奇轩阁上架了一系列新包，然后做了一批玩偶试卖，然后又从吴瑛柔那里拿到几件春装的订单，不仅有吴瑛柔的，还有吴瑛柔手帕交的。 日子就在林静漪的忙碌中慢慢流逝，很快就到了二月，离宋衍深和林子睿的童生试只剩三天了。 为了节省时间，也为了让两人不在镇上和村里的奔波中浪费体力，林静漪做主，给他们在县城客栈定了两间上房。 林家人除了林大才，其他人都很少去镇上，更别说去县里。但林大才根本不会对侄子考试上心，他估计还想让林子睿考砸呢，所以这次林静漪就顺理成章地成了陪考人。 第336章 紧张陪考 在现代的时候，林静漪是学霸，对于高考没什么感觉，就像是平常模拟考试一样，两天很快就过去了。但是现在轮到宋衍深考童生试，林静漪突然体会到了高考生家长的心情，忐忑紧张焦虑不安。 二月份正是天寒的时候，林静漪让客栈的小二给林子睿和宋衍深的屋子送个火盆，以免他们读书写字时冻了手。 这两间上房还是林静漪托吴瑛柔帮忙，才能定到的。因为现在临近县试，县城的客栈基本都被从镇上来的学子包圆了，林静漪这也是没有经验，不晓得提前订房，差点就要让林子睿和宋衍深露宿街头了，幸好吴家人面子大，弄到了两间上房。 这俩人住的问题解决了，但是林静漪没有住的地方，县城大大小小的客栈都没有空房了，她本来想租辆马车来回跑的，最后被吴瑛柔劝住了。 吴府的空房间多，吴瑛柔请林静漪去吴府住几天，林静漪本不想打扰吴瑛柔，但心里又放不下宋衍深，最后还是答应了。 其实宋衍深的心态比林静漪好，童生试要考三次，分别是县试、府试、院试，只有过了院试才能称之为秀才，而县试是最简单的，他出发之前夫子已经说过了，凭他的水平，只要正常发挥不出意外，肯定是没问题的。 他想让林静漪放心，不必这么担忧，但是考试这种事，不到最后一刻谁能知道结果如何，所以宋衍深也不敢打保票，只能温柔地看着林静漪，保证道：“我会尽力的。” “你不要有压力啊，你还年轻，就算这一次考砸了也没什么。”林静漪本来想劝宋衍深放宽心的，但是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劲，哪能还没开始考就唱衰，所以她赶紧改口道，“不是，我是说你一定可以的。也不对，我的意思是我虽然对你有期望但是不要求你一定要成功，所以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无论怎么说林静漪都觉得有些别扭，她有些烦躁，自己的嘴是被人下咒了吗，怎么今天总是词不达意呢？ 看着林静漪不高兴地撅着嘴，宋衍深觉得好笑又心疼，摸了摸林静漪的脑袋，安慰道：“你的意思我都明白，我会竭尽全力做到最好，即使最后的结果不尽人意，我也不会气恼。” “也不能这么说，还是要有点好兆头的，你一定能考中的！”林静漪想讨个口彩，不让宋衍深说不好的话。 “好，我会中的！”宋衍深依着她的性子来。 “那你抓紧时间复习，我就先不打扰你了，我去给你做饭。”林静漪说着，就出去了。 她担心的事情有很多，比如宋衍深晚上睡觉会不会认床啊、这几天会不会着凉啊、客栈的饭他能不能吃得惯啊…… 怕宋衍深和林子睿肠胃不适，也怕外面的食物不干净，林静漪这几天准备借用客栈的灶房，自己买菜自己做饭。 她这个陪考人当得真的是尽心尽责。 客栈的掌柜看在吴家人的面子上对林静漪有颇多照顾，比如送过去的火盆里的炭是上好的银丝炭，不会起黑烟呛人，热水也是随叫随有不用等待，连林静漪借灶房一事，掌柜都答应得很爽快，没有多收费用。 林静漪也不敢做什么花样菜式，只做一些普通的好消化的，主要是为了保证营养和卫生。 客栈里的赴考学子有很多，每到饭点，大堂里就坐满了学子，林静漪只要一下楼，就能听见他们高谈阔论的声音。 她每次从他们当中走过，就会有一种梦回学生时代的感觉。以前她上学的时候，考试之前也会和同学一起押题，考过之后再对答案。可惜现在到了古代，女子并没有参加科举的资格，一想到这里，林静漪就有些唏嘘。 她只是个历史滚滚洪流中的小人物，没有金手指，也没有女主光环，只能顾好自己独善其身。如果她再厉害一点能改变时代该多好，推动男女平等，让女子也可入朝为官，可惜这些只能想想。 拂去这些杂乱的思绪，她打算去集市里买只老母鸡，准备回来煲汤，走到半路上发现有人一直跟着她。林静漪回头一看，发现居然是钱仲恺和周定安。 “你们跟着我做什么？”林静漪谨慎地问道。 这俩人后日应该也要参加县试吧，还不赶紧临阵磨枪，居然在外面大摇大摆地瞎晃悠，也不知是心大还是仗着有后台便无所畏惧。 “这么生疏做什么，你这是去干嘛，快中午了我带你去吃饭吧。我知道有家酒楼的叫花鸡做得特别好，我带你去尝尝。”钱仲恺没在意林静漪的语气，反而极其自然地说道，像是两个人非常熟悉相识已久似的。 林静漪愣了一下，钱仲恺这种自来熟的态度是怎么回事，别说他们之间这种尴尬的关系，就算是普通男女之间，也不会一见面就请吃饭吧，一笑泯恩仇也不是这么个做法。 “不了，我还有事。”林静漪表现得很冷淡。 但是钱仲恺上前几步将人拦住，不让她走，略微有些强硬地说道：“你能有什么事？” “钱少爷，我有什么事不用跟你报告吧，你是我什么人啊，凭什么管这么多？”林静漪的语气有些冲，她只想赶紧把人打发了，好回去煲汤，老母鸡得炖半天呢。 “我是你什么人，你心里不清楚吗？”钱仲恺挑了一下眉毛，痞痞地问道。 都收了他这么多东西了，现在还装不熟，有意思吗？他本来没准备在这时候去找林静漪的，他娘最近抓着他念书，看他看得很紧，连出去喝酒都没机会。 因为他姐回来了一次，推心置腹地跟家里人说：“你们看着我花团锦簇，可谁又能知道我心里的苦呢，府里有个小妾有身子了，万一生个男胎，我在府里的地位就不稳了。小弟，之前我和娘都由着你的性子来，你在外闯祸我就给你收拾烂摊子，你不想念书就任你玩，可是现在不行了，你得立起来。只有你做出成绩了，我的位置才能更稳。” 第337章 礼物去处 都说钱家有个好闺女，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带飞了钱家。可是让钱慕梅来说，她嫌自己的娘家不够有底蕴家底不够厚，无论是金钱还是人脉，都不能给予她帮助。 她原以为一个儿子就能栓住潘继明的心，现在想想真是大错特错。当初她青葱年少时，用花容月貌勾住了潘继明的心，斗败了他明媒正娶的潘夫人。可是潘继明不收心啊，水灵灵的小姑娘一个接一个地往府里抬，她也快成为明日黄花了。 如果真的让那贱人把肚里的孩子生下来，她的处境可能还不如潘夫人。破船还有三斤钉，潘夫人再不济也还顶着正室的名头，还有几个嫁得不错的手帕交，有这些人脉撑着，潘夫人什么都不用操心。 可是她有什么？是天天闯祸的弟弟，还是什么都不懂的爹娘？家里的铺子也是靠着她才能开起来，她要是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钱慕梅回了娘家一趟，劝钱仲恺要好好念书，怎么着也要考个功名出来，这样她面上才能好看些。她要把娘家真正地扶持起来，成为她的助力。 也正是因此，钱仲恺被他娘盯了好久，所以对于林静漪那边也没有时间去纠缠，只能让手下隔三差五去送点东西。今天还是他这么久以来，头一次出来放风。 谁知一出来就碰见林静漪了，这可真是缘分啊。 林静漪被钱仲恺的话弄得莫名其妙，她和钱仲恺是什么关系？ 两个字：仇人。 现在只是暂时和解，维持表面的和谐而已，等她有能力了，绝对会找他报仇的。 她丝毫不掩饰脸上的嫌弃：“我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别用这种容易令人误会的语气说话。” “你装什么装啊？”周定安火了，他可是钱仲恺的忠实小弟，万事都冲在最前面，“你收我钱哥那么多东西，收东西的时候不说不熟，现在又装什么清高？” 这下林静漪是真的傻了，真心地发问：“我收你们什么东西了？当初是来了一个小厮说他家少爷要送我一支金钗，但我当时就把人骂出去了，我连门都没让他进，当时还有很多人围观，不信你们就去林家村问问。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那个小厮，何来收东西一说？” “不可能！钱哥不止送了一次，前前后后得有十来次了。”周定安喊道。 “那就更没有了，说句真心话，我躲你们还来不及，恨不得离你们越远越好，怎么可能收你们这么多东西。”林静漪也察觉出其中的不对之处了，猜测道，“会不会是你的手下骗你的，把你的东西哄走了。” 像钱仲恺这么蠢的人，被小厮骗也是有可能的。财帛动人心，那人说不定是看她不收，就偷偷拿去当了，然后回去骗钱仲恺，下次再继续当。 周定安还是不信，他钱哥怎么可能连个小厮都管教不好呢，肯定是林静漪在骗人。这比楼里的姐儿还不如，人家收了银子起码办事啊，能让爷们痛快，可林静漪就会装模作样，那么多银子砸下去，连个声都听不到。 但是钱仲恺有些信了，当初他找过林子睿，可是林子睿不肯帮忙，这代表的可能就是林静漪的态度。但是他不认输，让人亲自上门去送，那小厮回来以后，说自己如何努力才说动了林静漪，说得天花乱坠的，他是真的信了。 可是现在想想，这中间的猫腻也挺多。一个人的态度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转变那么大，他当时不肯承认自己的失败，才有意忽略了这些，这才让那狗东西左右瞒骗。 但是在林静漪面前，钱仲恺不会承认是他这边出了错，他完全可以用这件事大做文章。 “那小厮可是签了卖身契的，身家性命都在我手上，就是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做出这种事。”钱仲恺说道，摆出他一贯的嚣张气焰，“你也不必嘴硬了，我前前后后送你的东西，加起来最少有五百两，这些银子就算是娶十个姑娘都够了。我对你的心意你应该知道，回去准备准备，等我考完县试就纳你进门。” 他不敢久留，他要先回去查清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样才好做下一步的打算。 他拽着还想再骂林静漪几句的周定安走了，留下林静漪一个人。 林静漪倒不是害怕，她就是奇怪那些东西到底去哪了，一开始钱仲恺那熟稔的样子不像是装的，估计是真以为她收下了东西，默认了他那份情，才会这么做。 可是如果小厮真的没偷东西的话，那就说明东西确实是送出去了，但她又没有收，东西不可能平白无故地消失。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有人替她收了这些东西。 思路理顺的那一瞬间，一个人的名字就瞬间浮现在林静漪的脑海——林静香！ 除了她，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掺和这件事，不对，可能林子源也插手了。反正就是这大房的兄妹俩。 想通了这件事，林静漪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去解决这件事，可是她原先硬要留下来陪考，宋衍深怎么劝她都不回去，还说家里什么事都没有，现在让她怎么找借口？ 她要是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就这么回去，宋衍深和林子睿肯定要担心，猜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万一影响了考试就不好了。 所以林静漪收拾了一下心情，照常去买菜，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钱仲恺现在应该也急着考试，所以没跟她过多纠缠，而且县试一考就是三天，她可以趁着宋衍深考试期间回去处理这件事。 她去集市让摊主把最好的老母鸡卖给她，然后去毛放血，一切都处理干净以后她再拿回去煲汤。 三天的时间过得很快，一晃眼就过去了。 到了县试那天，林静漪送他们去考场，外面排着长队。宋衍深看见了赵永珏，但只是用眼神交流了一下，并没有过去打招呼。 因为林静漪正喋喋不休地交代着注意事项，什么不要紧张啊、保持卷面整洁啊、字体要好看啊之类的。 第338章 被人发现 宋衍深一边说自己会注意的，一边反过来劝林静漪放宽心。 一旁的林子睿揉了揉耳朵：“静漪妹妹，你说的这些我都会背了，我已经数过了，你刚才那番话在三天内说了不下十遍。我本来不紧张的，现在也被你弄得心慌了。” “你别这么说，静漪也是为了我们好。”宋衍深听不得别人辜负林静漪的好意，反驳了一句。 “行，你们俩是一家人，我认输。”林子睿无奈道。 他还没说什么呢，这就护上了。他再也感受不到亲情和友情的温暖了，今天真是格外得冷啊。 林静漪捂住自己嘴巴，发出的声音闷闷的：“好了我不说了，你们好好考。” 两个人只是正常地聊天，并没有什么亲密的举动，但是恋爱中的人好像就是能自动散发出粉红泡泡，让外人看出他们的关系非比寻常。 就比如现在，站在另一边的周定安碰了碰钱仲恺的胳膊，指着一个方向：“钱哥，你看那是不是林静漪。” “她旁边站的谁？”从钱仲恺的位置来看，只能看见宋衍深的后背，所以才有此一问。 “我也没看见，哎转头了！是宋衍深！甲班的那个。”周定安有些兴奋，转而又疑惑道“他们俩怎么认识的，站这么近都快贴一块去了，说什么呢这么开心，还笑……” 说到最后，周定安就自动消声了，因为他感觉到了钱仲恺散发出来的冷意。他也是万花丛中过的人，对于姑娘的心情表情都琢磨得透透的，林静漪对着钱仲恺时，就差把“滚”字刻在脸上了。 但是当她面对宋衍深时，那笑容暖的，恨不得下一刻就春暖花开，这俩人的关系明显不正常啊。 他一拍大腿，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钱哥，你还记得之前你找林子睿替你东西那事吗，当时林子睿还没说什么呢，宋衍深就跑出来叨叨。我当时还在想有他什么事啊，这么爱多管闲事，现在我明白了，合着这俩人早就暗度陈仓了。林静漪那贱人绝啊，一边收着你的东西吊着你，一边和宋衍深纠缠不清。宋衍深有什么好，不就是会念书嘛，一个穷鬼罢了。钱哥，你去跟你姐夫说说，把宋衍深的名次按下去。他要是考得好了，说不定会转过头来对付你，毕竟之前那事，兴许他们心里还有芥蒂。” 周定安深觉他钱哥被林静漪这贱人骗了，气得不行，嘴巴就没停过，势必要给这对狗男女一点颜色看看。 “别乱说，我姐夫怎么能做这种事。”钱仲恺也没傻到在外面拿着这种事吹牛，周围都是来考试的学子，万一被谁听见了，那就麻烦了。 “对对对，你姐夫是再清正不过的好官了。”周定安赶紧拍马屁。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呢，但是钱仲恺不想再在外面提起潘继明，便没说什么。而且他清楚地看见，林静漪和宋衍深的手指勾在一起了。 他心中不平，林静漪看不上他反而看上了宋衍深，真是有趣。他这个人，看中什么就一定要得到，一个泥腿子的儿子也敢和他抢人，真是不知好歹。 青云路不是谁都能走的，有他钱仲恺在，宋衍深就别想出头。 时辰到了，考场门口的侍卫开始检查学子的物品，连馒头都要掰开看看里面有没有夹带。 宋衍深和林子睿也过去了，林静漪冲他们挥挥手，看着他们跟在队伍后面，慢慢进入考场。 将二人送进去之后，林静漪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坐上马车飞速赶往林家村。 她忍了三天，今天终于能回去跟林静香算账了。 她回去的时候，家里人都在，看见林静漪这时候回来都吓了一跳，心想不是陪着考试去了嘛，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孙氏更绝，紧张得声音都劈了，立刻脑补出各种可能：“静漪你回来干嘛，是不是子睿有什么东西没带让你回来取啊？他当时收拾东西的时候我就说让他仔细一点，多检查一下别把什么漏下了，结果还是……” “子睿哥没漏带东西，他已经安安稳稳地进考场了。”林静漪无奈地说道，终止了孙氏的焦虑与唠叨，“我回来是因为另外一件事。” 她说完，径直走向林静香的房间。林静漪在回来的路上想了很多，如果是林静香和林子源昧下了那些东西，很有可能把东西藏在屋子里。因为林家人除了赵氏之前爱翻东西，其他人并没有翻别人屋子的习惯，所以那些东西藏在屋里更安全，埋在外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别人挖走了。 反正就两间房，林子源一间林静香一间，她肯定能找到。 “你闯进来做什么？”林静香被吓了一跳，站起来问道。 “拿出来！”林静漪言简意赅地说道。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静漪妹妹你让我拿什么啊？”林静香装傻，手却紧紧捏着衣裳下摆，心里有些不安。 “把不属于你的东西都拿出来。”林静漪开始诈她。 她脸上摆出“我已经全都知道了”的表情，直直地看着林静香，双眼放出威慑的光。 林静香猜测自己可能是暴露了，但是这事怎么可能暴露呢，只要她不说，别人怎么会知道？还是说林静漪和钱仲恺碰面了？ 各种猜测在她的脑海中闪烁，但是林静香心里就一个想法：这件事不能认。她攒下的那些东西，已经够她下半辈子生活无忧了，那就是她的命！ 她委屈地看向林老太太，想让林老太太替她跟林静漪斗。 而林老太太果然上钩，一是因为厌恶林静漪，二是因为心疼林静香。她道：“你发什么疯，一回来就找事，我看你是活腻歪了吧！静香这些日子连话都没有跟你多说一句，你屋里的箱子柜子都上了锁，跟防贼似的防着大家伙，你走了以后林小风又跟个门神似的守在屋里不让我们进，谁能拿你的东西？怕不是没睡醒在说梦话吧。” “我说的是不属于她的东西，而不是我的东西。”林静漪纠正道，“老太太，别这么火急火燎地帮人出头，有些事可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 第339章 全部拿出 有时候林静漪觉得林老太太还是挺蠢的，连林静香的这点小把戏都看不出来，被人看了一眼就这么急吼吼地替人出头，到头来打的不还是自己的脸吗？ 不过林老太太不这么觉得，她认为只要能让林静漪不好受，那她做什么都值得。特别是听了林静漪的话之后，林老太太更有理了：“你自己都承认了那不是你的东西，那你管这么多做什么，闲着没事干？” 林静漪有些无奈，用手抚额，她刚才那话是说给林静香听的，没想到会被林老太太这个杠精挑刺，只能再解释一遍：“林静香拿了不该拿的东西，这是别人给我的东西中途被她偷偷截了去。她现在若是把东西给我，介时再还给钱仲恺，那便万事大吉什么事都不会有。但她如果执意不还，几百两的东西那可不是小数目，我若是以偷窃罪去告她，你猜她会在牢里蹲几年。” 林家众人都被几百两这个数额吓到了，惊愕地看着林静香，他们的动作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脑子有些转不过弯。 过了好一会儿，赵氏才开口打破这一室的沉寂：“静香，你偷什么了？” 她这不是关心，单单是好奇而已。 林静漪一说别人给她的东西，众人都想起来了，之前确实有个人上门，死活要往林静漪手里塞东西，最后被林静漪骂走了。但是看这样子，这东西最后是被林静香收下了。 “我、我没偷东西。”林静香有些结巴，她只是收了一点东西而已，怎么就要坐牢了呢可是让她给出去吧，她又舍不得。 “我再说最后一遍，把东西拿出来。你不要想着狡辩，钱仲恺知道这件事后暴怒，已经派人审问那个小厮了，你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把东西原原本本一件不落地拿出来，再去把事情解释清楚，不然罪名一旦安到你身上，会是什么下场想必不用我详说吧。坐过牢的姑娘，还有以后可言吗？”林静漪慢条斯理地说着危言耸听的话，想让她害怕。 没想到这林静香的胆子还挺大的，钱仲恺送来的东西也敢悄悄拦截，难道她以为这件事永远不会败露吗？钱仲恺又不是做慈善的，东西送了就不管了，他肯定有所图谋啊，到时候赠送人和原定接受者一碰面，这件事怎么可能瞒得住。 蹲过大狱的人会怎么样呢，林静香不敢想象，她如果真的坐牢了，林家村估计都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吧。 林静香战战兢兢地想着，估计是被自己的脑补吓到了，脸色逐渐发白，腿软的快要站不住。 她这副模样，一看就是心虚到了极点，林老爷子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样的事没见过，一见林静香如此，便止不住地摇头，失望地说道：“家里是短了你的吃还是短了你的喝，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还不快点还回去！”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已经是严厉呵斥了，声音猛地一升，犹如暴雷，吓得林静香一哆嗦。 林家所有人都在场，围在这里看着她，林静香只想捂住脸让所有人都出去，为什么要都堵住这里看她丢脸？还有林静漪，为什么不能私下跟她说，带着一群人冲进来，就这么想看她无地自容的样子吗？ 心真毒啊，这一刻，林静香对林静漪的恨意达到了顶峰。 “我这就拿。”林静香颤巍巍地说道。 所有的东西都被她放在床底下了，当着众人的面，林静香趴在地上，像只臭虫一样蠕动进去伸手够那些盒子。 一个、两个、三个…… 林静漪数到第十个的时候，已经无奈了，收了这么多东西，怪不得钱仲恺会误会，也不知道林静香收这些东西的时候有没有乱说话，比如说林静漪很高兴啊、在家里也想着钱少爷啊、对钱少爷也有意啊之类的。 她好不容易才和钱仲恺扯清关系拉开距离，现在全部被林静香这个惹事精给毁了。林静漪一直都不明白，林静香偷拿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呢，戴也不敢戴，当也不敢当，就连看都不敢光明正大地看，一堆不能见光的阴暗物罢了。 “还有。”林静漪斩钉截铁地说道。她怕林静香私藏，所以故意这样说。 “没有了，都在这里了。”林静香立刻反驳道，声音比之前大了很多。 “不可能，钱仲恺跟我说过数量。”兵不厌诈，林静漪再次否定道。 “那就是被那个小厮中饱私囊了，反正我收的全在这里了。”林静香拼命为自己开脱。 连着两次都这样说，林静漪才勉强相信。赵氏好奇心重，想看看那些精致的盒子里面装的都是什么，便上手去拿。 她随便打开了一个，小小地惊呼了一声，原来金子真的会发光啊。她原先见过的那些金饰银器都暗沉得发黑，哪里见过这么金光闪闪的物件。 一时间，她好像有点理解林静香了，这么光彩夺目的宝贝物件，谁看了不想据为己有呢。赵氏突然有些羡慕林静漪，怎么就有这般好运气，这可真是麻雀飞上枝头要变凤凰了。 这钱少爷这么好的条件，也不知道林静漪在挑剔什么。钱少爷要是能看上她，她肯定二话不说就跟着钱少爷走，谁会像林静漪这么蠢，放着好日子不过。 “东西都在这了，没静香的事了吧。”林老太太硬邦邦地说道。 林静漪笑了：“怎么没她的事？她这个贼不去跟钱少爷解释清楚，难道要让我替她背这个锅吗？这些东西，我已经明确拒绝过，她却以我的名义收下了，钱仲恺还以为我对他有意呢，林静香必须去解释清楚。” 东西拿出来就想脱身，怎么想得这么简单呢？林静香不是喜欢钱仲恺吗，那她就给林静香一个机会，让他们好好地见上一面。 “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林静香急了，“你明明说过只要我把东西还给你就什么事都没有。” “我还说了一句话，希望你记住，我说的是把东西还给钱仲恺之后。你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烦吗，想让我帮你收拾烂摊子，你在做什么春秋大梦？”林静漪毫不留情地讽刺道。 第340章 县试结束 让林静香去钱仲恺面前解释清楚，这件事没得商量，所以无论之后大房和林老太太怎么求情怎么谩骂，林静漪都毫不动摇。 最后林静漪听烦了，直接说道：“现在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围着我的时候，你们说个不停，既然这么会说为什么之前不好好教育林静香？如果她当时不起贪念不伸手，那就什么麻烦事都没有。 你们都不觉得自己做人很失败吗，先前林子源做错事，你们还能狡辩他是被外面那些人带坏了，可现在连林静香都如此品性败坏，就说明你们大房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骨子里就是坏的，歹竹出歹笋，还不好好反省一番，光拉着我掰扯那么多有什么用？” 教训完林家大房，林静漪就回屋了，她没碰钱仲恺送的那些东西，还让它们留在林静香手里，这就表明那些东西她从头到尾都没经手。 而且林静香现在估计也怕得不行，肯定会好好保管，不会出什么差错。 李氏忧心忡忡地跟过去，担心地问道：“闺女啊，林静香擅自收那些东西，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那些都是传递心意的东西，林静香收下了，万一对方会错意怎么办？李氏可不是那种贪慕富贵的人，什么金银珠宝她都不在乎，只要林静漪过得开心就行，所以她很怕林静漪再次和钱家扯上关系。 “没事，我能解决。”林静漪装作很轻松的样子，她不想让李氏担忧，毕竟李氏也帮不上什么忙，那就别想这么多。 宋衍深和林子睿县试期间也出不了考场，林静漪就没去县里，等到第三天中午，她才赶去县里。 这几天里，孙氏破天荒地来讨好林静漪，是为了打听之前林子睿在县里住得怎么样、吃得如何，想听听儿子在县里的事。 她还不停地问林静漪：“你说子睿这次能考上吗？” 然后目光殷切地看着林静漪，好像林静漪说“能”，就真的能一样。可是林静漪也不是考官，怎么能铁口直断呢？她一开始为了安慰孙氏，所以话就捡好听的说。 可到了最后，孙氏已经是第八十次问她了，林静漪都有些烦了，只能强忍住心里的不耐，应付着孙氏。 到了能走的时候，林静漪几乎是马不停蹄地逃去县里接人，孙氏真的太可怕了。 考场外面的人不少，估计都是来接学子的。钟声响起的时候，场面突然喧哗起来，陆陆续续有学子从考场中出来。 人太多了，林静漪身材娇小，根本看不见宋衍深和林子睿何时出来。她只能等在路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过路的人。 终于，林静漪看见宋衍深和林子睿面色苍白脚步虚浮地过来了，眼下一大片乌青，显然是没有休息好。 “这里！”林静漪冲他们挥挥手，招呼他们过来。 宋衍深提了一下嘴角，眼眸突然有了光亮，快步向林静漪的方向走去。 “差点就熬不住了，你是不知道那里面有多冷，还臭！”林子睿上了马车之后，虚弱地说道。 刚才上马车时，要不是车夫扶了一下，他可能就要摔倒了。 林静漪想了想，对外面的车夫说道：“先去医馆吧。” “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宋衍深急切地问道。 “不是我，是你们。”林静漪解释道，“天这么冷，你们这几天估计也没休息好，去医馆让郎中把把脉，看有没有哪里不对劲，该补的就补。” 县试三天，说是元气大伤也不为过。普通情况下，连熬三天夜也没什么，但他们还精神紧张压力大，此时一松懈，很容易生病。 “不用了，我们回去睡一觉就好了。”林子睿不太想去。 “不行，这事得听我的，你们只能照做，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林静漪坚持自己的意见。 因为都知道这是为了他们好，所以宋衍深和林子睿也没在意林静漪那强硬的语气，只能答应了。 就算不答应也没辙啊，车夫是林静漪雇来的，只听她的话，他们也不能抢了车夫的位置去赶车啊。 到了医馆以后，好在没诊出什么问题，郎中只开了几副补气血的补药。 回到客栈以后，林静漪又问道：“你们是今天回，还是再在客栈歇一晚上，等休息好了再回去？” “一会收拾完行李就回去吧，我怕家里人担心。”宋衍深说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林子睿也附和道。 除了怕家里人担心，林子睿也有些舍不得再把银钱花在住宿上。这次出来，前前后后都是林静漪在打点，花了林静漪这么多钱，他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他和宋衍深还不一样，宋衍深得了李家的赔偿后，家里已经不缺银子了。而且宋衍深已经给了他十两银子，让他回去之后把银子给林静漪，就当是这些日子的花销。 宋衍深之所以不直接给林静漪，就是怕林静漪不收，所以才拜托林子睿。 可是林子睿手里的银钱根本不够这几日的花销，他来县里之前，孙氏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根本没提银子这件事，有点赖着林静漪的意思。虽然林子睿不愿意这么想自己的亲娘，可是孙氏就是这么做的，他也不好开脱。 还是林子睿开口，孙氏才勉强给了五百文，还说家里只有这么多。林子睿一贯不操心这些事，所以不知道孙氏说的是真是假，但他又不能强迫孙氏，只能拿着这么点钱走了。 所以他一直有些羞愧，想帮林静漪省点钱。而且这些日子的花销他都记账了，算是他欠的，等他以后有钱了，再加倍还给林静漪。 “我娘肯定担心得不行，我今天要是不回去，她说不定连觉都睡不好。”林子睿说完，就回自己的房间收拾行李了。 剩下林静漪和宋衍深独处一室，宋衍深把笔墨纸砚都往背包里装，林静漪过去帮他。 递东西时，两个人的手不小心碰到了一起，像是有股电流似的，两个人同时愣住了。 林静漪索性上前一步，抱住了宋衍深，头埋在他的胸膛里，闷闷地说了一句：“我好想你。” 第341章 考间之事 宋衍深放下手里的东西，手放在半空中犹豫了片刻，最后还在落在了林静漪的头顶，慢慢地抚着她的长发，柔声道：“我也是。” 两个人就这么无言地抱着，温馨的气氛在整个屋子里流淌。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突然传来林子睿的声音：“我收拾好了，咱们走吧。” 他以为宋衍深这边有林静漪帮忙，速度肯定更快一些，结果进来一看，他走的时候桌面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几乎没什么变化。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宋衍深这间屋子的时间暂停了吗？ “怎么这么慢？”林子睿奇怪道，“我帮着一起吧，过一会天黑了就出不了城了。”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宋衍深手上的动作快了起来。 “你们刚才在干嘛？”林子睿问道，狐疑的目光在宋衍深和林静漪之间转来转去，“静漪妹妹，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没干嘛，可能是太热了脸才红吧。”林静漪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难道要让她说是因为差点别人撞见接吻的场面，所以心跳加速脸才红的吗？ 幸好林子睿进门之前还知道出个声，不然真的看见了，那才尴尬。估计一会回去的时候，林子睿都不好意思和他们同乘一辆马车。 林子睿略微有些疑惑地嘟囔道：“热吗？我怎么不觉得啊。” 今天这人的话怎么这么多啊，林静漪心想一定要纠结这件事吗？ 她重重地点头，肯定地说道：“热！你不热肯定是因为你穿少了。” 行吧，林子睿不再纠结，因为一直在和林静漪说话，他下意识地忽略了此时的宋衍深，脸上也是通红一片。 三人收拾好行李，去楼下结了帐，掌柜很是热情，最后还给抹了零头。 宋衍深悄悄给林子睿使了个眼色，让他别忘了把银子给林静漪。 一行人赶在天黑之前出了城，路上风比较大，吹开了车窗上挂的帘子，林静漪随意地往外看了一眼，发现大多数学子都背着奇轩阁的背包，看来背包的普及程度很广啊。 等过两个月去府城参加府试，到时候就能凭背包认县籍了，那时候路上背着包的，估计都是他们永安县的人。 说不定还能再带一波货，让背包在府城也流行起来，到时候她又可以有一大笔银子入账了。 “外面有什么，看得这么高兴？”林子睿见林静漪望着外面傻乐，也把头凑过去，想看一看。 而宋衍深关心的是：“风太大了，别吹凉了。” 说着就伸手把帘子放好，让林静漪到里面去坐，别坐在车窗旁边，容易吹风受凉。 “没什么好看的。”林静漪乖乖地换了座，回答道。 因为不想给他们太大的压力，所以林静漪一直没问他们考得怎么样。她感觉古代的科举考试，主观性比较强，有时候文章的风格或者字体都会影响最终的成绩。 如果考官是务实派，你写的文章却是浮夸风，那肯定入不了考官的眼。 而且文章这东西，也是各花入各眼，不像数学答案一样是固定的，所以现在问太多也没意义。万一自我感觉良好，最终的结果却不尽如人意，那不是让人白高兴一场吗。 林静漪没问，林子睿却主动说了考试期间发生的事，什么他运气不好，被分的位置在恭桶旁边，最后一天的时候，臭的他都快吐了，吃鸡蛋的时候都不敢睁眼睛，生怕看到蛋黄引起自己不好的联想，毕竟味太大了。 宋衍深也说起了在考场发生的事，最后一天的时候，巡考的人不小心碰掉了他的砚台。 “天啊，你的卷子没事吧？”林静漪紧张地问道，“他怎么那么粗手粗脚啊，万一弄脏了你的卷面，他能负责吗？” “没事，幸好写到最后了，砚台里的墨水剩的不多，而且也是往地上掉，只弄脏了我的鞋面。”宋衍深不疾不徐地说道。 其实他当时也吓了一跳，有瞬间的失神。在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在想如果卷面污了，剩下的时候够不够他重新誊抄一遍。 所幸他的运气还算好，并没有弄脏卷面。 林静漪低头看了看宋衍深的鞋，不过鞋面是黑的，也看不出来什么。 就这么聊着，马车已经驶到了林家村，林静漪和林子睿先下车，让车夫继续送宋衍深回去。 “那个补药，记得喝啊。”林静漪走之前嘱咐道。 “知道了。”宋衍深应下。 林静漪冲他挥挥手，然后和林子睿回去了。 他们俩的回归，在林家引起极大的轰动，当然主要还是冲着林子睿去的。 “儿啊，你考得怎么样？”孙氏一看见林子睿，便忙不迭地问出了林静漪一路上都在回避的问题。 林家其他的人虽然没问，但也目光灼灼地看向林子睿，明显也很想知道答案。 这让林子睿怎么说，总不能说“必中”吧，万一最后没中呢？他斟酌了一下，慢慢说道：“我都写完了，至于结果如何，那要看考官的意思。” 没有听到强有力的肯定回答，大家都有些小小的失望，但都掩饰得很好，纷纷说道：“写完就行，过几天让你娘去寺庙里上香，再叠点元宝去你爹坟前唠唠，让他们好好保佑你。” 林子源见众人都围着林子睿，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本是他应该享有的待遇，结果现在都没了。连他的前途，都被林子睿抢走了。 还有他的亲事，最后没成不就是因为他不能参加科举吗，如果他去参加了，现在还有林子睿什么事。 林老太太看见了林子源受伤的表情，一时间心疼得不行，她的大孙子真是受苦了，心里得多难受啊。于是便不屑地说道：“自己没考好，拜什么大罗神仙都没用。我早说了你那榆木脑袋根本不是念书的料，从小就没有子源机灵，看着就呆得不行。你这次要是没中，以后就不必读了，回来种田吧，省得浪费那么多银子。” 这可真是触霉头啊，孙氏的脸色一下就变了，连林老爷子都黑脸了：“你胡说什么？” 第342章 命是什么 要说林家谁最会触霉头，林老太太若是排第二的话，没人敢认第一。 大好的日子，林子睿刚考完试回来，林老太太就说这样的丧气话，孙氏若不是尚有一丝理智在，绝对要冲上去撕烂林老太太的嘴，竟然敢这般咒她的儿子。 除了大房，林家其他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林老太太，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一些“你怎么这样”的责怪表情，看得林老太太心头火起。 她本来只是说话没经脑子想帮林子源出个头而已，现在被大家伙的表情一刺激，就更要和大家反着来了，梗着脖子说道：“咋了，我说错了？林子睿小时候就是机灵开口也晚，人家不到周岁都会喊爹娘了，林子睿就跟个小哑巴似的两三岁才开口，哪有子源聪明？ 还有那科举要是人人都能中，林家村怎么一个考上的都没有？他就没那个命，明明就是浅滩里的王八，做什么一飞冲天的美梦。老二都被克死了，有那个丧门星的娘，还能有什么好运，要我说就该老老实实地回来种田，要不就去学个手艺，这么大的人了还赖在家里吃白饭乱花钱。” 好似她贬低林子睿时说的言语越恶毒，说的话就能成真一样。 “如果人的命运是一条既定的轨道，何必还要这么努力地活着？”林静漪头一次没有愤怒，而是平和地问道。 她并不相信宿命论，如果每个人的结局从一出生就已经注定了，那中间近百年的岁月要用来干什么呢？反正最后都会死，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区别，为什么还要穿衣吃饭娶媳生子呢？ 很久之前，林老太太就用这番言论去打压过林大成，说你就是天生的贱命，要劳苦一辈子，比不上你大哥，他有好运道。你现在多帮帮你大哥，等他以后出息了，你也能沾点光，反正你什么都不会，榆木疙瘩一个笨手笨脚的，把去镇上干活的机会让给你大哥吧。 等林子源出生了，林老太太又跟林大成说，你就一个傻子闺女，还不知道是不是你的种，你这一辈子就这样了，还不对大侄子好点，让他以后给你养老。 然后林小风出生了，林老太太又说，你这儿子看着就傻，肯定是个不成事的，估计是指望不上了，还不赶紧把你大哥的田翻翻，多帮老大家干点活，以后子源当了秀才也能照弗一下你。 …… 再到现在，林老太太又对林子睿说了大差不差的话语，让他不要做梦了，他没有那个命，林家只有大房父子俩是好命，其他人都是贱命一条。 有时候，林静漪真的很奇怪，林家除了林大才之外的三个儿子，到底是不是林老太太亲生的。为什么要用那种可笑的言论去毁别人的人生？ 她问的这个问题，林老太太并不能很好地理解，好像有点没听懂：“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林静漪慢慢说道：“你说子睿哥没有那个命，那个命是什么命呢？人这一生命好不好，不走完这一辈子，谁都不知道最后的结局，你凭什么过早地断言？林子源的命好吗？前十几年吸着全家人的血过着潇洒自在的日子，花银子送他去念书，仁义礼智信全学到了狗肚子里，变成了一个猪狗不如的畜牲，好在现在老天开眼，让他什么都得不到，他的后半生，可能再也没机会走出林家村，最后只能老死在一间破财的屋子里。 你用这种话否定了我爹，然后供出了一个林大才，现在又来否定子睿哥，想让他将自己的一切拱手相让送给林子源，可惜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子睿哥不像我爹那么傻，不会轻易被你几句话就动摇信念否定自己。 他是读书人，知道的比我爹多，眼界比我爹开阔，就算他现在生活在浅滩，但终有一日能凭借自己的努力游到大江大河，勤能补拙鱼跃龙门，老太太你可千万要看好了。” 她说了这么一番话，最震撼的不是林老太太，而是林大成。 他回想自己的前半生，是那么得愚蠢，被他娘的一句“你没那个命”，给毁得彻彻底底。如果当初是他去了镇上帮工，一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 林老太太不懂林静漪话里的深意，她只听到林静漪在咒林子源，顿时火冒三丈，冲着林静漪噼里啪啦一顿大骂。 但是林静漪没跟她吵，而是接着说道：“每个人的命都掌握在自己手中，有的人眼前没路，他就站在原地等死，但有人即便是用手刨，也要挖出一条路来。人这辈子过得如何，全靠他努力了多少，可能他做十分只收获了七分，但是一分都不做的话，就什么都没有。老太太，你就是那种什么都不做，所以什么都没有的人。你有什么资格对别人的人生指指点点呢，就凭你空长了几十岁的年纪但是没有长脑子吗？” 林静漪说完之后，林子睿也跟着道：“奶，说话早又能证明什么呢？林子源就算是再聪慧，还不是连参加县试的资格都没有。” 这是他第一次言辞这般犀利，每个人都在向前走，林子源现在连跟他同行的资格都没有，也只有林老太太才会把过去那点事翻来覆去地说，渴望从中找到一丝优越感。 他的命只会握在自己手中，他现在走的每一步路，都是对自己命运的改变。 可惜林老太太没有这么高的觉悟，她现在愤怒于丧门星的儿子也敢顶撞她了，果然是跟林静漪学坏了。这种跟她离了心的孙子，还有什么用，也不怪她只疼子源，这家里也只有子源和静香是最窝心的。 此时的气氛很是僵滞，最后还是林老爷子出来打圆场，让林子睿和林静漪回屋休息：“赶了这么远的路，快回去歇着吧。子睿这些日子的用功咱们都是看在眼里的，老话说的好‘皇天不负有心人’，爷爷等你的好消息。” “是啊，这些日子子睿都累瘦了，今晚上终于不用点灯熬油了。”林大河跟着附和道。 第343章 当场反水 因为林老太太说话难听，孙氏破天荒地在明面上有了小情绪，最明显的表现就是第二天的早饭她不做了。 以前李氏是林家最勤快的儿媳妇，里里外外都是她一个人忙活，后来随着林静漪的到来，分家之后就变成了孙氏做的活最多。不过也就是做饭洗刷之类的，比不上李氏以前的劳累程度。 不过孙氏今天反抗了，林老太太醒来发现早饭还没做好，就大着嗓门骂了孙氏几句，但孙氏还不出来做，最后还是林静音出来说：“奶，我娘她病了，在床上躺着呢。” “这是在给我甩脸子呢，早不病晚不病，昨天说了她几句就病了？”林老太太根本不信，但是她又不能硬把孙氏从床上拽起来，不然林老爷子肯定要说她，于是便对林静音吩咐道，“你娘病了，你总没病吧，你去把早饭做了。” “我得照顾我娘，腾不开手。”林静音声音小小的，但是动作可比声音利落多了，说完就转身进屋了，根本没给林老太太留反应的时间。 “反了！一个个都想造反不成？”林老太太气坏了，二房这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各个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此时，林静漪出了屋，看着凑在林老太太身边当贴心小棉袄的林静香，冷冷地开口：“拿上钱仲恺的那些东西，跟我到钱府去。” “现在就去啊？”林静香有点害怕，下意识地想拖延，“奶还没吃饭呢，我先给奶做顿早饭。” “我只给你一柱香的功夫，把东西收拾好跟我走。我要是自己去的话，地点就不是钱府而是县衙了。你说偷这么多东西要坐几年牢呢？”林静漪的语气冰冷。 这不是商量而是通知，居然还跟她讨价还价。林静香要这么想做饭，先前怎么不做，何必等她说了去钱府以后，才说要做饭，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当林静漪打定主意要做一件事时，谁都阻止不了她，无论林静香找再多的借口，林老太太骂得再难听，最后林静香只能乖乖跟在林静漪身后。 本来林子睿也想跟着去，但是林静漪没让，因为她不想牵扯太多的人，而且林子睿去了，也起不到压阵的效果。 普普通通的寒门学子，想必钱仲恺不会将人放在眼中，所以林子睿去了也没什么用。 钱府的门房很傲，这是林静漪早就领教过的。只是上一次有吴夫人跟着，林静漪还免费看了一场钱府门房的变脸绝技，但是这次是看不到了。 也不知道门房是跟哪位主子通传的，出来以后下巴扬得更高了，用鼻孔对着林静漪：“我家主子说不见！你们这种不知廉耻想贴上我家少爷的人我见多了，赶紧滚！” “行，不见就不见吧，跟你家少爷说，他送的那些东西我都还回去了，这些盒子你可要拿稳了。”林静漪让林静香把那些盒子递过去。 门房不以为然地打开一看，发现全都是首饰，赶紧叫住已经离开的林静漪和林静香：“等等，我再进去问一问。” 这些东西他可不敢擅自做主，方才夫人一脸嫌弃地说不见，可是少爷送了那么多东西出去，明显是对人姑娘上了心的，万一少爷责怪他怎么办。 所以门房这次去向钱仲恺禀告了，钱仲恺亲自出来迎接林静漪。 “我听下人说你找我。”钱仲恺看见林静漪后先是一喜，随后才看见她身后的林静香，脸色变了变。 “还东西的。事情我查清了，你送的那些东西是林静香擅自做主收下的，我从头到尾都没碰过没看过，现在物归原主。你要是想知道更具体的，就问问她。”林静漪言简意赅地说道。 一听林静漪是来跟她划清界限的，钱仲恺的火气就上来了，他就真的那么差劲，差到让林静漪避之不及吗？ 如果没有宋衍深，林静漪还会这样对他吗？ “是你收的吗？还是林静漪收的，现在她反悔了，又推你出来当替罪羊？”钱仲恺随意地点着那些盒子，寓意深长地问道。 “你什么意思？”林静漪听出了不对劲。 “没什么意思，不是你让我问的吗？我现在就是在问她啊，我都按着你说的做了，你怎么还不满意？”钱仲恺胡搅蛮缠地说道。 他故意把话说得暧昧不清，一脸笑意地看着林静漪冷着脸。 “是我……”林静香心里嫉妒不已，为什么她得不到的，却是林静漪不想要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钱仲恺就喝道：“想好了再说！” 话中的威胁之意显而易见。 让她想什么呢，难道她不能说出真相吗？林静香不停地想着，钱仲恺到底想让她怎么说呢？ 她偷偷看了钱仲恺一眼，钱仲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似乎是在说“你要识趣一点”。 她如果识趣的话，是不是能得到更多？这些东西本就是钱仲恺的，如果钱仲恺不去县衙告状的话，林静漪是不是就没有资格处置她？ 而且她也很想给林静漪找点乐子呢。 于是林静香把要说的话收了回去，改口道：“钱少爷，都是林静漪逼我的，那些东西全都是她收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问清楚了，这些东西你拿回去吧，等我找人算个良辰吉日，就纳你进门。”钱仲恺反将了林静漪一军，心情极好。 林静漪也没想到林静香这么不靠谱，临时反水，她要不是不想在外面失了体面，绝对要一巴掌打到林静香脸上。 “这些东西我没收过，谁收的你找谁去，林静香就在这，我看也别另找日子了，就今天吧，渣男贱女也配不上良辰吉日。”林静漪讽刺道。 钱仲恺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拽进去办了你，在我的地盘上你还敢这么冲。我脾气差，你说话可要好听点。” “你什么意思，不想讲理了是吧？”林静漪问道。 这就是变相的强取豪夺，手上没动作，但是嘴上的威胁之言却是一句接着一句。她强忍住心中的怒意才没动手，她怕钱仲恺再讹她。 第344章 应对之法 “我占理啊，我送你东西，你接受了，过去几个月我和你一直互传心意，这就是你情我愿啊。”钱仲恺无赖地说道。 “但你明知道那些东西不是我收的。”林静漪再一次澄清。 “就是你收的啊，你堂姐都说是你收的，你只是不好意思承认而已，我明白的。”钱仲恺颠倒黑白。 林静漪算是看明白了，这狗东西是不想好好谈了，跟听不懂人话似的。 “行，就算你要纳我，可我不愿意给你当小妾，你要是敢强霸民女，我下一秒就上公堂，我倒看看看这永安县到底是谁做主，你那好姐夫的面子有没有那么大。”林静漪豁出去了，威胁人这么简单的事，谁不会啊？ 她说完就走了，也没管林静香。 林静香还心存侥幸，小女儿心思挂在脸上，磨磨蹭蹭地不肯走，欲言又止地看着钱仲恺，两只眼睛里流露着情意。 “你还挺聪明。”钱仲恺嗤笑一声，这林静香果然跟林子源一路货色，不愧是亲生兄妹，歪心思尽往自家亲戚身上使。 “为了钱少爷，我是什么都肯做的。”林静香真以为钱仲恺是在夸她，柔情似水地说道。 可惜她这个腔调姿态再配上她那张普普通通的脸，实在是一点都不协调，在钱仲恺看来，就像是母猪在撒娇。 “行，那你再帮我做一件事。做好了，这些东西里面你随便挑一个走。”钱仲恺随意地指着那些盒子。 林静香的眼睛猛地一亮，但不想把喜意表现得这么明显，故作矜持地说道：“我不是为了那些。” “得了吧。”钱仲恺有些不屑，随后让林静香附耳过来，告诉她要做什么事。 林静漪那边，带着一肚子的气回家了，回去之后却发现宋衍深来了。 原来是林子睿将这事告诉了宋衍深，让宋衍深帮着想想办法。宋衍深能想什么办法，目前只有把他和林静漪的亲事定下，钱仲恺再怎么嚣张，总不能强抢别人的妻子吧。 他见到林静漪之后便道：“你先跟叔叔和婶子通个气，你要是不方便说的话，就让林子睿在中间说和，我明天就让人上门提亲。” “什么？”林静漪愣了，“四月不还有府试吗，你现在应该专心复习啊。” 她还没反应过来，不知道林子睿已经将她卖了。她不想告诉宋衍深，就是为了不耽误他复习，但是林子睿的嘴可真快啊。 “我现在哪有心思温书呢，日日都想着你，每翻开一本书，但凡看到上面有‘林’‘静’‘漪’三个字，心中便雀跃不已，忘了之前在读什么了。”宋衍深有些无奈，这事一天不定下，他就一天吃不好睡不好。 他跟钱仲恺不一样，钱仲恺肯定是止步县试了，以后有的是时间折腾，保不齐哪一天就敲锣打鼓上门接人了。宋衍深光是想想，就觉得气血翻涌忍受不了，他必须抢在钱仲恺前面把亲事定下。 “这就要成亲了？”林静漪有些惊讶，她还小呢，这才谈了多久的恋爱，就要开启人生的新篇章了？ “你若是觉得太快，咱们可以先订。”宋衍深说道，总要先把名分占住。 万事都要讲究一个先来后到名正言顺，他先占住了，钱仲恺就要靠边站了。 林静漪想了好一会，才道：“那行吧。” 这跟想象中的甜蜜恋爱不太一样，少了一点水到渠成的感觉。但宋衍深的情话又很是动听，说得她脸红不已。 两人分开后，林静漪回到屋里问林子睿：“他让你怎么跟我爹娘说啊。” “衍深兄让我在三伯和三伯娘面前隐晦地做个媒，多说说他的好话，说他对你一见钟情日思夜想，所以想娶你回家。”林子睿说道，“我现在就去找三伯了，你可别掉链子。” 林子睿很是在脑海中斟酌了一番措辞，然后敲响了林大成的房门。 孙氏瞧见林子睿去找三房的人，还奇怪了一会，向林静音问道：“你哥干嘛去了？” “我不知道。”林静音实话实话。 而林大成那边，不可思议地问道：“你是说宋书生想娶我家静漪？” “对！”林子睿重重点头，然后把一见钟情那套说辞搬了出来，又说宋衍深如何如何好，说他和林静漪再般配不过了。 林子睿使出毕生所学，费劲口舌，将宋衍深和林静漪说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如果他们两人不能在一起，简直是比牛郎织女还要悲的悲剧。 李氏倒是挺满意，她一直都觉得她姑娘本事大，就该配个模样好前途好的人，而且这俩人又极其有缘分。她原先就想着宋书生若是能跟她闺女在一起多好，现在终于梦想成真了。 不过两个人也没立刻应下，而是道：“这事我们说了也不算，还是得看静漪怎么想，你也知道静漪喜欢自己拿主意。” “这事关静漪妹妹的终生大事，是该问问她的意见。”林子睿极有信心地说道，林静漪肯定是答应啊，不可能给出第二种回答。 “子睿啊，这事你先别往外说，宋家那边现在什么都没做，咱们若是火急火燎地说了，别人还以为林家的姑娘多恨嫁呢。”李氏心细，又嘱咐了一句。 “三伯娘，我晓得了。静漪也是我的妹妹，我不会害她的。”林子睿保证道。 他回屋以后，孙氏旁敲侧击地问他去三房做什么，林子睿也没说，随便找个借口糊弄了一下。 等到过几天宋老太太带着媒婆上门了，孙氏才恨铁不成钢地问林子睿：“这么好的事你怎么不先想着静音，到底谁是你的亲妹妹？怎么胳膊肘尽往外管呢？” 林子睿有口难言，这又不是他想着谁，谁就能上。 宋家来提亲这事，震撼了林家所有人，谁都想不到会有人看上林静漪，而且还是前途极好的宋衍深。 在林老太太和钱氏赵氏那些人看来，她们是真的觉得林静漪嫁不出去，脾气太差目无尊长，名声又不好，这种姑娘怎么有人看得上呢？在林家村里，林静漪不傻以后，她的行情还不如痴傻的时候呢。 第345章 故意拆台 林老太太看着坐得四平八稳的宋老太太，听着媒婆嘴里把林静漪吹捧上天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大孙子的婚事吹了，林静漪这贱丫头倒是运气极好，居然还有人上门求娶，而且不是那种黑不溜秋的农家汉子，而是前途无量的俊秀书生，这让她心中如何能平衡。 同样心中不平衡的，还有林静香，凭什么林静漪能得到这么多人的青睐，那些人的眼睛都瞎了吗，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她要永远被林静漪的光芒遮掩吗？ 好在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很快就要结束了，只要她完成钱少爷交代她的事，林静漪就再也不能压在她头上了。 想到这里，林静香不禁用得意中又带有一丝怜悯的目光看向宋老太太，这门亲事估计是不成了。 因为宋老太太不知林家私下已经分家了，所以她习惯性地跟同辈的林老太太商谈此事，李氏和林大成反而居于下座，真正能当家做主的林静漪则在一旁站着。 这是宋老太太第一次近距离地观察林静漪，别的不说，这样貌真是一等一的好，怪不得能紧紧拴住她孙子的心，怎么样都不改口硬要把这姑娘娶回家。 媒婆在中间穿针引线调和气氛，林老太太却十分不配合地说道：“长幼有序，静漪丫头上面的哥哥姐姐都还没成亲呢，一时半会还轮不到静漪。而且这丫头在家被我们宠坏了，一不高兴就爱耍小性子，我们还想着再把人留几年，好好教一教。” 虽然没有明说，但在坐的众人也都不是傻子，林老太太明显是拒绝了宋家的提亲。 林静漪忍了又忍，才把那句差点脱口而出的“关你屁事”给咽了下去，不过是看在外人的面子上给林老太太几分脸面罢了，居然还真的在这里装大头蒜，竟然就这么回绝了。 她磨了磨后槽牙，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事还是让我爹娘做主吧。” “你这丫头从小就犟，还偏偏爱跟我作对，我让你往东你偏要往西，就你这种性子真要现在把你嫁出去了，人家还以为我林家不会管教姑娘呢。你说你，跟着静香一块长大，怎么就学不会静香的乖巧懂事呢？”林老太太装作慈爱的样子，话里却满满都是恶意，不停地贬低林静漪。 “顺着你的意就叫乖巧，不顺着你就是顽劣反骨，可你并不是真理也不是正义，你所说所做也不都是正确的，我为什么要事事都听你的呢？难道您所说的乖巧懂事就是为了一点银子就去跟别人喝酒、眼红别人的东西就去偷吗，如果您的评判标准是这样的话，那我确实不如林静香，我自愧不如。”林静漪淡淡地说道。 她像是在说一件很小的事情一般，没有愤怒，也没有讥讽，只是在陈述事实，却把林静香的老底给掀了。 宋老太太来林家之前，宋衍深已经跟她说过了，林老太太既偏心又不好相处，但李氏和林大成皆是通情达理之人，让她多担待一些，不要因为林老太太的不好就对林静漪也心生不喜。 其实宋衍深这么说之后，宋老太太对林静漪更不喜了。在她看来，衍深那么乖的一个孩子，从小到大都没让他们操过心，没跟他们生过气，就因为林静漪这个姑娘，居然和家里闹矛盾了，为了一个外人这么伤家里人的心，宋老太太是怎么想心里都不舒坦。 她今天来，也只是为了让宋衍深安心科举，并不代表她接受了林静漪。她觉得这姑娘性格不好，等到了宋家以后，她再慢慢教。听说林静漪爱往外面跑，还是因为活少太闲了，到时候多给一这姑娘分点活，那些不着调的心思也就都歇了。 不过她孙子都提醒过了，宋老太太就有了心理准备，不太在意林老太太的话。她只是在想，幸好她家是娶孙媳妇不是嫁孙女，除了成亲那天其他日子不用跟林老太太见面走动，不然就林老太太那个性子，谁家敢把姑娘嫁进来。 “你们是怎么想的？”宋老太太把目光移向李氏和林大成，问他们的意见。 “我们这做爹娘的，也没有别的想法，就是希望闺女将来过得好。静漪她跟别的姑娘不一样，从小就受尽谩骂，所以心性更坚强一些，性子活泛主意也正。你们要是想找那种唯唯诺诺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姑娘，那我家静漪怕是不适合。”李氏先解释了一下，想澄清林老太太刚才泼过来的脏水。 然后又稍微把姿态放高了一点，她心想不能上赶着，不然这还没过门就要被对方看低了。她家静漪长得漂亮又会赚钱，也不是非宋家不可。 “儿孙自有儿孙福，以后日子过得如何，还要靠他们自己。我家衍深说他钟意静漪丫头，只要他喜欢就行，我这个当奶奶的不做拦路虎。”宋老太太面上一副通情达理的样子，实则有些看不上林家三房的拿乔。 她特意盯着林静漪看了一会，一般的小姑娘听到她说那种话，都羞得满脸通红，偏偏这姑娘面无波澜，依旧平静地站在那，也不知是不是招的蜂引的蝶太多了，听惯了别人说喜欢。 林静漪丝毫不知宋老太太已经在心里给她定了一个不好的形象，离水性杨花就差一步了。 她若是知晓，肯定要大喊冤枉。她和宋衍深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地下恋爱都谈了半年多，区区一句“钟意”、“喜欢”，真的无法在她心里荡起波澜，也无法让她满脸红霞。 宋老太太和三房聊天，把林老太太撂在一边，气得林老太太满是怨言，在心里直骂宋家人都是睁眼瞎，连林静漪那种破烂东西都要。还是读书人呢，娶了这么一个货色进门，也不怕影响自己的前途。 昌平镇这边的风俗，男方上门提亲，一般都要来三次，双方先互相试探下对方的意向，女方再稍微拿乔，把矜贵的姿态摆出来，不能一下就把闺女许出去。男方要多登几次门，表示下自己的诚意，女方才答应，最后再谈聘礼八字吉日之事。 第346章 训斥无用 提亲之事不是一次就能走完所有流程的，所以宋老太太和媒婆这次也没有久坐，期间林静漪只帮宋老太太倒了一次水，她们就走了。 宋家人一走，林老爷子就黑脸问道：“你刚才在胡说些什么？我先前已经说过，静漪的婚事让老三他们做主，其他人不准插手。看在外人的份上给你几分面子，让你一起来听一听。你倒好，差点坏了静漪的姻缘。往日在一些小事上面你偏心也就算了，这么重要的事你怎能乱来？” 方才外人在，林老爷子多少要给林老太太一些面子，不好当场斥责。但现在关上门都是自己人，林老爷子的怒气就忍不住了。 然而林老太太还振振有词地说道：“我胡说什么了？静漪那臭丫头是不是目无尊长，我说实话都不行？你要是现在把那臭丫头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结果宋家一把人娶回去，发现货不对板说林家骗婚怎么办？我这个人就是老实，说不了假话。” “上次陈家人过来，你不照样吹林子源要去考科举当秀才吗，话里话外就差明说林子源是昌平镇头一份了，我看你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大着呢。”林静漪嘲讽地说道。 林老太太若是敢作敢当，直说是自己看不惯林静漪所以想搅黄婚事，那么林静漪还能高看她一眼。听听现在找的是什么蹩脚理由，说出去也不怕让人笑掉大牙。 “子源那是没去考，考了的话绝对不比别人差。”林老太太还不服气，继续说着自欺欺人的假话。 有时候林静漪真不知道，林老太太是真心这么觉得，还是为了面子不敢承认是自己看走眼押错宝。 她懒得跟林老太太掰扯林子源的事，而是警告道：“老太太，我劝你把那些歪心思都收一收，我过得不好不代表你就能过得好，有这闲工夫不如多帮林子源相看几个姑娘，我听说前面村子的一个寡妇想再嫁，你快去打听一下，别让人抢走了。我的事你少管，下次宋家人上门，你要是再敢叨叨那些有的没的，我就让林子源这辈子都娶不到媳妇，你最偏心的大房那一脉的香火就断在他这里。” 真是三天不发威，就把她当病猫。她算是看清楚了，光凭林老爷子那几句不情不愿的话，根本起不到教育的作用。毕竟林老太太的脸比城墙都厚，训斥完之后脸都不红一下，还能指望林老太太把林老爷子的话记到心里吗？ 而且林老爷子除了训斥几句，也没法对林老太太做出更重的惩罚，都在一起几十年了，儿子都生了四个，总不能把人赶回娘家吧。 总之林老爷子拿林老太太毫无办法，打也打不得，所以林静漪对林老爷子根本不抱期望，人家一个被窝里躺的人，就算是偏心肯定也往林老太太那边偏。在林老爷子这里，她得不到真正的公平。 林静漪走后，李氏掐了掐林大成的胳膊，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林大成就壮着胆子说道：“娘，以后静漪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我费什么心，宋家会不会再上门还不一定呢。”林老太太气不过，故意这般讽刺道。 “宋书生这么钟意静漪，宋家肯定会再上门的，娘不必担心这个。”李氏就捡林老太太不爱听的说。 在婆婆面前，儿媳妇好像天生就处于弱势的状态，所以李氏一还嘴，钱氏就找准机会装模作样地说道：“三弟妹，你怎么能这样跟娘说话，怪不得静漪不敬长辈，合着就是跟你学的啊。” “大嫂，我只是劝娘不要担心而已，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李氏反问道。 钱氏还想再争，但是林静漪从自个屋中探出头来，把李氏喊了回去，又对钱氏讽刺道：“大伯娘真不愧是老太太的好儿媳，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尽得老太太的真传。我还是那句话，你们管好自家事就行了，别在我面前蹦哒。” 另一边，宋老太太回去后，就开始跟宋老爷子吐槽林家人，说这门亲家不好，不能成为衍深的助力就算了，以后估计还有许多麻烦事缠身，也不知道衍深怎么就一条道走到黑，认准这林静漪了。 宋老爷子是男的，不爱听这些唠叨，自从他们别不过宋衍深答应替他提亲后，宋老太太就翻来覆去地说这些话，不管是以什么事情开头，中间都会变成对林静漪的吐槽和不满，最后以一声悠长的叹息结尾。 在宋老太太眼里，自家的孙子这么好，假以时日就算是配皇室的公主都配得，区区一个林静漪，真是亏了。 但是宋老爷子不这么想，他纯粹是觉得林静漪名声不好，但归根结底人家姑娘也没有做过特别过分的事，或者说他不像宋老太太那样，对宋衍深的占有欲特别强，伤心自己苦心养大的孙子被别的女人抢走了，所以他比宋老太太的接受度更高一些。 他再一次重申道：“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你说再多也抵不过衍深喜欢人家。这些话以后少说，小心你说顺嘴了一不小心在衍深面前秃噜出来，那你就等着孙子跟你离心吧。咱们都这把老骨头了，以后还有几年活头，往后陪在衍深身边的都是他媳妇，还不让衍深选一个他喜欢的。” 宋老太太脸色一僵，不悦道：“就你会在衍深面前当好人，明明当时你也说过那种姑娘不能进宋家的门，结果在衍深面前你一声不吭，坏人全让我当了。” “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当时你那张嘴就没停过，把我想说的全说了，你还让我说什么？总不能把衍深骂一遍吧。”宋老爷子也很冤，他哪有宋老太太说得那么有心机。 老两口的小吵告一段落，晚上宋衍深一回来，宋老太太就把白日里发生的事告诉了他，最后又强调道：“乖孙，你就好好念书，其他的事不用操心，但凡你交代下来的，奶都帮你办得妥妥的。” “麻烦奶了。”宋衍深真心地说道，他只想早日把关系定下。 第347章 大成出事 宋衍深回屋以后，宋青禾敲响了他的房门，不等宋衍深说“进”，就擅自推开门进去了。 “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宋衍深有些不悦，又不是亲兄妹，孤男寡女大晚上的共处一室，有些不太好。 “衍深哥哥，我听奶奶说你要娶亲了。”宋青禾的声音有些颤抖，但还是坚持说道，“奶奶说那姑娘的名声不太好，你何必这么着急呢，你值得更好的。” 一听有人说林静漪不好，宋衍深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不耐地说道：“这是我的事，跟你无关，我要歇息了。” 言外之意就是你可以走了，别打扰我。 宋青禾听懂了宋衍深的暗示，但她的脚像是被黏住了似的，站在原地不肯动，心里一直在挣扎。那种名声有损的姑娘都能被宋衍深看上，她为什么不行呢？ 而且她清清白白，又和宋家知根知底，简直再合适不过了。之前她娘还想把娘家的姊妹介绍给宋衍深，都被她不着痕迹地拦下了。本来还以为宋衍深不着急娶亲，因为宋家一直没提这事，宋衍深也表现得十分清心寡欲就跟个圣人似的，宋青禾还以为自己有很长的准备时间，谁能料到宋衍深竟然这般雷厉风行，已经让宋老太太去提亲了。 她就那样站在门口七想八想，看得宋衍深满心烦躁，声音中带着冷意：“还有事吗？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 宋衍深第二次开口赶人，宋青禾就算脸皮再厚也不敢装作没听懂的样子，只好不甘不愿地出去了。 翌日，宋衍深出门前，特意跟宋老太太说了一声：“奶，你找个机会跟宋青禾说一下，让她下次注意点，别再擅自进我屋子了。昨晚她直接推门进来，幸好我还没上床歇息，不然多难堪。” “奶知道了，一会就跟她说，乖孙你安心去私塾吧。”宋老太太应了下来。 她倒没往宋青禾是不是对宋衍深有意这方面想，只是觉得宋青禾和她那个娘一样，一点规矩都不懂。 这人又不是宋家的种，宋老太太一直没管过她，说多了别人不领情还是其次，更怕宋青禾在外面倒打一耙说自个被欺负了。所以宋老太太全当是家里多了一个活物，多了一张吃饭的嘴罢了，和一只鸡一头猪没什么两样，其他的全不管。 但是宋衍深特意提起，宋老太太就不得不重视了，特意找个机会敲打了宋青禾一番，让宋青禾不得不把心中正蠢蠢欲动的想法又压了下去。 林家那边，林大成被林老太太支到镇上去买菜种了，本来林静漪不想让林大成去的，今天又不是逢集，林永强家的牛车不干活，而且林大成肯定不愿意让林静漪多花银子去雇车，那他就只能走路去。 买点菜种而已，谁去不都行，干嘛偏要使唤她爹。 但是林老太太也有自己的理由，说林大成有经验，让他办事她更放心。 眼看着林静漪和林老太太快要因为这件事吵起来，林老爷子为了维持家里表面上的和谐，也发话了：“就让老三去吧，也不是什么累活。” “既然这活不累，那就让林子源去啊。”林静漪有些不满，果然在几个儿子之间，林老爷子还是会下意识地让林大成做出牺牲。 “子源认不得那些种子，万一被人唬了怎么办。一年的菜都靠这些种子了，要是买错了以后吃什么？”林老太太自认理由很充分。 但三房也不吃公共菜地里的菜啊，三房的菜都是李氏重新种的。又不是三房吃，还使唤三房的人去干活，真是越想越气。 但是林大成先妥协了，这半年以来他的活少了很多，比以前轻松了不知多少倍，所以买菜种这点小事不算什么。主要是林老爷子都发话了，他不好拒绝，便道：“我去就我去吧。” 林老太太像是打了胜仗一样，得意地瞪了林静漪一眼。 “爹，你没银子拿什么买东西？”林静漪提醒道，林老太太还没给钱呢。 “这才几个钱，老三你先垫上。”林老太太厚颜无耻地说道。 但是三房的银子大头都在林静漪手里，小头都被李氏把住了，林大成平日里没有要用钱的地方，所以现在手里一个铜板都没有，他拿什么垫上，好在最后林老爷子给了钱。 林大成走后，林静漪就在屋里教林小风和许念深认字。按照林大成的脚程，一去一回估计要等到下午才能回来，结果到了晚上，林大成还没回来，林静漪的心就开始不安。 “静漪，你爹咋还不回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李氏也有些担忧，不停地在心里安慰自己，说林大成是个汉子，口袋比脸还干净，无论是劫财还是劫色都轮不到他。 林老太太听到这话，不满地哼了一声，她觉得李氏说这话就是在怪她，是她让林大成去镇上的，所以反驳道：“这么大的人了，能出什么事，你这张乌鸦嘴能不能闭上，就不能盼点好的？” “娘，应该没事，你别担心。”林静漪柔声安慰李氏。 在夜色的笼罩下，谁都没有看到林静香脸上的激动和诡计得逞之后的兴奋。 直到林子睿都从私塾里回来了，林大成还没回来，这下林家人除了林老太太和大房以外，都开始紧张起来。 林静漪立刻就要去镇上找人，却被林子睿拦住：“静漪妹妹，现在城门都关了，你进不去的。” “我爹这么老实本分的人，如果不是出了事，不可能到现在还不回来。他会不会是在路上受伤了，子睿哥你回来的时候有注意路边的情况吗？”林静漪焦急地问道。 “我跟衍深一起回来的，路上没碰见三伯。你先别担心，先往好处想，说不定是在镇上碰见熟人去谁家做客了，也可能是喝得酩汀大醉所以在别人家里歇下了。”林子睿安慰道。 其实这话他自己都不信，三伯半辈子都在林家村里生活，不太可能认识镇上的人，更别说关系好到在别人家里歇息了。 但现在只能这样劝解三伯娘了。 第348章 鱼上钩了 这么拙劣的解释果然没有安慰到李氏，林大成是她的枕边人，他认识谁跟谁交好李氏比谁都清楚，她难受地捂着心口：“子睿，你三伯肯定是出事了，你们去找找他。” “大半夜的去哪找，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只是一晚上没回来而已，看把你吓的，就这么沉不住气？说不定是大才把老三留在他那里过夜了，你别说得这么吓人。”林老太太那双三角眼一瞪，便开口教训道。 她是真看不上李氏这模样，只是一晚上没回来而已，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李氏就摆着一张哭丧脸，好像林大成要死了一样。 其实林老太太这么极力反驳李氏，不是因为她担心林大成，也不是因为她觉得李氏说的话太晦气，而是这次林大成去镇上是她要求的，如果林大成真的出事了，那她难辞其咎，所以她现在一个劲地否认这种情况的出现。 但是林老太太这话说出来，谁会信呢？林静漪打死都不信林大才有这么好心，还会去照顾她爹。但是这也给林静漪提供了一个思路，说不定是林大才把她爹拐去做什么事了，等明天她去镇上看看。 “娘，先回屋吧，明天天一亮我就去找爹。”林静漪劝道。 “一点小事，偏要搞得全家人都不得安宁。”林老太太看着三房人回屋的背影，不满地嘟囔道。 她是真的不担心林大成，或者说是不在意，所以一夜好眠，沾上枕头就睡了。 而三房大大小小一共四个人，没有一个睡得着，今夜对他们而言十分煎熬，林静漪几乎是躺床上睁着眼睛等天亮。 天际第一缕霞光升起时，林静漪火速从床上爬起来，随便洗漱一番就去借牛车往镇上去了。 李氏也想和她一起，但被林静漪劝住了：“娘，说不定什么事都没有呢，咱们找别自己吓自己，咱们都出去了，小风和念深怎么办，我看他俩的眼睛红红的，不知道是昨晚没睡还是偷偷哭了，你表现得越慌张，他们就越害怕。所以娘你就留在家里，好好跟两个小孩说一说，别让他们跟着担惊受怕。” “静漪啊，我这右眼昨晚跳了一夜，娘是真的怕啊，你一定要把你爹带回来啊。都怪你奶，买菜种这种事谁不能去，硬是让你爹那么木讷嘴笨的人去……”李氏抓着林静漪的手说个不停。 林静漪时不时地拍拍李氏的后背，直到李氏把心里的担忧都吐露完毕，她才出发。 临走之前，林静漪特意问了林老爷子，家里以前都在哪个店买菜种，林老爷子说是杜氏杂货铺。 所以林静漪就先去杜氏杂货铺打听，她一描述林大成的长相，铺子里的小伙计就说他记得，而且印象还挺深。 杂货铺的伙计略带同情地说道：“姑娘，你跟昨天那客人是什么关系？他出事了，那客人昨天在我们铺子买完东西之后，刚走出门没几步，就撞倒了一个人，被撞之人的亲戚拉着他不让走，结果那客人又把人给打了。我当时手里有活也没出去看，但听人说打得还不轻，流了好多血，那人起都起不来，最后还是被抬走的。那家人气不过，就告官了，后来捕快就来了，你打听的那个客人已经被捕快抓走了。” “怎么会打人呢？”林静漪难以置信地说道，就林大成那老实憨厚的性子，跟头老黄牛似的，从没见他发过脾气，怎么可能再撞了人之后又打人？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姑娘你要是知道更多，就去县衙问问吧。”小伙计见她不买东西，也不想跟她闲聊太久，省得掌柜说他不做事到时候扣他的工钱。 “多谢小哥了。”林静漪摸出几个铜板，当做打听消息的酬谢。 她爹半辈子都老老实实胆小慎微，现在被抓了，还不知要怕到何种程度，就算小伙计不说，林静漪也要去县衙打听。 她本打算即刻赶往县衙，但是路过鸿章私塾时，林静漪突然叫停了马车。现在林大成可能惹上官司了，她并不熟悉本朝的律法，到了县衙也还是无头苍蝇一个，只能听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得找个帮手。 而且一个女子出门办事，总会被人看低或者轻视，她得找个相对有身份的人。慎重考虑之后，林静漪把林子睿和宋衍深从私塾里叫了出来。 她自己是没办法进去的，只能拜托门房去传话说家里出事了，让他帮忙把林子睿和宋衍深叫出来。林子睿知道林静漪今个一大早就出门了，静漪妹妹有多独立自强他是知道的，如果不是出了大事，她是不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候耽误他念书的，所以一听见门房的传话，他就立刻跟夫子请假出去了。 宋衍深也是一样，此时正是郭夫子授课，因为宋衍深之前帮郭夫子找回了儿子，所以对他的印象极好。现在一听他说家里出事了，便赶紧准了他的假。 他们走了以后，私塾里心细的学子就发现，林子睿和宋衍深居然在同一时间请了假，而且都说家里有事，这俩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之前没听过这俩人是亲戚啊。 钱仲恺的小狗腿把这件事说给他听，他脸上浮现出志在必得的阴险笑容，他悠悠地喝了一口茶，轻松地说道：“鱼上钩了。” “钱哥，什么鱼啊？”小狗腿疑惑地问道，怎么突然冒出来这句话，他拼命地揣摩钱仲恺的心思。 这人是才巴结上钱仲恺的，为了从钱仲恺手里讨点好处，可谓是当舔狗当到了极致。他心想钱哥突然说鱼肯定是有原因的，难道是中午想吃鱼了，还是不想在私塾念书想去河边垂钓？ 但钱仲恺并不想为他解惑，直接说道：“跟你无关。” 外面，林静漪已经把林大成遇到的事告诉了林子睿和宋衍深，她脸上的表情很是郁闷：“我就觉得我爹不可能那样做，他又不是暴脾气的人，怎么可能动手打人？而且还打得这么重，我越想越觉得这事不正常。” 第349章 大牢看望 林大成昨天在镇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林静漪他们现在知道的还不全面，如果光听杂货铺的伙计那样说，那么责任肯定是在林大成身上。 但是这件事怪就怪在林大成不可能那样做，除非他被人魂穿了，或者是有不定时发作的狂躁症，所以才发疯大人。除了这两个，林静漪再也想不到更靠谱的解释了。 虽然这两个解释听起来也很扯，但这刚好说明了这件事十分怪异超出常理。 “静漪，你先别担心。就算林伯真的动手了，也没严重到会被判刑坐牢的地步，而且具体发生了什么咱们尚未得知，说不定没有那么严重呢。暂且按林伯伤了人来算，他并不是蓄意伤人，只能说是双方发生口角然后情绪上来了一时冲动才产生打斗，只要对方愿意私下和解，咱们这边赔点医药费，应该就可以了。”宋衍深快速捋了一下思路，不疾不徐地说道。 他的声音和话语好像有一种魔力，让林静漪那颗焦躁不安的心稳了下来。 “就是，这大街上每日估计都会发生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事，要是各个动手的人都要坐牢，县衙的大牢岂不是要装不下了。而且这件事也不一定是三伯理亏，咱们一会先问清楚。”林子睿也附和道。 在家里时，都是林静漪劝李氏，她话说得好听，其实心里也担心得不行。现在她被林子睿和宋衍深两个人来回劝，总算是不那么紧张了。 路过通宝钱庄时，林静漪下了马车，她去钱庄里把一百两的银票换成了碎银子，大的小的都有，以备不时之需。 到了县衙，甭管是打听事还是解决麻烦，都少不了用银子开路，她得先准备好。一百两的银子把她的荷包撑得极满而且还很重，荷包挂在她腰间，简直是把“我很有钱快来抢我”八个大字写在了脸上。 为了银子不被偷不被抢，林静漪给林子睿和宋衍深分了一些，让他们帮忙装点。 “用不了这么多吧。”林子睿有些迟疑，县衙又不是吞金兽，哪里用得着一百两银子。若真要花一百两银子去赎人，这中间未免有些太黑暗了。 普通农家一年的花销不过才三五两银子而已，一百两省着用够一些人花半辈子了。这幸亏是静漪妹妹有钱，万一没钱的话，三伯岂不是出不来了。 “多了总比少了好，手里有钱，心中不慌啊。”林静漪甩了甩钱袋子。 一百两银子而已，她还不看在眼里，钱财乃身外之物，花了她再赚。 马车很快就到了县衙，这还是林静漪第一次来县衙，说实话从外观上来看，县衙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庄严气派，感觉就是很普通的院子。 如果硬要说有哪里比普通院子好的话，估计是县衙的院子是青砖砌的吧，更结实一点。 县衙大门前有两个汉子在值守，林静漪走上前去客气地说道：“两位官爷，打扰了。小女子想打听一些事，不知是否可行？” “什么事？”其中一人不耐烦地说道。 林静漪说了林大成那件事，问他们她能不能看一看林大成。按理说这件事应该没严重到当庭判罪的程度，林大成现在应该只是暂时被关而已。 可是那人一听到林静漪问的是林大成的事，脸上的表情就变得有些奇怪，这林大成昨天还是他带回来的。 本来没想弄这么麻烦的，不就是打个架吗，该赔罪就赔罪，该掏钱就掏钱，能当场解决就当场解决。但是被打的那家人死活不愿意和解，硬要把林大成往牢里送，说自家不差钱，就是不愿意受这个气。 这事怎么说呢，人家这么做也没违反规定，只是往常这种情况都是赔钱了事，从没见过这种硬要人坐牢的。他们只能把林大成带回来了，林大成一路上被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们昨天事多，就没通知林大成的家人，不曾想他家人今天竟然找过来了。 来了也行，让林大成家里人再去跟那家人谈谈，这么点小事何至于闹上公堂让人坐牢呢，多去求求人家私下解决多好。 “大牛，你在这守着，我带她进去一趟。”官爷对同僚说道。 林子睿和宋衍深见她要进去，便也上前几步想跟着一起，但是被大牛拦住了：“你们当这里是集市啊，想怎么逛就怎么逛？一个人进去就行了，有什么话就让她带。” “二位官爷，还请你们通融一二。”林静漪不着痕迹地给他们手里塞了银子。 两人见是银子而不是铜板，态度就软了许多，但还是道：“大牢里阴森森的，小姑娘也怕，你们两个人进去一个陪着就行，剩下一个在外面等着。” 林静漪看他们的样子好像不是嫌钱少，而是真的只能进一个，便问道：“你们两个谁跟我一起？” “让衍深兄去吧，他熟读律法，懂的比我多。”林子睿说道。 “还是你去吧，我现在还是个外人，林伯见了我可能会有些不自在。”宋衍深考虑得更周到。 岳父在牢里见未来女婿，林大成的自尊心肯定受不了，这么落魄的样子被未来女婿见到了，以后怎么抬得起头。 “行，那我们先进去了。”林静漪也不耽误时间，她怕那位官爷嫌她慢，说完就跟着人家进去了。 牢里有些阴暗，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林静漪下意识地屏气，明暗转变有些快，林静漪适应了一会才看清里面的布局。 她跟着那位官爷，没走几步就停了。林静漪看见她面前那个牢房的角落里坐着一个人，头发有些凌乱，神情很是瑟缩。 “爹！” “三伯！” 两个人同时叫道。 “静漪，你怎么来了？这哪是姑娘家待的地，你快走。”林大成急忙扑到门边，隔着铁门说道。 林静漪没想到林大成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在关心她，鼻头顿时一酸，差点就哭了出来。 这间牢房关的人还不少，一眼看过去大概有七八个，也不知道林大成这么笨拙的人在这里有没有受欺负。 “官爷，能不能找个地方让我们单独说会话。”林静漪说着，又孝敬了二两银子。 第350章 回忆经过 本来林大成犯的事就不严重，只是对方死抓着不放而已。看在银子的份上，那位官爷答应得也痛快：“快点说，别磨磨蹭蹭的。” 说完，就把林大成放了出来，带着三人到了刑讯室。这里是官差审问犯人的地方，现在空着，便让他们在这里谈话。 那人也没有偷听他们谈话的意思，毕竟林大成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把他们带到就走了。 他一走，林静漪就开口问道：“爹，我去找了杂货铺的伙计，那人说你撞人之后又打了人，但我觉得这事不对劲，你快把当时发生的事完完整整仔仔细细地说出来，一点细节都不要漏。” “静漪啊，是爹拖累了你。你都是要说亲的人了，爹现在被抓了。还有子睿，三伯会不会影响你考科举啊……”林大成只顾着懊悔，一直没说到正题。 时间有限，不能光听他说这些没用的话，林静漪只能硬下心肠打断老父亲的忏悔：“爹，只是打了人而已，没有这么严重，你也没有拖累我。你先赶紧说说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跟谁发生了冲突，中间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弄清楚这些才能想办法救你出去。其他的事情先放到一边，你只需要告诉我昨天买完菜种以后你做了什么就行。” 好不容易安抚好林大成的情绪，才换来林大成开口说正事。只是在林大成的叙述中，这件事又是另外一种走向。 昨天不是林大成撞人，而是那人撞了上来，但是林大成没摔倒，那人却倒地不起，林大成以为自己把人撞坏了，就赶紧赔罪道歉。但是跟那人一起的几个人却不依不饶，三个人围着林大成，让他给个说法。 林大成能给什么说法，无非是赔罪之后再带人去看郎中，但那些人不同意，大着嗓门嚷嚷道：“你什么意思，故意撞了人还想跑？本来爷不想跟你计较的，看你长相怪憨厚的怎么心这么黑。” 他嘴笨，也不会解释，还被三个汉子推来推去的，没注意到他们的用词变成了他故意撞人。他被推得晕头转向，就抬手挥了一下，想让他们别推了。 但那些人却叫道：“好啊，你竟然还敢打人！你撞了我四弟你还有理了，我还没怎么你呢，你倒是先动手打人了。” 然后三个人就围上来，一副要揍他的架势。林大成是庄稼汉子，手上的力气可比几个吊儿郎当的小年轻大多了，他只是嘴笨，并不是四肢活动困难，所以别人一动手，他就下意识地选择保护自己开始反击，慌乱中也打出去一拳。 紧接着就有人倒地吐血了，吓得林大成直看自己的拳头，耳边全是围观群众的议论声，说他下手太狠把人打伤了，搞得林大成自己都不知道刚才使了多大的力气了。他开始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用力过猛。 他也吓得不行，要去请郎中，但是被人拽了回来不让他逃跑，还有人喊着是不是吐血身亡了？之后林大成就怕得不行，只觉得天都要塌了，被官差抓起来的时候也没有反抗，一个劲地想自己打伤了人，要坐牢多久。 直到现在，林大成说起昨天的事，手还在发抖。他后悔啊，昨天为何要冲人挥拳头，被人打几下又能如何，总归也打不死，不过是受点伤罢了，让他们出出气这事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怎么就不能忍一忍呢，都怪他啊，害了一家子。 “爹，那人是怎么撞你的？直直地撞上来还是不小心撞上的？他们是不是从头到尾就没提过银子的事？是不是在你说了请郎中之后他们还胡搅蛮缠并且先动手推搡，你确定你只打出去的那一拳用的力气很大吗？大到能一下把人打出血？你回想一下出拳时的感觉，打中时的触感是软的还是硬的，打到的是骨头还是肉。”林静漪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她听完林大成的叙述之后，就觉得处处都是端倪。一开始觉得是碰瓷，以为那些人想讹钱；但那些人又没说要钱，只是一直拦着林大成不让走并且把事情闹大，随后的言行更像是在故意激怒林大成，看着像是冲着林大成这个人去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根本没有练过功夫的人，居然一拳把人打得吐血重伤，这听起来很荒谬。 如果是扇巴掌的话，嘴角出血倒是有可能，打其他地方，一拳就重伤吐血的几率微乎其微。除非那人有严重胃病，一拳击中别人的胃部造成严重胃出血，或者是打中腹部柔软区，导致肝脏等器官破损。 但这些对于林大成来说，都是不可能做到的。除非是专门练过的人，才能找准致命点一击必中。 所以林静漪更倾向于，林大成是被人设计了。 看着林静漪这么冷静，加上林子睿又一直开导安慰林大成，林大成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不再想着自己是个拖累让林静漪别管他。 “我记不太清了，我就是一边躲一边随便打了一拳，他们三个人都围着我，我也不知道打中哪里了。”林大成觉得脑子很混沌，想不起那些转瞬即逝的事。 “行，那我换种问法。”林静漪也没沮丧，而是镇定地问道，“被你打的那个人有多高？就以子睿哥为参照物，那个人比他高还是比他低？” 这种很浅显直观的问题，林大成仔细回想后答了出来：“差不多吧，就比子睿高了一点。” “爹你当时的拳头是平着伸出去的，还是从下往上挥出去的，打完之后手疼不疼麻不麻。”林静漪又问道。 林大成不太高，可能是因为小的时候没吃好睡好，干的活又多，整个人看着有些驼背，应该没超过一米七。 如果以林子睿为参照物，林大成打直拳，估计打中的是林子睿的胸膛附近；打下勾拳的话，十有八九就是腹部。 “我就是这样打的……”林大成闭着眼睛回忆自己当时的动作。 他的右手抬起，然后从右到左挥了一下。 “侧击！”林静漪有些激动，“爹你这么打的话，根本打不到那个人的要害处。” 第351章 幕后黑手 这个发现让林静漪的心情好了一点，如果那个人是假装受伤的话，这件事就好办了，但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呢？ “静漪妹妹，你的意思是说三伯是被人设计了？”林子睿很快就领会了林静漪话中之意。 但是林大成还有些晕，从昨天被抓进来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吃过一口饭喝过一口水，本来狱卒给每个牢房都放了饭，但是林大成刚进来，不知道牢房里吃饭是要靠抢的，所以就没吃到。 整个人又饿又累又怕，身体不适加上精神摧残，让林大成根本跟不上林静漪的思路，他不甚明白地问道：“静漪子睿，你们在说啥？” “爹，你很有可能是被冤枉的。你别怕，我很快就能救你出去了。狱卒那边我会打点好，让他们好生照顾你，其他的你不用担心。”林静漪简洁明了地说道。 她向林子睿使了个眼色，让他再多安慰林大成几句，因为在林大成心里，林子睿是读书人懂的多，他说的话更有说服力，而她则出去给狱卒孝敬银子了。 其实林静漪还想给林大成换个单间牢房，她怕林大成太老实被那些人欺负，但是那狱卒横了她一样，好像是在问“你是在做梦吗”，林静漪就歇了这个心思，退而求其次，让狱卒在吃喝睡方面照顾好她爹。 弄好这些事之后，狱卒就催促他们离开，如果不是看在林静漪出手大方的份上，他们撑死了只能待一盏茶的时间。 林静漪和林子睿走的时候，林大成眼圈通红，恨不得把头从铁门的缝隙间伸出来目送他们，心止不住地往下坠，好像这一眼就是永别似的。 带林静漪进来的那个官爷就在门口和另一位狱卒喝茶，看见林静漪过来了，顺口说道：“怎么这么慢。” 她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真的嫌她慢，林静漪觉得这官爷在这喝茶喝得挺自在的，比在外面看大门吹冷风舒坦多了。她心中不以为然，但是嘴里还要哄着他，说了几句道歉的话，然后问他知不知道昨天被打的那个人家住哪里。 这事就是这位官爷经手的，他肯定知道，便将那人的地址告诉了林静漪，还道：“我看你也是个有孝心的姑娘，这种事该掏银子就得掏银子，别舍不得。花钱总比让你爹在牢里受罪，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他也是看在林静漪出手大方不差钱的份上，才提点这么一句的。 “对对对，多谢官爷提醒。”林静漪客气地说道。 出了县衙，便看见宋衍深在对面等着，她和林子睿快步走去。 “林伯父如何了？”宋衍深关心地问道。 林静漪略微说了下林大成的情况，重点都放在打人这件事上。 她先说了自己的猜测，然后又道：“昨天吐血的那个人姓杨，叫杨大壮，住在秋里胡同，蹦哒得最厉害硬要报官拒绝和解的那个人是他大哥，叫杨大虎，咱们现在就去找他们。这件事背后绝对有猫腻，咱们上门之后要小心一些。” “他们这样为难林伯父，却又不是冲着银子去的，这就有些奇怪了。”宋衍深疑惑道。 林静漪用手撑着下巴，慢慢思索：“世人做每件事都会有动机，不是冲着钱去的，就是冲着人去的。他们既然和我爹素不相识但还是为难他，有可能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 但是我爹平日里只在林家村活动，跟村民的关系都好，从没和人红过脸吵过架，要说谁最不喜他，可能就是老太太那个心偏到胳肢窝的，亦或是大房嫌他不再任劳任怨任人宰割。可是他们纵使有这个想法也没有这个财力，所以不会是他们。 这样一来就能排除是我爹跟人结仇才引来报复的猜测，可是三房只有四个人，用排除法来看，只能是冲着我来的。但是我的仇人并不多，除去因为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小事而看我不顺眼的人，剩下的只有一个人嫌疑最大。” 纵使迷宫再复杂，它的出口也只有一个，慢慢抽丝剥茧，终能找到出路。 这件事看似莫名其妙，像是林大成点子背太过倒霉才会遇上，如果换个老实人或是遇事就手足无措只会嘤嘤嘤的小姑娘，可能真的会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但林静漪不是软弱无能的小姑娘，她比很多人都强大。她的话指向性很强，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懂她说的到底是谁。 “你说的是钱仲恺？”虽然是问句，但宋衍深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他是主谋，应该有人在帮他，不然这件事不可能那么顺利。”林静漪的大脑飞速转动，已经明确了主谋，那么他的动机也很好理解，无外乎是冲着她来的，想用林大成来威胁她。 这件事理顺了之后就很清晰了，钱仲恺找人碰瓷林大成，用致人重伤为由将林大成告上公堂然后关押，只要对方不同意私下和解，林大成就会一直被关。 而对方同意和解的条件应该也很好猜，关键就在林静漪身上。只要林静漪答应从了钱仲恺，林大成就能出来。 她千防万防，没想到钱仲恺会用这么下作的手段，但是这件事，可不是几个碰瓷的人就能完成的。 “师傅，不去秋里胡同了，麻烦改道去林家村。”林静漪突然对车夫说道。 “怎么回去了，不是要去找杨家那两兄弟吗？”林子睿不解地问道。 他现在一身的火气，就等着抓着杨大壮和杨大虎的衣领，摇晃他们的脑袋，质问他们为何要诬陷他三伯。 刚才林静漪说的那话，他也没听明白其中的深意，只想着光靠钱仲恺一人肯定不行啊，那不是还有杨家走狗打下手吗？ 但是宋衍深更聪慧一些，亦或是因为他没有被情绪影响思维，所以想得更深一些，解释道：“静漪是说，你们林家内部有人在帮钱仲恺。” “怎么可能？”林子睿有些难以置信，而后又怒不可遏地说道，“是不是林子源那个畜牲？他在私塾时就没少帮钱仲恺做坏事，现在居然害到自家人身上了。” 第352章 抓出内鬼 林静漪听到林子源的名字时，脸上浮现几分讥讽，不屑地说道：“他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林子源病了那么久，像是把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消磨了，天天跟缺了脊椎的蠕动生物似的赖在家里，连林家村都很少出去，根本没时间和钱仲恺合谋。 倒是林静香有这个机会，上次林静漪带她去和钱仲恺对质，当时林静漪自己先走了没管林静香，估计就是那时候让渣男贱女钻了空子。 想到这里，林静漪也有些许的后悔，她当时应该看紧林静香的。明知道林静香心思歹毒又野心勃勃，不应该放任这俩人私下接触。说来说去还是林静漪低估了人性的恶，谁能想到林静香会对自己的三伯下手。 “那杨家那边就不管了吗？”林子睿问道。 林静漪解释道：“咱们现在找上门去，不管是求人还是威逼利诱，都是被动的一方，正好如了他们的意。他们会按照钱仲恺的要求，肆无忌惮地对我们开条件。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钱仲恺设计的，是假的，我爹没一拳把人打成重伤。 我们如果去找他们，求他们高抬贵手放过我爹，就是把假的定性成真的，间接证明了我爹有错有罪。我要让我爹清清白白地出来，所以不能顺着钱仲恺铺好的路走。我顺着他的思路走，最后只能掉进他的陷阱，我不用求他也能把我爹救出来，只要我证明这件事是假的就行。” 她现在上门，岂不是人为刀俎她为鱼肉，钱仲恺想怎么宰割就怎么宰割，她才不会给钱仲恺这个机会。 她不去找杨家两兄弟，急的可是钱仲恺。林静漪稳坐钓鱼台，钱仲恺就会急匆匆地上门来威胁她，主动暴露自己，这样林静漪就能变被动为主动。 只是林大成可能就要在牢里多待几天了，这点还挺对不住她爹的。但她先前已经打点过狱卒了，只要林大成心态好一些，应该不会出问题。 “那咱们怎么证明这件事是假的？”林子睿好不容易才跟上林静漪的思路，他静漪妹妹就是会另辟蹊径，脑子灵活多变。 “找证据，人证物证都要。要想证明一个人是错的，方法只有两种，一种是他自己承认自己错了，另一种是事实证明他错了。”林静漪逻辑清晰地说道，“想让钱仲恺主动认罪这是不可能的，那就让我来证明他有罪。” 三人探讨间，马车已经到了林家村村口，车夫问林静漪是停在这里还是继续往里走，林静漪让他送到林家院子外面。 “我陪你一起进去吧。”宋衍深说道。 “不用，你在马车里等着就行。”林静漪把腰间的荷包扔给他，里面还剩二十多两银子，重量可不轻，“帮我保管一下。” 她一会要活动一下手脚，不能让这东西影响了她的发挥。 “麻烦衍深兄了。”林子睿也有样学样，把他那一份银子递给宋衍深。他虽然不知道林静漪要干嘛，但是他系着这么鼓的荷包，也太惹眼了。 看着林静漪一副气势汹汹要去寻仇的架势，宋衍深下意识地说了一句：“注意安全。” 好的，她会注意的，毕竟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她会用最小的力气打最痛的巴掌。 林静漪大力将院门推开，木门碰到墙壁发出沉闷的声响，把屋里的人都惊了出来。 “干嘛呢？强盗进村啊？”林老太太被吓了一跳，看见是林静漪后，便不满地叫道。 “静漪，怎么只有你自己回来了，你爹呢？”李氏忙不迭地问道，跑到院门口向外看，想知道林大成是不是在后面。 “娘，我爹的事一会再跟你细说，我先在林家抓只鬼。”林静漪冷冷地说道。 林老太太又骂道：“什么鬼不鬼的，大白天的说什么胡话？我看你这个贱妮子就是不想让林家好过，你自从清醒了以后就作天作地，怕不是被孤魂野鬼占了身吧。我就说你肯定不是林家人，不然怎么会这么妨碍我大孙子，事事都克他……” 她叨叨不停，像是抓住了林静漪的把柄似的，还要伸手捏林静漪的脸，看看这张脸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林静漪手下没有留力气，直接把林老太太的手打开，她就算是鬼也不是画皮鬼，扯她的脸做什么。 她没理会被打了手之后哎呦不停的林老太太，径直走向林静香，转了转手腕，然后使劲往林静香的脸上扇去。 “啪！你就这么缺男人？” “啪！为了钱仲恺连自己的三伯都害？” “啪！钱仲恺给你什么好处，是要收你做通房吗？” “啪！你可真是下贱的让人恶心啊，那天我走之后，钱仲恺跟你说了什么？瞧瞧你当时那副一脸春意又急切的样子，我早该知道你不是个东西。” 一连四个巴掌，扇傻了林静香，也看傻了林家其他人。 对于林静香而言，除了疼痛，更多的则是屈辱和心虚。她不明白林静漪为何这么快就锁定了她，不是才去镇上吗，这还不到吃午饭的点，才短短一个上午而已，林静漪就已经弄清楚原委了吗？ 不行，她不能承认！这不是小辈之间的打打闹闹，原先林子源给林静漪下药，林子源没事是因为林静漪没受伤且林子源又是长房长孙，林老太太会护着他。但她不一样，她这次动手的对象可是林大成，那是林老爷子的亲儿子，她要是认了，这辈子都会有污点。 她要先下手为强，立刻委屈又柔弱地哭诉道：“静漪妹妹，是我做错什么了吗，你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还在这装是吧？”林静漪自打将钱袋子扔给宋衍深的那一刻起，就没打算用言语解决这件事，她实在是倦了跟她们无休无止地打嘴仗，说得口干舌燥还起不了多大的用，而且对方还没有任何损伤。 这怎么行呢，林静香一次又一次地挑战她的底线，她怎么会让林静香全身而退？ 就算撬不开林静香的嘴，她也要打得林静香心服口服，起码这样心里会痛快一点出出气。 白莲花在暴力面前，只能凋谢。 第353章 突然爆发 林静漪的四个巴掌，让林家人久久不能回神。农家妇人吵架，顶天也只是互相扯头发，只有那种夺夫之仇才会不顾一切地撕打。 像林静漪这种上来就连环扇巴掌的，他们都没有见过。林老太太和钱氏急得要冲上来打林静漪，她们什么都听不进去，只看见了林静香被打得脸颊红肿嘴角渗血，只想和林静漪拼命。 但是林大河却把林静漪每一巴掌后面的问话听得一清二楚，虽然暂时还不明真相，但是他知道他三哥的事和林静香脱不了干系。 所以在林老太太呵斥林大河摁住林静漪时，他站在原地没有动。 “你这个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下贱坯子，我看你是反了天了，这是老娘的屋子还轮不到你在这里撒野……”林老太太骂骂咧咧地喊道。 而钱氏则小心翼翼地抚上林静香的脸庞，一会心疼地看着自个闺女，一会恨恨地瞪着林静漪。 林子源则倚着门框看热闹，一点没有要出手帮忙的意思。他和林静香的关系从她被搜出那些首饰时就闹僵了，林子源一点也想不到林静香竟然敢瞒着他收下这些东西，收就收吧，居然还不给他分。 要知道钱仲恺可是他给林静香介绍的，现在林静香收了好处就想把他踢开，那他也没必要管林静香的死活。 他算是看透了，林静香也是个冷心冷肺的，以后若是出嫁了，是绝对不可能补贴娘家的，他得跟娘说说，要多从林静香身上谋点好处才行，至少林静香的聘礼不能太低，怎么着也要二十两往上。 院子里叫骂声哭泣声混在一起，林静漪冷眼看着，并不想和林老太太对吵。她走上前去，大力把林静漪从钱氏的怀里拽出来，把人扯到井边，摁在井檐上。 钱氏和林老太太要追过来，林静漪威胁道：“站在那别动！不然我现在就把人推下去。” “小兔崽子！你敢！”林老太太还不信，仍旧大声叫骂。 “你看我敢不敢。”林静漪说着，便抓着林静香的头上往井檐上磕了一下。 那是青石砌的，撞一下可不得了。而且林静漪手上力气不小，林静香只觉得头晕脑胀眼冒金星。 “娘，林静漪疯了，你救救我。”林静香半个身子悬在井边，能感受到井水的寒气，井下深不见底，她抓在井边的手都在发抖。 除了林子睿，谁都不明白林静漪这突然的爆发是因为什么，林老太太直嚷着疯了疯了，让林大河去抢人。 但是林大河并不动弹，只是动动嘴皮子：“静漪，有话好好说。” “四伯，这事跟你无关，你别插手。”林静漪好心劝道。 “刚好大家都在，有些话我就一次说清。在我把话讲完之前，你们谁都别插嘴。”林静漪的目光似寒冰，在众人身上扫了过去。 被林静漪扫视时，赵氏紧紧地抱住林静欣，生怕林静漪想起以前的恩怨，又来打林静欣。以前只知道林静漪嘴皮子厉害，但没想到她打人也狠。现在赵氏万分庆幸之前林静漪没跟林静欣动手，不然就林静欣这小体格，根本顶不住往青石上磕一下。 “静漪，都是一家人，何必下这么狠的手。”林老爷子皱着眉头说道。 以前林老太太也在他耳边说林静漪又独又狠没有心，有赚钱的路子不想着大家，吵架的时候声音倒是比谁都大。当时林老爷子还不耐烦，觉得林老太太对林静漪有偏见，所以觉得她做什么都不对。 但现在林老爷子反倒觉得林老太太的话说对了一点，林静漪就是比较独，没把林家人当亲人，哪有拽着自家堂姐的头往井边撞的，这下手也太狠了。 “狠？”林静漪头一次用审视的目光看向林老爷子，语气中少了亲近和尊敬，嘲讽道，“我要不狠点，你三儿子就要被林静香害得蹲大狱了知道吗？你知道我爹现在在哪吗？他现在就在县衙的牢房里关着呢，我爹是出来还是继续被关在里面，全看林静香这张嘴说不说实话了。看看你养的好儿子好孙女，要把我们三房害成什么样才肯罢休？” “你说什么？”林老爷子一激动，差点往后仰，幸亏林大河眼疾手快将人扶住了。 而李氏也摇摇欲坠，哭道：“你爹咋坐牢了？” “小风，去屋里搬个椅子让娘坐着。”林静漪吩咐道。 林小风虽然着急，但还是听了林静漪的话，去屋里搬了个小凳子，扶着李氏坐了下去。 而林老太太也不敢骂了，只是嘟囔道：“这跟静香有什么关系，静香昨天也没出门啊。” “有什么关系？这关系大了去了。”林静漪下手毫不留情，用拽着林静香的头发往青石上撞了一下，不管林静香今天说不说，这顿打都是少不了的。 “啊！”林静香惨痛地叫了一声，还在否认，“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没做。” 林静漪手下用力，抓得林静香头皮直疼，她没理会林静香的狡辩，而是问向林老太太，“昨天你为什么突然让我爹去镇上买菜种？别跟我七扯八扯，你只需要告诉我，是什么让你做出了这个决定，是有人在你耳边说了什么还是暗示了什么，为什么你前天、大前天、或者之前的每一天都不提这个事，反而是在昨天这个并不是逢集的日子让我爹去镇上。 并且在我再三拒绝之后，还硬要我爹去。我再提醒你一句，别想着隐瞒或者庇护谁，你说错一个字或者少说一句话，可能都会害得我爹在牢里多待一年。” 林老太太从昨晚就开始推卸责任，不想让大家觉得林大成出事和她有关，毕竟确实是她强逼林大成去买菜种的。 但没想到千防万防，林大成居然真的出事了，而且还坐牢了，这可真是要了老命了，她怎么敢说假话，肯定要极力撇清关系。 所以林老太太说道：“是静香，她那天突然说今年的菜是不是该种起来了，往年家里的菜种要么是去镇上买，要么从乡亲手里拿一点，到时候收了菜就送点回去当做还人情。我本来想从人家手里借一点，能省点银子。但是静香说……” 第354章 巴豆充毒 林老太太的这个停顿可真是刻意啊，她小心翼翼地看了林静漪一眼，像是因为顾忌她所以不敢说一样。 “继续。”林静漪接收到了这个目光，什么时候这老太太还会看她的眼色了，真是有意思。 “静香说因为你的那些事，让她走出去都被人笑话，我要是去借菜种的话肯定借不来还要被人说闲话，她不舍得我这个当奶奶的被人指指点点，所以让老三去买。还说本来就是因为你的事才搞出这么多麻烦，就该让大成多做点事补偿家里。我想着让老三跑跑腿也没什么，而且老三是种田的老手有经验，就让他去了。”林老太太说得详细，句句话不离林静香，生怕自己被人责怪。 这时候倒是看不出林老太太和林静香的祖孙情了，也是可悲又可笑。 “说吧，钱仲恺当时是怎么跟你说的，又允诺给你什么好处，才让你这么迫不及待地丢了自己的良心把我爹推入火坑。”林静漪拍拍林静香的脸，咬牙切齿地问道。 不知道林静香是不是缓过劲来了，突然往林静漪手上狠狠地挠了一下，白净的手背上瞬间出现几条血痕，林静漪下意识地松了手，让林静香有机可乘挣扎开来。 林静漪看着自己手背上那刺眼的红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望向跌跌撞撞想要跑到钱氏身边的林静香，猛地抬腿踹了一脚，林静香整个人都摔在地上。 “我没准备这么暴力的，是你逼我的。”林静漪走到她身边蹲下去，“别说废话也别狡辩，立刻告诉我你和钱仲恺都合谋了些什么，不然今天就算林家祖宗从棺材里跳出来，都救不了你。别看林老爷子了，也别看你娘，他们都拦不住我。 我一直都很奇怪，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会变得这么恶毒，以前我痴傻时，我爹对你比对我都好，你也叫了十几年的三伯，居然会和外人合谋把他送到牢里去。你以为你这么做钱仲恺就会高看你一眼吗？不会！他只会觉得你蛇蝎心肠，怎么可能安心让你当他的枕边人，他也怕被你在背后捅一刀啊。 为什么你和林子源都喜欢当钱仲恺的走狗呢，当人不好吗？是屎比较香所以才引得你们一个二个的都往上凑吗？那你们干脆卖身为奴改姓为钱给钱仲恺当家奴好了，为什么还要姓林呢？ 你是不是特别自卑特别看不起自己现在的身份啊，认为自己是农家女就低人一等，一心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那我给你指条明路，你可以自卖到青楼，介时吃喝穿戴无一不精，多的是达官贵人让你勾搭。” “我没有，你不要污蔑我。”林静香嘴硬地说道。 血迹、泥土与眼泪像调色盘一样留在林静香的脸上，她瑟瑟发抖，哭得一抽一抽的，看起来可怜极了。 即使林静漪这么教训她，她还是说没有，听起来倒是有几分可信，让人分不清她到底是嘴硬还是真的没有做过。 别人先不说，至少林老爷子是这么觉得的，在他眼里林静香一向是乖巧听话的，即使有几分姑娘家的虚荣心和攀比心，有时候爱耍点小聪明，可是害自己的三伯，应该不至于吧。 他咳了一声，然后开口道：“静漪，你气也出了，咱们坐下来慢慢说，万一真的不是静香干的，这就闹得太难看了。” “慢慢说？谁有功夫跟你慢慢聊，我爹还在牢里等着我救他出去呢，还慢慢说。现在可不是你火急火燎地分家卖田给林子源凑赎杖银的时候了，果然是偏心大房啊，大房出事时你生怕赎杖银交晚了，我爹出事你就要慢慢谈。”林静漪冷哼一声，十分不给面子，“今天脸都撕破了，谁管你好看难看，不是林静香难道是鬼啊，怎么就那么巧，那天带她去见了钱仲恺，没过几天我爹就出事了。如果不是林静香，钱仲恺的人怎么卡得那么准，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设计我爹？难道你要说是钱仲恺和我爹心有灵犀？” “爷爷，真的不是我……”林静香似乎看出林老爷子有所动摇，便可怜兮兮地向他求助。 “不是你是谁？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林静漪没想到林静香的嘴这么硬，突然有些暴躁，好想让林静香挨个试一下十大酷刑。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古代有严刑逼供这种手段了，因为有时候面对林静香这种死活不认的人，就要用严刑撬开他们的嘴。 林静香这般矢口否认是觉得她不敢下手太狠所以才死撑到底吗？ 院里都是林家人，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如果林静漪做什么太过分的举动，肯定会被拦下来。 所以林静漪准备换个法子，她突然进了屋，翻箱倒柜找出之前没用完的巴豆粉，全部倒在茶壶里，然后提着茶壶出去掰开林静香的嘴硬灌了下去。 期间钱氏想冲上来，但是被李氏拦住了。李氏心里也恨得不行，拦人的同时还使劲掐了钱氏几下。钱氏身上肉多，一掐一个准，不存在瘦骨嶙峋捏不住皮肉的情况。 林老太太也想拦，但是许念深跟个小炮弹似的冲了过去，差点没把她那身老骨头撞散架。 林静香自然左右摇头挣扎着不肯喝，但耐不住林静漪的手劲大，就算期间洒了一些，一壶水也被她喝了七七八八。 “咳咳，你给我喝了什么？”林静香拼命抠着自己的嗓子眼，想要吐出来。 “毒药。你既然不想说，我就不问你了，你害得我爹坐牢，那你就等死吧。”林静漪说完，便搬了一把椅子在院门口坐着。 她就守着这里，一会林静香拉肚子的时候，不让林静香出去，有本事就拉裤子里。她不能用酷刑，但她能用别的手段啊，并不是只有疼痛才能让人开口。 “对了，子睿哥，你先回私塾吧，下午还有半天课呢，别耽误了。”林静漪突然想起了这事，开口说道。 本来是想让林子睿回来跟林老爷子说明情况的，毕竟在林老爷子这里林子睿的可信度更高一些。 但现在，林静漪已经不想好好解释了，她只想做到快准狠。 第355章 一泻千里 “没事，这事不解决，我哪有心思去念书。”林子睿摇摇头，拒绝道。 他话音刚落，孙氏就隐晦地拍了他一下，这傻子，这又不是什么好事还硬要掺和进来。三房可真是片刻安生都没有，总是出事不说，还次次都要把她儿子扯进来，明知道子睿现在正是参加童生试的关键时刻，还这么耽误他。 “儿啊，你回去吧，你在这里又帮不上什么忙。”孙氏劝道。 她也没在意林静漪给林静香喂毒药的事，她觉得林静漪不敢这么做，当着大家伙的面杀人可还行？什么耗子药，肯定是骗人的。 但是当孙氏听到林静香的叫喊，不停地说自己肚子好疼时，孙氏突然害怕了，不会是真的吧？ “娘，救我啊！快救我，给我请郎中！”林静香捂着肚子，哭得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流。 所有巴豆粉一起下，药效发作得也太快了吧，林静漪心想凳子还没被她暖热呢，林静香就要腹泻了，看来好戏马上就要上演了。 也有可能是在心理作用的加持下，加剧了林静香的身体感官，居然疼得在地上打滚，真心认为自己要死了。 “求你娘没用，你该求的是我。你说实话我就给你解药，不然你就等着活活疼死吧，到最后你的肠子都会烂在你的肚子里，五脏六腑都会被毒药融化，你呼口气血水和破碎的内脏都会从你嘴里流出来……”林静漪不停地描述着吓人的场景。 她看着林静香逐渐面无血色，手不自觉地摸着自己的腹部，然后使劲捶打肚子，可能是想把喝进去的水压出来。 林家二老和钱氏都在让林静漪把解药拿出来，有人劝有人骂，但是林静漪始终无动于衷，再次表明只有林静香说真话才能活命。 似乎是觉得打肚子的方法没有用，林静香才如梦初醒一般，狼狈地走到林静漪跟前，哀求道：“求你救救我，饶了我吧。” “钱仲恺怎么跟你说的？”林静漪问道。 “我没……”林静香下意识地否认。 一听这话，林静漪就摇摇头：“死不足惜，没救了。” 林静香的肚子疼得更厉害了，像是有人把手伸进来搅动她的肠子似的，她真的会死吗？ 看着林静漪那冷漠无情的眼神，林静香才真正开始害怕起来，那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冷意，仿佛可以冰封万物，她觉得自己体内的鲜血都被冻住了。 “再问你一遍，是要继续当钱仲恺的狗，还是要命。”林静漪的表情淡漠，像是手起刀落的侩子手一般。 林老太太和钱氏要冲进林静漪的房里翻解药，林静漪也不起身，只随意地说了一句：“解药在我身上，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会不随身携带吗？我劝你们最好不要进我的屋子，你们之中只要有一个人的脚迈进我的门槛，我就打断林静香的一条腿，就算是死我都不给她留全尸。” 她这么一说，那两人就停了下来，又开始先前的谩骂和求饶。 “静香，你就说了吧，为了这么一个男人不值得啊，他又不娶你，何必这么掏心掏肺地对他。”钱氏苦大仇深地劝道。 疼痛再一次加剧，林静香终于忍不住了：“好，我说！那天你走了之后，钱少爷说让我找个机会把你的家人带一个出来，我就想起来家里要买菜种之事，就跟钱少爷定好了日子，在那一天把三伯引到镇上。 之后会发生什么，他打算怎么做，我通通都不知道，我就是把三伯引出来而已，我不知道他会这么害三伯，我以为他只是想和三伯谈谈纳你进门的事，不知道他包藏祸心。如果我知道的话我肯定不会这么做的，我连鸡都不敢杀，怎么可能害人呢？” 她没说的是，她知道钱仲恺是打算用林静漪的家人威胁林静漪，所以一开始准备把林小风骗出去，毕竟小孩好骗嘛，而且林小风经常在村口玩，到时候她稍微把林小风往在引一段路，钱仲恺的人就能把小孩抱走了。 但是钱仲恺想得更周全，这种把小孩抱走在一定程度上相当于拐卖或者绑架，明显是犯法的，钱慕梅三番五次地敲打他，他不敢做得这么明目张胆，所以后来两人商量了一下，把目标换成了林大成，而且设计得也更隐晦，争取不让别人抓到他的把柄。 她这番话根本没说服林静漪，具体的经过不提，洗白自己撇清关系的话倒是说了一箩筐。 林静漪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拍响了巴掌：“我是想听你讲真话，而不是编故事。但看在你这么尽心尽力编故事圆谎的份上，我给你鼓鼓掌以示奖励。希望你下次狡辩时逻辑可以更清晰，因为不敢杀鸡不代表不敢害人，这二者之间并没有因果关系。” “真的没有了，该说的我都说了，求求你放过我吧。”林静香不敢将自己的龌龊心思全部暴露出来。 但是她刚刚说的那些，就已经足够让人心惊了，这种含糊其辞的话语只能骗骗钱氏那种心歪的人，有脑子的人都能听出其中的漏洞。 钱家要是想纳林静漪进门，怎么可能不请媒婆上门，为何要把林大成请出去单独谈话？而且之前只是送个礼物，都能派一个小厮跑腿，钱家这么大的排场，谈纳妾之事怎么可能悄无声息。 光凭这一点，就能看出林静香没说实话。 “静香，你真的听了外人的话去害你三伯？”林老爷子失望地问道。 “爷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钱少爷会那样做。”林静香拼命摇头，好似摇头的幅度越大，就越能撇清关系似的。 她还想说些什么，但是下一刻就感觉肚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喷薄而出似的，那个感觉快到让她来不及反应，随后便一泻千里…… 憋住，那是不存在的。 一股恶臭从林静香的身上散发出来，还有东西从她裤子上流出来。 这场面实在是太尴尬了，众人顾忌林静香的自尊心，都默不作声，当做没看见一样，但是林静欣却像是小恶魔一样，装作天真又懵懂的样子：“静香姐，你怎么拉到裤子上了？” 第356章 绝不低头 有些事，大家都看破不说破，但是偏偏有人要去点破，那就尴尬了。 林静香现在恨不得在地上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也不要在这被十来双眼睛盯着，太丢人了，但更可怕的是她还想拉肚子。 “忘了跟你说了，这就是中毒的早期症状，你的肠子已经开始融化了，所以无法控制自己，如果你仔细看的话，说不定可以在粪便里找到细碎的肠子。”林静漪老神在在地挡在门口，一点让路的意思都没有。 “让我出去。”林静香一手捂着肚子，想要去茅厕。 “说实话，然后在口供上画押，我就让你出去。”林静漪又提出一个要求，这份证据她有大用，但是林静香有当场翻供的前科，所以林静漪添了附加条件。 她要把林静香说的话都记下来，再翻供就要想想后果了。 林静香如何愿意承认自己是一个自私冷血恶毒奸诈的人，自然不想说实话，也不想签字画押。但是形势迫人，她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肠道蠕动的声音，又疼又憋不住，难道刚才那么丢人的场景还要再次上演吗？ 她真的会死吗？ “你先让我去茅厕，回来再跟你说！”那种一泻千里的感觉又来了，林静香不敢强撑，只好松口。 “现在就说，说完就给你解药。”林静漪毫不留情，对一旁的林子睿说道，“麻烦子睿哥做下记录，把她说的话都记下来。” 林静漪挡着门不让走，林子睿已经拿出纸笔蓄势待发，就等林静香开口了。 有时候，一瞬感觉像一生那么长，林静香只觉得自己脑子既混乱又清晰，她知道有些话不能说，但是又不能不说。 终于，她艰难地开口，按照林静漪的要求，把那天她和钱仲恺的对话尽量完整地说了出来。但她没说意图绑走林小风和引林大成去镇上的主意都是她主动提出的，她把这锅甩到了钱仲恺身上。 但即便是如此，就算是被胁迫也不能做出这种事，林家除了钱氏，没人觉得林静香可怜，反而都觉得她狠毒。 用林静香的话说，这些事都是钱仲恺逼她做的，可是她完全可以回来之后跟家里人商量啊。但是林静香什么都没有做，不仅一点补救的措施都没做，还把这件事瞒得严严实实，昨天眼睁睁地看着一家人干着急，今天被林静漪打了也不松口。 要不是那个“毒药”，林静香到现在还是一个锯嘴的葫芦，这样心狠手辣的人真不值得同情。 一旦选择开口，吐出来的只会越来越多，每当林静香想隐瞒或者含糊其辞时，林静漪的目光就如利剑一般看过去，冰冷地说道：“重说。” 林静香就算想磨蹭，她的肚子也不答应啊。就这样，她心不甘情不愿地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签字画押时，林子睿把纸放在桌子上，林静香夹着腿小步挪过去，生怕走动时哪里又漏了。她从院门那里走到林子睿旁边时，院中间站的人纷纷往后退，像是在避瘟疫似的。 眼泪都流尽了，林静香现在恨死林静漪了。 可是在林静漪看来，林静香哪有资格说恨呢，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罢了。 “静漪，静香该说的都说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咋把大成弄出来啊？”林老爷子问道。 “这几天让林静香好好在屋里待着，让她上堂作证时，她必须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要是再敢在钱仲恺面前临时翻供。”说到这里时，林静漪狠狠盯着林静香，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就让你一辈子都当个老姑娘。” 她知道林静香想要什么，林静香从小就被林老太太洗脑了，认为嫁人是女子第二次投胎，一心想靠嫁人改变自己的命运。不让林静香嫁人，让她在林家孤独终老，那可真是要了她的命。 现在林老太太还能动弹，所以林静香就算在家里当姑娘也舒坦得很，可是十年之后二十年之后呢，该入土的都入土了，家里换了另一代人当家，谁还会容忍林静香在家里白吃白喝？ 所以这个威胁对于林静香来说，还真是抓住了她最忌惮之处。 “上堂作证？你要去告官啊？”林大河不知道林静漪之言是不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疑惑地问道。 “有这个打算。”林静漪不欲与他们多说，只是道，“你们要是心里还有我爹，这几天就把大房的人看好了，不准让他们迈出院门一步，若要上茅厕，那也得有人跟着。再敢当内鬼，小心我真的让你们当鬼。”最后一句明显是警告大房一家人的。 钱氏还不服气，梗着脖子问凭什么限制她的活动。 林静漪理都没理她，拿着手上的供纸开门出去了，还对林子睿说道：“我去县里一趟，子睿哥也回私塾去吧。” “娘，我爹的事你插不上手，你在家里好好待着，把两个弟弟看好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林静漪又对李氏说道。 说她冷也好，说她理智过头也罢，林静漪实在是不想在这种紧要关头，还要分出心神去管一个唉声叹气哭个不停的人，真的是没精力了。 李氏抹了一把眼泪，点点头。 林静漪和林子睿开门出去，林静香在后面叫道：“解药！把解药给我！” 有个屁的解药，拉完了就好了。 “事情还没结束，等我爹平平安安地回来了，再给解药也不迟。”林静漪头也不回地说道，径直上了马车。 “接下来要做什么？”林子睿跟了上去，问道。 “接下来要证明杨大壮并没有受伤吐血，镇上的医馆就那么几家，我去打听一下，看那些郎中昨天有没有接诊杨大壮，不管是求人还是以利诱之，都要让他们写下没有接诊过杨大壮或者此人身体强壮并无伤病的证明。我可能撬不开杨家两兄弟的嘴，那我就从别的方面入手，谁能比郎中的话更权威呢？”林静漪早已想好了下一步。 等林静漪把所有人的证词都拿到手之后，就是她开始反击的时候，她绝对不会向钱仲恺低头求饶。 一个人的头一旦低了下去，就再也抬不起来了。 第357章 集体签名 去镇子的路上，林静漪又劝了林子睿和宋衍深几次，让他们安心去私塾听夫子授课，她现在也不去找杨家兄弟，又不和人打架，要做的事没什么危险性，不用他们花时间陪着。 但是也不知这两人是责任感太强，还是实在不放心她，硬是要跟着一起去。 不过人多好办事，而且在普通百姓心中，这两位的书生身份非常好用，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人高看一眼。 林静漪和他们去医馆药铺打听杨家兄弟有没有来看病亦或是请郎中出诊，这种无伤大雅的问题那些郎中并未瞒着，但是一说到请他们在证明上签个字画个押，那些郎中便有所犹豫。 世人大多都是只扫自家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都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听到要签名字便立刻拒绝了。有时候嘴上说说没什么，反正说过的话就跟一阵风似的，刮过就无影踪，就算被人找上门来也能不认，但是如果签名就说明留下证据了，万一被牵扯进麻烦事了，到时候甩都甩不掉。 为了明哲保身，那些郎中便拒绝了。林静漪无法，只好将林大成被冤枉的事告诉了他们，但没提起钱仲恺这个幕后使者，只说要跟杨大壮对质，既然没受伤，凭什么这么混账要把她爹害进大牢，还说她会请镇上每一个药铺的郎中都签字的。 其中一个郎中便敷衍道：“这位姑娘，真不是我不帮你，但是你这纸上别人都没签，我怎么敢签呢？” “那您的意思是只要有人签名了，你就跟着签是吗？”林静漪抓住他话里的漏洞，迅速问道。 那郎中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自己的话还可以这样理解。他虽然有些烦这姑娘耽误他的时间，但同时又觉得她可怜，还认为林静漪不可能弄到其他医馆郎中的签名，所以也没否认，只是道，“别人签我就签，但你可不能随便找些乱七八糟的人胡乱签几个名字。” “行，我知道了。”林静漪答应得很爽快。 她走出这家药铺之后，林子睿心事重重地问她：“接下来咱们去哪啊。” 万一大家都不愿意签字怎么办？ “哪家药铺离这家最近就去哪。”林静漪随意地说道。 万事开头难，但只要打开了缺口，一切就好办多了。人都有从众心理，不敢当出头鸟，但只要有一个人带头做了，剩下的就好办多了。镇上四五家医馆药铺，她总能找到一个嫉恶如仇正义感强的人第一个签下他的名字。 好在林静漪的运气还不错，终于让她遇到一个乐于助人且不怕事的老郎中。这位应该是镇上的老人了，胡子发白但说话时中气很足，保守估计年龄应该在五六十左右。 他一听到杨大壮和杨大虎的名字，便哼了一声：“这两个兔崽子天天不学好，以前偷鸡摸狗就算了，现在连人都敢骗了。” 许是一直以来就看不惯杨家兄弟这种地痞流忙，老郎中二话不说就把名字签了还按了手印。反正只是证明一下杨大壮并没有在他这里看病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他并不怕。 有了这位老郎中带头，剩下的事就好办多了。虽然还是费了些功夫，但最终还是收获满满。 弄完这些签名之后，天已经黑了，三人回到村里。 宋衍深回家以后，宋老太太还道：“离上一次登门也有好几天了，奶明日再往林家跑一趟，争取把事情给你定下。” 她见宋衍深一脸郁色心神不宁，还以为他心里惦记着提亲的事，便这般说道。 但是现在林家是什么光景，宋衍深又不是不知道，宋老太太若是明天上门，林家哪有心思去招待。而且他也不想让宋老太太知道这件事，以免降低她对林家的印象，所以便找了个借口说道：“等我县试成绩出来再说吧。” 他本意是想再往后拖延几天，但宋老太太却以为宋衍深是对自己没自信，所以想再往自己身上加点砝码。 就林家那种家里一团糟的人家居然还敢看不上她家衍深？像林静漪那种名声不好的姑娘，有人娶就该谢天谢地了。保不齐林家心里有多盼望她登门呢，也就宋衍深这傻孩子会把林静漪当宝。 说不定林家把林静漪当烫手山芋，急着想脱手。 但是宋衍深既然开口这么说了，宋老太太只好答应。 而林静漪和林子睿那边，他们回去后，李氏着急地问道：“你爹怎么没跟着回来，你不是去救你爹了吗？” “娘，你别着急，钱仲恺的靠山是潘继明，这人是永安县的县丞。钱仲恺虽然暂无功名，但是县衙的人总要给潘继明几分面子，救我爹出来这事总要徐徐图之，不能打无准备之仗。”林静漪耐心说道。 她总不能现在就火急火燎地冲到钱仲恺面前，天真地要求他把人放出来吧。然后钱仲恺猖狂地提出种种要求为难她，要求她用自己去替换林大成，说什么“想救你爹很简单用你自己来换”这种话。 她是脑子短路了才会这么做，这是生活，又不是什么无脑的三流狗血言小说，林静漪也不是软弱无能的小白花女主，要被钱仲恺巧取豪夺然后跟他虐恋情深。 这件事只有一个解决办法，那就是釜底抽薪。 林静漪劝住了李氏，让她不要着急。 但李氏依旧忧心忡忡：“这才二月份，走出去风刮在脸上都冷得很，你爹出门的时候穿的衣裳也不厚，也不知道他那身子骨受不受得了。他平日里什么活都干，看着力气大壮得很，实则身子都是虚的。早年家里的活都靠他一个人，早就累坏了，只是你爹嘴硬什么都不说而已。万一病了，这可如何是好。” “娘，我今日光打点狱卒的银子都够买几十张被子了，想必他们不会苛待我爹。万事都是否极泰来，你不必太担心。万一我爹没事，你整日茶不思饭不想的反倒病了，那我可真是要两头跑顾不来了。介时我在外面奔波时，心里挂念着你的身体，回来之后又惦记着我爹，这才难呢。”林静漪说道。 第358章 言明后果 事实上林静漪的银子真的没白花，大方有大方的好处，起码狱卒给林大成开小灶了。 同一牢房里别的犯人吃的是窝窝头，喝的是不甚干净的凉水，这种天气一口水喝下去那可真是透心凉。但是林大成吃的是热乎的白面馒头，而且还是四个，喝的也是温水，还分到了一床略厚的被褥。 这可让同牢房的人羡慕不已，也不是没有眼红想抢的，但是这人能被狱卒如此关照，明显是有关系的，他们不会傻乎乎地去得罪人。有那种机灵一点脸皮厚一点的人，就装作可怜兮兮的，开口问林大成讨要，把自己说得极惨，好像自己不吃一个白面馒头下一刻就会死似的。 林大成已经进来一天半了，也见过狱卒放饭时这些人抢得有多凶猛，当然不会傻乎乎地认为这些人真有那么可怜。说句不好听的，除了他是被冤枉的，其他进来的人多多少少都犯了罪。林大成虽然心善，但也看不上这些犯了罪的人，所以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当老好人，把自己的东西分出去。 他也不是傻子，知道自己能得狱卒老爷的特殊照顾，肯定是林静漪在中间出了力，他不能白费闺女的一片苦心。 那些人都在心里骂林大成，说他看着憨厚老实，实则精得不行，就是面憨心奸。 这是林大成在牢里过的第二个夜晚，有了厚被褥，比昨夜更暖和一些。他昨晚心里怕极了，直接睁着眼睛到天亮，但今夜则安心地睡去。 他闺女厉害，他不怕了。 翌日，林静漪一大早就将林静香从床上提溜起来：“给你一刻钟的时间，把自己收拾干净随我一同去县衙。” 林静香和钱氏两人在一个屋，钱氏自然也被吵醒了，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本来还想骂林静漪一大早发什么疯，就这样闯进长辈的屋子一点教养都没有。 后来清醒了，想起了昨天的事，钱氏就把那些话给咽了回去，不声不响地看着林静漪，并不敢说那些难听的话。 昨日林静漪在把家里搅得天翻地覆以后，两腿一抬就走了，她和静香则被训斥了许久，受了不少气。 李氏先把她们骂了一通，最后对林老爷子说道：“爹，我嫁进来这么多年，为这个家做了什么大家都有目共睹。林家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没少使唤我，大成更是在家里既当牛又做马，脏活累活干的最多，吃的穿的用的最少。但我们之前也没抱怨什么，可是今天有些话，我不吐不快。 以往只听过耕牛老了要被宰，吃它的肉喝它的血，榨干它身上最后一丝用处，但从没听过对人也要如此。大成这事，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我希望爹能给我们三房一个交代，这可不是小孩子打打闹闹，我就想问问大嫂是怎么教孩子的，怎么让林子源和林静香兄妹两个这么恨三房，一个两个恨不得让我们死无葬身之地。” 她这番话指名道姓的，林老爷子也不好和稀泥，而林老太太因为心虚，毕竟在无形之中做了帮凶，所以也没有说什么。林老太太就算心里想着李氏翻天了，竟然敢对着公婆大呼小叫，但是嘴上并不敢说什么。 这件事归根究底就是大房理亏，李氏要是像赵氏那样娘家得力，现在就能回娘家喊人把大房给撕了，且大房还不敢还手。 幸好李氏娘家不中用，只能在嘴上骂几句出出气。而且林家二老也怕李氏将这事捅出去，这可不是小事，先前林静漪的事被满村的婆娘嚼舌根，但终究只是一些捕风捉影的事，那些人并没有亲眼见到过，当不得真。可林静香却是实打实地勾结外人害了自家三伯，这事要是传出去，十里八村谁还敢娶林静香？ 谁愿意娶一个心狠手辣的蛇蝎女人回家，不怕半夜睡着以后被捅一刀吗？不怕争执几句之后出门就被关进大牢吗？ 基于这种种因素，林老太太终于闭上了她那张臭嘴。 而林老爷子也狠狠地教训了钱氏和林静香，他觉得大房的两个孩子做出这种手足相残暗害亲人的事，是因为钱氏这个当娘的没教好。一个是这样，两个还是这样，肯定是钱氏天天在屋里说了什么教坏了孩子，不然他们怎么这般仇视三房。 所以林老爷子说了一句让钱氏从昨晚到现在都担心受怕的话，这也是为什么钱氏现在对上林静漪便不敢吭声。 林老爷子当时对钱氏说道：“大成回来以后，你便回娘家去吧，我们林家庙小，容不得你在这里搅风搅雨。等三房什么时候原谅你了，你再回来。”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三房一直不原谅，钱氏就回不来了。一直待在娘家不准回来，这和被休弃有什么区别？ 钱氏理所当然地怕了，林静香跑茅厕去了，没法帮她，林子源生性凉薄，见钱氏看过来便假意咳了几声，装作不能吹风的样子转身回了屋。他现在可不敢帮钱氏说话，万一林老爷子算旧账怎么办。林老太太倒是有心相帮，但她不敢违逆林老爷子。 最后，钱氏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而现在，钱氏也只能在心里忍下林静漪的嚣张，眼睁睁地看着林静漪闯进来，对她们母女俩呼来喝去。 其实林静漪根本没说几句话，算不上呼来喝去，多看这俩人一眼，林静漪都嫌脏了眼。她把林静香扯起来之后便出去了，她总觉得林静香身上臭臭的，可能是因为林静香昨天几乎住在茅厕了，她重新洗了一遍手。 林静香就算心里再不满，身子再酸腿再软，她也不敢反抗。昨日拉了一下午加半晚，林静香也怀疑过自己吃的到底是不是毒药，这情况怎么跟泻药差不多呢。可是林静漪又信誓旦旦地说拉肚子就是这种毒药的症状之一，林静香便又不确定了，谁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她只能认命，照着林静漪的要求做。 “你带我去县衙做什么？”出门前，林静香问道。 “去自首，去认罪。”林静漪面无表情地说道。 第359章 拖延时间 林静漪说这句话时的眼神，冷冽得像侩子手握着的砍头刀上面的泛出的寒光。 在那一刹那，林静香觉得林静漪说的好像不是去认罪，而是去死。她毫不怀疑，如果眼神能杀人，那一刻她已经被林静漪的锋利目光砍得头断月流了。 “我、我不……”林静香想说自己不去。 她去认什么罪？要让她坐牢把林大成换出来吗？她怎么能坐牢呢，她若是进去了，一辈子都毁了。谁会娶一个坐过牢名声有损的姑娘，就算是当后娘嫁给老头子，也没人会要。 青楼里的姑娘倒是不看出身，可她真的要沦落至此吗？ “你不什么不？”林静漪厉声喝道，“你现在有拒绝的资格吗？你若是好好配合，这件事还有商量的余地，但你若是不配合，我现在就报官让官差来抓你。县衙的规矩是我告官了他们就得受理，不管你做没做过，先把你擒到公堂上再说。 我最后问你一遍，是现在跟着我走，还是等官差来抓人？若是选后者，到时候十里八村都晓得你林静香犯了事，可如果你现在自己走的话，这件事还能瞒一瞒，毕竟村里人素日也不爱往县里跑，更别说去县衙了。” 村里确实很多人，可能活到老都不知道县衙的大门往哪开。对于他们而言，县衙的大门就像是凶兽张开的大嘴，最吓人不过。 而且在这个朝代，村长族长的作用可比县令大多了，无论是打架斗殴还是杀人放火，大部分的村民遇到事都不会去告官，大多都要靠村长族长来主持公道。 所以如果没有人特意宣扬的话，林静香在县衙认罪，这事确实传不到村里。 可是还有一个问题，林老太太担心地问道：“你让静香去认罪，万一她坐牢了怎么办？” 到时候老三出来了，静香又进去了，不还是有人要坐牢吗？ “坐牢不应该吗？做错了事难道不需要受到惩罚吗？”林静漪理所当然地反问道。 “你昨天不是教训过静香了吗？”林老太太心里不爽。 “几个巴掌也算教训？我算是长见识了，原来把亲伯父害进大牢只需几个巴掌就能抵消罪过，那我现在自己扇自己几个巴掌，然后把你送进大牢，你愿不愿意啊？”林静漪冷眼看着林老太太，就像看笑话一样。 林老太太想说不是还给静香下药了吗，但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林老爷子打断了：“我随你一起去。” “随便。”林静漪一副可有可无的态度。 她知道林老爷子是什么意思，无非是防着她，怕她真的把林静香弄到牢里去。除了这个，还能是因为什么呢，毕竟林老爷子既没有人脉，也没有银钱，他去县衙能对救出林大成一事起什么促进推动作用吗？ 答案显而易见，不能。 林静漪去林永强家雇了牛车，林子睿赶车，一行四人去往县衙，在村口时，林子睿以同窗的名义把宋衍深捎带上。路过镇子时，林老爷子让林子睿停了一下，他去了林大才干活的酒楼，把这件事告诉了大儿子。 林老爷子是想着林大才在镇上干了这么多年，还是在酒楼这种客人多的地方，天天迎来送往的，总能认识一些人，看看能不能帮上老三。 这就是林老爷子的固性思维了，觉得大儿子出息，大儿子有用，下意识地认为林静漪是个姑娘只会乱来。 可是让林静漪来说，林大才有个屁用，他就算认识的人再多，可是数量和质量并不挂钩啊。说句现实一点的话，认识那些摊夫走卒有什么用？就算林大才认识的人中有社会地位高的，可是人家会给他这个面子吗？ 而且林大才还不一定认识这种人，他若是结交了富贵人家，肯定上赶着巴结，早盼着把闺女送进去了，哪里会任由钱氏和林老太太决定林静香的亲事。 来找林大才，除了耽误时间和影响她办事，并没有其他的作用。 果然，林大才听完以后眉头紧皱，装模作样地说他去打听一下，一副自己交友甚广很说得上话的样子，还让林静漪别冲动，不要急着把林静香往县衙送。 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保下林静香，这点小伎俩林静漪还是看得穿的。 她定定地看向林老爷子，问道：“您也是这样认为的吗？任由他在这里浪费时间，听他乱说一通扯几个不知道是谁的人就是本事大人脉广了？他三言两语把你唬回去，让你在家里等消息，然后过几天装作疲惫不堪的样子，跟你说他已经尽心尽力了，嘴皮子都磨破了就差给人跪下了，可还是救不出老三。 介时老太太再心疼地喊上几嗓子，觉得自己大儿子吃苦了受累了，不能让一个本就没出息不受疼爱的老三毁了大房的日子，老大已经尽力了，不能要求太多，老三救不出来只能怪他自己命不好。” “静漪，大伯知道你心中有气，可是你不能这样想大伯啊，我也想救老三出来，这不正在想办法吗？你把静香带到县衙去有什么用，别到时候老三没出来又把静香赔进去了。你别着急啊，我不也得找人打听请人从中说和吗？”林大才抢先开口。 “你在这件事上出钱出力都是应该的，这是林静香犯下的错做下的孽，就该由你来还。别说大话了，杨家兄弟背后站的是钱仲恺，钱家背后站的是潘县丞，你有什么本事能和他们见面说和？你连林静香都不如，林静香好歹还见过钱家的小厮伺候过钱仲恺，你怕是连钱家的门往哪边开都不知道，你请谁啊？”林静漪毫不留情地嘲讽道。 说一千道一万，林大才就是想拖延时间而已。从她进屋到现在，就没在林大才的脸上看见一丝对林大成的关心和担忧。 而且这件事已经水落石出了，林大才还要打听什么？去打听她是不是在骗人吗？ 林大才顿时哑口无言，他就是再能装，也不敢说自己在潘县丞那里也有面子。他心里也火大，他就奇怪了，林静香怎么有那么大的胆子，这种事也敢参与，而且还被林静漪抓住了把柄。 这蠢货，做坏事都不知道要把尾巴藏好吗，现在连累他去收拾残局。 第360章 无法沟通 在永安县，比潘县丞地位更高且有可能秉公办事的，只有赵县令一人，能压住潘继明的，也只有本朝的律法。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人或物有这种本事了，所以林大才说的都是些不着边际的废话。他要是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 这并不是一件请人吃饭喝几壶酒碰几次杯就能解决的小事，也不是单靠人情就能疏通关系。 但是林老爷子就是对林大才充满信心，觉得大儿子在镇上待了这么多年，是村里少有的出息人。很多老人会有这个想法，本身见识不够眼界狭窄，听别人吹几句牛皮就盲目自信认为这人上天下地无所不能。而且之前林子源被抓了进去，不也是林大才将人救出来的吗，只是花了些银子而已。 他想着这次的事也大差不差，就是需要花钱而已，反正林静漪也不差钱。有这种较为稳妥的解决办法，为何偏要牺牲林静香呢？林老爷子自认是好言好语地劝解林静漪，让她别这么冲动。 可这算什么解决办法？这完全就是在拖后腿啊。 林静漪都快被林老爷子所谓的稳妥办法气笑了，这世上最难的两件事，果然是从别人口袋里掏钱，和让别人接受自己的观点。 她跟林老爷子根本就无法沟通，冷淡地说道：“随便你们吧，我先前就说过了，要么让林静香现在去主动认罪揭发钱仲恺，要么等着官差上门抓人审问。现在看来你们选择了第二条路，既然这么想把事情闹大，那我就如你们的意。” 说罢，林静漪便摔门而去，林子睿是坚定不移站在林静漪这边的，但另一边又是长辈，他不好说些什么，只能跟林老爷子和林大才打个招呼走人。 至于林静香，自然是留在了林大才这里。 这时林大才还有心思在林老爷子面前给林静漪上眼药，不满地说道：“爹你看这丫头，说她几句而已，脾气就这么大。老三出事了谁不着急，可是光急有什么用，她都说了得罪的人背后有县丞当靠山，那还把静香送到县衙去，不就是羊入虎口吗？县衙就是人家的地盘，官官相护，人家会理她才怪。别到时候老三没救出来，又搭一个进去。” 林老爷子也觉得是这个理，原先见林静漪总是个林老太太争执，他还觉得是林老太太爱找事。但现在看来这林静漪的脾气也太差了，说两句就发火，能跟谁处得好？ 另一边，林子睿也担心地问道：“你就这么走了，三伯那边怎么办啊？” 林静漪并不紧张，反而胸有成竹地说道：“本来也没准备现在就让她上场，我今天带她来，是怕林静香到时候跑了，也是在乡里乡亲面前给她留点面子，万一到时候真让官差来把人带走，她脸上不好看。 我现在就去县衙，状告杨家兄弟捏造事实诬告陷害他人，到时候看杨家兄弟的嘴严不严，他们要是受不住审问主动把钱仲恺供出来，我就顺势再状告钱仲恺，这时候才需要林静香去当证人。如果杨家兄弟宁愿认罪都不愿供出钱仲恺，我就主动揭发钱仲恺，既然林静香不肯来，到时候就让官差去找林静香。” 宋衍深没有跟进去，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他问了问，林子睿给他简单地解释了一遍。 “在本朝律法中，如果诬告罪成立，视情节的严重程度来判刑，至少是三个月。”宋衍深立刻在脑海中思索本朝的法典，说了出来。 居然真的有这个罪名，林静漪听见以后信心更足了，她自信这次可以把林大成捞出来。 三人又去了县衙，林静漪在犹豫是要击鼓鸣冤还是直接进去申诉，她在门口纠结，昨天那个在门口值守的官差看见林静漪便招手让她过去。 “跟杨家人商量得如何了？”官差孙本全问道。 “官爷，我查清楚了。昨日跑遍整个昌平镇的医馆药铺，没有一个郎中接诊过杨大壮。按理说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应该去看病治疗啊，他反而待在家里不动弹，这不是很奇怪吗？如果他是因为缺钱才不去看病的话，那他更应该向我们索赔啊。这么矛盾的表现，只能说明杨家兄弟是有预谋地诬告我爹。我已经找到证据了，还请官爷带我进去见县令大人，请大人为我主持公道。”林静漪有理有据地说道。 孙本全没想到这件事还有隐情，而眼前这姑娘短短一天就能查明端倪，也说明这人本事不小。 他先前收过林静漪的好处，此时更没有理由为难她，便带她进去了。 在来县衙告官的人中，基本上是男子占九成，女子只占一成。且这一成中，大多都是什么婆婆告儿媳妇不孝顺，妻子状告丈夫养外室，而且都是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告的，但都是家长里短的小事，大多都是违背道德但不触及律法。 可是林静漪这件事不一样，这事情新奇啊，真真切切能当个案子来处理。 赵县令看见林静漪这么年轻，还以为她也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告官，没想到林静漪说起事来逻辑清晰头头是道，一下就来了兴趣，让捕快将林大成带到堂上，再派人去将杨家兄弟带过来。 从县衙到镇上，一来一回要花不少时间，期间赵县令也没让林静漪一直跪，让她站起来回话。 杨家兄弟还在床上躺着，这次钱仲恺雇他们做事，给了十两银子，要不是怕被人抓住把柄，他们当即就把银子花在青楼姑娘身上了。但现在林家人还没找上门，明显不是享乐的时候，他们就忍住了。 捕快敲门时，杨家两兄弟正在抛银子玩。 敲门声又重又急促。 杨大虎鞋也没好好穿，不耐烦地叫道：“来了来了！别敲了，老子耳朵没聋听得到！” 他语气横，外面官差的动作更横，喝道：“快点开门！” “老子都说了来了，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你知道老子……哎呦捕快大哥你怎么来了！”杨大虎的话转变太快，差点咬住舌头。 第361章 三个问题 “昨天你弟弟被打那事，已经有进展了，二位跟我们走一趟吧。”官差冷着脸说道。 杨大虎搓搓手，弯着腰陪着笑脸：“大哥，我弟弟他伤得太重躺床上起不来，要不让那家人来找我吧。” “谁是你大哥，别在这套近乎。起不来就用板子抬着他去，县令大人还在公堂上等着呢，别耽误时间。”捕快不屑地说道，这种痞子他见多了，稍微给点好脸色就敢蹬鼻子上脸。 他今天若是应了这声大哥，明日这人就敢在外面说自个和县衙的某某捕快是结拜兄弟，利用他的名头在外面招摇撞骗到处吹牛。 听到这话，杨大虎隐约觉得事情可能有些不对，似乎并不是在按照他们的预想在进行。这不就是一件小事吗，怎么还劳驾县令大人出面。林家人不是应该来求他们吗，怎么现在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他现在想给钱仲恺传个消息，问问钱仲恺应该怎么办。可是他们兄弟俩做这事都是瞒着家里人的，捕快又在门口站着，一副迫不及待要带他们走的样子，他们又不会分身术，如何去告知钱仲恺。 他倒是想把杨大壮留下来，可是官差一脸“你们今天就算是爬也要爬到县衙”的表情，这条路明显行不通啊。 “二位官爷稍等，容我们兄弟两个换件衣裳。”杨大虎低三下四地说道。 “动作快点！”官差应道。 杨大虎转身进去，他娘有只眼睛看不见，可怜兮兮地凑过去，问自己儿子怎么了，是不是又在外面惹事了，官差要带他们去哪？ “没啥大事，我跟大壮去去就回。”杨家兄弟虽然一事无成是个痞子，但对自己亲娘的态度还是不错的。 他们幼年丧父，娘又瞎了一只眼睛，家里还穷，就这么在东家摸只鸡在西家偷个馒头，一顿饱一顿饥地长大了。在这种家庭情况下，长歪是正常的。 杨大娘是管也管不住，劝也劝不动。小时候还能打他们几下，可现在巴掌还没抬起来呢，这俩人就跑没影了。想着给两兄弟娶厉害一点的媳妇，以后让他们的媳妇管他们，可是家里穷成这样样子，如何出得起聘礼。 就这么一年拖一年，两兄弟都二十多了，还是孤家寡人。他们一出门，杨大娘就天天担心两个人在外面惹事，就怕他们回不来。 她担惊受怕了这么多年，今日看见官差上门，整颗心都提了起来。杨大虎说的话明显就是在敷衍她，她放心不下，只好一路跟着官差和兄弟俩去县衙。 县衙那边，林静漪为了不表现出自己的急躁，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争取给县令留一个沉得住气的好印象。 这种小地方，有时候断案判刑大多是以律法为基础，再辅以人情，上下活动的范围大不大，是轻判还是重判，都在县令的一念之间。 如果县令对林静漪的印象好，到时候就可能轻微偏向林静漪。赵县令在等待期间，也问了林静漪一些事，比如她是如何猜到此事背后有隐情的。 林静漪就将自己的推理过程告诉赵县令，暂时略去了钱仲恺的事，只从林大成的性格说起，再到怀疑此事有猫腻和最后跑遍镇上的医馆。 赵县令听了之后频频点头，这一番说辞有理有据，且一方是老实本分的农家汉子，一方是整日吊儿郎当游手好闲的地痞流忙，任谁在听了此事之后，都会下意识地偏向前者。并且林静漪还提交了充足的证据，把那张有各位郎中签名的证明交给了赵县令。 可以说在等待杨家兄弟期间，林静漪占尽了先机。 待杨家兄弟到了公堂之后，赵县令严肃地发问：“堂下哪位是昨日被人重伤吐血的杨大壮？现下病情如何，郎中是如何说的？” “回大人的话，草民是杨大虎，这是草民弟弟杨大壮。草民弟弟伤得极重，郎中说伤到了肺腑，内伤难愈，起码要在床上修养三五个月才行。”杨大虎有些哆嗦，壮着胆子说道。 他话音刚落，一旁的杨大壮像是听到了他的指令似的，装模作样地咳了起来，好似在印证他确实受了内伤。 “听说你们坚持不要银子？”赵县令又问道。 “家中不缺银子，草民弟弟被打得这么惨，草民心里恨啊，一定要让罪魁祸首受到惩罚才行。”杨大虎义正言辞地说道。 问到这里，赵县令听到的和先前林静漪说的都对上了，杨家兄弟的目的确实是让林大成坐牢。可观杨家兄弟的衣着打扮，不像是不缺银子的样子，而且他们的娘身上还满是补丁。 违和感和矛盾感简直扑面而来。 “大人，可否容小女子问一些话？”林静漪请求道。 “可。”赵县令应了。 杨家兄弟这才注意到站在角落的林静漪，还在想这人是谁，便听见她问道： “我有三个问题：给杨大壮看诊的郎中是哪位？他现在喝的是什么药？你们既然说家中不缺银子，那么平日里都做什么营生？” 这三个问题是一环套一环的，回答不出第一个，剩下的更无法回答。如果编造答案的话，无论是编哪一个，剩下的两个都说不通。 杨家兄弟两股战战，他们根本没去看病，第一个问题就答不出来。 杨大虎耍赖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爹伤了我弟，你别想扯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替你爹开脱！” 但赵县令要求道：“堂下之人，如实告知本官。” 这些问题是合乎规矩的，正是断案所需。 “草民、草民找了个游医。”杨大虎说道。 游医居无定所四处行医，如此一来，就算想找人问话也找不到了。 没想到杨大虎还有点小聪明，林静漪又问道：“药方呢？不会看完郎中之后没抓药吧？” 明明才二月，还是穿冬衣的时候，杨大虎却冒出了冷汗，他绞尽脑汁地说道：“前日游医看诊之后确实写了药方，只是我不小心将水泼到药方上了，上面字迹模糊乱成一团，我又认不得字，便将药方扔了，一时没能抓成药，想着今日再重新请郎中开药方。” “这样啊。”林静漪拉长了语气，“这么说的话，你也不是很关心你弟弟啊，都伤至肺腑了还能硬挺着不吃药，他是铁打的身子吗？我看他面色苍白，如果病情加重那就是你拖延导致的，我这人一向心善，现在就帮你请郎中吧。请整个县城最好的郎中替你弟弟诊脉，希望大人能看在我如此补救的份上，轻判我爹。” 第362章 堂上把脉 杨家兄弟是有小聪明，知道出门前要用女人的脂粉把脸抹白，做出重伤导致面色苍白的样子，也知道如何编瞎话应付林静漪提出的问题。 但是假的就是假的，就像是泡沫，轻轻一戳就破了。 林静漪提出要当堂诊脉，杨家兄弟自然不敢答应，他们不知道林静漪要请哪家的郎中，也没机会跟请来的郎中串通。杨大虎心里又急又恨，心想这臭娘们真不好对付，怪不得钱仲恺要睡个小娘们还搞这么多事，这真不是一般人能驾驭得了的。 “不行，不能让你请郎中。”杨大虎拒绝道，面对县令的审视眼神，他挖空心思才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讪讪地说道，“万一你请来的郎中已经被你提前买通了怎么办？” “那就把镇上所有的郎中都请过来，就算我能买通一个，总不能把所有人都买通吧？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女子，你应该不会觉得我有这么大的本事，让所有郎中一见到我就听我指挥吧。”林静漪似笑非笑地看着杨大虎。 再狡辩下去，就站不住脚了。 先前说的那些，什么找个游医看病啊，药方被打湿了没法抓药，虽然听起来有些过分巧合，但你总不能否认巧合的存在吧。 但杨大虎这次如果拒绝的话，他就解释不清了。 受伤了就得治病啊，藏着掖着干什么？如果不是做了坏事，何必这么心虚。 “我……”杨大虎还想说些什么。 但林静漪直接对赵县令说道：“大人，小女子请求替杨大壮找郎中。既然杨大虎怀疑我和郎中提前串通，那就请大人任意指派一人去请县城中的任意一位郎中。我不知道大人会指派哪位官差，也不知道官差会去请谁，双重的不确定性和随机性，应该能消除我和郎中提前串通的嫌疑吧。” 赵县令觉得听林静漪说话，就像是在看考生写的文章，破题点题前因后果起承转合事例论证一应俱全。如果这真的是一篇文章的话，当为中上。 她的请求合乎情理，而且赵县令断案也要有依据，便随意点了一位官差让他跑腿。 无望的等待是最折磨人的，杨家兄弟跪在下面，一脸颓丧。他们并不傻，相反还有些小聪明，细细回想先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和此时林静漪镇定自若的态度，大概能猜到这臭娘们手里绝对有证据，不然不会一上来就问那三个问题，也不会执意现场诊脉。 他们估计是要栽了。 郎中来得很快，县令大人有请，郎中恨不得飞着赶来。 都这个时候了，再逃避也没有用了，总不能现在把两只手剁了让郎中没法把脉吧。 区区十两银子，还不至于让他们失两只手。但是杨家兄弟觉得，主动供出钱仲恺和受尽审问之后逼不得已才将人供出，这两者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后者起码说明他们已经努力过了，不是他们有意出卖，而是对方太强他们顶不住。他们若是还不等大人审问就供出钱仲恺，以后在昌平镇的日子绝对不好过。 杨大壮认命了，将手伸出去，郎中谨慎起见连把了三次脉，最后才慎重地说道：“回大人，这人并无伤病，脉相极其有力，身体强健。” “好大的胆子！”赵县令虽然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但还是很气愤，这是把他当猴耍吗，“捏造事实诬告他人，杨大壮和杨大虎，你二人可知罪？” “草民知罪。”杨家兄弟有气无力地说道。这次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绝望。 在赵县令的审问下，他们供认了犯罪经过，承认了是如何围堵林大成，然后在嘴里含了一个血包装作吐血的样子。 如果是别的县令，案子审到这个地步，可能就准备结案了，反正杨家兄弟已经供认不讳了，该判刑就判刑，不会去深究杨家人的犯罪动机。 可赵县令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这案子还透露着蹊跷。林家人和杨家兄弟素不相识，为何会被刻意针对。对农家庄户而言，顶梁柱坐牢了，这事就跟天塌了似的，无缘无故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干嘛？ 原因只有一个，就是那个“利”还没有被挖掘出来。 而且就算赵县令不深究，林静漪也不会让他潦草结案。 杨大娘在门外哭喊：“儿啊，你们糊涂呀，怎么能做这种事啊？是娘没教好你们，大人啊！你要抓就抓我啊，是我的错，我替他们坐牢……” “听着亲娘的哭喊，你们还能无动于衷吗？我真好奇钱仲恺给了你们多少好处，才能让你们连亲娘都不顾，如此铁石心肠。”林静漪压低了声音问道。 “你知道？”杨大虎猛然转头，看向林静漪，而后面上带着苦笑，“你果然什么都知道。” 林静漪没再理他，而是目光坚定地看向赵县令：“禀大人，小女子还有一言，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吧。”赵县令语气平和地说道。他以为林静漪是看杨大娘哭得这么惨，要以德报怨放过杨家兄弟。 姑娘家若是想博个善良大度的名声，这倒是一个好机会。 然后林静漪却说道：“杨大虎和杨大壮两兄弟只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真正的幕后主使还未伏法。小女子要状告潘县丞之妾的弟弟钱仲恺，为了强占民女用尽手段，这事便是他一手策划的。杨家兄弟只是帮凶，主谋正是钱仲恺。”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若是只说钱仲恺的名字，大家可能还没反应过来，脑子估计要转个弯才能想到这人是谁的亲戚。 但是林静漪直接言明钱仲恺和潘县丞之间的关系，就差明说钱仲恺在仗着潘县丞的势在外强取豪夺。她这么一说，如果赵县令清正廉明不和潘继明官官相护狼狈为奸的话，就会让潘继明避嫌，不准他插手此案。 杨大虎也傻了，心想这娘们怎么自己说出去了，一会赵县令若是问起来，他是直接招还是抗一会再招啊？ “你有何证据能证明此事与钱仲恺有关？你又是如何得知的？”赵县令不解地问道。 第363章 潘赵互斗 如果让赵县令用四个字来形容林静漪，那就是出人意料。 真是太出人意料了，本来以为就是诬告的事，后面居然还牵扯到钱仲恺，这件事就上升到另一个层面了。 赵县令来永安县之前也是做过调查的，知道潘家是县城的地头蛇。他虽然比潘继明高一个级别，但是两人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还没有真正较量过。如果现在深究这个案子，就相当于和潘继明撕破脸皮，以后的平和日子估计就没有了。 以他的经验来看，潘继明不可能那么干净，一个家族大了，总会有那么几个纨绔子弟在外横行霸道，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凌驾于平民百姓之上的优越感，认为自己有特权，做事就会越来越肆无忌惮。要说潘家这些年没犯过一点错，那是不可能的。光这个钱仲恺，赵县令就听过他干的混账事，不过是民不举官不究罢了。 现在倒是有人举报了，只是他要不要追究呢？是安安稳稳渡过这三年，等到任期一结束就想办法升迁，还是借此机会好好查一查潘家。 这其实就是一个到底是为民还是为自己的问题，赵县令摇摆不定。 林静漪看不出他的纠结，只是规规矩矩地回答赵县令的疑问：“我为何会知道此事，是因为此前钱仲恺一直纠缠我，这件事发生的时间太过巧合，我便怀疑到他头上。追查下去后，我又发现了钱仲恺的另一个帮凶，且那人已经承认了，这是她的供词，还请大人过目。” 师爷将林静漪手里的供词递给赵县令，他再一次感慨，这可真是不打无准备之仗啊，人家都是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林静漪这姑娘是公堂未上供词先备好。 “既然如此，便将涉案之人全部带来吧。”赵县令命令道。 县衙里的官差也不全都是县令的人，其中有不少都是向着潘继明的。毕竟在县衙当差的都是永安县本地人，县令只在这里任职三年，而潘继明是要管他们一辈子的，到底拜哪个山头，这不难选择。 公堂上的事很快就传到潘继明耳朵里，赵县令既然决定要查，那不就是林静漪和钱仲恺的事了，而是他和赵县令之间的争斗。 如果这次让赵县令定了钱仲恺的罪，那他以后将在县衙威信全无，一步退就要步步退，以后都要夹着尾巴做人。若是他赢了，以后赵县令在县衙的话语权就会更低，潘家则真真正正是永安县的土皇帝。 慎重考虑之后，潘继明决定要插手此事，他先派手下随从去跟钱仲恺通个信，这件事能否认就否认，否认不了就把责任全推到那姑娘身上。 而后便快步赶到公堂上，他来得晚了。潘继明来的时候，杨家兄弟已经在杖责之下吐出了钱仲恺的名字，他们也就是装装样子好让钱仲恺知道他们已经挣扎过了，所以也没硬抗，受了两大板就招了。 这是林静漪第一次见到潘继明，他的长相很出乎林静漪的意料。她原以为潘继明会是那种中年油腻大叔的长相，留着山羊胡，挺着大肚子，搜刮民脂民膏吃了一身肥肉。 结果却是一个身材适中长相也还不错的人，如果单看他这个人，可能会觉得这个人还不错，看着挺温和的，长相挺有欺骗性。可是林静漪早知潘继明是个什么货色，只觉得他道貌岸然虚伪至极。 不过也刚好能说通，可能就是因为潘继明这种极具欺骗性的长相，才能把苏家骗得团团转。说不定苏成锦到现在还觉得，这个次次都愿意帮忙还赌债的姐夫是个大好人。 她听到潘继明和赵县令两人在言语交锋。 潘继明一进来就直接说道：“我听人说钱仲恺那小子惹事了？” 听人说，听谁说的？这明显就是在表明自己在县衙有眼线，以此来彰显自己对县衙的掌控力。 一开口就是浓浓的火药味，林静漪觉得好刺激，这种官场上的争斗可比村口老大娘互骂对方祖宗十八代有意思多了。 这还只是七品官和八品官之间的对决，等到了金銮殿之上，一品大员之间掀起骂战时，应该就是胜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败者轻则辞官回乡，重则满门抄斩牵连九族。 林静漪的思绪乱飞，冷不丁地就听见赵县令点她的名字，他指着林静漪对潘继明说道： “就是这姑娘状告你那小舅子，下面跪着的那两个从犯也认了，口供在这里，你自己看看吧。”赵县令态度自然地将杨家兄弟的口供递给潘继明，言辞间把潘继明和钱仲恺紧紧联系在一起。 其实钱慕梅只是个妾，钱仲恺算不上潘继明正儿八经的小舅子。可是众人皆知，潘府现在是生有一子的钱慕梅当家做主，人人尊称她为二夫人，所以赵县令这么说也没错。 潘继明草草扫了一眼，心里直骂钱仲恺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千叮咛万嘱咐让钱仲恺别惹事，偏偏不听，现在好了让人家抓住把柄了。 看来真是他这些年太给钱家脸了，才让他们把他的话当做耳旁风。 不管潘继明心里气得再狠，面上还是带着如往常一般的笑意：“年少慕艾嘛，这有什么，他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怎么能说他强占民女呢？” “他做了。”林静漪斩钉截铁地反驳道，“钱仲恺纠缠我的时间，可以追溯到去年赵县令千金举办荷花宴。那日我同冯举人的夫人一起来参加赵千金的宴会，不知钱仲恺在何处看见了我，自此以后，他便开始大肆寻找我。 后来在街上无意间碰见钱仲恺的好友，他们拦着我不让我走，我觉得他们不怀好意，便趁机逃脱了。后来在吴小姐的奇轩阁开业那天，我照常在街上行走，突然被人捂住口鼻用迷药迷晕，醒来之后便发现自己在钱仲恺的床上。 若不是我机智逃脱，只怕今日就不能堂堂正正地站在公堂之上了。之后他又再三纠缠，我已明确拒绝过多次，可他仍旧不依不饶，甚至做出诬告陷害家父之事。” 第364章 全都到齐 林静漪话里的意思很明显，钱仲恺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被潘继明美化之后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就是一个真真切切实打实的混账恶霸，仗着背后的权势一次又一次地强迫别人。 她这么说，可谓是直接打潘继明的脸了。公堂外面站着的宋衍深和林子睿心中皆是一紧，害怕林静漪此话太直，将人得罪得太狠。 潘继明这些年顺风顺水，日子一天比一天如意，在家里四五个女人为他争风吃醋哄他开心，只要他皱皱眉头，就没人敢大声说话；在外面谁见了他不点头哈腰叫他一声潘大人，就连赵县令见了他，也得笑脸相迎，不敢和他闹掰。 偏偏今日出现一个林静漪，给他添了堵。 “这位姑娘说笑了，这些不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吗，哪里有这么严重。且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当不得真。你既然知晓我与他的关系，那必然也知道如果钱仲恺想娶妻，只要招招手，想嫁他的姑娘能排长队，他没有必要纠缠你一人。怕不是你因爱生恨所以使出此计，想逼他就范？”潘继明三言两语就扣给林静漪一顶大帽子。 林静漪不怕得罪潘继明，毫不客气地回击道：“真是可惜，想不到潘县丞才这个年龄，就已经这么糊涂了。这一桩桩一件件，只要有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是钱仲恺对我求而不得，所以使出百般手段纠缠我。 你情我愿这个词用在这里是不对的，我为了躲他，中间很长一段时间在镇上行走都穿着男装，我对他可是一点意思也没有，就算想嫁他的姑娘排的队再长，里面也不会有我。我嫁人的首要条件，就是对方家风清正，为人洁身自好不沾花惹草，那种一天十二个时辰恨不得有十一个时辰都躺在青楼姑娘肚皮上的男人，我看都不屑看一眼。” 潘家虽然是地头蛇，但是她和潘继明之间没有直接的利益关系，潘继明手里没有她的把柄，所以拿捏不住他。 她银子来源靠给吴瑛柔她们做衣裳，难道潘继明能让这些夫人小姐不穿她做的衣裳吗？她若是开店的话，可能还有所顾忌，说不定潘继明会派人去店里找事。可是林静漪走私人高级定制路线，平常干活都是在家里，潘继明总不能派人去砸她的家吧。 而且潘继明在外还一直经营他的好名声，坏事都是别人干的，他则清清白白。就算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名声，潘继明也不敢找林静漪的麻烦。不然她前脚告了钱仲恺，后脚就事事不顺，是个人都知道是谁在暗中做手脚。 且现在县试已过，潘继明也威胁不到林子睿和宋衍深了。学子是最正义且最好煽动的群体，如果潘继明敢在私塾中为难林子睿和宋衍深，下一刻他们就能联合众学子闹事。而且潘继明插手地方学业和科举，这可是犯了赵县令的大忌，一个县令最大的功绩，就是看当地有多少出息的学子。 反正林静漪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所以无所畏惧。 潘继明则被气得青筋暴起，这次别说微微皱眉头了，就算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也没能威慑到林静漪。 这场面正是赵县令喜闻乐见的，他见潘继明将要发怒，便赶紧说道：“好了，这么大的人了，跟个小姑娘争什么长短。你又不是你那小舅子，他的事还是一会等他来了让他自己说吧。我知你着急维护你小舅子，但话不能这么说，好在这姑娘性子好，要换了另外一个，估计现在都能哭得水淹公堂了，到时候还怎么问话。” 赵县令的态度好像跟亲切，用词也很接地气，他的话听起来像是和潘继明关系很好的样子，明面上是劝他不要跟小姑娘计较，实则是在说你就给我受着吧！ 两个人之间终究是差着级别，赵县令能暗讽潘继明，但是潘继明不能对县令不敬，所以他只能忍。 忍着忍着，钱仲恺就来了，他和林静香是一块被带来的。之前官差出去抓人时，林静漪就跟他们说了林静香可能在哪，说不定现在还在林大才那里待着呢，所以让他们先去林大才那里看看，如果人不在那里的话，再去林家村也不迟，省得白跑一趟耽误时间。 林静香不是一个人来的，后面还跟着林老爷子和林大才，他们一见到林子睿，便问道：“怎么回事，静漪那丫头还是把静香给告了？她怎么这么冷血，一点姐妹之情都没有，她不好过就一定要别人跟着倒霉吗？” “爷，大伯，这不是好过不好过的事，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你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劝林静香一会实话实说，别再耍小心思。”林子睿正直地说道。 林大才无话可说，事情都到这一步了，总不能在公堂外面和林子睿吵起来吧。林老爷子也是深深叹气，直言林静漪脾性太大。 他看到了一旁的宋衍深，心想林静漪看着精，有时候也不聪明，这种事怎么能让宋衍深在外面看呢，丑事一桩还不捂得紧紧的，现在让宋衍深知道了，万一人家提亲提到一半就嫌弃了怎么办？ 这林子睿也是个傻的，还不赶紧把宋衍深劝回去，在这看什么看？ 宋衍深倒是没注意林老爷子看向他的眼神，此时公堂外面突然来了很多人，挤得水泄不通，可能是刚才钱仲恺被官差带过来时被人看见了，大家都想来看热闹。 审问潘县丞的小舅子啊，这可是难得一遇的热闹。 公堂上只有跟此事相关的当事人，亲戚都被拦在外面，包括钱仲恺的娘和钱慕梅。 钱夫人一个劲地扯着钱慕梅的手，急切地说道：“你快想想办法啊，继明不是在里面站着吗，怎么还让人把仲恺带来了，他怎么不说句话啊？仲恺可是咱们钱家的独苗，他要是出了什么事，娘可怎么活啊？” “娘，相公已经在里面站着都说不上话，我又能想什么办法？我就是再厉害，也比不过相公啊。”钱慕梅摊着手，无奈地说道。 第365章 判刑三月 虽然只有一步之隔，公堂之内和公堂之外的气氛却是天差地别。 外面，众人议论纷纷；里面，气氛僵滞沉寂。 赵县令觉得林静漪是个妙人，说话言辞锋利如刀，正好能划破这僵持的气氛，便将主动权交给林静漪，说道：“今日既然是你状告钱仲恺，便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现在是原告发言时间，林静漪将所有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从头到尾没有一件漏掉。 她话音刚落，钱夫人就在外面大喊：“你这个贱人，你想勾搭我儿子但我儿子不愿意，你就污蔑他！你就差脱光了跪在我儿子面前求我儿子上你了，但仲恺看都不看你一眼，最后还是我好心给你披了件衣裳送你出去，你倒好现在还恩将仇报。” 她已经听明白林静漪在控诉钱仲恺什么了，此刻便拼命地搅浑水，想把这件事变成男女之间的爱恨纠葛。 众人议论纷纷，但大多都下意识地偏向男性，认为是林静漪的错。在古代，女子的束缚本就多，做什么都是错。 普通家庭丈夫有二心了，是妻子的错，谁让她没本事管不住自己男人。 富裕家庭妻子不给夫君纳妾，又是妻子的错，太善妒不大度。 妻子生不出孩子，生了孩子不是男孩，还是妻子的错，这就是不下蛋的母鸡。 孩子不成器，是娘亲的错，谁让她不会教孩子，相夫教子本就是女人的职责。 男女私会被人发现，必定还是女子的错，是这女子不检点太过放荡。 …… 一切的一切，但凡一件错事要找原因，那必然是女子的错，没有为什么，谁让她性别错了呢？ 现在，众人听见林静漪状告钱仲恺，不管真相到底如何，大多都不管不顾地站在钱仲恺那边。他们认为林静漪刚才说那么多都是在狡辩，而钱夫人喊的那三言两语才是事情的真相。 这种可笑的思想和言论的出现，全都是因为这个社会男尊女卑，林静漪知道古代就是如此，所以没去在意。 她把该说的说完之后，便看向林静香：“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林静香自看见官差之后，便瑟瑟发抖，她一路上都在想，原来林静漪不是跟她说着玩的，林静漪居然真的把她告了！ 她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去想旁门左道，到了公堂她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此时只能结结巴巴地把事情交代了。 说的还是在家里被林静漪逼着承认的那些事。 她说完之后，林静漪总结道：“大人，三个从犯皆已认罪并都指认钱仲恺，证明钱仲恺的罪名之一诬告陷害罪已成立，望大人依法判刑。” 傻子现在才去跟钱夫人争什么谁勾搭谁的问题，光一个诬告罪就能钉死钱仲恺，强占罪只是加重刑罚。其他的先不管，不管是哪个罪，都要先给钱仲恺定罪，再去争论别的。 关于捏造事实诬告陷害林大成一事，钱仲恺没法辩解，因为三个从犯都认罪了，各个都指认钱仲恺，他就算用八张嘴狡辩都不可能翻身。 众目睽睽之下，潘继明也不能当众徇私枉法，只能说：“好在这事也没造成严重的后果。”言下之意就是不必罚得太重，意思意思就行了。 “本朝律法，定罪不以后果而论，而是以行为。小贼偷盗，难道能因为他偷的荷包里没有银子就说他没偷钱吗？土匪拦路抢劫，难道能因为商队找了镖局护住了人财，就能说土匪没抢劫吗，那样的话朝廷为何还要剿匪？刀都架在你脖子上了，难道能因为你福大命大逃过一劫就说拿刀之人没有犯罪吗？此事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那是因为我找到了证据证明了我爹的清白，而不是钱仲恺没有犯罪，若是二者能混为一谈，要律法有何用？以后把潘大人的话当做王法好了。”林静漪不疾不徐地说道。 在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僭越，潘继明如何担得起“王法”这两个字，他今天若是应了，明天赵县令就能参他一本，后天他就要人头落地。 他是想在永安县当土皇帝，可这也只是在心里想想，如何敢明目张胆地承认自己的话就是王法。 人家说了要按律法判刑，他若是硬要赵县令按他的话将此事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岂不是在和圣上对着干？ “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潘继明想解释。 但是林静漪快速说道：“看来是我误解潘大人了，既然潘大人没有那个意思，不认为自己的话可以凌驾于律典王法之上，那就请赵大人依律判刑。” “不行！”钱夫人慌了，连潘继明的话都不管用了，难道她儿子真的要坐牢吗，“林静漪你不就是想嫁进钱家吗，你把状子撤了，我这就让我儿子娶你！你们两个都睡过了，你已经不干净了，除了我儿子没人会娶你。” 她一向自我感觉良好，到现在还觉得钱仲恺是个香饽饽，人人都要争抢。 “做你的春秋大梦，大白天的发什么痴？”林静漪大声地嘲讽道。 赵县令也在斟酌，到底判多久合适，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判三个月，这是最低的了。 当钱仲恺听到自己要被判刑三个月时，整个人都傻了，他实在是想不到，自己顺风顺水这么多年，竟然真的栽了。 “姐夫……”他目光殷切地看着潘继明，渴望潘继明能说些什么，最好是让赵县令收回命令。 他从一开始的不以为然，变成现在的惊慌失措，他竟然要坐牢了？ 这是梦吧，他有潘继明当靠山，原先强睡那个卖唱的姑娘都没事，怎么就栽在林静漪手里了呢？他连林静漪的手都没摸到啊。 “别叫我！”潘继明气急败坏地说道。他原先想把诬告罪和强占罪混为一谈，没想到林静漪这么沉得住气，听见钱夫人的谩骂竟然理都不理。 “大人，不知现在可否继续追究钱仲恺所犯的强占罪？”林静漪朗声问道。 听到这话，钱仲恺的心猛地一紧，这个罪要是定了，岂不是要坐牢更久？ “是你求我儿子睡你的！你都脏了！”钱夫人声嘶力竭地喊道。 第366章 黄金与屎 “睡”和“脏”这两个字极大地刺激了众人的神经。公堂外面围着的那些看客，纷纷打量林静漪，审视的目光射在她身上，用她那姣好的容颜给她定了罪。 因为林静漪漂亮，所以是她主动勾搭，而钱仲恺错只错在他没能坐怀不乱而已。 风骚、放浪、下贱…… 诸如此类的词汇不停地从外面那些看客的嘴里说出，光凭钱夫人的三言两语，他们已经给林静漪定了罪。 男人说她是个骚货，女人骂她是狐狸精不自爱，还摆着一副高傲的姿态不屑地批判道：“这要是我的闺女，我早就打断她的腿，哪里还容得下她在外面乱跑。这么丢人的事还不藏着掖着，居然放在大庭广众之下乱说，真是一点脸面都不要了。” “拿根绳子吊死算了，也不知道爹娘是怎么教的。”有婆子附和道。 明明林静漪在公堂之上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给钱仲恺定罪，想让他受到惩罚，可是那些人就像听不懂一样，固执地认为林静漪别有图谋是在以退为进。 他们理解不了林静漪为自己力争公道的决心，反而觉得林静漪是要用这件事当筹码，逼迫钱家娶她进门。在他们的思维认知中，一个女人除了嫁人生孩子，她还有别的用处吗？ 嫁人时，给养育自己十几年的亲爹娘换点彩礼，好用这些彩礼用来给兄弟娶妻生子，等嫁到男方那边以后，就要开始侍奉公婆相夫教子，最好像一头母猪一样不停地生，消耗自己的生命力去换取别人口中的“多子多孙多福气”。可能不到三十岁就会像一个油尽灯枯的老妇人，满脸皱纹皮肤蜡黄，这时丈夫就开始嫌弃了，在外面找些青春貌美的年轻姑娘，婆婆也来劝你要大度，不要做妒妇。你心不甘情不愿地给丈夫纳了妾，心如死灰，人生中只剩下“教子”这一件事，前半生为丈夫活，后半生为儿子活。 从生至死，这就是众人眼中女人应该过的一生。他们自顾自地认为林静漪也应该如此，现在手段频出不过是想嫁进钱家过好日子罢了，只要钱家条件开得够高够好，林静漪迟早会松口的，不然她何必把丑事拿出来大肆宣扬？ 听着这些如刀如剑的刺人言语，宋衍深面色铁青，他环顾四周，看到林老爷子和林大才同样脸色难看，但他们可能是觉得林静漪让他们丢脸了，而宋衍深则是心疼林静漪。 人群中一个妇人信誓旦旦地说道：“你们就瞧好吧，这小丫头片子绝对心机不浅，她这是要闹个大的，要够了好处才会松口。” “凭什么这么说？” “不然她这是图什么，图把名声闹坏了以后出家当尼姑？都被人睡过了，说不定尼姑庵都不愿意要她，要不是想逼钱家人娶她，她何至于此？”这妇人还以为别人是在向她求教，一副“我早已看透”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她被人……你寸步不离跟着她了，还是蹲她床底下看见了？” “钱夫人亲口说的，那还有假？”妇人反问道。 “可林姑娘也自证清白了，为何钱夫人说的就是真的，林姑娘说的就是假的？” 那妇人连着被人反驳，心里气不顺，转头看向那个一直抬杠的人，原以为是个混不吝的小混混，没成想居然是个俊秀的少年郎，只是表情太冷，看得人心里直发毛。 “钱家有钱有势，又不图她什么，何必要骗人？反倒是那姑娘，看那长相就知道不是个安分的，哪里过得了清贫日子，明显是个嫌贫爱富贪慕富贵的，不就是冲着钱家家大业大想当人上人吗？”那妇人争辩道。 宋衍深头一次对陌生人说这么犀利的话语：“若单看相貌就能定人品性的话，那你绝对是个一心想过富贵日子但只能半生穷苦的可怜虫。你说这么多，是嫉妒人家姑娘的花容月貌吧。” “我会嫉妒她？”那妇人恨恨地说道，“不知道被多少汉子睡过了，脏得跟臭水沟子里的烂泥似的，我看她一眼都嫌恶心。” 那妇人似乎是为了表现自己的理直气壮，将自己的声音提得很高，公堂内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那一瞬间，众人的目光都转向她，妇人很是得意，特意挺直了腰杆子，她说的才是对的。 脏？这已经不是林静漪第一次听见这个字眼了，钱夫人好像把这个字当做一把杀器，一次又一次地喊出来，想以此来威胁林静漪。 她很像反问钱夫人一句，什么是脏，什么又是不脏呢？古往今来，对女性的贞洁要求一直很高，哪怕是在现代，女性二婚三婚也会被人议论，用破烂货二手货之类的词汇去物化诋毁她们。 所以林静漪从未奢望过在古代能够改变风向，把男尊女卑变为男女平等。她人微言轻势单力薄，只能给自己画一个安全范围，在她的小世界中，争取让自己获得和男性一样的地位和足够的话语权。 她以为这样就够了，可是今天，当着众人的面，听着那些人对女子贞操的要求，林静漪心中的愤怒就像火山爆发一样，突然就喷涌而出，止不住了。 “我原以为每个人都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可我现在才知道，我错了。”林静漪突然开口，说了一句在众人听来有些奇怪的话语。 “什么错了？”赵县令问道。 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听着那些针对堂下小姑娘的污言秽语，赵县令这个成年人都觉得难以接受，更别说一个小姑娘了。 明明是讲律法的地方，却要被所谓的“民意”影响，这就是钱家人使出的手段吗？ “我错就错在，”说到这里，林静漪特意停顿一下，转过身面向那些嘴里一直议论不休的看客们，冷漠地提起嘴角，似笑非笑地说道，“不该认为你们每一个人都有脑子。三岁小孩看见地上有屎还知道绕路不要踩上去，可你们听见有人说那不是屎而是黄金，却一窝蜂地涌上去争夺，振振有词地说这是软的肯定是黄金，刻意忽略它散发的臭味。” 第368章 我没有错 人们对于一个新事物的态度往往是先否认，用他们固有的陈旧的迂腐的思维去全方位多层次地否定它。 就像现在这样，众人在震惊错愕之后，开始用更激烈的言辞去攻击林静漪。 她怎么能这么说呢，女人哪能和男人比？ 男人寻欢作乐那是天经地义，女子和异性多数一句话就是不知廉耻； 男人纳妾养外室睡再多的女人都是他有本事，女子一生就只能有一个男人，再嫁的妇人在娘家不受待见，在第二个婆家也抬不起头。 把女子抬到和男人同等的地位上，那不是瞎胡闹吗？ “你在胡说些什么，哪个好姑娘能面不改色地说出青楼楚馆这些话？看来你自己私下也没少了解过，简直是不知廉耻！你就是这般没皮没脸的一个人，要不是你勾搭我儿子，我儿子也不会对你上心，更不会做出那些事，总之都是你的错！好人家的姑娘谁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往外跑，你要是不出门不在外面瞎逛，今天所有的事都不会发生，街上那么多姑娘，我儿子为何不去找人家偏偏来找你，你自己怎么不反省一下？”钱夫人振振有词地说道。 她的千言万语最后汇成一句话，那就是：都是林静漪的错。 “你看你头上戴那么多金钗，明摆着就是想让人过来抢，穿金戴银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钱，被抢了也活该。”林静漪说了一句在众人听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钱夫人虽然不太明白，但还是下意识地反驳道：“我穿金戴银跟你有什么关系？好啊，你果然是贪钱家的银子才勾搭我儿子的，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吧。” 然而林静漪只是轻飘飘地反问了一句：“那我穿什么衣裳、穿得好看与否和你儿子又有什么关系？他是哪路的神仙啊，还管得着我穿什么？我上街穿得好看点就是我的错了？那你怎么不把钱仲恺的眼珠子抠出来让他别看我呢，他要是瞎了看不到我的脸，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再往前说，你要是不把他生出来，还能有这么多麻烦事吗？你就不该嫁人生子，要不是你，这世上也不会多出一个像钱仲恺这样人面兽心的畜牲。你刚才还说好姑娘不提青楼楚馆，那你儿子天天往青楼楚馆跑，他跟‘好’字不能沾边啊，你连儿子都教不好，你活着干什么？这一切都是你的错，你连出生都是一个错，你干脆找棵歪脖子树吊死算了。” 钱夫人刚才说的所有的话都是站不住脚的，所以无论林静漪怎么怼她，她都无法反驳，若是对付别的姑娘，一个“脏”字就能抓住人家的命脉，可是林静漪并不在乎这些，反手就把钱仲恺往粪坑里踹。 她想搞臭林静漪的名声，可是钱仲恺更臭不可闻。让林静漪那么一说，连钱夫人都隐约觉得青楼里的姑娘睡多了，似乎是有点脏。 要不然青楼里的姑娘怎么爱得花柳病呢，还不是因为天天在床上迎来送往。不行，以后不能再放任钱仲恺去寻欢作乐了。她儿子怎么就那么爱往女人肚皮下钻呢，是不是真的因为她没教好啊，钱夫人不禁说不出话，她的思绪还被林静漪带偏了。 理是什么？大家都不知道，他们先前只关注这件桃色轶闻，觉得这姑娘好生不要脸，便义愤填膺地将她骂了一通。结果这姑娘还敢回嘴骂她们捡屎，这还能忍？于是纷纷回击，拿出自己叫骂十里长街的架势，可是林静漪之后说的话，他们怎么越听越难懂？ 绝对是歪理邪说！ 然后他们又听见林静漪说道：“我好端端地走在街上，刮来一阵风把我吹跑了，从天上掉下一块石头把我砸死了，那算我倒霉。我从小路回家，人家跟我说小路上有野兽出没最好走大路，可是我不听劝，一意孤行走小路，这才是我的错是我自己找死。 可我好端端地在街上行走，就因为钱仲恺那双不安分的眼睛多看了我一眼，我就要被迫受到诸多不顺之事，要被威胁、欺辱，谩骂，这不是我的错，而是钱仲恺的错。大家应该都是脑子清楚听力无碍的正常人吧，我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应该不会再有人认为我这个受害者有罪吧。 好，姑且算你们当中有那么几个脑子有泡的东西听不懂人话，我就说得再明白一点。我受到伤害，跟我的长相打扮穿着品性没有任何关系，你们不要从我身上找原因，因为我没有错。你们不穿新衣服？你们每天出门上街都是蓬头垢面的？你们不希望自己花容月貌玉树临风吗？你们不想让自己变得更好？谁能光明正大地站出来说我就愿意自己是茅坑里的屎越臭越好？” 跟先前的情况不同，林静漪这次说完以后，公堂内外鸦雀无声，认不认同是另外一件事，只是谁愿意承认自己想当一坨屎呢？ 这些人中，有一个算一个，谁出门之前不把自己收拾得利利索索的，谁做梦的时候没梦见过自己倾国倾城让贵人一见倾心，谁不想越变越好？ 脑子有病才会自甘堕落吧？ “你没有做错，穿什么衣裳走哪条路都是你自己的权力，好相貌也是天生的，你有权力也有资格自由自在地生活，做一切不违背律法的事情，没有人能阻拦你。如果你因此受到伤害，那不是你的错，而是别人的错。”在众人的缄默之下，宋衍深突然出声，斩钉截铁地说道。 林静漪笑了笑，这个互动她给满分，继续说道：“对！我没有错，错的是钱仲恺。是他色欲熏心，是他仗着背后的权势为所欲为，是他犯了罪违背了律法。要不是钱家有个好闺女，钱仲恺有个好姐姐，他敢在路上看中个姑娘就不管不顾地想将人搞到手吗？钱夫人敢在公堂之上对我这个受害者百般辱骂吗？瞧瞧这一家人的气势，若不是知道他们姓钱，我还以为是皇亲国戚呢。律法判他有罪，他就该认罪，潘大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她笑意吟吟地问道，话里带着刀。 第369章 得个承诺 潘继明一脑门的汗，这让他怎么回答，他敢说不是吗？ 是个人都知道钱家和潘家的关系，林静漪却说钱家是皇亲国戚，那他成什么了？皇帝吗？ 他怎么敢认呢，所以潘继明只能装出一副“老子懒得理你”的样子，用力地甩了一下宽大的袖袍，将手背在身后，顺便将身子转过去背对林静漪，冷哼一声但并没有说话。 “我懂了，潘大人这是默认了。”林静漪自在地说道，“既然如此，还请县令大人依律判刑。” 强抢民女这个罪，可轻可重，是按照加害者的身份地位和受害者的受伤程度来判的。而且自从赵县令当官以来，还从未判过这种罪。 因为从来没有人会把这种事诉诸公堂，女方虽然是受害者，但她们所承受的远远不止身体上的伤害，更多的则是精神上的。真正疼闺女的爹娘，会忍辱负重将这件事悄悄按下，用尽手段去封知情人的口，过个两三年把闺女嫁到远方去，让她离开原先的生活环境。 其次则是将闺女嫁给污了她身子的那个人，虽然百般不情愿，但是心里想着身子都被这人夺走了，除了这样还能怎么办呢？ 而固执迂腐的爹娘，尤其是那些世家大族书香门第，读书把脑子读得迂腐不堪，可能会为了自家的名声逼闺女去死，好博得一个贞洁烈女的名头。 这就是赵县令所能想到的，遇到此事之后的三种应对情况。而林静漪则披荆斩棘，用一身伤痕走出了第四条路。他无法定义这是对还是错，因为林静漪说的一些话也同样冲击着他的观念和思想。但是他希望如果有一天，他的孩子惨遭不幸遇到了这种事，希望她能像林静漪一样有勇气积极地去面对。 如果林静漪换一个性别，那么赵县令对她的评价就会变成此子必成大器。 他也想重判钱仲恺，因为他知道钱仲恺不是第一次对普通姑娘下这种毒手了，林静漪幸运在她逃了出来没有受到伤害，可是这同样也限制了他对钱仲恺的处罚。因为林静漪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所以赵县令没法对钱仲恺重判，更别说还有潘继明在一旁虎视眈眈。 多种考虑之下，赵县令还是判了三个月，以示惩戒。 这加在一起就是六个月了，谁都没想到有这么大一座靠山的钱仲恺有朝一日会变成囚犯，钱夫人听到这个结果之后直接晕了过去，钱慕梅哭得凄厉极了，好像钱夫人已经咽气了似的。 所幸之前请的郎中还没有走，上前去诊脉，说是气急攻心没有大碍，掐了一下人中便将人弄醒了。 钱仲恺两眼通红，像入魔了似的，瞪着林静漪朝她大喊：“你终于满意了？我对你那么好，送了那么多东西给你，我只是喜欢你而已，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林静漪不明白他是想引导舆论最后黑她一次，还是真的在发泄怒气，认真地回复道：“第一，如果你问的是我满不满意这个结果，那我告诉你我很满意，因为坏人终于受到了他应有的惩罚，天道昭彰善恶有报。 第二，送东西只是你单方面的行为，我并没有接受，你送的那些东西我从头到尾都没有碰过。我不知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旧事重提并且说一半留一半，故意只说了开头没有说结尾，但是我不介意再提醒你一遍，你送的那些东西我没收。如果你忘了也没关系，希望你这次能记住。 第三，就‘喜欢’这件事而言，你喜欢我并没有错，毕竟这是你个人的一种情绪，与我并无干系。你可以自己默默地喜欢，不发一言不做一事。可你把这件事变成了对我的伤害，你做了很多伤害我和我家人的事，这就是你的错了。如果有一个男的喜欢你，一个劲地纠缠你，为了得到你还将你母亲弄进了大牢，你心里是什么感受？ 我所做的一切，只是自卫，并不是反击。希望你能明白，你并不是世间的主宰，不是你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律法、道德、良知、人性这种种因素都在约束着你，之后的六个月里，你好好想想应该怎么做人吧。” 她最后的劝告是真心实意的，希望他能改过自新。就算钱仲恺坐了牢，他出来之后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人，毕竟靠山不倒钱家就不会倒，几乎不会有任何的损失。如果钱仲恺真心悔过了，以后未必不能更进一步。 全看他自己能不能想开了。 其实钱仲恺也觉得自己很委屈，此时更是陷入无尽的恐慌之中。从林静漪那次拿东西砸晕他之后，他就知道林静漪性子烈，但他没想到竟然这么烈，豁出一切也要把他钉死，他是坐牢了，可是林静漪又讨得到什么好呢？ 他不明白林静漪为什么要两败俱伤，他真的有那么差劲吗，让林静漪宁愿自毁名声也不愿意和他在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林静漪的错觉，她竟然从钱仲恺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丝委屈，他委屈个什么劲，真是太让人惊悚了。 林静漪扭过头没搭理他，而是趁着赵县令还没说下堂，故作天真地问道：“潘大人，你会因为此事报复我吗？会在背地里使一些手段让我在永安县生活不下去吗？会派人到我家里去打打杀杀吗？” 我当然会啊！这是潘继明的心声，他还从来没有丢过这么大的人。可是这种话能光明正大地说出来吗？ 他还真是低估了这丫头片子，告倒钱仲恺算什么本事，那只能说明她够不要脸够莽撞够豁的出去，反而是现在当着众人的面问他这些话，才是真正的聪明。 这是逼着他表态啊，他还不能不表：“本官怎会是那种龌龊小人？” “太好了，我就知道潘大人最大公无私了，可是大人您不会这样做，不代表别人同您一样不做那等龌龊之事啊。”林静漪一边说着，一边用眼光扫向钱夫人和钱慕梅，就差指名道姓了，“万一我在路上走着就被人抢了打了绑了，万一我在家睡觉突然被人一把火烧了屋子，万一我家人突然事事不顺，我若是来找您，您会帮我做主吗？” 第370章 男女无差 林静漪真的是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有些事潘继明不做不代表钱家人也不做。但是林静漪又说了，万一钱家人报复林家，她就找潘继明做主。 潘继明大小也算个官，当官就要为民做主，这话总没错吧。 “本官自然会为你做主。”潘继明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可真是物尽其用啊，合着他以后就是林家人的护身符了，谁若是找林家的事，最后麻烦的还是他。可是会找林家事的就只有钱家，他若是出手管了，就是自家人打自家人，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可他还不能不应，他若是不应，岂不是说明他心虚？当着所有百姓的面，他不得不戴上自己那张虚伪的面具，继续扮演温和无害的好人。 得了潘继明不走心的承诺，钱仲恺也被带上镣铐押了下去，杨家兄弟则被杖责二十，而林静香却被轻轻放过。 因为这件事林大成是直接受害人，林老爷子和林大才则在外面一直苦求林大成，期间还用孝道胁迫他。林大成无法，只能答应不追究林静香的责任。 一切都尘埃落定了，退堂之后，林静漪一行人走出衙门。外面还围着许多人，都是听人说了这百年难得一遇的稀罕事来看热闹的，要看看这林静漪究竟长什么样子，一副残花败柳之身还能把潘县丞的小舅子送到牢里去。 要说现在谁最恨林静漪，自然非钱夫人莫属。钱仲恺对林静漪的感情很复杂，爱恨交加；钱慕梅也不是全心向着娘家，她更担忧钱仲恺给潘继明惹了这么大的麻烦，潘继明会不会迁怒于她，要知道现在潘府可还有一个小浪蹄子怀着身孕呢。 只有钱夫人，是百分百地恨着林静漪。那可是她的儿子是她的命根子啊，钱家这一代就这一根独苗苗，现在被林静漪送到牢里去了，她真想生吞了林静漪。 她有多恨呢，恨不得生食其肉，恨不得抓花林静漪那张脸。都是这张脸惹的事，如果林静漪是个丑女，不就没有这些事了吗。 所以冲动之下，钱夫人对林静漪动手了。 围观之人看得津津有味激动不已，天啊要打起来了！心想这穿金戴银的贵夫人打架也跟她们这些穷妇人没什么区别嘛，不外乎是抓挠咬这三种。 不过这场单方面的挑衅很快就结束了，因为潘继明也从衙门里出来了。 “潘大人，有人要打我，您可得为我做主啊。”林静漪高声喊道。 “别闹了。”潘继明对钱慕梅低声喝道。 他是真的烦，林静漪刚在里面让潘继明做过口头承诺，让他保证自己不会报复也会管束身边之人，结果这还没到一刻钟，钱家人就来打他的脸。 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潘继明若是不管不问，那他刚才说的话难道是在放屁？这钱慕梅和钱夫人的心眼加起来还没林静漪一个人的心眼多。 可是他又不好直接管教钱夫人，只能教训钱慕梅，让她劝劝自己娘亲。 “娘，咱们先回去吧。”钱慕梅低声劝道。 “我不走！”钱夫人甩开钱慕梅的手，她原先真的以为林静漪是冲着钱仲恺的正妻之位去的，结果人家反手把钱仲恺送进了牢里，真的是狠狠一巴掌甩到了她脸上。 “林静漪，你以为你就能讨得了好？”有时候真的不得不感叹母子连心，钱夫人这句话居然和钱仲恺想得一模一样，“你这么豁的出去，把我儿子送进去待六个月，可他出来以后还是照样娶妻生子，可是你呢？你名声都臭大街了，你看方圆百里有谁愿意娶你？就是让人家白上，人家都说不定嫌你脏。” “这个就不劳钱夫人操心了，我已托媒人上门提亲了，想必不久之后就能将亲事定下来。”宋衍深站出来说道。 他长身玉立，容貌俊朗，谁看了不赞一声好俊的郎君呢。 宋衍深这么一说，噎得钱夫人哑口无言。她心里恨不过，凭什么林静漪这么好命？ 方才钱夫人伸手时，宋衍深将林静漪护在了身后，现在林静漪从他后面走了出来，直面钱夫人：“从始至终，你一直都在用名声这个东西来逼迫我，可是它对一个女子而言，真的有那么重要吗？重要到名声有损就会余生无望？你刚才一直嚷嚷，说我被钱仲恺睡了，别说我没被睡，就算睡了又能怎样呢？ 我被睡了我就得去死，他睡了我就什么事都没有，你觉得这公平吗？别说什么男人和女人不一样，你告诉我男女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吗，无外乎是多出来的二两肉男人长在了胯下，女子长在了胸上，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区别呢？难道男人不用穿衣吃饭光喝露水饮北风就能长大？若是这样的话我倒是佩服他，可偏偏他们不是啊，他们和女子没有任何差别，凭什么你觉得男人就要高女人一等呢？ 也别说什么男人可以传宗接代，没有女子，他跟谁生孩子啊？十月怀胎的是谁，苦苦把孩子养育成人的又是谁，苦都是女子受，功劳全让男子一人得，这不公平吧。别跟我说什么千百年以来皆是如此，反正在我这里就不是如此。 我和钱仲恺是一模一样的人，你天天说睡啊睡的，这种事也不存在哪方吃亏哪方占便宜，你要说我脏，那钱仲恺绝对也不干净，你儿子的贞操不知道被哪个青楼姑娘夺去了，他真可怜啊。 你有闲工夫在这拦我，还不如去请几个郎中给钱仲恺探探脉，看看他心肝脾肺肾是不是坏了，坏了就给补补。反正你家有后台，进县衙牢房还不跟进自家后花园似的，想进就进，想送什么就送什么。钱仲恺好不容易能修身养性六个月，你抓紧时间给他补补。顺便给他送点书进去，让他多学学圣人之言，好男儿志在四方，别天天趴在女人的肚皮上。 还有啊，你就是跟全县的人说我脏了，都影响不到我，我过自己的日子，不活在别人的嘴里。” 林静漪说完以后，潇洒地走了。 在那一刻，宋衍深好像看到了她熠熠发光的炙热灵魂和初衷未改的赤子之心。 第371章 思虑良多 是跟在她后面的林静香，一直用手捂着脸，生怕别人看到她的长相。 殊不知，她这样才格外引人注意，她愈是将脸捂着，别人就越好奇她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不然好端端的一个姑娘为何要捂脸呢？ 林大成看着林静漪的背影，心里有些愧疚，他知道自己不该那样说，不该在公堂上开口表示原谅林静香不追究她的责任，可是他爹和他大哥都那样求他了。 一人说：“大成啊，你就看在爹的面子上算了吧，哪有亲伯伯把侄女送进牢里的，这传出去了不光是你，咱们整个林家都没法做人了”。 另一人说：“静香她还小，你这个当三伯的别跟她一般见识，现在你也从牢里出来了，咱们自家人的事自家了，别拿到大庭广众之下去说。你要是把静香送进去了，那可真是要了我的命。” 诸如此类的话，林老爷子和林大才还说了很多。孝道、兄弟情义、血缘关系、家族观念等一层又一层的枷锁被戴在林大成的身上，让他不得不松口原谅了林静香。 他也为难得很啊，林大成亲眼看到，在这几人松了一口气时，林静漪眼眸中的光黯淡了，所以林静漪此时大步走在前面，理都不理林家众人。 林老爷子在后面走着，碍于孝道，林子睿不能丢下他去追林静漪，好在宋衍深迈开长腿快走几步赶了上去。 “你要回去吗？”宋衍深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道。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作为开场白，性子坚韧的林静漪好像并不需要那些干巴巴的劝解和安慰，她一向都看得开心态好。 “暂时不回，先找家酒楼吃个饭。在那站了一上午，又累又饿。”林静漪用余光瞥了一眼宋衍深小心翼翼的神色，“不用这么紧张，我又不是易碎品，想说什么就说呗。” “那些人的话你不要在意。夫子说明日出县试的成绩，若我过了，我便让媒婆上门合你我的八字，将亲事定下来。”宋衍深想说无论怎样，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那些风言风语，那些指指点点，那些恶意眼神，他都会陪着他的静漪一起面对。他现在确实势单力薄很多事都做不了，但起码可以在别人嘲讽林静漪没人要时，将林静漪护在他的身后，为她遮挡满城风雨。 “若不过呢，难道你便不登门了吗？”林静漪故意问道。 “不会不过的。”宋衍深一副笃定的口吻。 所以他也必定会登门，定下这门亲事。 “没事，不急于一时，没必要在风口浪尖上做这些事。你是读书人，有时候名声比学问更重要。我先前说的话做的事，虽然桩桩件件都是对的，但大多数人都不能理解，所以他们会将我打成错的。你选了我，就相当于站在他们的对立面，对你的影响不好。”林静漪认真思考之后，做出了决定。 她是个女子，外面的风言风语再多，对她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影响。可是宋衍深不一样，如果在这个紧要关头，慌里慌张地定下亲事，谁不说一句此子糊涂。 在众人眼里，她是错的，是胡言乱语，是离经叛道。 那么此时和她在一起的人，也会被攻击。她不是中二少年，没有翻山倒海的勇气，也不会妄想着只凭一己之力就在短时间内改变世人的想法。她自己可以无惧流言，但她不希望影响到别人，特别是即将拥有远大前途的宋衍深。 在这个一句“不孝”就能将人从天堂打落到地狱的年代，宋衍深怎么能抵得过众口铄金呢？ “我不怕，我也不在乎。”宋衍深急忙说道。 林静漪定定地看着他，这人冷静的外表下翻涌着沸腾的热血，隔着胸腔都能感受到那颗不停跳动的滚烫真心。而那颗心中，装的都是她。 “行，我知道了，吃饭吧。”林静漪没有正面回应，该怎么做，她心里早已有了定数。 在外面林静漪给了林老爷子面子，没有做出让林大才和林静香单开一桌不和他们同桌吃饭的举动。 席间，林大才看着林静漪大快朵颐，仿佛之前的事对她一点影响都没有，嘴贱嘟囔了一句：“你还吃得下去。” 声音很小，而且也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在座的都能听出他在针对谁。 林静漪头也不抬，慢条斯理地吞下嘴里的饭，而后才道：“不吃就滚出去。” “爹，你看她怎么说话的，张嘴就是滚，对我这个大伯哪有一丝尊敬。”林大才自觉现在没有任何把柄被人拿住，也不用怕林静漪拿林静香的事情来威胁他，便又抖了起来。 至于林静香说的毒药，他已经带林静香去看过郎中了，完全是没影的事，腹痛拉肚子是因为巴豆吃多了，那他现在还有什么好怕的。 吃着她的饭，嘴巴还不消停，林静漪冷淡地扫了林大才一眼：“再多说一个字，今天这顿饭你付钱。” 林静漪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林老爷子人老成精探到了林静漪的底线，在林大才愤愤不平想要开口时横了他一眼，重重地说了两个字：“好了！” 然后又对林静漪劝说道：“静漪啊，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是家和万事兴……” 听到这里，林静漪就自动屏蔽林老爷子之后的话了，屁的家和万事兴，谁要和这群狗东西当一家人啊。 她低头沉默不语，自顾自地吃饭。林老爷子见她没有反驳，还以为林静漪都听进去了，不然以她这个暴脾气，估计早就跳起来了。现在安安静静的，肯定是不追究了。 想到这里，林老爷子心里很是满意，他都这个年纪了，还有几年活头呢，最想看到的不就是一家人和和气气幸福美满吗？兄弟几个要互相扶持，大孙子早日娶妻生子，二孙子最好能当个官光耀门楣，趁他还活着让他过几年四世同堂的好日子。 至于别的，一家人在一起过日子，肯定会有些磕磕绊绊，能退一步就退一步，不要这么斤斤计较。 第372章 她不让步 林老爷子的想法很好，言语间不自觉地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说到激动处还稍微有些老泪纵横，硬要让林大才和林大成兄弟同心忘了过去那些不和。 林大才当然最会说场面话了，他也不傻，知道贴上三房会有多少好处，当即便把话说得漂漂亮亮的，拍着胸脯说自己一定会好好对待自家兄弟。 得了林大才的口头承诺，林老爷子又满是希冀地看向林大成，希望老三也能让他满意。 林静漪垂眸敛下眼中的嘲讽，林老爷子故意当着宋衍深的面说这些话，不就是以为她不敢在宋衍深这个未来相公的面前发脾气闹得太难看吗？ “爹，都是一……”林大成虽然心中不平，但是当着宋衍深的面，他不好说些什么，只能说些一家人不用太见外之类的话糊弄一下。 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林静漪淡淡地开口，叫了一声“爹”。 他从来没有对人的情绪这么敏感过，从小林老太太就说他蠢笨不堪，一点都不知道看人的眼色。可是现在林大成纵使没有看到林静漪的眼色，单是听她的声音和语气，就知道林静漪怒了。 这一声“爹”是个警告，在公堂之上原谅林静香就算了，现在还想按头做相亲相爱的一家人，那是不可能的。 林大成也不是怕林静漪，而是突然觉得，他不能再让林静漪生气了，他为了维护大家庭的和谐，已经退了一步，可是凭什么每次都是三房让步呢？ 他不能让林静漪再跟着让步了，他现在所拥有的，都是林静漪耗尽心血争取到的。 所以林大成改口道：“爹，这菜不错，多吃点菜。” “爷爷，虽然现在林家四房人还住在一起，但是你要记住，林家已经分家了。从各种意义上来说，大房和三房都不是一家人，林静香亲手将自己的三伯送到大牢里去蹲了两天，要不是我豁的出去，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好端端地坐在酒楼里吃着山珍海味吗？”林静漪脊背挺得笔直，光坐在那就能让人觉得此人受过良好的教养，一点都不像小门小户的农家人。 也不像林老爷子心目中的林家人。 “如果今天我没来，你现在估计就要做低伏小地讨好狱卒，怀里揣着两个野菜窝窝头给你的三儿子探监了。还说什么兄弟齐心劲往一处使，我看你们是都把劲往我爹身上使了，你们才是一家人啊！” 林静漪着重强调了“一家人”这三个字，林老爷子和林大才这才是真正的父慈子孝，至于其他人站在旁边看看就行，不要打扰了他们一家人。 其实林静漪知道林老爷子想要的是什么，他就是看着三房和林家越走越远背道而驰，想把三房拉回来，想看着一家人和和美美，但是要达到这个结果，就要牺牲三房。 她能理解林老爷子的想法，但是不会认同他的做法。 当林静漪锋利起来时，她就像是一柄剑，对谁都毫不留情。这是林老爷子第一次感受到当林静漪不给他面子时，会怎么对待他。 他做不到像林老太太那样撒泼争吵，也不像林大才那样舍得下脸能屈能伸。换言之，他对林静漪的犀利言辞无话可反驳。 这顿饭的后半程吃得极其压抑，结账的时候宋衍深抢先一步付了银子。林静漪没在外人面前跟他争这个，她让林子睿和宋衍深回私塾去好好温书，现在事情都解决了，他们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还是来时的那辆牛车，回去的时候换成了林大才在前面驾车。因为来的时候是林子睿驾车，现在林子睿不在，林静漪又不想让林大成当劳动力，剩下的就是林老爷子和林大才了。 林大才能让亲爹在前面驾车，他坐在后面享受吗？ 当然不能啊，于是自诩为镇上人的林大才，现在就恢复了老农民本色，不情不愿地驾了一辆在他看来极其丢人的牛车。 回到林家的时候，李氏看到这次回来的人中终于有了林大成，不禁喜极而泣，上下打量着林大成，生怕他哪里受了伤。 而林老太太只看到自己的大儿子回来了，且理所当然地认为林大成能从牢里出来，大儿子肯定是出了力的，想也不想便说道：“瞧瞧，还是大才有本事，一下就把老三救出来了。先前那臭丫头跟疯了似的，还给静香下毒，这种心狠手辣的人咱们林家可不敢留。” 这种功劳林大才怎么敢往自己身上揽，他讪讪地看着林老太太，被夸得老脸发红，正准备解释，就听到林静漪毫不掩饰的一声嗤笑。 “她还得瑟起来了？”林老太太不满地说道，看着林大才想要求得他的附和，“要不是你帮忙，这臭丫头指不定现在躲哪个犄角旮旯里哭呢，也不说谢谢你这个大伯。” 越说越尴尬了，林大才转过身去，不敢看林静漪，怕看到她脸上的嘲笑。 林老太太一心扑在林大才身上，对于这个刚从牢里出来的三儿子问也不问一声，吝啬的连个眼神都不分给他。 倒是李氏忙前忙后，既要让林大成去跨火盆，又要烧水让林大成去洗澡去去晦气。林大成那颗被林老太太的所作所为冻住的心，渐渐被温暖起来。 林小风虽然年纪小，但是前两天家里闹的动静那么大，他也知道自己亲爹出事了，现在林大成回来了，他比谁都高兴，围着林大成跑前跑后。 而许念深则跟着林静漪进屋，他敏锐地感觉到林静漪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他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陪着林静漪。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讨厌林老太太那些人。只要林老太太在，她永远不得安宁。林静漪觉得林家院子对她而言就像是一个囚笼，如果早早离开了这里，不给林静香可趁之机，后面许多事可能就不会发生。 县城的房子吴瑛柔倒是帮她找好了，是个小院子，虽然不是很大，但是住他们一家人绰绰有余，可惜她现在不能搬过去。 她如果此时搬到县城，就要直面那些流言蜚语，虽然不是所有的人都围观了她状告钱仲恺一事，但一百个人中总有一个见过她的脸能认出她的人。 介时一传十十传百，她在县城哪有安稳日子可言。 第373章 县试结果 所以即便林静漪现在多想离开林家村，至少也要等一两个月风波淡去以后，再搬到县城去住。 她若是一个人在县城生活，倒也无所谓，可是林小风和许念深还要去县城念书，他们这么小，肯定受不了那么闲言碎语，别到时候学问没学到多少，性子再被那些八婆影响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林静漪想着，是不是能先在村里随便找块地盖一个小房子，顶天了才花五六两银子，就算她不住了，以后也可以卖给村里人，反正她这是才起的新房子。 她是真的受不了林老太太整日没事找事吵吵嚷嚷了，她也不想让自己变成一个一点就炸的炮仗。气大伤身，她不能总是生气。 有了解决办法，林静漪的心情就好了很多。她的好心情直接表现在晚上的饭菜上，一家五口，林静漪做了八个菜，屋里的小桌子都快摆不下了。 也算是庆祝林大成平安归来吧。虽然林大成原谅了林静香，这让林静漪有些生气，可是后来他又拒绝了林老爷子，林静漪觉得他也没到失智的程度，便稀里糊涂地将这事揭过了。 林大成寻思着林静漪做这么多菜，应该是不气了，这才安心，晚上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二房那边，孙氏不满地说道：“你跟着林静漪跑前跑后的，连书都不念了。她倒好，不说让你一起过去吃点吧，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 “娘，中午静漪妹妹请我们在县城的酒楼吃饭了。”林子睿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虽然中午是宋衍深掏的银子，但在林子睿心中，宋衍深和林静漪早就是一家人了。 所以宋衍深请的就相当于是林静漪请的，没有差别。 而且林静漪先前让他保管的银子还在他背包底层藏着呢，他得找个机会还给林静漪。他也发现了，他娘似乎对林静漪有点意见，但同时又想从林静漪手里谋点好处。 想占便宜那是人之常情，而且孙氏想占便宜也是为了他能过得好点，所以于情于理，林子睿并不能指摘孙氏什么，只能尽量帮林静漪多说些好话，他自己则尽量站得更高一些，争取有能力让孙氏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样孙氏就不用羡慕其他人了。 明天就是县试出榜的日子了，希望他能有个开门红。 众多学子今夜都辗转难眠，翌日去了私塾学堂见到同窗，看到对方眼下的青黑和满身的疲惫，都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急得睡不着觉吧？ 巧了，我也是！ 连宋衍深这般成竹在胸的人，也难免有些患得患失，虽然自信可以榜上有名，但是万一呢？ 这份紧张的情绪一直延续到岳夫子拿着名单走进私塾，真正的榜单是贴在县衙门口的，岳夫子手中的这份是专门派人去排队誊抄的。 因为学子们挨个去看既拥挤又耽误事，岳夫子就让他们在私塾里等着。 众人望着岳夫子手中的那张纸，既激动又紧张，连其他几班的人都涌进了甲班，门里门外一眼望去全是炯炯发光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岳夫子。 “夫子，快些展开看看！”有人叫道。 “不急，让为师来给你们念。”岳夫子展开手中的纸张，从第一个名字开始看，脸上陡然生出笑意，“第一名，宋衍深！” 真给他长脸啊！ 整个永安县不止他一家私塾，但鸿章私塾因为先生不如县里书院的多，有时候因为五斗米折腰又收了一些不是那么一心向学的学生，总的来说私塾的风气不怎么好，原先几年也没学子考出好名次，就有人明里暗里说鸿章私塾是县城最差的私塾。 这话岳夫子听了以后心里始终憋屈不已，可是事实摆在这，确实没做出成绩，他就是想反驳也没有底气啊。 这下好了，宋衍深得了头名，虽然只是县试而已，但也足够让他扬眉吐气了。岳夫子喜得不行，盯着纸张上面“宋衍深”那三个字看了又看，觉得这名字取得也好，人长得更好，真是十全十美啊。 “夫子，继续往下念啊！”有人等不及了催促道，怎么光念一个宋衍深的名字就停在那里了，总不能是剩下的名单中没有一个是他们鸿章私塾的学子吧。 跑腿的人是原模原样把榜单抄下来的，上面各个私塾书院的学子都有。岳夫子被提醒之后从愣神中反应过来，手指在纸上面划着，仔细寻找自家的学子。 “第叁十肆名，赵永珏！” “第伍十捌名，石庭轩！” “第柒十叁名，林子睿！” …… 终于听到林子睿的名字了，宋衍深这才舒心一笑，他们都过了。 这种事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宋衍深也不能太喜色外露，脸上的笑容只一瞬，便又重回原先的淡然，哪怕是受到别人的恭喜，态度也极其谦虚。 林家人是晚上得知这个喜讯的，林子睿将这事告诉孙氏时，孙氏立刻就哭了，她心里直念着各路神仙的名号，感激他们保佑子睿，也高兴自己终于快熬出头了。 她一个寡妇，辛辛苦苦把儿子拉扯大，不就是想等着他功成名就那一天吗？她的要求也不高，到时候考个秀才就行了，若是中举自然就更好了。 因为这个消息，林家顿时热闹起来，林大河上赶着去夸赞，好听的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冒，一口一个文曲星下凡。 林静漪也出来恭喜了几句，林子睿见她出来，状似无意地说道：“私塾中好几位同窗都过了，衍深兄还是县城头名呢。四伯可别折煞我了，我只是堪堪上榜而已，哪里担得起文曲星的名号，传出去白白叫人笑话，还要说我倨傲不知礼数。” “跟人家比这些做什么，咱们老林家几辈子没出过一个读书人，别人我不管，你就是老林家的文曲星。”林大河坚持道。 这算是个好消息，冲淡了林家前几日的紧张气氛，起码人人脸上都有了笑模样，不至于像先前一样见了面之后要么横眉冷对，要么冷若冰霜。 只有一人不高兴，那就是林子源。 第374章 出去炫耀 以往，在面对林家人甚至是林家村的村民时，林子源一直都是非常自信的，这份自信近乎于自傲。 或许是因为从小时起林老太太对他的吹捧，也可能是因为林子睿在面对他时的退让，亦或是林大才在镇上的活计，这些都让林子源觉得自己跟这些整日踩在黄泥里的泥腿子不一样。哪怕后来林子源被逐出私塾，他也依旧高傲。 可是他的这份傲气和自信，在今天全部被打碎了，他从骨子里就看不起的林子睿，已经凌驾于他的上方了。 他和林子睿之间，很快就要隔着一个阶级了，林子睿是士，而他是农。 这种差距，让林子源难以接受。所以在众人都欣喜若狂时，林子源故意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做出一副虚弱的样子，引来林老太太的注意后，装模作样地恭喜了几句，然后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去歇息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们别吵到我睡觉，所以别说话了。 众所周知，林老太太只认一个孙子，那就是林子源。所以她赶紧站在林子源这边，吆喝众人让他们都散了，有什么话都等到明天再说，这么晚了别在这嚷嚷，又叫又跳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屋里在杀猪呢。 被林老太太这么一说，气氛一下跌倒谷底，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冷场王。 林静漪一眼就能看出林子源是自尊心受挫了，受不了以往被他压制的人现在变得比他厉害，这个喜讯对他而言就是噩耗，所以想方设法地躲开。 “有人今晚要睡不着了。”林静漪一语双关地说道。 “其实更该睡的，有些东西在现实中得不到，不如去做梦来得更快一些。”林子睿听懂了她话中的深意，附和道。 两个人暗暗讽刺了林子源一番，林静香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反正这人跺跺脚出去了。 翌日，林子睿和往常一样起床洗漱然后去私塾，这次和以往不同的是，孙氏特意将林子睿送到了村口。 她因为是个寡妇，平日里若非必要，很少在外走动。而这次特意去外面逛一圈，就是为了炫耀自家儿子的。 农家人都起来得早，鸡叫一遍就从床上爬起来了，有些勤快的妇人，天刚刚亮就洗好衣裳浇完菜园子了。 孙氏从村口往家走时，故意在路上慢悠悠地走着，还特意挑人多的大路和那些妇人爱扎堆的地方。她甚少在外面晃悠，就算是出去办事，也是脚下生风走路快得不行，哪里会像现在这样悠哉游哉的。 所以那些妇人一见到这个异于往常的孙氏，便把她叫住，问她在外面干什么，家里遇到什么好事了怎么一脸笑意。 然后孙氏便半推半就地开口，说林子睿如何如何。 那些妇人便如孙氏所想的那样，先是震惊，然后掩下若有似无的嫉妒，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都开始向她道喜，说各种恭维的话语。有几个聪明的，已经想要给林子睿说媒了，要把这个前程锦绣的林子睿介绍给自己的侄女、外甥女、表妹等各种女性亲戚。 孙氏肯定不会答应啊，她想让儿子娶一个娘家强大的妻子，这样才能给儿子带来助力。像现在介绍的这些普通姑娘，孙氏就假笑几声不说话，懂的人自然知道她是何意。 守不到乘龙快婿，那她们蹲林静音总行吧。一众妇人想着孙氏对儿媳妇的要求高，对女婿的要求总没有这么高吧，林静音也就是再普通不过的农家姑娘，就算沾兄长的光身份水涨船高，嫁人时也嫁不进高门大户，不还是只能在他们这些熟人乡亲里面挑。 这次孙氏倒是没说不行，只是道：“静音年岁还小，我还想多留她几年，等她年岁到了再给她相看。” “哎呦二婶子，静音这年纪正是说亲的好时候，可不算小了。你别比着你们家的大丫头来啊，老太太一门心思想把静香嫁到富贵人家去，而且还是那种顶顶富贵的家里，这咱们都是知道的，所以说亲时从来都没想过她，不能她不嫁你家静音也不嫁啊。再把静音留几年，她可就成老姑娘了，到时候好的都被别人挑走了。”一个妇人说道。 林老太太日常跟村里妇人婆娘聊天时，也没少吹捧林静香，话里话外都在说林静香以后要嫁到镇上甚至县城里去，所以村里的适龄小伙子要娶媳妇，做媒的人从来没考虑过林静香。 自家事自家人知，孙氏知道林静香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这人给镇上少爷提鞋，人家都不稀罕要，还想嫁去享福，简直是痴人说梦。可是林老太太又放不下面子重新在村里给林静香说亲，所以林静香现在是进不得也退不得，说不定真要当个老姑娘了。 孙氏一想到这里，心里就痛快，可是她也不能表露出来，只能含糊道：“静漪也没说亲呢，静音总不好越过两个姐姐。” 她此时提起林静漪，也是想听这些人再贬低一下林静漪，说些林静漪也嫁不出去之类的话，让她心里爽一爽。 结果那妇人说道：“静漪的本事可大着呢，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但光看过年时李氏他们身上穿的脚下踩的，就知道赚了不少钱。而且那镇上的少爷不还巴巴地上门要送静漪东西吗，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嫁到镇上去当阔太太了，哪里还看得上咱们村里的人。” 她们不是没听过林静漪的那些风言风语，甚至连林静漪和野男人珠胎暗结这种话她们当中也有人说过，可是当着孙氏的面，总不好这样说林静漪吧。 而且是个人都能看出林静漪有多傲气，她们这边说看不上林静漪，林静漪那边说不定连她们是谁都不知道，到底是谁看不上谁啊。那种大话说出去以后除了自打嘴巴，还能有什么用？ 再者说，平心而论，谁家不想把林静漪这个金娃娃娶回家？过年时林家三房一人至少两身新棉衣，这手笔够大吧，也不知道林静漪到底赚了多少银子，把这么个摇钱树娶回家，自家日子不就好过了嘛。 听到这话，孙氏心里一堵，怎么轮到林静漪就尽是好话。 第375章 再次登门 孙氏没听到想听的话，脸上的笑意就少了几分，但还是谨记在外要保持着好婶婶的模样，并没有故意引导别人去说林静漪的坏话，毕竟别人也不是傻子，就算当场听不出来，但是有时候一回味就琢磨出里面的弯弯绕绕了。 所以孙氏便附和道：“静漪确实喜欢万事自己拿主意，三弟妹也管不住她。有时候真想让静音跟静漪学学，胆子大一点，性子别那么软，别说句话都不敢大声，看着忒小家子气。” “姑娘家文文静静才好呢，静音那样就刚刚好，你到咱们村里去问问，谁不喜欢静音那样的姑娘。反而是静漪，那就有些太泼辣了，你家老太太不总说静漪爱和她吵架吗，嫁人以后要是对婆婆一点尊敬都没有，那还得了？也就是嫁进那种规矩多的人家，才能让静漪有所收敛。”有妇人说道。 一群人的话题来来回回地变，最后终于又绕回林静音身上，妇人们都想把自家兄弟侄子什么的说给林静音，磨着孙氏开口答应。 说实话，孙氏很享受这种站在人群之中被恭维的感觉。多少年了，自从自家汉子走了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像今日这般自在过了。 众人说着，看见前方有两个人影，走在前面的那个人是十里八村都有名的媒婆。 有人向孙氏打趣道：“这不会是来你家提亲的吧？这速度可够快的。” 只一眼，孙氏的表情就变了，这媒婆她认得，媒婆后面跟着的婆子她也认得，这两人确实是要去林家提亲。 不过不是向林静音提，而是向林静漪提。 一看到这两人，孙氏就想起昨日林子睿说宋衍深得了全县第一，这可真是顶好的如意郎君，可惜没看上她家静音。 “别说笑了，肯定不是的。”孙氏否定道。 家里来了客人，孙氏就找了借口走了，她要听听宋家这次来都说些什么。 这次宋老太太再来，跟她商量亲事的人就变成了李氏和林大成，而林老太太别说像上次那样坐在主位了，她连进去一同商量的资格都没有。 林静漪是真没想到宋衍深的速度竟然这么快，看来果然是没把她的话听进去。要让林静漪来说，现在真不是定亲的好时机，钱家人指不定在哪里躲着就等着报复她呢，万一她这边定亲了，那边钱家就派人去对付宋衍深，这该怎么办？就算钱家不敢明着来，那些狠厉的手段都不敢用，但是对付宋衍深，让他四月份参加不了府试就行了。 最简单的，在府试当天耽误宋衍深一下，比如派个人撞他一下，让他不能按时进场，他就完了。 她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没法时时刻刻都护住宋衍深啊。而且宋衍深现在还是白衣，平头老百姓而已，就算被暗算了也没处说理。只有等宋衍深真正有了功名得了秀才身份以后，别人才不敢轻易动他。 于是林静漪直接说道：“亲事暂且不着急，等院试过了以后再说吧。现在正是紧要关头，不要因为其他事分心。” 四月府试，八月院试，小半年而已，其实也没多久。 林静漪确实一心一意为了宋衍深着想，可是她这话在宋老太太听来，又是另外一种意思。宋老太太反而觉得林静漪是在坐地起价，仗着宋衍深的喜欢就为所欲为，还什么过了院试再说，不就是想当秀才娘子吗？ 怎么着，万一衍深这次没过院试，林静漪是不是就看不上他不嫁了？ 夫妻都是要同甘共苦同进退，林静漪只想着享富贵等着摘桃子可不行，这也太势利了。 所以林静漪的话一出口，宋老太太的脸色就耷拉下来了。李氏和林大成也不知道林静漪是怎么想的，所以只能照着她的意思来，后来宋老太太兴致缺缺，明显是不想谈了，随便敷衍几句话就走人了。 宋家人一走，李氏就道：“静漪啊，你方才怎么那样说话，娘知道你是好意想让宋书生专心备考，但是这种话不能从你嘴里说出来啊，你怎么不提前和我商量一下，人家现在指不定在心里怎么说你呢。” “我也不知道宋家人今天来啊，我怎么提前跟你商量。总不能你们说话说得好好的我把你叫出去吧，然后你再回来跟人家说亲事暂定，那宋老太太不也一样能想到是我在背后说了什么吗？”林静漪无奈道。 她也不在乎宋老太太怎么想她，只要宋衍深能理解她就行了。 “你就逞能吧。”李氏点点林静漪的额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架势。 这么聪明的一个闺女，怎么就不明白如果宋老太太对她的印象不好，以后嫁到宋家去，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罢了，一切随缘吧。宋老太太要真的生气了，她家静漪也不是非宋衍深不可。反正静漪年纪不大，多挑挑也行。 母女两人在屋里说话，没注意到林静香偷偷跑了出去。 晚上，宋衍深从私塾回来以后便问向宋老太太：“奶奶，跟林家的亲事说得如何了？静漪的八字拿回来了吗，我看看她是何时的生辰……” “这姑娘不行，以后这件事不要再提了。”开口的不是一向对林静漪印象不好的宋老太太，而是一直都随着宋衍深性子来的宋老爷子。 但凡他开口，就说明这件事他是坚决反对的。 “为什么？”宋衍深不解地问道。 他这次这么着急，也是怕哪一天公堂上的事传到他们耳朵里。宋衍深知道林静漪没做错什么，可是宋家二老不一定能接受这个。之前宋家二老只知道林静漪在村里的名声不好，是因为有别人追求她，传来传去就变成林静漪和别人勾勾搭搭了。 这还勉强能用姑娘貌美有人追求很正常来解释，而且宋老太太也亲眼看见林静漪拒绝了那人的礼物，所以只能说她风评不太好，林静漪本人是没有做错什么的。 可是在公堂上，林静漪把她和钱仲恺的恩怨都说了，钱夫人又一口一个睡了脏了，众人也会想，如果没失身，林静漪肯定会把这件事盖过去一辈子都不提起，嘴闭得严严实实。 若不是真的失身了，林静漪为何会这么恨钱仲恺，宁愿自损三千也要破釜沉舟偏要让他坐牢？ 这是大众的想法，在一定程度上也会是宋家二老的想法，所以宋衍深不敢让他们知道公堂上发生的事。 第376章 缓兵之计 现在宋家二老突然转变了态度，坚决反对宋衍深和林静漪的亲事，保不齐是他们从哪里听说了什么。 宋衍深只好试探地问道：“之前不是都说好了吗？你们也知道是别人喜欢静漪，但是静漪也拒绝了，他们也没做什么过界的事情。” 怎么没做啊，都睡到一张床上去了，宋老太太一想到那姑娘特意拦下她跟她说的那些事，就恼得不行。 但宋老太太也怕将这事说出去太影响宋衍深的心情，指责林静漪的话在嘴边来回转圈最后还是咽了下去，另外找了个借口：“人家说了要嫁秀才，心气高着呢，她这么看不上我大孙子，你何必巴巴地往人家跟前凑？哪有你这样的，还没成亲就把姿态放得这么低，真把人娶回来了，还不得天天做低伏小，你是娶媳妇还是供了个祖宗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宋衍深的额头，她费心费力养大的孙子，都快要去给别人当孙子了，宋老太太心里怎么可能平衡。 就算这个人不是林静漪，换了任何一个姑娘，光冲宋衍深这种态度，宋老太太心里也不会舒服。 “奶，你是说静漪让我考上秀才以后再去娶她？”宋衍深仔细追问道，想听一听林静漪原话是怎么说的。 一说这个，宋衍深便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突发了什么事，原来是因为这个啊。他想起那日从县衙公堂出来以后，林静漪便说过定亲这事先不着急，让他专心学业，等稳定了以后再说提亲的事。 他原以为他当时表明态度以后，林静漪就改主意了，没想到她还是选择了委屈自己，这让宋衍深心里有些难受，又有些感动。 他的静漪总是这样，从来不考虑自己，只会一心一意为他着想。 “反正她就是这么个意思。人家看不上你，咱们庙小，供不起那尊大佛，你若是喜欢好颜色的姑娘，以后奶再托人给你寻摸，林家这姑娘就算了吧。你这就是在狗尾巴草里面突然看见了一朵野花，从前没见过，就把它当个宝，但等你以后到了府城甚至京城，多的是百花争艳，你想要什么样的都有。”宋老太太含糊道，林静漪的原话当然不是这样说的，但她这么说就是为了表明林静漪是个势利眼，惯会捧高踩低。 她大孙子被林静漪的好容貌迷了眼，就该让他认清这人的品性。这林静漪在小地方确实长得够招人够惹眼，但要到了更繁华的地界，她那点姿色根本不够看。 宋老太太在心里感叹道：宋衍深还是太年轻啊，见过的人太少了，这才拿鱼目当珍珠，把不值钱的当个宝。 她很少把话说得这么直白，就差再领几个漂亮姑娘回家了。 宋衍深听了以后啼笑皆非，他又不是那种只看相貌的人。他和林静漪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无论是在思想还是在生活上，方方面面都十分合拍，不过这些他也不好跟宋家二老解释。 他只能说道：“既然如此，那我考中秀才之后再上门提亲。” 到那时，他必要让静漪风风光光的。 他不会让眼红林静漪的人闭嘴，只会让她们更眼红，让她们看到却得不到。 “你怎么……”这般执拗。 宋老太太心头火起，又想说他，但是宋老爷子抢先一步，沉声道：“时候不早了，回去歇着吧，这事等你中了秀才以后再说吧。” 听到宋老爷子发话，宋衍深便回屋了，他只觉得他爷爷的态度有些奇怪，原先还那么坚定地反对，现在又有了可商量的余地。只是宋老爷子做出要歇息的架势，宋衍深也不好久留，只能等宋老爷子有空闲时再问了。 待宋衍深走后，宋老太太抱怨道：“先前怎么说的？不是说了这次一定要让衍深打消念头不让他娶林静漪吗，你怎么又改口了，有什么好等的？你可真会在孙子面前当好人，次次都是我唱红脸。” “你现在跟他说这么多有什么用，他又听不进去。你先在面上顺着他，然后私下跟媒婆说一声，让她跟林家那边提提，就说这亲事成不了不就行了。衍深是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想办的事谁能阻止得了，何必在明面上跟他别。”宋老爷子老谋深算地说道。 这倒也是个方法，宋老太太一听就觉得好，只是还有一个问题：“那我私下把亲事拒了，到时候衍深问起来，咱们怎么说啊？” “你先去把亲事拒了，到时候就跟衍深说是林家那边拒的亲。”宋老爷子的声音不急不缓，显然已经想好了对策，“衍深平时功课繁重，对这些事也不可能时时上心，他若是问起来这事，你就说正在和林家商谈，林家好像不太愿意，你再上门求求，让他别操心。他若是不问，你便不用多说，拖到他院试考完就行了。从现在到院试也有小半年的时间，到那时林家那边估计早已有别的打算了，衍深就算再不愿意也没法子了。” 这法子说起来也简单，就是两头骗。宋老太太想了想，觉得这法子虽然不是很光明正大，但她大孙子现在就像是被林静漪迷了心窍似的，也只能这样做了。 有了应对的法子，宋老太太又激动又兴奋，翌日一早就去找媒婆说这事。 而后媒婆便跑到林家去，跟李氏和林静漪说她们和宋家有缘无分，这门亲事不成了。 李氏听了以后心里一慌，看了林静漪一眼，心想估计就是因为昨天那话没说好，让人家误会了。 林静漪也很惊讶，她和宋衍深之间的关系她是最清楚的，她自信宋衍深不会因为那几句话就将亲事作罢，这主意应该不是宋衍深拿的吧。 “婶子，这也太突然了，亲事作罢也得有个原因吧。”李氏虽然心里有谱，但也不能摆出一副是自家理亏的表情，表面上还是得要个说法。 而且男女说亲，若是亲事不成，吃亏的总是姑娘家。这事要是传出去了，人家都会说女方如何如何，而不会说男方有哪里不好。 第377章 亲事作罢 昨天林家的另一位姑娘出去拦宋老太太说话时，媒婆也在，所以今个一大早宋老太太来跟她说亲事作罢，媒婆也不觉得惊讶。 媒婆反而还觉得宋家已经够给面子了，没有直接打上门来说林家骗人。这要是换了她，当即就要找林家要个说法，问问林家是怎么教导闺女的，不仅做出那等丑事，竟然还瞒着，都跟别的男人睡一张床了，还想嫁前程锦绣的秀才公，做什么春秋大梦。 也就是宋家人心好，还想着帮林家人找补面子。宋老太太特意跟她说来林家之后语气放温和些，那些难看的事就不要放到台面上来说，没有必要因为亲事不成就做仇人，不要把关系闹得太僵。 所以媒婆的话就没说那么直接，想用有缘无分这种场面话把这事敷衍过去，一般亲事不成不都是这么说的吗，结果李氏还偏偏要刨根问底。 这根要是被刨出来了，丢的可不是她的人，媒婆倒是无所谓，就怕这林家人受不了。 “这娶媳妇，可以不要天姿国色，也可以不要万贯家财，但是有一点是必须要保证的，那就是姑娘必须得清清白白。你家姑娘是什么情况，咱们都心知肚明，还要我说得再明白一些吗？”媒婆的眼神里写满了轻蔑，是个人都能听明白她话里的指向。 “清清白白？”李氏重复了一下这四个字，恼怒道，“我家姑娘怎么不清白了？村里的风言风语又不是第一天有，那些话从去年说到今年，说这话的人嘴巴都长疮了，怎么还有傻子信呢？” 媒婆面对林家人时，本来就是一副高姿态，在她的预想中，林家人在被她意有所指地说过之后，神情应该是懦弱的、卑微的，带着几分痛苦与绝望，要像天塌了一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个理直气壮地骂她是傻子，而另一个则像没事人一样，若无其事地站在一边。 林静漪抱着臂神态自若地站在一旁，表情丝毫未变，好像刚才被媒婆指桑骂槐的人不是她似的。 这事有点不对劲，宋老太太不是第一次登门了，林静漪就不信宋老太太在登门提亲之前没有专门打听过她的事。若是嫌弃她名声不好，那就不会有第一次登门，现在流程都快走到一半了，又把这个借口拿出来，似乎有点说不过去啊。 还是说宋家那边又出了什么事？ “大娘，我哪里不清白了，你说明白一点。”林静漪冷静地问道。 “呸，说出来都脏了我的嘴。”媒婆刚被李氏骂了，现在心情极其不好，说话都刺人得很。 林静漪淡然一笑，语调柔和地说道：“没事，反正也不是多干净的嘴，不怕脏。” 媒婆看着林静漪脸上温和的笑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到的话，林静漪刚才是在骂她吧？ 要是不听内容光看林静漪脸上的表情，还以为她在说什么好听的话呢。 被林静漪这么一激，媒婆哪里还记得住宋老太太嘱咐的要给林静漪留面子的话，自然是什么难听说什么。 “既然你这么给脸不要脸，也别怪我说话难听了。你家姑娘都不是完璧之身了，也不知道是过了几手的破烂货，还敢提要求要嫁秀才郎，怎么不说要嫁举人老爷呢？”媒婆不屑地讽刺道。 “谁说我闺女不是完璧之身了？谁说的，你有本事就把名字说出来，老娘跟她锣对锣鼓对鼓地当面对质，我倒要看看是谁的嘴那么臭，连这种话也敢说。”李氏没去县衙，不知道公堂上发生的事，还以为这话是村里人嚼舌根说的。 但是林静漪更敏锐一些，她当即就想到是不是公堂上的一些话传到了宋家二老的耳朵里，所以宋家长辈才这么火急火燎地取消提亲。 “这还需要对质吗，大家伙都知道的事，你们以为捂着耳朵不听就能把这事糊弄过去啊？”媒婆扬起了下巴，她觉得自己戳到了李氏的痛处。 一般人会被这话逼退，瑟瑟发抖真以为这件事已经人尽皆知了，可是林静漪不是一般人，她尤其想知道宋家长辈是从哪里获得的信息。 林静漪故意说道：“什么大家伙都知道，咱们现在就出去随便拽个人问问，看她知道不知道，你敢吗？要我说就是你这个老虔婆从中作梗，被人收买了便编了一些假话来污蔑我。这么亲事可以作罢，但你污蔑我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现在就去雇车咱们去趟县衙，在县令大人面前把这事说清楚，不然我头上顶着这么一个不清不白的名号，以后还怎么出门走动啊。” 媒婆一听要去见官，果然急了，立刻说道：“老娘也不是被吓大的，这话就是从你们林家人嘴里说出来的，那还有假？要去县衙的话也得把你家大房那姑娘带着，这事就是她告诉我们的。” 林家大房只有一个姑娘，那就是林静香。 林静漪真的是服了，她是万万没想到林静香在她眼皮子底下还敢耍手段，就这么一会会的功夫，竟然还被林静香挑拨成功了，要不然宋老太太也不会让媒婆来取消亲事。 “大娘，你坐下喝杯水慢慢说，仔仔细细地跟我说林静香都跟你们说了什么。”林静漪上前一步，摁着媒婆的肩膀把她按在椅子上，手上带着不容反抗的力道，语气也一样强硬，“你把话说清了，这事就跟你没有干系，不然咱们就去县衙好好掰扯一二。你虽不是谣言的源头，但也算是传播者，我若是想追究你的责任，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不过你也别害怕，这造谣嘛，惩罚也不重，就是打几板子而已，不会把你关进牢房的。” 这话与其说是安慰，不如说是威胁。 媒婆想站起来，她后悔了，今日不该一个人来的，这林家就是龙潭虎穴啊，林静漪怎么这么吓人。 “你想干什么？”媒婆色厉内荏地问道。 “想让你说点我不知道的事而已，不要这么紧张。”林静漪平静地笑着，而后下巴往门那边点了一下。 李氏会意，过去将门关上，屋内一下子暗了许多。 第378章 从中作梗 昏暗的环境，往往更让人心生恐惧。 媒婆此时再看向林静漪，只觉得她姣好的面容都变得异常恐怖，关门做什么，难道是要控制她的行动吗？ 她早该反应过来的，这林静漪跟寻常姑娘不一样，这人前十几年都是傻子，想法行为和常人不同，总会做一些让人始料不及的事情，说不定还会突然变疯。 媒婆都快被自己的脑补吓死了，望着林静漪深黑的瞳孔，仿佛是无边地狱一般要把她吸进去。林静漪的手就放在她的肩膀上，再往旁边偏几寸就是她脆弱的脖颈，手指在她肩膀上随意弹动了几下，弹得她心里直哆嗦。 她也不敢再嘴硬了，一五一十地说了昨日从林家出去后发生的事情。 “我和宋老太太刚走没一会，你家大姑娘就叫住我们，一脸歉意地跟我们说你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所以心情不好，让我们别在意你说的那些话，别跟你计较。她那样一说，我们自然好奇你到底遇到了何事，就想问个清楚。”媒婆颤颤巍巍地说道。 “林静香又说了什么？”林静漪问道。 媒婆继续往后讲，原来昨日林静香追出去后，在宋老太太的追问下，半推半就地把林静漪和钱仲恺对质公堂的事给说了出来。 而且林静香还是有选择性地挑着说，比如她帮着钱仲恺骗林大成出门这件事就没说，也隐去了宋衍深也知道实情一事，却单单说了林静漪状告钱仲恺强占民女一事，还把林静漪和钱仲恺之间的次次纠葛说得特别清楚，还特别强调道：“这件事静漪妹妹也是受害者，她也不想的，从经历了那件事以后，静漪妹妹就寝食难安，我看着也是难受得不行。 幸好老天开眼恶有恶报，害了她的人也坐牢了。从那以后静漪妹妹的状态就时好时坏，所以有时候说话可能会有些不中听，希望你们别介意，多体谅她一些，她能走出来也是不容易。” 她丝毫不在意自己这些话给宋老太太带来多大的震撼，依旧自顾自地表演着好姐姐的角色，说一些心疼静漪妹妹的话，还让宋老太太以后对林静漪好点。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就差明说林静漪不洁了，宋老太太要不是顾忌着宋衍深的名声，当即就要返回去骂林家人骗婚了。就这么一个二手货还对她孙子挑三拣四，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脸。 宋老太太气冲冲地回去了，林静香则兴高采烈，一路上都哼着小曲。 现在，媒婆把昨日的事说得一清二楚，林静漪听完以后久久沉默不语，久到媒婆都在怀疑林静漪是不是被刺激狠了，终于听到她发声说道：“这没你的事了，你走吧。” 这一声对于媒婆而言，犹如天籁。她可真怕林静漪把她扣在这里不让她走，对她做一些可怕的事情。 她像兔子一样腾的一下站起来往外蹿，生怕动作慢了走晚了林静漪又改变主意。当她的手刚刚摸到门边时，又听到林静漪的声音幽幽响起： “出了这道门，就管好你的嘴。我要是在外面听到一点关于这事的消息，我就去找你。” 媒婆好面子，也不想示弱，所以没说什么，打开门就走了。 林静香正好在门外站着，她刚刚在那偷听，现在门开了被抓了个正着。 “你这张嘴啊……”林静漪定定地望过去，眸中泛着凉意，话未尽，蕴藏着无尽深意。 林静香其实也没听到多少，她偷偷站在门外的时候，里面的人都已经谈到尾声了，她只听到林静漪让媒婆管住嘴。所以林静漪刚才那句话，她不确定林静漪到底是对谁说的。 李氏现在看见林静香就火大，她若不是尚有一丝理智在，绝对要冲上去将林静香打得头破血流，三房和林静香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林静香是不是不把三房害到家破人亡就不罢休啊？ 林大成才刚从牢房里出来，现在又毁了林静漪的亲事，那可是宋衍深啊，这十里八村再也找不到比宋衍深更俊更有出息的人了，错过了还真是怪可惜的。 她想大骂林静香一顿，但是被林静漪拦住了。林静漪觉得林静香真的是欠教训，看来之前是她太过仁慈手下留情了，才让林静香这么肆无忌惮无所顾忌，既然巴豆不管用，那就让她来点狠的。 她对李氏眨眨眼，让她暂时别冲动，然后对林静香说道：“你是三房的狗啊，在那站着看门呢？” “正巧经过不行啊？”林静香反驳道。 “那你倒是赶紧过啊，还在那站着，等着我给你喂骨头啊？”林静漪讽刺道。 她都这么说了，林静香外站在那不就是承认了自己是看门狗嘛，只好忿忿地走了。但与此同时她也舒了一口气，林静漪的态度冲归冲，但和往常没什么区别，看来媒婆应该没有把她供出去，不然林静漪肯定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哪里会这么平静。 这般分析之后，林静香便放心了。她的心情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好过，她绝对不会让林静漪嫁得比她好。以后但凡有媒婆上门，她就要用同样的方法将人吓走，林静漪带给她的那些屈辱，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林静香走后，李氏气冲冲地说道：“你就这么让她走了？” “娘，我心里有数，这次新仇旧恨一起算，不会让她好过的。”林静漪安抚道。打个巴掌骂几句有什么用，不痛不痒的。 这次要玩，就玩个大的。 林静漪的主意正，林小风的许念深的小脑袋里藏的东西也多，他俩把媒婆和李氏的对话听了前半截，听到亲事作罢这件事以后，就出去商量了起来。 他们等在村口，要找宋衍深问个明白，凭什么亲事作罢，之前不是还说对他姐一见钟情吗，怎么今个就不喜欢了？ “臭男人，看我不打他一顿！”林小风挥了挥小拳头，气呼呼地说道，为林静漪鸣不平。 原先还想着宋衍深是读书人，勉强配得上林静漪，现在看来也不过尔尔。这事要是不解释清楚，以后就让宋衍深一个人去私塾，不让子睿哥陪着他走了。 第379章 解释清楚 对于林小风这么大的小孩子来说，没有小伙伴陪真是一件非常可怜的事了，这是他能想出的对宋衍深最残酷的惩罚了。 两个小孩商量好以后，就在村口等着，连佑子二柱叫他们去玩也不为所动，生怕一走开就错过了。 况且他姐都要嫁不出去了，林小风哪里还有心情玩呢？ 所以当林子睿和宋衍深从私塾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两个愁眉苦脸的小萝卜丁。 “天都黑了，你们两个在这干嘛呢？”林子睿一走近发现是自家小孩，奇怪地问道。 这俩小孩为了不错过宋衍深，连吃饭都是分开回去吃的，林小风回去吃饭的时候，跟林静漪说许念深上茅厕了，实际上许念深当时正在村口。等到林小风吃完，就火速去村口换许念深回来吃饭。 其实两个人在屋里等也行，让林子睿帮忙传话也行，可他俩也不知是没想到还是不愿意，硬是要守在村口，固执得有些可爱。 “宋、宋书生！”林小风拉着许念深的手壮了壮胆子，喊出了一个他认为非常能显出他的气势的称呼，“我有事要问你！” “怎么跟衍深兄说话呢，要叫宋大哥。”林子睿眼皮抽了抽，心想这小孩怎么回事，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他都不娶我姐了，我凭什么要叫他大哥？”林小风不高兴地瘪了嘴。 许念深跟着道：“他不配！” “对，不配！”林小风觉得这个词够高级，表达的情绪也很到位，能很好地蔑视对方。都怪他最近念书不认真，功课被念深赶超了，想不到这么合适的词。 唉，真的是要好好念书，要不然连吵架都吵不赢。 本来宋衍深见他们俩这副小斗鸡的样子还觉得挺好玩，有点想笑，可是一听林小风说的话，就觉得这事大发了。 他怎么不娶林静漪啊，他做梦都想将人娶进门。 于是他认真地问道：“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要不你俩把静漪叫来，我跟她聊一聊。” “还想见我姐，你怎么好意思见我姐？”林小风激动了，“今个媒婆都来了，我听得真真的，是你们宋家说原先的提亲不算数了，凭什么你想娶就娶，想不算数就不算数？凭什么都是你说了算？” 一连两个凭什么，把宋衍深问傻了，他见林小风和许念深这么认真的神色，不像是在说假话。而且他们也六七岁了，是认字知事明理的年纪了，不至于连别人的话都能听错。 既然如此，那就是宋家二老真的托媒婆上门拒了这门亲事。可是昨天宋老爷子不是说…… 他明白了，宋老爷子这使的是缓兵之计，一边拖着他，一边火速断了这门亲事，等他问起时估计又是另一种说辞了。 “这件事有误会，你们还小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等我跟你们姐姐见一面，就能说清了。”宋衍深耐心地解释道。 但是林小风也不好哄啊，他生宋衍深的气，不想让宋衍深见林静漪。 好在一旁还有个林子睿，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没有随着林小风的性子来。他一只手抱着林小风，一只手牵着许念深，把两个小孩带回去，顺便把林静漪叫出来，让她到村口去。 小两口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宋衍深一见到林静漪，便忙不迭地表忠心，解释今日之事他并不知情，完全是宋家二老背着他做下的。 “这件事我已经查清楚了，里面还有林静香的手笔，她估计还是恨我，所以在你奶奶面前挑拨了几句，现在她老人家对我的误会可深着呢。”林静漪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仔细说给宋衍深听，跟他说林静香在里面都担当了什么角色。 “我这就回去跟他们解释清楚，你不是那样的人，不能让他们一直误会你。”宋衍深听完以后恍然大悟，他终于明白宋家二老的态度为何会突然转变了，果然还是因为公堂上的那些事。 林静漪拉住他的手，将他拽回来：“不着急，你家长辈现在估计正在气头上，你越是跟他们反着来，他们越反对这门亲事。而且媒婆今日应了你奶奶的吩咐，上门来取消亲事，就算你此时回去求她，她短时间内也不可能答应你。若是今天退亲明天再提亲，不就成了自己打自己脸吗，你让长辈的面子往哪放。 以我之见，这件事就先放放，本来现在也不是定亲的好时机，你的心意我知道就行，不用拘泥于定亲这个形式。这段时间你就先顺着他们，一心一意读书，不要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今天这事你就当不知道，回去以后也不要和长辈争执，不然你多和他们吵一句，我在他们心里的印象就越差。” 一边是亲手养大的孙子，一边是名声不好将孙子迷的五迷三道的林静漪，如果宋衍深和宋家二老发生争执，宋家二老会怪谁简直是显而易见。 在他们心里，自家乖孙是永远不会错的，全怪林静漪迷惑了他。 以后林静漪嫁到宋家去，虽然没有正经婆婆，可是这个奶奶也很难搞啊，说不定会充当一下恶婆婆的角色，真是想想都愁得不行。 宋衍深见林静漪皱了眉头，还以为她是在为这件事忧心，心疼得不行：“你受委屈了。” 这才哪到哪啊，林静漪没说什么，她这还没进门就困难重重，等她进门以后，和宋老太太朝夕相处，指不定还要受更大的委屈呢。 宋衍深将她圈在怀里，又紧了紧手臂。她把头埋进宋衍深的胸膛，隔着衣裳听他心脏跳动的声音。 这一刻，林静漪突然觉得，为了这个拥抱，受些委屈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钱家的事她可以选择息事宁人，她可以伪装自己的真性情，装得和普通女子一模一样，遵从着男尊女卑的社会风气把自己放在卑贱的地位，或者这样做，她的名声会很好，未来的婆家也不会挑她的刺。 可是这样的话，她就不是林静漪了。所有的路都是她选的，所以她不会后悔，也不能后悔。 而宋衍深喜欢的，也是这个敢爱敢恨鲜活自在的林静漪。 第380章 来个狠的 月色下，两个人的影子融为一体，久久未曾分开。 等林静漪的脚都站麻了，她才从宋衍深的怀抱里钻出来，宋衍深温柔地扶着她，等林静漪的麻劲过去以后，在林静漪的催促下，他才依依不舍地往家走。 林静漪也满面春风地回去了，林子睿见她那一脸高兴的样子，便饱含深意地问道：“好了？” “好了。”林静漪点点头。 林子睿啧了两声，果然小两口的事还是要让人家自己解决，看来林小风以后还是得喊宋大哥，之后还要再改口叫姐夫。 什么配不配的，小萝卜头懂什么。 他还想问问媒婆为何会突然来取消议亲，结果话还没出口，孙氏就站在屋门口喊林子睿，让他赶紧回来念书。 孙氏真的搞不懂，跟林静漪有什么话好说，对自己亲妹妹也没有这么热络。 “回去温书吧，累了就早点休息。”林静漪对林子睿说道。 她有些无奈，孙氏跟防贼似的防着她和林子睿接触，都是自家兄妹，有必要这样吗。 她有时候真想晃晃孙氏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都是水，古代都讲究宗族家庭，独木难成林，林家四房里，大房显然是靠不住的，四房的林大河虽然品性不坏但是本事没有，以后闺女出嫁了，说不定还指着侄子给他摔盆养老。而二房只有林子睿一个尚未长成的顶梁柱，三房的男丁虽然年岁尚小，但是林静漪厉害啊，这种情况下于情于理孙氏都应该和她搞好关系吧。 结果人家偏不，就要防着林静漪，生怕自己一眨眼没注意到，自家就被林静漪占了便宜。 林静漪对孙氏算是无奈了，幸好林子睿和林静音还算不错，她心情好时就懒得理会孙氏的阴阳怪气。 林子睿也有些无奈，他自己也能感觉到，自从他过了县试以后，他娘就有些亢奋，在家里也不像以前那样小心翼翼了，这样虽然很好，但当她用这样的态度对上林静漪时，林子睿就有些不赞同了。 但他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先顺着孙氏，他听话了，孙氏就不会去针对林静漪了。 深夜，林静漪因为心里有事，就一直没睡着，她屏气凝神地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但凡听到有人开院门，就悄悄从窗户那里去看是谁出去了。 她守了半夜，都没守到她想守的人，最后撑不住睡了过去。 翌日李氏见她一脸疲惫之色，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还以为林静漪是因为议亲一事气得晚上没睡着，气得直骂林静香，往上数三代都被她照顾到了，十分火大。 去地里干活的时候，李氏也在数落林大成：“看看你烂好心的后果，你倒是会当好人，人家害你你不计较，让林静香毫发无损地回来了，结果人家扭脸就把你闺女的亲事搅黄了，这整个昌平镇你还能找到比宋书生更好的人吗？我看你这心啊，和两个老的一模一样，都是偏着大房的。我这日子过得还不如二嫂呢，家里有你没你有什么区别啊，要不是你拖后腿，我们娘几个过得不知道有多好。” 林大成也没想到林静香竟然反手把林静漪的亲事给毁了，他心里也怨啊，气完林静香以后又生自己的气，也觉得是自己没有用。李氏的埋怨他就听着，也不敢反驳。 锄头一下又一下地砸在地上，一次比一次狠，林大成使出浑身力气翻地，来发泄自己的怒气。 平静的日子如水一般滑过，几天下来，林静漪因为晚上要守人办事，一直都撑着不睡，脸色愈发难看。 她都想好了，要是今天晚上还蹲不到，她就冒险一次天不黑就出手。 不过好在今夜林静香终于起夜了，可能是因为晚上喝的是面汤，林静香半梦半醒间被憋醒了，迷迷糊糊地起床，随便披了件衣裳就出去了。 林静漪看清开院门那人的背影以后，猛地拍拍自己的脸，精神一震，拿起剪刀就悄悄跟着出去了。 半晌后，林静漪又拿着剪刀回来了，随便拿了块碎布将剪刀细细擦拭了一遍，然后心满意足地躺床上睡了。 她已经连着熬了好几晚了，现在事情做完了，林静漪也安心地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她睡得极熟，连林小风和许念深起床的动静都没把她吵醒。李氏见林静漪没醒，也心疼她这些日子没休息好，就没叫她起床，给她煮了碗鸡蛋羹放锅里热着，等她睡醒了以后再吃。 叫醒林静漪的，不是错过了早饭的饥饿，也不是刺眼的阳光，而是钱氏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让林静漪一下从睡梦中惊醒。 “静、静香……”钱氏看着眼前的这个人，简直不敢认，怎么一夜起来林静香就变成这样了，“你这是怎么了啊，是哪个天杀的王八孙子对你做了这种事！我的老天爷啊，这让我怎么活啊，怎么成这样了！” 钱氏望着林静香的光头哭嚎不止，她好端端的闺女怎么一夜起来就变成光头了，这正是嫁人说亲的年纪，头发没了可怎么办啊。 这一头长发没有四五年是长不起来的，等四五年之后林静香都变成老姑娘了，如何还嫁的出去。 “娘，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林静香也抱头痛哭，她的手摸上自己光溜溜的脑袋。差点哭断气。 “这是谁干的啊，静香你衣裳怎么也乱七八糟的，你……没事吧。”林老太太颤抖着嘴唇，问出了那要紧的那件事， 这个没事，当然不是指光头，而是林静香的衣裳也没穿好，膀子都露在外面了，她是真怕林静香被糟蹋了。头发没了还能长，贞洁没了这一辈子可就完了。 林静香正处于痛失头发的悲伤之中，哪里听得懂林老太太的话中深意，她一下又一下地摸着自己的头皮，因为发根还在所以头皮不太光滑，摸着有些糙，还有些疼。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林静香痛苦地哭喊，她的头皮为什么这么疼？ 她把手从头上拿下来，发现指尖有细微的红色，应该是血丝。 她的头发不会长不出来了吧？ 第381章 成了光头 比光头更可怕的事，就是以后成了秃子。 不止林静香绝望，连林老太太都很绝望，“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难道连自己有没有被糟蹋都感觉不出来吗，还是说已经被那啥了却不敢说，只能这样敷衍。 作孽啊，怎么就让静香遇到这种事了呢，真是要了她的老命啊。 “静香姐，你要出家当和尚啊？”林小风在一旁看得惊奇万分，在他的认知中，只有和尚才需要剃光头。 “女子不能当和尚，只能当尼姑。”许念深开口纠正道，他好歹也是走过南闯过北的英雄小少年，自然知道的更多一些。 这俩小孩还算好的，只是正常的询问而已，但是林静欣可是嘴下不留情了，状似天真地问道：“静香姐，你的衣裳怎么烂了啊，是谁撕的？手腕上怎么也红红的，你方才进门的时候，走路是不是一瘸一拐的？” 要论语焉不详地故弄玄虚，整个林家都没人比得过林静欣。别看她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但先前在外面散播林静漪的谣言的时候，那可是一套一套的。若不是林小风和许念深机缘巧合在梅婆子院前的树上玩捉迷藏，林静欣估计到现在也不会翻车。 林静欣说一句，林老太太和钱氏的面色就苍白一分。这方方面面都表明林静香被人糟蹋了，她们就是想自欺欺人也做不到。 有时候想捂着眼睛当瞎子，但林静欣偏偏要当传声筒，故意在她们耳边说她们不想看见的东西。 外面吵吵嚷嚷的，林静漪被钱氏的尖叫声吵醒以后就坐了起来，穿好衣裳走到门口去观赏林静香的新造型。 昨晚她给林静香做造型时也不敢点灯，就借着月光凭着感觉剃的头，她当时给林静香剃完头以后，觉得眼前猛一亮，就跟点了白炽灯似的。 这光头在白天看，居然比在晚上更耀眼，千人万人中，一眼就能看到林静香，果然是人群中最亮的崽。 刚才林静欣问的那些恶意满满的问题，林静漪可以一一解答。 林静香的衣裳烂了，其实是林静漪撕的，撕了一块布去堵林静香的嘴，怕剃头剃到一半林静香突然醒过来又喊又叫又挣扎，一是怕惹来村民，二是怕林静香挣扎时被她手里的剪刀伤到，这可是往脑袋上招呼的玩意，必须要做好防护，以免到时候她的手一抖，事情就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 她只是想整人，并不想伤人，更无意送人下地狱。 所以林静漪提前将人控制住，在茅厕外面将人敲晕后，嘴巴该堵就堵上，手该绑也绑上。 至于林静香为何走路会一瘸一拐，当然是因为冻的或者脚麻了。 新晋理发师林静漪给林静香做完发型之后，就直接回屋睡觉了，而昏迷未醒的林静香则和之前林子源那次一样，还昏迷在茅厕外面，枕着孕育了无穷生命的黄土地，吹着自远方呼啸而来的风，睡了她这辈子最惊悚的一觉。 林静香平时在家里多嚣张跋扈啊，虽然表面上柔柔弱弱的，但林家人都在一起生活十几年了，谁不知道谁啊，装的再好也没用。 现在林静香遭了罪，真心实意心疼她的人根本没几个，二房三房四房都在看热闹，尤其是李氏，心里那叫一个爽啊，一边痛快一边想这是不是静漪出的手。 一想到可能是静漪干的，李氏立刻将脸上的笑容收敛一二，狠狠地掐了掐自己的胳膊，脸上努力露出痛苦可怜的神色，忍着心里的恶心装模作样地说道：“可怜见的，居然遇上这种事……” 赵氏跟在后面煽风点火：“静香啊，你回来的时候路上有没有遇到人啊，万一被别人看见了，你这副模样可要说不清了。先前静漪什么都没做呢，捕风捉影的事就被传的满城风雨，你这事可比她的真多了，若是路上碰见了人，说不定现在已经传开了。” 她说得兴奋，一时忘了关于林静漪的谣言被村里人疯传，源头还是林静欣。赵氏忘了，林静欣这个当事人可没忘，她谨慎地看了林静漪一眼，见林静漪的神色并无异常，这才勉强放心。 其实林静漪只是懒得理赵氏，并不是没听到。她倚着门框，毫不掩盖自己脸上的笑容，温和地说道：“还是先将衣裳换了吧。” 林静香的脑子乱得不行，先是满脑子都在想自己的头发没了怎么办，以后还能不能长出来，不会一辈子都是秃头吧。然后被赵氏好心提醒了，回想自己这副模样是不是被很多人都看过了，那她以后哪里还有脸在村里行走。 直到最后，她才反应过来林静欣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急忙解释道：“我早上醒的时候，手腕被人绑住了，这才红红的。我在冰凉的地上躺了一晚上，腿有些难受，走路时不方便也是自然的。” 这个解释是没错的，就算是林静漪这个知情人听起来，也挑不出错来。 可是万事万物，都要讲究一个时机，就像春天播种秋天收获一样，如果错过了播种时间，再往田里撒种子也于事无补。 而林静香现在就像是那个于事无补的人，她已经错过了解释的最佳时间，一开始林老太太问的时候，她说不知道，现在又说这么多，听起来真的很像掩饰。 钱氏也不知道是心死了还是哭够了，拽着林静香往屋里走，现在这副模样真是越看越糟心。 晚上，等林静香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以后，她才跟钱氏和林老太太说自己是被人害了。她指着脑袋上的那个鼓包，说这就是被人打的，她当时刚从茅厕里出来，只觉得后脑勺一痛，整个人就晕了过去万事不知，醒来之后就觉得头上轻飘飘的，有些不太对劲，摇了摇脑袋才发现是头发没了。 她说完之后，满心期待地等着林老太太说一些要抓住凶手的话，再安慰安慰她。 可是林老太太却艰涩地开口：“静香啊，你说的这些奶都知道了，只是你连那人长什么样都没有看清，要抓凶手谈何容易。而且你这事在村里已经传来了，你这几日就先在屋里歇着，少出去吧。” 第382章 换了主角 下午林老太太在村里走动时，已经有很多人过来问她林静香怎么了。好心的会过来关心几句，那些摆明了是看热闹的，只想确认早上那个光着脑袋衣裳凌乱的人是不是林静香。 遇上这种想看热闹的，林老太太的态度自然不是很好，破口大骂也是常有的事。而那些人也从林老太太的态度中知道她们想要的答案。 她们不在乎真相是什么，她们觉得自己根据结果来猜测可能发生的事情，比从当事人口中了解真相更加有趣。 当然，这只是好听一点的说法，这种行为说白了就是造谣。村子里的那些风言风语正是她们传出来的，这件事传来传去，已经从最开始的林静香可能是得罪了人才被人暗害，变成林静香勾搭了两个汉子，然后翻车了。 其中一个汉子发现自己被戴了绿帽子，恨得不行，便把林静香的头发剃了当做惩罚，让她知道朝三暮四的下场，看她还敢不敢再去勾搭别人。 这个说法是大家广泛认同的，内容够劲爆，事件够猎奇，可以当做一项谈资。 自此，林静漪之前所经历的那些，林静香都要一一重复一遍。不过她和林静漪有一点不同，那就是她没有林静漪那么坚强的心理，整日躲在屋里以泪洗面。自从有一次白天出门去茅厕碰到人之后，林静香连水都喝的少了，就为了能少去几次茅厕，少出几趟门。 可是她就算是出房门，也要面对阴阳怪气直戳她伤口的赵氏，还有看似天真实则说话非常堵心的林静欣，这两人总是不停地提醒林静香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每次和她们同桌吃饭，她们总要旧事重提，再顺嘴说一句村里人现在又是如何议论的。 这对于林静香而言，不亚于一场山呼海啸。就像一个伤口，还没结疤，却要一次又一次残忍地撕开它。 托赵氏和林静欣的福，林静香现在连出自己的房门都不愿意了，她开始把自己封闭起来，拒绝听到外界对她的议论。 半个月以来，林静香的转变林静漪都是看在眼里的，她倒没有多痛快，反正她最爽的时候就是给林静香剃头的时候，亲手给林静香剃头，那已经是报仇了，之后的种种，比如像赵氏那样怼林静香，她都没有参与。 痛打落水狗这种事，打多了也就没意思了。 她这几日就在家里写写画画，给家人做些春衣。宋衍深的春衣她也准备了两套，毕竟很快就要去府城参加府试了，虽然不好攀比，但若是穿得太寒酸，难免被人看不起。 世人大多皆是先敬罗裳后敬人，总有那么几个势利眼看别人穿得普通，就出言不逊。遇上这种人多少会有点影响心情，万一再影响发挥就不好了。 林静漪可是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想着干脆给宋衍深做两套好衣裳算了。至于林子睿这边，他娘他妹妹都在，做衣裳这种事还用不着她出手。她若是表现得太殷勤，孙氏还以为她别有所图想沾光，到时候又要来防备她。 这些日子她也没怎么往县城去，怕被那些封建迂腐的婆子看见了扔臭鸡蛋，同时也是因为有点懒，想给自己放点假轻松一下。 不过虽然林静漪没去县城，但吴瑛柔还是写信来问她近日是否安好了，和信一块送来的，是奇轩阁这一季的分红。 对于朋友的关心，林静漪自然是非常感动，顿时灵感爆发又画了许多设计图让前来送钱送信的车夫带回去了。 吴瑛柔就住在县城，家里又是开钱庄的，消息自然是无比灵通，公堂上的事上午发生，下午就传到吴瑛柔的耳朵里了。当时和她一起听到这事的还有绿芍，绿芍还说会不会是同名同姓，不一定就是她们认识的那个林姑娘。 可是吴瑛柔觉得，能做出这般惊天之举的人，除了她认识的那个特立独行的林静漪，就没有别人了。能有这么多奇思妙想，可以做出这么些标新立异的事，也只有林静漪能做到。 她当时没有派人过去询问，一是想着快要到交稿时间了，林静漪应该会来找她，到时候再当面关心。其二也是怕她这边火急火燎地过去关心了，林静漪却误会她是去看热闹的，这样就不好了。 种种思量之下，吴瑛柔还是什么都没做，可是应该交稿的时候林静漪没去，吴瑛柔想着是不是钱家的事对林静漪的打击太大，便让下人借着送银子的名义给林静漪去了一封信，信上的大意就是让林静漪放心，朋友依旧是朋友，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和她分崩离析。 林静漪大受感动，画的设计图也是和姐妹情有关的。这次出了挎包和手包的设计图，主打的是在店里消费到一定额度之后，便可以买挎包送手包，这么精致的小东西，又是送的，很难有人不动心。 其实这么做也算是走上层路线了，也只有那些贵夫人千金小姐，有钱有闲会为了拥有手包而去买挎包。在其他的圈子，这根本是不敢想的事。 林静漪这些日子在家过的悠闲极了，半天忙活自己的事，剩下半天则去教两个小孩学习。林小风和许念深也是只学半天，剩下的时间则是和小伙伴一起跑出去玩。 特别是现在万物复苏了，一些小孩就蠢蠢欲动，想去后山上看看。原先就说过村里人很少去后山，因为后山山高林密不安全，况且进去的人也少，多少有些不安全。 但小孩子就是这样，你不让他干什么，他就偏要干什么，林小风和许念深虽然不是去后山探险的发起者，但也算是拥护者，半推半就地上了山。 上山的时候满怀期待，进去以后则是失望大过期望。后山上一点吃的都没有，还想着摘几个野果子带回去给林静漪尝尝鲜呢，结果什么都没有。 但是他随手带回去的另一样东西，则让林静漪大为震惊，此物更是在以后的日子里，改变了林静漪的人生轨迹，更改变了这个朝代百姓的生活。 第383章 发现野蚕 林小风和许念深回来的时候，身上的衣裳蹭得脏兮兮的，他们是奔着吃的东西进山的，可惜现在刚开春，好些东西还没有成熟。路上的风景倒是挺好看的，可惜两个小孩不懂得欣赏，最后捡了几把树叶回家了。 因为之前林静漪在无意间跟他们提起过，可以用树叶做书签，他们记住了，想着好不容易瞒着大人来后山一趟，总不能空着手回去吧，便把各式各样的树叶都捡了一些。 这些叶子他们也是经过精挑细选的，都挺好看的，林静漪说了林小风和许念深几句，让他们以后不能再去后山了，就算有再多的小伙伴陪着一起去也不行。 她一边挑着桌上的树叶，一边教育道：“这才刚开春，山上的野兽饿了一整个冬天，就指着吃几个像你们这样细皮嫩肉的小孩子来换换口味。” “姐，我知道了，下次不敢了。”林小风是认错好手，从来都是认错第一名，至于改不改这个要另说。 林静漪在桌上挑挑拣拣，找一些适合做叶脉书签的树叶，像那种有破损的自然是要被扔掉的。 她刚准备把其中一片边缘不太完整的树叶拿到一边去，手抬起来之后又放下，然后把这片树叶拿起来仔细观察。 “姐，有什么不对的吗？”林小风奇怪地问道。 “你这片叶子也是在后山捡到的吗？”林静漪仔细追问道。 “是啊。”林小风不甚明白地点点头。不就是片叶子吗，林静漪为何会突然对这一片感兴趣。 因为这不是一片简单的叶子，而是一片桑树叶，上面的边缘不太完整，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噬过一样，那就说明啃食桑叶的可能就是野生蚕。 林静漪正愁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事好呢，要不就养点蚕玩玩吧，如果后山上桑树多的话，她还可以把山承包下来，说不定最后就发家致富了。 她看小说里女主的命运一般都是这样，她虽然没有女主命，但是可以做一做女主梦啊。 林静漪越想越心动，但是也没立即上山去捉蚕，这桑叶上面还有一些黑点点，应该就是蚕卵，先把这几个孵出来再说。 说干就干，林静漪立刻找了个木盒子把桑叶放在里面，她以前是开工作室的，跟服装有关的东西她多多少少都了解过一些，而且蚕这东西她也亲手养过。 以前在小学门口，还有专门卖蚕卵的，小学生则专门把蚕卵买回去养着，看着蚕卵慢慢变成一条条白白胖胖的蚕宝宝，最后再变成蛹，然后把这写成观察日记。 所以林静漪对养蚕也算是得心应手，不怎么费劲。 就在林静漪的蚕卵已经变成白胖的蚕宝宝时，四月悄然而至，林子睿和宋衍深要去府城赶考了。 府城可不比县城，林静漪在府城也没有熟人，如果不提亲去定客栈的话，到时候客栈坐地起价是一方面，最害怕的还是客栈满员了他们找不到地方住。 所以林子睿和宋衍深这次就提前半个月出发，这个距离对两家人来说，也算是出远门了，提前去府城适应一下也好，免得到时候水土不服。 晚上，睡觉之前林小风突然问道：“姐，这次子睿哥去府城考试，你还和他一起去吗？” “去吧，我想去看看，我还不知道府城是什么样呢。”林静漪说道，她穿过来这么久了，县城都摸清了，也是时候换个地图去看看府城了。 顺道再去看看府城的成衣铺子，有没有自己可以学习的地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林静漪可不会自大地认为自己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世纪第一。 她顶多是在服装设计上有长处，刺绣方面还差点火候，到时候去府城看看能不能找个大师指点一二。 所以她这次也不是完全去陪考的，还是有自己的任务。 因为林静漪要跟着去府城，孙氏给林子睿掏路费的时候，下意识地就想少给一些。她想着有林静漪在，肯定不会让林子睿吃亏，林静漪这么巴巴地上赶着去府城，不就是想照顾林子睿，等以后林子睿发达了，再把这些事拿出来说嘴，问子睿要好处。 林子睿看着手里的二两碎银子，突然有些无奈：“娘，这不够啊。” 他上次在县城住客栈花的银子都不止二两了，这次去的地方更远，怎么路费住宿费伙食费反而更少了，总不能真的餐风饮露吧。他是个活生生的人，又不是小仙男。 “子睿啊，是娘没有用，只拿的出这些，多的也没有了。这些日子娘熬一熬，多绣几张帕子出去卖，争取多给你攒一点路费。”孙氏卖惨说道。 在孙氏心里，她觉得自己对林静漪已经很好了，给林静漪为林子睿花钱的机会，就是默认林静漪以后可以多少沾点林子睿的光，没看她根本没开口向其他几房借银子。 不向林家其他人借银子，就是让林子睿在科举这件事上跟其他人断开联系。以后这些人也没法子说是自己省吃俭用把侄子供出来的，想占便宜时孙氏就可以用这件事打他们的脸。 只有他们敢开口让林子睿办事，孙氏就可以说当时林子睿科举时，他们连一文钱的路费都没出，现在怎么有脸向林子睿伸手。 她真的是把一切都算计到了。 “娘，不用，我自己想办法吧。”林子睿无可奈何地说道。他怎么能让母亲如此为自己操劳呢，这样的话实在是太不孝了。 于是林子睿去问林静漪借钱了，是正儿八经地借银子，写欠条的那种。 “都是自家兄妹，借点银子而已，不用如此正式。”林静漪看着正在起草借条的林子睿，真心实意地说道。 她以前让大房写借条，是怕大房欠银子不还，但是林静漪信得过林子睿的人品，这一步完全可以省略。 可是林子睿也是有自己的傲气的，他平日里贪嘴吃点林静漪的东西也就算了，这么大笔的银子借出来。一定是要写借条的。 连着上次县试的银子加在一起，林子睿写下欠林静漪银子三十两。 第384章 直接摊牌 这次鸿章私塾去府城参加府试的人有十来个，一开始大家还商量着要不要住在同一个客栈，彼此之间好有个照应。 但可能正是因为人太多了，所以意见不一，因为各人的家境不同，商量来商量去也没个准数。本来赵永珏还想帮忙替大家定客栈，好些人都是第一次去府城，肯定两眼一摸瞎。 他家有钱，肯定是哪里好住哪里，但有些学子不愿意，这件事就谈崩了。 最后还是宋衍深出来打圆场，说大家可以不住在一起，但是能一起出发，路途迢迢，一起租车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这一点大家倒是没人反对，赵永珏生性爽朗，又想站出来说自己可以帮大家雇马车，但是被宋衍深拦住了。 宋衍深看得明白，任何事一旦涉及到银子，那就很难意见统一，而且还有可能出力不讨好。雇马车这事和定客栈一样，同样都有等级之分，有好有坏，价格也有高有低，大家的家境不同，租的马车的规格也不一样，所以没办法统一。 定好出发时间以后，大家就散了。 赵永珏兴致缺缺地说道：“真麻烦啊，跟我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样，我还以为背包一拿银子一带就可以出发了，谁能想到还有这么多麻烦事。” “因为有些人没有你这个先决条件，‘银子一带’这四个字可不是随便哪个人都做得到。”宋衍深十分理解一些人的心情。 如果他没有李家赔付的几百两银子，光筹集去府城考试的路费伙食费就够他愁的了。 “早知道我就不多嘴说一句大家一块走了，各有各的多好。”赵永珏失望道。 “一起走也有一起走的好处，至少路上的安全可以保障。”宋衍深宽慰道，“别想这么多了，快去温书吧。” 宋衍深说完以后，赵永珏却没有动静，反而悄悄碰了碰他的胳膊，低声道：“我看见岳灵儿了，就在你左手边，她现在应该是准备过来找你，她向你走过来了！” 听到赵永珏的提醒，宋衍深很是不耐，这已经不是岳灵儿第一次来找他了。自从他得了县试头名以后，岳灵儿就借着来给岳夫子送饭的由头，隔三差五地来私塾，每次一来势必要在宋衍深面前晃悠。 她是什么心思大家都看得明白，只是宋衍深实在是对她无意，一看到她靠近，能躲则躲，躲不及便冷淡应对。结果岳灵儿反而愈挫愈勇，又来找宋衍深了。 “完了，她离你只有十来步的距离了，你这次躲不过去了。”赵永珏跟侦察兵似的，为宋衍深汇报敌情。 “你先去忙吧，我这次跟她说清楚。”宋衍深说道。 因为之前岳灵儿一直没有明确说过喜欢他，宋衍深还能装作不知，可是岳灵儿最近除了嘴上不说喜欢二字，做的事情却桩桩件件都在暗暗表明心意，宋衍深觉得现在摊牌，应该不算是他自作多情。 “你悠着点，别对人家姑娘太凶了，小心岳夫子以后给你脸色看。”赵永珏提醒道。 他说完就走了，留下宋衍深一个人站在原地等岳灵儿。 岳灵儿见宋衍深这次不躲了，心里一喜，还以为宋衍深终于被她打动了。都说烈女怕缠郎，这反过来不也是一样。不过她也没怎么缠着宋衍深，应该不算太跌份。 “宋公子，你是在等我吗？”岳灵儿将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说话时特意微微偏了一下脸，争取用最好看的角度面对宋衍深。 “我猜岳姑娘应该找我有事，便特意停留片刻。”宋衍深直白地说道。 其实岳灵儿话中的小心机无伤大雅，但宋衍深就是不喜欢。 岳灵儿被噎了一下，脸上有些难堪，但随即又补上了笑容：“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着宋公子应该快要去府城了，特来祝你一路平安前程远大。” “多谢岳姑娘，我也希望自己此行顺利，长辈已经为我定了亲，从府城回来之后便可以着手成亲一事了。”这话里面的转折稍县生硬，但宋衍深已经没有耐心再陪着聊下去了，特意把这话说出来，想让岳灵儿死心。 他说得够直白了，同时也夸大了一下进度，其实宋家二老还没同意让他娶林静漪，但是现在只是骗骗岳灵儿，不用在意这么多。 岳灵儿听完以后果然瞬间僵硬起来，先前因为见到意中人而升起的红晕现在也消失了，脸色煞白，难以置信地问道：“宋公子已经定亲了？” “是的。”宋衍深肯定地点点头。 这也太难堪了，岳灵儿没有勇气再问下去，她本性高傲，连追求宋衍深时都不愿意明说喜欢二字，反而要让宋衍深说喜欢她，现在听说宋衍深已经定亲了，她怎么接受得了。 那天在公堂上发生的事，只出名了林静漪一个，宋衍深虽然也跟钱家人说过几句话，但大家皆不知他的姓名，慢慢地就淡忘了他。所以岳灵儿自然不知宋衍深为林静漪出头的事。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浑浑噩噩地告辞了。 解决了岳灵儿的事，宋衍深才算是真正的心无旁骛，一心想着府试。 学子们怕路上出意外，提前半个月就出发去府城，也跟夫子们报备过了。 出发那天，大家在鸿章私塾门口集合，林静漪着男装出现时，大家都很惊讶怎么林子睿也带请得起书童了。 林静漪脸嫩，加上身材比同岁男子瘦小，加之跟学子们一同出发也没什么危险，所以林静漪就没扮丑，正常地着男装，像个清秀的少年郎。 只是她穿着普通的棉布衣裳，大家还以为这是林子睿带的书童。 好在林子睿主动介绍道：“这是我堂弟，我是第一次出远门，家中长辈不放心，特意让堂弟陪我一起。” 一说是堂弟，大家就明白了，就说依林子睿的家境根本请不起书童，还以为他打肿脸充胖子，没想到是自家亲戚。只是这堂弟白白嫩嫩的，个头也不高，也不知道到时候是堂弟照顾林子睿，还是林子睿照顾堂弟。 不过这些都和他们没有关系了，人到齐以后就各上各的马车。 第385章 惊天大事 赵永珏强烈邀请宋衍深林子睿和他同乘，这么远的路，一个人坐马车多无趣啊。 “可以吗？”宋衍深没有动，先征求林静漪的意见。 赵永珏看着宋衍深和林堂弟说话的场景，但笑不语。他知道的内情比那些学子更多一些，知道宋衍深喜欢一个姑娘，而且那个姑娘正是林子睿的妹妹。他一看到林堂弟这模样，脑海中就不自觉地浮现出那个可以倒背论语的黑瘦小子。 差不多是同样的身高，也是同样的身型，只是眼前这个林堂弟更白一些，不过也可能这才是她原本的肤色。 林堂弟其实是个姑娘，赵永珏心知肚明，但还是装作不知的样子，怕自己戳破了她的身份，林静漪再面对他时会不自在。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林静漪随意地说道，赵家的马车一看就比她租的更舒服一些，古代也没有水泥路，即使是官道，路面上也还是有些凹凸不平，自然是好马车坐得更舒服。 赶路嘛，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万一路上被颠簸得吐了，到了府城还要养几天才能恢复如初，这多耽误事。 其实宋衍深是想问林静漪介不介意和外男同乘一辆马车，但林静漪是现代穿越过来的，她不仅跟人家拼过车，还坐过公交车，所以根本没往男女大防这方面想，答应得很爽快。 “既然如此，大家就上车吧。”赵永珏说罢，先行上了马车。 因为没有脚蹬，宋衍深主动将林静漪扶了上去。 私塾其他的学子看到这一幕，心大的不觉得有什么，有些心思细致的学子，便觉得奇怪了，心想这到底是林子睿的堂弟还是宋衍深的堂弟，怎么宋衍深看着这么殷勤呢？ 但不管是心大的还是心思细腻的，都统一明确了一件事，这白白嫩嫩的小堂弟果然不是照顾人的料，连上个马车都需要人扶，其他的重活就甭想了。 这一幕，也同样被躲在暗处想再看宋衍深一眼的岳灵儿看见了。她回去以后左思右想都觉得不甘心，她付出了那么多，凭什么什么都得不到，她不服！ 加之岳夫子因为宋衍深太争气了考了第一，也时不时的在家里说宋衍深有多好。岳夫子只是个教书育人传道授业的大老粗，说宋衍深也是不自觉带出来的，根本没想到自家闺女对宋衍深早已情根深种。 他是真的以为岳灵儿每次去私塾，都是单纯地给他送饭。他也曾跟岳灵儿开过玩笑，说：“爹这里有这么些好男儿，你多看看，看中了哪个爹就让他做上门女婿。” 不过这是岳夫子在喝醉的情况下说的话，岳夫人和清醒以后的岳夫子根本没当真，大家都知道醉鬼的话不能相信。 可是岳灵儿当真了，她心有不甘，越想宋衍深越痴迷，一定要得到宋衍深。定亲了又如何，先前李霞柳不也与宋衍深定亲了吗，而且还是娃娃亲，最后不还是一拍两散。 但凡是她想得到的，还从没有失手过，宋衍深她势在必得。她倒要去打听一下，看看宋衍深新的定亲对象是哪个姑娘。 马车已经走远了，岳灵儿也转身回家。 而马车里，四个人分坐在马车的两边，以保持马车的平衡。 林子睿一上马车，就十分有眼色地坐在了赵永珏旁边，随后上来的林静漪和宋衍深就只能坐在同一边了。 大家是早上出发的，马车走走停停，路上主要以安全舒适为主，第二天下午才赶到府城。晚上也没有条件在外面安营扎寨，大家都只能在马车里稍微歇歇，林静漪窝在宋衍深怀里睡了一夜。 终于到了府城，林静漪下马车之后先活动一下筋骨，在马车里窝得太难受了，那么小的一个空间坐四个人，腿伸不开胳膊也伸不直，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僵硬了，也不知道宋衍深是怎么做到专心看书的。 到了府城之后，大家就有些分散了，主要还是因为各自住的客栈不同。赵永珏自然定的是上等的客栈，要的还是上房。林静漪怀里揣着银票，在吃住方面当然也不会吝啬，一挥手就是三间上房。 他们这次来得早，有充足的时间去适应，林静漪除了借用客栈的厨房给他们煮煮饭以外，剩余时间就往各大裁缝铺和成衣铺子跑，去学习一下经验，争取集百家之所长，顺便看看能不能拜个刺绣师父。 不过师父没拜到，反而先让林静漪发现一件让她震惊不已的事情，那就是她几乎逛遍了府城的各大布坊，居然没有一家布坊有蚕丝。 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不仅是府城没有，可能连京城都没有。 布坊的伙计说自家的布料都是从京城运回来的，京城时兴什么他家布坊就卖什么，整个府城没有比他家布料更齐全的店了。至于林静漪说的蚕丝，他连听都没听过。 “这位小哥，咱家最好的料子就是这万花缎，这上面绣的东西在不同亮度的光下会呈现出不同的图样。至于你说的那个蚕丝，小的真的没听过，也有可能是西域或者南疆那边的东西，咱们这边不时兴。西南两地都是蛮夷之地，咱们学他们做什么。”伙计的嘴皮子利落极了。 这就意味着，这个朝代可能还没有出现蚕丝，蚕都是野生的，没有人想到要养蚕抽丝做成布料。 林静漪迷茫了，她原先没在县城见到蚕丝，还以为是蚕丝太过精贵，县城的百姓消费不起，所以县城的布坊就不进货，完全没想到是因为这个朝代还没有蚕丝。 她无意间发现了野生蚕卵，本来只想着简简单单地发家致富而已，把蚕养大等它吐丝成蛹后就卖给收蚕的人，赚个养蚕费而已，万万没想到，自己可能会改变整个朝代的民生进程。 她如果做出了蚕丝布料，带来的改变不仅仅是衣裳更加轻薄，从穿衣到商业再到民生，都会随之发生巨变。 百姓可以种桑养蚕，商人可以凭借这种新型布料趁机改变商业格局，而要不要改变这一切，都在林静漪的一念之间。 第386章 府试开考 林静漪心事重重地回到客栈，做饭的时候因为心不在焉，盐放少了。 林子睿宋衍深和赵永珏吃的时候都没说什么，赵永珏自从吃过林静漪做的饭以后，就惊为天人，之后硬是要蹭着一起吃，他还以为今晚的饭是林静漪特意做得清淡些，故意没怎么放盐。 但宋衍深却看出了林静漪有心事，吃完饭后特意去林静漪的房间问她。 关于养蚕的事，林静漪没有详说，因为她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知道蚕可以做成蚕丝。 她隐去了详细的事情，只问了大方向：“有一件事，如果做了可能会改变很多事，会带来好的变化，可能也会有不好的，我不知道要不要做。” “那这件事做了以后，是弊大于利，还是利大于弊？”宋衍深知趣地没有详问到底是什么事，而是顺着林静漪的思路提出问题。 总的来说应该还是利大于弊吧，蚕丝如果进入布料行业，可能会冲击原有的商业格局，那些卖麻的、卖棉的、卖绸缎的可能会受到一时的影响，价格会有些波动。 但对于整个朝代的发展和百姓的生活，都是极其有利的，不然为何在她所学的那些历史中，有些朝代专门改稻为桑。 “利更多一些。”林静漪回答道。 “那就去做吧。有些事情是没法预料结果的，中间也会发生许多不可预知的事，但只要这件事的前景是好的，你就可以去做。就像念书科举一样，在学字之初，谁都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中状元，世上那么多读书人，一辈子籍籍无名皓首穷经的也有很多，但还是有人在科举一途中前仆后继，因为大家都知道，科举能改变命运。你想做的事情，只要你觉得值得，就放手去做吧。”宋衍深耐心地说道。 其实林静漪并不是一个瞻前顾后的人，只是因为这件事对于她来说，意义太过重大，所以她才犹豫不决。 可是现在听宋衍深这么一说，林静漪又觉得她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一点，谁都可以读书认字，但并不是谁都能当状元。同样，她可以养蚕，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能改变这个朝代的发展进程。 她只是因为知道的东西太多，所以想的就多了一些，充其量她也只是一枚螺丝钉罢了，当不了发动机。 可能过个几年，也会有人琢磨出养蚕抽丝的法子，毕竟那些历史中没有她的存在，却照样有了蚕丝。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忽略劳动人民的智慧。 “我要是忙着做大事，以后可能就顾不上你了。”林静漪想通了以后，就有心情开玩笑了。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宋衍深说着，上前一步抱住了林静漪。 外面，赵永珏敲响了宋衍深的房门，他有个问题想请教宋衍深，结果拍了许久都没人来开门。 “不会是出去了吧，但都这么晚了，衍深兄还能去哪啊？”赵永珏站在门口喃喃自语。 然后又去敲林子睿的房门，结果这人屋里也没有宋衍深的身影。 “你找衍深兄啊，他不在我屋里。”林子睿知道赵永珏的来意后，将房门打开，慢慢说道。 “你知道他去哪了吗？这么晚了，人生地不熟的，可别出什么事。”赵永珏有些担心。 林子睿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心想宋衍深估计也没出客栈，这人不在自己屋里，也不在他屋里，那不就是在静漪妹妹屋里嘛。 只是对着赵永珏这个外人，林子睿也不好说这么多。 他宽慰道：“你别担心，衍深兄都这么大的人了，他不会有事的。你若是有问题，明天再问他也是一样的。” 赵永珏不是傻子，他只是没往那方面想而已，现在见林子睿言之凿凿地说宋衍深没事，又看他神色中有几分不好意思，瞬间就福灵心至，明白林子睿为何不能明说只能含糊其辞地打保票了。 他也知道宋衍深现在在哪了。 在“小堂弟”那里啊！ “时辰不早了，我就不耽误子睿兄休息了。”赵永珏想通以后就赶紧告辞。 日子过得很快，一眨眼就到了府试那天。四月的天气刚刚好，不冷也不热，林静漪怕路上出意外，就让宋衍深他们早点出门。 府试的检查流程比县试更严一些，永安县是个小地方，可能走十步路就能遇上一个沾亲带故的人，在县衙里威风凛凛的官爷可能也只是谁家的大孙子，小名二狗子。 所以当是县试检查时没那么严格，不像府试这般，官差不仅要把手伸到学子嘴里看看有没有夹带小抄，还要再检查一下学子的菊花里有没有藏东西。而且前前后后用的还是同一只手，在检查下一个学子之前，只随意地在水桶里涮了一下，那力度还不如小孩戏水。 所幸宋衍深他们去的早，宋衍深排在了第一，享受的是最干净的服务，林子睿是另外一队的第一个，也觉得自己幸运极了。 而赵永珏则排在了宋衍深的后面，但他胆子大，求着官差用另一只干净的手给他检查。官差人好，也应了。 他进去之后，还心有戚戚然，心想他这回可真是长教训了，下次院试的时候，绝对要早早地去，排在队伍的最前头。 府试期间学子出不来，林静漪一个人在客栈待得无聊，也跟风迷信了一把，向小二询问府城最有名的寺庙在哪，她准备去拜一拜。 “小哥，长河府最有名的就是明安寺，寺里的住持大师可是从皇家寺庙里出来的，说是咱们长河山好水好，特意在永鸣山那里建了一座明安寺，香火旺得很，过年的时候多少达官贵人为了抢头香抢破了头，听说有时候还有京城的人来拜呢。”小二一说起明安寺便如数家珍。 他这么一说，便勾得林静漪心痒痒，既然要去拜佛，必然要去香火最盛的地方。她拜托小二租了一辆马车，带她去明安寺。 山路有些难走，马车上不去，但是有人力轿夫在山脚下等着，好些夫人小姐都是坐竹轿上去的。 林静漪想着自己的体力应该还行，而且她也不赶时间，就让车夫在山下等着她，自己走路上去。 第387章 偶遇仇人 山路有些崎岖，饶是林静漪体力不错，到达明安寺之后也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店小二说得没错，明安寺的香火果然旺盛，纵使林静漪是第一次来，也不用站在朱红的大门前彷徨，只要随着人流走，就能顺利地把烧香拜佛这一套流程走完。 她也不太懂每个佛像之间的区别，刚好听到一个老大娘跟身旁的年轻妇人说希望自己儿子这次高中，就明白这两位也是因为家中有人要科举所以来求保佑的，便全程跟着她们走。 明安寺修得很恢宏，里面有不同的殿宇，林静漪拜完以后就在里面随意逛了逛，就当是参观了一个景点。 她今日独自一人出门，穿的是男装，在众多女香客中显得有些突出，不过好在她脸嫩显小，别人还以为她是随着家中长辈一起来的，倒也没发生年轻姑娘一见到她这个“外男”就赶紧避嫌的事。 逛完以后，林静漪就准备走了，她原以为今日的明安寺半日游就要这么结束了，她都走到寺庙门口了，正要出去时，突然看见一个熟人带着丫鬟婆子走了进来。 说是熟人也不尽然，准确地来说应该是见过一面交锋过的人。 这人就是钱慕梅。 看到钱慕梅时，林静漪有些诧异，她自己都有些怀疑她和钱家人是不是有什么孽缘，怎么在长河府都能碰到。鬼使神差的，林静漪顿住了脚步，扭过头，目光一直追随着钱慕梅的背影，然后跟了上去。 她挺想知道钱慕梅来明安寺做什么，按理说来寺庙的一般都是两种人，一种是祈求神佛保佑希望自己能心想事成的，一种是心里有鬼平日寝食难安希望神佛庇护的，不知道钱慕梅是哪一种。 林静漪不远不近地跟在钱慕梅身后，看见钱慕梅添了不少香油钱，可能是因为银子到位吧，小和尚将钱慕梅领到一个单独的房间，而不是人来人往的大殿。 跟着钱慕梅的丫鬟婆子留在房间外面，两个人无所事事，丫鬟年纪小耐不住寂寞，开始问道：“姑姑，你说夫人为何特意跑这么远来明安寺，连小少爷都放在家里不管了。” “主子的事你少打听。”那婆子略微有些严厉地说道。 小丫鬟倒是不怕婆子的脸色，许是仗着两人的亲戚关系，她挽着婆子的胳膊，又问了一遍。 那婆子耐不住小丫鬟的撒娇，只好说道：“夫人自从生了小少爷以后，就再也怀不上了，可是当初生子时很是顺利并未伤到身体，小少爷都六岁了，夫人这些年药也喝过，偏方也试过不少，可就是怀不上。现下后院那些浪蹄子的心又野了，夫人自然有些着急。都说明安寺的符是最灵的，夫人特意来求一道生子符。” 这婆子姓张，是钱慕梅的陪嫁，跟了钱慕梅好些年，是她的心腹，平日里帮她做了许多见不得光的事，钱慕梅的事张婆子知道的一清二楚。 身子没坏却偏偏怀不上，前不久潘府后宅又有别的小妾有孕，这就说明不是男人的问题而是钱慕梅的问题，正常的方法都试过了，结果没有一个有用的，怪不得要求神拜佛祈求神灵了。 林静漪躲在角落里，听见了这两人的谈话，突然觉得钱慕梅在潘府的地位看来也不像外人想象得那么稳，虽然被人尊称一声夫人，但实际上还是个妾，还不能凭着一个儿子就稳坐钓鱼台，别的小妾一有孕，钱慕梅就慌了。 还以为潘继明有多么宠爱钱慕梅才宠妾灭妻，看来也不尽然，可能当时只是需要钱慕梅来做这个棋子罢了，刚好钱慕梅又有孕自己也想往上爬，潘继明的主要目的还是想毁了苏家。如果当时钱慕梅没有出现，可能还会有赵慕梅、孙慕梅等等。 小丫鬟的年纪还小，听了之后就有些好奇夫人都试过什么偏方。她和张婆子是亲戚，张婆子也有心想培养小丫鬟接她的班以后当夫人的心腹，便跟小丫鬟说了个大概。 林静漪在暗处听得心里直发毛，什么喝香灰符水都是常规操作，还有喝蚯蚓煮蚂蚁的，这是人喝的东西？ 她光是听听都有点想吐，看来潘家的贵妾也不是谁都能做的，钱慕梅能喝下这些东西，也算是有几分本事，光这份心性，常人就不能及。 小丫鬟也听得直唏嘘，她是钱慕梅的丫鬟，自然向着钱慕梅说话，一个劲地感慨：“夫人真是可怜，竟然要受这些罪。现下既然来了长河府，不如再让夫人去找名医探探脉，这长河府的郎中，应该比县里的郎中医术更高明些。” “哪里是医术的事，这都是命啊。当年若不是……”张婆子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说了一句。 小丫鬟比较天真，没看出张婆子的脸色有些沉重，好奇道：“若不是什么？难道夫人找人算过命，命中只有一子？” 在这宝相庄严的庙宇，听着沉沉的钟声，张婆子想到了那件往事，她一直觉得钱慕梅再也怀不上孩子，都是因为那时候造了孽，老天爷要报复回来。 举头三尺有神明，一报还一报，谁都躲不过。 张婆子伺候了钱慕梅这么多年，钱慕梅心里想了什么，没人比张婆子更清楚了。今日钱慕梅来求生子符是一方面，更主要的还是心里有鬼，想来寺庙里驱一驱。 但是这些，她不会跟性子跳脱沉不住气的小丫鬟说，只是道：“我可没这么说过，你也别瞎猜。夫人虽然脾气好，但有些话若是让她听见了，我也保不了你。” 小丫鬟虽然没听到想听的，但也知道了不少八卦，所以也没刨根问底，吐了吐舌头娇声道：“姑姑，我也就是在你面前才说这么多，平日里我就是个锯嘴葫芦，你放心吧。” “最好是这样，咱们做下人的，宁愿嘴巴笨点，不会讨主子欢心也没事，但是不能嘴巴太快说得太多。你要记住，多说多错，有时候当个哑巴反而更安全。”张婆子语重心长地教导道。 这两人在那探讨做下人的规矩，林静漪正欲悄悄离去，谁都不知道她听了一个惊天秘事。 第388章 被人误会 林静漪知道的事比小丫鬟多多了，所以张婆子欲言又止的那些话，林静漪能猜到大概。 古人最是迷信，朝堂将军若是子嗣艰难，世人就会说是将军杀孽太重导致无后，可林静漪却觉得可能是因为将军常年上阵杀敌，大伤小伤都受过，身子看着是怪强壮的，实则沉疴痼疾无数。身体不好，小蝌蚪的质量差难以让女子受孕也是正常的。 现在钱慕梅来求神拜佛，可能也是因为她曾经对潘夫人下过手，害掉了潘夫人的孩子，觉得自己不能再有孕是手上沾了人命的报应，所以现在来寺庙里拜一拜，好求个心安。 林静漪想通了这些，便不再好奇钱慕梅来明安寺的目的，她从藏身处离开，还没走远，就被人从后面抓住了衣领。 这可真的是被命运扼住了咽喉。 “谁？”林静漪慌张起来，大喝一声。 寺庙里总不会有谋财害命的人吧，林静漪害怕地想着，手不停地往后打，想要从那人手下挣扎出来。 “小爷注意你好久了，你这个小银贼往女子的厢房探头探脑的，躲在那里做什么？”一道嚣张的声音响起。 原来是正义人士啊。 听到身后之人这么说，林静漪反而放心了，不是什么杀人魔就好。 “这位爷，您能先把我放开吗，不然我不好说话。这都是误会，您容我细细解释。”林静漪虽然心里有气，但还是好声好气地说道。 衣裳领子都被人拽住了，不得不低头啊。 “你还想狡辩什么，你一路跟着那位夫人来到厢房，又躲在那里偷听她们的谈话，说！你想干什么？你是不是还有同伙？你把他们供出来，小爷饶你不死。”那人并不听林静漪的话，下手反而更加用力。 衣裳领子虽然不像绳子那样绑得紧，但因为身后那人太过用力，林静漪还是感到了一丝窒息感。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知道身后那人不算是穷凶极恶之徒后，便将打他的手收回来，两只手在前面紧紧拽着自己的衣领，跟身后那人拔河，解放自己的脖子。 “你既然已经认为我是在狡辩，那你还问什么问？你凭什么突然跳出来当正义使者，我犯罪了吗，我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我触犯哪条律法了？无缘无故的，你仅凭着自己揣测就出手伤人，我要到府衙去告你。”在林静漪发现她好好说话但身后之人可能听不进去时，她就换了方式，反其道而行之。 这是哪家中二期还没过的天真小少爷出门啊，是行侠仗义的话本子看多了吗，居然这般侠义心肠。 而且还固执得很，听不进去别人的话，一心想把她抓住半件大事。林静漪都能猜到这人是怎么想的，无非是想惩恶扬善，可关键是她不是那个恶啊！ 中二期小少爷果然受不得激，林静漪这么一说，他就恼了，手倒是从林静漪的衣领上挪开了，然后又换了个地方，挪到林静漪的头上去了，摁着她的头把林静漪转了个圈。 “你这个小银贼还想告小爷？我看你除了会偷偷摸摸地窥探女子，倒打一耙你也挺厉害的。”小少爷似是没想到这小贼的面容如此白嫩，看着不像是贼眉鼠眼的人，又顿了顿，疑惑道，“你才这么小，就开始想女人了？” 想你妹啊…… 林静漪翻了个白眼，摇了摇头想把这人的手晃掉，没好气地说道：“里面那位是我家夫人，老爷怀疑夫人在外面有人了，便让我悄悄跟来看看，看夫人究竟是真的来上香，还是借此机会和其他男子见面。 你别一口一个小银贼的叫，你既然观察我好久了，应该知道我就是躲在那里而已，其他的什么都没干。我听那厢房中没有男人的声音，也没有汉子去找夫人，就准备回去复命了，谁成想竟然遇到你这么个多管闲事的人。” 里面那人是钱慕梅，林静漪说她的时候倒没有什么心理压力。 林静漪说得理直气壮的，表情也很到位，把这小少爷唬得一愣一愣的。说实在话，能做出这种“行侠仗义”的事的人，城府肯定没有，脑子应该也不算太聪明。林静漪这话乍一听好像还挺有道理，那小少爷就迷惑了。 难道真的是他错怪了眼前这人？ 可是大哥也说过，不能偏听偏信只听取一面之词，这该怎么办才好。 好在他没纠结太久，他大哥就找过来了：“轩弟，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人剑目星眉，一身矜贵清傲之气，腰间佩玉，一看就是高门大户里出来的公子哥。 本来林静漪只是随意地看一眼，想着让这人主持公道，这位一看就是那么略微有些冷漠不爱多管闲事的人，应该会让他弟弟别插手他人的家务事。 结果只一眼，林静漪就愣住了，因为这人看着有点眼熟。 这人她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是她从未见过这个人。林静漪相信自己的记忆应该没有出过差错，这就奇怪了。 “哥，我抓住一个……” “你是他大哥吧，刚好你过来主持一下公道，你弟弟平白无故地勒我脖子还抓我头发，硬要说我是银贼。苍天可鉴，我只是帮我家老爷跑跑腿监视一下夫人有没有和外男勾搭而已，真不是什么贼人，你赶紧让他松手，我还急着回去交差呢。”林静漪抢在小少爷前面说道。 凡事都有个先入为主的观念，如果让小少爷先说，情况可能对她不利，不如她先把状告了，将事情定性，争取早点脱身。 “轩弟，是这样吗？”那矜贵公子还挺护弟，没有盲信林静漪的话，反而向小少爷询问情况。 小少爷可能有些怕他大哥的冷漠脸，也怕自己真的做错了事错怪了好人，便支支吾吾地说道：“我见这人在女子的厢房外面躲着，还以为他心生歹念，便将人捉住了，结果……” 后面的话即使这位小少爷不说，他大哥也能猜到一二，再结合方才那小子告状时说的话，已经能把前因后果捋清楚了。 第389章 受人监视 这位矜贵公子上前一步，微微低了低头，礼节做得很到位，却并没有自报姓名的打算，有礼又疏离：“家中小弟年少不知事，还请这位小哥见谅。” “无事。”林静漪并不想惹事，只想离开，又对那小爷说道，“这位小爷麻烦您松松手成吗？” 小少爷先前忘了这一茬，被林静漪提醒以后，像是触电一般赶紧将手缩回去，不好意思地说道：“对、对不住，是小爷错怪你了。” “没什么。”林静漪随意地摆摆手，并不计较那么多。 她还是觉得这个轩弟的大哥看着眼熟，想了想还是多嘴问了一句：“这位公子是第一次来长河府吗，咱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你不是急着回去复命交差吗，打听我大哥的行踪做什么？”小少爷有些敏感，即刻反问道。 不仅小少爷如此，那公子的眸中也闪过一丝凉意，用审视的目光看向林静漪。 她这话是不是问得太唐突了，林静漪反省了一下自己，这俩人一看就来头不小，高门大户的子弟是不是非常在意的人身安全，怕遇见暗杀偷袭之类的事，所以对这类问题比较敏感？ 于是林静漪又补充道：“我看这位公子相貌英俊，想找个借口与他多说几句话不行吗，你倒是嘴快。” 小少爷震惊地望着林静漪，张大了嘴巴：“我大哥没有龙阳之好，你还是绝了这个心思吧。” 这小矮子看着白白嫩嫩的，长得像个小姑娘，没想到喜欢的类型也和小姑娘一模一样。 他大哥危险啊！ 想到这，小少爷赶紧挡在他大哥身前，阻隔林静漪看向他大哥的目光，催促道：“你赶紧走吧。” 做戏做到底，林静漪故意装作恋恋不舍的样子，将目光定在那矜贵公子身上，又多看了几眼，掌握好不将人得罪又能使人厌烦的那个度，看完之后转身就走，不做任何停留。 见人终于走了，小少爷才松了一口气：“大哥，你可真招蜂引蝶啊。” 那公子并未接话，只是回头向某个方向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负责保护他安全的暗卫之一便悄悄跟上林静漪。 那种说辞只能骗骗祁丞轩这个笨蛋，骗他还差得远，明显是故意说出那种话，想要让他厌烦好赶紧脱身而已。 他来长河府是轻车简行，奉了密旨来查案的，顺便找一个人，可这人上来就问他是不是第一次来长河府，如此打听他的行踪，实在是有些可疑，让人不得不防。 林静漪此时已经走远，并不知道自己身后跟了一个尾巴。 她今日上山下山劳累了一天，回去之后问店小二要了许多热水，好好地泡了个澡，温热的水让人舒服地直打瞌睡，林静漪在浴桶中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还是门外的小二问她还要不要热水，才将林静漪叫醒。 “暂时不用了，谢谢小哥。”林静漪客气道。 “客人若是要倒水，在楼上喊一声就行，小的先下去了。”小二说完以后就走了。 她慢悠悠地起身，用布巾擦干身上的水，再穿上中衣，并未注意到地面上光线的变化。 深夜，长河府的一处宅子中，林静漪白日见到的那位矜贵公子正端坐在书房中，听着暗卫的汇报。 听完之后，他脸色闪过一丝诧异的神色：“女的？你说那人是个姑娘？” 暗卫那张常年没有表情的脸轻微抽搐了一下，耳垂有些发红。他按照公子的吩咐去监视那人，谁成想竟然是个姑娘，幸好他当时犹豫了一下，还想着男人沐浴有什么好监视的，等到屋里那人穿了中衣之后才挪开屋顶上的瓦片，不然他就要冒犯那位姑娘了。 “回公子的话，确实是位姑娘，是半月前来长河府的，与她一起的还有三位赶考的学子。许是为了出行方便，这位姑娘常做男装打扮，她跟轩少爷说的那些话应该是假的，她并不是哪家的下人。今日那厢房中的妇人逐风也已查过了，那位是永安县县丞的贵妾。”暗卫仔细禀告道。 祁大少沉吟片刻，难道真的是祁丞轩误打误撞闯进了两个女子的恩怨纠葛中？ “再去监视几天，若是没有异常就算了。”祁大少谨慎地说道。 “是，属下领命。”暗卫逐日应道。 监视林静漪这个活还是挺轻松的，因为林静漪上山累着了，连着几日没有出门，每天就吃吃睡睡，到了三餐时间就去楼下大堂吃饭。 府试一连考五天，林静漪上山一天，回来后歇了三天，最后一天准备去府城逛逛，给家里人买点礼物。 她跟钱家人倒是真的有缘，好不容易出门一次。又碰上那个张婆子。这人行色匆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走路时手一直放在腰间挂荷包的地方，好像怕人抢似的。 这一看就是有事啊，林静漪觉得自己要是不跟上去简直对不起自己那敏锐的观察力和这逆天的缘分。 前几天跟了一次，知道了钱慕梅一个秘密，这次再跟上去，说不定还能听到点什么。 张婆子来到一个简陋的小茶棚，摊主是个中年人，皮肤黝黑，看人时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感觉有些奸诈，旁边还有一个帮工的少年，衣衫破旧，沉默寡言有些瑟缩。 摊主一看到张婆子，脸上就浮现出满意的笑容，让小伙计在外面招呼生意，他则把张婆子带到帘子后面去说话。 林静漪特意选了一个靠近帘子的位置坐下，让小伙计上茶，她则竖着耳朵听里面的谈话。 但只能听到一些模糊的话语，像“最后一次……没有了……”、“太贪心……”之类的，其他的就听不到了。 里面两人也没有谈论太久，不一会两人就出来了。张婆子走在前面，黑着一张脸，而摊主在后面慢悠悠地踱步，脸上尽是心满意足之色，还有心情冲张婆子挥手，乐呵呵地说道：“慢走，常来玩啊！” 而张婆子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静漪倒是觉得张婆子应该不会想再来茶棚玩了，毕竟这玩一次可就失一包银子。她看得真真的，张婆子出来的时候，原先饱满的荷包现在已经瘪了。 第390章 来条大鱼 林静漪不动声色地饮尽杯中的茶水，一边想张婆子和这个茶摊的摊主到底是什么关系。 看张婆子那个样子，明显是有把柄在摊主手中，这才不得不低下头用银子封口。那一荷包的银子可不算少啊，张婆子一个下人怎么可能拿得出这么多，而且看张婆子那样子，满脸只有厌烦，一点也不像是在心疼银子。 这就说明这笔银子可能不是张婆子自己出的，那她现在是在为谁办事，就一目了然了。 怪不得钱慕梅要不辞辛苦跑这么远的路来长河府，看来上香拜佛是一方面，这用银子封人家的口又是另外一方面，钱慕梅到底还藏有多少秘密，真是越来越让人好奇了。 “老板，那是你家亲戚啊，看着怪阔气的，身上穿的可都是好料子，那一身下来至少得三四两。你有一个这么阔的亲戚，怎么不借点银子把茶摊子改成茶馆呢，到时候找几个人装修一下，这档次一下就上来了。那些文人雅士富贵商人都喜欢在有档次的地方喝茶，你做他们的生意，只做一笔，说不定比你在这里摆一天的摊子赚的银子都多。”林静漪貌似随意地说道，像是在和摊主闲话家常似的。 摊主有些震惊：“她身上的衣裳真这么贵？” 乖乖，一身衣裳都三四两，问她要二十两银子还不情不愿的，这臭婆娘！ “我也没上手摸，哪能说得这么准确，但肯定是上好的料子。你要是想让我说准确的价，那你得把人找回来让我好好看看。”林静漪并不将话说死。 但她这么说，那摊主反而更相信了，人家就是走累了来喝个茶而已，跟张婆子和自己素不相识，没有必要编谎话骗他。 一想到这里，摊主心里就酸了，才给二十两银子，还不抵那臭婆子做几身衣裳，这是在打发乞丐呢？ 他的语气也不由自主地酸了起来：“她算什么阔亲戚，无非是跟了一个豁的出去的主子而已，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才有了今日的光景。你说的那个把茶摊子改成茶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小哥你再给我仔细讲讲，今日这茶水就当是我请你的。” 听他问茶摊改茶馆的事，林静漪就知道这人心动了，他手里估计也没多少银子，不然也不会在摊子上卖这么劣质的茶水，一把茶叶恨不得泡一升水，她喝的这壶茶水里连茶叶沫都没见到。 现在来细问改建的事，保不齐就是被她说得心动了，想再问张婆子要点银子然后去修茶馆。 这样一来，林静漪也有机会看看钱慕梅到底有什么把柄在这茶摊摊主手上。 为了取信于摊主，林静漪仔细地讲了开茶馆应该如何吸引顾客，从茶馆的定位、装修、茶的品质讲起，满满都是干货。 而且这些在摊主听来也十分高深，一个劲地点头，愈发坚定了自己要再去要银子的决心。 这么多年了，他们一家都听钱慕梅的话安安分分的，要不是大儿子等着娶媳妇，他们也不会额外问张婆子要钱。谁知这臭婆娘来了以后脸拉得老长，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让人一看就想一嘴巴子抽过去，就凭这副瞧不起人的态度，他都得再多要点银子。 讲完以后，林静漪光喝水都喝饱了，觉得差不多了，便提出告辞。摊主依依不舍地将人送走，还让林静漪有时间再来喝茶。 林静漪笑着应了，走出那条巷子以后就找了一个隐蔽但是视野很好的地方躲着，等着摊主从这里经过去找钱慕梅。 她知道钱慕梅不会在长河府久待，儿子还在家里等着呢，当娘的心里肯定挂念儿子。摊主如果不抓紧时间找上门，说不定什么时候钱慕梅就离开了。所以林静漪就在这里等着，一定能等到摊主的。 果然不出她所料，临近中午时，摊主行色匆匆地从这里经过，林静漪不远不近地跟在他后面，越走越偏僻，来到一户人家外面，敲门以后不知跟开门的那妇人说了什么，闪身就便进去了。 这就麻烦了，林静漪围着这小院子转了一圈，觉得这应该是民居，她是进不去的。 不过前门那里有几个小孩在那玩石头，林静漪从荷包里摸出几文钱，面带笑意地凑了过去，温柔地问道：“我跟你们玩个游戏，我问你们几个问题，谁回答得又快又好，我就把手里的铜板给谁，这个游戏你们愿不愿意玩？” “愿意！”有钱不拿是王八蛋，几个孩子异口同声地应道。 “好，第一个问题，这个院子是谁家的啊？”林静漪问道。 一个小男孩脆脆地说道：“我家的！” 林静漪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自己一下问到正主头上了，但看这小孩天真单纯的眼神，好像没意识到自己家正在被人打听，也没觉得这又什么不对。 她按照先前说好的规则，把一文钱给了这小孩。小孩笑嘻嘻地接了过去，心里可能还在想赚钱怎么这么容易啊。 “那你家最近来客人没，刚才那个汉子进你家做什么啊？”林静漪又问道。 一个黑小子估计是怕钱都被先前那小孩得了，抢着回答道：“我知道，牛娃他家前几日来了几个女客，那天住了一晚上第二日就去明安寺了，昨日才回来。” 被抢话的牛娃有点不高兴，这可是他家的事，谁能比他更清楚？这可是半串糖葫芦的钱啊，就这么被人抢走了，他不甘心。 于是牛娃补充道：“那几个女客本来想在府城住客栈的，结果那些学子要科举，把客栈都住满了，她们找不到地方住，就来村里投宿。刚好我家新盖了房子，家里有多出来的屋子，还干净得很，她们几个就住在我家了。刚才那个汉子，应该是来找那几个女客的。” 他说完以后，还嘲黑小子哼了一声，似乎是觉得自己说的比对方多。 两个小孩的暗中较劲林静漪看得一清二楚，她无意让两个小孩因为一文钱闹矛盾，便每个人都给了一文钱。 第391章 跟踪套话 林静漪想知道摊主跟钱慕梅都谈了什么，但她现在也进不去，好在这个牛娃就是这户人家的儿子，她灵机一动，便计上心来。 她先是给围观的几个小孩一人发了一文钱，然后把这群欢天喜地的孩子打发走，就留下牛娃一人。 “你看这是什么？”林静漪拿出一个东西在牛娃面前晃了晃。 牛娃咧嘴一笑：“银子！我爹也有，但是我爹的银子比你这个小，我看见他把银子藏在罐子里，然后把罐子埋在院里的树根下面。” 这娃也太实在了，林静漪往四周看了看，幸好周围没人，除了她没人听见牛娃的话。 林静漪啼笑皆非，她无奈地说道：“你爹藏银子的地方你可别在外面到处乱说，万一别人把你爹的银子偷跑了，你以后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喝风不管饱。”牛娃一脸认真地说道。 “对，喝风不管饱，为了不饿肚子，这件事你得烂在肚子里，谁问都不许说。”林静漪又嘱咐了一遍，她为了这家人的存款可真是耗尽心思，而后便把话题转回正事上，“你帮我一个小忙，我也给你一块银子，你看行不行。” “让我办啥事？”牛娃激动地问道。 “你现在就进去，找个机会听一听刚才那个汉子找那几个女客说了些什么，你把他们说的话都记住，等那个汉子走了以后，你再听听那几个女客在私下里谈论了什么，你把她们说的话都记住，我明天还来找你，到时候你把他们说的话都告诉我。”林静漪说道。 她自己进不去，但是可以让能进去的人去偷听啊。 “好，我现在就进去。”牛娃一听这活简单啊，兴冲冲地往里面走。 “等等，你可别把这事告诉别人啊，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能再让第三个人知道了。”林静漪提醒道。 这小孩嘴上没个把门的，刚才把自己亲爹藏钱的地方都秃噜出来了，万一又顺嘴把她卖了，她可真是哭都没地方哭。 “放心吧，打死我都不说。”牛娃一副“我办事你放心”的样子，说完就跑了。 他进门之前还特意把手里的两文钱藏到鞋里，林静漪看到牛娃这个做法，顿时觉得这孩子还没傻到家，还是有一点小聪明的。 这边完事以后，林静漪照原路返回，顺道买了些糕点熟食，随便填一填肚子。 赵永珏家的车夫已经去考场外面等着接自家少爷了，走之前还特意让小二给林静漪带个话，让她在客栈里等着，不用再跑一趟了。 赵永珏跟宋衍深林子睿都在一块考试，车夫应该是准备将三个人一起接回来了，林静漪听完小二传的话以后，就去厨房准备晚饭了。 他们三人在考场里熬了这么久，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考一场试说不定要少两斤肉，可得好好补一补。 傍晚，冷清了五天的客栈终于又热闹起来了，参考的学子都回来了，一个个面如菜色双脚无力，有的甚至还是被人搀扶进来的。 好在林子睿和宋衍深每日都往返于镇上和村里，活动量很大，身子骨养的还不错，考完回来以后只是面色黄了些，眼下的青黑重了些，其他的还算可以。 林静漪也没多问，只把补汤端给他们，又让小二提了些热水供他们洗漱。 等他们收拾完以后，林静漪才道：“多住两天再回去吧，我这边还有点事没办完，刚好你们也歇歇，等缓过劲了再走。之前你们整日闷在屋里看书，还没好好逛过府城呢，现在考完了，也能出去逛逛了，顺便看看给家里人带点什么东西回去。” “你要办什么事啊，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吧。”宋衍深问道。 “你们绝对想不到我前几天在府城碰到谁了。”一说到这事，林静漪就来了兴致，将碰到钱慕梅以后发生的事都说了出来，“这个茶摊的老板绝对是条大鱼，钱慕梅的那些龌龊事他估计知道的不少，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有底气地上门要钱。” 宋衍深听完以后，反而皱了皱眉头，不赞同地说道：“你当时孤身一人，怎么能跟着那人去那么偏僻的地方。你在府城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在途中遇到歹人怎么办？以后遇到这种事，不要单独行动，一定要等到我们回来才行。” 孤身涉险，这种事宋衍深光听听就担心得不行，听完以后还有后怕。 这是林静漪运气好，没遇到危险。万一那摊主是个歹人呢，林静漪跟着过去，岂不是把自己送到贼窝里去了。 “知道了。”林静漪吐了吐舌头，拖长了腔回答道，她怕宋衍深的念叨和说教，答应得很爽快，还道，“我现在不就在和你们商量嘛。” “以后遇到事了也要先说一声，不能先斩后奏。”宋衍深强调道。 “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林静漪乖乖地应道。 林子睿望着碗里的汤，又看看旁边的两个人，心想自己也没喝几口，怎么就饱了呢。 翌日，林静漪醒得很早，主要是因为楼下已经热闹起来了，把她吵醒了。 住在客栈里的那些学子估计也是缓过劲来了，一大早地就开始呼朋唤友，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谈论自己的答卷，有说自己的文章都是如何破题如果下笔的，也有对着别人的文章品头论足的。 林静漪站在楼上往下望，看着朝气昂扬的学子们，困顿地打了一个哈欠，好想睡觉啊。 “站在这里做什么？”宋衍深也从屋中出来了，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下去吃早饭吧。”林静漪摇摇头甩走脑子里的瞌睡虫。 吃完早饭以后，林静漪带着宋衍深出去逛街了，她这些日子已经将这一片摸清了。本来还想带着林子睿一起出去，结果林子睿不知怎的，死活不愿意和他们一起出去，林静漪就随他了。 宋衍深整日在私塾里念书，脑子里着实没有逛街这个概念，今日跟着林静漪一起出去，甚是新奇。 他们走后，赵永珏懒懒地靠在门边，对林子睿说道：“你怎么不跟着一起？” “没休息好，不想走路。”林子睿随意找了个借口，实则是觉得自己站在他们两人中间太碍事了。 第392章 家的感觉 林静漪一路上都兴致勃勃，掰着手指头数应该买什么：“你家里有几个长辈啊，爷爷奶奶、你父亲，继母要算上吗？你爷爷抽烟吗，抽的话可以给他买烟杆，给你奶奶买一身衣裳吧，你爹的话，买一双鞋？” 听着林静漪这么细细打算，宋衍深心里突然涌起一股陌生的情绪，就好像他娘亲还没有去世的时候，将他抱在膝头，柔声说着过年去集市要买些什么，要给他买鞭炮，给爷奶买新衣。 这种温馨的氛围，自从他娘亲去世以后，宋衍深就再也没有感受到了。 可是今天，宋衍深又在林静漪身上重新感受到了，这让他有了家的感觉。不是那个被陌生女子带着拖油瓶登堂入室的家，而是一个真正属于他自己的家。 他娘去了以后，他爹就带了另一个女人回来，虽说这是长辈的决定宋衍深不能置喙，但他心里多少会有些意见，只是不能说而已。即使爷爷奶奶对他再好，也不全然是因为他这个人，而是因为他还担着宋家唯一孙辈男丁这个名头，如果周春娟进门后也生了男丁，爷爷奶奶对他的爱可能就要减少一半。 在那个家里，唯一全心全意爱他的，只有他娘亲一人。在他娘亲死后，他就再也没有家了，好在现在遇到了能和他组成家庭的林静漪。 宋衍深眼角含笑，温柔说道：“你做主就行，看着买吧。” “行，但我不清楚你家长辈的身材尺寸，你估个数，我买大一点，这样还有修改的余地，大了总比小了好。”林静漪认真地说道，没有注意到宋衍深神情的转变，先是一脸沉重，后又冰雪消融，满面柔情。 虽然宋家二老不是很待见林静漪，但是她也没在意，她还没小气到在这件事上动手脚，比如故意买个不适合宋老太太花色的衣裳，让她穿不出去，要这么做可真是太跌份了。 她挑的花色，绝对是百搭又大气。 一上午，林静漪和宋衍深都把时间花在买买买上面了，不仅给宋家人买了东西，宋衍深还给林家人买了东西。 其实林静漪有点不太好意思要，她前世事业有成资产无数，更习惯给男朋友花钱而不是花男朋友的钱。 不过宋衍深十分坚持由他来付账，林静漪只好随他了。 两个人买载而归，林子睿看见他们提着大包小包地回来，目瞪口呆：“你们这是买了多少啊，咱们回去的时候是不是得再雇一辆马车专门放这些东西啊。” “都是些小玩意，吃的用的穿的，买的时候没觉得多，提不动了才发现买超了。”林静漪乐道。 一不留神就买多了，她想着爹娘和家里的两个小孩从来没来过府城，肯定很向往外面的世界，说不定在他们心里，连府城的一抔泥土都比林家村的金贵。所以林静漪就想把府城特有的一些东西买回去，让他们尝尝鲜。 光八珍阁的糕点，林静漪就一样包了两份，当然这个是她自己出的钱。 “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找昨天那个小孩？”林子睿看完买回来的东西以后，转而问起了另一件事。 “明天吧，我也不知道钱慕梅什么时候走，万一她今天没走呢，我去了之后跟她碰上就不好了。她也勉强算半个当家主母，管着潘府后宅大大小小的女人，她肯定也担心自己离开太久被其他小妾钻空子，应该不会在府城逗留太久，我明天去应该挺保险的。”林静漪分析道。 “行，明天我与你同去。”林子睿说道。 到了第二天，林静漪他们的三人行又加上了一个赵永珏。因为他们三人出发的时候，赵永珏问了一句他们去哪，林静漪突然发现他们三个走了，赵永珏一个人留客栈里好像挺孤单的，像是他们三个抱团排挤人似的。 宋衍深想着赵永珏也算半个知情人，潘家后宅那点事还是赵永珏跟他说的，便邀请赵永珏跟他们同去。 赵永珏本身就好打听这些事，一听有内幕可挖，便兴奋地跟着去了。 所以最后就变成了林静漪指路，四个人乘着马车来到牛娃家。他们的马车没有停在牛娃家门口，而是停在外面的大路上，林静漪自己一个人去牛娃家。 此时牛娃正在门口蹲着玩泥巴，他是专门在这里等着的，就是担心林静漪来了以后找不到他。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牛娃一看到林静漪就两眼放光，激动地朝她跑过去。 “我昨天有点事。”林静漪简单解释了一下，又问道，“你家里的那几个客人走了吗，他们前两天都说了什么啊？” “走了，那个男的当天就走了，他走了之后那个夫人还气得摔了我家一个碗呢。几个女客是今天早上走的，天一亮她们就上路了。”牛娃迫不及待地回答道，然后仔细告诉林静漪那些人这两天都说了什么。 他为了记下他们说的话，可费了不少劲，生怕一觉睡过去，把这些事都忘了，所以他连睡觉都在想着那些话。当然他自己是不知道这件事的，都是他娘说的。 他娘说他晚上睡觉说了一夜的梦话，牛娃觉得这肯定就是大人常说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钱慕梅她们来的时候没有自报姓名，不怕别人知道她们是谁，所以说话的时候就有些肆无忌惮，也没想着去防备谁，刚好让牛娃这个小孩听了个正着。 牛娃跟林静漪说，他记得前天来的汉子跟那个夫人吵架了，汉子想要一百两银子，夫人一开始不肯给，还说：“胃口别这么大，小心最后被撑死。” 汉子道：“做个饱死鬼我也是愿意的，只是到了阴曹地府后，阎王爷要清算我生前的孽，一查就查到七年前，有人唆使我家小孩去……” “别说了！”钱慕梅猛地大喝一声，“这些年我也没有亏待你，每年都给你银子，你前不久去信说家里大儿子要成亲，想要二十两银子，我也二话不说让人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我劝你见好就收，别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 第393章 主仆谈话 牛娃当时虽然只是在外面偷听，看不见里面几人的表情，但还是能听出他们都是什么语气，现下在林静漪面前学的时候，也学得惟妙惟肖。 他学摊主说话时，还故意压低声音粗着嗓子，把摊主的话复述出来：“你没亏待老子？一年二两银子买老子安安分分这么多年，那是你赚了。二两银子，还不够你一身衣裳的钱，你这是在打发乞丐呢？当初要不是我帮你，你能有现在的好日子？说这话之前先摸摸自己的良心，我要的也不多，一百两银子你随便从指缝中漏点就有了，别因为这点小事闹得大家都不痛快。” “你什么意思？用那件事威胁我想要鱼死网破一拍两散吗？那件事要是捅出去了，你以为你能有好下场？”钱慕梅恼羞成怒地说道。 “我大儿子连成亲的银子都没有，一年到头尽过些苦哈哈的日子，这跟你口中的好下场相比，也没好到哪去。老子受够了，给不给一句话！不给的话老子现在就把那件事说出去，老子要是想去当证人，苏家人说不定会八抬大轿来请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想必苏家人会很愿意出这一百两银子。”摊主并不怕钱慕梅的威胁。 “有话好好说，别这么激动。”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偏偏现在钱慕梅是那个穿鞋的，她顾虑太多，态度先软了下来。 然后两方开始了拉锯战，钱慕梅说自己这次出来没带这么多银子，想把价钱往下降一降。摊主就说这要是也能当生意来谈讨价还价的话，当时他就该让娃娃撞人时留点力气别这么使劲。 那件事就是钱慕梅的死穴，一提就溃败不已，她身上的现钱确实不够了，最后好说歹说，终于让摊主同意拿她头上的珠钗相抵，这种做工精致的首饰以后不管是给儿子娶媳妇当聘礼还是嫁闺女当陪嫁都拿的出手，摊主觉得也是，就把钱慕梅头上的首饰都薅走了。 摊主走后，钱慕梅气得不行，还以为这是在自己家呢，砸了桌上的碗。还是张婆子劝了好久，说什么破财免灾，才让钱慕梅的怒火勉强消下去一点，然后又把炮火对向了张婆子。 “你不是说这人最是老实本分好拿捏吗，一口气讹了我这么多东西，这叫好拿捏？你到底是怎么办事的，当初怎么找了这么一个人？”钱慕梅怒气冲冲地说道。 “夫人，他当初确实本分得不行，家里又缺钱，当初给了他银子后他就带着家人去府城投奔亲戚了，这些年也没找过事。”张婆子心里也怄得不行，她倒不是帮摊主说话，只是在为自己辩解。 这意思就是那人当初确实是个老实人，她并没有做错，但谁都不能保证人一辈子不变。男人成亲之前还说一辈子只爱一个人呢，后来不照样往家里抬了一房又一房的小妾。 用几年前的事来责怪现在的她，这着实说不过去，张婆子心里也委屈得很。这事要怪也只能怪钱慕梅自己，如果不是钱慕梅心狠手辣，现在什么麻烦事都不会有。 …… 后面就是钱慕梅对张婆子的训斥，那些骂人的话牛娃也只能记住七八分，林静漪觉得让小孩学舌这种话不太好，该知道的她差不多都了解了，便没让牛娃继续说了。 林静漪也没食言，果真给了牛娃一两银子，这对一个小孩来说可谓是一笔巨款，林静漪怕他拿这么多钱会出事，便嘱咐道：“这笔银子不要乱花，可以给你爹娘说这是你捡的，让他们帮你存着，你也可以自己找个地方存起来，留着以后交束脩。 我看你记性挺好，能记住这么多话，肯定是个念书的好苗子，等年龄到了就去学堂吧。” “我爹的银子他都自己藏起来了，我的银子也要自己藏起来。”牛娃望着手里的银子，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得了这么大一笔钱，这钱挣得也太容易了。 贵人随手就是一两银子，肯定是个极有本事的人，既然她说自己是个念书的好苗子，那必然不会有错。这让牛娃心里有些亢奋，他家兄弟多，上面两个哥哥，底下还有一对龙凤胎弟妹，他夹在中间爹不疼娘不爱的，还总有人说他笨。 但现在竟然有人夸他聪明，牛娃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就像是一个人在漫漫长夜中踽踽独行，突然撒下一道天光，照亮了他的前路。 他聪明，他记性好，他要去念书，他以后会有大出息。 林静漪不知这孩子的心理活动这么复杂，她只是叮嘱牛娃一定要把银子放好，然后便走了。 牛娃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她并不知道自己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会影响一个孩子的一生。 林静漪走到外面的大路上，和马车里的宋衍深几人汇合，将自己从牛娃那里听来的消息告诉他们。 “现在已经可以肯定了，潘夫人原先那个孩子就是钱慕梅找人撞掉的，而那个撞人的孩子应该也和茶摊的摊主有关系，可能是他家里的儿子或者侄子之类的小辈。算算年龄，那孩子今年应该也十来岁了。”林静漪总结道。 “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去找那个摊主让他出来指认吗？”林子睿问道。 “当然不啊。”林静漪果断地否决了他的想法，“摊主刚拿了钱慕梅的银子，咱们一穷二白的，怎么可能收买得了。而且这种事，也不一定偏要咱们自己去做。如果潘夫人知道自己的孩子是被人故意害掉的，亦或是苏家人知道了这件事，发现自己女儿的悲惨命运都是因为钱慕梅，你说他们会忍气吞声吗？” “那我们去找苏家人？”林子睿又问道。 听到他这么说，林静漪不禁无奈地抚额，她发现林子睿的思维真的是太直了，怕是一点都不知道“迂回”这两个字应该怎么写。 苏家人肯定是要找的，只是不能由她本人出面，现在不是跟钱慕梅和潘继明正面杠上的好时机，她不能把自己放在火上烤。 第394章 各有招数 林静漪现在要做的，就是放出一点引子，指引苏家人一点一点摸索出真相，然后隔山观虎斗。 苏家落败以后，不可能心里一点怨气都没有，他们是不是偶尔也会幻想，如果是他们的闺女潘夫人生下了潘家的嫡长子，他们现在的境况会不会好很多。 可偏偏潘夫人现在一门心思吃斋念佛恨不得住在小佛堂，府中的各种权利全让钱慕梅把持住了，根本给不了苏家一点助力。 嫡庶有别，正侧对立，正室和小妾天生就是敌人，想必苏家应该会很乐意把钱慕梅拉下马，更别说钱慕梅手上还沾了一个无辜胎儿的鲜血。 “我们不用出面，只需写一封信交给苏家人就行，信里就把咱们查到的这些写上去。至于他们信不信、信了几分、是否愿意去查证，那就是他们的事了。”林静漪淡然地说道。 她以前还想过走吴夫人的路子找机会见潘夫人一面，旁敲侧击地提醒潘夫人落胎一事可能有幕后推手。可惜中间发生的事太多了，林静漪现在只能低调行事，不能和钱家正面对上。 不过好在机缘巧合，让她这次来长河府有了这么大的收获，这次就让她来当这个助力吧，希望苏家不要让她失望。 林静漪这边正在想法子揭穿钱慕梅的阴险诡计，钱家那边也在想法子对付林家。 钱仲恺就算被关进牢里，他也还是潘继明沾亲带故的小舅子，没有狱卒敢苛待他。可以说钱仲恺除了关在牢里没有自由以外，其他的待遇都不差，钱夫人也能仗着潘继明的势日日去牢里看钱仲恺，给他送饭。 “我的儿啊，你受苦了。都怪林静漪那个浪蹄子，把你害得这么惨，娘已经想好帮你报仇的法子了。”钱夫人一提起林静漪，便咬牙切齿目露凶光。 听到林静漪这三个字，钱仲恺心里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有恨有喜欢，还有不甘。他这一生顺风顺水，唯一跌的大跟头就是在林静漪身上。 他觉得，他这辈子好像都栽在林静漪身上了。 “娘，什么法子？”钱仲恺问道。 “她不是脸皮厚吗，别人说她被睡了她不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吗，那我就让她尝尝千人枕万人骑的滋味！我已经让人联系好了，只要找准机会把人敲晕带走就行了，把她卖到南边去，让她在最下贱的暗窑里伺候男人。”钱夫人恶毒地说道。 一听到这里，钱仲恺的眉心便蹙了起来，他是想报复林静漪，可从没想过用这种方式，方才光是听他娘这样说，他心里就不好受，就像是自己的东西被人玷污了一样。 就算要收拾，也该是他亲自动手。 “娘，算了吧。当初林静漪在公堂上当着众人的面说，她但凡出了什么事，都要找姐夫给她主持公道，这就是逼着咱们不能动她。她一旦出事，外人第一个怀疑地便是咱们，林家人若是闹腾起来，你让姐夫怎么办？姐夫若是不高兴了，我姐在潘家的日子便也跟着难过起来。 咱家现在全靠我姐撑着，不能让她再惹姐夫生气了。我的仇人也不止林静漪一个，林家大房那两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先前跟你交代的事你做了没？”钱仲恺看似有理有据地劝说起来，将钱夫人糊弄过去。 若说钱仲恺对林静漪是爱恨交加，那他对林子源和林静香两兄妹可是恨到骨子里了。他本就看不起这两人，再加上他后来被追判三个月，完全是因为林子源当初自作主张将林静漪迷晕送到他床上。 他当初根本没要求林子源帮他做这件事，这样算的话林子源才是主谋，他顶多是顺水拖舟罢了。凭什么林子源什么罪都不用受，连林静香都被原谅了，他多出来的这三个月的牢狱之灾可真是冤啊。 要说报复，钱仲恺第一想报复的就是林子源，然后便是林静香。据他所知，林家几房人的关系不是太好，林静漪也十分厌恶林子源林静香兄妹俩，如果这兄妹俩出事，林静漪是不会为了他们出头的，所以钱仲恺便给钱夫人出了个法子让她对付林子源。 自从钱仲恺入狱之后，钱夫人那是满身的戾气和怨气，看谁都不顺眼，若不是没有那个胆子，她都想手刃仇敌了。好不容易钱仲恺给她找个了事做，钱夫人自然是一丝不苟地完成了。 “儿啊你放心，你说的事娘自然上一百个心，娘已经按照你说的去做了，他现在输红了眼，就差把自己的手指头给押上了。只要是害过你的人，一个都不让他们好过。”钱夫人连忙说道。 “那就行。娘，有些人现在还不是动她的时候，姐夫在那个位置上坐着，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同时也盯着咱们，就等着抓咱们的错处好拉姐夫下马。我姐到底不是潘家明媒正娶的儿媳妇，姐夫对咱们，也不是多亲近，咱们不能惹他厌烦啊。 我姐不是说府里又有小妾怀胎了吗，你有时间多去陪陪我姐，林子源这事做完以后就别再动手了。”钱仲恺怕钱夫人忍不下这口气还要对林静漪出手，便扯虎皮做大旗，把潘继明拿出来说事，好打消钱夫人的念头。 他一口一个为了钱慕梅好，钱夫人只觉得他是在心疼他姐，完全没想到他真正想保的人竟然是林静漪。 “娘知道了，还是我儿想得周到。”钱夫人一想到钱仲恺现在做事这般周全，许是因为在牢里吃了不少苦，便悲从中来，流了两滴泪。 林静漪并不知道远在永安县大牢里发生的事，她和宋衍深几人已经回到了客栈，四人在商量应该如何写这封信。 光是草稿就打了两遍，为了不让人由字迹查出写信人，最后由林静漪代笔，用左手写下了这封信。 “这封信我派人去送吧，我家住在镇上，底下能用的人手也多，比你们更方便些。”赵永珏主动说道。 “那就麻烦永珏了。”宋衍深见林静漪无异议，他也信得过赵永珏，便答应了。 第395章 大房出事 自府试过后，林静漪和宋衍深几人在长河府待了三天，想着家里人还等着他们回去呢，便在第四天一大早乘马车往回赶。 许是因为知道了潘家这么大一个惊天秘闻，四人回程的时候都没怎么谈论这次的府试感受，反而全程在聊钱家潘家苏家的恩怨纠葛。 说实话，潘继明能不费一兵一卒搞垮苏家，不讲对错只论手段的话，也算是个人物。但他这么做还是违背了道德和法律，就算是人物也是负面的。 回程用了一天半，赵永珏在镇上和他们分别，客气地说道：“这一路多谢几位的照顾。” “大家互相照顾，不必这么见外。”宋衍深回道。 几人寒暄了片刻，林静漪他们继续乘车回村，因为三人的东西比较多，马车直接停在了林家院子前面。等林静漪的东西从马车上卸完后，再继续送宋衍深回家。 林静漪推开门进去，想让李氏和林大成出来提东西，谁知刚一进门，就敏锐地察觉到院中的气氛不太对劲。 “回来了。”孙氏从屋中出来，绕过林静漪，直接对她身后的林子睿说道。 “姐你回来了！”三房屋里的林小风和许念深许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赶紧冲出来，抱着林静漪不撒手。 林静漪温柔地摸摸两个小孩的头，问道：“爹和娘呢？” “爹娘去地里干活了，爷和奶去借银子了，大伯母带着静香姐回娘家了，林子源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林小风的小嘴叭叭叭地把家里几个人的去处都交代了。 借钱？林静漪一下就抓到这个关键字眼，看来她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家里发生不少事啊。确切地说应该是大房发生不少事，能让林老太太舍下脸面去借钱的，应该只有林子源了。 “我给你们买了好多东西，先把东西提进去吧。”林静漪敛下心神，笑着道。 进屋之后，林静漪先带着林小风和许念深拆礼物，听着他们不断地“哇”出声，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 “这匹布给你们两个一人做一身夏装，有些糕点不禁放，你们就放开了肚子吃。你们原先在沙盘上练字练得还算不错，特地给你们买了纸笔和字帖，到时候每天临几篇大字……”林静漪一边从包里拿东西出来，一边说着对他们的安排。 等两个小孩的这股兴奋劲过去以后，林静漪才问道：“我走这大半个月，家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爷爷为啥要出去借钱啊，又有人给林子源说媳妇了？” 家里现在唯一需要花钱的地方，就是林子源的婚事。只是林静漪先前已经借给大房五两银子了，真不知道大房要给林子源娶什么天仙式的姑娘，难道五两银子还不够他们用？ “不是！”一说到这事林小风就有些生气，还很是不耻，“林子源在外面跟人家赌骰子，欠了一百多两。他前些日子想趁着爷爷去地里干活的时候把家里的房契偷走，结果被林静欣发现了，她一叫，就把这事嚷嚷出来了。 爷爷回来后，林子源一开始还编瞎话骗人，说只是想弄点银子跟着朋友做买卖。这话一听就是假的，偏偏奶奶还信了，还真准备给林子源凑银子，结果那天下午，屋里闯进来一群人，说林子源欠他们赌坊一百五十两银子，让林子源赶紧还钱，不然就砍了他的手。 奶就问咱爹要钱，可是爹手里没有钱，奶就骂他不孝冷血，不顾家里人死活。最后闹了半天，大伯娘他们一个劲地求情，才求来他们宽限几天，走的时候说五天后来收银子，今天就是第四天了，爷奶和大伯娘他们这几天一直在到处奔波，问亲戚朋友借银子。” 林静漪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林子源竟然会沾上赌博，这可是一个无尽深渊，一脚踏进去，这一辈子就完了。 而且不仅是林子源一人完了，还很有可能牵扯到林家其他人，而她这个小富婆更是首当其中。前几天是因为她不在家，林老太太鞭长莫及才没有纠缠到她身上，现在她回来了，林老太太为了自己的大孙子，估计又要一哭二闹三上吊，逼迫她出钱。 她倒是能狠下心肠顶住林老太太的攻势，但是林大成可不一定了，尤其是林老爷子，可能也会站在林老太太那边，毕竟此事关乎他长房长孙的安危。 “小风，你去把爹娘叫回来。”林静漪越想越觉得此事麻烦，别的先不说，至少要先和李氏林大成商量一下，统一一下意见。 “好嘞。”林小风愿意替他姐姐跑腿，一听到吩咐就飞奔着出去了。 等林小风走后，林静漪认真地问向许念深：“如果让你去县里生活，你会害怕吗？” 林静漪已经有了一个决定，但这个决定需要大家都同意，特别是像许念深这样比较早熟的孩子，她不能罔顾他的意见，擅自替他做决定。 “是我一个人去吗？”许念深小心翼翼地问道，脸上闪过一丝孤寂之色。 他才感受到这份温暖没多久，难道又要回到原先孤身一人的状态了吗？ “不是，是我们都去。我是想着你原先说过有人在找你，可能会对你不利，我们如果在县里生活，交际面就会比在村里广很多，这样会不会对你产生一些不好的影响？”林静漪贴心地问道。 村里都是知根知底的乡亲，且地广人稀，不管是藏身还是躲仇人，都是一个很好的去处。当初林静漪也是这样想，才会带许念深回林家村。 可是现在林家的麻烦事越来越多，林静漪早就想脱离林家去外面住，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契机，刚巧又和钱家那事撞上了，她当时怕带着家人去县城生活会招来一些非议。 但是现在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放在这，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两害相权取其轻，跟那些可能会有的非议相比，留在这里当冤大头更是林静漪不能接受的。 反正当时在县衙那边，那些人也只对她一人印象深刻而已，大不了每次出门前麻烦一下变个装，这样就不会有人对着她指指点点了。 而且林小风和许念深也该去上学了，再拖就成超龄儿童了。 最重要的是林静漪准备以后在家里养蚕，这是一个需要重度保密的事，更需要一个单独且安全的空间。 第396章 做下决定 综合考虑下来，林静漪还是觉得搬走是最方便的。 一旁的许念深也在考虑，他当年确实是怕有人追杀他，才会过京城而不入，不去找陆家护卫生前跟他提过的那个人，而是一路逃到北方的边陲小镇。 但已经这么久了，好像也没人找他，许念深想着自己是不是可以稍微放松一些。而且林静漪肯定是已经决定要带着三房去县里住了，家里这么多事，特别是那个老太婆和阴恻恻的林静欣，还有天天惹麻烦不停的大房兄妹俩，许念深自己也烦得不行。 他原先那个家里，哪有这么多麻烦事。 “你们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许念深最终还是决定跟着林静漪一起走。 “偷偷告诉你，我已经托人在县城租好房子了，里面有好几个房间，到时候你可以一个人睡一张大床。”林静漪觉得小孩应该会高兴有自己的私人空间。 而且现在天气慢慢热了起来，再让她跟两个小火炉挤在一张床上，林静漪是真的受不了了。 这么一想，好像到处都是要搬家的理由。 等李氏和林大成回来的时候，林静漪就说道：“爹娘，我这次去府城，可真是长了大见识了。人家府城的娃娃，个头还不到我的小腿，就开始启蒙了，有条件的人家就专门请先生来府中教书，没条件的也要把孩子送到私塾去。 人家都有这个意识，知道好好念书科举才是唯一的出路，我看到之后深受感触，早前就说过要送小风和念书去私塾，结果一直拖到了现在，咱家的小风和念深这么聪明，可不能耽误了他们。 所以我回来的时候，路过县城学堂就专门去问了问，人家刚好在收学生呢，这么好的机会咱们可不能错过，我下午就带着他们去县城试一试。只是我一个人带两个小孩不太方便，你们两个把手里的活先放放，跟着我一块去吧。” 林静漪原先想着直接跟林大成摊牌，说林家现在麻烦事众多，林家二老估计又要逼迫咱们拿钱，问林大成到底是选爹娘还是选自己的小家。 后来林静漪转念一想，她可以不让林大成二选一，先把人骗到县城再说。到了县城，那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安顿好的，她房子都租了，难道林大成能放心让一家子妇幼住在县城？ 肯定不放心啊，他走不开啊。只要林大成待在县城不回林家村，林家二老就拿他没有办法，到时候林静漪再回来跟林家彻底分家。 她用这么一个连哄带骗的法子，主要还是因为林大成心太软，林家二老一求他，他可能就动摇了。而林大成一动摇，林静漪的钱包就难保，三房就再无安宁之日。 与其让林大成左右为难难以抉择，不如直接让他没有做选择题的机会。 她扯出这么一面大旗，事关儿子的前途，林大成和李氏怎么可能不上心。 林大成对文人的事有一股发自心底的尊敬和崇拜，他不知所措地搓搓手：“我去能行吗，不会给小风和念深丢脸吧，我什么都不会啊。” “人家拜师都是亲爹领着儿子去的，你要是不去，让我一个当姐姐的去像什么样子，说不定人家先生还觉得咱们在怠慢他呢。”林静漪一本正经地乱说一通，还催促道，“我连新衣裳都给你们买好了，这可是在府城买的衣裳，你跟我娘赶紧穿上试试，我去借牛车，等你们换好衣裳咱们就走。” 林静漪原先就跟李氏透过要去县城生活的口风，只是李氏当时有些害怕，也没直接应下。可是现在林家这么乱，那天赌坊的打手一进门，又是打人又是要砍手的，这种情况要是多来几次，对两个小孩的影响也太坏了。 她不能因为自己的害怕就耽误小风和念深的前途，而且她闺女长这么好看，万一被赌坊的人看中拉去抵债怎么办，赌坊的那些混子可不跟你讲道理。连林静香那个光头蛋子都躲到钱氏娘家去了，生怕被赌坊的人看上，她闺女这么漂亮，肯定更危险。 李氏也猜到林静漪今天说这事，可能就是想躲开这一摊子麻烦事，便顺着林静漪的意思，催林大成赶紧去换衣裳。 自从林静香作梗毁了林静漪的亲事后，林大成在李氏面前就硬不起腰杆子了，一听她这么说，便赶紧去洗手洗脚换新衣穿新鞋。 他们二人换衣裳的时候，林静漪让两个小孩去林永强家借牛车，她则去林子睿屋里跟他说道：“家里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二伯娘应该跟你说了吧，我托人在县城租了个小院子，你和静音商量一下，看看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在这个家里，也就林子源是二老的掌中宝，咱们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保不齐老太太心一狠就把不值钱的孙女推出去抵债了，你也正是要紧关头，不值当因为这些事费心，你们两个跟我走了以后，让二伯娘也回娘家住一阵子。既然老太太心里只有大房，这次就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 林子睿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在门外偷听的孙氏就迫不及待地说道：“去！他们去！静漪啊，事到临头才知道这个家里还是你最好啊，二伯娘给你作揖了，你把子睿哥静音带走，我就放心了。 你放心，这事我绝不会跟别人提起，你县城的院子在哪我也不问，你们就安安心心地去县城，家里这摊子乱七八糟的糟心事就别管了。静音手脚勤快，让她帮你干活。” “娘，你让静音去就行了，我跟着去做什么。我每日都待在私塾里，也就晚上回来睡个觉，影响不到我。”林子睿有些不好意思，他这次若是跟着去了，那他们二房也太依赖三房了吧。 原先就是吃点林静漪的餐饭，现在居然要住静漪妹妹的屋子，这也占便宜占太多了。 而且这么多人住在县城，开销得多大啊，衣食住行全都要银子，他怎么能让静漪妹妹养他们兄妹俩呢。而且他娘说了半天，也不提银子的事，摆明了是要占三房的便宜啊。 第397章 离开林家 孙氏听林子睿这么说，便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这么好的机会，别人求还求不来呢，怎么这傻儿子还一个劲地往外推。 “怎么不影响，这影响大了去了。你以为赌坊的那些人是好相处的？两个老的就算把头磕破了肉割了拿出去卖，都不可能凑到一百两银子，等明天赌坊的人来了拿不到银子，说不定屋子都给你砸了，你以为你还能吃一顿安生的饭睡一个好觉啊？ 万一你奶脑子一发昏不让你念书，让你出去做工赚钱怎么办，你这边拒绝了她，说不定她下一刻就闹到你们私塾去坏你的名声。我在这个家跟你奶相处了这么多年，知道她的为人，这种事她真做得出来，她眼里心里都只有林子源一个孙子，这一屋子的人加在一起，都不抵林子源的手指头重要。 要是赌坊的人说家里这几个小孩都可以抵债，你奶能二话不说把你们都卖了。你们安全了，娘才安心。你们要是不在家，娘就能直接回娘家，不沾这些糟心事。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娘想想吧。”孙氏苦口婆心地劝道，各种话都说尽了。 林静漪见他们母子还有话说，便主动出去把房间留给他们谈话，她则回屋收拾自己那些值钱的东西。别的不说，那一箱子布料最少就值三十两银子。 这些都是当初冯夫人和与她交好的那些夫人存放在林静漪这里的，当时说的是放在林静漪这里方便做衣裳。结果后来除了冯夫人，其他的夫人也没来做过。林静漪想着过几日就把这些布料带到冯府去，让冯夫人还给各位夫人，不然别人还以为她私吞了呢。 见林静漪收拾布匹，李氏趁机说道：“你就是不说我也要提醒你把这些料子带走，前几天你奶还打过这些布匹的主意，说想把这些料子卖了抵一部分的债，你爷当时没吭声，我估摸着他是同意了。 但我让小风和念深在里面插着门，怎么说都不给老太太开门，老太太和钱氏进不来，你爹也不敢吭声，最后她们没法子，只好想别的办法去筹钱了。” 这就相当于撕破脸皮了，林小风竟然忘了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了，林静漪现在真是一秒都不想在这个家里多待。 “娘，你去催催我爹，让他快一点，顺便再偷偷把家里的田契带上，你跟我爹的小金库也都拿上。还有去年新做的衣裳鞋子，也都带上。”林静漪本来没想带这么多的，但一想到林家二老和大房居然打她那些布料的主意，林静漪就一点值钱的东西都不想留在家里。 家里五口人去年新做了十套棉袄，连棉被都是新打的，软乎乎的棉花，才用了一个冬天，要是拿到当铺去，也能当不少银子。林静漪是绝对不会为林子源的赌债出一丁点力的，要不是不想让林大成看出端倪，林静漪能直接把屋里的桌椅板凳都给劈了。 李氏笑道：“家里属你最有钱了，我和你爹哪来的小金库。咱们这大包小包地走了，路上遇到人怎么说啊。” “这样，咱们分开出村，我先带着东西走，要是碰到人问，我就说去镇上送货。你们带着小风和念深走路出去，有人问的话就说带小孩去拜师上学，子睿哥和静音可能也会在咱们那住一阵子，他们好说，到时候随便找个借口就行。”林静漪考虑得很周全。 她怕再耽误下午林家二老就回来了，正好现在大房的人都不在，二房是站在她这边的，四房的人一直躲屋里也不知在干什么，林静漪也懒得管四房。 这可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她得赶紧走。 林小风领着林永强和他家的牛车过来了，林静漪先把东西搬上车，最后再带上自己养蚕的盒子，她出去这么多天，走之前让林小风每天摘桑叶喂蚕，林小风虽然没有养蚕的经验，但居然养得还挺好。 孙氏看林静漪搬东西，还有点着急：“这就要走了，我家静音……” “二伯娘，我去镇上送货，你有啥不明白的就去问我娘。”林静漪打断了她，简单解释了一下，便催着永强叔赶车。 孙氏也不是傻子，顿时明白过来，这是要掩人耳目，要是一群人一块走，那也太显眼了。反正三房还剩下四个人在家里，她顿时就不着急了。 因为林静漪说过二房兄妹俩也会跟着去，李氏就跟孙氏说了说林静漪的计划。 听完林静漪的计划以后，孙氏就回屋催促林子睿和林静音：“赶紧的，快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一会等你们三伯三伯娘走了后，你们就跟着走，静漪在半路上等你们。我给你们的钱你们可得省着点花，特别是静音，别到了县城以后看这个稀奇那个也新鲜，看见什么都想买。” 是的，林子睿和孙氏闭门谈了这么久，终于从孙氏手里抠出银子了。他若是住在静漪妹妹家，还要靠静漪妹妹养，那真是脸都丢没了。孙氏攒了这么多年，倒也有几两家当，她把大半银子给了林子睿，只给了林静音几十文。 林静音已经习惯孙氏的区别对待了，她这段时间沉默了很多，被孙氏这么说也没有反驳这点银子能买什么，只是乖巧地应了。 等林静漪走后，二房和三房的人就按照林静漪的计划分拨走了。 牛车刚走上大路，林静漪就叫停了：“永强叔，在这里停一下吧。” “咋啦？”林永强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等一下我家里人。”林静漪简短地说道，并没有解释太多。 过了好一会，李氏和林子睿他们才陆续赶过来，林永强虽然好奇这一家子到底要干吗，怎么出个村还要分批走。但他也不是傻子，知道人家这样做肯定是有难言之隐，便什么都没问，让他们坐稳，然后便出发了。 林静漪只让林永强送到镇上，给他结了车马费：“永强叔，辛苦你了。” “这有啥辛苦的，你们啥时候回，我在这等你们。”林永强只扫了一眼，便知道林静漪给的铜板有多的。 “不用等了，你先回去吧。”林静漪摆摆手说道。 第398章 收拾院子 林静漪并不打算将自己的真实去处告诉外人，就算林永强并不是那等碎嘴之人，林静漪也不会冒这个风险。她会把自己在县城的住址藏得严严实实，让林老太太想找事都找不到地方，只能对着人去楼空的屋子愤怒地咆哮。 她重新租了两辆马车，因为一辆马车坐七个人外加一些行李实在是太拥挤了。从府城带回来的那些糕点，林静漪拿出来让大家吃了垫垫肚子。 因为县城的房子是吴瑛柔帮忙租的，林静漪还要先去吴府找吴瑛柔拿钥匙。 这是吴瑛柔自县衙公堂那件事以后第一次见林静漪，她原先听府中去送银子的下人说林姑娘并无异状时还不是很相信，毕竟这么大的事就算是发生在一个男子身上，也不见得会不受任何影响，更别说林静漪只是一个柔弱无助的小姑娘了。 她当初准备亲自去看望林静漪的，可是那段时间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先是她娘生病了，吴瑛柔担心得不行，寸步不离地照顾娘亲，等她娘好了以后，下面的一对龙凤胎弟妹又病了。 她娘的病刚好，身子还有些虚弱，不能妥善地照顾一双儿女，她大姐出嫁了，二姐吴瑛雪又是个靠不住的，三哥又跟着爹爹在外面跑生意，这么算下来，只能她顶上了。 就这么阴差阳错的，吴瑛柔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去看望林静漪，等到今天她再见林静漪时，发现林静漪果然如那个下人所说，不仅面上没有一丝愁苦之色，反而还面色红润眸中带笑，一如往常，确实一点都没有受到那件事的影响。 这样的林静漪，让吴瑛柔口中的那一句“你还好吗”有些问不出口，因为一看就知道林静漪过得很好啊。 “许久不见了，让我瞧瞧这是哪家的大美人啊，这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看着气色比以前好了许多。”吴瑛柔迅速换了原先要说的话。 “许是因为我这段时间吃的多吧。”林静漪笑着说道。 她这说的可全都是实话，她这大半个月跟着宋衍深他们住在府城，每日都喝补汤，府城这么大，摆摊的吃食也多，林静漪日日出去闲逛，看见什么就吃什么，一路上嘴基本都没停过。 这么吃下来，气色怎么可能不好。 一听林静漪这么说，吴瑛柔是真心佩服林静漪的强大心脏，经历了那么大一件事，一点没受影响不说，还能吃好睡好，比任何一个人都过得滋润，这日子起码比钱夫人过得舒服。 那日吴瑛柔走在街上，无意间碰到钱夫人了，钱夫人苍老得让她有些不敢认了，面容还是那个面容，头发还是一样得黑，但感觉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没有了，疲惫不堪，像是一个中年人的壳子里套了一个油尽灯枯的灵魂。 这么一比，确实是林静漪赢了，还赢得十分彻底。 “你今日来找我可是又有了什么新奇主意，你上次设计的图样卖得特别好，这一季的分红绝对比上一季的多。”吴瑛柔说道。 “不是，是我准备搬到县城来住了，那套宅子的院子是不是在你这，我来拿一下。”林静漪说明了来意。 听到林静漪这么说，吴瑛柔很高兴：“那院子我都帮你定下来多久了，你终于决定搬过来了，以后咱俩见面就方便多了，从我家到那个院子，走路才一刻钟的功夫，以后我天天去找你。” “欢迎之至。”林静漪欣然允诺。 “绿芍，那个院子的钥匙你放哪了，给静漪拿过来，你再找两个手脚麻利干活勤快的丫鬟婆子，让她们跟着静漪一块去她院子帮着打扫一下。”吴瑛柔考虑得跟周全，快速地吩咐下去，没给林静漪说不的机会。 屋子闲置这么久如果不好好打扫一番，确实不能入住，林静漪领了吴瑛柔这份情，再三感谢之后，拿着钥匙领着两个丫鬟出了吴府。 两个丫鬟确实帮林静漪节省不少功夫，帮忙干了不少活。 院子比林静漪想象得还要大，光房间就有六间，林静漪把采光最好占地最大的那一间让给了李氏和林大成，剩下的几间房让大家随便挑，想住哪个就住哪个。 她只是想要一个独立的空间而已，对采光朝向大小什么的都不挑剔。 倒是林大成，进了院子之后就被李氏叫着干这干那，一刻都不得闲，等到李氏开始往床上铺东西的时候，林大成像是才回过神似的，震惊地说道：“什么意思，这是要住这儿？咱们要住在这里？不是说来给两个小孩拜师吗，怎么突然变成现在这样了？” “爹，小风和念深这么聪明，去学堂念书这事还不是十拿九稳。咱们的目光要放长远一些，如果他俩真的在县城念书了，难道还要天天在县城和林家村两个地方来回跑啊，他们才多大，能走得了这么远的路吗？ 就算是能走得动，又有这么多时间让他俩挥霍吗，一天才十二个时辰，如果不在县城租房子住，小风和念深至少要花两个时辰在来回的路上，累都要累死了，哪里还有心思和精力放在书本上。”林静漪振振有词地说道。 林大成觉得林静漪说得似乎有些道理，可是他还是有顾虑：“咱们要是都住这，家里怎么办，田不管了？菜园子也不管了？” “那你要是回去的话，小风和念深怎么办，县城又不跟村里似的，大家互相都认识，一点危险都没有，万一有混子见这院子里就住着几个女人小孩，半夜闯门怎么办，还有这街坊邻居，一见家里没有汉子顶门户，说不定就把寡妇遗孀这样的话说出来了，爹你能受得了？ 等小风和念书去学堂了，是不是还得有人天天接送他们，爹你觉得这活让我跟我娘干合适吗？”林静漪能扯出无数个非林大成不可的理由，让他想走都找不到借口。 林大成顿时哑巴了，他是得多有病才会愿意让别人觉得自己媳妇是个寡妇，他要是不送儿子去学堂，他儿子才这么高，还不到他的腰间，万一在路上被别人欺负被拐走了怎么办。 第399章 被人肯定 林静漪说的所有话都在表明，这个家里缺少顶梁柱，没有男的不行，这让林大成罕见地有了一种被人需要的感觉，他好像找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 他过去的几十年，一直都在被林老太太否定，他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不行”。他脑子不行蠢笨不堪，他做人不行惹人厌烦，他干活不行笨手笨脚，无时无刻不在被否定，彻头彻尾成了一个一无是处的无用之人。 他也曾对自己产生过怀疑，既然自己干什么都不行，那他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呢，难道自己来这人世间走一遭就是为了丢人现眼的？ 因为不断被否定，林大成才急需在林老太太那里寻求肯定，他半是被洗脑、半是心甘情愿地去帮大房干活，为家里人当牛做马都只是为了寻找自己存在的意义，只为了得到别人的一声肯定。 而现在林静漪毫不吝啬地给了他这些肯定，在林静漪口中，这个家的方方面面都需要他来维护，他就是这个家的定海神针，没了他，家不成家。 林大成有些心花怒放，但黝黑的肌肤盖住了他因内心激动而泛红的脸，故意假咳一声，强装镇定地说道：“怎么说话呢，你爹还好端端地站在这呢，说什么寡妇啊。既然这边事多，那我就在这里住些日子，等这边事完了之后再回去。你也是的，走得这么匆忙，出发前也不说一声，若早知道要在县城住，我就托老四帮忙照看一下家里的田地了。” “爹，不是我说四伯坏话，就四伯那种田技术，连你的一半都没有，你把田交给他照料，他可能照顾得好吗？他本来对种田这事就不上心，他眼中的照料，估计就是管着稻苗不让它们蔫了。”林静漪半捧半踩地说道。 林大成还从未像今天这样被人密集地夸赞过，心里喜得不行，但还是说道：“家里的田不能不管，而且也没跟你爷奶说一声就走了，总归不太好。” “爹，你都这么大的人了，你闺女都快嫁人了，你怎么还跟三岁小孩似的出门前还得跟爹娘报告一下，要是他们不答应，你就不出门了？你一心想着跟他们说，他们心里却未必有你，我走之前已经拜托二伯娘跟爷奶带话了，你就好好地待在县城不用再担心这担心那了。”一提到林家二老，林静漪的语气就没有那么柔和，说的话也直戳林大成的肺管子。 说句不好听的，有些话若是不说狠一点，有些人只怕还活在父慈子孝的梦里呢。 有时候林静漪觉得林老爷子这种明着说公正公平实则暗中帮扶大房的人，还不如林老太太这种一开始就摆明车马明着偏心的。 从一开始的卖田凑赎杖银，到后来的林子源偷田契、下迷烟，再到现在欠了一百多两赌债，这桩桩件件，林老爷子都没有对林子源做出任何能让人长记性的实质性处罚，天天嘴里说着失望，眼中透着无奈的光，但事到临头了，还不是照样拼命要保下这个大孙子，哪怕为了他会把这个家给折腾散了，也在所不惜。 老人的观念还是大儿子养老，长房长孙在他们心中的地位总是不一样的。就算是分家，两个老的也是跟着大房过，其他几房是被分出去的份。 现在好了，林静漪主动带着三房分出去，还不要林家二老掏银子盖房子，够贴心吧。 林大成发现自己好像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回去的借口了，像是被林静漪说服了一样，便不再言语，而是去屋子帮李氏铺床。 吴府的两个丫鬟干完活了，也没急着回去，而是等林静漪闲下来以后，带她出去逛了一圈，跟她说哪里是集市、要在哪里买菜、哪家店铺的掌柜做人实在货又好…… 林静漪都一一记下，回去的时候买了好些肉包子，让大家当做晚饭。屋里虽然不缺大的物件，生活用品还算齐全，但柴是没有的，小丫鬟说县城里有专门卖柴的，只有每天上午会走街串巷地问各家要不要柴火，林静漪要想用柴火，只能等明天了。 吃了晚饭后，几人用冷水凑合洗了洗，各自回屋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李氏和林大成都没想到人生的际遇竟然这么奇妙，他们上午还在地里苦哈哈地干活，现在却躺在县城的床上，住在青砖瓦石的阔气院子里，就这么成为了半个县城人士，这真是做梦也不敢想的。 以前林大才只不过是在镇上有个活计而已，林老太太就吹得天花乱坠的，像是整个镇子都属于林大才似的。 但林大才再厉害，也只能自己一个人住在镇上，可是林静漪不一样啊，不仅带着三房来了，还捎带唉着二房的人，这才是真的有本事。 “唉，县城哪都好，就是吃用方面不方便，连砍柴的地方都没有，用点柴火还要掏银子买，吃菜也得花钱，就是有金山银山，也抵不住这么花啊。”林大成睡不着，开始发愁了。 “只要不赌博，银子还是挺耐花的。你自己想想这银子是住在县城自己花了好，还是回去以后被你娘逼着掏银子榨干了好。”李氏没好气地说道，她宁愿留在县城烧根柴火都花钱，也不愿意把这钱给林老太太，“反正我觉得住在县城挺舒服的，对儿女的前程也好。 不说小风和念深要在县城念书吧，就是静漪说不定都能找个县城的小伙子当夫君。人往高处走，别人都是拼了命削尖了脑袋想往上钻，你可别拖闺女的后腿。” 一说林静漪的亲事，林大成又哑巴了，林静香可真是名副其实的恩将仇报啊。 就待在县城吧，反正也挺好，就算再苦再累，应该也比不上在家种田累吧。 今夜不禁是李氏和林大成没睡着，另一间屋子的林静音也没有丝毫睡意。这是她有生以来头一次自己睡一张床，她摸着身下柔软的铺盖，心中百感交集。 她是真的比不上林静漪，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林静漪居然有魄力说走就走，来到镇上还能有这么好的房子住。 如果换成是她，可能早就吓晕了吧。 第400章 林家反应 翌日，林静漪起得很早，去外面的集市买了几分小馄饨回来，等着大家起床以后吃。 林子睿是第二个起来的，一看到林静漪就满脸地惊恐地望着她：“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昨天走得太匆忙，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什么啊，又是想起来又是忘了的，你整理一下思绪好好说。”林静漪说道。 “我忘了跟衍深兄说咱们搬走了，他现在说不定还在林家村村口等着我呢。”林子睿如丧考妣，不知该如何是好。 昨天说走就走倒是很潇洒，今天就发现还有遗漏的事情没有处理好。 林静漪的镇定表情也不见了，她都能想到宋衍深一个人在村口等林子睿，结果左等右等就是等不来人，宋衍深怕林子睿出事，便进村去找人，然而却碰见暴躁的林老太太，刚开口说要找林子睿就被骂了出去，最后宋衍深一人忧心忡忡地上了路。 “啊！你快去私塾，看到衍深以后跟他好好解释一下，别让他担心。”林静漪催促林子睿赶紧把小馄饨吃了，吃完以后赶紧走。 林子睿火急火燎地吃完饭走了，赶到私塾时还没到上课的时辰，他去到甲班，一直等到钟声响了，宋衍深才姗姗而来。 他们两人打了个照面就要各自回班上课了，没有说话的机会。但宋衍深看见林子睿平安无事，一路上提起的心总算是放了下去。 一直等到中午，两人一起去吃饭，林子睿才有机会跟宋衍深说清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衍深听完以后，恍然大悟：“怪不得林老太太提起你和静漪时这么生气，原来是因为看好的钱袋子跑了啊。” 其实用生气这个词来形容林老太太当时的状态是远远不够的，她就像是一座移动的活火山，走到哪喷到哪。林老太太当时的原话是“谁知道他们死哪去了”。 她昨天和林老爷子从外面回去以后，看见三房的房门锁着也没怎么在意，反正自从她想用林静漪的那些布匹换钱之后，三房的房门就一直是关闭的状态，屋里有人时就从里面插着门，屋里没人时就在外面挂上锁，跟防贼似的防着她。 现在门外上着锁，也不知道三房的两个小兔崽子去哪里野了，林老太太眼珠子直转，一脸的坏相，她在打许念深的主意，想着把人给卖了，好歹也是个男娃子，应该值点银子。 而且这又不是她的亲孙子，本来就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种，在林家混吃混喝了这么久，天天大鱼大肉吃着好衣裳穿着。若是没有林家，早就在冬天被冻死饿死了，开春的时候说不定尸体都臭了，现在就是他回报林家的时候了。 林老太太想得倒挺美，只是下意识地忽略了对许念深有恩的，是三房的林静漪，而不是整个林家。 她打着许念深的主意，结果天都黑了，也不见三房的人回来，而且二房也悄无声息的，这让林老太太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她推开二房的房门一问，孙氏才慢悠悠地说道：“娘你说三弟他们啊，他们带着小风出去了，去哪了我不知道。” “他们走了你为什么不早说？”林老太太气冲冲地问道。 孙氏很是无辜：“娘你也没问啊。” 于是林老太太就开始对着空无一人的三房房间骂了起来，什么狼心狗肺，白眼狼，还有比这更难听的。 刚从田里干完活回来的林大河听着这些话直摇头，躲在屋里问赵氏：“你白天一直待在家里。知道三哥他们去哪了吗？” “我怎么知道，他们去哪关我什么事。”赵氏没好气地说道，这个家真是越来越待不下去了，当初她怎么脑子一抽选了这么一个男人，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你真不知道？”林大河半信半疑地问道，三哥他们就算是要走，也得回家一趟收拾点东西吧，总不能两手空空抬脚就走吧。 “你那好侄女回来了，回来以后就让林小风把三房夫妻俩喊回来了，一家子躲在屋里不知商量了什么，林静漪就跟搬家似的雇了牛车搬着东西走了，她走后没多久三房夫妻俩就带着两个小孩走了，他们走后林子睿和林静音也跟着走了，估计是商量好的。 亏你天天跟在你那好侄女好侄子身后，帮他们说话，他们走的时候也没想起你，看来你这个四伯在他们心中也不是很重要嘛。”一想到这里，赵氏就有些幸灾乐祸，故意说这些话刺激林大河。 林大河一听，就知道林静漪是带他们出去躲灾了，林子源这事可真跟瘟疫似的，让人避之不及。 他倒不觉得林静漪是故意扔下他这个四伯，实际上就算林静漪要带他一起，他也不一定会走。他家和二房三房不一样，林静漪有钱，林子睿有本事，他是既没钱也没本事，帮不上林子源什么忙，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有本事林老太太就用他的命去换林子源的命。 而且赵氏娘家强势，也不是好拿捏的，四房就是铁板一块，林老太太踢不动啊，所以他没有必要走。 想到这里，他没理会赵氏的幸灾乐祸，而是问道：“娘今天没找你？” 一提到林老太太，赵氏的语气更差了：“找我也没用，用得到我的时候我就是你们林家的好儿媳妇，用不到的时候我就是个外人，这一摊子糟心事，谁爱管谁管。我家又不是挖金矿的，拿不出这一百多两银子。 我要是老爷子，我就把林子源逐出家门跟他断绝关系，那些要债的爱找谁就找谁，真没必要为了一个人拖累一大家子。幸好咱们之前就分家了，不然这背债的还要再多上一个你。” “你怎么想的，要不要带上静欣回娘家住一阵子？”林大河问道。 “不用，我就不信你娘敢打我的主意，我爹好歹是个村长，就算身上银子不多，但是人手多啊。打我的主意，简直是痴人说梦。”因为娘家的得力，赵氏显得异常的自信，甚至有些看不上林静漪那种慌慌张张逃难似的行为。 第401章 故意揭穿 对于林静漪躲在外面的行为，林家人的看法不一而足，除了那些想从林静漪袋里掏钱的，其他人都觉得躲出去挺好的。 林老太太一开始不知道林静漪来了，还以为只是三房夫妻俩带着儿子躲出去了，毕竟孙氏并没有多说什么。 后来还是林静欣故意在林老太太面前说漏嘴，说：“奶，三伯和三伯娘走的时候还穿着静漪姐从府城带回来的新衣裳，静漪姐还从家里搬走了好些东西，他们会不会走了就不回来了。” “他们敢！”林老太太怒不可遏，似是为了验证林静欣所说之言是真是假，林老太太发了狠，拿着砍柴的斧头敲掉了三房门上的锁，一脚踹开门，发现屋里比原先空了一半，她觊觎已久的那些东西，全都不见了。 林老太太嗷地一声哭嚎起来，林老爷子今日出去借钱并无所获，他发现自己的面子也不好使了，本就心中烦闷，现下又听到林老太太哭闹不止，烦躁道：“又在闹些什么？” “老头子你快来看啊。老三这是彻底被那贱丫头糊弄着和咱们离了心，一声不吭地搬走了，屋子都空了。”林老太太只觉得心中突然一空，倒不是因为身为母亲心疼自己儿子走了，而是三房这么一走，她就真的一点银子都拿不到了。 本来想着等林静漪回来以后，不管是打是骂是求是骗，总要从林静漪手里抠点银子出来，结果现在这样，三房一家人都无影无踪，这还怎么要银子。 而林老爷子则觉得这一切十分不可思议，就像是一场梦，他最听话的儿子竟然就这么走了，他苦心维持的大家庭就要散了。 “狗娘养的，他们竟然敢走。你们给我听着，以后三房就不是林家人了，他们若是回不来，你们不准让他们进门。”林老太太怒道。 孙氏听到之后冷哼一声，很是不以为然，老太婆还以为林家是什么金窝银窝人家要抢着来啊，三房自己在外面单过，日子不知道过得有多潇洒，这种好事她也羡慕得很。 只是林静欣那张嘴，是不是太碎了一点，这丫头年纪不大，心眼子可不少啊。本来没这些事的，当时林老太太问她的时候，她都语焉不详地一笔带过，结果林静欣偏要将林静漪回来带三房搬走这事挑破，这是看不得家里安宁还是不想让林静漪好过啊。 林大河则忍不住说了一句实话：“娘，咱们本就分了家，我三哥带着一家人出去住也没什么，他家两个孩子还小，赌坊的人那么凶，小风他们容易受惊吓。” 分家这个字眼刺痛了林老爷子的心，他总想着大家伙住在一起，当初说的分家便不作数，有什么困难兄弟几个一起抗，都是一家人，总要拧成一股绳一致对外才行。 晚上，林老爷子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林老太太也骂了林静漪一整晚，其他人都是捎带，主要就是骂林静漪，誓要找到林静漪现在的住处，把那个贱丫头带回来。 她还给林老爷子出主意，让林老爷子去林子睿私塾门口堵人，林静漪和林子睿关系好，肯定知道林静漪住哪。林老爷子本来有点不情愿，后来耐不住林老太太在他耳边一直说，还说如果他不去，她就亲自去，到时候她这个暴脾气要是说出什么难以收场的话，那可就不好了。 林老爷子心说他就是担心三房的安危，所以想去问问，并没有别的想法。 于是林子睿和宋衍深从外面吃饭回到私塾时，就在门口发现了林老爷子和林大才。 这两人就在私塾门口站着，林子睿躲是躲不过的，只能向他们走去：“爷，大伯，你们怎么来了？” “子睿啊，你也这么大的人了，四书五经也都读了不少，怎么能做出这么让长辈担心的事？一声不吭就从家里离开，你知道我和你爷爷多担心吗，你爷爷都这把年纪了，愁得一晚上没睡着，你现在住哪，赶紧带我们去瞧瞧，我们帮你把东西收拾一下搬回家。”林大才一开口就给林子睿带了一顶大帽子，指责道。 林子睿的心里本来只对这两人的前来有些无奈，现在却只剩下厌烦，私塾前面人来人往，林大才说得这般难听，一点都不顾忌他的名声，可真是他的好大伯啊。 “不敢劳累大伯，大伯有这个时间，不如去帮林子源凑银子，我身上一分钱没有，就算回去住也帮不了大伯。听说林子源在外面躲起来了不敢回家，他这才是让长辈忧心吧。”林子睿生气地说道。 他说完便转身进了私塾，不理会身后之人的叫喊。 晚上回县城小院子时，林子睿将这事告诉林静漪，林静漪不在意地说道：“林大才也就会这点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了，他以为三房还是原来诺诺不敢言的三房？他以为这里是他一手遮天的林家？ 做梦也要挑对时间和地点吧，不过是仗着林家二老的偏心吸了兄弟几个的血，才勉强在蚂蝗的躯体上披上了一层人皮，他没有人的思想，也听不懂人话，以后见了他扭脸走就行了，没必要跟他说这么多。” 林静漪说完以后就去给林小风和许念深熨明天上学要穿的衣裳了，她今天赶得巧，白天和林大成一起带着两个小孩去明德书院打听人家还收不收学生时，刚好碰见冯举人从马车上下来，他还记得林静漪，路过林静漪身旁时便停下来问她做什么。 这么好的机会，林静漪当然不会放过，直说是带家中的两个弟弟来求学，说两个小孩已经学会了《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和《论语》，都是平常跟着家中哥哥学的，现下哥哥忙着科举，就没时间再教了，她觉得不能耽误孩子，便带人来求学。 冯举人最喜欢两种学子，一种是聪明伶俐的，一种是踏实勤奋的，两个农家小孩能在家学会这么多，真是正对他的胃口，便让林静漪几人随他进去，他要亲自考校一番。若是通过了他的考验，他便收下这两人。 第402章 报名成功 林小风和许念深的知识，是林静漪手把手教的，她自然不怕这么考察，底气十足地带着人进去了。 一旁的林大成一脚踏入这块圣地，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生怕自己的一身泥腿子的气息玷污了此地。同时还在心里想，他闺女怎么这么能耐，连举人老爷都认识。 “姐，我紧张。”林小风紧紧攥住林静漪的手，小小的手心里全是汗水。 “没事，就像在家里一样，先生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答错了也不要紧，要勇敢一点，声音要大，别扭扭捏捏地像个小姑娘。”林静漪鼓励道，又看看拉着她另一只手的许念深，一视同仁地鼓励了一遍。 到了冯举人的书房后，他便开始考校二人的知识，先是让他们背书，然后再问他们哪句话该作何解释，还问句子里的一些字该如何解释，两个小孩通通对答如流。 随后冯举人又给他们拿了纸笔，问他们会不会写字，林小风不好意思地说道：“写得不好看。” 这就是会写了，冯举人有些惊讶，从林大成的言行举止来看，这就是普通的农户家庭，这三个孩子可一点都不像是农户能养出来的，不说林静漪这个大的，光是两个小的，能在这个年龄学会这么多东西就不一般，他还真想看看那个哥哥到底是怎么教的。 “没事，写了让我看看。”冯举人耐心道。 林小风和许念深写得最好的，就是各自的名字，他俩也聪明，提笔就写了自己的名字，叫冯举人没喊停，又从三字经第一句往下写，直到将一张纸写满了，冯举人才说可以了。 他摸了一把自己蓄的胡子，慢慢说道：“两小儿这个资质是不错的，这两个学生我就收下了。让明澄带你们去登记造册，明日便来书院上课吧。” 明澄是冯举人的随身小厮，冯举人又是书院的院长，明澄带着他们去办手续，自然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办好了。 他将两个刻有林小风和许念深的身份铭牌递给林静漪，又问道：“林老爷在县城可有住处，若是没有住处的话，两位学子可留宿书院，那后面便是书院的厢房。若是住宿，一年的束脩便是五两银子，若是不住，便是三两。” 林大成还是第一次被人称为老爷，心想这文化人说话就是好听啊，但他何德何能配得上老爷这个称呼，紧张得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还是林静漪镇得住场子，回答道：“我们在县城有住处，便不住书院了，麻烦明管事带我们去交钱。” 虽然不知道明澄具体负责什么，但尊称一声管事总是没错的。 “林姑娘随我来。”明澄先前特意没说交钱的事，就是怕他们没带够钱，想着现在说了，让他们明天再拿来也是一样的。 一个人三两，两个人就是六两，这点银子放在冯举人身上肯定不算多，但是对于一个农家来说，可是一年的嚼用，林静漪随手就拿了出来，这让明澄愈发感受到这户人家身上的违和感。 报名的事就这么简单地解决了，两个小孩不停地抚摸写有自己名字的身份铭牌，心情既紧张又激动。 能进明德书院念书的学子，一般有两种，一种是非富即贵，另一种则是聪慧努力但家境普通的人。书院也是个小社会，没有那么纯粹，大家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林静漪为了不让林小风许念深被人看低，特意带他们去置办了一身新衣裳，从头到脚都是新的。 一身衣裳换下来，许念深的矜贵气势就遮掩不住了，一看就是哪家的小少爷。他转身的时候，林静漪看着许念深的侧脸，突然愣住了。 这个角度，好像一个人！ 像谁呢，林静漪冥思苦想，突然在脑海中搜索到了那个人的面容，像那天在明安寺碰到的那个中二小少爷的大哥。 她就说当时看着那公子十分眼熟，但她绝对没见过那人，自己还奇怪了好久，现在终于解惑了，原来那人长得像许念深。 只是许念深也没说过自己有一个哥哥，林静漪不知该不该向许念深提起这件事。 晚上林静漪去给两个小孩熨新衣裳时，又时不时地盯着许念深的侧脸，这可真像啊，一个是放大版，一个是缩小版。虽然世间会有毫无血缘关系但十分相像的两个人，但是这么巧合，林静漪实在是不能不多想。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念深，你那个家里，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吗？” 许念深虽然不知林静漪为何突然提起这件事，但还是回答道：“没有了。” 那便不是了，林静漪这般想着，也就歇了将那个人说出来的心思。她也不知那人姓甚名谁住在何处，连人都找不到，现在说出来也没有任何意义，只不过给小孩多添愁思罢了。 “晚上要早点睡，明天精神奕奕地去上学，不准跟小风说话说得太晚。”林静漪嘱咐道。 家里房间虽然充足，让两个小孩一人一间，但他们还是愿意挤在一张床上，今天你到我屋子睡，明天我到你屋子睡，跟玩游戏似的。 翌日一大早，林静漪便将两个小孩叫了起来，等他们穿戴完毕吃完早饭，便和林大成一起把人送到明德书院。 一路上，林静漪都在给他们灌输“不惹事但不怕事”的观念，要是有人欺负他们，就先跟夫子说，把该走的流程走了，夫子若是不管，就偷偷地报复回去，别太明目张胆让人抓到错处。 这跟林大成为人处世的原则不符，他不认同地说道：“咋能教人学坏呢。” “这不是教人学坏，这只是自保而已。书院里学子那么多，谁能保证每一个都是好的，万一有人就喜欢欺生呢，人都是欺软怕硬的，你要是被欺负一次不敢吭声，下次他们还欺负你，以后你就成了被欺凌的对象。但你要是反击回去，让他们知道你的厉害，他们知道你不是好欺负的，下次在动手前就会掂量一二。”林静漪振振有词地说道。 第403章 准备买田 有两个年龄差距这么大的弟弟，林静漪觉得自己过早地体会到了养孩子的辛酸。她好像永远无法像村里的那些妇人一样，给两口饭吃让小孩吃饱喝足就算是尽心尽力了。 林静漪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担心，担心他们的身体不够壮，担心他们的眼界不够开阔，担心他们的性子不够坚韧，担心他们的内心不够强大…… 就像现在送两个小孩去上学，人还没有进学堂呢，林静漪就开始担心林小风和许念深会不会在书院里被人霸凌欺负。 她苦口婆心说了一路，林小风和许念深听得认真，不停地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明德书院管得严，如果不是特殊情况，是不让外人进去的，林静漪也没法将他们送到班里，只能在大门口目送两个小萝卜头手拉手跑进去。 林大成还恋恋不舍地站在那，林静漪叫了他一声：“爹，回去吧。” “你先回吧，我在县城里逛逛。”林大成想去找活干，准备到处去看看，问问人家招人不。 “行，爹你路上小心点。”林静漪应道，这么大的人了，也没有走丢或者被拐的风险，她也不用担心什么。 她回去以后，租了辆马车直接驶到院子门口，让李氏帮忙把那一箱子布匹抬出来，她要给冯夫人送回去。 这点东西对于那些夫人来说，就像是地上掉了一枚铜板，都不值得她们弯腰去捡，可是林静漪还是十分老实地将东西送了回去。 冯夫人看到这些东西并听完林静漪的来意之后，心中很是震惊了一番，这姑娘也太实在了，一点小便宜都不占，林静漪要是今日不将这些东西拿来，她都忘了还有这些料子了。 “搬这么重的东西累坏了吧，快坐下喝杯茶。”冯夫人热情地说道。 “也没出什么力，进来的时候门房小哥帮我搬了一会。”林静漪客气地说道。 她坐了一会，跟冯夫人随便寒暄了一番，便主动提出告辞。再坐下去就要中午了，再不走别人还以为她是来蹭饭的呢。 回去以后，林静漪就开始鼓捣她的那些蚕，放养了二十多天，已经蜕皮四次了，这时候的蚕叫五龄蚕，再养几天就能吐丝结茧。她这蚕还是林小风那次捡回来的桑叶上面附带的一些蚕卵，没想到野生蚕这么好养，一点都不娇气。 就是新鲜的桑叶有点难找，之前都是在林家村的后山上摘的，现在搬到县城里来了，她不熟悉周围山地的情况，不知道哪里有桑树，只能慢慢摸索。实在不行就悄悄回林家村一趟，进后山摘点桑叶。 李氏进来后看到一盒子白花花的长虫，吓了一大跳：“你弄这么多虫干嘛，家里也没喂鸡子。” “这可不是普通的虫，娘你先别管，我养这个有大用处。”林静漪认真地说道。 “行，我不管。娘问你一件事，你也给娘交个底，现在咱们一大家子都来县城了，你手里的银子够花多久，当着你爹的面我都顺着你不跟你唱反调，但你手里银子要是不够使的话，咱们还是得回林家村去。县城住着好是好，但就是太费银子了，就那么几根柴火还敢要我一文钱，还有那些菜，我今天去集市上买的时候都不新鲜了，没有自己家种的水灵。”李氏半真半假地抱怨道。 “娘，银子方面你不用担心，你要是想吃新鲜菜的话，咱家院子也不算小，你随便划一块地撒点菜种不就行了，就当是个小型的菜园子。”林静漪给李氏出主意。 她自己反而更适应在县城的生活，就和在现代一样，想吃什么直接去买就行了，而不是自耕自种自给自足。 “那不行。”李氏摇摇头，“这么干净的院子，要是在里面种菜，浇水施肥什么的不得把院子弄得臭烘烘的，而且周围住的都是人，别人路过咱家院子的时候闻见臭味，就算明面上不说，肯定也在背后嘀咕。说咱们家脏乱差不讲究。” “这样吧，我托人问问，看附近有没有人打算卖田，我买几亩离咱家近的，给你和我爹种田种菜用。”林静漪思考了一会，又想出了一个主意。 田是农家人的命根子，在林大成这种老农心中，可以没房但是不能没田，住的地方可以马马虎虎，哪怕是间草棚子能遮风挡雨就成，可是田就跟自己亲儿子似的，得好好伺候。 有了田地，心里就有了底气，就算手里没钱，有了田也饿不死。李氏也这么觉得，一听说林静漪手里还有闲钱买田就安心了，也不叨叨县城的生活麻烦了。 林静漪也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一说要买田，就去找了一个靠谱的牙郎，这就相当于现代的中介，靠给人拉线办事赚钱。林静漪一向认为高价位能得到高品质的服务，所以她出手很大方，让牙郎碰到好田要卖就来找她。 给钱的就是爷，牙郎自然满口答应。 许是林静漪运气好，也可能是因为银子到位了牙郎办事就更上心，反正不到三天，就有好消息找上门了。 就在城郊那边，一个寡妇要给儿子娶媳妇，要卖三亩中等田。 其实这种零散的田地一般不好出手，一是太少了，有钱人看不上，二是品质不成，大家都更喜欢要上等田。 偏偏林静漪要的少，她怕田买多了，李氏和林大成又玩命地种田把身体累垮了，这样就得不偿失了，所以她当时说的是三五亩就行，不要太多。 这不就巧了吗，牙郎兴冲冲地上门，请林静漪去看田。林静漪不管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都没有下地干活农活，她懂什么田啊，只能让林大成跟着一起去看。 林大成这几日去找活干也不是太顺利，跑堂的活他干不成，掌柜的嫌他嘴笨不会说话。下苦力的活他倒是能干，可以在码头扛货，但这一干就是从早干到晚，除了吃饭没有休息的时间，他要是干了这活，就没时间去接林小风和许念深上下学了。 这不就跟他来县城的原本意愿相违背了吗，他这几天也愁得不行。 第404章 自卑心理 然而今天，林静漪突然跟林大成说，让他跟着去看看田，林大成的心里猛一轻松，他也就会鼓捣一下地里的东西，要是能重新种田可就太好了。 其实让林静漪来说，田没什么好看的，但是林大成到了后就能看出很多门道，什么土质一般啊，肥力不够啊，要养一季才能再种稻子之类的。 对方是个寡母，能一个人把儿子拉扯这么大，说明性子也是个泼辣的，一开始要价还不低。但随着林大成一点一点说出田地的问题，这价格自然就降下来了。 最后三亩中等田十五两银子就拿下来了， 双方去县衙办过继田契的时候，林大成主动跟负责的官员说道：“这位大人，这三亩地记在我闺女名下。” 林静漪没说什么，她虽然不稀罕这三亩地，但林大成能主动这样说，她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结果那个寡母却眼角一提，用那种得意又夹杂着怜悯的语气说道：“大哥，你没儿子啊？” “有啊，我有俩儿子。”林大成愣了一下，不知这人为何这么问，但还是回答了。 “有儿子干嘛不把田写在儿子名下，闺女迟早是要嫁人的，这田记在闺女名下，到时候就成别人家的了，多亏啊。”那寡母理所当然地说道，一点都不在意一旁的林静漪。 林大成很直白地问了一句：“跟你有什么干系？” 多管什么闲事啊。 要说林大成不疼儿子，那是不可能的，他自己名下的两亩田地到时候肯定是要留给儿子的，他就没考虑过林静漪。但他也算得清账，现在这三亩田是林静漪花钱买的，就该记在林静漪名下。 他自己没本事，给不了林静漪什么好东西，但是林静漪自己挣来的东西，他也不贪，也不会硬让林静漪去补贴林小风。 偏心也是有的，只是不明显而已。 而且林静漪本就没在林大成身上奢求太多，她也没真把自己当成林大成的闺女，所以也不在乎林大成偏心儿子。 一个有分寸，一个不在乎，所以这父女俩还能和谐相处。 所以挑起这事的那个寡母，现在就十分尴尬了。林大成让她没脸，她走的时候嘴里还在嘟囔说林大成缺心眼。 有了田，林大成的干劲就足了，像是人生进入了新阶段。 林静漪也在城郊的山上找到了桑树，解决了蚕宝宝即将断食的危机，她养的蚕很快就能结茧了。 而李氏最近跟隔壁的婶子谢红梅走得比较近，这位婶子就是在集市上摆摊卖小馄饨的，性情豪爽，下面就两个儿子负担也不重，两个人志趣相投天天在一块说话。 林静音则天天在屋里绣帕子，她总觉得自己是寄人篱下，之前抢着干家里的活，要帮大家洗碗洗衣服。但李氏不是那种苛待侄女的人，而且她自己本身也勤快，不是什么活都不沾手的懒人。 她想得也通透，人家林静音就是来借住一段时间，本身就是实在亲戚，不能把人家当小丫鬟使唤啊。 但三房的人对林静音越好，林静音就越觉得不自在，她眼睁睁地看着林静漪轻而易举地把两个弟弟送进县城最好的书院，看着林静漪随随便便就置办下田产，看着林静漪和千金小姐来往甚密谈笑风生，看着她哥林子睿每晚从私塾回来都神秘兮兮地交给林静漪一封信，就觉得好像有一张无形的网在束缚着她，让她越来越喘不过气。 她能猜到那封信是谁托林子睿转交的，除了宋衍深以外不会有第二个人。 她承认林静漪是个各方面都好的姑娘，可是林静漪越优秀，她就觉得自己越低劣平庸，她在林静漪的光环下黯然失色。 林静音觉得自己陷入一个怪圈，她好像找不到自我了，她这么差劲，这么不堪，一点本事都没有，甚至连她哥哥都对林静漪更好，她活在这个世上的意义是什么呢？ 因为心里有事，晚上吃饭的时候，林静音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滚烫的汤，把嘴烫了一个水泡。 林静漪赶紧让她用冰凉的井水漱口，吃完饭后，专门去林静音的房间，关心道：“你是心情不太好还是身体不舒服，我看你最近几天都有点恍惚。” 看着林静漪的靠近，林静音心中愈发紧张，她觉得林静漪就像是一团明亮的火焰，不仅衬得她黯淡无光，还让她觉得心如火烧。 不要再靠近我了，我快要被烫死了，林静音在心中无声地呐喊。 “我有点担心我娘，我想回去看看。”林静音找了一个借口。 她想走，她不想住在这里了，她嫉妒林静漪的优秀，但她的理智告诉她不能这么做，她不想成为第二个林静香。 “那我明天找车送你回去吧，我也回去看一看，顺便跟四伯说我家那田让他先种着，不能荒废了。”林静漪不知道林静音是因为面对她时太过自卑而想逃离，真以为林静音是因为担心孙氏才心不在焉。 “麻烦静漪姐了。”林静音勉强扯出一抹笑容。 “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林静漪笑着道。 她话音刚落，林子睿就敲了敲门，伸了个脑袋进来：“刚才找你没找到，原来你在这屋呢。” 林静漪知道林子睿又要给她送信，便跟着林子睿出去了，走之前还叮嘱林静音好好休息。 “我摸着这信又厚了，你们俩天天都聊什么呢，怎么有说不完的话？”林子睿从怀里抽出一封信，递给林静漪。 他觉得宋衍深每天至少要花半个时辰的功夫给林静漪写信。 “我们聊……”林静漪故意拖长了声调，转而说道，“秘密！不能告诉你。送信小哥辛苦了，你的饭在灶上温着呢，快去吃吧。” 她回屋以后，细致地拆开信封，不让它有丝毫破损。其实他们也没聊什么大事，就说一些生活中琐碎的小事，仅仅是这样，她都觉得好开心。 她和宋衍深之间的距离，被这一封封书信，无限地拉近。 她提起笔，一笔一划地写给宋衍深的回信。 这是他们之间独特的交流方式。 第405章 抽空见面 因为要回林家村，第二日林子睿坐上了林静漪她们回村的马车，省下了走路的功夫。 马车停在鸿章私塾对面，林子睿进了大门发现林静漪还没走，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又转回去问她：“怎么不走？” “等个人。”林静漪云淡风轻地说道，实则心里激动得不行。 她已经有十来天没见到宋衍深了，想他！ 当了这么多天信使的林子睿，瞬间就明白林静漪口中的等个人是什么意思了，立刻道：“我进去给你瞅瞅，看他来了没？他要是来了，我就让他出来一趟；若是没来，我就不出来了，你在这里肯定能等到。” “麻烦子睿哥了。”林静漪笑意吟吟地说道。 林子睿进去以后就没出来，这说明宋衍深还没来私塾，林静漪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私塾门口过往的人，生怕错过了。 忽然，一个挺拔的身影进入林静漪的视线。 宋衍深瞬间就感受到那道炙热的目光，他猛地回头，两个人的视线交汇。 林静漪冲他挥挥手，宋衍深朝马车这边走过来。 “吃饭了吗？”林静漪下了马车，柔声问道。 “吃了。”宋衍深的眼眸如澄澈的天空一般，里面清清楚楚地倒映着林静漪的脸庞。 “那你再吃点。饼夹肉，我自己做的，卤了好几个时辰的五花肉，里面加了青椒和鸡蛋。”林静漪把包好的两个饼夹肉递给宋衍深。 宋衍深自然地接下，又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我回村里一趟。”林静漪说着，注意到宋衍深的衣裳袖子有点短了，问道，“你是不是又长个子了？” “可能吧。”宋衍深看着林静漪巧笑倩兮的脸颊，就想伸手去揉一揉，但是大庭广众之下，他只能忍住这个冲动，“你回去以后小心点，前几天赌坊的人好像去林家大闹了一场，听说林家村的村长都出面了，这事都传到宋家村那边去了。” 其实这事不是自然而然传过去的，而是宋老太太专门打听的，她一直担心宋衍深心里还惦记着林静漪，便时不时地去打听林静漪和林家的消息，看看这两人还有没有牵扯。 结果让她打听出来林家大房那小子染上了赌瘾，屋子都让人给砸了，宋老太太回家以后就对宋衍深说：“林家那边可出大乱子了，你以后别跟他们来往，省得连累到你。家里麻烦事这么多，还沾赌，一看就知道家风不正，这样的家庭能教导出什么好姑娘？” 老太太明里暗里说林静漪的坏话，宋衍深默默听着不作声。 他自认为是一个孝顺的人，二老养他小，他养他们老，该他担的责任他一定会担起来，但是他们并不能插手改变他的人生。 他认定的人，就算披荆斩棘乘风破浪，也要走到她身边。 林静漪还不知道林家老宅出了这么大的事，那她更要回去看热闹了，她冲宋衍深摆摆手：“你快进去吧，我先走了。” “路上小心啊。”宋衍深的目光中有些不舍。 马车走远了，宋衍深还站在原地，赵永珏从他后面走过来，轻轻撞了一下宋衍深的肩膀：“没影了别看了，你手里拿的什么好吃的，给我分一点。” 刚才那一幕赵永珏站在对面看得一清二楚，他终于看见了宋衍深心上人的真容，确实比很多姑娘都长得好，还会冲宋衍深撒娇，就像他小姨养的那只白猫一样，可爱得不行。 有这般佳人，怪不得宋衍深看不上岳灵儿。那岳灵儿长相最多只能说是清秀，勉强熏陶了一点书香气，其他的远不如林静漪。 宋衍深自然而然地将东西换到离赵永珏较远的那只手，一本正经地说道：“下次再给你吃。” 开什么玩笑，林静漪专门给他做的，他怎么可能分给别人。 “对了，那封信我已经派人送给苏家了，我的人悄悄送完信后又在苏家门口守了一会，发现苏家派人去请郎中了，说是苏老爷子气急攻心差点晕了过去，我估计是看完信以后被气的。”赵永珏说起了正事。 “苏老爷没有大碍吧。”宋衍深有些紧张，若是因为他们这封信的缘故将人气出毛病，那可真是罪过。 “没事，郎中开了副静气凝神清热去火的药，没有大碍。”赵永珏说道，“苏家人这么生气，估计是信了那上面说的事，接下来就看他们怎么做了。希望钱仲恺从牢里出来以后，钱家已经变天了。” 光是听到钱仲恺这三个字，宋衍深的目光便冷了下来，像是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雨雪交加。 林静漪那边，则是一路好心情，听到林子源倒霉她就高兴。 “你娘之前说要回娘家住几天，她有没有可能现在在你姥姥家啊，要不咱们先去你姥姥家看看？”林静漪贴心地问道。 “不用了，其实我姥姥家很小，住不开的。过年几个外嫁的闺女回去，从来就没有留宿过，都是当天去当天回。”自家事自家知，林静音知道她娘在姥姥家其实不是很受待见。 许是因为她娘担了一个克夫的名头，也可能是因为几个舅娘太凶了，生怕她娘回去以后占便宜。其实每年过年，她娘都不怎么愿意回娘家走亲戚，就因为他们那边人的态度太差了。 但是又不能不回娘家，她娘在林家本就因为没了相公而低人一等，就更要做出一副有娘家撑腰的样子，让林老太太不敢肆意欺辱。若是再跟娘家闹掰，那才真的是孤立无援。 所以林静音知道孙氏说回娘家住只是嘴上说说，她根本回不去，因为娘家没人欢迎她。 “那行吧，咱们直接回林家村。”林静漪说道。 马车停在林家老宅的门口，大门紧闭，里面还插上了门栓。 在农家，整个村子的人都互相知根知底，几乎没有人大白天关门闭户。若是谁家在青天白日里关上大门，肯定会有外人说闲话，议论这家人是不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所以林家现在紧闭大门，就十分得反常。 不过林静漪大概能猜到一二，估计就跟宋衍深说的一样，因为赌坊的人来闹过了，他们害怕那些人再上门，就将院门关上了。 第406章 回去看看 “你去敲门吧。”林静漪对林静音说道，她怕林老太太听到她的声音，拎着棍子出来对她发邪火。 林老太太这人，对外怂得比面团还软，对内则横得不行，还总觉得天老大她老二，能主宰所有林家人的命运，实则人家赌坊的人稍微动动手，就把林老太太的胆子吓破了。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里面却传来似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林静漪嗤笑一声：“怂得啊。” 光是敲个门都能让里面的人手软地拿不住东西，那她敲门的方式要是再狂躁一点，里面的人不得吓晕过去。 “谁啊？”钱氏在院子里面战战兢兢地问道。 “大伯娘，是我。我是静音，我回来看看我娘。”林静音轻声说道。 “你倒是会躲。”钱氏不耐地说道，语气中很是看不惯林静音躲在外面的做法。 在钱氏看来，要一家人共沉沦她心里才舒坦。 她开门之后，第一眼看见的是林静音，正准备再教训几句，结果目光一偏，就看见了似笑非笑的林静漪。 “好久不见，最近过得好吗？”林静漪故意这般问道。 她当然知道钱氏不可能过得好，但要让钱氏自己说出来，这样才有意思。 钱氏的反应出乎林静漪的预料，她多看了林静漪一眼，然后转头叫道：“娘，林静漪那贱丫头回来了。” 她这么一喊，林静漪脸上连专门用来对付钱氏的虚伪假笑都挂不住了，看来钱氏最近的日子还是不够惨，不然嘴不会这么贱。 “给我拦住她，别让她进门，我们老林家不是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林老太太气势汹汹地说道。 听到这话，林静漪都想呵呵一声，还真以为老林家是什么金贵地界，别人三拜九叩求着要进门啊？ 不过是想回来拿些东西罢了，当初走得匆忙，只把值钱的东西收拾走了，那些零零碎碎的都没带。林静漪想着要收拾东西，便往自己房间看了一眼。 只一眼，林静漪就怒气沸腾，恨不得喷一口火烧死这群人。 她的屋子房门大开，从她那个角度看过去，满眼空荡。林静漪清楚地记得，她走之前特意在房门外面挂上了锁，其他人没有钥匙是打不开房门的。 现在房门大开，肯定是有人暴力破门。 “谁干的？我屋里的东西都去哪了？”林静漪冷冰冰地问道。 “你还有脸回来，你怎么不死外面去啊，你回来干什么？你不是有能耐吗，你不是会跑吗，这是我家，你给我滚出去。”林老太太激动地骂道，手一伸一伸的，想往林静漪身上打。 林静漪一边灵活地躲闪，一边刺激林老太太：“这怎么能说是你家呢，林子源欠下的债还完了吗，说不定下一刻这房子就被赌坊收走了。老太太你既然这么有力气，不如去山上砍点木头，在山脚下搭个棚子，这样好歹还能有个容身之所。 我本来想回来将那些零散的东西都带走的，现在看到你这副模样，真是于心不忍啊，临了末了都一只脚迈进棺材了，最后却沦落到居无定所的地步，真是让人同情啊。罢了，我那些东西也不要了，就当是可怜你了。 大房还欠我五两银子呢，看在你们如此可怜的份上，还我四两就行了，剩下一两留着给老太太买棺材。也不知道你是活着受罪好，还是死了一了百了好。” 一番夹枪带棒的攻击，说得林老太太胸闷气短面色通红，她没被赌坊的人打死，倒是快要被林静漪气死了。 林老爷子刚从村长家回来，那天赌坊的人闹得太厉害了，到了还银子的最后期限，林家不仅还不上银子，还找不到林子源，不知道林子源躲哪里去了。 他那几天豁出一张老脸，就快给人下跪了，才堪堪借到十两银子，连赌债的零头都不够。赌坊的几个打手一生气就喊打喊杀，把院里屋里砸得一团糟，动静太大，就有乡亲把村长喊来了。 所幸林家村人多又团结，别管是谁对谁错，先一致对外，最后都快打起来了，赌坊的人见势不妙，怕惹了众怒出不了村，这才松口说再给十天的时间。 林老爷子得了林家村这么多人的帮助，肯定得挨家挨户地道谢。他今日去找村长，还是为了借银子。 先不说村长家有没有多余的银子，光是林子源欠下的那笔巨款，除非林子源时来运转有贵人提携，不然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赚到一百多两。村长家的银子若是借出去了，起码在他的有生之年，估计是看不到银子回来的那一天了。 借钱的人若是没有偿还的能力，一般这种情况下，大家都不会乐意借钱。 所以林老爷子这次又无功而返，他还没走到家门，就听到林老太太在里面哭嚎，还以为又有人上门找事，便火急火燎地跑回去，谁知竟然看到了林静漪。 看到林静漪的那一瞬，林老爷子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可能是因为他这几天跟人说话都是围绕借钱展开的，他下意识地就想开口问林静漪借钱，让她救救林子源。 好在他还有一丝理智，只是开口问道：“怎么你自己回来了，你爹呢？你们现在住哪？” “我爹忙着挣钱呢，我回来收拾点东西，结果发现我屋子都空了。这是得多大的老鼠才能把我屋子搬空啊。家里要是耗子太多，就买点砒霜毒一毒，省得耗子糟蹋东西。”林静漪觉得自己屋子要么是林老太太和钱氏搬空的，要么是赌坊的人干的。 不管是谁干的，两边都一起骂。 至于林老爷子的第二个问题，林静漪压根不理，就当作没听到。问他们住在哪里干嘛，他们都这么大的人了，有手有脚的，能照顾好自己，不用林老爷子操心。 与其关心他们三房住在哪里，不如想想林子源躲在哪里，真是一点担当都没有，自己输了这么多银子，竟然一个人跑了，留下一屋子无辜的人替他顶雷。 说林子源是畜牲都侮辱了畜牲这个词，赌坊的人要是能抓到林子源，也别要他的手了，干脆断他一条腿，看他以后还跑不跑。 第407章 以死相逼 在自由自在安静祥和的小院子住惯了，突然回到林家老宅，林静漪竟然有点受不了这边压抑的气氛。 就像是泥泞不堪的沼泽，一脚踏进去，就会慢慢下沉，逐渐窒息。 这感觉真是太难受了，林静漪待不下去了，甩手就想走，只是林静音和孙氏还没说上几句话，林静漪只能再等等她。 林老太太原先是不知道三房躲哪里去了，想要银子都没机会，现在好不容易见到林静漪了，要银子的事就迫不容缓了。 她拦住林静漪的去路，强硬地说道：“你们三房现在躲出去，是不是不想养我们两个老的了，你连住处都藏得严严实实的，万一这次走了以后再也不回来了怎么办？” 见林老太太这么迂回，林静漪反而有点不习惯了，她好笑地问道：“你想怎么样？” “你们三房一年给我们两个老的一人一两银子当做养老钱，就按我和你爷还能再活四十年，你得给我们八十两银子。”林老太太理直气壮地说道。 林静漪听完以后，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还在天上挂着呢，这位就开始做梦了。 “我要是不给呢。”林静漪好整以暇地问道。 “你要是不给，你今天就出不了这个门。”林老太太目露凶光，她听清楚了，林静漪说的不是没有，而是不给。 没有下意识地说没钱，就说明林静漪是能拿得出这笔银子的，只是不愿意出而已。为了她的大孙子，林老太太什么都愿意干。也不知道她乖孙现在过得怎么样，连家都不敢回了，可怜她的子源在外面吃尽了苦头受尽了罪。 “就凭你也想拦住我？”林静漪不屑地说道。 说罢便将拦在她面前的林老太太往旁边一推，大步走了出去，还对林静音说道：“我在外面等你。” “静漪姐，你自己回去吧，我想在家里陪我娘。”林静音突然说道。 “我有什么好陪的，你赶紧跟静漪走，屋里乱糟糟的不能住人。”孙氏连忙说道。 她这个闺女是不是脑子里缺根筋，住在外面不好吗，吃喝都有人照顾，每天都能吃现成的，林静漪本就大方，肯定不会亏待林静音，跟着林静漪住不比在屋里听老太婆鬼吼鬼叫强得多？ “娘……”林静音只说了一个字，但想留下的意思很明显。 林静漪不知道她是本就打算好要回家，还是临时起意才决定留下来，但自家也不是客栈，不用为了挣钱硬是要招揽生意留住客人，既然林静音不愿意住，那就算了。 只是希望林静音的嘴严实一点，不要跟林老太太说三房现在住在哪里。 林老太太见她们聊她们的，似乎没人听她说话，便火了起来，快步上前拽住林静漪：“我说了你不给银子就别想走。你要是敢踏出这个院门一步，我就跳河自杀，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这个不孝女是如何逼死长辈的，我要让你下半辈子都活在别人的责骂和议论声中。你这么心狠手辣的一个人，想必也没人敢娶你，你就准备好孤独终老一辈子吧。” 以死相逼这一招，只能对在乎她的人用，可惜林老太太打错了算盘。 林静漪才不在乎林老太太，听她这么说，林静漪只说了两个字：“请便。” 她走出去两步，似是觉得这两个字的杀伤力不够，又补充道：“老太太，看在你将死的份上，我再好心提醒你几句。第一，你要是想跳河自杀，一定要等到水流湍急的时候再跳，这样别人来不及救你，你的死亡之路会一帆风顺没有阻碍。 第二，你死了，谁都会知道是林子源赌博上瘾欠下巨款逼死了长辈，以后一辈子抬不起头的只有林子源，一辈子嫁不出去的也只有林静香，毕竟有这么一个拖累兄长，谁敢娶她呢，你说的这一切，好像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以后也不在林家村生活，那些长舌妇就是把嘴巴说烂了嗓子喊劈了，那些话也传不到我耳朵里来。 第三，溺水死亡还是很痛苦的，因为从你溺水到你咽气的最后一秒，这中间每一秒你都是清醒的，你能清楚地感受到冰冷的河水流进你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一点一点地挤压你的五脏六腑，你的求生本能让你下意识地开始挣扎，可是凶猛的河水却要把你压下去，可能你死的时候，脸上写满了不甘。 最后，你的尸体可能会泡涨，也可能会被鱼虾王八啃食，连入土为安都做不到，不过这样也好，刚好省了棺材钱，能让林子源用这笔钱再去赌一把，说不定他能用你的棺材本翻身呢，这也算是你这个当奶奶的为大孙子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说了这么长一串话，林静漪的嗓子都干了，她见林老太太被气得摇摇欲坠，心想这才是她要的效果。 还以为自己是什么老封君啊，张口就是一两银子的赡养费，而且还是一人一两。这要换成是通情达理和善慈祥的老人，林静漪当然舍得出钱。 退一万步，即便这真的是赡养费，林静漪也只会一年一给，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林老太太摆明了要把她当个冤大头想从她这里讹走八十两银子。林老太太怎么不说自己能活到两百岁呢，这样光老太太一个人的赡养费，就够还林子源的赌债了。 林老太太气得头晕脑胀手脚无力，指林静漪的那根手指头都在发颤：“你、你……” 你了半天没说出个一二三来。 “老太太，你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你这样还能好好走到河边吗？要不然你跳井自杀算了，这块地好歹也是你们老林家的，也省了把你埋进祖坟的功夫了。你跳不跳，我现在替你喊一声让大家来围观吧？”林静漪好心提议道。 “静漪，她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能这么对她？”林老爷子忍无可忍地说道。 “长辈？我是吃她的饭了还是花她的钱了，不就是仗着自个多活了几十年脸皮比别人厚了几层吗，我凭什么要无条件地迁就她？这么说来我还是小辈呢，也不见她爱护我啊？”林静漪反唇相讥。 第408章 忠言逆耳 要论讲道理，这里站着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谁都不是林静漪的对手。 她对着林老爷子也不好把话说得太狠，因为林老爷子和林老太太不一样，他不是人坏，而是他的思想和林静漪的不一样，所以两个人总是说不到一块去，做法也总是背道而驰。 偏心长房，这几乎是古代大多数农家的缩影，因为老人以后就是要靠长房养老，这心自然就偏了，林子源又是他一手养大的孙子，让林老爷子对其不管不顾，他也做不到。 可是站在林静漪的立场来看，林老爷子这么做就算是站在她的对立面了。 所以林静漪对上林老爷子时，话不能说得太重，就算是指责，多数也是冲着林老太太去的。 而且林老爷子也不会撒泼打滚，被说了以后就干巴巴地站着那，艰难地动动嘴唇，像是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最后却又放弃了，一脸愁苦地别过了头，眉心蹙出一个“川”字。 “看在我爹的份上，我给你们出个主意，你们把林子源找回来，让他把自己该担的责任给担起来。我原先就说过了，他不是那种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病弱书生，他能下地干活，也能给人抄书写信，这都是赚钱的门道。 偏偏你们信了他的胡言，让他装病躺在床上躲懒，好好的一个人硬生生地养成了一个好吃懒做黄赌皆沾的废物，甚至到了现在还在纵容他。这一百多两银子，你们就让他还，能借来银子是他的本事，借不来就认打认罚，狠狠地受个教训，说不定以后就学好了。 你们现在还能动弹，所以能帮他收拾烂摊子，可你们能护佑他一辈子吗？你们迟早是要走在他前面的，你们这样做不是在为他好，而是在害他。”林静漪真心实意地劝说道。 对于林静漪来说，林老爷子那种有口难言的状态远比跟她硬杠更有冲击力。她知道林老爷子不容易，像他这个年纪的老爷子，哪个不是在家里颐养天年享儿孙的福，偏偏林老爷子还要在外面伏低做小给人家当孙子去借钱。 可是林子源这事，有一就有二，林静漪坚决不能帮忙。罪魁祸首就是林子源，让他受到教训就好了，偏偏林家二老舍不得，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自己选的道路，爬也要爬完啊。 谁让他们溺爱林子源呢。 都说忠言逆耳，这话果然不假。林静漪这话在林老太太听来，无异于是在害林子源，她骂林静漪是毒妇。 林老爷子没吭声，也不知道他是听进去了，还是想一条道走到黑。 不过这些都不关林静漪的事了，她该说的话都说了，该尽的义务也尽了，她连屋里被破坏的东西都没跟林老太太计较，今天真是够大度了。 最后林静漪又跟赵氏说了声，三房的田暂时请林大河打理，分给他们五成的收成，算是帮忙照顾田地的费用。林大河不在家，林静漪只能把话说给赵氏听，让她记得转告林大河。 林静漪想着她虽然跟赵氏有过节，但这种明摆着是四房占便宜的事，赵氏应该不会往外推，她也不用担心赵氏故意瞒下这件事等着看三房的田地荒废。 她交代完以后，径直出了院门坐上马车，让车夫回县城。 林静漪走后，孙氏懒得管抱头痛哭的林老太太和钱氏，而是把林静音拉回房间，没好气地说道：“你说你回来干什么，三房他们苛待你了？让你不痛快了？有福都不知道享，你可真是个傻子。” “娘，你说我跟林静漪比，差在哪？”林静音没有回答孙氏，而是问了一个在孙氏听来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差在哪？哪都不差啊。 孙氏也是一个很奇怪很矛盾的人，她一方面觉得林静漪有本事，想让儿女跟凑到林静漪跟前沾光，一方面又不想让林静漪沾二房的光。 她在肯定林静漪的同时，又深深地否定着林静漪，她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闺女比林静漪差，特别是在没有外人的时候，孙氏谈论起林静漪，那可真是嘴下不留情。 她长篇大论地说道：“你跟她比什么，你别看她现在是风光得很，长得漂亮、手里有钱、又混得开。可是作为一个女人，她这些方面再厉害又有什么用呢，那宋书生再喜欢她，不也犟不过长辈的意见吗，亲事都快谈好了，说不成就不成了。就算她最后能嫁过去，你以为她成亲之后的日子就能好过？ 婆婆就是头顶的一座大山，宋家那个老太太又是另外一座大山，她就是有再多的棱角和尖刺，都要被人一点点磨平，那个过程才是最痛苦的。林静漪也就只有这一两年的好日子过了，你看她现在是怪肆意潇洒的，以后就未必了，现在的痛快都是用以后的磨难换的，你不用羡慕她。 她长得漂亮，但是你也不差，你换身衣裳抹点粉收拾一下，也好看得很。她刺绣功夫是好，你女红也拿的出手，嫁人以后能缝缝补补就行了，又不是出去开店当绣娘。林静漪是聪明，但她不会做人啊，天天为了一点小事就跟人吵，这种性子谁都不会喜欢。你爹若是还在，向你提亲的人肯定能踏破咱家的门槛，不过就算你爹不在了，你哥哥以后出息了，你也是不愁嫁的。” “娘，三房的日子虽然过得好，但是我住在那里，心里一直不痛快。我每次看见林静漪，都觉得自己哪哪都不如她，我连头都抬不起来。她太能干了，我除了刺绣，其他的什么都不会。”林静音难受地说道。 孙氏听了之后，笑了笑：“傻闺女，你钻这个牛角尖做什么。你何必跟她比这个，女子不需要多能干，柔顺听话就行了，男人才是撑起一个家的顶梁柱，只要以后嫁得好找个有本事的男人，你只需要享福就行了，何必羡慕林静漪那个劳碌命。你娘我是因为你爹去得早，才迫不得已撑起这个家，你爹要是还在，我巴不得什么都不干坐在那享福。” 第409章 故意提醒 孙氏把她的思想灌输给林静音，用这种大众认知中的常理抚平了林静音心中那道名为“自卑”的伤疤。 这让林静音意识到，原来不是因为她太差劲，而是林静漪这个人本身就不正常，所以没有必要和一个违背世俗认知的人作比较。 她的福气还在后头呢，眼光要放长远一些，不要计较一时的得失。 有时候，一席话就能改变一个人的一生，但这个改变是朝着好的方向变还是朝着坏的方向，那就说不准了。 林静漪不知道二房母女俩在她走之后的这场谈话，她怼完林老太太之后，心情大好，连车马费都多给了几文，一路哼着歌进门了。 李氏往林静漪身后瞅了瞅，奇怪道：“静音呢，你们俩不是一块回去的吗？” “她说想留在家里陪陪她娘，她都这么说了，我总不能硬把人家拽来吧。”林静漪说道。 “我还以为是咱们照顾不周让静音不高兴了呢，她在咱们家待着也拘束得很，每次上桌吃饭都只夹跟前的那道菜，筷子从不往旁的地方伸，这也太客气了些。都是自家亲戚，以前也不是没在一起吃过饭，这么见外做什么。”李氏不解地嘟囔道，她觉得林静音还是在这里住的不舒服，才会想回家。 “没事了，咱们别说她了。”林静漪终止这个话题，她猜测林静音是不是还在因为宋衍深的事情有些不自在，所以才这么拘束。 她摆摆手，径直朝自己屋子走去：“路上太颠簸了，坐马车坐得我浑身疼，我先回屋躺一会啊。” “那你快歇着吧，等午饭好了娘再叫你。”李氏关心地说道。 中午，林大成从城郊田地那边干完活回来，随便洗把脸，把身上干活穿的那身脏衣裳换下来，套上一身干净体面的衣裳，拎起李氏准备好的食盒，去明德书院给林小风和许念深送饭了。 书院里没有吃饭的地方，各位学子都是自己准备吃食，有结伴去外面吃的，也有因为家里住得近回家吃的。 林静漪现在住的这个院子离明德书院不远不近，对于林大成这种干惯了累活的人来说，也就是抬抬脚走几步路的功夫，但对两个小孩来说，迈着小短腿估计要走半个小时。 怕他们两个因为在路上耽误太多功夫而导致下午精神不济，林静漪就提议给两个小孩送饭。林静漪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是打算她自己去送的，但林大成似乎很想为儿子做点事，便硬把这个活揽了过去，从城郊回来以后就马不停蹄地往书院赶，一点都不嫌累。 看着她爹匆匆忙忙的背影，林静漪想了想，说道：“娘，家里添个大件吧，你是想要牛还是想要马啊，我爹天天在外面跑，两条腿都走细了。” “你可真心疼你爹啊，就几步路而已，哪里能把人走累了。”李氏的语气有点吃醋的意思，“想当初你奶可是把你爹当牲口用，春耕的时候家里十亩田全是你爹一个人干的，现在这日子可比以前轻松多了，他愿意跑腿你就让他去。再说咱们这院子，住人是够了，但是养头牛的话就显得有些挤了，你要是在边上盖个牛棚，地方就少了一半，看着怪不习惯的。” “行吧。”林静漪见她真没有想养牛的意思，便不再提这件事，而是从荷包里拿出十两银子，递给李氏，并说道，“娘，县城需要用银子的地方多，这十两银子你先拿着，万一哪一天我不在家，你们又急着用钱，你们口袋空空就不好了，总不能临时出去跟人家借吧。这银子你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给娘这么多银子啊。”李氏有些惊讶，继而关心道，“你还有钱花吗？” 林静漪点点头，让李氏不用担心她，她手里的银子只有多的没有少的。 她们没吃饭，准备等着林大成回来一起吃。 吃午饭的时候，林静漪把林老太太变着法跟她要钱的事说了出来，说林老太太以养老钱为借口，让她一次掏八十两银子。 李氏现在不跟婆婆住在一起了，说话的时候也更有底气了，毫无顾忌地翻了个白眼：“她也真敢要，把人家都当傻子不成，什么养老钱，摆明了是想让你帮林子源还赌债。还八十两银子，我看老太太这一辈子经过手的银子都没有八十两吧。你没给她吧？” “我当然没给，我又不傻。”林静漪说道，她有意无意地瞄了一眼正在夹菜的林大成，继续说道，“我是觉得，我身为晚辈孝顺长辈那是理所应当并且义不容辞的，正是为了我爷和老太太好，这银子才更不能给他们。八十两银子，先不说我有没有这么多钱，就算我有并且给了他们，他们还不是转手就递给林子源，这不就是用妹妹的钱去养堂哥吗，古往今来哪有这样的道理。 那些银子要是能用到实处，真的用到二老身上，这钱花得也算是值了，可这明显花不到他们身上啊，我就拒绝了老太太。咱们虽然分家了，但是血缘关系是没有断的，以后逢年过节咱们拎点好东西去看望我爷他们，该给的粮食给够，这样就行了。 我是觉得没有必要给银子，给了银子他们又留不住，最后都被林子源花了，还不如买些只能让老人用的东西，比如拎点补药啊，送身衣裳或者做双鞋啊，让他们吃好穿好，比什么都强。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她这些话，都是说给一向孝顺的林大成听的。林静漪怕林大成心软犯傻，被林老太太哭一哭喊一喊，林大成就有了负罪感。 比如林老太太哭着说：我们在家里都穷得要啃树皮了你却在县城享福，你心里就能过得去？你晚上就能睡得着？ 林大成可能就会顺着林老太太的思路走，心想是不是自己不对，怎么能让爹娘吃苦受累而他却悠闲自在地过日子，他真是愧为人子啊。 他有罪，他该罚，然后林老太太让他干什么他都答应。 就是怕出现这种情况，林静漪才特意这么说，给林大成打个预防针。 第410章 府试结果 林大成听着这些话，也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说的对，你说的都对。” 他哪里会不知道那八十两银子一旦给出去，就像石牛入海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文钱都用不到林家二老身上。 他是孝顺爹娘，可不是孝顺林子源这个侄子。他闺女这是在提醒他呢，林大成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林静漪没想到林大成这次竟然这么配合，她刚才的长篇大论此时倒显得有些尴尬，她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嘴角，给林大成夹了一块肉。 “饭菜都凉了，快吃饭！也不知道你什么毛病，偏要赶着吃饭的时候说这些事。”李氏借着说教的名义悄悄为林静漪解围。 林静漪冲李氏笑笑，低头吃自己的饭。 她吃饱喝足之后，又去喂了喂蚕宝宝，她养的这些蚕这几日似乎不太爱动，估计是要结茧了。要不了多久，她就能弄到蚕丝了，真是一件让人期待的事啊。 傍晚，林大成去接两个小孩下学，林小风一进门就跟个小炮弹似的往林静漪屋里冲：“姐！姐我跟你说个事！” “什么事啊，你在书院表现得好先生表扬你了？”林静漪猜测道。 “不是，先生没有表扬我。”林小风摇摇头。 “那是什么？”林静漪还真有点好奇。 见林小风半天说不到点子上，一旁的许念深开口就道：“府试的榜单下来了，宋书生和子睿哥都过了。他们现在是童生了，等八月的院试一过，他们就是正儿八经的秀才了。” “对！”林小风重重地点头，嘴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你们怎么知道的？”林静漪先是一乐，随后又好奇他们的消息来源。 这俩才去书院几天啊，就能开拓自己的人脉圈子和消息渠道了？ 许念深解释说明德书院也有参加府试的学子，书院的先生自然会关注府试的结果，他们誊抄了一份榜单，就贴在二道门那里，人人都能看见。 这么大的事，林小风和许念深自然也会关注，太难的字他们认不出，但是认几个名字还是轻而易举的。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不知道林子睿和宋衍深知道了没。林静漪特意去酒楼买了两只烧鸡回来，加个餐庆祝一下。 林静漪去酒楼买烧鸡的时候，林小风做出一个小大人的样子，对着许念深说教：“你怎么能在我姐面前提宋书生呢，刚刚还把宋书生放在子睿哥前面说，你不知道我姐和宋书生的亲事黄了啊，以后不能在我姐面前提起这个人，万一我姐听了以后偷偷伤心怎么办。” 看着单纯中透着傻气的林小风，许念深只觉得自己过分成熟，他就想问问林小风那两只眼睛这么大难道只是个摆设吗，没看刚才静漪姐听到宋书生考过之后笑得多开心，怎么就能脑补出静漪姐会伤心地哭泣呢？ 当初他和林小风一起去林家村村口那里堵了宋衍深，当时宋衍深说要跟林静漪谈一谈，静漪姐谈完以后就一脸笑意，根本不像是亲事黄了的样子。 依他看，这门亲事不仅没黄，而且林小风估计很快就要改口叫宋书生姐夫了。 这些虽然只是许念深通过观察推断出来的，但已经无限接近真相。只是这些事林静漪自己不往外说，许念深也不好遇阻代庖，所以面对林小风的提醒，许念深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以后不会这样做了。 “嗯，你明白就好。”林小风满意地说道，然后飞奔着去吃鸡腿了。 可能是因为昌平镇离长河府更远，林子睿今日并未在鸿章私塾得到自己过了府试的消息，他从林静漪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时很是惊讶，连声问道：“真的吗？我真的过了？那上面真的是我的名字而不是和我同名同姓的人？” “真的！真的！真的！”林静漪也一连用了三个“真的”来回答，“念深他们在明德书院看到的榜单，总不会出错。等你明日到了私塾，你们先生应该也会说这件事。恭喜你，在科举之路上又迈进一大步。” 这是好事，林大成和李氏也很高兴，一个劲地夸林子睿。 都是自家人，林子睿也没故意过分谦虚，说什么“都是侥幸而已”之类的客套话，而是把笑容摆在明面上，实实在在地乐了好一会。 他乐完之后，才反应过来从他进门以后，好像还没有看见林静音。 “哦，我忘了跟你说了，静音回去以后说想留在老宅陪着二伯娘，二伯娘也同意了，我就自己回来了。刚才只顾着跟你说府试的事，差点把这事给忘了。赌坊的人已经去老宅那边闹过一次了，虽然院子被砸得不成样子，但是家里人都没受伤，想必那些人下手都有分寸，不会伤及无辜之人。”林静漪解释道。 “静音回去也好，我娘一个人在家里，我也挺不放心的。我明天也回去吧，这么大的事得跟我娘说说，让她高兴一下。”林子睿快速决定道。 他在这白吃白住这么多天还挺不好意思的，现在有了合适的机会，林子睿就顺势提出要走。 林静漪也没强留他，她当初带二房兄妹俩出来，一是怕林老太太纠缠不休，二是怕赌坊的人无下限。但现在这两个方面都不用担心了，他们想回就回吧。 她也没多嘱咐什么，想必林子睿应该知道要将三房的住址保密。 翌日，林子睿出门以后，李氏就去打扫他住过的屋子，问道：“静漪啊，这一下就空出来两间房，要用来干嘛啊？” “先空着吧，说不定以后还住人呢。”林静漪随意地说道。 她说完以后就回房了，开始画这个月要交给奇轩阁的设计图。 她这边岁月静好，而宋老太太那边，则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宋老太太听到敲门的声音，便前去开门，脸上的笑容在看见来人之后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冷嘲道：“这是谁啊，稀客啊。” “宋大娘说笑了，咱们两家是多少年的交情了，以前天天互相串门，我算什么稀客啊。”这人像是看不见宋老太太脸上的不欢迎似的。刻意套近乎。 第411章 李家心思 宋老太太也没想到这人的脸皮竟然这么厚，像是看不见她的黑脸似的，厚脸皮地顺着打开的门缝挤了进去。 本来宋老太太没准备请这人进屋的，结果一个不小心，竟让这人钻了空子，真是晦气。 李老爷不愧是生意人，脸皮极厚，笑着问道：“好久不见了，不知宋大娘身子可好，咱们两家原先这么近的关系，就是因为住得远了才生疏了起来，以后应该多走动才是。” 听到这话，宋老太太只有一个“呸”字想说，她也不往堂屋里去，就那样站在院中央，冷着脸问道：“别在这套近乎，没用。你今天干嘛来了，要是来还银子的话，把银子拿出来就走人吧。家贫没有好茶，你这富贵舌头估计也喝不惯我们这穷山僻岭的井水，今个就不招待了。” 无事献殷勤，必没有好心。 宋老太太十分谨慎，这李霞柳的爹今日突然上门，用脚趾头想都能察觉出其中的怪异，她孙子现在前途一片锦绣，可不能再让人给阴了。谁要是想阻她大孙子宋衍深的路，谁就是老宋家的仇人。 “宋大娘这是什么话，我就是来看望一下二老，我也是这村里出来的人，哪里会嫌弃村里的水呢。”李老爷自从因为要还当初卖掉玉佩的银子而将家底几近掏空以后，他的日子就变得艰难起来，现在对于宋家人有所求，也舍得下脸面去说好话。 他这大半年来日子可不好过啊，当初手里能拿的出的银子几乎都给了宋衍深，房契田契也被当做凭证握在了人家手里，好在还有一个小铺子能支撑一二。 日子虽然不像在乡下那么艰难，可是他们是过惯了好日子的人，从奢入俭难，一下子从天堂跌落到地狱，这其中的滋味，谁过谁知道。 再加上李霞柳那糟心的玩意，跟王家少爷的亲事都快成了，谁知道脸竟然毁了，长了一脸的痘痘，看着跟癞蛤蟆的背似的，看一眼就让人倒尽胃口，跟王家的亲事自然就黄了。 后来又闹着要自杀，家里女人又多，天天吵吵闹闹的，把李老爷吵得一个头两个大，原先乌黑的头发都白了一半。但纵使头发白了，这事也没完啊，李霞柳这么大的一个姑娘了，总不能一直待在家里不出嫁吧，可是李霞柳的脸都毁了，名声又不是那么好听，想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难啊。 李家人为李霞柳出嫁的事费尽了心思，终于找到一个他们认为还挺合适的人选，他们脑子一转一拍大腿想到：哎！宋衍深还挺好！听说已经过了县试了，本来资质又不错，不说远的，最起码能捞个秀才回来。 而且宋家和李家原先还有婚约，虽然当初退亲了，但是他们豁出去再缠缠宋家人，大不了再想点不怎么上得了台面的法子，这事说不定就成了。 别管过程怎么样，只要结果是好的，李家人就心满意足。于是就有了李老爷今日死皮赖脸登宋家的门一事。 宋老太太也不接这个话茬，还说什么自己也是从这个村里走出去的人，就李家人那德行，之前住在镇上的时候，为了不让别人说自个土气，装得人模狗样的就不说了，恨不得把祖坟里的老祖宗也给请出去，想葬到镇上去。 就这种人，要说他有故土乡情，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你今天来要是给银子的，你就麻利点，要是其他事，你就别说了。现在家里都是妇人，不方便招待你。”宋老太太也不敢当这个家，怕自己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况下被李老爷给糊弄了，于是嘴里的话说得特别直白。 宋家直接用这个借口赶人了，李老爷就算脸皮再厚也要避避嫌，省得人家说李多田趁着人家当家的汉子不在，跑人家屋里赖着不走，一看就是个不正经的老头子。 “那成，大娘啊我下次再来看你，到时候也跟宋大叔叙叙旧。”李老爷的脸上强挤出笑容，努力平和地说道。 “下次来的时候别忘了带银子，你们李家欠的钱还没还完呢。”宋老太太毫不客气地说道。 送走了李老爷，周春娟从自个屋里走出来，一脸探究地问道：“娘，李家的人来干什么？” “跟你有什么干系？懒婆娘，家里的活你不沾手就算了，你自己换下来的衣裳好歹洗一洗啊，堆在盆里都放臭了也不见你动手，也不知道我家兴怀是造了什么孽竟然娶了你这么个懒得抽筋的人回来。”宋老太太白了周春娟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气得周春娟叫上宋青禾抱着装脏衣裳的盆就出去了，路上还在不满地抱怨：“你看那老虔婆得意的样，不就是过了个县试嘛，又不是考了状元，这路还长着呢，现在笑得欢快小心以后哭得连眼睛都瞎了。宋衍深再争气也不见得听那个老虔婆的话，之前他们老为了那什么林静漪吵架我又不是没听到，宋衍深最好硬气一点，就把那个林静漪娶进门，气死那个老虔婆。儿媳妇孙媳妇都不是自个看中的，我倒要看看那老虔婆以后的日子堵不堵心。” 宋青禾听到后面，脸微微发白，手不自觉地捏紧了衣裳下摆，她才不希望林静漪进门。在这一点上，她倒是跟宋老太太站在了同一阵线上。 而远在县城的林静漪，还不知道自己竟然在宋家有了一个支持者，虽然这人的目的并不纯粹。 林静漪画完了设计稿就去吴府交稿，正巧碰上吴老爷从外面回府，他看见林静漪以后态度还挺好，专门吩咐小厮去买了些姑娘家喜欢吃的糕点，还说让她和吴瑛柔在府里好好玩，别见外就当是自己家。 她客客气气地应了，但隐约觉得吴老爷的态度过于热情了，以前也不见得吴老爷有这么热情好客啊，还是因为她今天来的巧，正好赶上吴老爷心情好？ 她试探性地问了问吴瑛柔：“府上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啊，我看吴老爷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走路都带风。” 第412章 狐朋狗友 吴瑛柔也没把林静漪当外人，直接说道：“我爹最近去了一趟本家，可能是得了些照顾吧，回来以后一直挺高兴的，还给我带了好几套京城那边时兴的首饰。吴家是个大族，我爹这一脉都是分出来的，外人看着我爹管着一家通宝钱庄好像厉害得不行，其实这跟本家嫡系的资产比，简直是九牛一毛。” 一说到吴家的嫡系，林静漪就突然想起之前吴老爷让她秘密制作的那一件舞衣，当时她交货以后就没再打听过了，现在想想那件舞衣说不定就是给嫡系的哪个千金小姐用了，所以吴老爷才能得到本家的照顾。 猜到一二以后，林静漪就没有再问了，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她要是问得多了，人家心里难免介怀。 好在吴瑛柔的关注点也不在这件事上，她就随便解释了几句，然后拉着林静漪到内间去看吴老爷给她带回来的首饰，眼眸中满是雀跃的光：“最近赵县令的千金要办个小宴，刚好我得了新首饰，你快帮我看看这些首饰要搭配哪些衣裳，梳什么发型，若是这些衣裳都不行，你就帮我现做一套。” 有生意上门，林静漪自然十分尽心地帮吴瑛柔搭配，也没说为了赚银子刻意给吴瑛柔做新衣，而是仔细从吴瑛柔以往的衣裳中挑选。 林静漪给吴瑛柔搭配了两三套，可能是吴瑛柔自己想穿一身新吧，想专门为那套新头面量身定做一身新衣裳，最后还是让林静漪从库房挑了几匹料子回家，帮忙做新衣。 她这边日子过得一帆风顺，宋衍深那边也在被私塾的同窗恭喜。 岳夫子将府试的榜单私下拿给宋衍深等人，因为他们私塾去参加的府试的学子不多，这次岳夫子就没有那么大张旗鼓直接在众人面前宣读，而是私下把去参加府试的学子叫到一处，让他们自己看誊抄来的榜单。 这次宋衍深还是头名，岳夫子满心欢喜，觉得八月院试以后，宋衍深最起码也能得一个秀才，能出一个他就心满意足了，也不会再被人嘲笑鸿章私塾今大旱颗粒无收。 这个好苗子，他得多开点小灶。他今年能不能扬眉吐气，就全看宋衍深的了。 “我那里有些当年我参加科举时看过的书，上面还有我的注解，下学后你随我回去一趟，我将书拿给你。以后课业上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来问我，我若是不在，找私塾中的哪一位先生都行。”岳夫子贴心地说道，而后又对其他过了府试的几位学子说道，“你们也是一样，我对你们报以厚望。” “多谢先生教诲。”宋衍深和其他几位学子齐声说道。 这次除了宋衍深、林子睿和赵永珏以外，还有三位学子也过了府试，但都没有宋衍深的成绩好，毕竟他是头名，没有人能比得上。 岳夫子一跟他们说完，这消息就跟长了脚似的，立刻传得整个鸿章私塾的人都知道了。甭管众人是真心还是假意，是嫉妒还是佩服，都围过来跟宋衍深道贺。 只要是个脑子正常的人，都知道宋衍深前途无限，都明白此时应该与他交好，而不是与人为恶。 而丁班里周定安那几个人，脸色就不是那么好看了，他们原先都是钱仲恺的狐朋狗友，即使钱仲恺现在入狱了，他们也不离不弃，没有树倒猢狲散。 毕竟钱仲恺又不是进去以后出不来了，他姐还好好地坐着潘县丞“二夫人”的位置，还是很值得他们巴结的。 之前他们去看钱仲恺的时候，钱仲恺就问过跟宋衍深有关的事，他们当初都看到了宋衍深和林静漪之间暧昧不清。当时钱仲恺心里就冒火，想着考完县试以后要整治宋衍深，谁知道还没等到钱仲恺出手，他自个就进去了，这事自然而然就顺延到周定安他们头上了。 结果还没等周定安他们想出法子，宋衍深就跟乘了东风似的，一路扶摇直上，一下就成鸿章私塾最有名望的学子了，此时若是还用套麻袋之类的法子，好像有些不太入流。而且童生大小也算个功名，若是宋衍深去告，那些捕快肯定会认真细查，若是将他们查出来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那怎么办，就眼睁睁地看着宋衍深春风得意？若是如此，咱们怎么跟钱哥交代？”刘立阳苦恼得不行，他现在也有些为难。 一方面钱仲恺是他兄弟，他得讲义气，兄弟吩咐下来的事他必须做到；另一方面宋衍深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平平无奇的农家子了，先前宋衍深刚进私塾的时候，连林子源都能踩他一脚，可是现在，宋衍深已经成了众位先生最看重的人了。 现在想让宋衍深吃个教训，那是难上加难啊。 “急什么，这又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难道你还偏要在宋衍深风头最盛的时候动手？傻不傻啊？”周定安不疾不徐地说道，他其实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但现在钱仲恺不在，他就顺位成了这群人的老大。 当老大的，总不能跟小弟一样因为一件小事就手足无措坐立不安吧。就算他此时脑袋空空，也不能让别人看出来。 “定安你有主意就行，到时候你只管说怎么做，动手的活就交给我。”刘立阳安心了，放心地说道。 中午下学的时候，刘立阳从甲班经过，还特意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瞅了瞅宋衍深。 这一眼被赵永珏看到了，他碰了碰宋衍深的胳膊，提醒道：“注意周定安那一伙人啊，刘立阳刚才看了你一眼，目光不善。” “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几天了。”宋衍深不是很担心，只要钱家倒台，周定安和刘立阳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现在正在给林静漪写信，写完之后想让林子睿转交，结果林子睿说自己今天要回林家村了。 宋衍深只能将信收回去，喃喃自语道：“若是有机会，我亲手交给她吧。” 林子睿也没想到这么巧，还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想着什么时候把林静漪叫出来，给她和宋衍深制造点见面的机会。 这一人住在县城，一人住在宋家村，见面着实麻烦了许多。 第413章 在外租住 林子睿心心念念的见面机会，很快就来了。林静漪做完吴瑛柔要的衣裳以后，想着今年也要给宋衍深做几套衣裳，毕竟身份不一样了，八月还要去省城参加院试，怎么说都要穿好点。 而且宋衍深正是长个子的年纪，上次林静漪见到他的时候，发现宋衍深的衣裳袖子短了些。她自己是个服装设计师，怎么能让男朋友穿得这么随便。 于是林静漪挑了一天中午，主动在鸿章私塾外面等人，约宋衍深吃了一顿饭，又目测了一下他的身高肩围之类的数据，准备给他做几身新衣。 吃完饭后，林子睿先走了，极有眼色地把空间留给林静漪和宋衍深。 “现在天气愈发热了，你每日往返于镇上和村子，会不会太累了些。你有没有想过在镇上租间房子，这样能省下不少时间，也利于你准备院试。你可以和子睿哥商量一下，你们两人住在一起，相互间也好有个照应。”林静漪提议道。 这就跟高三似的，她当初读高三的时候，班里的同学要么是住校生，要么家长陪读在学校附近租房子，就为了省点时间好多背几个单词多刷几道题。 而且综合考虑来看，宋衍深和林子睿每日花这么多时间在赶路上，确实很不明智。再者说宋衍深现在也不是出不起租房子的钱，没必要为了省点银子而劳累身体。 “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我回去以后跟长辈商量一下。”宋衍深点头应道。 他每次回家，除了吃顿晚饭和睡个觉，似乎也没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若是平常，每日赶路就赶吧，就当是强健身体了，可是现在如此紧要过头，还是省些时间为好。 他也是一时没想到这个办法，每日赶路成习惯了，忘了还能在镇上租房子。 见他意动，林静漪又说道：“这种重要的事，想必你家长辈不会反对的。我先找人帮你看看房子，争取租个地方宽敞又安静的，子睿哥那边你跟他说一下，他老觉得自己是在占我的便宜，我要是跟他说这事，他保准不答应，但你开口的话估计就不一样了。” “你不用操心这么多，找房子的事我来办就行了。”宋衍深说道。 “我操心的不多啊，找个牙郎就行了，这事还不简单。”林静漪两手一摊，表示这事并不麻烦。 她见宋衍深还想说些什么，便主动说道：“行了，你就别管这么多了，好好念你的书。你也就是这几个月能当个宝，等你院试考完以后，我就撒手不管了。是不是到时辰了，你快去私塾吧。” 她怕宋衍深不接受，话便说得狠了点。 宋衍深想的是，他若是中了秀才，就该将林静漪娶进门了，往后余生，换林静漪当他的掌中宝。 林静漪将宋衍深送到私塾，借着宽大袖袍的遮掩勾了勾他的手指头。宋衍深已经习惯了这些亲密的小动作，同样温柔地捏了捏她的小手指，嘱咐林静漪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看着宋衍深进了私塾，林静漪就去找牙郎问租房子的事。 她走以后，岳灵儿悄悄从暗处站出来，一脸嫉恨。 岳灵儿方才看得真真切切，那两人亲密得很，一看就知两人的关系不寻常。她是见过那个姑娘的，当初在街上，那个姑娘和宋衍深并肩而行。 她当时就觉得这两人之间有种特殊的氛围，但她又觉得那姑娘方方面面都比不上她，不足为惧。可是宋衍深拒绝了她，现在却和那个姑娘如此亲密，真是太打她的脸了。 一个村姑，有何本事能和她比，她不服。她要想个法子才行，不能坐以待毙。 打定主意以后，岳灵儿揉了揉脸，又换上一贯的温婉笑容，把那些嫉恨与不甘通通藏了起来，拎着食盒进了私塾去找岳夫子。 林静漪这边事情办得很顺利，毕竟世上很多事难办，不是因为事情本身很麻烦，而是因为办事的人缺少先决条件——银子不够。 只要银子到位了，很多事就会变得非常简单。 比如租房子这事，不到三天，牙郎就选出三处房屋供林静漪挑选。 一处离鸿章私塾很近，但附近比较热闹，对于要专心课业的人来说，可能缺少那么几分安静。 另一处倒是很安静，但是距离私塾有些远。 最后一处距离和安静程度都刚刚好，但就是太大了，别说住两个人，就是住两家人都绰绰有余。 这房子最终也不是林静漪住，她没法下决定，只能去找宋衍深，让宋衍深自己决定，看喜欢哪一处。 宋衍深也没想到林静漪的动作这么快，听到要去选屋子，脸上的表情变幻了一下，压住心底那点愁思，笑着跟她一起去看房屋。 在镇上租住这事，林静漪挑房子挑得顺利，宋衍深那边反而有些麻烦。他那天回去以后说了这事，原以为宋家二老会爽快答应，没想到宋老太太反而有些犹豫。 宋老太太原话是：“你住在镇上，这赶路的时间是省了，可我怕你不适应啊。天气愈发热了，衣裳总要每天一换吧，换下来的衣裳谁帮你洗，你一个人住在外面，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半夜有人闯门怎么办？你晚上回去以后吃什么，现做的话你又不会，做饭还要学，这是不是也挺耽误事的？再说房子也不是说找就能找到的，你有租房子的这个钱，不如买头牛，走路确实累人，以后让你爷驾牛车送你。” 理由找了一大堆，可是宋老太太内心的真实想法，则是在想衍深是不是因为林静漪那事跟他们生分了，现在都不愿意住在家里了。说是因为时间太紧张，可是当初县试和府试中间就隔了两个月，那时候天冷路也不好走，宋衍深还不是照样天天走个来回。 怎么那时候不嫌赶路麻烦，偏等到林家的亲事不成了以后，宋衍深才提出要在外面租房子住。说到底还是因为那事心底有了怨气，在怪他们没如他的意啊。 一想到这，宋老太太就更不愿意让宋衍深在外面住了，反正有问题就解决问题，至于搬出去住，那绝对不行。 第414章 小小争执 宋衍深一听宋老太太这么说，当即就有些发愁，他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每日劳烦宋老爷子早起送他，这如何使得。 若是不让宋老爷子送他，他自己一个人驾牛车去私塾，到了镇上以后牛车放在哪里，总要找人照看吧，这又是一件麻烦事。 宋老太太说的那些借口看似又多又全面，仿佛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可是仔细想来一点都站不住脚。没人洗衣裳他可以自己洗啊，晚上回去以后没有现成的饭吃他可以自己做啊，就算不想自己做也可以在外面去买着吃啊，最紧要的是，他一个大男人就算半夜被人闯门又有什么损失呢？ 他原以为宋老太太会同意，没想到她居然如此反对，而且还是因为这么蹩脚的借口。宋衍深突然有一种无力感，他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连吃块糖都需要长辈点头才能吃的小孩了，他难道连自己做决定的权利都没有吗？ 思及此处，宋衍深略微强硬地说道：“奶，现在是关键时候，自然是怎么方便怎么来，不能因为我念书的事扰得你和我爷都歇息不好，我爷都这么大的岁数了，天天早起跑这么一趟多累人啊。 镇上的房子我已经托人帮忙找了，话已经说出去了，不好再反悔。我若是此时再说不要，人家心里指不定怎么嘀咕我呢，所以这件事就这么定了。等我在镇上的房子收拾好之后也带你们二老过去看一看，如果屋子够多你们住在那也行。” 宋家二老见宋衍深如此反驳他们，愈发觉得宋衍深与他们离心不服管教了，还觉得这都是林静漪的错。若不是林静漪挡在他们祖孙中间，他们的关系怎会越来越僵硬。 他们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就长叹一口气，摆出一副伤心的样子，想用这种手段逼宋衍深妥协。 可是宋衍深是极有主意的人，他是孝顺不假，但不想当一个没有思想只会被人控制的傀儡，他想做什么决定、以后想走哪条路、到底是往东还是往西，这些都应该由他自己来选择。 他还想着花点时间好好劝说一下宋家二老，但没想到林静漪的动作这么快，才几天的功夫就找好了房子，到时候搬出来可能也会有点小麻烦。 但这些他自己都能解决，所以也没在林静漪面前说这事，他怕林静漪多想，觉得是因为她的提议才导致他们祖孙起了争执。 他跟着林静漪去看房，林静漪带着宋衍深去了那三处房屋，把每套房子的利弊都告诉宋衍深了，让他自己做决定。 “那便定下第一处吧，虽然那白日里环境嘈杂了些，但是我只有晚上才回来住，想必那时候大家都歇息了，也不会吵到哪里去。且那里住的人多，也会更安全一些，若是出了什么事，喊一嗓子就行了。有两间屋子，刚好我与子睿一人一间。”宋衍深沉思片刻，最后下了决定。 “行，你觉得方便就行，那里也是离私塾最近的，平时上下学能省不少时间。”林静漪点点头，又让牙郎去准备租赁文书。 这里好像没有月租的概念，最短都要租一年，林静漪想着八月份就要院试，宋衍深最多也只会在这里租三四个月而已，还准备和牙郎再谈一谈。 可是宋衍深却道：“一年便一年吧，万一……” 万一他院试未过呢，他也不敢打保票说自己一定能过院试中秀才。 林静漪明白他的意思，便没有再说什么，怕自己说的多了会给宋衍深带来太大的压力。 房子租好，剩下的事就不是林静漪能操心的了，她总不能帮宋衍深去宋家村收拾行李吧。而且宋衍深也心疼林静漪因为他的事情东跑西跑这么劳累，便让人回去歇着了。 林静漪回家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回屋看自己养的蚕，已经全部结茧了，她算算日子，估计再有十来天就可以抽丝了。这些天她也不往外面跑了，先在家把抽丝需要的纺车和纺锤n模型图画了出来，然后找手巧的木匠帮忙把这两样东西制作出来。 等把纺车和纺锤拿到手，就可以开始抽丝了。林静漪鼓捣这些东西的时候也没有刻意瞒着李氏和林大成，他们俩问了问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林静漪就简单跟他们解释了一下。 “就这么小的玩意，你说能抽出四五百丈长的丝？”李氏看着小小的椭圆形的蚕茧，听完林静漪的介绍后，不可思议地问道。 这也太长了吧，她就算是用这么长的线卷一个球，也该有拳头大小吧，那蚕丝得有多细啊。 李氏的疑问很多，继续问道：“这么细的丝做出来的衣裳，不结实吧？随便扯扯不就烂了？” “娘，你怎么就光瞅着结不结实这一方面了，蚕丝这么细，做出来的衣裳肯定轻薄，夏天穿着顺滑又凉快。而且这做出来以后，大多是卖给贵人穿的，人家又不用下地干活，要那么结实做什么。而且在用蚕丝制成丝绸的过程中，也不单单只用蚕丝这一个东西，还要添加其他的料子才行，不会不结实的。”林静漪解惑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林静漪的特立独行和语出惊人，就算林静漪现在拿出了一个他们闻所未闻的东西，李氏和林大成也没有觉得奇怪，更没有刨根问底追问林静漪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反正在李氏和林大成心里，林静漪就是这么能耐！就是会些别人不懂的东西，谁让当初林静漪是经过仙人点化才治好的傻病呢？ “那我和你爹能帮上什么忙不？”李氏问道，这两个大物件她闺女一个人也使不过来啊。 “娘，你们忙你们的吧，这活我一个人就能干。”林静漪婉拒道。 主要是因为林静漪自己也是第一次上手抽丝，她原先只掌握了理论知识，还从未亲自操作过。她自己都还是个半吊子，可不敢再教学生。 这一批蚕茧就是试验品，到时候成功率若是能有百分之五十，林静漪就谢天谢地了。 第415章 结茧抽丝 这些日子，林静漪忙着抽丝的事没来得及去关心宋衍深搬到镇上去住的事。 宋衍深那边好说歹说，才让宋家二老消了气，不再一见到宋衍深就开始长吁短叹摆出一副“孙子翅膀硬了他们老无所依”的可怜样子。主要是租赁文书都签了，租房的银子也给了，他们不能不同意啊，总不能让交了房租的屋子空着不住人吧。 两个老的都是再传统不过的思想了，再加上宋衍深又是宋家的独苗，宋老太太一心觉得宋衍深是个男的不能进灶房，家务活也不能沾手。所以清理屋子的时候，宋老太太特意去镇上帮忙干活，这次宋衍深就算是拦都没拦住，只能随她去了。 宋老太太不愧是干惯了活的人，做家务就是麻利，三下五除二就把屋子打扫好了。 她是早上跟着宋衍深一块来的，宋衍深将宋老太太领到租的屋子那里，就去私塾了现下宋老太太是一个人在小院子里干活。 屋子少，很好收拾。宋老太太收拾完以后就坐那歇着了，等着她大孙子回来。 忽然门响了，宋老太太还以为是宋衍深回来了，结果一开门发现来的是个不认识的姑娘。 “姑娘啊你找谁？是不是敲错门了？”宋老太太和气地问道。 瞧瞧这姑娘的打扮，可是正儿八经的城里人，宋老太太一下就自卑起来。 “大娘，我找宋衍深，我爹是鸿章私塾的先生，听说宋公子在镇上租了房子，我特意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岳灵儿害羞地说道，脸上红霞升起，任谁都能从她的表情中看出这姑娘的一颗芳心落在了宋衍深身上。 她故意将岳夫子的身份说得低了些，没说她爹是院长，只说是一个普通的夫子。如果现在将身份说高了，会给宋老太太一种高高在上的距离感，不如先搞好关系，以后再慢慢吐露她爹的真实身份。 说她爹是夫子，那就是书香门第，想必宋老太太会很满意这个家世。 果不其然，宋老太太一看岳灵儿这个娇羞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心中大喜，没想到自己乖孙的行情竟然这么好。连书香门第的小姐都钟意宋衍深，这时候谁还记得林静漪啊，宋老太太一下就把林静漪抛到九霄云外了。 “原来是宋小姐啊，快进来坐！衍深他去私塾了，你就在这等他吧。”宋老太太连忙将人招呼进去。 岳灵儿半推半就地答应了，进去以后就开始隐隐约约地在宋老太太面前上眼药，先说宋衍深前途无量，然后话锋一转就说之前好像看见有姑娘来私塾门口找宋衍深，而且还不止一次看见那姑娘，之前还有一次是跟林子睿一起。接着又明里暗里地说这太耽误宋衍深的课业了，院试这么重要，就该聚精会神一心一意才行，哪里能总被别人打扰。 她这么说，宋老太太一下就想到不会是林静漪来纠缠她孙子了吧，心里那个恨啊，面上却还得装出一脸笑意好好招待岳灵儿。 宋老太太能看出岳灵儿对宋衍深有意，她只怪林静漪那个狐狸精迷了她大孙子的眼，怎么就看不到岳灵儿这般知书达礼温婉贤淑的好姑娘呢。 一人刻意讨好，一人看对方自带滤镜，两个人自然能相谈甚欢。 而被她们明里暗里吐槽的林静漪，此时正在李氏的惊叹下，开始自己的蚕茧抽丝大业。 前几个蚕茧基本都是练手用，熟悉一下抽丝过程练练手感，之后才开始真正地抽丝。先将蚕茧放在水中加热，期间不停搅拌直至松软，然后再换水浸泡，要将蚕茧压到水底，之后再将筷子放在水中绕着同一个方向搅拌，往上一提就能扯出丝头，然后就要用上纺车和纺锤了。 这过程看似简单，但实际操作起来很是麻烦，林静漪忙活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才将所有的蚕茧抽完丝，又将小丝加工成大丝，最后将大丝分为经丝和纬丝，利用织布机制成丝织品。 这么一套繁琐的操作下来，才算是勉强得到了坯绸，只差最后的炼染了。不过林静漪现在没有给坯绸染色的条件，只能用它原本的颜色，做了一件中衣，那丝滑绵软的触感，让人摸上去就爱不释手。 李氏是实打实地看着林静漪忙活了这么久，最后得出这么一块料子，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感慨道：“又滑又软，是好料子。” “娘，这次的成品太少了，等我下次养多多的蚕，到时候用蚕丝给咱家人做一身丝绸的衣裳。”林静漪笑着道。 “我和你爹就是两个大老粗，哪里配穿这么好的衣裳，你看这料子能不能拿出去卖钱，都给卖了吧。”李氏摆摆手拒绝道。 “娘，不准这么说自己，等下一批丝绸做成了，第一个就给你做衣裳。”林静漪强硬地说道。 李氏听了之后心里之乐，她可真是养了一个好闺女啊。 这身中衣林静漪也没穿，而是当做敲门砖，准备拿去和吴老爷合作。 独木难成林，她一个人在古代是绝对不可能光靠自己就能把蚕丝推广出去，必须找人支持，她这算是技术入股，得找人投入资金和人脉资源。等稍微有点成色和规模以后，再把这个透露给县令，之后再逐层上报，等皇帝验证了蚕丝的可行性以后，一道政令下来，推广到全国。 先前吴瑛柔说吴家嫡系家大业大，连钱庄都只是本家的资产之一，找吴家合作，应该不会差。 于是林静漪满怀信心地找上吴老爷，她拿出这套中衣以后，吴老爷有些疑惑，还以为这是林静漪新设计的衣裳款式，看着不咋好看啊，但为了维护小姑娘的脸面，他只好违心说道：“这衣裳看着怪有新意的。” “吴老爷，这衣裳的新意可不在于款式，而是新在料子，您摸摸这料子，或者您请个懂行的老师傅也行，请他来辨一辨这料子。”林静漪一副高深莫测的姿态，就差明说这是好东西若是错过了可不要后悔啊。 第416章 谈谈合作 像吴老爷这般走南闯北做生意的人，没有人比他的商业雷达更敏感了，更别说林静漪也不是那种故弄玄虚的人。 他名下也有布坊，奇轩阁的那一摊生意的供货商就是他名下的布坊，吴老爷当即就把布坊的掌柜请过来了，让他看看林静漪手中的是什么新奇布料。 布坊掌柜谨慎地上手摸了摸，眉毛一挑，神色立刻严肃起来，好久才说道：“东家，这料子似缎又非缎，比缎更平滑光亮一些，虽未染色，但能摸出是上等的料子。” “行，你出去吧，记得不要外传。”吴老爷吩咐道。 等布坊的掌柜走了以后，吴老爷才再次开口问道：“林姑娘，这到底是什么料子，还请解惑。” “这是纯蚕丝制成的料子，你也看到了，比其他的料子更轻薄顺滑。现在市面上的布料多为棉麻所制，我这蚕丝制成的料子，可是绝无仅有的头一个。”林静漪简单介绍道。 吴老爷隐隐有些激动，光从这三言两语中，他就嗅到了巨大的商机，世间的任何东西，只要沾上了“一”这个字，就绝对能搅起一片风雨。 他用商人的目光，能迅速探到这里面蕴含的巨大利益，开口时声音都有些颤抖：“那林姑娘今日前来是想……” “合作。”林静漪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实话实说，这东西制作过程极其麻烦，光凭我一人，不知要到猴年马月才能将此推广开来，且我的设备器械也很简陋，没法织出更高级名贵的锦。我将前期的制作过程告诉你，算是技术入股，我只占两成，剩下的全是你们的，期间如何运作买卖我都不管。” “林姑娘，这事关重大，我一时无法给你回复。”吴老爷慎重地说道，这可不像是原先的制冰法子，随便给几百两银子就行，一种新布料的出现，颠覆的是整个丝织制造行业，他要慎重考虑一下。 “没关系，这么大的事慎重些是应该的。吴老爷考虑好之后，可随时来找我，四小姐知道我的住址，到时直接派人去找我就行。”林静漪淡定地说道。 她根本不担心吴老爷会拒绝合作，他要考虑更说明他的意动，且吴老爷有本家嫡系撑腰，不怕吃不下这个合作。现在的犹豫，估计更多的是在想要出多少银子吧。 她原先想自己单打独斗，提点一下林家人，把养蚕抽丝织锦弄成一个家族产业，可是林家现在分崩离析，其中几人都是扶不起来的烂泥，根本不是合适的合作伙伴，心肠又狠手段也毒，林静漪恨不得他们穷困潦倒一辈子，怎么可能会带着他们飞黄腾达。 而且士农工商，虽然现在阶级不甚明显，但商人总归是最末等，除非能做到皇商那个地步，可林静漪自问是没那个本事，不如自己技术入股每年拿些分红，闷声赚大钱，好好培养两个小孩读书科举，顺带帮扶一下林子睿。 等到蚕丝兴起时，她可以提前告诉林家村的村长让他们养蚕，林家村的后山既然有野生蚕，那就说明林家村的地界是适合养蚕的，让林家村做第一手原材料的供应基地，也算是给村民们找了一个除种田以外的出路，整个村子都养蚕，也不算是入了商籍。 如果林家大房和四房老实本分的话，也能靠这个过活，林静漪也算是间接地帮扶了他们。如果有人敢说林静漪忘本，那整个林家村的村民估计都不同意。 这样一来，林静漪是名有了，利也有了。 她考虑得很全面，回去之后跟林大成和李氏谈了谈这件事。林大成的乡土情结很重，他半辈子的汗水都挥洒在林家村那片土地上了，他心地又善良，自然盼着林家村的乡亲们能过得好。 “静漪啊，这事能成的概率大吗？”林大成期待地问道。 “挺大，但需要时间，这不是一两个月就能搞定的事。一批蚕从卵到结茧最少需要一个半月，咱们把时间算充足些，姑且按两个月算，抽丝以后还要经过多次加工，有了成品以后，新布料还要宣传推广，且推广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如果吴家真的有那么厉害，保守估计需要半年。”林静漪慢慢分析道， “富贵险中求，做任何投资都是有风险的，我当然可以现在就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林家村的村长，让他们现在就开始养蚕，这样等蚕丝锦缎盛行之后，林家村能走在所有人的前面。 可是他们现在不会信我，我若是将这个消息告诉他们，他们只会觉得我是在胡说八道，那些碎嘴的婆子可能还会以为我是因为记恨她们在背后说我坏话而故意说这种不着边际的话去糊弄他们。不是所有人都有高瞻远瞩的目光和不顾一切的勇气，他们永远做不了先行者。” 这话说得太专业了，什么投资啊先行者啊，李氏和林大成听得似懂非懂，但是其中的道理，他们是听明白了。 都是一群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光给他们画个饼，他们是不可能立刻就信的，必须得把饼捧到他们跟前，那些人才会信原来养蚕确实能赚钱。 但其中可能还有少数特别奇葩的人，把饼捧到他们面前还不算，还得求着他们吃，对于这种人，林静漪只有一句话想送给他们：活该穷一辈子。 “你说得也有道理，这虽然是好事，但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就先缓缓吧，村里那边等你有把握了再去说。”林大成点头说道。 不仅林静漪在跟家人谈这件事，吴老爷也在为这件事发愁。 夜半，吴老爷迟迟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蚕丝一事，他翻身有动静，几次之后吴夫人就不耐烦了，嘟囔道：“相公若是睡不着就起身去看看账本。” 别扰了她的好梦。 “今日有人找我谈了笔生意，是桩大生意，这生意大到若是能成，我便能在本家有一席之地。可是我没想好这生意是我自己先做，还是先告诉本家。”吴老爷很是发愁。 第417章 儿媳人选 吴老爷只是吴家宗族里一个小人物，都快出五服了，要不然也不会被分到北方的边陲小镇。他的面子估计还没有吴家本家门房的面子大，吴家的门房走出去，说不定都有人喊一声爷，而他只会被别人询问“请问您贵姓”？ 蚕丝的生意，吴老爷若是此时上报本家，他估计就只有一个上报的功劳，本家肯定会派看重的子弟过来负责这件事。 江南大族对上小镇姑娘，眼高于顶趾高气昂还是好的，就怕他们开的条件不好最后要硬抢，林静漪对上吴家嫡系，基本上没有获胜的可能，而吴老爷自己也无法获得更多的利益。 但如果吴老爷自己先揽下这桩生意做出名堂的话，好处是显而易见的，但前期投入会更多，他粗略算了一下，起码要往里面投进大半个身家才行，这可真是孤注一掷了。 他不是本家子弟，没有源源不断的资源供给，败了以后很难再翻身；他也不是孤家寡人，还有这么多家人要养活，儿子还没娶妻，几个闺女还没出嫁，万一以后连嫁妆聘礼都出不起了怎么办。 愁啊，愁得脑袋都大了。 吴夫人睡意朦胧地说道：“你不是惯会做生意嘛，还有你做不成的生意？要是缺银子疏通关系的话，我那里还有一些嫁妆，你看看能不能用得上。” “哪里就到用你嫁妆的地步了。”吴老爷听了这话心里一暖，他妻子能这么想着他，他就还有后路。 就算最后败了，也不是一无所有。 拼了！ 于是第二天，吴老爷就派人将林静漪请到吴府，跟她谈自己想了一晚上的合作方案：“林姑娘先前说的条件，我统统都同意。这是我从未涉足过的领域，期间如何运用，还请林姑娘多多指教。” “指教谈不上，只是我个人的一些见解而已，吴老爷随便听听即可。蚕丝难得，织锦不易，首先从制作工艺和价格上就已经挑选出它的客户群体了，这是面向达官贵人王公贵族的，不是放在普通铺子里能让人随便砍价的。我这边的设备太过简陋，只能织出最普通的蚕丝布，但专业的纺织工具肯定能织出更精致的绫罗锦缎，首先吴老爷得有一条专业的纺织生产线和技艺高超的织娘，还有染料等。 其次就是客源，蚕丝的第一次面世必须轰动又惊艳，不能随随便便摆在铺子里。最后，衣食住行都是民生之重，咱们有了新型布料，也该和县令大人说一声，这也算是他的政绩啊，县令大人若是愿意帮忙搭桥铺路，那真是再好不过。”林静漪不急不缓地说道。 这番话如同拨云散雾一般，听得吴老爷直点头，是这个理，他就算不告诉本家，也不代表要自己单打独斗，可以再拉人上船啊。县令大人就算是想摘桃子，那也只是功绩上的，反正他也不入仕不当官，政绩上的桃子县令大人想摘就摘呗。 而且他也打听过赵县令其人，据说在京城有点关系，这可是一条通天路啊，不走白不走。 吴老爷直赞林静漪聪慧过人，想着这么灵敏聪慧的女子，容貌上佳，品性谋略胆识皆有，目光长远顾全大局，和小柔的关系也好，要是能成为自家的儿媳妇该多好，刚好他儿子还未曾娶妻。 他心中突然浮现出这个想法，越想越觉得合适，只是这件事还需再和夫人商量一二。但吴老爷有了这个想法以后，便对林静漪愈发热情了。 林静漪不知吴老爷心中的想法，还以为自己是靠聪明才智获得了吴老爷的热情款待。 两个人谈到最后顺利签了合作契约，吴老爷还亲自将林静漪送到府门口，这绝对是将林静漪放在了平等的地位上。 好巧不巧这一幕被吴瑛雪看到了，她原先就有些龌龊想法，现在看到吴老爷对林静漪如此殷勤，便更加肯定了那个阴暗念头，脚步一转，便向吴夫人的院子走去。 而林静漪回去以后，便将合约文书锁在了专门放置贵重物品的小盒子里，忙完了蚕丝的事，终于有时间给宋衍深缝制夏衣了。 她手上动作快，不过三五天便将两身衣裳做好了，期间李氏进屋来看到过几次，一眼便看出这是男式的衣裳，还问了一下：“这是给谁做的衣裳啊，怎么看着像男式啊，你爹那个黑皮可穿不了这颜色。” “给吴家小姐做的，人家女扮男装出门的时候穿。”林静漪故作镇定地敷衍了几句。 当时宋老太太和那个媒婆如此下林家的面子，李氏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是心里还是不爽的，后来也说过几次让林静漪以后嫁更好的人家之类的话，所以林静漪并不敢把实情告诉李氏，怕李氏觉得她是在倒贴。 这种偷偷摸摸的恋爱，谈着着实刺激。 李氏一听是吴家小姐要的，只说了一句讲究，便没再言语。还以为闺女跟哪个少年郎好了呢，自宋家说亲事作罢以后，她闺女便从未在家里说过跟亲事相关的话，像是一点都不着急似的，莫不是被宋家老太太伤了心吧。 那宋书生是个好的，跟静漪还有救命的缘分，只是那宋老太太眼睛长在了头顶上，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看着着实过分。 光是有这么一个奶奶在，那宋家就不是一个好去处。宋书生又是宋家的独苗，以后也不可能分家，只有等到宋老太太去了，她闺女才有好日子过，能自己当家做主。只是也不能这么着急盼着人家走吧，那样太不地道了。 由此，李氏便不再把宋衍深列为她的女婿人选。 可怜的宋衍深现在还不知自己情路多磨难，他现在可是腹背受敌。那次宋老太太打扫完房屋后，便对同他一起回来的林子睿说了一通阴阳怪气的话：“你们两个大小伙子睡一张床会不会有些挤了，我看那床不算大，估计睡不下两个人。我知你跟衍深是好友，只是白天在一起念书就行了，不必晚上还在一起，若是要请教功课的话，去找夫子请教也是一样的，你说呢？” 第418章 什么关系 宋老太太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让林子睿说什么？ 是说床够大睡得下两个人啊，还是说他和宋衍深必须同进同出抵足而眠啊？而且原先说好的一人一间屋子，根本不用操心床够不够大，宋老太太一上来就这样说，明显是不想让他住在这里。 林子睿也是要脸的人，都被说成这样了，就是把林子源的脸皮撕下来给他贴上他都顶不住啊。而且宋老太太是不是对他有意见？要是不想让他住，就直说另外一间屋子要留着给自家人住，两个老的会时不时来看望一下孙子，所以可能不方便再让他住，这样说不行吗？为什么要阴阳怪气的？ 他强忍住心中的不适，脸上勉强挂上了笑容：“宋奶奶，我就是跟着衍深兄回来拿个东西，没准备住在这里。” 他的脸面他要自己守护！ “吃饭没，我这也不知道衍深会带朋友回来，锅里的饭可能不太够，你要是没吃的话我再给你炒个菜？”宋老太太被噎了一下，又继续问道。 “吃了，不麻烦了。”林子睿低垂眼睫，遮住眸中的愤怒，而后又抬起头对宋衍深说道，“那个东西你下午去私塾带给我就行了，我先走了。” “子睿，你等等……”宋衍深连忙开口挽留。 只是林子睿脚下似生风一般，丝毫不停顿，转身就走。 而宋老太太一边拉住宋衍深的胳膊，一边说道：“去哪啊，这都要吃饭了。” 宋衍深气愤地停住脚步，刻在骨子里的仁孝让他无法对宋老太太恶语相向，只能加重了语气问道：“奶，你这是做什么啊？子睿哪里得罪你了，还是你觉得我好友太多要帮我赶走一两个？你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这里不还有一间屋子吗，为什么要睡一张床？” “那间屋子我住，我想了想还是觉得你一个人住在镇上不行，你照顾不好自己，你既然是因为想节省时间安心读书才住在镇上的，那么洗洗刷刷那些琐碎的事就交给我。奶绝对帮你收拾得妥妥贴贴的，你只管安心念书。奶住在这，你们可不就得两个大小伙子挤一张床嘛，这还能休息好吗？”宋老太太振振有词地说道。 “奶，你要住在这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你这样让我怎么跟子睿交代？”宋衍深真的无奈了，为什么他最尊敬的长辈现在逐渐往不可理喻的方向发展。 宋衍深是怎么也想不到，他奶竟然会对他好友说出那种话。 “你也没跟我说你要和林子睿合住啊。”宋老太太理直气壮地说道，“既然是好友，那随便解释一下不就行了，他要是因为这件事就跟你闹掰，说明这个朋友不值得交。” “算了算了，先吃饭吧。”宋衍深不知道他奶哪来的这么多歪理。 这事不仅得罪了林子睿，他还没法和林静漪交代。前几日林静漪为了租房子忙前忙后，除了为了他，不也是为了林子睿能有个好住所方便学习吗？ 现在好了，什么都没了。 下午宋衍深去跟林子睿赔罪道歉，又准备空闲的时候去找林静漪说这个事。林子睿当然不会因此怪罪宋衍深，毕竟宋老太太是宋老太太，他不会把宋老太太说的话按在宋衍深头上。 宋老太太随后便在镇上住下了，宋衍深还怕宋老太太白天一个人在这里会孤单无聊不适应。他丝毫不知，岳灵儿几乎每天都来陪宋老太太，比伺候自己亲娘还用心。 而林静漪这段时间一直忙着蚕茧抽丝纺织的事，谈完了和吴家的合作又着手给宋衍深缝制夏衣，丝毫不知宋衍深那边发生的事，不知她的情敌已经登堂入室了。 这日她做完了衣裳，准备给宋衍深一个惊喜，便没有去私塾门口等他，而是直接去到他住的地方。 其实林静漪有这扇门的钥匙，是当初宋衍深给她的，当时林静漪特意换了新锁，打了两把钥匙，想着林子睿和宋衍深一人一把。只是宋衍深当时只收下一把，说他和林子睿几乎同进同出，每日都在一起，不必拿两把，让林静漪拿一把，想什么时候来便什么时候来，他已经把林静漪当成是自己的内人。 后来出了宋老太太这事，宋衍深一直烦心，也没时间去找林静漪，便忘了林静漪手里还有钥匙了。 林静漪站在屋子门口，在犹豫自己要不要直接开锁进去，她还没嫁给宋衍深，这样进人家房子似乎不是太好，但她又想把衣裳放在宋衍深屋子里，等他回来看到后肯定很惊喜。 只是还没等林静漪做出决定，院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她听到声响时还愣了一下，心想屋里怎么有人啊，这还没到下学的时间，难道宋衍深今天回来得这么早？ 她一眼望过去，和岳灵儿对视个正着，两个人四目相对。 岳灵儿先是诧异，然后脸上的表情就变成了得意和挑衅，摆出一副主人家的模样，温温柔柔地说道：“这位姑娘咱们之前是不是见过，好像那次在街上见过一面，你是来找衍深的吗，他还没回来，你若是有事便跟我说吧。” “你在这做什么？”林静漪的手藏在袖子里掐了自己一下，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宋衍深在她租来的屋子里和别的姑娘暗度陈仓？可能性大吗？ 她现在不想去思考这个问题，只定定地看着岳灵儿，想从她脸上找一下答案。 “我啊，我帮衍深洗一下衣裳，他念书劳心又费神，我还给他煲了汤。”岳灵儿将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娇羞地说道，一副幸福小媳妇为相公保持家务的样子。 “你……”是他什么人？ 这句话林静漪还没问出口，就听到院子里又传来另外一人的声音，很是亲切地问道：“灵儿啊，你怎么站在门口啊，你在跟谁说话？是衍深回来了吗？” “奶奶，不是衍深回来了，是有个姑娘来找衍深，我在问她有什么事。”岳灵儿熟络地说道，那声奶奶叫得可真甜啊，不知道还以为这俩是亲祖孙呢。 第419章 女主标配 就那么一瞬间，林静漪真切感受到了什么叫气血翻涌头晕目眩天旋地转，她发狠咬了咬舌尖，努力撑住自己的身子，绝不让自己流露一丝一毫脆弱的神情。 多稀奇啊，竟然让她碰上这种事。自她穿越以来，女主该有的金手指就没见到过，小说里的穿越标配灵泉玉佩什么的也从没出现过，极品亲戚倒是一大堆，各个都跟打不死的小强似的，就没消停过。 林静漪完全是靠自己的本事一步一个脚印走到现在的，本来还觉得生活中虽然极品亲戚多了点，但也有真心实意对待自己的家人，还有一个盘靓条顺前途无量的男朋友，日子勉勉强强也算能过得去，就当是她没有女主命吧，过这种平淡普通的日子也挺好。 现在倒好，居然让她碰到了小说中女主的标配情节之首——恶婆婆狠拆有情人，白莲花手拎大锄头，等不及要撬她的墙角。 这贼老天可真行啊，好事没她的份，坏事估计桩桩件件上面都刻着她林静漪的名。 她看着温柔笑容中隐藏着挑衅意味的岳灵儿，目光一转又看到施施然走出来的宋老太太，顿时变得斗志昂扬起来。 她可是看过上百篇言情小说和上千集狗血电视剧的人，她绝对不能输，今天没有“不是你笑就是我哭”这一说，今天只能是她一笑到底，她林静漪不能输！ “你找我大孙子做什么？”宋老太太本就不喜林静漪，后来宋衍深又因为林静漪三番五次跟他们老两口对着干，现在又有岳灵儿在一旁做比对，宋老太太是怎么看怎么烦林静漪。 她倒是没想到林静漪居然知道宋衍深在镇上的住处，肯定是向那个林子睿打听的，还专门找到这里来，真是没脸没皮，好人家的姑娘怎会如此不矜持。 她在这样想林静漪的时候，丝毫忘了当初岳灵儿也是主动找上门的。 果然人皆双标，宋老太太看中的人就能放火，她看不顺眼的人连点灯都是错的。 “还没请教这位姑娘的尊姓大名，不知她和宋公子是何关系？”林静漪反问道。 她没有理会宋老太太的问题，她是来送衣裳的，但她不会给宋老太太留一丝一毫嘲讽她的机会。 “她是谁跟你有什么干系？我问的是你来这里做什么？”宋老太太皱着眉问道。 “那我站在这跟你又有什么干系？我站在胡同里，也没伸手敲门，更没说要进你的院子，不能站在这吗？这是你家的地吗？你管天管地还能管到我站在哪块土地？”林静漪反唇相讥，原先还想着这是宋衍深的奶奶，要给长辈留几分面子，免得以后不好相处。 可是宋老太太摆明了是不想跟她相处，那还留什么面子，何必要委屈自己？她一没吃宋家的饭，二没承过宋老太太的人情，凭什么要做低伏小，她又不是卖身的奴才。 这块地是刻了宋老太太的名字还是撒了宋家人的骨灰啊，管这么宽。 宋老太太首战失败，紧跟着就是岳灵儿出战，她想灭一灭林静漪的威风，都被人百般讨厌了。居然还能这般理直气壮，她可真没见过像林静漪这般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这位姑娘可真是牙尖嘴利啊，如此不尊敬长辈，真是让人好奇府上的家教。且方才明明是你问我在这里做什么，你若只是路过此地，何必要打听这些呢？”岳灵儿反驳道。 宋老太太跟岳灵儿瞬间同仇敌忾，微微抬起下巴。仗着台阶的优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林静漪。 “我好奇不行吗，你这又是洗衣裳又是做饭的，我还以为你是宋衍深请来的小丫鬟呢。还想着宋衍深怎么不找个书童啊，找了一个丫鬟服侍，万一丫鬟心思不正想使些狐媚手段勾着他不学好可怎么办啊，但是我见了你之后，立刻就没有这个担忧了，凭你这普普通通的容貌，走在路上都引不来汉子回头多看你一眼，就算使出浑身解数，估计都勾不来宋衍深的那颗心。”看着这绿茶说着莲言莲语，林静漪气就不打一处来。立刻开启双倍嘲讽技能。 “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我才不是宋衍深的丫鬟。”岳灵儿被这一通乱拳打得手足无措，怎么会有这么直接的人，一上来就撕了脸皮，不含蓄就算了，还偏偏捡最难听的话说。 岳灵儿虽然暗中使手段厉害得很，但要论打嘴仗，她可真说不过林静漪。她虽然读过几本书识得一些字，可她向来走的都是文雅路线，哪像林静漪这样，浑得跟个街上的泼皮似的。 “你不是宋衍深的丫鬟是什么，难不成你是宋老太太的丫鬟啊？正儿八经的姑娘怎么会在男主人不在家的时候进人家家里干这些活，你的所作所为看着着实不像是良家女子，反而像是入了贱籍的。”林静漪说罢还点点头，似是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 “你才是贱籍，你怎能这般侮辱人，你也是女子，该知道诋毁一个姑娘的名声是一件多么过分的事。”岳灵儿还记得宋老太太在旁边看着，她必须维持自己温柔的形象，不能像林静漪当个满嘴脏话流里流气的泼妇。 现在林静漪表现得越坏，越能衬托出她的好。 “奴婢就是贱籍啊，你不说清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我只是合理地猜测而已，你可别上纲上线的，还是说你想到别的地方去了？”不止是奴婢，妓子也是贱籍，林静漪觉得岳灵儿肯定是想歪了，她故意说道，“放心，依你的容貌，想入那一行还不够格呢，姿色平平，你就是想进人家也不收啊。” “宋奶奶……”岳灵儿说不过林静漪，便两眼通红地看着宋老太太，眼泪在眼眶里一个劲地打转，马上就要流出来了。 宋老太太认为岳灵儿被林静漪这般辱骂都是受了她的连累，若不是想为她出气，岳灵儿这么一个文静秀气的姑娘何必要自降身价跟林静漪一般见识。 人家岳姑娘出身书香门第，自幼读的是诗词歌赋，习的是琴棋书画，嘴皮子功夫哪里比得上林静漪这个在泥里打滚没脸没皮的村姑。 第420章 嘴炮无敌 被岳灵儿这么梨花带雨地一看，宋老太太就觉得不能让好姑娘受委屈，立刻挺身而出，又轮到她这个老将出战了。 宋老太太指着林静漪教训道：“老婆子比你年长几十岁，勉强托个大提点你几句。都说上赶着的不是买卖，姑娘家可不能这么恬不知耻死不要脸。你跟我大孙子的亲事早就作罢了，你现在还上门纠缠，这做派着实有些难看。 这事若是传出去了，我孙子倒没什么，丢人的可是你。你以后若是还想好好嫁人，就别在这纠缠我家衍深了，好姑娘要懂得自爱，你这样做谁能看得起你？谁不轻贱你？ 衍深要娶谁，最后拍板作主的人是我这个奶奶，只要我不点头，你如何缠着衍深都没用，衍深可是再孝顺不过，他是不会背着我答应你的。我看中的孙媳妇，就应该像岳姑娘这样，饱读诗书落落大方，温婉贤良家世清白，这几点你似乎一点也沾不上。” 这话若是苦口婆心真心实意的劝诫，就算话说得重了些，林静漪也认了。可是宋老太太并不是劝诫，而是嘲讽，仗着自己多活了几十年、多吃了几碗饭、脸皮多了几层，便开始看不起林静漪。 只是这里轮得到她看不上林静漪吗？她在那装什么大头蒜呢。 林静漪嗤笑一声，她最知道如何惹怒别人了，嘴里要呵呵起来，白眼要翻起来，若有似无地表示自己的不屑。还说什么要饱读诗书，跟谁没上过大学似的，她读过的书加起来估计能绕岳灵儿好几圈，跟她比谁更有学问，那自然是她啊。 “你看中她当你的孙媳妇啊，挺好。”林静漪的目光似探照灯一般，开着几百瓦功率的大灯，在岳灵儿身上来回扫射，继续说道，“可我若是没记错的话，是你孙子娶媳妇而不是你娶媳妇，你看中又有什么用呢？你能强按着牛吃草吗？若是岳姑娘准备和老太太你共度余生的话，那你看不看中确实挺重要的。 而且原来岳姑娘只是被你看中还没过门啊，怎么还没过门就跑来洗衣裳做饭了，这也太自轻自贱了吧。岳姑娘，说到这里我就要提醒你一句了。 你既然能饱读诗书，说明家境很是不错，可是你家人自小将你养育成人，怕是连你的一点孝顺和回报都没享受过，你却巴巴地过来给别的男人献殷勤，你爹娘若是知道了，心里该有多伤心啊。乌鸦尚且知道反哺，你却连爹娘都不孝顺，啧啧……” 最后一个啧啧用的很灵性，一切尽在不言中。 岳灵儿一听林静漪这么说，眼泪也不掉了，这字字句句听着都像是宋老太太说的话的翻版，只是被林静漪这么一说，她听着怎么这么难受呢，现在连不孝的大帽子都给她扣上了。 其实她也没洗宋衍深的衣裳，只是看见林静漪就是那个和宋衍深牵手交往过密的女子，便忍不住想刺激她一下。炖汤什么的她倒是帮忙了，毕竟在炖汤的过程中递了一根柴火应该也能算帮忙吧。 她张口就想反驳林静漪，可若是否认自己没有上赶着献殷勤，岳灵儿原先说的那些话就要被自己推翻了，那不是自打嘴巴吗？不行不行！ “林姑娘，我对我爹娘如何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评价，林姑娘有那功夫，不如多多操心自己吧。”岳灵儿维持着自己应有的体面和姿态，做出一副她很大度不屑与林静漪计较的样子。 说到这里林静漪已经明白眼前的情景了，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宋老太太也不敢说岳灵儿是宋衍深的未婚妻，只敢说是自己看中的孙媳妇，说明岳灵儿在宋衍深那里还没有过明路呢，保不齐宋衍深都不知道宋老太太跟前还有这么一个人物在蹦哒。 想到这里，林静漪的心情瞬间就好了。头不晕了，翻涌的气血也平静下来了，脸上甚至还能挂出真心实意的笑容，慢条斯理地说道：“岳姑娘，我得纠正一下你的说法，不平则鸣，有看不惯的就要说出来，跟是不是外人没关系。 若非如此，宋老太太怎么能评价我呢，她对我而言不也是外人吗？既然她能评价我，那我也能评价你，你作为被宋老太太看中的孙媳妇，应该一切都跟宋老太太看齐啊，要跟上她的脚步走上同一条路才是。” 歪理！统统都是歪理！ 岳灵儿气得不行，目光泛出的冷光似乎能将手里的帕子冷冻成冰，若能化成实物，她真想将手中的冰帕子砸到林静漪脸上去。 最好能堵住林静漪的嘴顺便再砸掉两颗牙，让她别再这般跟个雀似的叽叽喳喳不停，或者砸烂林静漪的脸也行，毁了她的容貌，若是没了那张脸，看她还如何耀武扬威。不过是仗着姿色恃宠而骄罢了，有什么好得意的。 当姑娘，还是气质涵养最重要，岳灵儿真好奇宋衍深和林静漪在一起的时候，到底有没有话说。宋衍深张口就是诗词歌赋四书五经，林静漪张口不会是家里的母猪又生崽了，田里的地该浇水了之类的话吧。 那场面，真是想一想都能让人笑掉大牙。这么一想，岳灵儿再看林静漪，似乎觉得她身上莫名带了几分泥土气息。 岳灵儿这么想，其实很像精神胜利法，她在嘴上说不过林静漪，便幻想出一些不存在的事情借着贬低林静漪而愉悦自己，这么做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看来林姑娘心情不好，我不与林姑娘计较。快到晌午了，林姑娘还是早些回家吧，我们这里不留饭呢。”岳灵儿故作温柔地说道。 “哎呀岳姑娘，你上一秒还在说让我这个外人不要多管闲事，怎么现在又突然管起我的闲事来了，多谢你的关心，我暂时还不饿。这胡同风景好啊，看看我站的这块地，上面布满了历史的痕迹，也不知先前有哪位大家名人从这里走过，又或是哪一朝的兵马铁蹄踏过这块地，很有鉴赏的价值，我要好好看一看。岳姑娘如此文雅，想必也对这个感兴趣吧，不如一起来看。”林静漪开口邀请道。 第421章 第四百二十一箱 自取其辱 其实林静漪这么说，只是不想让岳灵儿走而已，她估计宋衍深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岳灵儿刚才开门估计就是要走。所以林静漪要把岳灵儿留下来，等宋衍深下学回来好好看看他的好奶奶都背着他做了什么事。 等宋衍深回来以后，颜面扫地的人估计就是岳灵儿了。 一般爱走长辈路线的人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接近不了正主，只能旁敲侧击地去接近正主的家人，间接换取正主的好感度，但是一到正主跟前她就怂了。岳灵儿的这些行为在宋老太太看来是贴心有教养，是个好孙媳妇，可是在宋衍深看来，那就是厌烦，就是一个甩都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其实林静漪想得一点都没错，她找借口拦着岳灵儿不让走，宋衍深回来以后，看到门里门外站着三个女人，一下就震惊了。 他看到林静漪的时候，眼眸里是止不住的担心与关切，但是目光一转到岳灵儿身上，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只剩下厌烦与冷漠。 春风与冬雪，估计就是如此吧。 “奶，她怎么在这里？”宋衍深站在林静漪身边，冷硬地开口问道。 看着宋老太太闪躲的目光，宋衍深的心止不住地往下沉，他奶奶究竟背着他做了什么，若不是林静漪今日突然过来揭穿了这一切，他还要被瞒到何时？是不是等哪一天他跟岳灵儿的婚事都定下来了，他这个当事人还不知情？ “衍深啊，奶在这里什么人都不认识，岳姑娘贴心，专门过来帮奶说说话解解闷。这可是个好姑娘啊，你不知道她对奶有多好，以后肯定能当个好妻子。”宋老太太前半句还在解释，可是看着林静漪那种“你不敢说实话”的讥讽目光，她又忍不住用岳灵儿去刺激宋衍深。 其实聪明的人都知道现在不应该说那些话，不能这样刺激宋衍深，以免激出他的逆反心理而对岳灵儿心生厌恶。可是宋老太太就是看不惯林静漪那幅样子，以为宋衍深回来就有人给她撑腰还是怎么的，居然敢用那种眼神看她。 “不对啊，岳姑娘不是来帮宋衍深洗衣做饭的吗，怎么又变成陪老太太聊天解闷的了，哎呦岳姑娘你可真是能干啊，身兼多职，在下佩服！”林静漪的语气抑扬顿挫，像是在表演情景剧似的，把岳灵儿说得小脸通红。 岳灵儿的头深深地低下，简直要没脸见人了。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她做这些事要背着宋衍深，她是一个跟宋衍深表明过心意并且被拒绝了的人。在宋老太太看来，她是什么都好，家世相貌没有一个差的，可是在宋衍深眼里，她现在就是一个死皮赖脸苦苦纠缠心机深沉之人。 她现在什么都不能说，说的越多错的越多，宋衍深对她的印象也只会更坏。岳灵儿什么话都不说，只是低着头一个劲地哭，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泥土里，很快那一片泥土的颜色就和周围的不同了，被泪水浸湿的土地颜色更深一些。 林静漪望着那块土地，思绪有些跑偏，心想演哭戏的时候就该在黄土地上，这样才能看清姑娘究竟哭得有多狠，如果岳灵儿在地板砖上面站着哭，肯定没有现在这种效果。 宋老太太被林静漪拆台，黑着脸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管这么多做什么？我一直站在这里，根本没听过岳姑娘说过那样的话，你别在这里挑拨离间胡搅蛮缠。” “老太太，您不是一直在这里啊，岳姑娘来开门的时候，您还在院子里呢，她就是那时候说的这些话，她要不这么说，我怎么会以为她是你给宋衍深买回来的丫鬟专门帮着做家务。您是不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没事我记性好，您要是记不得了我提醒您。”林静漪笑得一脸纯真，像极了为长辈操心的好孩子。 只是这个长辈并不开心，隐约还有些恼怒。 “奶，岳姑娘是贵客，咱们这里简陋，以后怕是招待不了她了。您要是觉得住在这里无趣烦闷，可以回到宋家村去，跟乡里乡亲说说话唠唠嗑，不用一直待在这里。也是我不好，你一直不说待在镇上无趣，我这个做孙子的不称职，居然也没看出来，都怪我孝顺您看人家不尽心，是我的错。 这些日子也麻烦岳姑娘了，幸好你来这里只和我奶见过面，倒也不会生出不必要的麻烦。岳姑娘放心，这种事关姑娘声誉的事我不会出去乱说的，静漪也不是爱说人闲话的人，她也不会多嘴，我也会仔细嘱咐我奶奶，让她不要随意跟人谈论这些。”宋衍深坚定地说道，目光似剑一般，刺得岳灵儿心口直痛。 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在斩断他和岳灵儿的关系。 若说岳灵儿先前的哭只是做戏而已，那她现在的哭肯定是真心实意情不自禁，在场的就四个人，宋衍深却点了连他自己在内三个人的名字，说他们会如何保密不让事情外露，偏偏避开了她。是因为她是外人所以不想管她吗？还是在暗示她，如果这件事被外人得知，那么泄露此事的人只会是她？ 一口一个静漪倒是叫得亲切，可这就犹如一个巴掌，狠狠地甩在了岳灵儿的脸上。方才她对着林静漪的趾高气扬通通都消失不见。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岳灵儿低声说道。 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呢，看宋衍深如何维护林静漪帮忙找回场子吗？她在这里，无非是自取其辱罢了，宋老太太就算再看好她，现在也不会为了她和宋衍深翻脸。 说到底还是她来的时间不够久，才十来天，还没能让宋老太太真的把她当成自己人。对付林静漪时，宋老太太跟她站在一边，可现在宋衍深回来了，宋老太太就不敢言语了。 “灵儿，你……”宋老太太下意识地想像往常一样嘱咐岳灵儿几句，可是一抬头便看见宋衍深冷着一张脸，随后又看见林静漪似笑非笑的表情。便讪讪地住了嘴。 第422章 无法沟通 岳灵儿都走了，林静漪看完了这场戏，也不准备久待。她若是再留下去，宋衍深就该解决她和宋老太太之间的问题了，可是她跟宋老太太之间就是变相的婆媳问题，这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决好的。 还是她太过心软，想着宋衍深回来以后还没吃饭，不好耽误他的时间。而且看宋衍深那气恼的模样，应该也很烦这种事吧。 只是林静漪心疼宋衍深，并不代表她会原谅宋老太太，不光宋老太太要挑孙媳妇，林静漪还要挑婆婆呢。换言之，都是一个时代的女人。谁又能比谁高贵？别以为多吃了几碗饭就能在她这里摆谱，尊敬是有的，但是只给尊敬她的人，那些对她横眉冷对挑三拣四的人，怕是得不到她的尊敬。 走之前，林静漪还特意说道：“老太太，你看中的孙媳妇走了。你刚才想跟她说什么话啊，我也要回去吃饭了，要不你跟我说，我快走几步追上她帮你带带话？” “你能不能别在这里挑唆了？”宋老太太气愤道。 “我只是想帮忙而已，为什么帮你带句话就是挑唆了？既然您说我做错了，那我不做了便是。”林静漪无辜地瞪大了眼睛，表示出自己的疑惑和不解，还有些许的委屈，然后脸上的表情一收，扯出一个连傻子都能看出是强颜欢笑的表情，低声说道，“方才岳姑娘都说你家的饭好了，再放下去估计要凉了，我就不耽误你们吃饭了。” 说完之后转身就走，走到一半还抬起手摸了摸脸，肩膀耸了几下。 从背后看，像极了林静漪委屈哭了在默默擦泪。 可是林静漪只是怕自己笑得太大声，抬手捂嘴而已。一个个的还想跟她斗，她那些电视剧和小说可不是白看的，这种场面她见多了。 穿越都扛过来了，还有比这更凶猛的大风大浪吗？拍不死她的风浪，只会让她更强大！ 那两人装得还挺像，一个温婉大方像极了等丈夫归家的女主人，另一个人亲亲热热像极了爱护孙媳妇的好长辈，实则一切都是假象。没有宋衍深支持的联盟，只是一盘散沙，不用风吹雨打，只需要宋衍深一眼看过去，这联盟就自动瓦解了。 只是这宋老太太横在她和宋衍深中间确实是个大问题，若是宋衍深迟迟不能解决，不能让宋老太太松口点头，那么介时就算是十六抬大轿来抬她，她都不会抬脚进轿子。她可不想嫁过去之后，成天乌烟瘴气的，把自己弄成一个看什么都不顺眼一点就炸的炮仗。 林家老宅的日子她过够了，若是宋老太太慢慢转向林老太太那样，那她绝对会对宋衍深说“不”。 林静漪走了以后，宋衍深站在门口迟迟不动弹，盯得宋老太太心里都发毛了，她勉强提了提嘴角，脸上的众多纹路都跟着向上，这笑容看着又虚又假。 “进去吃饭吧，饭都要凉了。”宋老太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宋衍深抬脚进去，随手将门关上，只是到了院中又站定，垂下眼睫，遮掩眸中的愤怒，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他开口问道：“你和岳灵儿是什么时候联系上的，先前你突然改变主意要住在这里和她有没有关系？你突然对子睿那种态度把他赶走是不是也因为岳灵儿？” “你连一声奶奶都不肯叫我了吗，当初你娘去得早，你爹又不是个细心的，还娶了那么一个糟心的婆娘，他们管都不管你，是我把你从那么丁点大的一个娃娃养成现在这样，可你现在在做什么？为了一个才认识多久的姑娘这般质问我，你还有没有良心？刚才林静漪怎么说我你没听见吗？她是怎么嘲讽我的你都当做耳旁风吗？”宋老太太颤抖着嘴唇，一副被伤了心的样子，反过来振振有词地质问宋衍深。 一瞬间，宋衍深觉得自己是真的难做，不是因为夹在宋老太太和林静漪之间左右为难，而是因为他好像跟宋老太太沟通不了。 他读书多，逻辑清晰，八股文写得好，最习惯的是有一说一，文章题目是什么，他就写什么。 可现在他说东宋老太太偏要扯西，他询问事情的前因后果，宋老太太偏要跟他扯抚养之恩，他要讲的是理，宋老太太却要论情。两个人的想法都不在同一个频道，这让他如何继续沟通。 他不愿意深想宋老太太是因为真的伤心而触景生情提及了往事，还是因为不想回答他的问题而故意扯出了他娘亲。其实宋衍深不能接受别人将他娘亲当做挡箭牌。 “奶，我只知道世上任何事情都有因有果，静漪若真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人，我必不会护她，可我看到的事实却是你和岳灵儿搅和在一起，不是谁哭得伤心谁就是对的，养育之情我没有忘，可是前因后果我也要问。”宋衍深坚持着自己的原则，坚定地说道。 “衍深，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最听奶奶的话了，你小的时候奶奶不让你干的事情你从来都不干，为什么现在变成这样了，就因为一个林静漪，你连奶的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了吗？”宋老太太继续沉浸在她的世界里，说着跟宋衍深的问题毫不相干的话。 “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干什么我就要干什么，那我究竟是个人还是个傀儡啊。”宋衍深苦笑一声，像是在自嘲，又像是在感慨，“我只做对的事情，念书不就是为了辨忠奸，断是非，明对错吗？若我连最基本的都做不到，那我还念什么书考什么科举，就算有幸考上，也是个糊涂官，这样可能会祸害百姓的官，不做也罢。” 今日对宋衍深冲击最大的，不是岳灵儿和宋老太太暗中往来，也不是林静漪生气讽刺了宋老太太几句。而是宋衍深忽然发现，宋老太太已经不是他印象中那个和蔼可亲的长辈了，她变得固执又偏激，一心想把控他的人生，是他的记忆出了错，还是他从未真正了解过宋老太太？ 或许人人脸上都戴了一张面具，谁都不知道面具下的人究竟是何模样。 第423章 故意装傻 听到宋衍深这么说，宋老太太心中愈发惶恐，她还没有说出实情宋衍深便是一副她罪大恶极的样子，她若是说出了实情，宋衍深岂不是要不认她这个长辈？ 不行，打死都不能说，就应该这么糊弄过去，只要把今天糊弄过去了，以后就好说了，宋衍深总不能一直抓着这件事不放吧。今天也是马失前蹄，往常那个时间岳灵儿都已经走了，谁能想到林静漪居然找过来了。 她想了想，又把这次的事情归咎于林静漪，若不是林静漪突然出现，今天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林静漪还真是跟她八字犯冲。 思及此处，宋老太太继续装傻充愣地说道：“衍深啊，你怎么能不当官呢，你辛辛苦苦读了这么多年的书，难道要因为这件小事就放弃了吗？你这么做怎么对得起你去世的娘亲啊，她可是最盼着你能有出息了。” “不是。”宋衍深只说了这一句，便不再言语，默默地走进灶房去吃饭。手碰到碗边时，他忽然想起林静漪说岳灵儿过来洗衣做饭了，今日的饭菜难道是出于岳灵儿之手？那之前的呢？ 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可他知道了，这饭菜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宋衍深走出灶房，淡淡地说道：“今日的饭菜不合胃口，我出去吃。” “衍深，你是不是还在生奶的气，你居然为了一个外人这么对奶，你娘若是……”宋老太太怕宋衍深一去不回，便想留住他。 可是宋衍深却甩开她的手，脸上满是隐忍的愤怒：“不要再提我娘了，我娘临终之前并不是盼着我有出息们出人头地，而是希望我平安喜乐，安安稳稳地过这一生，我读书是为了明理，并不是为了荣华富贵。盼着我有出息的，是你们，不是我娘。” 连他娘亲的临终遗言都能记错，有什么资格一直把他娘亲挂在嘴边。这个家里，除了他没有一个人是真的挂念他娘亲。他娘亲去世后不到三年，他爹便令娶新人，就算没上族谱，也改变不了他爹移情别恋的事实，而他奶奶则连他娘亲的临终遗言都不记得了，还能指望什么呢？ “衍深……”宋老太太这一声喊得脆弱又凄厉，让人闻之便于心不忍。 “奶，你去吃饭吧，小心饭凉了吃坏肚子。”宋衍深最后叮嘱了一句，便出去了。 他没有去外面的酒楼，而是往通往县城的大道上走去，他要去找林静漪。他原先的家已经不是家了，他眷恋林静漪曾带来的家的温暖。 或许是心有灵犀，亦或是有情人终能相见，只走出两条街，宋衍深便看见林静漪了。 被宋衍深叫住时，林静漪手里拿着两个肉包子正在啃，她一时间有些发愣，她这吃得正香，是不是不太符合她伤心的人设。 这也太尴尬了，回头一瞧发现宋衍深眼眶微红，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哭了，她现在这副模样，显得有些没心没肺。 林静漪想了想，把手中另一个肉包子递了出去：“没吃饭吧，吃个包子垫垫肚子。”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说不定我是吃了才出来的。”宋衍深被林静漪的尴尬模样逗笑了，忍不住想逗逗她。 “岳灵儿做的饭你还能吃得下？”林静漪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问道，走过去摸摸他的肚子，“吃了没？你要是吃了可就不成再吃我的包子了，我和岳灵儿不能共存，我的包子和她的饭也不能共存于你的胃中，这是一道单选题，宋书生可要谨慎答题啊。” “你说呢？”宋衍深反问道，然后一口咬下手中的大肉包子。 “行吧，让我这个富婆带你这个没饭吃的小可怜去下馆子吧。”林静漪刻意不提刚才那些糟心事，努力让声音变得轻快起来。 两个人去了往日常去的酒楼，点了一桌子的菜，林静漪既然有心情啃肉包子，自然就有心情吃下这桌饭，食不知味这种情况并未出现在她身上。 倒是宋衍深，反而像是味同嚼蜡一般，吃着吃着脸上的表情就放空了，像是在想些什么。 “你和宋老太太吵架了？”林静漪试探地问道。 她这可不是八卦好奇啊，只是关心宋衍深想帮他排忧解难罢了。 宋衍深苦笑道：“没吵，我发现我居然和她无法交流，我甚至在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表达出了问题，还是我说的话太过复杂她听不懂？为什么我明明说的是这件事，她偏偏能扯到另外一件事上。我问她什么时候和岳灵儿开始来往的，她说我变了，指责我不像从前那么听话了。可是有些事我不能听她的话啊，我倒觉得是她变了，我奶奶以前从未像方才那样无理取闹过，难道真的是因为我才影响了她吗？” 他情不自禁地将心中的疑惑和苦闷倾倒而出。难道他坚持的原则是一种错误吗？ 林静漪听完以后，心中冷笑一声，宋老太太为什么会听不懂难以沟通？ 装傻呗，又不是耳朵聋了，怎么可能听不懂人话，只是不敢直面事实，所以刻意装傻，顾左右而言他。 只是这话不能跟宋衍深说，说了倒像是她挑拨人家祖孙关系似的，岳灵儿和宋老太太那是合作关系，挑拨就挑拨了，这俩可是有血缘关系的亲祖孙，她不能说那些不合适的话。 不能抨击宋老太太，林静漪只能劝慰宋衍深，她柔声道：“世间百态，每个人之所以不同，就是因为各人有各人的思想，为什么你叫宋衍深，他叫林子睿，还有人叫赵永珏，不就是因为你们出身不同、经历不同、性格不同、想法不同吗？ 若事事都听别人的话，按照别人的吩咐去办事，没有一点自己的思想和观念，你还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吗？我说句难听的，皇帝还要求每个人都忠君爱国呢，每个人见了皇上还都要喊一声皇上万岁万万岁，可是说真的，真的每个人都是这样想的吗？若各个都忠君爱国，期盼他长命百岁，那哪来的乱臣贼子？ 他不也曾对着他的父皇喊万岁吗？他爹若真的长命百岁稳坐龙椅，还能有他什么事？皇帝可是这世间地位最高的人了，那么多人连他的话都不一定听，就算听了也是阳奉阴违，那你不听你奶奶的话又能怎么的？” 第424章 是谁变了 宋衍深学的是最正统的儒家思想，骨子里奉行的便是忠君爱国那一套，方才那一番话若是换一个人说，宋衍深必定要呵斥对方，可偏偏这番话是从林静漪嘴里说出来的，就像是带了免罪金牌一般，宋衍深说不出任何训责的话语。 只能赶紧起身打开房门，脑袋伸出去环顾左右，看看方才有没有从此经过不小心听见了林静漪的那番话。 “别看了，你现在看有什么用，就那么短的走廊，就算是有人经过现在也走过去了，又不是说人走了还留个分身在原地等着你去查看。”林静漪知道宋衍深在紧张什么，觉得他有些大惊小怪，好像古代这方面确实管控得比较严格，就算是在自己家里说一句“狗皇帝”，也要被人家提醒慎言。 她穿越以后最不适应的两件事，一件是见官要跪拜，另一件就是不能妄议当今圣上，不管身边是有人还是没人，就算做个谋反的梦，那也是罪大恶极的。 “你可真是大胆，以后不准再说这种胡说。”宋衍深犹有些后怕地坐回了椅子上，用手指亲昵地点了点林静漪的额头，以示提醒。 “我只是用词大胆了些，但是理是对的。我举这个例子，是不是很好地证明了没有必要事事皆听他人言，你要有自己的想法和观念，不能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要是你奶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没有自己的思考能力，不去想为什么要做这件事、这件事到底是对还是错、做了这件事对自身会产生什么影响、这件事到底是用来解决什么问题的且这个待解决的问题有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什么都不想，只是她发出指令你开始执行的话，那你何必要叫宋衍深，干脆叫宋老太太二号好了，你就是她手中的提线木偶。 你如果还想当具有独立人格的人，就不必对她事事听从。至于你说的另外一个问题，你奶奶是不是变了，我倒是觉得她没变，只是原先没有对你显露这一面而已。人都是有多面性的，面对不同的人会显示自己不同的性格表达不同的态度，你原先听她的话，她就和蔼可亲，你们之间没有矛盾，自然能够和谐相处。 而你现在不听她的话，你们之间起了争执，她自然会使些你以前从未见过的手段让你服从，所以你才觉得她变了。但她可能一直都是这样的，只是你从未发现罢了。”林静漪一口气说完这番长篇大论，猛地喝了一杯茶水润润嗓子。 至于宋老太太使了什么手段，林静漪就不准备详说了，无非就是那几招。笨点的人就像林老太太那样的，为了让儿子孙子听话，只会用言语暴力强制镇压，如果言语暴力不好使的话，紧跟着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 但是宋老太太比林老太太聪明些，她不撒泼，不硬着来，只软着来，做出一副被伤透了心的模样，开始追忆往昔，继而给宋衍深扣上一顶大帽子，想用所谓的孝道逼迫宋衍深低头服软。 有时候软刀子扎人也很痛的，看来宋老太太使软刀子使得溜。毕竟这是一位在村里甚少跟人红脸、不怎么和人起争执、也不到处立敌、乡亲们公认的和善人，如果哪一天村民们看见宋衍深和宋老太太在争吵，那么一定会认为是宋衍深的错。这就是宋老太太的优势和手里的底牌，占据舆论上风。 真是人老成精啊，果然能活到这个岁数的，就没有一个是傻白甜。 “我该怎么办呢？”宋衍深似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发问。 “什么怎么办，当然是做自己啊，你已经有了决断了为什么还要因为这个发愁？”林静漪不解地问道，“你若是有意顺从老太太，现在就不会在这里，而是在屋里和她一起吃岳灵儿给你做的爱心饭。你追出来，不就是不想做提线木偶吗？已经做了选择，就不要再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了，果敢一些。 而且你有什么好愁的，我都没逼迫你立刻在我和老太太中间二选一，也没让你为了我和老太太吵架，你目前不用因为如何调节我与老太太之间的关系而发愁，因为我现在还不用日日面对老太太，你可以暂且将这件事抛到脑后，先全心全意地复习准备院试。你都这么大了，应该能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吧，我又不是明天就过门，你现在愁什么？ 你不如多想想几个月后的院试该怎么办，你要是没中秀才，那我嫁到你们宋家和老太太朝夕相处的日子就又要延后许久，你就更不用发愁了。矛盾确实需要解决，但没人要求你现在就要解决，你完全可以把近忧挪到后面变成远虑，把最重要的事情排到前面来。” 宋衍深听完之后一时有些没回过神，为什么所有的事情在林静漪嘴里都会变得无比简单，好像从来没有任何事情能难倒她一样。让他苦大仇深的一件事，在林静漪口中，变成了一个轻飘飘的泡沫，只需要用手指一戳，这件事就不复存在了。 虽然这件事以后还是要解决的，宋老太太对林静漪的偏见势必要消除，可是宋衍深现在却觉得轻松极了，就像是心口的大石头猛然落了地，没有东西再压住他一样。 有些事，一天想不到合适的解决办法，不代表几个月都想不到。宋衍深被林静漪的话说服了，随后又问道：“那你今天生气了吗？” “生谁的气啊？”林静漪随意地问道。 “生我、我奶奶还有岳灵儿的气。”宋衍深说这话时略微有些紧张。 “当时跟岳灵儿和老太太对上时有些生气，岳灵儿一副她明天就要过门的样子，看得我眼皮子直跳。”林静漪现在可以云淡风轻地装样子了，美化了自己当时暴怒的心情，“但我当即就怼了回去，我一个人说得她们两个人都哑口无言，你来的时候看见岳灵儿哭了吗？我训哭的。” 说到最后，林静漪貌似还有些骄傲，这样的战绩必须要拿出来显摆一下啊。 第425章 追查案子 林静漪并不掩饰她和宋老太太之间的矛盾，这是在无形之中亮出自己的态度，要让宋衍深知道，她对上宋老太太，如果是宋老太太无理取闹，她是不会退让的。不仅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所以宋衍深以后调节矛盾时不要想着用让她忍耐宽容理解的法子，行不通！ 说什么退一步海阔天空，都是假的。她退一步只会越想越憋屈，是在给别人的海阔天空腾地方，而她这边则是天阴了雨来了风刮得更猛烈了。她是绝对不会委屈自己的。 宋衍深听她这么说，忍不住笑了：“没想到你还挺厉害。” “那是必须的，拳打林子源，脚踢宋衍深，嘴击岳灵儿，都没在怕的。”林静漪昂了一下下巴，自豪之情溢于言表，“至于你，只要你不犯原则性的错误，我是不会随便生气的。她们当时把岳灵儿和你的关系说得那么暧昧，不就是想激怒我让我误会你然后跟你一刀两断吗，这般显而易见的陷阱，我才不会往里跳呢。” 怪不得她当不成小说中的女主呢，一般女主角遇到这种情况，当即就是各种怀疑，抓住一点若有似无的痕迹就开始给男主定罪，然后和男主角闹别扭，一方说“你听我解释”，另一方虚虚地捂住耳朵拼命地摇头，眼含热泪地说“我不听我不听”。 两个人就这样在街上来回兜圈子，没有一个人能说出重点。 然后轰隆一声惊雷，天空开始下起瓢泼大雨，无情的雨水淋湿了女主角的发，也凉透了她的心。女主的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流到地上，不会成为地下水，只会汇入伤心太平洋。 从宋衍深在街口叫住她，她没有流泪而是在啃肉包子的时候，就注定了林静漪当不了女主角。 因为女主角只能尝到从眼角流下的苦涩泪水，而不是皮薄馅多的肉包子。而且老天爷也没有成全她，没有给她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大雨。 “快点吃，别在那夹一丁点嚼半天，你是在吃空气吗？”林静漪催促道，她现在没有手表不能看时间，只能凭感觉判断是不是快到宋衍深去私塾的点了。 他们在小院子那里耽误好一会，过来吃饭又说了好久的话，再磨蹭下去宋衍深就该迟到了。 “知道了。”宋衍深开始大口吃饭。 “一会吃完你先走吧，我就不送你过去了，我感觉这鱼挺好吃的，准备再要一份打包带回家，家里两小孩现在在书院念书，每天要背的东西太多，给他们补补脑子。”林静漪解释道。 宋衍深并不是不识路的三岁小儿，林静漪这样说他自然理解，而且正午的天气炎热，宋衍深也不想让她在外面跑。 他吃完饭走的时候，突然在门口站住，回过头来极其郑重地说了一句：“我会考上秀才的。” 所以娶你的时间不会延后。 任何人都不会是我们之间的阻碍。 林静漪猛地抬头有点呆，不明白宋衍深为何会突然这么说，她方才说过的话太多了，一时没想起来他这句话的前因是什么，只能回复道：“对，你可以的！” 他走后，林静漪叫小二上来加了一个菜，让小二把那道菜打包她直接拎走。结账的时候，掌柜让林静漪押食盒的钱，因为热菜还带汤没法用油纸包装，只能用酒楼的食盒。 这都是小事，林静漪二话不说就押了银子。 她大步走出酒楼，丝毫没发现有人正在楼上的走廊看她。直到看不见林静漪的背影了，那个人才回到雅间，他进的那间房，刚好就是林静漪隔壁的那间。 “大哥，我刚刚看见隔壁那个出口不逊诋毁圣上的人了，居然是个小姑娘，我本来还想抓着她教训一顿呢，后来想着既然是个姑娘那就算了吧。”祁丞轩说道。 “别惹事，咱们来这里是来案子的，她话虽说得不中听，但也没恶意，不要节外生枝。”祁大少坐得笔直，抬了抬俊俏的眉眼，慢条斯理地说道。 祁丞轩就是个莽撞的小少爷，但是他有一点好处，就是听话。祁大少让他往东，他绝不向西，祁大少让他别管，他就听话地坐了下来。 而后又问道：“大哥，咱们一路从京城跑到南疆，又从南疆赶到北边，连那笔赈灾银的影子都没见到，这中间的消息是不是有误啊？咱们都出来三个月了，我有点想姑姑了。” “若昌平镇这里再没线索，我就派人送你回去。我早说了我是出来查案的，不是出来玩的，查案本就枯燥无趣，说了你还不听，硬是要偷偷跟出来，现在知道后悔了吧。”祁大少一板一眼地说教道。 去年湖广两地发生洪涝，湖广总督隐瞒不报，直至数万流民涌向京城，九城兵马司不得不派兵镇压，当朝才知湖广两地爆发如此严重的洪灾，直接受损地区有两府一十八个县，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饥寒交迫以至易子而食。 圣上暴怒，当即大开国库拨了五百万两银子用以赈灾，这可是立功的活，几位皇子争红了眼，最后被三皇子夺了去。 这是个肥差，层层官员都想向那五百万两银子伸手，那么多银子，多一箱少一箱的又看不出来，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谁比谁干净？既然都想伸手，那大家都安全。 三皇子一派的人想得倒挺好，结果最后赈灾银运到湖广两地，不是少了一箱两箱，也不是缺了几十万两，而是整整少了三百万两，贴了封条的箱子里面白花花的银子全变成了乌漆麻黑的石头，简直见了鬼了，赈灾银一路上都是军队护送，怎么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少这么多？ 三皇子认为有内鬼，当即就秘密侦查，他不敢让圣上知道丢了三百万两，圣上如果知道了，他这一辈子都跟那个位置无缘了，所以只能自查。本来以为赈灾是个好活计，结果现在剩下的二百万两银子不能动就算了，还得自掏荷包尽量补那三百万两银子的缺，能补多少就补多少，一边私下查是谁偷了赈灾银，一边战战兢兢地负责赈灾工作，这可是三皇子自己的银子，他绝对不允许有人贪他的钱。 第426章 三百万两 因为丢了三百万两银子，三皇子瞒下此事后心虚得不行，赈灾时便愈发勤勉努力，哪里危险他往哪里钻，重建房屋、修路、开仓放粮、补种稻子，桩桩件件他都无比上心，比他拍皇帝马屁的时候还认真。就是为了如果有朝一日东窗事发，皇帝能看在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他一次，让他功过相抵。 四个月后三皇子回到京城，所有人见了他都目瞪口呆，这哪里是意气风发的三皇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居无定所的难民又上京了，三皇子又黑又瘦，连衣裳都撑不起来了，一阵风吹过去，怕是能直接把人吹跑。 皇帝派人的监察使，早已将三皇子如何认真负责与灾民同吃同住的情况上报给皇帝，且这次赈灾工作确实完成得不错，一看老三这模样就知是吃了苦的，不像后宫那个妃子争宠故意用脂粉把脸涂白玩假手段。皇帝一高兴，便给三皇子加封亲王，这可是众多皇子中第一位封王的皇子，朝廷的风向一下子就变了。 若是以前，三皇子肯定对站队投诚的大臣们来者不拒，可是他不敢啊，莫名其妙丢失的三百万两银子就像是悬在他头顶的利剑，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掉下来了。所以三皇子开始称病闭门谢客，希望皇帝能念在他如此老实的份上，饶他一次。 三皇子等啊等，终于在年初的时候，那柄利剑终于掉下来了。也不知道是哪位皇子出的手，本意估计是想查三皇子一派的人有没有贪墨那五百万两赈灾银，便专门派人去湖广两地暗访探查，一笔一笔地对账，抹去零头，最后查出三皇子赈灾只花了三百万两银子。 那位皇子一下就兴奋了，他终于抓到老三的错处了，便让手下的官员去告发三皇子，贪墨赈灾银可是重罪，他非要把老三亲王的封号给扯下来。 三皇子和幕僚一商量，决定向皇上据实相告，他虽然弄丢了三百万两赈灾银，可是他弥补了啊，不仅没有贪墨，还私掏腰包往里添银子。于是见了皇上之后，三皇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皇帝忏悔诉苦认错。 三百万两可不是一笔小钱，云贵地区一年的赋税都不一定能有三百万两，皇帝震怒之后势必要彻查此事。这次可没人抢着揽这活了，那可是带毒的剑断头的刀，谁碰谁死，结果最后落到母族失势的太子祁瑾聿身上。 于是也就有了祁大少祁瑾聿南北奔波这一出，从南到北，他不仅是追查三百万两赈灾银的去处，更是为了查一个人的下落。他虽贵为太子，但因为皇后娘家衰落至今被幽禁椒房宫而名存实亡，他一直活在皇宫那个四四方方的巨大牢笼中，出京一趟也不容易。 所以即使追查赈灾银的任务再难，祁瑾聿也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而祁丞轩也是一样，他宁愿跟着大哥一起东奔西跑，也不愿意被困在那个巨大的牢笼中，每日与那些阴险诡计相伴，说一句话都要再三犹豫，生怕被人抓到错处或者故意曲解。 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他当个哑巴。 “与其回京城，还是让我跟着你吧。三百万两银子无端消失，别说三个月了，就算是三年都不一定能查出来，咱们就这样在外面飘着吧，挺好的，比在皇宫里舒坦。”祁丞轩说道。 “我看你是玩疯了心。”祁瑾聿冷着脸说道。 不止是祁丞轩不想回去，京城里也有人不想让他们回去。 可是该他得的东西，他为什么不要呢？那个位置，迟早会是他的，大家就各施手段吧，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另一边，林静漪走到半道上才想起来，她包里的衣裳忘记拿给宋衍深了，她顿住脚步，想着要不现在去鸿章私塾一趟把衣裳给宋衍深？ 时间会不会不够？还是算了吧。 林静漪想了想，决定下次见面再给，包里的东西是怎么拿去的怎么拿回来，原封不动，像极了她以前上学时每周末放学回家，背了一书包的练习册和卷子，计划得好好的想着每个时间段刷哪些题，结果回去以后连书包的拉链都没打开，周一再原封不动地背回学校。 她现在手边没什么事，除了偶尔被吴老爷请过去请教在养蚕过程中遇到的问题，就没有其他要紧的事了。 日子过得很悠闲，兴致来的时候就画几张设计图，自己给自己做衣裳，林静漪现在住在县城，周围不再是那些半辈子都面朝黄土背朝天不舍得吃穿的相亲了，她就是打扮得再张扬，走在街上别人也只会说她好看，而不会说她花哨不正经，所以时不时地就给自己做新衣裳。 县城的生活水平自然比林家村高上不少，就连集市里摆摊的老婆婆，卖菜的时候都要把衣裳穿得板板正正，头发梳得服服帖帖，不能太邋遢。穿着一身破旧的衣裳走在街上，自己都会觉得不自在。 所以李氏和林大成往年的那些衣裳都不能要了，林大成那边林静漪直接给他买了好几套成衣，毕竟天天接送林小风和许念深上下学，不穿得好点怎么行。 李氏这边林静漪则亲手做了几身衣裳，又捣腾出一些天然护肤养颜的方子，什么珍珠粉啊、蜂蜜啊、绿豆蛋清啊，林静漪通通用上，她不光自己抹，还要求李氏和她一起护肤。 不用风吹日晒整日劳作，再加上护肤品的功效，李氏白得很明显，一个月以后，她再和林大成站在一起，就有种地主家的夫人和长工的感觉了。 林静漪看到以后就笑林大成：“爹，咱家现在就你最黑。” “一个汉子，整这么白净做什么。”林大成不以为然地说道。 但是林小风跑过来凑到林静漪跟前，迫不及待地说道：“姐，我想变白一点，我们书院的哥哥都挺白的，就我黑不溜秋的，你叫我使使你的护肤品。” 其实林小风本身是白的，被衣裳盖住的胳膊腿都挺白净的，但他原先天天在村里疯跑跟小伙伴到处玩，晒得跟个黑炭似的，又混在一群白面书生里面，就更显黑了。 第427章 悠闲日子 林静漪也不知道林小风是真的介意自己黑，还是因为好奇想试试她的护肤品而故意找的借口，但是小孩子难得提一次要求，林静漪就满足他了，晚上敷绿豆面膜的时候，也给林小风和许念深涂了涂。 “姐，我涂几次能变白啊。我同窗他姐姐有一个什么粉，抹一下就能让脸变白，你这个行吗？”林小风脸上涂了东西以后仰着脸不敢动，浑身僵硬地问道。 小孩子皮肤嫩，林静漪是不准备让他过多接触这些的，便说道：“你本身就挺白的，现在只是晒黑了而已，涂完这次以后少晒太阳，慢慢就能白回来。这世上就没有能让人立刻变白的东西，那些梳妆打扮用的脂粉，里面都含铅，有毒的，你可别想着把零花钱攒起来去买那些玩意，那不是什么好东西，倒给我钱我都不用。” 对于林静漪的话，林小风还是非常信服的，他看看林静漪的梳妆柜，上面确实没有那些脂粉，便听话地点了点头。 临近端午的时候，林静漪请林子睿过来吃了顿饭，林子睿还带过来一个首饰盒，里面是一根玉簪。 “衍深兄送你的。”林子睿小声说道。 林静漪将玉簪放在梳妆柜上，关心地问道：“你最近课业如何，院试有把握吗？我看你好像瘦了点，是吃得不好吗，还是大房那边烦心事太多扰了你的清净。” 林子睿说道：“我每日回去得晚，不怎么能听到奶骂人，但是静音说奶白日里那张嘴都没停过，看见什么都要发火骂一句，粥稀了她说你要饿死我啊，你是不是连棺材都给老娘准备好了就等着老娘闭眼了，等皱稠一点的时候，奶又说这日子是不是不想过了放这么多米做什么，下顿不吃了啊，吃这么饱是想吃断头饭啊。她从早骂到晚，估计我回去的时候她刚好骂累了，很少嚷嚷。” 这真的很像林老太太的风格，无理也要搅三分，生怕她安静一会，别人以为她哑巴了，话不能停声音不能断。 “她怎么那么有劲，天天这么闲，不如到县城来给人家浆洗衣裳，一天还能有几文钱的收入，不比她在家里坐吃山空好多了？赌坊的银子还完了吗？我记得之前不是说林子源在外面躲债吗，他现在回去没？”林静漪好奇地问道。 林老太太天天在家里骂人挑刺，林静漪还以为是大房的债还完了呢，没想到林子睿却说想还清赌债还早着呢。 他现在说起来仍有后怕：“林子源欠下一百多两，哪这么快能还完，就是把我们所有人都按斤称卖了，也凑不到一百多两啊。赌坊来收债的时候，家里的房契一开始被他们收了，后来大伯不知道从哪里弄回来十两银子，又把房契赎回来了，当时抵债的时候赌坊的人说这是老房子不值钱，勉强抵个五六两吧，谁能料到赎回来竟然要十两。但是不赎就没有地方住的，就算是坐地涨价也只能给人家十两。 林子源一开始在外面躲了几日，等到第二个还债期限快到的时候，他估计是手里没银子了，就跑回来了，本来爷气得要打他，拿了一根我胳膊那么粗的棍子，结果还没挥起来就被奶哭天喊地地拦住了。 不过他那顿打还是没躲过去，第二日赌坊的人来了之后毒打了他一顿，家里没银子还债，他们割了林子源的小脚趾。幸好我当时不在，我娘说林子源叫得啊，声音能传出五里地，我晚上回去的时候还能看到院子里的血。赌坊的人说要是下次要钱时还给不上银子，就再割一个脚趾头。一个脚趾头抵十两银子，脚趾头割完了再割手指头，总能把债还完。” 那场面，林静漪光听林子睿描述，就能想象到有多血腥。这也太可怕了，居然真的把林子源的小脚趾给砍了，幸好三房已经搬到县城来了。那么血腥的一幕，若是被林小风和许念深看到，说不定会吓得做噩梦。 林子源那个人留在家里就是个祸端，只要有他在，林家必定家宅不宁，偏偏林老太太还要把他当个宝。事情都到这份上了，也不知道林老太太是因为不想面对自己的错误，还是因为真心疼爱大孙子，还对林子源不离不弃。 “会影响到你吗？老宅的事若是影响到了你和静音二伯娘，你就学我去镇上租个小院子。一家人搬出来住，要多舒服有多舒服，我那次帮衍深找房子的时候，牙郎还介绍了另外两处，我当时都亲眼看过，确实挺不错的，你若是想租我就借些银子给你。二伯娘本来就是靠刺绣为生，搬到镇上也能绣，家里的田你可以让四伯帮忙打理，等收稻的时候给他分几成就行了。”林静漪关心道。 她想的是，林子源那事一时半会消停不了，现在林子源就相当于是废了，林老太太估计要靠吸二房四房的血来供养大房了。等到林子源再被割第二根脚趾头，林老太太估计还要发疯，二房如果现在不搬出来，以后估计都没机会了。 若林子睿真的能考中秀才，林老太太和大房肯定会死死扒拉住林子睿，攀附着他，靠他生活。如果有了功名以后再搬家，别人只会说林子睿一朝得势就当白眼狼，要把血缘亲人都甩开。 但他若是现在搬出来，外人也只当是正常的分家，林子源那么造孽，二房搬出去也是应该的，没人会多想。 林静漪将她的分析告诉林子睿，让他好好想一想，他要是被大房缠上，不说是一辈子的事，起码在林家二老没有去世之前，林子睿都脱不了身。 “可是我都欠了你这么多钱了。”林子睿有些意动，但又觉得不好意思。 “你都说是欠的，又不是不会还，我现在也不缺银子用，你怕什么呢？你考上秀才以后，每月都有廪银，名下还有免赋税田地的份额，这些份额卖出去，也是一笔收入。就算没考上，你也是童生，在村子里当个先生总是够格的，处处都是赚钱的路子，你有什么好担心的。”林静漪说得头头是道。 第428章 以绝后患 林子睿很快就被说服了，他点点头：“那吃完饭后你带我去看看吧，我们就三个人住，房子也不必太大。” “行，等日头下去了我就带你去找牙郎，晌午太热了，吃完饭先歇息一会。”林静漪应道。 下午，林静漪带林子睿去找了牙郎，正巧那两处房子还没有被别人租走，他们一起去看了看。 林子睿最后定下那个离私塾稍远的房子，这边离私塾远，价格就便宜些，而且他们去看的时候，胡同里好些小孩在那玩。大人能放心让小孩出来玩耍，说明安全问题不用担心。他娘和妹妹都是弱女子，他每日上学不在家，必须要找个安全的住处才行。 本来林子睿只想借租房的钱，但林静漪今天出来的时候直接拿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索性全部给了他。就算今天用不完，八月去省城参加院试还是要用的，不如一次给个大的，省得以后林子睿想借钱的时候不好意思张口。 “静漪妹妹，我到时候连本带利还给你。”林子睿心中很是感动，感觉说再多感谢的话都没有多给银子实在。 “不用，我又不是放印子钱的，要利息做什么。”林静漪随意地拒绝道。 租好了房子，林子睿就准备回村跟孙氏说这件事，想尽快搬家。临走的时候，林子睿又问道：“静漪妹妹，你有什么话或者东西需要我带的吗？” 这个带，自然是带给宋衍深。 “那你明天见到他，跟他说明天中午去如意酒楼吃饭，子睿哥你也一起。”林静漪想了想说道，那两件长衫还没给宋衍深呢，之前放柜子里都快放忘了。 她顿了顿，又想起一件事：“还有，你回去以后，若是有机会就跟爷爷说说，林子源不能一直这样赖在家里，我听说朝廷开始征兵了，林子源好歹也是个七尺男儿，不能一辈子都靠两个老人养，怎么着也要给自己找个出路。现在边境安稳也不打仗，不用担心一去不回，去当兵每月还有饷银拿，去个一年半载就能让人脱胎换骨，磨一磨他身上的混账气，也算是个好去处。 他走了，赌坊的人估计不会再闹得那么凶，毕竟一家老的老小的小，就算是把人打了把屋子烧了也弄不出钱来，他们可能也不想惹这个麻烦，爷爷他们又不是债主，赌坊的人不敢肆无忌惮地打无辜的人。 不过这事你别一回去就说，你得先看看老爷子的态度。他要是愿意这么养着林子源，咱们就别做这个坏人，省得他们说咱们挑拨他们祖孙的关系，老爷子若是想让林子源学好，你就装作无意的样子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他，你也别说太多，更别劝他，这事要让老爷子自己拿主意，不然大房和老太太肯定要怪你。” 她说这些不是为了林子源着想，而是为了三房免除后患。林子源若真的被赌坊的人砍完了脚趾头，林老太太和大房肯定要发疯，三房跟老宅那边只是分家又不是断亲，逢年过节还是会回去的，只要被林老太太逮住一次，林大成就难以脱身。 既然罪魁祸首就是林子源，把他收拾了，不就万事大吉了。现在朝廷征兵的要求也不高，家家户户十四岁以上的男丁皆可入伍，把林子源弄进军营里管教几年，介时他就算是有泼天的本事，也影响不到三房。 而且看林子源那个胆小如鼠的样子，杀敌立功肯定没他的份，不用担心他一朝得势咸鱼翻身，也就是在行伍里勉强混个日子罢了。 本来林静漪想让林子源去挖沟渠服徭役的，但这么累的活，林家二老肯定不舍得他们的长房长孙，这主意林静漪就没往外拿。 “静漪妹妹你真善良，大房一家接二连三地害你，你还如此为林子源着想。”林子睿感慨道。 这份夸奖林静漪收得略微有些心虚，她不是善良，只是变相地斩草除根罢了，她不能容忍生活中有太多的不稳定因素存在。 “别说我了，你快回去吧，小心一会天黑了。”林静漪催促道。 林子睿回到老宅的时候，钱氏正在给林静香的头皮上抹生姜，据说这样能让头发长得更快一些，而林子源则跟个废人似的瘫在床上。林老爷子在院子里劈柴，林大河在田里干活，林老太太则在发邪火到处嚷嚷。 大孙子林子源是彻彻底底地废了，林老爷子现在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林子睿身上了，看见林子睿回来，愁苦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子睿回来了啊，今个回来得早些。” “明个端午，私塾休沐三日，所以今日下学早。”林子睿解释道。 其实今天也算在休沐的三日之内，林子睿没告诉他们他去三伯家了，怕林老太太知道后又开始纠缠。 他进屋后跟孙氏说了搬到镇上去住的事，林子睿这是先斩后奏，银子都交了，不去住也不行啊。 林静音知道这事以后很高兴，自从林老太太开始发疯整日发邪火以后，这个家里她的日子是最难过的，林静香有钱氏护着，林静欣有赵氏守着，林老太太挑刺也挑不到她们身上，唯独她每日要给大房洗衣裳，除了洗衣裳，家里其他的琐碎活计也全落在她身上了。 她过去十几年，都没有经历过这么苦的日子，以前家务活的大头全落在李氏身上，后来林静漪开始闹，让各房做各房的，结果现在三房不管家里的烂摊子拍拍屁股直接走了，所有的重担都落在她们母女身上了。 每天干活的时候，林静音都累得想哭，现在好了，她们二房也可以脱离苦海了。 “哥，咱们什么时候搬过去？”林静音迫不及待地问道。 “你哪来的银子付房租啊？”孙氏也问道。 “问静漪妹妹借的。”林子睿怕她们担心银子的来源不安全，便解释道，又对林静音说道，“起码要过了端午吧。” “你也在三房那里住了那么久，知不知道静漪手里究竟有多少钱啊，咋感觉她的银子像花不完似的，次次出手都这么大方。”孙氏这话问得有些酸。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既然林静漪这么有钱，直接给不就行了，何必还要借呢。 第429章 偷听谈话 林子睿光开口问林静漪借钱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哪里还会去探究林静漪究竟有多少存银，他蹙眉看向孙氏，开口问道：“娘，你这么些年靠刺绣赚了多少银子啊？” “问这个做什么？”孙氏下意识地反问道。 “娘，你看我是你亲儿子，连我问你有多少银钱你都有些许的戒备，你怎么还能想着让我去问静漪妹妹呢？我无缘无故问她这些做什么，不知道还以为我林子睿的眼睛落在她荷包里了，一心贪图静漪妹妹的银子呢。再说了，就算我厚颜无耻地去问了，可是这种事放在谁家里不是绝密级别？静漪妹妹怎么可能跟我说。”林子睿无奈地说道。 他是真不明白，他娘为什么老瞅着静漪妹妹不放呢，有事相求的时候说几句好话，用不着静漪妹妹的时候就黑着一张脸。三番五次都是这样，静漪妹妹又不傻，现在静漪妹妹之所以还愿意提携二房，全靠他在中间维持两房的关系。 人和人之间的相处都是需要真心实意的，像他娘这样纯粹只是利用，是走不远的，也就是静漪妹妹脾气好，才没有计较。 他这么说了一通，孙氏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不耐地说道：“你看你，我不过就是随便一说，你就开始教育起你娘来了。” “娘，我那不是教育，只是……”林子睿长叹一口气，心想怎么就说不通呢。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林静香不打招呼推门而入，张口便是：“二伯娘，我刚才好像听见你们在说静漪妹妹，她怎么了？我也好久没有见她了，还着实有些想念。子睿哥是不是知道静漪妹妹住在哪，要不明日你带我去看看她吧。” “你这样怎么出去？”林子睿的目光落在林静香的头上，几个月过去了，林静香的头发已经有一指长了，就那么散着，看着特别奇怪。 他本来想说就你还想念静漪妹妹，是想着怎么加害静漪妹妹吗？她和林静漪之间的关系有多恶劣大家又不是不知道，还说这么虚伪的话，真是让人恶心地作呕。 只是他是男的，不好跟林静香计较，只能戳一戳她的痛处，让林静香自己知难而退。 只是林静香并不将头发当回事，笑着道：“我戴个草帽就行了，不碍事的。天这么热，外面戴草帽的人多了去了，不差我这一个。” 一开始顶着光头过了一个月，林静香每天都难受得直哭。后来头发慢慢长起来了，她就没那么难受了，之前去姥姥家躲祸，她也是全程戴着草帽，被人问到怎么将头发剃了，林静香就说烧火的时候不小心被火星子燎了，整个头发都被烧焦了，只能剃了让它重新长。 这谎话说多了，林静香自己都快信了，所以现在林子睿重提她头发的事，林静香并未觉得难堪。 “但我不知道静漪妹妹住在哪，怎么带你去啊？你在外面偷听我们讲话，怎么不把话听完整，我们在屋里说的是也不知道静漪现在住在哪，明天端午也没法请三伯一家回来吃饭，后来想想现在家里的银子都拿给子源还债了，也办不起一桌像模像样的团圆饭，不如就算了吧。”林子睿一本正经地胡编乱造。 反正林静香刚才说的是好像听到，既然是好像，那就说明她有听错的可能性。而且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说了什么都由他说了算。 孙氏也在一旁跟着说道：“静香啊，不是二伯娘说你，这么大的姑娘了，怎么能做偷听的勾当呢，真是……怪不得你哥又是偷又是赌的，也不知道你娘是怎么教的。 既然你这么想念静漪，那你就去外面找她啊，挨家挨户去打听，总能打听到三房的去处。我家子睿天天在私塾念书，忙的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你就别来打扰他了。我看你哥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你有偷听我们讲话的功夫，不如去服侍你哥。” 或许是因为二房过了端午就能从老宅搬出去，再也不用受林老太太的刁难和那些窝囊气，孙氏这次很敢说，一点也不怕得罪人。 林静香又羞又气，跺跺脚跑了。 她跑了以后，孙氏还冷哼一声，“啪”地一下将房门甩上，声音很大，就是甩给林静香听的。这就像是一巴掌，甩在林静香的脸上。 “真是不安分，赶紧把人嫁出去得了。”孙氏嘟囔道。 “娘，静香相看好婆家了啊？”林子睿好奇地问道。 “我那天听你奶提了一嘴，好像是准备把静香嫁给那个地主家的傻子，就原先说给静漪的那个。大房现在是把该卖的物件都卖了，二老把棺材本都拿出来了，他们连一个铜板都拿不出了，可不得把主意打到林静香身上嘛，还有一个女儿可以卖，估计会赶在赌坊的人下次来催债前把亲事定下来，用林静香的聘礼去还债。”孙氏小声说道。 翌日，林子睿和林静漪一起吃饭时，便将林静香可能要嫁给地主家傻儿子的消息告诉了她。 听到这事，林静漪感慨道：“还真是天道好轮回啊。” 当初卖她得了十两银子，那银子全让林静香花了，现在又轮到林静香嫁给那人了，这还真是命中注定啊。花了人家的聘礼，就得给人家当媳妇。 “对了，我都忘记问你了，岳灵儿后来还有没有去找你奶奶？”这个问题之所以现在才问，说明林静漪是真的不怎么上心。 反正岳灵儿往那里跑再多躺，能见到的人也只有宋老太太，见不到宋衍深跑得再勤又有什么用，不过是媚眼抛给瞎子看罢了。而且最后娶媳妇的是宋衍深又不是宋老太太，她就不信宋老太太再有本事还能按着宋衍深的头让他入洞房？ “我不知道，我奶说的是岳灵儿之后再也没有去过，可是我又不能天天在家守着，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宋衍深现在已经开始下意识地怀疑宋老太太话中的真伪了，每每想到此事，他就有些莫名的难受。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信任了。 第430章 苏家后续 “什么？”同在一旁吃饭的林子睿震惊了，“岳灵儿跑你住的地方去找你了？就是岳夫子家的那个姑娘？她怎么知道你住在哪里？你跟她怎么扯到一块去的？” 身为关心妹妹的好哥哥，林子睿当即就开始质问了，他也天天跟宋衍深在一起啊，怎么会发生这么多他不知道的事。 “我也不知道她为何会知道我的住处。”宋衍深可怜巴巴地说道，他后来在鸿章私塾也碰见过岳灵儿几次，只是每次远远地看见她，便立刻转身离开，坚决不和岳灵儿见面。 他对林静漪的情意，可是很真的。 自那次和宋老太太几问几答均不能有效沟通之后，宋衍深后来就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了，每日中午也不回去吃饭了，晚饭依旧在外面吃，吃完才回去。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除了出于孝道主动打招呼以外，宋老太太问话他就回答，不问他就不吭声，日子过得十分克制。 倒是宋老太太，估计是为了确定她在宋衍深心中还有多少分量，总是支使宋衍深给她帮忙，宋衍深也一一照做，就是原先那种温馨的气氛，再也回不去了。 好在端午之后田里的活就多了起来，家里那些田光靠宋老爷子一人是忙不完的，宋老太太估计要留在村里。这样一来，宋衍深就相对自由了。 思及此处，宋衍深还笑了笑，终于解脱了。 林静漪倒是没注意宋衍深脸上浅浅的笑意，她只是道：“岳灵儿想知道你的住处还不简单，你下学的时候悄悄跟着你不就行了。她对你倒是情根深种，居然能放下大小姐的矜持，跑到你家去哄老太太。” “没用的。”宋衍深斩钉截铁地说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愿当最凶猛的水流。” 满分回答，林静漪在心里给宋衍深鼓了一下掌，脸上露出含蓄的笑容，口是心非地说道：“倒也不必当最凶猛的，随便冲冲把那些花花草草冲走就行。” 因为宋衍深的这个回答，之后的时间里林静漪都挺乐呵的，就算吃饭的时候把姜片看成了土豆，一口咬下去辛辣得有些反胃，她脸上的笑意也没消退过。 吃完饭以后，林静漪把她给宋衍深做的那两身衣裳拿了出来：“给你做的，这个颜色你喜欢吗？” 出自林静漪之手的东西，宋衍深哪有不喜欢的，就算是林静漪用破布烂麻做一身衣裳，宋衍深也照穿不误。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爱惜地摸了摸衣裳，嘴里却道：“做衣裳太费眼睛了，我还有衣裳穿，不必老给我做。” 那不行，林静漪心想岳灵儿都登堂入室去洗衣做饭了，她这个正牌女友怎么着也得表示一二，不把岳灵儿看在眼里是一回事，但是她的男朋友还轮不到别的姑娘去献殷勤。 而且岳灵儿不是喜欢洗衣裳吗，若岳灵儿再偷偷摸摸地跟宋老太太见面，上赶着献殷勤，那就让岳灵儿洗她做的衣裳。这四舍五入，也相当于岳灵儿为她洗衣裳了。 “也没老给你做啊，一季才做两三身衣裳，不算太多。”林静漪说道。 宋衍深也只是关心她，见她这么说，便不再过多言语，不然显得他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 小二进来把桌上的饭菜撤了上了一壶茶，几个人边喝边聊天，林静漪问他们苏家那事进展如何，这都过去一个多月了，苏家有没有做些什么。 “永珏说具体的不好打听，总不能专门派人去跟踪监视苏家，只知道苏夫人去潘府见了潘夫人一面，至于说了些什么，这还真不知道。随后苏夫人又以生病为借口，把潘大人叫回去好几次。 这还是潘府的采买婆子买菜的时候跟外人顺嘴提的，你知道的，有些下人就是爱往外说主人的家事好显摆她们的能耐。还说潘大人每次回娘家的时候，钱慕梅都发了好大的火，明里暗里说潘夫人不守妇道，指不定是趁着回娘家的机会干些别的龌龊事，不然何必回得这么频繁，倒像是跟人私会似的。”宋衍深将知道的事情说给林静漪听。 内宅的事确实不好打听，赵永珏能探听到这些，就已经很厉害了。毕竟这是潘县丞的后院，跟普通人家不一样。 普通夫妻吵架，妻子翻旧账的时候恨不得把丈夫的老底都给掀出来，若是家里的院子小一点，妻子的声音再大一点，那么第二天街坊邻居都会知道这两人究竟吵了什么。 但是潘夫人和钱慕梅，包括潘继明的其他妾室，这些女子有一个算一个，还没能一个敢跟潘继明大声嚷嚷的。哪个不是迫不及待抱紧潘继明的大腿，就算是真的有几句争执，也要捂紧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了，生怕有人利用这件事踩自己。 所以也只能从那些不要紧的仆人嘴里打听一点零碎的事情。至于那些贴身服侍主子的丫鬟，都跟锯嘴葫芦似的，想从她们口中打听点事，难于上青天。 “苏家还是太着急了些，潘夫人猛地和娘家走动那么密切，难免会惹人生疑。若是要传递消息，也不必次次都自己出面，应该找个中间人才是。”林静漪听完以后只觉得潘夫人的做法不大聪明。 最好的方法就是苏家悄悄收集好人证物证，把钱慕梅告到公堂去，打她一个措手不及。要是胆子再大一点，还能告潘继明宠妾灭妻，求县令判他们夫妻俩和离。 一箭双雕，多好。毕竟撕破脸皮以后，潘夫人在潘府的处境肯定更加艰难，因为当初潘夫人落胎一事，虽然是钱慕梅派人撞的，但如果没有潘继明的默许，事情也不会如此顺利。 所以扳倒钱慕梅不算什么，真正的幕后黑手是潘继明啊。介时如果潘夫人再跟潘继明同住一个屋檐下，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悄无声息地病逝了。 “潘夫人若是聪明，她能让钱慕梅踩到她头上把持管家权？她就算落了胎，她也是潘继明明媒正娶的妻，她若是硬气一些，绝对能把钱慕梅压得死死的，日日给她磕头叫姐姐。”林子睿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第431章 龙舟盛事 林静漪他们也没谈论太久潘苏钱三家的事，大概知道那件事的进度以后，随便说了几句便略过了。 今个是端午，街上的人很多，在现代的时候林静漪过端午吃个粽子就算是过节，但是在这里过端午时的活动还挺多，什么系彩丝、挂艾草、五毒袋、赛龙舟等等，是一个很大的节日了，百姓对此的看重程度不亚于过年。 “你们回吗？不回家的话咱们去县城看赛龙舟吧，昨个小风回来之后就说了，说护城河那里台子都搭好了，肯定热闹极了。”林静漪似乎被热闹的气氛感染了，兴致勃勃地说道。 “你们俩去看吧，我去买几个粽子带回家。家里让林子源糟蹋成那样，昨个回去的时候也没见他们泡粽叶，估计今年是不准备包粽子了，我买一些带回去，勉强应应景过个节吧。”林子睿在原地站定，不再跟着林静漪他们往前走。 林静漪闻言，掏出一两银子给他，嘱咐道：“多买一些，算是三房的节礼了。不过你别跟他们说是我出的银子。” “花钱不留名啊，那你这图个什么，大伯娘说不定会一边吃着你花钱买的粽子，一边骂你没良心。”林子睿不解地问道。 图什么，图回去以后好跟林大成有个交代，要不然林大成一直惦记着他的老父亲和老母亲，觉得自己在县城享福，爹娘却连粽子都吃不上，是自己太不孝了。 为了不让孝子林大成有负罪感，林静漪宁愿花点钱。普通农家谁能一出手就是一两银子的节礼，她这够大方了吧。 “没事，又不是为了她才买的，而且她那张嘴臭的程度堪比她眼瞎的程度，你见她说过谁的好话吗。爱说就说去呗，反正我听不见。”林静漪无所谓地说道。 “那成，我先回去了，今天人多你们小心点，别被挤着了。”林子睿见林静漪主意已定，便不再过多劝说。 告别了林子睿，林静漪和宋衍深则往护城河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人非常多，仔细一听几乎都在议论龙舟赛，说是今年的彩头非常大，好像县城里好些叫得出名字的大铺子都出了彩头。所有东西加一块值不少银子，哪一队今年赛龙舟胜了，那可就赚大发了。 一听周围的人说有名望的店铺都出彩头了，林静漪忽然想到吴家的通宝钱庄应该也出了吧，通宝钱庄可是县城里唯一的钱庄，这种盛事应该也要露面吧。 她正想着吴家呢，到了护城河那边以后，就看见搭建的台子上坐着的一众夫人小姐中，其中就有吴瑛柔和吴夫人。 旁边的几个婆子还在说：“看那高台上，坐的都是娇小姐，跟咱们这些糙婆子就是不一样，白得晃眼。一眼看过去，跟道景似的。” “人家是什么身份，咱们又是什么身份，人家恨不得连吃饭都不用自己动手，只张张嘴就行了，咱们要想吃饭，得先从去山上砍柴开始，咱咋能比得上那么贵夫人娇小姐们。她们长得又白又好，那都是靠银子养出来的，要不然人家为啥能坐在看台上，咱们只能在这边挤着，都是命，羡慕不来的。”另一个婆子艳羡地说道。 “什么命不命的，看个龙舟赛也要听你在这唉声叹气。”一个婆子估计是跟上一个说话的人有仇，说什么都要跟人家反着来，想刺她几句，眼睛转一圈便看见了站在自个身边的林静漪，立刻说道，“咱们这不也有长得白嫩漂亮的姑娘吗，瞧那姑娘长得多水灵，人家不也在这跟咱们一块挤着吗？长得好不好看那都是天生的，别把自己的丑归结于没有银子。” 不是林静漪自恋，一听到有人说好看就立刻对号入座，单纯是因为她耳朵尖，而且那个婆子说完以后，好几道目光都射在她身上，刚才是在夸她好看吧？ 她自动在心里给刚才那妇人的话补了一句：别把自己的丑归结于没有银子，因为这样你会发现，自己不但长得丑，还很穷。 双倍打击，更为致命。 下次骂林静香时可以用上这句话，形容得很精准。 林静漪被那几个婆子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便扯了扯宋衍深的衣袖，让他往前走。她太矮了，站在人群后面根本看不见前面的龙舟，全是黑压压的人头。 她仗着身材小巧动作灵敏，拉着宋衍深的手腕从人群中挤到了河边，再往前一步就是值守的衙役。他们站在那维持秩序，以免有人被前推后挤最后跌到河里去。 林静漪站定以后，才兴奋道：“你刚才听到没，有人夸我漂亮呢。” 这么直白又直接的夸奖，听着真的爽。 怪不得历朝历代总会出现那么几个本事没多大，但是因为阿谀奉承而噌噌噌往上升官的人，毕竟御史大夫天天指着皇帝的鼻子骂，说你这里做得不对那里做得不好，这时候突然出现一个人说你就是千古明君，皇帝心里当然高兴。 她被人夸长得好看，就跟皇帝被人奉承是千古明君的心情一样，痛快！ “她们说得没错。”宋衍深小声说道。他很少关注林静漪的相貌，因为每次和林静漪在一起，最吸引他的都是林静漪的内涵。 但是不得不承认，林静漪确实担得起一句如花美眷。 “你说什么？”周围太嘈杂了，宋衍深的声音又小，林静漪一时没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便侧身贴近他，想听得更清楚一些。 一刹那，林静漪的花容月貌就放大在宋衍深的眼前，那双盛满星光的眸子眨了一下，他的倒影在林静漪的眼眸中明明灭灭。 他的心仿佛漏跳了一拍，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喑哑：“我说，她们说得很对。” 林静漪笑得眉眼弯弯，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听到侧边有人在叫宋衍深，喊得声嘶力竭，转头看过去发现喊人的正是赵永珏，他身旁还跟着几位做书生打扮的人，可能是私塾的同窗。 “衍深兄，你也来看赛龙舟啊。这位姑娘是？”赵永珏那群人极其艰难地挤到宋衍深身边，笑嘻嘻地问道，目光在林静漪和宋衍深两人间来回打量，一脸揶揄的表情。 第432章 是未婚妻 林静漪没想到这次出来居然会碰到宋衍深的同窗，她不是没见过赵永珏，他们还一起同住一个客栈十几天呢，但先前见面的时候，林静漪是以林堂弟的身份出现，穿的也是男装。 现在以原本的面容再见面，总有一种奇妙又尴尬的感觉。 而赵永珏却在想，总算看见宋衍深心上人的庐山真面目了。他方才远远地看见一个背影，很像宋衍深，那人随后又无意地晃动一下身子，他定眼一瞧，果然就是衍深兄，便开口喊人了。 走近之后，才发现宋衍深身侧还站着一个姑娘。这两人果然是郎才女貌，站在一起登对极了，赵永珏一下就猜到这姑娘的身份了，刚才不过是故意问一下，想调侃一下衍深兄。 “这位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宋衍深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表情镇定极了。 若不是林静漪自己知道宋老太太现在是什么态度，差点都要信了。不过她也能理解，古代跟现代不一样，没有谈恋爱这个说法，基本上都是盲婚哑嫁，所以介绍给朋友认识的时候，也不能说“这是我女朋友”之类的话。 她必须得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才能跟宋衍深同行，不然“不正经”这三个字就要刻在她脸上了。 只是理解归理解，当林静漪亲耳听到这个介绍时，脸还是红了。 她努力笑得端庄又大方，想跟那几位打个招呼来着，只是想了半天没想到应该说些什么，这些学子是不是比较讲究啊，她是不是得说些文绉绉的话才行。 结果林静漪那么一笑，好几个人就不好意思看她了。 宋衍深目光一凝，不动声色地挪动脚步，挡在林静漪身前，保护意味十足。刚才那一笑，实在是太招人了。 几位学子也没想到居然能碰上宋衍深未过门的妻子，这就不适合在一起观赛游玩了，纷纷说“失敬失敬”，随便打了招呼以后就走了。 唯独赵永珏跟宋衍深和林静漪熟一些，走之前还开玩笑道：“什么时候摆酒啊，记得请我喝喜酒。” “快了。”宋衍深郑重地回答道。 等那几位同窗走了以后，林静漪才有些羞涩地嗔道：“什么快了，你怎么乱说啊？” 其实宋衍深心里也有些慌，心脏跳动得不正常，但是他强装镇定：“本来就是快了，现在已经五月了，离院试也只剩三个多月的时间。” “你刚才那样说，他们会不会传出去啊，可是你家长辈那边还没有同意。”林静漪害羞完以后又开始担心起来。 “没事，我的事情最终还是我说了算，就算我爷爷奶奶不同意，到时候拜堂成亲就让我爹坐在主位。”宋衍深让林静漪放宽心。 宋家二老自认在宋衍深身上付出良多，所以对他提起要求时也是理直气壮，可以私下作废他和林静漪的亲事，也想要给宋衍深介绍别的姑娘，一旦宋衍深不服从，就说他忤逆。 可是宋兴怀不一样，他没有底气做这件事，自从他娶了周春娟之后，在宋衍深面前就低了一头。所以只要是宋衍深坚持的事情，宋兴怀绝对不会站在儿子的对立面。 他这辈子，可就宋衍深一个儿子，怎么可能会不顺着宋衍深。说不定宋兴怀还特别愿意用宋家二老来反衬他的好，让宋衍深好好感受一番来自老父亲的深厚父爱。 话题的跳跃度太大了，宋衍深那么说，林静漪脑海里第一时间飘过的就是“二拜高堂”，想想还有些小激动呢。 她拍了拍因为脑补拜堂之后的剧情而羞红的脸，努力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龙舟赛上面，看看哪条龙舟装饰得更花哨，然后和宋衍深猜最后哪条龙舟能夺冠。 “应该是穿红衣裳的那队吧。”宋衍深配合地预测道。 “为啥？因为穿红色兆头好？”林静漪问道。 “不是，你仔细看，穿红衣裳的那些人胳膊都更粗一些，力气应该不小，这样划船应该也会更快一些。”宋衍深仔细解释道。 他猜得没错，最后还真是这一队胜了。 然后县令身边的随从就开始大声宣读获胜队伍的奖励有哪些，什么伊人阁的胭脂、迎宾楼的菜品、八珍阁的糕点等等，但是最实惠的还是通宝钱庄出的一百两银票。 实打实的钱啊，通宝钱庄的彩头一出，瞬间把前面那些店铺全都压下去了，轰动得不行。 而林静漪却想，这不就是招商赞助吗，没想到赵县令还挺会玩，这脑子不比现代人的差，还当什么父母官，这么会集资，直接去户部帮皇帝管钱啊，说不定还能让钱生钱。 “是不是赛完舟就没了，我看人群好像都散了。”林静漪不太清楚这活动的流程，好奇地问道。 “散了，咱们也走吧。”宋衍深点头道。 “再等等，现在人还是挺多，等人群差不多散完了咱们再走，不跟他们挤。”林静漪一点也不着急地说道。 大概在护城河边站了一刻钟，周围的人才彻底散开，不会再一眼看过去算是黑压压的人头了。 林静漪正准备走，突然发现迎面过来一个姑娘，仔细一看居然是吴瑛柔。 “我刚才在台子上远远看着就像是你，想着叫你过去坐呢，但是人太多了绿芍没挤进去。”吴瑛柔笑着道，又看了一眼宋衍深，在心中暗暗猜测这人和林静漪的关系。 “没事，河边看着也挺清楚的，而且更有氛围一些。我刚才瞧见台子上都是一些我不认识的夫人小姐，我若是过去了，那得多尴尬啊。”林静漪笑着道。 那看台摆明了就是为上层阶级的女眷准备的，座位也不算太多，她若是过去，没位置坐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还要接收来自各方的打量目光，林静漪觉得自己肯定会不自在。 宋衍深还在她旁边站着，林静漪不方便跟吴瑛柔说太多，便随便找个理由告辞了，宋衍深也跟在她身后走了。 吴瑛柔回去以后，才后知后觉地问向绿芍：“静漪和方才那位公子，是不是那种关系。” “兴许是吧，小姐您是没瞧到，刚才小姐和林姑娘说话的时候，那位公子的眼睛可是一刻都没离开过林姑娘。”绿芍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那位公子的眼神柔得似水，看得人心都快化了，也亏得林姑娘的定力好，还能如无其事地跟她家小姐说话。 第433章 时光飞快 端午那天，对宋衍深而言算是院试前最后的放松。他那日整整一天都没有摸书本，回到家以后，晚上躺在床上即将入睡，突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愧疚感和负罪感。 他不能再松懈了！ 于是直到院试前夕，他和林静漪都没见过几次面，简直是一头扎进书海里，谁也叫不出来。 不过宋衍深还算是好的，只是白天用功，晚上该睡还是睡。但林子睿就不一样了，可能是觉得自己没有宋衍深聪明，就开始走勤能补拙这条路子，每日回家以后都要学到二更天，这几个月家里最大的花销就是买蜡烛和油灯。 林家二房已经搬到镇上的屋子里了，他们搬出来的时候，还挨了林老太太好一顿骂。本来林老爷子也不想让林子睿搬走，现在林子源废了，他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林子睿身上，结果二孙子现在都不跟他住一块了，关系生分成这样，还有什么盼头。 还是孙氏会说，两眼微红，哽咽地对林老爷子说道：“爹，子睿这都到最后关头了，是成是败在此一举，他搬到镇上去住，只是为了省点时间，不然这每日来来回回地走，耽误的时间都能再看一本书了，而且还累人。 别的学子这时候天天进补，补药补汤从来不停，咱家不说给子睿一点助力吧，好歹别拖子睿的后腿啊，也不求吃多好的饭菜了，每日少走点路少受累我就心满意足了。 而且家里这么闹腾，子睿也休息不好，万一哪天又碰上赌坊的人来催债，不小心误伤了子睿怎么办，他现在就算是手上蹭破一点油皮都耽误他读书写字，更别说更重的伤了。爹你行行好，就让子睿搬到镇上去住吧，子睿他爹若是泉下有知，也会给爹磕头的。” 她这么眼含热泪地说了一通，最后还把已经去世的林家老二拉了出来，让林老爷子不得不同意这事。 等到孙氏和林静音也收拾行李准备一块去的时候，林老太太发难了，直说孙氏不守妇道，想用身份把孙氏强留在家里。 但是孙氏说她们要去给林子睿洗衣做饭，静音一个姑娘去她不放心，只能她们母女俩一起去，白天在镇上还能做个伴，不至于太害怕。 林老爷子一想不能让林子睿自己洗衣做饭啊，便觉得孙氏的说法也合情合理，就让林老太太不要再折腾。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二房终于能搬到镇上了。 搬过去之后，孙氏还准备以搬迁暖房的名义请林静漪吃顿饭，实则是为了收林静漪一份礼。毕竟镇上的花销那么大，以前林大才不是还说在镇上喝口水都要钱吗，那她能占便宜就多占点。 幸好这个不靠谱的想法被林子睿否决了，他都快哭了：“娘，这是咱们租的房子，也不是咱们自己盖的，房契上写的也不是咱们的名，请什么搬迁宴啊。” 见林子睿反对得如此坚决，孙氏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心里嘀咕这个傻儿子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站在林静漪那边。 三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最热的这几个月林静漪几乎不出门，今年不知为何尤其热，总感觉在火辣辣的太阳下面走一圈人都要被晒化了，林静漪天天躲在放了冰盆的屋子里，靠冰续命。 期间领的最重要的一笔单子，就是设计一件以蚕丝暗花锦为面料的衣裳，这是送给吴夫人的寿诞之礼。 吴老爷准备直接走官家的路子，把蚕丝暗花锦的第一次亮相放在永安县最上层的贵夫人宴会上，这排面够大吧。 而且据吴老爷打听到的消息，吴夫人的娘家父兄皆是京官，具体是几品大员尚不清楚，但传消息的人说吴夫人的父兄能直达天听，可见吴夫人是有能力把蚕丝暗花锦传播到京城，只要她喜欢这衣裳，愿意穿着这衣裳去参加京城的官夫人聚会就成。 林静漪之前见过县令夫人一次，对她的容貌气质还有些印象，就是端庄且疏离，估计嫁人前是典型的知书达礼的大小姐，嫁人后眉眼上多了几分熟女的风韵。 所以林静漪设计衣裳时就自发地偏向县令夫人的气质，去成衣铺子买衣裳和找人定制的区别就在这里，前者是人去适应衣裳，后者是衣裳贴合人。 她把设计稿交给吴老爷的时候，吴老爷还特意跟吴夫人一块看稿，从男女双方的视角来审图，看看林静漪设计的是否符合年龄偏大的妇人。 看完以后，吴夫人突然对吴老爷说了一句跟衣裳不怎么相关的话：“你那次说的事我觉得可行。” “什么事啊？”吴老爷没太明白。 “就是你说让钰风娶静漪的事。”吴夫人解释道，她要是有一个手艺这么好的儿媳妇，岂不是次次出去参加宴会都是人群中的焦点，什么府城第一绣娘，京城来的绣艺大师，做的衣裳通通都不如林静漪。 “那你以后多请她来咱们府上坐坐，柔儿不是跟她玩得好吗，让柔儿请她，你时不时地过去看看，安排钰风跟她巧遇几次，等时机合适了就隐晦地问一问。”吴老爷听到妻子同意了，立刻就计划起来。 吴夫人觉得这计划可行，就旁敲侧击地跟吴瑛柔说了一下，倒也没提给吴钰风相看的事，她怕吴瑛柔年纪小藏不住事，万一把这事透露出去了那就有些尴尬了，所以只是说家里现在和林静漪有合作，让吴瑛柔跟林静漪搞好关系，多请林姑娘来家里玩。 吴瑛柔和林静漪的关系本来就好，当然愿意请她来玩。 只不过等吴瑛柔去请人的时候，林静漪已经不在家了，她跟着宋衍深林子睿去省城了，这次同行的还有赵永珏，他这次带的人就多了，足足带了四个下人，一个负责车马，一个负责护卫，一个负责跑腿，剩下一个是专门伺候赵少爷衣食住行的。 去省城要先走旱路到达府城，再乘船走水路，林静漪一连在船上待了两天，再次踏上坚实的黄土地时，脚上都有种不真实的浮空感，可能是在甲班上站久了，总感觉地面有些隐约的浮动。 第434章 到达省城 宋衍深见林静漪目光诧异地盯着自己的脚，好久都不挪动脚步，还以为林静漪不舒服，急切地问道：“怎么了？是脚疼吗？” “没事，咱们走吧，天都快黑了，争取天彻底黑下来之前住上客栈。”林静漪微笑表示自己无碍。 依照林静漪的生活经验来看，码头附近应该有客栈，但是条件可能不是特别好，毕竟是给来往的客商住的，大多都是些糙老爷们，有个歇脚的地方就成，不怎么挑剔。 但方才林静漪粗略算了一下从船上下来的人，大概有四五十个，而且码头这里也不是只有一艘船停靠，客栈的房间估计供不应求。 “几位少爷，就近找个客栈住吧，明日小的再去城中心瞧瞧，看有没有环境好些的客栈，到时候再换过去。”赵家那位负责跑腿的下人说道。 据说这位是赵家管家的儿子，叫赵先成，为人机灵，这次特意派他出来跟着赵永珏。 “都行，有的住就成，小爷快饿死了，咱们赶紧找个地吃饭去。”赵永珏应道。 而后几人便背着大包小包走了，往码头工人指的客栈方向走去。林静漪虽然做男装打扮，但因为个子不高看着有些瘦弱，也没人让她提行李。 一行人中就她两手空空，于是她自发揽下了问路投宿的活，让赵先成没了用武之地。 已经熟知林静漪身份并且目睹过她真容的赵永珏，再一次在心中感慨，这可真不像个村里姑娘，哪家的姑娘能有这么大胆，跟陌生男子问话一点都不结巴。 哪像他见过的那些千金小姐，跟陌生男子对视一眼，未语脸先红，说话时声音细若蚊蝇，都快面贴面了，才能听清她说的是什么。他用正常的音量说话，倒显得他跟个凶神恶煞的土匪似的，真是别扭极了。 还是衍深兄福气好眼光准啊，一下就找到这么一个钟灵毓秀的姑娘，着实让人羡慕。 那日端午他和几位同窗在护城河边见到宋衍深和林静漪以后，之后的话题全是围绕着这两位，等三日休沐一过，再重回私塾时，宋衍深未过门的妻子生得极其花颜月貌一事，已经人尽皆知了。 什么月里嫦娥、远山芙蓉、肤若凝脂、娉婷袅娜，各种赞美之言跟不要钱似的往林静漪身上堆，引得私塾众人都想一睹真容。 宋衍深知道这件事后也没刻意去说些什么，他就是要让这消息大肆流传，让相熟的人都知道他定了亲，最好传到岳夫子和岳灵儿的耳朵里，让别有心思的人知难而退。 他觉得岳灵儿故意接近宋老太太一事岳家夫妻俩应该不知情，依照岳夫子的性子，估计不会容忍自个闺女做出这般倒贴的行径，简直是丢尽了他的脸。 他把这消息传出去了，岳夫子就算有心想让宋衍深做女婿，估计也要掂量一二。 当然这些事宋衍深都没跟林静漪说，他说流水无情，就一定会无情到底。就连出发去省城之前，有无名人士一连三天在他桌上的书中夹信，信中邀他去酒楼一叙，他都一点没好奇。看完就燃，丝毫不为所动。 赵永珏就坐在宋衍深旁边，自然也看到了这几封信，他倒是好奇得紧，想看看是谁约宋衍深出去，看字体娟秀小巧，倒像是个姑娘写的，他一直在猜会不会是贼心不死的岳灵儿。 他脑子里一路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不知不觉就跟着林静漪来到一家客栈。 “就这家吧，我进去问问有没有空房。”林静漪说着，便抬脚走了进去，片刻后又出来，跟他们汇报道，“掌柜说还剩两间中号房，通铺还有几个床位，不够咱们住啊，要不我再去问问别家。” “林小少爷且慢，小的们睡通铺就成了，反正只住一晚，小的们凑合一下即可。天色渐晚，还是先行入住吧。”赵先成赶紧拦住林静漪。 这个时候学子们都入省城赶考，客栈的房间可是最抢手的，能有屋子住就不错了，哪里还敢挑三拣四。而且赵先成也怕林静漪去外面问完一趟后，不仅没有空余的，这里的两间中号房也被别人要了，那他们今晚只能露宿街头了。 这是赵家的下人，林静漪也没说太多，他们自己愿意就成，她要是再劝就显得她圣母又多事。 众人都决定好之后，林静漪赶紧进去把最后两间中号房给定下来，小二手脚麻利地帮他们提行李。 “衍深兄、永珏兄，今晚咱们三人得同榻而眠了，我睡觉极其老实，不打鼾不乱动，你们尽管放心。”林子睿主动开口道。 就两间中号房，三男一女怎么分，这不是显而易见吗。与其让林静漪尴尬地提出来，不如他主动开口。 虽然这样睡可能有些拥挤，但是他绝不能让宋衍深和静漪妹妹一间房。 赵永珏知道林静漪的身份，自然对这个提议没有异议，笑呵呵地应了。 他们想得很好，觉得就睡一晚上，再挤也能抗过去。 但是翌日起床以后，林静漪就看见三个拥有同款黑眼圈的人，其中一位还艰难地转了转自己的脖子，脸上有一丝痛苦之色。 “怎么了？”林静漪关心地问道。 “落枕了。”林子睿一脸“别提了”的表情，他的睡相好，但耐不住赵永珏的睡相不好啊。 宋衍深脸上也是少有的疲惫，他昨晚睡得晚，但就因为他入眠晚才导致他一晚上都没睡着。因为赵永珏沾床即睡，随后呼噜声就响起来了。 魔音贯耳，而且贯了整整一个晚上，直到现在坐在大堂里吃早饭，宋衍深还觉得耳边似乎飘荡着赵永珏的呼噜声。三长一短还是两短一长来着，打呼噜打得极其有规律。 而一夜好眠的林静漪此时有些许的心虚，若不是多了她一个姑娘，他们三人应该能睡得更舒服，于是林静漪自告奋勇要帮林子睿按摩。 “不不不，也不是太严重，缓两天就好了。”林子睿赶紧拒绝，刚才林静漪的话一出口，宋衍深的冰冷目光就落在他身上了。 虽然宋衍深一字未说，但这眼神比长篇大论还有用，毕竟只是堂兄妹，这么亲密不合适。 林静漪不知林子睿把肩颈按摩也划在亲密接触的范围里了，听他这么说还以为他真的不需要，便没再强求，坐下来吃了两个白馒头和一碗稀饭。 其实客栈提供的早饭还有肉包子，只是林静漪以前看多了黑心客栈做人肉包子的故事，生怕自己也遇到这种事，坚决不肯在外面吃剁得碎碎的肉，就算不是人肉，也怕是其他不干净的肉。 所以只吃白馒头，安心。 第435章 以退为进 林静漪已经是第三次来陪考了，都说一回生二回熟，第三次可就是老司机上路了，所有的流程都已经熟得都不能再熟了，先换一家离考场近一点的客栈，然后摸清坊市的位置，每日买买菜做做营养餐，最后再把喂得白白胖胖的人送进考场。 等着几天以后人面黄肌瘦脚步虚浮地走出来，要是还有时间的话就在省城多停留几天玩一玩，这趟出行就圆满结束了。 不过这次跟以往不同的是，赵永珏带的下人多，林静漪不用亲自去买菜，每日只需跟赵家下人说要买什么，在客栈等着他们带回来就行了。 他们的运气很好，顺利住进了一家城中心的客栈，这客栈离考试的地方只隔了三条街，就算是慢悠悠地踱步过去，也只需要一盏茶的时间。 一开始就这么顺利，无异于是个好兆头。林静漪他们住进来得早，虽然要多付十几天的投宿费，但是总比那些掐着点来省城结果投宿无门的人好，有充足的时间可以让几位待考的学子养精蓄锐。 而且住宿的费用，也全让林静漪赚回来了。 因为林静漪借用客栈的厨房给宋衍深他们做营养餐的时候，碰上掌柜去后厨突击检查，看看有没有帮工偷懒或者偷吃，结果看到了林静漪的营养餐。 能在省城开客栈的，都是精明人，掌柜旁敲侧击地问了林静漪许多关于营养餐的事，比如为什么要用这几种食物搭配啊、这些吃了都能补什么啊、他怎么瞅着林静漪每天做的好像都不一样啊、这些是不是有什么讲究…… 林静漪一开始也没说自己做的是营养餐，只说是家中兄长吃不惯外面的饭菜，所以由她亲自动手。后来掌柜越问越深入，林静漪大概猜到他的想法了，就开始用营养学的概念来“忽悠”人了，适当地夸大了一下营养餐的好处，又有意无意地提起来客栈投宿的大多都是赶考的学子，营养套餐若是推出去，肯定会大受欢迎。 掌柜就是这样想的啊，要不然他也不会主动跟林静漪搭话了。 他自己就是开客栈的，根本不缺厨子，可是厨子做的菜吧，不能说是不好吃，就是看着太粗犷了，量给够，但是不精致。他这里是客栈不是专门的酒楼，当初请厨子的时候想着请一个差不多的就行，没必要花大价钱供着一个厨子。可是能来住他家客栈的，基本上都是不差钱的主，有些爷就挑剔得很，吃住分开，住在他家吃在别人家，那白花花的银子就流到别人的口袋里了。 现在又是客流量最大的旺季，他一定要留住那些学子的胃，把他们的银子装进自己的口袋。而林静漪做的饭菜一看就精致贵气，像是那些挑剔的主会喜欢的东西，他就想跟林静漪谈谈这门生意。 “林少爷，实不相瞒，在下对这个学子补餐很感兴趣，不知林少爷有没有合作的意向。若是林少爷愿意，你一行人在客栈的吃住全部免费。”掌柜用商量的语气询问道。 林静漪天天在后厨做菜的时候也没刻意瞒着谁，说句难听的，只要客栈的厨子愿意，多瞅几眼就能知道林静漪每日做的什么、如何搭配摆盘，轻而易举地就能学走，根本不用和林静漪商量。 可是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名声，而且据他所知，这一行人里面三个都是考生，又带了四个下人，一看就不是小门小户好欺负的，而且皆是前途无量的主，没必要因为一点蝇头小利就去得罪他们。指不定这几位书生哪天就能登上金銮殿，到时候想治他一个商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莫欺少年穷啊，能和气生财当然是最好的。 掌柜觉得自己已经让利够多了，可是林静漪不这么觉得，说是在客栈的吃住费用全免，可是林静漪他们就没在客栈吃过几顿，一日三餐都是赵先成在外面买食材，林静漪自己动手做。 做了宋衍深林子睿的份，总不能不给赵永珏做吧，既然已经做了三个人的饭菜，那再给赵家四个随从做一点也就是随手的事。因为林静漪自备食材，他们能免除的费用也只有住宿费，这点房钱就想换她的营养餐搭配食谱，那可不太够。 “掌柜，我家可是有三位赶考的学子，若是此时跟店里的生意联系在一起，万一被别人知道了，名声上难免有些不好听。再者说，我们也不缺这点银子，我看还是算了吧。”林静漪做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转身欲走。 她想要加利，就得让掌柜求着她合作，心甘情愿地让出更多的利益。 掌柜赶紧将人拦住，着急道：“别急着走啊林少爷，咱们再商量商量。刚才确实是我考虑不周，读书人的名声清贵，不能沾染上铜臭味。不如这样，我送三套上好的文房四宝给三位郎君，就当是我仰慕他们的学识想与几位交个朋友，这样总不是买卖关系了。” 果然做生意的没一个是笨蛋，三言两语就把银钱买卖变成了人情交际礼尚往来，人家送文房四宝，她这边回礼营养餐食谱，就算被人传出去了，也没人能指摘什么。 这可比一开始说的免食宿费好多了，读书人的东西本来就贵，一套最普通的文房四宝也要几两银子，更别说是上好的文房四宝了。而且掌柜既然说了是上好的，就不会用劣等的来糊弄人。 林静漪心里满意，但面上还是不露痕迹地说道：“既然掌柜如此诚心，那我便回去问问兄长。” “还请林少爷尽快给在下答复。”掌柜说道。 他倒不觉得送文房四宝费银子，他妻子嫁妆里有一间铺子，做的就是笔墨纸砚的买卖，可惜省城藏龙卧虎之辈太多了，那间铺子在省城根本站不住脚，前几天还说要不把里面的东西便宜处理了，把铺子租出去好歹也能有个收入，总比这样天天往里面砸钱还听不到声响好。 反正那些东西也是要便宜处理的，不如让他拿来做人情。多交好几个前程锦绣的书生，也不是坏事，指不定人家就能一路高中暮登天子堂呢。 其实林静漪说回去商量一下只是个托辞，营养餐食谱本来就是她脑子里的东西，她一向又是个习惯自己做主的人，那样说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掌柜是上午跟林静漪商量的，下午林静漪下楼路过大堂时，就看见掌柜急切的目光，她装作不知。等晚上再经过大堂时，就看见掌柜欲言又止的神色。 林静漪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便悄悄与掌柜商量：“曹掌柜，我兄长说本是一家之食，算不得什么贵重之物，曹掌柜想要食谱也是为了众多学子着想，为学子着想就是为我朝的江山社稷着想，这是尽忠爱国之事就应纯粹一些。所以曹掌柜尽管将食谱拿去便是，先前说的那些就不用了。” 她刻意将立意升华，拔高到这个层面，曹掌柜听了以后十分震撼，又深受触动，多么赤诚的赤子之心啊，人家的思想境界和觉悟让他这个铜臭商人拍马不及。 特别是看着林静漪递到他手中的，那厚厚的一叠纸，他匆匆扫了一眼，上面把每种套餐的搭配和做法都写得十分详细，曹掌柜更觉得自己随意挑的几套文房四宝配不上人家了。 不行，得回去拿几套更好的再送！ 第436章 第四百三十六像 以物换物 林静漪也不担心曹掌柜会真的如她所说那般，白白收下那张食谱什么都不表示，她只是以退为进罢了。 而且曹掌柜也不会傻到那种程度，若真的一毛不拔，他心里反而更不安，用银子就能解决的事，为何偏偏要因此欠下人情呢。 要知道，人情债才是最难还的。精明的商人永远不会吃天上白掉的馅饼，因为他不能肯定，这个馅饼下一秒会不会变成陷阱。所以有些事情，银货两讫才是最好。 所以翌日林静漪在屋子里跟着宋衍深看书时，曹掌柜就敲响了她的房门，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二，小二手上托着的，正是三套上好的文房四宝。 林静漪开门的时候，看见小二手中的东西，心想果然不出她所料，但是面上还是做出一副震惊的表情，问道：“曹掌柜，您这是？是不是周大厨有哪些地方不太明白，我这就去厨……” “不是不是，老周那里没有问题，林少爷给的食谱那么详细，就算是三岁小儿也能看懂一二，不敢再劳烦林少爷。是这样的，几位公子即将院试，俗话说好马配好鞍，宝剑赠英雄，我这也来略表心意，还请几位公子勿要嫌弃。”曹掌柜连忙打断林静漪的话，心想这可真是诚善之人啊，时时刻刻都在为他人着想。 他也是许久没见过这般品性纯良之人了，他今日前来送礼，一是下个注，赌他们前程锦绣，提前与他们结个善缘；二是真心实意想与这般善良之人结交，俗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与善人交朋友总是不会错的。 说句难听点的，世事无常，指不定哪天他就落败了，多个朋友也是多条退路。 林静漪可不知道曹掌柜对她的评价那么高，她此时正努力地把自己的推辞做得更真诚一点，表现出自己真的不图名不图利。 可是林静漪越推辞，曹掌柜就越要给她。 最后曹掌柜直接让小二把托盘放进屋里的桌子上了，然后匆匆忙忙下楼，走的时候还歉意地说道：“打扰二位了，就是一点小心意，不算什么，可千万要收下啊。” “哎……”林静漪作势要追，脚下却一动不动，在门口站了一会才回屋。 宋衍深用下巴点了点桌上的东西，问道：“掌柜怎么突然给你送文房四宝，你帮他忙了？” “准确来讲，应该是以物换物。”林静漪眼眸中闪着狡黠的光，跟宋衍深说了她是如何用营养餐食谱换到这些东西的。 比起这些东西，林静漪更欣喜的一点，是宋衍深对她的信任。宋衍深看见那些东西，没有一上来就质疑别的男子为何送她这么贵重的礼物，因为普通人遇到这种情况，多多少少都会想这一男一女之间是不是有点不正当的关系，不然为何只认识几天就赠送礼物。 毕竟在众多男子眼中，女子的形象是固化的、娇弱的、无能的、可欺的，她们没有能力独自生活，没有本事在外行走，只能像个菟丝花一样依附男子，出嫁之前在家靠父兄，出嫁之后靠丈夫与儿子。哪家若是死了男人，那可真是天都塌了。 所以在大多数人看来，男装的林静漪得来这些东西，那是她自己有本事，人人都要赞她一声好能耐；可若是女装的林静漪得到别人的赠送，外人只会往下三路想，好像女子除了那张脸那具躯体有点用以外，脑子只是个摆设，不可能有任何能力。 故而当宋衍深极其自然且下意识地问林静漪是不是帮了人家什么忙的时候，林静漪的内心是欣喜的，因为宋衍深肯定了她的能力。 不是在后宅相夫教子伺候公婆的能力，而是把她放在与他平等的地位上，去肯定她的办事能力。 会读书的男子有很多，长得俊的人也不少，但是谁都没有像宋衍深这样，有一个认为男女平等且尊重女性的灵魂。 这才是宋衍深的可贵之处啊。 “你啊，可真是个机灵鬼。”宋衍深听完以后，嘴角微微提起，宠溺地说道。 “刚好有三套，你给子睿哥和永珏兄一人送一套，至于东西是怎么得来的，就不必解释得太详细了。”林静漪得意地说道。 他们这次来省城，赵家的下人帮了不少忙，如果不是赵家带的人手充足，林静漪肯定会更累一些。所以怎么说也要感谢赵永珏一番。 宋衍深颌首，拿着东西出去了。 过了一会，林子睿随宋衍深过来了。 白日温书的时候，宋衍深一般都待在林静漪这边，因为中号房里面的桌子不算太大，三个人同时用桌子的话，书摊在上面，写字时彼此的手肘偶尔会碰到，所以林静漪就让宋衍深来她屋里了。反正她的桌子也用不上，不如给宋衍深用。 “静漪妹妹，你怎么花这个冤枉钱啊，省城的笔墨纸砚比咱们那里的贵多了吧。”林子睿心疼地说道。 他来省城好几天了，别的没感受到，就感受到了省城的东西是真贵，恨不得连呼口气都要银子。林静漪居然买了整套的文房四宝，这得多少钱啊。 “你怎么跟他说的？”林静漪先是诧异片刻，而后问向刚才去送东西的宋衍深。 “我说是你买的。”宋衍深简单地说道。 好吧，怪不得林子睿会误会呢。 林静漪只好将实情又说了一遍，只不过这次的主要聆听对象变成了林子睿。 她说完以后，林子睿目瞪口呆，瞪大眼睛看向林静漪，一个劲地盯着林静漪的脸，目光充满了穿透力：“有时候真想掰开你的脑子，看看里面究竟是怎么长的，怎么能这么聪慧过人。” 尽管林子睿已经再三见识了林静漪的能力，恨不得把“林静漪有本事”这六个字刻在自己的骨子里，可是林静漪却总能刷新他对她能力的认识，一次比一次厉害。 这件事若换成是他来办，可能掌柜的说免食宿费，他就迫不及待地答应了吧。 “聪慧是天生的，你羡慕不来的。赶紧去试试新毛笔好不好用，你自己备的那支笔都快成秃尾巴了，正好现在来了个新的，要是用着不顺手的话，我就去书坊还是哪帮你买两支。”林静漪关心道。 第437章 良辰吉日 曹掌柜送的东西是好货，自然不会不好用，再怎么样也比林子睿原有的那根毛都快没了的光杆强。 林子睿郑重其事地谢了谢林静漪，心里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觉得自己越欠越多，以后静漪妹妹就是他亲妹子，谁要是敢欺负静漪妹妹，那就是和他林子睿过不去。 就算是宋衍深和林静漪吵架，他也二话不说站在林静漪这边。 林静漪收下了他这份猛烈又真实的谢意，挥挥手把人赶回去温书了。 随后几天，曹掌柜的学子补餐果然推出了，只是人家给换了一个更高级的名字，叫状元餐，里面还细分什么步步高升餐、蟾宫折桂餐、壮志凌云餐等等，什么兆头好就起什么名字。 而且还真有学子冲着餐名的好兆头去吃这些东西的，一时间红火极了，毕竟考前求神拜佛烧香的都有，状元餐能火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尤其是院试开考那天早上，曹掌柜还推出一款笔上生花粥，其实就是白粥加鸡蛋花，再普通不过的食材了，就这各个学子还抢着要喝。 林静漪给宋衍深他们做的也是砂锅粥，只是里面的食材更丰富一些。宋衍深他们吃完以后，赵永珏就迫不及待地让赵先成送他们去考场。 他深刻地记得，当初府试时，值守的人是如何搜身的，前后皆不放过。所以这一次他必须要当第一，排队排在最前面，坚决不能容忍检查过别人屁股的手指再来查探他的嘴，看看他嘴里有没有夹带小抄。 因为他们出发得早，赵永珏终于排队排到了他心心念念的第一位。 宋衍深临进考场前，特意跟林静漪说道：“我算好日子了，九月初六是良辰吉日。” 他这么说，林静漪哪里会不明白他的意思，良辰吉日，宜婚嫁。她着实没有想到，宋衍深临了末了竟然还撩她一下，怎么越到考前他越浪啊。 现在不应该满脑子都是圣人之言吗，想她做什么。 只是这么紧要的关头，也不能坏了宋衍深的心情，林静漪只能含羞带怯地说道：“我知晓了，等你出来。” 等到三人都进场后，林静漪脸上的红霞还没消，赵先成看见她的脸，心想男人的脸太白了真是不好，随随便便就红得跟个猴屁股似的。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客栈里一下子冷清起来，直到院试考完的那天下午，客栈才慢慢开始热闹起来。 和往常一样，宋衍深回来后，林静漪并未问他考得如何，只商量着等他歇好后，一起逛逛坊市。来省城这么久，总不能一直待在客栈里吧。 其实就算林静漪不提，宋衍深也是要去逛的，他既然把良辰吉日都算好了，聘礼也要提上日程了。那些大件的箱子柜子可以在昌平镇买，可是首饰之类的精致小件，宋衍深想在省城挑。 他要给林静漪买最好的，县城的那些都配不上他的静漪。 宋衍深提前偷偷问过店小二，知道省城最好的首饰铺子就是珍宝阁，据说京城也有一家珍宝阁，北川省的这家珍宝阁就是京城的分号，里面的簪子镯子啊，都是京城最时兴的款式。 所以当林静漪和宋衍深出去逛街时，宋衍深就直奔珍宝阁。这里真不愧是省城最好最大的首饰铺子，数不过来的金器摆在柜子上，日光照射进来，发出耀眼的光。 除了金器之外，玉石类的放在一起，玛瑙宝石类的放在一起，珍贵木料类的则放在另外一个柜子里，让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林静漪大概看了一下，这个店铺上面还有一层，估计存放的是更高级的首饰，应该只对有身份的人开放，林静漪也没有自不量力地说去上面瞅瞅。 “你看看喜欢什么，我给你买一套。”宋衍深柔声说道。 “一套？”林静漪不太明白这个概念，男子的一套和女子的一套不知道相不相同。 “就是簪子、耳坠、项链、镯子。”宋衍深不太懂姑娘的首饰，他把自己想到的能戴饰品的部位都说了。 他知道村里有些人家娶媳妇，给个七八两就算多的，有些妇人甚至一辈子都没见过金银首饰，平日里只用一根布条子或者细木棍束发。出去走亲戚的时候，换上一根新布条就算是体面了。 他不愿意林静漪也过那样的生活，不想让林静漪天天操劳忙碌，一年连身新衣裳都穿不上。她未出阁前过的是什么自在日子，他必须让静漪在嫁给他以后过得更好。 这份好，就从全套的首饰开始吧。 他们俩说话的时候，店里的一个小伙计一直用错愕的目光看向林静漪，心想乖乖啊，这可真不得了，他活到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俊俏公子给小倌买首饰的。 他以往总听人家说南风楼里有小倌，一直好奇兔爷都长什么模样，怎么就能勾得一个好好的爷们不爱娇软香嫩的姑娘，偏偏要喜欢硬邦邦的男子，今个可让他亲眼见识了。 小倌比平常汉子看着更白一些，眼睛更大一些，嘴巴更小巧一些，还有笑起来更甜一些。 他见识过了，改明可以跟人好好吹吹了。 林静漪似是注意到了小伙计的目光，突然想起自己今天依旧是男装，她刚才说的一些话在外人听来可能有些不合适，比如“你真好啊”之类的，听起来怪怪的。 于是赶紧收起脸上娇羞的笑意，大大方方地在铺子里选首饰。 宋衍深说是一套，他就要林静漪必须选够一套。林静漪本来想挑便宜点的，毕竟宋衍深现在只花钱没有收入，不比她每一季都有分红，而且念书又是个费钱的事，李家赔给他的银子，还是省着点花比较好。 但是宋衍深不愿意林静漪只挑便宜的，他只是不太懂姑娘家的喜好，并不代表他不懂美丑，至于价格的高低，他也是会看的。一般来说上好的玉石比金器贵，重的比轻的好。 “你看这个怎么样？”林静漪指着一个镯子问道。 而宋衍深则指着另一个镯子说道：“这个更衬你。” 林静漪挑了一根素银钗，宋衍深看中了一支金步摇；林静漪选了一个最普通的银镯子，宋衍深想买那个水头好的玉镯子。 她是真不想让宋衍深破费，就选了几个便宜的，宋衍深不舍得和林静漪起争执，便由着她的性子买了。 第438章 启程回家 买完首饰之后，林静漪和宋衍深又买了一些省城的特产，好不容易来省城一趟，总不能空着手回去。 逛了整整一条街，两个人手里提满了东西，实在是提不动了，林静漪就和宋衍深回去了。 一行人商量了一下，准备明日启程回家。林静漪在屋里收拾东西的时候，宋衍深带够银钱，偷偷出去了一趟。 回程又是两天的水路加两天的旱路，林静漪觉得在古代出一趟远门是真的麻烦，能把人折腾个半死。 林静漪住在县城，是最先下的马车，她买的东西还挺多，林子睿下车帮她搬。本来宋衍深也想下马车帮她搬东西，但是被林静漪一个指头按回去了。 她说：“我爹娘还不知道咱们的关系，不太方便让他们见到你。” “行吧。”宋衍深无奈地说道，他现在见不得人了，心里苦啊。 他们搬东西的声响可不小，街坊邻居都从自家院子里探出头来往外瞧，李氏当然也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匆忙开门迎林静漪他们进去，还硬要林子睿留下来吃饭。 “来都来了，连口饭都不吃像什么样，是不是瞧不起三伯娘？赶了这么远的路，好好在三伯娘家里歇歇，明个再回去。”李氏拉着林子睿往屋里走，硬要留人做客。 林子睿不忍心拂了李氏的好意，但是他娘和静音还在家里等他，只能拒绝道：“三伯娘，我娘现在也搬到镇上住了，咱们两家离得近，来回也方便，我明日再来吃三伯娘家的饭。” “娘，二伯娘和静音肯定也在家里百爪挠心地等呢，你多留子睿哥一刻钟，她们就多担心一刻钟，何必要抢着在今天吃饭。”林静漪也在一旁帮衬地说道。 其实李氏就是想着侄子赶路辛苦了，留他吃顿好的，等他缓过劲了再回去，不然孙氏看见儿子风尘仆仆一脸疲惫地回家，肯定也心疼。 但是人家都这样说了，她再留人就好像硬拉着林子睿不让他见亲娘似的，只能让他走了。 林子睿上马车以后，拍着胸脯庆幸地说道：“差点就走不了了。” 宋衍深淡淡地横他一眼，然后把头转到一边去，他倒是想留下被李氏这般热情地款待，可惜他现在见不得光。 另一边，小院子里，李氏把那些从省城买的东西提到林静漪屋里，然后询问她这些天过得怎么样。 “过得挺好的，你看我脸上的肉就知道我这些天过得不错，我都胖了，以后得少吃点。”林静漪捏捏自己的脸蛋，她怕是第一个在夏天还能长胖的人吧。 人家都苦夏，整日汗流浃背吃不下饭，偏偏林静漪跟着几位赶考的学子吃营养餐，补得脸上肉乎乎的。 “胖什么啊，你一点都不胖。”李氏斩钉截铁地说道，“姑娘家脸圆圆的才好看，你以前就是太瘦了，你那个下巴尖的啊，娘看着都心疼，都怪爹娘没本事，让你以前吃了不少苦。现在这模样刚好，圆脸的姑娘有福气，你可不准少吃。” 可能古往今来的母亲审美都大致相同，圆脸好看，胖点有福气，露额头高马尾显得精神。 “行，我知道了。”林静漪没准备在这方面跟李氏争，一点小事而已，没必要争个嘴上的输赢，她把从省城买回来的礼物送给李氏，“我给你和爹一人买了一套衣裳，你们晚上试试合不合身，不合身的话我再给你们改改。这是省城的糕点，我看着怪精致的，娘你拿到堂屋桌子上去，大家伙一块吃。” 林大成去田里了，林小风和许念深去书院了，林静漪以为家里只有李氏一个人，谁料她话音刚落，就听到隔壁屋里有东西落地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不小心摔碎了。 “娘，你刚才听到声响了吗，别是家里进耗子了吧。”林静漪有些紧张，隔壁是空屋子啊，突然发出声响，她只能想到这个原因。 她可太怕耗子了，这里的耗子好像一点都不怕人，胆子大到能随便在人脚边乱蹿。林静漪之前还在林家村住的时候，有一次去上茅房，正走着路呢，忽然感觉到脚上一重，低头再看时只能看到已经跑远的耗子的尾巴。 她搬到县城之后，特意买了砒霜拌在饭里放到厨房的角落，引老鼠上钩。因为这里没有专门的老鼠药，林静漪去问的时候，药铺的人给她包了砒霜，说这个就能毒老鼠。 她当时看着这个传说中盛名已久的毒药还发了会呆，回家后特意跟家里人强调，说那些饭菜是掺了砒霜引老鼠的，让他们千万不要动。好在两个小孩也大了，都听话得很，不是那种在地上捡到东西就往嘴里塞的小娃娃。 当时确实毒死好几只老鼠，大的小的都有，估计是一窝。林静漪还以为已经斩草除根了，没想到现在又有死灰复燃的迹象了。 她紧张得不行，林静漪可不愿意晚上她在床上睡觉，耗子在她床下搞聚会。 然而李氏却一脸平静地说道：“瞧我这脑子，忘记跟你说了，你隔壁屋子住人了，是一对兄弟。哥哥受伤了，伤得还挺重，说是来这边寻亲，结果走在半道上碰到有人打架，他上去劝架结果被人误伤了，后背被砍了一刀。 那打架的见自己伤了人害怕被抓去坐牢，跑得比兔子还快，他们去客栈投宿，人家怕那人死在客栈里太晦气，就不想收，他们只能碰运气问普通人家借宿，第一个敲的就是咱家的门。 我和你爹看他们那么可怜，就让他们住下了，那人是真的受伤了，娘看过他换下来的纱布，都是血，看着吓死人。他们事也不多，每天就请我帮忙做做饭熬熬万洗洗衣裳，一天给一两银子呢。” “娘，这不是银子的事，万一他们是在外面惹了事跑咱们家来躲灾的呢，你怎么就能确定那兄弟俩是好人呢？”林静漪担心地问道。 林静漪可不像李氏那么天真，爹娘的心也太大了，随随便便收留人，万一以后有人上门寻仇呢？她以前也为许念深的来历编过瞎话，那兄弟俩的借宿理由根本说服不了她。 第439章 一面之缘 短短几息之间，林静漪的脑海中已经闪过很多可怕的后果，一一列出来说给李氏听：“娘你想过没有，县城那么多家客栈，一家不收他们总不可能每一家都不收吧，他既然能给出一天一两银子的高价，说明他们并不差钱，他们若是在客栈跟掌柜说房费翻倍或者三倍四倍，掌柜还能跟银子过不去把他们往外撵？ 你就那么肯定他们是好人，万一他们是乔装打扮的山匪，提前下山来踩点呢？万一他们有众多仇家正在被人追杀呢？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人家要真想对你们做什么，都不用动手，一根迷香就能把你们药晕。咱们家丢点银子是小事，就怕出点别的事，到时候后悔也晚了。” 不是林静漪不善良，她是真的不能理解李氏和林大成怎么那么心大，直接把两个来历不明的人放进屋里，还让他们一住就住那么久。 可能是因为时代不同，社会风俗也不同，古时候的人都更朴实憨厚一些，习惯与人为善，万事都先想好的一面。 可是林静漪不同，她实在无法想象自己会随随便便收留一个陌生的伤者，换作是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大开院门跟陌生人说你来我家随便住吧。 她顶多把人送到医院再垫付一下医药费，她也是奇了怪了，受这么重的伤，直接住医馆多好，还有小药童贴身服侍，能够及时换药，万一伤口感染发烧还能随时医治，来普通人家里住什么住。 李氏没想到林静漪的反应会这么大，而且还这般激烈地反对，她本来心里还不把这当个事，从她忘了第一时间跟林静漪说这事就能看出，李氏觉得这就是一件小事，更别说每天洗洗衣裳就有一两银子到手，她还觉得自己赚了。 结果林静漪这般抗拒此事，李氏只能说道：“人家兄弟俩也在咱们家住了十天了，什么事都没有，待人也客客气气的，对小风和念深也好，还能教他们写大字，一看就是知书达礼的，没你说的那么可怕。 静漪啊，你别把人想得太坏了，有提防之心是对的，但不能过分紧张。你说话声音小一点，小心被人家听到了。那兄弟俩看着怪贵气的，腰上还系着玉，模样长得也俊，不像是坏人。” “娘，不是我过分紧张，是他们露出的破绽太多，让人不得不防备。他们都在咱家住十天了，想必身上的伤应该好些了。先前我不在家就算了，现在我回来了，我一个姑娘跟两个陌生男子同住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影响不太好。你跟他们说说，让他们住客栈去吧，他们给的那些银子你也原封不动地还回去。”林静漪火速做出了决定。 现在追究之前的事已经没有意义了，就算再不认同李氏的做法，那两兄弟也住进来了，现在只能把人家送走了。 如果林静漪硬说他们来者不善，李氏可能还会犹豫要不要把人请走，可是林静漪以自身的名誉说事，李氏就不犹豫了。 她一个半老的婆子，自然不太在意男女大防，可是林静漪不同啊，还是一个未出阁的黄花闺女，可不能让人坏了名声。 “行，等会娘就去说，但是也不能一开口就赶人家走，总要给人家留足找客栈的时间，等他们找到住的地方了，再让他们搬走。”李氏还是心善，想着总要给人留足反应的时间。 见李氏不再一门心思觉得外人好了，林静漪才放心。 她们说话的声音很小，但是隔壁那兄弟俩都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把林静漪和李氏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弟弟着急地问他大哥：“怎么办啊，咱们真的要出去住吗？” “走一步看一步吧，李婶子不是说了不会立刻赶咱们走吗，没想到她这么和善的一个人，闺女倒挺厉害，先试着接触一下，看看此事还有没有回旋的余地。”兄长身上还有伤，略微有些虚弱地说道。 中午吃饭的时候，李氏把饭和药给他们送进去，兄弟俩吃完以后，弟弟把碗筷送出去。 林静漪终于看见隔壁房间的人了，定眼一瞧，惊讶不已：“竟然是你？” 那受伤的大哥，岂不就是那个长得和许念深有几分相似的矜贵公子。 “静漪，你认识祁二公子啊？”李氏好奇地问道。 “之前在府城见过一面，算不上认识。”林静漪实话实说。 “这不就巧了吗，你见过他们，他们又来咱们家借宿。”李氏还觉得挺有缘分的。 祁丞轩听见林静漪说的话，反而奇怪道：“这位姑娘，咱们何时在府城见过？” 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在明安寺，你……”林静漪下意识地回答道，然后突然想到当时自己是男装打扮，还被这人误会是小贼，这么尴尬的事还是不说出来比较好，便改口道，“那天我去明安寺上香，无意间看见你和另外一位公子，只是擦肩而过罢了，你不记得也是正常的。” “原来如此。”祁丞轩没有深究，点点头进屋了。 回去之后略有些兴奋地跟祁瑾聿说：“大哥，李婶子家的姑娘居然在明安寺见过咱们，这样一来也算是有一面之缘了，说不定会好说话一些。你受伤太重不宜挪动，李婶子照顾得也很尽心，我一点也不想住客栈。” “若是有机会，我会跟林姑娘谈谈的。”祁瑾聿平静地说道。 他有必须要在这里住下去的理由，不是因为受伤，而是为了别的。 是夜，祁瑾聿的暗卫悄悄潜进林家小院，跟祁瑾聿汇报外面的情况，末了又补充了一句：“主子，李氏的姑娘林静漪，便是那日在明安寺和轩少爷起冲突的人。” 这暗卫便是当日被祁瑾聿派去跟踪林静漪的那位，祁瑾聿听见以后也有些震惊：“她就是那个女扮男装的姑娘？” 怪不得当初一见面，林静漪就那般冒昧地打听他的私事，看来她当时便发现了什么。 没想到还有这个渊源，看来是真的挺巧的。 第440章 别有内情 其实不止是祁瑾聿觉得巧，林静漪也觉得有些过分巧合了。她当初一见面便觉得那人长得像许念深，现在那人住进她家，肯定已经见过许念深了，必定已经发现了什么。 如果是冲着许念深来的，那原先许多说不通的地方，都能找到理由了，比如为何不住客栈，偏偏要住进她家。肯定是想更近距离接触念深，才硬赖在她家里。 可是许念深当初也说过，他并没有亲人在世了，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长得如此相像又来意不明的人，林静漪有些担心，她不知这人是敌是友。 不行，得找个机会试探一下那人。 翌日，林静漪抽空问许念深：“我听娘说住在家里的那两位公子，还教你们写大字了，他们对你们怎么样，字写得好不好？” “丞轩哥哥教的，他写得四四方方的，我也看不出好不好，瑾聿哥哥对我们挺好，还给我们买东西吃。”他瞥了一眼林静漪的神色，又补充道，“是娘说可以拿，我和小风才吃的。” “没事，姐没说你们不能吃。”林静漪怕他多想，赶紧安慰道，而后又问，“那兄弟俩哪个是丞轩，哪个是瑾聿啊？你觉得他们性子怎么样？” “受伤躺床上的是瑾聿哥哥，说话轻声细语的，特别温和，说他躺在床上太无趣了，还让我和小风多多找他说话。丞轩哥哥也好，还问我们在书院有没有被人欺负，若是有人欺负我和小风，他就去帮我们打回来。”许念深高兴地说道。 不仅如此，瑾聿哥哥还偷偷送了他们好些小玩意，让他们留着玩。只是这些，就不用告诉静漪姐了。 而林静漪越听，越觉得祁瑾聿是冲着许念深来的，就她当日见到的祁瑾聿，绝对是一座移动的冰山，脸上一点笑模样都没有，说话时的语气自带了高高在上的疏离，像是在无声宣告：离爷远一点，爷是你高攀不起的人。 这样的人会温和地对待许念深，就十分怪异了。 但在小孩面前，林静漪没流露太多内心所想，她顺着许念深的话说道：“那书院有没有因为你们年纪小就欺负你们的，你跟姐姐说真话，若是有人欺负你们，姐就去帮你们找场子。” “姐，你放心吧，没有人欺负我们。他们知道我和小风是冯院长亲自开口收进来的学子，都觉得我和小风在冯院长那里挂了名，根本不敢在我们身上动什么歪脑筋。”许念深知道自己这也有点狐假虎威的意思，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反正他从没说过他们和冯院长有什么特殊关系，一切都是那些学子自己想的，跟他无关。 “行，没人欺负你们就好。”林静漪这才放心，然后又道，“那你和小风赶紧上学去吧，姐就不耽误你们了，小心迟到了被夫子打手心。” 两个小孩估计也怕迟到，火急火燎地往外跑，林大成跟在后面，一个劲地嘱咐他们慢点，别摔了。 林静漪注意到，两个小孩出门的时候，隔壁屋子的房门是开着的，从那个角度应该可以看到许念深出门时的背影。 她径直走过去，站在房间门口，对祁瑾聿挑挑眉，直接开口道：“有时间吗？谈一谈吧。” 屋里的人还没出声，从另一间房走出来的李氏就喊道：“静漪啊，你在那做什么呢？是不是两位公子有什么吩咐啊，你去歇着吧，娘来办就行了。” “娘，没什么吩咐，我就是问问他们早饭吃得满不满意，祁大哥是个病人，我怕他没胃口吃不下去。”林静漪一脸正经地说道。 祁丞轩听完以后目瞪口呆，这人怎么一会一副面孔？ 而林静漪接着说道：“娘，你去集市上看看有老母鸡没，买只回来炖汤喝吧。” 她想把李氏支出去，不然不方便和祁瑾聿谈话。 “行，娘这就去。”李氏乐呵呵地出去了。 院里一下就剩林静漪和祁家两兄弟了，有些事祁丞轩不知道，此时便愣愣地问道：“你要和我大哥谈什么？” “谈一个人。”林静漪直接说道。 祁丞轩还想细问，却被祁瑾聿赶出去买金疮药了。这下好了，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你为何而来？别说什么无处可去的假话，你有银子在身，想住哪里都成。”林静漪开门见山地问道。 祁瑾聿避而不答，反而问道：“方才林姑娘说要和我谈一个人，敢问是哪个人？” “你为谁而来，我就跟你谈谁。你跟他是什么关系？”林静漪也跟着打机锋。 双方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明显。 “我是他的亲人。”祁瑾聿说出亲人两个字时，平淡的声音下还夹杂着一丝颤抖。 “有什么凭证？你这说法可跟他和我说的对不上。你又是什么身份？”林静漪也不进去，就站在门口质问道。 虽然当初许念深也不一定对她说了实话，但这并不影响林静漪诈一诈祁瑾聿。 “林姑娘聪敏过人，观察细致，不是已经发现了吗？我的长相就是最好的凭证，当初在明安寺一见，林姑娘问过我什么忘了吗？这其中之事别有内情，那么多条人命掩盖的真相，不是我想说就能说的，有些事情我也还没完全明白。而且我不说，也是为了你好，知道的越少才越安全。”祁瑾聿诚心告诫道。 “可是念深并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哥哥，光凭你一人之言，我不能信你，我也不能让你把念深带走。光凭一张脸，其实也证明不了什么。”林静漪谨慎地说道。 于她而言，许念深是家人，并不是包袱，所以她不会一看到自称是许念深的亲人寻上门，就急吼吼地把许念深送走。而且许念深当初说亲人都被杀了，那仇家已经解决了吗？ 若是仇家还在，现在让许念深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见林静漪言语间都是对许念深的维护，祁瑾聿反而笑了：“外面的事还没处理完，我不会带他离开。至于何时带走他，这个我也说不准，所以一切暂时维持原状，这件事也不必告诉他，让他跟着你们生活就行。 我今日之所以愿意和林姑娘谈，是想请林姑娘不要这么着急赶我们走，就让我住在这里养伤，多和小深接触一些时日，伤好之后我自然会走。我也不是什么坏人，林姑娘不必太担心。” 第441章 助人为乐 虽然祁瑾聿身上还有很多未知的谜题，比如他到底是何身份、人从哪里来、家里还有什么人等等，但是林静漪并不准备深究下去。 当然，这并不代表林静漪已经十分相信他，而是因为林静漪知道，那些事情就算她追问，祁瑾聿也不会说，而且他也不会带走许念深，那他就算是天王老子也跟她没多大的关系，只要他的存在不会影响三房一家人的正常生活就行。 只是有一件事，林静漪还有些好奇，她问向祁瑾聿：“加上这次见面，我一共见过你们两次，观你们的穿戴，最起码也是高门大户出来的子弟，出行怎么一个随从都没有带？最少也应该有一个小厮一个护卫吧，你这伤应该也不是被人误伤吧。 祁少爷，要想继续在我家住下去，你也应该拿出自己的诚意，你们恨不得把我们林家祖宗十八辈的名字都调查清楚，可我现在连你的名字是真是假都不知道，这是不是有点不公平啊。” 不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吧，最起码也要把受伤的原因弄清楚，万一伤了祁瑾聿的人还在追杀他呢，那林家岂不是要遭受无妄之灾。 “你猜得没错，我这不是被人误伤。”祁瑾聿冷冷地说道，而后话锋一转，“你既然是林家的姑娘，那上次在明安寺偷偷跟踪别家夫人，是想做什么呢？你是在帮哪家的老爷监视他夫人有没有红杏出墙啊？” 谁还没几个秘密了，祁瑾聿看见林静漪眼底闪过的慌乱，心想自己拿捏对了。 他继续施施然地说道：“你在查潘家和钱家，如果你的好奇心没有那么强烈，问题没有那么多，我可以帮你查他们。” 他这般笃定的语气，让林静漪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把每天的行程都刻在了脸上，不然祁瑾聿为何会知道得这么清楚，而且还是几个月之前的事，不应该啊。 突然，林静漪脑中灵光一现：“那日在明安寺，我走之后你是不是派人跟踪我了，不然怎么会一看见我就知道我是那日的小厮，连祁丞轩都没分辨出来，你反倒一眼就分出来了。你如果没有派人跟踪我知晓我的原貌，不然不可能如此。” 如果祁瑾聿派人跟踪她，那么他知道她在调查潘钱两家的事也是正常的，因为在府城的最后几天，林静漪就一直在忙这件事，从牛娃口中知道了钱慕梅隐藏多年的真相。 而且祁瑾聿现在表示可以主动帮忙，也间接说明了他手底下有可用的人手，不然就他们兄弟俩，一个伤残，一个中二，怎么能去外面查事呢。 “行啊，既然你这么愿意助人为乐，那我也不好驳了你的心意，你就帮我打听一下潘府这几个月以来发生的事吧，越详细越好。”林静漪毫不客气地说道。 她刚才后背有些发凉，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竟然被人跟踪了几天，这未免也太可怕了。所以现在对上祁瑾聿，她也懒得客气了，这人情债真要一笔一笔地算出来，倒是祁瑾聿欠她的比较多。 现在祁瑾聿主动提出来要帮她查事，她也没必要感恩戴德地拜谢，她接受得心安理得，就当是私自跟踪监视她的赔罪了。 祁瑾聿笑笑，根本不觉得林静漪提出来的要求有多难，应承道：“还请林姑娘耐心等待，若是有结果了，我会告知林姑娘。” “行，那你好好养伤吧，不打扰了。”林静漪说完以后，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刚坐下不久，李氏就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只喔喔叫的老母鸡，两个小翅膀一直扑楞，看着有力极了。 “等你爹回来把鸡杀了，咱们就炖汤喝。”李氏一边说，一边把老母鸡塞进倒扣的竹篮里，把它盖在里面。 “娘，你快歇歇，进屋喝口水。”林静漪见李氏出去一趟便满头大汗，便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老母亲，是她找借口把娘支出去的。 关于许念深身份的事，林静漪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告诉家里任何一个人，就这么瞒下去吧，直到祁瑾聿那边解决了所有的隐患，决定将许念深认回去了，再将真相揭开也不迟。 因为和祁瑾聿谈妥了，林静漪便跟李氏说就让他们继续住吧，用的借口是伤患不宜随意挪动。 但是李氏不信，林静漪之前的态度那么强硬，为了把人赶走都用自己的名声说事了，现在见到人家之后却立刻改口，怎么想怎么觉得这里面不寻常。 李氏不知道实情，还以为林静漪看上了祁瑾聿这个龙章凤姿的少爷，当初在明安寺无意间看了一眼就念到现在，现在人家就在跟前，多好的机会啊，可不得近水楼台先得月吗。 要说祁瑾聿配她闺女，倒也配得。如果这俩小年轻能看对眼，倒也是件好事。 她怕林静漪脸皮薄，便没说破林静漪的心思，只是附和道：“你说得对，再怎么着也得让人家把伤养得差不多了再走，不然中途出个什么事，娘心里也怪难受的。” 林静漪还以为李氏是因为心善，才答应得这么爽快，一时间没注意李氏望向她的眼神，里面充满了打趣和揶揄。 晚上吃饭时，林静漪主动让许念深给祁瑾聿送饭，多给这兄弟俩一些接触的机会。 翌日，吴府来人给林静漪送奇轩阁第二季度的分红，给了银子后又说四小姐请她过府一叙。林静漪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便上了吴府的马车。 到了吴府，吴瑛柔一见到林静漪，便拉着她的手亲热地说起话来，说自己之前在县令千金赵婻玉的宴会上，遇到了几个鼻孔朝天的千金小姐，据说是赵婻玉的表姐表妹，对谁都是一副看不上的样子，说话也阴阳怪气的，开口闭口就是“我们这样的人家”如何如何。 “静漪，你都不知道那个赵云铃有多气人，她斜着眼睛看我的衣裳，问我这衣裳是在哪做的，我还以为她是觉得衣裳好看呢，就想着帮你宣传一下，结果我一说不是什么知名的绣坊，是朋友自己做的，她的脸就立刻耷拉下来了，说怪不得看着不上档次。”吴瑛柔气得不行。 第442章 设计见面 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林静漪虽然听着生气，但也没法做什么，只好劝慰帮她抱不平的吴瑛柔：“没事，理她做什么，因为别人的言语把自己气坏了，多不值当。 可能每个人的眼光不同吧，有的人喜欢素净的，有的人喜欢明艳的，有的人就喜欢庸俗的，指不定那个赵云铃就是最后一类呢。而且她只是赵婻玉的表姐妹，住段时间就走了，以后也不会再见了，没必要跟这种人计较这么多。” “说是这样说，但我心里还是难受，我就想不通了，赵县令大小也是个官吧，进士出身，按理说家风家训都应当严格，怎么他家的姑娘会被教导成那样。我区区一介商人之女都知道说话要给人留足面子，她倒好，上来就落我的面子，一点都不知礼数。”吴瑛柔不甘地吐槽道。 虽然后来赵婻玉也替赵云铃赔礼道歉了，但这也挽不回吴瑛柔丢掉的面子。她自己又不瞎，怎么会看不出她身上的衣裳是全场最好看的，赵云铃那样说完全就是嫉妒！ 林静漪虽然不出名，但做衣裳的手艺绝对是整个长河府一等一的，吴瑛柔被讽刺以后，也就歇了把林静漪介绍给赵云铃的心思，活该赵云铃穿了一身红配绿，看着像是村口唱大戏的。 “你要说不知礼数，赵云铃这还算是轻的，我见过一个比赵云铃更过分的。你见过书香门第的姑娘随便跑到男方家里去给人家洗衣做饭的吗？”林静漪随口吐槽道，她也不提岳灵儿的名字，只说事，“她喜欢那个男子，一开始跟那个男子表达过心意，可是被拒绝了。你说人家不喜欢你没必要死缠烂打吧，结果她不但缠了，还跑人家屋里献殷勤，这就过了吧。” 吴瑛柔惊讶不已，这么做也太过了，喜欢人家，平常绣个锦囊送个络子就行了，竟然跑去给人家洗衣做饭，这是脑子抽了才能做出来的事吧。 先不说矜不矜持，这也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太低了，还没过门就去给人家当丫鬟，成亲以后也别想让人家把你当做妻子对待。 她开始在脑海想这么做的究竟是哪家的姑娘，先把范围缩小到书香门第，等下次和小姐妹聚会的时候，可以问一问。 “你说的这个人，我认识吗？”吴瑛柔好奇地问道。 “应该不认识。”林静漪说道，她只说事不说人。 两个人又谈了一会别的话题，吴瑛柔一直想问端午节时，那个和林静漪站在一起的男子，是她什么人。 她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正在犹豫时，吴钰风突然进来了：“四妹妹，娘新打了一些首饰，让我给你送过来。” 他话音刚落，脚步便止住了，眼神尴尬地看向别处：“你屋里有人啊……” 还有陌生姑娘在此，他这般突然进门不太好。显然吴钰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快速地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转身走人。 吴瑛柔看着他匆忙中略显狼狈的背影，刻意略过了刚才的尴尬，拉着林静漪看她新得的首饰。林静漪原先在吴府门口见过吴钰风，知道这人是谁，所以也没好奇什么。 而吴钰风则去到吴夫人的院子，语气中有些许的抱怨：“娘，你让我给四妹妹送东西的时候，怎么不提前跟我说四妹妹的院子里有外人啊。” 吴夫人心里偷笑，面上却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啊，我在自个屋里坐着，如何能知道你四妹妹招待了客人？是什么客人啊，让你的脸红成这个样子。” “我脸哪红啊？”吴钰风不自在地低下了头，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实有些发热，便又解释道，“我走了那么远的路，脸红都是热的。” “辛苦我儿了，快坐下来喝杯茶，消消暑。”吴夫人一边说一边给儿子倒茶，然后试探道，“你四妹妹那招待的是哪位姑娘啊？你跟我说说那姑娘的长相，我看看我有没有印象？” 要让吴钰风说林静漪的长相，他也说不太清，毕竟当时只匆忙看了一眼便转移了目光，只觉得惊鸿一瞥。 若现在让他说，他只能肤浅地说好看。 “娘，你若是想知道到时候问四妹妹便是，我不太记得了。”吴钰风红着脸说道，而后站起身，“铺子里还有点事，我先去忙了。” 看儿子这个样子，吴夫人觉得有戏，但为了儿子的脸面，她看破不说破。她若是再追问下去，有人的脸可就要红成猴屁股了。 “那你去吧，路上小心点，该用冰就用冰，别省这点银子。”吴夫人心疼地嘱咐道。 家里因为要发展蚕丝制锦这个产业，从各个地方都挪了不少银子出来，家里的几个姑娘不管铺子里的事，所以没觉得日子有什么变化。但吴钰风已经在接触家里的产业了，知道现在家里银钱可能不太凑手，因此在花销上面就会省一点。 那次她去儿子房里，发现连冰盆都没有，都快捂出痱子来了，吴夫人便心疼得不行，之后见到吴钰风一次便叮嘱一次，让他别苛待自己。家里又不是没有银子吃饭了，这么省做什么？ “娘我知道了，我先走了。”吴钰风听话地应下。 另一边，林静漪坐了一会也走了，她走了之后，吴夫人便把吴瑛柔叫过去，问她：“方才你哥哥见到静漪之后是个什么情形，你跟我说一说。” 吴瑛柔不明白她娘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还是乖乖说道：“也没什么特别的，我哥那个人你还不知道啊，最是克己复礼，就看了一眼，把东西放下便走了。” “那静漪呢，她有没有说什么？之后有没有向你打听你哥的事？”吴夫人对儿子的反应似乎不太满意，又问起了林静漪。 这下吴瑛柔终于有点明白了，她轻声问道：“娘，你是想让静漪打听，还是不想让她打听？” 打听就代表林静漪对吴钰风可能有点兴趣，吴夫人当然是希望林静漪打听了，毕竟她儿子傻傻的不开窍，另一方有这个意思也成啊。 “你说呢？我要是不想，何必刻意挑林静漪在的时候让你哥过去送首饰。”吴夫人回答道。 第443章 秋后蚂蚱 吴瑛柔没料到她娘竟然起了撮合林静漪和她哥的心思，她跟林静漪玩得好，若是林静漪做她的嫂子，日后家里必不会产生姑嫂矛盾，那种嫂子看不惯小姑子，嫌小姑子的陪嫁多了之类的事情，必然不会发生。 这么想想，感觉还是挺好。只是她娘突然说起这事，吴瑛柔就又想起了赛龙舟时和林静漪站在一起的那个男子，她不得不暂时打消一下她娘的激情：“我觉得这件事吧，还是要从长计议，最起码不能那么匆忙，咱们得先打听打听静漪有没有说人家，万一她已经定了亲呢？到时候若是闹了乌龙，那便不好看了。” “你跟她玩得这么好，她之前跟你说过这方面的事吗？”吴夫人问道。小姐妹在一块玩，不就是总说自己的私事吗，偶尔抱怨吐槽一下。 “没，静漪从不说自己的私事。”吴瑛柔摇摇头。 “那算了，娘自己找人去打听。娘没打听清楚之前，你别跟静漪透口风。”吴夫人叮嘱道。 正在往家走的林静漪可不知道自己被吴家相中了，她想着今天既然出来了，就去找宋衍深吃顿饭吧。 于是她过家门而不入，去车马行租了一辆马车，跑镇上去了。 上次宋衍深已经说了林静漪是他未过门的妻子，林静漪也算是有了一个过了明路的身份，这次便直接等在私塾门口，任由众人打量。 只是她没想到，还没等到宋衍深，反而先等来了两个仇人。 在私塾里混日子的学渣，一向是念书不上心，吃饭最积极，下学的钟声一响，周定安和刘立阳便最先往外面跑。 他们俩一出来，便看到等在门口的林静漪，立刻就围了过去，凶狠地骂道：“贱人，你来这做什么？钱哥不去找你，你倒是自投罗网送上门来了。既然来了，那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钱哥？林静漪听到这个名字时愣了一下，钱仲恺被关了六个月，数一数日子，现在应该已经被放出来了。这个人好久没在林静漪的生活中出现了，她都差点忘记这货了。 看来那六个月的牢狱之灾并没能给钱仲恺长记性，他的小弟现在还在林静漪面前横呢。 “往哪走啊？我凭什么要跟你们两个走？你们也都是这么大的人了，天天跟在钱仲恺的屁股后面，哪里热闹往哪钻，活的一点自我都没有，难道还真想给钱仲恺当一辈子的狗腿子？ 而且你们不会真觉得把我送到钱仲恺跟前就是对他好吧，都说读书使人明智，这句话在你们身上怎么一点都表现不出来？他当初就是因为老找我麻烦才进去的，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了，你们又来惹我，怎么着？是想让钱仲恺故地重游不成？”对着钱仲恺的两个狗腿子，林静漪毫不客气地说道。 今天就算是钱仲恺亲自站在这里，林静漪也照骂不误。为什么有的人就是不懂得安分两个字怎么想，偏要做秋后的蚂蚱，都快自顾不暇了，还要在她面前蹦哒几下。 “你别得意！钱哥当初只是一时不查，才被你打了个措手不及，现在钱哥有了防备，你觉得还能害到他吗？”刘立阳大声反驳道。 林静漪看向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可怜之情，刘立阳那个模样，像极了死于话多的反派。 “所以你的意思是，钱仲恺没有错，是我在害他？难道你在质疑县令大人的办案能力和本朝律法的判决标准吗？换言之，你是对圣上有所不满吗？”林静漪一开始还是随意的语气，到后来便越说越严肃，一脸“你竟然如此大逆不道”的表情。 “不不不，我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你不要乱说！”刘立阳急切地否认，手摆得都快晃出残影了，“刚才那些话都是你说的，我根本不是那样想的，全都是欲加之罪。” “可是我说的话，也都是从你的话中推断出来的，你说钱仲恺是被我害的，可他明明是县令大人按照本朝律法判的罪，我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林静漪一脸无辜地说道，“还是说你承认钱仲恺是罪有应得？” 刘立阳发现自己说不过她，气得手直抖，从私塾中出来的学子越来越多了，都在看他的好戏，他狠狠地瞪了林静漪一眼就想走。 “今天就算了吧，这婆娘嘴皮子太厉害了，据说当初就是靠这张嘴把钱哥送进去的。”周定安也在一旁劝道，今天时机不对，没找成林静漪的麻烦，反而被她将了一军。 可现在的情形是，他们想走，林静漪却不想如此轻松地放过他们。 她乘胜追击地说道：“你们今日若不承认钱仲恺是罪有应得，那我明日便去县衙替你们敲鸣冤鼓，跟县令大人说周定安刘立阳二人公开发表‘钱仲恺是冤枉的’言论。认为大人办案不公，请求大人重审此案。你们明日记得跟夫子请假，一同去县衙观看县令大人是如何重审的。” “你疯了不成？”周定安难以置信地说道，心里更是在想，他方才安安静静的一个字都没跟林静漪对上，全是刘立阳在那说，林静漪凭什么要把他也带上？ 而且林静漪是个姑娘，就算惹了县令大人的不满，对她也没有什么影响。但他们不同啊，县试由县令大人全权负责，县令大人若是对他们不满，卡他们的县试成绩怎么办？ 这可是在拿他们的前途做威胁啊。 “你们若是不想去县衙，此时就承认钱仲恺是自作孽不可活，他入狱完全是自食恶果。”林静漪十分大方地把选择权交到他们手上，表示自己从不为难人。 刘立阳和周定安两人进退两难，已经开始后悔今天在私塾门口惹了林静漪。他们若是承认钱仲恺是罪有应得，那兄弟就没得做了，这话如果传到钱仲恺的耳朵里，他们俩就是实打实的叛徒，会被刻在耻辱柱上。 可若是不承认，林静漪也有法子整治他们。 但最后刘立阳狠狠心，赌林静漪不敢去县衙，那么荒谬的借口，想必县令大人不会受理的。 这般自我安慰了一番，刘立阳便拉着周定安落荒而逃。 宋衍深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周定安刘立阳两人狼狈的背影，关心地问向林静漪：“他们方才没找你麻烦吧？” 第444章 担心衍深 林静漪微微一笑，眼眸中闪着胜利的光：“找了，但是被我赶走了。就那么点脑子还学人讲义气充大胆，结果被我用几句话吓跑了。” “没被欺负就好。”宋衍深见她脸上确实没有受伤的神色，也不是在强颜欢笑，心中便安定许多。 “走吧，吃饭去。”林静漪率先迈开步子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问和宋衍深一起出来的林子睿，“子睿哥，你是和我们一起，还是回家吃饭？” “我回家吃，我娘还在家里等我，我若是不回去，她肯定会担心。”林子睿说道，“你们两个去吃吧。” “那行，替我向二伯娘问声好，静音妹妹若是有时间的话，也可以去找我玩。”林静漪客气地说道。 挥别了林子睿，林静漪和宋衍深二人往素日常去的酒楼走去，到了酒楼要了一间雅间，点了三菜一汤。 等小二上菜的间隙，林静漪问道：“钱仲恺被放出来了，他们那伙人在私塾有没有为难你。” 也是今天周定安和刘立阳在她面前蹦哒，林静漪才突然想起来他们也有可能会迁怒宋衍深。她现在有了祁瑾聿这个来头不小的人撑腰，虽然不是直接为她撑腰，但她也能沾沾许念深的光，现在已经不必怕钱家了。 不管钱家是来明的还是暗的，来文的还是武的，林静漪通通不惧。昨个祁丞轩跟家里两个小孩玩的时候，还显摆自己的轻功，一下就飞到屋顶上去了，引得林小风和许念深哇哇大叫，后来还带着他们飞，让两个小孩兴奋得不行。 祁丞轩有这么好的身手，若是碰到钱家打上门来，一定不会视若无睹。所以林静漪现在对于自己没什么好担心的，唯独怕宋衍深那边有麻烦。 “府试过后，我愈发得夫子们的看重，他们不敢找我的麻烦。”宋衍深淡定地说道。 在私塾中，最浑的人就是钱仲恺，若不是有他带头，丁班那个不学无术的混混小团体也发展不起来。 现在钱仲恺还没返回私塾，周定安那几人便收敛了很多，毕竟他们那群人当中，身份最高的就是钱仲恺，其他人大多都是普通家世，可能有点钱，但绝对无权无势。所以没有钱仲恺带头，他们不敢惹事，他们也怕自己的面子不够大，一惹事就被赶出私塾。 昌平镇上，也就只有鸿章私塾会要他们这群天天正事不干就会惹是生非的人了，若是被鸿章私塾赶出来了，别的私塾绝对不会要他们。到时候他们就算是想考科举，都没有人愿意为他们做担保。 所以只要不是傻子，都不会明目张胆地跟宋衍深对上，不会像今天在私塾门口骂林静漪那样去找宋衍深的麻烦。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观他们今日的举动，心里估计还是很不服气，以后你入口的东西都小心一点，水一旦离开过你的视线，就不要再喝了。”林静漪忧心忡忡地嘱咐道，“也不知钱仲恺还会不会回去念书，他若是回到私塾了，你和子睿尽量避着他点。 他被关了六个月，以前从未吃过这份苦受过这种屈辱，心性难免会有些扭曲。我让你避着他不是说咱们怕了，而是因为咱们是玉瓶，他是老鼠，没有必要以赌上自己的方式和他硬碰硬，他还不配。” 被林静漪和宋衍深议论的人，现在正一脸阴鸷地待在屋里，对桌上的菜大发雷霆。 “这都是什么垃圾，狗都不吃的东西拿过来糊弄我是不是？我不过是离开了几个月而已，家里的下人就翻了天了？今日这菜是谁做的，拖出去打板子。”钱仲恺怒道。 他从大牢里出来以后，性格就变得有些阴晴不定，时喜时怒，主要还是怒的时候更多一些。服侍钱仲恺的下人都战战兢兢的，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就无缘无故被罚了。 一旁站着伺候的丫鬟，此时大气不敢出，只能隐晦地给门外的小厮使眼色，让他赶紧去找钱夫人过来救救火。钱仲恺就是再愤怒，也要给自己亲娘面子，总不能冲着亲娘大吼大叫吧。 “都聋了是不是？还是老子现在说话不管用了？让你们把做菜的厨子拖过来打板子，怎么没有一个人动？”钱仲恺怒吼道，两眼发红，看着有些癫狂。 “回、回少爷的话，做菜的厨子没有签卖身契，不是咱们府中的下人，他只是被雇来的，怕是不能随意打骂。”小丫鬟硬着头皮，结结巴巴地说道。 “怪不得这人敢如此怠慢我，让我吃有虫眼的菜叶，原来不是钱府的下人啊，是不是觉得这样爷就拿他没有办法了？把他给我赶走！”钱仲恺心里的邪火发不出来，可是他又不能再去招惹身份清白的普通厨子，现在钱慕梅在潘府的处境不太妙。他不能再惹事了。 他知道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而且他和潘继明也不算是正经姻亲，以往次次都靠潘继明的帮衬才能侥幸度过难关，所以他只能努力克制自己脑海中那些暴虐的想法。 他这般大呼小叫，也只有匆忙而来的钱夫人能够阻止一二，她急忙阻止把这个家闹得鸡飞狗跳的钱仲恺：“人家一个后厨做菜的厨子，又怎么惹到你了？” “他看不起我，怠慢我，竟然敢让我吃有虫眼的菜叶。”钱仲恺不满地说道。 一桌的菜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不仔细看也看不出哪盘菜被人吃过，钱夫人放弃寻找钱仲恺口中有虫眼的菜叶子。 厨子可真是受了无妄之灾，菜叶上面有虫眼明明是婆子洗菜摘菜的时候没有弄干净，结果现在被钱仲恺怪罪。这下厨子就是不挨那顿板子，估计也在钱家呆不下去了，毕竟人多嘴杂，后院发生的事，早晚会传到厨子耳朵里，他知道之后心里难免会不舒坦。 一个心里对主家有怨气的厨子，钱夫人再用时就要掂量一下了，万一人家心里不忿，在饭菜里面下药，那可就糟了，到时候吃一口菜就要在心里想一想，这饭菜里究竟有没有毒？ 那这一顿饭吃下来，得有多糟心？ 第445章 是个狗熊 钱夫人，于是为了自家的安全着想，二是为了安抚儿子，便道：“都依你，娘就把那厨子赶出去，让他们重新找个厨子来。儿啊，你看娘万事都依你，你是不是也该听娘的一回，早日回到私塾去？你这也回来半个月了，按理说也休息好了，总不能一直呆在家里吧？” “我在那种阴暗潮湿的地方呆了六个月，从最冷的时候呆到最热的时候，整日在里面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里面的老鼠就跟逛自家菜园子似的，大摇大摆的一点都不怕人，我每天都提心吊胆的，生怕自己睡着的时候脸被老鼠啃了。 这六个月来我就没睡过一个好觉，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我就不能在屋里多歇歇吗？娘，你要是容不下我，你就直说，不必找这些借口。”钱仲恺说话时虽然没有吼，但话里的怨气都快溢出来了。 他受了那么大的罪，就算在家里歇六个月都不算过分，更别说现在只呆了大半个月，身子骨还没调养过来呢，哪能这么着急？ 而且钱仲恺也有些逃避去私塾的意思，他可是整个私塾中头一个被抓去坐牢的人，这让他在众多学子面前如何抬得起头？他本就骄傲，一向在私塾中趾高气昂，看不起那些家境平平的书呆子，认为他们都是傻读书，就算读到头发白了，也读不出来什么前程。哪像他，背靠潘继明，就算什么都不用做，也自有一份好前程。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却颠倒了，他没有嘲笑别人的底气了，反而可能会被别人鄙视看不起，这种情况下，他如何愿意再去私塾？ “儿啊，你这么说就是伤娘的心了，我就你一个儿子，怎么可能会容不下你？娘若是嫌弃你丢人，之前六个月里就不会几乎日日去给你送饭。娘只是想着你得读书，考出一份好前程来，你若是有了功名，不仅娘安心，你姐在潘府中的地位也会更稳。这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多好啊！而且你都这么久没去了，娘怕你再不回去，私塾就不要你了。”钱夫人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都说养儿一百岁，做父母的要操劳到九十九，这话可真是不假。钱夫人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钱仲恺着想。 可惜钱仲恺并不领情，他就顾及着自己的那点面子，生怕去到私塾以后，别人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他一想到那个场景，就烦闷地喘不过气。所以他自欺欺人地说道：“再等等吧，等我身子骨调养过来了，再去私塾也不迟。” 见钱仲恺的意愿如此坚定，钱夫人也不好再劝，怕自个说多了会被儿子误会，钱仲恺现在心性有些敏感，她也怕说多了会跟儿子离心，只好由着他了。 其实有些事情并不可怕，但若是钱仲恺无颜面对，心里始终跨不过那个坎，那么这件事就会一直伴随着他，影响他的一生。 当初在公堂之上，钱仲恺还信誓旦旦地说，他是个男的他不怕坐牢，出来之后又是一条好汉。可是现在看看钱仲恺的样子，从头到尾有哪一点像好汉？ 不过是一个软弱可怜自欺欺人的狗熊罢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林子源面前找找优越感了，他知道林子源已经被人砍掉两根脚趾了，林子源已经是个废人了，这个消息让钱仲恺找回了一些自信。 而他口中的废人林子源，此时正在被林老爷子安排出路。林子源再怎么说，也是林老爷子的大孙子，小辈里的头一个孩子，当初刚出生的时候也被林老爷子抱过几年。 第一个孩子，尤其还是个小子，当然会更受宠爱一些。所以即使到了现在，林老爷子也没有完全放弃林子源，还在想要给他找一份靠谱的营生，可不能天天赖在家里躺在床上，这般躺下去，就算是好人也躺出病来了。 每当林老爷子为林子源的以后发愁时，脑海中都会浮现出林子睿对他说过的话，那次林子睿曾无意提起过，若是他自己走科举这条路看不见希望，那他就投笔从戎，从军也是一个好去处。 反正现在边境安稳，四海升平，几十年内都不可能打仗，他又比常人多念了几年书，比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大老粗多了不少优势，若是从军，到时候升迁肯定更快一些。估计要不了几年，就能捞个百夫长当当。再说一句厚颜无耻的话，他觉得自己长得也不差，指不定就被上司看中，领回去当女婿了。 如此一来，岂不是前途光明。 当时林子睿用自己举例子，林老爷子还让他不要有这个想法，还是要走科举那条路，一年考不中就多考几年，总能考上什么秀才举人的。 可是现在若把林子睿换成林子源，去从军倒是个好去处。林子源也认字啊，他也长得不差啊，若是林子源去从军，那光明的前途不就是林子源的了吗？ 他心中有了这个想法，便开始琢磨这个事，想着等林静香出嫁的时候，让家里人都回来一趟，把这件事跟大家伙说说，听听大家伙的意见。 于是几天之后，林老爷子就找到私塾去了，跟林子睿说林静香八月二十五出嫁，他这个当哥哥的可一定要回去，若是能联系到三房，也让三房回去喝杯喜酒。 当天林子睿就把这个消息告诉林静漪了，林静漪听完之后还有些惊讶，疑惑道：“林静香要嫁人了？她嫁给谁啊？” “这个我也不知，爷爷也没说男方是谁，家里是做什么的，只说让咱们回去喝喜酒。”林子睿摇摇头说道。 他记得孙氏曾经说过一次，家里好像是打算把林静香嫁给地主家的痴傻儿子。可是那是之前说的，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改变。没有把握的事情，林子睿就不乱说了。 “行，我知道了。我跟爹娘商量一下，到时候应该会回去。”林静漪说道。 倒不是林静漪想回去，只是侄女嫁人也算是一件大事，这么重要的场合三房若是不出现，摆明了就是要断亲，不想走这门亲戚了。 林静漪倒是想断亲，可是林大成不想啊。 第446章 静香亲事 林静香出嫁的时候，三房若是不到场，岂不是什么话都让大房和林老太太说了，介时林老太太就算是说三房一家都是黑了心肝的白眼狼，去吃喜酒的乡亲也只有认同的份。 这样一来，三房在林家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林静漪不在意，可是林大成和李氏受不了这种委屈啊。 尤其是林大成，都多大的人了，俗话说“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他的脸都被人踩到脚底下了，就算寿正终寝以后落叶归根，在林家村后山上葬着都睡不安稳。 但如果李氏和林大成回去了，林静漪就必须跟着回去，不然她怕林老太太仗着长辈的身份，使劲要三房的东西，借着给林静香添妆的名义从李氏和林大成手里抠钱。 就算手里的银子不多也没关系，可以拿身上的衣物抵啊。她知道有些人走亲戚的时候，去的时候穿得光鲜亮丽的，结果回来以后身上的衣裳就变成了破布烂衫。尤其是在家里本就不受宠的闺女回娘家，就可能会被娘家人扒下一层皮。 现在是不受宠的儿子回家，若是林静漪不跟着一起去保驾护航，指不定林大成回来的时候，身上的衣物也会变成破布条子。 所以林静漪就将林静香八月二十五成亲的事跟他们说了，还道：“爹娘，到时候我跟你们一起回去。按理说林静香是我的仇人，别说吃她的喜酒了，就是给她送一句祝福我都不想。 可是咱们都出来这么久了，也该回去看看爷奶了，虽说过节的时候我也没短了给他们的孝敬，但我爹心里肯定还挂念得很，既然如此那咱们还是回去一趟吧。只是到时候给林静香随多少礼，这得我说了算。” “静漪啊，你放心，肯定是你说了算。林静香那臭丫头一肚子坏水，三番五次地害你，后来还把歪脑筋动到你爹头上，看见这种人我真是对她笑都笑不出来，若不是子睿特意来说这件事，我是真不想回去喝她的喜酒。”李氏不满地说道。 她言语中刻意旧事重提，把林静香究竟有多坏又说了一遍，她怕时间久了，林大成现在的日子过得舒坦了，就把以前的事情给忘了，回去以后还乐呵呵地跟大房问好，对他们笑脸相迎。她要跟着回去监督林大成，千万不能让他做错事说错话，亦或是抹不开情面随意许诺什么。 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李氏和林静漪真不愧是母女俩，不约而同地想到一起去了。 距离八月二十五还有几天，林静漪也不着急准备贺礼，当初她说自己跟大房绝交，这话可不是开玩笑。所以她也不会让李氏准备贺礼，就以普通乡亲的身份去吃顿酒，别人随礼多少，她们也按照那个标准来，绝不多给一文钱。 而林大成又是个男的，人情往来家长里短这种事他一贯不操心，所以他还不知道李氏和林静漪的打算，潜意识中被林静漪和李氏的话洗了脑，觉得林静漪去喝林静香的喜酒，是林静漪受委屈了。 所以见家里没准备添妆的东西，也没问什么。 在林静香出嫁的前夕，林静漪从外面回来以后，忽然发现自己桌上有一封信。她用布包着手打开信封，她不知道这封信是谁送的，又怕信封外面沾了什么见血封喉一击毙命的毒药，所以谨慎了些，不敢用手直接触碰。 在某些时候，林静漪总是异常地谨慎，可能是因为小说看多了吧，总觉得小说里面的那些骚操作有一天可能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但是当林静漪看到里面写的是什么之后，就不再担心了。她把手上的布扯下去，认真地看信上面写的东西。 这封信应该是祁瑾聿的人放在她桌上了，因为里面写的是潘家、苏家、钱家这几个月以来发生的大事小事。 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不说了，里面让林静漪特别震惊的事情有两件，一件是潘继明另外一个怀孕的小妾落胎了，是四个月的时候落了胎，小妾在园子里走路的时候滑了一跤，当场就摔得见了红。因为胎儿月份大了，还要开药让肚子里的那团肉流出来，影响了那个小妾的根本，以后可能都不能再有孕了。 小妾清醒以后直说是钱慕梅害她，她说园子里的青石路太滑了，上面可能是被人抹了油，她才会滑倒。她往日也常去园子里散步，钱慕梅就是摸清了这一点，才会设这个局。 潘继明不知为何子嗣特别艰难，府中现在就一个儿子，所以几个小妾他都是雨露均沾，从来没有偏爱哪个人，就是为了让她们多生孩子，哪怕是个姑娘也行啊，总不能让他万顷地里只有一根苗啊。 所以他对小妾的这一胎特别期待，现在听小妾这么说，便立刻派人去查，看看青石路有没有被人抹油的痕迹。他能凭一己之力把苏家搞垮，就说明潘继明不是个蠢人，后宅的那些招数他也有所耳闻，如果小妾这一胎落了，最大的受益者便是钱慕梅，他也在怀疑钱慕梅。 可是他手下的人说了，青石路上面没有抹油的痕迹，如果小妾所言无误的话，估计是有人趁机把油清理了。 那这就是一桩无头公案了，虽然没有证据，但大家都心照不宣地认为是钱慕梅做的。潘继明也因此冷落了钱慕梅许久，觉得是不是自己给的恩宠太过，让钱慕梅都敢对自己的子嗣下手了？不过是一个妾而已，就算是贵妾，那也是个妾，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因为此事，潘继明特意将自己的娘从老宅里接过来，夺了钱慕梅手里的管家权，给她一个教训。也是因为这件事，钱仲恺出狱以后，才不敢再提报复一事。现在钱慕梅受冷落，连带着他们钱家的境况都不好。 他们和钱慕梅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钱仲恺在外面行走能被人尊称一声钱哥，靠的都是钱慕梅的面子。钱夫人跟众夫人交际来往能被人高看一眼，靠的也是钱慕梅的身份。 可是现在潘老夫人坐镇潘府，消息稍微灵通一点的人家，谁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于是钱家人在外行走，就不是那么畅通无阻了。 第447章 落胎丧子 潘继明的小妾落了一胎，这是六月份的事，当时宋衍深赵永珏他们都是全力准备院试，根本没时间去关注这个，林静漪自然也不会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打扰他们，让他们分心，所以这件事林静漪和宋衍深他们都不知道。 而第二件让林静漪震惊的事，就是昨天才发生的，钱慕梅在潘府的立身之本，让钱慕梅母凭子贵一步登天的那个子，没了。 是的，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没了，换言之就是走了。 这件事特别突然，外人可能还不知道，祁瑾聿的手下本来昨日就将潘钱苏三家的消息整理好，准备呈给祁瑾聿过目，谁知昨日突然出了这个事，他还是看见潘府门外过年时挂的红灯笼突然被取下，才敏锐地意识到潘府里可能有人走了。 负责探听消息的暗卫原以为是潘老夫人去了，毕竟年纪大了，生老病死也是正常的事情，谁知他偷偷潜进去以后才发现，死的竟然是潘继明的独子，暗卫便连忙调查一番，把这件事给添上去了。 潘继明都是三十多快四十的人了，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么一个儿子，虽然是妾生子，但因为是潘继明唯一的儿子，自然是千娇万宠养大的，在府中可以说是潘继明老大，那个孩子老二，这也是钱慕梅能拳打潘夫人，脚踢众小妾的底气。 结果这个儿子现在没了，潘继明听到这个消息以后一头栽下去了，钱慕梅也是当场就晕了。她当时还在钱家，因为她娘给她递信，说她弟弟钱仲恺现在颓废不堪，一点精气神都没有，天天躺在家里跟个废人似的，动不动就发脾气，想让钱慕梅过来劝劝。 所以钱慕梅就回去了，潘继明好像不太喜欢让他儿子跟钱家人接触，其实他骨子里是有些看不上钱家人的，因此钱慕梅就没有带儿子一起回娘家，只是嘱咐奶娘好生照料小少爷。 结果竟然把小少爷给照料走了，潘府的人去钱家传话的时候，钱慕梅还以为这个下人被别人收买了，故意编这个谎话来吓她。可是转念一想这是潘继明的随从啊，谁能收买他？一想到自己就出来这么一会，儿子就没了，钱慕梅当即便晕了过去。 潘继明已经在府里发过一通火了，直骂钱慕梅：“她是怎么当娘的？钱家就有这么好，让她连儿子都顾不上天天只记得往娘家跑，既然这么喜欢娘家，喜欢到连儿子都不管了，那便住在娘家吧。” 当然这只是气话而已，可这并不耽误那个下人用这话吓唬钱家人。他是潘继明的贴身随从，自然也有样学样，看不上钱家人，要知道钱仲恺这个狗东西给他们老爷找了多少麻烦，屁本事没有，天天仗着潘继明的势在外面耀武扬威，都快把潘继明烦死了。 所以随从就冷着脸把潘继明的气话说给钱家人听，吓得钱夫人狠掐钱慕梅的人中，生生把钱慕梅掐醒了。 钱慕梅醒了以后，起身时头晕目眩，腿还是软的，一个劲地哭喊“我的儿啊”，就这么被人搀扶着回到了潘府。一进潘府，迎接她的就是潘老夫人响亮的一耳光。 潘老夫人有三个儿子，自然不缺孙子，可是这是潘继明的独苗，独苗苗没了，潘老夫人自然也是生气的。她原先便劝过潘继明，说喜欢好颜色的姑娘可以，但是不能宠得太过，就算钱慕梅有了儿子也要压一压她，不能把她的心养大了，她瞧不上钱家的门第。 可是潘继明不听啊，最宠爱钱慕梅的时候，硬是要让她管家。这下好了，唯一的独苗没了吧。像钱慕梅那种出身的人，根本没学过管家的手段，不懂得御下之术，不是给点银子就能将下人收买过来的。她接手潘府账目的时候，就发现后宅的账乱糟糟的，下人也懒懒散散松松垮垮的，她这边堪堪将项目理清，还没来得及管理下人，那边小孙子就出了事。 若不是钱慕梅管家不严治下无方，小孙子怎么可能会一个人跑到池塘边，身边连个照料的人都没有。 跟着小少爷的丫鬟婆子呢？他的奶娘呢？都死了不成，竟然让一个小孩去池塘边玩水。若不是她尚有一分理智在，这些不称职的丫鬟婆子通通都要杖毙。 潘继明还在审问那些负责照料小少爷的下人，目眦尽裂，表情凶狠得像是要吃人，往日温文尔雅的伪装再也维持不下去了：“好啊，一言不发，各个都哑巴了是不是？我问你们是怎么照顾得小少爷，你们倒是说话啊，若是再只会说老爷饶命，半点有用之言都说不出，我就让你们变成真的哑巴。” 可是她们能说什么，她们确实是偷懒了，的确照顾得不用心。她们往日都是这样的，平日里钱慕梅对小少爷十分紧张，小少爷就算是睡醒了哼唧两声，钱慕梅就要找她们的麻烦，天天累得不行。所以钱慕梅出去的时候，就是她们休息放风的时候。 以前也是这样的，小少爷从未出过事，谁能料到这次就出事了呢？还不是普通的摔了磕了，而是直接掉水里淹死了，她们就是想辩解也辩解不了啊。 祁瑾聿给林静漪的信上说，潘继明暴怒，把这些下人毒打一顿关到柴房去了。 因为这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潘府的调查只进行到这里，小少爷究竟是不小心跌进池塘被淹死，还是有心之人设计致死，暂时还不得而知。 林静漪看完之后倒是有一个想法，可是她不敢相信。 她拿着那封信去找祁瑾聿，问他：“这里面的内容你看了吗？” “看过了。”祁瑾聿微微点头，他是一个谨慎的人，什么都要过目。 “那你觉得潘府的小少爷是怎么死的？”林静漪直接了当地问道。 她知道祁瑾聿是个聪明人，在有些事情上，可能会有独到的看法。她刚刚接收完这些消息，情绪波动比较大，急需找个人探讨一下，就像看小说时要和小姐妹探讨故事情节，一起吐槽里面的极品一样。 如果不是宋衍深现在还在私塾，林静漪也不会找上祁瑾聿。 第448章 真凶是谁 这封信的内容不仅祁瑾聿看了，祁丞轩也看过。因为祁丞轩问过他大哥，好奇林静漪为何突然又允许他们继续住在林家小院。 祁瑾聿自然不会将许念深的事情告诉他，便将帮林静漪调查潘府的事说给他听，这勉强也能当个借口。 他们两个现在住一间屋子，祁瑾聿看信的时候自然也瞒不过祁丞轩，祁丞轩想看便让他看了。 他们兄弟俩和信中的几人素不相识，这么曲折离奇的事情自然当个故事看，还是大理寺探案的那种故事。 所以祁丞轩一听林静漪问凶手是谁，便立刻抢在祁瑾聿前面说道：“这还用想吗，肯定是那个落胎的小妾干的。钱慕梅让她落了胎，她就去害钱慕梅的儿子，一命抵一命。” 这种事他在宫里见多了，后宫里面不管是高位的妃子还是低位的小主，十个人里面有五个人手上都沾过人命，为什么宫里不敢种槐树，还不是怕怨死的亡魂都聚集此处，怨气冲天。 可是林静漪并未认同祁丞轩的说法：“不一定吧。虽然说没有证据时，谁是这件事中的既得利益者，谁就有可能是幕后真凶。可是那个小妾，并不是获利最大的人，反而还可能因此惹祸上身。她六月份失了孩子，两个月之后就向潘继明的独子下手，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这么做。 女子在后宅生存，凡事都要依附男人，她腹中胎儿已经没了，聪明人只会用这件事去争取潘继明更多的怜惜，而不是急不可耐地朝小少爷下手。那是潘继明的逆鳞，触之必死，她不敢碰的。能在钱慕梅眼皮子底下怀上孩子，想必也不是个蠢人。” “那你说是谁？”祁丞轩不服地说道。 “我没有证据，我现在不说。”林静漪心中有了怀疑的目标，她觉得祁瑾聿可能知道的更多，信上面所有的事情都是他的人去探查的，说不定写的时候漏掉了什么蛛丝马迹。 她反问祁瑾聿：“祁大公子认为是谁呢？” 祁瑾聿似笑非笑地盯着林静漪，慢悠悠地说道：“或许就是那个你觉得不可说之人。” 林静漪闻言，心里一震，一是觉得祁瑾聿果然是聪明人，二是觉得有些悲哀，两条幼小又无辜的生命啊。 大人斗法，有本事就锣对锣鼓对鼓当面干，你骂我祖宗十八代我上山撬你祖坟都可以，没本事就你给我下毒，我给你暗中使绊子，总之一招一式都使在大人身上就行了。 为什么要把无辜的人牵连其中呢？幕后人若是有本事把潘继明毒死了，那算她厉害，结果只会把阴招用到幼儿身上，那她即使原先是受害者。现在也脏了。 冤有头债有主，报仇不必挥刀砍向无辜的人。 林静漪心中唏嘘不已，从祁瑾聿这里得到答案之后，便立刻出去找宋衍深，她有很多话想说，祁瑾聿并不是谈心的好人选。 “这都快晌午了，你出去干嘛？不吃饭了？”李氏看见林静漪开院门，问道。 “出去有点事，中午不用留我的饭了，我在外面吃。”林静漪简单地跟李氏汇报一下行程。 “又去下馆子，手里有点银子你就造吧。”李氏虽然嘴上嘟囔，但神情中并没有不满，相反还觉得自己闺女有本事，谁能像林静漪那么能耐隔三差五就去酒楼吃饭。 不管是别人请她，还是她请别人，都说明林静漪本事大。 为什么李氏觉得林静漪是去下馆子了呢，因为但凡林静漪中午不在家里吃饭，下午回来的时候，都打包了好些饭菜，让他们晚上热着吃。 只是李氏并不知道，她口中的那个“别人”，不是她想象中的哪家的千金小姐，而且宋衍深。 这次林静漪再去鸿章私塾门口等人，周定安和刘立阳看见她，皆极力装作自己不存在的样子，想悄悄地溜走。 他们昨天去钱府找钱仲恺，想叫钱哥出来玩，谁知钱仲恺连他们的面都没见，只派个小厮出来便把他们打发走了。 他们摸不清钱仲恺的意思，这是看不上往日的兄弟了，还是怎么着？所以今日再见林静漪，他们也没了当日开口便骂“贱人”的勇气，又怕林静漪抓住他们不放，硬是让他们承认钱仲恺是罪有应得，不然就是大逆不道。 苍天啊，可饶了他们吧。周定安和刘立阳现在才真正地体会到什么叫做里外不是人。 不过林静漪现在也没心情理他们，她看见宋衍深林子睿和赵永珏三人出来了，便冲他们挥挥手，周围的学子都打趣地看向宋衍深，笑得一脸隐晦。 有些还挤眉弄眼的，跟那些只闻其名但从未见过林静漪的学子悄声说道：“瞧瞧，这位便是宋衍深未过门的妻子。端午节那日你没看到，上次她来私塾你也错过了，我说人家花容月貌你还不信，现在信了吧。” “信了信了。”旁边那人连连点头，目光在林静漪身上扫了一圈，突然道，“我瞧着她这身衣裳怎么有些眼熟呢？” “不是吧，你若是觉得人长得眼熟倒还有些可能，觉得衣裳眼熟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你娘亲或者家中姊妹也有这样的衣裳？”那人好奇道。 说衣裳眼熟的那位学子冥思苦想了一番，他娘亲不会穿这种花样的衣裳，那么明艳的颜色一看就是小姑娘穿的，衬得林静漪面若桃李。 他肯定是最近才见过这身衣裳，印象才会这么深刻。他这人有个毛病，但凡想到什么事就必须想通，不然心里不舒服，之后会一直惦记这件事，做什么事都没心情。 他敲敲自己的脑袋，扭头准备跟身旁之人说话的时候，余光突然看见岳灵儿从私塾中走了出来，身上的料子跟林静漪穿的一模一样。 “我就说我见过这身衣裳你还不信，你瞧瞧岳姑娘身上穿的，是不是跟宋衍深妻子身上的一样。”他因为终于想清了这件事，一时有些兴奋，便没有控制音量。 正是私塾下学的时候，门口的学子很多，他这么一喊，众人都往林静漪和岳灵儿两人身上瞧。 第449章 撞衫对比 其实林静漪身上的衣裳和岳灵儿身上的，只是布料相同，款式并不同。因为林静漪的衣裳都是她自己做的，设计巧妙，裁剪有型，比例和掐腰都很精准，不像岳灵儿身上的那套，松松垮垮的，穿上去跟个水桶似的。 可是在众多直男学子眼中，他们懂什么款式不款式的，衣裳上面的小设计他们都看不到，只看见林静漪和岳灵儿两人衣裳的花色相同，颜色相同，那便是一模一样的衣裳了？ 那人这么一喊，林静漪自然也注意到了岳灵儿。鸿章私塾也算是岳灵儿半个主场了，毕竟她爹岳夫子是鸿章私塾的塾长，换言之就是校长，而岳灵儿就是校长的女儿，占据主场优势。 可是撞衫比美这件事，可不是谁占主场谁就能赢，关键还是要看脸才行。 赵永珏会看眼色，仿佛已经感受到了林静漪身上正在升腾的战意，便低声跟她说道：“岳姑娘现在每日都跟着岳夫子来私塾。” 林静漪立刻会意，脸上的笑容愈发明艳起来，就像是娇艳的牡丹，盛开在最灿烂的时候。 她也没刻意去看岳灵儿，就好像没看到这个人似的，若有似无地表达了自己对岳灵儿的忽视。岳灵儿为何日日来私塾，林静漪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无外乎是为了跟宋衍深有更多的接触机会。 她一点都不担心宋衍深会跟岳灵儿有接触，林静漪相信宋衍深在私塾也会刻意忽视岳灵儿，那她现在便有样学样，夫唱妇随。 对于岳灵儿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来说，对她视若无睹就是最大的惩罚了。 “走吧。”林静漪笑完之后，便温温柔柔地说道，还问赵永珏，“要不要一起吃饭。” “那我今日便蹭衍深兄一顿饭了。”赵永珏很懂的换了主语，他这么说便表示宋衍深和林静漪是一体的。 若是说蹭林静漪的饭，则显得他有些唐突。 他这么说，让宋衍深心里开怀不少，众人都看向林静漪，他有些吃醋。但赵永珏的话则替宋衍深宣告了主权。 人好看啊，可惜你们只能看看。 林静漪一行人刚走，讨论她的声音便立刻大了起来。众人不止说她，还顺带着提了提和林静漪撞衫的岳灵儿。 若没有林静漪这个珠玉在前，众学子可能还觉得岳灵儿是个清秀佳人，浑身散发着书香气，看着挺有气质的。 可是所谓的气质在绝对的美貌面前，立刻变得不堪一击溃不成军。 “我原先以为宋衍深未过门的妻子好看，有几分是衣裳衬的。可是再看看岳姑娘，才发现不是衣裳衬人。”这是说话含蓄的学子。 还有更直接的：“岳姑娘穿那衣裳显得人有些黑。” “小点声，别让她听见了。”有学子提醒自己的朋友。 “宋衍深这是什么福气啊，有如此美眷在怀。若是我也能佳人在侧红袖添香就好了。”有人羡慕地说道。 立刻便有人给他泼冷水，无情地说道：“醒醒吧，大中午的做什么梦。” 众人慢慢散了，岳灵儿站在骄阳之下，却觉得自己如坠冰窟。她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帕子，恨不得将这当作是身上的衣裳，狠狠撕碎。 她在林静漪面前，被人说得一文不值。众人的评价无疑是打破了她一贯以来的骄傲，她不信自己一点都比不上林静漪，她不信！ 那日在宋衍深租的房子中见到林静漪时，林静漪穿的便是今日这身衣裳，她当时觉得好看极了。同为女子，她能看出林静漪并未涂脂抹粉，是清水出芙蓉，她就算再不想承认，也不能否认林静漪的美貌。 只是她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林静漪那是不安分的长相，一点也不宜室宜家，可是却立刻在镇上的布坊找林静漪身上那款布料，镇上的布坊没找到之后，她又去县城找，终于让她找到了同款布料，然后去裁缝铺做了衣裳。 之后每次要去私塾时，便换上这身衣裳，岳灵儿希望用这身和林静漪相同的衣裳，多多吸引宋衍深的注意。 可是她输了，一败涂地。 但是她不服输，当初她能把李霞柳整到毁容，现在便依然能故技重施。林静漪不就是靠一张脸勾搭人吗，那她就将林静漪的脸毁了，看林静漪还如何勾搭人。 酒楼的雅间里，林静漪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宋衍深紧张地问她怎么了，要不要关窗户。 “没事，天这么热，开窗还凉快一些。”林静漪淡定说道，心里却在想是不是有人在骂她。 林静漪这次突然过来，也是想让他们看看潘家发生的事情，便没让林子睿回去。 刚好上次林静漪想跟林子睿一起吃饭但他没应后，回家以后便跟孙氏说了，说他以后中午可能偶尔会跟同窗一起吃饭，如果哪天中午没回来，让她们不必担心。 所以这次林子睿便没推却，跟着林静漪来到酒楼。 她将怀中的信拿出来，让他们看：“这是我托人帮忙查到的，在座的都是知情人，大家都看看吧。” 于是三颗脑袋凑在一起，一开始他们的表情还很轻松，可是越看到后面愈发凝重。赵永珏自诩为永远跑在八卦第一线，可是潘府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他却连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这里面一是可能因为幼儿夭折，不必大办，怕丧事办得太过隆重小儿受不起，折损了他来世的福气。其二也可能是因为潘继明尚未查到真凶，所以将这件事瞒了下来。 “这还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钱慕梅当初正是因为害了潘夫人的胎儿才能上位，现在这报应落在她自己身上了，她也能感受到痛失爱子的苦楚了。”林子睿叹了一口气，唏嘘地说道，“就是可怜了那个小妾，妾通买卖，估计会被潘继明整得很惨，以命抵命反而是个好结果，走得痛快些一了百了。就怕潘继明把人卖到那些龌龊的地方，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倒也不一定是那个小妾下的手。”宋衍深沉吟后说道。 赵永珏也附和道：“依我多年的经验来看，浮于表面的，一般不可能是凶手。” 第450章 真凶是她 几人都与林子睿的意见相左，说得他也不确定起来，他拿过桌上的信纸又看了一遍，想看看自己是不是漏掉了什么消息，不然为何得出来的结论与大家的都不相同。 他一边看一边问：“你们觉得凶手是谁啊？可别说那小孩是自己不小心跌落池塘的。” 林子睿就不服气了，怎么他念书不如他们，现在断案也比不上别人，脑子不聪明可真是样样都落后。 林静漪见他有些愁眉苦脸，便连忙说道：“从表面上来看，这件事好像是那个落了胎的小妾对钱慕梅的报复，大多数人都会这样想，因为那个小妾有充足的作案动机，觉得是钱慕梅害她落胎，她就报复回去害了钱慕梅的儿子，让钱慕梅再也不能母凭子贵，即使为此牺牲一切也在所不惜。 这么一来，动机有了，作案手法信中没写，但可以猜测是使了某种手段把小少爷引到河边，再将人投进池塘里。可你若是换个思路去想，不再把目标局限于小妾一人身上，你会发现有作案动机的并不止小妾一人。 潘府后宅之中还有一个人，和钱慕梅有血海深仇，恨不得饮其血噬其肉。她躲在众人身后，过去几年活得像个隐形人一样，不争不抢，让众人都下意识地忽略了她。” “不会吧？”被这么点拨之后，林子睿很快就明白了林静漪说的是谁，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欲言又止，最后艰难地说道：“你说的那个人是潘夫人？” 林静漪点点头，她从始至终怀疑的，就是这个拥有完美受害者形象的潘夫人。 如果不是林静漪一手查出是钱慕梅派人撞了潘夫人，害她落了胎，并且将几年前那件事的真相写信告诉了苏家人，林静漪也不会怀疑派夫人。 试问世上哪个女人，知道自己孩子是被人故意害死，并且那人之后几年还夺走她的丈夫，毁了她的生活后，还能不怨不恨？潘夫人确实是吃斋念佛了这么些年，可这并不代表她真的六根清净斩断红尘，她如何会不恨钱慕梅？ 要报复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夺走她在意的一切。钱慕梅最在意的，一是她的宝贝儿子，这是她在府中耀武扬威呼来喝去的资本，其二则是二夫人这个称号，说白了就是这个身份带给她的一切荣耀，这也是钱慕梅区别于其他小妾的地方。 如果没有那个孩子，潘继明就不会看中她，也不会默认府中上下喊钱慕梅一声二夫人。既然如此，潘夫人就要一点一点摧毁这些东西。 她频繁和娘家人来往，可能就是在筹谋这些，要想出一个一箭双雕的好计划，既能报复回去，又能保存自己。 潘大人并没有直接对钱慕梅的儿子开刀，因为如果钱慕梅无缘无故失了儿子，钱慕梅就变成了苦主，会让人同情，也可能会因此引起潘继明的怜惜。 这种情况，并不是潘夫人想看到的，她要让钱慕梅孤立无援，四面楚歌，被所有的人讨厌，即便是失了儿子，也要被人说一声活该。 所以潘夫人对那个怀孕的小妾下手了。她的计划很成功，顺利弄掉了小妾腹中的胎儿，府中上下也没有一个人怀疑她，反而都觉得是钱慕梅容不下人，害怕被人分走宠爱，才对小妾下手。 随后潘继明便恼了钱慕梅，这对往日恩恩爱爱的狗男女中间终于有了裂缝。此后，潘夫人沉寂了几个月，一朝寻到机会，便立刻对小少爷下手。 至此，在林静漪看来，潘夫人已经成功毁了钱慕梅，钱慕梅所在意的一切，现在都烟消云散，甚至还被众人唾弃。若是有人可怜她失了儿子，知道真相后必会骂她是自食恶果。 林静漪这般分析下来。听得林子睿目瞪口呆。他对潘夫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陷入泥沼的可怜人，只是成亲嫁了一个男人而已，却把整个家族都赔进去了。 所有人都想不到她会动手害人，可她偏偏动手了。 “那现在怎么办？”林子睿傻傻地问了一句。 “什么怎么办？”林静漪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就是咱们已经知道了真相……”林子睿还是挺正义的一个人，这件事中有人无辜被害，让他动了恻隐之心。 听到这话，林静漪笑了：“这并不能完全算是真相，说得准确一点，这只是咱们的大胆推测罢了。你有证据吗？人证物证你都没有，这么着急出头做什么？ 而且这是别人的家事，咱们只是看客，看看就好，不必插手太多。凡事皆有因果，钱慕梅他们今日所受的恶果，便是往日种下的恶因。我原先调查潘家的事，就是为了扳倒钱慕梅，让钱仲恺再无靠山。 现在我所期望的事情都达成了，潘家那些恩恩怨怨便跟我无关了。子睿哥你也别太认真，你又不是青天大老爷，不用这般急着主持公道。再者说，就算你想主持，潘家也尚未报官，归根结底这都是他们的家事，与咱们外人无关。” 林子睿还在沉思，赵永珏开口活跃气氛：“这样一来，咱们鸿章私塾以后就少了一个大毒瘤，钱仲恺这个毒瘤走了，跟着他的那几颗老鼠屎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我那次听夫子们谈论，岳夫子本不愿再要钱仲恺这个入过狱的人，可是又担心这么做会得罪他背后的潘家，所以还在丁班给钱仲恺留了一个位置。现在好了，钱家估计要倒了，丁班那个位置也不必再留了。” “你也不必再担心钱仲恺那伙人在私塾找我麻烦了，现在他们自己都自顾不暇。钱仲恺原先仗着有个县丞姐夫，得罪了不少人，现在一朝失势，从云端跌落，不说他身份的差距，光是想报复钱仲恺的人，就不知道有多少。他以后最好是别出门，不然一旦走到偏僻的地方，就可能被人堵。”宋衍深也顺势说道。 世态炎凉，现在轮到钱仲恺面对疾风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钱家根基不稳，毫无底蕴，光靠一个给人当妾的闺女就敢耀武扬威横行霸道，平日里的所作所为一点也不给自己留后路。哪怕往日有一丁点的收敛，钱家都不至于墙倒众人推。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正如戏台上所唱的，“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 第451章 整人之法 潘家小少爷溺水身亡的事最后还是传了出来，因为有人看到潘家的下人买寿衣和棺材。 世上从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只短短几天，“潘县丞可怜”、“潘继明无后”、“潘县丞绝户”这些话语便挂在了老百姓嘴边，成了他们经常说的话。 人皆有好奇心和八卦欲，哪怕是村东头的老母猪丢了都可能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几个人聚在一起聊一聊是谁偷了老母猪、为什么要偷走老母猪、是想卖钱还是想吃肉。现在有一个比老母猪丢了更让人震惊的消息，众人如何能控制住内心的蠢蠢欲动，纷纷开始探讨究竟是谁害死了潘继明唯一的儿子。 有人说是潘继明得罪人了，别人报复在他儿子身上。对于古人来说，无后可真是一件再可怕不过的事，无人养老无人送终，香火不能延续，万贯家财没有人继承，潘继明算是白来这世上走一趟了。 也有人说这是潘府后宅的小妾争风吃醋，两个人斗来斗去最后把战火烧到了小少爷身上。这个说法是大多数人都认可的，随后便衍生出“潘继明后宅不宁”、“潘继明没有本事管不住女人”之说，简直是把他的脸扒下来往地上踩。 还有一种更扯的说法，有神神叨叨的人说小少爷溺水的那个池塘里面有水鬼，想拉小少爷下去做伴所以把人带走了。 林静漪以为第三种说法不会有人相信，结果后来赵永珏跟她说，有人毛遂自荐敲开了潘府的大门，说自己是哪位真君的后人，是第多少辈徒子徒孙，看潘府上空黑气环绕，所以特来捉鬼。 这都行？林静漪着实震惊了，尤其是潘继明还让人进去了，还准备了什么黑狗大公鸡。 如果这样都行的话，林静漪准备也化身道士登潘府的门，说钱慕梅和潘继明八字不合刑克六亲，如果潘家以后还想一帆风顺的话，潘继明就要先休了钱慕梅，然后每日寅时起床，朝着东方跪拜，一边诚心忏悔自己的罪过一边磕九十九个响头，要连续跪九九八十一天才能感动上天。此外还要每年掏三千两银子出来做善事，修桥铺路也好，接济孤寡病残也行，只有做了善事得到别人的诚心感谢，才能清洗他身上的罪过，来换取余生的安顺。 这种事不能想，简直越想越兴奋，林静漪激动地恨不得现在就登潘府的门。她又怕自己一个人去不安全，万一被人拆穿了，可能连潘府的大门都出不去。 于是林静漪换了一种方法，她让功夫好的祁丞轩帮忙，把她写好的纸条塞进潘府大公鸡的鸡肚子里面。之前潘府为了做法捉鬼，买了几十只大公鸡，后来没用完，就都放在鸡圈里养了起来。她让祁丞轩随便挑一只看得顺眼的大公鸡，把纸条塞进去，而纸条上面写的，正是休妾磕头散财这几件事，她还专门找宋衍深润色了一番，争取写出神乎其神的感觉，不能用简洁明了的大白话。 笔迹方面也不用担心，林静漪找了祁瑾聿代笔。 她去找祁瑾聿帮忙的时候，祁瑾聿冷眼看她，也听不出来语气里是同意居多还是不同意居多，只是道：“你倒是会物尽其用。” 林静漪还没说什么，祁丞轩就抢着说道：“大哥你就写吧，这事多好玩啊。要不是我的字不好看，这事还轮不到你呢。” 是的，在祁丞轩眼中，这就是一件无比刺激的趣事，比他在深宫大院里看各宫嫔妃做戏好玩多了。 祁瑾聿微微抬起眼皮，神色淡然地扫了祁丞轩一眼，心想这还是什么好事不成，让他写是他的荣幸？那他宁愿轮不到自己。也不知道林静漪怎么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把许念深继续养在这里，也不知是对是错。 “祁大公子是不是因为背上有伤不方便提笔，对不住啊，我方才没想到。这种小事我另外找人便是，不打扰祁大公子歇息了。”林静漪见他迟迟不点头，估计是不想答应，便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怎料，祁瑾聿却说道：“无碍，磨墨，取纸笔来。” 待祁瑾聿写完以后，林静漪就在白纸上面封了一层油蜡，这样就算被塞进鸡肚子里，上面的字迹也不会被浸湿晕染开。 是夜，祁丞轩着一身黑衣，戴上面巾，悄悄潜入潘府。他本来以为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只要捉一只鸡往它嘴里塞东西就行。鸡肚子里面有异物肯定活不久，鸡一死就会被杀了吃肉，厨房的人一剁鸡，就能看见肚子里面的东西，然后呈给潘继明，一切都水到渠成顺理成章。 可是祁丞轩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鸡是活的啊，它会叫啊！而且鸡圈里还不止一只鸡，月黑风高夜，几十只鸡一同凄厉惨叫，是个人听到以后都会被吓得心里发毛。 尤其是潘府的下人，前不久还在府中见过道士捉鬼，那些大公鸡都是买来给道士捉鬼用的，现在那些鸡叫得那么吓人，是不是说明府里还有鬼啊。这样一想，他们就没敢出去探探情况。 而鸡圈那边，祁丞轩被二十多只大公鸡叫得脑袋都大了，生怕有人被引过来，只能速战速决。他原先还想着动作轻柔一些，别让大公鸡太受罪，现在只能对不住了。 他塞好纸条以后，脚尖轻轻一点便跃过高墙，回去以后又被祁瑾聿嫌弃了一番他身上的鸡圈臭味，不愿意和他同睡一张床。祁丞轩觉得自己今天哪哪都不顺，可怜兮兮地打了地铺。 祁瑾聿这次出京，带的人手不算太多，那次被人暗杀时又折损了一些，便没有再把暗卫派出去帮林静漪监视潘府，探听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所以那只公鸡的后续如何，林静漪一时也不得而知。但她近日也没时间关注潘府的事，因为林子睿上门跟她说，林老爷子又来找他了，这次倒不是因为林静香成亲的事，而是林大才出事了。 “林大才？他能出什么事？”林静漪不解地问道，“是病了还是残废了？亦或是又在外面寻欢作乐了？” 而且林老爷子也挺搞笑的，他大儿子出事了，找二孙子有什么用？次次都是这样，好事二房三房沾不到光，吃苦受累的活倒是头一个想到二房三房。 第452章 大才出事 林子睿的话刚开了一个头，就听见林静漪冷哼一声，他心里一咯噔，再开口时声音便不自觉地低了下去：“不是你说的那些，是另外一件事。之前大伯拿十两银子把老宅房契赎回来这事你还记得吧，我那次不是说不知道大伯从哪里弄的银子吗，现在知道了，是他从他干活的那家酒楼偷的。 他是酒楼的账房先生，为了把房契赎回来，就偷偷做了假账，从里面挪用了二十两银子。前几天酒楼的掌柜派人去查账，一下就将此事查了出来，我听说三伯当初救过酒楼的大东家，酒楼那边看在三伯的面子上，没有直接把大伯送去见官，而是网开一面，说只要大伯将二十两银子还了，这件事就不再追究了。若是拿不出这二十两，那就公事公办，谁求情也不顶用。” “所以呢，老爷子找你是想让你干什么？”林静漪语气平淡地反问道。 她没有怜悯，没有同情，也没有幸灾乐祸，就像是在听陌生人的事情一样。 “爷爷、爷他说……”林子睿有些结巴，有些话他说不出口，林老爷子当时在私塾门口说的那些话，他听了以后都有些心寒，更别说林静漪了。 当时林老爷子一脸沧桑地站在私塾门口，几个月不见，人像是老了十来岁，以往还算硬朗的身子骨现在变得瘦巴巴的，语气沉重地说道：“子睿啊，爷爷要不是没有办法了，也不会找你开这个口。你大伯他犯了事，他为了把家里的房契从那群人手中赎回来，偷偷拿了酒楼二十两银子，现在人家叫他还银子，说还不上就要坐牢。 可是家里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也知道，真的是一文钱都拿不出来了，他是为了这个家才做错事的，要不是为了这一大家子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你大伯他也不至于铤而走险，把手里的铁饭碗都赔了进去。子睿啊，你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大伯去坐牢啊，你得帮他啊。” 这话林子睿听着别扭，但又说不出是哪里奇怪，林老爷子口口声声说林大才是为了大家才做假账偷银子的，像是林家人都要承林大才的情似的。 可是林子睿心中却毫无波澜，甚至还有些厌烦，他当时的第一想法就是又来了！大房又开始作妖了！就不能让大家过一天安生日子吗？他都搬到镇上来了，怎么还躲不开大房的烂事。 但林老爷子还一脸希冀地看着他，林子睿只能干巴巴地接话：“爷想让我怎么帮大伯？” 林老爷子立刻说道：“你大伯这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就是二十两银子的事。爷爷知道你跟静漪私下里肯定有联系，你搬到镇上住这事静漪估计也出了不少力，你替爷爷给老三他们带个话。 老三和你大伯怎么说都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若是有个偷钱坐牢的兄弟，你三伯面子上过不去，也会影响静漪的名声，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你跟你三伯和静漪说说，问问他们手里的银子有没有多余的，看看能不能帮忙先把那二十两银子还了，剩下的事咱们自家人关起门来自己解决。 先前老三他们一声不吭就搬走，我知道他们是想躲祸，我也没说什么，毕竟一百多两银子，老三他们也使不上什么力。可是子源现在都残废了，不能让大才也出事啊，先前静漪心里就算有再多的气，现在也该消了，就当是爷求求你，求求静漪，让她帮帮大才吧。” 那些话像是早已打好腹稿，在心中排练过千百回似的，面上虽是一脸羞愧，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清晰又顺畅。 他一开始说的还是让老三帮忙，后来可能说快了，也暴露本心了，直说让林静漪出银子。因为林家人都知道，三房里最厉害的就是林静漪，银子估计也在她手里攥着，谁都管不住她。 林老爷子都用上“求”这个字眼了，林子睿如何能不答应。他只好应了下来，把林老爷子送走，犹豫了几天，也是故意拖了几天，才去跟林静漪说这件事。因为他觉得自己无颜面对林静漪，他问静漪妹妹借银子，大房也要问静漪妹妹借银子，他难道静漪妹妹是个散财童子不成？ 他借的肯定会还，以后还会加倍还，可是大房那边就不一定了。 林子睿现在站在林静漪跟前，把林老爷子让他带的话带到后，又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静漪妹妹，你若是为难，明日林静香成亲你和三伯他们就别去了。爷爷要是问我，我就说找过你们了，可是你们不在家，不知道去哪里了。” 这也是他为什么拖到今日才来找林静漪，因为明日就是林静香出嫁的日子，他若是今日不说，明日三房回到老宅，林老爷子还是要跟三房说这件事。 “没事，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要真想避开他们，只能搬得远远的，县城还是不够远，他们若是下了狠心要找人，还是能找到我们的。”林静漪淡淡地说道，她听了林老爷子的原话以后也很不舒服，她比林子睿更敏锐一些，迅速抓住重点，问道，“你那次说赎回房契花了十两，可是林大才偷的却是二十两，剩下十两银子他拿去做什么了？总不能是吃了吧。” 林大才一直都有这个毛病，先前让林老爷子变卖田地给林子源凑赎杖银，也是多要了好几两，多出来的银子留着自己潇洒。现在老宅那边都快穷得揭不开锅了，甚至林大才亲儿子的脚趾头都被人砍了，林大才还敢私自昧下十两银子。 早知道，十两银子可是能抵林子源的一根脚趾头啊，林大才这个当爹的可是真狠心。这般凉薄的性子，可是世上少有。 “我也不知道，爷爷当时也没说这事。”林子睿摇摇头说道。 “还好意思说林大才是为了大家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才去偷钱，这话说得像是咱们逼着他做假账似的，还把锅甩到咱们身上了。可老爷子怎么不想想，若不是林子源去赌钱输了这么多，房契会被赌坊的人收走吗？罪魁祸首就是林子源，而那些平日里纵容娇惯溺爱林子源的人都是帮凶。”林静漪可不愿意背这个黑锅，她可没住老宅，她有的是能遮风挡雨的屋子。 还想让她出银子，还说怕影响她的名声，难道她往日在林家村有什么好名声不成？而且她在林家村的名声不好，不正是林子源害的吗？ 这么一想林子源简直是万恶之源，还活着做什么，直接进焚尸炉十分熟算了，烧出来的骨灰当做肥料撒地里，也算是他这辈子唯一的贡献了。 第453章 应对之法 林子睿现在的想法和林静漪一模一样，附和着骂了林子源几句，而后又发愁道：“你说林子源老这样惹祸也不是个事啊，我先前按照你说的，跟爷爷说了可以让林子源从军，他当时倒是追着我问了许多，可是这都几个月了，林子源还在家里待着，也不知道爷爷是怎么想的。 大房但凡出一次事，爷奶他们就要找你帮忙收拾烂摊子，这如何收拾得完？我就没见过谁家的大事小事都要靠隔房的小辈去帮忙的，要我说你干脆早点嫁人算了，你嫁给衍深以后，就是宋家人了，按照咱们这里的风俗，嫁出去的闺女再回娘家就算是客人，爷奶他们总不能问客人伸手要银子吧。 他们现在能肆无忌惮地让你帮忙，无非是因为你姓林，但你嫁人以后就冠夫姓，他们管不到你头上，再问你要银子你就把衍深兄推出来，让衍深兄去应付。” 林子睿说的嫁人这法子，对上那种要面子的长辈才有用，他们丢不起那个人，怕外人知道以后说闲话。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出嫁的姑娘连亲爹娘都不用赡养，全是儿子的责任，所以娘家人若是敢缠上出嫁闺女，尤其还是大房这种隔房的亲戚、林家二老这种儿子孙子都不缺的长辈，真是要被人指着脊梁骨骂。 可偏偏林老太太和大房都是泼皮无赖死不要脸的货，林家村里谁不知道林子源在外面欠了赌债脚趾头都被人砍了几根，他们还有什么名声可言，脸面若是能换钱，他们能把自己的脸撕得血肉模糊就为了多点重量，好多换几文钱。 碰上这种长辈，说不定林静漪嫁人以后，他们更有底气去宋家闹了，想着林静漪要是不妥协不给钱，他们就使劲闹，让宋家人都厌了林静漪。 唯一能永绝后患的法子，就是搬家，搬得越远越好。再不济就是和大房断亲，是那种写了文书过了明路众人皆知的断亲，不是原先林静漪嘴上说说的那种。 在这个朝代，和林家二老断亲是不可能的了，一个不孝的大帽子扣下去，三房的人后半辈子都别想挺直腰杆走路了。但是和同辈的亲戚断亲，这倒是可行。 林静漪很快就下了决定，但是怎么哄得林大成同意、怎样施行还要从长计议。她跟林子睿说道：“在我家吃了晌饭再走吧，林大才这事得麻烦你再跟我爹说一遍，我要是说的话难免会带着情绪，若是说着说着骂上林大才了，我爹肯定要说我。” “小事一桩，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林子睿答应得十分爽快。 他在堂屋坐着等李氏和林大成回来，林静漪给他倒茶拿糕点，期间祁丞轩出来了一趟，林子睿看到以后大惊：“静漪妹妹，你家怎么有……” “你说祁二少啊，他是借住在我家的，他大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受了重伤，客栈怕他大哥挺不过去死在房里太晦气，就不想让他们住。也是巧合，他们从客栈出来后敲的头一扇门就是我家的门，我娘可怜他们，便留他们住下来，等伤好了就走。”林静漪简单解释了几句。 林子睿听了以后倒也没多疑，他三伯娘一向心善他是知道的，三伯又是老好人一个，会收留重伤之人很正常。 两人随意喝喝茶说说话，便等到李氏和林大成回来。 天热，林静漪不想围在炉火边做饭，且现在荷包也鼓了，没必要那么苛待自己，她就直接在附近酒楼打包了几个菜带回来。 林大成看到林子睿来了很高兴，他以前虽然被林老太太逼着对林子源好，但他心里其实很看不上林子源，相比之下，他更喜欢林子睿这个二侄子。且他二哥去得早，他这个当三伯的，自然要多多照顾林子睿。 饭桌上，林大成就说了：“子睿啊，以后多来三伯家吃饭，现在家里日子过得好了，你一天三顿来吃都行。你两个弟弟现在也在书院念书，你闲的时候就来考考他们，我是个大老粗，什么都不懂，你帮三伯看看他们在书院里有没有好好念书，别让他们躲懒。” “小风和念深都聪明。原先没去书院时，便已经会背了许多书，三伯不用担心，弟弟们以后必定有大出息。再者说，就算不靠两个弟弟，三伯和三伯娘也有享不尽的福。”林子睿先夸了夸两个小孩，又点了点林静漪的孝心，而后才说起今日来的目的，“三伯，今日来还有一事相告……” 他将林大才偷了二十两银子，林老爷子想让林静漪帮忙还钱的事说了，而林老爷子那些半是哀求半是逼迫的话，林子睿一字未说。 人都有偏向，林子睿就偏着林静漪，话中时不时地流露出林大才的过分，比如偷二十两只拿出十两的事，他也说了。 听完这事，林大成脸上的笑意立刻消失，变成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眉头紧锁，手里的筷子也放在碗边，这顿饭是吃不下去了。 “明天就是静香出嫁的日子，这倒是赶的巧……”李氏嘟囔了一句，她以为老宅那边是今天才来人说这件事，这是摆明了让三房明日回去吃喜酒时出一份大礼啊。 大房嫁闺女得的聘礼都不一定有二十两，他们倒是敢开口，让三房出二十两银子，真以为三房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啊。 “唉，这还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呢，麻烦事就找上门来了。还是大伯舒坦啊，人离县衙公堂还有十万八千里远，老爷子就忙不迭地为他奔波，大成你上次在牢里被关了几天，一大家子人也就我们娘几个为你操心，静漪一个姑娘家为你忙前忙后，为了把你捞出来，自己的名声都不要了，拼着鱼死网破也要把害你的人送进去。 本来还想着有宋家的亲事保底，也就不在乎外面的人怎么议论了，结果你大哥生的好闺女，硬生生地把静漪和宋书生的亲事搅黄了。现在林静香都要出嫁了，你闺女还在家里做老姑娘呢，我活了半辈子才明白一个道理，这世上总是好人吃亏啊，大成你说是不是？”李氏夹枪带棒地说道。 第454章 有人飘了 李氏说这些话也不是无的放矢，现在家里的日子过得好了，人一舒坦，就容易忘记那些糟心的事。特别是之前祁家兄弟借宿，一天给一两银子，这钱来得太容易了，虽然静漪回来以后，她就没再收银子了，可是那也得了十几两。 她怕林大成觉得家里来钱快又过得富裕，便一时心软答应借给大房二十两银子。可这里面不止是二十两银子的事，这还关系着以后能不能甩掉大房这一家子吸血虫。 林子源手里没钱花了就去赌，林大才没钱用了就去偷，三房躲过了儿子没躲过老子，那下一次呢？林大才现在已经被酒楼赶出去了，他一贫如洗的时候会不会再去偷再去抢，那三房是不是还要帮忙扫尾善后收拾烂摊子？ 人一有钱就爱飘，而李氏说那些话，就是为了把日子过得飘飘乎的林大成给拽下来，让他脚踏实地，让他知道不是他有本事，而是他闺女有本事。要想充大头蒜揽下大房的烂摊子，就用自己的银子，别开口问闺女要。 所以李氏又道：“大成啊，你那几亩地今年的收成咋样。那可是你忙活半年的成果。现在也不用你养家，你和林大才既然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亲兄弟，你就把那几亩地的收成给他吧，这都是你的心血啊，都够普通人家一年的嚼用了，这份礼够厚了吧。” 短短几息之中，林大成的脸色就变了又变。不得不说，还是李氏这个枕边人了解林大成。一听到林老爷子要的只是二十两银子，林大成着实松了一口气，他觉得这个钱他是拿得出的，不必为了向闺女开口要钱而面上无光，也不必为了帮不上老爷子而愧疚自责。 他不是为了帮林大才，而是为了帮他爹，他爹都放下架子去找子睿了，他还能坐视不管吗？原先的一百多两赌债他确实无能为力，但二十两他能拿的出，林大成不想因为这点银子，让他爹一把年纪了还到处奔波。 现在三房的日子都步上正轨了，有余力的话能帮一把是一把，他都不能在老人跟前尽孝了，出点银子也没什么，又不是月月都掏二十两，也就是帮这一次。 林大成想得很好，并且说服了自己，他这是在尽孝，尽管他爹偏心对他不如大哥，但他不能见死不救。所以林大成说道：“那几亩地也没多少收成，估计填不上我大哥的那个窟窿。你那是不是还有十几两银子，明日都带上吧。这银子三房若是不出，家里就没人出的起，若是大哥去坐牢了，爹娘他们怎么办，他们可是要跟着大哥过活的，总不能让负责养老的儿子去蹲大狱吧。” 说白了，林大成愿意出钱，一是好日子过久了人就飘了，觉得钱来得太容易了，没必要因为这个去为难自己爹娘。二是因为他心善，他狠不下心。 原先大房一次又一次伤害林静漪，林大成都没什么表示，全靠林静漪自己帮自己出头，他唯一做的一件事，就是在林老太太质问他怎么教孩子的、让他好好管教林静漪时，表示自己管不了。 除此之外，林大成就没帮林静漪出过头。 人的性子不是那么好掰的，俗话说三岁看老，林大成都三十多了，从小养成的性子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过的。 所以林静漪也没期待过林大成能狠心绝情跟林家二老断绝关系，她能做的也就是弱化那些人在林大成面前的存在感，尽量不在林大成面前提老宅那边的事。让他忙起来，每天的活也安排得满满的，除了接送小孩上下学就是去种地，省得闲下来就七想八想。 若是林大成问起老宅的事，林静漪就会说她节礼都送得足足的，光端午节的节礼都送了一两银子，足够二老吃用了。 只要老宅那边不惹事不上门，林大成这边就没事。可老宅那边一登门，林大成那颗孝子心就死灰复燃了。 现在不就是这种情况，林大成自己过得好了，就开始可怜别人了。林静漪其实预料到了这种情况，从她打算和大房签断亲文书的时候，就知道这二十两银子是省不了的。 但是林静漪会让大房知道，这二十两银子不是那么好拿的，且先前大房借的五两银子还没还，这笔账到时候也要算一算。 可现在面对林大成，林静漪也要摆出自己的态度：“爹，我没想到我们一家人在你心里，还比不过林大才一个外人。你说是为了老爷子才出这二十两银子，怕林大才坐牢了没人管二老。可是你也不想想，二十两银子而已，能坐几年牢，那些小偷小摸的也不过是进去蹲几个月就放出来了，林大才这种撑死了进去三个月。 爷奶现在身子骨还健壮得很，奶在家里吼一嗓子，声音能传出半里地，爷也能从林家村走到镇上去找子睿哥，你说林大才就进去蹲三个月而已，会影响到给爷奶养老吗？他以前恨不得一年到头不回来一次，爷奶不也过的自在得很吗？怎么现在就不行了？就当林大才去镇上干活了呗，三个月一到就回来了，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直接戳破了林大成那冠冕堂皇的借口，林大才以前一年到头不在家都没事，现在消失三个月就不行了？这话说出去谁信啊。 李氏也开始刺林大成：“都怪静漪花钱大手大脚，天天尽想着吃吃喝喝，手里一文钱都攒不住，赚的银子不是成了咱们身上的衣裳，就是成了咱们肚里的油水。赶明起咱家可不能这么过日子了，都省一点，小风和念深要是该认的字都认完了，就不必再去书院念书了，把这些银子都留着，等下次老爷子再上门，让他把银子拿回去，给他大儿子大孙子花。 毕竟你们是兄弟啊，虽然别人家的兄弟都是哥哥弟弟有福同享有肉同吃，再不济也是哥哥吃肉弟弟喝汤，可你跟大哥是他吃肉你放血，但这又如何呢，谁叫你最善良最孝顺呢。” 林静漪听了以后，心想她娘现在不得了啊，都学会反讽了。 第455章 做个决定 林静漪从来不会问林大成：如果她和林老太太同时掉进水里，他会先去救谁。 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能不是林静漪想听到的。 人的性子就像是树一样，歪了就歪了，再也掰不直了，除非从歪的地方锯断，让它重新长。可是林大成都三十多了，总不能让他回炉重造吧。 所以林静漪一直在主动回避这方面的问题，从来没有直白地问林大成是选爹娘还是选妻女。就连搬到县城来住，也是林静漪把人忽悠来的，说是为了林小风念书，才能连蒙带骗地把林大成拽到县城来。 其实林大成身上没有大毛病，也就是老实憨厚了些，优柔寡断了些，要让外人来说，肯定都夸林大成。可让和林大成在一起过日子的人来说，这些毛病，有时候能毁了一个家。 现在，面对妻女的指责，林大成又开始为难了，他不会对林静漪说你都这么有钱了，帮帮老爷子和大房不行吗，因为他知道林静漪有多讨厌大房，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从林静漪手里要到银子。 他也不会去指责李氏骑到爷们头上是不是要翻天，因为他知道李氏说的那些话，就是他们三房以前过的日子。 他难啊，怎么就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呢，他要是有钱，他自己掏了多好，谁也不说，不就没有现在的麻烦事了。 林大成开始闭口不言了，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他们毕竟是我爹娘我不能不孝，还是说我不管爹娘了咱们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吧。 林子睿坐在一旁也尴尬，这是三房自家的私密事，一家人又是吵又是讽刺的，不是他能听的。可是现在站起来说走，会不会有点太突兀了。 还是林静漪解围道：“子睿哥下午是不是还有课，可别迟到了。” “对，我得赶紧回去了，若是迟到了夫子是要用戒尺打手心的。”林子睿感激地看着林静漪，忙不迭地附和道，跟李氏和林大成打了招呼之后便走了。 关上房门，屋里面坐的就只有林静漪、李氏和林大成三人。 “爹，若是林大才也走上了赌钱那条路，欠下三十两银子，老爷子登门苦苦哀求，老太太以死相逼，这三十两银子你是借还是不借？”林静漪直接问道。 “我……”林大成犹豫了。 “爹，你还完这三十两银子后，林子源和别人苟合，弄大了寡妇的肚子，寡妇的公婆让林子源掏出二十两银子私了，寡妇的爹娘让林子源出十两银子当聘礼把寡妇娶回去，若是不掏钱就扭送他去见官，爷奶又上门相求，这钱你是出还是不出？”林静漪又假设了一个情景。 林大成这次不再言语，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可是林静漪没有放过他，继续问道：“林子源娶了妻之后依旧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林大才丢了酒楼的活计，和儿子一起在家里坐吃山空，靠爷奶养他们。爷奶养不动了，在你给了养老钱之后又登门来要钱，你是给还是不给？” “我不知道……”林大成崩溃了，他不能保证自己能狠下心一次都不给，也不能保证自己给了一次之后不会给第二次。 “你有什么好不知道的？你为难个什么劲，你有银子吗就在这左右为难，你连为难的资格都没有。”林静漪冷冷地说道，“家里的银子都是我挣的，吃喝穿戴都是我买的，小风念书是我供的，我叫你一声爹，是因为你是我娘的丈夫，不是因为你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 爹，你觉得这个家里有你没你有区别吗？今天我就把话说开了，这世上不是每一件事都有两全之法的，林子源甚至大房，就是一个毒瘤，我是绝对不会再和他们有任何接触的，我可不是那种被人送到牢里还会说没关系的软蛋，谁让我不好过，我就让谁全家都难过。” 她这话说得很难听，就差明说林大成是个废物在这个家里不顶用了，非常伤人自尊。可是不破不立，她今天就要逼林大成做选择。 原先她顾忌着林大成的自尊心和心理承受能力，很多事都不摆到台面上。比如供养小儿子上学，那是当爹的责任，可在三房里，这个责任现在被林静漪担在肩上了。他有手有脚却赚不到钱，连儿子都要靠女儿养，那跟个废物有什么两样。 这事若是传出去，肯定有人会这么想。但是林静漪为了林大成的脸面，就从不在家里提这些事。以前林静漪总想着林大成是原身的爹，她穿越过来继承了原主的人生，就担了这份因果，有没有父女缘不重要，只要把赡养义务尽到就行，在林大成不作妖的情况下，尽量满足林大成的要求。 可是现在林大成即将作妖，甚至很可能会将已经步入正轨的日子毁于一旦，林静漪就不能再放任他了。 有些决定，如果林大成自己做不了，那就由她逼他做。 所以林静漪又说道：“家里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我想爹你应该还没忘，你要是想过那种日子我不拦你，你只要现在回去就能立刻过上那种日子，但我们是不会陪你的。你要是想当孝子，你尽管去，只要别用我挣的银子就成，我的银子可不是用来养仇人的。 但你若是选择当孝子，这个小家你就不要再回来了。我不逼你立刻做决定，你今天好好想想吧，明天早上把决定告诉我。你若是选择回去当孝子，我就给你二十两银子，就当是十年的赡养费，至少十年之内，你不要再和我们联系了。” “静漪，你怎么能这么想？”李氏也震惊了，甚至先于林大成问道。 她是土生土长的女子，一贯遵从的思想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就连最困难的时候，整日被林老太太打骂，被妯娌逼着干活，都没有说跟林大成和离，还想着跟他过日子，自我安慰说等儿子长大了就好了。 现在日子过得好了，李氏就更没有这个想法了，她刚才虽然也说林大成了，但那只是说说而已，想让林大成醒悟，可从没有把林大成赶走的想法啊。 第456章 李氏指责 李氏十分惊愕于林静漪竟然能说出这种要跟亲爹断绝关系的话，一时间思绪混乱，也顾不上管那二十两银子的事了，而是对林静漪说道：“静漪，你怎么能对你爹说这种话，银子的事咱们不是正在商量吗，怎么就突然说得那么严重了，还说什么十年不联系，他可是你爹啊，怎么能赶你爹走呢？” 她甚至在反省自己，是不是以往家里的大事小事都让林静漪拿主意，以至于林静漪都不把爹娘看在眼里了。 以往林静漪忤逆林老太太的时候，李氏只觉得骂得痛快，她二话不说带着三房从老宅搬走的时候，李氏也觉得浑身舒畅，终于能离开那个水深火热之地了。 那时候林静漪的一言堂，李氏认为这是有本事够果断的表现，可是现在林静漪在跟林大成有关的事情上也开始一言堂，李氏心里就不是滋味了。连亲爹都能说赶走就赶走，那这个家里是不是谁不如林静漪的意，谁就要被赶走啊。 “我并没有要赶走谁，他要走要留完全掌握在他自己手里，是他决定自己的去留，不是我。”林静漪不在意李氏语气中的斥责，认真解释道，“我也没说他不是我爹啊，他如果心里放不下自个爹娘，那回去尽孝不是应该的吗。” 这是一个男尊女卑的朝代，皇权、父权、夫权是三座不可翻越的大山，就算有人想推翻这三座大山，也会被站在山脚下的女子阻挡，她们自发地维护为夫者和为父者的威严，容不得别人挑衅。 而李氏就是这样，虽然她也夹枪带棒地讽刺了林大成，但她只是发泄情绪，内心深处奉行的还是以夫为天。而林静漪开口就是把一家之主赶出去，这让李氏如何能接受得了。 “你刚才那话是这个意思吗？话里话外都在说你爹没用，你也不想想，要是没有你爹那还能有你吗？你爹就算这辈子什么都不做，光凭他是你爹，你就不能这么对他。我只见过长辈训斥晚辈，还从没见过当闺女的要把自己亲爹赶走，你本事大了啊，赚几个钱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飘得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你看看从村里到县里有几个像你这样的姑娘，在家里说一不二，说不嫁人就不嫁人，说去省城就去省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们桩桩件件都由着你。你倒好，现在愈发过分了，连你爹的去处也敢擅自做主了，这个家里轮得到你当家做主赶你爹走吗？”李氏厉声教训道。 “随你怎么说吧，我不想跟你吵。”林静漪不明白李氏为何会突然这么激动，是共情能力太强把自己代入到林大成身上了吗？ 她无意跟李氏争执，因为李氏现在就觉得她不敬爹娘，她若是多说一句，就是把这顶帽子往自己脑袋上多扣紧一分。 而且林静漪也有点烦躁，怕言多必失，便直接起身走了。从她穿越过来到现在已经有一年多了，以前三房过的是什么日子，现在过的又是什么日子，林静漪不敢把全部的功劳揽在自己身上，但至少有九分是因为她。 她想过安稳日子，不想被别人左右自己的人生，所以她努力赚钱，提高自己在这个家的地位和话语权，是她太能干反衬得李氏和林大成无能了？但林静漪从未因为自己能赚钱便用高高在上的施恩姿态对着家人，她一贯遵循和气和睦和谐的原则，尽力维持家庭和谐。 可现在李氏却说她是不是赚几个钱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为什么这么说？难道她在李氏心中是这样的人吗？ 难道她对李氏不好吗？自她有钱后，李氏的衣食住行她全以能力范围内的最高标准来准备，在这个时代，能在物质方面做到这份上，她也算是顶顶孝顺的闺女了吧。就连林大成原先那样对她，她都没亏待过林大成，怎么李氏现在反而不满意了呢？ 她只是把话说得狠一点逼林大成做个决定而已，若是说一些不轻不重的话，林大成意识不到其中的严重性和危害性，让大房缠上来了，那她以后岂不是甩不掉这一大家子了。 这样都不行？ 林静漪在屋里闷了一下午，晚饭没出去做，也没出去吃，林小风下学回来敲她的门，林静漪也没心情搭理。 “姐，你在屋里干嘛啊？你睡了吗？你吃饭吗？”林小风一边敲门，一边关心地问道。 “睡了，不吃。”林静漪若是不应一声，林小风估计会一直敲，她只好敷衍了一句。 “那我把饭给你放锅里温着啊，等你睡醒了以后再吃。”林小风十分贴心。 他说完以后，便跑到灶房去给林静漪温饭，又问李氏：“娘，我姐她今晚咋不吃饭就睡觉，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没有，她就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连饭都不愿意吃了。”李氏觉得林静漪还是太任性了，咋能那样说自己亲爹，就差指着林大成鼻子骂他是废物了，搞得林大成连晚饭都没吃几口，一个人生闷气去了。 林大成就算有千错万错，当闺女的都不能怨他啊，更何况林大成也没说必须要出二十两银子，这不是还可以商量吗？林静漪倒好，那张嘴就跟泄洪的大坝似的，什么难听往外说什么，一点都不顾忌亲爹的脸面和心情。 任性也要有个度，不能不敬爹娘。但是这些话都没必要对林小风说了，还是一个小孩呢，知道这么多也没用。 “娘，你说什么啊，我姐现在不愿意吃就不吃呗，把饭温着也费不了几根柴火。”林小风站在林静漪那边，替他姐说话。 “你也开始败家了，好的不学，尽跟你姐学着大手大脚。”李氏不满道。 林小风不愿意听李氏说他，随便找个借口说自己还要写大字便走了。 而许念深更敏锐一些，他下午一回来便发现家中的气氛不对，李氏和林大成都拉着脸，一脸的不高兴，林静漪又不出来吃饭，肯定是白天他不在家的时候出了什么事。 第457章 夫妻夜话 至于家里出了什么事，许念深没有去敲林静漪的门，也没有去套李氏的话，前者是因为他不想打扰，后者是因为他没把李氏当亲娘，他做不到像林小风那样撒娇卖乖。 许念深想了想，最后去找祁瑾聿了。白天祁瑾聿肯定在家，家里发生了什么，祁瑾聿估计略知一二。而且他能感觉到，祁瑾聿对他特别亲切特别好，不是那种一视同仁的好，祁瑾聿对林小风就很客套，但唯独对他好，所以许念深想去找祁瑾聿。 白天堂屋的动静那么大，祁瑾聿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不想让许念深因为林家的家事而发愁，小小年纪就该无忧无虑，想那么多做什么，爹娘跟闺女吵架，许念深就是知道了原因也做不了什么。 所以祁瑾聿挑挑拣拣地说了一些：“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应该比我知道的多一些，好像是因为林家大房出事了，想要二十两银子，林伯想给，但是林姑娘不愿意给，就稍微起了些争执。但林姑娘是什么性子你肯定比我清楚，不会让自己吃亏的，所以你不必担心。” “又是大房，天天正事不干，尽惹麻烦。”许念深生气道。 在林家住了这么久，祁瑾聿已经把林家几房全部调查清楚了。他看完暗卫呈上来的消息以后，觉得林静漪今日倒也没做错，像林家大房那种只会惹麻烦拖后腿的人，若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招惹他，他只会比林静漪做得更狠。 “你若是想摆脱大房，以后可以跟林姑娘说说，让她带着你们到京城去。我便是京城人士，家中小有资产，你们也算我半个救命恩人，你们若是有意去京城，我可以帮你们找好住处。”祁瑾聿开始为以后铺垫。 “京城也太远了，静漪姐不会去的。”许念深随意找了个借口拒绝，心里想的却是京城那么危险的地方，他三五年内是不会去的。 万一京城里还有人等着要取他的命呢？ 他在祁瑾聿这里打听清楚了林静漪不吃饭的原因，便赶紧将这事告诉林小风，兄弟俩凑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骂起大房来。 等到林大成去叫两个儿子洗脚睡觉的时候，还能听到林小风在屋里气鼓鼓地说：“烦人精，就该让捕快把大伯抓走，把他偷钱的那只手给剁了！” “他的手要是被剁了，又该找静漪姐要银子了，以后什么活都干不了，肯定会来咱们家死缠烂打。”许念深觉得剁手不行。 “那就不剁手，只把他关起来，关他五十年。”林小风又变了想法。 两人的童言童语听在林大成耳朵里，惊得让他说不出话，连两个小孩都对大房的恨意这么深吗？ 如果他还执意要出那二十两银子，小风会不会跟他离心？ 他叫完两个小孩去洗脚后，一脸愁绪地回去了，彻夜难眠，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这件事。 李氏在旁边劝他：“静漪今天说的都是气话，你别想那么多，她要是敢赶你走不认你，我绝对要教训她。就算她不出银子，你侍弄那几亩地，也够小风念书了。以前咱们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是因为田里的收成都让娘拿去了，银子都不经咱们的手，自然没有银子用。 可现在咱们名下好几亩地，谁也没有你能耐一个人就能干完几亩地的活，地里的收成养一家子绰绰有余，你别听静漪在那胡诌，你就是家里的顶梁柱，这个家若是没有你可就散了。二房倒是没有当家的汉子，二嫂他们的日子过得有多难咱们都知道，静漪她还小，想不到这么深，她今日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她话里话外都在宽林大成的心，让他别因为林静漪的胡言乱语而难受。 “她说得也没错，是我没用。”林大成沉闷地说道。 “以前在村里住的时候，家里的活可全都是你一人扛下的，没人比你更能干了。”李氏忙不迭地说道。 人就是那么奇怪，以前林大成愚孝，一心向着林老太太和大房的时候，李氏想着自己下半生就要靠儿女过活了。但她后来又跟林大成一起过了这么久的舒心日子，又觉得林大成是个好男人可以靠得住。 闺女要出嫁，儿子迟早要娶媳妇，儿女以后都有各自的小家，唯一能和她相伴到老的，还是林大成。这也是为什么林静漪说林大成无用，李氏会这么气愤的原因之一。 对于大多数古代女子来说，儿女永远是第二选择，夫君才是她们心中的第一位，李氏便是如此。 听了李氏的话，林大成也不吭声，不知道他最后听进去没有。 翌日清晨，林大成像往日那样起床，先是送两个小孩去书院，然后整理了一下衣裳头发，准备和李氏一起回林家村，去吃林静香的喜酒。 至于林静漪那边，他不知道该怎样开口。林静漪什么也没说，出来吃了早饭之后又回自己屋里去了，昨日李氏那样说她，怪她管的太多，听着怪会噎人的。那她今日不陪着他们一起回林家村，想必也是可以的。 而且祝贺的对象可是林静香，林静漪自认为她没有那么大方，能高高兴兴地祝仇家新婚快乐。她昨天想跟李世和林大成一起回去是怕他们俩吃亏，可他们宁愿自己吃亏，也不要林静漪插手管这么多，李氏都说她没资格当家做主了，那她就不上赶着了。 省得林静漪做了好事最后却不落好。 李氏他们见林静漪没有一起去的意思，也拉不下面子去叫她，想了想还是直接走了。 在家庭关系开明的现代，很多父母就算做了错事都不会像子女低头说一声对不起，更别说古代了，压根就没有向子女低头的概念。如果林静漪不低头，他们不会主动缓和关系。 等他们走了以后，林静漪又放心不下，然后跑到鸿章私塾去，想着到时候和林子睿一块回去，就说是林子睿特意上门去请的她，怎么着也要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结果到了鸿章私塾之后，宋衍深却跟她说林子睿今天压根就没来，昨天走的时候就请假了。 第458章 疯马惊魂 预想之中的台阶没有了，林静漪觉得自己没法回去了，她要是现在一个人往林家村赶，不知道的还以为林静香有多大面子呢。 “你找子睿做什么？”宋衍深问道，她知道林静漪和大房的人不和，所以林静漪没回去吃喜酒，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没事，找你们吃饭，他不在的话就咱们两个去吃吧。”林静漪并不打算说出实情。 他们两个此时正从私塾门口往酒楼的方向走，因为刚下学，街上的人不少，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尖叫，还伴随着一道惊慌失措的声音：“快让开！都闪一边去，我的马控制不住了！” 这道声音由远及近，等林静漪反应过来时，那匹马已经直直地向她奔来，而马上的人好像已经被摔下去了，现在那就是一匹无人管控的疯马。 从思维到行动，总要有一个过程，林静漪的脑子已经反应过来了，可是她的身体却因为危险当头而有片刻的僵硬。浑身上下林静漪唯一能动的地方，就是那双眼睛，瞳孔放大，倒映着那匹疯马向她奔来的影像。 突然一阵疼痛袭来，后背碰上坚硬的地面，林静漪想自己是被撞飞了吗？ “静漪！静漪你没事吧？”宋衍深拍拍林静漪的脸蛋，焦急地问道。 方才林静漪像失了神似的站在那里不动弹，眼看疯马就要撞向她，千钧一发之际，宋衍深的手比脑子快，下意识地把林静漪往后拽。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那一拽能不能把林静漪拽出危险范围，但他若是不拉林静漪，她不死也要残。 钝痛开始在后背蔓延，这份疼痛让林静漪清醒过来，她望着眼前焦急的宋衍深，愣愣地说道：“好像没太大的事。” “头呢？有没有磕到？”宋衍深询问道，方才情况紧急，他没办法顾及太多，只想着把人拉开，却因为情急之下太用力而让人摔倒了。 “没有，但我胳膊好像有点疼。”林静漪说道。 她的视线之中突然出现一圈人，围在她身边，光都被遮住了。 旁边的行人围着林静漪，纷纷说道：“这姑娘是不是磕着碰着了，快送到医馆去。” “可真是福大命大啊，那公子若是不把人拉开，疯马可就要从她身上踏过去了。” “可不是，刚才我看着都吓了一跳，那马主人呢，怎么不见他出来说话？难道让疯马跑完了这条街再去祸害下一条街啊。马都疯了，就该找人射杀。”有路人说道。 …… 众人七嘴八舌地发表着自己的意见，林静漪在地上躺着，缓了一会之后才让宋衍深把她扶起来。 方才她摔倒时没做任何保护或者缓冲措施，现在后背和胳膊疼得不行，后背是摔的，胳膊是被拉伤的。 “能走吗？要不我背你去医馆吧。”宋衍深担心道。 “没事，没伤到腿。”林静漪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平淡一些，不把痛楚表现在脸上。 这里是镇子，离县城有些距离，不像现代似的出了事故很快有人立刻到场，林静漪环顾周围，发现已经看不见那匹疯马的主人了，估计是怕担责任便趁乱跑了。 她找不到肇事方，只能让宋衍深带着去医馆了。 郎中给她把了脉，说是没有伤及肺腑，给她开了一瓶用于外伤的药油，活血化瘀用的，本来还想给她开几副安神静气的药，怕她白日受了惊吓晚上睡不好。 但林静漪不想喝苦药，便没有要，只拿了药油。要不是为了让宋衍深安心，那瓶药油她都没准备要，她应该就是软组织挫伤，就算不抹药也是能好的。可宋衍深在一旁紧张兮兮地看着，仿佛受伤的人是他一样，她若是不要药油，宋衍深今晚估计要睡不着了。 “走吧，吃饭去。”林静漪率先说道。 见她还有心情吃饭，宋衍深这才信了林静漪说自己没事的话，两个人慢慢往酒楼走去。 此时街上的人们都在议论那匹疯马，说它踩了谁家的摊子，谁家要亏死了，又说疯马跑了两条街之后就口吐白沫死了，马尸就放在街上，没有人敢动，已经有人报官去了。 林静漪听着众人的议论，定了定心神，跟宋衍深说道：“方才多亏了你，说谢谢好像有些见外，但我确实很感谢你。” “没什么，是我该做的。”宋衍深不太适应这种客气的说话方式，感觉有些别扭。 等到林静漪再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宋衍深已经拿食物堵住了她的嘴：“吃饭，特意要的排骨汤，好好补一补。” “可我没伤到骨头啊。”林静漪下意识地说道，随即觉得这话说得好像有点争锋相对的意思，便赶紧补救道，“但我伤到肉了，喝排骨汤应该也是有用的。” 经历了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后，林静漪忽然就不再为昨天的事情烦心了，有句话真的真对啊，“人生除了生死，再无大事”。 她为何要因为别人的事而让自己生气呢，大房要是知道了单单二十两银子就能搅得三房风起云涌，还把林静漪气得连晚饭都没吃，说不定心里都要乐死了。 吃完饭后，宋衍深硬要送林静漪回家，他怕林静漪路上再出什么事。 “真不用你送，我去租辆马车不就行了，你赶快回私塾吧。”林静漪也怕耽误宋衍深的事，轻声催促道。 两个人都在为彼此着想。 而此时的祁家两兄弟，正在屋里大眼瞪小眼，祁丞轩叹了一口气：“林姑娘没回来，咱们中午只能吃酒楼了。” 他们虽然不挑食，但因为林静漪厨艺好，所以更喜欢吃林静漪做的菜。酒楼的饭菜于他们而言，也就是刚刚能下口的程度，连好吃的门槛都够不上。 祁丞轩去打包了饭菜，兄弟俩随便吃了一点。然后便听见林静漪哼着小曲脚步轻快地回来了。 “她上午出去的时候不还闷闷不乐的吗，怎么现在这么高兴，难道事情解决了？”祁丞轩奇怪道。 “操心别人的事做什么。”祁瑾聿不以为然地说道。 “她是不是在外面捡钱了？”祁丞轩没管他大哥的冷脸，自顾自地猜测道。 “下午多练一个时辰的剑。”祁瑾聿觉得祁丞轩就是太闲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想管一管。 既然这么有精力，不如练剑吧。 第459章 去当苦力 天快黑时，李氏和林大成从林家村回来了，两人进屋时黑着一张脸，一看就知道在老宅受气了。 但林静漪这次也没跑过去当贴心小棉袄，问李氏为什么生气。她是很想摆脱大房那一家人的，她奉行的原则就是不主动打听、不主动管事，自动和大房保持距离。她也不去问，省得听完大房的骚操作之后自己气得牙痒痒，想报仇的时候李氏又教训她。 这就是一个死循环，李氏和林大成受委屈了，是大房和林老太太干的，但要和大房那边断交吧，就得让林大成狠下心，可是林大成又做不到那一步，林静漪就让他回去当孝子，结果李氏骂她自作主张目无尊长。那么这样一来，大房那边再惹上麻烦，林老爷子又会来求助，林大成又要巴巴地赶回去，回去以后出了力还不落好，再一次受委屈…… 这个问题的最优解就是林大成狠心断交，但是他做不到，所以目前就是无解，李氏和林大成受再多的气，那也是自找的，林静漪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啊。 不过就算林静漪没有问他们今日去老宅发生了什么，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林静漪还是知道了。 因为林小风对林静香出嫁这事还是挺好奇的，问道：“爹娘，静香姐的相公长得俊不俊，静香姐今个出门是坐轿子走的还是坐牛车走的，放了多少响的鞭炮啊？” 小孩子都是喜欢热闹的，以前村子里有人成亲，林小风也去凑过热闹。在村里成亲的话，有条件的男方去接新娘子一般都是用牛车或者驴车，在牛头前面挂个大红绸，就算是喜庆的装饰了，若是没有这个条件的话，就直接走路过去。 如果不是搬到了县城，林小风还不知道，原来新娘子出嫁，最正规的出门方式是坐轿子，所以他才有这疑问。 本来就是几个很简单的问题，结果李氏和林大成答不出来，语气中带着些许的恼怒：“她不是今天出门，她是明天出门。子睿原先说的成亲日子就是八月二十五，二房也是今天回去的，结果回去后你奶又说是八月二十六，也不知道这中间是有人递话时说错了日子，还是后来又改了时间，我们今天回去就是帮忙的。” 说好听点那叫帮忙，说直白一点就是回去当苦力的，要不是李氏亲眼见到，谁敢信明天就要出嫁的人家里却丝毫没有布置。院子里不仅乱糟糟的，几根柴火横在院子中间，而且屋里还落了一层灰，一看就是好久没打扫卫生的样子，也不知道老宅里的这些人怎么住的下去。 而李氏和林大成今天回去，本来想着随份礼喝杯喜酒掏五两银子就走人的。虽说林大才需要的二十两，可是他原先只花了十两，再加上林静香的聘礼和今日的喜钱，怎么着也能凑够五两啊，再加上林大成出的五两，完全够林大才还钱了。 出五两银子，也是林大成深思熟虑算过的。他不能一毛不拔，也不能任大房索求，五两银子就是他的极限了。 结果林大成预想中的事情都没发生，进门之后别说喜酒了，就连润口的茶都没有。林大成先是被林老太太指挥着去山上砍柴，家里就几根柴火了，要是不砍柴的话明日没得烧。 光是砍柴就用了林大成一个上午，李氏和孙氏则被留在家里，林老太太让前者去做些洗洗刷刷的活，收拾院子，要求一层不然，而后者被林老太太派去给林静香帮忙绣嫁衣。 是的，林静香明日就出嫁了，直到今日嫁衣还没绣好。她又懒手又笨，本身绣工就差，家里又没钱让她直接买身新嫁衣回来，只能靠林静香一针一线去绣。钱氏的女红倒是好一些，但她没有时间啊，每日忙活田里的活都要把人累个半死，有时候累得连饭都没胃口吃，哪里还有精力去帮林静香绣嫁衣。 所以直到出嫁的前夕，林静香的嫁衣还是个半成品。如果不是地主家那边后来换了成亲的日子，说特意找大师又算了一遍，八月二十六才是良辰吉日，导致二房和三房提前一天回来，明天林静香出嫁的时候就直接往身上披块红布吧。 而且家里那么脏乱，根本就不像要待客的样子，偏偏林老太太还有理，说她老了做不动那些活，钱氏又忙没时间做，指桑骂槐地说二房三房都是白眼狼，她含辛茹苦地把人养大了，结果抛下老娘自个出去享福了，一屋子活该遭天打雷劈的货。 过去帮忙了还不落好，你说气不气人。 累了一上午想歇歇吧，二房三房原先的屋子却被大房和四房的人占了，李氏他们连躺的地都没有，吃完清汤寡水的一顿饭之后，没有地方歇息，又被催促着干活。 终于把活干完了，林老太太让他们给林静香添妆。林大成一开始还傻不愣登地想把五两银子放在添妆里面，他想着给谁不是给呢，反正添妆的银子林静香又带不走，最后还是会被大房夫妻俩收走。 但是李氏把他拦住了，五两银子放在添妆里面，那就相当于是三房送的，这样大房就不用还了，那怎么行？ 所以李氏硬是顶着林老太太的训斥，出了五十文的添妆礼。等到林老爷子憋不住开口跟林大成要银子的时候，李氏才让林大成把五两银子借出去，还是不写借条的那种。 林老太太对于三房的态度就是用完就扔，见从三房手里抠不出银子了，便晚饭都不留直接把人赶走了。 短短一天就经历了那么多糟心事，李氏和林大成回来的时候脸色能好看就怪了。 林静漪听他们说完这些，默默不语，心想林老太太是什么人大家都知道，怎么还会有人天真地认为林老太太会对三房好呢？ 如果今天是她回去，她就回去当大爷，反正是大房求她给银子，又不是她上赶着给大房送银子，怎么还能又出银子又出力呢，可真是冤大头啊。 第460章 没有位置 谁让李氏和林大成不听林静漪的劝，一个觉得林静漪的做法没有人情味，一个硬要回去当孝子，现在好了，自己受罪了吧。 说句不太恰当的话，林静漪觉得自己以前就是把李氏和林大成保护得太好了，但凡林老太太找事，她就冲在最前面，永远最先直面炮火的冲击。林老太太在她这里吵输了，她又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看着，等到林老太太再面对李氏和林大成时，就算心里不爽也不可能要求他们做什么。 久而久之，他们就忘了林老太太最开始是怎么对待他们的。今天就趁这个机会，让他们看清林老太太的真面目。 人只有受过罪，才知道好日子来之不易。 现在李氏就后悔今天跟着回去了，原先林大成说拿五两银子，她觉得还可以，数量不多不少她能接受。现在别说是五两银子了，就算是五百文，李氏都觉得给多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李氏还在生闷气，跟旁边的林大成说道：“明日吃喜酒的时候咱们就不随礼了。” 明日若是再随礼，相当于林静香成亲一次，他们就出了三次钱，难道三房那么像冤大头吗？ “都行，你看着办吧。”林大成闷闷地说道。 若说原先林大成心里还想着他爹，觉得虽然林老太太对他不怎么样，但是林老爷子对他好啊，可是经过今天之后，林大成对林老爷子也不再心存幻想。 至于回去当孝子这个事，他更是想都不想了，因为林老爷子连间屋子都不给他留。三房原先在老宅有两间房，现在都被大房给占了。占一间他还勉强能理解，可是两间都被占了，是不是说明那个家已经没有他的位置了。 二房的两间屋子只被占了一间，林子睿的屋子没人动，偏偏三房的都被占了，这让林大成如何想得通。 林老太太不喜欢他，林老爷子心里也没他，他在那个家里还有立足之地吗？之前跟着林静漪出来的时候，他没把这当成是彻底分家，只想着是为了小风念书方便，他以后还是要回到林家村去的，他就是一个土老帽当不成城里人。 可现在，他回不去了。他唯一的作用，就是回去帮忙干活，然后连晚饭都不配吃。 这换谁，谁心里不怨啊。 林静漪不知道这夫妻俩的想法，她在想自己明日要不要回林家村去凑个热闹。她本来还有些气李氏和林大成把她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但他俩今天受了大罪，应该会有所醒悟吧。 不会真的有人天生喜欢被虐吧，要是李氏和林大成这么愿意被林老太太使唤着干活，那林静漪没有话说，她认了。 她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去一趟，她还是得找个机会让大房签下断亲文书。李氏和林大成今天受了罪，她就得趁热打铁，把该做的都做了，省的过段时间这俩老好人心里的气又消了。 翌日李氏看见林静漪跟着他们出门的时候，顺嘴搭话：“你也回去啊。” “嗯。”林静漪淡淡地应了一声。 她虽然占了原主的身子，但从灵魂上来说，她跟李氏只做了一年多的母女，原本就没有多么亲密无间，一直都是她敬着李氏而已，把原主的爹娘当成了她的责任和义务。 现在她和李氏因为之前那事闹了矛盾，母女没有隔夜仇这话放在她这里行不通，她和李氏之间倒没有仇，只有尴尬和不自在。李氏前天能随口说出那番话，说她赚钱就飘了，说明她的付出在李氏看来并不是那么有价值，那条裂缝会始终横在她们中间。 就像摔碎的瓷器一样，就算最后被修复了，可是裂缝会永远存在。 昨天李氏和林大成是走回去的，今天林静漪既然也去，她自然不可能受这个累，直接去车马行租了一辆马车。 若换作是以前，李氏肯定要说一句“你倒是会享受”，没有指责的意思，就是单纯地说句话。可是现在不能说了，她怕这句话说了以后会造成误会。 路上没人说话，气氛沉闷得很，林静漪一路上都看着窗外，没有主动交流的意思。 到了林家村以后，林家院子大门敞开，好些婆婆婶子都在里面，还有一些小孩跑来跑去嗷嗷叫着，确实有几分热闹。 自从林子源被赌坊的人上门要债以后，村里的人就再也没登过林家的门，怕惹祸上身。这次要不是林大才嫁闺女，他们也不会上门。 不过怎么说也算是喜事一桩，就当是冲冲晦气吧。 三房的人进来以后，里面的人自动分开一条路，让他们进去。 林老太太一看见林静漪，就下意识地想开口骂人。当初要不是林静漪一毛不拔，她大孙子何至于被砍断脚趾头，也不会连媳妇都说不上，这一切都要怪林静漪。 可是今天这么多人，林老太太也知道不能出乱子，便把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老三来了啊，你去你爹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活要干，帮忙招待一下客人。静漪啊，你跟你娘去厨房那边帮忙洗菜。” “昨个都干了一天的活了，今天先不急着干活，让我先去看看新娘子。”林静漪笑着说道。 还想让她干活，做梦吧。 “新娘子在里面呢，你和静香差不多大吧，等她出嫁以后，你可就没有说悄悄话的好姐妹了，快去看看她吧。”一个辈分较高的婆婆说道。 这个婆婆年纪大了，平日里不爱出来走动，不知道林静漪和林静香之间的那些恩怨纠葛，听林静漪那么说，还以为这俩姑娘玩得好呢，便抢在林老太太前面开了口。 “行，我先进去看看静香姐。奶，厨房里的活你先放在那，留着我一会出来干。”林静漪也会给自己营造好名声，看她多勤快啊，走哪都不忘干活。 至于一会是多久之后，那就不一定了。反正也没人会一直在外面守着，看她到底干不干活。 林老太太的脸皮抽搐了一下，恨不得上手撕了林静漪的假面，真是会装啊，以前就没见这臭丫头干过活，现在在外人面前倒知道装模作样了。 第461章 婚前嘲讽 林静漪敲了敲门，听到里面的人说“进”，她才推门进去。 “你这头发长得还挺快啊。”林静漪进去以后上下打量了林静香一圈，似笑非笑地说道。 “你来做什么，谁让你进来的？”林静香受不了林静漪那个表情，觉得自己被嘲讽了。 以前林子睿提她的头发的时候，她还不觉得有什么，可是一旦换成了林静漪，她就觉得屈辱不堪。她原先的高傲在林静漪面前通通粉碎，她好像永远都比不过林静漪。 以前，林静香对自己的婚事充满了期待，她眼光高，连村长的儿子都不一定看得上，一心想嫁给达官贵人，再不济也要嫁给大富之人。 可现在她的婚事变成了明晃晃的交易，为了给林子源还债，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了，物卖完了，就轮到卖她这个人了。她的聘礼成了林子源要还的赌债，她的嫁妆却一分没有，她介时会穿着这身红嫁衣，两手空空地走出林家的大门。 就算再穷的人家嫁闺女，也会陪嫁几床棉被或者几个柜子，可是她什么都没有。柜子不用掏钱买，上山砍几根木头就能做，可是林大才不会做，也不愿意为她操这个心。林家所有的人都在想她这次出嫁能为林子源带来多少银子，却从来不想想，她两手空空地去肖家，一点嫁妆都没有，会不会被人嘲笑，会不会被人看不起。 她把自己活成了这个模样，她跳出了林家这个火坑，不知道即将进入的，又是什么龙潭虎穴。 “我敲门，你说进我才进来的。你现在脑子这么不好使了啊？”林静漪问道。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林静香恨恨地说道，“林静漪我告诉你，不要得意太早，往后还有这么多年呢，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我要嫁给肖老爷的大儿子了，只要我生了儿子，肖家所有的家产就是我儿子的。 可别等到我儿子都会跑了，你还在家里当老姑娘。不过依你这个名声，想像我一样找个如意郎君还真的挺难的。听说十里八乡的媒婆，一听到你林静漪的名字就摆手，说这个亲我说不成，那姑娘不是个好的。你说你以后可怎么办啊？” 林静香肆无忌惮地编着瞎话，她想看林静漪露出惊慌失措的神色，可惜并没有。 “十里八乡？”林静漪不屑地重复了一遍，“依你狭隘的目光来看，也只能看到这么远了，我林静漪要钱有钱，要貌有貌，为何要找个村里的汉子？我都搬到县城去住了，自然是在县城出嫁，村里的媒婆不愿意帮我说亲又能怎样呢？再说了，我的名声有什么问题吗，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各个婆子婶子都对我笑脸相迎啊，没人说我啊，我倒是觉得我的人缘挺不错的。” 至于那些在背后说她的，与她何干？反正她又听不到，那些人在背后嚼舌根，除了费口舌之外，对她没有任何影响，嗓子说哑了都不关她的事。 她觉得林静香现在是慌了，要不然也不会说这么没有攻击力的话，轻飘飘的，跟小孩挠痒痒似的。 她不会让林静香这么痛快地出嫁的，她今天可要好好地跟林静香聊一聊，不然过了今日，再找林静香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对了，你之前让我帮忙给你改衣裳，还欠了我几百文没还。你嫁过去的那户人家是不是挺有钱的，我听说肖老爷出行有小厮跟随，肖夫人在家里有丫鬟伺候，你以后说不定也能过上这种日子，都是肖家的少夫人了，还欠银子不还，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啊。”林静漪问道。 “那几百文钱后来又加在我娘借的五两银子当中了，当时借钱是为了给林子源娶媳妇用的，都是他花的，凭什么算在我身上。”林静香不服气地说道。 “凭你在借条上面也按了手印啊。”林静漪慢悠悠地说道，她故意吓林静香，“你放心，今天是你的好日子，我不会让你今天就还钱的，等你嫁到肖家以后，我再去找你要。都说夫妻一体，你若是不给，我便把借条给你相公也看看。如果我那天心情不好，说不定还会说一些不该说的话，比如你曾经跟钱仲恺的那些事，是陪着人家喝酒还是干什么来着……” “你给我闭嘴！”林静香愤怒出声，“你到底想怎么样？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话的吗，那你说完了现在可以出去了。” “出去干嘛，外面乱糟糟的都是人，哪有你屋里清净。”林静漪丝毫不在意林静香的脸色。 林静香越愤怒她越高兴，当初林静香做了那么多恶事，现在她不过是说几句话而已，这才哪到哪呢。 她悠闲地在屋子里踱步，走到床边的时候，林静漪突然说道：“原先你私自替我收下钱仲恺送的那些礼物，就是藏在床底下吧。你现在要不要钻床底下再看一眼，看看里面是不是还藏有东西，可别因为东西太多或者藏的时间太久就给忘了啊。 说到钱仲恺我倒是想起来了，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钱仲恺的近况，他姐姐是县丞的小妾你应该知道吧，林子源做老鸨之前应该给你介绍过钱仲恺的来历，要不然你也不会只往钱仲恺身上扑。 先前你还说生了儿子就能得到肖家的家产，好姐姐我跟你说这还真不一定，钱仲恺他姐的儿子倒是养到六岁了，结果夭折了，你说你会不会也这样呢？幸好当时钱仲恺没看上你啊，不然钱家现在落败了，你当时若是跟了钱仲恺，现在也得吃苦了。” 一提到钱仲恺，林静香就觉得自己的脸面被人撕了下来放在地上踩，那是她最不耻的一段过去，她都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回事，为何就跟鬼迷心窍一般，听了林子源的糊弄，跑去勾搭钱仲恺，而且还没勾搭成功。 她当时可真是一点都不怕啊，丝毫没有想过如果这件事传了出去，会对她以后造成什么影响。 她现在想到了，所以才更提防林静漪，害怕林静漪在外面乱说，搅了她的姻缘。 第462章 毫不热闹 林静香的脸色煞白，不知是因为今日脸上的粉抹多了，还是被林静漪吓的。 “你想怎么样？”林静香的声音有些发抖。 “我不想怎么样啊，静香姐，你不要以己度人，我可不像你那么坏。只是姐妹俩说说话而已，你不要那么紧张。”林静漪云淡风轻地说道，“说起来你嫁的这户人家的门第刚刚好，小有资产但又不至于高不可攀，以后林子源若是缺银子花了，还能上门讨要找你这个当妹妹的借一点。 别的姑娘出嫁都是一锤子买卖，若非必要娘家人从不登女婿的门，也不找女婿帮忙，生怕闺女在婆家难做人。 可偏偏林子源一点都不为你着想，就指着从你身上抠银子呢，大伯娘和奶奶找的这个金龟婿，说是为你找的，实际上是为林子源准备的吧。往日里看着你怪得宠的，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你在长辈心中的重量，估计还不及林子源的十分之一。” 林静漪的语气轻飘飘的，她的话却像一块块山石，重重地落在林静香的心上。 她就是故意说这些话去搅乱林静香心神的，顺便在挑拨一下林静香和林子源的兄妹关系，狗咬狗一嘴毛才好玩呢。 她就不信林静香嫁入地主家以后，大房不会上门打秋风？林静香若是不想补贴娘家，而大房为了逼林静香妥协则撒泼打滚到处闹腾，那才热闹呢。 估计以后有好戏看了。 林静香不知在想些什么，表情变换得很快，一会紧张一会担忧，一会又流露出些许的不甘。 外面突然响起鞭炮声，然后几个婆子推门而入，其中一个估计是喜婆婆，一进来就朗声说道：“新嫁娘快些把红盖头戴起来，吉时到了，新郎官马上就要到了。” 屋里进来了好些人，林静漪不太喜欢这样的场合，左右她的目的都达到了，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她先前进院子的时候，林老太太让她去干活她没去，结果林静漪从屋里出来一看，发现李氏正在厨房帮忙烧火。 大热天烧火，林老太太可真是给李氏找了一个“好活计”。林静漪也是服了李氏，说“不”就这么难吗？就算不敢直接说“不”，找个借口拒绝总会吧，肚子不舒服、胳膊酸痛、头晕有些中暑等等，怎么着都能找个理由吧，难道就这么喜欢被林老太太呼来喝去？ 不想被人欺负就自己立起来啊，总不能一直靠她在后面撑着吧，她撑多了还不一定能落好。 灶房里也有其他来帮忙的婶子，大家说说笑笑的，气氛看着还行，林静漪不好直接进去拉人，只能再找机会。 成亲的流程还在继续，新郎官骑着马过来了，身后跟着吹吹打打的班子，再后面就是一群凑热闹的小孩子。 一般来说娘家哥哥都要堵门，不让新郎官太过容易就接走新娘子。 可林家这边，林子源压根就没出房门一步，一是因为他对林静香没多少兄妹情谊，二是因为林子源被砍了脚趾以后性格就变得有些阴郁，天天躲在屋里不敢见外人，害怕看见别人嘲笑的目光，所以堵门的就只剩下林子睿一人。 可是林子睿跟林静香更没有多少情谊了，随便拦了一下，估计也就是眨几下眼的功夫吧，他就把人放进去了。 众人吆喝的劲头刚起来，他那边就完事了，林静漪还听见有婆子小声议论：“咋这么快就让人进去了。” “这热闹劲跟我大侄子家嫁闺女的时候比差远了。”有人附和道。 “你也不看看这是哪，林大才家怎么跟你大侄子家比，你大侄子家光上等田都有十亩，人家那是真心实意给闺女找归宿，抬嫁妆的人都有八个。你再看看林静香，两手空空地出门了，能热闹得起来吗。钱氏说不定还在心里想自己怎么就生了一个闺女，要不然也能多得几份聘礼好给林子源还债啊。”一个跟钱氏向来不太对付的妇人嘲讽道。 这话林静漪是同意的，她看见钱氏红了眼眶，林老太太也在一旁装模作样地擦眼泪。别人家的闺女出嫁，走的时候都是千般不舍万般不愿，一步三回头，泪水恨不得打湿红盖头，喜婆婆顺势劝新娘子别哭了，小心哭走了喜气。 可到了林静香这，她死活哭不出来，以前她的眼睛就跟水龙头似的，想哭就哭，动不动就眼眶红红的，林静漪还讽刺过她，说她得了红眼病。 然而今天林静香脑海里浮现的都是林静漪跟她说的那些话，想的都是她爹娘爷奶哥哥多么对不起她，卖了她给林子源还赌债。一丝又一丝的恨意涌上心头，哪里还有不舍，如何还能哭得出来。 缺少了新娘子的号啕大哭，这个亲结得更无趣了。 林静漪原以为会一直这么平淡下去，谁知转眼间一个惊天大雷就在林家炸开了。 新娘子还没走出门呢，就来了一个小腹隆起的妇人站在了门口，望着里面热闹的场景，妇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然后下定决心，开口问道：“这里是林大才的家吗？” “这里就是，今日是林大才的闺女出嫁，你也是来喝喜酒的？”有人回答道。 “不是，我是来找林大才的。”那妇人一手扶腰一手摸肚子，轻声说道，“我跟大才哥……我们……” 她欲言又止，但脸上娇羞的表情和小腹的隆起，都让人心中有了个猜测。 不会吧…… 几乎所有的人，眼神都在林大才、钱氏和那妇人之间来回打量。 先前还说林家这个亲结得没意思，一点都不热闹，现在有意思的就来了。 喧哗的场面突然安静下来，这次都不用林静漪做出头鸟，自然有那好事的人开口问道：“大才，这是你在外面认识的人啊？” 外面，这个词用的可真是恰当，充满了无限可能。有可能只是一个交情一般的朋友，也有可能是林大才养在外面的女人。 “桂花婶子你可真会说笑，这人我根本就不认识，估摸着是从村里谁嘴里知道我家今天有喜宴，所以进来讨杯喜酒喝。”林大才强装镇定地说道，一边说一边给那妇人拼命使眼色。 第463章 妇人上门 林大才这借口找的蹩脚极了，若来的人是个男的，这理由还算说得通。偏偏来的是个女子，看这样子应该还有了身孕，哪家的妇人怀孕的时候不好好待在家里安胎，反而跑出来去一个不认识的人家里吃喜酒？ 林静漪看见林大才的眼睛都快眨抽筋了，心里笑得不行，她还真是小瞧了林大才这个狗男人，居然真的敢养外室。 他从酒楼偷了二十两银子，但是赎回房契只花了十两，剩下的银子，林静漪大概猜到它们的去处了。若是林静漪所料不错的话，那十两银子应该是花在这妇人身上了。 这妇人肚子里揣着一个，如同佩戴尚方宝剑一般，此时自然是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有月亮。她估计也想凭借肚子把钱氏给挤下去，所以今日才会大胆前来。 她立刻做出一副听了林大才的话而受伤难过的神色：“既然大才哥这么说的话，那便当我今日是来喝喜酒的吧。” 她这般委曲求全，林大才刚才的借口就更加没人信了。 原先林静漪雇了一个假的来挑拨钱氏和林大才的夫妻感情，没想到现在居然来了一个真的，这说明林大才一直都没停止过在外面沾花惹草寻欢作乐。 要说这个家里谁又狠又毒，林大才若是拿第二，没人敢称第一。都什么时候了，林大才还有闲心闲钱在外面养女人，林静漪可不信人家跟林大才是图他人好，别的什么都不图。 就林大才那样的人，除了皮子白一点，其他也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可千万别说是用人格魅力吸引了那女子。 既然不是情，那必然就是冲着钱去的。也不知林大才在这妇人身上花了多少银子，有这闲钱留着帮林子源还赌债不好吗，说不定攒着攒着就够林子源一根脚趾头的钱了。 林静漪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林大才不会是放弃林子源了吧。 一个残废又一事无成的儿子，说不定以后连媳妇都娶不到，走到哪都会被人指指点点。林大才对这样的儿子心生厌烦，所以想重新生一个。 好狠啊，大号练废了就直接重新建一个小号。 她正思索着，就听见钱氏对那妇人说：“既然是来喝喜酒的，那便进来坐吧，来者都是客，我肯定好好招待你。” 最后几个字被钱氏说得咬牙切齿，不知道的还以为钱氏说的是“生吞活剥”呢。 这怀孕妇人也是个妙人，一听钱氏那样说，便立刻装出害怕的样子，一脸瑟缩地看着林大才，有点让林大才帮她出头的意思。 男人都喜欢娇娇弱弱的小娘子，即使是这种场合，林大才也依旧在心里骂了一句，说钱氏是母老虎，万一把他儿子吓到怎么办。 这两人的眉眼官司大家都看得一清二楚，傻子才会相信林大才的说辞。但今天是林静香大喜的日子，大家不会那么没有眼色偏要在此刻戳穿这件事。反正等林静香出门以后，这件事肯定还要闹上一闹，到时候再来看热闹也不迟。 此时，那妇人又娇娇弱弱地说了一句：“别误了吉时啊。” 这话说的，像是她很会顾全大局似的。 林静香此时也生不出替钱氏说话的心思，她恨钱氏让她光溜溜的出嫁，一点嫁妆都不给她准备，哪怕是给她打几个箱子带走也是好的啊。她就这么嫁出去了，到了婆家，谁会把她放在眼里？说不定连个倒尿盆的下人都能踩她一脚，谁让她没有嫁妆呢。 所以林静香现在也不想把钱氏出这个头，反正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现在她已经不是林家人了，以后也不跟钱氏生活在一起，这个家爱多几个人就多几个人吧。 如果她爹真的多了一个儿子，说不定林子源以后就不敢那么胡闹了，毕竟他已经不是唯一了。林子源若是不胡闹，那她的日子也会好过很多。 家里多了一个人，也不见得就是坏事。 因此林静香脚下毫无停顿地出了门，看都没看钱氏一眼。喜婆婆在一旁催着林静香上花轿，她方才还担心林家闹起来会耽误了吉时，没想到比想象中顺利，只是林静香这个当闺女的也太冷心冷性了，外面的女人都找上门了，林静香问也不问一句。 花轿渐渐走远，林家院子也慢慢安静下来，那个怀孕的妇人自顾自地找了个椅子坐下来，小声解释道：“我站久了肚子有些不舒服。” 她一说肚子不舒服，林大才倒也不好再说什么。 林静漪觉得这人的段位高啊，钱氏估计玩不过。看看这位说的话做的事，你说她大喜的日子找上门是不懂事吧，可人家也没闹没耽误林静香出门啊，算是有分寸吧。 她跟林子睿对视一眼，眼神中皆是对大房的无奈，尤其是林大才，他比林子源还能惹事。 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男人戒不掉偷腥。 吃酒时，座位都是有讲究的，钱氏娘家人坐在一桌，林家这边辈分高的亲戚坐在一桌，二房三房四房坐在一起，剩下的都是随便坐，看谁跟谁关系好就坐在一起。 大家都落座了，只剩那妇人孤零零地坐在一边，不知道该坐到哪张桌子旁边。 这样一来，她就显得特别突兀。 这朵被林大才养在外面的野花，钱氏是没有那份好心肠帮她解围的。兴许是之前已经被林大才的另一朵野花刺激过一次了，钱氏这次一看那妇人的肚子，便信了这人是林大才的外室，没有丝毫怀疑。 现在她娘家兄弟都在这里，她坐得稳稳的，一点担忧都没有。林大才现在装得人模狗样的，等一会客人走了，就让他给她装孙子。 林老爷子估计是想用这一顿饭改善村民对自家的印象，所以用的料都特别实在，实打实地买了半扇猪，这顿饭的油水可不少。 所有人都吃得喷喷香，唯独孙氏和林静漪吃不下。因为这饭是孙氏掌厨，做这么多桌菜，她累得不行，累过头就没有胃口了。而林静漪不吃，纯粹是因为觉得菜不好吃，象征性地夹了几筷子素菜，根本没往大鱼大肉的盘子里伸筷子。 第464章 又是野花 吃了午饭，村民们对着林大才和林老爷子说了几句吉祥话，便三三两两地告辞了。先前在厨房里帮工的婶子婆婆们，也各自端了一些剩下的肉菜回家，算是林家请她们帮忙的谢礼。 人家都劳有所得，唯独烧了一上午火的李氏什么都没得到，还被林老太太使唤着去洗碗。 李氏被叫去洗碗的时候，下意识地看了林静漪一眼，似乎是在期待她说些什么。 林静漪并不与李氏对视，而是低下头默默不语，是在等着她帮忙出头吗？可是为什么不自己拒绝呢？如果不能迈出第一步，以后就永远学不会拒绝。以后总不能李氏但凡遇到自己觉得为难的事，都要靠她出言拒绝吧。 那她又能帮得了李氏多久呢，最多也就是这一两年了，等她出嫁以后，总不能还天天守在李氏身边吧。 原先林静漪想着李氏是儿媳，林老太太是婆婆，天生的身份压制，大家又生活在一起，有些话李氏不方便说，她这个当小辈的就帮李氏多说几句，她不怕林老太太在外面坏她的名声。可她的过分保护让李氏愈发软弱了，不求李氏硬邦邦地说不行，软着来总行吧。 要是什么都不说全靠她出头，那林静漪只能说一声不好意思了，她得让李氏学会自己立起来。 孙氏被派去收拾桌子，林静音跟个小蜜蜂似的，勤快地把活揽下了。 林静漪这次什么都没说，反而让人感到诧异，要知道林静漪就是个小炮仗啊，但凡跟林老太太对上，都是一点就炸，现在怎么蔫了。 她也不管别人怎么看她，林静漪心中自有打算。 等到外人都走完了，林家二老开始算账，看看今天来的人都随了什么礼。帮忙记账的是林子睿，他拿着账本念了一遍。 听到最后都没有林大成的名字，林老太太怒了：“老三，你是怎么当伯伯的，静香叫了你这么多年的三伯，她出嫁了你一文钱都不给，你好意思吗？” “我倒是不明白了，这钱到底是给林静香的，还是给林子源的，亦或是给未出世的小侄子小侄女的见面礼？”林静漪当即便反问道。 她这一说，就把在一旁默默当隐形人的妇人给扯进来了。 “你不是来喝喜酒的吗，现在客人都走了，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还是说林大才今天嫁出去一个闺女，反而要娶进来一个媳妇？”林静漪笑道，一脸恭喜的样子。 这话钱家人不爱听，钱老太太眼睛一瞪便说道：“我闺女在林家这么多年，不说劳苦功高吧，但终归是一点错处都没有，自古以来这媳妇的位置只有一个，你这么说把我闺女置于何地？可别什么臭鱼烂虾都往屋里搬，故意挑我外孙女大喜的日子上门，你这是在恶心谁呢？” “我不是，我不知道静香今个出嫁，只是我的肚子慢慢大了，也瞒不住了，我心里害怕，便来找大才哥商量一下。”那妇人弱弱地说道。 “大才哥？”钱老太太声如惊雷，“你叫得还挺亲切，他算你哪门子的哥哥？” “情哥哥啊。”林静漪嘴快接了一句。 林老太太瞪她：“要你多嘴？就你话多是不是？” “怎么？做都做了还怕说？”林静漪不以为然地说道，“这又不是第一个挺着肚子上门的人了，先前那个红烟，大伯是叫这个名字吧？她不也怀着孕来了一趟吗，后来被几两银子打发走了，肚里的孩子也流掉了。 这个你们准备怎么办啊，大伯你先前从酒楼里偷的二十两银子，其中有一半是不是用在她身上了？那我爹给你的五两银子算什么呢，你自己的女人小孩，怎么次次都让兄弟掏钱帮你养呢？ 看来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你的日子依旧过得那么自在啊，丝毫不受赌债的影响，家里人提心吊胆的时候，你在外面美人环绕左拥右抱，明天不会又来个女子说怀了你的骨肉吧，你先跟我们透个底啊，好让大家有个心理准备，你跟那个红烟还有联系吗？ 你不是说还不上酒楼的银子就要被送进大牢吗，让老爷子赶了那么远的路替你借银子，你倒好，日子过得比谁都舒坦。要不你把欠我的银子还给我吧，之前林子源说亲你们问我借了五两银子，借条还在我手里呢，你们抓紧时间还钱啊。” 她把所有的话都搬到台面上来说，直接揭了林大才的老底。什么为了这个家、为了赎回房契才迫不得已去偷钱，其实是为了养自个的野花吧。 都说家花不如野花香，这话在林大才身上贯彻得淋漓尽致。 “都是一家人你怎么这般斤斤计较，现在哪里有钱能还给你，等以后再说。”林老太太敷衍道。 到手的银子让她吐出来，这是不可能的。 “我偏要现在说，今日事今日毕，今日所有的事我都要捋清楚，省得你们以后再巧立名目找我要钱。这位女子，现在怀了林大才的骨肉，我不管你是娶平妻还是纳小妾，可都别再摆酒让人随礼了，等她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什么洗三满月抓周也别叫我们，没钱随礼！ 还有林子源这边，娶媳妇生孩子也别让我出钱，除非他认我做娘，不然这些事轮不到我管。我丑话说在前头，省得有人再大老远地赶过去借钱。”林静漪的最后一句话就差直接点林老爷子的名字了。 “什么找你借钱？我找我儿子要钱你管的着吗？我生了他他就得给我钱，我让他做什么他就得做什么。”林老太太气势汹汹地说道。 这次林静漪只轻蔑地冷哼一声，并没有说话。但她就算不说话众人也懂，林大成哪来的银子，不还是林静漪给的吗？不然就靠他那一亩三分地，劳累一年也就勉强够自己的嚼用，哪里还有多余的银子给林老太太。 特别是林大成，他可太懂林静漪那声冷哼是什么意思了，毕竟他们之前还在家里吵过。他爹找上门，他硬要给钱，结果林大才偷钱在外面养人，这可真是打了他的脸，让他在闺女面前都抬不起头。 林老太太还要再说，那妇人却抢在她前面说道：“芸娘不敢奢求和姐姐平起平坐，只要能跟着大才哥，芸娘就心满意足了。” 这是在回应林静漪之前说的话，她见众人的关注点又跑到银子上面，心里急得不行，赶紧站出来吸引注意力。别管钱不钱的，先把她的名分定下来再说。 第465章 没有名分 林老太太现在一个头两个大，她不光要跟林静漪吵，还在跟那个叫芸娘的狐媚子交锋，感觉一张嘴都不够用了。 “我告诉你我老婆子就认钱氏这一个儿媳妇，你给我死了这条心吧。”钱家人都在这里，林老太太就算再想要芸娘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得不放出狠话。 而钱氏却道：“想跟着林大才还不简单，既然不求名分只想跟着他这个人的话，那你直接背着包袱住进来就行了。刚好静香嫁出去了，家里空了一间屋子，你就住在那里吧。” 她的语气轻飘飘的，像是丝毫不在意芸娘这个人似的，态度随意得像是家里来了只猫狗那么简单。 钱氏早就看透了，自从那次红烟上门以后，她就知道林大才的心不在她身上了，所以从那以后她就尽量把持着林大才的银子。可惜林大才不老实，不仅平日里手里有余钱，后来甚至还偷钱在外面养人，这种满心满眼都是别的女子的男人，钱氏已经不稀罕要了。 反正她占着正妻这个名分，让芸娘给她端茶倒水捏腰捶背都是理所应当的。 不给芸娘名分的话，芸娘在林家就名不正言不顺，钱氏想怎么看低就怎么看低。更何况现在林家一贫如洗家徒四壁，芸娘住进来以后也享不了福，她就当多了一个能随意使唤的丫鬟，平日里伺候林大才的事也都让芸娘去做，总的来说还是她赚了。 有时候，女人只要脱离了爱情，就会无往不利。 芸娘没想到钱氏竟然会松口，她还以为钱氏会撒泼打滚不让她进门，她顺势柔弱地哭诉一番，好让大才哥看看她和泼妇的差别。结果钱氏不是只会骂街的无脑泼妇，直接反将一军。 她无名无分地进门怎么行，她只是想以退为进，没想到钱氏直接把她前进的路给毁了，这可不行。 于是芸娘娇弱地说道：“大才哥，只要能待在你身边，你让我怎么样都可以，只是可怜了我腹中的孩儿，生出来以后都不能名正言顺地叫一声爹。” 孩子想要名正言顺地叫爹，那他娘也得有名分啊。 “芸娘，委屈你了。”林大才十分渣男地说道。 芸娘是个寡妇，别人都说她命硬，自小刑克六亲，后来又克死了丈夫，日子很不好过，偏偏长得还算有三分姿色，平日里总被那些地痞混混调戏。 林大才以前就见过芸娘，因为芸娘自己种的有菜，收了之后会卖给酒楼，她能搭上酒楼这条线，是因为酒楼大厨带的一个学徒和芸娘是同村的，所以林大才也会时不时地见到芸娘。他以前从没打过芸娘的主意，可是自从林子源被砍了脚趾头以后，林大才的心思就多了起来。 一百多两银子，林家是还不完的，如果真的按十两银子换一根指头来算的话，到最后林子源不就成了一个废人了。 一个残废儿子怎么替他养老呢，所以林大才就想找人再生一个。他心里对钱氏是一点感情都没有了，看见她心里就烦的慌，都不想跟钱氏同床而眠，更别说做那种事了。 所以林大才就盯上芸娘了。在芸娘看来，林大才虽然年纪稍大，可他有稳定又体面的活计，对她又温柔，也舍得给她花钱，这样的男人当她后半生的依靠，完全是可以的。 一个有心引诱，一个顺水推舟，两个人就搅在一起了。后来芸娘怀孕了，林大才是想等孩子生下来看看是男是女，再决定要不要让芸娘进门。可芸娘也不是傻子，她不愿意这样无名无分地跟着林大才，便有了今日这一出。 林静漪觉得林大才那副做派真让人作呕，她不乐意浪费时间看这些爱恨纠葛的戏码。芸娘想先解决她的事，林静漪也想先解决自己的事，便插话道：“林大才屋里的事留给你们关起门来自己商量，现在先来谈谈我那银子的事。” 林老太太一口吐沫呸过去：“没得谈！” 她态度拽得不行，一副老娘就是没有银子有本事你杀了我的样子，看得林静漪心里的火腾的一下就蹿起来了。 她正想回敬林老太太几句，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院子的大门就被人粗暴得从外面推开了。 进来四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看就是不好惹的那种，其中一个开口说道：“哟，哥几个来得巧啊，看这满地的鞭炮纸，你们家办喜事啊？刚好，让哥几个也跟着沾沾喜气。” “壮哥，我说今个喜鹊怎么一直在枝头叫，原来是您要来了，快里面请，我给您倒茶。”林大才态度放得特别低，十分狗腿子地说道。 “什么喜鹊在枝头叫，我看是你在心里骂我，说我这该死的怎么又来要债了。”那个被叫做壮哥的汉子似笑非笑地说道，一点都不给林大才面子，“林子源呢，让他出来，看看今天是你们还银子还是剁他的脚趾头。” 他这么一说，林静漪就明白了，这是赌坊的人。 今天是真不巧，林静漪没想到自己躲了几个月，最后还是见到了这群人。 她容貌出色，壮哥那几人一进门就盯着林静漪看，嘴上还道：“这也是你家的姑娘？” “不是，断交了，今个就是来写断亲文书的。”林静漪冷淡地说道。 她说这话的时候，林大成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是最后又咽下去了。他也是男人，自然明白壮哥那打量的眼神中藏着什么深意。他可以为了林家的事苦了自己，但是不能因此拖累林静漪。 “壮哥，你别听她瞎说，小姑娘被家里人宠坏了，脾气大得很。这是我亲侄女，目前尚未婚配。”林大才揣摩着壮哥的心思，隐晦地说道。 “对对，静漪这姑娘自小便仰慕你们这些大人物。”林老太太也在一旁附和，想撮合的心思显而易见。她想着要是把林静漪许给壮哥，是不是能抵一些赌债。 他们这么说完以后，壮哥便靠近林静漪，眼神中带着邪恶的笑意，态度轻佻地伸手，想要捏住林静漪的下巴。 第466章 她有靠山 林静漪迅速向后退了一步，避开壮哥的手，眨眼间敛去自己眼眸中的嫌恶。 她并没有惊慌失措，因为林静漪知道光凭领老太太和林大才那几句话，根本奈何不了她。而且对于壮哥这样的人来说，林静漪表现得越害怕，他可能越兴奋，他就喜欢看那种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像一朵花骨朵儿一样，能够让他随意攀折。 “你应该也来林家要了好几次银子了吧，次次都没见过我，唯独这次见到了，那两人还一个劲儿的撺掇你，他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难道你不怕他们把你当枪使吗？”林静漪一脸镇定，没有丝毫畏惧之色，平静地说道，“聪明人做事都不会这么冲动。 我要是你就不会听信这两人的一面之词，而是先去查一查我这个人的底细，看看我背后究竟有没有靠山，免得不开眼得罪了人。还有，我已有婚配，就不劳各位操心了。” 她现在可不是单身，先前宋衍深还说九月初六是好日子，她估计宋衍深那天准备上门提亲，她先给林家人透个风声，省得他们那一日没有准备措手不及。 她都不知道林老太太和林大才为什么这么天真，觉得随随便便说几句话就能把她嫁出去。就连钱仲恺都不敢当街抢人啊，起码也要先打听清楚姑娘的家世，以免自己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大人物。 林静漪自认自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但她背后也算是有几座靠山的，首先她跟吴家因为蚕丝的事紧密相连，吴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找麻烦。 其次祁瑾聿来头也不小，只要她开口，祁瑾聿肯定会帮她。 最后，宋衍深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院试放榜以后，他必会扶摇直上更上一层楼，赌坊的人不敢和他对上，谁愿意随随便便得罪一个前途无量的学子呢？ 所以林静漪根本不担心赌坊的打手能把她怎么着，她反而还要谢谢赌坊的人，这样一来就能让林大成和李氏看清林家这些人的丑恶嘴脸。 “壮哥，你别听这个小丫头胡说，她就是我侄女，她有什么我还能不知道吗？她哪来的靠山啊，都是胡诌的。”林大才觉得林静漪是他能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仿佛看到了希望，死死不愿意放手。 但是林大才越这样说，壮哥反而越觉得自己被人利用了，他突然冷静下来，脸上也没有了刚才那种好似被美色冲昏头脑的表情。 “我看上谁是我的事，还轮不到你们来指手画脚。就算我对这位姑娘有意，那也是规规矩矩地找媒人上门提亲，你以为我会跟个强盗似的把人抢了就跑啊？ 而且我看中谁和你们还钱没有丝毫的关系，林子源欠的是我们老大的银子，又不是我的，他不还难道是想让我垫上吗？在我们这可没有用人抵债这一说，我们只要真金白银。”壮哥语气凶狠地说道。 他这么说，一直紧张不安的林大成才把心放下来。他真没想到他娘和大哥竟然会直接把静漪推出去，他可是刚借给他们五两银子啊。 林静漪见壮哥还算有点脑子，紧握成拳的手也慢慢张开了，加速的心跳也渐渐平稳下来。 她冷眼旁观林老太太和林大才像壮哥求情，忽略林老爷子一次又一次扫在她身上的视线，看她做什么呢？想让她出银子吗？为了一个刚刚还要把她送出去的人出银子，她是脑袋和屁股长反了还是天生的圣母大爱无疆不会跟人计较啊？ 林子源被壮哥的人从屋里拽了出来，他一看见壮哥就瑟瑟发抖，害怕得连句话都说不出来，怂得要命。 而林老太太和大房见壮哥不上钩，便明白他们无法用林静漪抵消赌债，只能把最近攒的银子拿出来。大概有二十两，但林大才只还了十五两，他要给自己留一点，如果他手里一点银子都没有，酒楼那边他不好交代，他也不想去坐牢。 有了十五两银子，林子源这次终于保住了自己的脚趾头，脸上露出仿佛劫后余生一般的轻松表情。随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变成一脸阴沉之色。 林大才肉痛地看着好不容易得来的银子离自己而去，还要强颜欢笑做低伏小送壮哥他们出门。把人送走之后，转过身便是一脸的绝望之色，跟林老太太说道：“娘，静香出嫁了，子源这边暂时也能安宁一段时间，我也能放心地走了。” “你去哪啊？大才你可别吓唬娘啊。”林老太太听见林大才说这种类似临终遗言的话，紧张的都快哭了。 “家里的银子都拿去给子源还债了，酒楼那边我还不上啊。”林大才一脸苦笑，开始卖惨，想让爹娘出头问老三要银子。 林老太太果然中了他的计，又开始逼迫林大成出银子。 又来了又来了，这一幕林静漪都快看腻了，一家人都把林大成当成自动提款机，可那些银子最后不还是从她的口袋里出吗？ 不过林大成这次没有犹豫，也没有心软，林老太太他们刚才还想用林静漪抵消赌债，希望破灭之后又来找他要钱，他孝顺归孝顺，但也不是没有脾气的泥人一个。 “爹娘，我刚借给大哥五两银子，家里实在是拿不出银子了。”林大成说道。 “胡说八道，家里没钱你们怎么还能住在县城？大才都说了，光是在镇上喝口水都要银子，你们住在县城岂不是更费银子？有钱去挥霍，没钱救自己的大哥，老三我真是白养了你这个儿子。养你这么多年还不如养条狗，养条狗好歹还能冲我摇摇尾巴安家护院，养你有什么用？”林老太太毫不客气地骂道。 “老太太，你到现在还信林大才的话啊，他若是句句都是实话，也不至于偷了二十两银子实际只给家里花十两，还顺带着把房契归为己有。你现在可是实实在在的连棺材本都没有了吧？”林静漪故意刺林老太太的心，林大才嘴里十句话有五句是真的就不得了了。 而且她挥霍自己赚的银子，关别人什么事？ 第467章 断亲文书 然而林静漪话锋一转，又改口说道：“林大才好歹是我爹的兄弟，我也不像林静香那么心狠手辣，能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的亲伯父送到牢里去。你们若是能答应我一个条件，他这二十两银子我就算是挨家挨户地磕头去借，也要帮他还上。” 林静漪突然松口，让林老太太看到了希望，忙不迭地说道：“那你快把银子拿来。”丝毫不管林静漪说的前提条件。 跟这种脑子少根筋的人没什么好谈的，林静漪嫌弃地撇了撇嘴，白了林老太太一眼，故意道：“来个说话顶事的人，某些人我信不过。” “静漪啊，你说你想让大伯干什么？”林大才只能亲自上阵，还摆出自己的身份，想要压一压林静漪。 “这事说来也简单，大房跟三房之间恩怨颇多，就是铁打的人也顶不住大房一次又一次暗害三房，我怕再这样下去，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想让我帮忙也简单，大房所有人签下这份断亲文书，这事就能了结。”林静漪冷漠地说道。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拿出提前写好的断亲文书。 “断亲文书？”林老太太惊讶出声，“你一个晚辈凭什么敢替家里做这种事，你爹都还没出声呢，轮得到你说话？他们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断什么亲？” 这事她坚决不同意，如果跟三房断亲了，大房以后岂不是一点指望都没有了。现在大才镇上的活计也没了，以后就指着他兄弟几个帮帮忙，让老大把自己过好。四房是个没用的，要是再没了三房，以后大房可怎么过活？ 谁知林老太太的话音刚落，她的三儿子就说道：“娘，我也是这样想的，大哥一家害我们三房不是一次两次了，谁会愿意有一个背后插刀的兄弟？这门亲戚以后不必再走动。当然，我还是会按照当初分家时说好的那样去孝敬你和爹。” 只要林家二老不把三儿子孝敬的东西花在林大才身上，每年的吃喝是不愁的。但他们若是偏要用三儿子孝敬的银钱去养大儿子一家，那就是自讨苦吃自作自受了。 “大成，你……”沉默已久的林老爷子终于发声了，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像是没想到一向心肠软好拿捏的儿子会说出这样的话。 听到林老爷子憋出这三个字，林静漪真想嘲讽他一句：哟，哑巴终于会说话了啊。 既然会说话，刚才林老太太和林大才一唱一和要把她许给壮哥的时候，林老爷子怎么一声不吭？ 沉默可是纵容的帮凶，不开口替她说话的，一律打为同谋。 “爹，我只是与大房断亲，你和娘我还是照样孝敬。”林大成坚持说道。 院子里的气氛一时僵持下来，众人心思各异。孙氏想的是自家是不是也能跟大房断亲啊，她儿子已经是童生了，再中一次可就是秀才了，真不想要这群拖后腿的亲戚。三房把大房甩了，那大房以后是不是就要扒在二房身上吸血了。 而林大河则是在想，被赎回来的那张房契，现在到底在谁手里？究竟是不是如林静漪所说的那样，房契已经被林大才占为己有了？ 这可不行，爹娘的东西必须有他的一份。幸亏当初分家早，他手里还能有两亩田，要是等到现在，别说两亩田了，就连两根草都不一定有，全让林子源给糟蹋没了。 林大才的脑子活，想的是先把眼前的难关给过了再说以后的事，只要林家二老还在世，这份断亲文书有什么用？大房要是缺银子用，就让林老太太多要点养老钱不就行了。 于是他说道：“大成，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恨我这个哥哥，既然你执意要断亲，那我便如了你的愿。” “谁要是把我送进牢里，把我的闺女卖给赌坊的人，吸我的血用我的银子在外面养女人，搁我我也恨他。”林静漪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轻蔑。 “签吧，会写名字的写名字，不会写名字的就按手印，早签早了事。”林静漪不想跟他们废话那么多，把断亲文书拿出去催促他们签字。 不管情愿还是不情愿，也不管大房的人心里抱着什么样的想法，这份断亲文书他们还是签了。 林大才刚签完字，就问林静漪：“你说好的银子呢？” “我不得先去给你借啊，我是铜矿吗，站在这说说话就能给你变出银子来？”林静漪没好气地反问道。 她说的是挨家挨户磕头去借二十两银子，可是最后结果如何那就不一定了，说不定她没借到呢？ 而且刚才只是随口一说，又没有白纸黑字地签契约，愿不愿意给银子全凭她个人意愿。 林大才无法，只好等着林静漪回去去借，后来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怕林静漪一去不回，便要求跟着林静漪一起去县城。 “行啊，既然想跟着我也不拦你。”林静漪随意地说道。 她答应得这么快，林大才反而放心了，跟着林静漪一家上了马车。他走的时候，芸娘在后面着急地叫道：“大才哥，我怎么办？” 他现在都自顾不暇了，哪里还有心思管芸娘怎么办，林大才不耐烦地说道：“等我回来再说。” 可是芸娘一个人，在这名不正言不顺的，怎么待得下去。她现在有点后悔了，她不知道林大才家里还欠着这么多外债，还时不时的有赌坊的人上门。这种日子，不一定比她一个人过的时候好。 她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究竟是对是错。 另一边，林大才跟着上了马车之后，刚出村没走多远，就突然感觉后脑勺一痛，还没h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晕了。 是林静漪用马车上装糕点的木盒子将人打晕的，如果不把人打晕，难道真的让他跟着去县城？这样一来，她在县城的住处不就暴露了吗，大房说不定会天天上门来闹，那断亲文书签着还有什么用。 她压根就没想过让林大才跟着去县城，林静漪让车夫停一停，她准备把林大才扔下去。 “静漪，你这是做什么？”李氏吓了一跳。 “解决后患。”林静漪冷静地说道。 第468章 疯马后续 李氏被林静漪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冷漠慑到了，虽然她知道林静漪的冷漠并不是对着她，可她还是有点害怕。她也没想到林静漪下手会这么利索，不止林大才没有反应过来，可以说他们都没反应过来。 林静漪没管这么多，她拖不动林大才这个胖子，也懒得废这么大的力，直接用脚把林大才给踹下去了。 她已经提前看过地上了，没有尖锐的石子，不怕磕到脑袋，而且马车又是静止状态，高度也只到她的腰间而已。这种高度掉下去，除了身上痛一痛，其他没有任何影响。 一个人掉在路中间，马车渐行渐远。 马车里，林静漪说道：“今天这事你们也看到了，有时候并不是你当好人就一定会有好报的，你们为他们着想，可他们却不一定想让你们好过。这份断亲文书我拿着，我以后跟大房不会再有任何的往来，你们要是想往来，那就偷偷的，不要让我知道。” 她说是这样说，但林静漪相信，经过赌坊上门一事之后，林大成估计也对老宅那些人失望了，不然不会亲自用话打林老太太的脸，林老太太前脚说不行，林大成后脚就答应。 解决了这件事，林静漪一身轻松，李氏本来还想问问林静漪说的婚配是怎么一回事，她记得林静漪没许人家啊。后来见林静漪一路都在闭眼假寐，就没问出口，想着是不是林静漪故意那么说，好让赌坊的人打消这个念头。 但这的确不是骗人，把李氏和林大成送回家以后，林静漪又乘着马车去镇上了，她现在就要去找宋衍深。 现在已经是下午了，鸿章私塾还没下学，林静漪在附近随便找了个茶摊子坐下，让车夫也去喝杯茶歇一歇。 茶摊子的老板和隔壁的面摊老板闲聊，说的是前几天疯马乱跑惊人的事。 “我听我兄弟说，那匹马是别人下了药才疯的，也不知道是冲谁去的，也没抓到那匹马的主人，可怜好些人的摊子都被踩坏了，亏了不少钱。”茶摊老板说道。 “那匹马后来去哪了？”面摊老板问道。 “不知道，好像是被人埋了，也有人说看到衙役那天回家的时候都带着马肉，可能是被他们分了吧。”茶摊老板说着自己听来的小道消息。 这事跟林静漪也有关，因为她就是那天的受害者，差点死在马蹄之下。但现在查不出马的主人是谁，她也没办法去追究责任。如果马的尸体还在的话，她倒是能自己私下查一查，毕竟镇上能养得起马的人也不多，而且马跟老鼠也不一样，每匹马的花色也不同，只要有心去查，最后总能查到结果。 可惜她晚了一步，当时没有想到这件事，想着既然有人报官了，那交给县衙就行了，谁知道县衙的人竟然没查出来，反而还吃上马肉了。 这就成了一个悬案了。 林静漪见到宋衍深以后，就跟他说了这件事，宋衍深说让她以后出行小心一些，走路时靠着街道的内侧走，这样出事故的概率小一些。 他们都以为林静漪那天出事只是个意外，谁都没想到那匹疯马其实就是冲着她去的。 说完这事，林静漪又把断亲文书那事跟宋衍深说了，还道：“我估计林大才醒了以后要闹上一闹，他找不到我，估计会去私塾找子睿哥。我走的时候没来得及跟子睿哥打招呼，你看到他以后帮我跟他说说，让他帮忙扛着点。 他跟我不一样，林家各个都想着他能中秀才光耀门楣，不会不管不顾地去打扰他，他们敢来找我闹，但不会去闹他，所以只要他说不知道我住哪，林大才跑上几趟问不出个所以然，说不定就放弃了。而且林大才手里没钱，酒楼估计要让他坐牢，他只要一进去，就能太平了。” 坏事做尽，总要尝点苦头才行。 “我知道了，等子睿回来，我会跟他说的。”宋衍深应道，而后又说，“我听夫子说，院试的成绩要等到十月初才放榜。” “这么久啊，我一直都没问，你自己有把握吗？”林静漪问道。 “我回来以后，将考场上写的文章默写了一遍给夫子看，岳夫子说应该可以榜上有名。”宋衍深简单地说了一下，他提放榜的事只是为了下面的话做铺垫，“原先咱们说的是等我中了秀才，再去你家提亲，可现在钱家已经倒了，永珏兄说钱慕梅现在被关在小院子里，彻彻底底失宠了，钱家已经不足为惧，咱们是不是不用再按照之前的计划来了。九月初六是个好日子，你觉得呢？” 钱家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宋老太太现在对林静漪的印象还不是很好，虽然宋老太太很少在他面前说林静漪的坏话，但他能看得出来她是什么意思。 他现在只是童生，若是执意要娶林静漪，阻力不会太大。可等他中了秀才以后，宋老太太就会更加认为林静漪配不上他，而且那时候也会有很多说亲的媒婆登门，宋老太太可选择的余地大了，对林静漪也就愈发不喜。 所以宋衍深不能等到十月放榜再去提亲，到那时候就晚了。 林静漪有些害羞，她对别人说自己有婚配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的，可现在面对自己的婚配对象，两朵红霞就慢慢在脸上浮现出来。 她应该怎么回答啊，太随意是不是显得她不重视此事，若是一口答应下来，是不是又显得她不矜持？ 考虑过后，林静漪只轻声说道：“你看着办就行。” “那便定在九月初六了，你跟伯父婶子说一下，让他们那天别出门。”宋衍深笑着道。 “唔，我尽量吧。”林静漪被他带着笑意的目光看得有点羞赫，微微点了点头。 天黑了，林静漪赶在关城门前回到县城，一进家门，林小风就冲过来迎接她。 “姐，你吃晚饭没？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你去哪了？”林小风关心地问道。 许念深也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第469章 交换庚帖 她去了哪里，这是一个秘密。 林静漪在路上想了想，她和宋衍深私下有来往这事还是不要跟李氏说为好，她怕李氏这种思想比较保守的人接受不了。 就让李氏以为是宋衍深对她一往情深非她不娶，所以再三登门提亲吧。 她随意敷衍了几句，吃过晚饭后又辅导两个小孩写课业，到点了便让他们去洗漱睡觉。 不算今天，距离宋衍深登门提亲的日子就剩九天了，之后的每一天，林静漪都过得无比期待，脸上笑意满满，林大成见了，还以为林静漪是因为摆脱了大房才这么高兴。 九月初六那天，林静漪早早起床打扮，她穿了一身新衣，林小风见了便问：“姐，你穿这么漂亮是要出门啊？” “不出门啊，我不是每天都这样穿吗？”林静漪装傻，不肯承认自己特意打扮了。 按照往常的习惯，林大成送家里两个小孩去书院以后，还要回来换身衣裳再去田里，林静漪在想怎么才能让林大成不去田里而是好好地待在家。 可是林静漪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直说让林大成别走的话，会不会太突兀了。 她想了想，最后觉得还是顺其自然吧，大不了等宋衍深来了以后，她再跑一趟把林大成从田里叫回来。因为以前她从没管过林大成去干嘛，现在突然让他留在家里，一看就知道是有事。 祁家兄弟还住在她家，林静漪想着外伤一个月差不多能好，可是祁瑾聿偏偏说自己的伤还没好，每日的药也不断，林静漪总不能扒开他的衣裳去看吧，只能让他们继续待着了。 趁李氏去集市买菜的时候，林静漪还特意跟他们嘱咐道：“今天家里可能要来人，你们若是能在屋里待，就尽量别出去。想干什么就趁现在，或者等客人走了再去干。” 家里住了两个外男，虽然事出有因，但林静漪还是怕宋家人会介意。特别是宋老太太，本来就不看好她，万一再抓着这一点不放，那就不好了。 “什么客人？你怎么这么上心？”祁丞轩好奇地问道。 “别问这么多。”林静漪不想跟他说。 行吧，祁丞轩见她不愿意说，便没再追问。可是等客人来的时候，祁丞轩还是挡不住心里的好奇，偷偷把窗户开了一条小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往外瞄。 他一边偷看，一边跟祁瑾聿说道：“哥，来了三个人。一个婶子、一个伯伯，还有一个看着跟我差不多大。” 那三人进了堂屋，祁丞轩就看不见人了，他只能在屋里偷听。 听到人家说“我今日是来上门提亲的”，祁丞轩惊讶不已，连忙给祁瑾聿使眼色，让他跟自己一起听热闹。 但祁瑾聿不为所动，他早些时候调查林家人时，便知道林静漪和宋衍深私下有来往，今日来的，应该就是宋家人。 堂屋里，林大成被林静漪从田里叫回来了，因为刚刚在外面跑了一趟，林大成脸上的汗止不住地往下流。 他气还没喘匀，就听见宋衍深说要娶他闺女，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媒婆在中间说好话，这种郎才女貌天造地设之类的言辞，林静漪已经是第三次从媒婆口中听到了。 今天和宋衍深一起来的，不是宋老太太，而是宋兴怀。宋衍深为了百无一失，专门写信请宋兴怀回来，他不敢让宋老太太操持他的婚事，他怕宋老太太脑子发抽当场给林静漪脸色看，那这说亲就变成结仇了。 而且有宋兴怀这个亲爹在，宋老太太和宋老爷子的意见就要往后退一步。宋兴怀因为觉得自己愧对宋衍深，基本上是宋衍深说什么他都答应，儿子愿意娶谁就娶谁，只要他自己过得高兴就成。 他来林家之前，宋老太太还专门找到他，说什么林静漪的名声不好，要是嫁进宋家来，宋家的脸面都要被丢尽了。 宋兴怀就直接反问了一句：“娘，是你的脸面重要，还是衍深的意愿重要？娶媳妇回来是过日子的，不是拿来当摆设出门展览的，若是为了你的脸面给衍深娶一个他不中意的，那他以后几十年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你什么意思，这么说倒像是我拦着孙子不让他过好日子了？”宋老太太气得不行，“他年纪小不懂，难道你也不懂？人言可畏啊，我若不是为了他好，我操这心做什么，难道我就愿意当这个坏人？” “娘，鞋子是他自己穿的，合不合脚只有他自己知道，往后几十年的日子也是他自己过，是好是坏都由他自己承担，咱们预判不了这么久远的事。而且衍深也这么大了，省城都能自己去了，咱们也该放手了，不必事事都替他做决定。”宋兴怀还是坚持自己的立场。 宋衍深好不容易才求他一件事，他这个当老子的必须帮他办成了。以前宋衍深都跟爷爷奶奶亲，现在终于有机会让他出场了，他也想修复跟儿子的关系。 所以这门亲事，宋衍深怎么说他就怎么做，谁来劝他都不好使，哪怕是亲娘都不管用。 而且今天登林家的门，宋兴怀见了林大成之后，也是好话说尽，先夸夸林静漪，再夸林大成教女有方，都快把林大成捧到天上去了。还说原先退亲那事他们父子俩都不知情，一直以为定的是院试过后再交换庚帖合八字，所以他们今天是带着庚帖来的，还说要给多少聘礼云云。 宋家内部的事，林大成也不知情，还不是宋兴怀说什么他就信什么，这样一想又觉得宋家父子真的是诚意十足，好在他还没有彻底被哄晕，还记得问问林静漪：“虽说亲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孩子们自己过日子，还是要问问静漪的意思，看她是怎么想的。” 这种场合林静漪只用装乖就行了，她羞怯地点点头，并未多言。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宋兴怀乐道，然后又说，“亲家这边对聘礼有什么要求，你们尽管提，能给的我们一定给。” 这就改口叫亲家了？林大成有些晃神，是不是太快了？ 第470章 天定缘分 李氏没有林大成那么好哄，她就不信宋老太太让媒婆来退亲的事，宋家父子俩都不知情，这说得太假了。 而且就算宋家父子俩不知情，但宋老太太因为林静漪的名声不好而不喜她是实打实存在的，这关系若是处不好，以后静漪在婆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在自己家里林静漪能跟林老太太吵闹，但到了婆家，林静漪总不能还这么泼辣吧。但林静漪也到了嫁人的年龄，若是错过了宋衍深，还不知道下一份好姻缘在哪里。 唉，也只能先这么将就着了。 因为宋衍深想在院试结果出来之前定好亲事，所以这次上门他们就准备一步到位，先交换庚帖，再谈谈聘礼，等下次上门就是去下聘了。 两方都有意，这亲事谈的自然顺利，媒婆一直笑得合不拢嘴，觉得这门亲事必成，偷偷在心里算她能拿到多少说媒钱。 等送走宋衍深之后，林大成才有了真实感，开始着急自己要给林静漪准备什么嫁妆了。好在李氏手里还有些银子，不至于连给闺女准备嫁妆都是花闺女自个的钱。 晚上林小风回来的时候，祁丞轩嘴快，过去逗小孩：“你姐要出嫁了。” “出嫁？嫁给谁？”林小风惊了，大声问道。 “姓宋，是个书生。”祁丞轩不清楚宋衍深到底叫什么，便这样说道。 一听姓宋，林小风就知道是谁了，宋衍深当他姐夫，他还是满意的。模样跟他姐倒是般配，只是宋家的那个老太太，看着有些凶啊，不知道会不会为难他姐。 晚上睡觉的时候，林小风突然有了个想法，跟许念深在被窝里嘀咕了好久，准备明天去做。 对于林静漪而言，这门亲事就算是定下来了，她两世为人，这可是第一次出嫁啊，她作为服装设计师，自然对自己的嫁衣有无限憧憬，一晚上没睡着，脑海里全都是嫁衣的设计图。 翌日一早，她就去吴府，想请吴瑛柔帮忙采买一些上好的布料，她知道吴家有这个渠道。 “你突然买料子做什么，想做秋装啊？那你直接去我库房挑不就行了，刚好我家新到了一批料子。”吴瑛柔爽快地说道。 “你那批料子有红色的吗？”林静漪问道。 “红的？有啊。”吴瑛柔让绿芍去取库房的钥匙，带林静漪过去看。 结果全都是桃红紫红这类的颜色，并没有林静漪想要的正红色。 “有看中的吗？看中哪匹直接拿就行了。”吴瑛柔说道。 “没有，我想要正红色。”林静漪怕自己的表述不够准确，又补充了一句，“做嫁衣的那种红。” 嫁衣？吴瑛柔错愕了一瞬，突然福灵心至地问道：“你穿吗？是那天在护城河边跟你站一块的那个人吗？” “嗯，是他。”林静漪没想到吴瑛柔的记性那么好，还记得宋衍深。 以前吴瑛柔一直没问她那天的事，林静漪还以为吴瑛柔没注意到或者没往那方面想呢，看来早都注意到了，只是看破不说破而已。 见林静漪点头，吴瑛柔心里有些矛盾，一方面觉得自己应该祝福林静漪，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啊，而且看林静漪的样子，她跟那个人应该还是两情相悦，这是好事。 可是另一方面，她又有点为她哥可惜，林静漪真的是个好姑娘，是她哥没有那个福分。可怜她娘的一番苦心啊，现在都白费了。 “你放心，既然是你要用，我这就让我家掌柜去采买，一定给你买最好的。”吴瑛柔整理了一下思绪，朗声说道。 然后便开始跟林静漪打听她和那人是如何认识的。 林静漪把她和宋衍深的认识经过挑挑拣拣地说了，大概是按照宋衍深的那番说辞，就是救命之恩一见钟情那一套，他们俩在外面得统一说辞，不能传出三四个版本来。 听得吴瑛柔直呼缘分：“你们这就是天定的姻缘啊，你出嫁的时候可一定得给我下帖子！” 人家两个这么有缘分，她哥真的比不上，太平平无奇了。 说完了这事，吴瑛柔又闲话家常道：“不知道我爹和我哥他们两个现在天天在忙什么，天天不着家，我都好久没看到他们了。” “做生意就是这样，有时候忙得脚不沾地。忙才好呢，若是天天清闲，那就该哭了。”林静漪说道。 她倒是知道吴家父子在忙什么，无外乎就是蚕丝的事，可是他们没跟吴瑛柔说，林静漪也就不多这个嘴了。 她也不知道蚕丝现在的进展如何，不过吴老爷这么忙，应该算是好消息。她现在也没心思关心这个，当初技术入股，就是为了省些麻烦，只等着拿分红即可。 她从吴家出来后，回家便开始画嫁衣的设计图，中午吃饭时，林大成突然一脸焦急地从外面回来：“不好了，我方才去书院给小风和念深送饭，书院的人说小风上午突然肚子疼，和念深两人一块去医馆了。可是我去医馆药铺都找了，没看见他们两个啊，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去报官啊？” “两个这么小的孩子书院也敢放他们出来？不会是被拐子拐走了吧。”李氏担心得不行，瞬间脑补了各种可怕的后果，差点自己把自己吓死。 儿子就是她的半条命啊，李氏的头突然晕得厉害，差点栽到地上。 相比之下，林静漪就冷静多了，林小风和许念深都不是笨小孩，两人在家里不缺吃喝，不会像那些馋嘴的小孩一样，被人用一根糖葫芦就能引走。 而且听林大成那意思，应该是林小风和许念深主动从书院请假出去的。许念深是祁瑾聿的弟弟，祁瑾聿既然有人手能暗中调查潘家的事，就说明也可能派了人暗中保护许念深。 祁瑾聿还没惊慌失措，应该没有大事。但为了保险起见，林静漪还是让林大成再去县城的药铺找一找，县城那么大，说不定有遗漏的药铺。李氏不顾头晕硬要跟着去，林静漪只能随她。 他们两个走后，林静漪才去问祁瑾聿：“刚才我爹说的你听见了吧，念深那边你派的有人吗？” 第471章 两人去向 与林大成和李氏的火急火燎不同，祁瑾聿十分镇定，他不慌不忙地说道：“不用担心，我已暗中派人保护他们，若是出事，我这边会收到消息。” “那他们去哪了？”林静漪追问道。 “不太清楚，他们从书院出来的时候，我的人曾上报过，我让手下跟着就行，只要念深和小风能全须全尾地回来，旁的不用管。”祁瑾聿饮下杯中的茶水，面上并无任何的担忧。 他手下的暗卫个个都是万里挑一，从腥风血雨中厮杀出来的，在这个小地方保护两个小孩的安全还是绰绰有余的。 方才看见林大成急成那样，祁瑾聿想安慰一下，可是他和许念深的关系以及他的身份，都不方便让旁人知晓，所以祁瑾聿也只能按耐住心中的愧意。其实就算林静漪不来找他，他也会跟林静漪说的，毕竟林静漪是林家里唯一的知情人。 不过林静漪比他想象中的更加敏锐聪颖、沉稳周到，一下就能猜到他暗中派了人手保护许念深。如果不是暗卫调查了林静漪的过往，祁瑾聿肯定认为她是高门大户精心教养出来的千金小姐，一言一行可为典范。 可林静漪偏偏就是土生土长的林家村的人，这让祁瑾聿不得不怀疑，世上难道真的有神明吗？才会将一个痴傻之人点化，让她脱胎换骨和以往判若两人。 这位被所谓神明点化过的林静漪，此时正在感慨古代交流通话的不便性，她这边得了祁瑾聿的准话，按理说应该立刻把这个定心丸给林大成和李氏喂下，让他们别再担心了。 可是他们已经出去了啊，林静漪也不知道他俩是往南走还是往北走，这让她到哪去找。要是有手机就行了，也不奢求是智能机了，八十年代的bp机就行。 可惜林静漪现在手边什么都没有，连飞鸽传书都没得用，只能靠自己的两条腿和一张嘴，一边问街坊邻居有没有看到她爹娘往哪边走，一边顺着人家指的方向摸过去。 差不多追了两条街，才终于看到林大成和李氏的身影，她一边扶着腰一边喘着粗气，气喘吁吁地叫住他们，然后说道：“爹娘，你们刚走没多久，祁丞轩新交的朋友就来咱们家了，说是在外面办事的时候，刚好看到小风和念深两人从书院中出来。 他怕两个小孩出事，就派随从暗中跟着保护他们，应该不会出事。咱们现在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在外面乱找估计很难找到人，不如回去等消息。不然他们回来了，又要出来找咱们。” 林静漪不能暴露祁瑾聿的护卫，只能找个托辞，说是祁丞轩的新友。反正祁丞轩最近也没少往外面跑，认识一两个新朋友也很正常。 一听说两个小孩身后跟的有大人，李氏和林大成就放心多了，绷紧的那根弦立刻就松了。 “那人有没有跟祁小哥说你弟弟去哪了？”李氏急得不行，问话都没了逻辑。 “那人的随从跟着小风和念深，他本人则亲自来给祁丞轩送信，两人都没在一块，他如何得知随从跟着小风去哪了。不过那随从有功夫在身，保护两个小孩还是绰绰有余的，咱们不用太过担心。”林静漪安抚道。 可是李氏还在焦虑：“书院的人说小风肚子疼，是不是吃坏肚子了，可早上的饭咱们都吃了，也没事啊。” 要让林静漪来说，她觉得林小风和许念深就是逃学了，说得再准确一点，就是请病假溜出去了。至于偷偷溜出去干嘛，等他们回来，林静漪要好好问问他们。 而那两个逃学的小孩，此时正一脸严肃地站在鸿章私塾门口，拦着宋衍深不让他走。 “你们两个怎么在这？谁带你们来的？静漪吗？”宋衍深看见他们之后，眼眸中闪过惊讶错愕，还往周围看了看，看看是不是静漪带他们过来的。 可是他瞄了半天，都没有看到预想中的那道身影。 这时候。林小风开口了：“我们是来找你谈事情的。” “对，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谈。”许念深郑重地点点头，学着大人的样子说道，“先找个地方坐吧，这里不方便说话。” 两个小孩故作成熟的样子看得宋衍深忍俊不禁，果然读书使人成长啊，这才进了几天书院，都敢过来跟他谈大事了，还有模有样的。 “行，你们还没吃饭吧，我带你们去酒楼。”宋衍深答应道。 林小风压低了声音和许念深咬耳朵，问他是去酒楼好还是茶楼好，大人一般都是在哪里谈事的，今天是他们主动来找宋衍深，是不是该他们付钱。 他自以为声音很小，其实宋衍深听得一清二楚，这两个活宝啊。 “你们来这里静漪知道吗？”宋衍深又问道，按理说静漪不会放任两个小孩到处跑的。 刚才躲过去了这个问题，然而现在又被人问了一遍，林小风和许念深的脸色立刻就不自然了，他俩眼神飘忽，往左看往右看就是不敢和宋衍深对视。 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你们俩不会是自己偷偷跑来的吧？”宋衍深震惊了。 “不是自己偷跑的。”林小风否定道，“是让车夫带我们来的。” 有大人跟着呢，才不是偷跑的。 宋衍深无奈扶额，这和偷偷跑来有什么区别。算了，饭也先别吃了，还是赶紧把人送回去吧。 于是宋衍深改口道：“都这个点了，我听静漪说林伯父每天中午都会给你们送饭，他若是去到书院看见你们人不在，岂不是会很担心？要不这样吧，有什么事情咱们在马车上谈，先回去再说。” 他用商量的语气问他们，林小风和许念深本就是小孩心性，做事情没那么周全，兴冲冲地来找宋衍深也是因为一时冲动。现在一听宋衍深说这事，才猛地想起林大成中午还要给他们送饭。 “我们的马车在那边。”林小风指了指对面，领着宋衍深往对面走。 这还是用他们攒了好久的零花钱雇来的马车，太贵了，都能买几十根冰糖葫芦了。 第472章 所为何事 马车上，宋衍深一边请车夫快一点，一边问道：“小风念深，你们今天找我来是为了什么？” “我爹说你要娶我姐了？”林小风微微抬着下巴，努力做出一副严肃厉害的姿态。 “对，已经交换了庚帖，过几天就要去下聘了。”宋衍深认真地回答道，把他们当做同龄的人对待，并没有敷衍。 “那你往日在别处有没有相好的？以后你若是同我姐生气了，你会不会动手打她？你奶奶打不打人，会不会一直让我姐干活，天天让她洗衣服做饭下地喂猪砍柴，不给她吃饱饭？”林小风质问道。 “以后会不会在外面养人纳小？”许念深补充道。 他们说的这些都是从认识的人身上看到的，他们的娘李氏原先就是这么被林老太太磋磨的，天天起得比鸡早，干的比牛多，吃的比虫少，以前家里都是林老太太分饭，轮到李氏这里，次次都是最少的。 而且村里的婶子们都说，婆婆会挑剔儿媳妇，宋衍深这边不仅有婆婆，他上面还有一个奶奶。那就是两座大山，他姐嫁进去以后岂不是更难了。 至于养小的，这是从林大才身上知道的，当初外面的女子一来，钱氏气成什么样了。 “这些话都是谁跟你们说的？”宋衍深震惊了，两个人小小年纪怎么知道这么多。 “你别管是谁跟我们说的，你就表个态吧，说你会不会这样做。”林小风没有被宋衍深带偏，还记得自己这次来的目的。 “当然不会。”宋衍深十分肯定地说道，“我一向洁身自好，此前并未与其他任何姑娘有牵扯，之后必然也不会。我这一生，只会娶静漪一人为妻，与她白头到老，不会再看其他女子一眼。至于我家里人，他们原先对静漪有些误会，但这些我都会提前解决好。不会让静漪在中间左右为难。” 宋衍深并没有否认宋家二老对林静漪的印象不好，其实就算林小风他们不说，宋衍深也要抽个时间回去跟爷奶谈一谈。总不能等到林静漪进门以后，还让宋家二老给她甩脸子吧。 “那你可得跟你爷爷奶奶说好，不能让他们欺负我姐。”林小风想了想，又道，“口说无凭，一会你要写个保证书，把我刚才说的那些事情都写在上面，以后若是犯了，我就把我姐接回家，让她休了你！” “对！”许念深附和道，“静漪姐喜欢穿漂亮的衣裳，你每一季都要给她买新布让她做衣裳。” “一日三餐，早上必须要有鸡蛋，中午和晚上要有肉，一天最少要吃一顿大米饭。”林小风补充道。 “每次吃完饭后你们的碗都自己顺手洗了，别放在那让静漪姐洗。家里的衣裳也别让静漪姐洗，她的手是拿绣花针的，不能干活弄糙了手。”许念深说道。 他们在家里吃饭，都是吃完饭后自己洗自己的碗，顺手的事，拿水冲一冲就能洗好。不能让宋家一屋子人当大爷，把她姐姐当下人使唤。 两个小孩想到什么说什么，连林静漪每天都要用热水洗漱不能嫌弃她浪费柴火这事都说了。宋衍深听得十分认真仔细，把这些话都记在心里，还不停地问“你姐姐喜欢吃什么”、“她每天在家里干些什么”等等。 在林小风和许念深的回答中，宋衍深勾勒出了一个鲜活的林静漪。 一路上，两个小孩的嘴巴都没停过，一直到马车停下，林小风还在问：“我刚才说的你都记住没？” “记住了，我回去就写保证书，写好了以后等到下聘那天带过来给你们。”宋衍深极其谦逊，对两个小舅子说的话十分上心。 他俩满意地下了马车，结果一进门，就被李氏抱了个满怀。 “真是要了我的老命，你们两个跑哪去了？不是说肚子疼吗，我跟你爹把县城的药铺翻了个遍，也没有看到你们啊，都快急死了。”李氏急得声音都在发颤，听着好像是哭了。 林静漪也站在院中，她看见林小风那红扑扑的脸蛋，就知道这小孩肯定是装病骗人。再往前一看，又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宋衍深。 “你怎么来了？”林静漪奇怪道。 “小风他们去找我了，我一看他们是自己来的，就知道他们估计没跟大人说，便赶紧将他们送回来了。”宋衍深解释道，“他们找我谈事情，让我保证以后一定好好对你，不然就让你休了我。” 这倒是出乎林静漪的意料，她震惊又感动，丝毫没想到两个小孩竟然会有这份心意。 以前她看小说，女主的哥哥弟弟都是在女主出嫁前，去警告她的未婚夫，说什么你若是敢对我妹妹不好，小心我的拳头。 她家这两个年龄不大，想法倒是挺多，知道自己的拳头不硬，便想出了更厉害的法子，让她直接休了宋衍深。 这很可以，不愧是被她一直灌输平等思想的先进人才。 他们两个在门口小声说话，另一边林小风则心虚地回答：“我没有肚子痛，我就是想去找姐夫说说话。” 他自动把警告姐夫换成了更友好的词。 “想说话你什么时候不能说，偏要一声不吭地偷偷跑去，你知道你爹说你们不见了之后，我们有多担心吗？”李氏又生气又不敢对他们发火。 不对林小风发火是因为不舍得，不对许念深发火是因为他毕竟不是她亲生的，怕说得狠了让他记恨。又想着她得一视同仁，不然说了这个不说那个，难免会让他们解读出不同的意思。 在面对爹娘时，林小风和许念深显然没有了刚才的镇定自若，两个小孩显然也想到了自己不打招呼就跑出去的后果，眼圈红红的，又觉得自己是小小男子汉，可以流血但不能流泪，便努力把眼泪憋了回去，十分愧疚地说自己错了，以后不会再这么做了。 宋衍深还在一旁站着，李氏和林大成不能一直教育小孩而忽略他，对待宋衍深这个未来的女婿，他们既客气又热情，一个劲儿地留宋衍深吃午饭。 第473章 孙氏来了 林宋两家的亲事虽然双方都有意愿，但现在三书未下，六礼尚未走完，宋衍深还不是板上钉钉的林家姑爷，现在就留下吃饭，有点不太合适。 所以宋衍深便婉拒了，说私塾中还有事情，只跟林大成和李氏问过好之后便走了。 其实林大成和李氏也不是会活络气氛的人，若真把宋衍深留下了，吃饭的时候默默无言，只会给对方夹菜，那才尴尬呢。 送走了宋衍深以后，林静漪并没有立刻教育两个小孩，而是让他们先去吃饭。当她知道林小风他们偷偷从书院跑出去是为了她以后，那些教训的话她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两个小孩吃完饭以后，就该送他们去书院了，林静漪让林大成在屋里歇着，她把送小孩上学这活揽了下来。 路上，林静漪语气温和地跟他们说道：“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爹娘他们都快急哭了，多热的天啊，爹娘为了找你们衣裳都跑湿了，再跑下去估计都要中暑了。你们以后要是想做什么，一定要提前跟家里人说，就算不想让我们知道你们去做了什么，但一定要让我们知道你们去了哪里。” 林小风和许念深是真的知道错了，林静漪说一句话，他们点一下头，誓要把这些话记在心里，刻在骨子里，流淌在血液里。 到了书院门口，林小风磨磨蹭蹭不愿意进去，林静漪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犹豫了一下扑过去抱住林静漪的腰，小声说道：“姐，我以后肯定乖乖的，最听你的话。” 许念深跟着点点头，他也想像林小风那样抱住林静漪，但他不好意思。 “听话就行。”林静漪十分欣慰，她松开林小风之后，又抱了抱许念深，“快进去吧，同窗若是问起来，你们就说是吃坏了肚子，跑几趟茅房就好了，不能让他们知道你们是装病逃学。” 人心隔肚皮，万一那些学子中有爱打小报告的，这边和林小风勾肩搭背地哥俩好，转脸就去跟夫子说林小风肚子疼是装的，那可如何是好。林小风和许念深最少要在明德书院待三五年，若是被夫子厌恶，以后的路会很难走。 “知道了。”两个小孩乖乖应道。 他们也不傻，被林静漪这么一提醒，进了书院以后步子都放慢了，尤其是林小风，上午是他装病，现在就一手捂着肚子，迈着小步子，还让许念深扶着他，慢腾腾地走。 下午，林子睿带着孙氏过来了，他一向与林静漪交好，现在知道林静漪和宋衍深已经交换庚帖了，便带孙氏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毕竟闺女出嫁要忙活的事情有很多。 而且三房又不跟大房似的，一穷二白连嫁妆都没有，到时候只要出个人就行了。三房要准备的东西多了去了，比如被面衣裳鞋袜，通通都要换几套新的，孙氏的绣工也不差，可以帮上忙。 古代的婚嫁流程林静漪也不是太懂，不知道自己要准备多少东西，所以李氏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孙氏想帮忙她也没拦着，只要不是上身的东西，林静漪都交给她们了。 妯娌俩一边绣被罩，一边家长里短地说着话。孙氏就算心里不是多喜欢林静漪，但她既然来了，面子功夫肯定要做到位，一个劲地夸李氏好福气，苦尽甘来了，找到了一个这么好的女婿，不仅前程似锦，还对林静漪死心塌地，林静漪以后说不定就是官夫人了。 “八字还没一撇呢，哪敢奢求这么多，当不当官夫人都无所谓，只要小两口能和和气气地过一辈子，我就心满意足了。”李氏谦虚道。 她们说着说着，话题就从林静漪身上跑到了大房那边。那天三房走得早，二房慢了一步，就被林老太太强留了下来。 二房有林子睿这么个读书人，顾忌的东西总比三房多一些，林静漪不怕林老太太说她不孝，可是孙氏怕啊，她怕林老太太去外面败坏林子睿的名声，只能忍气吞声地留下来干活，这反而让她看了一场好戏。 那个芸娘怀了孩子，林大才又肯定这是他的种，林老太太便准备把人留下来。虽然钱氏嘴上说得豁达，好像一点都不在意家里多了一个人，但当林大才真的二话不说就把人留了下来，钱氏心里也怄得慌。 但钱氏不能自打脸啊，只能给她娘使眼色，让钱老太太出面。 钱老太太会意，站出来叫骂了一通，说只要她闺女活着一天，外面的猫猫狗狗就别想有名分，既然是自己自甘下贱脱光了跑汉子床上躺着，那以后就把贱婢通房的活给做到位，别以为挺着肚子就能在家里作威作福了。农家人从来就没有纳妾养小的习惯，既然林大才要跟镇上的人学，那家里的规矩也要跟着变一变，芸娘既然是个奴婢，那就要每日定时定点地给正室夫人请安下跪磕头，夫人坐着吃饭，她在一旁伺候，事事都不能越过夫人去。 林老太太只说了一句芸娘肚里还有孩子，不能这么为难她，便被钱家的老少娘们合起来打了一顿。 钱家人说：“既然不能为难她，那老娘就为难你。” 那天的场面是真乱啊，林老太太的头发被揪掉几撮，脸也被扇红了，是钱老太太扇的，她俩身份辈分相当，只有钱老太太出手，别人才不会拿辈分压她。 李氏听到林老太太被打，心中痛快不已，还问道：“那芸娘就这么留下来了？名分都没有她也愿意？” “肚子都大了，她要是不留下，能跑到哪里去？林大才就是想继续把人养在外面，他手里也没银子啊。”孙氏不屑地说道。 她原先在林家村时，除了绣些帕子拿到镇上去卖，还时不时地接些村里人的活，帮着做些衣裳或者教人女红，交际面比李氏广些。 现在搬到镇上了，有时还会碰到来赶集的林家村人，她们见到孙氏，就会跟她说说大房那一家子的现状。 比如林静香回门的时候她相公没跟着，估计是不受婆家待见，有好事的人去听墙角了，说林静香进了院子就开始哭，走的时候眼睛都哭肿了。 孙氏把这事说给李氏听的时候，林静漪刚好去堂屋拿东西，也听见了。 林静香出嫁那天还在跟林静漪炫耀，说自个以后会过得多好，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结果这才几天啊，就哭哭啼啼地回来了。 等着吧，苦日子还在后面呢，一天更比一天难啊。林静香过得不好，她就放心了。 第474章 装模作样 孙氏过来给三房帮忙，李氏自然要留她吃饭。请人吃饭，肯定要上几道拿得出手的菜，李氏为了不让孙氏说她敷衍又小气，还专门让林静漪去外面酒楼买了烧鸡回来。 原先李氏虽然也经常吃从酒楼打包回来的菜，但那些都是林静漪买的，李氏节省惯了，总觉得不该这么奢侈。这次可是李氏主动提出要买烧鸡，林静漪以为李氏是要在孙氏面前充面子，便又多带了几份菜回来。 饭桌上，孙氏看着盘里的大鱼大肉，心里有多嫉妒，只有她自己知道。但她自己又是个好面子的人，不愿意露出没见过世面的馋样，且她心里也想与李氏比一比，不想屈居人下，便做出自己在家也经常吃这些菜的样子，不怎么往那几道荤菜盘子里伸筷子。 “吃啊，都是自家亲戚客气什么，原先天天在一个桌上吃饭，这才多久就生疏了？”李氏以为孙氏是不好意思夹菜，便主动往她碗里夹了一些。 “三弟妹这说的是什么话，咱们是什么样的关系，怎会几日不见就变得生疏。只是近日为了给子睿补身子，家中也常常炖肉喝汤，现在看见肉就腻得慌，想吃些素菜清清肠子。”孙氏打肿脸充胖子，故意这般说道。 她这么一说，李氏帮忙夹菜的手便尴尬地停滞在半空中，夹的那块肥肉还在往下滴油，油汪汪的，看着诱人极了。 小孩子听不懂大人的言语交锋，林小风听孙氏这么说，还以为她真的是吃肉吃够了，还奇怪道：“肉也能吃腻？我恨不得一天三顿都吃肉。” 孙氏闻言，脸色一僵，还以为林小风是故意怼她。 一看孙氏的神色，林静漪就知道这人又想多了，她知道孙氏是个心眼多又敏感的人，估计不会把林小风这话当成无心之言，指不定现在正在心里怪林小风多嘴呢。 林静漪不愿意吃个饭还要看人耍心眼，便主动给孙氏台阶下，将那个话题带过去，对林子睿说道：“既然二伯娘吃不下，那便让子睿哥替二伯娘吃吧，先前子睿哥从省城回来，我娘想留子睿哥吃顿饭，但是子睿哥心里挂念二伯娘，硬是回去了。刚好这次来了，把上次的那顿饭给补上，子睿哥可要多吃点。” 她一边说一边给林子睿夹菜，林子睿可是个实在人，不像孙氏那样装模作样，林静漪给他夹什么菜他就吃什么。 哪个当娘的不想让自己儿子吃点好的，孙氏亦是如此，她见林子睿没吃亏，就没再说什么，之后便安安静静地吃饭了。 吃完晚饭后天都黑透了，城门估计已经关了，就算没关林静漪也怕他们赶夜路不安全，便跟李氏一起收拾屋子让孙氏和林子睿住了下来。 因为喜被不是一天就能绣完的，孙氏便在三房这边多住了几天。 这几天的饭食就没像孙氏第一天来的时候那么夸张，没有顿顿都是大鱼大肉，林静漪贴心得很，想着孙氏不能吃荤腥，便专门给她做苦瓜黄瓜白菜之类的素餐，还道：“二伯娘既然吃不下肉菜，我便特意去集市上买了新鲜的素菜，还放了一些醋，希望二伯娘能开开胃，可别在我们这里住了几天，回去之后反而瘦了，那子睿哥可就要找我的麻烦了。” 孙氏听林静漪这样说，还以为林静漪是在故意笑话她，可是细看林静漪的神色，又像是在认真地关怀她，心中不由怀疑自己，难道真的是她想多了？ 她自己放出去的话就犹如泼出去的水，总不能改口说自己喜欢吃肉吧，孙氏只能说道：“静漪不必这么麻烦，你们往日怎么吃，现在就怎么做，怎么方便怎么来，不用特意考虑我。” “不行，二伯娘吃的开心最重要。我与子睿哥关系最好了，二伯娘好不容易来我家一趟，若是连吃也吃不好，让我如何跟子睿哥交代？”林静漪一脸认真地说道。 其实林静漪一点都不信孙氏那天说的话，什么天天炖肉喝汤，她觉得二房根本没有这个家底。那么孙氏那么说这话，不是为了装蒜，就是故意给李氏难堪想让李氏下不来台。 无论是哪一个原因，都是林静漪不想看到的，所以她今天就特意治一治孙氏这别扭的性子。 在别人家里做客，孙氏只能客随主便，她也不能一个劲地反驳林静漪的话，只能忍着馋去吃那些真正吃腻了的素菜，还在心里安慰自己，好歹沾了点油腥，比以前吃的好。 这天下午，林静漪拜托吴瑛雪买的红布匹到了，府城最好最贵的布，吴家专门派人送了过来。 嫁衣的设计图林静漪已经画好了，她拿到布匹以后很是满意，说了好些感谢吴瑛柔的话语，让那人帮忙带给吴瑛柔。 又问了问价格，那人却说不知，林静漪无法，本来还准备给银子的，现在看来只能等到下次见到吴瑛柔再说了。 林静漪不仅要做自己的嫁衣，还要做新郎服，毕竟那天他们俩站在一起接受众人的目光与祝福，两个人的衣裳不能差别太大。而且林静漪自己也想穿一穿情侣装，那个场合穿情侣装，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刚好孙氏住了几天已经绣完了喜被准备回家，林静漪要去镇上找宋衍深。便顺道送她回家。 孙氏很享受林静漪的殷勤服务，她以为林静漪对她这么好是看中了林子睿的潜力，想要沾林子睿的光，说话间便不由自主地带了些优越感出来。 林静漪本不想多生事端，但听孙氏一口一个我儿中了秀才如何如何、一直在警告她不要为了一点好处就凑过去，林静漪就再也忍不住了。 她反驳道：“我听子睿哥说宋书生的学问在私塾是最好的，夫子们都对他报以厚望，还说私塾若是只有一人能过院试，那必然是宋书生。听说十月才放榜，我这心啊一直怦怦直跳，等不及想知道结果，宋书生若是中了，那我便是秀才娘子了。” 她都要是秀才娘子了，必定不会缠着林子睿薅羊毛，请孙氏尽管放心。林静漪不明白孙氏看人和与人相处，为何偏要从利益出发，总把人想得那么势利。 第475章 门口晕倒 因这一句秀才娘子，孙氏的脸白了又红，心里只觉得林静漪不给她面子，在打她的脸。 毕竟未婚夫都快成为秀才了，谁还会巴着隔房的堂哥不放啊，孙氏认为林静漪这是在说她自作多情，故意讽刺她。 于是后半程马车里的气氛就不是多好。 到了孙氏住的小院之后，她即刻下马车，也不提请林静漪进去喝口水，有点摆脸色的意思。 不过林静漪也不稀罕喝孙氏的茶水，自个的礼节做得十分到位，与人告了别就就走。 她去私塾旁边等宋衍深下学，然后与宋衍深一起回到他在镇上住的房子。宋老太太自从农忙时节回宋家村帮忙以后，就再也没过来了。 期间宋老太太倒是提过要去镇上照顾孙子的饮食起居，可是宋衍深又怕出现先前那种和岳灵儿偷偷联系，让岳灵儿上门的事，便找理由拒绝了宋老太太。 所以宋衍深一直是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他还道：“下次不必再去私塾外面等我，天还有些热，一直站在外面我怕你受不了，你手中不是有这里的钥匙吗，以后若想找我，直接来这里就行了。” 林静漪点点头，然后拿出软尺，给宋衍深量尺寸。 “我的衣裳多的是，不必再费心给我做新衣。”宋衍深还以为林静漪这是像以前那样给他做换季的秋装，怕累坏了林静漪的眼睛，便想拒绝。 林静漪笑着看他一眼：“这可不是普通的新衣，喜服你不想穿吗？你若是不想和我穿一样的喜服，那我便不做了。” 宋衍深一怔，而后脸上笑意慢慢浮现，柔声说道：“那便麻烦静漪了。” “麻烦什么，你穿得好看，我脸上也有面子。”林静漪心里有些羞赫，但面上却装得随意。 她给宋衍深量完了尺寸，看天色只微微有些黑，便准备给他做完了晚饭再回家，她怕自己走了以后，宋衍深一个人吃得随便。 也不是什么有难度的菜，她给宋衍深下了番茄鸡蛋肉丝面，很快就做好了。 小小的厨房里挤了两个人，宋衍深人高马大的，林静漪觉得又挤又热，煮面条又不注重火候，只要水开了就行，所以林静漪赶宋衍深出去。 可是宋衍深就想陪着林静漪，怎么说他都不出去，正在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 “快去开门，看看是谁来了，不会是你家里人吧。”林静漪问道。 “不必担心，就算是我家里人也没事，我已登门提亲，九月初六便去下聘，我们的关系是过了明路的，任何人都不能指摘你什么。”宋衍深宽慰道。 都这个点了，宋衍深觉得来人不会是他家里人，他们住在村里，一般都是早上出发来镇上，不会赶在傍晚来。 他心里也好奇，开门之前问了一句：“是谁？” 可是外面的人只敲门，并没有回话，宋衍深只能开门。 谁知一开门，外面的人便顺着门缝直直地向他倒下去。那架势，颇有些投怀送抱的意味。 宋衍深的动作从来没有像此刻那么敏捷过，他先是闻到一阵香风，意识到来人是个年轻姑娘，所以即使没来得及看见正脸，他也迅速往后躲闪，不能这人砸在他身上。 往他怀里扑的那个姑娘，也没想到宋衍深会躲得那么及时，可是惯性太大，她已经刹不住闸，只能直直地往前面倒去，狠狠地摔在地上。 所幸她还有点脑子，摔的时候还记得用手护住自己的脸，不然就是脸先着地了。不过即使是这样，她闹出来的动静也不小，连林静漪在灶房都听见了砰的一声，声响很大。 “怎么了？是谁来了？”林静漪关心地问道，往外面喊了一声。 “静漪，你出来一下。”宋衍深脸色有些难看。 这人明显是个姑娘，只不过因为趴在地上，手又挡在脸前面，让人看不清面容。男女授受不亲，宋衍深不能碰她，便让林静漪出来帮忙。 林静漪匆匆灭了火走到门口，看见眼前的此情此景也吓了一跳：“地上怎么躺着个人？她怎么晕过去了？” “你看看这人是谁，我刚才来开门，她一言不发地往我怀里砸，我一闪开她就摔到地上了。我估摸着她应该本身就有病，不然不会站不稳往我身上倒，应该不是摔晕的。”宋衍深简单解释了一下。 “让我看看这是谁。”林静漪一边说，一边把人翻过来正面朝上。 她原以为是哪个病弱的姑娘登门求救，还觉得这人可怜，幸好没把脸摔坏，可是等把人翻过来之后，这个想法立刻就打消了。 这人脸上红红白白黑黑的，红的是红肿的痘痘，黑的是结的疤，至于白的，则是所剩无几的良好皮肤，整张脸看着有些吓人。 “看着有些眼熟。”林静漪认真打量道，只是一时有些想不起来了。 宋衍深也看了看，而后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是不是李霞柳，我听说她的脸坏了，找了许多郎中都没有医治好，这人看着有些像她。” “你还记得她长什么模样啊？”林静漪突然问道，连她都没认出来，宋衍深倒是好记性，不愧是鸿章私塾脑子最聪明最有潜力的学子。 “一点都不记得了，我是猜的，不是认出来的。”宋衍深觉得这话有些不对，求生欲极强地说道。 林静漪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有了怀疑的目标，林静漪越看这人，越觉得像李霞柳，只是李霞柳为何会这么巧，偏偏倒在宋衍深的门口，这也太奇怪了吧。 之前李老爷去找宋老太太一事，当时宋老太太怕影响宋衍深念书让他分心，便没有跟宋衍深说。所以他一直不知道李家人还来纠缠过，此时看见李霞柳晕倒在地上，也没有往别处想，还以为真的就是这么巧。 “这怎么办？先将人带进去？”宋衍深问道。 “怎么弄进去？你抱吗？弄进去之后安置在哪，里面就两个睡觉的屋子两张床，现在一张床上面空着，铺盖什么的都没有，难道让她睡你的床？”林静漪反问道。 第476章 投怀送抱 让李霞柳这个之前跟宋衍深定过亲的人睡宋衍深的床，这是林静漪万万不能接受的。这可是古代，男女之间不能这么亲密，而且林静漪心里也膈应。 她一点都没忘，李霞柳之前在县令千金的宴会上，还故意推她下水。她现在不报复回去将人扔出去就是好的了，还想睡宋衍深的床，想都别想！ “那便先让她躺在这里吧，我出去请郎中过来。”宋衍深知道林静漪心里忌讳什么，便以她为重，不管李霞柳了。 “行，你快去快回。”林静漪听他这么说，心里舒坦了。 宋衍深走后，林静漪还专门将院门打开，让来往的路人和街坊邻居都看一看，她可一下都没动李霞柳，李霞柳若是出了什么事，可赖不到她身上去。 有好事的邻居婶子就问道：“宋书生家的，这是怎么了？” 胡同里搬来一个人，还是个年轻俊朗的书生，住在这里的婆婆婶子们早就打听清楚了，还有人看中了宋衍深，想给他说亲。 只是宋衍深一早便说过，他已经定过亲了，这才让那些婶子败兴而归不再纠缠他。 现在外人看见宋衍深屋里多了个姑娘，便觉得这可能就是与宋书生定亲的姑娘，所以称呼林静漪为“宋书生家的”。 听到这种称呼，林静漪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了几秒钟之后才明白这是在叫她，便客气地回答道：“大娘，我也不知啊，我和衍深在灶房做饭呢，就听到外面有人敲门。衍深出来开门，这人直接晕了摔在地上，我也不知她哪里出了问题，所以不敢轻易挪动她，万一动了不该动的，不就是害了人家吗。” “是这个理，这人晕在你们门口，你不动她，她就赖不上你。”那个婶子也这样认为。 来了一个人跟林静漪说话，就相当于有人帮林静漪作证了，她就更不担心李霞柳醒来之后反咬一口。 等到宋衍深请了郎中回来，那个婶子才走，回家以后还跟自个儿媳妇说隔壁宋书生的娘子长得真好看，那气质做派，一看就跟普通人不一样，说不定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果然书生就要配千金小姐，不是她们这种小门小户的人能配得上的。 这边郎中听了林静漪的解释，还说她不随意挪动病人是对的，万一病人有内伤，挪动了反而不好。 他把了把脉，脸色有些异常。 林静漪怕李霞柳是故意碰瓷，便问道：“郎中，这人病情如何？” “脉相平稳，气血正常，依老夫的医术，看不出有什么不对。”那郎中说道。 “那她为何不醒？”林静漪觉得有些奇怪，郎中的话不就是没病的意思吗。 既然没病，为何昏迷不醒。 “许是老夫医术浅薄，二位若是不放心，可另找人来看。”郎中也觉得奇怪，脉相康健，五脏六腑皆无损伤，可人却昏迷了，他是真怕自己医术不到家瞧不出个所以然来，万一害了这人的性命便不好了。 听郎中这么说，宋衍深便准备再去请旁的大夫。 不过林静漪叫住了他，让他不要着急。 人无病无灾的却昏迷不醒，一个可能是睡着了，第二可能是中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毒，什么千日醉啊万日晕啊，先不说市面上有没有这种存在于话本中的毒，光是李霞柳这个人的身份，就没有资格中那种神乎其神的毒。 她是哪根葱啊，值得旁人下这么厉害的毒害她。 所以林静漪更觉得是第三种原因，李霞柳不醒，只是因为她在装晕。 人没有事故意装晕，可不就脉相气血都正常吗？ 为了揭穿李霞柳装晕的真相，林静漪故意上前一步踩在她手指上，立刻让李霞柳疼得哇哇大叫。 “啊！你干什么？”李霞柳惊道。 “你醒了啊。”林静漪无辜地说道，“我什么也没干啊，你无缘无故倒在我家门口，我还觉得晦气呢。” “麻烦郎中再来给她把次脉，若是无事，就请姑娘付了出诊费离开吧。”林静漪对郎中说道。 李霞柳从出师就不利，现在更是连连受挫，还被踩了手指头，心中的憋屈可想而知。 她从一开始就嫉恨林静漪的好运气，当初在赏荷宴上第一次见面，明明林静漪一副村姑打扮，却在众位千金小姐中极其两眼拔得头筹，先是搭上了冯举人家的小姐，后又成了通宝钱庄吴小姐的闺中密友，她当初样样不比林静漪差，凭什么她不能受贵人青睐。 且跟她定了娃娃亲的宋衍深，现在又成了林静漪的，这让她如何忍得下这口气。 她的她的，全部都是她的！ 从李霞柳被毁了脸之后，她的心性就扭曲了，说话行事更是没有正常人的逻辑可言。她不要当老姑子，她要风风光光地当秀才娘子，让那些看不起她的人，通通在她面前做低伏小卑躬屈漆。 所以她今日设计宋衍深，想装晕投怀送抱，一般人碰到有人晕了，肯定会将她抱到屋里去。只要宋衍深碰了她，就再也甩不掉她了。 到时候进到屋里去，孤男寡女的，两个人做了什么不都是她说了算吗？谁知运气会这么差，竟然碰到了林静漪，这下别说是被宋衍深抱到屋里去了，宋衍深连她的一根头发丝都没碰到，她的计划从开头就夭折了。 她脑子乱得很，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但她知道自己这次若是狼狈离开，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开始坐在地上装傻，不说话也不动弹，一副就要赖在这里的样子。 “劳烦郎中看看这姑娘是不是傻了。”林静漪没好气地说道。 郎中照做，蹲下身去准备给李霞柳把脉，却被李霞柳一把挥开：“别碰我！” 她什么事都没有，林静漪让郎中给她把脉就是想让她难堪。 “姑娘力气这么大，能说能动，看来是无事了。老夫医馆还有事，不便在此多做停留。”郎中被人甩脸子，态度也不如一开始那么好了。 林静漪不想得罪医者，就先把出诊费给结了。看李霞柳那样，还不知道要怎么胡搅蛮缠，肯定不会出银子，她就先不耽误郎中的时间了，把大夫送走再说旁的事。 第477章 不要脸面 送走郎中以后，林静漪好整以暇地看着依旧坐在地上不起来的李霞柳，好心说道：“你好歹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我给你留几分面子，你怀的那些龌龊心思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只要把刚才的出诊费给我补上就行了，好走不送。” 虽然李霞柳之前故意推林静漪下水，但那都一年前的事情了，后来李霞柳又长了一脸红肿难消的痘痘，看着跟毁容似的，也算是恶有恶报吧，林静漪就没有那么记恨她了。如果不是李霞柳这次突然来碰瓷，林静漪都快忘了这个人了。 谁会一直记得一只嗡嗡乱叫的苍蝇呢。 她大概能猜到李霞柳今天来是想干什么，她现在放过李霞柳，不是因为林静漪有多圣母，而是想速战速决，不让李霞柳借机缠上宋衍深。 但是李霞柳不领情啊，她坐在地上，看着高高在上的林静漪，只觉得林静漪对她的可怜中带着轻蔑和嘲讽。她认为林静漪是故意提起“未出阁的姑娘”这几个字的，谁不知道她先后许了两次人家，一次是宋衍深，一次是王公子，结果最后都被人退了。 林静漪这么说她，就是在骂她，讽刺她是一个没人要的老姑娘。 “我刚才摔倒的时候腿受伤了，不能走动，麻烦宋公子行个方便，让我进去歇一歇，或者送我回家去。”李霞柳强压住心中对林静漪的嫉恨，故作娇羞地对宋衍深说道。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扯宋衍深的裤腿。 宋衍深连忙往后退了几步，及时躲开李霞柳的触碰。他忽然觉得李霞柳比岳灵儿还难缠，岳灵儿好歹顾忌着身份还要点脸面，行事虽有些出格，但也保留着几分矜持。但李霞柳完全就是不管不顾了，一丝体面都不要了，打定主意要缠上他。 不过像李霞柳这种人，她确实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一个姑娘到了这个岁数，就该嫁人生子了。结果李霞柳的脸毁了，没人要她了，她要是能扒上宋衍深，反而是她赚了。 她能豁的出去，但是宋衍深不行啊，他皱着眉头说了一句：“还请李姑娘自重。” 林静漪冷笑道：“腿伤了刚才怎么不说，郎中就在你旁边站着，你反而让郎中不要碰你。” “刚才还不是太疼，我便以为没有大碍，谁知现在疼得厉害了。”李霞柳强词夺理道。 “行啊，疼得厉害了是不是，那我帮你支个招。”林静漪心想这李霞柳就是典型的给脸不要脸，转而对宋衍深说道，“你去李家走一趟，让李姑娘家来人把她接回去。” “宋公子何必多跑一趟呢，直接将我送回去不行吗？”李霞柳还在打宋衍深的主意。 “我替他回答，不行！”林静漪斩钉截铁地说道，“你伤了腿，不便挪动，就先在这里坐着吧。” 她说完以后，推了宋衍深一下，让他去李家找人过来。 李家的铺子就在街上，宋衍深走得快，没一会就带着李老爷过来了。 李霞柳能豁得出去不要脸，李老爷可不行，男人本就更好面子，更别说李老爷还是做生意的，最是在意脸面。 他见宋衍深来铺子里找他，还以为李霞柳已经得手了，心想自己很快就要有一个秀才女婿了。 没想到宋衍深张口就是李姑娘无缘无故摔在他家门口，现在不知为何硬是不肯走，希望李老爷赶紧将人接回去。 这话能说得这么有底气，就说明李霞柳根本没成功。李老爷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宋衍深，表情有些抽搐，想跟宋衍深寒暄一下吧，结果宋衍深根本没那意思，话带到就转身离开，可以说是很不给面子了。 都到这个份上了，李老爷也顾不上宋衍深的冷脸了，想他堂堂一个长辈，居然被一个小子甩脸色，心里那叫一个气啊。他的这股闷气在见到李霞柳跟街头二傻子似的坐在门口时，突然就爆发了。 “啪”的一声，李老爷甩了李霞柳一巴掌。 因为一人站着一人坐着，两人之间有高度差距，李老爷的那一巴掌并未能甩在李霞柳的脸上，而是扇在了她的头上，李霞柳瞬间就觉得脑袋晕晕乎乎的，头晕目眩眼冒金花。 “爹，我……”李霞柳想说些什么。 但是随即就被李老爷打断了：“你还有脸叫我爹，看你干的都是什么事，家里是缺了你的吃还是短了你的穿，你居然跑到人家家里来了，你这是在干什么？上门要饭吗？” 其实李老爷知道李霞柳是来干嘛的，但是他要脸啊，就算心里知道得一清二楚他也不能说啊，不然让他这张老脸到时候往哪放。 所以他就偷梁换柱暗中转换意思，宁愿说李霞柳是上门来要饭的，都比承认她是上门来勾人的好。不然传出去了，外人骂了李霞柳还不够，还要再骂他这个当爹的不会教育闺女，怎么教出这么个不知廉耻的下贱玩意。 “我不是。”李霞柳弱弱地说道，心中暗恨不已。 她爹总是这样，一旦发现无利可得，就会把她推出去当替罪羊，但是这计划当初可是她爹最先提出来的。她娘原先还想着给她找个不在意她脸上怪状的人，是她爹说宋衍深前途无量，李宋两家又有交情，若是能嫁给宋衍深，不比找个残废或者老光棍好吗？ 当时李老爷还说书生最是守礼重名声，她若是能跟宋衍深有了肌肤之亲，碰了她就得负责，他们就是闹翻天也要把她嫁到宋家去。 可现在，她不但没能如愿，反而被她爹甩了一个巴掌，她好恨！ 恨所有人！ 李霞柳捂着自己的半边脑袋诺诺不敢言，闭眼藏起眼中的愤恨与不甘，一滴眼泪从脸颊上滑落，像是在认错一样。 “李老爷，不必在外教女，我看李姑娘这软弱无力的模样，许是好几顿没吃了，赶紧把人带回去，该喂饭就喂饭，该看腿就看腿。好歹也是亲生骨肉啊，怎么能如此苛待。”林静漪略带讥讽地说道。 不是林静漪不愿意揭穿李家父女的真面目，而是这种事情，影响都是双向的。她揭穿李霞柳之后，李霞柳会丢人，但宋衍深未必不会受影响。 她不愿意让宋衍深的名声，沾染一点瑕疵。 第478章 桃花与树 被林静漪如此讽刺，李老爷还要圆场子，他是打听过林静漪其人的，知道这姑娘是一个狠人，当初能自爆丑事把钱仲恺给送进牢里，怕她这次再不管不顾把李霞柳的那些事给说出来。 她是个女的能一天到晚不出门，可是他不行啊，一摊子事等着他呢。 于是李老爷只能说道：“给二位添麻烦了，小女自从脸上受伤之后，一直就迷迷糊糊的，精神头也不是很好，夜里难以入眠，白日食不下咽，整天晕晕乎乎的。若是做了什么得罪人的事，还请二位谅解，那必然不是她的本意，我这就将人带回去。” “等等，把出诊费给了再走。方才李姑娘晕在门边，我们专门去请了郎中过来为她诊治，李老爷的生意做得这么大，这点小钱想必不会赖掉吧。”林静漪叫住转身就走的李家父女，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能气得人心头直冒火。 她真是服了李老爷了，为了自己面子上能过得去，什么锅都敢往李霞柳身上甩，就差把李霞柳说成是疯疯癫癫的癔症患者了。 然而李老爷身上还真的没钱，他出来得急，一文钱都没带，在身上摸了摸没找到荷包，脸色愈发难看。 “没带银子啊？”林静漪随意地瞥了他一眼。 “出来得匆忙忘了带，我回去以后便让人来送银子。”李老爷忍着被小辈挑剔的难堪，努力平静地说道。 “也行，不过送银子的时候记得换个人来，可别让李姑娘再跑一趟。”林静漪好意提醒道。 话虽然没说得那么明白，但其中的深意想必长了脑子的都能听懂。林静漪这是在警告李家父女别再打宋衍深的主意，也别让李霞柳再找借口接近宋衍深。 转身离开的时候，李霞柳和李老爷倒是有了一分默契，心里都觉得屈辱极了，这次真是里子面子都被人给揭了。 李霞柳估计是自我放弃了，走的时候两条腿迈得特别快，一点都没有伤了腿的样子，她自己说过的话都被她当成屁给放了。 送走了两位瘟神，林静漪站在门口对宋衍深说道：“你看你这桃花开的，一朵接着一朵，说不定明个就能成桃花林了。” “不会，我只要你。”宋衍深深情地说道。 只有林静漪，才是他心中万里荒野上的唯一一抹亮色。 “别光嘴上说，要用实际行动表明啊。”林静漪觉得刚才那句话既柔情又霸道，瞬间俘虏了她的心，但又不好意思表明，只能嘴硬地说道，“你这桃花要是再斩不断，小心我也招几朵桃花回来，顺便再种点树。” 宋衍深眸中带笑地看了她一眼，用手轻轻点了点林静漪的额头，一共点了三下，林静漪觉得配合着宋衍深的神色来理解这个动作的话，他想表达的应该就是：你试试。 要是把她惹急了，试试就试试。 不过现在嘛，还是守着宋衍深这一棵草就行了，不用这么着急开发树林。 她的手放在宋衍深腰上把人推了进去，催促道：“快去吃饭吧，我估计面条都坨了。” “在我这吃了再回去吧。”宋衍深顺势牵过她的手，问道。 “不了，我怕回去得太晚家里人担心，我还是回家吃吧。李家那钱要是送过来了你就先拿着，改明路上要是碰到乞丐了你就替我捐出去。”林静漪嘱咐道，经过李家人的手的银子，她真是一分都不想要。 宋衍深点点头，说自己知道了，然后将林静漪送到胡同口，她的马车在那里等着。 车夫看到林静漪出来，终于松了一口气，还道：“林姑娘，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要进去找你了。” 再晚一点，可就出不了城了。 “麻烦师傅了，耽误师傅吃饭了，真是不好意思。”林静漪连连道歉，还多给了车夫几文钱让他去买几个肉包子吃。 她回到家以后，李氏也说她回来得太晚了，一个姑娘大晚上还在外面跑一点都不安全。林静漪嘴上乖巧地应了，心里却没当回事，她坐马车回来的，有什么好怕的。 接下来几天，林静漪就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做自己的嫁衣和宋衍深的喜服。 日子一晃就到了九月初六，宋家人过来下聘了。 宋家是按照最传统的规矩来的，给了礼金、礼烛、礼饼和金饰。礼金给了九十九两，意味着长长久久，除了给了金饰，还给了一套当初林静漪在省城看中但是最后没买的首饰，之前林静漪嫌贵就没买，是宋衍深后来偷偷出去买回来的。 光是这么些东西，就足够令围过来看热闹的街坊邻居震惊了。三房住的这条胡同里，也不全都是好相处的人，自然也有那种看不起乡下人优越感爆棚的所谓城里人。 三房对面住的就是这种人，每次看到林大成扛着锄头出门，都要冷哼一声，下巴能翘到天上去，明明知道林家人都叫什么，偏要说“那死穷死穷的一家”，即使林家每天都买肉，她也依旧觉得林家是在打肿脸充胖子。 也没有别的原因，这人就是看不起乡下人，觉得林家该滚回村里去，在地里刨食的人不配跟她住在同一条胡同。之前她看见媒婆登门，还说林静漪要嫁个泥腿子。 结果今天宋家送的这些聘礼，可真是重重地打了那人的脸。 不说那些首饰和零碎的东西了，光是九十九两的聘金，都足够让人目瞪口呆。 村里人成亲，能拿出十两二十两银子的，都算是大手笔了，县城这边再怎么翻倍，普通人家也拿不出近百两银子来。 这九十九两，足以看出宋家对林静漪的重视。 不过林静漪本人倒是没有多震惊，她只是觉得这数额听着兆头很好，其他的倒没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个九十九两了。 下聘的时候，林静漪没有捞到发言的机会，这都是双方爹娘和媒婆的场子，双方互相恭维，媒婆在中间左右逢源，所有的好词跟不要钱似的往林静漪和宋衍深身上堆，誓要把他俩说成是古往今来天上地下绝无仅有极其般配的一对璧人。 第479章 定下日子 在长辈面前，林静漪还是要表现得矜持一些，所以从头到尾她和宋衍深只有眼神交流，直到将宋家人送走，他们都并未说上几句话。 宋家人走了以后，林大成问林静漪：“这些东西怎么办，给你抬到你屋里去吧。” 宋家给这么多聘礼，林大成心里是又喜又着急，聘礼多当然好啊，不光是面子上好看，还说明宋家重视林静漪。但是另一方面，林家也要回以价值相当的嫁妆才行，不然到了看嫁资的时候，林静漪这边嫁妆又少又寒酸，那才丢人呢。 可是他这个当爹的没本事啊，没法为林静漪置办又多又体面的嫁妆，这是关乎林静漪后半辈子的大事，他都做不好，林大成心里怎么可能不愧疚。 林静漪见宋家人一走，林大成就有些愁眉苦脸的，便问她爹怎么了。林大成就照实说觉得自家准备不了那么多嫁妆，怕林静漪到时候被人嘲笑。 原来就是这事啊，林静漪听了以后不以为然地说道：“爹，这个不用太担心，有钱什么东西买不到啊。这是五十两银子，你看看需要什么就买什么，买些占箱子的大件就行了，至于压箱底的银子，我自己有。” 她和林大成就是半路父女，林静漪压根就没打算让林大成帮她准备嫁妆，她也知道林大成手里没钱，所以银子都是她出。 她自己不觉得这有什么，但是儿子念书的钱是闺女出，闺女出嫁时的嫁妆还是闺女出，这让林大成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是林大成也没有办法啊，现实就是如此，让人不得不低头。 因为要给林静漪准备嫁妆，林大成这几日也不去田里了，天天往外面跑，找木匠给她打床打箱子，李氏就在家里给林静漪收拾零碎的东西。 忙起来的时候，总觉得度年如日，林家还没准备好呢，宋家又来请期了，就是商量成亲的日子，挑一个良辰吉日。 宋衍深怕自己中了秀才以后，宋老太太会多生事端，便想把婚期定在放榜之前。十月初放榜，现在已经九月中旬了，那就没有多少日子了。 “这会不会有些快了，好日子那么多，还可以再多挑挑。静漪也还小，我也想让她在我身边多留一段时日。”李氏轻声问道，她觉得不能这么着急嫁闺女，中间才隔几天啊，不知道还以为林静漪怎么了呢。 婚期定得这么急，难免会有那种不怀好意的人说林静漪未婚先孕，这名声要是传出去，林静漪以后还怎么做人。 而宋衍深的顾虑算是家丑了，他不能往外说是怕宋老太太捣乱才这么着急成亲。这话要是说出来了，林家说不定就不把静漪嫁给他了。 “亲家啊，你是不知道，我们找的那个大师说了，静漪这是难得一见的旺夫命，两个人的八字不知道有多般配，衍深要是能早早地娶了静漪，说不定就双喜临门了，到时候静漪一过去就是秀才娘子，多好啊。”宋兴怀受了宋衍深的委托，身负重任，立刻开始说好话，希望林家能答应此事。 林静漪听到旺夫命这三个字的时候，心想宋伯父也是怪能忽悠的，这种词都说得出口，她听的时候觉得好羞耻。 她自己对于早出嫁和晚出嫁是没什么要求的，她觉得早晚都可以。宋家村和县城离得也不远，到时候买辆马车，想来县城直接就能来。 而且她的思想也不是那种出嫁以后夫家是亲人、娘家是外人，她照样可以频繁地在两个家庭中间来回走动。别的不说，林小风和许念深的束脩她得一直帮忙出，家里的吃喝也不能落下，李氏和林大成赚不到钱，她就要一直负担这一块。 所以出嫁对于林静漪而言，就是多了一个睡觉的地方，枕边多了一个人，不存在那种生离的场景。 所以当李氏问林静漪意见的时候，林静漪就说都行。 其实李氏是有些心动的，因为“旺夫命”那三个字。她嫁过人，自然知道一个好听的名头对一个女子来说有多么重要。好比丧夫的寡妇，一被人说成是克夫的丧门星，往后余生都会过得极其艰难，再嫁都不一定有人要。 如果林静漪一嫁进去，没过几天放榜的时候，宋衍深就中了秀才，那林静漪在宋家不说能横着走吧，最起码腰杆一定能挺得直直的。 等过几个月再怀上孩子，第一胎就生个麒麟儿，林静漪就真能在宋家横着走了。 所以李氏思来想去之后，便答应了，定下十月初一这个好日子。 急是急了点，但是宋家说他们绝对会准备好所有东西，让林静漪他们不用担心。 宋兴怀还道：“年初我们家就来提过亲，十月成亲，中间也有大半年的时间了，不算太赶。” 这么说就是表示跟外人提起婚事的时候，不管是宋家还是林家，都统一口径，提亲日子就按宋家人第一次登门那天算，这样说出去也好听些。 宋家想得很周到，林家这边自然应下。 倒是林小风晚上回来的时候，一听说林静漪十月初一就出嫁，满脸的不高兴，嚷道：“这么着急做什么，我姐还小着呢，再留两年也不迟。” “不小了，静漪来年就十七了，她能找到一个好归宿，我们的心就算是放下一半了，以后只要盯着你就行了。”李氏说道。 十七是虚岁，这里没有周岁的概念，林家也没有给女娃过生辰的习惯，一般都是默认过一年长一岁。 如果按照周岁来算，林静漪今年才十五周岁，快要过十六岁的生日了。这么看来，她还是挺小的。 不过古代女子都是这个年龄就出嫁，十八岁以后就是老姑娘了，二十岁要是还没能嫁出去，官府就要强制婚配，什么歪瓜裂枣都能往好姑娘身边塞。 林静漪这个年龄成亲，也是刚刚好，就当是入乡随俗了。 定下成亲日子以后，林静漪紧赶慢赶终于做好了宋衍深的喜服，她也想见宋衍深一面，便准备亲手将喜服送过去。 谁知这一送，便出了大事。 第480章 自生自灭 林静漪醒来的时候脑袋昏昏沉沉的，觉得自己好像坐在船上，随着水面上下颠簸，她下意识地想起身，一动才发现自己手脚都被绑住，嘴里不仅被人塞了东西，还被人用布条在嘴边缠了一圈，像是怕她把嘴里的东西顶出来似的。 慢慢的，林静漪的意识恢复正常了，听到马车发出吱呀的声音，才知道自己不是在船上，而是被人塞在马车里行在崎岖的小路上。 她记得自己好端端地走在路上，迎面走来一个大娘向她问路，林静漪热情地给大娘指路，身后突然有个人撞了她一下，林静漪回头看看是怎么回事，然后就觉得后脖颈猛地一痛，随即便不省人事了。 再醒来时，就是在这辆马车里了。 她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真懵懂不知世事的闺阁小姐，现在这个情况，明显就是被人骗了，那个问路的大娘和后来撞她的汉子肯定是一伙的。 这就是最简单的联合骗术，用大娘来降低她的戒心，接着再来个人分散她的注意力，最后趁她不备便动手敲晕她。 只是林静漪不太确定，究竟是谁要绑她，又要把她绑去哪里。 是她得罪过的人动的手，还是人牙子见她漂亮便将她拐走想逼良为娼？ 林静漪正想着，突然发觉马车停了下来，前面驾车的人正在往后面走来。她火速闭眼装晕，以不变应万变。 “老子的屁股都要被颠成八瓣了，这娘们怎么还没醒，她倒是睡得香。”一个汉子粗声说道。 “是不是你先前下手太重了，可别把人打坏了。”另一人虽是这样说，但语气中却带着几分不以为然，像是一点都不担心林静漪被打坏。 最先开口的那人也是同样的态度：“打坏了也没事，反正上面的要求就是把人带到深山老林里去，让她自生自灭。我可是打听了好久，才问出这么一个地方，据说这山上不仅有豺狼还有虎豹，周围村子里几乎没人敢上这座山，都怕有命去没命回。” “快别废话了，过来搭把手，把人抬到深山里去，咱们早干完早了事，我可不想在山上过夜。”另一人催促道。 “真是造孽啊，这么漂亮的姑娘也不知道惹了什么人，竟然落到这种地步。” 这人一边说着，一边半个身子探进马车中，伸手拽住林静漪的衣领，将人从马车中拽出来，然后与同伙一起将林静漪抬到山里去。 林静漪是忍了又忍，才在那人拽她衣领差点让她窒息的时候憋住不出声。她如果还是昏迷状态，可以降低这两个人的戒心，还能偷听他们的讲话，以供自己从细枝末节中拼凑出真相，总比时时刻刻被他们防备要好得多。 她没有闭着眼也能记路辨别方向的本事，只能在心里默默数数，记住他们大概走了多久。 估计是抬着一个人上山有些费体力，那两人途中并没有怎么说话，这让林静漪有些失望，她还指望着这两人透露个三言两语呢。 直到一人开口道：“就这吧，再走下去天都要黑了，咱们要赶不回去了。” “这里也行，反正她手脚都被绑着，想跑也跑不掉。”另一人附和道，随即又问，“你还记得来时的路吗，刚才左绕右绕的，我都快被转迷糊了。” “记得，这座山我也是第一次来，我怕迷路，特意在路上做了记号，我拿了木炭，在树上画了三角，咱们照着记号走就行。”那人说道。 他们说完，就真的不管林静漪了，转身就走。估计谁都不会认为，一个手脚被绑嘴巴被堵的弱姑娘，能在遍地是野兽虫蛇的荒山老林中存活下来。 之所以把林静漪带到这里，就是因为掏钱的那个人要买这姑娘的命，但不知道是那人跟他们大哥没谈拢价格，还是掏银子掏得不爽快，大哥后来跟他们说，这事不用沾血，直接把人绑到深山老林里去，是死是活就看她自己的运道了。 但是一个身强力壮的年轻汉子都不敢在荒山老林里过夜，林静漪一个人在这里，在他们看来就是必死无疑。 而被他们认为没有翻身可能的林静漪，在确认他们真的走远以后，才慢慢睁开眼睛，打量周围的环境。 刚才就听他们说这里是人迹罕至的深山，但林静漪心里多少还抱着点侥幸的幻想，但是现在亲眼看到以后，她真的傻了。 一眼望去满眼都是绿，前后左右都是树，目光可及之处根本看不见一条路，不是茂盛的野草就是土地，她甚至看不出来刚才那两人走的是什么路，耳边依稀还能听见野兽的嚎叫。 这可是山林资源还未被人类开发的古代啊，出现什么后世的濒危保护动物都是正常的，刚才的嚎叫声，不会是老虎跟狼群在吵架吧。 放眼望去，林静漪不仅没有看到路，也没有看到尖锐的可以划开绳子的锋利石块。她没有办法，只能用笨方法一个劲地挣扎。 终于，在林静漪的手腕鲜血淋漓的时候，她终于挣脱了手上的束缚，忍着疼痛再去解脚上的绳子。 而这时，天色已经黑透了。 耳边是带着凉意的山风，风中夹杂着不知名的鸟啼声和不知在何处的野兽嚎叫声，夜幕中的弯月被乌云遮盖，此时此刻此景，像极了恐怖电影中的故事开始的地方。 她不知道那两个人是往哪个方向走的，只记得一个人说他在树上做了记号，林静漪把这个记号当作是救命稻草，只能先估计一个方向，然后朝着那个方向走去，一次检查三十棵树，看看那些树上有没有记号，如果没有的话，再返回到被抛下的地方，换个方向重新检查三十棵树。 这样虽然效率不高，但这是能让她不再二次迷路的最好方法。让林静漪自己来说，她宁愿做的是无用功兜兜转转最后回到起点，也不愿意偏离正轨最后迷失在森林深处。 这种方法最难的是，平常走路只有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可是换到深山之中，因为树木过于多，她要摸索的方向远远多于四个，这就很废时间了。 第481章 误入坟堆 林静漪选择的这种笨方法，就好比是在一个不透明的箱子中摸球，一百个形状相同的小球中只有一个红球，其他的都是白球，那么摸到白球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一。 在这种情况下，最坏的打算就是摸一百次，最顺利的话，就是一次就中。 可惜林静漪永远没有小说女主角的好运气，别说什么锦鲤运了，就连正常人的气运水平都达不到，她足足在这个类似于恐怖电影的氛围中兜兜转转到了后半夜，才终于找到那两人口中所说的记号。 在这期间，她被惊啼的鸟儿吓过，被地面上摇曳的黑影吓过，有时候走着走着，还老觉得自己背后有人，心里直发毛，后脊背一直冒冷汗。 最可怕的是，当林静漪找到那人留下的记号并顺着记号走下去之后，最后没有走出深山，而是来到了一处坟地。这里应该是一个墓葬群，林静漪眼前所见，皆是墓碑。 如果林静漪的胆子再小一点，绝对要晕过去。所幸林静漪看到墓碑之后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较真。 不应该啊，她明明是按照记号走的，怎么就走到坟地里来了。 是她中途看错了记号吗？还是说前人也怕进山迷路，所以也留下过记号，她看岔了？ 她在下意识中否定第三种可能性，绝对不可能是鬼打墙。不过心里虽然这样想，但是林静漪还是很怂地对着墓碑方向鞠了一个躬，嘴里喃喃自语：“各位前辈，小女子不是有意打扰，只是误入其中，还请各位不要见怪。” 在别人的地盘上，就得认怂啊。那种在坟头蹦迪的二傻子行为，林静漪才不会做呢，简直就是嫌命长。 她这边对着坟头鞠躬，另一边林家三房已经有人焦躁不安，因为他们不知道林静漪去哪了。 林静漪平常出门都只是说一声“我出去了”，并不会报备目的地。她昨天也是如此，结果一直到晚上还没回来，林大成想出去找人，他怕林静漪出事。 但是大晚上的，所有店铺都关门了，他们也不能挨家挨户地敲门，把人家从床上拉起来问有没有见过林静漪，脾气好点的说不定还能好言相向，若是碰上一个坏脾气的，被人搅了睡觉的兴致估计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所以李氏和林大成也只能在街上找，各个大道走了一遍，根本没有发现人影。 两人失望又担心地回了家，林大成说道：“静漪也不是那种没有分寸的姑娘，如果晚上宿在了谁家，肯定会派人回来知会一声，不会一声不吭让咱们担心。” “你越说我越怕，你这意思不就是静漪出事了吗，不然怎么会到现在还没回来。”李氏的心也跳得很快，焦躁不安。 他们怕家里的两个小孩也跟着担心，所以先前林小风问他们我姐怎么还没回来的时候，下意识地说林静漪出去找朋友玩了。林小风当时没想那么多，立刻就信了。 结果后来越想越不对，等李氏和林大成出去后，他才发现，他姐如果是出门找朋友了，他爹娘何必这么着急，大晚上的还出门找人，肯定是他姐出事了。 所以当李氏和林大成在屋里小声商量的时候，林小风跟许念深就在外面偷听，两个人的小脸都紧绷着，上面浮现出害怕与担忧。 两个大人出去找都找不到，他们就更别说了，现在往外面跑就是给家里添麻烦，但是他们也不能不管林静漪啊。小孩子会习惯性地依赖大人，他们没法出去找林静漪，就想着能不能拜托祁丞轩找一找，他们知道祁丞轩会武动，一下就能飞到房顶上，会轻功出去找人就方便多了。 于是两个小孩就去敲了祁家兄弟的门，扭扭捏捏地开了口，希望他们帮忙。 “你们是说林姑娘不见了？”祁瑾聿开口问道。 “对，静漪姐从来没有晚上不回家的先例，她到现在还不回来，肯定是出事了。”许念深说道。 他还记得上一次晚上没回家的人是林大成，结果第二天静漪姐出去一打听，林大成果然出事了，还坐牢了。 这种类似的经历让许念深担心起来，他害怕林静漪会遭遇什么不测。许念深对于人的态度会比较敏感，他能感觉出来相对于林小风而言，祁瑾聿更喜欢他一些，有时候他随口一说想吃什么，从书院回来以后，祁瑾聿就会把那东西拿给他。 所以这次来找祁家兄弟，主要也是由许念深开口。 祁瑾聿不希望许念深平静的生活被打乱，所以找林静漪这件事，他会帮忙的。 他现在之所以还留在林家，一是因为想多和许念深相处，二是因为他有可靠的消息来源；三百万两赈灾银就在这个小小的永安县，他的人正在暗中搜寻赈灾银，他这次出京，就是来找赈灾银的，找不到就不能回去；三是因为天家无父子，皇室无手足，他离京城越远，那些人就越不会忌惮他，会放松警惕，这样他才能有更多的空间做自己的事。 他虽然每日都比病弱的姿态待在这个小房间里，可是做的事情，却足以掀起巨大的风浪。 “我知道了，伯父和婶子对我有恩，这件事我义不容辞。”祁瑾聿随便找了个借口应下这件事，而后说道，“我这就让丞轩出去找人，你们也不要太过担心，丞轩在这里也交了不少朋友，待明天我就请他们都出去帮忙找。” 人多好办事，许念深得了这个承诺，自然就放心许多。他不傻，他自小接触的便是富贵人家，后来又有那么一段流浪经历，自然能看出祁家兄弟的不一般。在他看来，钱权势，这三样中祁家兄弟起码占了一样。 有这样的人出手帮忙，自然比他们平头百姓找人要有效率得多。 这一夜，不管是深山中的林静漪，还是小院中的林家人，都无人入眠。 而林静漪误入坟堆之后就不敢再乱走了，她先前也以为自己的路线没错，结果来了这么个地方。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说的就是她吧，也不知道是看错了哪棵树的记号，最后来到这么一个地方，她现在只能等到天亮以后，再想其他的办法。 第482章 奇怪的洞 折腾了这么久，林静漪早已疲惫不堪，但是她不敢在深山中，在亡者的坟头上睡觉，她甚至连下脚的地方都是小心翼翼选择过的，生怕踩在了哪位亡者的棺材上面，冒犯了人家。 就这么强撑着，林静漪终于等到了无边黑夜中的第一缕天光。 等到太阳高悬在空中时，林静漪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自救办法。 这里是坟堆，墓碑上面的姓氏都是潘姓，说明山下肯定有住户，如果她能点燃一个小火堆升起烟，山下的人若是注意到了，是不是就会上山来查看，看看是哪位祖宗的坟头冒青烟了，这样她就能获救了， 只是最难的是，她手里没有火折子，如何生火才是一个大问题。 左思右想以后，林静漪用了最传统的方法，钻木取火。不知过了多久，林静漪觉得她的手都快钻出火星子了，但火还是没生起来，她甩了甩酸痛的手臂，休息了一会，决定继续。 她现在没有功夫去想究竟是谁害的她，是谁想要她的命，她只想走出这个可怕的地方。 她在附近捡了几根枯树枝，搭成小火堆的样式，继续自己的钻木取火大业。钻累了，她就找个空地坐了一会，这里可能是因为有坟在，常年有人来祭拜，所以没有什么野草。 林静漪就看着那片地方比较空，然后便一屁股坐了下来，手往后放撑在地上，重心都放在两条胳膊上。 这本来是一个很悠闲的姿态，谁知林静漪却直直地往后仰，因为她放手的那个地方土非常稀薄，下面有个洞，相当于是她的胳膊插进了地洞里。 “啊！”林静漪一下子尖叫起来，惊起了树上的飞鸟，扑腾着翅膀飞走了一群。 被抛弃在深山中，林静漪没有多害怕，半夜误入坟堆，她也是敬畏多过恐惧，但是现在，她真的受不了了。 一瞬间，林静漪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于盗墓类的电影中，地洞下面有什么？ 不会是……粽子吧。 她的手可怎么办啊，不会有东西从下面勾她的手吧。 这太可怕了，这让人害怕的程度不亚于大半夜听见自己门外有窸窸窣窣的声响，提心吊胆地过去查看，从猫眼往外望，结果对上一个异于常人的瞳孔，门外那个东西慢慢往后退，目光一直紧盯着你，对你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可怕笑容。 你被盯上了，那一瞬间你毛骨悚然。 而林静漪现在，就是这种感觉，她出神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要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底下是一个洞，而且空间还不小，这是林静漪抽出手之后最大的感觉。她在那个洞旁边踢了几下，拨开泥土，想看看里面是怎么回事，有没有可能是兔子的窝。 是小动物的窝总好过下面躺着粽子，可是她已经远离坟头了啊，这里却突然出现一个诡异的洞，不会是哪位潘姓祖宗自己给自己挪了窝吧。 她拨了拨土，发现那个洞大概有从指尖到肩膀那么长的深度，接着下面就又是土面了。 这就没了？林静漪有些失望，原来就是一个普通的洞啊，里面什么都没有。林静漪准备翻出来的土再填回去，突然闻到一个奇怪的味道，像是樟脑丸一样，但古代没有这种东西，应该是和樟脑丸作用差不多用于除虫防湿的药丸什么的。 下面埋的是棺材吗？可是她落脚的地方，没有墓碑啊，哪家的不孝子孙只管埋不管立碑啊。 她好奇心上来了，想着继续挖一挖，但又怕真的挖到什么可怕的东西，而且也休息够了，就继续钻木取火了。 另一边，李氏和林大成继续去找人，他们这次去到镇上，想问问宋衍深昨天有没有见过林静漪。他们不知道林静漪在外面的朋友有哪些，只能先找自己熟悉的。 可是宋衍深昨天根本没见到人啊，他一听林静漪已经失踪一个下午加一整夜了，顿时着急起来，向夫子请了假，和三房夫妻俩分开去找。 他找人的途中，碰到了祁丞轩。 祁丞轩是应许念深的请求和祁瑾聿的吩咐，帮忙出来找人的。 他把祁瑾聿的分析说给宋衍深听：“林姑娘不见了，有三种可能。第一是她自己躲起来了，第二是仇家上门寻仇，第三是运气不好被人看中虏走了。” “你说的第一和第三都不可能。”宋衍深沉思一会，摇头说道。 首先林静漪不是那种任性没有分寸的人，她不会也没有理由那么做，不可能突然躲起来。 其次在永安县能强行把姑娘虏走的恶霸，现在已经倒台了。之前钱仲恺这么做过，可是随着钱慕梅的失势，钱仲恺夹着尾巴做人还来不及，不可能自找麻烦。但他若是怀着报复的心思，那就另当别论了。 那么可以把钱仲恺归结为第二类，仇家上门。 于是宋衍深说道：“若是有人对静漪进行恶意报复，我这里倒是有几个怀疑的人选。首先便是钱仲恺，他对静漪求而不得，且八月才从牢里放出来，若是因此心性扭曲记恨上静漪也是有可能的。其次便是李家，我和静漪前不久刚刚得罪过李霞柳一家。剩下的应该就……” 他想说应该就是这些了，可是刚准备结束的时候，突然又想起两个人。 这还是因为提到李霞柳的名字，才会想起他们。对于李霞柳而言，林静漪是她的情敌，那么岳灵儿也可以归为这一类。 若是论起心眼和在宋衍深身上投入的精力而言，李霞柳可比不上岳灵儿，所以李霞柳如果有嫌疑的话，那么岳灵儿的嫌疑只会更大。 另一个则是连宋衍深也不知道名字的人，但他一直觉得这个人是存在的。 当初李霞柳的脸被人毁了，宋衍深认为有幕后推手，而且那时候正是他和李霞柳退亲之事闹得轰轰烈烈之时。 现在，他和林静漪快要成亲了，结果静漪又出事了，这次的事情甚至可能比李霞柳那次更严重，这让宋衍深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还有一朵食人花在觊觎着他，一直在用毒辣的手段，去对付钟情于他或者可能要嫁给他的姑娘。 第483章 合情推理 宋衍深将这个猜测说给祁丞轩听，给他指出了三个明确了姓名的对家，和一个潜在的可能存在的幕后黑手。 祁丞轩听了以后，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宋衍深，别人都说红颜祸水，京城里也多的是一个貌美女子惹得三四个公子大打出手的例子。怎么到了宋衍深这里，全都反过来了，几个女子争宋衍深一个人。 但是现在情况紧急，也不是祁丞轩抖机灵的时候，这个想法在他脑海中只存在了一瞬。 “我知道了，我这就派人去你说的这几户人家中打探一下。”祁丞轩拿出办正事的态度，正儿八经地说道。 他这话既是说给宋衍深听的，也是说给潜伏在一旁的暗卫听的。祁瑾聿还担着体弱多病的名头不能随意出门，便把暗卫交给他，让祁丞轩负责这件事。 祁家兄弟了解的事情，比三房夫妻知道的多多了，他们知道林静漪和宋衍深私下往来频繁，许多隐秘一点的事情，或许只有宋衍深才能知道。所以祁丞轩专门找上宋衍深，果然从他这里得到了有用的消息。 祁丞轩说完以后，暗卫便得到吩咐，悄无声息地走了。 而林静漪那边，她已经超过十二个时辰滴水未进了，惊慌、疲惫、饥饿、久久生不了火的失望，种种负面消极的感受积压在她身上，林静漪觉得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她没有野外生存经验，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不知道哪里能找到水源，只能用运气来躲避猛兽和毒蛇，巴掌长的蜈蚣、遍地跑的大蚂蚁，都让林静漪心累不已。 她变了，变得强大了，她已经不是那个被一只老鼠就吓得哇哇大叫跳起来的林静漪了。她现在要是看到虫鼠就跳脚，这深山里估计就没有她能走路的地方了，全程蹦着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林静漪已经没有时间概念了，她现在只能分得出是早上还是晚上，其他任何时刻她都分不出来。林静漪还是没能点着火，她气急了，扔了那些东西，白白浪费她的力气不说，还让她看不见一点希望。 她困极了，睁不开眼，坐在地上抱着膝盖睡着了。 等她睁眼时，又是漆黑一片。 此时林静漪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信心了，她会被困死在这里吗，她不知道？她仿佛已经提前体会到了人在绝望中死去的感觉，漫天的绝望围绕着她，挤压着她，使她窒息又痛苦。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存体力了，这样至少还能强撑着一口气，等到别人来找她。 她闭上眼，强迫自己陷入深度睡眠，因为胡思乱想惊慌恐惧这些无用的情绪也是很浪费精力的。 又是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这是第三天。 宋衍深他们，在林静漪失踪的第二天，已经寝食难安了，如果不是找林静漪需要体力，宋衍深怕是连饭都不会吃。 所有人聚在林家三房的小院中，开始分析现在已知的线索。 “婶子，静漪那天出门的时候，有没有说要去哪里？”祁瑾聿问道。 “没啊。”一说到这李氏就急得不行，“静漪在外面的事情我都很少过问，我怕她不耐烦告诉我。” “那她手上有没有拿什么东西，如果能知道她拿的是什么东西，大概能推测出她去找了谁。”祁瑾聿的思维很缜密。 可是李氏又道：“她拿了一个包，包里装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啊。” 祁瑾聿只能继续引导：“她带了包，就说明肯定从屋里拿了东西走。那么麻烦婶子去林姑娘屋里，看看少了什么东西。” “她的屋我平常都很少进，她有什么没什么我都没有印象。”李氏弱弱地说道，连着几个问题她都帮不上忙，她自己也很难受。 虽是这样说，李氏还是起身往林静漪的屋中走去，这时候她也顾不上这是姑娘的闺房了，把房门打开，让众人都进来：“你们也帮忙看看静漪屋里少了什么。” 床上整整齐齐，桌上摆放着针线碎布头，箱子和衣柜靠在墙边，打开柜子后里面最显眼的就是挂起来的嫁衣。 “她走的时候，包鼓吗？”宋衍深突然问道。 “是……鼓的吧。”李氏不太确定地说道，“我没有细看，就扫了一眼。” “衣裳，我姐屋里少了一件衣裳！”今天请假没去书院的林小风高声喊道，“我姐这些日子一直在做衣裳，就是用这种料子做的，我那天晚上回来还看见我姐在做，现在就没有了。” 他说话的时候指了指嫁衣，宋衍深立刻想到林静漪之前说的话，要给他也做一身，难不成那天林静漪要去找的人就是他？ “我知道是什么了，包里装的应该是给我做的喜服，如果静漪带着喜服出门，那她要找的人就是我。可我并没有看见静漪，这说明她是在从县城去镇子的路上失踪的。静漪去县城一般都是租马车，我们去车马行问问，看静漪那天有没有租车。如果她租了车，车夫就是最后一个见到她的人。”宋衍深逻辑清晰地说道。 如果车夫能给他们带来好消息，那就太好了。 祁瑾聿手里的暗卫，除了寸步不能离保护他安全的，剩下的全都派去盯钱家、李家、和岳家了，乃至潘府，他也派了一个人去。 车夫这条线索，他只能让祁丞轩去跑一趟。 另外几家的消息还没有那么快就能传回来，不可能上午派人去，中午就能有结果。要先看看那几家人有没有偷偷把林静漪绑回家，如果林静漪不在他们家中的话，就看看他们一家人的言行举止，有没有什么变化？是否会说一些异常的话？家中下人是否会神色异常行踪不定？ 真相往往都是从蛛丝马迹中拼凑出来的。 下午，派出去的暗卫回来报告情况，他们不能再像往常那样来无影去无踪，得从大门正正经经地走进来，这样李氏和林大成才不会奇怪祁瑾聿压根没有出去，家里也没有来人，他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伪装过面容的暗卫恭敬地说道：“大公子、二公子，钱家人并无异常，钱仲恺往日仗着潘继明作威作福，得罪的人并不少，现在钱慕梅失势，那些被她得罪的人都在暗中报复，他已经焦头烂额。” 第484章 幕后之人 这个暗卫的话，算是排除了钱仲恺的嫌疑，最有胆子的钱仲恺都没动手，钱家其他人自然也不可能。 又听另一个暗卫紧接着说道：“李家也并无异常，并未与外人有书信银钱往来。” 接着就是被派去潘家的人：“公子，钱慕梅整日吃斋念佛，被府中下人看得极紧，并无对林姑娘出手的可能性。” 一连三人都说各自打探的人家不可能动手，听着像是好消息，实则林大成他们还怪失望的。他们现在宁愿听到林静漪在谁谁谁手中，也好过现在不见踪影。 被派去蹲守岳家的暗卫，这次说了和同伴不一样的话：“岳灵儿并未见外人，整日待在家中，面色却有些异常，像是解脱却又有些癫狂，她还剪坏了一件衣裳，把衣裳剪成一小块一小块，然后用烛火慢慢烧了。” 衣裳！ 宋衍深听到这里精神大振，立刻发问：“这位小哥，请问是什么样的衣裳？” 暗卫办事，自然是无比周全的。他已经趁岳灵儿上茅房时，偷偷潜进屋中拿了块未被烧尽的边角料。他偷偷看了主子一眼，见祁瑾聿微不可见地点点头，这才将那块布料拿出来，供宋衍深等人查看。 即使那块布料只剩巴掌大小，周围一圈都被烧焦了，但有林静漪的嫁衣实物在，又有宋衍深先前的推，从岳灵儿屋中拿的残余布料是不是宋衍深的喜服，还是很好比对的。 “是一样的！”李氏激动地喊道，“咱们快去岳家，问问那人把静漪弄到哪里去了。” 与此同时，祁丞轩也回来说道：“大哥，车马行那边我问过了，那日没有车夫跟着林姑娘出去，也没有一个人见过林姑娘。保险起见，除了林姑娘常去的那家车马行，县城其他的两家我也问了，也是一样的回答。” “没去车马行，那就说明静漪是在租车的路上失踪的，如果有人提前摸清了静漪的习惯，潜伏在静漪必经之路上动手，这也是有可能的。”宋衍深说道。 李氏现在好像看到了希望，就听不进去别人的分析，一心想往岳家去，好冲到岳灵儿面前问个究竟。 只是她这种不理智的状态并不适合目前的情况，仅仅是一块相似的布料和那些怪异的行为，根本定不了岳灵儿的罪。 如果想要钉死月玲，就需要更硬的证据。 可是宋衍深说道：“我现在并不是让她伏法坐牢，只是想让她说实话。这么做应该比前者简单多了吧？” 这种拿到台面上的商量都是说给李氏和林大成这种老实人听的，让他们知道进展总比急得在原地打转还没有消息好得多。 要不然依祁瑾聿手下暗卫的本事，哪里需要这么麻烦。在这几个暗卫过来配合大公子演戏的时候，另外几人已经用雷霆手段从岳灵儿口中套了话，找她说的那个收钱办事的老大了。 还要什么证据啊，又不是要扳倒其他几位皇子，需要锣对锣鼓对鼓地当面对质，只是对付一个小小的私塾先生之女罢了，自然是怎么快怎么来了。当宋衍深他们还在思索如何让岳灵儿开口的时候，祁瑾聿手下的暗卫已经到山脚下了。 在各家查找线索这件事花了一天时间，在古代这种交通讯息都不发达的时代，只花了一天算是很快的了。 最麻烦的还是进山找人，谁都没想到岳灵儿和那个青帮老大会这么快下手，绑到人之后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废话，直接开干。 这可真是合格的反派，一点都不会死于话多，只会死于下手太快太狠。 青帮混混将林静漪丢下的那座山，平常少有人上去，即使花银子找了猎户来，猎户也说只能把人带到半山腰，如果过了一半还没找到人，他也不敢再往里面进去，山里面真的有大虫，碰到了可不是开玩笑的，几个壮汉也奈何不了一只老虎。 向导这么说，暗卫也只能照他说的来做。他们并没有回去禀告祁瑾聿或者多要人手，在不熟悉的山头如果没有人领路，那跟进了迷宫没两样。他们已经把价钱出到了五十两，都只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显然说明上山搜救的队伍并不能分成两队甚至多队，因为没有那么多向导。 既然如此，就不要那么多人过来添麻烦了，现在只祈祷青帮的那两个汉子能够老老实实地把他们带到昨天丢人的地方，如果那个地方不见人影，就要麻烦猎户带他们往山林深处寻找了。 往山上走的时候，那个青帮混混还在求饶：“各位爷，求你们高抬贵手放过我吧，这件事我也不是主谋，还不是大哥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我也不想做啊，要不是我娘被老大握在手里，我也不会受他的胁迫，冤有头债有主，求各位爷别为难我这种没有权势的小玩意。” 另一个混混也附和道：“几位爷，我也就分到了二两银子，我就是个听令办事的，做不了主啊。” “别这么多废话。”暗卫不耐烦地说道，眼神中瞬间有杀气浮现。 暗卫带人上山以后，第一个希望落空了。但看见遗落在地上的绳子，他们认为这是好消息，能跑能跳总比被绑着的时候求生机会大。 他们和林静漪的距离在逐渐拉近，可是这时候林静漪已经没有力气等待了。两天多未进食水，很难保持长久的清醒意识，明明太阳就高高挂在空中，为什么她会觉得那么冷呢？ 有水！ 好像有水滴在了她的手上，湿润的触感让林静漪醒了过来，她看着自己手背上的水滴，迟钝的大脑发出一个疑问，下雨了吗？她要不要找个地方躲雨啊，可是她现在根本没有力气走路啊。 又是一滴水，林静漪艰难地抬起头，朝着天空望去，结果压根不是什么蒙蒙细雨，而是一条挂在树梢上，正对着林静漪嘶嘶吐着蛇信子的蟒蛇，足有一个人的大腿那么粗。 滴落到林静漪手背上的，不知是它的涎液还是毒液。 这次林静漪就是想动也没有力气动了，她头一次亲身感受到什么叫做活活被吓晕。 第485章 梦中蟒蛇 林静漪做了一个梦，梦中一条有她大腿那么粗的蟒蛇向她爬过来，然后把她当成了一个物体，紧紧地缠绕在她身上，越来越紧，紧得她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置，被挤压在一起。 身上的骨头因为过度挤压也发出碰撞的声响，蛇信子依旧对着她滴落液体，她感觉唇上冰冰凉凉的，是她需要的水，可她并不能喝下去，因为这是蟒蛇的口水，喝了会死人的。 而梦外，李氏红着眼睛一脸焦急地问郎中：“药喂不进去怎么办，她不肯喝啊。” “不喝药不行，烧退不下去。来个人搭把手，把她的头稍微抬一下，再把她的嘴掰开，多熬几碗药来，灌也要将药灌下去。”老郎中说道。 李氏照她的话做了，让孙氏进来帮忙。林静漪失踪第三天的时候，因为宋衍深连续两天请假，林子睿去找他问了问情况，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结果不是宋家出事了，而是林家出事了。林子睿可是林静漪实实在在的有血缘关系的亲戚，不可能坐视不管，便跟着宋衍深一起在外面找人。 因为祁瑾聿跟他们说，他的人打听到林静漪是在街上被一个大娘和一个汉子带走的。而岳灵儿做这种事，不可能亲身上阵，必然会找人帮忙。县城里愿意做这种事的，也就是那几个见不得光的帮派，什么三教九流的生意都要插一脚，青楼暗窑赌坊什么的，都被他们瓜分得一干二净。 他建议宋衍深去找那些混混，问一问是谁接的活，不要来硬的，银子给够，就说只要知道林静漪的下落就行，不追究他们的责任。只有这样说才能让他们吐露几句真话。 其实这时候暗卫已经带着混混上山找人了，祁瑾聿这么说，只是为了帮宋衍深他们找点事干，不然他们在屋里干坐着，是不会安心的。祁瑾聿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他相信暗卫的能力，这些人各个都是翻过雪山淌过大河的，找个人自然不在话下。 然而让祁瑾聿意外的是，居然真的被宋衍深摸到了门路，找到青帮去了。祁瑾聿之所以让宋衍深做这事，是因为他觉得一个书生，肯定不知道该如何跟混混打交道，前途无量的书生跟整日招猫逗狗的混混，两者之间怎么看都是有隔阂的，没想到宋衍深却能找到门路。 宋衍深和林子睿自然不是用那种笨方法挨个找混混去打听，问你们跟的是哪个老大啊、你们兄弟昨天有没有接活啊，这也太傻太直白了，人家说不定二话不说反手给他一拳。 他找人帮了忙，中间通了好几层关系，才知道林静漪被人绑到狮虎山上去了。 从这座山的名字就能看出，山里到底有多危险。 他快马加鞭赶了过去，正好碰到猎户带着林静漪从山上下来，这才把人安全带回来。 宋衍深只觉得是老天保佑，才让他这么顺利地找到静漪，丝毫不知是背后有人相助。 但是找到静漪只让宋衍深放下了一半的心，剩下的一半还吊着，因为林静漪高热不退。 现在连着进去了两个人都没能让林静漪把药喝下去，这让宋衍深怎能不担心。 林子睿还在一旁宽慰宋衍深：“静漪妹妹必有后福，她身子骨一向强健，不会出什么大事。” 他刻意省去了“大难不死”这四个字，听着不吉利。 病来如山倒，平常不生病的人生起病来才麻烦呢。 屋里面，孙氏还道：“三弟妹，你看静漪这头摇的，我差点按不住，你一个人可真伺候不了她喝药。” 刚才孙氏抬起林静漪的脑袋方便李氏喂药时，林静漪一个劲地摇头，她本来只是轻轻一抬，不想伤着林静漪，然而林静漪的摇头的力度还是挺大的，一开始喂的药没进林静漪的嘴里，全流在孙氏手上了。 所以孙氏才有这一说。 李氏着急啊，问郎中：“这是怎么了，看着像是被魇着了，要不然给她扎个针放点血吧。” 她们村里的土办法，哪家的孩子要是被什么脏东西碰着了，就在指尖放点血摸到额头上，让人灵台清明。 “不必。”郎中直接拒绝道。他是来给人看病的，又不是跳大神的，明明只是高热不退，乱放什么血啊。 而睡梦中的林静漪，正梦到那条巨丑的蟒蛇要和她接吻，于是她赶快用尽全身的力气左右躲闪。 可最终还是被碰到了，夭寿了，丑蛇的口水是苦的。 她堂堂一个人，居然被蟒蛇强吻了，她不干净了。 林静漪悲从中来，泪水从脸颊上滑落，蟒蛇可能是看见她哭了，居然走了。她又安心地睡了过去。 李氏和孙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喂完了药，千恩万谢地送走郎中。林子睿看见他娘出来，赶紧上前问静漪妹妹怎么样了。 “喝了药，等烧退了就行，手腕上的伤也上了药，除此之外身上没有别的伤。你三伯娘准备熬点粥，等静漪醒过来的时候喝。放心吧，不会出事的。”孙氏说道。 烧晕了还能有那个力度摇头，能出什么事。她就是清醒着，也没有林静漪会摇头啊。 她看见脸上布满心疼神色的宋衍深，心说林静漪这个夫婿找的可是真好啊，这还没过门呢，就为了林静漪的事跑前跑后，比亲爹娘还上心，林静漪若是嫁进去，那可真是掉到福窝去了。她是过来人，知道新媳妇过得好不好，一大半都取决于相公能不能护住人。宋衍深这种，明显是把林静漪当成是掌中宝了。 “衍深兄，我娘说静漪妹妹没事了，你就放心吧。”林子睿见宋衍深紧紧盯着房门，像是要看穿木板似的，只能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收着点。 “小宋一直在外面啊。”李氏从林静漪屋里出来，看到宋衍深的时候还愣了一下，她以为这人在堂屋呢，没想到居然跑门外站着。 这么大的太阳，站着可不轻松啊。 他能对静漪这么上心，李氏很满意，现在可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觉得宋衍深好。 李氏想着这两人都是定了婚期的，就差迎亲了，也不算是外人了，便开口道：“静漪睡着了，你进去看看她吧。这几天也耽误你不少事，看完静漪就赶紧回去歇歇吧。” 第486章 各有疑问 宋衍深进去以后，特意没有关门，只是在床边站了一会，用目光描摹着他心爱姑娘的眉眼，静静地看了一会，便转身出去了。 这还是在静漪家里，他不能这么不知分寸，虽然私下里两人有些亲密举动，但是在外人面前，他们也不过是见了几面刚刚定亲的未婚夫妻而已，所以有些事他不能做。 李氏见宋衍深这么知情识趣，心里也很是满意，心说读书人就是知礼守规矩，这门亲结得没错。所以当宋衍深提出告辞时，李氏对他的态度又热情了几分。 晚上，林静漪已经不再发热了，睡够了觉，自然而然地醒来了，睁开眼的时候，一时分不清今夕何夕自己身在何地。 是身下柔软的床铺和外面传来的阵阵中药味，让林静漪对自己的处境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她应该是回到家里了。 起身，穿鞋，下床。 林静漪就这么摇摇晃晃地走出去了，然后收获众人一片惊讶错愕呆愣的目光。 “姐，你怎么不在床上躺着，你怎么能出来呢，你看外面的风多大啊，你还病着呢，再吹坏了怎么办，你快进去躺着！你饿了吗？你想吃饭吗？还是想先喝水啊？”林小风跟个老太太似的一直念叨。 林静漪怀疑这小孩是不是长了八张嘴，怎么这么能说。 不过林小风的这份关心她还是很受用的，开口说话时声音有些哑，便咳了两声清清嗓子，而后说道：“我没事，就是睡久了感觉身上有些乏力。” “姐，都说你不能吹风，你看你一吹风就咳嗽了吧，快点进屋去。”林小风像小大人一样，指着房门让林静漪赶紧进去，所有人的话都被他一个人说了，“你不是睡久了才乏力，你是饿得没有力气了。从你出去的那天算起，现在已经是第三天晚上了，你能不饿吗？” 许念深是说话少做事多，在林小风跟林静漪说话的时候，他已经快步去灶房把炉子上温着的白粥端到林静漪屋里了。 行吧，一个说一个做，把林静漪安排得妥妥的。 小弟的心意她必须领啊，林静漪又慢悠悠地踱步回去，坐在桌边喝粥。 她发现自己真的是没有女主的命，小说里的女主遭遇了这种事，哪个不是醒来的时候床边围着一群人，心爱之人还眼含热泪地看着她，滚烫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然后颤抖着流下，然后深情款款地对女主说道：“你终于醒了。” 猛男落泪，铁汉柔情啊。 女主要弱柳扶风地靠在男主坚实又温暖的胸膛上，虚弱地连筷子都拿不起来，要让男主喂饭，两个人的感情就在你一勺我一口的过程中急剧升温。 可是林静漪呢！ 她醒来以后就是空荡荡的房间，只有她一个人，与夜色和孤寂为伴，然后跟个村口老大爷似的晃悠到门外，跟家里人招呼一声，又回来吃饭，而且还是自己拿勺子吃。 真是太平淡了，一点都不波澜起伏，一点都不缱绻缠绵。 林静漪好久没进食了，不敢多吃，只喝了一碗粥，然后问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喝粥的林小风跟许念深：“我是怎么回来的啊，知道是谁把我绑走的吗？” “是衍深哥去山上把你找回来的，我们找了你好久，是岳灵儿找人把你绑走的，她还把你给衍深哥做的喜服给剪了，剪完之后又烧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林小风说的时候不太有逻辑，但他想表达的意思林静漪都听明白了。 居然是宋衍深的桃花干的，岳灵儿看着还挺知书达礼温婉大方的，没想到手段这么狠毒，一言不发就要她的命，还真是黄蜂尾后针啊。 只是这么出人意料的幕后黑手，他们是怎么查出来的，林静漪极其好奇，又问了问。 这次换成许念深来说了：“是祁大哥的朋友查出来的。” 要说是祁瑾聿查出来的，那林静漪就能理解了，祁瑾聿手下有人有路子，只有他不想查的，没有他查不到的，当初潘家的事，不也被祁瑾聿查得一清二楚吗。 这信息渠道和探查速度，要是拿到现代去，第一狗仔没跑了。 她喝完了粥，又喝了中药，见祁家兄弟还没睡，便去他们屋中道谢了。 谢完之后，林静漪又问道：“这事一开始是不是没报官，没报官的话，我是不是就奈何不了岳灵儿了？现在我手上一点证据都没有，合着她要我的命没要成，我除了私底下骂她几句，其他的什么都做不成。而她只损失了一点银子而已，这买卖也太过划算了吧，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受到惩罚，我不想让她逍遥法外。” “你是想让她受到惩罚，还是想让她被缉拿归案。”祁瑾聿意味深长地问道。 这二者有什么区别吗？ 林静漪仔细琢磨了一下，才明白祁瑾聿的意思是想报复回去很简单，让人受惩罚的方式也有很多种，伏法认罪只是其中之一罢了，全看她想选择哪种。 “你是都能做到吗？”林静漪反问道。 “只要你想，我就可以帮你。”祁瑾聿大方地给了个承诺。 这不对劲啊，祁瑾聿什么时候这么好心肠了，对她有些过于热情了吧。林静漪认真地在他脸上看了看，想要找出一些端倪，然而人家波澜不惊，大方地任她打量。 “你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林静漪问道。 祁瑾聿没有直接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我的人找到你的时候，发现你身边有个洞，你挖的吗？” “是你的人上山找到我的？小风怎么说是衍深带我回来的？”林静漪糊涂了，怎么一个人一个说法，“那你的人找到我的时候，我旁边是不是有一条蟒蛇？我的天特别大，口水直往我手上滴，差点把我送走。但我不清楚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难不成是我当时太饿所以出现幻觉了？” 两个人都有各自的疑问，各说各的，谁也没接谁的话。 祁瑾聿还是第一次碰见忽视他的话的人，看在林静漪立了功的份上，他就不跟她计较这么多了。 第487章 洞下白银 林静漪满怀期待地看着祁瑾聿，等着他的回答，她真的好奇自己当时是不是真的命悬一线，这么刺激的经历，以后能吹一辈子。 “是有一条蟒蛇围着你，被我的手下打退了，他们将你带下山时，跟你定亲的那位正好赶到，我的人不便出面，便嘱咐领路的猎户，让他说是他上山打猎时碰到的你。至于将你绑上山的那两人，现在就在我手中，如何处置全凭你做主。”祁瑾聿说道，“还有你说的那个岳灵儿，如果你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可以。” 祁瑾聿这么说，倒给林静漪打开一个新思路，现在宋衍深还在岳夫子手下念书，如果跟岳家撕破脸皮，难免会对宋衍深有所影响。 一个是宋衍深的授业恩师，一个是他的未婚妻，结果未婚妻把授业恩师的闺女送到大牢里去了，原因是授业恩师的闺女看上了宋衍深，这种事说出去，够说书人编好几回故事了。 而且这种事从理法上来说肯定是林静漪对，岳灵儿错，但是从人情世故上来论，指责宋衍深的声音必定多过指责岳灵儿的，天地君亲师啊，那可是宋衍深的授业恩师，必然会有那种和稀泥的老好人站出来，说什么有事情不能私下解决吗，何必那么大的火气偏要闹到公堂上去。虽然事是林静漪做的，但在外人眼中，她和宋衍深就是一家，所有的锅都让宋衍深背了。 为了不让外人说宋衍深冷心冷肺、不念旧情、不敬师长、作风不正，林静漪还是决定这件事就私下解决吧，到时候把岳灵儿和那两个混混往狮虎山上面一扔，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们的命了。 而且他们还是三个人，在深山老林中还能有个伴，这可比林静漪的遭遇好多了。三个人的话，其中两个人背对背就能把手上的绳子解开，他们只是在山上吃点苦头，并没有性命之忧。 相比于岳灵儿对她做的事，林静漪算是仁慈的了。 所以林静漪说道：“那就按照你说的做吧，晚上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岳灵儿绑走，让她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不是在床上，而是爬满虫蚁的土地上，让她感受一下什么叫做自作自受。” 她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是岳灵儿买凶害人，同样，她这么做的话，岳灵儿也不能说是她做的，自己做的孽，苦果就由岳灵儿自己来尝吧。 “这事简单。”祁瑾聿说得很随意，像是不把这当个事，而是又问道，“你还没说那个洞是不是你挖的。” “那个洞怎么了？下面有什么？”林静漪好奇道，她见祁瑾聿一副你不说完我不开口的样子，只能详细说道，“夜里太黑看不清路，我也不知道怎么跑到坟堆去了，好不容易找个空地歇一歇吧，结果一坐下去就摔倒了，我的胳膊刚好插在那个坑里。 当时也不知道是脑子抽了还是怎么的，突然好想看看那坑下面是什么东西，但是我扒拉好一会，发现下面什么都没有，后来我累了，就不想管了。” 原来是这样，祁瑾聿也一直好奇那个洞是谁最先发现的，因为那个洞再往下面挖一点，就是几百具棺材。 但棺材只是个伪装，里面装的并不是潘家先人的尸骨，而是三百万两官银，就是朝廷丢失的那些。 所以祁瑾聿才多此一举问了问，他想知道林静漪和这件事到底有没有关系，究竟是有意而为之，还是机缘巧合阴差阳错之下发现的。如果是刻意的，那林静漪藏得也太深了一些。 他的人在永安县找了一个多月，都没有找到三百万两银子，这次能够发现，也是因为暗卫足够敏锐。上山之前，猎户曾说村中甚少有人敢上狮虎山，因为山中野兽太多，害怕有去无回。 结果暗卫在半山腰发现了这个潘家的墓葬群，几十块墓碑立在那里，一看就是祖坟，墓碑看着还很新，这可不像是甚少有人上山的样子。 看到暗卫不信任的眼神，猎户受刺激了，直接道：“各位爷，小的方才说的都是真的，我们附近几个村落，真没几人上过这狮虎山，更别说在山上埋人了，大师都测过，说这里风水不好，而且野兽众多，说不定今天往这埋了副棺材，夜里就被那些畜牲给扒拉出来了，你们说谁敢往这埋？” “那这些是？”暗卫指了指这些坟。 “这些棺材，是今年年初的时候，有外人迁坟迁过来的。这是无主的山，我们虽然不往这里葬人，但也管不了别人啊。当时听说是迁祖坟，上山的时候还有班子过来吹吹打打，特别热闹。”猎户回答道。 “那你们见过这家人的后辈吗？”暗卫抓住了一丝端倪，又继续问道。 “没啊，他们都是晚上弄的，据说给先人迁坟捡骨这种事都只能晚上做，不能见光。这种事我们也忌讳，又不是自家祖先，有什么好看的。”猎户理所当然地说道。 暗卫则觉得太不对了，他们一直在找寻赈灾银的下落，本就比常人更敏感一些，那些银子他们怎么找也找不到，三百万两不管是埋还是熔，都是件大工程，这么麻烦的事是不可能悄无声息地进行的。 那如果那些人并不是悄无声息地进行的呢，他们找了个幌子，一切都做得正大光明。 要埋东西的话，还有什么比埋棺材更顺理成章的？而且说是迁祖坟，但都是口口相传说出来的，并没有人亲眼见过。谁会把祖坟葬在公认的风水不好的地方，这是跟自己的子孙后辈有仇还是怎么的？不想让人家好过啊。 他们之前就算掘地三尺，都没有动过别人的坟，一直都抱着敬畏的态度。殊不知坟堆才是引人耳目的好东西，基本上所有的人一看见坟头就绕道走，谁会想到棺材里面不是皑皑白骨，而是白花花的银子。 暗卫愈发怀疑这些坟有问题，准备先把林静漪送回去，等到晚上偷偷上山一探究竟。 谁知就真的那么巧，那片坟地立着几十个墓碑，但下面有几百副棺材，这就够说明问题了，棺材一打开，里面全是白银。 第488章 一身正气 祁瑾聿跟林静漪说棺材是假的，里面装的是他这次出京要追查的赃款，没想到最后是在坟地里找到的。有些话他不能说得太明白，就用这个说辞搪塞林静漪。 “这果然是灯下黑啊，一般人谁会想到要开棺掘坟呢。”林静漪唏嘘道，那她当时若是再往下挖一挖，说不定就是她发现赃款了，“我当时看了一眼，发现那墓碑上面都是姓潘的，会不会是永安县县丞潘继明的那个潘。” “这个还要再查，现在还不确定潘继明和那些银子有没有关系。我的人已经把墓碑上的名字誊抄下来了，等清点完银子后就去查一查潘家的族谱，看看能不能对得上。若是对得上，再说之后的事。”祁瑾聿说道。 林静漪使劲点头：“查！可一定要好好查！顺便再查查他当了这么多年县丞，有没有中饱私囊损公肥私，是不是徇私枉法暗中包庇。要是有的话，就给他一撸到底，官帽官服都给他扒了。” 这么好的机会，林静漪怎么会不说些什么呢，潘继明做了这么多坏事，现在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林静漪肯定会牢牢抓住，让祁瑾聿查一查他。 她估摸着祁瑾聿应该是一个钦差，要不然怎么会负责这么大的案子，年纪轻轻就是钦差了，以后前途无量啊。有这么一个哥哥，念深以后的生活就有保障了。 “好，我会一并查一查的。”祁瑾聿应道，这都是顺手的事。 暗卫会把潘继明的生平，事无巨细地呈上来。 “行，那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林静漪客套道。 被一个刚喝完药的人嘱咐这句话，祁瑾聿觉得有点奇怪。 祁丞轩心直口快地说道：“是你好好歇息才对吧。” 林静漪走了以后，祁丞轩还道：“大哥，你说她怎么一点都不怕。一个姑娘，在荒山老林里待三天，她都没哭，她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惊奇，似乎是没见过这么胆大的女子。京城里的那些姑娘，平常就赏赏花办办宴，来阵稍微大一点的风都能吓得她们花容失色，眼底仿佛通了水缸，随时随地都能流泪。 “何止是荒山老林啊。”祁瑾聿心想，那姑娘可是在人家坟头待了两天，虽然事后知道下面不是尸骨，但当时并不知情啊。 可真是一身正气万鬼不侵，想必林姑娘和皇寺的方丈大师应该会很有话聊。 林静漪并不知祁家兄弟对她有了奇奇怪怪的印象，她刚回自己屋里，孙氏就进来了，亲亲切切地关心了几句，然后话里话外都在打听祁瑾聿，问林静漪刚才去找人家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啊，这次我被人绑到山上，人家也在救我这件事上出了大力气，我怎么着也得去给人家说声谢谢吧。”林静漪敷衍道。 她以为孙氏就是好奇八卦而已，根本没想到孙氏还抱有别的心思。 翌日，宋衍深和林子睿又过来了，他们昨天走得早，不知道林静漪已经醒了。林静音听说林静漪出了事，也想过来看看她，便跟着兄长一起来了。 路上同乘一辆马车，林静音因为先前对宋衍深怀有别样的心思，现在都不敢正眼瞧他，全程斜着身子坐，避嫌的意思很明显。 这种氛围虽然有些尴尬，但对众人都好，所以也就没人出来活络气氛。默默无言，总好过两个身份尴尬的人相谈甚欢吧。 孙氏见宋衍深一下了学就往这边跑，心想林静漪这是什么运道啊，能找到一个这么痴心的郎君。不过她闺女的运气也不差，这院里还有一个比宋衍深更好的。 就是祁家兄弟里面那个大的，孙氏已经观察好几天了，谈吐作风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身上穿的也都是好料子，这么好的人就该说给静音当夫君。 她见林静漪和宋衍深在一旁说话，便一把拉过林静音，两个人走到角落里小声说话：“你今日穿得也太素了，怎么不打扮一番再来，娘上次不是给你买了个簪子吗，怎么不戴上？” “娘，我不是来探病的吗，打扮得那么张扬做什么。”林静音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娘也不跟你兜圈子，你三伯娘家里来了两个借宿的人，各方面都是好的，娘觉得和你相配，一会吃饭的时候，你好好表现。”孙氏直接了当地说道，“在娘面前你也别害羞，嫁人就是姑娘家的第二次投胎，你若是能嫁得好，以后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娘知道你心里多多少少也有点傲气，村里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家汉子你也看不上，而且静漪和静香一个嫁得比一个好，你也不能差她们太远。” “娘，我现在……”谈起这种事，林静音难免有些羞赫，话未说完，脸颊就已飘红。 “别说了，祁大公子出来了。”孙氏暗中拍了一下林静音的背，让她别扭扭捏捏的。 虽然孙氏不喜林静漪，但有时候她也希望自个闺女能学学林静漪那股子自信满满的劲，不管是什么场合见到什么人，都不犯怵。 林静音红着脸，用余光瞥见一个高大的人影出了院门，背影挺拔犹如劲竹。也谈不上心动不心动，就是那种普通女子见到俊美公子的正常状态。 “怎么样，娘说得没错吧，是不是俊得很。”孙氏笑道。 “娘，别说了，我先去看看静漪姐。”林静音有些不好意思。 “你怎么那么没眼色呢，等等再去，人家跟宋书生正说着话，你凑过去做什么。”孙氏拉住林静音的手，不让她走，又道，“祁大公子的弟弟在那边，你过去跟人家打个招呼。” 林静音鼓足勇气想过去，结果祁丞轩跑林静漪跟前了，十分心大地问她：“你那天被人扔到山上后，就一点都不怕？” 他想了一晚上，还是想当面问问林静漪当时的心情，要是林静漪是个男的就好了，两壶小酒一灌，就能听她吹牛了。 林静漪正跟宋衍深你侬我侬诉衷肠呢，多好的氛围啊，结果被这傻大憨给打断了。 打扰人谈恋爱是会遭天谴的知道吗！ 第489章 中二轩哥 面对祁丞轩这没眼色的家伙，林静漪挤出一个假笑：“怕不怕的，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光听我说有什么意思啊，不如自己亲身去感受一下，那才刺激呢。” 她知道祁丞轩没有恶意，不是想故意揭她伤疤说那些事，可能只是因为一时好奇。但这也太没眼色了，什么时候问不行，偏偏要现在凑过来，那也怪不着林静漪怼他了。 “我不行，我大哥肯定不会让我去的。”祁丞轩没听出林静漪话里的意思，还认真考虑了一下，给出了答复。 是她笑得还不够假吗，为什么祁丞轩还看不出她的敷衍，还真是天真中二的富家小少爷啊。 林静漪无奈，只能换一招，挥挥手把林小风叫过来：“你方才不是说先生给你们布置了一个什么任务要完成吗，还必须得有人配合才行，你轩哥现在有时间，你让他帮帮你。” 要说林家人里面谁跟祁丞轩的关系最好，那必定是家里的两个小孩，祁丞轩虽然不知道许念深的身份，但他本性善良又单纯，即使跟两个小孩差着几岁，也处得特别好。 尤其是祁丞轩武动很高，动不动就带他们飞房顶，两个小孩对他崇拜得不行。祁瑾聿对他们三人关系这么好也乐见其成，还经常辅导两个小孩写功课，所以林静漪这么说也不算是突兀。 林小风没听懂林静漪的意思，表情有些疑惑，但他知道不能拆自己姐姐的台，便给林静漪使了个眼色，问她要做什么。 一旁的许念深倒是能看得懂大人之间的眉眼官司，方才宋衍深和林静漪说话的时候，周围的人都走得远远的，专门给这两人留空间。毕竟现在晚上了，也不能出去转悠，只能在院里说说话。 谁知祁丞轩就这么憨，硬是凑上去，赶都赶不走。 许念深只能拉住祁丞轩的衣袖，把人往屋里拽，说道：“轩哥，书院的武师傅让我们学骑射，哥你功夫这么好，骑射肯定也不差吧，能不能教教我们，家里现在没弓箭没马，你先口头传授一番，说说要注意的点。” 谁不喜欢听别人的夸奖呢，祁丞轩一听许念深这么说，注意力就被转移了，跟着许念深回到屋里，开始吹嘘起自己十岁就能拉大弓射虎狼的英雄事迹了。 这时候林小风也明白过来了，他虽然没看懂前因，但他知道现在跟着许念深走准没错，于是赶紧跟着去了屋里。 不一会，林静漪就在外面听见屋里两个小孩夸张地说道：“轩哥！少年英雄！” 像极了为偶像呐喊的小迷弟。 很好，现在不用担心祁丞轩还有心思出来问她怕不怕了。 另一边，孙氏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一直踌躇不前的林静音，懊悔道：“让你去你不去，现在好了吧，人又回去了。多好的机会啊，你犹豫什么。娘以前是说过姑娘家要矜持，但矜持也是要分情况的，村里的那些泥腿子，你就不用搭理，话说多了那些长舌妇还要说你不检点。 但祁家两兄弟可不是那些农家汉，人家什么世面没见过啊，你要是不主动点，人家眼睛平扫过去，连你的头顶都看不到，这时候你还不主动一点？现在轩哥已经进去了，一会吃饭的时候，你好好表现。” “娘，人家对我没那意思，我不能硬往上凑啊。”林静音有点不愿意。 “你都没往人家跟前去，怎么知道人家不愿意？”孙氏不高兴地反问道，“别说那么多，这事就这么定了，又不让你干别的，吃饭的时候跟人家说句话都不会啊。你看看静漪跟人家处得多熟络，她有多精明你不知道啊，她都愿意跟祁家兄弟结交，说明这两人的背景肯定不差，你要是能搭上这条船，娘就放心了。” 闺女嫁得好了，对子睿的前途也有帮助，兄妹俩就该互相搀扶，其利断金。 林静音还是不太愿意这么做，想她当初不也是眼巴巴地往宋衍深跟前凑，结果呢，得到什么了？ 她心里不高兴，脸上就显露出来了，低着头不说话，跑灶房里去帮忙烧火了。 林静漪也在院里，自然看见了二房母女的争执，虽然没听见说什么，但两人的表情和动作，显然是闹了不愉快。 这场面宋衍深也看到了，但他一点也不关心。他先是问了问林静漪的身体情况，而后又开始自责懊悔，他知道这件事是岳灵儿做的。 在宋衍深看来，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是他没有解决好岳灵儿这朵烂桃花，才让林静漪受了这份罪。 这次是林静漪运气好，碰到了上山打猎的猎户，才侥幸捡回一条命。如若不然，在山上什么意外都有可能遇到，不是葬身于野兽之腹，就是高热不退一脚踏进黄泉路。 看他自责，林静漪也很不忍心，劝道：“优秀不是你的错，吸引人也不是你的错，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是岳灵儿为人狭隘偏执极端，才会犯下如此大错，是她心思歹毒手段狠辣，才会视人命如草芥，这一切都是她的错，与你没有任何关系。我安全回来了，甚至没怎么受伤，你应该为我高兴才是。 恶有恶报，她的报应还在后面呢，她以为她是谁啊，一点小钱就想买我的命，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她这么对我，就是不想让我得到你，嫉妒我能和你在一起，那现在对她最好的报复，就是让她求而不得。明天你去私塾的时候，提前给你那些同窗发些喜糖，我气死她。” 在这件事情上，林静漪除了生气岳灵儿要她的命，还生气岳灵儿烧了宋衍深的喜服，那可是她辛辛苦苦设计，又点灯熬油缝制出来的，还没让宋衍深上身呢，就这么被岳灵儿给毁了。 现在成亲的日子渐近，林静漪就算有时间，也没精力再去缝一身出来了，怎么说也是在山上饿了两三天，回来之后又发烧，现在虽然退烧了，但是手上一点劲都没有，估计要养一养。 她大病一场，可失了不少元气，不能再这么劳心费力了。 第490章 尴尬一餐 见林静漪还有精神去想如何气岳灵儿，宋衍深这才放心下来，这说明林静漪没有因为山上的事而受刺激。 在宋衍深看来，身上的伤好治，哪里伤了痛了抹抹药就行，可若是因此受到刺激留下阴影，那就难办了。而且林静漪还是个要强的姑娘，就怕她什么都不说，一切都自己默默承受。 “喜糖吗？我还没买，明天我走早一点，去铺子里买些喜糖喜饼给大家分一分。”宋衍深顺着林静漪的话说道。 “多买点，争取人手一份，特别是岳夫子那里，势必要让他沾到咱们的喜气。”林静漪说道。 岳灵儿这段时间闹出这么大动静，不是天天往私塾跑，就是花钱买凶，一个闺阁小姐突然支出这么多银子，林静漪就不信岳家人一点反常都没察觉到。 要她一条命，那可不是三五两银子的事，岳灵儿就算再有钱，那也只是个夫子的女儿，不可能像通宝钱庄的四小姐吴瑛柔那样，一出手就是面额一百两的银票。 岳家人要么是眼瞎心盲真的看不到，要么就是故意装作看不到，不想管。 不管岳夫子是怎么想的，林静漪都要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宋衍深这根草，已经有主了，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别来打他的主意了。 “好，都听你的。”宋衍深百般顺从。 两人气氛正好，旁边突然有人咳嗽一声。 林大成的手背在身后，努力摆出老丈人的谱：“进屋吃饭吧。” 外面蚊虫那么多，有什么好聊的，两个人还一站就站半天。宋衍深还是心不细，静漪大病初愈，咋能站这么久。 老丈人对未过门的女婿有看法了。 他一直不满意宋家那边把亲事定的那么着急，他闺女还小着呢，这么着急做什么，他家又不是那种急着卖闺女给儿子攒聘礼的狠心人家，要让他说闺女还能再多留两三年。 等出了嫁，静漪哪还能像在家里那么自由，想去哪就去哪，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家里大事小事都是她做主，屋檐下一共五个人，四个人都听她的。这日子多舒坦，怎么就不能再多留几年呢。当初要不是李氏嘴快给答应了，他肯定要回绝宋家。 只是当初没说出口的话，现在想说也来不及了，林大成这个当爹的他心里难受啊。 他心里不舒服，对宋衍深这个拱了自家白菜的猪就没有那么热情了。 饭桌上，林大成都不跟宋衍深说话。 一桌十个人，大人小孩不分男女都上了桌。这餐饭是为了感谢祁家兄弟和二房在找林静漪这件事上出了力，所以才有这么多人一起吃饭。 这也是祁家兄弟第一次和林家人一起吃饭，以往都是各吃各的。林静漪虽然知道祁瑾聿来头不小，但她也没有攀附的心思，所以一直都没同桌吃饭，压根没打算在饭桌上联络感情。 这次大家都出了力，林静漪作为受帮助的人，自然要说几句感谢的话。 她的病才刚好，不能喝酒，便以茶代酒，敬了各位一杯，又说了好些感谢的话。她自己也很感动，失踪以后能有这么多人为她忙前忙后心力交瘁，这辈子真的没白活。 林静漪说完以后眼眶酸酸的，看着是要哭了，许念深赶紧把自己的手帕偷偷递给宋衍深，让他给静漪姐擦擦。 祁瑾聿看到了许念深的小动作，嘴角提起轻微的弧度。 一直观察着祁瑾聿的孙氏看到他这一笑，心思立刻活动开来，笑就说明祁瑾聿此时的心情不差，是她把林静音推出去的好机会。 于是孙氏连忙说道：“静漪这说的是什么话，都是一家人，你若是出了事我们自然要尽心尽力。你是不知道啊，你静音妹妹一听说你不见了，当天就哭肿了眼睛，她是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在家里难受了好久，一个劲地要出去找你。要不是我把她劝下，她就冲出去找你了。我说静音你才来镇上多久，自己还没摸熟镇上的路呢，哪能去县城找人，小心再把自己丢了。” 她说完以后就等着林静漪接话，这样就能顺势把静音给推出去，介绍给祁家兄弟认识。 她方才可看见了，林静漪和祁家兄弟相处得挺好，让林静漪去介绍林静音，可比她去介绍好多了。 但是孙氏一说完，场面突然静了下来。林子睿尴尬得不行，真想钻到桌子底下去，心想娘啊，这可是静漪妹妹的主场，你出来说个什么劲。他天天晚上都回去，怎么就不知道静音哭得眼睛都肿了，这有什么好瞎编的。 他真是不明白他娘现在想干什么。 好在李氏接话道：“静音是个好姑娘，心地善良，先前在林家村的时候，就老跟静漪一块玩。” “对对，静音和静漪可是顶顶好的姐妹俩，家里几个孩子里，属她俩玩得最好了。”孙氏忙不迭地应道。 她一边说一边看向林静漪，想着自己连续给林静漪抛话茬，林静漪怎么着都该接一句吧。 如她所愿，林静漪接了，但说的却是：“是我的事让大家操心了，我嘴笨，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我就再敬大家一杯吧。千言万语，尽在此杯。” 她不傻，她谢谢二房为她的事出力是一方面，但她不能接受孙氏利用她。 而且孙氏的意图，林静漪多多少少也能看出来一些。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把林静音推出来，无外乎是因为桌上坐了两个外人，孙氏是冲着谁去的，一目了然。 就是因为猜到了孙氏的想法，林静漪才不能顺着孙氏。如果是旁人想攀高枝，林静漪可能就会顺其自然，该她说话的时候就说话。可林静音不是外人，是自家姐妹啊，她不能把林静音往一条不知名的路上推。 祁瑾聿一看就是冰山冷男不好接触，而且心机极深手段也不容小觑，总而言之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不适合林静音这么单纯的姑娘。而且古代门第之见不是开玩笑的，祁瑾聿身份必然不低，林静音想要巴住他，难于登天。 第491章 重做喜服 林静漪知道孙氏看上了祁家兄弟中的一个，但林静漪觉得，如果祁家兄弟对林静音有意，不用孙氏自己说，他们都会托李氏去问二房的意见，哪里用得着孙氏这么急切地往人家跟前凑。 而且孙氏的这点小心思，连林静漪都瞒不住，更别说瞒住祁瑾聿了。孙氏这么浅薄粗糙的手段，在祁瑾聿看来就跟小孩过家家似的，一眼就能看透，一切目的都昭然若揭。 偏她自己还非常自得，觉得自己的话说得好，都是林静漪不识趣没眼色，不知道顺着她的话去说，白白浪费了她营造出来的大好局面。她闺女若是错过了祁瑾聿这么个金龟婿，那都是林静漪的错。 孙氏还在想，林静漪是不是故意不接她的话，不想让林静音嫁个有身份有来历有本事的人，见不得二房以后过得比三房好，所以才要这么打压二房。 林静漪不知道孙氏在想什么，她只管仰头喝下自己杯中的茶水，然后招呼大家吃饭。 至于一直被提起的林静音，此时头都不敢抬，觉得自己真是太丢人了。祁瑾聿现在就坐在她对面，她仔细看了看祁瑾聿，承认他确实长得好。 可祁瑾聿越是好，就越不是她能高攀得起的，她有自知之明，她不会痴心妄想，再去肖想不属于她的东西。她觉得她娘真是太着急了，这么急吼吼地把她推出去，谁能看不出她娘的目的，万一祁瑾聿家中已有妻子怎么办，难道要让她当小吗？更别说人家根本不可能看上她了。 因为有了这么个插曲，这顿饭吃得也挺平淡的。 饭罢以后，天色已经黑透了，这时城门肯定已经关了，宋衍深他们都回不去了，林大成便让他们都在家里住下，反正屋子也多，林子睿和宋衍深一间房，孙氏和林静音一间房。 祁瑾聿从林静漪身边经过时，突然开口问她：“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祁瑾聿说的是什么事，而后回答道：“再等等吧，现在不是时候，时机还不成熟。” 她刚从山上回来，岳灵儿就出了事，别人一看就知道是她林静漪动的手啊。怎么着也要等到这事的风波渐渐平息以后再说。 听她这么说，祁瑾聿没说什么，点点头便走了，和往常一样冷淡少言。 半夜，宋衍深和林子睿歇在同一张床，林子睿还没睡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事，突然问道：“衍深兄，咱们是不是要请永珏兄吃一顿啊，静漪那件事，他也出了许多力，帮咱们打听了不少事。” 当时宋衍深能打听到狮虎山，就是赵永珏在背后出的力，他一向路子多人脉广，三教九流都认识点人。如果不是赵永珏帮忙，光靠宋衍深一个人，还不知要找到什么时候。 “明天请吧，是要谢谢他。”宋衍深应道。 他说完这句话后，便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翌日，宋衍深起得很早，他还记得今天要去买喜糖喜饼，所以要走早一点。 林静漪醒来的时候，家里早饭都吃完了，她可能因为在山上那几天太累了，精神高度集中不敢松懈，所以回来以后就有许多瞌睡。她起得晚，李氏也没催她，郎中跟李氏说过，生了病就要多多卧床休息。 所以即使林静漪没几天就要成亲了，可她一点都不忙，闲的跟没事人似的。 就是宋衍深喜服这件事，还要她多操心。她现在自己做也来不及了，只能去找吴瑛柔，让吴瑛柔再帮忙买匹同样的料子，然后把设计图给她，让吴家的绣娘帮忙缝制。 她到了吴家以后，吴瑛柔看见她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苦夏也不该是这个时候啊，这都初秋了，你怎么比夏季瘦得还厉害。” “前几日不知怎的，突然发热了，吃了几天清淡的。没吃肉，这肉膘自然就下去了。”林静漪开玩笑道。 被绑上山的事情，林静漪自然不可能跟吴瑛柔说。这又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好事，没必要见个人就说一次。 而且李氏也嘱咐过她，让她不要到外面乱说，知道内情的人，都晓得林静漪只是在山上待了两三天，贞洁方面没受到影响。可是不知情的，说不定就会胡思乱想，觉得林静漪是被两个汉子绑上山的，后来又是被猎户救出来的，最少被三个陌生男子抱过，她这样就不干净了。 人言可畏，林静漪虽然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但是能在隐患的萌芽状态时就将其扼杀，为什么不呢？难道真要等到闹得沸沸扬扬了，再出来澄清，这不是更麻烦吗？ 所以有些话林静漪就没跟吴瑛柔说，包括要重新买布借用绣娘，林静漪说的都是：“我前些日子病了一通，你也知道，寻常不生病的人，病起来可真是要人命，病来如山倒不是开玩笑的。我现在盯着针眼多看几眼都觉得头晕，但是喜服的事情我又不想将就，就麻烦你将最好的绣娘借出来了。价钱方面不是问题，我给她开双倍。” “什么双倍不双倍的，你我之间还用这么客气吗？你把图纸给我，我直接让人去做就是了。”吴瑛柔爽快地说道。 但是林静漪本就不是爱占便宜爱欠人情的性子，更何况这是给宋衍深做的喜服，她哪好意思让别人白做工，好说歹说才和吴瑛柔谈好了价钱。 吴瑛柔送她出府的时候，两人在府中碰到了吴夫人。吴夫人还停下来和林静漪说了会话，对她的态度很好，也算是给足了她面子。 毕竟蚕丝这么赚钱的东西就是林静漪提出来的，自从林静漪和吴老爷签了契约以后，吴夫人就没把林静漪当成小辈了，而是将她当成一个可以平辈相交的人。 人家对她的热情，林静漪能感受到，但是她怎么觉得吴夫人的态度中，除了热情，还有一丝微妙的遗憾呢？ 这就奇了怪了，吴夫人在遗憾什么，难道是觉得蚕丝方面她技术入股要的分成太多了？ 送走林静漪以后，吴瑛柔看了看一脸可惜神色的吴夫人，说道：“娘，幸好咱们之前还没来得及和静漪提我哥的事，不然现在就难堪了。” 第492章 尴尬会面 吴夫人听见闺女的话，甩了甩手里的绣帕，可惜道：“静漪是个好姑娘，是你哥没那个福气，好好的饭到了碗里都不知道吃，我看他那个榆木脑袋到底什么时候能开窍。” “不都说缘分天注定嘛，娘你也别心急，我哥的姻缘说不定很快就到了。”吴瑛柔说道，她倒是比她娘想得开。 她话本子看多了，就格外向往才子佳人英雄救美那一套。在吴瑛柔看来，林静漪和宋公子那是天定的姻缘，从见第一面起就注定好了的，她哥来得太迟了，排不上号。 “赶明去庙里拜拜，给你哥求个好姻缘。”吴夫人觉得自己操心极了，儿女都是债啊。 吴瑛柔笑笑，亲近地挽着她娘的胳膊，两人一块往回走。 绣娘的动作很快，不出三天就将四小姐交代的喜服绣好了，吴瑛柔想看看林静漪的嫁衣，便亲自去送喜服。 看看嫁衣而已，林静漪不会不答应，吴瑛柔看完之后一个劲地赞叹，恨不得当场就下单一件，让林静漪给她做。 大红嫁衣对姑娘家的吸引力，真的是所有衣裳都难以企及的。如果不是林静漪不想弃农籍从商，那她绝对要开一个百十平米的嫁衣店，生意肯定火爆。 看完嫁衣之后，吴瑛柔略坐片刻便走了，林静漪将人送出去，回来的时候李氏问她：“刚才那位小姐是哪家的，看着怪富贵的，鞋面上还缝一颗珍珠。” 李氏对林静漪的交友圈实在是好奇，以前都是林静漪出门去找朋友，现在朋友上家里来了，她问一声应该不过分吧。 “她姓吴，是通宝钱庄家的四小姐，过来给我送东西的。”林静漪简单说道。 她急着把喜服给宋衍深送过去，便没有跟李氏多说，知会一声便出门了。 只是这次去得不巧，林静漪到那的时候，居然碰到了宋老太太。老太太今个是来镇上赶集买东西的，快中午了就顺道留下来准备给孙子做顿饭再走。她一个妇道人家，不太敢去私塾那种在她看来十分神圣庄严的地方，只能到宋衍深住的地方去等他。 不过宋老太太没有这里的钥匙，她只能在门外等，进不去，这就碰上了过来送喜服的林静漪。 这还是林静漪自那次尴尬的会面后第一次见到宋老太太，上次闹得太僵了，这次见到了宋老太太，林静漪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要让林静漪亲亲切切地叫宋老太太奶奶吧，林静漪叫不出口，先前宋老太太怎么对她的她心里也有数，她不是那种能热脸贴冷屁股的人。可是不打招呼吧，又显得她没礼貌。 但她和宋衍深都快要成亲了，她又是小辈，最后只能林静漪先开口：“宋奶奶，来了啊。” “嗯。”宋老太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看着不太想搭理林静漪的样子。 她是长辈，林静漪和宋衍深成亲后也是要孝敬她的，没道理她拉下脸面去讨好一个小辈。而且因为林静漪，她和大孙子的关系闹得那么僵，这还没进门呢，就开始搅风搅雨，要是进了门，宋家哪还有安生日子过。 听她嗯了一声后，两个人又相顾无言，林静漪扯了扯嘴角，从荷包里掏出钥匙开了门，对宋老太太说道：“进来坐吧，衍深估计到正午才能回来。” 林静漪一边往里面走，一边说道：“你先在屋里坐会，我去烧点开水。” “这我孙子的屋，用不着你来招呼。”宋老太太没好气地说道，在她面前充什么大头蒜啊，还摆出一副东道主的架势，看着就烦。 要论亲疏关系，还是他们祖孙俩最亲，林静漪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在她面前摆主人架势。 “行，那你要想喝水的话就自己烧。”林静漪立刻接话道。 不烧就不烧，她还舒坦了呢，大热天的谁想到锅炉前面烧水啊，在热灶前面站一站，她流的汗说不定都比烧的水多。 见林静漪应得这么爽快，宋老太太又不乐意了。在她看来，她能挑剔，但林静漪不能拒绝，林静漪必须忍气吞声做低伏小地服侍她，直到她满意为止。 “你过来干嘛？”宋老太太开始审问林静漪了。 一个姑娘家大白天往男人屋里钻，真是没皮没脸，说出去也不怕丢人。宋老太太这么想林静漪的时候，丝毫没想到当初岳灵儿也是这么做的，但她当时却觉得岳灵儿贤惠勤快极了。 林静漪不会读心术，不知道这双标老太太心里的想法，一板一眼地回答道：“喜服做好了，拿过来给衍深试试。” 这理由够正当吧，一下把宋老太太噎得没话说。 但林静漪也懒得跟宋老太太在这大眼瞪小眼，她把衣裳放下，站起来跺跺脚就准备走人：“喜服我放这了，等衍深回来你让他试试，不合身的地方抓紧改改。我家里还有点事，我就先走了。” 改大小也就是三两针的功夫，会点绣活的人就能改，所以也不需要林静漪专门在这等着，跟不喜的人同处一室，就如同在炎炎烈日下走百十里路那么煎熬，林静漪待不下去了。 宋老太太也没起身送送她，就四平八稳地坐在椅子上，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等等！” 林静漪走到院门口的时候，被宋老太太叫住了。 “怎么了？”林静漪转过身，不解地问道。 “把钥匙留下来，你这还没过门呢，拿着钥匙不合适。”宋老太太问林静漪要这小院子的钥匙。 什么合适不合适，都是宋老太太乱说的，她纯粹是看不惯她一个亲奶奶还要苦巴巴地在门口干等着，林静漪却能拿着钥匙来去自如，到底谁是外人？ 让这小妖精拿着钥匙，万一半夜来开她大孙子的门怎么办，两人只要没成亲，这钥匙让林静漪拿着就名不正言不顺。 “这小院的钥匙我从房子租下来那天就有了，您要是觉得不合适，您就去跟衍深说，让他找我要回来。反正东西是他给的，要还我也只会还到他手里。”林静漪冷静地说道，争取不让自己的语气中流露出讥讽。 第493章 不会忍让 林静漪不管宋老太太是真的想要钥匙，还是故意挑事找她的麻烦，她都没有耐心去跟宋老太太纠缠。 反正她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性子，人若犯我，那多多少少也要回敬几分。甭管那人是什么身份，惹到她头上就是不行。宋老太太一个没生过她没养过她的人，若是想光靠一个宋衍深亲奶奶的身份就压在她头上作威作福，那她就要让宋老太太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尊敬都是互相的，那种一进门就被立规矩，一点事干不好就要被婆婆奶奶打骂的旧约，在她看来就是封建糟粕，是要被废除的。 林静漪的话可能戳到了宋老太太的肺管子，把人气得够呛，但林静漪脚步不停径直走了出去，没有看到宋老太太指着她的后背一脸狰狞。 等宋衍深回来以后，宋老太太开始对他大吐苦水：“乖孙啊，本来你跟林姑娘都快成亲了，有些话我不该说的。但你是不知道她有多过分啊，林姑娘可能心里还怨恨我之前与岳姑娘走得近，今天看到我之后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就算路上遇到个陌生人也该给个笑脸啊，她倒好，从头到尾都没个笑模样，不知道还以为我是她仇人呢。 离你们成亲的日子也没几天了，奶把丑话说在前面，她要一直这样，心里埋怨我，以后住在同一屋檐下了，肯定要闹不痛快。奶现在跟你说这些，不是逼你站在谁那边，只是希望咱们这个家能够安安生生和和气气的。 万一林姑娘嫁进来以后天天红脸，你爷他们不痛快不说，还影响你念书，这得不偿失啊。人家的日子都是越过越红火，偏偏咱们的越过越差，那不行啊。” “奶，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宋衍深言简意赅地说道，脸上丝毫没有听了以后特别为难的神情，反而问道，“静漪今天来了？她来做什么？” 他奶没有这里的钥匙，但现在能进来，肯定是静漪开的门。至于宋老太太说的那些话，他听是听进去了，但是想的跟宋老太太预料的根本不一样。 宋老太太的那番话，表面上说不让他站队，但话里话外都在说林静漪不好，是林静漪没过去那个坎，导致岳灵儿事件迟迟不能翻篇。可是宋老太太怎么不想想，她自己要是想把那一页翻过去，那谁提都没用。 她不找事，事会主动找她吗？ 想过安生日子也简单啊，能处得来就处，处不来就分开住，反正镇上也租的有房子，成亲以后他和静漪就住在镇上，隔三差五回去一回。远香近臭，隔得远了，矛盾自然而然就少了。 一个是他亲人，一个是他爱人，他谁都不想委屈，不想让哪一方忍气吞声，分开住对谁都好。 宋老太太看宋衍深没为林静漪说话，还以为他站在自己那边，心里痛快了会，指了指他睡觉的屋子，说道：“拿的喜服，你快去试试。这家里没个女人就是不行，你奶我年纪大了眼睛花了，平时缝缝补补还行，但要我正经做衣裳，那得找人借双眼睛借两只手才行。本来我还想说去裁缝铺子给你买一身喜服，不过既然林姑娘送了一身过来，你就试试吧。” 她这一副勉为其难的语气，听得宋衍深直皱眉。但宋衍深背对着宋老太太，没让她看见自己脸上的表情。 衣裳很合身，宋衍深穿上之后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他在原地转了一圈，又抬抬手，觉得大小刚刚好。 “衍深啊，你穿着出来让奶看看。”宋老太太在外面叫道。 宋衍深穿着出去了，看得宋老太太直说俊，而后便回屋将喜服换了下来，十分珍重地将其叠好，放进柜子里，等到成亲的那天再穿。 而林静漪那边，回去后便被李氏叫住了，林大成也在一旁坐着，两人神色有些不自然，你推推我我推推你，最后还是林大成开口问道：“静漪啊，你成亲的时候，你爷爷那边怎么办？” 他想问林静漪请不请林家老宅那边的人过来，上次林静香成亲碰上那么多事，实在是伤了林大成的心，后来林静漪既是写断亲文书又是半道上把林大才打晕丢下马车，他都没说什么。 但是爷奶健在，孙女出嫁要是不请他们吧，好像又说不过去。女方这边的亲戚实在是太少了，就二房的三个人在，连一桌都坐不满，传出去是要被人笑话的。 在李氏看来，亲戚多底气就足，就跟四房的赵氏似的，几个兄弟往她背后一站，谁都不敢拿赵氏怎么着，妯娌不敢欺负她，婆婆不敢打骂她。 但林家现在搞成这副模样，大房根本拿不出手，李氏压根不指望他们，就想着能把林家二老和四房的人请过来，怎么说也要坐满一张桌子吧。再请几户平常走得近的人家，过来撑撑场面。 “成亲那天我肯定是从这个院子发嫁，这地方也不大，摆不了几张桌子也站不下那么多人。要是被大房知道咱们的住处了，以后估计就没安生日子过了。”林静漪委婉地拒绝道。 这个朝代好像没有在酒店请客这一说法，洗三满月婚嫁什么的，都是在自家摆酒。林静漪说地方不够大，倒也能算个理由。 她是真不需要林家二老的祝福，林老爷子还好，林静漪以后若是见到他，估计还会叫他一声爷爷，但是林老太太就算了吧，那可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若是把林老太太请来了，成亲那天是喜是灾就不一定了。 林静漪见他们不说话，又道：“要是老宅还有咱们的屋子，我也不必从这里发嫁。这样吧，我成亲那天，在林家村村口摆一天的流水宴，把乡亲们都请过去吃一顿。” 她知道林大成他们顾虑什么，无外乎就是想搞人多势众那一套，再一个就是不能悄默声地嫁闺女，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找的相公见不得人呢。而且当初林家村的那些碎嘴婆子天天在背后说她坏话，她也该让她们瞧瞧，她嫁的人有多好。 至于三房这边，就不单独请人过来了，在村口摆宴就是为了告诉林家村的乡亲们，她林静漪出嫁了。 第494章 出嫁前夕 林静漪的提议，李氏倒是意动了，她虽然不是那种爱炫耀的性子，但是当初林家村的一些人说得那么难听，她怎么着也要找回场子才行。 可是很快她又想到一个问题：“摆酒请村里人来吃，要不少银子吧。” “我有钱。”林静漪听她这么问，便知道李氏是同意了，要不然也不会想到银子的问题。 “行，那我找人打听一下，看看请人做饭大概要花多少银子。”李氏说道。 林静漪觉得古代应该也有搞流动酒席的，就是有一个专门的团队，他们负责搭棚子摆桌椅出碗筷做饭，主人家只要掏钱就行了，比自己家设宴方便些，又没有在酒楼请客贵。李氏要打听的，应该就是做流动酒席的班子。 林大成觉得这样做面子里子都顾上了，也就没说反对的话，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 时间一晃而过，到了林静漪出嫁前夕。 晚上，李氏敲响了林静漪的房门，一副语重心长要彻夜长谈的架势，先是老调常谈说了说为媳之道，嘱咐林静漪嫁到宋家去以后，要学着勤快一些，最好包揽宋家的一日三餐扫洒洗刷，要孝敬长辈伺候相公，不能跟长辈顶嘴，凡事能忍则忍，毕竟不是在自己家里，不能那么任性…… 林静漪听了以后，真的很想问一句，她到底是去嫁人的，还是去当保姆的，这种经验之谈听了以后真的能过好自己的日子吗？ 想必李氏的前半生就是这样过的吧，她不知道自己是个受气的小媳妇吗，为什么还要把这种失败论传授给林静漪。 但林静漪看在李氏一腔慈母心的份上，即使与她的三观不同，林静漪也没去否定她，顶多就是点点头不出声罢了，做出一副认真听话的模样。 她想着李氏说完这些，应该就能出去了，结果李氏话锋一转，继而又道：“等你嫁过去之后，一个是不要和宋家长辈闹矛盾，其二则是尽快怀上一个孩子，只有生了儿子，你才是真正在宋家站稳了脚跟。” 生小孩？ 这根本不在林静漪的近期计划之内，至少两年内，她不打算怀孕。她才十六岁，骨盆什么的还没完全长好，这个年龄怀孕压根就是在赌命。 她胆小，赌不起。 在医学技术如此发达的现代，还有那么多难产的孕妇，更别说生孩子纯靠硬撑的古代了，简直就是在鬼门关附近来回打转。一脚在门里，一脚在门外，能不能活下来，就看自己的命硬不硬了。 而且古代的孕妇难产率之所以那么高，一是因为医学技术没达到，二就是因为产妇的年龄太小，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本身就是个小孩，瘦瘦弱弱的身子，自己都还没长结实呢，如何能承受得住生育之痛。 林静漪先前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原主应该是营养不良太过瘦弱，每次来月经的时候都疼得要死，像小腹里有个刀子在割肉一般。她穿过来之后，天天吃好穿暖，鱼肉鸡蛋不断，时不时地再吃点红枣阿胶糕之类的补品，养了将近一年，这才把腹痛的毛病给治好。要让她进门三个月就怀孕，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合着到时候宋衍深在外面念书，她在家里带孩子当全职母亲，不出一年就面黄憔悴，三年过去就能当宋衍深的姐姐了，等宋衍深再往上考中了举人进士什么的，那她可就真的成了糟糠妻了。 这种丧偶式的家庭环境和育儿氛围，谁爱要谁要，反正林静漪是不会这么做的。 李氏还在喋喋不休，她见林静漪低着头不说话，还特意问她：“你听进去了没有？” “听到了，我晓得了。”林静漪敷衍道。 “听到就行，至于生小孩这事，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生的，你跟衍深得……”李氏用生小孩这个话题作为切入点，开始给林静漪传授夫妻俩应该如何圆房。 一直波澜不惊的林静漪，听到李氏后面的话，腾的一下脸就红了。 她不是因为圆房这件事害羞，她一个现代灵魂，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这种事她初中生物课学人体结构那一章时就知道了。她不好意思是因为给她讲这件事的人是李氏。 这就好比男生跟朋友在一起时，会吹牛皮开黄腔，但跟他爹在一起时，绝对不可能谈及这个话题。 李氏见林静漪脸红了，还特地说道：“这种事每个姑娘都要经历的，不用害羞，你到时候也不用管，他怎么说你怎么做就行了。” “嗯。”林静漪低低地应了一声。 李氏也把这当做一件耻于提起的事，看林静漪懂了她就不多说了。 她出去以后，跟着进来的就是许念深，他递给林静漪一封信。 “这是你写给我的吗？”林静漪以为许念深是有些话不好意思宣之于口，便写在信中告诉她。 谁知许念深竟然摇摇头：“不是，是祁大哥托我转交的。” 信封拿在手中还有点重量，林静漪将其打开，里面有一个令牌，一张信纸，和几张银票。 信上说他们不日就要离开，这些日子多谢照顾，一千两银票是许念深一年的生活费，以后每年都会有人来给生活费。令牌是给林静漪的信物，以后若是有了麻烦，可拿令牌到信上所写的地方找他的人帮忙。 因为快到林静漪出嫁的日子了，李氏和林大成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家里，祁瑾聿找不到能和林静漪单独谈话的机会，只能用写信的方式交代她。 “静漪姐，上面写了什么？”许念深好奇地问道。 “姐姐之前帮祁大哥办了一件事，这是祁大哥给姐姐的酬劳，这是我们的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啊。”林静漪一脸神秘地说道。 “好，我不说。”许念深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喜欢林静漪跟他分享秘密，因为这代表他和林静漪之间的关系更亲近了。 小孩送完信就出去了，林静漪在屋里想了想，开始提笔写每周饮食搭配。 以前她在家里，吃什么都是她说了算，每日猪肉鸡蛋不断，有时候还能喝到羊奶。可是等她出嫁以后，依照李氏那个节俭的性子，未必会像她这么舍得。所以她得把每周吃什么都写下来，嘱咐李氏就按照这个食谱做。 第495章 招赘多好 在林静漪的观念中，她是没有嫁人以后就不能回娘家的想法的，她在现代的一些朋友，因为都是独生子女，嫁人以后都是娘家住半个月，再去婆家住半个月，一家一半，公平得很。 所以林静漪嫁人以后也会经常回来，家里两个小孩在念书，李氏和林大成是靠不住的，他们能养孩子，但要把孩子养精养细，那就不行了，所以还得靠林静漪出马。 她先把食谱写好，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以后至少一个星期回来一次，看看小孩吃穿课业方面能不能跟上。林大成和李氏的养老钱她也会提前给，不然就靠他们手里那三瓜两枣，根本没法养小孩。而且祁瑾聿给的一千两银子，她也要用在许念深身上，从此以后许念深的衣食住行都要往上提好几个档次。 她把每周饮食搭配写完以后交给许念深，因为李氏和林大成不识字，只能让两个小孩拿着这东西，提前跟李氏说每天吃什么，让她去做。 “鸡腿、红烧肉、鱼汤……”林小风一边念上面的菜一边吸溜口水。 “以后就让娘按照这上面的菜给你们做，娘要是不舍得的话，你们就去找我。咱家有钱，你们只管吃好喝好，好好念书就行了，其他的事不用操心。”林静漪跟他们叮嘱道。 “姐，你嫁人以后，能不能白天在宋家，晚上还回来住啊。咱家还有空屋子，让姐夫跟你回来住不行吗？”林小风舍不得他姐。 他想得很好，他白天在书院念书，林静漪即使在家他也见不到她，所以林静漪白天可以住在宋家，等到他晚上回来的时候，林静漪也刚好回来了，这样他还能每天都见到林静漪。 “这个啊，”林静漪还认真地思索片刻，“等明天你见到你姐夫之后，问问他行不行。我肯定是愿意的，只要你姐夫答应了就行。” 林静漪只是开玩笑而已，没想到林小风居然把这话当真了，等到第二天宋衍深来迎亲的时候，林小风虽然是个小萝卜头，但是一马当先地去堵门，不让宋衍深进来。 他在门里扯着嗓子问道：“姐夫，你跟我姐成亲以后，能不能住在我家？” 此时林静漪正在屋里昏昏欲睡，她早晨起得早，公鸡还没打鸣，李氏就把她叫起来了，说是找了个婆子要给她开脸。 那婆子指间夹了两根细细的麻线，要绞去她脸上细小的绒毛，林静漪一下就清醒了，身子直往后仰躲开那妇人的手。她是知道的，脸上最初的绒毛是极其淡的，根本看不出来，如果绞了重长，再长出来的就是黑色的汗毛了，她可不想半个月后长一脸黑毛。 人的身上，除了头发不会越拔长得越多之外，其他部位的毛发都是越拔，长得越黑越旺盛，所以林静漪坚决不开脸。 她拒绝了那婆子，李氏倒不好意思了，让林静漪别任性，古往今来出嫁的女子都是这样做的，哪能就林静漪一个人特殊。 好在那婆子圆了场，说道：“小姑娘的脸白嫩，老婆子我凑近了看也没看到绒毛，不绞就不绞吧，我给新嫁娘修修眉。” 开脸人是有赏钱的，她不愿意白来一趟看母女俩在这吵架，就是光修眉她也拿整份的赏钱。 修了眉之后，喜婆婆又开始走剩下的流程，林静漪就跟个工具人似的被她们摆弄，等到所有流程都走完，起太早的她已经昏昏欲睡了。 她闭着眼睛等啊等，终于等到外面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林静漪先是听到外面陡然一静，像是要开始走迎亲流程了，然后便听到林小风高声问宋衍深成亲后能不能住在家里。 这话把林静漪惊住了，她没料到林小风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把这话问出来了，李氏在旁边直着急，一个劲地跟周围的女客说小孩子不懂事没分寸。 林静漪并不觉得林小风没分寸，小孩天真善良，是把她放在心里了真的舍不得她，才会这么问。 外面的人哄笑开来，一个男客笑道：“想让你姐成亲后还住自己家，那得让你姐招赘。她嫁出去后，就不是你家的人了，自然要住到婆家去。” 林小风还堵着门没开，认真地问向林大成：“爹，为啥不让我姐招赘啊？咱家有钱啊。” 他的语气有些哀怨，以前他对嫁人也没什么概念，想着他姐还是他姐，但是最近这几天，听多了胡同口那些婆子的叨叨，说嫁了人当媳妇以后日子有多难过，碰到个不好相处的婆婆，简直就是去给人当奴才的，白干活没有银钱不说，还不落好。 他可不想让他姐也变成这样，小脑袋一直在想，凭什么让他姐干活呢，女子嫁到别人家去就要干活的话，不如找个男的当上门女婿，活都让那个男的干，让他姐舒舒服服的，多好。 林大成想叹气来着，但是大好的日子，女婿就在外面等着呢，他不好平白添晦气。他也不舍得闺女出嫁啊，别看林静漪对他只有孝敬没有亲近，但林大成还是很喜欢这个闺女的，他对林静漪的感情复杂，除了父爱，还有愧疚。 先前他被林老太太误导了，对于林静漪不是他的种这件事信了几分，便不把林静漪当闺女。后来真相大白了，林大成再面对林静漪时，就多了几分愧疚与自责，这也是为什么林静漪能在家里说一不二，那是因为林大成想弥补她啊。 现在他们三房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啊，林静漪就被李氏慌里慌张地嫁出去了，被林小风这么一说，林大成也觉得坐产招夫是条好路子，可惜就是想到的太晚了，现在新郎官都到门口了，总不能跟人家说你入赘吧。 不过林大成的这些想法也就在脑海中停留了一会，他也是活了半辈子的人了，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此时便跟林小风说道：“你以后若是想你姐了，尽管去看她。” 他这话也是说给宋家人听的，想让宋家人知道，他们林家才不是那种闺女嫁出去就不管的人家，林小风小归小，但也是能给林静漪撑腰的。 第496章 静漪出嫁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尽管林小风说了些不合时宜的话，但是没人会放在心里，多数人还自行帮林小风找补，在一旁笑着说这姐弟俩感情好，还打趣宋衍深说以后可不敢亏待媳妇，小舅子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盯着呢。 宋衍深自然笑着应下，顺势跟林大成承诺，说一定会对林静漪好。 林静漪的兄弟实在是少，加上许念深这个外姓的弟弟也才三个，祁丞轩跑去凑热闹，充当了一把林静漪的娘家人，在外面堵门，一会让宋衍深对对子，一会让宋衍深掏红包，总之是好好为难了宋衍深一番。 而林静漪不仅兄弟不多，送她出门子的小姐妹也不多，除了林静音，就是一直都惦记着要吃林静漪喜酒的吴瑛柔，她们见外面闹得差不多了，赶紧把红盖头找出来，让林静漪盖上。 不知道是因为起得太早，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林静漪盖上红盖头以后，突然就心如擂鼓晕晕乎乎的。被人搀扶着往外面走的时候，每一脚踏在地上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李氏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还是在嘱咐她嫁人以后要听话懂事不能任性，但这次李氏的声音中带着哽咽。 坐上花轿以后，林静漪真切地感受到，她的人生以后将走向另一条道路了。 一条看似美好但又充满了许多不确定性的路，让人期待，但又让人忐忑紧张。 一路吹吹打打到了宋家村，花轿刚进村就有一群孩子围了过去，嘻嘻哈哈地跟着迎亲的队伍走，跟到宋家门口，问宋衍深要喜糖吃。 过来帮忙的族亲抓了一把糖散给娃娃们，让他们乖乖的不要闹，然后让宋衍深对着花轿射箭，驱驱一路上带来的邪气，三箭定乾坤。 林静漪坐在花轿里，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她也不太懂古代成亲的流程，只觉得自己跟个工具人似的，别人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 两个全福太太扶着她下了花轿，先是跨了马鞍，喜婆婆在旁边唱词，说是前进平安。她前脚迈进门槛后脚还没落下的时候，其中一个全福太太立刻将马鞍抽走，后来林静漪才知道这意味着“烈女不嫁二夫，好马不配双鞍”。 跨了马鞍之后，林静漪又被人扶着跨火盆，这个寓意她懂，红红火火嘛。 之后就是拜堂成亲，红盖头挡着林静漪的视线，她除了自己的脚尖和附近的那一块地面，其他的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跟着别人的指示做，人家让她拜天地，她就拜天地，接着就是二拜高堂，最后是夫妻对拜。 和宋衍深头碰头的时候，林静漪才找回来一丝真实感，就像是漂泊于海面上的孤舟看见了亮起来的灯塔，找到了回程的方向，她的心突然落到了实处。 一群人拥着新人，将人送入洞房。 现在还是白天，不是歇息的时候，但林静漪的流程差不多走完了，剩下的就是等宋衍深招呼完客人之后，回来掀她的盖头，但这估计要等到晚上去了。 门关上之后，两人有片刻的空闲，宋衍深长话短说：“饿不饿渴不渴？我听人说新娘子出门前不吃东西的，桌子上有茶水糕点，你一会吃点垫垫肚子。” 屋里没外人，林静漪一把将盖头掀下，露出特意装扮过的姣好面容，如花一般娇艳美好，看得人直晃眼。 “我知道了。”林静漪点点头，又道，“你一会出去敬酒的时候，可别那么实诚，真要实打实地喝完一圈，估计你得被人抬着进来。” “放心吧，我有数。”宋衍深情不自禁地摸摸林静漪的脸庞。 他慢慢俯下身，想要亲吻这朵于他心尖上生长绽放你娇花。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彼此呼吸可闻，就在林静漪思考接吻是闭眼好还是不闭眼好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人敲响。 “衍深哥，爹叫你出去待客。” 接吻突然被人打断，宋衍深弯腰的动作僵在半空中，脸上浮现出无奈的神色，对着门外道：“我知道了，马上就出去。” “外面是谁叫你？”林静漪问道。 “宋青禾，后进门的周氏带来的闺女。我跟她关系一般，平常在家不怎么说话。”宋衍深语气平淡地说道，显然是不怎么待见这对母女。 宋父娶了继室这事林静漪一早就知道，因为周氏是继室，跟宋衍深关系又不好，在她面前摆不了婆婆的谱，所以林静漪先前就没把她放在眼中，不怕产生什么婆媳矛盾，想的更多的还是如何跟宋老太太相处。 “你快出去吧，别让客人等急了。”林静漪伸手帮宋衍深整了整衣裳，催促道。 外面确实一屋子宾客在等他，宋衍深没法在屋里待太久，只能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宋青禾就在门外等他，看见他之后便道：“衍深哥，嫂子一个人在里面怕不怕，要不我进去陪她说说话吧。” 怕是不可能的，宋衍深知道林静漪的胆子大，但他担心林静漪一个人在屋里会无聊，便道：“你去问问她吧，她要是觉得无趣的话，你便进去陪陪她。若是不需要算了。” 宋老爷子只得一个儿子一个孙子，宋衍深没有姐妹，除了宋青禾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最亲的就是他二爷爷三爷爷下面的孙女了。 但是宋家在他爷爷那一辈就分了家，他整日忙着念书，与其他两房的关系也不甚亲厚，那两房的人也就逢年过节见上几面，即使这次也来了女客，但不适合让她们进去陪林静漪，想来想去还确实只有宋青禾方便了。 前面的宾客又在叫嚷着让宋衍深快出去，说天还大亮，不急着现在就圆房。宋衍深来不及跟宋青禾嘱咐更多，只能匆匆过去了。 乡下成亲，新娘子进了屋之后就没有那么多拘束，不像高门大户里面那样，屋里还跟几个丫鬟婆子，盖头不能揭，动也不能动。 林静漪的红盖头拿下之后就再也没盖上了，她起身活动一下，看了看新房。这应该是宋衍深原先睡的屋子，又重新粉刷了一遍，床和被褥都是新的，能闻到在太阳下暴晒后的味道。 她起得太早累狠了，被褥又松又软，林静漪毫无形象地躺下了，准备小憩一会。 第497章 不怀好意 林静漪刚闭眼，房门就被人推开了。 “林姑娘，衍深哥让我进来陪陪你，你早上没吃饭吧，我去灶房给你端了碗粥。”宋青禾极其自然地走了进来，主人的架势摆得很足。 新嫁娘早上出发前一般不敢吃东西，怕路上要如厕显得不雅。若是别的新娘子见到宋青禾这么贴心，肯定感动极了。一个小姑娘嫁到别人家里去，头天进门肯定惶恐又不安，害怕自己在婆家站不住脚，宋青禾作为头一个上门送温暖的人，必定能获得新嫁娘极大的好感。 但林静漪不是一般的小姑娘啊，宋青禾这番举动，她心里一点感激都没有，反而觉得有些不耐。 别的不说，门都不敲直接推门进来是几个意思？她正躺在床上呢，如果宋青禾后面还跟有别的想来看新娘的亲眷乡亲们，看到她这副模样，她的脸往哪放。而且方才宋衍深在的时候，宋青禾就知道要敲门，宋衍深一走，宋青禾就不会敲门了？ 还有这个称呼，是不是叫得也不太对啊。 “我还不饿，先放桌子上吧，谢谢啦。”林静漪淡淡地说道，脸上挂着职业假笑。 “林姑娘还是吃点吧，午饭还不知道有没有剩下的，你现在要是不吃，再想吃点热乎的估计就要等到晚上了。”宋青禾亲热地劝道，走到床边，将碗端起来想要递到林静漪手里。 刚才宋青禾进来的时候，林静漪就从床上坐起来了，她也不下床，就那么盘腿坐着床上，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裳，又用手指拢了拢头发，就是不伸手去接那个碗。 “我真不饿，你就先放那吧，等饿的时候我再吃。”林静漪依旧笑得客气又疏离，她装作不认识宋青禾的样子，问道，“你是？” “瞧我这记性，居然忘了说自己是谁了，林姑娘你是不是害怕我是坏人所以不敢吃啊。我是宋青禾，是衍深哥的妹妹。”宋青禾自来熟地坐在林静漪身边，还想把手里的碗递出去。 宋青禾说了三遍让她喝粥，又叫了她三次林姑娘，这举动一下就把林静漪的叛逆心激起来了，不想喝硬要她喝，该叫嫂子又不叫，还坐她和宋衍深的新床，宋青禾这是想给她下马威还是怎么着？ 林静漪没想到她进门之后第一个下马威不是宋老太太给的，居然是这个跟宋衍深毫无血缘关系的宋青禾给的，这样的话她就不必客气了。 “你耳朵还好吗？”林静漪问道。 “我耳朵？”宋青禾不明白林静漪是什么意思，她下意识地摸上自己的耳垂，上面戴着一双银耳坠。 她这是新打的耳洞，她曾在宋老太太抱怨的话语中得知林静漪长得娇艳好看，而她心中又对宋衍深抱着点不能明说的心思，今日对上林静漪，就特地将周春娟压箱底的银耳坠拿了出来，还梳妆打扮了一番，想着不能输得太难看。 她以为宋老太太口中的长得好看，就是普通村花的水平，农村姑娘不都长得差不多，谁要是不用下地干活捂得白净些，手掌滑嫩些，就能称之为好看了。 宋青禾原以为林静漪就是这种程度的好看，所以她还有比一比的心思，穿了新衣戴了耳坠，想把林静漪比下去，没想到林静漪却比她想象中的好看太多了。 现在又听林静漪问起她的耳朵，她一时想到了自己原先的攀比心思，脸色有些不自然，但很快又整理好了表情，说道：“是说我的耳洞吗，才打的孔，可能有些红，不碍事的。” “不是，我是问你听力正常吗？”林静漪又道。 “听……得清啊。”宋青禾这下是真的莫名其妙了，她跟林静漪挨得近，能看到林静漪扑闪扑闪的睫毛，心说还真是长了一张狐狸精的脸啊。 “既然听得清，为何我说了不喝粥，你还硬要往我手里递？”林静漪语气平淡，但说的话却是毫不客气。 被林静漪如此下面子，宋青禾手一抖，差点把粥泼出去。她没想到林静漪会如此不给面子，又如此得张狂嚣张。 宋青禾摆出的笑脸破裂了，手上青筋陡然暴起，压下心中对林静漪的嫉恨和愤怒，找补道：“林姑娘若是不想喝就算了，衍深哥让我进来陪你坐坐，咱们说说话也行。” 她起身将粥放在桌子上，而后又坐回床上。 “不用陪我，你出去招呼客人吧，我想一个人待着。”林静漪拒绝道，她困得要死，现在就想睡觉，谁有功夫跟一个装模作样的人聊天？ 而且宋衍深刚说完他在家不怎么和宋青禾说话，怎么可能会主动让宋青禾进来陪她聊天。 连着被林静漪拒绝，宋青禾就是再能装现在脸上也挂不住了，只能道：“那我先出去了。” 目送人离开，林静漪又重新躺了下去，桌上的粥她看都没看一眼。刚才宋青禾还暗示她说中午可能连剩饭都没得吃，她就不信宋家好意思给新嫁娘吃剩饭。 她就算不能出去吃席，厨房那边应该也会提前给她备好饭菜，吃剩饭，也亏宋青禾说得出口。 不怀好意啊，林静漪给宋青禾的行为定了性。 宋家的酒席要摆两顿，中午这顿是村里人都来吃，晚上那顿是留自家亲戚再吃一顿。 不过不管是中午还是晚上，宋衍深都得敬酒，他中午抽空给林静漪送饭，脸颊微红，看着像是喝酒上脸了。 灶房帮忙的婆子一开始往碗里夹的都是肥肉，毕竟村里人就爱吃肥肉，油水多。宋衍深知道林静漪不爱吃油腻的，就把菜给换了。人家还以为宋衍深是要把好菜留给客人吃呢，都夸他心眼好人实在。 宋青禾的身份有些尴尬，毕竟是继室带来的拖油瓶，来族谱都没上，不方便跟宋家其他两房的小辈同桌吃饭，她在外人面前又一贯喜欢营造好名声，就来灶房帮忙，帮着洗洗刷刷。 她看宋衍深特意来灶房帮林静漪备饭，心里嫉妒极了，又想找机会跟宋衍深搭话，好让外人以为他们的关系不错，这样她在外行走也能更有面子一些，便道：“衍深哥，我先前给嫂子送了碗粥进去，她当时说没胃口不想喝。嫂子要是还没喝的话你一会出来的时候就带出来吧，凉粥喝了容易肚子痛。” 宋衍深应了一声就走了。 第498章 举步维艰 听到敲门声，林静漪赶紧从床上起来理了理头发，才对外面的人道：“进来吧。” 宋衍深进来后，就看见林静漪眼睛中带着水光，脸上还有红印子，一看就是刚睡醒的模样。他将饭菜放在桌上，走到床边摸了摸林静漪的脸，柔声问道：“现在吃饭吗，还是想再睡一会？” “吃饱了再睡吧。”林静漪打了个哈欠，摇摇头逼退了残留的睡意。 她走到桌边，看见了那碗白粥，眼珠子一转，说道：“我怎么觉得你跟宋青禾的关系还不错呢，她多听你的话啊，都快把你的话当成圣旨了。” “什么？”宋衍深忙着摆盘，没听得太懂。 林静漪是那种有话直说的人，她把宋青禾进屋之后说的话都学给宋衍深听，不高兴道：“她叫你的时候就一口一个衍深哥，叫我就是林姑娘，她这是认你不认我啊。我在你家可真是举步维艰啊，你奶奶不喜欢我，你继妹也不认我，周氏就更不用说了，唯一能给我好脸的，估计宋伯父了。” “什么我家，这也是你家。”宋衍深纠正道，“该改口叫爹了。” “你可真会抓重点，我说的是改口的事吗？”林静漪对宋衍深避重就轻的态度不是很满意。 拜过堂以后，宋衍深对林静漪的小动作就多了起来，他摸了摸林静漪的头，安慰道：“不必将周氏母女放在心中，我都没把她们当做一家人，宋青禾若是不认你，只能说明她是外人，没资格叫你嫂子。她们俩连族谱都没上，你就把她们当作是来宋家借宿的人吧。至于奶奶，人老了就有些固执，你这么好，她以后肯定会喜欢你的。” “那她要是一直不喜欢我呢？”林静漪打破沙锅问到底，有些话还是一开始就说清比较好，摆明态度谈一谈，总好过以后出事了再争执。 说句难听的，现在要是谈不拢，她还有反悔的机会。等过了今晚，她就是板上钉钉的宋家小娘子了，想反悔也晚了。 宋衍深似乎能透过她的眼眸看出她心中所想，叹了口气，自古以来就难有两全其美的事情，如果他娘还活着就好了，肯定能当一个好婆婆。 “奶奶若是一直不喜欢你，你也可以不喜她，只要远着她敬着她就行了。”宋衍深不是那种愚孝的人，相反，他还很有自己的原则。 他想得很透彻，孝顺并不等于是顺从。他是宋老太太的亲孙子，他为宋老太太做什么都可以。可是林静漪不是，她从没吃过宋老太太的一口饭，没花过宋老太太一分钱，不能用同等的标准去要求她。 他知道，人的刻版印象很难消除，有时候并不是用真心就能换得真心的，说不定会一片真心付之东流，他不会逼林静漪一定要怎么样，如果实在处不来，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这可是你说的啊，以后就按这个标准来，不准反悔。”林静漪满意了。 有时候婆媳之间就是天敌，宋老太太虽然不是婆婆，但也暂代了婆婆这个角色，宋衍深是她一手养大的孙子，林静漪嫁进来，对于宋老太太而言，就是抢走了她的孙子。 以后宋衍深说什么做什么，只要不符合宋老太太的意愿，宋老太太都会想是不是林静漪撺掇的，故意挑拨他们祖孙感情。林静漪有预感，她以后应该会不停地背锅。 “快吃吧，再不吃就凉了。我先出去了，要不要叫个堂姐妹来陪你。”宋衍深问道。 “不用，有什么好陪的，我跟陌生人说话会尴尬。”林静漪才不愿意跟别人尬聊呢，耽误时间不说，还费脑细胞，“把那碗粥带出去，我看着烦。” “不理她就是了。”宋衍深的语气中带着不以为然，像是根本没把宋青禾看在眼中。 他没法等林静漪吃完再出去，外面还有那么多人等着他敬酒呢，方才是让几个堂兄弟在外面撑着，他才能忙里偷闲进来看看林静漪，不能让他们等久了。他跟林静漪说了一声，便端着那碗白粥出去了。 白粥被他放在灶房里，宋青禾看见了，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心说林静漪还真是不给面子，原模原样地端出来，不就是在打她的脸吗？ “衍深哥，是不是白粥太清淡了，嫂子不喜欢吃？”宋青禾搭话道。 宋衍深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眼神意味不明，看得宋青禾连忙低下头，不敢和宋衍深对视。 他想起林静漪说的，宋青禾在他面前和在静漪面前，叫人是两种叫法。宋衍深虽然不明白宋青禾怀着什么心思，但总归是不好的就对了，他突然懒得理她。 虽然家丑不可外扬，但继兄妹关系不和，应该还算不上家丑吧。他不理会宋青禾才是对的，两人不是亲兄妹，又都这么大了，自然该避嫌才是。 所以宋衍深没搭理宋青禾，而是对灶房里帮忙的几位婶子说辛苦她们了，让她们先吃饭，不急着干活。 婶子们都是人精，这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她们自然能感受到，暗里心思各异，但面上都笑开了花，满口应下，夸宋衍深仁义，不愧是秀才公，还记着她们这些老婆子。 夸人都是往高处夸，虽然现在还没放榜，但村里一些人见到宋衍深，都是叫他秀才公。宋衍深已经反驳好几次了，他当不起这称呼，但是别人还是我行我素，就是不改口，不知是因为对宋衍深过分有信心，还是想捧杀。 这次宋衍深照旧跟她们解释一遍，说自己还不是秀才，不能那么叫。但那些婆子不以为然，说迟早会是的，早叫晚叫没有区别。 宋衍深不想跟她们争这个，打了个招呼便走了。 他一走，就有那嘴快的婆子问向宋青禾：“宋秀才方才怎么不理你？” 她并不怕得罪宋青禾，周氏母女在宋家什么地位她们都一清二楚，周春娟不用下地干活，说好听点那是宋家人仁义，说直白点就是宋家人根本没把周春娟当正正经经的妻室，连调教她都不愿意，理都不想理她，所以由着她犯懒，被外人说嘴。 不用下地干活是轻松了，但外人都知道周春娟不被宋家人重视，宋兴怀一年到头在外面跑，活像是忘了家里还有个女人。 第500章 暗藏波澜 翌日，天光大亮，林静漪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窝在宋衍深的怀抱里，手脚都扒在他身上，两人之间不留一点空隙。 这么亲密的姿势，让林静漪小脸一红，开始悄悄地从宋衍深怀里退出来。 “醒了？”林静漪一动，宋衍深就睁眼问道。 他比林静漪醒得早，外面鸡鸣第一声的时候，宋衍深就醒了，然后一直盯着林静漪的脸庞，在心中描摹她的轮廓。看到林静漪有醒的趋势，才赶紧闭上眼装睡。 谁知林静漪一醒就要从他怀中出去，他便出声捉弄了一下。 “你今日要不要去私塾？”林静漪不敢抬头看他，总觉得有些害羞。 “不去，跟夫子请了好几天假，至少要等到你回门之后再回去。”宋衍深说道。 “哦。”林静漪又没话了，想了一会才问道，“那我一会要干嘛，要不要做早饭？” “不用，哪有新媳妇一进门就干活的，你昨晚……还是多歇歇吧。”宋衍深顿了一下，然后意味深长地说道。 他这么一说，林静漪连脖子都红了，看得宋衍深眼神一暗，不自然地扭过头，深呼吸了几下，压下心底那点念头。 两人在床上磨蹭片刻，林静漪想了想觉得还是要早起，就算不用干活，也不能睡到日上三竿，毕竟还得给长辈敬茶，不能让长辈久等。 昨晚折腾到半夜，林静漪起身的时候感觉浑身酸痛，衣裳乱七八糟地扔在一旁，薄被从她的肩头滑落，露出雪白的皮肤，上面红梅点点。 “去我箱子里给我拿套衣裳。”林静漪极其自然地使唤宋衍深。 要不是他昨晚乱扔衣裳，林静漪也不至于困在床上下不去。 “你在叫谁帮你拿？”宋衍深已经穿戴完毕，站在床边不动弹。 “叫你啊。”林静漪回道。 “我是谁？”宋衍深较真道。 林静漪本想说你是谁还用问我，成个亲而已，不至于把脑子都弄坏了吧？然后转念一想，又觉得宋衍深肯定不是这个意思，他应该不是在问她他的名字。 那他这是在问什么？ 她沉吟片刻，试探地叫了一声：“相公？夫君？当家的？” 看到宋衍深脸上的笑，林静漪知道自己猜对了。 宋衍深点了点林静漪的额头：“叫第一个就很好。” 这是更满意“相公”这个称呼，林静漪明白了，她照着宋衍深的意思撒娇道：“相公，帮人家拿件衣裳过来嘛。” “要穿哪一套？你衣裳放在哪个箱子里了？”林静漪的嫁妆有好几箱，都是差不多的箱子，宋衍深不知道哪个箱子装的是衣裳。 “我编号了，有个箱子锁头上写了个三，外衣在三号箱里面，中衣在二号箱，是个小点的箱子。”林静漪指了指那一排箱子。 林静漪在屋里穿衣，宋衍深出去打水洗漱，他看见宋老太太在灶台边做饭，就过去问了句：“奶，有热水吗？” “要喝水啊，奶现给你烧。”宋老太太看见宋衍深手里的盆，心里就不高兴，居然让她孙子打水伺候人。 “不是喝的，洗漱用，烧得半开就行，温温的就不用掺凉水了。”宋衍深解释道。 这是他从林小风嘴里套出来的话，知道林静漪一年四季洗漱都用温水，哪怕是夏天也不用凉水，更别说现在已经初秋了。 宋老太太本想说林静漪浪费，但又不想惹宋衍深心烦，这刚娶进门的媳妇，宋衍深肯定还在兴头上，她现在说什么宋衍深估计都听不进去，就让林静漪先得瑟几天，等她大孙子走了，她再好好收拾林静漪。 “行，奶这就给你烧。你早上想吃啥，吃馒头还是吃面条，昨天有剩的菜，都是好菜，吃啥奶给你热。”宋老太太慈眉善目地说道。 “随便，吃什么都行。”宋衍深在吃的方面不是很挑剔。 一番洗漱过后，林静漪和宋衍深出现在堂屋，她先给长辈敬了茶改了口，因为宋衍深不认周氏，她也就自然而然地略过周氏，而后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早饭。 早饭是白面条，配上昨晚的剩菜做浇头。林静漪不习惯一大清早就吃这么油腻，偏偏她碗里还有好几片大肥肉，估计因为她是新媳妇特意分给她的。 这份厚爱她承受不起啊，她看了看宋衍深，把肥肉夹到他碗里去了，剩下的面条她也吃得慢。 当你不喜欢一个人时，她做什么都是错，林静漪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她吃饭吃得慢了，在宋老太太眼中都是矫情装样。又不是城里的大小姐，刚搬到县城去住而已，裤子上的泥点子还没洗干净呢，就学会装模作样了，吃个饭都嘴巴张不开似的，那一小口一小口的，鸡啄米都比她吃得快。 不止宋老太太看不惯她，连宋青禾都觉得林静漪做作，故意问道：“嫂子是不是没胃口啊，怎么吃得这么慢？” 有你什么事啊？林静漪慢悠悠地抬起眼皮子看了宋青禾一眼，回道：“我一向吃得慢，你若是有事就先去忙吧，多谢关心。” “嫂子喜欢吃什么，昨日的白粥你不喜欢吃，今日的面条嫂子好像吃得也不香，是不是家里的饭菜不合嫂子的胃口？”宋青禾像是在打听林静漪的喜好，实则却在说她难伺候，太过挑剔。 这点小陷阱林静漪还是能听得出来的，她低头吃饭不理人，宋衍深在一旁默契地说道：“食不言寝不语，你吃完就去忙吧，不必在静漪吃饭的时候找她聊天。” 这就是变相地赶人了，宋青禾面子上挂不住，找了个借口，说衣裳还没洗，便出去了。 周春娟是个混不吝的，自个姑娘受了冷遇，再加上方才林静漪叫人时又特意略过她，她心里不痛快，就刻意说道：“这可真是娶了个祖宗回来，我们这种人连话都不配跟人家说。” 听到这话，林静漪哽了一下，心想这就开撕了？宋青禾还知道说点场面话把场子圆过去，周春娟只会把口子撕得再大点，生怕自己的大嗓门子没有用武之地。 不过就算是撕，林静漪也不会在进门第一天就跟周春娟对吵的，太跌份了。 第501章 都不简单 周春娟的话一出口，宋兴怀的表情就变了，新媳妇进门头一天，她就给人家甩脸子，话还说得这么难听，让他这个当爹的怎么做人。 他要是不开口说点什么，儿媳妇会不会以为他和周春娟是一边的，都不待见她所以才给她一个下马威。 宋兴怀心里焦急，面上也带出几分恼怒，对着周春娟教训道：“吃都堵不上你的嘴，下次要是再乱说话，以后吃饭就别上桌了。宋青禾那边你也多教教，都这么大的姑娘了，也该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他对宋青禾也不耐烦得很，依他看今天这事全是宋青禾挑起来的，那丫头要是不多嘴，就没这么多麻烦事，一张嘴在那叨叨个不停，好像就她长了嘴似的。还问人家林静漪喜欢吃什么，人家喜欢吃什么跟她有屁的关系，宋青禾又不摸锅铲不做饭，问什么问。 周春娟这人的思维逻辑跟别人不同，她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那种人，她一向是先顾利益后看面子，要不然也不可能带着一个拖油瓶在宋家过这么多年，即使外面的人说得再难听，她也依旧我行我素，最起码吃穿不愁，其他的寡妇再嫁可没她这么好的运气。 所以即使跟宋兴怀吵架，她也说的是：“我就上桌，凭什么不让我上桌？” 而不是寻常人赌气说的那种“不上就不上，老娘不稀罕。” 她也很会把握那个度，不去试探宋兴怀的底线。以前她踩过雷，知道宋衍深就是宋兴怀的底线，跟宋衍深本人有关的大事，她是不会去冒犯的，比如宋衍深念书的银子、娶妻的人选聘礼之类的，她就不吭声。但有时候宋老太太做菜做得简陋了，她会明里暗里地说没油水，说宋老太太铁公鸡。这就是为什么周春娟在宋家兴风作浪但是还能待在宋家的原因之一，因为她一般都是小打小闹，干一些让别人懒得跟她计较的事。 比如现在，她反驳宋兴怀的时候，就没提到跟宋衍深相关的事，而是像小孩跟人吵嘴似的，说就要如何如何，让宋兴怀无可奈何。 她这么说，倒让林静漪觉得周春娟有几分聪明，不是个笨人。 周氏母女都不简单啊，周春娟看着像是个嘴贱的泼皮，对外营造着心直口快一点就炸的泼辣人设，实则小心思也不少。宋青禾看着挺乖巧懂事的，手脚麻利干活勤快，但实则绿茶得很，动不动就伸出爪子撩拨别人一下，先撩者贱，她转脸又委屈上了，活像是被别人欺负了。 有趣，实在是有趣极了。跟她们母女俩比起来，宋老太太就显得简单多了，林静漪想通了这些，适时地开口：“爹，小事一桩，不必因这种事动怒。有人可能因为过往经历有些自卑，总爱妄自菲薄，偏要自说自话说自己不配那我也没办法，我总不能在她面前三跪九拜来补足她的虚荣心吧。” 她虽然不准备跟周春娟撕，但是气势不能输，她要是不硬一点，周春娟说不定还以为她是好拿捏的软柿子呢。林静漪觉得周春娟方才可能也是故意开口讽刺她的，想探一探她的底，看看她是不是那种有苦不敢说有怒不敢言的柔弱小媳妇。她的应对之法，可能就决定着周春娟以后对她的态度。 她要是怕了，周春娟以后估计就要骑到她头上了。 今天就让两阵风轻微地刮一刮，看看到底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 谁说小媳妇嫁进来就要缩手缩脚看人脸色过活，既然让她把这里当成是自己家，那在自己家中，林静漪自然是怎么舒坦怎么来，过日子吗，快活最重要。 林静漪眼神轻轻地扫过去，似笑非笑地看了周春娟一眼，目光中带着讥讽与不屑，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她这么光明正大，倒让周春娟不敢吭声了。 毕竟周春娟还没摸透林静漪的路子，她若是再争执下去，宋衍深再掺和进来，宋兴怀就要真的恼了她了。 因为周氏母女的搅局，早饭吃得难受又尴尬，林静漪是最后一个吃完的，大家的碗都堆在池子里，没有人洗。 以前宋家的碗筷都是宋青禾洗，她有心眼，这种顺手的小活她都是抢着干，好显得自己勤快。可是今天宋青禾先出去了，周春娟是个懒货，宋老太太故意不洗，宋兴怀和宋老爷子从不干这种活，宋衍深倒是想伸手，但他的袖子还没撸起来呢，宋老太太就连忙道：“你这可是拿笔写字的手，多金贵啊，怎么能干这种粗活。” 得，有人不想干，有人不能干，算来算去那就只有她能干呗。林静漪不是不想干活，她是不想被人算计着干活，想让她洗碗直接说一声不就行了，至于这么算计吗？ 因为面的浇头是昨晚的剩菜，油大不好洗，这年头又没有洗洁精之类的东西，凉水洗不干净，林静漪只能在锅里烧热水，好把油星子冲冲。 结果宋老太太一见灶房里又开始冒烟了，便大声道：“兴怀啊，你一会上山去捡些柴火回来，这柴用得太快了，家里的柴烧不了几天了。” 这指桑骂槐地在说什么呢，她烧热水也不行？林静漪烦了，从灶房伸出半个身子，对正在屋里清理床铺的宋衍深说道：“相公，进来帮忙看火，我一个人控制不好火候。” “来了。”宋衍深应得很快，一边说一边往灶房走。 “衍深你……”宋老太太想把人拦住，这臭丫头不是明摆着跟她对着干吗，又不是炒菜，还控制什么火候。 “奶，我过去瞧瞧，静漪以前在家里没干过这种粗活，她家里就她一个闺女，宝贝着呢。”宋衍深出言缓和了一下空中的火药味，他自然知道林静漪在家中也烧火做饭，可是他不这么说，哪有理由去帮林静漪呢。 屁！宋老太太望着睁眼说瞎话的孙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就编吧，就偏帮那个狐狸精吧。老林家光孙女就有四个，丫头片子一点也不值钱，装什么娇贵大小姐。 第502章 旧日恩怨 洗好碗后，宋衍深带林静漪去亲戚家认门，灶房里烟熏火燎的，林静漪特意回屋换了身衣裳，还让宋衍深也换，和她穿颜色相近的长衫。 这点小要求，宋衍深自然会满足。 两人出门时，周春娟看着林静漪的背影撇撇嘴，心想真是爱装样，这才多大一会，就又换了一身衣裳，也不知道两个人在屋里干了什么龌龊事。 什么龌龊事都没干的林静漪此时正在路上和村里人寒暄，准确来说，是宋衍深跟他们寒暄，林静漪就在一旁负责微笑，让叫人就叫人。 “婆婆好……” “梅堂姐好……” “从文堂哥好……” 一路下来，林静漪觉得自己就是个毫无感情的打招呼机器，持证上岗微笑营业，甜度百分百。 “爷爷他那一辈有两个兄弟，当时虽然分家了，但是关系还不错，当时还说以后要是盖房子，三兄弟就把房子盖在一块，彼此之间好有个照应。”宋衍深开始给林静漪介绍祖辈之间的关系。 林静漪听他这么说，就知道这故事还有得讲，几房之间肯定有恩怨，不然当初说得好好的房子要盖在一起，结果宋家附近根本没那两房的影子，估计就是闹崩了。 果不其然，宋衍深继续说道：“后来我爹到了要成亲的年纪，我三奶奶想把娘家的侄女介绍给我爹，好亲上加亲。我爹不太愿意这么早就成亲，他觉得自己没混出头，想去外面找活干，但是我奶奶着急啊，就私下应了下来，说让两人先相看一下，要是看对眼了再说后面的事。 我爹没看上那个姑娘，但是那个姑娘看上我爹了，我爹后来才知道那次去三伯家吃饭就是去相看姑娘的，当即就说自己不愿意，然后收拾包袱跑了，说要出去找活干。他跑了，那亲事自然就不成了，还把三奶奶给得罪了，但那姑娘是真的看上我爹了，硬是说愿意等我爹回来。 我奶也觉得三奶奶介绍的姑娘知根知底，是成亲过日子的好人选，为了缓和跟三奶奶的关系，就答应了这门亲事，说等我爹回来就上门提亲。结果他们等啊等，终于把我爹等回来了，但没想到我爹回来的时候还带着一个姑娘。” 林静漪觉得，按照小说的情节发展，宋兴怀带回来的这个姑娘应该就是宋衍深的娘亲。三奶奶那边觉得被耍弄了，娘家侄女等了一个男人四五个月，成亲的风声都放出去了，还拒绝了好几户人家的提亲，结果宋兴怀带别的姑娘回来成亲了，这是把她们的脸往地上踩啊。 宋家大房和三房闹掰也是理所当然的。 她猜得大差不差，两房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闹掰的，但是比林静漪想得更严重一些，宋衍深说三奶奶的娘家侄女后来见自己嫁人无望，特意在宋兴怀和宋衍深娘亲成亲当天投河了。当然死是不可能死的，据说河水刚没过腰的时候，那姑娘就被自家亲哥哥给救起来了。 但经此一事，三奶奶实在是恨毒了大房，动不动就说宋兴怀害了她娘家侄女一条命，把宋兴怀说成是薄情寡义负心汉，辜负女子的大渣男。宋老太太肯定不愿意啊，这事是她做错了她认，宋兴怀带姑娘回来说占了人家的身子要成亲的时候，她就带着赔礼登三房的门道歉了，那姑娘想不开要自杀不能硬赖在宋兴怀身上啊，她儿子可是从一开始就说了自己不愿意，要怪就怪她，败坏她儿子名声做什么。 两人越闹越狠，矛盾越攒越多，二房也偏帮三房，因为觉得分家的时候大头被大房拿了，他们要一个鼻孔出气。所以后来盖房子的时候，宋老太太一气之下，就离二房三房远远的，不和他们挨在一起。 “这……造化弄人吧。”林静漪叹道。 要让她说真心话的话，那肯定是怪宋老太太，儿子都说没看中那个姑娘了，人都跑了，她还能把亲事应下，也是够可以的。 “那二房和三房是不是做邻居了？你方才说咱们要去拜访二爷爷，他们要是住得近的话，还登三房的门吗？”林静漪问道。 “昨天喝喜酒的时候，二爷爷和三爷爷都来了，三房那边，只有三奶奶还记恨以前的事，但小辈来往的话，她也不拦着。但你若是碰见了她，她不一定会给你好脸色。”宋衍深说的时候有些无奈，长辈之间的恩怨实在是掰扯不清啊。 一开始是宋老太太做错了，可是后来三奶奶的脾气也太大了，当事人都成亲生子了，她还怪着宋兴怀，动不动就扯老黄历，一副大房全家都对不起她的样子，看着实在是败兴。 所以宋衍深才要跟林静漪说这件事，怕她碰见三奶奶时笑着凑上去，被人甩了脸子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那也太难受了。 “没事，既然有恩怨的话，我以后绕着她走就是了。”林静漪无所谓地说道，反正三奶奶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她要真把几十年还隔了辈的陈年旧气撒在自己身上，那林静漪绝对会反击的。 宋衍深特意放慢了脚步，争取在到二房之前把这件陈年旧事给说完。 他们走到二房的时候，二房的院门大开着，估计是知道宋衍深今天要带新媳妇上门，所以特意开着欢迎他们。 宋家二房老爷子下面有三个子女，七个孙辈，跟宋衍深这颗独苗比起来，算得上是枝繁叶茂了。 这都是自家亲戚，也没有避嫌那种说法，男男女女齐聚一堂，屋里的空间顿时狭窄起来。 男人就问宋衍深学业上的事，问他何时放榜，几时才能知道院试的结果。女人就围着林静漪，问她以前在家中都做些什么，衣裳这么好看是谁做的，这料子真时兴啊，花了多少钱。 林静漪说衣裳是自己做的，闲来无事就爱摆弄针线。 结果她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姑娘开口道：“嫂子这么会做衣裳，能不能帮我也做一身？” 直接提要求可还行？林静漪心想我还特别会赚钱呢，要不要我把银子也分给你一点？ 虽然叫了她一声嫂子，但归根结底还是只见了一面的陌生人，怎么这么自以为是。 第503章 心直口快 林静漪呵呵笑了一下，看向那姑娘的眼神中带着几分诧异，好像是在说怎么能有人说出这般不知分寸的话语，目光炯炯，看得那人羞愧极了。 开口提要求的这位，是二老爷子长子的小闺女，叫宋玉娆，嘴甜会来事，平日里跟宋青禾走得挺近的。这姑娘性格有些自我，虚荣心也有点重，村里的姑娘不爱跟她玩，但宋青禾爱充好人，总是捧着她，两人的关系就好了起来。 昨日不仅灶房里帮工的那些婆子向宋青禾打听林静漪，跟她同龄的那些小姑娘，也都打听过林静漪。宋青禾把林静漪挑剔难伺候的那番话又说了一遍，听得那群小姑娘直唏嘘，心想宋衍深怎么找了个这样的娇气包。 当时宋玉娆也在，她觉得宋青禾受委屈了，今个便故意这样说，想帮宋青禾报仇。她这么说的另一个原因，是真的想要林静漪的衣裳。 方才林静漪进门的时候，抬脚间裙摆纷飞，在阳光下闪着细微的光亮，不知是料子的原因，还是绣线的原因，直接闪花了宋玉娆的眼，看着真贵气啊，她想要。 可是她开口之后林静漪看向她的眼神，让宋玉娆脸红一片坐立不安，就像她以前去县城脂粉铺子的时候，拿起了一盒胭脂，可是那小伙计却轻蔑地说道：“你买得起吗？买不起就别碰，碰坏了算谁的？” 她在林静漪眼中看见了同等的轻蔑，好像是在嘲讽她不知礼数。可是富贵人家中，上门认人的时候，新媳妇就该出见面礼啊，宋衍深花九十九两娶回来一个姑娘，想必林静漪家中应该不差钱吧。 可是她忘了，新媳妇给见面礼的前提，是这家的长辈要先出礼。但是农家没有这么多讲究，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哪有这么多银子让你送来送去的。 宋玉娆不甘心，她咬了咬牙，又道：“嫂子怎么不说话，不会这么小气吧？” 二房七个孙辈中有三个是孙女，就宋玉娆一个人追着林静漪要东西，看着怪丢人的。 林静漪方才给了她台阶，她不下，这就不能怪林静漪了。 “玉娆妹妹想做衣裳啊？行啊，等过段时间我闲下来了，妹妹拿着布匹针线去找我就是了。但我也不是每日都有时间，衍深的秋装冬装要准备起来了，家里三位长辈的衣裳也要先备着，到时候若是招待不周，妹妹可别见怪。”林静漪轻声细语地说道，她是真的愿意请人去家里做客啊，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就不能怪她了。 想空手套白狼，白得一身衣裳，做什么美梦呢？就算是自带布料针线，林静漪还要收手工费，张张嘴就想让她白做工，那是不可能的。 宋玉娆要是有本事，就继续说你别给宋衍深做了，你先给我做。 她要是敢这么说，林静漪说不定真的能送她一身衣裳。 可是宋玉娆不敢啊，她是那种自以为是有点小聪明的人，可在人情往来中却有些嘴笨，要不然也不会没几个知心好友，沦落到跟宋青禾做朋友的地步了。 她不知道说些什么，她娘便开口往回圆，笑道：“静漪啊，我家玉娆就是心直口快，她没有别的意思，你都是当嫂子的人了，别跟她一般见识。” “玉娆妹妹还有别的意思啊？她不就是想要我的衣裳吗，我跟她说了到时候拿着东西去找我就行，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听不太懂？”林静漪装作震惊的样子，疑惑地问道，又把心直口快这个人设给发挥到极致，“唉，我也是说话不经脑子，有时候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我什么意思都没有，您可千万别多想。” 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说的就是她了。 宋玉娆她娘看不懂林静漪这是真单纯还是在装傻，这话乍一听貌似没什么问题，说的也是那么回事，可是仔细一品，又觉得哪哪都不对。 她被噎了一下，连忙摆手：“我没多想，你这新媳妇就是敏感。” “静漪这是心思细腻，爱为人着想，她怕您误会什么，特意多解释几句。”一旁跟伯父堂兄弟说话的宋衍深，抽空帮林静漪回了一嘴。 其实农家的习惯就是小孩的事大人不插手，女人的事男人不插手，女人之间吵得再凶，爷们都是不管的。 结果宋衍深一来就破了这个约定俗成的规矩，还一心二用忙着护妻。他一开口，宋玉娆她娘也不方便暗讽什么了。 因为小辈中宋衍深是最有出息的，等到院试一放榜，那可就是实打实的秀才了，就算不往上考举人，那也是他们宋家村的头一份。以后不管是开私塾还是当夫子，谁都要求着他，不把关系搞好怎么行？ 就连三房，以前骂得那么凶，昨天不也巴巴地凑上去喝喜酒了吗。就三奶奶那个老婆子拉不下脸，抓着以前的旧账不放，还想让宋衍深主动登门替父道歉求和，真是做梦。要让她说，幸亏宋兴怀当初没有和三奶奶的娘家侄女成亲，不然怎么生得出宋衍深这般钟灵毓秀的人物。 宋衍深替林静漪开口了，别人就不敢为难林静漪了，都开始捧她，说林静漪这好那也好。 林静漪开始换上假笑营业，后来隔壁的三房也来人了，说是看看新娘子，见到林静漪以后说起了大差不差夸人的话，听得林静漪耳朵都起茧子了。 他们还想留宋衍深吃午饭，但被宋衍深婉拒了，同辈的人将他们送到门口，宋玉娆又偷偷看了一眼林静漪的裙摆，确实会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羡慕极了。 走远以后，林静漪对宋衍深说道：“我方才有些话是不是说得不太客气？” “你对她们不客气，她们就会对你客气了。”宋衍深并没觉得林静漪做错了，还道，“几房在我爷爷那辈就分家了，平日里咱们也没有需要求他们的，不必讨好他们，以后见了面打个招呼就成。” 说白了就是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关系一般，维持着面子情就行。长辈之间那么难堪的事情都闹过了，林静漪说几句实话而已，算不得什么。要怪也是怪那个宋玉娆不知礼数，跟林静漪无关。 第504章 暗中为难 秋老虎还是很晒人的，林静漪跟着宋衍深走了一圈后，热得直流汗，回去之后灌了好几杯茶水才压下去那股燥热。 农家院子大白天是不怎么关门的，若是关了，旁人还以为这家人在家里做什么坏事，容易让人说嘴。 尤其是宋家刚娶了新媳妇，左邻右舍村头村尾的人都想来看看，宋老太太也乐得让她们来叨扰林静漪，便大开院门，无论有谁从门前经过，都笑着跟人家打招呼，然后半推半就地将人请进来，再把林静漪喊出来招呼客人。 可怜林静漪刚坐在床上歇歇脚，便被宋老太太喊出去，像个物品似的被人打量，还要做出一副高兴愉悦的表情来。 林静漪不着痕迹地看了宋老太太一眼，见她一脸热情地跟众人介绍自己的孙媳妇，林静漪也摸不准宋老太太是故意折腾她，还是真的在帮忙认人。 先前还拿不准，但是下一秒，林静漪就看出宋老太太这是在软刀子刺人了。 只听宋老太太用一副慈爱口吻说道：“衍深念书辛苦了，你是他媳妇，自然要多关心他，昨日还剩两条草鱼没吃，放在灶房盆里养着呢，今个便吃那个吧，你去处理一下。” 林静漪还没来得及应声，进来做客的那些妇人便道：“静漪往日在娘家烧火做饭吗，看你那白嫩嫩的手指头，瞧着跟葱似的，可别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吧。” “这当人媳妇啊，不会做饭可不行，尤其是咱们秀才公的娘子，那必须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才行，屋里屋外的活要一把抓，秀才公在外面念书累了身子，回来就指着屋里人好好伺候一番呢。” “静漪这便去做鱼吧，趁着大家伙都在，若是有什么不会的，也好向这些婆婆婶子们请教，她们可都是有看家本领的。”宋老太太一锤定音地说道。 林静漪一言未发，就被赶去灶房了。 她转身的时候，捕捉到了宋老太太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得意神色，像是在说我老婆子拿捏你还不是轻而易举。 她不说话，那些妇人反而道：“新媳妇就是害羞，被咱们说几句就红了脸。” 害羞？林静漪有些无奈，她这哪是害羞，还不是这些人一唱一和地抢白，让她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赶去厨房了，她害哪门子的羞。 可众目睽睽之下，林静漪也确实说不出拒绝反驳的话。宋老太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她做饭，她能拒绝吗？用的还是关心宋衍深的借口，估计她前脚说“不”，后脚那些妇人就会到外面说嘴，一说她懒，二说她没用，三说她脾气大，四说她不敬长辈。 这四顶帽子扣下来，林静漪在宋家村的名声算是完了。普天之下对于媳妇的要求就是贤惠、勤快、孝顺、大气。林静漪今日若是拒绝做鱼，那谁都可以借这件事踩她一脚。 说实话林静漪是不太在乎名声的，她也烦宋老太太暗戳戳地给她使绊子，但是她就算要报复回去，也不能这般当着众人的面光明正大地顶撞宋老太太，或者说自己疼了累了倦了用这类的借口拒绝，这些法子太低级了，皆是下策。 林静漪要实惠，要解气，还要名声。 所以林静漪避开了正面冲突，忍一时之气，谋而后定。 灶房里，水盆中的草鱼生机勃勃地用鱼尾拍着水，见有人过来了，动作愈发猛烈起来，林静漪的鞋面和裙摆都被打湿了。 杀鱼，林静漪是第一次。她不爱吃鱼，嫌鱼肉刺多，处理起来也麻烦，所以不管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林静漪都从没亲手杀过鱼。 但如何处理活鱼她是知道的，无非就是那几个步骤，先用刀背将活鱼拍死，如果按不住活鱼的话，就狠狠扔地上摔死，然后去鱼鳞，掏内脏，冲血水。接着准备葱姜蒜去腥味，各种调料放一点，不管是蒸煮炒，这盘菜就算是做成了。 可林静漪在杀鱼这方面，是理论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她没杀过鱼，不敢啊。 而且宋老太太故意让她处理活鱼，估计也是打着折腾她的心思，一般的小姑娘，谁敢杀鱼啊。加之鱼又粘又腥，手上身上若是沾了味，半天都散不尽。还真是人老成精，折腾人的法子一套一套的。 偏偏这点为难，还没到能跟宋衍深告状诉苦的程度，她若是说宋老太太上她杀鱼是在故意折腾她，宋老太太只需说一声“我又不知你不会杀鱼，我还以为你在家做惯了这些活。你这孩子，怎么什么都不跟奶奶说呢，是不是还把奶奶当外人？” 单单三言两语，便能让情况反转，让众人觉得是林静漪心思狭隘敏感多疑没事找事惯爱告状。 所以林静漪也只能拼了，她先出了灶房，准备回屋换身衣裳。她身上的这一身，是为了出门见人特意换的，而且还是她搬去县城以后才做的新衣裳，当时钱仲恺已经入狱，林家大房又挨不到她家的门框，林静漪没有那么多顾虑，不用刻意扮丑，不必怕人眼红，便开始好好地打扮自己。 这身衣裳勾边的时候特意用了银线，一到有光的地方便会微微发亮，不说设计上的小心思，光是布料和针线，就造价不低，林静漪是不会穿着这身衣裳去杀鱼的。 她从灶房出来了，宋老太太还问她：“怎么出来了，可是有哪里不会？你进去半天我在外面也没听到什么动静，你若是不会的话，我这把老骨头再伺候你们两年也没事。唉，也是我不好，太心急了，想着你是衍深求回来的，他必然想尝尝你的手艺吃到你做的饭，这才一股脑地把灶上的活计都交给你。” “奶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不过是想回屋换身衣裳罢了，身上的衣裳穿着不方便做活。”林静漪温和地说道，一点也没把宋老太太懊悔自责的神色放在眼中。 若真觉得自己做得不好，那便将活接过去啊，光说不做只会耍嘴皮子功夫算什么本事。 做作！ 第505章 让人眼红 林静漪进屋换衣裳了，还能听到外面那些妇人在说宋老太太大气仁义，新媳妇刚进门，就舍得交出管家权。 在村里的妇人看来，管家权大致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家里的银子，另一部分是厨房里的粮食。把这些东西拿到手，还愁管不了一个家吗？在很多人家里，粮食都是由当家的长辈管着，锁在柜子里，不让这个动，不让那个碰，炒菜要么是亲自掌勺，要么是由最看重的那个媳妇动手，不然让那种嘴馋的人来，当家的长辈怕她们偷吃偷拿。 从林老太太以前给家里人分食的做法就能看出，只有当家掌权了，才有这个资格。 而宋老太太一开口便透露出想把灶上的活都交给林静漪的想法，这在那些妇人看来，这可是交出了一半的管家权啊。至于宋家攒下来的银子，宋家只有这一根独苗，以后银子不给宋衍深还给谁？至于那个宋青禾，有脑子的人都明白这是个拖油瓶，且周春娟在宋家也没什么地位，以后给份薄薄的嫁妆就将人嫁出去了，无足轻重的一个人，算不得什么。 所以林静漪这是进门就当家啊，那些妇人谁不羡慕她？那些人中有的到现在还没被允许摸锅铲呢，一直被婆婆防备着，就怕她们今个藏一块肉，明个藏一个馒头，后天藏一把小米，偷偷拿走补贴娘家人。 林静漪无语地听着外面那些人称赞宋老太太，心说她还真不想要这个所谓的管家权，她这顿饭做了，下顿饭做不做？以后是不是还要接着做？ 家里一共七个人，光做饭都能累死她。而且林静漪在自己家做饭，习惯了猪油调料各种放，她方才在灶台上粗略地扫了一眼，宋家没有那么多调料，撑死了有个盐和酱油。东西不够，她的厨艺也发挥不出来啊。 真是麻烦，林静漪这般想着，脸上就带出一点不悦的神色。 宋衍深看见了，便问她：“怎么了？可是昨晚累着了？” 他也觉得不该让林静漪操劳这些事，可是宋老太太话都说了，他总不能出面反对吧。他心疼归心疼，可是在绝大多数人眼中，新媳妇做顿饭嘛。着实算不了什么。 他贸然出去帮林静漪讲话，别人当着他的面，会打趣他，说他疼媳妇。可是出了宋家院子这道门，说不定转脸就说林静漪娇气无能，说得再难听点就会骂她是懒货。他不想让林静漪一进门，就背负着和周春娟同样的名声。 周春娟没脸没皮不在乎这些，可是他不愿意让别人对着林静漪指指点点。 “累倒不是多累。”林静漪明白这个累是什么意思，她还琢磨了一会，思考自己应该怎么回答，若是说不累吧，可她昨晚初经人事，又被折腾了两三回，怎么可能不累呢。但若说累吧，是不是显得宋衍深有点勇猛过头了，天知道他也就是个新手，不能让他这么得意。 想了想，只好说个中等吧，不上不下，还有进步的空间。 “只是奶奶让我杀鱼，你知道的，我没杀过生，一时不知该如何下手。那两条鱼瞧着怪大的，估摸单条就能有四五斤重。这么大的鱼，我两只手抱着都麻烦，怎么杀呢？”林静漪装作为难的样子。 有些话，她不能对宋老太太说，但是可以对宋衍深说啊。她不是不愿意干，她是不会干。 “这着实有些麻烦。”宋衍深沉思道，“这样吧，你先去做别的菜。这都快晌午了，外面那些串门的应该也要回去做午饭了，不会一直在这守着你，且鱼一时半会也做不好，不能占着锅让咱们饿着肚子等。一会我去跟奶说这鱼下午炖晚上吃，鱼放那让爹处理。” “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林静漪乐了，看来适时地示弱是有好处的。 她胆子大归胆子大，但胆量也只能用在遇事不乱处变不惊上面，她可不愿意当手起刀落的杀鱼娘。 有些话也是有点道理的，“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撒娇的女人最好命”，她不能太过强势，厉害久了，男人就会以为她无所不能，下意识地就觉得她行她可以，久而久之就不会再想着怜惜她了。 要不说柔弱无助的菟丝花那类姑娘一直都很有市场呢，人家招人疼啊。 “你看着做吧，不必太麻烦。昨天都是荤菜，今日吃点清淡的就行。”宋衍深说道。 他听林小风说过，夏天的时候林静漪在家不经常做饭，因为怕热。现在虽然已经十月了，但是白天还是有些闷热的，更别说灶房里还要烧火，光是进去一趟就要出一身汗。 宋衍深突然想到，以后若是搬到大宅子里面了，定要雇个厨子，不能让林静漪天天忙着烧火做饭。小丫鬟也要找几个，那些零碎的活计就交给她们了。 “行，那我就先打个蛋花汤，其他的看看灶房里有什么菜，我就做什么。”林静漪应道。 她换了一身棉布的衣裳出去，林静漪的衣裳不管料子好坏，都是新做的，且设计款式在那摆着，身材在那撑着，不管怎么穿都好看极了。 外面的人看见林静漪换了一身新衣出去，互相对视一眼，心里头有些泛酸。这才短短一上午，林静漪就换了三套衣裳了，还套套都好看。 说是换身干活穿的衣裳，她们还以为林静漪会换那种洗旧的或者有补丁的破烂衣裳，毕竟干活嘛，都是这样穿的，怕糟蹋了好衣裳。乡下穷，有人的出门衣裳还打着补丁呢，那种更穷的人家，一条裤子能从老大穿到老小，几个孩子轮着穿，一穿就是一二十年。 村里的女人，能有一两身崭新的衣裳都算不得了了，还要十分珍惜爱护，只在重要场合穿一穿，回来就洗干净压箱底，等着下次走亲戚或者吃酒席的时候再穿。 可是林静漪光新衣裳就有三身，昨日还抬了那么多嫁妆过来，箱子里的衣裳不知还有多少套，这怎能让她们不羡慕？ 她们心里乱了，就坐不下去了，借着回家做饭的名头，纷纷告辞了。 一出门，这群人就七嘴八舌地说起林静漪来。 第506章 简单一餐 林静漪担着宋衍深妻子这个名头，至少要被村里的婆娘谈论一个月，她穿什么衣裳戴什么首饰会被谈论，她每日在家中做什么会被猜测，她以前在娘家如何，自然也会被人谈起。 宋家村和林家村离得也不远，宋家村里，自然也有从林家村嫁过来的小娘子，等她们下次回娘家的时候，说不定就会去打听一下林静漪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此时的林静漪正在灶房里忙活，她听宋衍深的话没管那两条鱼，宋老太太也没进来看着她，估计是怕林静漪开口求帮忙。 她做了一个红烧茄子，一个素白菜，一个丝瓜鸡蛋汤，一个凉黄瓜，主食是昨晚的剩馒头，上锅热了热。 这些都是简单的菜，她做得很快，主要是宋家没那么多调料，林静漪就是想玩花样都玩不出来。 她跟宋老太太说饭好了，让大家准备吃饭的时候，宋老太太还愣了一下，心想这么快就好了？ 宋衍深倒是没发愣，林静漪一说好了，他就进灶房里端菜，他怕烫着林静漪。宋兴怀和宋老爷子刚从地里干完活回来，一回来就有饭吃，真是再好不过。 周春娟一直没出去，先前出去洗衣裳的宋青禾也早都回来了。宋青禾估计是看出林静漪不好接触了，方才宋老太太让林静漪杀鱼的时候，宋青禾也听见了，按照以往的情况，她该出来做好人说要不然我来帮忙吧，可是这次宋青禾没出去。 因为宋青禾也怕杀鱼，更不会杀鱼，她怕自己一说要帮忙，林静漪就真的把菜刀递到她手里，到时候她就进退两难了。 周氏母女俩在屋里呆着，看在宋老太太眼里就是她们躲懒，想吃现成的。宋衍深都去端菜了，她们俩却在屋里偷懒，这是要当祖宗啊。 于是宋老太太气道：“干活瞧不见人影，一说吃饭倒是跑得快。” 这话说的是谁大家都明白，宋老爷子不管女人的事，宋兴怀一般把周春娟当陌生人，理都不理。 林静漪和宋衍深默不作声，一人端菜，一人摆碗筷，看着孝顺极了。 宋家四个女人，分成了三派，这三派人里面，谁看谁都不顺眼。 果然，宋老太太说完了周春娟以后，又开始挑林静漪的刺，只是这次宋老太太的语气听着和缓多了：“静漪啊，不是说给衍深做鱼吃吗，怎么这桌上……” 当着孙子的面，她得善良仁慈，不能说重话。 林静漪笑笑，文静又内敛，一副娇羞的姿态：“我都是听衍深的。”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把宋老太太搞迷糊了。 不待宋老太太发问，宋衍深就主动解释道：“奶，你让静漪做饭的时候都快晌午了，时间太晚了，又是活鱼，光清理就得好一会，爷和爹干完活空着肚子回来，哪经得起这么耗。要想吃鱼的话，一会让我爹把鱼杀了，咱们晚上再吃。” “这样啊……也行。”宋老太太没话说了，是她亲口说给衍深做鱼吃，可是现在衍深想晚上再吃，她能说什么？ 难道说我偏让你媳妇自己杀自己做，我偏要中午就吃，我宁愿饿着肚子等？ 看着宋老太太露出不愉的神色，林静漪偷偷在心里发笑，自己人扎刀才是最疼的，伤身又伤心。 孙子不听话了，难受吧。 丝瓜鸡蛋汤里面，林静漪打了三个鸡蛋，汤面上浮着大块大块的鸡蛋，看得宋老太太眉头一皱。 见她皱眉头，林静漪便知宋老太太这是看不惯她的大手大脚，估计以前宋家很少这么奢侈地吃鸡蛋。可是现在菜都上桌了，宋老太太总不能再用勺子把鸡蛋舀出来一半，放着留到晚上再吃吧。 这样做的话，也太小家子气了。 其实林静漪一早上换了三身衣裳，不仅外面的人酸，也扎了宋老太太的眼。婆家的人要想拿捏进门的小媳妇，一是从辈分入手，二是从嫁妆入手。 从辈分入手的话，宋老太太现在不能明目张胆地为难林静漪，只能暗戳戳地使些小算计，挫挫林静漪的锐气。可是林静漪的嫁妆，就是她最大的底气，有那么多嫁妆在，林静漪的锐气不是那么好挫的，所以宋老太太心里烦啊。 但林静漪不管这么多，她见宋老太太没动作，便认认真真地吃饭。她炒菜舍得放油，宋家几个男的都夸林静漪手艺好。 “爷奶和爹喜欢吃就好，我还怕做出来的饭菜不符合你们的口味呢，担心了好久。”林静漪轻声道，说话的分寸拿捏得刚刚好。 宋家以前要供宋衍深念书，每年交了束脩之后，宋家就没剩多少银钱了，一年四季都要省着吃。所以宋家以前是吃饱就好，不奢求味道。 后来李家把卖玉佩的钱给了宋家，但宋家二老省了大半辈子，穷人乍富，他们依旧不舍得在吃喝上面花钱，愿意给宋衍深吃好的，不代表他们舍得给自己吃好的。再加上还有周氏母女这俩外人在，他们要把银票的事瞒着，不能让她们俩看出来。 所以林静漪这顿饭，在宋家的汉子看来，那是真好吃。但在宋老太太看来，着实是浪费了些。她准备等宋衍深走了以后，再去跟林静漪说这事。 可宋家其他人都吃得欢啊，特别是宋兴怀，越吃越觉得林静漪这个儿媳妇娶得好啊，这么好的手艺，吃得他都不想去外面找活干了。 他跟宋老太太说道：“娘，以后家里的饭就交给静漪来做吧，她手艺好。” “总不能顿顿这样吃，你见谁家一顿饭吃三个鸡蛋的。”宋老太太说道。 “奶，我家一天就要吃五六个鸡蛋。”林静漪自然地接话道，“以前我爹娘也不舍得吃好的，每次都说鸡蛋要攒着卖钱，但咱们算笔账啊，一个鸡蛋才能换多少钱，一文钱一个或者两文钱三个，可这鸡蛋要是吃进嘴里，就能补身子，人身子壮了，就不容易生病。 特别是爷爷和爹，日日干那么重的活，平常连油水都没得沾，实在是亏了身体啊。万一身子不好了，抓药的钱都不知能买多少个鸡蛋了。还有衍深，正是长个子的年纪，这时候不补要等到什么时候补，过段时间再一抽条，瘦得跟个竹竿似的，看着真是心疼死了。” 第507章 廉耻规矩 跟人争论的时候，总要找一些强有力的论证，才能证明自己的论点是对的。正如林静漪这般，一下把宋家的三个男人都拉进来了，她想做点好菜给他们补身体，宋老太太能说他们不需要补身体吗？ 宋老太太若真这么说，她男人、她儿子、她孙子会怎么想，虽然都是至亲的家人，有几十年的深厚感情，但心里难免会有些酸楚吧。尤其是还有林静漪在旁边比较着，谁对家里人好，谁对家里人坏，那不是一目了然吗。 所以林静漪那番话把宋老太太堵得没话说了，之后也没怎么挑刺，宋老太太想着不能再明目张胆地给林静漪难堪，不然她做的越多，越显得她盛气凌人，衬得林静漪跟个小可怜似的。 吃完饭后，林静漪在想这个碗怎么办，不会还让她洗吧，她有点讨厌洗碗，油腻腻的。 好在这次宋老太太学聪明了，可能是觉得让新媳妇又做饭又洗碗传出去不太好听，也可能是觉得相比于林静漪来说，她更讨厌在家里吃白饭的周氏母女俩，所以这次宋老太太指挥宋青禾去洗碗。 林静漪心里暗乐，对宋青禾道：“麻烦青禾妹妹了。” “嫂子太客气了。”宋青禾小声说道，面上摆出一副小心恭敬的样子来，像是讨好中又有些害怕。 这是要走小可怜路线吗？林静漪心说宋青禾的心思也太多了点，想让别人觉得她这个嫂子一进门就开始欺负继妹吗？ 按理说她和宋青禾应该没有实质性的利益冲突，她不明白宋青禾为何从一见面就开始针对她。再过一两年，宋青禾应该也要嫁人了，聪明人的做法是讨好她这个新进门的嫂子，等宋青禾出嫁的时候，林静漪看在一两年相处的情分上，说不定还能多添点妆。 可是宋青禾是怎么做的，完全反其道而行之，林静漪进门那天，宋青禾端着一碗粥进来，表面上看着像是在示好，可是说的话做的事都让人觉得很别扭。今天知道叫嫂子了，那昨天为什么死活不改口呢？ 林静漪觉得宋青禾心里肯定藏的有事，她会慢慢地，把这件事挖出来。 她突然笑了，像是打趣一般，对宋青禾说道：“我是不是得给青禾妹妹改口费啊，昨个一直叫我林姑娘。今个改口了，我得表示一下吧？” 说最后一句话时，林静漪望向宋衍深，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宋衍深不明白林静漪这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顺着林静漪的话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等宋青禾洗完碗后，林静漪便送了她一条绣帕，言语间摆足了嫂子的姿态。 林静漪估摸着宋青禾应该是不想认她这个嫂子，但林静漪偏偏要用这个身份去膈应宋青禾：“我听相公说，你今年已经十四了，该说人家了吧，有没有中意的人啊？有的话就跟嫂子说说，嫂子帮你打听一下，看看对方人品家世如何。 我虽然是你嫂子，但是只长你两岁，不是那种不知变通的老古董。依我看，嫁人成亲还是两情相悦最重要，就好比我和衍深，互相看对眼了，以后的日子才能过得红火，你说嫂子说得对不对？” 宋青禾不知道林静漪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怎么突然说这种话，心里有些紧张，手里的绣帕都被她抓皱了。 她看了看在一旁看书，好像没怎么注意她们谈话的宋衍深，心中的酸楚一闪而过，装出害羞的样子，对林静漪说道：“嫂子不要乱说，成亲这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怎能私下接触外男？” “看来你是个心里有成算的，知廉耻守规矩，挺好的。”林静漪淡淡地说道。 廉耻？这是在警告她吗？ 宋青禾是真不明白林静漪到底是什么意思了，怎么对她一会热情一会冷淡的，先前那番话好似推心置腹，这会又像是在告诫她什么。 是她刚才表情不对，还是说的话有误，这才让林静漪察觉到了什么？ 她心如擂鼓，不敢再在这里待下去，这么久都忍下来了，不能功亏一篑。她又谢了谢林静漪送她绣帕，然后提出告辞。 林静漪自然不会留她，起身开门送她出去了。 等宋青禾走后，宋衍深放下手中的书本坐到林静漪身旁，问她：“累了半天了，要不要歇歇？” “歇不成啊，那堆东西还没洗呢。”林静漪指了指堆放在两个箱子中间的床单和被罩，都是昨晚弄脏的，今天早上来不及洗。 让她在院子里洗吧，林静漪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她准备等到中午的时候去河边洗，大中午的，大家应该都在休息，河边人少。如果早上去的话，左右两边都是去洗衣裳的妇人，肯定要开一些床第之间的玩笑，一人问一句都能把林静漪问烦。 “我带你去吧，你不知道路。”宋衍深说道。 两个人出去的时候，宋老太太还问了一句，问他们干嘛去。宋衍深说给林静漪带路，宋老太太在心里嘟囔几句，但是没敢出声。 到了河边以后，除了远处有几个玩水的小孩，就没有别人了，那几个孩子估计是哪家的皮猴子中午不想睡觉，偷偷跑出来了。 宋衍深找了一处好位置，蹲了下去，然后向林静漪伸手，示意她把需要洗的东西递给他。 “你洗啊？”林静漪有些诧异，她没想到宋衍深如此“贤惠”。 她刚才在来的路上还在想，如果她和宋衍深天天晚上都那什么，那她岂不是天天都要洗床单，这也太苦了吧。 当然也不一定天天晚上都那什么，但洗床单还是很麻烦，全都是棉布，那么大的一张床单，一沾水就死沉死沉的，她一个人都不一定能甩得动。 她还在感慨要是有洗衣机就好了，这边人形洗衣机就上线了。 “你会洗吗？”林静漪又问了一句。 “洗东西是什么难事吗？”宋衍深从林静漪手中接过床单被罩。 在他看来，浆洗衣物这种事，只有愿不愿意之说，没有会不会之说。不就是搓一搓再捶一捶，最后来回涮几遍。 只不过很多男人不愿意干这个活罢了，认为这是娘们干的，大老爷们干了多丢人啊。 不过宋衍深不是那种人，他愿意干。 第508章 包了家务 河边，宋衍深将床单被罩放在一块光滑的青石板上，他蹲在那里开始揉搓涮洗。林静漪则在一旁狂吹彩虹屁，给他精神上的鼓励。 是人都喜欢听好话，她得多说几句。 夫妻相处之道，林静漪觉得自己摸到门了。 男人的力气就是比女子的大，宋衍深洗东西，轻轻松松就能把被罩甩起来然后拧干。 回去的路上，木盆和床单被罩都是宋衍深端，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宋衍深才将这些东西转到林静漪手中。 两个人都明白，这件事最好不要让宋老太太知道。万一被宋老太太知道了，林静漪肯定要遭殃，怎么能让人家金尊玉贵的宝贝大孙子做这种事呢？林静漪都能想到宋老太太暴怒时的样子，以及她骂人时狰狞的脸庞和四处喷溅的吐沫星子。 太可怕了，林静漪情不自禁地抖了抖肩膀，在院子里晾被罩的时候，她还听见宋老太太问宋衍深，怎么去了那么久。 “村里岔路多，只走一趟哪能记住路，我带静漪多走几趟。而且路上还遇到几个乡亲，还能带静漪认认人。”宋衍深说得合情合理。 “快去歇着吧，瞧你这一头的汗。”宋老太太心疼了。 宋衍深回屋的时候，给还在院里晾东西的林静漪使了个眼色，林静漪会心一笑。 下午，宋兴怀主动把鱼杀了，林静漪问宋衍深想怎么吃，宋衍深自然没提意见，只说怎么方便怎么来。 那自然是炖汤最方便了，只需要把鱼和调料往锅里一放，再加点水，只管煮就行。林静漪理所当然地偷懒了，鱼进锅之后，她就回屋整理东西了。 晚上照旧是林静漪做饭，宋青禾洗碗。 林静漪突然发现，这个家里，过得最舒坦的人是周春娟啊。饭吃现成的，衣裳都让宋青禾洗了，家里那些乱七八糟零碎的活计，都是宋老太太在干，细算下来，周春娟确实什么活都没干，日子过得比林静漪还轻松。 而且周春娟脸皮还厚，被别人说几句算得了什么，别说伤筋动骨了，连她的油皮都蹭不到。外面那些人人称道的勤快媳妇，哪个在家里不是累死累活的老黄牛。这么一比，也不知道到底是谁亏了谁赚了。 要名声还是要实惠，这是个问题。 以前在林家的时候，林静漪也不怎么干活，她还想过以前那种轻松日子。这么一想，倒还有点羡慕周春娟啊。 所以晚上宋衍深翻身压在林静漪身上的时候，林静漪就哼哼唧唧地说道：“别了吧，中午洗的那些还没干呢，弄脏了没换的。” “明天就能干了，不耽误换。”宋衍深贴在林静漪的脖颈处，姿势亲密，蓄势待发。 “还得洗呢，你今晚若是动作狠了，明天我蹲不下去，也弯不了腰。”林静漪意有所指地说道。 她这点小心思宋衍深能不明白吗，立刻保证道：“不用你弯腰，要洗什么都让我来。” “那以后……”林静漪得寸进尺，想让宋衍深把活全包了。 只不过还没说完，就被宋衍深堵住了嘴巴，换气间宋衍深才低声道：“以后也是我来。” 林静漪满意了，任由宋衍深在她身上为所欲为。 晚上太累，第二天早上林静漪理所当然地起晚了，为了不遭受宋老太太的白眼，林静漪硬压着早就睡醒的宋衍深不让他起床，让他陪着一起睡，她几时起，宋衍深才能起。 这样宋老太太就没有理由光骂她一个人了。 她真是聪明啊，林静漪心中暗暗得意，手脚都压在宋衍深身上，钻进他怀里，又沉沉地睡过去。 宋衍深哭笑不得，只能抱着她，等林静漪睡醒再起床。 中午，宋衍深用了同样的借口，带着林静漪到河边洗衣裳去了。 宋老太太想说同样的路都走两遍了，就算是小孩也能记得差不多了，怎么还要宋衍深陪着去。她跟宋老爷子抱怨了几句，说也不知道林静漪施的什么法，引得宋衍深天天跟在她屁股后面跑，一点当家爷们的气势都没有。 宋老爷子没搭理她，想也知道人家小两口新婚燕尔蜜里调油，现在不腻歪更待何时？ 而且宋老爷子吃了林静漪几顿饭之后，对林静漪的意见也没那么大了。一开始他是觉得林静漪名声不太好听，怕影响宋衍深的前程，可是现在人都娶进门了，孙子又喜欢得不行，饭都煮熟了，再说那么多有的没的有什么用呢？ 已经是一家人了，与其不给人家好脸，还不如好好相处。而且有周春娟这么个好吃懒做无风搅浪的货在一边衬着，更能显出林静漪的好了。宋老爷子连儿媳妇都不想管，更别说让他在背后说林静漪的坏话了。 没有人捧场附和，宋老太太觉得没意思，吐槽了一会后自己就消声了。 晚上吃完饭后，宋老太太让林静漪去她屋里，给林静漪拿明天的回门礼。 林静漪大概扫了一眼，有鸡鸭猪肉糕点，装了两筐，算是比较丰厚的回门礼了。 宋老太太能给林静漪备这么厚的礼，一是因为林静漪的嫁妆多，她要是不多备点礼说不过去；二是因为宋老太太好面子，回门礼要是备少了，人家说不定会在背后说宋家小气穷酸。 两筐东西，林静漪第一次提的时候，差点没提起来，估摸着有几十斤重。 她谢过宋老太太之后，提着东西出去了，周春娟正好出来倒水，看见林静漪手里的东西，立刻凑过去，阴阳怪气地问道：“这都什么啊？” 筐子上面盖的有布，周春娟看不见里面的东西，但看那沉甸甸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是好东西。 “回门礼。”林静漪简单地说道。 周春娟被噎了一下，她能不知道这是回门礼吗，她问的是筐子里面装的是什么，林静漪这是真听不懂话啊，还是在装傻。 “是不是太重了，我帮你拿一个吧。”周春娟心生一计，说着就要上手去夺筐子。 “不用，就几步路的距离，我还拿得动。”林静漪身子一闪，躲开了周春娟的手，心里有些烦躁。 第509章 故意撞人 周春娟连筐子的边都没摸到，林静漪就回屋了，她想了一晚上，越想越睡不着，像是钻牛角尖似的，一定要知道宋老婆子给林静漪准备了什么东西。 她当初回门的时候，宋老婆子才给她拿了几个鸡蛋，宋兴怀也没跟她一起，她一个人回了娘家，都快被笑话死了。 偏偏到了林静漪这，宋老太太给准备了两大篮子的东西，周春娟这颗心啊，都快酸死了。 林静漪倒是没想到有人会因为她的回门礼而酸得睡不着觉，因为明天要早起，今夜就没让宋衍深折腾，一夜好眠。 翌日早上，林静漪和宋衍深带着东西出门的时候，周春娟找准机会故意撞了林静漪一下，力度虽然不大，但是林静漪也往后面退了几步。往后退的时候，林静漪的手下意识地松开，准备摔倒的时候撑一下地。 她手里的篮子自然就落在地上了，好在林静漪并没有摔倒。 周春娟一边不走心地道歉，嘴里说着“对不住啊”，一边眼疾手快地去掀篮子上面盖的布，她就要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林静漪看见她这副做派，还能不知道周春娟的目的吗？ “院子这么大，闭着眼睛都不一定能碰到，也不知道周姨的眼睛是长斜了，还是在用后脑勺看路，居然能直直地撞在我身上，也是奇了。”林静漪暗讽道。 既然周春娟想看篮子里的东西，林静漪也不拦着她了，最好看了之后酸死。 “没事吧？”宋衍深将东西放下，走到林静漪身边，关心地问道。 “胳膊好疼，脚脖子刚才好像响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崴到了。”林静漪夸大自己的伤情，故意撞人一句对不住就想把她打发了？ 不可能！ “别胡说，哪有这么严重。”周春娟反驳道，她用了几分力气她自己会不知道吗，就轻轻地碰一下而已，怎么可能又是胳膊疼又是脚疼的。 可林静漪就是喊疼啊，她这么一说，就把宋老太太给引过来了。 “搅家精，一大清早你就惹事！”宋老太太气道，好好的回门日，现在闹出这种乱子。 她说这话的时候，周春娟的目光还落在篮子里面拔不出来，宋老太太看到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眼皮子怎么就这么浅，人家的回门礼，跟周春娟有什么关系，要说两个人是妯娌吧，想比较一下还情有可原，可林静漪和周春娟都差了辈分了，还比什么比。 而且两个人能比吗？一个是宋衍深明媒正娶娶进门的，一个是宋兴怀直接带回家连三媒六聘都没有的，连族谱都没上，说句难听点的，连妾都算不上，死了以后连他们老宋家的祖坟都进不去，只能随便葬在哪片地方做孤魂野鬼。 比什么比？她这也是说了十来年嘴巴都说懒了，有时候懒得搭理周春娟，谁知这人竟然越来越放肆了。 “你说你除了会惹事生非你还会干什么？干活你不行，躲懒争第一，有本事你就让宋青禾一辈子别出嫁，就待在家里当你的小丫鬟给你干活，不然以后有你好受的。养你这么多年还不如养头猪，养猪年年还能卖些银子，比你值钱多了。”宋老太太不客气地骂道。 林静漪不想掺和这两人的骂战，怕一会把自己也牵扯进去，她让宋衍深把东西提着，跟宋老太太说了一声，故意一瘸一拐地走了。 路上遇到人，别人问她脚怎么了，林静漪都说是周春娟不小心撞到她了，至于怎么个不小心法，林静漪就闪烁其辞或者闭口不谈，让她们随便猜想。 既然周春娟脸皮厚不在意别人的看法，虱子多了债不愁，那她就多弄点虱子，烦也要烦死周春娟。 不在意别人的说法是一回事，但是谁愿意天天被人说呢？茶余饭后都被当成笑料，一举反面例子大家第一个想到的都是周春娟，一提起宋青禾别人想到的就是她有个泼辣无赖的亲娘，无论是谁给儿子娶媳妇，都不会把宋青禾列为备选儿媳。 这么一来，周春娟现在是爽了，吃亏的还在后面呢。她自己过得舒坦了，但宋青禾以后过得好不好，那就难说了。而且周春娟就宋青禾一个闺女，要是因为这些事把人的心寒了，那才是真的老无所依，以后有她后悔的。 林静漪和宋衍深乘牛车到了镇上，宋家村的牛车只到镇子，不去县城，林静漪只好去车马行再租辆马车，两人一起到了县城。 马车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宋衍深问道：“脚还疼吗，要不要去医馆瞧一瞧？” “不疼，我装的。”林静漪直接了当地说道，“周春娟这次能借机撞我翻我的篮子，我要是轻易饶了她，说不定她下次就会故技重施。我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她还以为我好欺负呢。别想悄默声地把这件事给糊弄过去，我就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做了什么。你不会觉得我做错了吧？” “没有，你做得对。因为我跟她的关系特殊，有些话我不好说，在一些事上面，我要是多说几句，若是传出去了就变成我一个大男人还斤斤计较小肚鸡肠。你以后若是跟她对上了，也不必客气。”宋衍深让她安心，周春娟也不是得罪不起的。 要说宋衍深真正讨厌的人是谁，那绝对非周春娟莫属。他一直都不明白，宋兴怀为什么会带周春娟回来。 要说成亲过日子吧，他们俩也不像是好好过日子的样子，要说带人回来照顾年幼的儿子吧，周春娟自己都懒得抽筋，更别说照顾宋衍深了。 宋衍深能看出来，宋兴怀心里没她，可是既然不喜欢周春娟，为什么要把人带回家呢？当初他娘去世后，三年孝期未过，宋兴怀就带了周春娟回来，天知道宋衍深有多寒心。 一开始周春娟还算勤快，可能是为了尽早在宋家立足吧，有时候也抢着干活。可是慢慢地，她就原形毕露了，不知道是因为宋兴怀常年不在家所以她不想装了，还是因为别的缘故，就开始作了。宋老太太教训她一次，她安分几天，然后又故复萌态，就这么着也过了十来年。 以前宋衍深天天在私塾念书，跟周春娟相处的时间不多，所以有些事他懒得计较。可现在林静漪嫁给他了，她跟周春娟相处的时间就多了，他若是再漠视周春娟，那吃亏的就是林静漪了，这不能忍。 所以他让林静漪不必有顾虑，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第510章 回门之后 闺女今天回门，李氏和林大成一早就在家里等着了，连林小风和许念深都特意请了假，没有去书院，就为了见林静漪一面。 林静漪一进门，就受到了林小风抱腿式欢迎，他抱着林静漪的大腿，迫不及待地说道：“姐，你这次回来以后就别走了吧，我好想你啊！” “还有我，我也想静漪姐！”许念深也跟着说道，只不过他更含蓄一些，没有冲上去抱着林静漪，而是站在一旁两眼亮晶晶地望着林静漪，目光中饱含期待。 “姐也想你们啊。”林静漪感性地说道。 姐弟三人在门口就开始互诉思念了，李氏见宋衍深被冷落在一旁，连忙把人请进堂屋，又是端茶又是上糕点的。 她让林大成陪着新姑爷说说话，顺便打听一下闺女在宋家的日子过得怎么样。而她则把宋衍深带来的回门礼放到灶房去，看了看篮子里有什么东西，见到回门礼备得如此丰厚，李氏才满意。 “宋老太太对你好不好？”李氏关心道。 “还行吧，就普普通通。让她把我当亲孙女看，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她对我的态度就跟在路上见到熟人似的，客客气气地说几句话，不怎么热情，但也不冷漠。”林静漪为了让李氏放心，稍微美化了一下宋老太太对她的态度。 她要是说宋老太太对她不好，总想为难她，李氏肯定要担心；但林静漪若是说宋老太太对她特别好吧，又显得有些假了。 当初宋老太太让媒婆来退亲，不就是介意林静漪的名声不好吗，而且后来带着宋衍深登门的，还是宋兴怀。 在乡下，提亲这种事一般都是女人出面，但宋家后来几次登门的都是宋兴怀，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所以宋老太太对林静漪这个态度，李氏觉得也算是正常的。李氏还怕林静漪骗她说自己过得好呢，好在林静漪没骗人，实话实话她才能给林静漪出主意想法子，教林静漪如何跟宋老太太相处。 “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对人家好，人家才会对你好。你要听长辈的话，别跟老太太反着来，她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手脚勤快些，多干些活，别让人家说你是懒货。他家是不是还有一个后娘和一个继妹，别看人家是后进门的，但从名义上来说，也算是你半个长辈，你也要跟人家搞好关系，别让人家抓住你的错处。”李氏喋喋不休地说道。 都是一些老生常谈的话语，林静漪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她有些无奈，李氏总是向她灌输一些和她本人思想观念价值取向不同的话语。林静漪就不明白了，她又不是低人一等，为什么要去讨好宋老太太。 让她对宋老太太好可以啊，但前提是宋老太太以平常心对待她，但宋老太太明明对她有些许的敌视，这时候林静漪做什么都是错的。她去讨好宋老太太，人家说不定还不领情呢。 而且讨好宋老太太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跟周氏母女搞好关系，她若是跟李氏说，她方才来县城之前，还坑了周春娟一次，李氏会不会怪她做错了。 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些话林静漪都忍下了，什么都没说。 她随便找个话题，打断了李氏的说教：“娘，怎么没看见祁家兄弟俩？” “他俩啊？已经走了，你出嫁第二天他们就向我和你爹告辞了。人家可真够大方啊，不吭声不吭气地在他们住的屋里留下二百两银票，我和你爹也不认字，看到的时候还以为这是他们留的信呢，想着让小风回来念给我们听。结果小风和念深回来一看，说是两张银票。这也太客气了，当初住的时候就没少给银子，走了又留下这么多钱。 他们是上午离开的，我是下午去打扫屋子，才发现枕头下放着两张银票，我要是上午就发现了，说不定还能让你爹去追追他们，把银票还回去。这么多钱，娘拿着不安心啊，不就是住了两个多月吗，哪里值得给这么多银子。”李氏唏嘘道，实在是受之有愧啊。 林静漪也没想到祁瑾聿除了给她银票，后来还给李氏留了二百两，实在是有些过分大方了。 她顺势说道：“祁家兄弟住在咱们家的时候，挺喜欢小风和念深的，特别是祁丞轩，天天跟他们玩。说不定是看在念深他们的份上，才给了这么多钱，想要资助他们。而且祁瑾聿也说过，念深和小风有念书的天分，要让他们走科举这条路。 这银子既然给了，娘你就安心收下，把它们都用在念深身上。小风这边有我这个亲姐姐供着，以后念书科举的花费不用操心，念深无父无母的，要多给他备些银子。这意外之财说不定就是娘当初答应收养念深的福报，既然是福报，那就都用在念深身上，种善因得善果，以后必然还会有大福气。” 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祁瑾聿必然是看在许念深的面子上，才会出手这么大方，一次又一次地给钱。这钱林静漪觉得林家不能用，当初她把许念深带回家的时候，根本没想那么多，也不是冲着钱去的。当初许念深是孤儿的时候，林静漪都没说让许念深长大以后必须回报林家。现在许念深有靠山了，林静漪就更不会挟恩图报了。 林静漪总觉得林家如果用了这钱，这份关系就不那么纯粹了。更何况她现在根本不缺钱，没必要动那份钱。 只是跟李氏说的时候，林静漪不能说实话，只能用这种虚无缥缈又无比能煽动人心的因果报应论来劝说李氏，让她不要太舍不得这份钱。 说句现实一点的话，林家只要能善待许念深，把许念深平平安安地养大，祁瑾聿以后必定不会亏待林家。这也正是林静漪向李氏所说的大福气。 不过平心而论，林静漪对许念深好，从来都不是冲着那些外物利益去的，完全是因为她心好。 “你说得也对，娘也发现了，那祁家大公子确实更喜欢念深一些，之前还老抓着念深的手教他写字。这钱本来就是意外之财，给念深用，娘不会不舍得。”李氏很认同林静漪的话。 第511章 流言传播 林静漪没想到李氏这么好说服，她还准备了别的借口，看来现在都用不上了。其实认真想想，李氏确实不是那种钻到钱眼里的人，要不然也不会说出让林大成去追祁家兄弟还钱的话了。 也是因为李氏这些良好的品性，让林静漪在每次听到李氏那些跟她的观念相违背的言语时，都选择了默默忍受，而不是争锋相对出言反驳。毕竟李氏已经靠这些人生信条活了半辈子了，现在跟李氏说这些是不对的，去争辩对与错，真的太难了。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吧，总不能把自己的观点强行灌输到别人脑子里，这跟从铁公鸡的口袋里拿钱一样困难。 “娘，你要是能这么想，真是再好不过了。之前我不是让小风给你拿了个菜单吗，你可以在那个菜单的基础上，再多加一些荤菜，看看他们想吃什么就买什么，两个弟弟都是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亏了身子。他们学业上若是缺了什么，你也尽管买，别省那份钱，省得他们被县城书院的学子看不起。念深的那份就用祁瑾聿留的银子买，小风这份用我的银子买，家里需要用钱的话，就去找我，或者托人给我送个信也行，我会赶回来的。”林静漪再次强调，让李氏在家照顾好许念深。 她知道李氏现在手里还有多余的银子，就没有立刻给她拿银子。她怕李氏和林大成手里的钱一多，就想着去扶贫，这个给大房和林老太太花点，那个给娘家花点。 虽说林大成现在是清醒的，但万一他以后又动摇了呢？ 还是那句话，只要林家二老没入土，林大成和大房还会时不时地纠缠一下。林静漪就要有备无患，防着这些人，最主要的是李氏和林大成手里不能有太多的银子。 她怕李氏和林大成犯糊涂，又去找了林小风和许念深，让他们在家里也注意点，多留几个心眼，别让外人过来骗钱。如果连续几天吃食方面都不能达标，少肉少蛋的话，一定要去找她，跟她说这件事。 这不是林静漪小题大做，只是祁瑾聿有了吩咐给了银子，她就必须做到位。足足一千二百两啊，一天吃一头猪都用不完这些银子，林静漪只能让许念深可劲吃可劲花，每年多出来的银子就放那攒着，到时候统一还给许念深或者祁瑾聿。 林静漪跟家里人说完话以后，就到了午饭时间。李氏做了一桌子菜，席间也热情得很，一个劲地给宋衍深夹菜，让他别客气尽管吃。 林大成还准备了几两黄酒，把宋衍深给灌醉了。 回门的时候，有小夫妻不能同住一屋的说法，林静漪只能把喝醉的宋衍深扶到客房，就是原先祁瑾聿住的屋子。被褥什么的都有，还是干净的。 林家小院这边众人都去午睡了，气氛安逸静谧。 而宋家周春娟那边，则气得直捶床。她这个气，还是因为林静漪而来。 这事还得从林静漪早上出门说起，她当时不是装瘸在村里走了一趟嘛，一瘸一拐的，旁人都问她发生了什么。林静漪只说是周春娟撞的，至于为什么被撞，那就由众人猜测了。 这一猜，自然就猜出好多个版本了。有说周春娟泼辣蛮横故意给新媳妇下马威的，毕竟她本身在宋家就不得志，也没什么地位，所以想趁着新媳妇刚进门，还不怎么了解宋家的情况，趁机压林静漪一头。 也有说周春娟想从林静漪手中抢管家权的，说她看不惯林静漪一进门就管灶上的事，所以故意撞林静漪，人家脚伤了，不就不能做饭了吗，周春娟就能趁虚而入顶替林静漪的位置。就算顶替不了，也能把林静漪拉下去。 还有一小拨人注意到了这个时间，周春娟在林静漪回门这天撞人，肯定是有什么东西刺激到她了。有什么能刺激她的，无非就是回门礼了。有那年纪大记性好的，就说起周春娟原先嫁到宋家村的时候，就是光溜溜来的，没有一点嫁妆，回门的时候就带了几个鸡蛋，寒酸死了。 但人家林静漪带了多少东西，足足两篮子啊，周春娟能不眼红吗？ 反正不管村里的妇人怎么猜，都认为错在周春娟，统一觉得是周春娟在故意找事，没人觉得她是无辜的。这就是周春娟做人的悲哀了，居然没有一个人站在她那边，这人缘得有多差。 在村里，流言的速度比风还快，可能你人还没从村头走到村尾，流言已经在村里传了一圈了。 所以在周春娟找她那些塑料朋友唠嗑的时候，那些假朋友就问她：“宋衍深的小媳妇怎么惹你了啊，居然把人撞得那么狠，腿都快撞瘸了。看来你在宋家还是有几分份量的，这种事都敢做。” “别胡说，我就是不小心碰了人家一下，哪有这么严重。”周春娟下意识地推卸责任，而后又突然想到，在家里发生的事，为何外人会知道，她连忙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事？” 那妇人把周春娟的疑问当成是心虚，还说自己没做过，这都紧张成什么样了，要真问心无愧，何必怕外人知道。 “哎呀，咱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你何必还瞒着我呢。你是什么人我能不知道吗，快说说你为什么撞人家。”那妇人一副好奇的样子，迫不及待地追问道，“是不是因为林静漪的回门礼太多了，要我说你婆婆也是够偏心的，居然给孙媳妇准备这么多，想当初你回门的时候，才给了几个鸡蛋，要换我我也不高兴。 你说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呢，我都劝你多少次了，让你抓紧时间怀个孩子，最好是儿子，闺女勉强也行，总归是宋兴怀的种，这样你们之间的关系才能更牢固。可你偏偏不听我的，光靠宋青禾一个人怎么行，她能给你养老吗？” 这些话看似是在为周春娟担心，实则字字句句都在往她的心上扎刀子，说她穷酸娘家也不得力，说她是不下蛋的母鸡，十来年了都不能生，说她老了以后没有指望。 第512章 句句噎人 周春娟气得够呛，心说你算个屁，别装出一副跟老娘很熟的样子，什么都不知道在这大放什么厥词。 说她贪吃懒做她能忍，周春娟反而觉得这样没问题，宋家人对她又不好，一个个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了，她干嘛那么勤快为了宋家劳心劳力的，就要白吃他们的，白喝他们的。 人人都说她懒货，可是谁不在心里羡慕她的日子好过。周春娟知道别人是表面骂心里嫉妒，所以她一点都不生气。 可是这次，说她不能生，说她穷酸又可怜，表面是在为她着想，实则暗里是在看她笑话。周春娟顿时没有了那种老娘虽然是二嫁的但也能比你们过得好的优越感了，她发现别人已经找到了能真正攻击到她的利刃了。 “就算青禾嫁人了，那不是还有衍深吗，我怎么说也是他后娘，他能不养我？兴怀说会让衍深把我当亲娘服侍，衍深就跟我亲儿子似的，我也没必要再生一个。”周春娟一脸无所谓地说道，言语间毫不掩饰地透露出她跟宋家父子的关系有多亲近，一副自己很有底气的样子，还道， “你说的那都是没影的事，我有什么好羡慕林静漪的，我回门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当时宋家为了供宋衍深念书，家里一穷二白的，那几个鸡蛋还是从嘴里省下来的。在当时也算是厚礼了。我这儿媳妇也太娇气了，不小心碰她一下，就这里疼那里痛的，也不是城里的大小姐，哪里养出这么一副娇贵性子。” “哎呦，在我面前你还装什么装，你这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吗。宋兴怀那是骗你的啊，他就是不想让你生才说会让宋衍深孝敬你，怕你生了儿子占了他宋家的财产。傻姐姐啊，你怎么就听了他的胡话，当初进门的时候不晓得生，现在年纪大了，人老珠黄了，想生也生不出了。 还是亲生儿子可靠啊，有那份血缘关系维持着，晚景怎么着都不会太凄凉，我听说宋衍深连声娘都不愿意叫，怎么可能把你当亲娘服侍。你也太好骗了，我都不晓得你脖子上面的是脑子还是摆设。 女人啊，没有儿子就是底气不足，你可真是一步错步步错。你不嫉妒林静漪，那是最好的，要我说你得讨好人家，以后那个家肯定是林静漪当家做主，说不定你还要在她手里讨生活呢，你要是惹了她，以后绝对没有好日子过。”那妇人用看似维护的口吻，说着最伤人的话，一点一点戳穿了周春娟伪装出来的底气。 都在一个村里住着，谁不清楚谁啊，宋衍深要是能叫周春娟一声娘，她的名字倒过来写。 那妇人说着，还对路过的几个婶子招招手，都是一个村的，彼此也能说得上话：“冬梅啊，你们快过来帮我劝劝春娟，你说她怎么那么傻，人家小媳妇刚进门，偏要和人家对着来。聪明人都晓得要和善一些，小媳妇不懂事也好哄，你把她哄好了，以后还愁没有好日子过吗？” “就是啊，你到底不是正经婆婆，别跟人家硬着来。衍深媳妇的腿是你伤的吧，你也太心急了。”一个妇人附和道。 “衍深媳妇的娘家是干什么的，她娘家要是兄弟多的话，说不定晚上就带着兄弟过来找你要说法了。可怜你既没有娘家帮衬，也没个儿子撑腰，还不是人家想扇巴掌你就得挨巴掌。听我的，你回去后跟衍深媳妇好好道个歉，人在屋檐下，该低头就得低头啊。”另一个婶子说道。 她们都知道周春娟是什么人，知道她最不喜欢听什么，周春娟一向掐尖要强，优越感十足，看不起的人也多。现在众人有机会踩她一脚，自然是什么话更戳她肺管子，她们就说什么。 各个都摆出“我都是为你好”的面孔，说着最噎人的话，一人一句，围着她说，就像是头顶有一千只乌鸦在叫一样，听得周春娟头晕目眩，快把周春娟的肺都气炸了。 于是周春娟跟她们暴吵了一架，让她们别多管闲事。几人吵架，过来看热闹的人也多，那些妇人又摇头叹气，嘴里说着“你怎么就不听劝啊，错了就是错了……”，衬得周春娟一副十恶不赦又不知悔改的样子。 围观的人一听，心想周春娟最近做了什么错事，不就是撞人那事吗？于是往日那些跟周春娟有怨有仇的、被周春娟明嘲暗讽过的妇人，全都开始抨击她。这可真是一人几句，吐沫星子都能把她喷死。 周春娟再厉害，她也只有一张嘴，她能吵赢一个人，不代表她能吵赢二十多人，她又气又炸，最后嗓子都吼哑了，还是没吵赢。这还是对方要回去做饭了，才高抬贵手放她一马，不然能让她把嗓子喊废。 一开始挑事的那个妇人，走的时候还假意关心道：“大家伙虽然话说得不好听，但都是为了你好，忠言逆耳良药苦口啊，你回去后好好想想。” 即使到最后一刻，她都没有脱下那身虚伪的好人皮，周春娟气得直跳脚，声嘶力竭地喊出了一声“给我滚”！ 周春娟在外一人独挑二十几个婆娘的事情，自然传到了宋老太太的耳中。她回去以后，宋老太太听到她嗓子哑了，中午炒菜的时候，故意放了许多辣椒，连清汤面里都放了辣椒面，说是自己不小心打翻了调料罐辣椒面洒出来了，让大家将就着吃。 别人能将就着吃，觉得辣了多喝水就成，可是周春娟不成啊，她要是把这顿红通通的饭菜吃了，她的嗓子还要不要了。于是周春娟饭都没吃，气得在屋里直捶床。 等到傍晚林静漪回来的时候，周春娟看向她的目光中像是带了刀，一下又一下地剜肉。 林静漪好脾气地笑笑，方才她进村的时候，路上但凡碰到一个人，都在问她腿怎么样了，脚还疼不疼。还有那种想跟未来的秀才公拉关系的，就忙不迭地说林静漪走后，周春娟在村里干了什么事，而她们又是如何站在林静漪这边，帮忙指责了周春娟。 所以当林静漪看到周春娟那副余怒未消的样子，一下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被围攻了呗。周春娟的脸皮厚归厚，但耐不住骂她的人多啊，城墙再结实，能防住骑兵与火把，但防不住挖掘机啊。平常不好好做人，惹了众怒，就是这个下场。林静漪只需埋根火线，那些人就能炸。 宋老太太知道周春娟中午没吃饭，想故意饿她，所以一直没做晚饭。 林静漪得知宋家人还没吃饭，刚巧她今天在县城的杂货铺子里买了许多调料，有麻椒胡椒，就顺势做了一道水煮肉片。 一大盆肉啊，又麻又辣，再配上一碗白米饭，那叫一个爽。 大家都吃红了嘴，辣得直哈气，唯独周春娟一人看红了眼，又馋又怒。 晚饭过去半个时辰，林静漪的嘴巴还是麻的，这菜的后劲太足了，吃的时候不觉得，吃完以后才有感觉，嘴都麻了。人家是喝酒上头，她是吃辣上嘴。 林静漪躺在床上不想动，跟宋衍深说道：“相公帮我倒杯水吧，我这嘴都辣得没知觉了。我现在闭上眼，谁要是偷亲我一下，我肯定没感觉。” “是吗？”宋衍深语气不明地问了一句，然后俯下身去，决定亲自试验一下。 第513章 借鸡骂人 翌日，宋衍深起了个大早，因为他向私塾夫子请的假用完了，今天得回去了。 昨晚跟林静漪闹了半晚，就没来得及说让她和他一起去镇上的事，而且宋老太太那边他也没打招呼，所以今天不方便把人带着一起走。 他得赶路，所以走得早，林静漪期间迷迷糊糊醒来一次，当时宋衍深还在穿衣，就柔声跟林静漪说让她继续睡，林静漪也确实是累，所以就翻个身继续睡了，没起身去送他。 就因为这，宋老太太叨叨了几句，说林静漪一点也不想着自家男人，哪里像是当人媳妇的样子，早饭也不晓得做，就让衍深饿着肚子走啊。 这是宋老太太私下跟宋老爷子叨叨的，没敢让宋衍深听见，正在睡梦中的林静漪自然也不得而知。 林静漪要是知道宋老太太这么说，肯定要大呼冤枉。合着晚上让她当被耕坏的田，白天又让她当累死的牛，要把她一人掰成几瓣使啊？ 是不是要让她忙成陀螺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停歇地转才甘心，才觉得这娶媳妇的银子没白花，要使唤够本才行？那她何必还给人当媳妇呢，这就相当于白干活的保姆，还不如给人当丫鬟呢，丫鬟每个月好歹还有月例。 这也不是林静漪自私，她喜欢宋衍深，所以对宋衍深好，是她心甘情愿。当然她也可以爱屋及乌对宋家人也好，但前提是宋家人要好好对待她。可不是像宋老太太那样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一双眼睛动不动就跟探照灯似的在林静漪身上扫射，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地审视，誓要挑出一点毛病来。 就比如现在，林静漪还在睡梦中，就听见外面有人在吵吵：“叫叫叫，你倒是叫得欢，天不亮就在那叫，该你勤快时你不叫，不该你勤快时你叫得比谁都响，养你有什么用。连个蛋都不会下，你活着干什么？” 林静漪仔细一听，发现这是宋老太太的声音，这是在骂谁？ 除了宋老太太，林静漪没有听见别人的声音啊，到底是谁在叫？ 然后便听见宋老爷子说道：“你指着它骂什么骂，它是个公鸡怎么下蛋？一大清早你哪来这么大的火气？” “一大清早？老头子你抬头看看天，日头都升多高了，都什么时候了这还早？”宋老太太激动地说道，声音刻意放得很大，就是为了让某人听见。 屋里屋外隔着一道门，林静漪看不见外面的天色，她迷迷糊糊地想着，不会真的很晚了吧，可是她感觉自己中途醒来后也没睡多久啊。 结果外面宋老太太又吆喝一嗓子：“我都要做午饭了，还早什么早？” 林静漪当即吓了一跳，心想自己不会真的一觉睡到中午吧，她刚睡醒，脑子还有懵，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衣裳。可是随即又一想，不对啊，如果真的已经中午的话，那宋老爷子现在在家应该就是准备吃午饭了，可是方才宋老爷子亲口说了是“一大清早”。 宋老太太这么夸张，估计是故意说给她听的，见不得她在屋里睡觉，特意对着公鸡指桑骂槐，说她懒。 想到这里，林静漪穿衣裳的动作就慢了下来，也不着急了。前几天宋衍深在家的时候，宋老太太恨不得把公鸡的嘴巴给堵上，生怕吵到了自己大孙子不能好好歇息。现在倒好，大孙子一走，宋老太太的嗓门比公鸡还嘹亮高亢，就怕叫不醒林静漪。 穿好衣裳，林静漪慢悠悠地走出去，先跟宋家二老和宋兴怀打个招呼，像是一点都没看见宋老太太脸上的气闷似的，笑得跟花一样，还问他们吃了没。 “这都什么时辰了，别人家手脚麻利干活勤快的小媳妇都要开始准备午饭了，你还好意思问我们早饭吃了没。猪到点了都知道起来哼唧两声，你倒是能睡，一觉睡到现在。”宋老太太没好气地说道，特别是看到林静漪脸上的笑容，真是碍眼极了。 “哦。”林静漪淡淡地应了一声，没说别的话。 她这面不改色的模样，更让宋老太太心梗了，自个说了一大堆，林静漪就哦一声。这是什么意思，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就好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怄得宋老太太心口疼。 林静漪像是毫无所察似的，“哦”完之后就自顾自地刷牙洗脸，一点都没把宋老太太的话放在心上。让她说什么呢？ 说自己起来得不晚，那宋老太太转脸就能说别家的谁谁谁天不亮就起来了；要说现在时辰还早根本没到中午吧，宋老太太就能说林静漪顶嘴；若是让林静漪说确实不早了，宋老太太就更有话说了。 还不如不搭理宋老太太呢，让她一个人唱独角戏吧。 林静漪洗漱完以后，便熟门熟路地进灶房，准备烧火做饭。她可不会委屈自己的胃，舀了一碗白面，又拿了两个鸡蛋，准备摊鸡蛋饼吃。 “你干什么呢？”宋老太太喊道。 “您不是说快中午了吗，我给大家做午饭啊。”林静漪说话的时候手上动作不停，把鸡蛋敲开，直接用鸡蛋和面。 “谁跟你说……”快中午了？ 宋老太太下意识地就想喝止林静漪，这才刚吃过早饭，吃什么午饭啊。可是话都涌到嘴边了，宋老太太硬生生给咽下去了，因为她反应过来，方才就是她一口一句要做午饭了。 她要是把那句话说出口，自己的脸都要被打肿了。 林静漪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才敢这么说，她可太期待宋老太太说一句“现在还早着呢”。她都想好了，宋老太太要是敢这么说，她就懵懂又天真地反问一句，“到底是早还是晚啊，我都糊涂了。” 然而宋老太太没敢吭声，就站在那瞪着林静漪，直喘粗气。 这要是随便换个刚进门的小媳妇，肯定都被宋老太太这副作态给吓怕了，忐忑不安地反思自己，想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 但林静漪就不，她就跟没看见宋老太太似的，手里的筷子搅着面，时不时地再加点水，然后往锅里倒油，准备摊饼。 第514章 掏心掏肺 宋老太太看着林静漪那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心都要滴血了，那可是她的油和鸡蛋啊，还吃白面，真会糟蹋东西！ 此时此刻，宋老太太就恨自己怎么不能像村口的吴婆子那样，能没脸没皮地撒泼打滚，这样也能把东西从林静漪手里夺下来啊。 可惜她自认是个体面人，不能做出这种有失分寸的事情。因为宋衍深是读书人，宋老太太从宋衍深打小去念书开始，就没撒过泼骂过街了，对外人也是和和气气的，就是为了在外给宋衍深争名声，好让人家说这老宋家出了个读书郎就是不一样，一家子看着都知礼。 她束缚自己久了，现在让宋老太太跟林静漪动手动脚，她反而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静漪摊饼。 林静漪能感觉到如芒在背的目光，但她就是不吭声，摊了三张大饼，自己吃一张，然后把剩下两张端到堂屋，宋老爷子和宋兴怀在那坐着。 “爹，爷爷，面有多的，我就多摊了两张，趁着热乎快吃吧。”林静漪笑道。 她看得很透彻，知道在这个家，她不能吃独食，不然宋老太太能抓住这个错处说上半年，所以林静漪把饼分给宋兴怀和宋老爷子。 这个家里，他们两人对她的态度还可以。本身男人就不爱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像宋老太太那样斤斤计较有那么多小心思。林静漪也不是说拉拢他们，毕竟他们一个是宋老太太的枕边人，一个是宋老太太的儿子，林静漪一个刚进门的，能拉拢到谁？ 但不妨碍林静漪做出讨好他们的假象，气气宋老太太。宋兴怀从不吝啬夸奖林静漪的手艺，他夸的次数多了，宋老太太心里肯定不舒服，觉得儿子向着林静漪了，不然怎么一直帮着林静漪说话。 这次也是一样，宋兴怀早上吃的是用糙米煮的稀饭，里面汤多米粒少。因为今个宋家男人不用去地里干活，宋老太太就做得简单，不放油水。 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抗饱，宋兴怀去一次茅房，肚子就饿了，现在林静漪摊了鸡蛋饼，还专门送到他跟前，他怎么可能不吃？ “静漪啊，你这手艺真是没得说，是这个！”宋兴怀一边吃，一边竖起大拇指，以示称赞。 “爹喜欢吃就好，这饼子做起来也不费事，要想吃的话我以后天天做。这一日三餐可是有讲究的，早上这顿一定要吃好，早饭要总是糊弄着来，胃就容易出问题。我会做的东西多着呢，以后有机会，都做给爹和爷爷尝尝。”林静漪开始为以后能吃到丰盛早餐做铺垫。 方才宋老太太那样，恨不得用眼神杀死她，用两个鸡蛋而已，就跟割宋老太太肉似的。她要是不说点什么做点什么，以后的早饭要再想像今天早上这样吃，那可不容易。 宋老太太是什么心理，林静漪一清二楚，一是觉得女子不配吃这么好，好东西都要先紧着家里的汉子吃，女的嘛，自然是当牛做马天天吃草。二是宋老太太不想让林静漪吃这些荤食，她把林静漪看做外人，里里外外分得可清楚了。 平常宋衍深在家，林静漪跟着吃吃没事，反正大部分菜都吃进宋家人肚子里了。但宋衍深不在家，林静漪再这么吃，宋老太太就不答应了。 所以林静漪只能把宋老爷子和宋兴怀扯出来，打着他俩的名头。 “行啊，那爹就等着尝你的手艺了，下次家里要是再摆酒请客，就不用去镇上找什么大厨了，直接让你来就行了。”宋兴怀一张鸡蛋饼下肚，胃里瞬间舒服了，整个人好说话得很。 宋老爷子不吭声，但是他没说反对的话，就说明他也有那个意思。 这还得了，宋老太太一下就怒了：“吃什么吃，可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是什么家常啊，还想天天吃好的。什么活都不干，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你也好意思说这话。” “奶，以前在家的时候，就是我当家啊。”林静漪接话道，柴米油盐作价几何她当然清楚。 至于宋老太太的后半句话，林静漪理所当然地忽略了。 “说的是你当家的事吗？”宋老太太气结，“别在这装傻充愣！” “那说的是什么事啊？”林静漪故作不解地问道。 “你什么活都不干，凭什么吃那些东西，这个家哪里能让你这么败？”宋老太太直白地问道。 “奶，吃个鸡蛋就败家了？不至于吧，原来咱家这么穷啊，我家供了两个小孩念书，而且还是在县城书院，还能天天吃肉吃蛋，咱家就衍深一个读书人，咋过得这么拮据。 唉，我要早知咱家的情况这么不好，从娘家回来的时候就该问我娘多要些银子的，奶你算算咱家一个月在吃饭上面能花多少银子，你说个数，我回家问我娘要。 我家就我一个闺女，我娘说不能苦着我，缺什么就回家拿，家里有，我两个弟弟年纪还小，不急着给他们攒钱娶媳妇。”林静漪先是一脸惊吓的神色，似是没想到宋家居然连蛋肉都不能常吃，随后又一脸诚恳，仿佛只要宋老太太一句话，她就能立马回家，掏空娘家补贴婆家。 这要是换个老太太，比如林老太太，肯定立刻喜上眉梢恨不得去别家借牛车把林静漪送回娘家，最好能把娘家搬空，连一根针都不要留下。 而宋老太太不是那样的人，她要面子，特别是宋衍深已经是童生了，甚至很快就是秀才了，她不能容忍宋衍深以及宋家担上这个名声，家里穷到要新媳妇回娘家拿银子啊，这不是在往她的脸上扇巴掌吗？ 这话若是传出去了，别人会怎么想宋衍深，说他靠女人，说他吃软饭，连小舅子娶媳妇的银子也要贪！说得再难听一点，那就是图谋岳家财产，这让他以后还怎么跟同窗相处？ “奶，你怎么不说话？”林静漪故意追问道，“趁现在天色还早，奶你快算一算给我个数，我好回家拿银子啊。我让我娘早点做晚饭，这样我吃完以后还能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回来，又能给咱家省一个人的口粮，多好。” 第515章 赢得轻松 林静漪一副满门心思都是为了婆家打算的样子，整个人蓄势待发就等宋老太太一声令下，任谁见了都要说一声好媳妇。 偏偏宋老太太本人觉得憋屈极了，好一个尖牙利嘴的小娘们，生生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她明明说的是林静漪起得晚不干活不配吃好东西，结果硬让林静漪扯到回娘家拿银子了。还在那炫耀娘家多有钱，这是想压宋家一头？ 林静漪脸上的表情拿捏得恰到好处，紧张中带着一丝关心，不安中带着几分急切，一脸诚恳地看着宋老太太，等她拿个主意。 可是宋老太太能怎么说？ 说不用林静漪回家拿银子，宋家吃肉的钱还是有的。 那先前为什么装穷，硬要摆出那副吃不起的样子？ 还是说我家有钱，但就是不想让你吃。 这话能说吗？不能啊！ 说出去爽归爽，但是后患无穷啊，总不能现在就撕破脸皮吧。而且林静漪目前也没做什么，方才还一副为了婆家愿意挖心挖肺的模样，她要敢这么说，传出去了脊梁骨都要被人家戳破。 如果现在周围没人，宋老太太能急得团团转，偏偏现在林静漪在一旁仰着脸看着她，周春娟那个懒货也在屋檐下站着看笑话，儿子也是个靠不住的，一张饼子就把他收买了，看到亲娘为难屁都不知道放一个，真是养儿子还不如养头猪，猪还会哼哼呢。 好在宋老爷子开了口，他是个有分寸的，这事本来就是老婆子故意找事，结果林静漪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居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堵了老婆子的嘴，将了她一军。 “静漪啊，你奶她是苦过来的，当初家里穷啊，她没过过几天好日子，所以在吃食方面就节俭了些。虽然现在咱家的日子好过了，但是她一时改不过来，人老了就是这样，你多体谅体谅她。 不用你回娘家拿银子，你的嫁妆也收好，家里有钱。有些话你说得也对，现在家里没那么困难了，吃的好点也是可以的。以后家里的饭就由你来做，吃什么你拿主意就行，买东西的钱让衍深给你。”宋老爷子和气地说道。 他是个很有生活智慧的人，有些事不爱计较，看得也开。 以前宋老太太做饭他没意见，都这么吃了半辈子了，能填饱肚子就成，要求这么多做什么。可吃过林静漪做的饭后，今早再吃稀米汤，他就觉得不行了，怪不得别人常说从奢入俭难，他这次可是亲身体会到了。 所以他当机立断让林静漪以后全权负责饭食，自家事自家人知，家里是有钱的，而且还不少，几百两银子啊，怎么就不能吃好点？就跟林静漪说的，现在把钱省着，不去吃肉难道等到以后买药吃啊。 而且他这么做，对宋老太太也好啊，不用忙灶上的活了，只要张嘴等着吃就行了，这多轻松啊。 但是宋老太太体会不到宋老爷子的苦心，她只觉得宋老爷子也被林静漪收买了，还向着林静漪说话，那叫一个气啊，用手指着林静漪，指尖都在颤抖：“你真是好样的，是我小瞧你了……” “奶，你这是什么话，你哪里不满意，你说出来我立马就改。”林静漪姿态放得低，虚心发问。 “你没错，你好得很！”宋老太太咬牙切齿地说道。 是她看走眼了，前几天宋衍深在家的时候，林静漪装得乖乖巧巧的，现在宋衍深一走，就原形毕露了，这心眼子够多的。 这个夸奖林静漪可不敢当，她正要委屈地反驳一下，一直没吭声的宋青禾突然出声道：“嫂子，你就别惹奶生气了，奶奶这么大年纪了，经不住你这么气。宋伯伯在外面挣钱不易，奶想省着点花钱，也是应该的。 而且以前大家都那么吃，勒紧裤腰带一天只吃两顿，不也好好的吗？嫂子你既然嫁到宋家来了，以后娘家的事就少提吧，这当姑娘和当媳妇本就是不同的活法，不能老用原先那一套做标准，娘家再好，你回去以后也就只是个客了，宋家才是你的家，你要多为宋家着想。” “是啊，你说得对。”林静漪立刻接话道，“我刚才不就是为了宋家着想吗，我说回娘家去拿钱，爷爷说不用。你刚才是人在这耳朵不在是吗？爷爷说话的时候你就这么不专心吗？不求你把耳朵竖起来，但你好歹要听一听吧。” 什么人啊，想踩着她在宋老太太面前刷好感，想用她反衬自己多么大度贤惠乖巧听话是吧？ 想都不要想！ 真是个蠢的，光想着讨好宋老太太，怎么不想想宋老爷子呢？宋老爷子方才一个唾沫一个钉地把事情定了，宋青禾又跑出来大放厥词，这是在打谁的脸呢？ 而且说句难听的，宋青禾就是一个拖油瓶，又不是正经小姑子，这哪有她说话的地方。 不是林静漪托大，她敢说她在宋家的地位，绝对排在宋青禾前面。她好歹也是宋衍深明媒正娶的媳妇，就算宋老太太心里不把她当宋家人，但她名义上是啊。但宋青禾呢，就一个“宋”字能跟宋家沾得上边，而且这个宋还不是宋兴怀的宋，是她亲爹也姓宋。 是什么给了宋青禾自信，让她觉得自己能加入谈话，插手宋家的家务事？ 林静漪跟看傻子似的看着她，宋老爷子脸色暗了下来，随即沉声道：“就按我刚才说的做吧。” 说完就没吭声了，坐在那老神在在地嘬烟枪。 宋兴怀也有样学样，跟他爹一样翘着二郎腿，抿一口茶，回味一下鸡蛋饼的滋味，还扭脸跟宋老太太说道：“娘，你昨天不是说要去姑婆家买鸡蛋吗，你现在还去吗，要是不想走路的话就让我去吧。” 这几天家里吃鸡蛋吃得快，自家养的母鸡又不下蛋了，只能去亲戚家买。 “吃吃吃，天天就想着吃，吃什么鸡蛋啊，你把鸡杀了，中午就吃鸡！不然老的小的都对我有怨言，我伺候你们一辈子，最后还吃力不讨好。”宋老太太气道，林静漪不就是会拿吃食哄人吗，谁不会啊。 林静漪心说这老太太还怪别扭的，嘴上却道：“老母鸡的肉柴，不适合炒着吃，咱们炖汤吧。” 第516章 统一战线 宋家二老、宋兴怀和林静漪十分有默契，心照不宣地故意无视了宋青禾的那番话，一下就把话题转到如何处理那只老母鸡上面了，几人真真假假，维持着表面的和谐。 没有人理宋青禾，尤其是被宋青禾维护的宋老太太，也一个眼神都不给宋青禾。宋老太太觉得宋青禾的那番打抱不平，不是真的在为她抱不平，而是故意想故意挑起她的怒火，挑拨她和林静漪之间的关系。不然以前宋青禾在家里就跟个哑巴似的，如非必要绝不往他们跟前凑，怎么今天那嘴皮子就利落，小嘴叭叭叭地说出那么多话。 还不是想拱火，想让她和林静漪吵起来，周氏母女俩好在一旁看笑话。 呸，周氏母女俩做什么美梦呢，想都不要想，宋老太太心说她再不喜林静漪，林静漪也是她名正言顺的孙媳妇，周春娟和宋青禾又算个屁，她俩就是完完全全的外人，她对她们的感情还不如对家里的老物件来得深。再说了，她教训孙媳妇，有宋青禾插嘴的资格吗？ 怎么着，这是想跟她平起平坐啊？ 想到这，宋老太太对宋青禾的印象就更差了，便拉下脸子对林静漪说道：“就炖汤，我屋里还有那个什么枸杞，药铺的郎中说是个好东西，你一会去我屋里拿，看看能不能放进汤里。” 她是听别人说枸杞炖汤是大补，而且还不贵，就去药铺买，但是买了枸杞之后，又不舍得杀鸡炖汤。宋老太太当时听别人说枸杞要放汤里，她就认定了枸杞只能放汤里，并不知道枸杞既能泡水还能生吃，硬生生地放在那里闲置了那么久。 林静漪应下：“这是好东西，护眼明目，养肝补肾又润肺。不知道衍深今天回来吗，他若是不回的话，我便把汤送到镇上去。” 喝口汤林静漪最先想到的都是宋衍深，宋老爷子见林静漪这般，心中愈发满意，更加觉得林静漪懂分寸识大体：“你有心了。” 一旁的宋青禾看着那四人和颜悦色地谈话，突然觉得自己站出来就是一个笑话。明明是秋高气爽的十月，她却觉得如坠冰窟。 一开始周春娟还把林静漪和宋老太太吵架当热闹看，看她们的笑话，谁知她们转脸就合起来对付宋青禾，这下周春娟笑不出来了。 她黑着脸，站在屋檐下骂道：“你个死丫头站在那干什么呢，那堆衣裳放盆里等谁洗呢？你这衣裳今天不洗明天可就没得穿了，你以为你是一天能换三套衣裳的主啊，还不赶紧去河边把衣裳洗了！” 看似是呵斥宋青禾去干活，实则是在为她解围。 宋青禾心里明白，低着头走了。 等宋青禾一走，宋老太太脸上的表情就变了，没有了刚才那股子和蔼，反而冲着林静漪冷哼一声，也走了。 但林静漪不管宋老太太是不是在演戏，她就按照刚才宋老太太说的，去宋老太太屋里拿枸杞。结果宋老太太那叫一个抠啊，居然按粒给她拿，用手指头在那拨来数去的，林静漪看得直无语。 十粒，宋老太太就给了林静漪十粒，林静漪心说这又不是十全大补丹，十粒能干什么用。 要说这是人参吧，小心谨慎地扯根人参的须煲汤，林静漪能理解，毕竟人参才是真的大补，喝多了还会上火流鼻血。但枸杞不是，不会是她方才客气一下说枸杞是大补之物，宋老太太就信了吧。 枸杞在补品里面，那可真是弟弟。 “不够。”林静漪直接了当地说道。 “这还不够？别想着哄我的好东西。”宋老太太不信，一脸怀疑地看着林静漪。 “奶，您老人家以后若是去镇上赶集的话，就去问问药铺的郎中，看看这枸杞是怎么个用法，一次应该吃多少。您给我拿十粒，放进汤里能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吗，这是要进补还是用来摆盘点缀的啊。”林静漪直白地说道。 她也没强要，那十粒枸杞她没拿，说完之后直接出去了。 说实话，一点枸杞而已，又不是什么好东西，真不值得为了这个再跟宋老太太吵起来。方才宋老爷子已经亲自出面平息了一次争端，如果现在再吵起来，宋老爷子就该对她有意见了。 宋老太太见林静漪走得潇洒，说不要就不要了，根本没磨她，反而有点相信林静漪说的话了。她还有点生气，因为林静漪那做派，又把她衬得小家子气了。可是她作为长辈，总不能追着林静漪去送枸杞吧，太没脸了。 林静漪不知道宋老太太心中百转千回，她请宋兴怀帮忙把老母鸡杀了，鸡血留着。她本来准备把一地鸡毛给扫出去了，但宋兴怀让她留着，说他有用，林静漪便将地上的鸡毛捡起来了。 “刚好有鸡毛，我做几个毽子，看看下次赶集的时候能不能拿到集市上去买。就算卖不掉，送给亲戚的小孩玩也是可以的，总不能浪费了，让它们白白烂在土里。”宋兴怀给林静漪解释道。 没想到宋兴怀还是个心思细腻脑子活络的人，嫁进来几天，林静漪总觉得宋兴怀的性子行事有些矛盾，好比当初原配夫人三年孝期未过就带了周氏母女进门，可是经过林静漪这几天的观察，宋兴怀对周氏真的是一点感情都没有。 都说爱不爱一个人，从眼睛里就能看出来。宋兴怀对周春娟，那真是一点爱都没有，也不像是爱过之后又不爱了。而且林静漪还发现，宋兴怀不跟周春娟同屋，宋兴怀一个人住，周春娟跟宋青禾住。 那他为什么会带周春娟回来，就值得商榷了。 林静漪将发散的思绪收回来，接话道：“做毽子也挺好的，色彩越鲜亮，城里的人越喜欢。” 宋兴怀手脚麻利，很快就将老母鸡处理好了，林静漪将老母鸡切块，放进锅里，放入调料，添柴点火，之后让它慢慢炖就行了。 柴火灶做饭快，鸡汤好了之后，林静漪见时间还早，就跟宋家二老说了一声，她要去镇上给宋衍深送鸡汤。 第517章 人后教妻 宋老爷子自然应了，宋老太太却说道：“你路上可别偷吃啊。” “我在家什么没吃过，至于馋一块肉？”林静漪的话说得直，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还值当偷吃？ 宋老太太被噎了，想说句什么怼回去，却被宋老爷子看了一眼，只好憋屈地闭嘴不言。 林静漪没理宋老太太，转而对宋兴怀说道：“爹，我初来乍到，对村里人都不了解，麻烦爹帮忙借一下牛车。若是步行的话，我担心汤凉了，而且等我走到镇上，说不定早已过了午饭的点，衍深估计都进私塾了，那我不是白去一趟吗。” “说得也是，我这就去大根叔家借牛车。”宋兴怀应道。 他们在院里说话，没有故意避着谁，宋老太太自然也听见了，此时宋老太太已经被宋老爷子拉回屋了，听见林静漪要做牛车，仿佛戳了她的肺似的，又想出去叨叨两句。 “你干嘛去？”宋老爷子低声道，“我知道你对林静漪有看法，但你要有本事，就直接别让人家进门。可现在人都来了，你又三番五次地跟她做对，除了能把这个家搅得不安生之外，还有什么用？衍深又不是村里那种在田里面朝黄土背朝天干活的农夫，白天下地，晚上回来再听婆媳吵嘴。 你要是为难林静漪，她能不跟衍深告状吗，你觉得她是那种忍气吞声的人吗？她告状了，衍深加在你们中间左右为难，这不是在耽误他的时间浪费他的精力吗，难道你想让衍深满脑子想的都是你跟林静漪之间的吵闹，看不进去圣贤书，你还想不想让衍深继续往上考以后做大官了？ 我让你别跟林静漪闹，不代表让你忍她，也不是说你怕了她，是让你为衍深想一想，他现在正是关键期，以后咱们家能不能改换门楣就看他了，你怎么总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算计来算计去，一到大事上就掉链子？” “那能怪我吗，我不想跟孙媳妇好好相处吗，你跟我过了半辈子，我是不是那种爱摆架子的人你不清楚吗？”宋老太太也委屈啊，她觉得自己有理极了，“可是你看看林静漪是怎么做的，她眼里何尝有我这个长辈，我现在可真是一句话都不能说了，我说一句，她就有十句话等着我。 我就是让她别偷吃而已，你看她当时那眼神，看不起谁呢，动不动就娘家怎么样，老拿娘家说事，她娘家这么好，有本事在家当老姑娘啊，嫁到宋家来做什么？又是吃肉又是坐车的，有几个钱都不知道该怎么显摆好，哪里有农村姑娘的实在样子，谁家的新媳妇像她那样。” “那你就跟她闹，闹到人尽皆知，让村里所有人都知道你和孙媳妇不和，让外人把咱们家的事当做茶余饭后的笑料，你就高兴了？”宋老爷子反问道。 “那倒也不是。”宋老太太讪讪道。 宋家二老在屋里说了什么林静漪不得而知，但大白天地关门说话，而且还是在林静漪刚才反驳完宋老太太之后，想也知道他们谈话的内容大概是关于什么。 林静漪觉得百分之七十应该跟她有关，她一点也不担心，宋老爷子既然能把宋老太太拉回去，就说明他准备人后教妻。 如果林静漪知道宋老太太会说出那番在娘家当老姑娘的话，说不定会举双手双脚赞成。当然不是赞成宋老太太的话，而是觉得在家当老姑娘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她有钱有房，在家当老姑娘也无所谓，没人能管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身边也不会有宋老太太这种吃块肉还一脸不舍的多事老太太。要不是宋衍深急着娶她，她才不会这么早就嫁人呢。 她当老姑娘，自在潇洒得很。 宋兴怀把牛车借回来了，后面跟着赶车的大根叔。本来大根叔还不怎么乐意出车，想着就林静漪一个人去镇上，那就只能收一个人的车钱，跟平常来比的话，他亏了啊。 谁知到了镇上以后，林静漪直接给了十文，出手大方得很。大根叔突然想起来自家婆娘那天说过一嘴，说衍深家的那个有钱得很，进门头一天上午，就换了三身衣裳。 他当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自家婆娘就立刻延伸道：“老娘嫁给你十几年了，做过的新衣加起来拢共还没三身，当初怎么就瞎了眼挑中了你呢。” 今个再看林静漪，还是一身新衣，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婆娘说的那三身新衣里面的一套。 林静漪不晓得大根叔会有如此联想，她来得及时，鸿章私塾刚下学，学子们陆续从私塾里出来。 一群人拥着宋衍深走了出来，这场面可着实少见。以往宋衍深出私塾，身边不是跟着林子睿，就是跟着赵永珏，要不就是独自一人，怎么今日身边围着那么多人，而且那些人脸上的表情细看似乎有些讨好。 林静漪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宋衍深就看到她了，主动向林静漪走去。 那群学子也跟在宋衍深身后，对林静漪拱手道：“这位就是嫂夫人吧，在下程东岳，可要恭喜嫂夫人了，今日院试放榜，衍深兄高中，是甲等禀生，嫂夫人可是接到喜讯特意过来见衍深兄的？” 林静漪先是一惊，然后便是一喜，倒不是功利性地认为宋衍深是秀才了，她的身份也能跟着水涨船高，而是真心实意地为宋衍深感到高兴，欣慰于宋衍深的努力没有白费。 那滴落的灯油、晚睡的夜、吃过的苦、行过的路、起茧的手、磨破的鞋、汗湿的衣裳，宋衍深过往所经历过的种种，终究是没有白费。 皇天不负苦心人啊，林静漪差点喜极而泣。她眼中似有泪光，眸子亮亮地看着宋衍深，周围人多，千言万语只化成两个字：“真好。” 宋衍深想抱抱她，但大庭广众之下，他不能这么做，只能客气地跟同窗们寒暄，定好要请他们吃酒，好不容易才将人送走。 等到只剩林静漪和宋衍深两人时，林静漪才有机会问他：“子睿哥考得怎么样，方才没看见他。” 第518章 高中秀才 宋衍深想把话说得委婉一些，可是这件事怎么说都没法说得好听，只能直接道：“整个私塾，只中了我一人。” 昌平镇本就是个小地方，鸿章私塾又是昌平镇中最末等的私塾，几年来颗粒无收，在宋衍深中秀才之前，鸿章私塾最好的成绩就是过了童生试。 所以宋衍深还是鸿章私塾自从建立以来，第一个秀才。经此一事后，鸿章私塾的生源估计会多一些，说不好是谁沾了谁的光。 整个省城人才济济，宋衍深此次并不是头名，但算是甲等，名下有免税的田地，官府每月发放粮食，还能见官不跪。中了秀才，才算是真正地入仕。最关键的是，以后他就要升入府学了。 林静漪没想到鸿章私塾的战绩这么惨烈，不过想想也能理解，一个镇上的私塾，换成现代的说法，那就相当于村里的小学。一个村小，出一个考上省里重点中学的学生，也算是不得了。毕竟村小的教育资源和师资力量，都比不上市里省里的学校，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子睿哥还好吗？”林静漪有点担心他的情绪。 “我看着还好，没放榜之前，子睿就跟我说过，他觉得自己这次中的可能性不大，他过童生试的时候，排名就是中等偏下，所以他有心理准备，不会一蹶不振。方才围着我的人太多了，子睿和永珏就先走了。你若是想见子睿，我便带你去找他。”宋衍深事事以林静漪为先。 宋衍深对于中秀才这件事，反而没有太多的感觉。高兴和惊喜是有的，但周围的人恭喜了一上午，他也寒暄客套了一上午，再多的情绪都要被磨完了。所以宋衍深现在颇有点荣辱不惊的架势，看着稳重极了。 对他来说，中秀才的那份惊喜，还比不上出私塾突然看见林静漪。 “先不了吧，方才你那位同窗的意思，是不是说有人去家中报喜了。我是来给你送鸡汤的，走的时候还没见到报喜的人，可能在路上错过了，那咱们还是先回去吧，我怕爹和爷奶他们不知该如何应对。你这边能走吗，要不要回去跟夫子请个假说一声。”林静漪问道。 她不急着现在去找林子睿，因为现在不是好时机，整个私塾只有宋衍深一人中了秀才，她作为宋衍深的妻子，在别人看来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此时林子睿肯定回家了，她若是过去安慰林子睿，看在孙氏眼中，说不定会被小心眼的孙氏解读成是炫耀。 之前孙氏就很介意她跟林子睿接触，孙氏的心理属于那种我能占你便宜，但是你不能沾我的光。她一门心思觉得林子睿前途无量未来花团锦簇，就防着林静漪。现在林静漪成了秀才娘子，孙氏心里指不定多憋屈呢，林静漪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去惹孙氏了。 想见林子睿，以后多的是机会，现在还是以宋衍深的事情为主。 “不用，我已经跟夫子请过假了，你就是不来，我也是要回去的。”宋衍深回道。 “行，那咱们直接回吧。”林静漪点点头，带宋衍深去大根叔停车的地方。 本来林静漪想让大根叔直接将牛车驶到鸿章私塾门前的，但是大根叔一听林静漪是要去私塾，就觉得自个的牛车不体面，停在私塾前面会冒犯那些学子，硬是在一条街之外就停下了。 古人就是这样，虽说是士农工商，农排在第二。但是田里的泥腿子和学堂中的学子，在众人眼中，始终是云泥之别。大根叔看见那些学子，心里就有些自卑，可能是因为衣裳上面的补丁，也可能是因为指缝里的黑泥…… 林静漪和宋衍深走到大根叔停车的地方，客气地跟大根叔打了招呼，说要回去。 “秀才公也要回去啊？”大根叔不解地问道，下午不去私塾了？ 莫不是林静漪和宋老太太吵架，硬把宋衍深拉回去主持公道？大根叔在脑子里胡思乱想，而后又摇摇头觉得不可能，他也是天天听自家婆娘说别家的那些糟心事，听得入了魔。宋秀才家怎么可能和他们普通人家一样，天天因为那些小事弄得鸡飞狗跳。 “对，今日放了榜，衍深中了秀才，所以要回去一趟。”林静漪解释道，这种事宋衍深不方便说，他若是开口的话，便成了他自吹自擂，像是在炫耀什么。 “中了？这可是大喜事啊！”大根叔震惊道，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看着比宋衍深这个中了秀才的人还高兴。 以往他们虽然称呼宋衍深的为秀才公，但那时宋衍深毕竟没中，他们说的也只是客气话。但现在不一样了，宋衍深这可是名正言顺的秀才，大根叔对宋衍深的态度中，立刻就多了几分恭敬。 恭喜的话一句接着一句从大根叔嘴里说出来，宋衍深好脾气地应着，跟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大根叔把牛车驾得飞快，似乎跑出了马的速度。 林静漪把食盒递给宋衍深：“这是鸡汤，喝了吧，省得我带去又带回。” “你喝过了吗？”宋衍深问道。 “还没，我给你送汤的时候，家里还没开饭。”林静漪摇摇头，家里没开饭，她不能先吃。 宋衍深也没说“要不你先喝吧”这种推让的话，他直接打开食盒，看了一眼罐子里面的肉，两个鸡腿，还有一些其他部位的肉块，装了满满一罐子。 他用筷子夹起鸡腿，沥了沥汤汁，然后放在盖子里，递给林静漪。 “先吃吧，一会家里估计要来不少人，你可能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先垫垫肚子。”宋衍深说道。 “你把筷子给我了，你怎么吃？”林静漪问道。 “我先喝汤，方才说了不少话，说得我嗓子都干了，喝点汤润润嗓子。”宋衍深温柔道。 在前面驾车的大根叔听到这话，不免在心里啧啧称奇，心想这秀才公就是跟他们常人不一样，居然让婆娘吃肉，自个喝汤。这小媳妇也是嫁进福窝了，才进门几天啊，就一跃成为秀才娘子，这运道，真是没话说。 他是家里没闺女，他要是有适龄的闺女的话，当初怎么着也要登宋衍深的门，厚着脸皮提一提亲事。 第519章 纷纷贺喜 宋衍深中了秀才，对于宋家村的村民们来说，那可真是举村同庆的事情。有了宋衍深这个秀才，宋家村的人走出去，腰杆都硬了几分。 甭管跟宋衍深的关系是远还是近，大家都姓宋，八百年前都是同一个祖宗，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求到宋衍深头上了，宋衍深总不会不帮。 至于宋家二房和三房，对宋衍深的态度就更殷勤了，有宋衍深这个秀才在，他们孙子孙女的亲事都能高一个台阶。远的不说，除了亲事，眼下最能沾到光的，就是能把自家的田地挂到宋衍深名下，免除赋税。 光冲着这件事，二房三房的人就齐齐出动，和宋家村其他来贺喜的人挤在宋衍深家的院子里，一边说着恭维的话，一边等着目睹秀才公的风采。 大根叔家的牛车一进村里，在路边玩耍的小孩看到上面坐的是宋衍深和林静漪，便呼喊着往宋家跑去，一边跑一边叫：“秀才公回来了！秀才公回来了！” 那些家里人去了宋家但是自己没去的人，便一拥而上，纷纷围在宋衍深身边，七嘴八舌地说着恭喜。有那沉不住气的，已经开始想让宋衍深扒拉他了，便故意当着众人的面，说自家跟宋衍深是什么关系，宋衍深发达了可不能忘了他们。 说这种话的人，就是为了要宋衍深一个口头承诺，毕竟现在人这么多，宋衍深总不能不近人情吧，只要宋衍深答应了，以后他们家就能拿着这个所谓的承诺当令箭，巴上宋衍深这个秀才公。 这其实是挺不要脸的做法，借着舆论压力，然后再胡搅蛮缠。 林静漪听见这话，心里立刻就提防起来了，她先是看了看那人的面容，是个挺年轻的汉子，她从来没见过，说明不是跟宋家关系很近的亲戚。毕竟那些还需要走动的亲戚，宋衍深都带她认过门了。 “众位乡亲，家中还有长辈在等，若是不介意的话，可随我回家坐一坐。”宋衍深也听见了那人说的话，但他没有理，而是转移了话题。 这种事是难以避免的，众人来恭维他，多多少少都抱着与那人同样的心理，不过是有人说了出来，有人藏在心里不说而已。 可他现在只是个秀才，并非官身，能帮他们什么？ 所以刚才那人的话他就不能应，一旦回答了，不管答的是什么，旁人都会有样学样，纷纷开这个口。说不定有的人心里还觉得：你不能成功是因为你跟宋衍深的关系不近，我就不一样了，我当初跟宋衍深那可是如何如何。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特殊，觉得自己独一无二，认为他们在宋衍深这里有几分面子。 所以这个口子一旦开了，就会有无数的人涌上来说这事，不如当做没听见，先糊弄过去。等他以后去府学念书了，那些人再因为什么事找上门，让他爷奶出面婉拒推辞，会更方便一些。 听见宋衍深说这话，挡在车前的人让出一条路。他们自然不会去，因为家中已经去的有人了，没必要一家子都过去，又不是吃席，去这么全做什么。 跑去报信的小孩已经到了宋家，在院门口喘着粗气，对喜气洋洋的宋家人说道：“秀才公到村口了！” 宋老爷子一下站了起来，喜道：“衍深回来了？快快，把鞭炮拿出来！” 有大喜事要放鞭炮，这是宋家村的传统。 原本宋家是没有鞭炮的，去县城现买又来不及，村长宋多良多精啊，立刻把自家孙子几日后成亲要用的炮仗拿了出来，让宋老爷子用。 这不就让宋老爷子欠下一个人情吗，甭管这人情是大还是小，好歹和秀才公一家拉上关系了。 等宋衍深和林静漪到了家门口，就看见一群人站在那里，宋家二老和宋兴怀的嘴角能咧到后脑勺，冲着拿炮仗那人点点头，让那人点火。 “噼里啪啦”一通乱响，把林静漪的耳朵都炸得直嗡嗡。 “没事吧？”宋衍深见林静漪一直在揉耳朵，关心地问道。 “没什么大事，过会就好了。你先陪他们说话吧，都是为你来的。”林静漪把宋衍深推到堂屋，让他去待客。 而林静漪和宋老太太则被一群婆子婶子围着，这个说“你有福气啊”，那个说“你们以后就等着享福吧”，翻来覆去都是些差不多的话。一些人心里还在可惜，他们村里的秀才，怎么就娶了个外村的姑娘呢。 还有人则觉得，宋衍深这个亲成得不是时候，宋衍深若是再晚几天成亲，亲事怎么说都要再高一个台阶，地主员外家的姑娘随便选，官家小姐也能试一试。何至于跟个农村姑娘在一起，不能给宋衍深一点助力。 是的，原先那些妇人私下说起林静漪时，都说林静漪虽然是个村里姑娘，但看那长相作派，跟城里姑娘相比也差不了多少。可是现在又不同了，人家一跃成为秀才夫人，她们心里能不酸吗，就开始觉得林静漪配不上宋衍深了。她们想着林静漪就是再像城里人又如何，归根结底还是和她们一样，都是泥腿子出身，帮不了宋衍深什么。等以后宋衍深成了举人老爷，林静漪就更配不上了。 天杀的，怎么让她捡了个大便宜！ 一些妇人对视，眼神中都传达出这个意思。 所以等林静漪去灶房给她们烧水时，就有妇人装作无意的样子感慨了一句：“老嫂子，你家衍深这亲事，真是结得太早了。” “就是，先前你们家也没传出要给衍深相看的风声，我们都以为衍深要先立业后成家，谁晓得你们不吭声不吭气地就把姑娘相看好了，等我们知道的时候，你们家已经开始摆酒接人过门了。老嫂子，你这事做得可不厚道，怎么还藏着掖着。”又一个婆子说道。 宋老太太也是有苦难言啊，这事又不是光靠她一个人就能决定的，宋衍深父子俩跑前跑后，她想着自己就不管，看两个大男人能成什么事，说不定会弄得一团糟。 可谁能想到，等宋老太太知道的时候，过门的日子都定好了。在一定程度上，她不比那些婆子知道得早。 第520章 低调行事 宋老太太没来得及说什么，因为等她准备开口的时候，林静漪提着水壶回来了。她一一给那些婆子碗中加水，面上带笑，说话也轻声细语的，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因为当事人在这里，方才那个话题就自然而然地跳过了。没有人会那么不开眼，在林静漪面前说她配不上宋衍深。 但气氛的转变，林静漪是能感觉出来的，她还感觉到有道目光似乎对她有敌意，时不时地就瞪她两眼，林静漪看过去，发现是个年轻姑娘，穿了一身鹅黄的衣裳，在人群中还挺显眼。 而且今天来的，大多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婆子婶子，因为年轻小媳妇不方便往别人家里去，更别说外面堂屋还有那么多汉子，多少要避点嫌。 所以这个姑娘站在一群婆子中间，脸上似乎还抹了胭脂，就显得有些特殊了。 林静漪又不认识这个姑娘，所以不可能结仇，但人家却用那种眼神看她，来宋家贺喜还特意打扮一番，是因为什么，那不是显而易见吗？ 原先宋衍深是白身的时候，就有姑娘喜欢他，现在宋衍深不仅有颜，还有前途，就更能招蜂引蝶了。 所以在那姑娘又一次瞪她的时候，林静漪直接看过去，对那人笑了一下。 那笑很轻，里面带着不以为然和几分嘲讽，就像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轻蔑。 那姑娘的脸一下就红了，可能是被刺激到了，也可能是因为被抓了个正着所以有些不好意思，之后的时间里就一直低着头，不敢再瞪林静漪。 整整一天，宋家都门庭若市，来道喜的人络绎不绝。等晚上好不容易能坐下来歇一歇，宋老爷子又把林静漪和宋衍深叫过去，商量摆酒的事。 中秀才是喜事，请村里人吃顿饭是少不了的，宋老爷子想摆三天的流水席，所以来问问宋衍深的意见。 “三天太多了，一天吧。”宋衍深建议道，只是中个秀才而已，在科举一途中，这仅仅是刚起步，不必这么张扬。 也就是宋家村以前没出过秀才，乡亲们才会把秀才看得如此高大，但是在宋衍深看来，想鲤鱼跃龙门，这还差得远。 “这么大的喜事，光摆一天怎么行，再说咱家也不缺钱。”宋老太太不愿意，她今天可是被众人好好奉承了一番，那些人吹得她都有些飘飘然了，老封君的梦都敢做了，摆三天流水席又算得了什么。 “科举一途，前路漫漫，有些人终其一生都只能停留在秀才上面。做什么事都要想得长远一些，现在若是摆三天流水席，我以后如果久不中举人，别人会怎么想咱们家，今日这些奉承，以后就会变成风凉话。 摆三天的席面，现在看来是阔气了，是大方了，显得咱们宋家极有面子，可等以后呢，他们会不会说，当初宋家那么张狂，结果等到老死还只是一个秀才。低调些，想摆酒，以后还有机会。”宋衍深劝道。 他现在是这个家除了林静漪以外，最冷静的人了。这不是钱的事，是他的态度问题，他若是喜不自胜大摆筵席，别人难免觉得他轻狂不稳重，认为他的心不稳。 他自己也要把持住，不能被那些阿谀奉承迷了眼，不能沾沾自喜，满足于秀才这个名头。 “衍深说得对，是要低调一些。大家表面上是来恭喜的，但他们心里是忠是奸是好是坏谁也不知道，毕竟人心隔肚皮，亲兄弟都能因为一点小事翻脸，更别说旁人了。”宋老爷子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些无奈，同意了宋衍深的话。 宋兴怀也道：“娘，你可别因为那些婆子说几句好话，就被哄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了，胡乱帮衍深答应事。以后肯定有人带着儿子孙子来，说让他们跟着衍深念书，想让衍深教教他们，还有那种家里嫁闺女娶媳妇想让衍深过去陪客的，你都别应。衍深哪有功夫去搞那些，明年八九月就是乡试了，衍深现在要全心全意准备乡试，别因为你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耽误他的时间。” “这些话还用你说？你娘我是那种没有脑子的人吗？”宋老太太眼睛一瞪，什么时候轮到他这个儿子教训亲娘了。 听到这话，林静漪揉了揉鼻子，堵住了想要发出的冷哼声。依她看，宋家脑子最糊涂的，就是宋老太太了。 白天那群婆子婶子围着宋老太太，先是把宋老太太大夸特夸一番，然后说以后让自家孩子也跟着衍深学，不求做官，但求能认几个字，以后也能不当睁眼瞎，出去给人家写个信记个账什么的，干点轻松的活计。 宋老太太被夸晕了脑袋，压根没想那么多，也听不出她们的言外之意，一个劲地在那说“对对对，还是要识字”。然后就开始自述功劳，说自己多么劳苦功高，说自己如何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宋衍深带大。 林静漪是新媳妇，辈分又低，她当时不好插话，也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说些跟宋老太太意思相反的话，这样在别人看来，就是公然跟宋老太太打擂台，所以只能等晚上宋衍深回来以后再跟他说。 好在她还没跟宋衍深说，宋兴怀就把这事提出来了。这样也好，省得宋衍深觉得她是在告宋老太太的状。 宋兴怀说完宋老太太之后，又跟林静漪说道：“咱家定的是后天摆酒，静漪明天回去跟亲家说一声，请他们来吃酒。” “我知道了，爹。”林静漪应道。 他们在屋里商量事，没带周春娟和宋青禾。因为在宋家人眼中，她俩是外人。 而周氏母女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周春娟从窗户那里盯着宋老爷子屋里的亮光，心里气这一家子都是冷心冷肺之人，住一块这么久了，防她们母女俩跟防贼似的。连林静漪这个刚进门的，都能进去旁听，偏偏把她挡在外面。 她一边在心里骂，一边想沾宋衍深的光，跟宋青禾说道：“这是大喜事，他们肯定要摆酒，宋衍深的那些同窗肯定也会来。摆酒的时候你勤快一点，多在他那些同窗面前走一走，若是看中哪个，就偷偷跟娘说。” 第521章 大房破事 宋青禾对宋衍深怀有不可言说的小心思，她怎么愿意听周春娟的话，去看宋衍深的那些同窗。 她反驳道：“娘，衍深哥的同窗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人家怎么可能看得上我。” “你什么身份？你是宋衍深的妹妹，怎么配不上他们？”周春娟理直气壮地说道，“还没开始做呢你就打退堂鼓，你要这么想，一辈子都嫁不到好人家。” “娘，这话你就能骗骗自己，宋家人对咱们什么态度你又不是不知道，衍深哥怎么可能会帮我牵线搭桥。你不喜欢他，他去院试的时候，你还咒他路上摔跤考不中，设身处地地想一想，难道衍深哥就接纳你尊敬你了？他怎么可能愿意为了我的婚事忙前忙后，为我找个好姻缘呢？等我嫁人的时候，他愿意来喝杯喜酒，都算是给面子了，你还想让我嫁给他同窗，怎么可能？”宋青禾极力证明她和宋衍深的关系不好，想以此打消周春娟的念头。 她说的是宋衍深不帮她，光靠她一人，嫁什么同窗啊。其实心里想的是，要嫁也是嫁宋衍深，他现在已经是秀才了，前程似锦，她更放不下了。 但周春娟却道：“猫有猫道狗有狗道，你别管我用什么办法，你先看中了再说。就是不靠宋衍深，咱们也能成事。” 当初谁也没想到，她一个丧夫又带着闺女的人，还能再嫁给宋兴怀，不正是因为她豁得出去又手段高超吗？ 所以这世上的事啊，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母女俩的谈话不甚愉快，晚上睡觉的时候，两个人都是背对背的。 翌日，林静漪和宋衍深也忙得很，一个回娘家去送信，一个去私塾请同窗夫子去吃酒。明天刚好是私塾休沐的日子，大家都能来。 除此之外，林静漪还要买些待客的吃食，像瓜子花生糖果糕点之类的。 她都是在县城买的，因为县城的东西好一些，李氏陪着林静漪买东西，看她大把大把地花钱，忍不住问道：“这买东西的银子，是你出还是宋家出的。” 她知道林静漪有钱，手面又松，以前在家的时候，买东西也是不看价，全挑好的买，银子哗啦啦地流进别人的口袋。可那时候是给自家买东西，现在是给婆家买东西，这不一样。李氏怕林静漪为了讨好宋家，傻兮兮地动用自己的嫁妆。 这太上赶着了，不好。 “现在用的是我的钱，但衍深给了我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让我当做家用。那银票面额有些大，我就没拿出来，所以先用我自己的银子，但归根结底也算是宋家的钱。”林静漪解释道。 “那就行，你自己的钱可要握紧点，别让人哄走了。”李氏这才放心。 她们一边走，一边聊家常，李氏道：“上次你走得早，有些事我都没来得及跟你说。” “什么事，要紧吗？”林静漪问道？ “不算是什么大事，就是你爷爷那边的事。前几天我们回去摆你的出嫁宴，大房那群没皮没脸的拖家带口地来吃，你大伯不是找了个小的吗，挺着大肚子，硬是要跟钱氏别苗头，两个人在席上闹了起来，钱氏甩了那人一巴掌，那人就倒在地上，捂着肚子一个劲地叫，说肚子疼死了，叫外人看了好大一场笑话，你爹都要气死了，好在你爷爷还算要点面子，把她俩都赶回去了。钱氏那叫一个脸皮厚啊，走的时候还把桌上的荤菜给端走了，盘子都不想还，还是托你四伯娘去要回来的。”李氏一说这事就生气。 “大房现在怎么成这样了，一点脸面都不要了？”林静漪惊奇道，以前大房好歹对外还是个体面人，怎么现在一家人跟个泼皮似的。 幸好他们三房搬走了，不然就大房这个做派，迟早教坏家里的两个小孩。 李氏继续道：“何止是不要脸面，我听你大花婶子说，大房现在完全是自暴自弃了，林子源知道自个娶不上媳妇，就跑去偷看村里的寡妇洗澡，被去那边玩的小孩看见了，你爷知道后，直接气晕了。 你爷让老太太去给人家赔礼道歉，老太太还扯着嗓子说‘她一个不知道被人穿过几次的破鞋，我大孙子看她是她的福气，让我去赔礼，那也得看她受不受得起’。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老太太现在越来越疯了。 当时有人从院子外面经过，就把这话传出去了，那寡妇确实势单力薄，也没敢上门要说法，这事后来就不了了之。你四伯娘还说，经过那事后，你爷要送林子源去参军，想把这个祸害送走。可是宋老太太呼天抢地就是不准，说你爷要送林子源去送死，就让林子源躲出去了。 要债的人来了没见到人也没见到钱，又把家里砸了一通，一个好物件都没留下。你四伯娘气死了，因为她的东西嫁妆箱子也被砸了，当即就收拾东西回娘家了。你四叔也能屈能伸得很，一块跟着走了，他还跟老爷子说，就算是当上门女婿，也比在家里被人打打杀杀来得好。” “可真乱啊。”林静漪唏嘘道，这就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林老爷子为了一个林子源，逼走了三房，跑了二房，现在连四房也躲出去了。 生了三个儿子，全都被林老太太逼走了，直到现在林老太太还执迷不悟，居然还让林子源躲着不去参军，这可真是害人不浅啊。 惯子如杀子，此话着实不假。但林老爷子确实也太拖沓了，端午的时候，林静漪就跟林子睿说了从军一事，林子睿应该也是差不多的时间跟林老爷子提的，居然能拖到现在。拖得越久，村里人对林家的容忍度就越低，如果还不治治林子源，林老爷子在这个村里，迟早连立锥之地都没有。 “那你们去摆酒，老太太就没找事，没问你们要钱？”林静漪好奇道，她可不觉得林老太太能放过三房这只大肥羊。 “要了啊，又是骂又是闹的，张口就是一百两。”李氏那叫一个气啊，“当时那么多人看着，还有人出来做和事佬，让你爹先给几两把人打发了再说。你说我都知道了大房的那些乌糟事，怎么可能让你爹给银子，一群巴掌不打到自己身上都不知道痛的，张口就是几两银子，我没理他们，直接让你爹装晕了，然后让子睿把你爹送回县城了。” 第522章 去林家村 听到李氏的话，正在走路的林静漪猛地停住脚步：“娘，这么大的事上次怎么不告诉我呢。” 她都没想到摆个酒能闹出这么多事，跟唱大戏似的，各个角色轮番登台，生怕三房的宴席不够热闹。 “都是过去的事了，告诉你有什么用。而且你那天是回门，跟你说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做什么，你听了之后拉着脸，回去后让宋老太太看见了也不好。我今天跟你说这事，也是怕宋衍深当了秀才的事传到大房和老太太耳朵里，他们找不到咱们在县城的住处，但是宋衍深家，他们是能找到的，我怕他们去闹事，所以跟你说一声，给你提个醒。”李氏解释道。 如果不是因为这，那么糟心的事，李氏一辈子都不会说给林静漪听。而且上次家里就因为要不要给大房银子一事闹过了，那次闹得多难看，林静漪几天没理他们，所以李氏下意识地不想提林家大房的事。 “他们要是想上桌吃饭，我确实也拦不住他们，你说他们一个是我奶，一个是我所谓的大伯，我能说这没有你们的位置，你们赶紧回吧，还是说我这不欢迎你？ 都不行，我要是说了，他们就地就能撒泼，反正比不要脸，他们就没输过。”林静漪想着这件事不能硬碰硬，明天是宋衍深广宴宾客的日子，不能让林家大房和林老太太去搅局。 这不是在自家的院子里，林静漪能跟他们大吵特吵，换了一个新地方，林老太太和林大才的身份对上林静漪，有天然的优势，人家不管这老太太有什么毛病，人家就说这是你奶奶，你凭什么不招待不照顾不赡养。 那些所谓的理中客、和稀泥的、慷他人之慨的，都会站在道德和孝义的制高点上，对林静漪进行指责谩骂。 偏偏林静漪还不能跟他们闹，一闹，明天的宴席就毁了。宋衍深是玉瓶，林大才他们是鼠，不能用玉瓶砸鼠啊，不然是自己吃亏。 “那怎么办？依老太太的性子，她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的，她就想恶心人，想让你用几两银子打发她，她虽然开口是一百两，但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几两银子才是她的本意。她省着点花，三五两都够她吃两年了。”李氏说起林老太太时，一点好语气都没有。 “娘，你那次给她银子了吗？”林静漪问道。 “没给，你爹装晕被送走后，你爷觉得丢人，好好的一件喜事闹成这样，我看你爷有缓和关系的想法，结果被老太太给毁了。他把筷子一放，饭也不吃了，拽着老太太回去了。 你爷亲自把人拽走的，老太太也不敢反抗。你爷瘦得很，跟缩了水的老树皮似的，我瞧着怪可怜的，就让人给你爷重送了一桌菜过去。你说你爷也是的，要管就早点管，每次都要等到出了事才发脾气，有什么用。”李氏叹气道。 说白了，林老爷子就是狠不下心，优柔寡断，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林老爷子纵容林老太太，林老太太又纵容大房，悲剧式链条就是这么产生的。 “各人都有各人的活法，他愿意这样过，咱们也没有办法。随他去吧，说多了倒显得咱们不对了。”林静漪无奈道。 “算了，不说他们了。明天那么重要的日子，你可要好好表现，别让人挑出错来。我和你爹明天也穿身好的，争取不给你丢脸。”李氏一语带过之前的话题。 说到衣裳，林静漪突然想起来，是该给宋家二老和宋兴怀置办几身新衣裳了，明天那么重要的场合，若是不穿得好一些，难免让人看不起。毕竟世人大多都是先敬罗裳后敬人，不能穿得太寒酸。 所以林静漪就大概估计了一下那三人的身形，给他们一人买了一套新衣。 “你对他们倒是上心，你买之前不跟他们商量一下，宋家人要是说你乱花钱怎么办？”李氏问道。 “这叫什么上心啊，买现成的东西而已。”林静漪心想，她要真的上心，早就亲手给他们做衣裳了，她亲手做的可比买的衣裳价值大多了，但这话不方便说得太透，说出来倒显得她没把宋家人当自己人。 她还道：“买都买了，他们要是嫌贵，那就拿到县城去退掉啊。” 反正她的心意是做到了，领不领情是他们的事，跟她无关。 “你跟婆家人说话，态度可不能这么硬，得软和一些，多说些好听的话。”李氏怕林静漪在宋家也是这般直来直去，这多容易让人拿话柄啊。 “娘，我知道的。这不是咱们自己在说体己话吗，又没有外人在，我就说得直白了一些。我又不是傻子，肯定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林静漪表示自己非常明白。 买完东西，李氏还想留林静漪在家吃午饭，但是她还有别的要紧事需要做，就先走了。 她自己雇了一辆马车去林家村，在村口碰到了村长家的小孙子，这孩子以前也是经常和林小风一起玩的，便托他帮忙，让他去林家看看林大河在不在，若是在的话，就把林大河喊到村口来。 因为之前李氏说过，林大河可能跑赵氏娘家去住了，不知道现在回没回来。 不一会，小孩带着林大河过来了，林静漪给了小孩一块糕点，然后拉着林大河到隐蔽处说话。 “你也是来得巧，我早上刚回来，你若是昨天来找我的话，可就找不到了。”林大河主动开口道。 “四伯，明人不说暗话，我就直说了，我有事想找你帮忙。”林静漪开门见山地说道。 “说吧，什么事？”林大河也猜到了，林静漪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来找他。 跟机灵的人交流，就是这么容易。 林静漪直接问道：“衍深中了秀才这件事，你和爷他们应该都知道了吧。” 林大河点点头，这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两个村子也没隔多远，就是前后村，那天的鞭炮放得震天响，林家村这边也依稀能听到一些声响，自然也有人去打听询问。 第523章 应对之策 因为林子源办的那些恶心事，林老爷子这段时间除了下地干活，基本不和别人交流，村里的乡亲也觉得林老爷子可怜，由于林老爷子以前的好形象，倒也没人故意用林子源的事去嘲讽他。 但是林老太太就不一样了，她往日在外面树敌众多，后来又因为林子源的事到处跟人吵架，偏执到天天在外面溜圈，只要听到有人在背后谈论大房的事，她冲上去就是一顿骂，不分男女，彪悍得很。 就因为这样，村里讨厌林老太太的人更多了，赵氏带着林静欣回娘家住，除了催债的人太过凶狠，也有林老太太的原因。林老太太把人都得罪完了，赵氏但凡出门，就要被人指指点点，村里的那些小孩也不爱跟静欣玩了，不是打她就是骂她，要不然就孤立她。这种日子怎么还住得下去。 以前林老太太也爱在外面说林静漪的坏话，林子源出事后更甚，动不动就说林静漪冷血没人性，当初生下来就该把她掐死，是她克了大房，吸走了大房的福运等等，每天神神叨叨的，一直咒林静漪倒霉。 宋衍深中秀才那事传到林家村以后，从年轻时就跟林老太太不对付、现在更是跟林老太太对骂的主力军梅婆子，就特意上门，来告诉林老太太这个好消息。 不是说只有林静漪耽美，林家大房才能好吗？ 现在好了，林静漪不仅不会倒霉，人家的日子还越过越顺畅了，你说气不气人。 “要我说啊，这老天都是开眼的，什么人好什么人坏，老天爷心中自有一杆秤。像那种吃喝嫖赌五毒俱全的烂人，这一辈子都会霉运连连，永远都翻不了身。还有那种满嘴喷粪不修口德的，死了以后估计要下拔舌地狱，下辈子只能当个哑巴。你那大儿子大孙子可真是个克星，以往你把三房夫妻俩当牲畜使，对林静漪非打即骂，结果人家离了你们，日子反而越过越红火。 静漪现在可是秀才娘子了，人家后天就要摆酒了，幸好三房跟你们已经分家了，不然你这个糟老婆子跑到宋家的席上，别人指不定还以为这是哪里来的乞丐在要饭呢。”梅婆子专门来把林老太太嘲讽一通，自己说尽兴了，拍拍屁股就走了，留下林老太太一人在那胡思乱想，气到爆炸。 今早林大河从赵氏娘家回来的时候，还听到林老太太在跟钱氏商量，说明天要去宋家村捣乱，要让林静漪名声扫地，被婆家嫌弃，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林大河听到林静漪问这话，就猜到她是为何事而来了，便给林静漪卖了个好，主动将林老太太和钱氏的打算告诉林静漪。 “哼，我就知道……”林静漪早就猜到林老太太会不怀好意，幸好她特意来了一趟，不然明天岂不是要丢大脸，“四伯，这是五两银子，你拿着。家里因为林子源的事，这段时间可能过得有些拮据，你拿着这钱给自己买点吃的，再过两个月就要过冬了，若是没有粮食，这个冬天难熬啊。” “静漪，你若是想让四伯帮忙，尽管说就是，拿银子做什么，多见外啊。”林大河没收，他不是个笨的，知道林静漪找他是要让他办事。 但是如果拿了银子，就相当于银货两讫，以后就再也没有干系了，没法让林静漪欠下他的人情。林静漪现在可是秀才娘子了，宋衍深才多大啊，还不到弱冠之年就是秀才了，以后必定会飞黄腾达，让林静漪欠他一个人情，可比五两银子重要得多。 “四伯，一码归一码，请你帮忙是一回事，银子又是另一回事。这银子算是我对长辈的一点小小心意，请四伯务必收下。”林静漪虽然嘴里说的是两回事，但明眼人都懂，这就是一回事。 不过是给林大河拿钱办事找个好听点的名头罢了。 见林静漪的态度如此坚决，拿着银子的手就停在半空中，不肯收回去，不像是能被他说动的样子，林大河便立刻改了主意，心想攀不到人情就拿点银子吧，便伸手将银子收了。 林静漪这才继续道：“麻烦四伯帮我一个忙，明天，让老太太跟大房的人出不了门。” 现在三房搬出去住了，林大河想讨好三房也没地方找人，现在林静漪主动找上门了，这事无论再难，他都会帮忙。 所以他应得极快：“静漪放心，这事我绝对帮你办到，不让他们影响到你的好事” “那就多谢四伯了。”林静漪微微一笑。 她相信林大河的能力，林家四个兄弟里面，除了早亡的林大柱，剩下三个人里，最奸诈的是林大才，最老实的是林大成，最圆滑机灵的就是林大河了。 他说能办到，这事十有八九能成。 其实像林大河这种性子，特别适合去做生意，脑瓜子转得快，四面玲珑八方逢迎。可惜林大河没有拼劲，可能是觉得自己没儿子吧，即使挣下再多的财产也是便宜了外人，所以干脆混吃等死得过且过，每天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 这五两银子，估计能被林大河攒着留好几年，谁让他现在脸皮厚，敢去岳家白吃白喝。 林静漪没有在林家村久待，万一林老太太脑子抽了出来溜圈，若是被她看见了，林静漪估计要被纠缠好久，所以事情说定之后，林静漪就走了。 她坐马车回了宋家，宋老太太看她提着大包小包，第一句话就是：“这都买的什么？” 等拆开看见里面装的是什么以后，更气了：“要不说年轻媳妇不会当家呢，银子就这么好花是吧。五芳阁的糕点，那都是达官贵人吃的东西，一块糕点能顶几十个鸡蛋，咱们自己家里待客，买这么好的做什么，你倒是舍得买！还有这新衣裳，你衣裳还不够多啊，衍深给你银子就是让你乱花的？你还坐马车回来，等都不等衍深，你怎么这么会享受？真是败家娘们，还剩多少银子，通通拿给我，就不能让你手里有钱！” 宋老太太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教训，林静漪心里的小火苗顿时就升起来了，她努力保持着冷静，平静地说道：“我出门的时候，您也没规定买什么，只说买些待客用的东西，我买错了吗？” 第524章 打脸太快 林静漪越平静，宋老太太就越火大，因为林静漪的表现衬得她像个无理取闹胡搅蛮缠的老虔婆。 “你还嘴硬！谁家待客是这样待的，谁会买这些中看不中吃的东西，那么少一点，够谁吃啊？”宋老太太质问道。 “明天过来吃酒的，不仅有村里的乡亲们，还有衍深的夫子同窗，我不买些上档次的糕点，难道让他们跟村口的碎嘴婆娘一样，一边说话一边嗑瓜子啊？人家赶这么远的路过来给衍深捧场，你不拿点好东西招待人家，别人还以为宋家在故意装穷呢，既然花了钱摆酒，那就摆得阔气点，大头都花了，何必在小头上省这三瓜两枣呢？ 再说了，我没买瓜子花生吗，你要是不舍得给村里人吃糕点，那就让他们吃瓜子花生糖果啊，反正我都是挑好的买，摆出去也好看。还有那衣裳，一看花色就知道不是给我自己买的，一身是买给你的，另外两身是买给爹和爷爷的。 明天衍深的夫子同窗会来，你们总不能穿以前的旧衣裳吧，你们穿半旧不新的，我和衍深穿得敞亮极了，让外人看见会怎么想我们？碰到那些心里阴暗嘴巴又坏的，不出半天就能给衍深扣上一个不孝顺的帽子，你让他怎么办？”林静漪有理有据地反驳道，说得宋老太太脸直红。 刚才急吼吼地训人，爽倒是爽了，只是现世报来得太快了点，转脸就被林静漪说回去了。 这事一看，就是宋老太太错了啊，宋老爷子和宋兴怀也在，他俩都替宋老太太尴尬得慌。 偏偏林静漪还定定地看着宋老太太，说完那些话之后就闭口不言，一点也没有要打圆场给宋老太太台阶下的意思。 眼下这种情况，仿佛是将宋老太太置在火上烤，进退两难。 她不想低头，不想承认是自己错怪林静漪了，只能嘴硬道：“那你也不能花这么多银子，把剩下的银子给我，我收着。” 林静漪立刻委屈又为难地说道：“可是我用的全是我自己的银子，你是要我把嫁妆交给你吗？是因为办酒家里的银子不够用了吗，要不我……” 幸好那张一百两的银票还没动，宋老太太若是敢要，她就甩出去，看最后谁没脸。 “不用，你奶都是胡说的，你的银子你自己收好。”宋老爷子立刻打断林静漪的话，生怕林静漪再说出什么回娘家拿银子之类的话，这份贴心他们宋家承受不起啊。 这事闹的，真是太难看了。他早就跟老婆子说过，说林静漪家境好不缺银子，所以不要老在银子这件事上说她，人家在家当姑娘的时候，家里养得金尊玉贵的，总不能嫁到宋家之后却让人家吃苦吧。宋家也不兴那种休妻另娶或者纳妾的事，以后要在一起相处几十年，搞得这么难看做什么。林静漪嫁进来本来就没个婆婆帮衬，老婆子不说多帮帮林静漪，反而要去当那个恶婆婆的角色，这不是故意找骂吗？ 结果他前脚说完这话，宋老太太后脚就忘，正是培养关系的时候，让宋老太太这么一搅和，以后还怎么相处。 “咱们家办酒，不能花你的嫁妆银子，你买这些东西花了多少钱，等衍深回来以后，让他补给你。”宋老爷子又道，衍深又不是林家的上门女婿，宋家摆酒，怎么能让林静漪掏钱，这不是胡闹吗。 宋家的大钱，都在宋衍深手里，因为李家当初赔的银票，他们怕放在家里被老鼠啃了或者潮了，所以让宋衍深把大头都存进通宝钱庄了，等有需要的时候取出来用就行。 剩下零碎的小钱，就在宋老爷子手里，其实宋老太太手里，是没几个钱的。至于宋兴怀，他自己在外干活挣的银子，都是他自己拿着，以前用这钱给宋衍深交束脩，后来不缺束脩了，他就自己攒着，以备不时之需。 听到林静漪花钱给他置办新衣，宋兴怀心里是有些感动的。他早上穿衣的时候还在想，自己箱子里面就几身破衣裳，已经穿了好几年了，他明天若是穿这衣裳见客，会不会给衍深丢脸，让人家说秀才的爹上不了台面。 他也发愁啊，结果还没愁到半天，林静漪就带着新衣裳回来了，这可真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他有心谢谢林静漪，也是为了缓和气氛给宋老太太打圆场，便道：“爹娘，咱们都去试试静漪买的新衣裳，若是哪里不合身就及时改一改。咱们一家人，明天都穿得体体面面的。” “对，老婆子你去试试衣裳。”宋老爷子也道，先把宋老太太哄走再说。 “这有什么好试的，衣裳不还都是一回事，一个领子两个袖子的，一块布掏几个窟窿就行。”宋老太太这次虽然嘴硬，但是脚步却不停，抬脚往自己屋里走去。 可真是口嫌体正直啊。 等人走了，宋老爷子才跟林静漪说道：“静漪啊，你奶她就是这样，心直口快，但她没有坏心。她年纪这么大了，你别跟她计较。” “怎么会呢，我最不记事了，家里人说几句话而已，哪里值得计较。”林静漪顺着宋老爷子话中之意说道。 她要是计较的话，就变成她得理不饶人了。可是宋老太太错怪了她，却没有跟她道歉。宋老爷子这话看似是在安慰她，实则是在让她忍让。 果然他们才是一家人，若是真情实感，吃亏的只会是她。她跟宋衍深组成了一个小家，但他的家人，并不会成为她的家人。 “去歇歇吧，在外面跑了一上午也累了。”宋老爷子听见这话，满意了。 林静漪特别实诚地应了，回去睡了个午觉，一觉睡到下午，连午饭都没吃。 下午起来的时候，宋兴怀还招呼她：“我看你中午没出来，就猜你估计是睡着了，便没去叫你。午饭在锅里温着呢，快去吃吧。” “谢谢爹。”林静漪应道。 她去灶房吃饭的时候，周春娟进去倒水，也不知道是真的想喝水，还是故意找借口进去刺林静漪两句：“有些人就是命好，上午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下午又睡到日落西山。你说你吃什么午饭呢，干脆再等会一起吃晚饭算了。” “要你管？”林静漪直接回道，“吃你的饭了？没吃就闭嘴，要你在这叨叨？” 第525章 那个名字 林静漪看见周春娟被怼后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讥讽地笑了笑，怎么，以为她是软柿子啊，谁都想来捏一捏？ 宋老太太是她名义上的长辈，林静漪不能说什么，但是周春娟算什么啊，也配让她低头？真是笑话。 “你就这么跟我说话？”周春娟气道。 “不然呢？”林静漪理直气壮地反问道，丝毫不掩饰自己内心所想，“要不是你找事，我连说都不想跟你说。没事就赶紧出去，别站在这耽误我吃饭。” “行，你厉害，不就是成了秀才娘子吗，你看不起谁啊？”周春娟自以为找到了林静漪突然抖起来的原来，之前还不敢跟她吵呢，现在突然她说一句林静漪就还一句，不就是因为涨了身份吗，“宋衍深就算再不待见我，也不敢跟我翻脸，你算什么东西？” 说后面那句话时，周春娟的声音很小，不敢让外面的人听见。 林静漪笑了，周春娟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她自然清楚得很，宋衍深那是不敢翻脸吗，那是不屑搭理周春娟吧，他一个要科举的学子，之前住在家里的时候，就天天晚上回来睡个觉而已，哪有这么多闲工夫去跟周春娟吵架。 周春娟跟宋衍深吵架，就算宋衍深吵赢了，吃亏的还是宋衍深，毕竟宋衍深的时间多值钱啊，他才是一寸光阴值万金，周春娟的时间，廉价得如同地上的土坷垃，她拿什么跟宋衍深比？ “是吗？那等相公回来了，我可得好好问问他。”林静漪漫不经心地说道。 周春娟估计以为林静漪刚嫁进来，会谨言慎行处处忍让，有些事情还不知情，才会主动挑事。谁成想林静漪身上一点新媳妇的拘谨都没有，敢说又敢骂，反而让周春娟吃了个亏。 “哪有爷们喜欢听这些鸡零狗碎的小事，说出去还不够烦人的。”周春娟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想让林静漪不要去找宋衍深说事。 林静漪知道周春娟这是怂了，冷哼一声，没有说话，再也没有理她，低头吃自己碗里的饭。 在林静漪这里铩羽而归，周春娟也憋闷得不行，重重地踏步走了。她方才进来刺林静漪两句，就是因为林静漪买了那么多东西，一点都没有她和宋青禾的，这就让她心里不平衡了。明天出去待客时，宋兴怀他们穿旧衣不体面，难道她穿旧衣就体面了？ 也不想想，一家人都穿新衣，就她这个后娘和宋青禾穿旧衣，别人会怎么想宋家。 周春娟想得很美，她还想让宋青禾搭上宋衍深的同窗，觉得自己必须要出去待客。可是宋老爷子根本没打算让她出门。 他跟宋兴怀说道：“明天那么重要的日子，周氏母女俩就不要让她们出来了，省得她们坏了事。” 他不想让周春娟和自己的大孙子扯上任何关系，如果周春娟出来了，那就势必要给周春娟一个身份，介绍她是谁谁谁，但是周春娟怎么配？他不想让宋衍深对夫子同窗介绍周春娟时，说这是我后娘。 当初不让周春娟上族谱，不让宋兴怀三媒六聘娶她进门，都是宋老爷子的主意。当年宋老爷子都能做到这个地步，更别说如今了。 他知道周春娟是没有底线的人，若是给了她太多，她必会贪无止境。特别是衍深以后的路越走越宽阔，周春娟心里多少会有点想法，是时候敲打她一下了。 “爹，我知道了。”宋兴怀应下。 然后立刻去找周春娟，语气冷漠地说道：“明日宴客，你就待在自己屋里，一步都不要踏出去。你若是敢在外人面前乱说，这个家就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了。” “你什么意思？我为什么不能出去？”周春娟似是没想到宋兴怀会这么跟她说话，往日里宋兴怀对她虽然没有情谊，但总归没有这么冰冷，难道是林静漪去告状了。 “你为什么不能出去难道还要我细说吗？你什么身份自己不清楚吗？有些话我以前不说，是看在大鹏的面子上，给你几分脸面，我劝你最好不要得寸进尺。”宋兴怀说出了一个能让周春娟一听便浑身战栗的名字。 听到大鹏这个名字，周春娟的脸色顿时一白，刚才质问宋兴怀时的嚣张气焰瞬间萎靡。那个名字像是一把利刃，劈开了周春娟数年来的安稳日子。 他既然说出这个名字，就说明宋兴怀已经不准备给周春娟留情面了，她不敢再试探宋兴怀的底线了。 她退了一步，问道：“我不出去，那让青禾出去帮帮忙打打下手总是可以的吧。” “不必，人手够用。”宋兴怀并不想和周春娟单独相处太久，“往日倒不见你们这么勤快，不管你心里打什么主意，都趁早把它给掐死，你好自为之。” 宋兴怀说完便走了，他一出门，周春娟便颓然地坐到床上，眼眸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最后又逐渐归于平静。 晚上吃饭时，周春娟没出现，林静漪以为是因为周春娟下午被她怼了，觉得没有面子，所以索性饭都不吃了。 她觉得周春娟和宋家人，处于一种虽然看着很矛盾但是又有一点微妙的和谐感的状态，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掣肘着双方，让他们都不轻易地决裂到最后，但终归还是宋家人更强势一些。 可是宋兴怀能让周氏母女进门，就说明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宋兴怀处于弱势，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境况反转了，因为周春娟待的，是宋家的地盘。 这就像是周春娟拿住了宋兴怀的把柄，谋得了进门的路，因为她的手段不光彩，所以宋家人不认她。可是周春娟已经进了宋家，再把当年的事拿出来说，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了，故而她不敢开口，但能时不时地使点小性子，不过宋家人懒得跟她计较。 这件旧事，林静漪觉得自己摸到点头绪了。 林静漪正吃着，宋青禾便说自己吃完了，又扭捏了一会，说想给周春娟带个馒头进去。 “不行！”宋老太太大声道，“她是宫里的娘娘啊，吃个饭还要人伺候？爱吃不吃，不吃饿着。” 第526章 约法三章 宋老太太这话就是故意说给周春娟听的，能让周氏母女上桌吃饭，还是因为他们老宋家厚道，不然出去看看，十里八村的，有哪个人家能白养两张嘴，一点都不苛待她们。 结果周春娟现在还摆上谱了，桌都不上，是腿断了下不了床，还是眼睛瞎了看不见路啊？居然要别人把饭端到她跟前去，怎么这么会享受啊？ 宋青禾小脸一白，缩了缩肩膀，害怕又无奈地点点头。 她这副模样看得林静漪直恶心，真是太会装了，之前当着众人的面讨好宋老太太但没被搭理时，也没见宋青禾的脸这么会变色啊，现在被宋老太太稍微说一句，而且宋老太太的气大部分还不是冲着她去的，她就怕了？ 也不知道是在做给谁看，真是会装可怜。 “别愣着，多吃点。”宋衍深见林静漪呆在那不动，便给她夹了菜。 “不想吃肉，你吃吧。”林静漪把排骨又夹了回去，放进宋衍深的碗里，她晚上不想吃太油的东西。 “那喝点汤。”宋衍深细心用勺子撇去排骨汤表面上的油脂，舀了半碗给她。 宋青禾看见两人这恩爱的一幕，放在桌下的手死死地掐着自己的大腿，她方才那样，宋衍深居然看都不看她一眼。 难道林静漪就那么好吗，好到能占据他的全部心神？ 看到宋衍深给林静漪夹菜盛汤而不爽的，不止宋青禾一人，宋老太太心里也不是滋味。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孙子，不说孝顺她这个奶奶吧，反而跑去伺候林静漪了，这搁谁心里能好受？ 晚上，宋老太太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不停地叹气，说自己白养了个孙子。 宋老爷子本来不想搭理她的，就让她一个人自言自语，说累了就闭嘴了。可是今晚宋老太太跟麻雀似的，那张嘴自从张开以后就没闭上过，宋老爷子实在是烦了，才道：“给你挣了这么大的面子还不够？还想让衍深怎么孝顺你？ 你要是想把衍深训成那种唯命是从的乖孙子我也不拦你，可那种天天听老娘们话的男人有什么出息？他能考科举中秀才，是天天听你的话就能做到的？你刚跟我成亲的时候，我要是天天向着我娘不向着你，你心里好不好受？” “那能一样吗？”宋老太太不服气地说道。 “怎么不一样？不就是现在你变成长辈了，就想拿捏孙媳妇。”宋老爷子一语道破真相，说得宋老太太面红耳赤，“衍深家的一看就是有脾气的人，你自己算算，你明里暗里跟她对上几次了，有哪次在她手里讨到好了？” “好啊！”宋老太太来气了，“你知道我没讨到好，你还故意看我吃亏是吧？” “怎么就说不通你呢，家和万事兴，你自己每次主动挑事，挑到最后又落不着好，我要是没帮你说话，你觉得自己能下得来台吗？你还想让我怎么帮你，替你去跟孙媳妇吵架啊？”宋老爷子摇摇头，“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宋老太太气呼呼地翻过身，背对着宋老爷子，心说自己一定要好好想个办法，治治林静漪。 而林静漪此时，正跟宋衍深约法三章。 “第一，一个月不能超过十次。” “第二，我说停的时候你不能再继续。” “第三，我说不行的时候，你不能硬来。” 都说“没有耕坏的田只有累死的牛”，林静漪现在坚决反对这句话，她要站出来现身说法了。 她真的要被耕坏了，沉迷那一时的欢愉，下场就是第二天腰酸背痛，不仅如此，还要洗衣做饭。她也累啊，要天天这般夜以继日地操劳，她的小身板真的扛不住啊。 宋衍深虽然是个书生，但他体力是真的好啊，衣裳一脱，胳膊腿上都有精瘦的肌肉，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虽然心里也知道要克制不能放纵，但天天夜里抱着心爱的姑娘睡觉，怎么可能不起火？ 那股子火苗就在他身体里乱窜，窜着窜着就烧起来了，然后两个人就大汗淋漓的，折腾小半晚。 看着宋衍深突然沉默下来，林静漪有点心慌：“那什么，我主要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你说你天天晚上这么累，白日里哪有精力去念书呢。这种事吧，得适度，不能沉迷。你最近走路有没有觉得腿软啊，我看你眼下的乌青也有点严重，要不咱们今晚就早点睡，明天还有事呢，不能精力不济。” 她今晚跟宋衍深约法三章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她不想现在就怀孕。 古代没有计生用品，几乎所有的人都觉得多子多孙多福气，妇人自进门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想怀孕，怀了就生，生了之后再怀，那种易孕体质的妇人，三年抱俩，五年抱仨，通通不在话下。 可是林静漪不想这么早怀孕，一是她年纪小骨架没有完全发育好，二是一旦当了妈，身份上的变化意味着她的人生也会迎来重大转变，林静漪还没有做好准备。 前几天是她的安全期，不易怀孕，所以林静漪就没怎么节制，但是现在不行了，她的安全期已经过了，她不敢赌，只能出此下策了。 而且目前不想生孩子这事，她也没想好应该怎么和宋衍深说，万一宋衍深就想要孩子呢，他都十八了，对于古人来说，这个年龄确实该当爹了。她得找机会跟宋衍深好好聊聊，但目前显然不是一个好时机，毕竟最近事多客人又多，整日迎来送往，心里若是压了事，脸上难免会不自觉地带出来。 “你、你答应吗？”林静漪见他不说话，弱弱地问道。 在古代，夫为妻纲，她这么大大咧咧地拒绝宋衍深，是不是不太好，会不会伤到他的自尊心。 “今天不高兴吗？”宋衍深突然问道。 他下午回村的时候，在村里碰到宋青禾了，她手里挎了个小篮子，里面装着一些针线，可能是去找小姐妹一起做女红了。 宋衍深原本没理宋青禾，准备各走各的，但宋青禾追上他，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吞吞吐吐地说上午林静漪和宋老太太吵架了，而且中午连饭都没吃。 第527章 早饭风波 宋衍深以为林静漪心情不好，所以今晚才会在床上转变自己的态度。 “没有啊，我有什么可不高兴的？”林静漪诧异道，不明白宋衍深为何会突然这么想。 她今天乐得不行好吗，宋老太太和周春娟，一个两个都没在她手里讨到好，要生气也该是她们生气啊。 宋衍深见林静漪脸上的表情不似作伪，不是那种嘴上说着我高兴但眼眸中却流露出委屈神情，面上还硬要强颜欢笑的样子。 而且他回来以后，爷奶和爹的表情也是正常的，没有压抑，也没有向他告状，他爹反而还夸静漪细心，给他们一人买了一套衣裳。由此看来，静漪和奶之间就算是有争执，可能也就是拌几句嘴，不算什么。 只是宋青禾突然跟他说这事，当时还吭吭唧唧像是多为难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了多大的事。天天不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尽盯着他和静漪，真是够烦的。 “没有不高兴就好，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宋衍深说着，拍了拍自己枕边的位置，让林静漪躺过来。 林静漪照做，脑袋放进他的肩窝里，然后问道：“那我刚才说的约法三章你……” “我尽量做到吧。”宋衍深笑了，给出了一个不算保证的保证。 黑夜里，宋衍深看着林静漪熟睡的侧脸，感受着她喷洒在他颈边的呼吸，拿出做文章的认真态度，仔细地思考，一个月不能超过十次的话，前几天那几次能不能不算进来。如果静漪硬要算进来的话，他该怎么说服她呢。 翌日，宋家人都穿戴一新，准备迎客。 请来的流动酒席班子不负责早饭，林静漪因为已经穿上了新衣，还是浅色系的，不想在烟熏火燎的灶房做饭，到时候弄得头发上都是烟灰，身上也一股味，收拾起来太麻烦，便在宋老太太让她做饭时找了个借口，说自己肚子痛，然后去茅厕了。 她在外面晃悠了一圈，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回去，宋老太太他们已经开吃了。 宋衍深身边有个空位，是专门给林静漪留的，他冲林静漪招招手：“吃我这碗吧，我刚盛的。” 碗里是清汤面，还加了一个荷包蛋。 其实宋老太太也是刚把饭做好，她那小气劲又犯了，一锅面条里只放了一个荷包蛋，而这个荷包蛋就在宋衍深碗里。 而且她生气林静漪躲懒不做早饭，早不痛晚不痛，怎么刚巧要做早饭了肚子突然痛了，这不就是故意的吗。 所以她给家里三个男人盛面条时，都盛得多多的，盛完自己的之后，剩下的再分给周氏母女，现在锅里就剩几根面条和一锅面条水了。 宋衍深不知道锅里没有了，还想着让林静漪吃他的，他再去盛一份。 “不用，我自己去……”盛就行。 林静漪看见宋老太太那不满的眼神，就不想吃那碗面，又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吃了反而还可能引发矛盾，没必要。 但林静漪的话还没说完，宋衍深已经起身往灶房走去，他想着林静漪肚子不舒服，就想让她多歇歇，又说了一遍：“快过去坐吧。” 她只能坐了过去，面条还没夹进嘴里呢，就听见宋老太太略微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 “我以前给人当媳妇的时候，天不亮就要起来干活，喂完鸡喂完猪以后，还要挑水去浇菜园子，赶在大伙起来前把早饭做了，做完饭以后还要去洗衣裳，稍微动作慢点，婆婆的棍子就打到身上了。你可真是命好，什么都不用干，天天张着嘴等着吃饭就行了。” 林静漪在心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就知道会这样，接了宋衍深这碗面，就要被宋老太太念叨。 不过林静漪知道这时候不能顶嘴，家里的男人对这些话都不怎么敏感，听在他们耳朵里，可能就是几句不痛不痒的唠叨而已，如果林静漪此时顶嘴，便成了她的不是。 所以林静漪装作没听见的样子，自顾自地吃饭。宋衍深手里端着碗从灶房出来，坐在林静漪旁边。 她往旁边看了一眼，发现宋衍深碗里都是汤，再看看宋老太太突然紧张起来的神色，心里立刻明白了什么，便把自己碗中的面条分了一半给宋衍深。 如果不是宋衍深临时起意，把自己的饭让给她，那么现在只能喝面条汤的人就是她了。宋老太太真是惯会做这些恶心人的小动作，斤斤计较，小家子气。 宋衍深的神情也很平淡，看不出什么，只是等到众人都吃完饭以后，他才道：“奶可能是几天不做饭手生了，把不准量，以后要是能放多点就好了。” 宋老太太脸上讪讪的，没说什么。她这件事做得并不高明，就是想让林静漪吃个哑巴亏，但没想到宋衍深会对林静漪这么好，直接把自己的饭让出去，要不然也不会发现她做的手脚。 因着这事，林静漪心里也不舒服，客人还没来，她就先回了房。宋老爷子和宋兴怀则去村口，看请来的流动酒席班子有没有什么要求，再检查一下他们带来的菜肉好不好，可别以次充好让人吃坏了肚子。 宋衍深也跟着他们去了，只不过走到半路就被村里人围住了，一群人拥着他，叽叽喳喳地说话，一边恭维他，一边趁机拉关系攀交情。 宋家院子里，宋老太太在外面嚷嚷，说院子不干净，一会客人来了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要扫一扫。 这话就是故意说给林静漪听的，但是林静漪不想理，她就安静地躺在床上，听宋老太太在外面嘟囔。 刚才不是还说她就是一个只会张着嘴巴等饭吃的懒货吗，现在又想逼她主动出去扫院子了？ 她偏不！她还就一懒到底了。 林静漪就在屋里待着，直到听见有客上门，林静漪才起身，整理一下身上的衣裳，开门走了出去。 来的人是宋老太太的妹妹和村长的婆娘，前者跟宋老太太已经很久没走动了，这次听见宋衍深中秀才，就算是厚着脸皮，她也要走动一番，这可是天大的助力，要是能让衍深提点一下，她家以后的日子肯定会好过很多。 第528章 拨弄是非 宋老太太的妹妹和村长媳妇见了林静漪又是好一顿夸，林静漪礼貌地笑笑，客气地跟她们寒暄。 这两个人的到来仿佛拉开了客人来拜访的序幕，不一会就七七八八来了不少人，都是村里各家的妇人，她们男人去村口坐桌了，妇人则过来跟宋老太太拉家常。 其实如果不是宋家请了流动酒席班子，各家妇人就要来宋家帮忙打下手，男人则坐等着吃就好了。这次也是宋家花钱了，什么都外包出去，才能这么方便。 说话间，就有人问了宋老太太这次办酒花了多少银子，请流动酒席班子贵不贵之类的。 这种问题其实处于敏感的边缘，有的主人家不愿意谈这事，但有的人愿意说，如果花的钱多，还能炫耀一下，说那一桌菜值多少银子云云。 宋老太太有心想炫耀一下，但是她不知道价钱啊，她平常不管钱，流动酒席班子又不是她请来的，她什么都不知道，只能打个哈哈，让她们坐着，借口回屋给她们拿瓜子，匆匆跳过这个话题。 她一走，众人就把目光集中在林静漪身上了，这才短短几天，宋衍深让林静漪吃肉自己喝汤这事就由大根叔的嘴巴传到各人的耳朵里了，惹得各家婆娘艳羡不已。 这事倒不是大根叔嘴大，他只是回家以后，随口跟自家婆娘一说，当个稀奇事一样感慨几句，是他婆娘在跟村里妇人唠嗑时把这事说了出去。要说现在村里谁家的八卦最吸引人注意，肯定非宋家莫属，在大根婆娘指天发誓说自己说的都是真话后，这事就火速传播开来。 现在谁不知道秀才公疼媳妇，尤其是见了林静漪之后，各个都开口打趣她，说她有福了，只待给秀才公多生几个大胖小子，这辈子就圆满了。 林静漪不想接这话，实在是三观不同无法交流，她连敷衍都不想敷衍，什么叫生几个大胖小子这辈子就圆满了，合着她人活一辈子，唯一的作用就是生孩子啊？ 但古代妇人通通都是这个思想，这是扎根在骨子里的，改在改不掉，要是跟人家吵吧，她们还振振有词，反过来说林静漪离经叛道。 所以林静漪就低头做害羞状，一言不发，反正她是新妇，听了这话面红耳赤羞赫地说不出话也是正常的。 她们正说着，宋老太太就端着瓜子花生走了进来，笑道：“我这才离开一会，你们说什么呢，各个笑得这么开心。” “说秀才公会疼媳妇啊。”一个婆子接话道，把宋衍深让林静漪吃肉自己喝汤这事又说了一遍。 她本意是想夸宋衍深的，说宋老太太教出了一个好孙子，结果宋老太太听完以后，表情没兜住，突然黑了一下脸。 虽然只有一瞬，宋老太太的表情随后便恢复了正常。但在场那么多人，总有人眼睛尖，注意到了这一幕，心里便揣摩起来。 这眼睛尖的人中，也包括林静漪，她大概能猜到宋老太太为何不悦，因为宋衍深对她太好了，可能让宋老太太有一种孙子娶了媳妇忘了奶奶的感觉。 只是林静漪没想到宋老太太会如此不沉稳，这点事也值当在众人面前大变脸色。被别人看到，今天过后，肯定要传出闲话了。 人都是有嫉妒心的，看到宋家十全十美，自然有人心里发酸。现在突然发现原来宋老太太跟孙媳妇之间的关系不好啊，那她们心里就舒坦了。 于是就有人故意问林静漪：“静漪妹子嫁进来几天了，把咱们宋家村摸熟没，你这天天待家里不出来，早上在河边洗衣裳也见不着你的人，想找你说几句话都不成。” “这几天事多，没那么多时间出去闲逛。”林静漪淡淡地说道。 “连洗衣裳的时间也没有啊？”那人又追问道。 这是想挑事啊，林静漪明白了，便用看傻子的眼神看那个人，诧异道：“家里打的有井啊，我家离河边又不近，何必要舍近求远？” 之前中午去河边洗床单，那是因为床单上面沾染了东西，不方便在家里洗，而且床单吸了水又重得很，林静漪洗不动，便让宋衍深拿到河边去洗。但平常的一些小衣裳，林静漪就直接用井水洗了，既方便又干净。 但面前这妇人特意提出洗衣裳的事，是想暗示什么？说她懒？还是说她不合群，不跟村里的妇人交流？ 那妇人被堵了一句，心里不平，又问道：“那青禾为何要去河边洗？” 这话说得就更好笑了，林静漪直接回道：“那你就去问她啊，宋青禾的事你问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宋青禾。你还要不要问，要不我帮你把宋青禾叫出来，你当面问个清楚？省得你今天没得到答案，明天又去跟这个商议，跟那个探讨。” 话赶话说到这，场面便有些不好看了，接下来要么是林静漪圆场道歉，要么是那个妇人来，但是林静漪不想低头，便道：“水没了，我去灶房烧壶水来。” 怼完人就跑，真刺激。 剩下那个妇人一口气梗在心口，上不去又下不来，真是憋屈死了，只能对宋老太太说道：“宋婶子，你别怪我说话直，你这个孙媳妇真是……” 说到一半她又停住了，因为她突然想起来，林静漪不是她平常能随意说嘴的对象，这可是秀才娘子啊。宋衍深一家身份不一样了，门楣高了，她往常拨弄是非那一套不好使了。 所以她又讪讪地停了下来，面色微红，不知是气的还是因为没脸。 宋老太太也不高兴，一是气面前这妇人没眼色，大好的日子偏偏带着一张臭嘴出门了，二是气林静漪脾气太大，刚才还撂脸子出门，这让村里人怎么看她，说她一个奶奶，高了林静漪两个辈分，结果连孙媳妇都治不住？ “尝尝这瓜子，特意去县城买的，跟咱们往日吃的不一样，好像格外香一些，你们尝尝是不是这样。”宋老太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重启一个话题，将方才的尴尬场面掩盖过去。 第529章 村口吃席 林静漪的这壶水一烧就烧到了中午，反正没人催她，她就在灶房躲懒。直到来了个小孩喊她们去村口吃饭，林静漪才出去。 她大致数了数，应该摆了几十桌，主桌上坐着宋老爷子、宋兴怀、宋衍深和他的几位夫子，旁边那桌是他的同窗，林静漪被安排到和宋老太太以及宋家二房的几个伯娘一桌，桌上还有之前问她要衣裳的宋玉娆。 这姑娘是个脸皮厚的，看见林静漪了，便一屁股坐在林静漪身旁的空位上，亲热地说道：“我跟堂嫂挨着坐。” “就这么喜欢你堂嫂啊，放心吧，没人跟你抢。”宋玉娆的娘笑道，然后又看向林静漪，“你都不知道，自从你那天登门以后，玉娆天天在家里念叨你，还说要去找你，想向你讨教针线活。我说你堂嫂刚进门，事情多，让她别去打扰你，今天可算让她找到机会了。” 一般人听到这话，肯定会接诸如“她想来就让她来，我有空”之类的话，但林静漪偏不。 这明显是宋玉娆一家想套近乎，如果换了别人，林静漪可能还客气一下，但是面对宋玉娆，林静漪真的不怎么想给面子。 一是因为她烦宋玉娆，第一次见面就问她要衣裳，要是多见几次，是不是就要搬她的嫁妆了。二是因为宋玉娆这个人吧，多少有点打蛇随棍上的感觉，今天林静漪要是应了这话，往后宋玉娆就能把林静漪的客气话当成圣旨，天天往林静漪屋里跑。 对于这种想从她身上谋好处的人，林静漪一向避而远之。 所以林静漪说道：“是的，我前几天确实挺忙的，之后估计也不得闲，天天忙得跟陀螺似的，一刻都不停，也就今天能好好坐下来吃顿饭。” 宋玉娆她娘顿了一下，似是没想到林静漪如此不按常理出牌，好一会才接着道：“静漪在家里都做什么啊。” “做活啊。”林静漪理所当然地说道。 “我娘的意思是问你在家做什么活。”宋玉娆抢着说道，语气有些重，像是在审问。 林静漪看了宋玉娆一眼，奇怪地问道：“宋家有向隔房的伯娘汇报日常的传统吗？这是咱们老宋家定下的规矩吗？对不住，我不知道，我这刚嫁进来也没人跟我说……” “没没没！”宋玉娆娘亲急了，连忙否认道，“咱们宋家没有这个规矩，别听你玉娆妹妹胡说，伯娘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随便问问。她这个人吧，就爱较真，什么事都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但也没坏心眼，你别跟她计较。” “我明白的。”林静漪十分大度，顺着宋玉娆娘亲话中的意思说道，“她不懂事，我不会跟她一般见识的。” 这话就像是盖棺定论似的，一下给宋玉娆打上一个不懂事的标签。让宋玉娆她娘反驳也不是，不反驳也不是，村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今天基本都来了，那么多人看着呢，她要是不说两句，她闺女的名声不就变差了吗。 于是宋玉娆娘亲干笑两声：“静漪可真会开玩笑，玉娆天天在家帮我干活，可是最懂事不过了。” “这样才对，当姑娘的就应该多帮娘亲干点活，别让家里的活都落到一个人头上，那多累啊，不能天天光想着往这家跑往那家蹿。”林静漪意有所指地说完以后，又接了一句，“我这人说话有些心直口快，你们别介意啊。” “哪里的话，这有什么好介意的。”宋玉娆娘亲强颜欢笑道。 都不是傻子，哪里能听不出林静漪话中的深意，她前脚说完宋玉娆想去找林静漪请教针线，林静漪后脚就说别天天往别人家里跑，这说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她没想到林静漪竟然如此记仇，看来是因为先前玉娆向林静漪要东西，把林静漪惹恼了，这次便趁着机会发作一通。 宋家二房的人也不全都是一条心，现在看见宋玉娆母女俩吃瘪，其他人心中暗乐，然后故意找宋老太太说话，做给宋玉娆母女俩看。意思就是“你巴结林静漪没巴结上，但我可是哄好了宋老太太，这次可是你输了”。 小小的一张桌子上，就有无数暗流涌动。 林静漪默默吃饭，别人方才听见了她跟宋玉娆母女俩的谈话，知道她不好惹，便也不来招惹她，让她安静地吃了顿饭。 好些人吃完饭了也不急着走，家里有活的才回去，不用干活的就坐在那玩一玩，跟别人聊聊天，等着晚上的那一餐，反正晚上开得也早。 但是林静漪跟她们没什么好聊的，她本身就不是那种爱道东家长西家短的人，而且跟她们又不熟，想先回去吧，又觉得她今天作为东道主之一，她要是不在有些说不过去，只能抑制住内心的烦闷，逼着自己牢牢地坐在椅子上。 宋衍深那桌上，已经把桌面清干净了，换成了茶，一桌人在那畅谈。 林静漪时不时地往宋衍深那边看一眼，她羡慕啊，有那么多志同道合谈得来的人，不像她这边，全是些无聊的话。 她头一次，对自己以后的生活产生了疑问，难道以后都要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吗，对着明显没有共同语言的人，敷衍地说着场面话。要不就是听着宋老太太的埋怨，像在林家老宅时的日子那样，每天因为一点小事被宋老太太拿住把柄，然后斗嘴发火生闷气。 如果硬要融合到这种氛围中，她就会变得不像她，直至失去自我。 她想了很久，看在别人眼里就是林静漪在发愣，宋老太太瞥了她一眼，觉得林静漪上不了台面。 晚上的菜跟中午的菜式差不多，每桌多余的菜都被各家分了分带走了。 这是林静漪下午抽空跟宋衍深说的，让他跟乡亲们说一声，哪一桌的菜若是吃不完，那一桌的人可以带回家，拿回去给家里的老人孩子尝尝，开个荤补补油水。 村里的人，每家每户少说都有两个孩子，若是碰上那种没分家的，一家能有十来个孩子，过来吃酒席，总不可能只随一份礼金，就拖家带口把所有孩子都带上，不然要被人说是饿死鬼投胎，一点礼数都不讲。 那些被人吃剩的菜，如果不被别人带走，就要自家收回来继续吃，林静漪是不想碰的，便想出了这个办法，还能做人情，一举两得，多好。 第530章 引起议论 菜被别人带回家了，林静漪觉得好，但宋老太太觉得肉痛，那么多肉菜啊，今天的席面上鸡鸭鱼猪可是齐全的，光是荤菜都有四道，那些菜要是不被别人带走，够他们家吃半个月了。 但这话是宋衍深说出来的，乡亲们还一个劲地夸宋衍深阔气仁义，宋老太太就是再不舍得，也只能装出愿意的样子，摆出一副“我家不缺这点银子”的表情，让众人好生猜测了一番。 大家都在猜，宋衍深家到底有多少钱。 在宋衍深有童生功名之前那些年，村里人虽然尊敬宋衍深是个读书人，但对他都处于观望状态。观望什么呢，观望宋衍深究竟能不能翻身，到底是不是说亲的好人选，因为那时的宋家，实在是太穷了。 在农家，要想供出一个读书人，可是很吃力的，说是举全家之力，那真的毫不夸张，就像林子源念书，真是吸干了林家几房的血。宋衍深虽然在花销上比不上林子源，但宋家供他也着实吃力，光靠那几亩田是不够的，大头还是由宋兴怀在外做工挣回来的。 供了宋衍深念书，那家里就没有余钱了，日子自然紧巴巴的，村里那些有闺女的人家，自然不愿意让闺女到宋家来吃苦，因为宋衍深不事生产只会花钱啊。他能不能读出名堂来还是两说，没有人敢赌。 以前宋家人的穷是显而易见的，从衣裳、面容、体型都能看出来，衣裳上面满是补丁，身材瘦弱脸色发黄，一看就是没吃好。就像村长家的姑娘宋娇娇，心里钟意极了宋衍深，但家里人不同意，赌不起啊。 等宋衍深过了童生试以后，看好宋衍深的人就多了，即使宋家人对外展现的状态还是穿着补丁衣裳，不舍得吃喝，但有人愿意赌一赌了。 可是这时候宋老太太又说宋衍深暂时不考虑亲事，有意的人只能败兴而归。等他们都以为宋衍深会在得了秀才功名以后娶城里姑娘时，宋衍深又突然成亲了。 这亲事不仅突然，办得也盛大，当时村里人都在猜测，宋家这是哪来的银子，原先没想到有这么富啊。结果没过几天，宋衍深得了秀才，宋家又办酒席了，这次的席面比成亲那次还丰盛，众人都在猜宋家有多少家底了。 就在今晚，无数的人躺在床上睡不着，一边回味着刚吃的席面，一边跟身边的人说道：“你说宋家以前是不是在装穷？半个月都不到，连办两场酒席，还有先前娶亲时的那些花销，我听说光聘礼都有九十九两。 原先我听见这礼金数的时候还不信，想着是不是谁传岔了，九两都不得了了，宋家居然还能拿九十九两出来，现在我倒是信了。我估计村里不少人肠子都要悔青了，特别是家里有姑娘的，还有宋家二房和三房。 当初分家时闹得这么难看，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现在不还是觍着脸往人家跟前凑。还有啊，宋衍深娶的那个媳妇看着也傲气得很，一下午都没听她说几句话，宋家二房的人在她跟前没讨到一个好脸，真是笑死人了。” “人家可是宋衍深用九十九两银子聘回来的，就说明林静漪值这个价，她不傲气谁傲气。”身边的人接话道。 类似的对话，出现在很多人口中。 而之前那些家里有姑娘但不敢赌的，或者想等一等的，现在都追悔莫及。在这些人中，当以宋娇娇为甚，心中的悔意与嫉妒几乎要吞噬她的理智，她在冲动之下，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夜深人静，林静漪和宋衍深屋中还亮着一抹微弱的烛光。 “我过两天，可能要去府学了。”宋衍深说着今日夫子给他带来的消息，“排在甲等的秀才，都会升入府学，进了府学之后好像还有多次考核，只有次次合格，才有机会参加乡试。” “你要到府城去念书了？”林静漪大喜过望，连忙道，“那你带我一起去啊，我去照顾你！”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林静漪下午还在想，她不喜欢目前的生活环境，就像是一团泥沼，拽着她不断深陷。 可是现在，死水终于被注入了生机，林静漪有盼头了。 “我还不知府学的规定，万一它内设的宿房，你要如何？”宋衍深为难道，心里却直乐，其实他已经打听好了，府学不管吃住，都是学子自己负责。 而带林静漪搬出去这个想法，是他早就有的，原先想着带林静漪搬到镇上去住，不过他当时不知道自己能升入府学。现在只不过是从镇上换到府城，宋衍深虽然有些担心，但决定还是不会变的。 他现在装作为难的样子，就是想借机和林静漪谈条件，比如昨晚的“约法三章”。 林静漪闻言，果然急了：“没事，你就算住进府学，我也可以去照顾你啊。我在外面租个房子，每天给你送饭，保证把你养得膘肥体壮……啊不，是面色红润行动有力。” “你一个人住在外面，会不会不太安全。”宋衍深沉吟道。 “不会，我肯定能找到一个既舒适又安全的院子。”林静漪开始开空头支票。 宋衍深意有所动：“我再考虑一下。” “哎呀，不要再考虑了。”林静漪见宋衍深犹豫，便知可行，一头扎进他的怀里，仰头亲了一下他的脸，撒娇道，“你就答应吧，我不想跟你分开太久，我想天天和你待在一起，你若是去府城求学，三五个月不回一趟家，到时候谁还记得你是谁啊。” “三五个月就能把我忘了？”宋衍深盯着她，眼神有些危险，紧紧地勒住林静漪的纤腰。 两人之间几乎没有间隙，林静漪能感受到宋衍深身上的变化，作死地在危险边缘来回试探：“这得看你怎么做，你要是带我去府城，我就肯定不会忘了你。” “那我要是不带你去呢，小没良心的。”宋衍深低声问道。 “你都说了我没良心，你觉得呢？”林静漪反问道。 “要想让我答应也行，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至于条件的范围，就是没有范围。”宋衍深开始给林静漪挖坑。 第531章 府学文书 林静漪心心念念的都是从宋家院子里搬出去，现在让她上刀山下火海她都愿意，更别说区区一个小条件了。 她张口便应了下来，然后又磨了磨宋衍深，求得他松口，答应让她同去府城。 几日后，宋衍深收到了从府城来的文书，上面写着让他十日内赶到府学。晚上回家后，宋衍深便将这事说了出来。 宋老太太听完以后，先是一喜，然后便着急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才说，山高路远的，光赶路都要一两天，还有那么多东西要收拾，才这么点时间，哪里够用。” “文书一日不下来，这事便可能存在变动。我若是提前说了，然而最后又没成，岂不是让大家空欢喜一场。”宋衍深解释道。 “那现在就要准备起来了，秋冬两季的衣裳要带着，原先的衣裳都不要了，通通换新的。毕竟是去府城求学，不能穿得太差。被褥要带上两套，脏了还能换洗，鞋子也要多带几双……”宋老太太一张嘴就停不下来，掰着手指头在那数到底需要带多少东西，最后道，“衍深啊，你放心，奶都给你备得足足的。” “奶，不用忙了，静漪会帮我准备的。府学不管吃住，到时候去了府城，要在府学附近租个小院子，静漪同我一起去府城，好照顾……”宋衍深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宋老太太抢了先。 她喝道：“让她去做什么，娇娇气气的，哪里会干活，她去了到底是你照顾她还是她照顾你？家里的活她都不沾手，还指望她去给你洗衣做饭？不行，这事我不答应。” 宋衍深苦笑，幸好此时林静漪不在这里，她若是听到宋老太太这样说，心里还不知道会多难过。 他为林静漪辩解道：“奶，家里洗衣做饭的活不一直都是静漪在做吗，哪有像你说的那样。” “反正我说了不准就是不准，这事没得商量。天色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宋老太太态度强硬地说道。 她怎么可能让林静漪跟着去府城，林静漪若是跟去了，到时候她孙子天天去府学念书，林静漪一个人在家，也没个长辈看管，长着一张娇媚的脸，整日东跑跑西逛逛，万一被府城的繁华迷了眼，起了旁的心思，行差踏错怎么办。 新媳妇，还是安安分分地待在家里为好，别老想着往外跑。 而且宋老太太私心认为，林静漪配不上宋衍深，她担不起秀才娘子这个名头，走出去到了府城，只会给宋衍深丢人，还不如把人牢牢地按在家里，好好教导一番，教她如何做一个老实安分听话贤惠的媳妇。 宋衍深还想说什么，宋老太太却冲他挥了挥手，一副要赶人的架势，他只能出去。 倒是宋老爷子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着急，还有几天的功夫，可以慢慢劝说，不必非要在此时和宋老太太别苗头。 得到这么一个结果，宋衍深不知该如何跟林静漪交代，回房以后，他犹豫了一会，见林静漪没好奇他们方才在另一个屋里都说了什么，便暂时将此事按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他不想在睡前坏了林静漪的心情。 林静漪不知宋家几人因为她的事起了争执，所以第二天被宋老太太指挥着上山捡柴时，还懵了一下。 她，去捡柴？ 可是家里的柴火一直是宋兴怀捡的啊，她连去山上的路怎么走都不知道，怎么上山捡柴？而且早上做饭时，她看见家里的柴火还有不少啊，不必这么着急吧。 “那堆的不是还有吗？”林静漪指了指柴火堆，问道。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家里还有柴火你就能不去捡了，那你昨天吃了饭今天为什么还吃？天天在家里吃白饭，让你干个活就推三阻四，也不知道娘家是怎么教的，怎么养出来一个这么懒的姑娘。要早知道你是这副模样，当初我什么都不会让衍深娶你进门。 你瞧瞧你，哪里配当秀才的娘子，身份不够高就算了，在你身上还找不到一丝一毫贤惠的影子，我要是你我早就羞死了。”宋老太太的火气一下就上来了，说话根本不过脑子，光顾着自己痛快了。 林静漪本不想跟宋老太太一般见识，毕竟她从辈分上就矮一截，好多事她就是占理，也不能跟宋老太太一争长短。 她原想着宋老太太这是每日惯例生气，一会就好，忍一忍就过去了。但谁知宋老太太说得愈发难听，说她不贤惠可以，可是为什么要扯到她娘家人身上。 这高高在上指点江山的语气，听得林静漪拳头都硬了。 “我怎么吃白饭了？你们宋家是娶媳妇还是出钱雇丫鬟啊，偏要算得清清楚楚干一点活才能吃一口饭是不是？你要是跟我谈钱谈利益，那咱们就别谈感情，以后我干了什么活我全都记在纸上，让你们宋家人都看看，我干的这些活一天能换几口饭吃。 至于我娘家怎么教姑娘，这与你何干？我一日三餐顿顿不落给你做饭，竟然还会被人说懒，也是可笑至极。那要我怎样，当头老黄牛一刻不停地耕地吗？那对不起，我娘家确实没这样教过我。你若想让我一刻不停地干活，屋里屋外忙得团团转，那你干脆牵头牛回来算了，别把我这个大活人当牲畜使唤。”林静漪开口反驳道。 嫁进宋家这么多天，其实林静漪心里积压的也有火气，天天被宋老太太明里暗里找茬，谁能受得了？ 要不是她自我调节能力强，事情过了就不生气了，不然能把她郁闷死。这要换个心思敏感爱多想的，还不知道要憋出多少病来。 天天揪着屁大点事在那说说说，好像就她一人长了嘴似的，林静漪有时候都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这样任她说得口干舌燥，她照样怡然自得，毕竟她听不到啊。 今天更甚，宋老太太说着说着，竟然上升高度了，还说什么林静漪不配当秀才娘子，怎么着，这是对宋衍深大秀才妻室的人选有别的想法啊？ 第532章 大吵一架 当林静漪火力全开跟人吵架时，宋老太太自然不是她的对手，瞬间就被噎得没话说了。 毕竟宋老太太之前说的那些话，就是站不住脚的，只是多了辈分加持而已。但当林静漪抬脚跨过辈分后，那些遍是漏洞的话，就像是一柄没开刃的刀，只是花架子而已，根本伤不了人。 “反了你了，竟然敢这么跟我说话。”宋老太太气得浑身颤栗，差点发不出声音。 “那让我怎么跟你说话？三跪九叩吗？”林静漪好笑地反问道，她不明白这些当婆婆当奶奶的人的心理，为什么总想压着小辈一头呢，和和气气的不好吗，光冲她耍威风算什么本事。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今天就直接把话说开吧。已经是一家人了，你没必要天天找我的事，整日斗得跟个乌鸡眼似的有意思吗？都这么大年纪了，我劝你还是少生点气，少管点事多享享福不好吗？”林静漪真心实意地发问，为什么会有人放着自在日子不过，偏要给自己找气受。 宋家又不是没钱，近千两银子在那放着，吃喝穿戴想怎么来就能怎么来。孙子又有出息，走出去人人称赞，谁见了宋老太太不奉承两句。 这下里子面子都有了，好好过日子不行吗，林静漪还是第一次看见宋老太太这种，自己给自己找罪受的人，也是奇葩。 这话听在宋老太太耳朵里，就像是莫大的讽刺，林静漪真心实意的一番话，被宋老太太自动归纳为林静漪在骂她无事生非多管闲事，这是在让她别把手放这么长。 还敢教训她，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宋老太太愈发觉得不能让林静漪跟着宋衍深去府城了，想摆脱她过自在日子，门都没有。 “我做什么事，怎么做，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你去外面问问，十里八村的，谁家媳妇不是从早忙到晚，我就是让你出去捡点柴火，看把你委屈的，反倒指责起我来了。你今日的做派，也算是让我开了眼界，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那些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祖宗呢。”宋老太太摆着架子教训道。 “那我可不敢当。”林静漪一看宋老太太这阴阳怪气的样，便知她方才说的话，宋老太太是一点都没听进去，反而还因为那话愈发愤恨。 她该说的都说了，不想再跟宋老太太继续吵下去，便准备出门躲躲清净。看路上能不能遇到人，问问上山的路怎么走，顺便捡点柴火回来，这样就算晚上宋老太太跟宋家男人告状，林静漪也好有个说法。 让她拾柴火，她拾了啊，宋老太太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她想走，谁知宋老太太居然抓住她的衣裳不让她走，像是怕她出去搞破坏似的，一直道：“你做什么，不准走！” 被人抓住了，林静漪条件反射地抽回自己的衣裳下摆，但宋老太太抓得紧，林静漪只能去掰她的手。 两个人揪着衣裳的一小块布料，往相反的方向使力，但那身衣裳都是穿在林静漪身上的，自然是她占优势，像拔河一样往后退了几步，衣裳便从宋老太太手中抽出来了。 同样，宋老太太因为惯性，也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哎呦”一声，一屁股坐到地上了。 宋老太太本想爬起来揉一揉自己摔到的尾椎，突然间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珠子转了转，手就放到了小腿上，嚷道：“我的腿啊，不会是断了吧。你怎么那么狠毒，我就是说你两句而已，你就算不喜欢听，也不能推我啊，我这把老骨头，怎么禁得起你这么推。” 林静漪本来想扶宋老太太起来的，现在听她这么说，反而停住了。 怎么就成了她推的？她连宋老太太的手都没碰到好吗？ “我怎么推你了？”林静漪问道。 宋老太太却不看她，反而一个劲地哀嚎：“疼啊，疼死我了，是不是断了。” 此时一直隔山观虎斗的周春娟从屋里跑出来了，大惊小怪地叫道：“静漪啊，不是我说你，你就是有天大的怨气，都不能跟长辈动手啊。”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动手了？我若是没记错的话，你方才是先开门再出来的吧，难不成你有透视眼，隔着一扇木门还能把外面的事物看得一清二楚？”林静漪讽刺道，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周春娟方才在屋里躲清净，现在跑出来唱戏了。 既然这么热心，不如就帮到底吧。 林静漪打定主意不碰宋老太太，以免搀扶的过程中，宋老太太再说自己这疼那疼，又栽赃到她身上。 “既然周姨现在没事，那就麻烦周姨把奶扶进屋里，我去请郎中。老人年纪大了骨头脆，万一摔出个好歹来，成了瘸子，那可怎么办。”林静漪说罢，就转身往外走。 即便听见了宋老太太让她站住，林静漪也充耳不闻，径直出门离开。 郎中，是必须要请的，到底什么情况一查便知。就那么摔了一下，应该不可能断腿。 她去问大根叔借牛车的时候，说了宋老太太摔倒一事，大根叔说道：“跌打损伤这事，你去村东头找明老爷子就成，他手里有秘方，专门治这个。我家娃娃胳膊容易脱臼，明老爷子咔嚓一声就给接上了，是有真本事的。我带你去找他，又快又省事，不用往镇上跑了。” “麻烦大根叔了。”林静漪客气地说道。 明老爷子在村东头独居，可能因为手里有点真功夫，平时村里人治外伤都会去找他，但他又不算是正儿八经的郎中，头疼脑热这些毛病他不会治，所以村里人都不叫他郎中，反而叫他明老爷子。他光靠着手里的那张秘方，日子过得还算不错，看着精神奕奕的。 林静漪说了来意，他就背起药箱跟着林静漪走了。她刚带着明老爷子进了宋家院子，就听见屋内传出哎呦的叫疼声，一声高过一声，听着有些夸张，不知道的还以为屋里有人在生孩子呢。 “奶，我把明老爷子请回来了，我让他进去给你看看。”林静漪说道。 第533章 被人污蔑 都是年过半百的人了，明老爷子给宋老太太看腿时，也没有多避嫌，直接按着她的小腿，问这疼吗？ “疼，一碰就疼。”宋老太太一头的汗，看着像是被疼出来的。 她的手看似是放在大腿上，实则是在用力掐自己大腿上的肉，脸上做出痛苦的表情，看在别人眼里，好像是因为明老爷子的触碰，而疼得不得了。 这可把明老爷子搞糊涂了，按理说骨头没断没错位，他只是轻轻碰一碰而已，不应该这么疼啊。那一片的肉倒是红了，看着有些肿，是宋老太太的耐受力低，还是她太娇气了？ 不过这些话他只是放在心里想想，没有说出来，宋老太太疼成这样，他也不敢打保票说一定没事，只能含糊道：“骨头没大问题，但既然这么疼，还是贴几贴膏药吧，若是贴完了还没好转，到时再来寻我。” “多谢明老爷子。”林静漪掏钱买膏药，然后客气地将人送了出去。 另一边，周春娟把宋老太太扶到床上以后，就跑出去给宋兴怀送信了。其实送信是假，想把林静漪推倒宋老太太这消息传得满天飞才是真。她最讨厌的两个人出了事，她怎么可能不加把火呢。 所以到了田边，周春娟跟宋兴怀说话时压根没放低声量，两个人大概隔得有两三米远，她直接冲站在田中央的宋兴怀喊道：“快回去，娘被静漪推倒了，疼得不能行，说是腿断了，我好不容易把娘扶进房里，结果一出来就没看见静漪了，现在家里也没个人，你快回去瞧瞧吧。爹在哪呢，我去叫他。” 宋兴怀此时满脑子都是“腿断了”三个字，心跳瞬间快了起来，也没注意到周春娟话中的深意，下意识地说道：“爹去二叔家谈事了，你快去叫他，我先回去看看娘。” 说完，他就淌着泥水回去了。 他走以后，旁边田地干活的人就把周春娟拦住了，好奇地问她：“衍深媳妇怎么把你家老太太给推倒了？怎么突然就动手了？” “那谁知道，我在屋里待着，就听见她俩在外面吵，吵得那叫一个凶啊，我正准备出去劝劝呢，手刚挨到门边准备开门，就听见老太太哎呦一声，说腿断了，说衍深媳妇心狠把她推倒了。衍深媳妇估计傻眼了，愣在那不动，我就把老太太扶进屋里了，出来以后就不见衍深媳妇的踪影了。”周春娟含含糊糊地说道。 言语间抖落出来好些劲爆的消息，比如林静漪和宋老太太吵架吵得凶，这听在众人耳朵里，自动就演化成了两人吵着吵着火气上来了，林静漪年轻气盛，就动手了。 谁知宋老太太年纪大了，骨头不结实，一下就把腿摔断了。林静漪年轻不经事，害怕得不行，干脆就跑了。 没错，应该就是这样。众人脑补了一番，觉得这样非常自然，也说得通，彼此对视一眼，奠定了这个传言最初的版本。 周春娟是放了火就跑，没说太多，反正她该说的都说了，至于外人如何想象，那是他们的事。 她故技重施，又跑到宋老二屋里，说了一番同样的话。 宋老爷子正跟他二弟商量税田的事，看看要把宋家二房多少亩田地，挂在宋衍深名下，因为宋衍深是秀才，挂在他名下可以免除赋税。 这种事不是嘴上说几句就能办好的，官府其实不允许这样做，但是众人私下做了，只要没人去举报，官家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要先把二房的田契转到宋衍深名下，说白了就是把田契上的名字换成宋衍深，这样才能享受免除赋税的好处。但这样做也是有风险的，万一田契改了名字之后，宋衍深硬说那些地是他的怎么办。 这就需要先签一份文书了，要有个凭证才行。周春娟进门时，宋老爷子正在跟二弟商量文书要如何写，猛然间听到宋老太太腿断了的消息，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还是宋老二帮忙顺气，宋老爷子的脸色才恢复正常。 他强撑着往回走，宋老二看他走得颤颤巍巍的，害怕他出事，便跟着一起，还让自家婆娘也过去，看看一会能不能帮把手。 宋家那边，林静漪送走明老爷子后，就准备帮宋老太太贴膏药，但是宋老太太不让她贴，反而要求道：“口渴了，想喝水，你去给我倒一杯来。” 林静漪给她端了一杯凉白开，宋老太太接过来沾沾嘴，然后把杯中的水往地上一泼：“换一杯，我现在怎么能喝凉的？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不是故意的，家里只有凉白开。”林静漪深吸一口气，耐心解释道。 “没有热水就去烧啊，不然你长手干什么，难道就是为了推我啊？”宋老太太摆足了架子，趾高气昂地问道。 “我究竟推没推你，你心里有数。人在做天在看，有些话不该说就别说。”林静漪冷淡地说道。 说完就去厨房烧水了，宋兴怀就是在林静漪烧水的时候回来的，一进门就往宋老太太屋里冲，声音都在颤抖：“娘，你没事吧，我听……”周氏说你腿断了。 他的后半句话还没说完，就自动收声了，因为他看见了宋老太太完好无损的腿，直直地放在床上，没有任何扭曲，也没有血腥，只有微微的红肿。 这跟断了腿的情景天差地别，那句话他说不出口。 “我的儿，你可回来了。你是不知道啊，你和你爹不在家，我要被人欺负死了。我真是人老了讨人嫌，各个恨不得我早点入土，有人看我身子骨健壮还有几年活头，便故意伸手推我，把我害成这样……”宋老太太喋喋不休地哭诉道，似真似假地挤出几滴眼泪，开始告林静漪的黑状。 而在灶房烧水的林静漪，自然也听到了宋老太太这番话，没有证据，没有监控，没有目击证人，只有她们双方的言辞，双方各执一词。 至于其他人信谁的话，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自然是拼感情。 林静漪想得很明白，拼感情的话，她拼不过宋老太太。 第534章 仗伤欺人 在宋老太太跟宋兴怀哭诉的时候，林静漪并没有着急出来澄清，因为她此时的迫不及待，看在别人眼里，很可能是做贼心虚。 同样的哭诉，宋老太太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跟宋兴怀说完以后，又跟后回来的宋老爷子说，中气十足哭声嘹亮，林静漪在灶房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听听这响亮的哭声，就知道宋老太太百分之八十都是在演，好好的日子偏让她过成了宫心计，林静漪觉得心累。 宋老太太也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怎么二房的人也来了，她心里顿时一紧，想装成要休息的样子，把二房的人请走，毕竟她只想拿捏林静漪，并不想让外人看笑话。 但是二房的人方才听了宋老太太那番哭天抢地的哭诉，心中半是气愤不已，孙媳妇爬到长辈头上作威作福，那还得了，半是猜测宋老太太方才是不是特意哭给他们听的，想要借他们的口教训一下林静漪，让他们唱红脸，自己当白脸。 二房的人自认为读懂了宋老太太的心思，便把林静漪从灶房叫出来，训道：“你是怎么回事，进门就翻天，居然敢对长辈动手，接下来是不是准备在这个家里称王称霸了？老婆子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次看到你这种无法无天的人，一点规矩都不懂，爹娘都是怎么教的……” “我没推她，如果硬要赖在我身上，那就赖吧。谁让长辈说什么都是对的，白的也能说成是黑的。”林静漪面上带着苦笑，仔细听来，语气中似乎还带有几分悲哀。 她不能强硬，如果此时态度太过坚决强硬，说不定会被众人认为是开脱和狡辩，适当的示弱，一副“我认了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样子，反而会更有效果。 果然，见了林静漪这副模样，宋兴怀心里就在嘀咕：他娘不会是装的吧，那腿上确实没有明显的伤。腿上的那帖膏药，还是在他进来以后才贴上的。 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宋老太太对林静漪的针对，宋兴怀觉得自己刚才那个想法也不是不可能，便对二房的人说道：“二伯娘，我娘这没什么大事，你们要不就先回去吧。” 有什么话他们自家人关起门来自己说，二房的掺和进来像什么样。 “文书等晚上衍深回来了我让他写，你们嫂子的腿伤得不是很严重，不用这么兴师动众都围在这里，先回吧。”宋老爷子也开口了。 连着两个人暗示送客，二房的人也不好再赖在这里，只能回去了，临走前还说要是有事就去叫他们。 二房的人走后，屋里的气氛突然沉寂下来，林静漪见没有人说话，便主动开口道：“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当时院里只有我和奶两个人，她说是我推的，我说是她自己摔的，你们怎么想都行。我已经请明老爷子过来看过了，他说没伤到骨头，但是奶一直喊痛，他就留了几贴膏药，爹你们要是不放心的话，再去镇上请郎中过来看看也行，毕竟镇上郎中医术好一些。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去做饭了。” 她说完，宋老爷子微微点下头，林静漪就出去了。 宋老爷子一回来就听到宋老太太在那抱怨指责，只听见她一直责怪林静漪，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具体发生了什么，他还真不知道。林静漪的话他也没有全信，他得先问问宋老太太，再做定夺。 而且林静漪是孙媳妇，他不方便当面训斥，家里已经有一个人跟林静漪撕破脸皮了，他要是再说些重话，反倒成了他们宋家人齐上阵欺负人了。他要先把事情问清楚，若真是林静漪的错，到时候等衍深回来了，让衍深去说。 但是宋老太太打定主意要借此机会拿捏林静漪，怎么可能会把真相全盘托出，她咬死不说，硬说是林静漪发脾气推她，宋老爷子也没有办法。 午饭做好后，宋老太太让林静漪把饭送到屋里，这不算是多过分的要求，林静漪自然答应。 等林静漪把饭送进去后，宋老太太又让林静漪在旁边站着，等她吃完再出去，省得她中途要办个什么事还得一遍又一遍喊人，费嗓子。 林静漪看出点门道了，宋老太太这是故意折腾她，让她在旁边伺候，不让她吃饭。等伺候老太太吃完饭，宋老太太又是口渴要喝水，又是水喝多了要上茅厕。 整整一下午，宋老太太能想出十来种不同的理由使唤林静漪，林静漪也由着她，看看她究竟能作妖作到什么程度。 晚上宋衍深回来，一进村，那些在自家门前聊天说话的村民们，都迫不及待地跟宋衍深打小报告： “衍深啊，你家今天可出大事了，你奶的腿断了。” “春娟说是你媳妇推的，你快回去看看吧。” “你媳妇的脾气可真大，长辈教训她那是为她好，只有她受着的份，怎么能动手呢。这也是你奶脾气好，没收拾她，要是换一个人，早拎着棍子追着打了。” “你回去可得好好说说她，刚进门就闹事，哪有这样做人媳妇的。” ……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把宋衍深弄得一个头两个大，好不容易才脱身。 宋衍深开院门时有动静，宋老太太一直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声响，她一直在等宋衍深回来，她怕林静漪恶人先告状，所以一听见动静，便高声将人喊进来。 林静漪没跟宋老太太争，她今天就走无辜背锅默默承受的小可怜路线，她越沉默，越乖顺，就衬得宋老太太越胡闹、越嚣张。 所以当宋衍深听完了宋老太太的告状再回到自己屋里时，看见的就是林静漪蜷缩在床上的背影。 孤独、弱小又无助。 当林静漪转过身看向宋衍深时，她的眼眶微红，像是刚刚哭过，却又擦干了眼泪强颜欢笑：“你回来了，饭菜还在锅里温着，我给你端过来。” “不着急，我听爹说你还没吃饭。”宋衍深将林静漪拉到身边坐着，柔声问道，“怎么不吃，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第535章 以退为进 “不是，我今天煮饭时米放少了，奶可能是因为伤着腿了，所以想多吃一点补一补。剩下的饭只能盛一碗了，我一顿不吃没什么，但你不能饿着。你在外面累了一天了，也就晚上能吃顿好的。”林静漪说话时，眼睛直直地看着宋衍深，眸光中都是爱慕。 但事实跟林静漪说的完全不一样，她天天做饭，家里几人的胃口大小她都摸准了，放多少米都是有数的。古代没有冰箱这种东西，所以林静漪做饭时，饭菜的量都准备得刚刚好，争取不留剩饭剩菜，毕竟隔夜饭菜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可今天宋老太太跟多长了一个胃似的，硬是吃了两碗饭，林静漪得伺候完宋老太太，才能回去吃饭。但等宋老太太磨磨唧唧地吃完，宋家其他人早就吃完了。两个男人心大，想着饭是林静漪自己做的，肯定会给自己留，周氏母女倒是看出饭菜不够了，可是那又关她们什么事呢，反正是林静漪饿肚子，她们乐见其成。 所以等林静漪准备去吃饭时，发现米饭只能盛一碗，菜也只够一个人吃，她陡然就明白宋老太太的小心思了，无非是想饿她一顿。 于是林静漪就将计就计，饿自己一顿，顺便使一招苦肉计。宋衍深是聪明人，也清楚林静漪和宋老太太之间的矛盾，有些话林静漪不必明说，他就能懂。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去灶房把饭菜端过来，多拿了一副碗筷，对林静漪说道：“晚上不能多食，一起吃吧。我今天去私塾跟夫子同窗告别过了，明天上午再去将放在私塾里的东西拿回来，以后就不必去了。直到去府城前，我都可以在家里陪陪你。” 他在家里待着，想必宋老太太多少能收敛一点。 林静漪心里高兴，但她不表现出来，她还记得自己今天的人设，小可怜不能喜色外露。 等吃完饭，林静漪用欲言又止的目光看向宋衍深，宋衍深自然问她怎么了，林静漪便顺理成章地说道：“有些话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还是想为自己解释一下。” 然后便将上午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宋衍深，是因为宋老太太让她去捡柴火，但她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便由此惹恼了宋老太太，两个人才因此发生了争执，后来宋老太太拽她的衣裳，因为用力过猛后仰摔倒。 起因经过结果，林静漪都说得清清楚楚，没有丝毫隐瞒。 说完以后，林静漪还自我检讨了一番：“你说我懒我也认了，毕竟我确实不喜干活，而且我也不知道上山的路，这才没有答应奶的要求。奶虽然不是我动手推的，但分一分责任，确实有几分能归在我的头上，如果我一开始就答应上山捡柴，后来的事可能就不会发生了。这事都怪我，我会好好伺候奶的，直到她腿好了为止。明天我去买几根排骨回来，给奶煲汤喝。” 以退为进，把不是她的责任也担在自己肩上，牢牢地把宋衍深固定在自己的阵营里。 宋老太太虽然是奶奶，但她的存在跟婆婆是一样的，宋衍深夹在中间，只会左右为难。 林静漪现在把责任都担过去，主动退了一步，这种行为让宋衍深无比得愧疚和怜惜。 尤其是当他们都脱了外衣准备睡觉时，宋老太太那边又在喊林静漪，让林静漪起床去扶她起夜。 林静漪匆匆披上外衣，任劳任怨地跑了出去，把宋老太太扶到茅厕。 黑夜里，宋衍深坐起身，举着油灯出去了。茅厕在院外，他怕林静漪走夜路害怕。 上完茅厕的宋老太太一出来看见宋衍深，心里突然有些发虚，她只想折腾林静漪，没想折腾自己的大孙子啊。 还是怪林静漪的那张脸长得太勾人，把她大孙子迷得晕晕乎乎的，竟然愿意为林静漪做到这个程度，上个茅厕还专门出来举灯。这要真让林静漪跟去府学，说不定真成了林静漪在屋里坐着享福，宋衍深忙前忙后地伺候她。 这就更加坚定了宋老太太装瘸的决心。 接下来几天，因为宋衍深在家里，宋老太太就没怎么使唤林静漪。林静漪也觉得可能是因为宋老太太想在宋衍深面前充好人，便减少了为难她的次数。 可是宋老太太不亲自上阵，村里的那些婆子婶子，却没放过林静漪。她们一是想借此机会过来攀攀关系，二是好奇宋家的家务事，便拿着几个鸡蛋或者半袋红糖，过来看望宋老太太了。 让林静漪憋屈的是，那些人来看望宋老太太就看望吧，偏偏还要把她叫过去训几句。家里就林静漪一个能够端茶送水的小辈，毕竟宋衍深是秀才，宋青禾又是外人，家里来了客人，只能林静漪忙前忙后地招呼，想躲都躲不成。 那些妇人喝着林静漪倒的水，吃着林静漪买的瓜子，摆着长辈的谱，对林静漪进行说教。 一群人围着林静漪，像是有一千只鸭子在她耳边叫。村里妇人多，往往都是上午来一波，下午再来一波，几天下来，林静漪觉得自己快崩溃了。 她掰着手指头数着日子，问宋衍深：“你是不是该出发去府城了？” 现在村里还在流传林静漪动手推宋老太太的事，她简直成了反面例子，不管是谁，不管这人在说什么事，最后都能扯到林静漪头上，比如当爹娘的教训小孩，训着训着就要带上一句“你要是不听话，小心以后我给你娶个林静漪那样的狠毒婆娘”。 小孩什么也不懂，林静漪这个狠毒婆娘在他们看来就跟狼外婆似的，把他们吓得哇哇大叫，一个劲地说我不要。 当婆婆的教训儿媳妇时，也会带上林静漪，说“你是不是也想跟林静漪学？小心我打断你的腿，宋家仁义不追究这事，你要是敢这么做，你就给我滚回娘家。” 这些话林静漪多多少少都能听到点，众口铄金，她也没法去解释，只能寄希望于时间，让时间冲淡一切。然后跟着宋衍深去府城，眼不见心不烦。 第536章 卖惨留人 林静漪的问话让宋衍深为难了，因为宋老太太迟迟没松口。自那次谈话以后，宋衍深这几天又私下问过宋老太太，可是每次只要宋衍深一流露出让林静漪同去的意思，宋老太太就嚷嚷腿疼。 她把自己说得可怜兮兮的：“衍深啊，奶也不想拖累你们，可是这不是我腿伤了吗，我年纪大了好得慢，身旁要是没个贴心的人照顾，说不定到过年还要瘸着腿。我都是半截身子埋黄土的人了，这辈子也没过过几天好日子。 早年间家里穷，我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大冬天北风呼呼地刮，我从牙缝里省出点银子给你买棉花做袄子，我自己袄子里就塞些芦花稻草，年年冬天冻得骨头缝里都冒寒气，我这副身子算是毁了啊。以前家里穷，我连病都不敢生，我都没敢跟你们说，一到阴雨天，我浑身的骨头都疼，恨不得跳进火里把自己烤一烤，现在又加上腿伤，我就更难熬了。 衍深啊，不是奶不近人情硬要把你们分开，只是家里这么多人，也就你媳妇能照顾一下我，你爷和你爹两个大老粗，压根指望不上，周春娟和那个拖油瓶，要是让她们来照顾我，我还怕她们往我饭里吐唾沫。你说你媳妇要是跟你走了，我腿又瘸着，家里的饭谁做，衣裳谁洗，活谁干？”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宋衍深就是再铁石心肠，也不能说让宋老太太瘸着腿洗衣做饭干活吧。 他要说宋老太太的腿没什么大问题，骨头都是好好的，可是宋老太太硬是喊疼，还扯出陈年旧病，这种主观的病痛，宋衍深也没法反驳。 他败了，只能说道：“奶，你好好歇着，早日将身子养好。家里有钱，以后吃喝穿用这方面都不必省钱。” “衍深啊，你有这份心奶就满足了，就算是现在死了都甘心。”宋老太太一脸欣慰地说道。 “说什么胡话，什么死不死的，尽说晦气话。”宋老爷子刚进门，听见这话，没好气地说道。 宋衍深自从听完宋老太太那番话以后，就一直在想要如何跟林静漪解释，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便一日复一日地拖了下去。 现在林静漪问起来了，他也只能实话实说，将实情告知。 林静漪面上表示理解，心中却在翻江倒海，没想到宋老太太也学聪明了，居然跑去跟宋衍深卖惨，真是有一手。 那话说得也灵活，扯出陈年旧病来，就算现在去县城请郎中给宋老太太把脉，估计也会得出一个积年劳损内部亏空的结论，毕竟早年过得那么惨，要说有病也确确实实有病，腰酸背痛也是真的。 而且宋老太太开口让林静漪留下来，宋衍深总不能说我媳妇得去照顾我，不能照顾你。 给人当媳妇，孝敬长辈相夫教子，那是刻在女子骨子里的任务，林静漪即使再无奈，也不能明着违背。 她能怎么办？说我不想留下来照顾你奶？可这些话她又说不得，有些事只能放在脑子里想，一旦说了，就是她的错。 宋衍深一脸忧愁地看着她，他也在心里责怪自己，是他没有处理好这件事，才导致事情变成今天这个局面。 “辛苦你了，我会经常给家里写信，让爹劝劝奶。”至于劝什么，宋衍深没有明说，但是两个人都懂，他还道，“你若是在家里住得不开心了，也可以回去看看小风和岳母，我一会跟奶说一声，让她到时候不要拦你。” 出嫁从夫，古代女子嫁人后，若非端午或者大年初二这种规定女子可以回娘家探亲的日子，其他时候若是没有大事，一般是不让回娘家的。 所以宋衍深才说要提前跟宋老太太说一声，以免宋老太太到时候为难林静漪。 “我知道了。”林静漪去府城的愿望破灭，此时难受得不行，这种在别的女子听来可能是恩赐的话，她却提不起丝毫兴趣。 娘家本来就是她想回就回，凭什么还要宋老太太应允。等宋衍深走后，她再在宋家待几日，宋老太太要是还故意为难她，她就直接回娘家，住上个把月。 因为这事，林静漪今夜格外得沉默，晚上睡觉时翻了个身，背对着宋衍深，一向亲密无间的两个人，此时隔了些距离。 宋衍深往林静漪那边挪了挪，胸膛贴上她的后背，将手搭在她的腰间，承诺道：“不到两个月就要过年了，这段时间让奶好好养身子，等年后再去府城时，我带你一起去。天慢慢冷了，我也没摸清府城的情况，万一你随我过去吃苦受冻怎么办，等我在那边步入正轨之后，再接你过去。” “那要是过了年奶的腿还疼呢？”林静漪问道，同时把宋衍深搭在她身上的手甩了下去。 两人都心知肚明，宋老太太的腿不一定是真疼，但她不想让林静漪去府城是真的。林静漪只是用腿疼代替宋老太太那不能明说的意愿。 “那我便专门雇个婆子回来，负责家里的活计。”宋衍深沉吟片刻，想出了一个法子。 林静漪哼了一声，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宋衍深摸不准林静漪的意思，慢慢地勾住林静漪的手指，见她没有甩开，这才放下心来。 日子一晃就到了宋衍深出发的时候，林静漪和宋兴怀两人将宋衍深送到镇上，她又去镖局雇了两个人，负责在路上保护宋衍深。 他一人上路，身旁若是没人跟着，林静漪难以放心。 回程的时候，宋兴怀跟林静漪说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我娘可能是年纪大了，性子变得有些怪，脾气也有些别扭，但她人不坏。村里的那些风言风语你别往心里去，你是什么样的人，不是他们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定性的，咱们自家人心里都有数，知道你再孝顺不过了。衍深昨晚都跟我说了，你要是想回娘家尽管回，走之前跟我说一声就行。” 林静漪笑笑没接话，她再孝顺不过？可别给她戴高帽，坏了她的名声，不是夸一句孝顺就能了事的。 第537章 温水青蛙 宋老太太摔倒这件事，始作俑者是宋老太太，推波助澜的就是周春娟，如果不是周春娟在外面闪烁其辞颠倒黑白，把事情传得满天飞，林静漪在宋家村的名声也不会差到这个地步。 这两人一个是宋兴怀的亲娘，一个是他名义上的继室，要说前者他不能指责，后者他总能管教一二吧，结果他什么都不做，眼睁睁地看着亲娘折腾她，继室抹黑她。末了帮那两人开脱一番，来一句你最孝顺了，别人都是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宋兴怀这话连甜枣核都算不上吧。 他以为自己这话是金科玉律啊，随随便便说一句，别人就会感恩戴德奉为圣言？ 因为林静漪没接话，宋兴怀再说下去倒显得像在自言自语，只好闭了嘴。 回到宋家以后，林静漪径直进了屋，因为堂屋里坐了几个婆子，估计是看到宋衍深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走了，过来打听的。 林静漪不耐烦去招待她们，因为她知道，一旦她过去，她们的话题就会落到她身上，仗着自己多吃了几十年的米，以过来人的姿态对她指指点点，那副姿态实在是让人作呕。 随着林静漪关上自己的房门，那群婆子又有话说了，其中一个道：“老嫂子，你可不能惯着她，瞧瞧这眼睛都快长天灵盖上去了，看见我们坐这，连个招呼都不打，一点规矩都没有。” “老嫂子，你这孙媳妇要是不欢迎我们，我们可就走了，不在这讨人嫌。”另一人附和道。 她们喜欢到宋老太太这闲话家常，一是想跟宋家拉拉关系，二是她们每次去，宋老太太都会端点瓜子花生什么的出来招待她们。也不知道是不是她们的心理作用，还是因为宋家有秀才光环加持，总觉得宋家的瓜子都比别人家的好吃，也是怪了。 若是林静漪知道她们心中所想，估计会说一点也不怪，一分钱一分货，她在县城买的瓜子，比她们自家炒的南瓜子好吃不是正常的吗。 她们嘴巴跟个永动机似的，吐槽林静漪的同时也不耽误她们嗑瓜子，瓜子皮吐得满地都是。 宋老太太听见这话，脸色黑了一下，觉得林静漪是在摆脸色给她看，故意让别人看见她这个当奶奶的压不住孙媳妇，便道：“你们管她做什么，这个家还轮不到她做主，她就跟个哑巴似的，平常在家也不爱说话，整天阴沉沉的，吊着一张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讨债的。” 把林静漪这般贬低一番，宋老太太心里才好受一些，然后咧着嘴听别人对她的恭维，满心舒爽。 一直到中午，这群嗑瓜子嗑饱了的妇人，才抹抹嘴，提出告辞，假模假样地说道：“老嫂子，你好好歇着，我们明天再来看你。” 宋老太太还在装瘸，说自己腿脚不便，就不送她们出去了。 等那些人走了以后，她就拄着让宋兴怀给她做的拐杖下了地，用拐杖敲林静漪的房门，质问她方才进院子时怎么一声不吭，啰啰嗦嗦教训一通后，又命令林静漪去把堂屋的地扫扫，一会宋老爷子就干完活回来了，地上那么脏像什么样。 林静漪躺在床上，把头蒙在被子里，心中愈发烦躁。她以前面对林老太太时，都没有这般挫败无力过。 一个能撕破脸皮，就算动手也没什么，另一个还要顾忌着影响，她现在又是在宋家的地盘上，孤立无援，宋衍深走了，只能靠她自己。 也不知道宋老太太跟宋老爷子说了什么，林静漪明显感觉到，自从宋老太太腿伤了以后，宋老爷子对她的态度大不如前，不如以往温和了。以前宋老太太为难她，宋老爷子还会出来说几句场面话调解一下，现在却变成视而不见，任凭宋老太太把她使唤得团团转。 果然是少年夫妻老来伴啊，感情深厚，她一个外人比不得。 这种憋屈的日子她还要过多久？ 她止住了自己要去开门的手，林静漪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温水煮青蛙里的那只青蛙，在不知不觉干了许多活，从一开始被迫去干，变成最后惯性去干。到那时，她已经成了被煮熟的青蛙。 就像是小职工刚入职大公司，同事前辈让她帮忙带杯奶茶，她带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再往后她就成了同事里专职带奶茶的，如果哪天拒绝了别人，别人还会不高兴，说她小气，连这点忙都不肯帮。 林静漪觉得她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明明很多活不该她做，起码以前宋老太太的衣裳不是她洗，洗澡水不是她倒，尿壶不是她刷，现在通通变成她的活了，难道她往后几十年都要干这些吗？ 别的就算了，居然让她洗刷尿壶。这尿壶还是宋衍深给宋老太太准备的，他本意可能是好的，想着准备了尿壶，以后宋老太太起夜就不会特意把林静漪叫醒了。有了尿壶之后，林静漪确实不用半夜被宋老太太吵醒，但第二天她要洗尿壶啊，二者相比，她宁愿半夜起床扶宋老太太去茅厕。 她还没给自己孩子换过尿片呢，居然先给宋老太太洗了尿壶，想想也是够憋屈的。 于是再听到宋老太太让她去扫地，林静漪就不想动弹。她不是第一次去堂屋扫瓜子壳了，宋老太太腿伤了多少天，林静漪几乎就扫了多少天。也不知道那些婆子是怎么吐瓜子壳的，犄角旮旯哪里都吐的有，地面又是泥土地，瓜子壳扎进去不好扫，这困难程度就跟在羊毛毯里扫狗毛是一样的，扫是扫不走的，只能靠手捡。 这么累的活，林静漪现在是不想干了。 她就隔着门跟宋老太太说道：“我头疼，晕得很，你找别人扫地吧。” 说完也不理会宋老太太在外面的叫嚷，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宋老太太腿疼，那她就脑袋疼，反正宋衍深也走了，山高水远的，宋老太太就算想告状也找不到东南西北不知道该走哪条路。 原先是怕宋衍深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现在宋衍深不在家中，她就毫无顾忌了。 第538章 她不干了 林静漪说不干就不干了，她不仅没去扫地，她中午连饭都没吃。 宋老太太还想跟林静漪犟，她自认为这些日子已经拿捏住林静漪了，容不得林静漪反抗放肆，她不信林静漪真的敢不做午饭。 结果林静漪还真的敢，直到宋老爷子回来了，林静漪也不出去，任由宋老爷子看到满地垃圾和冷锅冷灶。 “怎么回事？”宋老爷子看着地上厚厚的一层瓜子壳，眼角抽了抽，嗑那么多瓜子也不怕上火。 “还不是那败家婆娘，让她扫个地跟要她命似的，躲屋里不出来，现在连午饭也不做了，我看她是要翻天了。”宋老太太最近脾气见长，语气中带着几分怒意，“先前衍深在家的时候，她还装得勤快些，现在衍深走了，她连样子也不装了。” 宋老爷子想说些什么，但他看了看宋老太太满脸写着愤怒的脸，和林静漪紧闭的房门，最后还是把话咽了下去，而是道：“随便弄点吃吃吧，下午还要去地里干活，别耽误了。” 他们在院中说的话，林静漪在房里能听到一些，但她没出去。有些活她不干的话，自然有人会顶上。 她把作画的工具从嫁妆箱子里拿出来，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始画要提供给奇轩阁的设计图。前段时间是她着相了，不知不觉被宋老太太拉进坑里，以退为进的招数虽然在宋衍深面前好使，但是累啊，身累心也累，虽然能反衬出宋老太太是个胡搅蛮缠的搅家精，但也没耽误宋老太太享受她的服务啊。 林静漪算来算去，还是觉得自己亏了，与其跟宋老太太折腾，不如赚钱。 何以解忧，唯有暴富。 经济实力决定家庭地位，银子有多少，她的底气就有多少，以后不在宋老太太那里浪费时间了。 奇轩阁重在一个“奇”字，林静漪准备推陈出新，除了背包要上新，她还要出新产品——布偶。 这个朝代应该是大多数人的物质生活尚处于追求温饱的程度，所以对于精神生活，就没有过多的追求，比如小孩子的玩具，最常见的就是拨浪鼓和布老虎。 就这两样东西，也不是人人都能买得起的，穷一点的小孩，有个草编的蚂蚱，都能喜地一蹦三尺高。 而买得起这些东西的家庭，自然也玩腻了那两样。林静漪现在要做的，就是推出新玩具，各式各样的布偶，应该能引得各家小孩走不动路，撒泼打滚也要买一个吧。 而且在布料方面，吴家有稳定的供货来源，所以生产布偶不算难事，不用另外掏钱费时间去找供货商，省去了大半的前期投入。 林静漪画工了得，先画了十二生肖系列的样品图，各个栩栩如生。从生肖入手，是最好卖的，基本上孩子属相是什么，大人就会买什么回去，不存在因为寓意不好而卖不出去的潜在风险。 她这一画，就错过了午饭。 宋老太太最终还是没能等到林静漪出来，她去敲门，林静漪就回一句头疼，就是不开门。宋老爷子还等着吃饭，宋老太太只能让宋青禾去烧火，她装模作样地一手撑着拐杖，一手拿着锅铲炒菜。 烧火的时候，宋青禾就在那挑拨：“奶，嫂子可能是因为这几天太累了，所以才会头疼，要不要给她请个郎中啊。嫂子以前在娘家不怎么做活，一时受不了这种强度也是正常的，奶你别生气。” 她不说还好，她一说宋老太太更生气了。 “她累？她累什么累？干那么一点活就累了，老婆子我以前地里家里的活一把抓，干完地里的活就马不停蹄地往家赶，伺候一家老小吃喝拉撒，我怎么没说累？真是丫鬟的身子小姐的命，不知道的还以为宋家供了个祖宗回来。”宋老太太说话的时候吐沫星子乱溅，锅铲戳得砰砰响。 同时心里还在想，这宋青禾果然跟他们老宋家不是一条心，拖油瓶就是拖油瓶，只会向着林静漪，竟然还说要给林静漪请郎中，她怎么不去做梦呢？ 宋青禾听见宋老太太骂林静漪，心中暗喜，自以为挑拨成功，殊不知宋老太太对她的印象也是一降再降。 饭好以后，宋老太太也不去叫林静漪出来吃饭，不是头疼吗，既然连做饭的力气都没有，估计也没有力气吃饭吧，想歇就歇着吧。等什么时候头不疼了，能干活了，才能有饭吃。 于是饭桌上就少了林静漪，宋兴怀提了一嘴，说叫林静漪来吃饭，宋老太太立刻瞪他一眼：“她头疼得厉害，你去吵她做什么？” 对于林静漪而言，少吃一顿也没什么，再说了宋老太太做的饭能有多好吃？不值当为了一口饭就去听宋老太太的明嘲暗讽。 林静漪画了一下午，画累了就去床上歇歇，本来只想休息一下眼睛，没想到躺着躺着就睡着了。这么一睡，再醒来时天已经黑透了。 人如果在黑暗中醒来，不知道时间，很容易闭着眼翻个身再睡过去，林静漪就是如此。 她再睁眼时，就是第二天早上了。 今天是镇上的逢集，大根叔的牛车会在村口拉人，林静漪连着两顿饭没吃，走路都有些没力气，不想生火做一家子的早饭，想去镇上吃小馄饨，便拿着昨天新画的图稿走了，去村口坐牛车。 她走的时候，其他几间房没有动静，林静漪也不知道他们醒了没，想去跟他们打个招呼说一声，但又怕被宋老太太留下来做早饭，思来想去还是算了。 走到村口时，大根叔家的牛车刚好还剩一个位置，林静漪赶紧坐了上去。 车上的一些妇人，大多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林静漪，好奇地看看她的背包，上等的料子，上面绣着花样，看着好看极了，一下就把她们手里的竹篮子比下去了。 再看看林静漪的脸和手，又白又嫩，村里妇人说不出什么高级的比喻，就觉得像剥了壳的鸡蛋似的，衬得她们像是地上的土，又黄又黑。 那么多道视线盯着林静漪，她自然能感受到，便对她们笑了笑。 第539章 车上澄清 因为林静漪主动释放了善意，冲她们笑了笑，车上的那些妇人便觉得林静漪也不像别人口中所说的那么孤傲难以接近。 最起码没有鼻孔朝天看不起她们，不然也不会先对她们笑了。 “秀才娘子，这是去赶集啊？”一个穿着靛蓝衣裳的妇人问道。 她叫陈金玉，她家男人是村长家的大孙子，以后可能也是要当村长的，所以牛车上的这些妇人隐隐有以她为首的意思，见她开口了，便也跟着开口，跟林静漪打了个招呼。 其实她们原先不开口，是因为林静漪在传言中，显得不是那么好。 傲气、性子差、脾气大、没有规矩、盛气凌人……这些都是大多数村中妇人在听过林静漪怒推宋老太太之事后，对林静漪的印象。 先入为主，非常刻板。 所以当林静漪轻轻柔柔地跟她们说话时，她们都愣了。 林静漪柔声细语地说道：“去镇上赶集，买些东西回来。奶奶不是摔伤了腿吗，她在家里歇着，每日无趣得紧，幸好一些婶子总去陪奶奶，闲着没事聊聊天嗑嗑瓜子，也能打发一些时间。是以家里的瓜子花生吃得有些快，我再去买十来斤。” 她坦坦荡荡，丝毫不避讳宋老太太伤了腿这件事，给人一种她根本没错的感觉。 这就是林静漪要的效果，宋家村不是她的地盘，她在这边也没朋友，之前周春娟把事情传出去后，林静漪就算想澄清，也不可能天天在外面晃悠，跟在众人屁股后面，看到谁就扑上去跟别人解释，说我是冤枉的，我根本没推人，都是周春娟污蔑我。 这太不现实了，她若是这么做，估计在洗清自己的冤屈之前，别人会先想林静漪是不是疯了。 所以之前林静漪一直没有行动，而现在正是澄清的好时机。虽然牛车上除她之外只有七个人，但想通过这七个人的嘴把事情传出去，还是很容易的。 她主动提起这事，别人自然会好奇，便问道：“之前都说宋婶子伤了腿，也不知道是怎么伤的，严不严重？” 怎么伤的她们自然听周春娟讲过，但是现在，她们更想听听从林静漪口中说出来的版本。 “当时就请明老爷子去看了，没伤到骨头，就是皮肉有些泛红。可能是年纪大了不耐痛，奶奶一直喊疼，这些日子连如厕都是我扶她去的。”至于怎么伤的，林静漪没有明说，只是面上做出无奈的表情，苦笑道，“奶奶摔倒当天这事就传得满天飞了，这都过去多久了，现在再说这个也没意义了，周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她是长辈，她……” 说到这里，林静漪突然哽咽一下，然后像是有苦衷一样，闭口不言。 有些话，直来直去说得太透彻了，人家反而不信，会觉得你这是提前准备好的洗白言论，都是假的。但如果像林静漪这样说一半留一半，给众人留足想象的余地，引着她们去猜，她们会更相信自己得出来的结论。 周春娟是什么人大家都清楚，泼妇无赖一个，除了那些跟周春娟臭味相投的长舌妇，别人都不爱搭理她，碰见了点点头，看在宋家的份上维持一个面子情而已。 她曾经还大放厥词，说宋衍深多尊敬她叫她娘，要给宋青禾介绍青年才俊。结果呢，前几天摆流水席的时候，周氏母女俩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过，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由此可见她们在宋家的地位有多低、说出来的话有多假了。 所以周春娟当天在田埂边嚷嚷的那些话，也不一定都是真的。 如果林静漪真把宋老太太推倒受伤，宋家能轻饶她？更别说让她悠哉游哉地去赶集了。 陈金玉试探道：“你这可真阔气，瓜子都是十斤十斤地买，这得吃多久啊。” 她想问买东西的银子都是谁出。 “也就三两天的量吧，去家里陪奶聊天的人多，吃得也快。再说这些小玩意，也不值几个钱。”林静漪一副都是小钱她不看在眼里的样子。 “你去镇上赶集，婶子给了你多少钱啊？”有人挑明了问。 这话也不是不能问，一起坐车的人，是会问问同车的人这次去镇上都带了什么，要买什么。有的人回程的时候还会数一数自己买的东西，跟别人说花了多少钱。 “奶没给我钱啊，她手里也没钱。银子是衍深给的，他昨天出发去府学念书了，给我留了家用。”林静漪特别不设防地回答道，随口间爆出一个大秘密。 反正她说的也不是假话，不怕别人去求证，在明面上，宋老太太手里确实没钱，如果宋老太太有私房钱，那就另说。 银子，就代表着家庭地位。 在多数人眼中，谁管钱就是谁当家做主。农村里，多少年轻媳妇熬成婶，都没能从婆婆手里抠到钱，而林静漪刚进门，宋衍深就让她管钱了。 众人一捋时间线，发现了有意思的事情。宋老太太摔倒是十几天前的事情，当天除了周春娟嚷嚷是林静漪推倒的，后面宋老爷子和宋兴怀在外什么都没说，那些去宋家院子跟宋老太太唠嗑的，只看见林静漪鞍前马后地伺候宋老太太，听见宋老太太时不时地训林静漪几句，但也没亲自跟外人说自己是如何伤的腿。 昨天林静漪和宋兴怀送宋衍深去县城，秀才公走之前还专门给林静漪留了银子，然后今天林静漪就去赶集了，这怎么看都像是宋衍深站在了林静漪这边。 宋衍深可是个孝顺的，如果真是林静漪的错，她哪里还能拿到银子。而且这份银子，更像是宋衍深给林静漪的补偿。 补偿什么呢，无非就是周春娟在外乱说，坏了林静漪的名声。但周春娟又是宋衍深名义上的后娘，宋家人不好为了一个小媳妇再在外面大肆澄清，让本来平静下去的湖面再起波澜，只能暗中补偿林静漪。 众人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纷纷对视一眼，都觉得自己猜到真相了。 这事反转了，回去以后可得好好跟七大姑八大姨说一说。 第540章 惊人言论 看着车上的妇人自以为隐晦的眼神交流和挤眉弄眼，林静漪便知这件事稳了，不管她们怎么想，只要能把原先一个版本流言独大的局面给打破，把周春娟也扯进漩涡之中，那她就赢了。 只要有不同的想法不同的观点，自然会有争论，有争论就会分派别，分派别就意味着站队。按照以往周春娟在宋家村的人缘，多的是与她不和的人，会站在周春娟那边的人，估计寥寥可数。 而且林静漪也顺带提了一下宋老太太，让众人知道这位就是个面上光，在家里除了嚷嚷的声音高一些，基本上没有实权。 现在宋家是谁当家，谁才是宋衍深最亲近的人，自然不言而喻。 接下来的路程，林静漪都表现得很和善，一点架子都没有。和她同路的人都觉得，秀才娘子真是平易近人。 到了镇上，林静漪就和她们分开走，先去吃了一碗小馄饨，填饱了自己饥饿已久的胃，然后去车马行租了一辆马车，径直往县城驶去。 她今天是来跟吴瑛柔谈生意的，便没有先回去看望李氏和林大成。 林静漪去到吴府，吴瑛柔十分震惊，惊喜道：“你怎么突然来了？” “怎么？看见我就这么意外啊？”林静漪问道。 “我以为你嫁人之后，不是很方便外出。”吴瑛柔解释道，有些嫁了人的女子，平常日子连回一趟娘家都得婆婆应允，林静漪还能随意外出，确实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对于我而言，女子嫁人只是加入一个新家庭而已，并不是签了卖身契时时刻刻都要被钉在那个家中，有些人常说什么生是谁家的人，死是谁家的鬼，我一点也不认同这句话。我无论是生还是死，无论是身还是心，永远都属于我自己，爱一个人，并不代表要失去自我，不是爱到癫狂才算是真爱。 女子就算是嫁了人，也要为自己而活，无论何时都要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因为你的相公有多重身份，他并不仅仅是你的相公，还是别人的儿子别人的孙子，在那个家中，能全心全意为你考虑的，只有你自己。我这话虽然不好听，但现实往往都是这般残酷，所以我虽然嫁了人，生意这边我也不会放下，我有银子在手，腰杆就能挺得直直的。”林静漪表达了自己的观点，这些话在古代女子听来可能有些石破天惊。 但是吴瑛柔是她的好朋友，她不希望吴瑛柔一个这么潇洒自在的姑娘，以后嫁了人便被以夫为天的思想禁锢，若是嫁对了良人还好，一生都能幸福。若是嫁错了人，岂不是一辈子都要被囚禁在深宅大院之中，被封建礼教荼毒，被婆婆妯娌欺压，活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她想告诉吴瑛柔，婆家并没有权利左右你的决定，决定你的人生。对于公婆妯娌，尊敬便可，不必事事顺从。 如果只是泛泛之交，林静漪绝对不会多嘴说这些话，吴瑛柔和别人不一样，既是她的好友，又是她的合作伙伴，就算是为了自己的生意能够长长久久地做下去，她也得点醒吴瑛柔，可别做那种嫁了人就一心相夫教子将生意脱手的傻事。无论什么时候，经济能力都将决定人生的幸福程度。 “你与你相公，不是真心相爱的吗？”吴瑛柔诧异道，她以为林静漪和其丈夫是一对恩爱眷侣，哪能想到林静漪竟然会有如此感悟。 说这些话，难免会让人多想。 “哎呀，你想哪里去了。”林静漪灿烂一笑，“我与他自然是恩爱如常，但我爱他与我爱我自己这二者并不冲突，我只是想阐述一个道理，并不是说我与他的感情破裂了。” 听完林静漪的解释，吴瑛柔只觉得她是一个异常冷静理智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永远不受伤。 吴瑛柔虽然现在并未成亲，也没有钟意的郎君，林静漪说的那些她无法感同身受，但是她大姐成亲嫁人了，每年过年回来的时候，都要与娘亲在屋里密谈许久，再出来的时候眼圈红红的，明显是哭过了。 这时她娘就会将她搂在怀里，感慨她大姐的日子有多难过，天天都要受气，嫁的男人也只会嘴上花花，办不了一件实事。 她现在觉得，如果是林静漪，必不会让自己落到这个地步，也不会年年都回娘家哭诉，过后再回去继续受气。 做女子，无论是在家当姑娘，还是嫁人当妻子，都应当如林静漪那般，在感情和理性中寻求一个平衡点。 林静漪见吴瑛柔先是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然后又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便知吴瑛柔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谈完了心之后，林静漪又开始谈正事，她把图稿从背包里拿出来，向吴瑛柔介绍起来，说明自己的来意：“我是觉得，做布偶生意大有赚头，都说女人和小孩的钱是最好赚的，咱们先前已经卖了那么久的背包，虽然不断地出新系列，但多多少少已经达到了饱和的程度，更别说还有一些布坊和成衣铺子，也在偷偷地模仿抄袭咱们的背包，所以是时候推出全新的产品了。背包也照常卖，但是出货量可以少一些，把布偶做成主推产品，反正布料棉花都有现成的货，做起来也不是太难，你觉得呢？” “我觉得可以！”吴瑛柔极其兴奋，她当然没有任何意见了，赚钱的事她难道还会往外推吗？ 林静漪是谁啊，那可是吴瑛柔心中内定的生财小能手，只要是林静漪提出的生意，就没有不赚钱的。 吴瑛柔每月都是要查账的，她上个月就发现了，最近一季的进账都相对平稳，没有任何起伏，但相对一开始来说，还是下降了。但当时林静漪忙着备嫁，她也不方便拿这些小事去打扰，便没跟林静漪说。 现在林静漪主动提起要出新品赚银子，她举双手双脚赞成。 接下来，林静漪就跟吴瑛柔仔细讲解布偶的卖点在哪里，主要销售对象是哪类人群，销售模式要有什么样的变化。 第541章 有人失踪 吴瑛柔听林静漪讲生意经听得啧啧称奇，用惊奇的眼光看着林静漪，想知道她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都是第一次做人，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如果林静漪跟吴瑛柔说，她是转世二次为人，不知道会不会把吴瑛柔吓一跳。 说完正事以后，林静漪见时间还早，便提出告辞，想回去看看爹娘。吴瑛柔本来还想留林静漪吃午饭，但是孝顺爹娘总比和她一起吃饭重要得多，便没有过多挽留。 只是送林静漪出门的时候，吴瑛柔强硬要求让自家马车送林静漪回去，租来的那辆马车就让车夫自己回去吧。 “不必这么麻烦。”林静漪婉拒道，她敏锐地发现，吴瑛柔提出这个要求，可能不是一时兴起，毕竟以前也不曾这样，便问道，“你怎么这么紧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吴瑛柔想了想，环顾四周，见周围来来往往的都是人，怕说出去的话被别人听见，便又将林静漪拉进府内，小声说道：“我就只跟你一个人说，你听了以后可不要传出去。” 还真的有大事啊，林静漪只是随意一猜，没想到居然被她猜中了。 让林静漪更意想不到的，是这件事居然还和她有些关系。 因为吴瑛柔神秘而又谨慎地说道：“镇上有个姑娘无故失踪了，听说晚上睡觉前家里人还见过她，亲眼看见她进屋睡觉了，夜里也没听见什么动静，但是第二天早上那姑娘居然不见了，平白无故地从房间里消失了，你说可不可怕。” “报案了吗？现在找到了吗？”林静漪关心地问道。 “要是现在找到了，我能这么担心你，执意让我家的车夫送你回去吗？”吴瑛柔一脸可惜地摇摇头，“根据我听来的，那姑娘应该是前天夜里失踪的，昨天上午她家里人发现人不见了，便先自己去找，但是没找到，只好报官。 但是事关姑娘家的声誉，且那姑娘的爹也算有点身份，开了一个私塾，名下还有学子中了秀才，他请求官府暗中摸排找人，不要大张旗鼓，官府的人也应了。但你知道的，这种事其实是瞒不住的，县衙的官差都被派出去了，有心人只要想打听，就能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这种事关姑娘安危的，我爹听了以后极其上心，跟我三令五申，让我最近一段时间不要出门，以免出什么意外。 县衙的捕快去那姑娘的房中看了，门窗都完好无损，没有任何破坏的痕迹，不像是有人强行进入，反而像那姑娘自己开门走了出去。捕快一开始还隐晦地怀疑，是不是那姑娘有了心上人，但是她爹娘不允，她便偷偷地跟人私奔了。可是那姑娘是书香门第出身，她家里人又一口咬定，说她平时最是规矩不过，不会行差踏错，不可能做出那等不知廉耻的事情。 她家里人如此坚决，捕快只好打消这个念头，以免再说下去得罪人。现在人不见了，那姑娘家里又不允许大张旗鼓地找，又没有丝毫线索，光靠衙门里的那几个人，想把人找到，那真是痴人说梦。如果真是被人强行掳走，按他们这么磨磨唧唧地找人，别人要是想跑路的话，现在估计都跑出府城了，哪里还会留在原地等着捕快去抓。” 吴瑛柔说了一大堆，林静漪只捕捉到两个关键点，一个是失踪姑娘的爹是开私塾的，名下有学子考中了秀才；另一个就是房间完好无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林静漪迅速在脑中，把这两个关键点和一些人名对上。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失踪的姑娘就是岳灵儿，她爹是岳夫子，那个考中秀才的学子就是宋衍深。而有能力不破坏门窗就将人带走的，可能只有祁瑾聿手下的人了。 先前祁瑾聿走得匆忙，林静漪见不到他的人，也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就算是想写信都不知道往哪个方向送，即使有心想提醒祁瑾聿还没处置岳灵儿，也无从找人。 不过林静漪当时也没着急，因为她知道祁瑾聿的人来年还会来送许念深的生活费，到那时总能跟祁瑾聿的人见上面，隔一年再报仇也不迟。 但让林静漪没想到的是，祁瑾聿虽然人走了，居然没忘了这件事。时间也掐得刚刚好，特意挑在那个时间，那时宋衍深已经离开县城了，对于岳夫子家发生的事无从得知，自然也不会联想到林静漪身上。 外人只会觉得岳灵儿失踪得蹊跷，但是知道林静漪被绑一事的人，多少都会有些联想。当时帮忙找林静漪的，除了宋衍深和赵永珏，其他的都是林家人，他们就算有所想法，也不会说出去，毕竟亲疏远近一目了然。赵永珏虽然是宋衍深的朋友，但一人在昌平镇，一人在长河府，就算是有消息也难以即刻沟通，所以不足为惧。 刻意打这个时间差，让宋衍深错过此事，祁瑾聿办事可以说是考虑得很周全了，连林静漪和宋衍深的感情会不会因此受影响都考虑到了。 “偷偷找如何能找到，难道一个姑娘的性命还不如名声重要？”林静漪似模似样地感慨道，面上表现出一副悲愤又可怜的样子，不露出丝毫知情的痕迹。 “就是说啊，当务之急不是将人找到吗，等将人找回来了，被别人说一嘴也不会掉肉，有什么好怕的，实在不行以后远嫁不就行了，这样谁都不会知道她曾经经历了什么。”吴瑛柔深有所感地认同道。 两个人又站在府内说了一会，直到说得口干舌燥，吴瑛柔才放林静漪回去，还再三嘱咐自家的车夫，一定要将林静漪安全送回家。 看着吴瑛柔如此关心的模样，林静漪心中感动，坐在马车中冲吴瑛柔挥手：“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那人既然是晚上出事，说不定贼人白天不敢动手，咱们小心一些就行了，不必因噎废食。” “我知道了，快回去吧，还能赶上午饭。”吴瑛柔点点头，又看了一眼车夫，示意可以走了。 第542章 暗中保护 林静漪回了一趟家，她回去的时候，林大成正将饭菜装进食盒中，准备给林小风和许念深送过去。 “静漪，你怎么回来了？”李氏惊讶地问道，这个点回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林大成没有李氏想的多，他看见闺女回来，只有高兴的份，还道：“正好，你娘从铺子里买了些虾米，卖这东西的人说直接放进汤里就行，今个煮了番茄鸡蛋紫菜汤，又放了些虾米，我给你盛一碗。” “一会再喝，爹你是不是要去给小风和念深送饭？我跟你一起去吧，刚好能看看弟弟们，等他们晚上回来，我又要回去了。”林静漪说道。 “行，那走吧。”林大成答应得快。 “娘，我和爹先出去了，你要是饿了就先吃吧。”林静漪跟李氏打了声招呼。 马车就在外面，载着二人到了明德书院。 书院外面有不少提着食盒的人，看来都是给里面的学子送饭的。不一会，两个明显比其他学子低的小孩就出来了，这身高在人群中还是很显眼的。 林静漪冲他们招招手，林小风拔腿跑了过来，惊喜道：“姐，你怎么过来了？” “特意来看看你和念深啊。”林静漪笑道，“快吃饭吧，今天有鸡腿哦。” 李氏准备的饭菜确实丰盛，二菜一汤，还有炸鸡腿。两个菜也是一荤一素，很舍得放油放肉。林静漪在马车里也问过林大成，旁敲侧击地问他家里平常都吃什么，钱还够不够用。 林大成说他前不久在路上走着，捡到一个荷包，掂着重得很，里面估计不少银子，荷包外面摸着油油的，他也不知道这荷包是谁的，但前面刚好有个人提着一条猪腿，他就追上去问了问。 那人是个杀猪匠，县城有大户人家办酒席，他刚去卖了两头猪，荷包就是他的，里面装的是他卖猪的钱。 林大成见他能把银子的数量说出来，又想了想荷包上面的油可不就是猪油吗，便将荷包物归原主了。 那屠夫姓曾，是个爽快人，见林大成如此实在，面对银子毫不动心，死活要结交林大成这个兄弟，当即就把那条猪腿给林大成了，还说以后要是买肉就去找他，他给林大成留最好的肉。 因为认识了曾屠夫，林家现在能吃上便宜猪肉，一天三顿都吃得嘴上油汪汪的，还省了不少银子。林大成让林静漪放心：“最近家里吃得好，你不用担心，你娘一日三餐都按照你写的那个餐谱来做，我身上的衣裳都紧了，去年的冬衣今年估计穿不上了。” “长胖好啊，穿不上再做新的就是了。”林静漪丝毫不怕花钱。 她现在看着林小风和许念深，好像也长高了不少。林静漪在心里盘算着，一会去扯点布，给爹娘和两个弟弟都做几身新衣。 反正她现在也没事干，与其在宋家吃苦受累伺候宋老太太，不如在房间里做衣裳。 她正想着，两个小孩已经将饭吃完了，但许念深剩了个鸡腿没吃。这鸡腿是油炸过的，之前有一次，林静漪嘴馋怀念炸鸡了，就做了一次简易版的，虽然没有面包糠，但裹了蛋液和淀粉，吃起来也香得很，两个小孩也很喜欢吃。 但这种高热量的油炸食物，林静漪觉得经常吃不健康，所以没写进餐谱中，李氏现在能给他们做，肯定是两个小孩死磨硬泡求来的，不然李氏才舍不得做这种耗油又费蛋的菜。 好不容易求来的，许念深居然不吃，林静漪就奇怪了，问道：“念深怎么不吃，这是用大油炸的，凉了再吃容易拉肚子。若是吃不下了就让爹带回去，晚上再给你热一遍。” “不是，我们班新来了一个同窗，好像是从京城来的，夫子安排他坐在我们身边，他昨日送了我们两只毛笔，说是见面礼，我和念深本来不想要的，但他硬是要送，今日又请我们吃了糕点，所以我想请他吃鸡腿。”许念深小声说道，新交了一个朋友，又吃又拿的实在是不好意思，总要还些东西回去才是。 林静漪闻言，脑海中突然闪过什么，快得让她抓不住。 她暂时忽略了那点异样，对许念深说道：“你说得在理，你们年纪还小，还礼不必一板一眼，你将这鸡腿趁热带给人家吧，到时候我跟娘说一声，让她经常做些小食给你们带着，你们可以和那人分着吃。” 林大成没说什么，两个儿子能在书院交到朋友，他乐见其成，一点吃食算什么。 “姐，我晚上回去的时候，你还在吗？”林小风吃完饭准备进书院前，依依不舍地看向林静漪，问道。 林静漪没说在不在，而是道：“姐以后经常来看你。” 行吧，林小风半满意半不满意地点点头，冲林静漪和林大成挥挥手，拉着许念深进去了。 回去的时候，林静漪在想方才自己脑子里闪过的点是什么，她好像抓住了什么东西，但转眼间又消失不见。 进院子的时候，林静漪看见挂在屋檐下的那条猪腿，她突然悟了！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曾屠夫异常热情，许念深和林小风的那个新同窗，一见面就送笔，似乎对他们好得过分了。 她突然想到，祁瑾聿能把对岳灵儿下手的时机把握得那么准，是不是说明他的人其实一直守在这里，注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这样的话，所有的事情都能串联起来了，那个异常热情上赶着给林家送肉的曾屠夫，其实是祁瑾聿的人，跟林大成结交，说不定就是为了保护许念深。不然哪有这么理想化的事情，不过是捡了一点银子，关系就迅速好到能成莫逆之交了。 曾屠夫负责外围的安全，至于那个从京城来的新同窗，则负责贴身照顾保护许念深，毕竟许念深从早到晚，都在书院中，让人伪装成学子进去，不动声色地接近他，确实是个好办法。 这么做，可谓是密不透风地将许念深保护了起来。看来祁瑾聿和许念深的身份，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难不成是王公贵族？ “你这丫头，在门口傻站着做什么，一只脚在门槛里面，一只脚在外面，干嘛呢？”李氏突然出声，打断了林静漪的思考。 林静漪这才发觉自己刚才想事想得出神了，便装模作样地甩甩脚，说道：“没什么，刚才抬脚的时候突然抽筋了，我就站在那缓了缓。” 第543章 说她跑了 饭桌上，两菜一汤已经摆好，油炸鸡腿那么奢侈的东西李氏自己当然不舍得吃，所以当时炸的时候只炸了两个，现在林静漪的碗里又有一个，明显是方才林静漪跟着林大成去书院送饭的时候，李氏专门给她炸的。 不仅唯一的鸡腿在林静漪碗里，那盘荤菜也被李氏放在林静漪手边，方便她夹菜。虽然桌子并不大，那盘菜无论放在哪里，林静漪抬抬手都能夹到，但李氏如此为她着想，林静漪还是被感动到了。 爹娘的爱，不是大江大河奔涌而来，而是涓涓细流润物无声。 “爹娘，你们也吃。别光吃饭啊，多吃点菜。”林静漪给他们夹菜，省得他们不舍得吃，硬要把好的留给她。 吃完饭后，李氏把林静漪拉到自己屋里坐着，问道：“你一回来就往外跑，刚才都没来得及问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衍深呢？他不是在镇上念书吗，你来都来了，也不说去给他送顿饭。” 一说到宋衍深，林静漪才想起来他去府学念书这事，她还没跟娘家人说，便道：“衍深已经是秀才了，还是甲等，官府让他去府学念书，他昨日已经走了。我现在一个人在家，也没什么事干，便把以前的活计捡了起来，画了几张图稿，今日拿给吴小姐了。” “宋家就衍深一根独苗，虽说少了妯娌之间的那些麻烦事，但是上面的老太太就只盯着你一个人，你这小脾气可要收敛一下。还有赚钱这事，能瞒就尽量瞒着，千万别让宋老太太知道了。若是被她知道了，这银子最后是姓林还是姓宋，那就难说了。”李氏苦口婆心地提醒道。 “娘，你之前不是还说让我贤惠些吗？怎么现在又劝我偷偷存钱了，有银子不上交婆家，那可不是好媳妇。”林静漪故意这般说道。 李氏闻言，弹了弹林静漪的脑门：“这俩能是一回事吗？是让你贤惠，不是让你不长心眼，你辛辛苦苦赚的银子，平白拱手让给他们，凭什么啊？你可别犯傻，能彰显贤惠的法子多的是，不必用银子去换贤惠名声。” 这道理林静漪怎么可能不懂，她就是听见李氏劝她存私房钱，突然想逗逗李氏。现在见李氏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林静漪便也严肃地答应了。 后来李氏又问林静漪在宋家过得怎么样，宋家人都好不好相处，林静漪自然是报喜不报忧，凡事都往好处说，不让李氏担心。 差不多坐到下午，林静漪就准备走了，初秋天色黑得早，现在要是不走，一会就得摸黑赶路了。 她还在路上买了两个肉烧饼，当做今天的晚饭，回去以后就能不做饭了。 林静漪今天离了宋家，只觉得浑身舒畅，没有宋衍深的宋家，就是一个压抑的牢笼，让人忍不住想逃脱。 当她一步一步缓缓接近牢笼时，林静漪敛去了脸上挂了一天的自在笑容，神色变得平淡起来，慢慢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静漪？”宋兴怀正准备出去找她，此时见了人，又惊又喜，“你终于回来了，我瞧着天都黑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去镇上找你了。” 这话一点都不假，他从早上起就没看见林静漪，当时宋老太太还以为林静漪在屋里睡觉，拐杖在地上敲得砰砰响，阴阳怪气地说了几句，结果没听到屋里的动静。 又等了一柱香的时间，见屋里还是没有动静，宋老爷子这才重视起来，心说不会是因为两顿饭没吃就饿晕了吧，那可不得了啊。这事若是传了出去，不知情的还以为宋家是龙潭虎穴呢。 他让宋老太太别嚷嚷了，赶紧进去瞧瞧。宋老太太心里发慌，但面上强装镇定，还说什么当年饥荒的时候，她三天就吃一口馍馍都能熬过去，林静漪这才两顿饭没吃，算得了什么。她说这些话，不过是提前推卸责任而已，一会林静漪若真的晕在床上，那绝对与她无关，都是因为林静漪的身体底子太差了。 她选择性地忘记了，昨天中午和晚上，是她拖着宋兴怀不让他去叫林静漪吃饭的。她就是要跟林静漪比比，看谁能够撑到最后，难道林静漪能绝食不成，别想用这招来拿捏她。 她气势汹汹地推开门，想把林静漪从床上拽下来，结果走近一看，床上只有被子，哪里有人？ “不好了，林静漪跑了！”宋老太太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那句话脱口而出。 “跑了”这个词有歧义，大多数人听到谁谁家的小媳妇跑了，基本上都会认为是贬义，是卷钱跑了，还是耐不住寂寞跟谁私奔了？ 宋老爷子这时也注意到了院门，上面的门栓被人拿了下来，应该是有人出去了。现在屋里就林静漪不在，显而易见是林静漪出去了。他原以为林静漪是去茅厕了，可是后来左等右等不见人影，宋家人才慢慢着急起来。 人是丢了还是自己走的？若是自己离开的，那她会去哪里？宋老爷子不敢声张，瞪了一眼正在不停抱怨的宋老太太，让她消停一会别再说了。林静漪若真是因为受了气走的，那全怪宋老太太那张嘴。 他们慌了一早上，后来还是宋青禾出去洗衣裳，同村的妇人跟她说林静漪去镇上赶集了，她回来跟宋家人一说，宋老爷子才放下心来。 结果到了中午，那些去赶集的妇人陆陆续续都回来了，还是不见林静漪的人影，宋兴怀就想着要不要去镇上找找，但是宋老太太把人按住了，她倒要看看林静漪能在外面浪到什么时候。 她那口气撑到晚上，天都黑了林静漪还没回来，宋兴怀再也坐不住了，这次就算宋老太太拦他也不管用了，立刻就要出去找林静漪。 谁知他还没走到院门口，林静漪就回来了，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宋兴怀名义上是公公，现在宋衍深又不在家，他不好说什么。 林静漪随意解释了几句：“我昨晚做梦梦到我娘了，今天便回去看看。早上我走的时候，你们都还没起，我就没来得及跟你们说。” 第544章 直来直往 “嫂子，你不是去赶集了吗，怎么又回娘家了？你到底干什么去了？”宋青禾开口问道，语气中带点怀疑，像是在说林静漪骗人一样。 一会说是赶集，一会说是回娘家，但谁知道林静漪是不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了事了。 她故意往不好的一面带节奏，这话一下就说到宋老太太心里去了，因为宋老太太就是这样想的：林静漪长了一张招人的脸，把她孙子迷得团团转不说，还总是往外跑，一点都不安分，谁知道是不是去外面招蜂引蝶了。 “你看看你这穿的是什么，花枝招展的，打扮得跟个妖精似的，你男人不在家里，你打扮给谁看？你都是成了亲的女人了，就该低调一些，你倒好，天天穿得花里胡哨的，生怕显不出你的好看来。在外面一浪就是一天，连自己去哪了都说不清，你要是再这么不安分，以后就别进我宋家的大门了。”宋老太太怒气沸腾地说道，指着林静漪的鼻子就是一通大骂。 要是敢在外面胡来给她孙子带绿帽子，看她不撕了林静漪的皮！ “去镇上赶集和回家看看我娘，这二者有什么冲突吗？赶集还能赶一天啊，早上在镇上逛完了就去县城看我娘，这安排有什么问题吗？我怎么说不清自己去哪了，我这不是说得清清楚楚的吗，到底是我没说清，还是你们没听清啊？亦或是你们听清了，但故意拿这事作筏子好骂我几句？ 无所谓，你随便骂，反正这些日子你也没少无缘无故地骂我。我也确实没想到，衍深饱读诗书，你作为他亲奶奶，不说也跟着识几个字吧，好歹也能受一受熏陶，结果就这素质，真是让我开了眼界。”林静漪声音不高，但是话说得噎人，没怎么给宋老太太留面子。 她没像先前和宋老太太发生争执那样，还给自己设一个小可怜人设，话里埋坑，引着宋老太太往下掉。这次林静漪就开门见山地说了，直指宋老太太素质差，再往下说就是为老不尊，直接正面刚。 她就等着宋老太太跟她吵，最好再说一句“你给我滚”，那么林静漪会立刻收拾行李，天一亮就往娘家赶，宋衍深一日不回，她就在娘家住一日，那日子要多美有多美。 结果宋老太太不说“滚远点”之类的话，反而说林静漪不敬长辈，居然敢这样跟她说话。 其实这话林静漪都听腻了，因为以前跟林老太太吵架时，这话就是林老太太的口头禅。林静漪发现，这些长辈是不是都挺自以为是的，多活了几十年，别的方面没长进，脸皮倒是随着年龄的增加越来越厚了。不就是奶奶吗，这个身份又算得了什么，她有什么不敢说的。 尊敬都是相互的，宋老太太就差明说她红杏出墙了，她还客气什么？ 要照宋老太太这意思，宋衍深去府城了，她改明估计连件亮色的衣裳都不能穿了，只能黑灰二色中选一种，连白色都不行，谁让她长得好看穿白色也俏得很呢。如若不然，那就是她有二心。 林静漪是真没想到宋老太太会这么说，这么说不仅是在侮辱她，也是在侮辱宋衍深。既然这么担心的话，那之前何必苦苦将她留在家里，不让她跟宋衍深一起去府城。 她懒得跟宋老太太掰扯一些车轱辘的话，绕开挡在面前的宋老太太，直接往屋里走去。反正她路上吃了肉烧饼，就算宋老太太没留她的饭也没事。 至于挑拨离间的宋青禾，林静漪看都没看她，跳梁小丑一样的东西，都不值当她费口舌。 “好！你给我等着！”宋老太太盯着紧闭的房门，发狠地说道。 宋兴怀亲眼目睹了一场争吵，先是被林静漪的爆发怔住了，想劝林静漪别这样说话吧，宋老太太又紧跟着开了口，他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争执双方尚有一方在场，宋兴怀只能劝自己亲娘别生气，他道：“娘，静漪年纪还小，就跟你孙女一样的年龄，她不懂事，你别跟她一般计较。你消消气，我去给你倒杯糖水。” “什么叫我别跟她一般计较？她做错了事我还不能说了？我没资格说她吗，凭什么让我忍她？”宋老太太火了，这生的是什么儿子，专门生来气她的吧。 而屋里的林静漪，听见宋兴怀劝宋老太太的话，突然笑了。先前宋兴怀劝她的时候，也说她最孝顺不过，别跟长辈怄气，现在劝宋老太太，又是同样的招数。 感情这位不是故意偏向谁，而是真的不会说话，说出来的话总能让人觉得是在故意偏向对方。用这种话劝人，只会让人越听越气吧。 就像此刻的宋老太太，气得火冒三丈，连晚饭都不吃了，说是气饱了。 林静漪躺在床上，依稀间好像嗅到了宋衍深身上淡淡的墨香味，他时常写字，笔不离手，自然沾染了一些墨香。而铺盖被褥上，隐约残留着这种气味。 不知道衍深到府城没，林静漪抬头看着黑黑的屋顶，孤单在一瞬间犹如狂风过境，突然袭卷了她。 她想宋衍深了。 而此时的宋衍深，好不容易才安顿下来，他一路奔波，终于在天黑之前到了府城。都这个点了，再去租院子太不现实，他只能先找一家客栈暂住，等摸清了情况之后再去找房子。 翌日，宋衍深拜托客栈的伙计，帮忙介绍一个靠谱的牙郎，银子给够，尽快帮他找个能久住的地方。 只要银子到位，牙郎自然会尽心尽力，当天下午就给宋衍深带来了消息。 “秀才公，您可真是问得巧，我这里刚好有一处房子要外租，离府学近得很。”牙郎恭敬地说道，“您现在要是有时间的话，我带您过去看看？要是没看上也没事，我手上还有三五个空着的院子，保准您能挑到满意的。” “请带路。”宋衍深客气地说道，微微点头，请牙郎走在前面。 因为宋衍深的好态度，牙郎在前面带路的时候，还特意跟宋衍深介绍现在走的是哪条街、街上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买日常用品要去哪里、谁家的货又便宜又好，十分热情地帮宋衍深熟悉环境。 第545章 府城租房 不一会，牙郎和宋衍深就到了离府学最近的那个小院子。说是离得最近，只是在这个牙郎手上离府学最近的一套，而不是指院子本身的位置离府学最近。 这个小院子和府学隔着两条街，走路要一刻钟。院子不大，里面只有两个屋子，连灶房都没有，如果要开火做饭，要么用炉子，要么在院子里面搭一个露天灶台。 “这院子的格局，好像有些怪。”宋衍深打量了四周，慢慢说道。 “秀才公真是慧眼如珠，这都让您看出来了。”牙郎见宋衍深提起，这才补充道，“本来这边和隔壁那边连在一起，才是一个完整的院子。这房子是隔壁沈娘子的，她男人去年走了，留下她们孤儿寡母两个人，儿子才堪堪周岁。 她婆婆是个偏心的，只喜欢家里的小儿子，以前大儿子还在的时候，就老从大儿子家中搜刮东西补贴小儿子，现在大儿子走了，当娘的也没多伤心，大儿子的头七还没过呢，就想把沈娘子赶出去，好霸占她的房子给小儿子住。 沈娘子是个绣娘，平日里给大户人家干活，也认识一些夫人小姐，求贵人帮了忙，才把房契上的名字改成儿子的，这样别人就没有理由占了。可是到嘴的肥肉飞了，她婆婆怎么能甘心，硬说屋子空着没人住容易招脏东西，就时不时地带着小儿子过来住几天。 沈娘子没有办法，别人给她出了个主意，让她把院子一分为二，一半自己住，一半租出去，这样就没有空屋子了，她婆婆来了以后发现没有住的地上，除了打地铺别无他法，自然就闹不成了，这样她们孤儿寡母还能多个进账，一举两得。” “这屋子之前有人租吗？”宋衍深对于别人的事，听听就算，并未往心里去。 “有人租，也是书院的学子。”牙郎答得飞快，实诚地说道，“这事也怪我，当时往外租的时候，没把这房子的情况介绍清楚，后来那人听说这房子是隔壁沈娘子的，就嚷着要退，说沈娘子是寡妇，命硬又克夫，会坏了他的运道，他不能住这种房子。 人家要退，我也不能硬拽着人不让走，只能让他退了。现在您来租，我就提前把情况跟您说清楚，您要是介意的话也没事，我那还有别的院子，就是离府学远了些，房子的大小远近都不如这个合适。” 对于寡妇晦气这一说，宋衍深其实不怎么在意，只是失了丈夫的可怜人而已，生活本就艰辛，不必再雪上加霜故意苛待她们。 只是宋衍深有一个问题：“我若是租房，这租子应该是交给你吧？” 听宋衍深这么说，牙郎便知他看中了这处院子，连忙打包票道：“给我就行，所有的事都是我来，沈娘子根本不插手。我知道您是读书人，名声是一等一重要的东西，我心里都有数，不会坏您的名声。既然两边隔了这道墙，那就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两方天地，不会有任何接触。” “这院子，一个月多少银子？”宋衍深问道。 这里距离府学近，大小也合适，等明年静漪来了，就和他住一间，另一间当做书房，再买一个炉子，差不多就好了。 “不贵，八钱银子一个月，若是租一年，我就把零头给您抹了。”生意要做成了，牙郎喜不自禁。 看来这位秀才公，不仅脾气好，也好说话好伺候，一点要求都没提，说租就租了，爽快。 “那便先租半年吧。”宋衍深想了想，说道。 等签完契约给了银子后，牙郎看在宋衍深好伺候的份上，还主动去客栈帮他搬行李。 晚上，宋衍深好不容易将屋里打扫干净，点了油灯坐在桌边，开始给林静漪写信。 思念如水，自东向西，日夜奔流，不曾停歇。 这一夜，林静漪和宋衍深都在对彼此的思念中，缓缓入睡。 宋衍深这边，用一堵墙分割出了两个院子，而林静漪那边，用沉默和无形的压力，把宋家分成了两半，一半是林静漪，另一半是除林静漪以外的所有人。 自那晚跟宋老太太吵了一架后，林静漪便我行我素起来，宋老太太喊她刷尿壶，她不干；喊她做饭，她不做；喊她洗衣裳，林静漪就只洗自己的。 其实林静漪也没做过多的反抗，除了不再鞍前马后地伺候宋老太太以外，她也没甩出去多少活计，就是自力更生自给自足罢了。 做自己的饭，洗自己的衣，过自己的小日子。 她从镇上买了些布料回来，打算给李氏他们做衣裳。宋老太太一问她怎么买这么多东西，林静漪就说花的是自己的嫁妆银子，潜台词就是“你管不着”。 她白天就在屋里做衣裳，到点了就出来做饭，吃完晚饭就睡觉，日子过得养生极了。 宋老太太忍了几天，实在是受不了林静漪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了，没人给她洗衣裳，她身上的衣裳都好几天没换了。 习惯了之前林静漪日日伺候她洗澡，这几日没有换洗，宋老太太反而不习惯了。她又把自己腿上的那块肉掐红，下了狠劲，掐得又红又肿，还想借着腿伤让林静漪低头。 但是这招现在不好使了，林静漪哪能看不出来宋老太太是装的，先前宋衍深还在家里，为了整个家庭的和谐，林静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自己吃点亏服侍老太太几日也没事。可是后来宋老太太愈发得寸进尺，可能是自欺欺人久了，还真给自己洗了脑，觉得那条腿是林静漪伤的，便对林静漪愈发过分。 林静漪忍无可忍，索性就不忍了，所以在面对宋老太太的二次拿捏时，林静漪直接道：“腿疼叫我有什么用，我又不是郎中，如何会给人医腿。真要疼得受不住了，就去县城请个郎中回来看看。 我听说人的嘴都是有毒的，通常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那些爱咒自己生病的人，还有那些爱装疼喊痛的，说不定到最后真的得了病，到那时后悔也晚了。” 第546章 二老夜吵 当林静漪无所顾忌以后，宋老太太在她手下连一个回合都撑不过。关键林静漪那话还戳到宋老太太心窝了，她就是装病啊，万一真把自己咒坏了，那可怎么办。 人在急怒之下，都会血压升高，老年人血压一高就容易头晕。这种医学常识林静漪这个现代人自然懂得，但是宋老太太不懂啊，她明明是被林静漪说的话气得头疼，回到屋里觉得心脏砰砰跳，都快要跳出来了，她吓得不行，还以为林静漪说的话真的应验在她身上了，好的不灵坏的灵，自己把自己给咒病了。 宋老爷子听见宋老太太在那唉声叹气，心中也有些许的烦躁。宋老爷子一贯的生活状态，就是女人把家里的事情料理好，男人负责在外面干活挣钱就好了，他只需要把家里的几亩田耕一耕，干完活了直接回家吃饭，渴了有人倒水，衣裳脏了有人洗，这日子过得不是很好吗。 结果宋老太太偏要闹事，她跟林静漪斗气，还严重地影响了他的生活状态。宋老爷子现在只要一回屋，宋老太太就会喋喋不休地向他抱怨林静漪如何如何不好，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人如果常被一种声音围绕，只会有两种结果，一是顺从那道声音，认同她的话语，也觉得林静漪如何如何不好；二是被激起逆反心理，不认同她的话。 而宋老爷子现在，就处于后者。 他不耐烦地说道：“天天说衍深媳妇，难道你就一点错都没有吗？好好的日子你不过，偏要折腾偏要造作，看看这个家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本来我不想说你的，想着你都这个年纪了，摔一次伤筋动骨恢复起来也不容易，让衍深媳妇伺候就伺候吧，本来就是她的原因，她不一定亲手推你了，但她要是不跟你吵，你也不会摔倒，她伺候你是应该的。 结果呢，你倒是会装，连我这个跟你睡同一张炕上的人都差点被你骗了过去，你的腿一点事都没有，你怕贴膏药把腿捂坏了，故意拿木片子把膏药贴上面的膏药给刮了，就留一张布贴在腿上面盖着，你可真是有本事啊。”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宋老爷子哼哼两声，斜眼看涨红了脸无言为自己辩解的宋老太太，一脸你该羞愧的表情，继续说道：“我光是想想都替你脸红，一点伤都没有，腿上连油皮都没蹭破，你怎么好意思让衍深媳妇给你当牛做马，把人家使唤得团团转，地主老财都没有你会享受。 头几天装得那叫一个像啊，饭还要衍深媳妇给你端到屋里来，让人家站在床边伺候你吃饭，你不吃完人家就不能走，你还在那装斯文样子，吃个饭跟数米粒似的，要多慢有多慢，等你磨磨唧唧吃完了，外面的饭菜都凉透了，衍深柴火添根柴火热热饭，你就跟割了肉似的，还要嚎一嗓子，你怎么好意思？ 还有大半夜的，去趟茅厕还要把衍深媳妇从床上拽起来，你这不就是故意折腾人吗？你那拐杖使得真不错，就跟你第三条腿一模一样，你以后就天天拄着吧。我都不知道你今天怎么还敢冲衍深媳妇喊腿疼让人家伺候你，你亏不亏心？” 想他宋正行磊落坦荡一辈子，结果临了末了，居然出了个装病劳役孙媳妇的婆娘，那叫一个气啊。 “村里谁没受过小辈的伺候，人家当婆婆的，除了我，哪个不是天天等着儿媳妇伺候？兴怀前头那位，本来身子骨就不好，生了衍深后更是弱到连床都下不来，还是我天天好吃好喝地供着养着，她才勉强能下地在院子里走几圈，我就跟个老妈子似的伺候了她小十年。 她去了以后，后进门的那个倒是不要我伺候了，结果带个拖油瓶进来，看着都碍眼，天天扰得我心烦。儿媳妇是彻底指望不上了，现在享享孙媳妇的福不行啊？ 让林静漪给我端个饭送个水我就是地主老财了？那我是没见过像我这么憋屈的地主老财，还没让她干什么呢，谱就先摆起来了，刚才还对我吆五喝六的。”宋老太太也很有自己的道理，一点都不服气宋老爷子说的话。 凭什么她就是天生的劳苦命，伺候完儿媳妇，现在又要看孙媳妇的脸色？当初真不该让林静漪进门，明明是个村姑，脾气还比谁都大。还是岳灵儿好啊，饱读诗书，说话声音柔柔的，干活都抢着来，真是比林静漪强一千倍一万倍。 正被宋老太太拿来和林静漪对比的岳灵儿，此时正陷入噩梦之中，不知在梦里看见了什么，满脸冷汗，面色有些狰狞，口中喃喃不清地喊着：“是你……是你害我……别过来……” 岳夫人见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闺女犹如癫狂一般，眼中泪水涟涟，按住岳灵儿一直无意识挥动的双手，用哭腔将人叫醒。 好不容易从梦魇中挣脱出来的岳灵儿，满脸后怕，哭倒在岳夫人的怀中，目光有些涣散，看着有些神志不清的样子，惊惧地说道：“娘，是林静漪，是她害我！她在报复我，你快报官把她抓起来！娘！” 最后一声“娘”岳灵儿叫得凄厉不已，把岳夫人叫得心肝俱碎，想也不想便答应下来，让丫鬟明日一早，便去县衙说这事。 翌日，林静漪正在屋中做衣裳，屋外突然传来喧哗声，其中一道男声有些浑厚，问道：“林静漪可在？” 找她的？ 林静漪听到这声问话，起身整理了一下发髻和衣裳，推门出去了。 她没有想到，居然是两位官差上门，定了定心神，镇定地说道：“我就是林静漪，不知道二位官爷找我何事？” “就是你？”其中一位官差看见林静漪后，神情中浮现出一丝诧异，似乎是震惊于她的相貌。 而另外一位，则是一脸了然的神色，他就说觉得林静漪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果然就是当初那位凭借一己之力，把潘县丞的小舅子拉下马的那位猛人。 只是这位猛人，好像运气有些不太好，怎么总是被扯进风波之中。 林静漪面对官差的疑问，再一次点头，肯定自己的身份，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她就是林静漪。 第547章 官差上门 普通农家，基本上一年只有一次机会能够见到官差，那就是秋收之后官府派人来收赋税的时候。 当两个官差进入宋家村的时候，那些在村里疯跑的小孩子，就已经迈着飞毛腿迅速地跑回家，向长辈报告这一消息。尤其是村长宋多良，慌得不行，一边猜测到底是哪阵东风吹来了这二位爷，老天保佑可千万别出大事啊，一边快步往外走去。 县衙来人了，他这个村长于情于理都应该出面。只是他没想到，两位官差居然是来找衍深媳妇的。 何止是村长没想到，连林静漪自己都没想到，她居然也会有被官差上门问话甚至拿人的经历，真是人活得久了，什么稀奇事都能遇到。 两位官差确认了这位就是林静漪之后，要求林静漪跟他们走一趟。 林静漪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冷静地问道：“二位官爷，我能问问到底是因为何事吗？我一个弱女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整日就在家伺候一下长辈绣绣花。你们这突然上门，说带走就带走，这么多人看着呢，我若是跟你们去了，不出一刻谣言就会传得满天飞，杀人放火偷人犯罪什么脏水都能往我身上泼，等我回来以后，我还怎么做人？ 流言猛于虎，二位不会不知道吧。有什么事你就当场说清，我林静漪自问行的端坐的正，从未做过一件有违道德理法之事，正好趁着人多，把该说的话都说清，省得有人在背后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最后一句，林静漪明显是说给外面那些围观的妇人听的，带着警告的意味，让她们把自己的嘴都管好。 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被官家上门带走，似乎都是一件说出去不太好听也不太光彩的事情。就算是最后澄清了真相，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也会有人言之凿凿地反问：怎么官爷不找别人就找你？肯定是你自己哪里有问题，立身不正，才会让人抓住把柄。 与其等到最后不管怎么说都辩解不清，不如现在强硬一点，摆明车马，把事情拿到台面上来好好说道一番。那些旁观的都给她竖起耳朵好好听，谁都别想在里面添油加醋，转身后传出一个又一个版本来。 “就是，我孙子可是今年刚中的秀才，现在正在府学念书，你们二话不说就带走我孙媳妇，这可不合适。”宋老太太也跟着说道，她倒不是为了林静漪，而是因为林静漪若是被带走了，夫妻二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宋衍深的名声也会顺带受到影响。 听到这话，二位官差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他们是粗人，家中也没有小辈在念书，对科举一事不怎么关心。还是岳家的下人跟他们说林静漪住在哪，他们就直接来了，没想到这普普通通的农家，居然还出了个秀才。 看人下菜碟，好像是他们天生就会的，一听林静漪居然是秀才娘子，官差就默默变了态度，再开口时语气好了许多：“不知宋夫人可认识岳灵儿？”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称呼林静漪为宋夫人，她听到这个称呼，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连回答都慢了半刻：“叫这个名字的人我倒是认识一个，只是不知我认识的这个，和你说的那个是不是同一人。” “岳姑娘其父是鸿章私塾的塾长。”官差连忙补充道。 “巧了，我夫君在升入府学以前，正是在鸿章私塾念书，这般说来我认识的那位岳姑娘与你说的，应该就是同一人。”林静漪详细说道，“说是认识也并不确切，准确来说就是见过几面而已，无意间碰到的，也没说过几句话。若说与她的相熟程度，那我比不上我家老太太，她们有段时间经常在一起。” 官差一说出岳灵儿的名字，林静漪就猜到这二位是为何而来了，看来岳灵儿是被人找到了，要不然也不会让官差来找她。 只是林静漪没料到岳灵儿居然这么蠢，是神志不清还是没睡醒，把她曝出来不就相当于自曝其短吗？按理说她和岳灵儿无冤无仇的，她为什么要害岳灵儿？一查动机，查来查去不还是要绕回岳灵儿头上吗。 真是个蠢货，没救了。 林静漪相信祁瑾聿的人做事不会留把柄，岳灵儿把她供出来，估计是靠直觉，手上肯定没有任何证据，所以林静漪根本不怕，甚至还有闲心逗一逗宋老太太。宋老太太为难了她这么久，她借机收一波利息，不过分吧。 “这是怎么回事，你认识这位岳姑娘？”宋老爷子诧异道。宋老太太整日都待在家中，按理说应该没有渠道能认识这位岳姑娘，倒是岳夫子，他还有些印象，宋家摆流水席那天，请来了这位岳夫子。 只是这人做事太不地道，有什么事不能两家人坐下来关起门来私下说，好说好商量不行吗，偏要直接让官差上门。就这还是衍深的夫子呢，真是白交了这么多年的束脩，一点师徒情谊都没有。 “认识，但也不怎么熟。”宋老太太有些闪躲，之前在镇上发生的那件事，她瞒得死死的，回来以后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她之前偷偷让岳灵儿上门，言语中有应允岳灵儿让她做孙媳妇的事，若是让宋老爷子知道了，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听见宋老太太撇清关系的话，林静漪笑了笑，带着几分嘲讽，不过笑时低下了头，没让任何人看见。 一个是坦坦荡荡的林静漪，一个是闪烁其辞的宋老太太，中间还夹着一个前程远大的秀才郎，另一方也是一个正值待嫁年龄的姑娘，这无论怎么看，都能嗅出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来。 一个人要想害人，大多都是因为这三样：钱、情、仇。 两女一男，这配置倒是让人看出三角恋的感觉来。两个官差觉得自己大概猜到了原因，不过一边是私塾的塾长，门生若干；一边是今年新晋的秀才，前途无量，双方又是因为情情爱爱这点小事纠缠起来，真是一笔说不清道不明的糊涂账，关键岳家让他们来抓人前，也没说林静漪是秀才娘子。而这宋衍深又是岳夫子的学生，岳家能不知道宋家出了个秀才吗？一看就是故意不说的。 岳家不将林静漪的身份说清楚，把得罪人的事推给他们来做。光是冲着这一点，两位官差就不想为了岳家的事尽心尽力了。 第548章 硬气回击 一边是夫子，一边是秀才，不管是哪一方两位官差都不想得罪，神仙打架，他们这等凡人，站在一边看看就好了。 所以他们对宋老太太的异样情绪视而不见，又对林静漪解释道：“岳姑娘出了点事，醒来以后一直说是宋夫人害她，岳夫人就想找宋夫人问清楚，我们也是听令办事，所以特来请宋夫人去县衙一趟。若是有什么误会，还是早点解开为好。” 虽然两位官差放低了态度，但林静漪还是觉得他们的话令人啼笑皆非，直接反问道：“按照你们这意思，就是说岳灵儿什么证据都没有，光是凭着自己的臆想说是我害的她，你们就来抓我了？ 若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那还要律法做什么，法典是不是明文规定过，上诉者要先举证？她出示证据了吗，人证物证都有吗，光是空口白牙地乱说一通，就能定我的罪了？若仅是如此，请恕我不能跟你们走这一趟了。” 其实林静漪也不知道法典是不是这样规定过，但是她相信这两个官差对于法典的了解绝对不如她多。她先这么说了，那两人肯定不敢反驳她。 她想得没错，两个官差确实没有怀疑林静漪说的话，因为其中一人可是亲眼见过林静漪是如何把钱仲恺拉下马的，当时用两条罪名直接钉死了钱仲恺，现在又搬出律法条例说事，自然也是可信的。 他们也怕被林静漪抓住小辫子，赶紧解释道：“宋夫人误会了，我们是请您过去，不是抓人。” “不管是请还是抓，这一趟我都不会跟你们走的。等岳灵儿有了证据，你们再来请我也不迟。我林静漪坦坦荡荡问心无愧，你们也替我给岳家带一句话，要是没证据就把嘴给我闭得严严实实的，别随便攀咬人，若是再随意污蔑我，小心我告她诽谤。她要是有什么疑问，就让她亲自来找我，我大门开着，永远等着她。”林静漪头一昂，十分硬气，掷地有声地说道。 光听这一番话，林静漪的底气都快冲破天际了，态度又如此坚决，两位官差也不好强拽着林静漪走。 他们是真不想掺和这件事，因为岳家这件事，他们这几天也没有休息好。一开始岳家报案，让他们悄悄找人。 找人怎么悄悄的，这不是为难他们吗？不让贴画像，不让挨家挨户地询问，什么都不让干，就凭着他们几条腿，他们又没有开天眼，这怎么找人？偏偏岳家还与他们的顶头上司交好，他们只是小小的衙役，也就下乡收赋税的时候，在平头老百姓面前能充充大爷摆摆架子，在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面前，他们算个屁啊。 所以即使心中有再多的抱怨和无奈，那也只能继续悄悄找人。就跟见了鬼一样，岳灵儿屋子的门窗都完好无损，屋中也没有任何挣扎打斗的痕迹，旁人也没有听到声响，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官差都没抱希望，根本不认为人能找到。 而且最后岳灵儿也不是他们找到的，是自己回来的。岳灵儿消失了五六天以后，岳家人心如死灰，说句难听点的，他们都准备劝人想开点办白事了，岳灵儿又突然回来了。 是的，她回来了，正如她消失时那么悄无声息一样，回来时也一样悄无声息出人意料，突然出现在了她自己的床上，安安静静地躺在上面。要不是她蓬头垢面衣衫破烂，正发着高热，谁都会以为过去那焦急慌乱的五六天并不存在，失踪也只是众人的错觉而已。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光是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 要说人回来了不就万事大吉了吗，一个姑娘在外面失踪五六天，回来以后又是那副模样，还不知道遭了什么罪，好生养着不就妥了，结果岳家又出幺蛾子，硬着催着他们来抓人。 他们当时也是被岳家人那副信誓旦旦的模样给忽悠住了，想着那丫鬟说得那么详细，连案犯姓甚名谁家住何方都说得一清二楚，他们还以为岳家是真的掌握证据了。 结果岳家隐瞒了林静漪的身份，他们来了之后林静漪还底气十足地反驳他们，直接要求岳家人来对质。这样一来，孰是孰非就说不清了，而且他们也觉得是岳家在胡搅蛮缠，突然失踪又突然出现，这种神鬼莫测的能力，岂是林静漪一个小女子能掌握的？ 所以两个官差对视一眼，隐晦地交流了一下彼此的意见，然后客客气气地跟林静漪说道：“宋夫人放心，我们一定把您的话带到。” 就让岳家人亲自来跟林静漪交涉，他们不管了。 “二位官爷慢走，我就不送了。”林静漪有些高姿态地说道。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你强他就弱。你若是战战兢兢的，他就把你看作是好欺负的小民，你若是趾高气昂，低声下气的就是他们了。 正如现在这样，林静漪对官差说的话一点都不客气，他们却没觉得被冒犯，反而庆幸林静漪没有找他们的麻烦，急急忙忙走了。 官差走了，那些围观的、看热闹的还在院子外面围着，林静漪扫了一眼，高声道：“诸位乡亲都看见了，今日两位官差就是因为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上门来问问情况。现在官差已经走了，我也什么事都没有，我希望各位不要传出任何与方才的事实不相符的话。如果让我听见一点污蔑诽谤之言，不管这话传了多少个人，我都会顺藤摸瓜，连根带底地给她拽出来，所以还请各位千万慎言。” 众人闻言，都点点头，有些机灵的还趁机说道：“秀才娘子尽管放心，我们都不是那种爱嚼舌根的，那些没谱的话，我们一个字都不会说。” “我们都听明白了，这就是有人在冤枉你，那些官爷也不能想抓人就抓人，我们都站在你这边。”有人大声附和道，誓要让林静漪看见她的脸，进而眼熟她，以后有什么好事说不定也能想着她。 早就过来了却一直没能找到机会开口说话的村长，此时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他开口道：“散了散了，该干活的都干活去，别在这围着了，一会也别添油加醋地乱说。” 第549章 继续嘴硬 赶走了外面那些看客之后，村长又对宋老爷子说道：“老哥啊，我方才来得晚了，这事也就听了一半，应该没什么大事吧？要是有什么事老哥你尽管吭声，都是一个村的，不能让外人欺负了。” 他这话其实也就是句客气话，他虽然来得晚，不知道前因是什么，但是结果他已经看到了，衍深媳妇三言两语就把人给赶走了，那气势真是不一般。 原先他见宋衍深娶了林静漪，还以为是因为林静漪长得好看，男人嘛，能娶年轻貌美的，谁愿意娶一个黄脸婆丑八怪。但是现在他明白了，林静漪不仅是长得好看，人家是有真本事的。村里的汉子见了官差都战战兢兢的，林静漪偏偏能硬着腰杆昂着头跟人家说话，光这一点村里所有的人都比不上她。 他那个孙女也是被他宠坏了，名字叫娇娇，性格脾气也娇纵得很，对宋衍深有那么点小心思，到现在还没放下。他本来想着小女儿心思不用管，过段时间自己就好了，现在看来还是要给娇娇提个醒，让她别犯到林静漪的手上。毕竟宋娇娇的那个脾气那张嘴，实在是容易得罪人。 “没什么大事，就是一点误会，让你操心了。”宋老爷子客气道。 按理说宋老爷子应该把村长留下来喝杯水的，但是他现在有些事情还没有弄明白，心中有些急躁，所有没有心情招待村长，只能道：“时候不早了，你快忙去吧，我就不耽误你了。” “老哥，我多说一句，你别嫌我多管闲事。你看现在衍深不在家，往年这个时候，秋收过后兴怀又要出去找活干，我看今年就算了吧。你家今年新进了人，兴怀要是再走，你们这一家子可就只剩你一个人撑着了，万一再有什么事，光靠你一个人也不行啊。 就像今天这事，家里还是要多几个汉子坐镇才行啊。现在衍深都是秀才了，你家的日子也好过起来了，外面的那些活计就别让兴怀出去干了，让他在家里当个顶梁柱也挺好。再者说，衍深是秀才，他爹在外面吃苦受累下苦力，这传出去也不好听啊。”村长不想就这么走了，他平常也没机会上门，现在来都来了，还是要多说几句话的。 他觉得自己提的这个话题非常巧妙，是能深入展开聊聊的，他都已经想好如果宋老爷子拒绝他，他要如何劝说了。宋老爷子家连办两场喜事，宋衍深去府城的花销也不少，宋家就算再有家底，也经不起这么挥霍，肯定会让宋兴怀出去找活干的。 谁成想宋老爷子居然一口答应下来：“村长，你放心，兴怀今年不准备出去找活了。衍深去府城前也这么说过，我老了顶不住事了，家里确实需要兴怀顶着。” “你们心里有数就行。”村长怔愣了一下，才简短地回了一句，准备好的腹稿都没用上。 他注意到宋老爷子说话的语气有些快，像是有急事的样子，他一计不成，不能再施一计，硬赖在这里未免太遭人嫌，便知趣地走了。 村长一走，宋老爷子就把家中几人叫到堂屋去，当然这里面不包括周氏母女俩。 “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那个岳灵儿究竟是怎么认识的？刚才官差在这里，有些话我不方便细问，现在没有外人，你给我一五一十地说清楚。”宋老爷子先对宋老太太发问了。 宋老太太刚才那心虚样子他看得一清二楚，只是碍于官差在，他不能拆自家人的台，只能忍到现在才问。 林静漪低下头，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弧度，看来宋老爷子对宋老太太当初做的那件事毫不知情啊，就这么点胆子，当初怎么敢越过宋衍深自作主张地替他定下妻子人选。 她倒要看看，宋老太太这回还要怎么瞒。要说岳灵儿如此恨她，中间多多少少也有宋老太太的原因。若不是宋老太太当初给了岳灵儿希望，岳灵儿后来可能也不会那么偏执，直接抱着断人性命的念头，将林静漪绑到深山。 果然如林静漪所料，宋老太太不敢将事情据实告知，还学着林静漪的话，说自己跟岳灵儿就是见过几面，根本不熟。 宋老太太不知是为了洗脑自己还是说服别人，连瞎话都编得像模像样：“她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我一个村里的老婆子去哪认识岳夫子的千金，除了在路上偶尔碰上几面，哪有相交的机会？” 宋老爷子迟疑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信了宋老太太的话，过了一会才问道：“那静漪怎么说……” 他的话还没说完，宋老太太就抢先道：“她说的话能信吗，我看她心里恨不得让官差把我抓走才好。当时那个情况，咱们家是不是该一致对外，她倒好，忙不迭地把我推出去，是不是想让我当替罪羊？” 为了证明自己，宋老太太不惜踩林静漪一脚，把矛盾往林静漪身上引。 这种做法林静漪可就不能忍了，别什么脏水污水都往她身上泼，她可不是废水处理站。 于是林静漪说道：“你当我的替罪羊的前提，是我要先有罪才行。我清清白白，官差都没把我带走，你凭什么说我有罪？当时官差问的是岳灵儿的事，我能跟她说上话，可不就是托了您的福吗？若不是有您，我哪有这个机会跟岳夫子的千金说上话啊。 您刚才还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您不知道没关系啊，我来替您回忆一下，您可是被岳灵儿亲切地叫奶奶的人啊。当初你们俩的关系多好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岳灵儿才是您的孙媳妇，我这个真孙媳妇只能靠边站了。” 林静漪话里透露出来的内容有很多，宋老爷子一听就知道宋老太太有事瞒他，他都问了两次宋老太太还不说，可想而知被隐瞒的那件事有多严重。 宋老爷子怒了：“到底怎么回事？你说不说？你要是还不说的话，我就问衍深媳妇了。” 到时候可别怪他在小辈面前不给她留面子。 第550章 往事败露 林静漪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满脸都写着“快来问我”，恨不得要抢答。 宋老太太见林静漪隐约透露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便知林静漪不可能替她隐瞒，她又不想被小辈揭了老底，只好含含糊糊地说道：“也没什么，就是让岳灵儿上过几次门而已。我那时候刚去镇上，人生地不熟的，岳灵儿性子好，老过来陪我说话。” “是，岳灵儿不光性子好，人家还勤快又贤惠，不仅陪您说话，见您累了干不动活了，还帮衍深洗衣裳做饭，挽着您的手亲亲热热地喊奶奶，多好的一个姑娘啊，您现在怎么不敢夸她了？”林静漪疑惑地问道。 她的话音一落，宋老爷子就火了，冲着宋老太太训道：“你得了失心疯不成？你是瘫了还是废了，让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去洗衍深的衣裳，你不懂这代表什么吗？当初衍深没让你去镇上，是你死活要去，说什么衍深一个人在镇上照顾不好自己，那你是怎么照顾的？怪不得后来突然回来了，问你怎么回事你也不说，还说什么家里的活多离不了你，我看是被衍深发现了，你没脸再待下去了。” 当着林静漪的面被宋老爷子训，宋老太太满脸通红，又羞又气，这能怪她吗？当初宋衍深和林静漪的亲事不成了，宋老爷子也说觉得林静漪不行，那她还不能替衍深寻摸一个好媳妇吗？ 现在倒知道来怪她了，翻旧账也不是这么翻的，是岳灵儿自己愿意做的，又不是她逼的。 她就是觉得岳灵儿比林静漪好，无论是家世还是长相，林静漪的相貌太勾人了，一看就是不安于室的样子，根本配不上衍深。 宋兴怀也道：“娘，你怎么能这么做，怪不得岳夫子一点面子都不给咱们，直接叫官差上门拿人，这是恨上咱们了啊。你当初用那种态度对岳灵儿，她难免会多想，结果后来衍深却……这不是耍人家玩吗？你方才也说人家的身份高，你既然知道岳灵儿不能轻易得罪，她爹还是衍深的夫子，那你怎么敢自作主张？” 他顾忌到林静漪还在旁边站着，所以有些话没有说得太明白。这事情已然明了，就是宋老太太看中了岳灵儿，想让岳灵儿做孙媳妇，估计岳灵儿也有此意，两个人合在一起，就做了一些不合规矩不符礼仪之事，结果这事被衍深和静漪发现了，宋老太太自知理亏就回村了。宋老太太一走，岳灵儿和宋衍深接触的桥梁就没有了，她就只能心有余而力不足。 后来衍深娶了静漪，不知为何岳灵儿那边又出了事，因为曾经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的事，岳家人就怀疑到林静漪身上，于是就有了今天上午那一幕。 宋兴怀觉得自己把事情都串了起来，无奈道：“娘，你真是糊涂啊。当初发生了那事，你说也不说一声，把我们瞒得严严实实，这是在无形之中替衍深得罪人啊。” 她们所谋之事，无非就是让岳灵儿嫁给宋衍深，这事若是成了，难免有人会说衍深背靠大树好乘凉，以后但凡出点好成绩，别人不会看到他的努力，只会说宋衍深有个好岳父，能够少奋斗几十年；这事若是不成，那就更得罪人了，人家好好的姑娘，宋家凭什么耍人家？ “得罪什么人了？半年前发生的事，后来一直都好好的，衍深也顺利考中秀才了，现在都不在岳夫子手下念书了，有什么好怕的。”宋老太太嘴硬，不服气地说道。 “衍深虽然不在鸿章私塾念书了，但是岳夫子始终都是他的授业恩师，如果岳夫子说衍深不好，那衍深的名声就会蒙上一层阴影。天地君亲师，你说岳夫子对衍深的评价重不重要？”林静漪反问道。 那天吃流水席岳夫子也来了，看他那模样，当时应该还不知岳灵儿私下做的事情，要不然也不会表现得毫无芥蒂。 只是岳夫子现在知不知道，那就不得而知了。 连着被三个人说，宋老太太可能有些接受不了。宋老爷子是她汉子，宋兴怀是她儿子，他们说几句宋老太太还能忍一忍，但林静漪一开口，宋老太太就忍不住了。 林静漪那番话，在宋老太太听来，就是煽风点火落井下石，说得她极其没有面子。她一个长辈，脸皮都被林静漪扒了下来放在地上踩，这让她怎么受得了，于是袖子一甩气得摔门而出，回屋里躲起来生闷气了。 林静漪看着宋老太太夺门而出的背影，惊讶地微张嘴巴。 “衍深媳妇，她这火不是冲你去的，你别介意。”宋老爷子打圆场说道。 “不是，”林静漪指着门外，“方才奶出去的时候，没拄拐杖。她的腿是不是已经好了？” 她没想到把宋老太太气走还有这等收获，林静漪早就觉得宋老太太的腿应该好了，不管宋老太太当初摔倒是真摔还是碰瓷，养了这么久，多少也会有所好转吧。可是宋老太太天天拄着拐杖，一副离了拐杖就不能活的样子，演得也太过了吧。 可是林静漪又不能说什么，腿长在宋老太太身上，拐杖握在宋老太太手里，林静漪总不能为了证明她能自己走路，抢了宋老太太的拐杖就跑吧。 现在好了，宋老太太自己气得忘了拐杖，果然人在盛怒之下就会忘了伪装。 听她这么问，宋老爷子有些尴尬。因为他知道宋老太太是装的，可是宋老太太是他枕边人，他之前又不能当着林静漪的面揭穿她，多少要给宋老太太留些面子，只能听之任之。 现在宋老太太自己败露了，宋老爷子只好说道：“衍深媳妇这段时间辛苦了，以后就轻松了。” 长辈装瘸折腾孙媳妇，这件事怎么想都觉得有点亏心，说出去真是太不光彩了。 “是啊，这段时间可把我累得不行。”林静漪认真点头。 她也没为难宋老爷子，说完就回屋了，没去欣赏宋老爷子的尴尬神色。 真是丢人啊，宋老爷子如是想到。 第551章 全是胡话 宋家这边平静了，岳家那边又闹了起来，因为那两个官差上门传话了。 正值中午，岳夫子从私塾回来了，看看岳灵儿的情况，昨晚一整夜高热不退，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他前脚进门，后脚那两个官差就来了，县衙来人，岳夫子自然要接见。 官差如实说道：“岳夫子，令千金醒来以后，派人跟我们说是宋夫人害的她，让我们将宋夫人缉拿归案。可是令千金又拿不出丝毫证据，这捉贼捉赃，我们总不能光凭令千金一句话就去抓人吧。 但是贵府的下人硬要我们去，我们只能去宋家走了一趟，我们问了宋夫人，宋夫人与岳小姐只有几面之缘，而且岳小姐突然失踪又突然出现，这也不是宋夫人能做到的，是不是岳小姐误会了什么。 我们还是建议你们和宋夫人私下谈一谈，这事如果经我们的手，县衙就要把这事当成一个案子来办，难免要记录下来写成案卷，这对岳小姐不是太好。” 信息点太多，岳夫子觉得自己一时接收不过来。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一一问道：“你们说的宋夫人，是哪家的夫人，其夫君是谁？是谁让你们去找那位宋夫人的？这事你们二位没有告知他人吧？” 二位官差有些惊讶，岳夫子这是几个意思？不想认账，想把得罪人的责任都推到他们身上？ 见官差的表情有些怔愣，岳夫子赶紧解释道：“二位别误会，我一早就去了私塾，刚才才回来。上午家里发生了什么，我不太清楚，还请二位详细告知。” 原来是这样，两位官差松了一口气，岳夫子不是要推卸责任就行。 他俩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从岳府的下人找到他们后说了什么，到林静漪又说了什么，都告诉了岳夫子，还道：“林静漪就是您之前的学子宋衍深的娘子，贵府的下人跟我们说的时候，也没说林静漪就是宋秀才的娘子。 我们急吼吼地去了，结果闹了这么个乌龙，您和宋秀才这么深厚的师徒情谊，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吗，有什么话自家人坐下来慢慢聊，何必要我们插手呢。” 他们小小地告了一状，岳夫子听出来了，但是没在意，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胡闹！真是胡闹！ 宋衍深有多前途无量，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说一句不夸张的话，他教书育人这么多年，才出了宋衍深这么一个好苗子，鹏程万里指日可待。他可是宋衍深的第一个先生，以后不管宋衍深升到哪个高度，他在宋衍深那里都有一份香火情，这是多大的面子啊，结果就让家里的妻女给毁了。 他不是没想过把岳灵儿许给宋衍深，在宋衍深中了童生之后，岳夫子就有这个想法了。可是端午过后，宋衍深有未婚妻一事传遍了私塾，岳夫子只能打消这个刚刚升起的念头。 这件事在他脑海里只存在了短短几天，他谁都没说，结果现在，官差居然隐晦地表示，他闺女可能对宋衍深有点意思，而且正是因此，才会污蔑林静漪，存着想把现任宋夫人拉下马的念头。 把宋夫人拉下马做什么，自己上吗？ 听懂了官差话里的暗示，岳夫子觉得真是丢人啊，他这张老脸都没地方放了，只能给两位官差封了一点所谓的茶水费，暗示他们别到处乱说，辛苦他们跑这一趟了，以后的事就不麻烦他们插手了。 送走了官差后，岳夫子气恼地叫来妻子，指责她办事不经大脑，不说别的，不光是因为宋衍深是个秀才，光冲着宋衍深是他学生这一件事，妻子就不能让官差去宋家抓人啊。 这件事想也知道不是林静漪一个普通妇人能做到的，宋家村距离镇上这么远，一来一回需要不少时间，如果是林静漪带走了岳灵儿，哪里来的马车？哪里来的时间？哪里来的人手？ 她跟宋家人住在一起，她要是出去了，宋家人会不知道吗？而且林静漪和岳灵儿能有什么仇怨，就算是为了宋衍深，那也应该是岳灵儿嫉妒林静漪啊，毕竟人家才是名正言顺的宋夫人，林静漪都坐上宋夫人那个位置了，还去管岳灵儿这个手下败将做什么？ 见妻子一脸不服气的样子，岳夫子就给她分析了一通，结果越分析越生气，始终想不明白他夫人怎么会这么蠢，竟然听了岳灵儿的胡话：“你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吗？灵儿她高热不退，难免脑子有些不清醒，你也跟着犯糊涂？她一个生病的人，说了下句就忘了上句，你倒是信得真真的。现在好了，让衙役跑到人家家里大闹一通，什么情分都被闹没了，我看你怎么办？” 岳夫人就是一个以夫为天的小女人，三十多岁了，就生了岳灵儿这一个女儿，平时宠得不行，昨晚听见岳灵儿那么说，她心里自然恨得不行，做事就失了分寸。现在听岳夫子这么说，才反应过来岳灵儿说的话有多违背常理。 她忐忑不安地说道：“要不我带着厚礼登门道歉吧。” “要去的，下午就去。”岳夫子说道。 他们从始至终，都没去问过岳灵儿你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岳夫子从一开始，就认定了岳灵儿说的是胡话。 林静漪也没料到，这件事会解决得这么顺利，她其实也有点担心，万一岳灵儿不管不顾把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要鱼死网破怎么办。 这样一来，她虽然也有办法脱身，但是难免面子上会有几分难看。 然而岳家夫妻俩完全忽视了岳灵儿这个当事人的意见，直接提着东西上门来赔礼道歉了。 岳家夫妻登门时，林静漪还在午睡，宋老太太装瘸败露，又因为做了错事，下午没有脸面像往常一样在院里指桑骂槐让林静漪起床。 她被叫起来见客人时还是懵的，宋老爷子知道林静漪的主意大，而且上午那两个官差也是冲着林静漪去的，这件事影响的也是林静漪的名声，他不敢替林静漪拿主意，只能让她出来自己决定。 第552章 能屈能伸 岳家这么能屈能伸，实在是让林静漪意外，算算时间，岳家这是听到官差的传话以后立刻就来了。 可是既然现在认怂这么快，早上为何像发了疯一样让官差上门，如果不想得罪人的话，早上别来那一出不就行了。这样一来岂不是多此一举，还白白浪费了时间，丢了脸面。 听到岳夫人的道歉，林静漪客气道：“岳夫人这说的是什么话，这事一听就知道是误会，我如何会放在心上。上午官差来的时候，我还托他们给你们二位带话，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想亲自与二位聊一聊。 而且上午官差来时闹出的动静太大了，说句不夸张的，几乎整个村子的乡亲都围在我家院子外，踮着脚伸着脖子往我家院里瞅，各个都在外面猜林静漪到底犯什么罪了，是不是要去坐牢啊，因为当时外面的人太多了，好些话我也没能详细问，岳小姐的事官差也只给我说了个大概，不知岳小姐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二位来这的事岳小姐知道吗？ 我当时听了官差的话后简直是一头雾水，他们说我害了岳小姐，天地良心啊，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么去害岳小姐。这事关我的清白，我也想把它查清楚，若是岳小姐方便的话，我希望能和她当面聊一聊，是不是我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让她对我心生怨恨，才会如此。” 林静漪的语气平平淡淡的，给人一种云淡风轻的感觉，可是她说出的话却如同重锤击鼓，字字句句都敲进了人心里。 她先是客客气气的，把先前说的对质变成了双方友好会谈的意思，如果官差传达的话不是这样的，那绝对是他们的话语有误或者理解有误，跟她没有丝毫关系。随后又轻描淡写地说了说岳家的鲁莽行为，给她本人和宋家造成了多么严重的影响，这可不是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能抵消的。接着再为自己叫屈，说自己迷迷糊糊就被迫背上一口黑锅，她损失可大了去了。最后再暗示岳家夫妻，解铃还须系铃人，她要和岳灵儿见一面，让始作俑者给她道个歉不过分吧。 在座的都是人精，就没有听不懂林静漪言外之意的，岳夫子的面皮抽了抽，没料到林静漪看着温温柔柔的，说话也轻声细语的，结果那么难对付。 但是错事是他们做的，后果已经造成了，总不能不让人家提要求吧。他们若是这样做，不就成了一边问人家有什么需要吗，一边又捂着人家的嘴巴不让人说出一个字的那种人吗，这和掩耳盗铃自欺欺人有何区别？ 但是岳灵儿又是那副糊涂样，他怎么敢让岳灵儿和林静漪见面，只能把责任往岳夫人身上推，说是岳灵儿烧糊涂了，在梦里说了几句胡话，结果被爱女心切的岳夫人当真了，脑子一热就找上官差了，现在十分后悔。 “岳小姐病得如此严重，我更要去看看她了，你们今日代替她来了，万一日后她病好以后，还是说我害了她怎么办，这种事总要当面谈一谈才能放心。”林静漪不依不饶地说道。 其实林静漪也没想要挟什么或者谈判什么，她是故意表现得这么难缠，不然岳家人随便说句对不起就把她搞定了，岂不是显得她很没有分量。 一些东西若是得到的太轻松，都不会太被人珍惜。林静漪若是随随便便就原谅他们了，岳家人就会认为得罪林静漪也没什么，以后岳灵儿说不定还会闹幺蛾子惹到她头上。如果林静漪太难缠，岳家人以后见了林静漪，说不定就会绕道行之，再三叮嘱岳灵儿不要去惹她。 人都是欺软怕硬的，不管是三六九等中的哪一等人，皆是如此。 所以林静漪就要做那个“硬”的人，让人一看就觉得不好欺负，以后不敢随便招惹。 “宋夫人放心，我在家中说话还是有几分重量的，像上午那种误会，以后必然不会再发生。”岳夫子斩钉截铁地说道。 林静漪闻言，面露为难之色，有些犹豫地看着宋兴怀和宋老爷子，似是在等他们拿主意。这毕竟不是她一个人的事，多少也影响到了宋家。 宋兴怀接收到了林静漪的眼色，心中了然，知道林静漪是准备原谅岳家了，但是这个台阶不能由她自己主动下，她把这个做好人唱白脸的机会留给他了。 毕竟宋衍深和岳夫子的师徒情谊在这里，有些事情要见好就收，不能做得太绝。林静漪是女子，可以任性一些，识大体顾大局这种人设，她就留给宋兴怀了。 接下来就是宋兴怀跟岳夫子寒暄客套的时间，说了半天，岳夫子终于得了宋兴怀一句准话，宋兴怀说“既然是误会，那就算了吧”，岳家夫妻如蒙大赦。 送走岳家夫妻俩后，宋老太太慢悠悠地从屋里踱步出来了，似乎是要一洗上午被几人连着训的耻辱，硬邦邦地说道：“你们早上还说我得罪人了，我看岳家人比咱们还着急呢，巴巴地跑过来道歉，这说明我也没做错什么。” “你随意，你高兴就好。”林静漪忍住了想翻白眼的冲动，见宋老太太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样子，讽刺道，“既然你觉得自己做得对，那你就写信告诉衍深，这么大的功劳可得好好邀功。” “我告诉你，你别乱来。”宋老太太紧张了，她就是嘴上硬气而已，实则心里虚得很。 林静漪懒得理她，直接回屋了。 府城那边，宋衍深正将写好的信装进信封中，出门问了问路，把信投到了驿站。 古代是没有邮递员这一说的，相隔两地的人若想寄信，只有两种办法，一是托同乡带回去，这种机会是可遇不可求的，因为很难在合适的时候等到刚好回乡的人。二就是交到驿站，这是驿站的官差接的私活，私下收钱，利用职务之便帮人带信传话。 这种门路只有当地的老油条才能知道，因为驿站的人也怕被举报，一般只做熟人的生意。宋衍深能摸到这条路子，还是托了牙郎的福。 第553章 半夜求助 宋衍深送完信以后便回到租住的地方，入夜准备休息时，突然听到隔壁的小孩哭闹不止。 他住的地方本来是一处大院子，那堵墙只能隔开空间，并不能隔音，小孩的声音尖锐又刺耳，哭闹不停，吵得宋衍深无法入睡。 他在这里住了几天，已经发现了这个弊端，隔壁沈娘子的孩子应该不是很大，估计还处于听不懂大人的话只能用哭闹来表达情绪的阶段，动不动就哭。 不过之前还好，一般都是哼唧几声之后被娘亲哄一哄就安静了，吵也就吵那么一会，但是今晚不知为何，孩子已经哭了有一柱香的时间了，宋衍深亲耳听到小孩的哭声由原来的尖锐嘹亮变成现在的沙哑无力，嗓子都哭哑了，还是哭个不停。 宋衍深突然有些后悔，他当初不应该因为一时怜悯，就租了沈娘子的房子。小孩是最不定性的，万一以后夜夜都如今晚一样哭闹不休，导致他白天精力不济，那就得不偿失了。 他正想着，忽然听见外面传来猛烈又急速的拍门声，可以想象拍门人的心情是同等的急切焦躁。 “谁？”宋衍深走到门边，并没有急着开门。 他虽然是个男子，但是大晚上被人敲门，该有的谨慎小心不能丢。他虽然不会被劫色，但说不定会被人劫财。 “宋秀才，是我！”门外传来一道女声，她说完之后，似乎是想起宋衍深可能并不认得她的声音，又补充道，“我是住你隔壁的沈娘子，我家小宝突然上吐下泻，身子也烫得厉害，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才上门求你帮忙。小宝现在身边离不开人，能不能麻烦宋秀才帮忙去医馆请一下郎中，求求你了！” 宋衍深愣了一下，没想到会是沈娘子上门求助。他一向心善，这点忙还是会帮的，只是大半夜的，又是孤男寡女，需要避避嫌。 所以宋衍深开了门之后立刻反手关上院门，也没有跟沈娘子多说什么，只是道了一句：“我知道了，这就去。” 说完便走了，连多看沈娘子一眼都没有。 大半夜将郎中从床上叫起来，宋衍深还多出了一倍的出诊费，他把郎中带到沈娘子的院子门口，敲了敲门。 一脸急色的沈娘子出来开门，手上还抱着孩子，看见郎中后眼睛陡然一亮，像是行走于沙漠中的人终于看见了水一样，她紧紧抓住郎中的袖子，急不可耐地把儿子往郎中手里放，想要郎中看看她儿子。 “进去再说。”郎中从沈娘子手中拽出自己的袖子，沉声说道。 幸好他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万一今晚是他儿子来，被一个女子拉拉扯扯的，传出去真是要说不清了。 而年轻俊秀的宋衍深就更要避嫌了，他从始至终都站在院外，连门都没进。他在外面站了一会，觉得应该没有自己的事了，就回去了。 不知郎中使了什么办法，也可能是小孩哭累了，不一会哭声就停止了，宋衍深慢慢进入梦乡。 翌日，宋衍深从府学回来后，沈娘子又去敲他的院门。 “宋秀才，昨夜多亏了有你，如果不是你帮我，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沈娘子一脸感激地说道，语气中满是真诚的谢意。 他们两人正站在院子门口，这是一条胡同，里面住了不少人家。现在正是晚饭时候，多的是邻居街坊端着饭碗坐在自家门口，一边吃饭一边跟邻居侃大山。 一个是年纪轻轻就守寡又尚有几分姿色的小寡妇，一个是前程无量的秀才郎，这两个人站在一起，极大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街坊邻居们连说话的声音都放低了，就想听听这二位到底在说什么。 “昨晚上多亏了有你”，瞧瞧这话说的，一听就觉得有猫腻。那些妇人互相挤眉弄眼，传达着彼此的信息。 “举手之劳，只是帮忙请个郎中而已，算不得什么，小宝没事了就行。”宋衍深淡淡地说道。 他也注意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想着速战速决，不要在外面耽误太久。 可是沈娘子却不这样想，她往前迈了一步，露出想要进去详谈的意思：“宋秀才，我进去把银子给你，不知昨晚请郎中花了多少钱。” 府城的大多郎中，晚上出诊的规矩，就是先付出诊费，这点大家都知道，所以药钱和出诊费是分开算的。沈娘子昨夜只给了药钱，今日来还出诊费。 “十文钱而已，不用给了。”宋衍深摆摆手说道。 这十文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一个独自抚养孩子的寡妇来说，用处可大了。特别是小宝还在生病，抓药估计也要不少银子，能省则省吧。 “可是……”沈娘子还想说什么。 但是宋衍深抢先道：“我还有事，就不多留沈娘子了。” 他说罢，就后退一步，做出送客的样子。 沈娘子的面色有瞬间的尴尬，但是随即便恢复如常，再次感谢了宋衍深一番，才转身走人。 等院门一关，外面的街坊邻居就讨论起来了，有人说宋衍深好心肠，帮人不求回报；有那种心思贼的，还想着以后说不定能跟宋衍深借钱，看宋秀才这架势，也是不缺钱的，说不准借了以后就不用还了。 还有人则觉得沈娘子真是好手段，这么快就搭上一位秀才。一个胡同里住了那么多户人家，他们都是多少年的老邻居了，沈娘子昨夜若是向他们求助，他们自然不会不帮，可是沈娘子谁都没找，单单找上了才搬来没多久的宋秀才，若说沈娘子心中一点别的想法都没有，谁信？ 不过这些话他们都是私下说说，没有传到宋衍深耳朵里。 日子一晃就是半个月，宋衍深的信跋山涉水到了宋家村，现在正放在堂屋的桌子上。 宋家现在只有林静漪一个人认字，读信的活自然落到了林静漪头上，她把信展开，清了清嗓子，准备朗读。 旁边的宋老太太不知想到了什么，语气有些酸：“就你还会认字呢，可别打肿脸充胖子，不懂装懂。” 第554章 一封家书 林静漪一听这话，当即把信重重拍在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那就当我不懂吧，您老找别人来读吧，省得我读了以后您老又说三道四，一会怀疑我是不是漏读了什么，一会又说我故意隐瞒什么。” 又不是她求着要读信，反正她刚才一眼扫过去，信里的内容差不多都看完了，无非就是报个平安，说自己已经找好住处了，府学的同窗也很好相处，唯一有用的信息，就是宋衍深在信的末尾写上了自己的住址。 宋老太太没想到现在林静漪脾气这么大，她才说了一句话啊，林静漪就给她甩脸子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林静漪，都说婆媳之间相处，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她虽然不是林静漪的婆婆，可是她跟林静漪之间的关系，差不多也是这样的性质。 但是她现在也被林静漪压得太狠了吧，宋老太太恼了，也跟着撂狠话：“不读就不读，我就不信整个宋家村找不出第二个会认字的人。” 宋老太太说着，一把抓起桌上的信纸，气势汹汹地往外走，准备出去找外援。 结果连三步都没有走到，就被宋老爷子喊住了：“自家的信哪有拿给外人看的道理，就让静漪读，你别多事。” 他发现了，林静漪和宋老太太就是火星碰上炮仗，一点就炸，最好的办法就是隔开她们俩，可是宋老太太偏偏喜欢往林静漪跟前凑，次次都讨不到好，还愈挫愈勇。 宋老太太被落了面子，让她再把信纸递到林静漪手上是不可能的，她站在原地不肯动，连身子都不转过来，就等着林静漪去她手里拿。 但是林静漪四平八稳地坐在椅子上，一点要给宋老太太台阶下的意思都没有，还是宋兴怀急着看儿子的信，把信纸从宋老太太手中抽了出来，递给林静漪让她读。 林静漪拿到信后，微微有感情地朗读了一遍，流畅自然没有停顿。 这一切都表明，林静漪是真的认字，而且不是只认识一个两个，人家是全部都认识。 这一点在宋老爷子心里可能是加分项吧，林静漪能感觉到，自从她读了信之后，宋老爷子对她的态度明显好上许多。 倒不是说以前不好，宋老爷子以前对待林静漪，就是把她当做衍深媳妇，对她好是看在宋衍深的面子上，他只是对处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好，如果现在岳灵儿是衍深媳妇，宋老爷子也是一样的态度。 可是现在，宋老爷子把林静漪当做一个独立的个体来看待了，可能真的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吧，会认字就是这么了不起。 因为林静漪会识字写字，宋青禾又缠上林静漪了，想让林静漪教她识字。 对待宋青禾，林静漪说话就很直接了：“我没时间，不好意思啊。” “嫂子，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的，每天只教我一个字就行，从最简单的教起。我又不是要去考学，不用学得那么深，就是想学一些最常用的，以后若是签契约文书什么的，也不会被人骗。”宋青禾像是听不懂林静漪的婉拒之意似的，继续说道。 “你会不会被人骗，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林静漪反问道，“你是我什么人啊，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想从我身上讨好处，长得一般想得倒是挺美，要不你先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脸大不大。” “嫂子，我只是想学认字而已，你不想教就不教，何必要这么侮辱我。”宋青禾眼圈红了，声音有点哽咽。 “让你照照镜子就是侮辱了？你是太敏感还是太看不起自己的脸？”林静漪觉得有些好笑，现在就她们两个人在，使这种白莲花的招数给谁看呢，“你不觉得你是在自取其辱吗，我已经说了没时间，你还缠着我不放，已经给你留了面子，是你自己不要的。人家学个木匠学个杀猪还要正儿八经地拜师磕头敬茶才行，你光是嘴上说几句话就想学认字，一点诚意都没有，你是不是太高看你自己了？” 宋青禾往日习惯了示弱，习惯了伪装好人，碰到林静漪这种不按常理出牌开口就是怼的，她压根玩不过。 红了眼圈又怎样，就算是泪流成河，林静漪也不会有丝毫动摇。 林静漪觉得有些奇怪，她想不通宋青禾为什么能这么理所当然地让她教识字，暂且不说宋青禾这个拖油瓶的尴尬身份，光是周春娟前些日子在外面败坏她的名声，就注定了林静漪和周氏母女不可能和平相处。她不主动找周氏母女麻烦都是好的，宋青禾反而想从她身上讨好处，讨不到还在那装可怜，看了真是让人倒胃口。 “没事就出去吧，别在这打扰我。”林静漪摆摆手，像是赶苍蝇一样。 她正忙着做李氏他们的秋装，就差收尾了，准备下午就送过去，哪有功夫跟宋青禾在这闲聊，真是耽误时间。 宋青禾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捂着嘴，要哭不哭地从林静漪屋里跑出去了。 没一会，周春娟就过来了，为她闺女讨个说法：“林静漪你厉害啊，在这个家里称王称霸了是吧？青禾好声好气地跟你说话，你什么态度啊？” “你什么态度我就什么态度，有什么问题吗？”林静漪心里有些烦躁，这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我要是真的如你所说，在这个家里称王称霸，你觉得家里还有你待的地方吗？早把你这个不事生产天天就会挑事的搅家精赶出去了。人啊，贵在有自知自明，要看清自己是什么身份，不是在外面多说几句自己是衍深的后娘，就真的成了他的后娘。 谎话说得再多也不会成真，可别外人没信，你自己反而被自己说的假话洗了脑。不过好在家里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你陷入这个误区的，你如果记不得，那我就一日三次地提醒你，让你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记得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要是还记不清，咱就把族谱翻出来看看。多看几遍，一定会印象深刻的，你说是不是？” 第555章 一番警告 林静漪的话犹如一柄利剑，狠狠地插在周春娟的心上，虽没有将她的心戳得千疮百孔，但已然鲜血淋漓。 有些事，别人不提周春娟还能骗骗自己，把那当做是不存在的，可是林静漪一提，就像是掀翻了周春娟身上用来伪装自己的华丽外袍，露出了里面的层层败絮，让她尴尬又难堪。 “你脸色怎么突然这么白啊，千万站稳了，可别身子一晃摔在地上最后又赖在我身上。我把丑话说在前面，以后没事少来烦我，你和你闺女再来惹我一次，我就指不定会说些什么话出去了，你说你既没有婚书，进门的时候好像也没有摆酒，要真论起来，你在这个家一点身份都没有，你连名正言顺这四个字的边都挨不着，也不知道天天在那瞎得瑟什么。 如果真有一天你被赶出去了，你连一点苦劳都没有，求情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也是可笑又可怜。我给你一个忠告，劝你以后说话做事之前先想想自己配不配，再敢在我面前蹦哒，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称王称霸，不信咱们就走着瞧。”林静漪一口气把狠话说完，然后做出一个请你出去的手势，脸上笑意吟吟的，任谁看了都想不出她方才竟然威胁过人。 周春娟的脸色由白到红，嘴角有些抽搐，她已经很久没有受到过这种侮辱了，那些话就像肆虐的洪水一样，一下又一下拍打着堤岸，冲击着她的心房。 “你可真行。”周春娟咬牙切齿地说道。 “谢谢夸奖。”林静漪弯了一下嘴角，偏了偏头，似是听不出她话中的反意，反而认真应承了下来。 这下把周春娟气得够呛，有什么比这更气人，说又说不过，骂也骂不赢，她活了半辈子，今天终于遇见对手了。 她只能在转身走的时候，重重地甩一下房门，来发泄她的怒火。 “气大伤身，您可千万悠着点，倒也不是没有人被活活气死的先例。”林静漪真心实意地劝说道。 周春娟闻言，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林静漪又在后面啧啧出声：“都说让您小心一点了，怎么还崴了一下，你说你都能无故崴脚，那么被活活气死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才死！你祖宗十八代都死了！”周春娟气得破口大骂。 可是林静漪施施然接话道：“我祖宗十八代就是死了啊，早就身子骨埋黄土了，现在不知变成了哪一抔尘沙，难道您祖宗十八代还活着吗？在哪里啊，请我去开开眼呗，我去讨一讨长生不老的秘诀。” 被林静漪用“你是不是傻”的眼神看着，周春娟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变傻了，怎么会跟林静漪说这种话，她可真是被气糊涂了，现在连骂人都骂不到点子上了。 她绞尽脑汁想回一句有水准的，结果林静漪已经关上房门，徒留周春娟一人在空荡的院子里站着。 下午，林静漪跟宋兴怀说了一声，就带着做好的衣裳回娘家了。 这下终于让周春娟找到机会了，赶紧说了一句：“带的什么啊，这么大一个包，都是宋家的媳妇了，怎么还天天往娘家带东西。” 她说这话也不是无的放矢，因为周春娟看见宋老太太一脸不情愿的神色，估计也对林静漪带东西回娘家有意见，所以她说这话，宋老太太应该会很愿意听见。 “我自己的银子想怎么花，应该还轮不到你管吧？你要是有金山银山，拿去给你娘家打黄金棺材都行，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同理，你也别管我的事。”林静漪没好气地说道。 说罢就推门出去了，没管身后几人是什么神色。 宋老太太拄拐杖习惯了，现在手里虽然没有拐杖，但还是下意识地做了一个用拐杖敲地的动作，结果手里一空，才想起来自己装瘸被人发现了，现在已经用不上拐杖了。 她回到屋，用手重重地拍桌子，对宋老爷子抱怨道：“你看她什么态度，带着大包小包回娘家，别人连问都不能问了？说是自己的银子，谁知道衍深给了她多少钱，万一她花的是衍深的银子怎么办，这不就是用咱家的银子去补贴娘家吗？她就是家贼，是硕鼠！” “你怎么知道她花的是咱家的银子？”宋老爷子反问道。 “这不是明摆着吗？”宋老太太说不出所以然，但她就是相信自己的直觉。 与其说是第六感，还不如说是宋老太太就想给林静漪安上一个罪名，这样她就有了打压林静漪的理由。 “哪里明摆着？我怎么没有看出来？”宋老爷子再次问道。 “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她都快骑到我头上了，你还纵容她。”宋老太太心里有怨气，话中也不自觉地带出几分。 “我明白什么？我只知道衍深媳妇本来就不缺银子，手面一向大方，我这个大老粗虽然不懂布料，但衍深媳妇那几箱子衣裳，估计都值不少银子。你眼睛比我尖，懂的比我多，别跟我说你没看出来衍深媳妇有件衣裳上面用的是金线还是银线勾边，你觉得人家缺你那三瓜两枣？ 你自己抠抠搜搜的，别把别人想得和你一样。我就不明白了，是不是现在的日子过得太好了，你太舒心了，所以老想给自己找点事做？”宋老爷子觉得自己真是不懂女人，好好的日子不过，怎么尽给自己找气受。 刚才要不是周春娟在前面挡着，让宋老太太避过了一次挨骂的机会，不然要给娘家打黄金棺材的人就成了宋老太太。 其实也没有别的原因，宋老太太老想找林静漪的麻烦，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嫉妒，她嫉妒林静漪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因为这些都是她当初甚至现在想要却得不到的。 “跟你简直说不通。”宋老太太讲不过宋老爷子，只能用这种话结束聊天。 而林静漪那边，已经坐上了回娘家的牛车，经过一番赶路，她终于到了家。 家里四个人的衣裳她都做了，想着先让李氏和林大成试试大小，结果回到家后，发现家里只有李氏一个人在。 第556章 老宅出事 林静漪没见到林大成，自然而然地问道：“娘，我爹呢，又去地里干活了？” “不是，他回老宅那边了。”李氏摇摇头，说出了林大成的去向。 “老宅？我爹去那边干什么，有人找过来了？”林静漪一听到老宅二字，心就微微提了起来。 无他，实在是因为老宅那边的人太能闹腾，大房那一家子已经到了人神共厌的地步了，可别是又想贴着三房吸血。 当初那个女人大着肚子闹林静香婚礼的事，林静漪还记得一清二楚，不会是那个女人生了，大房的人喊林大成过去喝满月酒吧。 这酒是那么好喝的？不过是变相地要钱罢了。 李氏有些犹豫，似乎是在纠结要不要跟林静漪说这件事。林静漪一看李氏这神情，愈发觉得发生了一件大事，一个劲地催李氏快点说，她知道李氏和林大成手里有钱，就是祁瑾聿偷偷留下来的银票，林大成可别头脑发昏脑子一热，就去老宅那边充大款了。 “是你爷爷，他病了。你四伯找上你二伯娘，然后又让子睿给咱们家带话，说是老爷子病得严重，估计时日无多了，让你爹回去看看他。”李氏的声音有些沉重，“你四伯跟你大伯那一家子不一样，虽然以前干农活的时候喜欢偷奸耍滑，但终归人还是不错的，不可能用这种事骗人，你爹一听就急了，赶紧回去了。 也就是前天的事，昨天你爹回来后又从县城请了郎中去林家村，我估计老爷子病得确实严重，但也没到无药可医的地步，都是穷闹的。老爷子的银子都让大房那一家子霍霍完了，还欠着许多外债，天天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这么大的年纪了，哪里经得起这么折腾，身体自然而然就垮了。 先是生点小病，那年轻力壮的汉子，头疼脑热的喝点热水蒙着被子睡一觉就能挺过去，但是你爷不行啊，小病熬着熬着就成了大病，而且还没钱请郎中，只能这么拖着，不就越来越严重了吗。现在你爹从县城请了郎中过去，贵重的药材也舍得花钱买，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人命关天的大事，林静漪自然不会舍不得那点银子，只是祁瑾聿留下的银票，林静漪还是不想让李氏动，便从荷包里掏出两个银锭子，估计有二十两，递给了李氏。 “娘，用这钱给爷看病吧，要是不够就再去找我要。”林静漪见李氏摇头，便知她想说什么，赶紧抢在她开口前说道，“娘，这是我自己赚来的银子，本来就该孝敬你和爹，你可千万别拒绝。银子赚来就是为了花的，不然光摆在那里，留着落灰给老鼠啃啊。” “那娘就先拿着了，不过也不一定用得上。要是用不上，这银子就留着给小风和念深买肉吃。”李氏说道，“也不知道你爷爷那边怎么样了，我估计你爷爷病没好之前，你爹是回不来了，不能光留银子，他得在那边守着。要不然一刻没看着，医药费就会被老太太给抢走，挪给林子源那个瘟神用。 要我说老太太的心也是够狠的，你爷爷跟她可是同床共枕几十年的老伴，就这还能只顾儿子不顾老伴，她心思可毒着呢，说不定就等着熬死你爷爷，这样就能省下看病的钱了。” 家里也没外人，就她和林静漪两个人在，所以李氏吐槽林老太太时也是毫无顾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真是又蠢又毒，林子源和林大才要是能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林静漪也讽刺道，这可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劳心劳力的林老爷子累倒了，屁事不干的林老太太身子骨倒是硬朗，也不知道熬死了林老爷子后，还能再去依靠谁。 林静漪和李氏都以为林老爷子这次生病，只是积劳成疾再加上没有银子治病，最终小病拖成了大病。 两人都不知道，这里面竟然还有惊天内幕，还是林家二房的孙氏上门，将此事的隐情告诉了她们。 估计孙氏也是突然得知了一个劲爆的消息，心里忍不住，想要找人分享一下，所以不辞辛苦跑到县城来了。 孙氏一来，屁股刚挨着椅子，就瞪着眼睛，里面闪着异样的光，神秘兮兮地说道：“你们知道吗，林大才竟然不是老爷子的儿子！他是老太太和别人偷生的！老爷子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才气晕过去。 林大才那个心黑手狠的，知道老爷子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后，见老爷子晕了过去，也不给老爷子请郎中，把人搬到床上就让他那么晕着。老四当时也不在家，跟着自家婆娘去赵家了，也是前天回来之后，发现自个爹躺在床上气都快没了，才赶紧上门找咱们两家。” “二伯娘，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林静漪对孙氏说的话有些存疑，这么隐秘的事，林大才为了不让事情泄露出去能眼睁睁地看着林老爷子晕死，按理说应该瞒得死死的才对，怎么可能让孙氏知道。 孙氏眉毛一挑：“不信我是吧，让我给你详细讲一讲。这事是今早周大花来镇上赶集，亲口给我说的，你以前经常坐大花家的牛车，小风也跟大花的儿子玩得好，大花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我清楚吧，她不是那种会胡说八道的。 前天，老四过来传话，你爹回去的时候走得太急，忘了从县城请郎中回去了，只好从镇上带一个回林家村。那郎中医术马马虎虎，开了药给老爷子喝了，高热退了但是人还没醒，所以昨天你爹又从县城请了一个。” “这点我知道，我娘刚才给我说过了。”林静漪点点头，这时间线对得上。 她对周大花还有印象，确实不是那种爱拨弄是非搬弄口舌的妇人，从来不跟那些长舌妇扎堆说别人的坏话，人实在得很。所以这消息若是周大花传出来的，倒也有几分可信。 只是让林静漪没想到的是，她还记得以前跟林老太太吵架时，曾经说过林大才跟林老爷子长得不像，谁成想竟然是真的。 第557章 不是亲子 林家老宅那边的事是这样发生的。 几天前，长时间躲在外面的林子源回来了，当初林老爷子让他去从军他不愿意去，再加上林老太太在一旁哭天抢地，说让林子源去从军就是让他去送死，钱氏也舍不得让唯一的儿子去从军，几个人商量了一下，给林子源凑了点银子，让他在外面避一避，顺带着躲开那些赌坊要债的人。 后来林子源手里的银子花完了，他自己又是个没本事赚钱还吃不了苦的人，又灰溜溜地回来了。只是这次回来，林子源脸上带着几分隐晦的笑意，据说是在外面认了一个干爹，人家为啥要认他这个一事无成游手好闲还缺了几根脚趾头的垃圾呢，原来是因为他和那个人年轻时长得有几分相像。 那人曾经娶过一个媳妇，后来媳妇死了，也没给他生个一儿半女。外人都说他对亡妻一往情深，所以哪怕不留香火，也要守着亡妻，不准备再娶。偶然间看见林子源，觉得林子源跟他年轻时很是相像，认为这就是缘分，所以认了林子源做干儿子。 林子源这次回到老宅后，自然将这件事跟林老太太说了，林老太太就得意自己孙子的运气好啊，就问他干爹叫什么，既然认了干亲，那就得走动起来，再上门拜访一下。 走动是假的，想趁机捞些好处打点秋风才是真的。 在林老太太看来，那个人就是自动送上门的冤大头，既然是肥羊，不薅白不薅。她孙子就是福运连连，不管到什么时候，都能有贵人相助。 只是当林子源说出干爹的名字后，林老太太瞬间变了脸色。 他干爹叫王永年，早年是走街串巷的货郎，也会挑着担子去乡下村里叫卖。这门生意还是挺赚钱的，所以赚了银子买了房子娶了媳妇，只是命不好，媳妇死得早，也没个一儿半女，偌大的家业没有人继承。现在林子源成了他的干儿子，说不定能继承一些。 林子源还幻想着自己继承一两成家产就行，他想得也不多，只要能让他把赌债还了就行，然后留点娶媳妇的银子。 结果林老太太紧紧地抓着林子源的手，让林子源带她去见王永年。见林老太太如此急切，林子源只好带她去了。 等二人再回到林家村的时候，后面还跟着一个王永年，他来这边的理由，就是两家既然已经成了干亲，那就应该在一起吃顿饭。他自己是孤家寡人一个，太过孤单，不如到林家这边来，大家伙一起热闹一下。 林老爷子虽然不知道王永年看中了林子源哪里，但是说句实在话，林子源身上也没有什么好图的，林家更是家徒四壁，也不怕有人上门行骗。而且林老太太已经答应了要做干亲，林老爷子改变不了她的想法，只能答应下来。 认干亲的场面自然是十分热闹，王永年花钱买了大鱼大肉，林老太太脸上也笑开了花，桌上还有黄酒。吃饭的时候，王永年不停地跟林老爷子碰杯，劝林老爷子喝酒。林老爷子是不怎么沾酒的人，家里穷得连饭都快吃不起了，哪里有闲钱买酒喝，所以林老爷子很快就醉了。 林老爷子醉了以后，林老太太就让林大才把老爷子扶到屋里去睡。 等林大才回来以后，桌边只坐着林子源、林老太太和王永年，四房本来就不在家，钱氏和带肚上门的那个女人也被林老太太找借口支了出去。 只有自己人在，林老太太说了一个埋藏在心底几十年的秘密，如果不是林子源无意间碰到了王永年，又被认作干儿子，这个秘密林老太太会一直带到坟墓里。 那个秘密就是：林子源不应该是王永年的干儿子，而是王永年的亲孙子，而林大才才是王永年的亲儿子。 他们三人，是实实在在的父子与爷孙关系。 当初林老太太嫁林老爷子的时候，就不怎么情愿，她嫌弃林老爷子木讷嘴笨，而且在没出嫁之前，她就看上了挑货郎王永年，两个人差不多算是两情相悦。 只是在那个时候，与有几亩良田在手的林老爷子相比，走街串巷叫卖货物的王永年自然不是良配。商人低贱，更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货郎，所以林老太太就被嫁给了林老爷子。 但是林老太太跟林老爷子成亲后，也没跟王永年断了往来，两个人经常趁林老爷子不在家的时候，偷偷幽会。 可是王永年心里想的，估计是林老太太已经成了别人的女人了，身子已经不干净了，他也就是寻个刺激占点便宜，要真让他把林老太太娶回家，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后来就慢慢断了往来，不再往林家村跑了。 而林老太太这时已经发现自己怀孕了，怀的是谁的她心里清楚，可是她胆大包天，决定把这个爱情的结晶生下来。所以挑个时间跟林老爷子睡了睡，又把月份说小了两个月，生产的时候又故意“早产”，这就有了林大才。 当林老太太在屋里把实情说出以后，一家人泪眼朦胧，王永年一手搂着林大才，一手搂着林子源，激动得不能自已。他本以为自己要孤家寡人一辈子了，死了都没人送终，没想到居然有了亲儿子亲孙子，真是老天厚待他啊。 屋里几个人忙着认亲，激动地抱头痛哭，屋外起来上茅厕的林老爷子听到他们的谈话，目眦欲裂，眼球通红，如果此时给他一把刀，他说不定就提着刀进去砍人了。 只可惜他的身体不给力，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就先气晕了。屋里几人听到外面的动静，急了一会，后来狠毒的心思上来，都决定让林老爷子自生自灭，就算不死，也要让林老爷子成个不能说话的半残，省得林老爷子把这件事传出去。 这件事若是泄露了，林老太太被浸猪笼都是轻的。 林老爷子晕过去后，两天没醒，林老太太都以为他必死无疑了，谁知林大河突然回来了。 那可真是个孝顺儿子，直接去镇上找二房三房了，请了郎中回来。林老爷子醒来后，直接叫来村长，要把林老太太休了，把林大才一房逐出族谱。 村长和族里几个辈分高的长辈就劝林老爷子，他就把林老太太偷人的事给说了。 谁都没有想到，林大才竟然不是林老爷子的亲生儿子，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然后就传到孙氏耳朵里。 现在，这件事又被传到林静漪耳朵里，她是真没想到林老太太竟然这么歹毒，既然林老爷子把话说开了，那她就添把火吧。 林老爷子毕竟是她的亲爷爷，总不能白吃这个亏啊。 第558章 不是对手 孙氏讲完了自己从周大花那里听来的事后，愤慨道：“现在我终于知道老太太为何只偏心大房了，合着那林大才是她老相好的种，跟下面三个兄弟根本不是一个爹，不然也不会区别对待这么严重，心都快偏到胳肢窝了。咱们剩下几房的人在老太太心里，估计连牲畜都不如。 下面三个弟弟没成家的时候，就牺牲自己为林大才铺路，成家以后更是拖家带口举全家之力供养林子源，连林静香都被养得跟千金大小姐似的，老太太从前说起大房的人时，一口一个金贵命上等人，现在再看能有多金贵呢，不过是奸生子罢了。” 要说林家四个儿媳妇里面谁最恨林老太太，那必然是孙氏。当初林大柱因为给孙氏娘家修缮屋顶而掉下来摔死了，要不是她有一儿一女当护身符，早就被林老太太磋磨死了。 依林老太太的想法来看，那可是一个儿子，林大柱就算是正常走路平地摔摔死了，林老太太都没有那么气，只能说一声林大柱点子背运气不好，可林大柱偏偏是因为给孙氏娘家干活而死，这死得也太窝囊了吧，孙氏就顺理成章地成了林老太太的出气筒。 若不是孙氏还会一手刺绣的功夫，能赚点银子补贴家用，说句一点都不夸张的话，等待孙氏的只有一条死路。 所以现在看到林老太太翻车，最高兴的反而是孙氏，她自认为林静漪和李氏在对待林老太太这件事上，和她是同一条战线的，所以说起林老太太的坏话时，丝毫没有顾忌。 “二伯娘，上午大花婶子来找你的时候，有没有跟你说老宅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大房那一家子已经被赶走了吗？”林静漪没有跟着吐槽林老太太，现在林老太太在她眼里，已经是个废人了，不值当林静漪去浪费口舌。 “哪有这么容易，听说正在闹呢。这么大的事，百八十年都不一定会出一回，现在被老爷子碰上了。老太太那么泼辣的一个人，豁得出去手段又多，老宅那边就你爹和老四两个粗汉子陪着你爷，我估计他们几个不是你奶的对手，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孙氏摇摇头，语气中有几分可惜，估计是因为没能立刻钉死林老太太。 因为距离的原因，一方在林家村，一方在县城，消息的传递会有很大的时间差，林静漪现在知道的，只是昨天的消息，至于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会有什么变化，暂时还不得而知。 这么大的热闹，光听别人口头转播有什么意思，要看就看现场直播！ 林静漪说干就干，跟李氏和孙氏说道：“娘，二伯娘，我决定回林家村一趟。” “你回去干嘛啊？”李氏问道。 “我爹是个嘴笨的，不会跟人理论；四伯虽然机灵但让他跟泼妇吵架，估计也没经验；我爷爷就更别说了，病得那么严重，有没有力气说话还不一定呢，不管老宅那边要干什么，我都得过去帮帮他们，不然光靠他们三个大老爷们，估计争不过林老太太。 都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谁能比得过林老太太，仗着一张厚脸皮，那可真是所向披靡。而且这事怎么说都要做个了断，往严重了说，老太太和大房那一家子看见老爷子晕倒了却不施救，这就是害人，我完全可以告他们谋杀，让官差去抓他们。 其次，我爷爷帮林老太太的野男人养孩子是事实，林大才都不是老爷子的种，林家尽心尽力恨不得割肉卖血供养他和他一家子，这笔账是不是得好好算算。那些零零散散的花销先不提，就说大头，这么多年的束脩、三十两赎杖银、后来为了给林子源还赌债，更是把家里能卖的东西全卖了。现在林家距离家破人亡这四个字只差没死人了，这么多损失，难道林老太太和王永年不该赔偿吗？ 光把他们逐出族谱，真是太便宜他们了，我要让林老太太和王永年知道，林家的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便宜儿子也不是那么好认的。 当初偷完人拍拍屁股就走了，几十年不管不问，现在临了末了要死了，想起自己没人送终了，突然得了一个便宜儿子和大孙子，又觉得是老天厚待他了。想要儿子要孙子，可以啊，明码标价，给钱才能领走，不然就去梦里想吧。”林静漪想得很透彻。 这件事根本不是那种村口两个泼妇对骂，谁的声音大谁就赢了。林老太太想胡搅蛮缠，林静漪就跟她律法，林老太太和王永年做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触犯了律法，不是让她泼一泼闹一闹就能糊弄过去的，林家的实质性损失他们要赔偿。 不然对于林老太太和大房那家不要脸的人来说，别人对他们的指指点点可能造不成半分伤害，毕竟他们之前做的那些事，也没有半分脸面可言了。尤其是林子源，他受到的非议还少吗，脚趾头都没了，他还会在乎名声？ 林老太太和大房之所以那么快就认下王永年这个亲爹，还不是因为王永年手里有钱，能带他们过上好日子。既然林老太太他们最在乎的是好日子，那林静漪就把他们最在乎的东西给夺过来，让王永年负责赔偿林家的损失，赔完了林家的银子，王永年要是还有本事带着他们过好日子，林静漪也不拦他们。 但林静漪觉得，普普通通的货郎，就算再有钱，也不可能一下拿出二百两银子，她倒要看看王永年是要银子还是要儿子。 “你说得对，大房这么多年吸的都是咱们几房人的血，想当初为了让子睿跟着去私塾念书，我不分白天黑夜地绣帕子啊，眼睛都快瞅瞎了，就那卖帕子得的银钱还到不了我手里。 那老虔婆还时不时地说家里没钱了不让子睿去念了，子睿就跟林子源的小厮一样，天天做低伏小跟在他后面，都是一样的孙子，凭什么我家子睿就要低人一等，现在想想都是一肚子气。”孙氏愤恨地说道，比林静漪还激动。 第559章 衙役同去 林静漪说通了孙氏和李氏，她让李氏先去车马行租马车，她则独自一人去到县衙，直接向衙役报案，说林家村有一老婆子因为偷人的事情败露，就联合野男人谋害自己丈夫，现在被害人重病垂危，请衙役去一趟。 偷人、谋杀、奸生子，这几个元素一出来，大大地刺激了官差们那条敏锐的神经，分分钟都能脑补出一台大戏。 更巧合的是，这次接待林静漪的官差，居然还是上次去宋家村的那两位，因为这个月轮到他们当值。他们都知道林静漪的身份，所以林静漪一说，他们俩往上面一报，就跟着林静漪去林家村了。 这两个官差，一个姓吴，另一个姓郑，在去林家村的路上，详细地问了问事情的具体经过。 林静漪请他们来就是为了给林老爷子主持公道的，自然不会隐瞒事情经过，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他们。 两个人听完以后，面上露出明显的震惊神色，饶是他们办案这么多年，都没碰到过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幸好林老爷子不止一个儿子，也幸亏林老太太没有为了所谓的情郎守身如玉，生了林大才以后就不往下生了。 不然的话，林老爷子若是只有林大才一个非亲生的儿子，那还真不如直接气死。花了大半辈子的时间，钱都没了，福也没享到，兢兢业业呕心沥血培养出来的儿子，到头来不是自己的种，那他这大半辈子岂不是白活了。林老爷子醒来以后每天都要面对这个可怕又恶心的事实，还要看着那对狗男女恩恩爱爱子孙满堂，真是能把人怄死。 还是多生几个儿子好啊，一个不孝顺就换另一个，奸生子要害他的命，亲儿子亲孙女就立刻帮他出头，就算以后没有几个年头好活了，也能扬眉吐气舒心一回。 “两位官爷，你可一定要帮我们做主啊，这等寡廉鲜耻猪狗不如的畜牲，就该把他们抓到牢里，好好地改教一番。”孙氏可能是见两个官差跟林静漪相谈甚欢，慢慢地对他们也没有那么害怕了，就想着添把柴，让火烧得更旺一些。 “不让他们坐牢。”林静漪否决道。 看见几人不解的眼神，林静漪又解释道：“对于他们那种不要脸的人来说，坐牢反而不是什么坏事，大牢里面有的吃有的住有的睡，不必像在外面那样日日胆战心惊躲避要债的人，连剩下的脚趾头都能保住，这么好的事怎么能让他们享受到呢？ 就该让林子源他们流放边疆，要么去挖河道或者修城墙，只有让他们吃苦，爷爷才能解气。两位官爷，你说他们犯的罪，能被流放吗？” 这种事怎么说得清呢，有时候这个罪该怎么判、判刑的度在哪里，都掌握在县令的手中。县令的手松一松，三个月也可能变成一个月，他若是不想高抬贵手，偷盗罪之上再加一个伤人罪也是可行的，把那些可有可无的罪名都变成有，这就是县令的权力。 两个官差打着哈哈，暗暗提点道：“这方面的事我们两个也不是太懂，罪名具体怎么判，都是县令大人说了算，若真的罪大恶极，从重处理也不是不可能。” “多谢两位官爷提点。”林静漪笑着道谢。 马车走得很快，不一会就到了林家村。 他们来得正是时候，因为林静漪他们赶到老宅的时候，正听到林老太太在里面嚷嚷。 隔着院墙都能听见林老太太的声音：“苍天大老爷啊，我冤枉啊。我这一辈子给林家生儿育女当牛做马，伺候走了公婆给二老披麻戴孝，谁曾想到临了末了竟然给我泼了这么一身脏水。我要是偷人，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都说是老头子气糊涂了说的浑话，你们怎么不相信呢，我看你们是见不得我好。林大河，我辛辛苦苦地把你养大，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亲娘的？你还有没有良心？我倒要把你的心肝挖出来，看看是不是黑的。” 两个官差在院外听到这话，心中有几分诧异，这情况好像跟刚才林静漪说的有些不一样。 “胡搅蛮缠颠倒黑白拨弄是非，还真是她的长项。”林静漪冷笑一声，给林老太太的行为定了性。 一个经常撒谎的人，说出的话怎么能信呢？ 林静漪大力推开院门，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看见许多人站在院里，分成两拨。 一拨是以林老太太为首的大房那一家人，旁边还站着一个看着有些陌生的男人，这个估计就是王永年了。这拨人脸上的戏都很足，随着林老太太的话音落下，他们脸上都露出急于为自己辩解证明自己清白的心焦，和被人误解冤枉之后的憔悴无奈与心累。 另一拨则是林大成、林大河与族里那些长辈，满脸的愤懑，尤其是林大河，气得眼睛充血，脖子上青筋爆出，如果对面站的不是林老太太，但凡换成任何一个人，他都能立刻举着拳头冲过去。 依林静漪在外面听到的内容来看，现在好像是林老太太占据上风，要不然也不会睁着眼睛说瞎话还说得那么理直气壮。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林老太太居然还临场翻供，这让林静漪想起了林静香有一次当场反水，在她和钱仲恺的对质中，临时变卦站在了钱仲恺那边。看来林静香的本事，都是跟林老太太学的，果然是一脉相承的祖孙俩，这种恶心的行事风格真是一模一样。 “你来做什么？你一个外嫁的姑娘，都不是我林家的人了，赶紧给我滚！”林老太太看见林静漪后，率先发难。 因为林老太太知道林静漪有多难对付，别看现在她占据上风，但等林静漪开口以后，谁赢谁输就不一定了。 所以林老太太必须在林静漪开口前，就把人给赶走。 “你说不是就不是啊，你算哪根葱？”林静漪不以为然地反问道，“我亲爹在这，我亲爷爷在这，听说我亲爷爷病了，我过来看看亲爷爷，不行吗？” 林静漪每说一句话，都着重强调了“亲”这个字，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第560章 还想翻供 林静漪一来，院里的形势就不一样了，虽然暂时看得还不是很明显，但是看林老太太这般警惕戒备的态度，林大河那一拨人就知道帮手来了，林老太太的克星来了！ 于是林大河赶紧帮腔道：“静漪就算嫁出去了，她也姓林，身体里流的是我林家的血。有些人就算姓林，他也不是林家人，谁知道他爹是哪条野狗呢。” “你说什么？”王永年下意识地反驳道。 “说你了吗？你着急什么？刚才谁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有偷人啊。你们两个真有意思，怎么一个人急着撇清关系，一个人上赶着承认自己就是那条野狗，能不能内部统一一下，看看林大才这个狗儿子你们是认还是不认，要不我给你们时间让你们商量一下？”林静漪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林大才急眼了，怒道：“你骂谁呢？” “耳朵不好使吗，骂的就是你啊狗儿子！听清楚了吗你这个狗儿子！”林静漪毫不胆怯，争锋相对地说道，昂着头眼睛直直地盯着林大才，目光中流露出几分轻蔑，“怪不得我一直觉得你跟我爹他们不一样，一家四个兄弟，我爹和四伯秉性善良朴实，唯独出了你这么个心狠手辣狡猾奸诈的歪脖子树。 原先我以为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是随了林老太太，现在才知道，你跟我爹他们从根子上就不一样，你们不是同一个根啊，长歪了也是正常的，谁让你不是我爷爷的种，没继承他的优良血脉呢。” “还有你这个偷汉子的下贱货色，刚才嚷嚷的几里地都能听见，你在心虚什么，你想用声音掩盖什么？”林静漪话锋一转，又开始将炮火对准林老太太，“都说有理不在声高，不是你大声嚷嚷几声，就能将黑白颠倒的。 大家都有眼睛会看，都有耳朵会听，你之前几十年的所作所为，就已经证明了林大才和下面的三个弟弟不是同一个爹。不然你怎么解释为何单单偏心林大才，却把下面的三个儿子当成畜牲一样使唤，都是你儿子，这么偏心说不过去吧。 唯独能说得通的，就是林大才是你老相好的儿子，他们几人不是同一个爹。你一心念着你的老相好，对我爷爷爱搭不理，所以才对林大才另眼相待。 你刚才还说我爷爷说的都是糊涂话，在场的都是村里的爷们，你随便问问，看看哪个爷们会糊涂到说自个儿子不是亲生的，会无缘无故给自己戴一顶绿帽子？还不是因为给畜牲养了几十年的杂种，实在气不过，恨不得抽掉狗儿子的骨头放了他的血，才会这么迫不及待地把野种赶出去，毕竟野种不配姓林。” 林静漪一口一个野种、畜牲、狗儿子，虽然用词略显粗俗，但是看见林老太太和林大才他们脸红脖子粗的样子，就能知道效果很好。 同时，林静漪还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刚才林老太太能那么理直气壮地翻供，为什么一直没看见林老爷子，难道是林老爷子出了什么事？ 她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看林大河，问他怎么回事。 林大河小声和林静漪说道：“你爷爷昨天本来已经醒了，虽然有些虚弱，但话还是能说得清的，林大才那事就是你爷爷亲口跟我说的，他让我去找村长和族里的长辈，开祠堂把林大才逐出族谱，把他们那一家子赶出去。 但你爷爷病重身体弱，差点连药都喝不进去，等村长他们来了以后，他也没太多力气说话，晕晕乎乎的，都是我在一旁说，你爷爷听着，村长问他是不是要把林大才逐出族谱的时候，他点头就行了。然而就是因为这样才让林大才他们找到了可乘之机，他们昨天就说你爷爷病糊涂了，说的话不作数，还说我就是因为想摆脱大房这个累赘才编出这番假话，要害死大房，他们大吵大闹的，又把老爷子气晕了。 村长他们就说再等等，让老爷子休息一晚，说不定今天精神就能好一些，让老爷子亲自跟他们对质，所以今天再论也是一样的。行，那我就等，晚上给老爷子喂了药，当时老爷子醒了一会。结果今天老爷子又昏迷了，我已经让人去县城请郎中了，他们就趁着这个机会大放厥词。” 林静漪听完以后，眉头紧锁，她怎么觉得林老爷子的昏迷像是有人设计好的。毕竟偷男人生野种这种事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而且林老太太一直以来对外的形象，也不是那种水性杨花浪荡的女子，平常也没见跟哪个男人勾勾搭搭的，所以一下爆出这件事，众人的第一反应大多都是“不会吧”，而不是“我就知道她……” 在村里随便找个人，问他们对林老太太的印象，第一是偏心，第二是泼辣，第三是蛮横不讲理。这一点就是林老太太的优势，还有一个对她最有利的，则是当时听到林老太太和王永年对话的人，只有林老爷子自己。 所谓捉贼捉赃，偷人这种事，当然也是要抓现行才最有说服力。而且现在也没有录音笔这种专业设备，林老太太他们当时说过的话就像一阵风，飘散于空气中，谁都没法给林老爷子作证，证明林老太太曾经说过那些话。 更别说林老爷子现在还在昏迷中，当事人都没醒来，还不是林老太太他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可是林老爷子昨天已经清醒了，虽然虚弱，但也算是没有生命危险了，然而今天又昏迷不醒，事情成了这种走向，让人不多想都难啊。 “爹，你和四伯昨天是一直都贴身照顾爷爷吗，寸步不离的那种。”林静漪详细地问道，着重强调了寸步不离这几个字。 “我和你四伯是轮流照顾老爷子，我连吃饭都坐在你爷爷床边，没有离开过。”林大成回忆了一番，肯定地说道。 倒是林大河神色有些沉重：“昨天家里什么菜都没有，你爹就去别人家里借了点，当时我急着上茅厕，想着就一小会的功夫，你爷爷已经睡着了也没什么事，我就去了。若说老爷子身边什么时候一个人都没有，那就是我上茅厕的时候。” 第561章 下作手段 人如果有心想做坏事，哪怕只有一秒的功夫，也能被他乘虚而入。 所以，林静漪十分怀疑林老太太那伙人，昨天趁着林老爷子身边没人的时候，对林老爷子做了什么，要不然今天也不会这么理直气壮地否认自己原先说过的那些话。从事发到现在已经好几天了，看来林老太太他们已经在这段时间内想好了对策。 如果这件事没有被林老爷子撞破，林老太太可能会一边敷衍着林老爷子，一边让林大才认下王永年这个亲爹，她是想要名也想要利，说不定还想枯木逢春来一场夕阳红黄昏恋。 但偏偏运气不好，被林老爷子撞破了，先是一不做二不休想封住林老爷子的嘴，怎么封呢？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才能真正地保守秘密，林老太太虽然当时没有动手杀人，但是见死不救，和意图谋杀也没有两样了。 可是林老爷子还是有两个靠得住的儿子，一条老命被郎中从阎王爷手里拉回来了，林老太太无法，只好再次趁机使用下作手段，可能是给林老爷子喂了药，也可能是把人叫醒又故意活活气晕。 林老太太是什么想法，林静漪大概能猜到一二，无非就是想先把这件脏事捂住，把眼前的危机糊弄过去，过了这一劫后，以后的再从长计议。 而且像林老爷子这么大年纪的人，本来身体就弱，气急攻心之下，血压一高，很容易发生脑梗塞脑血栓，进而中风偏瘫嘴歪脸斜，不仅说不清话字不成句，还可能连生活都不能自理，每天浑身上下能动的可能只有眼珠子，活着就是受罪。当林老爷子成了这副模样后，想要指认林老太太就更不可能了。 所以林老太太想要气坏林老爷子，以此来掩盖自己的丑事恶行，在逻辑上是能说得通的。而且对于林老太太来说，想把人气晕也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她现在随便说句什么话，对林老爷子而言，都是莫大的刺激，一口气上不来人可能就走了。 多么恶毒的心思。 思及此处，林静漪似笑非笑地看了林老太太一眼，暗含深意地说道：“你可真是好本事。可惜有些事情，并不是老爷子醒不过来就会停滞不前无法证明的。” “你什么意思？”林老太太谨慎地问道。 她总觉得林静漪嘴角那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让她十分心慌。 “我的话很难理解吗？”林静漪不屑地说道，“连这么一句普普通通的话都听不懂，我十分怀疑，依你那个榆木脑袋，如何能想出打死不认矢口否认的法子，莫不是有什么人在背后给你指点吧。我林家虽然不是什么皇亲贵族高门大户，但是也容不得贱人混淆林家的血脉，姓王的狗儿子可别想继续待在林家。” “欺人太甚！听听你说的话，用词这么粗鄙，这就是你的教养吗？哪里还有秀才夫人该有的体统和规矩。你爹不会教姑娘，我这个做大伯的，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走了歪路，今天我就要替你爹好好地教训你一番。”林大才用颤抖的手指指着林静漪。 若不是两人之间还有段距离，他的手指头可能就要狠狠戳进林静漪的脑壳里了。 “对不住，我不该说你是狗儿子的。”林静漪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毫不意外地看见林大才脸上露出诧异和得意，两种矛盾的神色交织在他脸上。 林大才还以为是自己方才的话起了作用，还要继续摆长辈的谱，腹稿都打好了，正欲再说教一番。 怎料林大才的嘴巴刚张开，林静漪就一脸“我刚才说错话”的表情，忙不迭地改口道：“你怎么能和狗比呢，我说你是狗儿子，可是狗狗又做错了什么，它那么忠诚可爱又不背主，你是远不如狗的。 叫你畜牲都算是高抬你了，我思来想去，竟然想不出一个适合你的称呼，你的物种好像有些奇特，外表看着像人，可内里真不是个人，也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算了，不纠结这些了，言归正传你说自己不是杂种是吧？” 听见林静漪把自己损了一通，然后又云淡风轻地说不纠结这些了，真是把林大才气得一口老血吐出来。 “我的出身清清白白，本就不是四弟说的那样。我知最近因为子源的事情，四弟一家对我这个当大哥的多有抱怨，所以才想赶我出去。子不教父之过，确实是我没教好子源，拖累了大家，是我的错我就认，四弟怪我也是情有可原。 可是不能因为这事，就编出这等匪夷所思的瞎话啊。败坏了我的名声不要紧，可是爹娘两人一辈子都清清白白地做人，现在都年过半百了，却又被泼了一身脏水，还是亲儿子亲手泼的，这让爹娘心里如何好受？ 四弟，你也老大不小了，再过几年静欣都能出嫁了，你怎么做事还是这般不知分寸任性乱来。”林大才长叹了一口气，语气中是数不尽的落寞与悲哀，甚至演出了一种“世人皆误我，我自独清醒”的坚持决绝与清高孤傲。 这演技，真是绝了。 林静漪情不自禁地给他鼓起了掌，真心实意地感慨道：“好！说得真好！既然你如此坚决地否认自己是王永年的种，那你现在就跟他划清界限撇清关系。也别说什么干亲不干亲的，林家不兴这个。 等王永年哪天一命呜呼驾鹤西去了，你和林子源那些人不准给他披麻戴孝摔盆送终，收尸下葬办丧事这些事也不准插手，既然是绝户，死后不入祖坟，没有后代香火供奉，这些事你们都没意见吧？就算是下了十八层地狱，也是个孤坟野鬼。” 很多人把身后事看得比身前事还重要，有些人半辈子不舍得花钱，但临走前硬是跟子女交代，说自己走得时候要体体面面的，白事办得要够大，棺材要够好，丧乐吹得要够响。一辈子不舍得吃不舍得穿，攒下的银子都花在这上面，他甘之如饴。 林静漪觉得王永年应该就是这种人，他几乎大半辈子都在被人说没有子女，所以比常人更想走得体面一些。 第562章 不敢断绝 可是按照林静漪那么说的话，就没有人给王永年操持后事了，没有子女给他摔盆送终，谁管他是被葬在金丝楠木棺材里，还是被人随便用草席子裹一裹，直接抛在乱葬岗。 王永年半辈子都在被人骂绝户，现在这种紧急关头，他觉得自己能暂时忍受林大才不认他，不管怎么说，先把眼前的难关度过去才是最重要的。反正他还有好多年可活，跟林老爷子那个病老头可一点都不一样。 所以王永年装模作样地对林静漪说道：“你这人怎么说话的，讲道理就好好讲道理，怎么能咒我死呢？” “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我说句实话也不可以吗？难道我现在说一句王永年去死，你就会立刻死吗？若我的话真的有这么灵，那我肯定先祝自己长命百岁。”林静漪伶牙俐齿地说道，“还有，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劝你好好想一想，别立刻就答应下来，你先想想自己是不是真的不缺香火供奉。 不出意外的话，我能比你们活得都要长久，等你走的时候，我会死死地盯住林大才和他的直系子女，不会让任何一个跟他有关的后代去祭奠你，给你扫墓，哪怕你坟头的草都几米高了，我也不会让他们去看你。 别想着说偷偷摸摸地去，我告诉你，任何一条路我都会堵上，既然今天不认林大才这个儿子，那你到死都是孤家寡人，哪怕到了地下，你也是个绝户鬼。别想跟我比命长，没有用的，就算我走了，还有我的子子孙孙，我会让他们继续看着，只要是跟林大才有关的人，谁都不能到你的坟前祭拜。而且从今日起，你们再也不能见面。” 都说养儿防老，但是这样的儿子，连祭拜亲爹都不行，养来还有什么用呢？ 林静漪的话说得多狠啊，一点可钻的空子都不给王永年和林大才留，如果今天否认了父子关系，那以后父子关系就是名存实亡了，毕竟生不能相见，死不能祭奠，王永年到头来，还是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孤零零地走。 甚至活得比以前更憋屈更难受，毕竟以前不知道自己有个儿子，但是在经历希望后又历经绝望，瞬间从天堂掉到地狱，这种巨大的落差不是谁都能接受得了的。 所以王永年迟疑了，那些反驳的话就在他的嘴边，可是他却迟迟说不出口。 “害怕了是吗？我还没拿出真凭实据呢，只是说说我会怎么对付你，你就怕成这副模样，真是好笑。”林静漪语气轻蔑地说道，打蛇打七寸，此话果然不假。 “谁怕了，这个家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外嫁的孙女做主了？我们这是正正经经的干亲，你爷爷亲口承认的，凭什么现在你说不能见面，我们以后就不能见面，你这手也伸得太长了吧。”林老太太从侧面寻找突破口。 林静漪要是真派人来看着他们，一天十二个时辰寸步不离地看管，就是为了不让他们见面，这谁受得了。 “我爷爷亲口说的？”林静漪提高了音量，“谁能证明？老爷子现在还晕着呢，还不是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凭什么我爷爷在病重时说的话都能被你打成是糊涂话，而他不一定说过的话却被你拿出来当成令箭，双标还是你最在行啊。既然你们含糊其辞，不敢应下我刚才说的那件事，我就从另外一个方面，去查证林大才究竟姓什么。 第一，麻烦林老太太报上林大才的出生年月日，接生婆是谁。让衙役把那个接生婆叫过来问问，看看当年林大才出生的时候，究竟是不是早产婴儿的样子。 第二，把村里的老人叫来问问，看看几十年前，是不是有那么一个货郎，经常来村子里卖货。再去你娘家那边的村子问问，说不定就有人看到什么了呢。世间任何事，凡做过必留下痕迹，两个人私会那么久，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 第三，林大才的脸就是最好的证明。林大才跟我爷爷长得一点也不像，现在看来，林大才是长得像亲爹啊，一模一样的单眼皮薄嘴唇，塌鼻梁朝天鼻。再看看我爹和四伯，那才是随了我爷爷。 既然你们说我爷爷说的话不作数，同样，那你们说的话也不作数，那就让证据来说话，事实胜于雄辩，这样谁都不会抵赖。” 当林静漪说出衙役这两个字时，一群人才看到站在李氏和孙氏身后的官差。他们俩是故意躲在后面的，不想这么早介入。因为按照他们的办案经验来说，这事光是前期争执，都要浪费好久的时间，连是不是亲生的都没定论，大概率还算是家务事，他们没法插手。 清官难断家务事，说的就是现在这样。虽然在来的路上，林静漪说的好好的，林老太太见死不救是谋杀，但林老太太那么能赖皮，如果硬要说自己救了人，只是没钱请郎中而已，谁也不能否定她。毕竟这事一没证据二没证人，但如果能证明林大才不是林老爷子的儿子，林老太太害人性命就有了动机，那个罪名才能加上去。 就让她们先吵，吵出结论了他们再出面。 但现在林静漪点名让他们去查接生婆一事，他们也只能照做，走访探查线索，确实是他们的活。 于是两位官差从后面走到人前，也不跟林老太太这种难缠的老婆子纠缠，直接跟村长说道：“把当年的接生婆叫过来，我们有话要问她。还有那些帮忙接生的妇人，一并叫过来。” “是是，我这就去。”村长点头哈腰地应道，谁都没想到林静漪会直接把官差叫来，看来这件事不能善了。 村长一路小跑回家，让自家婆娘回想一下，当初给林老太太接生的人是谁，过去帮忙的都有谁。 这么久远的事情，也只有上了年纪的人才能知道。 林老太太也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如此跌宕起伏，当她听到林静漪说那话时，还准备装糊涂说不记得接生婆是谁了，然而官差连问都不问她，直接将她跳过。 这是不是说明，官差已经不信她说的话了。想到此处，林老太太心如擂鼓。 第563章 滴血验亲 林老太太的手紧握成拳，指甲顶在手掌心中，因为太过用力而戳破了掌心的皮。 疼痛让林老太太冷静下来，她想跟王永年对视一眼，问问他的想法，可是现在周围这么多人，她不敢这么做。 幸好，她还有一张王牌没有出。 林老太太深吸一口气，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又镇定：“不用这么麻烦，找什么接生婆，几十年前的事情了，谁会记得那么清楚。接生婆光一年接生的孩子都有几十个，这么多年下来，我家这个早被她忘到天边了，直接滴血验亲吧。” 看林老太太这副底气十足的样子，林静漪很难不怀疑什么。 她来自现代，自然知道滴血验亲这个法子并不是百分百准确的，两滴血会不会相融，跟是不是亲生的关系不大，有些人哪怕毫无血缘关系，两个人的血滴进水里也会相融。 既然林老太太敢提出这个法子，是不是说明，她已经提前实验过了？ 是在昨天林大河出去上茅厕的时候吗。 林静漪已经有了应对之策，所以不慌不忙地看着林老太太表演。看着她急吼吼地让人接水，再拿缝衣服的针狠狠地刺破林老爷子的手指头，然后再小心翼翼地扎破林大才的手指头，看着两滴血慢慢相融，惊喜地高声喊着：“融了！融了！” 那碗水被人端出来放在桌子上，一群人伸长了脖子去看，眼神中是止不住的惊愕，满脸的不可思议，难道真是林老爷子糊涂了？ 看到志得意满的林老太太，林静漪心里只想笑。 难道林老太太就没发现，她的逻辑错了吗？ 如果林老爷子和林大才的血相融就能证明这二人是亲父子的话，反之，就说明林大才不是王永年的儿子，林老太太一点都不担心王永年会介意吗？ 还是说，林老太太也让林大才和王永年滴血验亲过了？如果这两个人的血也能相融，岂不是说明林老太太已经知道血是否相融跟是不是亲生的关系不大，只是故意做这个所谓的证据去糊弄无知的乡亲们。 听着耳边的喧哗，连林大河都在问林静漪应该怎么办，林静漪让他稍安勿躁，然后说道：“四伯，你再去端一碗水来，我要重新验。” “无论你验多少次，还会是一样的结果，有些事我没做就是没做，不是你随便污蔑几句就能把假的变成真的。”林老太太十分硬气地说道。 林静漪但笑不语，等林大河将水端过来后，林静漪让林大才往碗里滴血。 林大才有些犹豫，半天不把针接过去，林静漪冷冷地看他一眼，问道：“不敢？” “谁不敢了？”这种时候，林大才尽管明知这是林静漪的激将法，他还是得往里跳。 因为他若是不跳的话，周围的人就会认为他是在心虚，大好的局面，不能功亏一篑。 等林大才往碗里滴完血之后，林静漪扬声对官差说道：“麻烦官爷让王永年也往碗里滴一滴血。先前证明了林大才和老爷子是亲父子，我得再证明一次林大才和王永年不是亲父子才能安心，凡事多验一遍，才更保险。” 大多数人的逻辑都是正着来的，很少有人反着推。像林老太太说要滴血验亲，一旦林静漪用反证法，立刻就能让妖魔鬼怪现出原形。 忐忑、紧张、迟疑、犹豫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在王永年林老太太等人的脸上闪现。 “愣着做什么，赶紧滴血啊。”郑衙役声如洪钟，推了王永年一下。 王永年见自己躲不过，连夺门而出都做不到，只能深吸一口气，慢慢地挪到放碗的桌边，手上的那根绣花针仿佛有千斤重，拿起来之后半天扎不下去。 “磨叽死了，让我来！”林大河一个箭步跑到桌边，抓着王永年的手，对着他的手指头就往下刺。 可能是因为刺得深，鲜红的血珠立刻滴落进碗里，平静的水面泛起微小的波纹，两滴血晃晃悠悠的，慢慢融合到一起。 这次众人的哗然比上一次更大，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稀奇事，滴血验亲竟然还有假，原来这法子居然做不得准。 “这两人的也融了，难道说林大才既是林家的孩子，又是王永年的儿子，不可能吧。”有人觉得此事太过匪夷所思。 “肯定不可能啊。这样一来，还是不知道林大才究竟是谁的儿子。”有人疑惑道。 另一个乡亲接话道：“怎么不知道，看脸不就能看出来了吗。看看那个姓王的，再看看林大才和林子源，这三人长得都有几分相像，若是一块走出去谁不说这是祖孙三人？” 林老太太等人的脸色煞白，万分后悔，觉得自己走了一步臭棋。 谁能想到林静漪竟然能想出这招，一般人验了一次后不就会深信不疑吗，谁还会想着再去验第二次。 正在此时，跑去找接生婆的村长也回来了，带着几个上了年纪头发发白的婆子，指着其中一个较为丰腴的婆子说道：“两位官爷，这个就是当初给林老太太接生的王氏。” 然后又对王婆子说道：“快把你当初怎么给林老太太接生的说给官爷听，一五一十详详细细地讲，一点都不能漏。” “说、我说。”王婆子有点被吓到了，刚开口时有些结巴，慢慢就好了，“当年林老太太生林……哦不，是生第一个儿子时，因为胎太大了，有些难产。我当时还觉得奇怪，心说这不是早产吗，怎么肚子里的胎儿长得这么好。 都说七活八不活，八个月的早产儿生下来难养，大多都站不住。我以为林老太太这一胎生下来也是如此，还想着若是生了个猫崽子那么小的娃，病歪歪的活不下来可怎么办，谁成想竟然生了个七斤八两的大胖小子。 老婆子我接生那么多年，手里少说也接生了百十个娃娃，就从来没见过八个月的早产孩能有七斤八两重的，多少十月怀胎的生下来都没这个重量。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但林老太太硬说是自己孕期里补得好，人家生儿子这么大的喜事，我总不能冲上去触人家的霉头吧，所以我当时也没说什么。” 第564章 没人领情 “胡说八道，你肯定是收了别人的银子故意来污蔑我的，几十年前的事情你记得分毫不差，说出去谁信？你脑瓜子要真这么好使，你再跟大家伙说说你给我家大才接生那天，天气是晴还是阴、你中午吃的什么菜、接生完回家的路上又遇见了谁？有本事你就都说出来，说不出来就说明刚才那些都是你胡诌的。”林老太太强词夺理地说道。 她一边说，一边拿眼睛瞟林静漪，话里的暗示意味很明显。 这是在侮辱谁呢，就林老太太这种人，还真不值得林静漪在她身上花银子，用钱去买假口供。 比林静漪更着急的是王婆子，两个官差腰间佩着兵器，威风凛凛地站在那，把王婆子看得心惊胆战。这搞不好就是要坐牢的，她哪里容得下林老太太这样颠倒黑白地污蔑她。 于是王婆子怒道：“你说这话就没意思了，几十年前吃的什么菜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谁能记得清，你硬让我说出来不就是强人所难吗？我是个接生婆，自然对接生的胎儿记得清，特别是你家这个说是早产两个月，结果比人家足月的胎儿长得还好，我自从当了接生婆还从没见过这样的，怎么可能忘得掉。 当年我为了你好，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些事情看破不说破，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没必要去当毁了人家家庭的恶人。现在倒好，你竟然还恶人先告状了。行，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 说到最后，王婆子恶狠狠地瞪了林老太太一眼，转身恭恭敬敬地对两个衙役说道：“二位官爷，我王婆子对天发誓，我说的绝对没有一句假话，当年那林大才生下来绝对不是早产两个月胎儿的样子。” 这种事对错都是对立的，如果让林老太太恶人先告状成功了，那王婆子估计就会被扣上做假证的帽子，说不定还会被处罚，王婆子才不会让自己落到这种地步。反正该说的不该说的，她都已经说了，既然已经把林老太太得罪了，那就没有什么好顾虑的，得咬死了不松口才行。 “二位官爷，现在人证有了。物证的话，王永年、林大才和林子源三人的脸，应该能算是物证吧。我要告林老太太伙同奸夫王永年谋财害命，故意把奸生子林大才混淆成林家的后代，意图谋划林家的财产，事情败露后，又想杀人灭口。 麻烦二位官爷将他们抓回去，严刑拷仔细审讯。至于我林家这么多年来花在林大才和林子源身上的银子，衣食住行婚嫁迎娶，包括后面的赌债，林林总总算起来少说也有二百两，希望林大才的亲爹能还回来。”林静漪一锤定音地说道。 再多的诡辩，在绝对的证据面前，通通不堪一击。 “不行，你们不能抓我，我没犯罪，你们凭什么抓我？”林老太太用声量来掩饰自己的恐惧，“大成！老四！你们说句话啊，我是你们的亲娘啊，你们怎么能抓我呢，我要是被抓去坐牢了，你们脸上也不好看啊。” 血缘羁绊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搞的事，任何事情一旦沾上了血缘二字，基本上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林大成和林大河再恨林老太太心狠，也绝没想过要以谋财害命这个罪名把林老太太给弄进牢里去。他们原先想的是，林老爷子只说要把林大才逐出族谱，他们能做到这点就成，至于休妻一事，就要等林老爷子醒来再说。他们两个只是儿子，哪有儿子替老子休妻的，若真这样做的话，岂不是乱了套。 所以他们对于林静漪的提议，也有点犹豫。林大成小声对林静漪说道：“要不等你爷爷醒来再说吧，这种事终归还是要你爷爷拿主意才行。你辈分小，做这种决定容易招骂。” 其实林静漪就是吃了性别和辈分的亏，如果林静漪是个男的，是林家的长房长孙，说话做事一定会更有份量。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她在前面冲锋陷阵，眼看就要攻下城池了，结果后援不给力，不但不助她一臂之力，反而把她往后拉，扣下她的战马，说冲锋陷阵不是你们姑娘该做的活，这事你别管了。 感情她刚才舌战群儒，跟林老太太那群人吵了半天，最后就吵了个寂寞。一点好处都没得，还要被人说管的宽下手狠，一点都不顾念血缘亲情。 关键是林静漪也不是为自己谋好处啊，林家被林老太太搞成现在这样，田、钱、房几乎什么都没有了，说句难听点的，林老爷子真要现在一命呜呼了，说不定连一副薄木棺材都买不起，如果不从王永年身上刮下一层来，林老爷子以后靠什么生活？ 合着什么好处都让林大才他们得了，林家以前有钱的时候，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他们来，等他们把林家败了，还没过几天苦日子呢，亲爹又找上门了，又能跟着亲爹去过好日子了。林家其他的人只能继续吃糠咽菜盖稻草被，守着空荡荡的屋子，冬天伴着呼呼的西北风入睡。 林静漪是为了大家着想啊，怎么就没人领她的情呢，林老太太那群人做错了事就应该受到惩罚，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爹，我现在宁愿把骂名都担下来，就为了给爷爷求一个公道，为了让你们以后的日子好过一些，你们还是不愿意让恶人有恶报吗？理法是理法，情分是情分，这二者不能混为一谈。你们把老太太当亲娘，可她却没有把你们当亲儿子。 从小到大，你和我四伯加起来在她心里比得上林大才的一根手指头吗？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我是外嫁的孙女，这个骂名我担了，我不怕别人说我坏话，我只希望你们能好过一些，你和四伯再好好想想吧。”林静漪推心置腹地说道，她对林大成，真的是尽心尽力了。 坏人她来当，骂名她来受，好处让给林大成和林大河，没有比她更孝顺的人了吧。 林大河没有林大成那么孝顺，要不然之前也不会不管林家二老，跑到赵氏娘家去住了。 他现在对林大才的感觉，就一个字：恨！ 第565章 换人针对 林大河知道林静漪做这些都是为了他们好，林静漪做了那么多，他得领这个情，不然对不起林静漪刚才费的口舌。 因此林大河说道：“官爷，我们告王永年谋财害命，他自己生的杂种他不养，放到我林家来，吃我林家的饭，花我林家的银子，还害得我爹重病不醒，我要让他坐牢，要让他赔银子。” 他把林静漪先前说的那番话又重复了一遍，只不过这次说的话中，去掉了林老太太，主要针对王永年。 不管怎么说，林老太太还是他的亲娘，尽管林大河心中又恨又恶心，但是“孝”这个字就像一座泰山一样压在他身上，他奈何不了林老太太分毫，就只能先拿王永年开刀了。 林静漪若是状告林老太太，肯定会有那种理中客和老好人过来和稀泥，让林静漪算了，别这么冷心冷肺，好歹也是亲奶奶，怎么能这么狠心。 但林大河若是状告王永年，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他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会出来劝他大度，让他别跟林老太太的野男人计较。 反正王永年跟他没有丝毫关系，他就是做得再狠再绝，也不怕别人说。 “你……”王永年想要反驳，一时间却失了言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什么你？还真想让别人白白帮你养儿子养孙子啊？自己选吧，是想和我们走一趟，还是掏钱让儿子孙子认祖归宗。”官差眼睛一瞪，凶狠地说道。 其实依照官差的想法，他们更希望林家和王永年能够私了。毕竟往县衙走一趟，麻烦的还是他们，平白无故给他们增加了好多工作，找证人、录口供、当堂审问，各种流程都要再走一遍，多麻烦。 而且这种事吧，也不好给人家定罪，偷人这事是几十年前的了，万一王永年硬说是林老太太勾搭他的，那这罪怎么判？看林家三儿子和小儿子这样子，明显是要维护林家的体面，但如果王永年硬要攀咬林老太太，这体面还怎么维护，最后还不是狗咬狗一嘴毛，谁都讨不到好。 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私了，林家亏了这么多年，总要把该得的东西拿到手。不能光想着争那一口气，一口气虚无缥缈的，有什么好争的，拿到手的好处才是实实在在的。 让王永年赔林家二百两银子，白花花的银子握在手里，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它不香吗？ 两个官差这么做，也算是向林静漪示好了。 林静漪见林大河站了出来，她也就不想管了。她对林老太太没有丝毫感情，甚至还有几分厌恶，所以能面不改色地说出把林老太太送进牢里这种话。如果林老太太真的坐牢了，那她绝对拍手称快。 可是林静漪的这种想法，和所处朝代的大环境与总体价值观是相违背的，亲孙女把亲奶奶送进牢里，多么骇人听闻的一件事啊，别人听见之后，第一想法肯定都是这个孙女做得太过了。 再加上林大成也不想让林静漪插手，她只能闭嘴不言了。 她就站在那里，看王永年脸上的神情不停地变化，苦苦地挣扎纠结，估计是在犹豫到底是选儿子还是留银子。 他奋斗了大半生，全部身家也就那么多，一下子拿二百两出去，和割他的肉没什么两样，实在是心疼极了，这是要他倾家荡产啊。 此时，王永年不由有些后悔，那天晚上不该喝了几杯酒，就大大咧咧地在林家堂屋里说起往事，要认儿子也该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认，当时实在是太大意了。 “别磨磨唧唧的，爷没这么多时间跟你耗。”官差有些不耐烦，重重地推了王永年一下，催促道。 “给钱，我给钱！”王永年连声说道，他不能绝户，还是儿子更重要，“只是我没有二百两银子，能不能少一点？二百两啊，你就是把我卖了，我也筹不到这么多。” “二百两还是我们往少了算的，你要是不满意这个数额，你就去坐牢吧。牢里不用你花钱，还管吃管住，舒服得很。”林大河毫不退让地说道。 王永年手里有多少银子，林大河就要抠出来多少，就是要让王永年倾家荡产割肉放血才行。林大才那一群人不是想跟着亲爹过好日子吗？ 想得美，等着去吃糠咽菜喝西北风吧。 过好日子？可能要等到下辈子了。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定的数额还是二百两，王永年一分钱都没有还下去，还白白浪费了口舌。 定好赔偿款的数额之后，就没有林静漪什么事了，反正现在林老爷子的医药费也有了，村长他们也要开祠堂把林大才一房逐出族谱了。 村长前脚把林大才那一房人的名字从族谱上划掉，林大河后脚就把大房的东西从屋里扔了出去。 真的是扔，什么衣裳啊、被褥啊、箱子啊，只要是大房屋里的，林大河全部扔掉，像天女散花一样，落在院子外面。 村里人基本上都在外面看着，议论纷纷，说林大才这是被林家赶出去了，不让他在林家住了。 林老太太气得吐血，直骂林大河：“你这是做什么，他还是你哥啊，你就这么容不下他？你这个白眼狼，心怎么这么狠？我就是这么教你的？是不是林静漪让你这么做的，我就知道她容不下你大哥。” 平白无故被牵扯进去的林静漪一脸问号，这又有她什么事？不带她的名字就不会说话还是怎么着，怎么什么脏水都要往她身上泼一遍，她又不是污水处理厂。 “老婆子，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怎么会让四伯把王大才的东西扔出去呢？”林静漪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若是让我做，我只会亲手把你们送进大牢里，然后给狱卒送点好酒好菜，让他们在牢里好生招待你们，一定让你们觉得宾至如归。别以为王永年出了银子你就没事了，你要是再这么不会说话，惹急了我，谁的面子我都不给，直接送你上……” 话到句末，林静漪伸手向上指了指，恐吓了林老太太一番。 第566章 尘埃落定 听林静漪这么说，林老太太顿时闭上了嘴巴，心里虽然有些不服气，还想争辩几句，但是林静漪的眼神十分可怕，像是会吃人的凶兽一般，眼眸中散发出无尽的戾气。 后来郎中来了，给林老爷子把了脉，说气大伤身，若情绪一直都这么激动的话，很容易中风偏瘫。 老年人一旦偏瘫，就跟个废人没什么两样了，更何况林老爷子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暖心人，他若是废了谁去照顾他。 所以就算是为了以后能少些麻烦，林大河都会尽心尽力地照顾好林老爷子，让他早日康复。 为了不再让林老太太刺激到林老爷子，林大河斗胆，把林老太太拒之门外。 这个门不是林家的院门，而是林老爷子的房门。现在林老爷子在屋里养病，林大河就不让林老太太进那个屋了，省得她尽惹麻烦帮倒忙。 还有那二百两银子，王永年已经跟着官差回家拿去了。他走的时候，林子源他们也提着凌乱的行李跟在后面。现在林家已经不让他们住了，他们只能跟着亲爹回去。 对于林子源来说，跟着亲爷爷也好，跟着林老爷子也罢，他是无所谓的，反正他已经没有名声和脸面可言了。现在谁给他银子花，他就认谁，一点良心和骨气都没有。 一场兵荒马乱，终于尘埃落定。 天色不早了，林静漪也要回宋家了。 临走之前，林静漪跟李氏嘱咐道：“王永年赔的那二百两银子怎么花，等老爷子醒过来再说。至于医药费，暂时还让爹先垫着，别动那二百两。” 如果林老爷子有心的话，醒来之后，肯定会把医药费补给林大成的。如果林老爷子没补，那三房以后也不必对林老爷子那么好了。 糊涂了这么多年，也该看清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孝顺儿子了。 林老爷子原先顺着林老太太，纵容着林大才和林子源，现在落到这种境界，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林老爷子有现在这个下场，和他以前的不作为分不开。如果林老爷子自此以后能够擦亮眼睛，自己想开一点，好生将养着，还是能有几年好日子过的。 “我知道，咱家也不缺那点银子，不会眼皮子那么浅的。”李氏点头说道。 看见李氏心里有谱，林静漪就放心了。 马车让给李氏和孙氏了，这么晚了，总不能让她们走路回县城。 林家村和宋家村离得不远，林静漪步行回去。 她回到宋家的时候，天已经大黑了，宋老太太见她回来，小声嘟囔了一句：“还知道回来啊，这都什么时辰了，一个小媳妇在外面野到天黑，真是长能耐了。” “我爷爷病了，重病，昏迷不醒。我去看了看他。”林静漪解释道。 这是个正当理由，宋老太太也不能说什么，她总不能说“你爷爷病了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必须在天黑之前回来，不然你就是在外面乱来。” 她要是敢这么说，林静漪还指不定怎么怼她呢。 倒是一旁的宋老爷子问道：“你爷爷现在怎么样了，要是需要帮忙就吭声，咱家多多少少也能拿出点银子。” 宋老太太闻言，悄悄掐了一下宋老爷子的后腰，心想林静漪不是天天显摆娘家有钱吗，什么时候轮到他在这充大款了。还想给林静漪拿钱，真是美得她…… “不用了，已经请了县城的郎中来诊治，家里的银钱也够，多谢爷爷好意。”林静漪说道。 “那就行，之前看你这么晚还没回，我们都以为你要在娘家吃了晚饭才回，所以就没给你留饭菜。你吃了吗，没吃的话赶紧去吃点，灶房里什么菜都有，你随便弄点填填肚子。”宋老爷子关心道。 甭管这话是真心话还是场面话，只要宋老爷子说出来，就让人心里舒坦。总好过林静漪一回来，就听见宋老太太的抱怨，着实让人心烦。 林静漪笑着应了一声，去灶房摊了一个鸡蛋饼，随便吃了点，就洗漱一番上床睡觉了。 夜里，林静漪一个人自在地在大床上翻滚，而在府城的宋衍深，则小心翼翼地合衣躺在床上，动也不敢动。 为什么呢？ 因为宋衍深的左胳膊伤了，轻微骨折，伤处正在隐隐作痛，让他睡不安生。 这次的伤，也是替人受罪， 傍晚，宋衍深刚从府学回来，一进巷子就听到巷子里面传来吵闹声，小儿的啼哭声加上女人吵架时尖锐的叫声，把人耳朵震地发疼。 “宋秀才回来了。”住在巷子口的人家跟宋衍深打招呼。 “这是怎么了？”宋衍深问道。 “还不是沈娘子的婆婆，又过来闹他们孤儿寡母了。之前沈娘子的婆婆想占沈娘子的院子，就让小儿子隔三差五地过来住一住，后来沈娘子把房子租给您了，她婆婆消停了一段时间。 今个不知怎的，又过来了，说要把租金拿着，由她这个当奶奶的给孙子攒着钱，不能让沈娘子拿。万一沈娘子有再嫁的心思，这个钱就便宜了外人，她得防着沈娘子。可是沈娘子的婆婆是什么人咱们大伙都知道，她心里只有小儿子，向来不管大儿子的死活，怎么可能这么好心把孙子攒钱。 与其说是帮孙子攒钱，不如说是变着法子从沈娘子手里抠钱。沈娘子当然不愿意了，两个人就吵了起来，只是沈娘子实在柔弱，哪里吵得过她婆婆那个泼妇，自然就落了下风。 沈娘子的儿子也在旁边，顾忌也多，更别说前段时间小宝还生了病，哪有银子给婆婆，就闹成现在这样了。”那个街坊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宋衍深听明白了，还是钱闹的，之前沈娘子把院子一分为二租出去，就是为了不让婆婆打院子的主意。现在院子租给他了，婆婆又来要钱，说来说去沈娘子的婆婆就是要扒在沈娘子的身上吸血。 现在那群人在他门口围着，他回都不好回。宋衍深真是一个头两个大，租个院子而已，怎么能有这么多事。 第567章 无辜躺枪 沈娘子和她婆婆两个女人吵架，宋衍深跟她们非亲非故，还是个男子，论交情的话也没有多好，毕竟他也是才搬过来的，所以劝架这事轮不到他。 他本想安安稳稳地走进院子，不掺和人家婆媳之间的麻烦事，结果宋衍深刚走过去，手搭上院门，就被沈娘子的婆婆扯了一下。 “这是我儿子的院子，你凭什么住这？”沈娘子婆婆这次来也是提前做过功课的，对宋衍深多多少少有些了解，“你要想住这也行，把租院子的银子给我，不然我就去府学，问问那些高官老爷们是不是就这样教学子的？ 别以为是秀才就可以白占我家院子了，单单一个秀才而已，就敢仗势欺人耀武扬威，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继续往上考，上面的官老爷就不该点你做秀才，你以后若是中了举当了官，必是贪财好色搜刮民脂民膏的大贪官。 我告诉你，别想白住我家的院子，这是我儿子的院子，那丧门星一个人说了不算。” 她知道读书人一贯重名声，沈娘子婆婆就先下手为强，抓住一点就可劲闹，死也要从宋衍深这里抠点银子出来。 听到她这么说，宋衍深脸上一贯的温和笑容渐渐敛去，目光逐渐发冷，就像是没有波动的水面，十分反常。 “张婆子，租房子都是先交银子后住人，宋秀才已经交过房费了，哪有再出一遍的道理。你们婆媳之间的事，可别牵扯到宋秀才，人家又不欠你们的，别在这胡搅蛮缠。”有人看不过去，也兴许是为了讨好宋衍深，便出言帮忙。 沈娘子的婆婆姓张，大家都叫她张婆子。 “这有你说话的份吗？这么正义这么能说，刚才宋秀才没回来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帮那丧门星说话呢，现在知道在宋秀才面前充好人了？不就是一个秀才吗，看看你屁股后面的尾巴，都要摇上天了，丢不丢人？”张婆子冷言嘲讽道，把“宋秀才”这三个字喊得抑扬顿挫，跟唱大戏似的，拖长了腔调，将一个正儿八经的名字叫得极为可笑。 她这么一说，那些有心想为宋衍深开口的，都不敢再说了，怕被张婆子扣上一个巴结人的帽子。 巴结人这种事，其实不算什么大事。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不想多结交几个贵人，多个朋友多条路，万一以后有求于人呢。 但张婆子说的时候，却带着侮辱和轻蔑，这就很难听了。那个帮宋衍深说话的人脸上闪过一丝难堪，其余的人也不敢再轻易开口。 “多谢婶子帮忙。”宋衍深承她这个人情，这么说也算是给了方才那个婶子一个台阶下。然后又对张婆子说道，“已经银货两讫的事情，我想没有必要再谈了。如果你觉得有什么不对的话，可以去府衙击鼓交诉状。你也说了，我只是个秀才而已，我宋某人自认还没有那个能力能够左右知府断案。” 跟张婆子这种泼辣蛮横不讲理的人吵，是吵不赢的，就算宋衍深吵赢了，跟一个泼妇吵架赢了又是什么很光彩值得炫耀的事吗？ 两个人身份不对等，宋衍深不跟她吵，直接让官府裁决才是对的。方才张婆子就是用这个威胁他的，还说要闹到府学去，宋衍深更绝，直接捅到府衙，看谁强过谁。 果然，张婆子一时语塞，没话说了。本来就是她无理取闹，她又怎么敢去府衙，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一旁的沈娘子赶紧说道：“宋秀才，实在对不住，我婆婆刚才说的那些话，你不要往心里去。上次小宝那事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现在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之后我再登门道歉。” 这话一出，又让张婆子抓到可以发挥的点了，她一双眼睛在宋衍深和沈娘子身上来回打量，像是捉住他们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一样：“好你个沈丽华，我说你怎么迫不及待地把院子往外租，原来是存了这个心思，我还在这么，你就上赶着等别的男人的门，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婆？ 我大儿子才走了多久，你就耐不住了，这么急着勾人。你这样子，让我怎么放心把孙子和院子交给你，谁知道这院子会不会被人租着租着，房契上面就变了姓名。你把房契交出来，我来保管！” “够了，还请慎言！”宋衍深喝道，越说越过分了，“若再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那这一纸诉讼就由我上交公堂了，侮辱诽谤有功名在身的人，你可知犯了什么罪？” 张婆子怕了，但还是嘴硬道：“我说什么了？我又没有指名道姓，你别上赶着承认。我一个当婆婆的，管教自己儿媳妇不行吗，我说她几句怎么了，这你也要插手？” 像是为了佐证自己的话，张婆子一边说，一边伸手狠狠地掐沈娘子，手劲很大，专门掐沈娘子身上不会对外露出的部分：“你这个贱蹄子，天天在外面搞七捻三，你还知不知道什么叫本分，你不好好待在家里养我的孙子，在外面抛什么头露什么面。 你汉子才走了多久，三年的孝还没守完呢，你敢在衣裳上面绣花？我看你再嫁的心思都要写脸上了，你怎么这么不要脸，你这个浪货是不是缺了汉子就活不成了。看看看，你往哪看呢，怎么着这群人里面有你的姘头啊，让我瞧瞧你在看谁。” 此话一出，那些看热闹的汉子都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就怕张婆子那张臭嘴把他们牵扯进去。 唯独宋衍深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他坦坦荡荡不怕别人看。他现在真的后悔了，他来府城的时候，就应该态度强硬一些，把林静漪带上。因为有些时候，夫妻两人一起住和一个汉子单独住比起来，前者可以减少很多麻烦。 就比如现在，如果林静漪来了，哪怕沈娘子说登门道歉，张婆子也不能借机发挥说沈娘子登门是要勾搭人。在张婆子指桑骂槐暗讽宋衍深时，林静漪也能帮他说话。 并且众人都有眼睛，能够看出林静漪和沈娘子谁美谁丑，有了林静漪这个大美人在旁相伴，张婆子说宋衍深和沈娘子勾搭，谁会信？ 第568章 故意攀咬 但是可惜的是，林静漪现在并不在宋衍深身边。宋衍深只能凭借自己的一身正气抵抗张婆子，他问心无愧，张婆子就算再看他百八十遍，他还是纹丝不动，脸色都不变一下。 为什么说寡妇难做人呢，难就难在这里，本来众人可怜沈娘子死了丈夫，又独自抚养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婆婆还这么难缠，又有小叔子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盯着房子，看在她这么不容易的份上，大家能伸手帮一把就会帮一把。 比如那个给宋衍深介绍房子的牙郎，在给客人找房子的时候，就会提前给客人介绍沈娘子的房子，让她拿着租金好过日子。 可是再多的好心和可怜，都顶不住张婆子这么胡言乱语任意攀咬，她今天说沈娘子跟这个男的有关系，明天又说沈娘子和那个男的眉来眼去，本来只是正常的打个招呼，被张婆子这么一闹，人家以后见了沈娘子，不说打招呼了，能不绕道走就是给她留面子了。 现在张婆子又要在围观的人群中找那个所谓的姘头，众人都避之不及，恨不得一躲三尺远。可是那些人躲了之后，张婆子也有话说，她明晃晃地说那些人都是做贼心虚。 这谁能受得了，那些汉子不屑跟张婆子一个老太婆吵，但是他们的婆娘能吵啊，于是一场大乱斗开始了。 张婆子以一敌十，开始跟巷子里的妇人对骂，双方骂着骂着，火气就上来了，都对彼此指指点点，那个手指头啊，恨不得化成钢筋铁骨，戳破张婆子的脑壳。 被打到了，张婆子自然要反击，双方就这样打了起来。 她们打就打吧，这也不关宋衍深的事，可是她们偏偏堵在宋衍深的门前。 这让宋衍深怎么进门怎么回家，等她们打完再进，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可是让宋衍深拉架，他也没做过这种事啊，他一个男的，跟这群婆娘又非亲非故，他以什么身份冲进混战的人群中去拉架？ 真是没办法了，宋衍深都准备去府衙请官差来了，这种规模的混战叫官差来应该合情合理吧。 当宋衍深往外走的时候，张婆子那个一直默不作声的小儿子突然拉住了他。 一开始的时候，张婆子的小儿子站在张婆子身后，看着她和宋衍深吵架，现在又隐于人群之中看着张婆子和别的妇人打架，也不管自己亲娘被别人打成什么样，只管抓住宋衍深，问：“你去哪？我娘都是因为你才会被别人打，我告诉你你别想逃！快把租金拿出来，不然今晚别想进院子一步。我娘被打成这样，你要出医药费。” 宋衍深气笑了：“凭什么啊？” 怎么不说是你们自己贪心不足嘴巴又贱，才会造成如今这个局面呢？跟他有什么关系？就这还想问他要银子，现在还多了一份，医药费也算在他头上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么关心你娘，与其等到她被打得鼻青脸肿后带她去看郎中，不如现在冲进去把人带出来，让她少挨一点打。”宋衍深嘲讽道。 “别废话这么多，反正你今天就是不能走。”张婆子小儿子横得不行。 他自小被张婆子宠着长大，不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想要的东西，张婆子基本都能给他弄到。如果张婆子弄不到，就让他大哥顶上。偷鸡摸狗偷看黄花大闺女洗澡这些事，他也干过，而且干了之后，还没人能耐他如何。 这就给他增加了不少信心，让他觉得天上地下唯他独尊。 说白了，就是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才让他这么嚣张肆无忌惮，认为宋衍深尽管是秀才，但终归不是官，而且还是一个无根无萍无依无靠的外来户。 而他自己则是地头蛇，肯定能压住宋衍深这条虫，所以张婆子小儿子对宋衍深的态度，就十分得不可一世，两句话没说到就动手，紧紧地抓住宋衍深的胳膊不放，硬要宋衍深给钱。 “你这是强盗行径。”宋衍深怒道。 “那你去府衙告我啊。”张婆子小儿子无所谓地说道，“知府若是问我为何要拦你，我就说你睡了我嫂子。” “无耻！”宋衍深从没见过这般厚颜无耻之人，他用可以活动的那只手，推了张婆子小儿子一下，想要把人推开。 但是张婆子的小儿子是个莽货，一点亏都吃不得，下手还不知轻重，被推了一下后，立刻反击，使出浑身的力气，把宋衍深甩到墙上。 巷子本来就宅，那条进进出出的小道只容得下三个人并肩通行，所以没有多余的距离能让宋衍深卸掉张婆子小儿子加在他身上的力气。 如果后面不是墙，而是空地的话，宋衍深很可能往后踉跄一段距离，然后因为站不稳而摔倒，不会受多重的伤。 偏偏宋衍深身后就是墙，宋衍深被推了之后，半边身子都被甩在墙上，当时就麻了，随之而来的就是钻心的疼痛，是从他左胳膊传来的。 因为宋衍深被打了，十几位婆子婶子之间的混战，才得以结束。 宋衍深被人送到医馆，郎中说轻微骨折，给他正了正骨之后，让他休养两个月，在此期间最好不要活动这条胳膊，不然容易长不好。 张婆子小儿子一推，就把人推得这么严重，母子俩怕担责任，也不想出医药费，就偷偷地跑了。沈娘子倒是跟着跑前跑后，心里愧疚得很想要帮忙，但是宋衍深今天实在是心累，把人赶走了。 他就一个人，晚饭也没吃，外衣也没脱，直接躺床上睡觉了。闭眼前还在想，这处院子不能再住下去了，要找个机会跟沈娘子说一下。 入夜，住在宋家的林静漪，突然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她梦见宋衍深好端端地走在路上，旁边忽然窜出来一条野狗，那野狗可能是看宋衍深长得白净，张嘴就咬上宋衍深的胳膊，然后狠狠一拽，鲜血淋漓。 这个梦做得太真实了，以至于林静漪醒来以后，还沉浸在梦里，一闭上眼好像就能看见宋衍深胳膊上的伤口，那参差不齐的犬牙咬出来的血印子。 第569章 心神不宁 因为这个梦，林静漪半天不得安宁，一上午心都没有静下来，干什么都心不在焉的。连宋老爷子叫她，她都没有听见。 “叫你半天了怎么不理人，这是给谁甩脸子呢？”宋老太太见林静漪一直不搭理宋老爷子，心里有火气，黑着脸问道。 “什么？”林静漪这才听见有人在跟她说话，神色有些迷茫，“爷爷刚才叫我了？不好意思我没听见，有什么事吗？” 她下意识地说得很客气，这让宋老太太心里有些嘀咕，觉得林静漪爱装样子，都嫁进宋家了，还端着大小姐的架子，给谁看呢？ “没事，你昨天不是说林家老爷子病得有些严重吗，你今天还用不用再回去看看。”宋老爷子贴心地问道。 他是觉得上了年纪的人，一旦生病可不是小事，更何况昨天林静漪还说林家老爷子昏迷不醒，这么严重，一个不好可能就熬不过去了。宋老爷子想着家里也没什么事，让林静漪回去多陪陪老人也行，别到时候留下什么遗憾。 尤其是宋老爷子见林静漪一上午都心不在焉无精打采，更觉得应该让林静漪回去了，怕林老爷子真的不好了。 “好，谢谢爷爷。”林静漪点头应了，她觉得自己回去一趟也行。 她想着是不是因为自己待在家里太无聊，又太想宋衍深了，才会做那种荒诞怪异的梦，出去走走换个环境，应该会好一些。 林静漪走后，宋老太太不悦地看着宋老爷子，抱怨道：“哪有你这样的，上赶着让孙媳妇回娘家，她到底是宋家人还是林家人，一心偏着林家。之前天天闷在房里，家里的活不干饭也不做，一个劲地做衣裳。我还以为是做好之后孝敬咱们的，想着不干活就不干活吧，结果呢？ 我连衣裳的影子都没见到，全让林静漪拿回林家了，你说谁家孙媳妇像她这样，合着咱们成了外人，她还是林家的贴心小棉袄，那她何必进宋家的门，这么偏着林家喜欢待在娘家，干脆在家里当一辈子的老姑娘好了，嫁什么人啊？” “你要是对她好点，说不定下次做衣裳就有你的份了。再说了，之前衍深办酒的时候，衍深媳妇不是给你新买了一身吗，那还是从县城买回来的成衣，要论价格的话，你的那身肯定比衍深媳妇自己做的衣裳贵多了。这还不满足，你想要多少？”宋老爷子也有话说，他觉得宋老太太就是心眼太小，总爱计较这些有的没的。 再说了，衍深媳妇买布料做衣裳，花的都是她自己的银子自己的时间，他们也没必要说什么。 总不能说姑娘嫁了人之后，就不能孝敬自己爹娘了。那这是结亲还是断亲啊？只有那种家里缺钱为了聘礼卖闺女的，闺女嫁人之后，才会不回娘家，因为她心里恨啊。 可是林家一不缺银子，二没有卖闺女，人家还把闺女养得识文断字知书达礼，比起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也不差什么了，且林静漪从嫁进来之后就没乱花过银子，给自己爹娘做几件衣裳怎么了？ “你总是有理，我说不过你。”宋老太太气呼呼地说道。 其实她自己心里也知道，她说的那些话不占理，可是宋老太太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就是想抱怨林静漪几句，这样她心里才舒服。 要让林静漪说啊，宋老太太这种就是典型的欠虐，得狠狠地骂她几句才行。 林静漪现在回到林家村，林大成和林大河昨晚都住在老宅，没有回去。 “你怎么来了？你老往外面跑，宋家没说什么吧？”林大成关心地问道。 他记得李氏嫁给他之后，就很少回娘家，除了大年初二这种重要的日子，其余时候基本不回，主要是林老太太也不让李氏回，说什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心要是再往别处跑，干脆别回来了。 所以林大成见林静漪连着两天往外跑，多少有点担心。 “没说什么啊，还是宋老爷子让我回来的，他让我多陪陪爷爷。”林静漪说道，“爷爷中间醒过吗？爹你这几顿吃的什么？” “你爷爷早上醒了一次，给他喂了药，又喂了一点白粥，喝了之后又睡了。郎中刚走，说你爷爷现在就是要多睡觉多休息，早年身子骨亏得太厉害，要是之后不好好养着，估计就……”林大成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了。 但他的未尽之言，林静漪也明白。老年人就是这样，病来如山倒，很可能病着病着，人就没了。 世事无常，有些事真的很难说。 “没事的，爷爷吉人天相，一定会好的。”林静漪安慰了一番，然后又问道，“昨天我走之后，老太太没闹吧。” 说到林老太太，林大成脸上有些难看，有这么一个娘，真是丢人啊。 “发了一会脾气，我和你四伯都没理她，她也就歇了。后来那个姓王的把银子拿了过来，零零散散的，有银锭子有铜板，加在一起没有二百两。你四伯数了数，才一百七十五两，但姓王的硬说没有了，这就是他的全部身家了，你四伯说让他以后补上。”林大成这次终于聪明了一回， “但当时我们这也没有会写字的，你四伯只是口头上说说，没让他签契约，我估计他以后不会补。不过有这一百七十五两，你爷爷以后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先把身体养好再说吧，爷爷醒来以后说什么了吗？”林静漪问道，昨天她做的那些事，不知道林大成有没有跟林老爷子提起。 “说了，说让老太太留在林家。”说到这里，林大成悄声告诉林静漪，“我看你爷爷那意思，好像没准备休妻。” 虽然林大成是林老太太的儿子，但此时提起休妻二字，林大成脸上没有丝毫异常，更没有不自在的情绪。 于林大成而言，他是觉得休了更好。不然有这么一个娘，说出去实在是没脸，能少一层关系还是少一层关系吧。这事若是传到宋家，林静漪就难做人了。 宋衍深是秀才，以后说不定还要当举人中进士，会愈发注重名声，有林老太太这个人在，真是太给林静漪拖后腿了。 第570章 悔恨当初 “不会吧，爷爷他竟然……”林静漪一听说林老爷子没准备休妻，就很是错愕，本想说林老爷子是不是戴绿帽子有瘾，后来想想又觉得这话不是特别合适，就没说得那么直白，绞尽脑汁想了一个不是那么犀利的词，“他竟然这么能忍，难不成他对老太太还……” 说到这里，林静漪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林老太太给林老爷子戴了一顶几十年的绿帽子，就算当初种下的是一棵小草，现在都变成青青草原了，林老爷子竟然还不休妻，真的是忍者神龟本龟了。 讲真的，她就不信林老爷子一点都不恨林老太太，还留着林老太太干嘛啊，难道还想和林老太太一块花那一百七十五两银子？现在王永年成了穷光蛋，林老爷子就应该把林老太太赶走，让林老太太和曾经的老相好双宿双飞，看看那俩几十年没见的老情人，到底能不能恩爱到白头。 真是搞不懂林老爷子是怎么想的，这么个祸害不赶紧赶出去，还留在家里做什么？ “这谁知道呢？”林大成自己也很摸不着头脑，他从小就憨，这种弯弯绕绕的东西他一向不懂，只是亲爹的事他不好过多置喙，只能道，“长辈的事，你一个小孩别多管。” “行吧，老太太呢？”林静漪的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圈，没看见林老太太的人影，好奇地问道。 “在原先大才的屋里躺着呢，说是头疼。”一说到林老太太，林大成的声音中就多了几分无奈，他现在每每看见林老太太，心中的情绪都很复杂。 还是眼不见为净好一些，林老太太天天在他跟前转悠，他心里膈应地连饭都不想吃。 呵呵，头疼。 林静漪觉得林老太太的手段真的很低级，装病威胁谁呢，现在这种情况，只要是有脑子的都知道应该怎么做，肯定是做低伏小求得林家人的原谅，指天发誓说自己再也不敢了，以头抢地表忠心说自己真的后悔了，这样才能在林家苟且偷安，留得一席之地。 可是林老太太偏不，依旧大摇大摆我行我素，也不知道是谁给林老太太的勇气，让她这么没有自知之明，看不清自己的境况。 “爹，我也不是挑拨你和老太太的母子关系，只是有些话我不得不说。那个银子啊，你和我四伯千万要拿好了，别让老太太碰。 我不说你应该也知道，老太太的心到底在谁那里咱们都心知肚明，偷人这种事她都敢做，并且把这事一瞒就是几十年，要不是阴差阳错让林子源认了所谓的干爹，咱们还被瞒在鼓里呢。 现在什么事都说开了，她要脸没脸，要名声没名声，最喜欢的儿子孙子也不在跟前，说不定她心一横就偷银子跑路了，到时候咱们找谁说理去，所以你和四伯一定要把银子看好，别让她有机会拿到。”林静漪提醒道，林老太太不是一个安分的人，卷款逃跑这种事她做得出来。 还是闺女心细啊，他之前真的没想到这件事。林大成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这一百七十五两银子是他爹的棺材本，谁都不能动。 父女俩正在外面说着话，林大河从林老爷子屋里出来了，叫他们：“三哥，静漪，爹醒了叫你们进去。” 之前林静漪来得不凑巧，来的时候林老爷子一直都在昏睡，这次终于醒了，林静漪快步走了进去。 “爷爷，你感觉怎么样？别的事都不着急，你先把身体养好，凡事想开一点，平心静气别轻易动怒。”林静漪看着床上瘦弱的小老头，柔声说道，声音中有几分不忍。 也是可怜啊，林老爷子的大半个身子都盖着被子，露在外面的两条胳膊像干瘪的枯木树枝一样，给人一种轻轻一碰就会断裂的感觉。 “我知道了，你要好好的。”林老爷子身子虚，说话有气无力的，与其说是说话，还不如说是呼出了气流，林静漪也是凑得极近才能听见林老爷子说了什么。 林老爷子不是才醒来，他醒来好一会了，先让林大河把这两天在外面发生的事全部跟他说完，才让林大河叫林静漪和林大成进来。 “这两天辛苦你们了，是我识人不清，才害得这个家分崩离析。”林老爷子觉得自己用的这个词一点都不夸张，好好的一个家，可不就是散了吗。 他在鬼门关走了一趟，现在什么都想清楚了，就是因为他的纵容、他的顺从，才逐渐养大了林老太太的野心。如果他能在林老太太一开始偏心的时候就制止她，现在他的亲生儿子孙子，肯定都还在自己身边。 可是如今呢，因为他的一步错，后面步步都错了。二儿子已经走了，留下的子睿虽然有出息，但是当初上私塾时，林老太太没少说不让子睿继续念的话，子睿难免心里有怨怼，现在二房搬到镇上住，林老爷子想亲近孙子都不成。 三房走得就更远了，直接住到县城去，更不会一直陪在他这个糟老头子身边了，而且整个林家吃苦最多的，就是林大成了，且林小风从记事起，每日看到的就是林老太太的丑恶嘴脸，可能连带着对他也没有什么好印象。 四房就更不必说了，林大河都快成赵家的上门女婿了，之前林大河宁愿冒着被人指指点点的风险住到赵氏娘家去，都不愿在家里住，可想而知林大河对这个家有多失望了。 这就是他的三个儿子，全部被他亲手推远。如果不是老天开眼，让他听到了那对狗男女的谈话，他还不知要被隐瞒多久。 “我虽然把人留下了，但你们以后就当没这个娘吧，她不配当你们的娘。”林老爷子咬牙切齿地说道。 林老爷子心里能不恨吗？那是不可能的，他又不是圣人，做不到无悲无喜无怨无恨。他恨透了林老太太，所以才要把林老太太留在林家，慢慢折磨她。把人休了那岂不是在成全她，可能他上一秒休了妻，下一秒林老太太就飞奔到王永年家了，他才不会让她如此自在潇洒呢。 第571章 交代一番 林老爷子怕自己的身体不行了，担心自己每次闭眼，可能都是永眠，所以他这次醒来，像嘱咐后事一样，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清楚。 “那一百多两银子，我都给你们留着，等我走了以后，二房三房四房平分这笔钱。小风和子睿念书好，你们要供他们继续念，争取早日考个功名回来，这样我就算是死也能安心了。 你们二哥不在，子睿和静音以后的人生大事就要你们两个当伯伯的多操心了，二房孤儿寡母的不容易，你们能伸手帮一把就帮一把，独木难成林，你们一定要相互扶持。 老三我是不操心了，你是傻人有傻福，之前的日子是过得苦了些，但是福气都在后面，静漪孝顺又有本事，嫁的丈夫也好，现在就是秀才娘子了，以后说不定还会是举人夫人，只要能把小风供出来，三房就能改头换面光耀门楣。 就是老四太让我操心了，只一个闺女，没有儿子你下半辈子可怎么办啊，你别傻傻的一颗心全扑到赵氏娘家去，他们对你再好那也是外人，他们姓赵你姓林，别搞得跟上门女婿似的，现在家里有钱了，赌债也跟咱们没有关系了，你以后就住在家里别跑了，对你两个侄子好点，他们也不是不知恩的人，你对他们好，他们以后自然孝敬你。”林老爷子忧心忡忡有气无力地说道。 尽管林老爷子说一句话要喘半天，可他还是坚持说了下去，人老了想的就多，生怕自己这次没说完，下次就没有机会再说了。 这番话可谓是掏心掏肺，把林大成和林大河两个汉子说得两眼通红，眸中似有泪光闪烁。两个汉子趴在床边，握着林老爷子的手不放。 “爹，你放心，我们兄弟两个肯定会好好过的。”林大成和林大河保证道，“那钱我们不要，留着给你补身子。现在咱们有钱了，那什么人参灵芝通通买回来，爹你一定能长命百岁。” “哪有人能长命百岁呢，爹过了今天还有明天就心满意足了。”林老爷子虚弱地说道，手心中传来温热的触感，这是他很久都未能体会到的亲情。 他一定会努力地活下去，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拖着林老太太，顺便再压着她，不让她嚣张跋扈惹是生非。他活着，林老太太在几个儿子面前就摆不了亲娘的架子，不能去找几房的麻烦。但他若是死了，林老太太身上的枷锁和掣肘就消散了，肯定会去几房闹事，再和王永年双宿双飞。 所以，他一定要活得更长久，争取走在林老太太后面。大半辈子他都做错了，剩下的一段时日，就让他来弥补二房三房和四房吧。 “爷爷，你的愿望要是这个的话，肯定天天都能心满意足。”林静漪讨了个巧，祝林老爷子永远都有明天。 “对，静漪说得对。爹，我们都在你身边陪着，什么坎咱们都能一步跨过去。”林大河赶紧附和道。 他本来想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是想想又觉得“死”字不吉利，连忙改了口。 林老爷子精力不济，是硬撑着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说完以后就累了，挥挥手让他们出去，该忙什么就去忙什么，不用在这守着他。 林静漪出去以后，准备去灶房做饭，她估计林大成这几天没有吃好，今天林老爷子醒了，还说了那么多话，算是好兆头。他们也吃点好的，庆祝一下。 她做饭的时候，李氏从县城赶了过来。 “娘，你怎么来了？”林静漪从灶房端出刷锅水，准备倒在外面，一出门就看见李氏了。 “你在这啊，巧了，那我就不用多走几步路去宋家村找你了。”李氏笑道，然后从怀中抽出一封信，递给林静漪，“这是吴家的小姐派人送过来的，你快看看信里写了什么，吴小姐是不是有要紧事找你。我怕她有急事找你，一收到信就赶紧过来了。” “娘，你先去屋里坐着，喝口水歇一歇，应该没什么大事。”林静漪说道，如果吴瑛柔有大事要找她，估计会直接派马车来接人。 这次写信，可能是想着她嫁了人，两个人不方便像往常一样经常见面，写信反而成了比较便捷的方式了。 信里确实也没写什么大事，吴瑛柔就是写信跟她说一声，头一批布偶已经完工上架了，卖得非常好，特别是那些绣娘还做了一个将近七尺高的巨型老虎，惹得街上的孩子扎堆挤在店里不肯走，不管买不买得起，至少在布偶开卖的那一天，把场面撑得足足的，那群不肯走的小孩又吸引了无数个眼馋的小孩，仅仅一天，就把头一批货卖完了。 因为没想到布偶卖得这么好，店里的布料不够了，伙计准备明日就去府城再进一些货回来。吴瑛柔问林静漪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布料，可以回信给她，她让伙计帮林静漪带回来。 林静漪看完信以后，又把信纸叠好塞进信封里，认真想了想自己有没有需要的东西，她自己秋冬的衣裳还没做，让伙计带些布料回来也行。 她准备给吴瑛柔写回信，但是林家已经是家徒四壁，值钱的东西先前都被赌坊的人抢走了，要不是因为床太旧了，说不定连床都会被抢走，就更别说笔墨纸砚了。 所以林静漪没有写成回信，又想着回宋家写也行，让李氏在林家等等她，她在宋家写完以后再送到林家来。 不过这个想法刚起来，就被林静漪打消了，她突然想到一个更好的。 她完全可以跟着吴家进货的商队去一趟府城啊，反正她已经知道了宋衍深住的地方，还怕找不到吗。 她和宋衍深算是异地恋了，现在她有时间，去看看宋衍深给他一个惊喜，应该可以吧。她真的是在古代待得久了，差点被古人的思想同化。好些女子一辈子连村都没有出过，所以当丈夫出去打工时，她们只能在家里苦苦等候。 可是林静漪不一样啊，从县城到府城再到省城，林静漪哪里没有去过？天大地大，只有她不想去的，没有她不能去的。 第572章 想去府城 林静漪是个行动派，说干就干，在决定去府城给宋衍深一个惊喜以后，立刻把林家的午饭做完，然后回到宋家拿上了宋衍深写的那封有地址的家书，收拾了两套衣裳，带上银票和碎银子，跟宋兴怀说道： “爹啊，我娘家那边出了点事，本来是丑事我不好意思说的，但是这事闹得挺大的，我估计就算我不说，过不了多久你们应该也能听到风声，那我就先跟你们说了吧。”林静漪露出为难的样子，像是难以启齿一样，先铺垫了一番，然后才道， “我不知道衍深之前有没有跟你们说过我娘家的情况，我娘家因为我奶奶那个人太偏心，把下面三房当成苦力，吸几房人的血去养大房，后来就分家了。我家搬到县城去住了，二房的子睿哥和衍深是同窗，他家搬到镇上了，只留大房和四房还在老宅。 本来相安无事的，分家以后二老跟着大房，我们其他几房每年出银子和粮食就行了，结果昨天才知道，大房那位不是我爷爷的亲生儿子。就是因为这事，我爷爷才会气晕，昨天家里已经闹了一通了，后来连官差都来了，好不容易才将事情理清，该赔的赔，该逐出族谱的就逐出去。 我爷爷今天醒了，我瞧着他不是多有精气神，像是日子没有奔头似的，跟我们说的话都像是在交代身后事，我怕我爷爷想不开就…… 所以我爹和我四伯就寸步不离地照顾他，但我娘家住在县城，我爹这段时间若是暂住老宅，我娘那边就是一个人了，家里还有两个弟弟，每天还要给他们送饭、接送他们上下学，我怕我娘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想回去陪我娘住几天，给我娘帮帮忙，爹你看行吗？” 宋兴怀听完以后，脸上的表情都控制不住了，一张嘴微微张开，眼睛瞪得老大。如果这事不是林静漪亲自跟他说的，换一个人来说，宋兴怀肯定会觉得这是在骗人。 养了几十年的大儿子不是自己的种，而且还为了这个儿子跟剩下几房离了心，他光是想想都怄得要吐血，更别说林老爷子这个亲历者，气晕都是轻的。 若是碰上那种身体不好气性又大的，听到这个消息，一口气上不来当场气死也是有可能的。 同为男人，宋兴怀真是太能理解这种感受了，所以对于林静漪的请求，他想都没想，直接答应了，还道：“反正家里这边也没事，你在娘家多住几天也行。” “谢谢爹，那奶那边，我就……”林静漪欲言又止，没有把话说完，而是用恳求的目光看着宋兴怀。 她为什么先找宋兴怀说这事，就是因为宋兴怀好说话，之前宋衍深去府城前也跟宋兴怀嘱咐过，让宋兴怀多多照顾她，她要是想回娘家就让她回。从宋兴怀这里入手，可以省掉许多麻烦。 比如跟宋老太太报备这事，就不用林静漪亲自开口。她只需要稍微透露出一点意思，宋兴怀就会主动揽过这活，当一个传话筒。 “没事，我娘那边我去说，你赶紧回娘家吧。”宋兴怀十分善解人意地说道。 他知道宋老太太跟林静漪不对付，如果林静漪跟宋老太太说回娘家这事的话，宋老太太难免要为难她一下。可是林家确确实实出了事，万一林静漪被为难以后心情不好，家里估计又要闹上一场。 为了不多生事端，宋兴怀就先斩后奏，让林静漪回去了。 “爹，那我就先走了，我会尽快回来的。”林静漪心中暗乐。 虽然说谎话不太好，但是一想到要去见宋衍深，林静漪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她在宋家是这套说辞，到了李氏面前，林静漪又是另一套说辞。 “娘，吴小姐给我写信说的是生意上的事，她让我跟着吴家的商队去府城挑一批布料，明天就出发。我已经跟宋家那边说好了，我说因为咱家出了点事，我回娘家陪你几天，虽然宋家那边应该不会来人去问你，但如果真的有人问，你可别说漏嘴了。”林静漪认真地嘱咐道。 “你去府城？你怎么胆子这么大，你一个姑娘家，跟着商队跑什么跑？商队里面都是汉子，你这嫁了人的，跟着不合适吧。”李氏不太想让林静漪去，主要是为了林静漪的名声着想。 “有什么不合适的，只是从县城去府城而已，一两天就到了，又不是长途跋涉。而且说是跟着商队，但我路上坐在马车里有单独的空间，多避一避不跟他们说话不就行了。 我都跟宋家那边说好了，现在也回不去了，娘你就让我去吧。这可是赚钱的大好机会，之前我连省城都去过，现在只是去趟府城，有什么不行的。娘，难道你忍心把白花花的银子往外推吗？”林静漪又是撒娇又是请求，一个劲地磨李氏。 李氏经不住林静漪这么磨，她知道林静漪的主意大，既然已经在宋家那边先斩后奏，说明林静漪是打定主意要去的，所以她拦不住林静漪，只能答应了。 下午回到县城以后，林静漪先去跟吴瑛柔说了一声，想跟着吴家的商队一块去府城。 这点小事，吴瑛柔答应得很爽快。 跟吴瑛柔说好明天在哪跟吴家的商队汇合以后，林静漪就告辞了。她随后去了明德书院，接林小风和许念深放学。 在出来的一群群学子中，林小风和许念深还是挺显眼的，因为他俩矮。 不过小孩真的一天变一个样，林静漪将近小半个月没看见他们了，现在一见，突然觉得两个小孩高了胖了。 “姐！”林小风老远就看见林静漪了，径直冲过来，兴高采烈地喊道。 “静漪姐，今天怎么是你来接我们啊？”许念深也问道。 “爹有点事，现在还在老宅那边回不来，就由我来接你们了。先回吧，娘已经做好饭了，有你们最喜欢吃的炸鸡腿。”林静漪简单解释了一下，在外面没有说太多。 两个小孩一边牵林静漪的一只手，一蹦一跳地回去了。 第573章 商队同行 吴家的商队因为要赶路，所以出发得很早，不可能跟郊游似的等到日上三竿才上路。林静漪自然也要配合吴家商队的行程，一大早就起来了。 她在家里摊了几十张油饼，准备拿去给商队里面的伙计分。本来人家没准备带她的，是她自己硬要跟着商队走，虽然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对于一整只队伍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可她是女子，那些伙计难免会觉得束手束脚。 不如送几张饼子，做个人情，这样路上的氛围也能好一些。 做好饼子之后，林静漪轻装上阵，带着两套换洗的衣裳和一包油饼就走了。李氏一直将林静漪送到巷口，不停地嘱咐：“路上小心点，要是碰到劫道的，你就把银子给了，别硬撑。” “娘，你能不能想点好的。”林静漪无奈了，她这出行呢，李氏居然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她虽然不是多迷信的人，但也不代表她想听这种晦气话。 “呸呸呸，是娘说错了，你们肯定能一路平安顺顺利利。”李氏连忙改口道。 林静漪也有话要嘱咐李氏：“娘，宋家那边你可千万别说漏嘴了，他们要是没人来问你就别管，要是有人来问了，你随便找个借口糊弄过去，别让他们知道我去府城了。” “放心吧，这点小事尽管交给娘。”李氏给林静漪下了保证书。 跟李氏交代完后，林静漪就走了。 应该是吴瑛柔专门跟商队交代过，林静漪到集合点的时候，发现那里有一辆小巧的马车，应该是专门给林静漪准备的，她向这次商队的带队大哥道了谢，然后将油饼拿出来： “我想着大家起得这么早，可能没什么时间吃早饭，就摊了几张油饼，大家分了吃吧。我手艺一般般，大家可别嫌弃。” 这么谦虚的姿态和油汪汪黄澄澄的饼子，让大家对她这个被夹带的人看得更顺眼了。本以为是个娇气不好伺候的大小姐，没想到这么会做人。 启程以后，路上走得很顺利。这条路都是商队走惯的，每道关卡都已经打点过了，他们人数又多，就算是有那种起了歪心思的，也吃不下人数这么多的队伍，只能把劫道的心思给按下，窝在隐秘之处，等着下一个倒霉的肥羊。 经过将近两天的赶路之后，林静漪和商队终于到达府城。商队来府城进货，基本上都住比较便宜的客栈，要求也不高，都是大通铺。 带队大哥不知道林静漪跟来是干嘛的，因为四小姐只派人跟他说，这次队里要多加一个人，要好好照料，安安稳稳地把人送到府城就行。至于到了府城之后该怎么办，四小姐没跟他说。 他就问了问林静漪：“不知道宋夫人之后作何打算，府城地大人多，若是要去哪里，可找我们兄弟几个护送。” “我确实有要去的地方，那就麻烦王大哥派个年龄小点的弟弟跟着我吧。”林静漪沉吟片刻，说道。 她独自一人又是女装打扮，走在路上难免会惹些好色之徒或者宵小之辈的注意，身边若是不跟个男的，可能会有些麻烦。毕竟光昌平镇那么个小地方，都会有钱仲恺那种人，说不定府城里无法无天的纨绔子弟更多，而且他们长辈的官职也更大，林静漪不想惹事，只能从根子上杜绝麻烦。 至于为什么找个年纪小点的弟弟，那就更好解释了，若是岁数相等，一男一女走在路上别人肯定会误会。但如果让一个年龄小点的弟弟跟着，就没人会往那方面想。 林静漪的顾忌，带队的王大哥都明白，他爽快地说道：“让我家那小子跟着你吧，今年十二了，我是想让他在家好好读书，给老子挣个好前程，但是他那个榆木脑袋，硬是说自己读不进去，要跟着我做生意。 我不过是给人家跑跑腿，哪里担得起做生意这三个字，但他在家里闹得厉害，我就只能让他跟着出来见识一番，吃点苦头，才知道念书是一件多好的事。那个臭小子跟身上长了反骨似的，我们这做爹娘的说话，他是一句都不听，跟我们要害他似的。 我瞧着那小子这两天跟宋夫人您挺亲近的，您带他出去的时候，旁敲侧击地帮我们劝他几句，让他听话一点，别老跟爹娘反着干。真是愁人啊，我们那时候哪有这种事，爹娘养我们就跟放羊似的，只管吃饱就成，别的一概不管，现在老子事事给他操办好，他反倒不愿意了。” 一说起自个儿子，王大哥就滔滔不绝，跟林静漪大吐苦水。 养孩子的苦，谁养谁知道。 “小孩到了一定的年龄段都这样，王大哥你也别太担心，等他长大就能明白你们的苦心了。”林静漪心想这就是叛逆期吧，古人成家早，十五六岁就该成亲了，相应的青春期叛逆期也会提前，王大哥的儿子应该就是这个阶段， “我会跟他好好谈一谈的，像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正处于对未来的迷茫当中，懂的少但想的多，还对自己有谜一般的自信，觉得自己无论干什么都能闯出一片天。 王大哥你以后跟儿子谈话的时候，要多点耐心，你儿子还是非常崇拜你的，只是不好意思说而已，你看他以后想走的路都是以你为目标，说明你在他心中有很重的分量，你对他的影响也很大。 他可能并不是太懂读书科举入仕对他的人生意味着什么，只知道书难念字难写，反而觉得你时不时地往外跑一趟就能拿到银子，还能去府城去省城，认为你这是个好活计。你要想让他知难而退，这次就让他跟你同吃同住，别给他开小灶，他就能体会到跑商这活有多苦了。” 林静漪答应了王大哥的请求，本来就是顺手为之说几句话的事，还能把一个小孩引回正道，何乐而不为呢？ 看来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的孩子，都是有叛逆期的。只是现代更注重孩子的心理健康，而古代的爹娘，碰到孩子叛逆期了，只会觉得这孩儿是不是吃饱了撑的要翻天，怎么这么难管，然后就开始撸袖子拎棒子要打孩子了，把孩子打服了，就有了那句所谓的“棍棒底下出孝子”。 第574章 帮忙教子 王大哥还是很服林静漪的，因为林静漪既识文断字，又大方知礼，主要是王弘远那臭小子还喜欢往林静漪跟前凑，极其听她的话。赶路的时候，林静漪说个什么，王弘远就在一旁点头附和，跟个小狗腿子似的，让他这个亲爹都快没眼看了，臭小子要是这么听他的话就好了。 不过听林静漪的话也行，好歹能治住王弘远，给王弘远多讲讲道理，让他知道想在世道上立足有多难。 “我这就去叫他，这次真是麻烦宋夫人了。”王大哥脸上带着喜色，光听宋夫人讲话，都觉得很有学问，这次肯定能把臭小子说通。 有时候孩子就是这样，钻牛角尖了，进到死胡同里面出不来了，需要别人把他点醒。可是他又不听家长的话，觉得爹娘是错的，就要跟爹娘反着来。这时候就需要一个能让孩子信服的人出马，给他讲一讲道理，理一理杂绪，让他学会平静理智地思考。 林静漪表示这活很简单，不就是劝中二叛逆期的厌学儿童继续念书吗，小事一桩，就让她化身知心大姐姐，好生劝解一番。 王大哥把王弘远从队伍末尾叫了过来，让他陪着林静漪去办事。王弘远喜不胜收，重重地点头，然后跟着林静漪走了。 林静漪也没一上来就跟王弘远说你要好好念书，你爹把你养这么大不容易，你得听你爹的话不能跟他反着来。这种老掉牙的话太让人反感了，她决定把说教寓于行动之中，让王弘远亲自感受一下识文断字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 “小远，咱们先去附近的车马行租一辆马车。”林静漪说道。 “车马行在哪啊？”王弘远下意识地说道，他们刚来府城，人生地不熟的，哪里知道车马行在哪。 “你能帮忙向过路的行人打听一下吗，我一个妇道人家，不好到处找人搭话。”林静漪请求道，王大哥跟她说这小孩想跟着跑商。而跑商的首要条件，就是胆子要大脸皮够厚。 毕竟跑商的关键不在于跑，而在于商。不是让你驾着马车从这头跑到那头，不管别的，只管挥着马鞭拉着缰绳就行了，而是要你去跟不同的人打交道，用各种渠道去打听消息，看谁家的货更好，哪家的掌柜更诚信。 林静漪让王弘远去问路，就是要让他知道，跑商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可是我……”谁都不认识。 王弘远虽然说是十二岁，但是村里人用的都是虚岁，他现在连十一周岁的生日还没过，说白了还是一个十岁的小孩。他又是第一次来府城，在陌生的环境里，人生地不熟的，如果不是因为跟林静漪不是特别熟，他都要紧张地拉着林静漪的胳膊了。 现在让他去问路，他是害怕的。 林静漪看着王弘远低着头，站在原地不敢动，一直用脚尖蹭着地面，明显是在紧张不安。 “你爹说你想跟着跑商，我还以为你有问路的经验呢。若是连跟陌生人打交道都不敢，还如何行商呢。”林静漪状似不经意地说道，“罢了，还是我去问吧。” 她找了个大娘，问到了去车马行的路，租了一辆马车，然后将宋衍深的家书拿出来，叠了叠，只露出写了地址的那一行，拿着问王弘远：“我听你爹说，你在私塾念过几天书，你能不能帮我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咱们一会要去的地方就在这上面写着呢。” 王弘远脸色有些泛红，尴尬地挠了挠头，小声道：“我认的字不多，这上面的字先生还没有教到。” “那你以后可要好好跟着先生学认字，要不然以后想出门找人都是个麻烦事。你看这次若是你单独出来找人，别人给你写了信留了地址，你不识字的话，就要拜托别人来念，如果碰上好心人，给你念了个正确的地址，那你肯定能顺利找到人。可若是碰到那些有坏心眼的，故意给你念个错的地址，明明是在东边，他和你说是在西边，你被人耍了还要跟他道谢，你说你亏不亏。”林静漪借机教育道。 有时候说一千道一万，也不如让他亲身感受一次。只有让他走入困境，他才知道什么才是正确又安全的路。 “我知道了。”王弘远低着头，很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不是先生没教，是他自己没有好好学，他一直在想学那些玩意有什么用呢，跟个小蝌蚪似的在纸上爬啊爬，远看是个墨团子，近看各个长得都不一样，每次都让他头晕眼花。 现在，他倒是明白学认字到底有什么用了。 林静漪知道欲速则不达，所以也没急着一次教育太多，见王弘远若有所思，便没再说什么，而是跟车夫说了地址，让他往顺安胡同驶去。 宋衍深就住在顺安胡同，具体是那一户信上面没有写，林静漪到了顺安胡同后，只能向胡同里面的住户打听。 胡同口就坐着几位大娘，手里拿着衣裳正在缝缝补补，旁边还有好些小孩子在玩闹。 林静漪走了过去，笑着问道：“打扰婶子了，请问宋衍深住在哪一户？” “你说宋秀才啊？”那婶子抬头看了林静漪一眼，愣了一下。 “对，正是他。”林静漪点点头。 “你是他什么人啊？你找他做什么？”旁边另一位婶子嘴快地问道。 “我是他家里人，他在府城安顿好以后便写了家书回去，我这次顺道过来看看他，再给他送些东西。”林静漪自然地说道。 至于那位婶子的详细询问，林静漪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一个陌生人过来打听人，有戒备心是正常的，那种二话不说就全盘托出的人才是傻的。 “哦，家里人啊，那你来得还挺快，宋秀才前几天受伤，你今天就来了。”那婶子点点头，以为是宋秀才伤了胳膊活动不方便，所以写信回去让人来照顾他，“宋秀才伤了胳膊，家里确实该来个人，不然吃住都不方便。这幸好是十一月，天色不热，不用经常沐浴换衣裳，要是夏天那才麻烦呢。” 第575章 听人聊天 林静漪一听到宋衍深受伤，心里就咯噔一下，再一听伤的居然是胳膊，就突然想到了自己那天晚上做的那个梦，她梦见宋衍深被野狗追着咬伤了胳膊。 梦境和现实，突然在此刻重合了，原来真的有心灵感应这回事。 她听那位婶子说的话，便知婶子可能是误会了什么，此时也顺着那位婶子的话往下说，询问道：“他在信里写得简单，只说受了伤让家里去人，没说是如何受的伤。按理说他整日不是在府学念书，就是回家吃饭睡觉，怎么会受伤呢，不知婶子们是否知情，可愿与我讲一讲。” “我们肯定知道啊，宋秀才就在胡同里受的伤，我们都看着呢。”那位嘴快的婶子继续说道，“他这伤还是为沈娘子受的，宋秀才租了沈娘子的院子，沈娘子的婆婆带着小儿子过来闹，让宋秀才把租金给她，可是宋秀才在住进来之前就交过租金了，怎么可能交两次银子，到哪都没这个道理啊。后来不知怎的，就打了起来，宋秀才就被沈娘子的小叔子打伤了胳膊。” 打架的那段经过被婶子说得含含糊糊的，因为是她们跟张婆子打架，宋秀才说到底是受了无妄之灾。从理法上来说，宋秀才受伤跟她们没有关系，可是从道义上来论，宋秀才的伤和她们多少沾点关系。 之前宋秀才一个人住，又是书生，自然不会跟她们一群妇人一般见识。可是现在不同了，宋秀才的家里人来了，看着就是个爽利的姑娘，万一找她们要说法怎么办。 到时候少不了要出几十个鸡蛋或者赔点小钱，可是蚊子肉也是肉啊，她们平日里过日子都是精打细算的，现在要让她们出血，她们怎么舍得。所以那位婶子在说的时候，就粗略地带过了打架的详细原因和经过，着重说了说是谁把宋秀才打伤的。 “那位沈娘子的小叔子，怎么这般霸道，他打伤了人，后来可有补偿？”林静漪心里有些生气，但面上不表露分毫，面色如常地问道。 她知道宋衍深是个善良的人，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跳进河里去救她了。 可是有时候，对于恶人的善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沈娘子的家人闹事，如果这次不惩治他们，他们会不会觉得宋衍深是不敢得罪他们，下次还会继续闹，然后变本加厉，一次比一次严重。 “补偿？呵呵。”那位婶子冷笑一声，“那混账一看自己打伤了宋秀才，当场就跑了，这都几天过去了，连个面都没露，你说有没有补偿？” 那位婶子的话音刚落，另一个穿绿衣的年轻妇人就开口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沈娘子的小叔子是跑了，但是沈娘子去补偿宋秀才了啊。你们看她这几天殷勤的，又是送饭又是给宋秀才洗衣裳的，怕是那堵墙都堵不上她的心，估计心里还想着要把墙拆了，两家变成一家呢。” “她一个带着儿子的寡妇，宋秀才能看上她？”一位婶子对此嗤之以鼻，不屑地说道。 “宋秀才看不看得上是一回事，但是沈娘子往上贴又是另外一回事。宋秀才面皮薄，被人打伤了胳膊也没说什么，他心眼这么好，又说不出重话，那小寡妇不就是看清了这一点才会缠上去吗？ 到时候一缠二贴，再用孩子说事卖卖可怜哭几声，不是她的也变成她的了。咱们外人觉得宋秀才看不上她，可是她豁出去往上贴，结果怎么样那就不一定了。”绿衣妇人反驳道，言辞间很是厌恶沈娘子。 如果林静漪不是宋衍深的妻子的话，听了绿衣妇人之言，估计会点点头。因为理是这么个理，男女之间不就是那么回事吗，一开始不熟，后来多处处就熟了，熟了之后又开始往下一个阶段发展。 理是对的，关键是看双方有没有这个心思。 林静漪明白世道艰难，寡妇生存不易，尤其是还带着孩子，有时候寡妇请人帮忙打桶水或者劈点柴，都会被人说三道四。 所以林静漪也没一听完那些婶子的话，就认定沈娘子对宋衍深有歪心思，毕竟不管到哪，都有爱嚼舌根的妇人，话里一般五分真五分假，更有甚者三分真七分假，所以她们的话随便听一听就算了，不必深信不疑。 尽管想是这么想，但是林静漪还是对那个沈娘子上了心，之后若是有机会，最好能见上一面，看看这位沈娘子到底是什么人。 那些婶子说话时，林静漪也没插嘴，她就想从她们的交谈中获取点有用的信息。因为有时候，你一五一十地问某件事，她们不一定会完完整整地告诉你。 比如林静漪问她们，宋衍深是不是跟沈娘子有点什么，那些妇人自然不敢肯定回答。但如果听她们聊天，她们会在交谈中不自觉地说出点什么，敏锐的人就能抓住关键点。 那些婶子都被绿衣妇人带偏了，都在说沈娘子对宋秀才是不是有那点心思，几个人争来争去，最后有人问林静漪：“你是宋秀才的家里人，你说宋秀才的爹娘会不会让宋秀才娶个寡妇进门。像宋秀才这么有前途的青年才俊，还不到弱冠之年，家里必不会让他这么早就娶妻，谁家的读书郎不是功成名就之后，先立业后成家？ 有了功名，什么样的媳妇娶不到，宋秀才又不是那等穷酸秀才，不必着急娶妻等着岳家帮扶，待他明年八月中了举人，即便是知府的千金也配的，就算宋秀才被沈娘子缠住了，他爹娘也不会让沈娘子进门的。要我说沈娘子还是趁早歇了那个心思，省得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能是因为宋衍深住在这里的时日不长，也可能是因为宋衍深从不与街坊邻居说自己的私事，导致那些婶子都一致认为宋衍深年纪不大，尚未娶妻。 所以当林静漪说自己是宋衍深家里人的时候，没一个人认为林静漪是宋衍深的妻子，都以为她是宋衍深的亲戚。刚好她还带着一个小男孩，众人都觉得林静漪是来负责宋秀才起居的，小男孩则负责给宋秀才跑腿。一内一外，刚刚好。 第576章 院门钥匙 那些婶子都问到林静漪头上了，一个劲地让她站出来说说，让林静漪代表宋家发言，看看宋家会不会让沈娘子进门。 这让林静漪怎么说，如果林静漪现在说自己就是宋衍深的妻子，这群婶子中有一个算一个，绝对各个都尴尬地恨不得把头埋进沙子里面。当着宋秀才正房夫人的面，大肆讨论宋秀才和小寡妇二三事，甚至让正房夫人做裁判，来判定她们谁说的对谁说的错。 身为这群人中唯一一个知情人士，林静漪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现在就说破自己的身份，没必要搞得大家都尴尬。由于宋衍深胳膊伤了，她这次来，至少要在这里住上一两个月，如果现在把气氛搞得太尴尬、关系弄得太僵，以后还怎么相处。至于她的身份，等她在这里住上几天之后，有心之人自然就能猜到。 所以林静漪极其自然地跳过婶子们问她的问题，反问道：“婶子们说了半天，也没给我指宋秀才住在哪一户啊，不知哪位婶子有空闲，劳烦给我带个路。” “哎呦，瞧我这脑子，说着说着就把这事给忘了，宋秀才住的也不远，就在前面，我带你过去。”最先跟林静漪搭腔的那位婶子起了身，对林静漪说道，准备给她带路。 可是那个绿衣妇人则道：“六婶，宋秀才去府学了，屋里没人院门也关着，你现在带她过去，她也进不去啊。” “也是，那你就在这等等吧，咱们说会话。”那个被人称为六婶的人热情地对林静漪说道。 “不麻烦了，那我去……”府学找他。 林静漪正准备说她去府学找人，然而话还没说完，那个绿衣妇人就指了指林静漪身后，打断了林静漪的话，提高了音量：“哎，沈娘子来了，她有院门的钥匙，你让她给你开门。” “她怎么会有宋衍深院子的钥匙？”林静漪转过身，回头看了看这位被几位婶子一直挂在嘴边的沈娘子。 “宋秀才租的就是她的院子，她有钥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先前从头到尾都没开过腔的一位妇人理所当然地说道。 “正常吗？这可一点都不正常。”林静漪面色稍冷，开口反驳道，“沈娘子的院子租给了别人，那么在租赁期间，院子就暂时归属于宋衍深，她还拿着别人家的院门钥匙是想做什么？如果在此期间，宋衍深外出，回来以后发现某些东西丢了或者坏了，那沈娘子就是最大的嫌疑人。不管是于公于私，还是于情于理，我都建议沈娘子把多余的钥匙交出来。” 两户挨着，就隔了一堵墙，隔壁的女房东手里还有宋衍深院门的钥匙，这件事真是怎么想怎么膈应。 拿着钥匙，可做的事情就多了，林静漪不愿把人往坏处想，所以“于私于情”那一部分，她就没有多说。怕说多了，伤了沈娘子的面子和自尊。 林静漪一点都没有放低音量，沈娘子从后面缓缓向她们走来，自然能把林静漪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脸色有些难看，带着被人污蔑之后的惨白，柔弱却又坚强地问向林静漪：“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建议你把宋衍深的院门钥匙拿出来而已，他独自一人居住，你也是独身带着孩子，你还拿着他的院门钥匙，你觉得合适吗？”林静漪反问道。 “你不要这样说我，我什么都没做。”沈娘子攥紧了手里的帕子，为自己辩解道。 “你那是什么都没做吗？我看你是没来得及做吧。”绿衣妇人插了一句话，冷笑一声。 这句话显然有些深意，林静漪发现了，那个绿衣妇人从一开始就有些针对沈娘子，而且句句话都意有所指，好像在暗示沈娘子对宋衍深有不可见人的心思。林静漪不确定绿衣妇人这么说，是真的发现了什么，还是空穴来风。 但是林静漪无意在来的第一天，就跟沈娘子撕破脸皮，便再次开口：“罢了，此事过后再论，先麻烦沈娘子将宋衍深的院门打开。” 见沈娘子面上带着不解之色，那个说沈娘子有宋衍深院门钥匙很正常的妇人给她解释了几句，向她介绍了林静漪的身份：“这位是宋秀才的家里人，专门来照顾宋秀才的。” “哦，原来是这样。”沈娘子听完以后，朝林静漪笑笑，有心想说无凭无据的，凭什么林静漪说什么就是什么，万一这人对宋秀才不怀好意怎么办。 可是沈娘子知道，这话她没有资格说，她没有身份没有立场去说这些，只能带林静漪去宋秀才的院子，然后给林静漪开门，请人进去。 她有心想和宋秀才多见几次，所以在林静漪开口之前，就先提出告辞走人了。走的时候，手里还紧紧捏着开门的钥匙。 这枚钥匙，可以成为她和宋衍深见面的借口，她是不会在此时交给林静漪的。 林静漪盯着沈娘子的背影看了一会，然后“砰”的一声甩上了房门。 关门的时候，林静漪依稀听见有人在问沈娘子，今天还要不要给宋秀才送饭。 这问话是带着恶意的，因为大家都知道，宋秀才家里来人了，这就意味着根本用不上沈娘子了，哪里轮得到沈娘子去忙活宋秀才的饭食呢。 “宋夫人，她们……”王弘远想说些什么，他已经十二了，外面那些人刚才说的话他虽然没有完全听懂，但也多少明白一些，好像是那个沈娘子和宋夫人的夫君之间可能有点什么。 那他现在是不是要说些什么，可是他又不会安慰人，真是愁人啊。 “没事，随便听听就行，不用往心里去。”林静漪摆摆手，毫不在意地说道，“你也大了，有些道理你该明白了，世上很多事情都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所以她们说的那些话，都不必当真。她们是外人，我夫君才是自己人，比起她们，我自然更相信我的夫君。” “我明白了。”王弘远点点头，然后问道，“那咱们现在干嘛？” 第577章 见到衍深 “现在啊，先去吃饭，咱们吃完再给我夫君带一份，直接送到府学去，刚好也能带你去看看府学是什么样。”林静漪把接下来要干的事情计划得好好的。 她本来准备自己在家里做饭，给宋衍深做点好吃的，可是林静漪在几间屋子转了一圈，发现屋里干干净净的，一点吃食都没有，合着宋衍深是不在家里开火做饭啊，那林静漪只能在外面买着吃了。 林静漪带着王弘远出门，落锁，然后跟马车夫说去最近的酒楼。车夫是当地人，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里的路了，拍一拍马屁股，就驾车走了。 马车走后，那群坐在巷口的妇人们又开始议论起来，其中一人问道：“你说他们俩去哪？” “这谁能知道，你要是好奇，刚才怎么不把人叫住问问。”绿衣妇人开始呛人。 六婶插话道：“也不知道沈娘子有没有把宋秀才的院门钥匙交出去。丽珠，你之前说那话是什么意思，你说沈娘子没来得及做什么啊，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没什么意思，随便说说而已。”穿绿衣的丽珠敷衍道，她看了一眼一直帮沈娘子说话的春妮，觉得有这人在，有些话还是不说为好。 春妮和沈娘子在没出嫁之前，两个人是一个村的，关系一直都挺好，所以春妮之前多次帮沈娘子说话。 在丽珠看来，春妮就是沈娘子安插在她们中间的耳目，所以有些话她必须背着春妮，现在不是说那件事的好时机。 因为丽珠不愿意说，六婶也不能逼迫她，其他人又在中间插科打诨，很快把这个话题跳了过去。 另一边，林静漪和王弘远来到一处酒楼，随便点了两荤两素，又让店家煮一份排骨玉米红萝卜汤。饭菜是他们现在吃的，排骨汤是要打包带走给宋衍深的。 饭菜端上来了，王弘远不太好意思夹菜，一个劲地扒自己碗里的白米饭。 “吃啊，这里就咱们两个人，我点四盘菜就是给你吃的，你客气什么。”林静漪不停地给王弘远夹菜，劝他不要拘束，“你这个年纪正是长个子的时候，一定要多吃点有营养的，把底子打好，身体才能强壮。” “嗯。”王弘远小声应了一下，有些害羞。 他爹是个大嗓门，他娘又是个泼辣性子，平日里他爹娘在家正常说话，都像是在吵架，他还从来没见过像林静漪这么温柔的人。 吃完饭后，林静漪等了一会后厨的排骨汤，小二上来跟她说：“客官，咱们酒楼这食盒若是要带出去，是要交押金的。” “行，你把押金算在饭菜钱里，直接告诉我需要交多少钱就行。”林静漪不以为意地说道。 古代没有塑料打包盒，汤汤水水的东西也不能像肉包子一样，直接用油纸包着就行，只能用酒楼的餐具。交点押金以免别人把餐具带走不还，也是能理解的。 “我来拿吧。”王弘远抢着干活，刚才林静漪请他吃了饭，他要是什么活都不干，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行，小心烫。”林静漪点点头，没跟他抢。 像王弘远这个年纪的小孩，正是自尊心强盛的时候，他们不愿意听别人说他们不行，只想让人肯定他们。林静漪懂他这种要强的小心思，所以由着他去了。 林静漪让车夫带他们去府学外面，此时离下学还有一段时间，她闲着无事，就趁机跟王弘远讲了讲学习的重要性。 给他举了几个例子，以后签房契、田契、地契需要认字吧；如果出门在外，想给家人写信报平安，也需要认字吧；跟人家做生意签契约，不识字总不行。 识字和不识字，决定了人生两种不同的道路，以后如果只想下苦力挣银子，那确实不需要认字，只要有力气就行。但如果想过好点的日子，就不能当大文盲睁眼瞎，必须要识文断字。 “念书识字，更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士农工商，农虽然排在士的后面，但论起辛苦，农民是最累的，也是最没有保障的，一年四季看天吃饭，如果哪一季旱了亦或是涝了，粮食收成不好，农民至少要苦三年，才能慢慢缓过来。可是你一旦科举入仕，那你就不一样了，你的身份从农变成士，相当于跨了一个阶层，不再需要看天吃饭，生活有了保障。读书识字考科举，这些事比你以为的重要很多。”林静漪耐心十足地讲道。 王弘远没有应声，但看他的神色，应该是听进去了。以前从来没有人像林静漪这样给他讲得这么详细，他爹只会吼他，说他玩心大性子皮，他娘只会点着他的脑门骂他不惜福，然后两个人你说一句我骂一句，逼着他去读书。 他从来都不知道，读书是为了什么，但是现在他知道了。 王弘远又问了一些事，林静漪都仔细解答。从他这些问话中，林静漪能感觉到，这小孩应该是明白念书的重要性了。 在两个人说话间，府学下学了。 学子们三五成群地从府学中出来，朝外走去。林静漪把车帘掀开，探头向外望，眼睛眨都不眨，就怕错过了宋衍深。 过了一会，从府学里出来的学子只有零散几个，林静漪终于看到了宋衍深。 他走得极慢，身上的衣裳有些皱巴，头发好像也不是很整齐。可能是因为胳膊受伤了，所以很多事都做不成。 “看见那个人了吗，你下车去把他喊过来。”林静漪从车窗里给王弘远指了指宋衍深，请他下车跑一趟。 “知道了。”王弘远应得极快，三步两步跑到宋衍深身边，跟宋衍深说了几句话。 然后林静漪就看见宋衍深往马车这边瞅了瞅，林静漪冲他挥挥手，宋衍深脸上浮现出惊喜的笑容。 王弘远和宋衍深两人上了马车，林静漪对王弘远说道：“我这边没什么事了，一会先送你回去，刚好我也有几句话想托你爹带回去。” “好！”王弘远点了点头，宋夫人已经接到了夫君，这边自然就没他什么事了。他不是那种没有眼色的小孩，硬要掺和进人家夫妻中间。 第578章 喂他喝汤 马车上有外人在，宋衍深不方便跟林静漪多说什么，便安安静静地坐着。见到林静漪的欣喜与激动已经慢慢平静下来，他现在开始苦恼，应该怎么跟林静漪说自己胳膊受伤一事。 马车到了王大哥他们落脚的客栈，林静漪让宋衍深在马车上等着她，她则跟王弘远一起进去。 “回来了，事办完了吗？”王大哥看见二人回来，主动问道。 “办完了，我夫君胳膊受伤了，我得在府城住上两个月，等他伤好了以后再回去。我写一封信，麻烦王大哥带回去给我爹娘。”林静漪想了想，突然发现王大哥不认识她的爹娘，便补充道，“王大哥把信交给四小姐就行，介时请四小姐把信转交给我爹娘。” “小事一桩，信呢？”王大哥问道。 “我去问客栈掌柜借用一下纸笔，现写一封。”林静漪本来只打算让王大哥帮自己带几句话的，后来转念一想，又觉得几句话不太保险。 李氏本来就担心她的安危，认为林静漪自己去府城不安全，现在商队回来了，她没回来，纵然有口信，但是李氏肯定会多想。 所以保险起见，还是写封信交代清楚比较好。 借用了客栈掌柜的纸笔，林静漪写了一封信。她写信的时候，王大哥还在一旁教育儿子，说看看人家这字，再看看你自己的，写得跟狗爬的一样，真是白瞎了我给你买的那么多好纸好墨。 王弘远嘴硬，说：“我多练练就写得好看了。” 王大哥听完笑了笑，心想儿子跟林静漪出去一趟，真的改变了不少。如果是以前，他说了这话，王弘远肯定要回一句“我以后又不用写字，写得好写得丑又有什么关系”，可是现在，王弘远却说自己会多练练。 这不就说明，王弘远愿意继续念书了吗。 真是谢天谢地，他儿子这个晕瓜蛋子终于想明白了。 两人说话间，林静漪已经写好了信，拿在手上抖了抖，又对着字迹吹了吹，让上面的墨迹干得快一点。 “麻烦王大哥把信带回去，其他的就不用多说了。”林静漪嘱咐道，暗示他不要把她在这里的其他事告诉别人。 “宋夫人放心，我都明白。”王大哥保证道，他本就不是多嘴的人。 更别说林静漪帮了他这么大一个忙，他自然会把嘴巴闭得严严实实，绝不多说一个字。 林静漪笑笑，把信纸装进信封里，然后拿起桌上的蜡烛，将蜡油滴落在封口处。等蜡油干了后，林静漪才将信递给王大哥，告辞走人。 走出客栈，上了马车，林静漪从马车的角落里拿出排骨汤，递给宋衍深：“我刚才都忘了还有排骨汤，你快趁热喝。路上有些颠簸，等你喝完咱们再赶路。” 宋衍深现在只有右手能动，他用一只手打开食盒，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算了算了，我来吧。”林静漪看他动得如此艰难，便一把拿过食盒，将里面盛汤的陶瓷罐端出来。虽然放得时间有点久，但是陶瓷罐比较保温，外面又多了一层食盒，排骨汤的温度刚刚好。 林静漪一手端着陶瓷罐，一手拿着汤匙，舀了一勺汤，对宋衍深说道：“张嘴，啊……” “你喂我啊？”宋衍深有些不自在，“我右手还能动。” “快张嘴！”林静漪催他，“你可真够可以的，要不是我心血来潮说来看看你，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胳膊骨折了都不和我说，你一个人伤了胳膊，在府城怎么生活？看你这衣裳皱巴的，是不是晚上穿着衣裳睡的？还有你这头发，跟街上的乞丐也差不了多少了。” “不会吧。”宋衍深很紧张自己的形象，“我昨晚睡觉都没敢翻身，还特意用布巾包着头发，就是为了不让它乱。” “小聪明都用到这上面了，真有你的。”林静漪觉得宋衍深又好气又好笑，把手里的汤匙往他嘴边送了送，见宋衍深张嘴喝下，才继续说道，“你宁愿用布巾包着头发睡觉，都不想让我过来照顾你？你是不是一点都不想我，我看你是一个人过日子，有些乐不思蜀了吧。” “不是，我怎么会有那种想法。”宋衍深连忙否认，赶紧向林静漪表忠心，“我想你，每天都在想你，真的。但我这就是小伤，郎中说轻微骨折，养个把月就好了，也没有多疼，我不想让你这么辛苦。” 在宋衍深看来，娶妻不是娶下人，媳妇是用来疼的，他只想让林静漪跟着他享福，不想让林静漪吃苦受累。他受点小伤，就把林静漪从家里叫过来，衣不解带地伺候他，这也太累人了。 洗衣做饭这种粗活，他在府城这边随便雇个婆子也能做，不必千里迢迢地把林静漪叫过来。 “能有多辛苦？你都受伤了我还不在你身边，那我这个妻子也当得太不称职了。”林静漪撅了撅嘴，不太高兴地说道，“反正我已经托人带信回去了，信里说我要在这边住两个月，直到把你的伤养好我再回去。还有你这伤，就白受了？你就这么忍气吞声？” “不是忍气吞声，主要是我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都不是很方便，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你若是不来，我准备等伤好以后，再去找伤我之人谈一谈。”宋衍深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慢慢说道，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道，“你打听过了？你知道是谁伤的我？” “我不仅知道是谁伤的你，我还知道人家为什么伤你。你租房之前，怎么不打听清楚房主的脾性和家里的事情，府城里那么多空房子，怎么就偏偏租了这家人的院子。”林静漪都没好意思说，一个寡妇加一个泼妇老婆子，再加一个混账小叔子，绝佳的搞事组合。 租了这家人的房子，以后哪里有安宁可言。 “当时也没想那么多，这里离府学最近，我就租了。”宋衍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现在也后悔了，当初想着沈娘子可怜，现在想想，受了无妄之灾的自己才是最可怜的。 第579章 用不到她 林静漪很长时间没见到宋衍深了，有许多话想和他说。但是在马车上说自家私事不太合适，车厢里虽然只有他们两个人，可外面还有一个车夫，终究还是有一个外人在，林静漪觉得不太方便。 两人粗浅地谈了几句后，林静漪又快速喂宋衍深喝完罐子里的排骨汤，让车夫驾车回到之前的酒楼，把食盒还给酒楼，拿回押金，然后回了家。 大中午的，原先坐在巷口闲聊的妇人们都回家做午饭了。林静漪和宋衍深走进巷子的时候，小路上只有几个小孩蹲在路边，几个小脑袋凑在一起，不知是在看蚂蚁搬家还是在玩虫子。 “宋秀才！”一个小男孩看见宋衍深回来了，惊喜地叫了一下。 “吃饭了吗？”宋衍深笑着应了，又和回了一句。 “吃了，我爹娘都在睡觉，我不想睡，我娘就让我出来玩，别妨碍她睡觉。”小男孩快速地说道。 “就在家门口玩，别走远了，小心被坏人拐跑。”宋衍深轻声叮嘱道。 这几句话是宋衍深边走边说的，话音刚落，宋衍深和林静漪就走到了家门口，他从荷包中拿出钥匙，林静漪将其接过去，开了院门。 宋衍深好脾气地同跟着他走了一小段路的小男孩说道：“我要回家了，你也快回去吧。” 小男孩可能是有些崇拜宋衍深，见宋衍深要进门还有些依依不舍，不过能跟宋秀才说上这么几句话，他也心满意足了。听宋衍深这么说以后，冲宋衍深挥了挥手，一蹦一跳地走了，步伐中透露着满满的愉悦。 宋衍深进了门，分两次将门关上，一次推左边的半扇门，再推一次右边的半扇门。 林静漪比他先进去，去给宋衍深铺床了， 可能是因为宋衍深胳膊受伤了，这几天没有收拾，房间有些凌乱，但也没到特别乱让人看不下去的份上，估计宋衍深也在尽力维持房间的整齐，毕竟他是睡觉都要用布巾包着头发的讲究人啊。 “人缘这么好，这么招小孩的喜欢。”林静漪听见宋衍深进来的脚步声，一边收拾床上的东西，一边问道。 “那是六婶的小孙子，性子有点皮，好动坐不住。上次不知道干了什么事，被他娘打地哇哇大叫，从屋里跑了出来，刚好撞到我身上。我就帮着说了两句话，让他娘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打孩子，从那以后他就有点黏我。我胳膊不是受伤了吗，他前天还来找我，说可以帮我洗衣裳。”说到这，宋衍深有些啼笑皆非，“这小孩，还没我大腿高呢，自己的衣裳都不一定能洗得动，我怎么可能让他帮我洗衣裳，就给了他几颗糖把人哄出去了。” “他一个小孩洗不动你的衣裳，但有人能洗动啊。”林静漪的话中带着几分深意，对某个人有些许针对性，但是没有指名道姓。 宋衍深愣了一下，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而后立刻悟得彻彻底底，连忙证明自己的清白：“我没让她洗，她当时是那么说过，但是我没答应。这不合适，我都懂的。” 他胳膊受伤第二天，沈娘子就端着一碗鸡蛋羹敲开了宋衍深的院门，对着宋衍深说了一大堆话，大意就是因为她的事害得宋衍深受伤，她心里十分过意不去。现在宋衍深伤了胳膊，很多事都不方便做，那些零碎的活她想帮着做做。 宋衍深哪怕是个傻子，都知道这么做根本不合适，他是有家室的人，沈娘子又是个寡妇，即使理由找得再正当，两个人也不适合来往过多。 那些零碎的活，无非就是洗衣做饭屋里屋外打扫一遍，吃饭他可以去下馆子，衣裳他带的够多，就算三天换一件，林静漪给他准备的衣裳也足够他穿上一个月了。一个月之后，他的胳膊也能好上四五分，到时候洗衣做饭就不是难事了。 再不济，府城也有那种专门负责浆洗衣物的婆子，他出几文钱让洗衣婆子洗一洗就行了，哪里用得上沈娘子。 说句难听点的，宋衍深宁愿让六婶家的小孙子给他洗衣裳，都不愿意和沈娘子接触过多。他对沈娘子本人并没有什么意见，就是觉得她家的麻烦事太多，来往过多的话，保不齐张婆子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所以，敬而远之，就是宋衍深对沈娘子的态度。 “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你可千万别信，我真的再清白不过了。”宋衍深觉得自己有点委屈，他冤枉啊，他满心满眼都是林静漪，其他女子上到七十，下到三岁，他基本上看都不多看一眼，“早知如此，当初就让你同我一起来了，家里那么多人都能照顾奶，我一个人在府城，孤苦伶仃的，比奶更需要你。” 宋衍深猜想林静漪应该是听说了什么。方才坐在马车里的时候，是林静漪跟车夫报的地址，进门之后也是熟门熟路的，桌子上还放着林静漪的包裹，这一切都说明林静漪已经来过院子了，那么林静漪肯定把事情都打听清楚了。 不管是在村里还是府城，总有那么几个爱说闲话的妇人，真真假假乱说一通，中间再掺杂一点个人的猜测，说到他受伤的事时，肯定要顺带着说几句沈娘子如何如何。这个“如何如何”里面，包含的事情可就多了。 所以宋衍深觉得可能是那些妇人跟林静漪说了什么，她才会特意隐晦地提起沈娘子。 “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我又没说不信你。我要是不信你，你以为刚才还能喝到排骨汤吗，美得你。”林静漪拉着宋衍深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把人拉到床边，问道，“下午几时去府学，中午有午休的时间吗？若是时间够的话，赶紧眯一会。能自己脱鞋吗，要不要我帮你啊？” “我自己来，自己来。”宋衍深紧张地重复了两遍，他有点摸不清林静漪的心情，到底是好是坏啊。 要说林静漪生气吧，可是林静漪又没有对他甩脸子，可要说林静漪没生气吧，偏偏她又暗戳戳地提了沈娘子。 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 第580章 忙活起来 府学从中午下学，到下午上学，中间足足有一个时辰，完全够宋衍深小憩片刻。 宋衍深虽然暂时摸不清林静漪的意思，但他知道只要按照林静漪说的话去做，那就不会有事。 他在无形之中，懂得了男版的“三从四德”，凡是妻子说的话都要听从。 至于夫纲，宋衍深表示这是什么？他完全不知道，他也不需要。 林静漪给宋衍深盖了一层薄被，看见宋衍深眼下的青黑，心里有些心疼。 她提沈娘子，不是因为怀疑宋衍深，而是想让宋衍深知道有个女子可能对他有些意思，让他该疏远就疏远，该避嫌就避嫌，别到时候因为他的抹不开面子而让沈娘子误会什么。 其实一开始听那些妇人把宋衍深和沈娘子放在一块说，林静漪并没有太多的烦闷和气愤，就是觉得有些好笑，因为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后来，林静漪突然发现沈娘子居然还有宋衍深院门的钥匙，而且最绝的是，沈娘子在听她说完还钥匙的话后，给她开了门，但是并没有交出多余的钥匙。 这就有点意思了，林静漪前脚刚把话说完，沈娘子后脚就揣着钥匙走了，还钥匙这事她是忘了呢，还是不想交出来？ 但是目前，沈娘子并没有对宋衍深做什么过界的事情，林静漪就不能说她什么。不然林静漪不也成了那种看见寡妇走路时摇摆的幅度大了些、就觉得人家是在搔首弄姿勾搭汉子的恶意中伤之人吗。 在这个世道，女子生存本就不易，寡妇也尤为艰辛，所以林静漪不愿意做那种落井下石添雪加霜之人。 所以，林静漪除了之前对沈娘子说的那几句话之外，并不准备再去警告沈娘子什么。她不去找沈娘子，但是她可以回家关上门，提点宋衍深几句。 有些事，只要有一方不配合，那这件事就不可能成。 有些话，她对宋衍深点到即止就行，都是聪明人，不必说得太透彻。 两刻钟后，林静漪估摸着时间叫宋衍深起床，用温水打湿了帕子，给宋衍深擦了擦脸，然后又为他束发。 将人收拾利索之后，林静漪和宋衍深携手出门。马车夫还在外面等着，林静漪租了一天的马车，让车夫送宋衍深去府学。 她让车夫送完宋衍深以后再回到巷子这边来，林静漪一会还要用车。 马车走后，林静漪看见有个阿婆开门出来，坐在自家门口纳鞋底，便走过去问她：“阿婆，你们一般都在哪里买菜啊，下午还有人出摊吗，家里一点吃的都没有。” “你是宋秀才家的吧。”虽然是问话，但阿婆用的是肯定的语气，上午就听说宋秀才家里来人了，是个特别漂亮的女子。她在这里住了几十年，别说是人，就是谁家养的鸡啊狗啊，她都认得一清二楚，现在突然多了个生面孔，又这么好看，可不就是宋秀才家的人吗。 “对，我是。”林静漪点点头。 阿婆有心想问点宋秀才的私事，比如说宋秀才是哪里人、家里有几口人、可曾婚配……但又摸不清林静漪是什么性子，怕贸然问出这话，被林静漪甩脸子，便按下这些心思。 但她还存着跟宋秀才交好的心思，之前一直没机会跟宋秀才搭话，现在好不容易能搭上宋秀才的家里人，阿婆肯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便仔仔细细地跟林静漪说起应该去哪里买菜，谁家的菜更好更新鲜、哪个铺子爱缺斤少两、哪家的婆娘斤斤计较不好相处等等，反正就是绞尽脑汁跟林静漪搭话。 虽然后面说着说着就跑题了，但是林静漪还是做出一副耐心倾听的模样，至于那些话她信了几分，那就不好说了。 至于谁好不好相处这些话，林静漪听听就忘，倒是那几个卖菜卖肉的铺子，林静漪记得一清二楚。 她跟那位阿婆道了一声谢，便提出告辞，准备等马车回来以后去买菜。 府学跟巷子离得不太远，当初宋衍深决定租这里的院子，就是因为这里离府学近。所以马车没一会就回来了，林静漪跟马车夫报了那几个铺子的位置，让车夫带她去。 府城比县城繁华许多，县城那些菜摊或者肉摊，基本上都是只摆半天摊，但是府城这边是全天摆摊，所以即使林静漪是下午去买东西，也能买到。 各种蔬菜、肉、果子，林静漪都买了一点，还去药铺买了点枸杞阿胶当归，准备给宋衍深炖补汤喝。 她提着大包小包回来了，进巷子的时候，那些坐在一块的妇人又跟她打招呼，问她买了什么。林静漪随便敷衍了几句，没跟她们聊太多，她急着回去做晚饭。她要炖汤，得提前准备。 林静漪走了以后，那些妇人就议论开了，这一拨妇人并不完全是上午那一拨，有人是第一次见林静漪，见她就说了三两句话，有点爱搭不理的样子，心里就有些恼火，没好气地说道：“什么人啊，摆什么臭架子，宋秀才都没她那么大的架子，她一个过来伺候人的，反而比主子还难打交道。” 这妇人有些势利，她见林静漪的穿着普普通通，头上没有钗子，耳朵上没有坠子，连手腕上都没有镯子，便觉得林静漪的身份应该不是太高。 巷子里的妇人，几乎都默认宋衍深没有娶妻，所以这个妇人见林静漪打扮得如此廉价，更觉得林静漪不是正经主子，充其量就是个丫鬟什么的。 然而林静漪的穿戴如此低调，正是林静漪刻意而为之。因为她一个女子出门买东西，如果穿戴的太奢侈，手里又拎着这么多东西，那不就相当于在脸上写了“人弱钱多速来抢”吗，极大地增加了个人出行的危险性。 所以林静漪刻意穿得普通一些，买个菜而已，又不是参加宴会去t台走秀，没必要那么隆重。 就因为这样，反而被人误会了。 听到那妇人的话，丽珠反驳道：“你又是什么身份，人家凭什么要低声下气地和你打交道。” 第581章 不便之处 那妇人听了丽珠的话，脸上有些挂不住，恼火道：“你倒是会巴结，人家才来多久啊，你就忙不迭地护上了，我家的狗都没有你这么忠心。可惜你舔得再厉害，人家也听不到，真是白瞎了你刚才叫得这么凶。” 这话说得难听，丽珠本就是个嘴巴不饶人的，闻言更是反唇相讥：“像你这么尖酸刻薄小气抠门的人，天天对着你家大黄不是打就是骂的，它要是愿意护你那才是见了鬼了。我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你这种人，我就奇了怪了，你怎么跟自家的狗都能吵得起来。 天天都能听见你对着大黄吼，一会嫌它吃得多了，一会嫌它叫得声音大了，你家的狗饿得都没二两骨头了，瘦的跟柴火棍似的，怕不是天天只喂水吧，就这还好意思嫌弃狗子吃的多，你也是够刻薄的。 狗子都饿成那样了，你还嫌东嫌西的，刚才人家也是好声好气地跟大家伙说话，别人都没觉得有什么，唯独你一个，跳出来说人家摆架子，你怎么看出来的啊？” 丽珠也没说那种“你凭什么说我是狗”之类的蠢话，她压根不接这个话茬，而是接着狗，把那个妇人给损了一顿。 这个妇人叫夏萍，尖酸小气事多嘴臭简直是她的代名词，人缘差得不行，偏偏自己还不自知，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因为有个当童生的爹，夏萍向来优越感十足，觉得自己在巷子这一众妇人中间，绝对是站在顶端的那一批，自诩是书香门第出身，想让别人都捧着她敬着她。 偏偏丽珠便不，就爱和夏萍反着来。 她们两个就这件事吵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旁边没有真心实意劝架的，一半是默默不语看热闹的，一半是暗戳戳拱火的。 吵架的声音大到林静漪在屋里都能听见，她从枕头里扯了两团棉花，团一团捏一捏，然后塞进耳朵里，勉强当个耳塞用。 她才来半天，就发现住在这里的不便之处了。这种巷子，住户都是一家挨着一家，各家离得都挺近，有时候谁在巷子口打个喷嚏，住在巷子前半段的人家可能都能听见。 就像那群人在巷子里吵架，林静漪在屋里都能听到她们的声音，太喧哗太杂乱了，一点都不安静，简直吵死人。这里连宋家村都不如，村里是地广人稀，大家的宅基地都不在一处，家家户户之间都隔得有些距离，并不吵闹。 这里不是个好住处，林静漪准备过几天就去找牙郎，让人帮忙寻摸一个大一点的、安静一点的院子。宋衍深明年八月才乡试，他还要在这里住上一年，若是天天听这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小事，哪里精力好好念书专心科举。 林静漪并不知道她自己就是丽珠和夏萍吵架的由头，她耳朵里塞了棉花，隔绝了大部分的吵闹声，哼着小曲切着菜，开始准备晚饭。 傍晚，宋衍深回来了，一进门就闻到满院子的香味，那是久违的味道，是家的感觉。 “回来了，快洗洗手吃饭。”林静漪从堂屋里出来，对宋衍深说道。 说完以后，可能是想到宋衍深不方便洗手，林静漪就拉着他的右手走到井边，那里放着一个装了半盆水的木盆。林静漪让宋衍深把手伸出来，她捧着水往宋衍深手上浇，然后给他搓了搓手，像照顾小孩那样照顾他，极其仔细贴心又细致周到。 宋衍深的耳朵有点红，他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让林静漪给他洗手，想想真是有点不好意思，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心里甜滋滋的。 他把林静漪娶进来，还没有照顾林静漪几天，他就来了府城，留林静漪一个人在家里帮他孝敬家人伺候长辈，现在又让林静漪过来照顾他，宋衍深觉得有点对不住林静漪。 说好的媳妇是用来宠的，结果尽让林静漪忙活了。 林静漪不知道宋衍深心里的复杂想法，她若是能读心，肯定要说一句，同甘共苦才是夫妻。她嫁给宋衍深又不是光为了让宋衍深伺候照顾她，要是想找个伺候的人，那她为什么不买个小丫鬟呢，小丫鬟什么不会干啊，干得还比宋衍深好。 宋衍深还是太年轻了，不懂“夫妻”二字的真正含义。 不过没关系，他和林静漪还有一辈子，有足够长的时间能让他慢慢理解。 晚饭是一荤一素一汤，宋衍深好久没吃得这么好了。他刚来府城的时候，为了省钱，宋衍深都是自己买菜自己做饭，他这种初学者的手艺，勉勉强强能把饭菜弄熟，至于饭菜的色香味，那当然是一样都不沾。 后来这几天胳膊伤了，宋衍深就去外面的馆子吃饭，饭菜都一般般，只能果腹，不算好吃。 现在吃到了林静漪亲手做的饭菜，那才是人间至味，宋衍深头一次没有克制住，直接把肚子吃得鼓了起来。 “晚饭七分饱就行，你这肚子吃的，一会去院子里站半个时辰消消食。你多久没吃饱饭了，怎么吃得都不知道停？”林静漪赶紧把菜拨到一边，不让宋衍深夹菜，不能再吃了，再吃胃都要撑炸了。 “好吃。”宋衍深笑意吟吟地说道。 “好吃还不写信给我，我要是早点来，你也能早点吃到我做的饭菜。”林静漪把盘子收收，拿到井边去洗。 宋衍深跟着去井边，用没受伤的那只手，给林静漪递递东西，或者按照林静漪的吩咐，往盘子上淋点热水，这样更好去油，洗得更干净。 洗完碗筷后，两个人也没急着进去，宋衍深站在外面消食，林静漪就陪他站着，跟他说自他走后的这段时间，家里都发生了什么。 宋老太太装瘸这事，林静漪将其掺进家事里面，状似不经意地提起了，然后又一语带过，说起了其他事。 她被宋老太太折腾了这么久，总得让宋衍深知道才行。 “辛苦你了，奶她年纪大了，有时候想法有些偏执。”总是做一些让人难以理解的事，比如装瘸这事，宋衍深就极其不能理解。 第582章 表明身份 宋衍深知道，村里很多人家中，婆媳关系都不好，打骂争吵都是常有的事。有些人家顾忌着家丑不可外扬这一说，即使在家里吵翻了天，在外也会装成婆婆好儿媳妇孝顺的样子。但有些人家就不会在意这么多，你今天在外面说我，我明天也在外面叨叨你两句，唇枪舌剑你来我往，谁都不肯吃亏。 他原以为林静漪进门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纵使宋老太太原先对林静漪有再多的不满意，她面上也会收敛一些，先不说心里怎么想，面子上至少要过得去。 结果宋老太太这是心里怎么想，行动上就跟着怎么做，连装瘸这事都能做得出来，这是铁了心不想让林静漪好过。 为什么一家人就不能和和美美地在一起过日子呢，家里就这么几个人，偏偏演成了宫心计。 宋衍深觉得有些心累，微微摇头，对林静漪说道：“奶没事就行，等年后我再来府城就直接带着你，介时奶应该没有理由阻拦了。” 他想得长远，事情已经过去了，即使等他过年回去，也不可能再因为装瘸的事情再去跟宋老太太闹一场，那样会让宋老太太更恨林静漪。只能借着这件事，悄悄谋一些便利，比如让宋老太太别再借着这样那样的由头，把林静漪摁在家里拦着不让走。 林静漪目的达到，在暗处悄悄勾了勾嘴角，她这次是偷偷跑出来的，虽然现在看着没什么大问题，几头都瞒着好好的，但若是从规矩体统方面来说，林静漪此举，实在是太过离经叛道。 为了她那所剩无几岌岌可危的名声，林静漪决定下一次出来，一定要名正言顺才行。 嫁了人真是不方便啊，想出趟远门，都得使点小手段，真是麻烦。 林静漪在心里唏嘘了一下，随后又说了别的话题，比如林老太太偷人之事，这件事给宋衍深带来的震惊，大大超过了林老太太装瘸一事。 他没想到，自己只是离开一个月而已，家里就发生了这么多事，这等骇人听闻的事情，居然也会发生在他的身边。 “实在是……难以想象。”宋衍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同时又庆幸林静漪这时候来府城，真是来对了。 如果林静漪还在家里待着，还不知要听到多少风言风语。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即使林静漪出嫁了，林老太太也还是她血亲上的奶奶，众人议论林老太太之时，难免会顺带着说一说林静漪。 这种场面，多多少少会有些难堪。 两个人就在外面站着消食，林静漪把家里近期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宋衍深，不拘是大事小事，宋衍深都听得认真。 他的眸子映着月光，瞳孔深处是林静漪的倒影，爱恋显露在他的眼角眉梢。宋衍深看着在月光下说话的林静漪，心念一动，便用完好的那只手将林静漪拉进怀里，紧紧地抱着她。 一句“我好想你”，隐于唇齿之间。 入夜，当宋衍深想和林静漪做些什么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响亮的哭声，瞬间把两人所有旖旎的心思给哭没了。 林静漪半躺在宋衍深身上，无奈地问道：“这是谁家的小孩，怎么这么会挑时间哭？” “隔壁沈娘子的儿子，不太清楚几岁，反正是还没到知事的年纪，每天晚上都要哭闹一番才肯睡觉。”宋衍深本是箭在弦上，现在耳边尽是小儿的哭声，那支箭是想发都不能发了。 “你这租的是什么房子。”林静漪没好气地说道，张嘴咬了宋衍深一下，这是来住人的还是来扶贫的。 被隔壁的小儿扫了兴致，林静漪只能把白天用的耳塞再找出来，耳朵里塞着棉花睡觉。 翌日一早，林静漪轻手轻脚地起床，去给宋衍深准备早饭。 待吃过早饭之后，林静漪又随他一起出去，宋衍深去府学，林静漪去集市买菜。蔬菜什么的还是早上买比较好，更新鲜一些。昨天下午买的，感觉都是别人上午挑剩下的。 买完菜以后，林静漪又去打铁的铺子，问铁匠买了把铜锁。 既然沈娘子不肯还钥匙，那林静漪只能重新换把锁了。铜锁这种东西，随用随拿，就是换了下一个住处，依旧可以用，买了也不算是浪费。 只经过了一天，林静漪在府城的日子就已经步上正轨了。上午去集市买菜，然后在家里做中午晚上两顿饭，晚上帮宋衍深洗漱一番，翌日早上再帮他束发穿衣，两人世界过得十分悠闲自在。 给心爱的人做饭，和给宋老太太做饭的感觉实在是不一样。给后者做饭的时候，林静漪把做饭当成了一项任务，只想赶紧完工了事。但是给宋衍深做饭的时候，林静漪却是再精细不过，就两个人的饭菜，林静漪恨不得做出花来。 只短短几天，街坊邻居都能看出来，宋衍深的气色好了不少。 某一日，几位坐在巷子里聊天的妇人，看着宋衍深穿着一身新衣，精神饱满地下学回家。其中六婶年纪大一些，孙子都有了，也不用像年轻妇人那样避嫌，便主动跟宋衍深打了个招呼：“宋秀才回来了，胳膊怎么样啊，有没有好一点？” “好一些了，谢谢六婶关心。”宋衍深礼貌地回话，他不知道这人叫什么，只能跟着同辈的人叫她六婶。 “这家里来人照顾了就是好，一个人在外住着还是不行啊，再能干的男人，身边总是少不了细心的女人。宋秀才这次受了伤，家里人说不定着急给你娶妻了，选个贴心贤惠的姑娘。”六婶笑着说道，话里隐隐有试探的意味。 宋衍深闻言，表情有些怔愣，随后赶紧解释道：“我夫人已经来了。” “你夫人？”这次不止是六婶，方才在巷子里听着六婶和宋衍深谈话的那些妇人都愣了，“宋秀才你……已经娶妻了？” 不会是她们听错了吧。 “是啊，拙荆前几日已经来了，我以为诸位都已经与她见过了。”宋衍深极其自然地说道，为林静漪正了正身份。 第583章 各人心思 宋衍深云淡风轻的一句话，把众人都吓得不行。 宋衍深妻子已经来了，并且在几天之前已经和她们见过面了，那么这个人会是谁呢？ 答案不言而喻，几位妇人对视一眼，然后疯狂地回想那天刚见到林静漪时，自己有没有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 然后几人的脸色通通都变得有些难看，她们是不是还让林静漪当裁判来着，让林静漪评一评她们谁的话说得对，让林静漪代表宋家人定夺一下宋家究竟会不会让沈娘子进门。 老天爷啊，她们怎么就鬼迷心窍说了这些话呢，真是没脸见人了。 原先觉得林静漪脾气不好，性子有些傲的妇人，现在立刻转变对林静漪的印象，也不说林静漪孤傲难接触了。她们当时说了那些话，林静漪没当场和她们骂起来，都算是给她们面子了。 脾气真好啊，真能忍啊，众人纷纷在心里感慨。 “我听说宋秀才还不到弱冠之年，怎么成亲这么早。”六婶强撑着问了一句。 那些在地里刨食的泥腿子，早早地成亲生子是正常的，可是宋衍深不应该啊，像宋衍深这种有大好前途的，再等几年也不算晚。 好饭不怕晚，再等一等，接触的阶级层次不同了，说不定会有不一样的际遇。 这时候她们对林静漪，又有不一样的看法了。先前以为林静漪是丫鬟，她们私下里聊天的时候，说丫鬟的身份长了一张那么招人的脸，实在不是一件好事，大老远地过来照顾宋衍深，有这贴身照顾的情分在，以后宋衍深说不定会给林静漪一个妾的名分。 她们当时还在担心，想着以后宋衍深若是娶妻了，他的正室夫人能不能干过林静漪这个先纳进来的美妾。 现在几人再回想一下自己之前说过的话和操心过的事，都有些脸红。 这是林静漪不知道，林静漪若是知道她们在私底下这么谈论自己，说不定会咬牙切齿地说一句“谢谢”。 真是谢谢你们为我操心了。 谁能想到她们以为的丫鬟小妾，正是宋衍深的正室夫人呢。 宋衍深眨了一下眼，在闭眼的瞬间，敛去了眸中的不耐，继而温声说道：“我正是适婚的年纪，谈不上过早一说。且我心悦内子已久，迫不及待地想迎娶静漪进门。” 他并不介意在谈论林静漪时，把自己的姿态放得低一些。 这样，会在无形之中减少很多麻烦，也能打消很多人的小心思。而且宋衍深原先也没想到，巷子里的妇人竟然会有这种错觉，认为他年纪尚小不着急成亲？ 他来年就十九了，村里和他同岁的一些汉子，早早地都成亲了，现在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哪像他，才刚刚和静漪成亲一两个月，孩子的影子还没见到。 “哦，是这样啊。”六婶脸上讪讪，不知为何说话时声音有些虚。 “诸位婶子，若是没事我先回去了，静漪还在家中等我吃饭。”宋衍深客气地说道。 说完也不等她们应声，便转身走了。 等到宋衍深进了院子，关上自家的院门，那群妇人才觉得气氛猛一轻松，纷纷开口道：“真是没想到啊，那林静漪竟然是宋秀才的娘子。还以为像宋秀才那样的人，会娶个千金小姐或者大家闺秀，没想到竟然娶了林静漪那么寒……家世普通的人。” 这妇人本来想说林静漪寒酸，话都涌到嘴边了，又想起林静漪的身份已经今非昔比了，她不能再这样说林静漪了，便换了一个委婉一些的词。 她的话虽然说得含蓄，可是话中的意思，大家都听得明白，说白了不就是觉得林静漪配不上宋秀才吗？ 在她们心中，女子的资本有两个，一个是家世，一个是自身。而自身就包括长相、性格、能力等等。她们认为林静漪徒有其表，配不上宋秀才。 为什么呢，因为林静漪穷啊。这么多天了，她们发现林静漪就三套衣裳来回穿，而且一点首饰都没有，也不会打扮，连脂粉都不抹，这也太素了。 说好听一点，这是林静漪素雅。但要说得实在一点，这不就是穷酸买不起嘛。 这里是哪，这是什么地界？ 这可是府城啊，人均比那些犄角旮旯的小村庄富裕了不知多少倍，恨不得连集市上卖菜的婆子，手腕上都戴着一个银镯子。住在府城的人，哪怕是住在城郊，都有一种优越感，看乡下来的人，都带着一点盛气凌人趾高气昂的感觉。 而林静漪浑身上下一点装饰品都没有，素雅得像一张白纸，那些妇人理解不了她的想法，只会用自己的想法来揣测评价林静漪，认为林静漪寒酸、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 怪不得她们当初当着林静漪的面谈论宋秀才和沈娘子的事，林静漪都不开口反驳，说出自己的身份，原来是因为林静漪家世穷酸没有底气，所以不敢说。 真是天降一口大锅，扣到林静漪的脑袋上。 她不知道外面那些妇人都议论了她什么，林静漪只感觉到，她再次出门买菜的时候，有人主动招呼她了，但是也有那种暗戳戳的目光，里面夹杂着一些同情和不以为然。 那道目光很隐晦，若不是林静漪感知敏锐，可能就要错过了。 她有些奇怪，她有什么好同情的？而且为什么只过去了一夜而已，就有人对她突然热情起来，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吗？ 这次买菜，丽珠说跟林静漪顺路，硬要凑到林静漪身边跟她一起走。 以前林静漪都是独来独往，速战速决，买完就回去了。这次丽珠跟她一起，就得陪着丽珠在摊子上挑挑拣拣。 好在丽珠也不是白白耽误林静漪的时间，她给林静漪解了惑：“昨日宋秀才下学回来，跟我们说了，我们才知道原来你就是宋秀才的娘子，你把自己的身份捂得可真严实。” “哪里有捂啊，我一来不就说了自己是衍深的家里人吗？”林静漪可不认同丽珠方才说的话，当初她明明白白说的是家里人，也没做假。 第584章 受人提醒 林静漪这个年纪，这个长相，一个女子过来找宋衍深，又说是家里人，正常人肯定会往妻子的方向猜。谁知道巷子里的那些妇人就这么轴，硬生生地猜跑偏了。 为什么猜错，不就是打心底觉得外面那些寻常女子配不上宋秀才，只有她们自家的闺女、侄女、孙女、堂妹、表妹等等，这一类的自家人，才配得上宋秀才。 说白了，就是想把宋秀才这个肥水，往自家田里灌，不想便宜了外人。所以一开始，她们当中的部分人，就在针对沈娘子。都是女人，谁不清楚谁的心思啊，沈娘子丧夫守寡，要是能撬得动宋秀才，那算她本事。可是其他的人，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沈娘子倒贴宋秀才，她们得拦着沈娘子，把沟渠挖好，把肥水引到自家的田地里。 众人想得都很好，觉得宋秀才跟自家的亲戚配极了，一开始按耐不动，就是想再探一探宋秀才的底，头一个月不必着急，等之后再不着痕迹地把自家闺女侄女之类的，领着往宋衍深跟前凑。这样也能显得她们不是那么急切恨嫁，多少得留点女儿家的矜持。 但是谁能想到，宋秀才这个肥水，已经有主了。 丽珠对她们的心思看得明明白白，她针对沈娘子，不是因为她家也有闺女想介绍给宋衍深，而是她讨厌沈娘子这个人。 只要沈娘子不好过了，丽珠就开心了，所以丽珠对林静漪说道：“明人不说暗话，我是个直肠子，玩不来弯弯绕绕那一套。我就直说了，宋夫人你要小心沈娘子，她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小看她的人，最后都被她阴了。 还有，宋秀才可是个香饽饽，你可要看紧了。你没来之前，巷子里的人各个都以为他尚未成亲，像他这么有前途的青年才俊，那可是要多吃香就有多吃香。” 这话可真够直白的，林静漪对于丽珠跟她说的这些话，似乎并不是太意外。丽珠对沈娘子有意见，这是林静漪一开始就看出来的，当初那些妇人谈论沈娘子时，属丽珠说的话最多、态度最坚决。 而且今天听丽珠这么说，好像是曾经在沈娘子手下吃过亏，才会如此警觉。其实林静漪并不觉得女子有心机是什么不好的事情，那要人人都是傻白甜，那不就玩完了吗。 只要这心计不冲着她耍，林静漪就无所谓。但如果真有人那么不长眼，硬是冲着林静漪玩心眼，那就不要怪林静漪反击了。 至于宋衍深是个香饽饽，林静漪就更能理解了，优秀的人总是能赢得更多的关注，就让那些烂桃花兀自开放吧，只要宋衍深不去采摘就行了。 林静漪的手也伸不了这么长，总不能一个个地去阻拦那些姑娘，说你们的眼睛不准看宋衍深，你们的心里不准想宋衍深，以后但凡在路上看见宋衍深，就给我绕道走。 她没资格这么霸道，而且这么做，不但是不相信宋衍深，更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就这么着吧，人生和情感的道路两旁，总会有些花花草草。若是空无一物，实在太过单调。只要宋衍深昂首挺胸目视前方大步向前就行了，其他的林静漪也管不了那么多。 “我知晓了，多谢你的提醒。”林静漪礼貌地说道。 “不用谢，我就是看不惯她们那副德行，嘴碎眼红心里还嫉妒得要命，明明是她们自己的想法龌龊，偏偏要找个上不了台面的理由，去把那些龌龊心思包一包卷一卷，好像那样就能光明正大名正言顺似的。”丽珠快人快语地说道。 什么叫林静漪配不上宋秀才，明明就是她们想拆散人家夫妻俩，让自己的亲戚插一脚进去。好像现在把林静漪贬低到尘埃里，就能毫无心理负担地使一些下作手段，觉得自己是正义之师，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真是恶心极了。 林静漪笑了，甭管丽珠跟她说这些话的目的是什么，但总归目前都是对林静漪有益的，她能提前防备一下。 所以林静漪承这份情，看到集市上有卖梨的，林静漪便多买了一些，送了丽珠几个，算是那番话的回报。 回去以后，林静漪并没有跟宋衍深说这件事，一切都照旧。 只是当宋衍深早上和中午再出门去府学的时候，林静漪就不像原先那样，只把人送到院门口，而是拉着宋衍深的手，把人送到巷子口，目送着宋衍深远走，之后再回去。 在门口唠嗑的一些妇人，甭管心里怎么想，面上都做出打趣的神色，笑着道：“看这小夫妻俩，一看就是新婚不久，这么难舍难分。不像我和我家那口子，他就算是十天半个月不回一次家，我也懒得去找他。” “你们家那糙货，摆在外面都没人稀罕要，不像宋秀才，那才是抢手货，宋夫人可不得把人看紧了。看宋夫人这紧张劲，怕是恨不得把自己拴在宋秀才的裤腰带上，一刻也不离。”有妇人接话道。 这人说完，还故作姿态地捂嘴哈哈笑了两声，做足了“我只是开个玩笑，你可千万别介意”的模样。 可是让人感到不适的话，怎么能算是玩笑话呢。 林静漪没接话，也没应景地配合那个妇人发笑，而是迷茫地说道：“大婶，你在笑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啊。” 被林静漪叫做大婶的妇人，其实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年轻，硬生生地被人叫老了几十岁，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干笑道：“我才二十有四，哪里担得起你一声大婶。” “真的吗？我不信！”林静漪先是惊呼，随后又是斩钉截铁地否定道，“你长得可真慈祥，一点都不像是二十四的人，看看你脸上皱纹的走向、暗沉的肤色、下垂的眼角，都跟我奶奶一模一样，也怪不得我会认错了。 不过你这种长相也有些好处，看着比同龄人老了一些，但是多占便宜啊，大家都管你叫大婶，生生高了一个辈分呢。你看你二十多岁的时候就有人叫你大婶，等到你真的老了，七老八十了，又比同龄人稍显年轻，别人还管你叫大婶。” 第585章 听个正着 林静漪是女子，由己及人，自然知道什么样的言语对女子的杀伤力最大。大多数女子最在意两件事，一是长相，二是年龄。 想夸一个女子，自然是夸她越漂亮越好，越把人往年轻喊，她才会越高兴。如果想气一个人，那就反其道而行之。 所以当林静漪用恭敬的语调称呼那位妇人为大婶时，那位妇人气得脸色发青，用手指着林静漪，心里的火苗蹿了三尺高，气得连说话都结巴了：“你、你……” “大婶，您可千万别激动，有什么事咱们心平气和地慢慢说，看你的手都抖成什么样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得了羊癫疯呢。”林静漪好心好意地劝慰道，面上浮现出关心的神色。 “你竟然咒我！”那妇人脸色涨的通红，她想反驳林静漪，却又不知应该从何说起，以往她和别的妇人吵嘴时，也是个嘴皮子利索的人，怎么今个和林静漪站在一起，却成了个锯嘴葫芦。 难道是林静漪给她施了什么法不成？ “我哪里有咒你？我说的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得了羊癫疯，可是我知道你没得啊，这不是说明你身体没毛病吗？你长得像大婶也就罢了，怎么反应和听力也跟上了年纪似的，不仅迟钝得很，耳朵还有些背。 你一会儿不会像大婶一样捂着心口，嘴里喃喃着说我不行了，然后一头栽倒吧？你可千万要挺住啊，我只是说句玩笑话而已，你别这么大的气性。”林静漪轻飘飘地说道，似乎并不把这当成一件多么大的事情。 在林静漪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忍气吞声”这四个字。她和巷子里的这些妇人，不过是多见了几面的陌生人而已，该给的尊重她会给，但别人若是不知分寸踩到她头上，林静漪反击的时候也不会客气。 当你亮出锋利的爪牙时，别人才知道你招惹不得。 要不然今天来个人跟林静漪说一句玩笑话，明天再来个人跟林静漪说想和她一起“乐呵”一下，到头来乐的都是别人，苦的都是林静漪。 凭什么林静漪要吃这个亏？ 林静漪是好脾气，但这不代表她没有脾气。恰恰相反，她还正是那种受不得委屈的人。所以林静漪并没有给那位妇人开口反驳的机会，而是再次说道：“大婶，你这动不动就发火不行啊，人一生气就老得快，你看你现在脸色狰狞的像是要吃人一样，脸都皱巴在一起了，跟个老树皮似的，满脸都是皱纹。 你要再这样下去，说不定再过两个月，我就要喊你阿婆了，你要学会修身养性呀。我还有事就先回了，大婶你好好玩，多笑一笑别老生气。” 她的语气十分真诚，若是那不知情的人听见了，还以为林静漪跟这人的关系多好呢。 这就是林静漪要的效果，要让那个人有苦说不出。如果她生气，那就是她气量狭窄，开不得玩笑，跟林静漪没有丝毫关系。 看着林静漪大摇大摆走远的背影，那个妇人差点撕烂手里的绣帕，又把视线收回来，从左到右把周围的人看了一圈，似乎是要求得她们的认同，气愤道：“这都什么人啊，我从头到尾不过是说了一句话，竟惹得她长篇大论将我骂了一通，心眼子比针尖还小。 也不知道宋秀才看上她什么，怎么娶了这么个女的进门。一脸狐媚样，就会勾搭男人，出个门还要跟人腻腻歪歪。还叫我大婶，既然叫我一声大婶，怎么不见她给我鞠躬行礼啊？就她这种脾气，迟早要给宋秀才惹麻烦，你们说是不是？” 她本以为会听到大家的附和与认同，结果话音结束好一会，也没听到有一个人附和她。她转头看看左右两边的人，却见她们避开了她的视线，闪躲的意味很明显，似乎并不想和她搭话。 “你们怎么不说话啊？你们不是也挺不待见宋秀才家那位吗？”那位妇人迷惑了，为何一个两个都不搭理她。 别那么假好吗？想在人前装道德高杆啊？之前又不是没围在一起说林静漪的坏话，怎么今天都跟个哑巴似的。 “是吗？没想到你们竟然对我有这么大的意见啊，这可真是太伤我的心了。我才来短短几天，连话都没有跟你们多说几句，你们居然如此看不惯我，怎么会这样呢？”林静漪既茫然又不解，一脸伤心的神色，语气里都带着几分哀怨，“既然如此，待衍深回来以后，我必要好好问问他，肯定是我哪里做的不对，才惹得各位婶子如此针对我。” 林静漪说完就甩手走了，后面的人只能看见林静漪的背影，还看见林静漪抬手摸了一下脸，她们猜测是不是在抹眼泪。 完了完了，她们把秀才娘子惹哭了。 一群人急了，赶紧叫住林静漪： “哎，不是……” “别啊，我们没有这个意思！” “宋夫人，你等等……” 可是林静漪怎么可能理她们，这就是林静漪做的一场戏。她本来已经进了院子，准备睡个回笼觉，转念一想，觉得既然自己起都起了，不如先去买菜，然后再歇息，于是又出门了。 谁知就那么巧，她刚走出去，就听见那个妇人背对着她，嘴里在说她的坏话。林静漪也是奇了怪了，她连那个妇人的名字都不知道，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妇人对她的敌意这么大，先是借着开玩笑之机讽刺她，说她离不开男人，说她缠宋衍深缠得紧。 古代正室夫人要大方端庄，只有小妾才会使那般磨人手段，天天盯着男人裤腰带下面的东西，惦记着床上那点事。那妇人说林静漪恨不得拴在宋衍深裤腰带上，就是这个意思。 紧接着又在背后号召大家都来讨厌林静漪，说林静漪的坏话，那么下一步呢？是不是就要搞群体孤立了？ 与其等着她们来孤立林静漪，不如林静漪主动出击，把表面的虚伪和谐都戳破，将内里的矛盾放在台面上，谁都别想面子好看。 当林静漪把众人虚伪的假面掀开之后，她像没事人一样走了，留那群人傻站在原地，紧张兮兮不知所措。 第586章 过分热情 林静漪其实没有哭，她的手放在脸上，不是在抹眼泪，而是捂嘴偷笑。 一群人在背后讲别人的坏话被当事人抓到，难堪的不是林静漪，而是那些讲坏话的人，理亏的也是她们。林静漪相信，经此一事，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对她阴阳怪气地说话了，那些嫉妒她的、眼红她的、不满她的，即使怨怼情绪已经充满胸腔，但见了她以后还是得客客气气，脸上的笑要多灿烂就有多灿烂，就算是强颜欢笑，也得笑成一朵菊花。 毕竟不是谁都有胆子和秀才娘子撕破脸皮的，这下该忍气吞声的人就变成那些妇人了。 所以当林静漪拎着菜回来时，那些妇人便做出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抢着和林静漪打招呼，各个都在夸林静漪，有的人夸林静漪皮肤好，皮肤不用抹粉都那么细腻；有的人夸林静漪的衣裳好看，上面的图样绣得可真细致生动。 一个人身上可夸的点就那么几个，前面的人说完了，后面的人就没得说了，于是就有人另辟蹊径，绞尽脑汁地想了一句：“宋夫人，你这买的大白菜可真水灵，你眼光真好，这么会挑菜，比我厉害多了。” 听到这话，林静漪差点没绷住，什么时候会挑菜也成了眼光好了？ 这个称赞也是有点太生硬了。 “一般般吧。”林静漪把这些人的劣质马屁照单全收，但是也没给她们好脸色，说话的时候有些冷淡。 她拎着东西回屋，把菜放在橱柜里，然后开始收拾屋子。 中午宋衍深回来，刚走进巷子，就有个婶子往宋衍深手里塞了几个黄梨，嘴里说道：“秋日干燥，宋秀才吃几个梨子降降火。” 说完以后，似乎是怕宋衍深不肯要，这位婶子忙不迭地走了，好像还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紧接着，又来一个人婶子，往宋衍深手里塞了四五个鸡蛋：“这是我娘家的老母鸡下的蛋，这鸡蛋可不一般，都是双黄蛋。宋秀才多吃几个，沾点好运。” 这位婶子走后，又来了一个阿婆，手里拎着一条草鱼。 这鱼可不小，看着有成年汉子的小胳膊那么长，鱼鳃被人用草绳系着，尾巴一甩一甩的，看着很有活力。 宋衍深愣了，这不会也是给他的吧。 梨啊、鸡蛋啊这些东西不算太贵，撑死了就几文钱，但是草鱼不一样，怎么着也算是荤腥，不年不节的，又不是什么实在亲戚，宋衍深怎么好意思收这种东西。 于是宋衍深在那位阿婆还没有靠近他时，装作没有看见她的样子，快走几步回了家，把那位阿婆的叫喊声关在门外。 这么做虽然有些失礼，但是宋衍深管不了这么多了，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收了人家的东西就得承人家的人情，宋衍深是宁愿失礼也不愿意欠别人的人情。 “怎么了，急急忙忙的，后面有狗子在追你啊？”林静漪见宋衍深神色不对，好奇地问道，“手里怎么拿了这么多东西，家里有梨也有鸡蛋，你买这些东西做什么？” “不是我买的，是别人给的。”宋衍深将东西放在桌子上，想了想又纠正了一番措辞，“是两个婶子硬要塞给我的。今天是发生了什么吗？她们为何突然如此热情？” 他很敏锐，知道事出反常必有鬼，别人不可能无缘无故这么大方热情。一点小东西虽然不值钱，但是也不是人人都舍得给的。 “呵，原来是把主意打到你的头上了。”林静漪的语气有点讽刺，挑剔地看了一眼那些鸡蛋黄梨，道歉也得有点诚意吧，这点东西实在是不够看。 不过林静漪没把自己的不屑表现出来，而是把东西推到一边，跟宋衍深说上午发生的事。 外人的暗讽、嫉妒、孤立，林静漪把这些通通都告诉了宋衍深，然后说道：“她们可能也觉得自己上午说的话有些过分，我一直没出去，她们只好把东西给你，勉强算是赔礼。” 宋衍深盯着那些东西不言语，好一会才道：“你若是在这里住得不习惯，咱们就换一处。” 搬家这个想法在宋衍深脑海中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早有此意，只是不晓得应该如何跟沈娘子开口。毕竟当初租住此处和牙郎签订契约的时候，牙郎早早地提醒过他，说让他考虑好，别嫌此处晦气等等。 宋衍深当时说自己考虑好了，他不在意这些，按手印签名字时可爽快了。可是现在他又要退租，虽然不是晦气的原因，但是殊途同归，目的终归都是一样的，都是要退租，这让他怎么开口。 不过现在，宋衍深不考虑这么多了，因为林静漪在这里住得不高兴。那些婶子阿婆，天天闲的没事干就爱碎嘴，林静漪在这里也没个亲人朋友，跟那些人的关系又不好，实在是太孤独了些。 “我先托人找房子吧，这事急不得。这次必须要找到一个好住处才行，不说十全十美吧，至少得安静事少，可别换了一个住处，又被房主的多事亲戚打一顿。而且你这胳膊之仇，我还没报呢，不是说沈娘子的婆婆三天两头来找她的麻烦吗，我都来了这么些日子了，怎么还没见到沈娘子的婆婆，还有那个把你打伤的混账。”林静漪对于这些事，早有计划。 “都听你的。”宋衍深先应了前面说的搬家的事，然后又道，“我也不知，可能是怕我找他们要医药费吧，所以躲着我，先避一避风头。” “我给过他们道歉的机会了，是他们自己没有把握住，可别怪我不留情面。”林静漪看着宋衍深受伤的那只胳膊，沉声说道，“明天中午，我先带你去医馆复诊，看看你的胳膊恢复得怎么样了，然后再去府衙报案，跟那种人也不必讲什么先礼后兵了。他打伤了你，就要受到惩罚，怎么罚由律法说了算，专业的事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行，那明日去我头一次去的那家医馆吧。”宋衍深点点头。 他在府城没有根基，势单力薄，空有一个秀才名头，光靠他和林静漪两人去讨公道，实在不是上上之策。 第587章 知府其人 林静漪决定要去告官之后，下午就去府衙附近走了一趟。府衙那条街的街尾有一家摆摊卖面的，林静漪去要了一碗肉丝面，然后向面摊老板问了一些事。 比如知府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是有冤屈要告官，需要提前准备一些什么。 林静漪状告张婆子小儿子伤人一事，其实并不是很好判，因为一来宋衍深受伤不是很重，只是轻微骨折，说句难听的，骨折疼归疼但是没见血，从外观上看，宋衍深的胳膊完好无损，因为没有外伤看着一点都不唬人。哪怕是破个口子流点血呢，也能说得严重一些，可惜并没有见血。 二来，则是因为这事拖得有些久，最好的时机就是受伤当天就来告官，可惜宋衍深当时脱不开身。现在都过去七八天了，宋衍深再去告官，这让别人怎么想？若是碰到那种爱和稀泥不爱揽事的官，估计开口就是你们一人退一步算了，以和为贵，别闹得那么难看。 但是林静漪就是不想善了，她缺看病治病的那点银子吗？ 她不缺啊，她就是想让张婆子小儿子受到惩罚、知道害怕、以后不要再来惹他们。林静漪就是想出这口气，不在乎那点银子。 所以她提前打听一下府城的父母官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是那种习惯以和为贵的，林静漪就不告了，她花点银子雇几个人，去张婆子小儿子家闹一闹，把人狠狠教训一顿。 不过幸好林静漪从面摊老板口中听到了这几个字：眼睛里容不得沙子。 “咱们知府老爷啊，最是重规矩，一板一眼异常严苛，眼睛里一点沙子都容不得，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早前有个老母亲来府衙门前击鼓鸣冤，说她儿媳妇要把她磋磨死了，家里的活全部都是她干，天天累死累活跟个下人似的，就这还不让她吃饱饭。 儿媳妇一天三顿饭，两顿都能吃肉，早上那顿就是不吃肉，也要吃白面馒头加鸡蛋，这可真对得起自己的嘴。但是那个老母亲吃什么，可怜啊，她说自己一天只能吃早晚两顿饭，而且还都是儿媳妇吃剩下的边角料。升堂的时候我也去看了，那老妇人饿得只剩一把骨头了。”面摊老板现在说起这事，还有些唏嘘。 林静漪听见这事，也来了兴趣，追问道：“然后呢？她儿媳妇这么对待她，她儿子就不管？” “儿子？还不如死了呢。”面摊老板冷哼一声，没好气地说道，“你说那个老妇人这么可怜，咱们是不是都以为她儿子不在家，所以她儿媳妇才那么嚣张，可劲地磋磨老母亲。” 一般这种问话，答案都是相反的，代表事情的真相并不是人们预料之中的那一个。 果不其然，那个面摊老板狠狠地拍了拍桌子，重重地说道：“偏偏不是！她儿子就在家，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自个亲娘受折磨。知府大人一听说她儿子在家竟然还不管亲娘，当即就火了，让衙役把她儿子带来。 老妇人就给她儿子求情，说是儿媳妇太厉害了，儿媳妇的爹和几个兄弟都是走镖的，娘家势大，儿媳妇本人也会些拳脚功夫，她儿子既没有她儿媳妇高，也没有她儿媳妇壮，所以才护不住她，根本不怪她的儿子。她只想让知府大人罚她儿媳妇，别牵连她儿子。 但是你说这事，她儿子怎么可能一点错都没有，当儿子的连亲娘都护不住，他还有什么脸活着？这道理咱们都懂，就是她儿子不孝顺在先，她儿媳妇得寸进尺磋磨婆婆在后。 但凡她儿子骨头硬一点，跟自己婆娘呛一回声、动一次手，他亲娘也不至于一天只能吃两顿饭，起码三顿饱饭是有的。所以无论那个老妇人再怎么给她儿子求情，知府大人还是打了她儿子十个板子，她儿媳妇则是二十大板。真是解气啊。” “这么说来，知府大人还是挺明察秋毫的。”林静漪觉得这位父母官真是不错，有原则，也够坚持。 林静漪都能想到那老妇人给自己儿子求情时的样子，肯定是哭闹不休，说自己儿子是冤枉的。甚至还有可能说自己要撤诉，她不告儿媳妇了，这样自个儿子也不用挨板子了。 可是知府大人不答应啊，他说一不二，聪慧睿智，一眼就能看出事情的重点是什么，认定了的东西就不放手，根本不会左右摇摆。 好！这就是林静漪需要的好官，明天张婆子小儿子就等着受罚吧。 林静漪打听到了想听的事情，付了面钱，心满意足地走了。 入夜，隔壁的小孩又哭闹不止，不是入睡前的哼唧，而是听起来比较凄厉比较痛苦的那种，林静漪觉得有些异常，便坐了起来，把耳朵贴在墙壁，想要听得更仔细一些。 “会不会出什么事啊？”林静漪有些担心。 她虽然不喜沈娘子，讨厌她的婆婆和小叔子，但是小孩子是无辜的，更何况还哭得这么惨，让人听了就觉得可怜。 “可能是哪里不舒服吧。我记得之前也有一次，也是半夜哭得厉害，沈娘子上门求助，让我帮忙请郎中。”宋衍深把被子往林静漪肩头拉了拉，这是深秋的夜晚，还是有些冷的。 他之前见过沈娘子家的小宝一次，不是他咒小孩子，而是沈娘子这儿子确实养得不是很好。不知是因为小宝是沈娘子的第一个儿子，她没有抚养经验，还是因为小宝本就体弱，反正宋衍深看了以后觉得这小孩不是很健康。 别的小孩都是胖嘟嘟的小脸蛋，脸颊红扑扑的，但是小宝是尖尖的小脸，脸上不是很肉，面色也有些苍白，是那种一看就让人觉得这孩子肯定体弱的面相。 所以当宋衍深听见今晚小宝又哭得那么狠，便猜测可能是又病了。这么弱的小孩，又是深秋换季的时候，哪怕是被秋风吹了一下，都有可能生病。 “那她今晚不会又要请你帮忙吧？”林静漪猜测道。 谁知林静漪的话音刚落，外面的院门就被人敲响了。 第588章 小人心思 听见外面的敲门声，林静漪翻了一个身，轻轻踢了踢宋衍深的小腿：“去开门。” 宋衍深不是太情愿，但也有些无可奈何，他们两人都能猜到，外面拍门的人是谁、又是因为什么事来敲门。宋衍深心善归心善，但如果沈娘子总是这样大半夜的把人吵醒，然后让别人因为她的家事忙前忙后，别人劳心劳力又费神，而她却只会说一句没有任何实际作用的“谢谢”，未免有些不太对等。 虽然标榜的是付出不求回报，但如果经常付出没有回报，是个人都会烦的。 如果宋衍深早知道自己租个房子，还要担下这种麻烦事，那他绝对不会考虑这里。 不过现在说这么多也没用，别人都上门求助了，宋衍深和林静漪也不能装作没听到。 “穿厚点，夜里风大。”林静漪关心道，这个季节容易生病。 “我知道了。”宋衍深弯腰将靴子穿好，又俯下身给林静漪掖了掖被子，“睡吧，我一会就回来了。” 说罢，宋衍深推门出去，将院门打开。 门一开，沈娘子就激动地抓住了宋衍深的胳膊，宋衍深的身体僵了一下，而沈娘子却像毫无知觉似的，紧紧地拽住宋衍深的胳膊，因为着急，眼泪已经从她的眼角流出。 “宋秀才，求求你帮帮我，小宝他又发热了。我一个人走不开，我又不敢抱着他出去见风，能不能麻烦你帮我请个郎中回来。”沈娘子哽咽着说道。 她的语气是那么急切又哀伤，像是走投无路一样，只能紧紧地抓住宋衍深这根救命稻草。 宋衍深感觉有些不适，稍稍用力，强硬地将自己的胳膊抽了出来。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宋衍深并未多言，也没说什么安慰的话。 夜深人静之时，一点小小的动静也会被放大无数倍。沈娘子的拍门声、求助声，住得近的邻居都能听见一点，所以宋衍深不想和她说的太多。 他这边哪怕安慰一句“你别着急”，被有心人士传了出去，传来传去就会变成宋秀才和沈娘子夜半私会郎情妾意。 对于一些人而言，他和沈娘子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并不重要，事情的真相是什么也不重要。那些人只听自己想听的，选择性地去相信一些东西，然后再根据自己的猜测臆想加以编造，继而进行传播。 匆匆的脚步声在寂静的街道响起，宋衍深走得很快，不一会就淡出了沈娘子的视线。 宋衍深走之前，专门关上了院门，他不希望沈娘子打扰到林静漪。 沈娘子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掌心，心里也有些空落落的。温声软语、温柔小意，以及她所表现出来的善良贤惠，都是她用来对付男人的武器，而她向来都是无往不利的。 她一向都是成功的，就是靠这些伪装，让她在极度重男轻女的家庭里，安安稳稳地待到了待嫁之时。而她的大姐，在她五岁时就被亲娘老子卖给了人伢子，而她的二姐，在她七岁时，成了同村一个傻子的童养媳。在她十岁时，她爹伤了腿，家里没钱抓药，按理说该轮到卖她换钱了，可是最后被卖到地主家做小丫鬟的，却是她的四妹。 然后她精心挑选了一个相公，虽然婆婆偏心，但相公是向着她的，所有人都知道她婆婆偏心，沈娘子就利用这一点大做文章，进门不到两个月就成功分家。 只可惜，她的运气不好，才成亲没几年，相公就死了。所有人都劝她把孩子扔给婆家，她自己再找个好男人嫁了。可是她却没有这样做，因为她一旦这么做，那她以往营造的好名声就会毁之一旦。所以她留了下来，而那个孩子，也成了她的武器。 她开始精挑细选下一个男人，她以为自己能延续以往的胜绩，只是不知为何，这次却突然失败了。 宋衍深是她目前为止遇到的最好的男人了，沈娘子握紧了拳头，像是要把什么东西紧紧抓在手心一样。 她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听着小儿子的嚎哭声，她绝对不会放手。 像头一次一样，宋衍深将郎中请了回来，但他本人没有向沈娘子的院里迈进一步。把郎中请到，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其他的通通不归他管。 他轻手轻脚地开门，重新躺回了被窝，小心翼翼地在床上挪动着，生怕吵醒了林静漪。 不过林静漪一直没睡着，她关心地问道：“隔壁那孩子没事吧。” “不知道，我没问。”宋衍深摇摇头，继而又道，“不过郎中都请来了，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就算真的有什么事，他也帮不上忙，毕竟他也不会看病，他能做的都做了，已经尽力了。 “那就好，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林静漪一个翻身，窝进宋衍深怀里，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地说道。 林静漪的睡意上来了，说完这话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翌日，林静漪送宋衍深出门的时候，沈娘子叫住了他们。巷子里还有其他人，一看到这场面，纷纷停下手中的活，不由自主地看向他们三人。 昨天晚上那动静他们都听得一清二楚，彼此之间挤眉弄眼，猜测沈娘子叫住宋秀才是要做什么。 是的，沈娘子刚才喊的是宋衍深，而不是林静漪。 “宋秀才，不知昨晚请郎中出诊的费用是多少，我还给你。你白天不在家，其他时间找你也不太方便，刚好现在看到你，就顺便问一问。”沈娘子表现得很大方，无畏周围人的目光，感激地说道，“你可别像上一次那样说不用还，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觉得我们孤儿寡母不容易，可是蚊子再小也是肉，一文钱也是钱，不能让你费力又费钱。若是次次都不用还钱，我以后也不好意思再找你帮忙了。” 沈娘子这番话，听在大多数男人耳朵里，肯定都觉得沈娘子是个自立自强坚强勇敢的好母亲，明理知进退，不贪小便宜。对于这样的好娘亲，多数人会在可怜中加上几分尊敬，觉得这是一位好女子，不是那等能半夜摸门和人乱来的浪荡小寡妇。 第589章 动摇人设 可是沈娘子这番话，听在女人耳朵里，又是另一番意味了。 女人的小心思，只有女人能懂。就像只有女人才能看出谁是真素颜，谁化了心机素颜裸妆。 林静漪悄悄碰了碰宋衍深的胳膊，让他别出声，自己则站出来说道：“我相公白日要去府学，找他确实不方便，但是沈娘子你可以来找我啊，我一整天都在家。 我跟衍深是一家人，家里的银子都是我在管，昨夜出诊费是多少我最清楚了，你不必再去问衍深。我相公昨夜因为小宝的事睡得迟了，今早起晚了些，沈娘子你刻意叫住我相公若是只有这点小事要找他，那就先让他走吧，不然去府学要来不及了，这点小事你同我说就行。行不行啊，沈娘子？” 林静漪笑着问她，笑容温婉又大方，即使身上没有任何饰品，却气质如兰，高洁又优雅，衬得这条狭窄的巷子都高贵了起来。 看着林静漪的笑容，沈娘子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自卑。这股情绪来得很奇怪，沈娘子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自卑。 她是绝不肯承认自己比不上林静漪的，或许是过去的无往不利给足了沈娘子信心，让她压下了那股来得快去得也快的自卑情绪。 “对不住，是我考虑不周了，麻烦宋秀才为我的事情费心了。”沈娘子一语双关地说道。 她再次刻意跟宋衍深搭话，她话里提了宋秀才，按照惯例，应该是宋衍深来回话。 可是宋衍深没有理她，他想起了昨晚沈娘子抓住他胳膊的那一瞬间，这让宋衍深再次翻涌起不适。 他没有看沈娘子一眼，而是柔声对林静漪说道：“昨晚你也被吵得半夜才睡着，家里那些活就先放放，别忙着做，上午好好歇一歇，中午咱们出去吃。” “我知道了，你快去府学吧，路上小心。走路的时候靠内侧走，避着点人，别让人家碰到你的胳膊。”林静漪贴心地叮嘱道。 两个人若无其事地秀恩爱，谁都没有搭理沈娘子。 等宋衍深走后，林静漪才再次看向沈娘子，轻声说道：“沈娘子不必特地大清早地守在我家门口，就为了还那几文钱。昨夜我一听到小宝的哭声，心都揪在一起了，跟相公说你赶紧去看看隔壁是怎么回事，小宝怎么哭得这么惨。若不是沈娘子平日里素来以温良面目示人，我都要以为小宝是被人虐待了呢。巧的是，我刚跟相公说完这话，沈娘子就上门求助了。 我跟衍深说，你别怕这是我让你去帮忙的，咱们都是为了孩子，不能因为避嫌就让孩子苦苦受病痛的折磨，若是有人在背后说你的闲话，你尽管告诉我，我肯定是相信你的。 幸好咱们街坊邻居都是明事理的，不会因为一件小事就在背后说三道四。我让衍深帮忙一事，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日行一善罢了。 你快回去看孩子吧，这都出来多久了，万一小宝又哭了怎么办？你昨晚说孩子身边离不开人，我才让衍深帮忙请郎中的，可你现在都离开多久了，小孩子睡觉不老实，你快回去守着吧。” 林静漪柔声细语地说道，明明白白地告诉沈娘子，宋衍深过去帮忙不是因为她刚才所说的“为了我好”，而是为了小孩的身体着想，并且是林静漪让他帮忙的。 这一切都是林静漪应允的，林静漪和宋衍深才是心善的人，他们为了孩子，不怕被人说闲话。 林静漪这么长一通话说下来，沈娘子连插话反驳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听着林静漪从开头说到结尾，把她中间那些耍心眼的、留有余地的、可供人联想的口子一一堵上，然后不容置喙地安排了她的去处——赶紧回去看孩子。 沈娘子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可是她又说不出反对的话。让她说什么呢，说宋衍深帮忙就是冲着我去的，不是为了我儿子；还是说我就是想让街坊邻居们说闲话。 她什么都不能说，连一丝辩解也无，甚至连苦肉计卖惨都使不出来，因为林静漪比她更温柔，说话比她更柔声细语，做事比她更得体有分寸。 林静漪没说一个脏字，没提高一点音量，连一句暗讽之言都没有，就这么把沈娘子收拾得老老实实的。 “多谢宋夫人的好意，我不耽误你了，这就回去看着小宝。”沈娘子强撑着说道，说完就走了。 余下众人，特别是那种机灵的，或者是昨天说林静漪坏话被抓了个正着的，现在纷纷拍林静漪的马屁，夸她人美心善，夸她大方善良。 “没什么，小事一桩，当不得诸位这番夸奖。若沈娘子昨晚求助你们，相信诸位肯定也会帮忙的。”林静漪先是跟众人道谢，然后又似喃喃自语，“只是我和相公刚搬到这里，住了还不到一个月，也不知道沈娘子为何唯独这么相信我们，一次又一次地找我们帮忙，却不愿意跟诸位说一声。” 说完以后似乎觉得这句话说得不太合适，又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想当做没事发生一样，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刚才是乱说的，就是随便说说而已，沈娘子找我们可能是因为我们住得离她比较近吧，绝对不是因为沈娘子对你们有意见觉得你们不会帮忙，所以连找都不找你们。都是街坊邻居，大家要携手互助啊。” 林静漪装模作样地发表了一番正能量感言，立稳了自己天真单纯的傻白甜人设，留下一群人在那若有所思，自己跟他们挥挥手回去了。 不是只有沈娘子会一语双关含糊其辞，只要是个有嘴巴有脑子的人，都会玩这一手，只是单看林静漪想不想玩罢了。 跟她斗，沈娘子还嫩着呢，好歹她也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不会连沈娘子的这点小把戏都看不透。 跟沈娘子斗的第一步，就从动摇她的人设开始吧。沈娘子究竟是自立自强艰难抚养孩子的单身母亲，还是拿着儿子做挡箭牌立人设的心机小寡妇，就让众人慢慢猜吧。 第590章 可怕猜想 隔着一堵土墙，林静漪能闻到隔壁浓重的中药味，她猜测沈娘子应该是在给小宝熬药。 闻到这股中药味，林静漪突然发现一件事情，那就是隔壁小孩除了哭的时候，林静漪能够听到，其他时候，林静漪从没听见过孩子发出的一点声音。 这就像是夜间的林子里，连蝉鸣鸟叫声都没有，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怎么想都觉得不正常。隔壁的小孩既然会哭，就证明他不是哑巴，怎么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除了哭几声，其他时候一点声音都不发出呢。 林静漪在现代的时候，住在十八楼，能听见楼上的小孩吃饭的时候在屋子里到处乱跑的脚步声，小孩子说不吃不吃，爷爷奶奶跟在小孩屁股后面哄着他吃，说什么宝宝就吃一口，吃完了咱们看动画片。还能听到楼下的小孩看动画片的时候，跟着电视里播的片尾曲一起合唱的声音。 甚至还能隔着楼房，听到对面楼里家长教小孩写作业时，因为小孩怎么教也教不会，家长忍无可忍发出的暴怒声。 人活着，就会活动，就会弄出声响。林静漪在院里待着，还能听到外面的小孩呼啦啦地跑过，从巷子的这头跑到那一头。 外面的声音林静漪都能听到，不可能隔壁的声音她会漏听。 那么隔壁的小宝，为何没有除了哭声以外的声响呢？ 林静漪越想越觉得恐惧，她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脑洞，忍不住往悬疑恐怖的方向猜。她不由自主地在土墙的墙角处垫了几块石头，在林静漪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踩上了石头，准备扒在墙头，看看隔壁院子的景象。 可惜小孩在屋里，院里就一个正在熬药的陶瓷罐，下面是小火炉，其他也没什么特别的。 见状，林静漪只能走下石头，回了屋里。然后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沈娘子就算做人再差劲，那也是小宝的亲娘，虎毒还不食子呢，沈娘子应该不会对小宝做什么。她想的那些奇奇怪怪可怕的事情，应该只是她脑洞太大了而已。 她把这些杂乱思绪从脑海里排出去，开始收拾屋子，快到中午的时候，林静漪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出门，准备先和宋衍深去酒楼吃饭，然后再去府衙告官。 吃完午饭后，林静漪和宋衍深去了医馆，请郎中复查一下宋衍深的胳膊，看看恢复得怎么样。 巧的是，这郎中正是昨夜被宋衍深请来出诊的那位。 他看见宋衍深进来，还以为宋衍深是为了昨夜那个小孩来的，不待宋衍深开口，便主动说道：“小娃娃的烧退了吗，那娃娃年纪小，我用药不敢太猛，那些见效快的虎狼之药小娃娃的身体受不住，若是还在发热，你就多换些凉帕子搭在娃娃的额头上，多少也能起点作用。 我昨夜把了脉，那孩子不像是有不足之症的，按理说足月生下的孩子，若是平常养得精细一些，也不会这么体弱多病，小娃娃三天两头的生病，归根结底还是你们这些大人没有照料好。 小孩子肠胃弱，很多东西不能吃的，昨天娃娃发热，就是因为吃坏东西闹了肚子，身上一点不适就全身发动，以后可要小心一点。” 郎中似乎是把宋衍深当成了沈娘子的什么人，才对他说了这么一大堆。 “您误会了，我和我相公就是沈娘子的邻居，她丈夫去了，昨夜她儿子突然发热，急得没法子，过来敲我们的门，我们是沈娘子的邻居，能帮自然要帮一把。”林静漪往前一步，站出来解释道。 “哦哦，原来是这样。”郎中见自己闹了个乌龙，也有些不好意思，转而问道，“你们今日来是？” “请您帮忙看看我相公的胳膊，之前受伤了，您看看他恢复得怎么样。”林静漪把宋衍深往前推了推，让他把胳膊伸出来。 郎中在宋衍深左胳膊上摸了摸，似乎是在摸骨，按了按不同的地方，一边按一边问宋衍深疼不疼、疼得厉不厉害。 检查完以后，郎中说恢复得还行，但是既然还疼，就说明骨头没有长好，伤筋动骨一百天，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还是得好好养着，不要过度用力，重活更是碰都不能碰。 “既然你那胳膊平常不会自发疼痛，我就不给你开药了。”是药三分毒，医者仁心，纵使这二人不缺这点买药的银子，郎中也不会为了赚这点药钱，给人开一些可有可无让人吃了不好不坏的药，“吃药不如食补，多吃点好的补补就行。” “知道了，多谢郎中。”宋衍深客气地说道。 虽然没有买药，但是林静漪从郎中这里买了些枸杞阿胶，这郎中为人实在，林静漪反而愿意在这里花钱。反正那些东西也是要买的，这郎中这么实在，他这里的药品质应该不错，不会以次充好。 出了医馆，两人又往府衙走去。 他们昨日已经把诉状写好了，到府衙之后，直接交给了衙役。 林静漪不太懂古代官府办案的流程，衙役接过诉状之后，不一会来了个人，不是知府大人，听衙役对那人的称呼，好像是师爷。 那人见了宋衍深，问道：“你是府学的学子？” “在下宋衍深，十月入学。”宋衍深恭敬地回话。 “你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平民殴打有功名在身的秀才，理应严办。但你可要想好了，我这边若是派手下去抓人，外面难免会有一些不好的风声，那些泼皮无赖最是难搞，说不定会散播一些谣言，说你不能容人、小肚鸡肠云云。你应该知道读书人最重要的是什么。”师爷摸了摸胡子，好心劝解道。 正是因为宋衍深是府学的学子，师爷有心卖个好，才会多嘴说这一句。在师爷看来，宋衍深是玉瓶，那什么张婆子小儿子就是老鼠，拿玉瓶掷鼠，得不偿失啊。 “大人，读书人重名声没错，但这个名声，是为了让我们规范自己的行为，不做有损身份的事情。只要做的事是对的，理法站在我这边，我就没什么好顾忌的。”宋衍深回答道。 第591章 平易近人 “说得好！学圣人之言就应该有这个气魄，若一点点小事都瞻前顾后摇摆不定，以后还如何成为朝廷的中流砥柱，如果继绝学开太平？”一道厚重的声音自宋衍深身后响起。 林静漪循着声音看去，发现出声的是一位着官服的男子，身形有些清瘦，目光清正炯炯有神，一看就是很正派的长相。 能在府衙随意出入，并且任意开口插话的人，身份地位肯定比林静漪面前的师爷更高一些。 所以这位的身份，自然呼之欲出。 “民女见过知府大人。”林静漪恭敬地行礼，一旁的宋衍深也跟着行礼，拜见知府大人， “不必多礼。”知府大人挥挥手，让他们起来，又对一旁的师爷说道，“此人呈上来的诉状呢，拿过来我瞧瞧。” 师爷先前确实存着和稀泥的心思，想着就这么点小事，放在市井之中，那就是两个人吵一架就能解决的，不必闹得这么大，还来府衙告状。就算告赢了，外人也会觉得宋衍深小题大做锱铢必较，所以师爷就不想揽这个活。 奈何知府大人突然来了，好巧不巧还让他听见了宋衍深那番话。于是本来很小的一件事，压根用不着知府出面，现在变成了知府大人亲自办理。 亲自操办倒还是小事，毕竟知府大人就是这么个认真严苛的性子，一丝不苟兢兢业业，以前也不是没有办理过小案子。关键是宋衍深这个学子，经此一事后，可能会在知府大人这里挂名。 真是好运气，过来交个诉状，反而让知府大人记住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学子。长河府那么多秀才，年年都能出新秀才，可却只有宋衍深与知府大人一见面，便得了知府大人的称赞，这以后不说前途无量吧，脚下的路总是会比别人顺畅一些的。 想到这里，师爷略微有些艳羡地看了宋衍深一眼，心说这倒是个运道好的。 宋衍深和林静漪倒不知师爷在短短一刻钟之内，想了这么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他俩安静地站在堂下，等着知府大人看完手中的诉状，好向他们发问。 其实这就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案子，说是案子，倒也不甚准确，因为它一点曲折性和悬疑性都没有，准确来说就是一件纠纷。没有什么疑点，只需要把被告人带过来，录一录口供，让被告人签字画押，然后按律处罚就行了。 知府大人让衙役把被告人带过来，然后将诉状放在一旁，开始问宋衍深是哪里的人、籍贯何处、年龄几何、家里还有什么人、到府城求学可还住得习惯等等。 听到这些话，林静漪微微有些怔愣，知府大人的这些问题是不是太家常了一些，一个是官，一个是民，知府大人不说高高在上吧，但也不用这么平易近人吧。 他们不是在府衙的公堂之上告状吗，怎么画风突变，成了唠嗑节目，是他们走错了频道吗？ 她怔愣之时，宋衍深也有些僵滞，知府大人的随和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宋衍深和林静漪之前都不太了解知府大人，就算有些发愣，也很快反应过来，心想说不定知府大人就是这等亲切平和爱民如子的好官，所以宋衍深也没隐瞒，把自己的家庭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 反而是师爷内心的震惊与错愕，是宋衍深和林静漪二人无可比拟的。因为师爷就是知府大人的左右手，没人比他更清楚知府大人的性子了，一碰到案子就是个黑脸包公，说不近人情都是好听的，说得直白一些，那就是爹妈都不认。要不然也不会被人从清贵的翰林院排挤出来，被发配到这么个边远地方做知府。 在外人看来，从四品的知府是好了不得的一个官，可是和翰林院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他家老爷可是那一届的探花郎，两榜进士出身，按理来说应该先入翰林院，接着入内阁，最后做到阁老，那可是文臣的巅峰。 可是他家老爷因为性格太过耿直、不近人情、不走后门、不讲私情，最后得罪了人，还是靠授业恩师内阁首辅文大人拼命相助，才没被撸掉官职。长河府也不是多繁华的地界，对于那群贪官污吏来说，没有多少油水可捞，那群人不稀罕要，才轮得到这位张默行张知府。 现在这位铁面无私的张知府，突然对宋衍深这个普通学子那么亲切，师爷怎么可能不吃惊。而且再听听张知府问的都是什么问题，那些家长里短的闲话，让师爷着实摸不着头脑，知府大人何时对这个感兴趣了？ 还是说，知府大人是看上宋衍深了？ 不会吧，让他想一想，知府大人的闺女多少岁来着？ 这边师爷的脑洞都已经开到天际了，那边宋衍深和知府大人相谈甚欢，趁着张婆子小儿子还没被抓来，张知府已经开始考教宋衍深的学问了。 他们两人的谈话林静漪也插不进去，只能安安静静地站在那，低着头放空自己，等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终于，张婆子和她小儿子被衙役带了过来。原本衙役只想抓张婆子小儿子，但是小儿子就是张婆子的命根子，实实在在是她的眼珠子心头肉，她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儿子被衙役带走吗？ 必然不能啊，在经过了一系列的撒泼打滚但是不管用之后，张婆子就跟着小儿子一起来了府衙。 张婆子这小儿子的名字倒是起得人五人六的，叫杨光宗，结果干的尽是些败坏门风的事情，他上面的祖宗要是知道了，说不定能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 “我儿跟你们什么仇什么怨啊，你们要这么害我们。”张婆子一上公堂，看到林静漪和宋衍深之后，便对着宋衍深控诉道，开始哭天抢地，“青天大老爷，我冤枉啊！我们都是再安分不过的小老百姓，什么坏事都没做过，怎么就把我们抓来了呢。” “抓你们来自然有抓你们来的道理，你们做过的那些坏事，可不是你张嘴哭嚎几声就能抵消掉的。”林静漪看不惯张婆子这副做派，开口回击道。 第592章 一派胡言 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一招，在铁面无私明察秋毫不管人情的张知府面前，是不好使的，而且还会引起张知府的厌恶。 在张知府看来，有话就说，有冤就诉，原告与被告只需要把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谁对谁错是非曲直皆由理法来断。 哪怕张婆子嚎破了嗓子，张知府也不会给一丝同情分。 公堂上，张婆子哭闹完以后，见这一招没用，又开始攀咬宋衍深，说杨光宗是因为看不惯宋衍深与沈娘子有染，认为沈娘子还没为他大哥守孝三年就与别的男人勾勾搭搭，他心里实在是气不过，才会与宋衍深起了争执，无意间推了宋衍深一下。谁知宋衍深那么弱，连站都站不稳，自己摔倒了，也怪宋衍深点子背，就那么轻轻摔了一下，胳膊就伤到了。 总而言之，在张婆子和杨光宗的话中，杨光宗是站在道德高标的那一方，他是伸张正义的人。而宋衍深，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母子俩人一唱一和的，若是不知情的人听见了，说不定还真让他们俩给骗了。 但是宋衍深和林静漪都知道张婆子是什么人，本性肮脏不堪，还想甩锅给宋衍深，做什么春秋大梦。 林静漪按耐住心中的怒火，站出来说道：“张婆子，你方才进门的时候，若是没有嚎那一嗓子，站上公堂之后若是没有着急狡辩，你方才攀咬宋衍深的那些话，说不定还有一分的可信度，足够骗一骗那些脑子长在脚后跟的蠢货。 可惜啊，你实在是太着急了，着急到漏洞百出。你先是全盘否认杨光宗做过的那些事，想给你儿子立一个清清白白的人设。可是只凭你那蠢笨的脑子也很快就想到，这条路子行不通，因为当时在场的人那么多，各个都看见你儿子杨光宗动手了。 所以你连忙改口，又给宋衍深泼脏水，企图把伤人一事变成自家之事，若不是宋衍深行端坐正清清白白，一点把柄都没让你抓到，你说的可能就不是那些捕风捉影的话了，而是更严重的那一种，蛇蝎心肠说的就是你了。 可是你怎么不想想，你这番前后矛盾的言辞，能有几分可信度？若有人信了你这番鬼话，怕不是出生的时候脑子跟着身子出去了，但是脑仁落在了娘胎里，从此以后脖子上面的那个东西就是个摆设，除了吃喝什么作用都没有。” 林静漪再三强调信了张婆子话的人都是蠢货，那么众人为了证明自己不是蠢货，就算张婆子说得再有道理，他们也不敢信了，更别说张婆子说的话根本站不住脚，前言不搭后语的。就算是三岁小儿编谎话，也比张婆子编得好。 就好比小孩子偷吃了猪油渣之后还会记得擦嘴，但是张婆子连嘴都不擦，先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有偷吃猪油渣，但是嘴上糊了一层猪油，油汪汪的，亮得都能反光了。被人戳破这一点之后，张婆子又开始狡辩，说自己不是偷吃猪油渣，只是为了帮大家尝一尝那个猪油渣有没有放坏。 这么拙劣的谎言，谁能信？ 这不是摆明了要把张知府的智商放在地上摩擦吗？ 张知府能忍？ 当然不能了，于是张知府一拍惊堂木，大声喝道：“一派胡言！公堂之上，岂能容你这般肆意妄为，实情如何，还不赶紧如实招来！” 张婆子和杨光宗平时再混不吝，到底还是升斗小民，不敢和官老爷对着干。刚才胡言乱语攀咬一番，已是用尽了所有的勇气，现在听惊堂木这么一响，只觉得自己心肝脾肺肾都是颤栗的，身上一哆嗦，立刻怂得不能再怂了。 但是害怕是一回事，想要让他们认罪，又是另外一回事。于是张婆子和杨光宗既担惊受怕提心吊胆，还是坚持要嘴硬，可能是觉得自己来都来了，左右都难逃一劫，不如干脆把宋衍深扯下水，鱼死网破也不算吃亏了。 他们一边做出诚心认罪的样子，一边“诚恳”地说，不是宋衍深勾搭沈娘子，而是沈娘子死乞白赖地缠上宋秀才，一个劲地死缠烂打，宋秀才是因为控制不住，才会和沈娘子搞在一起的，然后假模假样地说不怪宋秀才，都是沈娘子不要脸。 杨光宗一个大男人，哭得鼻涕直流，在那控诉沈娘子不是个好东西，一双眼睛就差长在男人身上了，整日在街头巷尾胡乱勾人。 这言外之意，不还是说沈娘子和宋衍深有一腿吗。 只不过在杨光宗的口中，宋衍深从主动纠缠变成了被动接受，杨光宗还作为沈娘子的婆家人，大义凛然地表示不怪宋衍深，他只是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而已，没经受住诱惑，不是什么大事。 归根结底，还是把宋衍深拉下水了。 林静漪都快气笑了，这母子俩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硬是要撞南墙是吧？ 行，那她就把南墙给摆出来，让张婆子和杨光宗母子俩好好撞一撞，破点皮见点血，说不定就清醒了呢。 “你知道我是谁吗？”林静漪开口，突兀地问了一句。 在张婆子和杨光宗到来之后，林静漪并没有做自我介绍，所以这两人是不清楚林静漪身份的。 所以张婆子硬气地说道：“你是谁你干吗问我，我又不是你老娘。” “你不清楚没关系，那我来告诉你。”林静漪昂了昂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张婆子和杨光宗，略微带点不可一世的架势，就是为了让这母子俩感到压迫感。 林静漪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林静漪，是宋衍深明媒正娶的妻子。他来府城求学，先我一步到府城，准备等安置好之后再接我过来，谁知这才多久，便被你们两个不讲理的无赖给缠住了。一处院子要交两次房租，到哪都没有这个道理。那笔租金怎么分配，是你和沈娘子两个人的事情，自家人关起门来自己解决，不要把我相公牵扯进去。 你口口声声说是沈娘子纠缠我相公，我相公把控不住，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有我站在这，他能看得上沈娘子？” 第593章 买一送一 清粥小菜怎么能和山珍海味相比，更别说林静漪不仅仅是山珍海味那个级别，她是满汉全席。 自家娘子漂亮得跟仙女似的，宋衍深是眼睛瞎了，才会看得上沈娘子。 二者一对比，沈娘子自然落入下风。哪怕是杨光宗，也不能违背良心说林静漪长得不如沈娘子。不管是比气质还是比长相，亦或是比身材比穿戴，沈娘子方方面面都不如林静漪。 如果硬要说沈娘子哪里能赢得了林静漪，那就是沈娘子有个儿子，在生孩子的进度方面，沈娘子赢了林静漪。可是会生孩子这一点，对男人来说，没有丝毫的吸引力。 现在林静漪亲自站出来现身说法，瞬间让杨光宗和张婆子哑口无言，再也不说宋衍深面对沈娘子的纠缠时把控不住那种话了。 “虽然有些男人成家之后还爱摘路边的野花，那是因为他本身就是狗尾巴草，所以看见一朵野花都稀罕得不行，觉得是自己高攀了。 但是有的人，他就是傲然挺立在悬崖峭壁之巅的青松，无畏风吹雨打，无惧艰难险阻，这种人就算浑身上下长满了眼睛，他都不会分一丝余光给野花，更别说去摘了。那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们别把他们硬往一块凑。”林静漪说得清清楚楚，把“看不上”这三个字，表现得明明白白。 宋衍深知道林静漪是在拿他做比喻，青松这个形象他欣然接受。只是不知为何，他在听到林静漪说“浑身上下长满了眼睛”这句话时，突然抖了一下。他不由自主地想了一下那个场景，身上到处都是眼睛，好可怕啊。 张婆子和杨光宗想要鱼死网破是不可能的，他们自己犯下的错，罪责只能由他们自己承担。 林静漪的一番话把他们说得哑口无言，连垂死挣扎都没有了，只能低头认罪。 张知府在给他们定罪判刑时，除了杨光宗的故意伤人罪，还有张婆子的扰乱公堂罪、恶意诽谤罪，所以杨光宗被判了二十大板，张婆子也要挨十个板子。 买一送一，这下值了。 林静漪冲张婆子抛去一个得意又挑衅的眼神，不知道张婆子会不会后悔自己今天跟了过来。不仅没把儿子救出来，反而还把自己搭了进去。 张婆子那老胳膊老腿，怎么经得起这赫赫生风的杀威棒，怕是只需要一下，就把人打得哭爹喊娘。 打板子都是当堂执行的，张婆子和杨光宗被几个衙役按在长凳上，衙役抡起杀威棒的时候，在空中划过，带出一阵破风声，听在张婆子耳朵里，就犹如一道催命符。 板子还没打到身上，张婆子就开始哇哇大叫。她这次叫的，可比之前真情实感多了，带着三分恐惧三分颤栗和三分后悔，以及一丝丝的认命，张婆子也知道自己逃不了了，只能硬生生地受着。 张婆子这种宛如扇形图一般的叫声，一连叫了十下，她的声音之大，能把旁边杨光宗的叫声给遮盖得严严实实。 若不是林静漪亲眼看着张婆子和杨光宗同时被打板子，光听声音的话，还以为只有张婆子一人在受刑呢。张婆子这次哭得也很真，眼泪如黄河决堤一般，冲破了大坝，汹涌地流出，哭得痛彻心扉。 林静漪听着张婆子挨打的时候，一声声地叫“娘诶”，都为张婆子的娘感到丢人，她娘做错了什么，要被张婆子这般呼喊。 打完板子之后，张婆子和杨光宗都动弹不得，丝丝血迹从他们衣裳中透出来，能看得出伤得不轻。 但是张知府还有话说，张婆子和杨光宗就只能从长凳上下来，规规矩矩地跪在公堂上。 张知府问宋衍深对本官的裁决有无异议。 这肯定没有啊，张婆子和杨光宗都吃到苦头了，也吓破胆子了，对于这个结果，宋衍深还是满意的。 要让林静漪来说，张婆子和杨光宗还应该赔偿宋衍深医药费和营养费，还有精神损失费。宋衍深可是秀才，打伤了他的胳膊，不知耽误了宋衍深多少事。可是古代律法没有精神损失费一说，就连医药费，也因为张婆子和杨光宗挨了板子，就不用再赔了。 这就相当于公了和私了。公了就是告官，私了就是赔钱。张婆子和杨光宗已经受了罚，就不用再赔钱了。 此事完毕，宋衍深和林静漪向张知府行礼告退，然后扬眉吐气地从府衙中走出去，后面张婆子和杨光宗则一瘸一拐地慢慢挪动着。被打得那么疼，他们俩其实是走不了路的，可是衙役不让他们在府衙逗留，所以即使伤口正在出血，他们也只能拖着伤痛残躯，慢慢走着。慢得跟乌龟似的，一步就挪那么一点，估摸着还没有一根手指头的长度。 林静漪和宋衍深在府衙里耽误这么久，出去之后，宋衍深直接往府学赶去，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让他午睡了。而林静漪，则直接回了家。 她前脚刚到家，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外面就闹了起来。只听见张婆子有气无力地在外面喊着：“你这个丧门星，快给我开门！” 因为林静漪和沈娘子两家的院子隔得太近，张婆子一开始在外面拍门的时候，林静漪还以为张婆子拍的是她家的院门，心想张婆子真是胆子肥了，刚才才在公堂上面挨了板子，不好好夹着尾巴做人，现在又来挑衅她，是不是嫌命长啊？ 她刚准备气势汹汹地去开门，走近门边一听，发现张婆子拍的是隔壁的院门。林静漪的院门和沈娘子的院门，只隔了两个人的肩膀那么宽，从外观上来看极其别扭，但是原本就是一个院子分成两半，也只能这样了。所以怪不得林静漪会听错。 既然是去找沈娘子的，林静漪就不管这么多了，重新回到屋里。 另一边，府衙后院。 张知府坐在书房沉思良久，不停地回忆宋衍深的相貌，越想神色愈发凝重。 片刻后，张知府对师爷说道：“你亲自去昌平镇宋家村，帮我查一查宋衍深这个人。” 第594章 吵架引线 “大人，这是……”师爷有些迟疑，虽说主子的事情他不该多问，但是这命令下得不明不白的，要查宋衍深，都查些什么啊。 是查宋衍深的学业情况，还是婚嫁事宜啊，师爷不禁有些纳闷，张知府今天这一出出的，他怎么一点都看不懂啊。 “查他和他的家人，重点查一查他的娘亲。”张知府沉吟片刻，而后说道。 “小的知道了。”师爷虽然还是不太明白张知府的用意，但是好歹有了点方向，知道应该怎么把主子交代下来的活干好。 师爷得了吩咐以后就下去了，回家收拾了一番，便快马加鞭地赶往昌平镇。 宋家村那边，宋家的长辈们也在想着宋衍深。距那日收到林静漪的娘亲李氏传的口信后，知道了自个大孙子宋衍深伤了胳膊，这几日他们一直是茶不思饭不想，晚上连觉都睡不好，一个劲地担心宋衍深，同时也担心林静漪一个人，到底能不能把宋衍深照顾好。 都过去这么多天了，宋老太太想起来了还在念叨：“你说林静漪也真是的，收到信后也不回来说一声，就这么跑了，慌里慌张的，跑这么快跟身后有人追她似的。她要是回来跟我说一声，我好跟着她一起去啊，她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在家里什么都不做，怎么照顾得好衍深。” 她到底还是没有把林静漪看成自己人，知道林静漪去了府城之后，这么多天了，宋老太太从没想过林静漪一个女子去府城，路上安不安全，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她不但没有关心林静漪，还在抱怨林静漪处事不周，生怕林静漪笨手笨脚耽误了宋衍深的病情，这些日子没少在屋里念叨林静漪。 宋老爷子早已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就算是金玉良言说上一千遍，听的人也会觉得这都是什么屁话。 他不耐烦地说道：“叨叨叨，天天就在这念叨，你要想去府城你就去啊，也没人拦着你。这么多天了，既没人绑住你的手，也没人捆住你的腿，家里也不是没有银子租不起马车。你要是真的挂念孙子，拿上银子到县城租辆马车直接走不就行了，天天就会在屋里念叨，有什么用？还不是看不见摸不着。 再说了，你去府城还真不如静漪去，你连县城都没去过，把你放到县城的街上，你能分得清东南西北吗？就这你还想去府城，你去照顾孙子，你得给孙子洗衣做饭吧，你做饭的手艺有静漪好吗，你知道府城的集市在哪吗，你一个人敢问路吗？ 你去了府城，到底是你照顾孙子，还是孙子照看你啊？你做个饭清汤寡水的，连油都不舍得放，还怎么让衍深好好养伤。别叨叨这么多了，你也是个当奶奶的，天天在背后说孙媳妇的坏话，你也好意思？” 宋老爷子说了这么一大堆，宋老太太完全没听进去，她唯一捕捉到的信息点就是：“合着我现在在家，是不是连话都不能说了？嘴长在我自己身上，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她做错了我还不能说了？ 你出去看看，村里哪个当奶奶的不教训孙媳妇，我这还只是背后说说，又没让她听见，我对林静漪可是够好了。村里还有婆子指着孙媳妇的鼻子骂呢，骂还不过瘾，上手又掐又拧的，大耳刮子直接往脸上招呼的也不是没有，我在背后悄悄说几句就算过分了？ 林静漪会做什么菜啊，不就是舍得放油放肉吗，肉能不好吃吗？我要是光抄一锅肉出来，你们谁不抢着吃？我现在在这个家是不是一点地位都没有了，连林静漪都能骑到我头上撒野了，我不过是说她几句就成了恶人了？” 一连串的质问，足以展现宋老太太的不服气和愤怒，她说得脸红脖子粗，昂着头瞪着宋老爷子。 “不是不让你说，关键是你说这么多完全没有用啊。”宋老爷子无奈了，跟婆娘就不要讲理，因为永远是你错她对，“你天天在家说，同样的话翻来覆去说上百十遍，可是你既看不到衍深，又管不到静漪，有什么用呢？” “有什么用？”宋老太太重重地重复了一遍，然后冷哼一声，“说了之后我心里舒坦，我痛快，我高兴！不行吗？” “行行行，你高兴就成。”宋老爷子输了，甘拜下风。 见宋老爷子认输，宋老太太的这口气才算出了一半，乘胜追击地说道：“我告诉你，我的嘴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要是不乐意听，就趁早把耳朵捂上。你不听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宋老爷子敷衍道，说完以后连忙出去了。 他要是不走，宋老太太肯定还有数不清的歪理在后面等着他。为了耳根子清净，能躲则躲吧，真是惹不起啊。 林静漪并不知道自己成为了宋老太太和宋老爷子吵架的导火索，她正悠哉游哉地坐在屋里，听外面沈娘子和张婆子吵架。 说是吵架，也不尽准确，应该是张婆子单方面对沈娘子进行谩骂，而可怜无辜的沈娘子，只会时不时地说一句“我不是”、“我没有”、“娘你怎么能这样想我”，真是赚足了众位看客的同情。 张婆子骂累了，又说要在沈娘子的小院里住下。林静漪能猜到张婆子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张婆子和小儿子都受伤了，一个比一个严重，生活不能自理，所以要找个人伺候。而这个人选，自然就是沈娘子。 其实从情理上来说，哪怕已经分家了，儿媳妇照顾生病的婆婆，也是应该的。但是坏就坏在张婆子不是个好东西，她就是一个恶毒婆婆，沈娘子怎么可能愿意请一个祖宗回来伺候。 于是张婆子就火了，哭嚎道：“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看看啊，看看这黑心的儿媳妇是怎么欺负婆婆的，我儿子才刚走没多久，这丧门星就把院子占了。现在我这当婆婆的病了，想让儿媳妇伸把手，她都不愿意啊。我怎么这么命苦啊，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儿媳妇啊。” 第595章 祸水东引 张婆子这一番唱作念打，一半是演戏，一半是真心实意。她是真的认为沈娘子黑心，这明明就是她儿子置办的院子，儿子死了，院子理应由她这个老娘接手，哪里有这个小寡妇的事。万一小寡妇过两年带着孙子改嫁，他们杨家岂不是人财两空。 她越是这么想，心里就越是不甘，面容就愈发悲戚，眼泪也流得愈发汹涌。 在众人眼中，沈娘子是水做的人，平常惯会哭哭啼啼，所以她哭了一点也不稀奇。反而是张婆子，这位可是混不吝的主，说是钢筋水泥做的都不过分，现在张婆子哭了，还哭得这么情真意切，那绝对称得上是一大奇景。 张婆子还道：“我只是住几天而已，又不是要抢你的院子，你看看光宗身上伤的，血都浸出来了，我这……背上也受了不少伤，煮药抹药什么的总得有人帮忙吧，我这么大年纪了，总不能让我受了伤一个人躺在床上等死吧。 都说你善良，说你心软，我倒是没看出来你哪里善良，占着我儿子的院子不让我这个当娘的进，我看你是巴不得我死吧。我死了以后，也没人管你了，你好带着孙子和院子改嫁是吧？” 她不好意思说被打了板子屁股受伤，只能改了地方，说是后背受伤。若是让人知道她和小儿子刚在府衙被打了板子，那他们可就没脸做人了。 进了府衙，吃了官司，挨了板子，多丢人啊。哪个正经人会被牵扯进这些事情里面，以后跟人吵架，都要平白无故低人一头，简直直不起腰来。所以张婆子现在是能瞒就瞒。 她这番话软中带硬，张婆子一边向众人示弱，一边威逼沈娘子，站在道德的高地上，只要沈娘子不让她进院子，那就是在逼她去死。 众人听完以后，心想也是这个理。老的小的都受伤了，又伤在背后，总不能让当儿子的给娘抹药的。就算是亲生的儿子，骨子里流着同样的血，但都这么大了，也该避避嫌。 这么说来，沈娘子确实应该照顾张婆子母子俩，无论张婆子再怎么不好，好歹也是婆婆，这院子又是人家亲儿子置办的，住几天总是可以的。 这么一想，多数上了年纪的婆子，心就偏了，觉得张婆子着实可怜。如果有朝一日，她们连自个儿子的院子都进不去，受伤了也只能躺在床上等死，那她们可真是哭死了。 于是她们开始为张婆子说话，让沈娘子别这么狠心，院子是张婆子大儿子买的，现在记在小宝名下，张婆子又不是要抢房子，只是住进来养养伤，托沈娘子帮把手，这有什么不能答应的？一群人开始劝沈娘子，带点指责的意味，隐晦地说沈娘子不孝。 外面闹得跟唱大戏似的，林静漪就在院子里听。她心想张婆子还挺聪明的，学会示弱了，让一向蛮横无理嚣张跋扈的人示弱，第一次的效果是显而易见的好。没想到去一趟衙门、挨一顿打，竟然能让人变聪明，那张婆子这顿板子挨得实在是不亏。 本来林静漪是能置身事外的，安安静静地吃瓜看戏，做一个局外人。 但是有那心里藏奸的，偏偏要把林静漪扯出来。沈娘子见围观的人里一半都偏向张婆子，心中隐约觉得不好，出乎了她的意料。张婆子嘴里说的是住在小院里养伤，伤好了就回去，不会抢院子，可是张婆子说的话能信吗？还不是住着住着就不走了，等身上的伤好了以后，今天说这里疼，明天又说那里痛，反正总是能找到理由赖在这里。 所以沈娘子绝对不会让张婆子住进来，她故作为难地说道：“娘，不是我不让你和光宗住进来，家里实在是住不来啊。你也知道我把一半的院子赁给宋秀才了，我那边现在就两间屋子，一间我和小宝住，另一间堆的尽是杂七杂八的东西，清都不好清。要是隔壁的屋子空着，你们倒是能住进来，可是现在……” 沈娘子说到最后，还叹了一口气，一副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样子。她想引着张婆子去找林静漪的麻烦，就像之前二次问宋衍深要房费一样。她知道张婆子是个见钱眼开的人，宋衍深又不在家没人护着林静漪，如果张婆子能从林静漪那里闹到银子，估计也不会硬要住进小院子了，就让张婆子跟林静漪两个人吵吧。 同时还能转移话题，转移众人的注意力，为自己澄清一下，她不是不愿意让张婆子住进来，而是家里没有空房了，真的不能怪她。 她想得倒是挺美，但是林静漪也不是软柿子，不是谁想捏就能捏的。 林静漪在院里听见沈娘子这番祸水东引的话，冷笑一声，哗的一下把院门打开。 院子的地势高一些，林静漪就站在院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眼神环顾一圈，重点看了看沈娘子和张婆子。 前者脸上有微微的震惊，还夹杂着一丝丝暗喜，似乎是觉得林静漪也太好上钩了，她在外面才说了一句话，就把林静漪给引出来了。 而张婆子则躲躲闪闪的，不敢和林静漪对视。她刚在林静漪手里吃了亏，受了那么重的伤，到现在连伤口都没处理，怎么可能敢再跟林静漪对着干。 林静漪冷淡地开口：“你们说话的声音不算小，我在屋里也听见了一些，既然沈娘子特意提到我了，那我就出来说两句。我没去过隔壁沈娘子的院子，不知道里面究竟有几间房，既然沈娘子说了是两间，那么挤一挤还是能住下的。 堆放杂物的屋子是不好清理，又不是不能清理。只是让你清理屋子，又不是让你现盖屋子，哪有这么难，想清还是能清出来的，全看某人有没有这个心。我相公是租了这半边院子，但我们也是正儿八经交了银子的，已经银货两讫了，彼此之间只有租赁关系。 以后还请沈娘子说话做事都注意一点，别动不动就带我们出场，半夜把我们吵醒帮忙请郎中的人是你，现在婆媳关系处不好把我叫出来的又是你，知道的人清楚是我租了你半边院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欠了你什么东西呢。” 第596章 阿谀奉承 林静漪说完以后，也不管沈娘子顿时煞白的脸色，看都不看沈娘子那摇摇欲坠的娇弱模样，而是径直看向张婆子，再次开口问道：“你想住我的院子吗，要不要我把屋子让出来给你住？” 苍天可鉴，林静漪是真心实意问张婆子的，绝对不带一丝丝嘲讽和恐吓威胁，她的语气不知道有多轻缓，就如同三月的春风拂面；她的态度不知道有多和善，就如同涓涓的细流，温柔又软绵。 因为林静漪突然发现，这次可能是她退租的好机会，之前不知道该怎么跟沈娘子开口，毕竟当初签的是长住契约，现在突然毁约说不租了，好像有些不太合适。 但是现在，现成的机会就摆在林静漪面前，是沈娘子先说租房的事，如果张婆子愿意闹一闹，硬是要住进租出去的这半边院子，林静漪和宋衍深就能顺理成章地搬出去了。一时没找到合适的房源也不要紧，先去客栈开几天上房住着，什么时候找到房子了，到时候从客栈搬出去就是，多简单的事。 可惜张婆子并没有领会到林静漪的意思，她以为林静漪是在威胁她，她身上的伤疼得不行，怎么敢让林静漪把房子让出来。她怕自己前脚住进去，后脚林静漪就让府衙的官差来抓人了，又给她编织一些乱七八糟的罪名。 她觉得林静漪是能狠到这个地步的，她怕林静漪让人抓她进去吃牢饭。所以张婆子战战兢兢地说道：“多谢秀才娘子的好意，我跟我儿媳妇住就行了，不敢劳烦宋秀才和秀才娘子。二位可真真是大善人，明明与我就是见过几面的陌生人而已，却愿意这般帮助我们，还准备把屋子让出来。 不像有的人，白眼狼一个，心肝都被狗吃了，我这个当婆婆的都这样求她了，她还找各种借口推三阻四。真是遇到事了，才知道谁是真善谁是伪善。” 张婆子怕林静漪找她的麻烦，光是表忠心还不够，除了说自己不跟林静漪抢房子，还疯狂拍林静漪的马屁，就为了让林静漪念她的好，别把她的丑事说出来。 她被衙役打板子的事情，能瞒一时是一时。 林静漪没想到张婆子居然这么怂，是一顿板子直接把人打怕了吗，竟然这么卑躬屈膝低三下四阿谀奉承。 罢了，这次是没法子把院子甩出去了，只能下次再找机会了。 只是林静漪没接张婆子的话茬，因为张婆子最后在明着嘲讽沈娘子，林静漪不方便接话。她对着众人淡淡地说了一句：“那行，既然没我的事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说罢，林静漪身子一转，把院门一关，门里门外又是两个世界。 外面又很是闹腾了一会，沈娘子的大势已去，上了年纪的觉得张婆子可怜，跟沈娘子同辈的，又对她有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莫名敌意，所以几乎没人帮沈娘子说话，她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让张婆子和杨光宗住进来。 她以为自己走了一步好棋，想着只要把林静漪引出来，就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谁知道张婆子和林静漪根本就没争，反而一个比一个谦让，真是见了鬼了。 随着张婆子和杨光宗跟着沈娘子入了院子，外面围观的人逐渐散去，巷子变得安静下来。 晚上，宋衍深回来以后，林静漪就把下午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宋衍深说道：“我听到隔壁吵架的声音了，这地方住不久了。张婆子搬进来，以后肯定是日日吵，白天吵晚上骂的，太闹腾了。过几日休沐时，我去找牙郎，让他帮忙物色新房子。” “我也帮着找一找，你之前不是说那个牙郎还挺照顾沈娘子的吗，万一他向着沈娘子不想让咱们搬走怎么办。保险起见，我还是多找几个人吧，这么大的府城，不至于就他一个牙郎。”林静漪未雨绸缪地说道。 “也行，那你别累着，你平日照顾我已经很辛苦了。”宋衍深是自己洗过衣裳做过饭的，知道家务活都是很琐碎又费神的，有些活看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所以他不想让林静漪操劳太多。 对于宋衍深的关心与体贴，林静漪很受用，她主动亲了宋衍深一下，当做奖励。 之后的几天里，林静漪就开始在外面跑，打听靠谱的牙郎，让他们帮忙找合适的房子。 她这边忙得脚不沾地，另一边，师爷也到了宋家村。 他从府城出发之前，张知府跟他交代的是要低调行事。这就意味着得靠他自己悄悄打听，不能走官方途径，那种往县衙一去，让县令调宋衍深的户籍、查宋衍深的生平的便利法子，就不能再用了。 他也是一步一步混到师爷的位置上的，所以打听消息这种事，师爷做得挺得心应手的。 师爷这边在打听宋衍深的消息，宋家里面，也有人在做同样的事情。 宋青禾的房间里，坐着她和宋娇娇两人。 宋娇娇随意拨弄一下小竹篮里面放的针线布料，装模作样地绣上几针，然后看一眼旁边宋青禾的进度，夸张地开口：“哎呀青禾，你绣得真好看，你这手可真巧啊。你这帕子上面绣的花，跟城里卖的差不多。” “也就那么回事吧，比不上人家专门的绣娘。”宋青禾故作谦虚地说道。 “对了，你大嫂呢？我这段时间都来了好几次了，怎样一次都没有看见她。”宋娇娇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转移了话题，提起了林静漪。 这才是宋娇娇来找宋青禾的真实目的。 她对宋衍深有意，但是她找不到接触宋衍深的渠道，只能曲线救国，从宋青禾入手。因为宋衍深平日与村里人交流很少，宋青禾在外故意营造她和宋衍深关系很好的氛围。 所以宋娇娇就巴结上了宋青禾，时不时地给宋青禾送点野果子或者小零嘴，以送东西的名义，来宋家找宋青禾，虽然暂时还是看不见宋衍深，但好歹挨上宋衍深家的边了，也算有所收获。 等她跟宋青禾混熟了，之后再往宋老太太身边凑，不愁拿不下宋衍深。 第597章 塑料情谊 对于宋娇娇的来意，宋青禾也十分清楚，只是她并不在意，因为自家事自家知，宋青禾知道自己在宋家说不上话，宋娇娇对她的讨好只能是无用功。但是她很享受这份讨好，她就喜欢看宋娇娇这个以往傲得不行心比天高的大小姐，明明心有不甘，还要强颜欢笑对她百般讨好的样子。 宋青禾不仅享受这种感觉，还能顺便利用宋娇娇一番。如果宋娇娇能闹得宋衍深和林静漪和离，那就再好不过了，有人自愿当她的马前卒，她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对于宋娇娇的问话，宋青禾表现得忧心忡忡，面上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给人一种她即将要说什么大秘密、但是因为某种原因又不能吐露的样子，最后敷衍地说了一句：“我嫂子她有点事。” 她的言语虽然简单，但面上的神情却表露出显然不是这么回事。宋青禾故意表现得这么明显，宋娇娇怎么可能看不出端倪，她觉得肯定是林静漪闹什么幺蛾子了，不然宋青禾怎么会表现出这般讳莫如深的神色。 于是宋娇娇故作亲热地摇了摇宋青禾的胳膊，腻歪地说道：“什么事啊，咱俩这么好的关系，不需要对我也保密吧。好青禾，你就告诉我吧。” “也没什么大事。”宋青禾还是一副不欲深谈的样子。 但她越是如此，宋娇娇的好奇心就愈发旺盛。宋娇娇深觉肯定有什么大事发生，说不定就是林静漪的丑闻，如果她能把林静漪的丑闻挖出来，再在外面大肆传播，搞臭林静漪的名声，林静漪在宋家肯定待不下去了。 “不是大事，那就是小事了。你连一件小事也不肯跟我说，咱们俩还是不是朋友了？”宋娇娇做出一副不怎么高兴的样子，撅了撅嘴，“亏我得了什么好东西都第一时间想着你，吃的用的全都巴巴地给你送过来，你倒好，什么事都不肯和我说，这不是明摆着把我当外人吗？罢了罢了，你有个当秀才的哥，是我高攀不起你，我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来交朋友也需要门当户对。” 宋娇娇说着，作势就要走，一副被宋青禾的态度伤透了心的样子。宋青禾怎么可能让宋娇娇走，如果宋娇娇走了，这场戏还怎么唱下去。 所以宋青禾连忙拉住宋娇娇的手，为难地说道：“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只是这件事兹事体大，若是泄露出去，会有麻烦的。” 见宋青禾动摇了，宋娇娇赶紧加大劝说的力度，保证道：“你还不知道我吗，我的嘴巴最严了，你跟我说，我绝对不会告诉第二个人。” “行吧，那我就跟你一个人说，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啊。”宋青禾说完，还装模作样地起身往门外看了看，似乎是在看外面有没有人偷听。这番阵势，愈发让宋娇娇觉得此事非同小可。 “我嫂子她……她回娘家了。”宋青禾咬了咬唇，小声说道。 “回娘家有什么大不了的？”宋娇娇想深挖内幕，便故作不屑地说道，想激一激宋青禾。 果不其然，宋青禾为了证明这件事有多么严重，又爆出了一个猛料：“可是我嫂子回娘家已经有小半个月了，当初走的时候，说是家中长辈生了病，要回去帮把手。可是有一次我无意间得知，嫂子根本不在娘家。她跟我们说回了娘家，可是她又不在娘家，现在已经十几天了，你说她去哪了。” 能去哪？肯定是去鬼混了！宋娇娇心里恨恨地想到，林静漪长了一张狐媚子的脸，一看就是不安分的长相，这不明摆着是家里汉子不在，寂寞了，受不住了，于是出去鬼混了。仗着宋家长辈人好，不会多想，林静漪就这么肆无忌惮。 等着吧，她肯定会揭穿林静漪真面目的！像林静漪这种人，就不配和宋衍深站在一起。 宋娇娇心里虽是这样想，但面上还是伪装道：“不会吧，说不定是你消息有误呢，我觉得你嫂子不是那种人，你别多想。” “我也没多想，我就是担心我嫂子的安全而已。”宋青禾也跟着虚伪地说道。 其实宋青禾什么都知道，她偷听到宋老爷子和宋老太太吵架了，知道林静漪是去府城了。可是那又怎样，宋家二老也没明着跟她说林静漪的去向，她不知道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而她跟宋娇娇说的话，又有哪一句是错的呢？如果宋娇娇想歪了，那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这两个人，一个人觉得对方是傻子，随便给点自己不要的东西，就能把人哄得找不到北。另一个人也觉得对方是傻子，自己白吃白喝白拿，什么都不用付出，只需要说几句似是而非的话语，就能让对方为自己冲锋陷阵。 两个人各有自己的小心思，又都觉得对方愚笨不堪，表面却维持着虚假的和谐。 这边虚假塑料姐妹花各怀心思，府城那边林静漪正在看房。 她找了三个牙郎，前前后后一共看了八处房子，终于找到一处比较满意的了。 就是她现在正在看的这一处，跟府学隔了两条街的距离，是在东边的奉兆大街。所谓东富西贵南穷北低，东边住的都是些富贵人家，大多都是大宅子，不至于像小巷子那样，住得挤没有隐私，在自家院子说话还要放低声量，以免被邻居听到。 宅子保存得很好，据牙郎所说，这是府城一个商人的院子，他们搬了新家，是个三进的四合院，所以这所宅子就想挂出来卖掉，实在卖不掉，先往外租着也行，好歹能多一点进项。 “这若是租的话，是怎么个价钱？”林静漪问道。 这宅子的方位朝向都不错，离府学也不算太远，最好的一点还是周围的宅子挨得不紧密，空间感很足，是一个比较安静的住所。林静漪真的不想在每晚睡前，听着隔壁小儿的哭声和张婆子的叫骂声入睡，再这么下去，她迟早会神经衰弱的。 “最少半年起租，半年五两银子。”牙郎说道。 第598章 租到新房 林静漪在心里默算了一下，这租金价格倒是还行，沈娘子那个半边小院子，还八钱银子一个月呢，这东边的大院子，也差不多是八钱银子出头，租这里可比租沈娘子的院子划算多了。 林静漪心里满意，但是面上并没有表露分毫，而是淡淡地说道：“房子我也看了好几处了，这里虽然不是我最喜欢的，但却是最合适的，要是没什么意外的话就定这里吧。我诚心想租，你给个实诚价，最低价是多少？” “这位夫人，我给您说的就是实诚价了，我不像别人那样，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两个人还要磨半天嘴皮子才行，太麻烦。我这说的就是一口价。 您看看这屋里的摆设，都是好木头好家具，您到时候直接拎着包裹进来住就行，其他的什么都不用准备，连喝水的茶杯都备得足足的，您说说除了这里，别的哪还有这么好的宅子，五两银子而已，可真是太划算了。”牙郎劝道。 “真不能便宜？”林静漪还想尝试一下。 “算了，这院子空在这好久了，您要是诚心租的话，我给您少五十文。”牙郎肉疼地说道。 这少的，可都是他的抽成啊。五十文，能让家里的妻儿连着一个月顿顿都吃肉了。可是要不少这五十文，真怕这夫人转身就走，到时候他一文都没有，还白白浪费了这几天的时间。 他做这一行有好些年头了，自认为练就了一双看人的慧眼。他觉得这位夫人吧，倒也不是那种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不会硬是要把价格还到远低于物品本身价值的程度。比如租金五两，硬是要还到五百文，那就是无理取闹了，遇上这种客人，他肯定转身就走，恕不奉陪。 他觉得林静漪的还价，属于一种惯性还价，不会让他没有赚头，就是单纯地想便宜点银子，这样才会觉得自己没有亏。也罢，少五十文就少五十文吧，就当是他结个善缘。 不是每个人都像刘三那么好运气，那小子前不久找他喝酒，喝醉了跟他吹嘘，说是碰见了一个面嫩的秀才公，年纪也不大，一个人来府城，孤身异地的什么都不懂，他对那秀才公稍微殷勤一点，那秀才公就信他信得不行，半边院子他给人家说八钱银子一个月。 真是丧良心，那破烂院子，三百文一个月都嫌多，刘三居然敢要八百文一个月。刘三还洋洋得意地说那秀才公脸皮薄，连价都没还，直接就给钱了，让他赚了个盆满钵盈。 “是一共少五十文，还是每个月的租金少五十文啊？”林静漪问得有些仔细，她就是随便一问，没想到真能还下价钱。 那牙郎有些错愕，心说这夫人可是真敢想，还一个月少五十文，他方才若是说一两银子租一个月，那他肯定愿意每个月便宜五十文。 他也是要赚钱吃饭养家糊口的好吧：“这位夫人，是一共便宜五十文。实话跟您说，干咱们这一行的，中间拿点抽成都是默认的规矩，我给您便宜的这五十文，都是我的抽成，可没法再便宜了。” “行，我知道了，拟契约签字画押吧。”林静漪也无意让别人一点赚头都没有，都是出来讨生活的，大家都不容易。 “好嘞，您可真是个爽快人。”牙郎喜不自胜地说道，这笔生意做得也算顺利，时间费得不久，除开便宜的五十文外，他还能有不少进账。 双方签订了契约以后，牙郎就把宅子的钥匙给了林静漪。 不过林静漪没准备用原先的锁片，等搬过来以后，她会换上自己新买的锁。 回到小巷子以后，林静漪把新宅子的地址告诉了宋衍深，让他有时间的话可以去看看，再找个时间把这里的房子给退了。 租了新宅子，林静漪便愈发看这半边破院子不顺眼，顺势跟宋衍深说道：“我那新租的宅子，有这小院子四个大，还是在东边比较富庶的大街上，但是付的租金跟这小破院子差不多，你租这小院子的时候，是不是让人给坑了啊。” “可能吧。”宋衍深也不是傻子，两个院子差别那么大，但是价钱却差不多，这么一对比，明显就是他当初找的那个牙郎要了高价，“好几两银子呢，到时候看能不能要回来。” 吃完晚饭后，两个人在院里站着消食，日暮西山黄昏漫天，林静漪的童心忽起，指着天边的云彩说这朵像什么，那朵像什么。 正是大好气氛，突然听到隔壁张婆子的叫骂：“要死啊你，你是怎么当娘的，这么烫的东西你怎么能直接往小宝嘴里灌，看把小宝烫的，嘴里起了一层水泡。还傻站在那做什么，还不赶紧取杯凉水来。 这么烫的东西你自己怎么不喝呢，你端的时候一点都感觉不到吗？你就是这么照顾我孙子的？我要是不来，还不知道我孙子要被你折腾成什么样，真是造孽啊，怎么碰上你这么个亲娘。” 听到隔壁的争吵，林静漪和宋衍深无奈地对视一眼，林静漪叹了口气：“又吵起来了。” 隔壁家这些日子，说是一天吵十次八次都不夸张，张婆子的嗓门大，她一开口，至少左右五家的住户都能听到。 中午也是因为小宝的事情吵起来的，听张婆子叫喊的话，好像是因为沈娘子给小宝喂完药后，立刻给小宝喂午饭。 但是小孩子的胃就这么浅，中药又苦得不行，小宝没吃几口就吐了。张婆子就不乐意了，说沈娘子不会照顾小孩，哪有刚喝完药就吃饭的，大人喝完药，也知道吃块糖压一压恶心，真以为小孩子的胃是无底洞啊。 光从听到的这些话来说，林静漪觉得张婆子说得没错，沈娘子这个娘亲当得确实不怎么合格。 养孩子，不说把小孩当成掌中宝心头肉这般宠溺，至少要养得精心一些吧。就算是养条狗，那也是有讲究的，比如给狗喂饭不能喂太咸的，不能老把狗子关在屋里，得带它们出去溜溜跑跑。 小孩就更得精心照顾了，喝完药就吃饭，这事但凡是个有脑子的，都做不出来。像张婆子这种混不吝的，都知道这事不能行，怎么沈娘子就偏偏做了呢。 第599章 关系好乱 想到这里，那种微妙的感觉再次浮现在林静漪的心头，从做人方面来说，沈娘子并不像她所表现出来的那么人畜无害。相反，沈娘子是很有心机的，她不仅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还会把自己的劣势转变成优势，比如把寡妇身份变成自己卖惨博同情的筹码，把单身母亲当成自己的人设。 其实上次带宋衍深去复查胳膊上的伤，听到那个郎中的一番话时，林静漪就有这个感受了。 听街坊们的议论，沈娘子手中应该不缺钱，她自己可以绣东西去卖，亡夫留下的也有遗产，再不济还有这么一处院子保底，日子怎么着都不会难过。 小宝是沈娘子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也没有不足之症，按理说应该养得白白胖胖，可偏偏小宝现在三天两头地生病，光是宋衍深半夜请郎中，都已经请了两次了。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天天吃着苦药，是药三分毒，就算是没病的人天天这么吃，也要吃出毛病来了。 而且那天郎中也说，小宝是吃错了东西才会闹肚子，继而引起发热。小宝那么丁点大的孩子，吃的东西不都是他娘亲给的吗，沈娘子给什么小宝就吃什么，吃坏了肚子全赖沈娘子。都说久病成良医，小宝经常生病，按理说沈娘子在吃食方面应该更注意才是，就算她自己不明白，郎中肯定也叮嘱过，说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可是小宝还是照样生病。 这是为什么呢？ 再结合这几天张婆子骂沈娘子时说的话，林静漪觉得自己可能猜到了什么。 翌日，林静漪去买菜的时候，就听到几个妇人扎堆坐在谁家的门口说话，她走近了，听见春妮说道：“张婆子也太过分了，天天骂沈娘子，原先说是来养伤的，我看她嚎得那么欢，精神头那么足，一点都不像受伤的样子。我这几天次次见了沈娘子，她的眼眶子都是红的，真是可怜，大杨走得早，她又摊上这么个婆婆。” 春妮因为跟沈娘子是同村，所以一向都站在沈娘子这边，林静漪对她有印象，因为林静漪第一次跟沈娘子对话时，春妮就在帮沈娘子说话，说沈娘子拿着租出去的院子的钥匙也不算什么。 当时就把林静漪膈应坏了，院子都租给别人了，还是一个男人，沈娘子要是住在外省，拿着院子的钥匙，林静漪就不说什么了，毕竟山高路远的，没什么妨碍。但是沈娘子就住在宋衍深隔壁，拿着钥匙不给是什么意思？ 怎么着，还想时不时地开隔壁的院门进去看一看逛一逛啊？ 傻子都知道要避嫌，又不是什么亲密关系，更不应该私自留钥匙了。当初宋衍深在昌平镇租了院子，那院子的钥匙连宋老太太都没给，沈娘子何德何能能拿这把钥匙，难不成她跟宋衍深的关系能比宋老太太与宋衍深都亲近？ 后来林静漪也问了宋衍深，问他怎么不把沈娘子手里的那把钥匙也要过来。谁知宋衍深却说他根本不知道沈娘子手里还有钥匙，牙郎说租房的事都是他在负责，宋衍深就没主动跟沈娘子说过一句话，他们俩说的第一句话，还是沈娘子半夜敲门，让宋衍深帮忙去请郎中。 想到这里，林静漪就觉得沈娘子心思太深，而帮沈娘子说话的春妮，跟沈娘子不是一丘之貉，就是被沈娘子哄得团团转的傻子。看春妮现在还在傻乎乎地帮沈娘子抱不平，就知道春妮被洗脑得有多深了。 好在一群人里面，还有个聪明的，丽珠翻了个白眼，心说春妮真是个蠢货：“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你既然听见了张婆子的骂声，那你怎么不说说她在骂什么呢？远的不说，就说昨晚，沈娘子烫伤了小宝的嘴，张婆子作为小宝的奶奶，她连说两句都不行吗？” “沈娘子又不是故意烫伤小宝的，她这些日子一个人照顾三个人，老的小的都病了，一时疏忽也是情有可原。”春妮辩解道。 “行吧，她一时疏忽。但我怎么记得张婆子这些天教训沈娘子，十次里有八次都是因为小宝的事，当娘当成这样，她也是头一份了。小宝三四岁的孩子了，看着还像两岁多的样子，天天把小宝关屋里不让出来，这叫养得好？”丽珠不屑地说道。 她话音一收，转眼看见了林静漪，便起身对十分不服气还欲争执的春妮说道：“我懒得跟你说了，像你这样的人，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呢。” 然后又对林静漪挥挥手：“宋夫人去买菜啊，刚好我也要去，咱俩一起。” 林静漪对丽珠没什么恶感，就当个普通街坊处着，闻言微微点了点头，两个人一起向集市走去。 路上，丽珠的嘴停不住，问道：“我看宋夫人这些日子经常出门，一去就是半天，宋夫人干什么去了啊。” 她倒不是有意打听林静漪的行踪，而是丽珠心里，压根没有隐私这个概念。她们一群人平常聊天的时候，谁不是把对方的事问得一清二楚，比如“你家来亲戚了啊”、“昨个上午半天没见你人影，去哪了啊”…… 所以她也自来熟地问了林静漪。 林静漪随意说道：“出去看了看房子，准备换个地方住。” 按照常理来说，一般人听到这个回答，第一反应肯定是“为什么要搬走啊”，第二反应就是“那你房子找好了吗，什么时候搬啊”。 但是丽珠不是这样，她当即就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沈娘子闹什么幺蛾子了？” 林静漪立刻察觉出一丝端倪，她不动声色地问道：“怎么这样说？” 丽珠迟疑了一下，不太懂林静漪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发生了什么事不想跟她说，还是想套她的话。 她想了想，最后还是道：“既然你要搬走了，那有些话我也不怕告诉你。相信你也能看出，我对沈娘子有多不喜。我这么讨厌她，是因为她儿子曾经叫过我相公爹。” 不会吧，这两家的关系竟然这么乱吗？林静漪的脑海里，立刻开始上演一出出狗血大戏。 第600章 叫爹缘由 林静漪又是震惊又是错愕，还有些许的茫然和怔愣，她活了两辈子，头一次碰到这种事，真是让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你也别太伤心了。”林静漪犹豫半天，勉强憋出这么一句话，世上汉子千千万，年纪小点的粘人又可爱，年纪大点的成熟又贴心，这个不行，咱就换下一个，总能找到一个好的。 林静漪心里想归这样想，但是她没说出来，她怕丽珠接受不了这种思想。 谁知丽珠却噗呲一笑，反而对林静漪说道：“你想到哪里去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么一回事？”林静漪有些囧，同时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是我的话没说清楚，我家男人跟沈娘子的亡夫原先是一起干活的，之前我跟她的关系也还不错，大杨说他妻子内向有些胆小，托我多多照顾一下，所以原先我就是春妮那样的傻子，帮沈娘子干活，帮她和人吵架。 慢慢的我倒成了得理不饶人的泼妇，她却是见人三分笑温婉贤良的小媳妇，连我家男人都说‘你最近脾气怎么这么大，天天跟别人吵架，跟一个人处不好，那可能是别人的错，但跟所有人都处不好，你是不是该反省一下自己了。你跟大杨的媳妇走得近，怎么就学不会她的一分温婉呢。’ 我当初也是个傻的，一直作到连我男人都看不下去了，我才幡然醒悟，我这是被沈娘子利用了啊。但偏偏这种事，你又没处说理去，是我傻掏心掏肺地对她好，是我没脑子，跟个愣头青一样看见有人说她坏话，就撸起袖子往前冲。”丽珠的语气中，既有自嘲，也有愤懑。 刚听了一个开头，林静漪就有点怜惜丽珠了，真是一腔真心错付啊。沈娘子这一招算不上多高明，但是没有提防的人很容易中招，无非就是利用别人的真心实意罢了。 等人们对丽珠和沈娘子二人形成固定印象之后，就会刻板地认为沈娘子是个好性子，丽珠是个泼妇，所以一旦丽珠想开口解释什么，大家都不会相信丽珠，反而认为她又在挑事，觉得沈娘子都对她这么好了，她还在背后说沈娘子的坏话，真是没良心。 百口莫辩，说的就是这种情况了。 “之后呢，你是如何跟她疏远的？”林静漪问道，如果丽珠突然之间不跟沈娘子来往，沈娘子说不定还会利用这事大做文章，又引得众人一番怜惜。 “也是巧，在我想明白之后没多久，我嫂子就生了，就隔了一天，我大姐也生了。我娘是两头忙啊，又要照顾我嫂子坐月子，还要去看我大姐，晚上回来得晚了，路上摔了一跤，虽然没有伤筋动骨，但活动不太方便，需要躺床上休息十天半个月的。 我娘躺下了，我嫂子和我大姐还等着人照顾呢，这边那小贱人又天天上门，摆出一副我辜负了她的样子，把我恶心得要死，我一气之下，就收拾行李回娘家了，理由都是现成的，我娘摔伤了，我得照顾我嫂子坐月子。 我在娘家待了整整两个月，小巷子这边，我两个月没露面，之前跟别人的口舌之争就被人慢慢抛在脑后，那些风波也算是逐渐平息了吧。等我回来以后，春妮那傻子就接替了我的位置。若单单是这件事，我也不会如此厌恶沈娘子，只是后来她做得实在是太过分了。”即使过去了这么久，丽珠每每想起这件事，恶心的隔夜饭都能吐出来。 终于要到正题了，林静漪精神一振，目光炯炯地盯着丽珠，等着她讲后续。 只听丽珠说道：“后来小宝十个月的时候，大杨出事走了，沈娘子是白天也哭晚上也哭，我家男人就让我多多照顾她。我也是心软，心想她也是命不好成了寡妇，我跟一个寡妇计较什么，就忘了之前的恩怨，对她多有照顾。 可是她哪里是人，她就是一头没有心的白眼狼。她那时候天天抱着孩子来我家，每天等到我男人归家以后她才走，我一开始没觉得有什么，后来有一次，我中途去上个茅厕，回来以后，听见小宝叫我男人爹，他们三个在屋里跟一家三口似的，沈娘子满眼柔情地看着我男人，那一幕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小宝正是牙牙学语的时候，要不是有人刻意去教，他怎么会这样喊。我男人我知道，他不是那种人，朋友妻不可欺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他就是看在大杨的面子上照顾沈娘子几分罢了，怕是沈娘子想再找一个依靠，就把主意打到了我男人头上。 我男人是个大老粗，看不透沈娘子的这点小心思，我如果直接捅破，我男人说不定还会觉得是我拈酸吃醋连一个寡妇都容不下。所以我把我婆婆请了过来，我婆婆原先跟着大儿子过日子，听我说了这件事之后，一下就看破沈娘子的手段，二话没说就来我家里压阵了三个月。 沈娘子一来，我婆婆就明里暗里对她进行敲打，她可能也知道自己这条路走不通，慢慢就偃旗息鼓了。再往后，我也怀了孩子，有了亲儿子，沈娘子就更没脸在我面前晃悠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林静漪实在是没想到，沈娘子居然会使出这般不入流的手段。看来沈娘子利用小宝生病而让宋衍深帮忙请郎中，还算是收敛的。 林静漪不禁想象，如果她来府城来得再晚一些，沈娘子是不是就要故技重施了。第一步让小宝和宋衍深多见几次面，第二步就是让小宝管宋衍深叫爹，如果宋衍深提出异议，沈娘子就说小孩子不懂事云云，顺便卖一波可怜。 第三步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装作无意的样子让小宝叫宋衍深爹，最好能让所有人都知道，外人肯定会误会他们之间的关系，心想是不是宋衍深和沈娘子有了什么，小宝才会这样叫。 如此一来，就算宋衍深和沈娘子之间本身没有什么，也要被那些人传出十个八个版本，外人时不时地打趣几句，沈娘子再找借口多登几次门，宋衍深若尚未娶妻，这事说不定就成了一半。 第601章 龌龊心思 说真的，本来丽珠还怕沈娘子贼心不死，过段时间后又用小宝去钓她的汉子，没想到中途又来了一个宋秀才，一下就让沈娘子换了目标。 一想到这里，丽珠就愈发鄙视沈娘子，怎么老盯着有妇之夫，就这么不要脸，别人的男人都是香的？ “你们搬走也是一件好事，你和我不一样，我是没钱，我要是手里有钱，早就搬家离沈娘子十万八千里远了。 你们早点搬走，别让沈娘子缠上宋秀才，她要是豁出去不要脸了，不知道会做下什么下作事。她之前就有这个心思，只不过是想这么做的时候被我碰见了，然后就灰溜溜地跑了。”丽珠又给林静漪提了个醒。 “不是吧？什么时候？”林静漪惊了。 在古代，男女授受不亲可不是一句大而空的假话，如果两个异性一旦被人看见抱了碰了或者亲了，两人要是不成亲，那女子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死，要么在家当老姑娘。 当然，救人除外。 如果沈娘子真的存了那么下作的心思，比如以感谢的名义给宋衍深送点吃食，然后再在吃食里面下点药，刚好她手里又有宋衍深院门的钥匙，那完了，宋衍深就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她的笼中之物。 看见林静漪急切的神色，丽珠也没兜圈子，赶紧说道：“是在你没来的时候，有一天下午，雨下得大，巷子里也没什么人。 也是赶巧了，我出去给我家男人送伞，路过宋秀才院子的时候，看见沈娘子就在门外，手里正拿着钥匙准备开门。她一看到我便做贼心虚，吓得手里的钥匙都掉了，她连忙弯腰去捡，又从她袖子里掉出一个东西。你猜这东西是什么？” “什么？”林静漪目光一冷。 街上人多，周围都是来来往往的行人，丽珠似乎是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说那个东西不太好意思，便踮起脚尖，贴近林静漪耳边，悄声道：“是个粉色的肚兜。” 说完之后，丽珠又像做贼似的看看周围，生怕有人听见了她的话。见周围的人没有露出异样的神情，她才放下心来。 “你是说，她在我相公不在家的时候，拿着肚兜开衍深的院门？”林静漪重复了一遍。 丽珠点点头，然后又道：“她看到我之后，便急急忙忙跑了。也是因为这事，我才知道她手里有宋秀才院门的钥匙。” 带着肚兜去开宋衍深的院门，真是有她的。这是想走什么路子？ 把肚兜放在宋衍深的屋里，准备带人来捉赃，给宋衍深安一个偷女子肚兜的坏名声，继而用这件事威胁宋衍深？ 还是故意把肚兜放在宋衍深院子里显眼的地方，等到宋衍深下学回来以后，她再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说自己的东西被风吹到隔壁了，然后借着取东西的机会行引诱之事？ …… 除了这两种之外，林静漪还想了种种可能。沈娘子若真的下定决心对宋衍深出手的话，她其实有很多机会，因为宋衍深没有对她设防，根本没有想到这一茬。 “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林静漪压下了心中的滔天怒火，努力平静地跟丽珠道谢。 “这有什么好谢的，你和宋秀才那才是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哪里轮得到她一个白眼狼往中间横插一脚。”丽珠很是看不起沈娘子。 要让她说，沈娘子若真的想改嫁，那也没有人拦着，天下那么多男人，找谁不行？ 是，女的都想找好男人，想要一个好归宿。可是这男人都有主了，稍微有点廉耻心的，都知道应该退避三舍，唯独沈娘子特殊，硬是要往前冲。 因为知道了这件事，林静漪连菜都是随便买的，随便挑了一点就回去了。 她一回去，就去敲隔壁的房门，跟沈娘子谈退租的事宜。 林静漪开门见山，简洁明了地跟沈娘子说她要退租。十一月刚过了十来天，这个月按整月算，当月的房租不要了，再赔沈娘子半个月的房费，就当是她临时退租给沈娘子的补偿，所以沈娘子只需要给她退三个半月的租金就行。 “住得好好的，怎么就要退租了呢？”沈娘子柔声问道，而她掩在袖子中的手，却紧紧地握成了拳，足以显示她内心的不平静。 “可别这么说，我和我相公住得一点都不好。”林静漪斩钉截铁地说道，一点面子情都不给她留，“你们家天天这么吵，谁在你家隔壁能住得安生。白天吵晚上更闹，大半夜的还要被你叫起来去请郎中，我相公可是要考科举的，现在因为你们家的这些事，晚上连觉都睡不好。夜间睡不好，白天哪有精力去念书，这能叫住得好好的？” “宋夫人，真是对不住，都是我婆婆她……”沈娘子下意识地想把锅往张婆子身上甩。 “停！”林静漪立刻打断她，“跟你婆婆没关系，我就在你隔壁住着，张婆子因为什么事说你，我听得一清二楚，她大多情况下，只是在教你如何照顾儿子罢了。她虽然嗓门大了些，但归根结底错还是在你，如果你什么都做得好好的，我想她就算是想骂你，也找不到可以挑刺的地方。 但现在，你既改正不了自己的错误，张婆子也改不了自己的大嗓门。也别说什么你们以后会改的，改变一个习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想我没有必要委屈自己去等你们改正。所以，退租吧。” 林静漪把所有的路都堵死了，瞬间让沈娘子无话可说。沈娘子虽然会卖惨，但她通常都是间接卖惨，比如在人前做出委屈可怜隐忍的表情，顺便再红一红眼眶，故作坚强地哽咽几声，就足够让人脑补出一出大戏。 然后春妮那个马前卒，就开始到处为沈娘子抱不平了，让众人都知道沈娘子遭受了什么委屈。 沈娘子的卖惨，从来都不是拉着人的胳膊，凄凄切切地哭一声就说一句自己有多可怜。所以碰到如此坚决的林静漪，她也拉不下脸面用眼泪去求林静漪不要退租，说什么她的儿子还要靠租金去买药云云。 第602章 果断退租 沈娘子本质是骄傲的，要不然也不会自信心那么膨胀，觉得只要自己出马，肯定能挖到别人的墙角，一定会有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之下。 所以让她来撒泼打滚一哭二闹三上吊那一套，沈娘子做不来，她只能说道：“宋夫人，家里最近老人孩子都在生病，银钱这方面有些不凑手，所以一时可能拿不出来，能不能等以后再说。” “你说的以后是多久以后？十天还是二十天？三个月还是五个月？甚至五年八年？你总要给我一个期限才行，人家借银子写欠条的时候都要写上还款期限，你总不能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把我的银子赖掉吧。”林静漪不留情面地说道。 本来林静漪没准备把事情做得这么绝的，一个寡妇带着一个几岁的小孩，如果沈娘子安安分分没有那么多小心思的话，林静漪主动提退租，她说不定会不要剩下几个月的租金，全部当成是补偿。就几两银子而已，林静漪还不放在眼里。 可偏偏沈娘子对宋衍深抱着那样的心思，而且已经付诸行动了，只是时机没选好被人发现了而已。林静漪不敢想象，如果那天丽珠没有出现，事情会变成怎样一个局面。 那真的太可怕了，同时又让人十分作呕。 “宋夫人，你怎么能那样说我，我虽然穷，但也不能任你侮辱。是，你是秀才娘子，而我只是一个没权没势的小寡妇，可这并不代表你就能这般欺辱我，如果宋秀才知道你这么做的话，绝对……”不会由着你胡来的。 沈娘子想把宋衍深搬出来压林静漪，她觉得林静漪肯定是听丽珠说了什么，回来以后才会突然退租。要不然怎么解释，林静漪早不退晚不退，偏偏和丽珠一起出去了一趟，回来就对她这般严词厉色。 肯定是丽珠记恨她，才会在林静漪面前嚼舌根。她只在丽珠面前露过一次马脚，就是下雨天那次。可是那也没什么，当时没有第三个人在场，如果林静漪向她问起，或者丽珠找她对质，她完全可以不承认。 “绝对会拍手叫好，然后举双手双脚赞成我的做法我的说辞。你一个外人，就不要妄自揣测我相公的想法了。”林静漪斜了她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轻蔑。 林静漪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沈娘子，她真的不明白沈娘子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说句难听点的，想拿宋衍深压她这个正室夫人，那也至少得等沈娘子上了位才行吧。而现在，沈娘子在宋衍深眼里，如果抛开房东这个身份，那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路人甲。到底是谁借给沈娘子的自信和勇气，让她说出这句话的。 “我才是衍深的枕边人，究竟是什么给了你错觉，让你认为衍深在这件事情上，会站在你那边而不是我这边。”林静漪觉得有些好笑，“是因为你以往的那些招数，在别的男人身上百试百灵吗？所以你就觉得自己无往不利了？ 一般很少有女子有这般勇气与自信，你是我见到的头一个，没权没势无品无貌光凭着做梦和一点点小聪明，就想把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 可是别人又不是傻子，你这点小心思谁看不出来呢，不过是别人可怜你失了丈夫，觉得你一个弱女子在这世道上活着不容易，给你留几分面子罢了，你还真以为是自己魅力无敌啊？ 还有，我可没有欺辱你，方才不过是问你一句几时能将租金退完罢了，就要被你扣上这么大一口黑锅，我可真是冤枉。我这个人啊，最是受不得气了，别人怎么对我，我就要十倍奉还。 那个雨天你做了什么丑事我全部都知道，如果你以后还想安安稳稳过日子的话，我劝你最好把那些龌龊的心思给收一收，赶紧把租金给我退了，满打满算我还给你多留了一整个月的租金，也算是厚道了，你可不要得寸进尺。我有身份有地位，我如果出去说一件事，你猜猜到底是信你的比较多，还是信我的比较多。” 这番话把沈娘子说得脸色煞白，手脚冰冷，她以往的那些招数，在林静漪面前通通都不好使了。 她经历过张婆子的叫骂，经历过丽珠的无声疏远，甚至经历过丽珠婆婆的暗中讽刺。可是从来没有一个人，像林静漪这样，指着她的鼻子，虽然没带一个脏字，连“下贱”这般被人使用次数最多的字眼都没有，可硬是让她感受到了无边的恐惧与心慌。 以前沈娘子踩着丽珠来扬自己的名声，见过丽珠百口莫辩谁都不相信她的情景，是那样的憋屈与无助。 现在，风水轮流转，是不是快要轮到她了。 “宋夫人，你说的都是什么话，我好像听不太懂。”沈娘子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拼命在心里告诫自己，跟自己说不要露怯。 证据！她们通通没有证据，所以她不能先软了腿，表现出弱势的一面。 “听不懂没关系，你心里懂就行。毕竟你连脸都没有，现在耳朵不中用了，也是正常的事。”林静漪云淡风轻地说道，不理会沈娘子的装傻。 “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如果你三天内没有把租金退给我，那我搬走之前，可要好好跟街坊邻居们说道一下。若是有人问我住得好好的为何突然要搬走，我就跟人家说……”说到这里，林静漪故意停顿一下，然后又道，“你猜我会说什么呢？” 她偏不告诉沈娘子，因为未知的才是最令人可怕的。林静漪若是提前说了，说不定她走之后，沈娘子就会连饭也不吃，日思夜想绞尽脑汁地想应对之策。 她才不会给沈娘子这个机会，而且买菜回来之前，丽珠还跟林静漪说过：肚兜这件事当时只有我看到，如果你问我要证据，那我肯定拿不出来，但是我敢发誓，我绝对没说一句假话。 所以拿这件事威胁沈娘子也不太合适，既会让沈娘子有空子可钻，还会暴露丽珠，不太好。 不如什么都不说，就让沈娘子好好猜吧。 第603章 保护清白 当林静漪和沈娘子在外面谈话时，卧病在床的张婆子正伸长了耳朵想偷听一二，一听到林静漪要搬走，她喜不自禁地想，搬走好啊，林静漪搬走之后隔壁就空出来了，到时候她和光宗住过去，打死都不挪窝，大儿子留下来的院子就有她的一半了。 所以当沈娘子进屋时，张婆子就故意“哎呦哎呦”地叫唤：“老婆子我的腰啊，真是要断了，这木板床真是睡得我浑身疼。老大家的，你要是有点良心，就把你的屋子空出来给我住。” “那我住哪？”沈娘子方才在林静漪那里受了气，现在有些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没有伪装原有的温柔，而是冷冷地问道。 “你住哪？”张婆子哼了一声，似乎是觉得有些好笑，“你住哪还要问我，是不是我让你住哪你就住哪啊？既然这么听我的话，那你就住我现在住的这间吧，你年纪轻身子骨硬朗，多睡睡硬板床对你身子有好处。” “娘，小宝睡惯了大床，可能没法换。”再开口时，沈娘子已经整理好心情，恢复了一贯的柔声细语。 说话不再那么冲，也知道拿小宝做借口了。 “丧门星，可别在我面前充慈母，外人不清楚，我还能不知道你吗？我好好的大孙子被你照顾成这样，两三岁了，连话都说不好，只会几个字几个字地往外蹦，走路也歪歪扭扭的，小胳膊小腿细得跟竹竿似的，哪怕是个后娘都不至于把孩子养成这样，你也好意思拿小宝做幌子？”一提起大孙子，张婆子就气得不行。 她虽然偏心眼，在两个儿子中更心疼小儿子，那还不是因为小儿子没有大儿子有出息吗？大杨农活干得好，在外面也有几个交情不错的弟兄，平时也一块约着去外面揽活干，不管是守成还是创业，大杨都有办法赚到银子养活自己。 可是杨光宗就不一样了，杨光宗干啥啥不行，她这个当娘的要是再不多照顾一下，小儿子还不知道会活成什么样子。 两个儿子，她虽然偏心小的，但也没有偏心太过。原先两兄弟关系还可以，就是沈娘子嫁进来以后，这个家就慢慢地分崩离析了，也不知道这丧门星给大杨吃了什么迷魂药。 后来大杨死了，她又跟丧门星争这座院子，说她不想要那是假的，但她也没有那么想要，她自己也有房子住。她之所以争院子争得那么猛，完全是因为她信不过沈娘子，她早就看出来沈娘子不是个善茬，大杨辛辛苦苦挣下来的院子，不能便宜了沈娘子这个外人。争到最后，房子记在小宝名下，张婆子是愿意的。 小儿子没成亲，小宝就是她唯一的孙子。对于小宝，张婆子自然是在意的，所以对于沈娘子的做法，张婆子便一千个一万个看不上。她这边多跟沈娘子说些狠话，沈娘子那边就会多顾忌一些，不敢再这么忽视苛待小宝。 她这么一番苦心，还希望小宝懂事以后能明白才是。一想到这里，张婆子就不禁后悔，后悔自己那天没有应下林静漪的话。原来林静漪是真的不想再住下去了，她却以为秀才娘子是在诈她，白白耽误了这么多天，实在是可惜。 张婆子陷入沉思，出神的样子看在沈娘子眼中，那就是趾高气扬故意不搭理她。沈娘子心中气结，一想到自己近日什么事都不顺，她还要受老虔婆的折腾，真是越想越恼怒，也不顾张婆子还要跟她说话，一甩手直接走了。 张婆子扯着嗓子对沈娘子喊：“我告诉你，赶紧把租金退给人家秀才娘子，这硬板床我可是睡不下去了。再不让我睡好床，明天我就躺你床上去。” 一墙之隔的林静漪，听见张婆子前半句话的时候，心里还有些许的震惊，心说张婆子什么时候这么上道，居然会为她说话了。 再听张婆子说完剩下的话，那些震惊就被冷漠所取代。无利不起早，张婆子还是原先那个样子。 林静漪没再管那么多，这件事既然有张婆子在中间上窜下跳，那么沈娘子退租的可能性就会大大提高。 待宋衍深回来以后，林静漪跟他说了这事，先说她已经跟隔壁提了退租的事，这两日就可以着手搬家了。当宋衍深问她为何这么着急时，林静漪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把丽珠跟她说的话全盘托出。 纵是连宋衍深这般一贯冷静自持的人，听到这件事后，也不禁微微张大嘴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但更多的感觉，是恶心。 有这么一个人，一直在暗处觊觎着你，但她不是因为喜欢你，而是看中了你身上附加的那些价值。这么直白甚至于赤裸的目的，偏偏要在外面包上一层虚假的外壳，平日里对你言笑晏晏的人，内里却满是肮脏污秽，腥臭又腐烂。 真是令人作呕。 “以后离她远一些就是了，幸好我们已经要搬走了。”宋衍深没有说太多，但是他的态度却是显而易见的。 “不要怕，我一定会拼死保护你的清白，不让别人夺走一分一毫。”林静漪见宋衍深面色沉重，便打趣道，想要哄他高兴。 宋衍深笑了一下，随后转身搂住林静漪，配合地说道：“那我的清白，就交到你的手中了。这位女侠，你可一定要好好保护啊。我身无长物，也无银两傍身，这保护费，就让我以身代之吧。” 说罢，宋衍深便低下头去，压住林静漪的唇。 一夜春色。 翌日，林静漪破天荒的没有早起，而是宋衍深起得早，去外面街上买了早食，放到桌上，留了一张纸条，让她睡醒以后记得吃，然后便轻手轻脚地出门了。 外面那些早起的妇人看见宋秀才这般伺候林静漪，不禁啧啧称奇，可真是开了眼界了，宋秀才这么个龙章凤姿芝兰玉树的人物，居然这么放得下身段，伺候自家婆娘吃早饭。 这些人里面，有羡慕林静漪命好的，找到这么一个好男人。也有说酸话的，酸言酸语地说林静漪又懒又馋云云。 第604章 差价太高 外面的事情，正在睡梦中的林静漪自然无法得知，所以她再次出门的时候，看见那些妇人怪异的眼神，心里不禁有些打鼓，为什么都这样看着她？ 是她仪容不整吗？是发髻歪了还是脸上的眼屎没擦掉？ 亦或是昨晚她叫的声音有些大，被左右邻居听见了？ 要真是这样，这也太难为情了。 林静漪心里似有波涛翻涌，面上却不显，勉强保持着大方端庄，对别人的目光视若无睹，脚步加快赶紧离开这个令人尴尬的地方。 有些话，只要不当着她的面说，林静漪完全可以装作没发生过。 所以接下来这一两天，林静漪就很少外出，除了出去租马车来拉行李，其他时候，林静漪就没出去过，反正之前买的菜还可以再吃三两天。 退房那天，林静漪再次敲响沈娘子的院门，待沈娘子把门打开，林静漪便直接问道：“租金准备好了吗？” “好了，都在这里了。”沈娘子回房间一趟，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贯铜钱。 这一串，是一千文。 “这不够吧？”林静漪没有伸手去拿，只粗略地扫一眼，便知这些铜钱根本不够数。 “如何不够？一个月的租金是三钱银子，三个半月就是一千文，要不你仔细点一点？”沈娘子略带嘲讽地说道，还以为林静漪要耍无赖。 林静漪闻言，下意识地提高了音量：“才三钱银子？” “怎么？秀才娘子难不成以为我是在骗你？你不是宋秀才的枕边人吗，怎么他连租金是多少都没有跟你说吗？”沈娘子反问道，终于让她抓到能让林静漪吃瘪的机会了。 “我们当初与人签的契约，是八钱银子一个月。契约就在这里，你尽管来查看。”林静漪从袖子中拿出租房契约，单手将纸抖落开来。 沈娘子咬了咬唇，面上闪过一丝屈辱，她并不识字。她以为林静漪让她看契约，是在故意侮辱她。这种举手投足间无形的炫耀，让沈娘子十分嫉妒，以至于她并未第一时间领会到林静漪的言外之意。 还是片刻之后，沈娘子又把林静漪的话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才突然反应过来，她被骗了！ 刘三那个混账，跟她说她这半边院子不值钱，能租二百文就算顶天了，还是他死磨硬泡，硬是提高了一百文的价钱。 可谁知刘三在宋秀才那边收的租金，却是八钱银子。中间整整五百文啊，而且还不是一个五百文，是六个五百文，她真的要被气死了。 怪不得刘三那次临走时，还特意跟她嘱咐，让她没事别去找隔壁租房的人，若是有事就去跟他说，他作为中间人帮忙沟通。因为宋秀才特意说了，不想跟孤儿寡母的有过多往来。 原来是因为刘三在中间多收了整整三两银子，所以才这么小心谨慎，生怕她去说些什么，让此事败露。 “这契约不是我跟你签的，谁问你收八钱银子，你就找谁去。我作为房主，收的租金就是一个月三百文，这中间多出来的银子，根本没在我手上。”沈娘子怕林静漪让她补中间空缺的银子，连忙撇清关系，不认这笔账。 “行，我知道了。”林静漪淡淡地说道，没有过多纠缠。 对于沈娘子的话，林静漪是相信的。 因为她租了东边奉兆大街的院子，当时就有预感，心说宋衍深是不是被人骗了，那么小的院子还要八百文一个月。 现在看来果然是这样，三百文才是正常的市场价，那个牙郎就是看宋衍深面生，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所以就可劲薅羊毛宰肥羊。 所以一码归一码，林静漪虽然讨厌沈娘子的为人，但是她不会在这件事情上难为沈娘子，毕竟这件事与沈娘子关系不大，都是那个牙郎太贪心了。 林静漪接过铜钱，转身就走，没有过多逗留。 她走得这么爽快，沈娘子还有些许的诧异，竟然这么大度，说不追究就不追究了？ 林静漪来府城的时候，就没带多少行李，所有东西装在一起也不过只有一个背包那么多而已，这里面还有她来府城以后置办的秋装。 装在马车上的，多是些锅碗瓢盆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林静漪跟蚂蚁搬家似的，今天搬一点，明天挪一点，不过两天就全部搬完了。 她已经跟宋衍深说了，晚上下学回来，直接去东大街那边，这边的房子她已经退了。 林静漪走的时候，没多少人注意到，因为退租搬家这事，林静漪也没嚷嚷的众人皆知，所以她走了两三天以后，巷子里的那些妇人才突然反应过来，聚在一起说秀才娘子似乎好久没有出门了，连宋秀才也没见过了。 她们正说着，然后就看见张婆子一瘸一拐地走到宋秀才院子门口，拿出钥匙开宋秀才的院门。 “张婆子，你干什么呢？大白天的当贼啊？”有人喝道。 “去你的，不会说话就把嘴巴闭上，当什么贼啊，你刚去茅厕吃了粪啊说话这么难听。”张婆子横眉冷对，受伤最严重的那天都没影响张婆子嗓音的发挥，现在养了这些天，伤口多少恢复了一些，她显然更能嚎了，“宋秀才和秀才娘子已经不在这里住了，他们都搬走了，现在这半边院子，留给我养伤住。” “搬走了？什么时候的事，我们怎么不知道？”有妇人震惊道。 “真是好笑，你是宋秀才什么人啊，人家搬走为什么还要专门跟你说一声？你跟人家宋秀才说过话吗，攀得上交情吗，还想让宋秀才特意知会你一声，我看你长得不咋地，怎么想得这么美呢？”张婆子不屑地说道。 那妇人被张婆子一通抢白，觉得自己丢了脸面，便连忙扯上丽珠，想找一个人与她共沉沦，便道：“我是跟宋秀才不熟，可是丽珠跟秀才娘子熟啊，丽珠不是老跟在秀才娘子屁股后面，追着人家一起走一起去集市买菜吗？ 丽珠也不知道秀才娘子搬家了，都是街坊邻居，说一声能怎么样。他们这样一声不吭地走了，几天没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出什么事了呢。” 第605章 羊毛手套 那妇人想把丽珠拉下水，但是丽珠表示并不想与其共沉沦，于是开口反驳道：“我知道秀才娘子要搬家了，宋夫人之前跟我说过。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嚷得众人皆知。” “怎么就不是大事了？”那妇人不想丢脸，硬是要和丽珠争辩到底。她必须要找到一个点加以反驳，驳到丽珠无话可说，这样才能证明自己是对的。 可是丽珠也不是吃素的，跟人吵架可是她的长项，她之前傻不愣登被沈娘子当枪使的时候，可没少跟人吵架。 “怎么就是大事了？是影响到你吃饭喝水了，还是耽误你睡觉赚钱了？难道宋秀才和秀才娘子搬走了，你就不吃不喝活不成了？你那点小心思谁不知道啊，不年不节的，也不是你坐月子，你那个妹妹来你家一住就是半个月，是冲谁来的咱们都心知肚明。”丽珠嗤笑一声，直接扒了那妇人的脸面。 就这点道行也想拉她下水，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 “我妹妹来怎么了？你还不允许我们姐妹之间走动了？你以为你是谁啊，管的这么宽。”被人点破了小心思，那妇人直接涨红了脸，用大嗓门来掩盖自己的羞愤。 “谁稀罕管你，想让我管你，那你得先叫我一声娘才行。”丽珠姿态高傲，一脸讥讽地说道，“作为街坊，好心劝你一句，有的东西既然已经有主了，那你就别伸手。毕竟东西再好，那也是人家的，眼馋的话就偷偷地多看几眼，要是想伸手，那就过界了。” 说完，丽珠就走了，留下那个妇人在原地骂骂咧咧的。在她看来，似乎只有将丽珠臭骂一顿，才能挽回她的面子。 林静漪连搬家，都能引起小巷子的一场骂架，真不愧是走到哪里都腥风血雨的体质。 搬了新家，林静漪打算暖房，即使这处院子是租的，她也想要庆祝一下，不然这么大的院子就住她和宋衍深两个人，实在是有些太冷清了。 于是林静漪从酒楼叫了一桌子的菜，反正现在是深秋，天气微冷，饭菜能存放得比较久，吃不完也没事。 晚上宋衍深回来后，两个人好好地庆祝了一番。林静漪还煮了米酒，按理说这不是酒啊，还让人喝了之后觉得有些微醺。 林静漪微醺以后，面若红霞，眼波流转间尽是水色，宛若湖光山水，美不胜收。 新家，周围邻居又离得远，自然能放肆一些。 而放肆的后果，就是林静漪第二天早上累得起不来床，看着宋衍深一身清爽地走了，精神奕奕脚下生风，林静漪那叫一个恨啊。 男人的嘴真是骗人的鬼，她昨晚怎么就信了宋衍深的鬼话，她都说不要了，宋衍深却一直说最后一次。 结果这个一被无限延伸，跟无限不循环小数似的，让林静漪看不到终点。 所幸是在她的安全期内，林静漪就让宋衍深放肆这么一回了。 搬了新家之后，一切都是新气象，没有了烦人的邻居，林静漪觉得日子陡然就顺利起来。 她来府城的时候，轻装上阵，就带了两身衣裳。现在天气慢慢变冷，冬装要准备起来了，因为她和宋衍深都没有带冬装来府城，林静漪只能现去买布买棉花，然后现做。 好在林静漪的手速够快，她刚做完两人的冬装没多久，府城就变天了。 吃饭的时候，林静漪问宋衍深：“府学冷吗？屋子里有炉子吗？” “还行，不算太冷。先生说要‘苦其心志磨其筋骨’，才能成就一番大事，自然不会在屋内准备炉子。”宋衍深说道。 不是太冷，那说明还是有点冷的。 北方的秋冬是干冷的，凛冽的北风刮在人脸上，像刀子一样，锋利又迅猛，刮得人的脸生疼。 特别是宋衍深早上走得又早，那就更冷了。林静漪怕宋衍深受不住冻，万一脸、耳朵、手被冻了怎么办。 林静漪思来想去，准备给宋衍深织一条围巾，再做一副手套，手套最好是那种可露趾可全遮的。这样宋衍深写字翻书什么的也方便。 因为宋衍深时常要拿笔写字，手套不能用那种绒布，林静漪收了一块兔皮，毛茸茸的，白色的也好看，但是做成手套就太厚重了，戴在手上没法写字。 不用绒布，那就只能用毛线。可是临到用时，林静漪才突然发现，原来本朝代还没有毛线。 难道她又要行跨时代之举，把毛线给“创造”出来吗？ 林静漪想了一会，觉得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在生产力低下的古代，在贫困百姓中间，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是常有的事，尤其是冬天，没有足够的物资抵御严寒，人被活活冻死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毛线，可以带动各方面的经济，像蚕丝一样，从养殖业到纺织业，从生产到生活，都是利大于弊的。 而且这个，也是钱途满满。 所以林静漪立刻写信给吴瑛柔，让她帮忙收集羊毛，不限数量多多益善。 宋衍深帮忙把信送了出去，信送出去后，半个月后便有了回信。 而来府城送回信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拜托林静漪帮忙教导儿子的王大哥，他不仅带着回信，还带了满满一车的羊毛。 “宋夫人，这是四小姐给您的信。”王大哥恭恭敬敬地将信递上。 “多谢王大哥。”林静漪客气地说道。 她将信封拆开，随信纸一起倒出来的，还有两张银票。吴瑛柔在信上说，她知道府城的东西贵开销大，她怕林静漪手里的银钱不凑手，所以先把奇轩阁这两个月的分红给她，让她拿在手里有备无患。 至于羊毛这东西，吴瑛柔一想就知道林静漪肯定是又准备鼓捣新物件了，所以全力支持，希望林静漪打算找人合作时，能够先考虑一下吴家。 因为吴家人都知道林静漪的本事，现在到了府城，贵人多也就意味着有更多的机会。这个新东西，林静漪完全可以找别人合作，所以吴家在收集羊毛时就更加尽心尽力，希望林静漪能在选合作伙伴时优先选择吴家。 第606章 打算雇人 林静漪看完信后，将信纸叠起来收好，给王大哥倒了一杯热茶，感谢他大老远地跑过来送信。 “帮我给四小姐带一句话，就说谢谢她的帮忙，如果我这边成功的话，一定会优先考虑吴家。”林静漪缓缓说道。 她和吴家是老合作伙伴了，虽然与吴家合作，到手的实际利润可能不是最高的，但是省心又可靠，吴家当家人的人品她也信得过，光这几点，就比银子重要多了。 “我知道了，一定带到。”王大哥点点头，保证道。 送走王大哥以后，林静漪开始处理这一车羊毛。她在现代是学服装设计出身，但是服装设计也不是光学剪裁，各种布料的起源制作发展变迁等等，她都有所涉猎。 所以羊毛如何做成毛线，这一块的理论知识林静漪是不缺的，首先就是将羊毛中的杂质去除，然后对其进行松解，继而就是开松、梳理、牵伸，接下来将梳理好的羊毛条捻一捻，把线拧起来，使其更加结实。 最后一步就是卷绕，在商店中看到的那些毛线球，就是卷绕之后的成品。 理论说起来很简单，当初林静漪理论考试，可是拿了满分。可若是实际操作，将松散细软的羊毛变成结实而有韧性的毛线，真的不简单，因为操作过程中需要一些特别的机器。 所以林静漪制作毛线的第一步，不是清洗羊毛，而是画制作过程中所需要的工具的图纸，请工匠进行打造。 这阵仗摆得这么大，宋衍深不可能看不见，对于林静漪的一切行为，宋衍深都是支持的。他早就发现了林静漪的与众不同，比如学习东西非常快，总有一些异于常人的奇思妙想，所以这次林静漪又开始鼓捣羊毛，宋衍深并未觉得诧异，反而开始为林静漪高兴，因为林静漪终于找到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了。 自他胳膊受伤以来，林静漪一直在照顾他，每天的生活日常就是在围着他打转，普通女子成亲以后的生活就是相夫教子，可宋衍深认为，林静漪并不应该在这一类当中。 她应该是自由的、放肆的、骄傲的、闪耀的，成为一个熠熠发光的人。 所以宋衍深主动开口问道：“忙得过来吗，要不要我雇个婆子过来，负责买买菜干干扫洒的活计，这些活计看着零碎，其实挺耽误时间的。我雇个人回来，你就能专心研究这些东西了。” “去哪雇？”其实林静漪也不耐烦干家务活，但是宋衍深胳膊受伤了，这些她要是再不干的话，那就没人干了。 可是古代不都是卖身的丫鬟奴才比较多吗，在哪去找合同工？ 宋衍深解释道：“是我在府学的同窗的一个远亲，还差四年到花甲之年，早年丧夫中年丧子，儿媳妇也跑了，她自己带着小孙子过日子，日子过得很苦。七月份的时候老家遭了洪灾，屋子田地都被洪水冲垮了，当时他们来府城投奔我同窗。 我同窗家里人也算心善，收留了他们一阵，九月的时候他嫂子坐月子，那个阿婆就以工报恩，伺候他嫂子坐月子，这样也不算吃白饭的。但坐月子撑死了也就一个月，她想留在府城，总得找到活计赚到银子养活自己才行，她只是一个远亲，自己也不好意思一直白吃白喝。 我同窗的嫂子坐完月子之后，他家里人又给那个阿婆介绍了一家，专职照顾孩子。但你也知道，照顾小孩是一件累人的活，那个阿婆年岁大了，比不得小孩精力旺盛，身子受不住。 中间好像出了点什么事，我那个同窗也没说得这么细，就是后来小孩不知为何生病了，人家嫌阿婆照顾不周，就把人退了回来。 我同窗也可怜他们，想给她找个轻松点的活计，毕竟祖孙俩实在是不容易。我想着咱们家里也没有重活，就是日常清扫买菜洗刷，她倒是能干，要不我把人雇过来？” “能行吗？是你同窗请你帮忙介绍活计的吗？”林静漪问道。 请熟人干活，或者是熟人介绍某人来干活，最麻烦的一点，就是当这人干得不好时，你没法说。因为抹不开情面，中间这千丝万缕的关系挡着，交情也在这摆着，稍微说她几句都要再三思虑。 说得委婉了，她又听不出来，该干不好还是干不好；说得严重了，她心里也有疙瘩，觉得两人也算朋友，她又不是卖身的下人，不过是干个活而已，凭什么这么说她。 反正就是说不得、骂不得、退不得。 而且宋衍深同窗的那位远亲，都五十六岁了，古代人大多不长寿，五十六岁在古代算是高龄了，之前日子又过得苦，一听就知道是那种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老人，身体底子肯定不行，应该是属于外强内损的阶段。 林静漪想得比较久远，万一那个阿婆在她家干活，干了几天后突然生病，宋衍深同窗会不会认为是宋家的活计太重，主人家太苛待，阿婆才会如此。 毕竟阿婆之前逃难的时候没病，伺候人坐月子的时候没病，偏偏在宋家生病了，那些个脑子一根筋的，说不定会认为是宋家不仁。 这要影响了宋衍深和同窗之间的关系，那可如何是好。 “他倒没有特意跟我说请我帮忙介绍什么的，不过他跟我说了这事，又讲了许多那个阿婆有多么不易，虽未明说，但肯定是想让我帮忙留意。刚好咱们家现在也缺个人，所以我才有这个想法。”宋衍深解释道。 林静漪犹豫片刻，觉得这事有利有弊，利有两点：一是熟人介绍的，就算不签卖身契什么的，也不担心这人手脚不干净；二来，通过此事，宋衍深也能和这位同窗搞好关系，多个朋友，在府学的路也会好走一些。 而弊端，就是林静漪之前顾忌的那些，说话不能太直白等等。 但总的来说，还是利大于弊的。 所以，林静漪说道：“那你就去跟你同窗说吧，请她来咱们家帮帮忙。但是咱们家不留人过夜，只管一天三顿饭，不包住。” 第607章 好心主家 宋衍深的动作很快，今日把事说好，明日就将那个阿婆带了回来。 从这人脸上，确实能看出生活艰难的痕迹，身形瘦小，面色黝黑，整个人像是皮包住了骨头，没有中间那层肉。 林静漪粗略地将人扫了一眼，只一眼，心里便咯噔一下。太瘦了，看着像难民一样，雇佣这样的人做事，林静漪心里都有一种莫名的罪恶感。 她突然有点后悔昨天答应得这么爽快了，好歹也是在府城亲戚家住了几个月的，怎么还能这么瘦，瘦得脱相了，真是有点吓人。 但是现在人来都来了，林静漪也不能说再把人请回去，那就太得罪人了。她只能笑着把人请进来，轻声细语地跟阿婆说每天要干些什么。 “宋夫人，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干的。”关阿婆低声说道。 她的姿态放得很低，手紧紧地揪着衣裳下摆，肉眼可见地紧张。 “买菜洗刷都是简单的活，没什么难度，菜新鲜就行。一天三顿饭你跟着我们吃，我们吃什么你就吃什么，活不是太累，我和相公也不是那种不好相处的人，若是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跟我们说。”林静漪好心说道，她在现代也请的有家政阿姨，这就是把以前说过的话拿到古代再说一遍。 她想给关阿婆传达的一个信息就是，她们之间是平等的雇佣关系，不是上下级，所以平时不用那么拘束，就像在自个家里干家务活一样，没有那么多要求，尽心就行。而且她也不是那种鸡蛋里挑骨头的人，什么门缝要擦得一尘不染啊，地板要扫得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啊，这才是真的为难人。 “那买菜的钱，是……”关阿婆弱弱地问道，一般主家都不会轻易上下人碰银子的，连签了卖身契的都是如此，怕下人从中私吞，更别说她这种只是口头上介绍来帮忙的。 不会让她买菜时用自己的银子先垫着，等回来以后再补给她吧，可是她手里没有这么多钱啊。 “我给你，每天给你一百文，没花完的再拿回来就行。你的月钱是每个月初一发，一个月一钱银子。这个月虽然已经是中下旬了，不满十五天，但还是给你按半个月算，下个月初一给你发五百文，可以吗？”林静漪突然想起来还没跟人说月钱的事。 幸好她想起来了，她若是忘了说的话，关阿婆肯定也不好意思问。 “可、可以的。”关阿婆没想到每日做这么简单的活，一个月还能有一钱银子，激动得都有些结巴了。 “行，那这个月就从明天开始过来干活吧。晚饭我刚才做好了，有多的，你带一份回去吃吧。”林静漪记得关阿婆还有一个小孙子，想也知道，寄人篱下的滋味肯定不好受，要不然关阿婆也不会这么瘦，肯定是吃也不敢吃。 所以林静漪打算让关阿婆带份晚饭回去，她晚饭习惯做两菜一汤，有多的，让关阿婆带一份回去也没事。 关阿婆没想到林静漪这么好说话，不仅没有对她呼来喝去，反而还对她这么好，还没开始干活呢就让她吃饭，真是人美心善的大好人啊。 她语无伦次地感谢了林静漪一番，可能是自从家乡遭了洪灾以后，确实过得比较苦吧，现在遇到丁点善意，都能让她喜极而泣。 林静漪领关阿婆到灶房去，菜就摆在桌子上面，林静漪让她自己装，喜欢吃什么就夹什么。 但关阿婆手足无措，主人家还没开吃，她怎么能先动，便说让宋夫人和宋秀才先吃，等主人家吃完以后，她把剩饭剩菜带回去就行。 “不必这样，等我们吃完以后，饭菜都凉了，天也黑了，你一个人走夜路不太安全。”林静漪不在意这一点吃食，见关阿婆还是有些紧张，便主动把两个菜都给她夹了一些，“我感觉我的手艺还行，你都尝尝吧。” “多谢宋夫人，多谢宋秀才。”关阿婆真心实意地对他们道谢。 宋衍深摆摆手，表示不必客气。 半刻钟后，关阿婆千恩万谢地走了。 她走后，林静漪才唏嘘道：“这看着也太心酸了，她刚才伸手时，我看见了她的手腕，感觉比我的手腕还要细上一圈，真是苦啊。” 自从林静漪穿越过来以后，她就没过过几天苦日子，她一来就想办法赚钱了，所以这还是第一次直面底层人面的艰难生活。尤其是农户，没有了田地就相当于失去了半条命，看天吃饭就是这么充满了不确定性，不测风云永远都跟旦夕祸福相关联。 “天下大同，难啊。”宋衍深也感叹道。 他是读书人，科举入仕就是为了入朝为官，而当官就是为了造福百姓，使老百姓们安居乐业，他离最终的目标，还远得很啊。 可能是受了关阿婆的刺激，今夜宋衍深挑灯夜读，直到半夜才上床睡觉。 翌日，关阿婆来得很早，来的时候还带着昨晚林静漪让她带回去的那个装菜的碗，洗得干干净净，外面还裹着一层软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古董瓷器呢，可见关阿婆对其的珍视。 林静漪跟关阿婆打了声招呼：“来这么早啊，快进来烤烤火，暖和一下。” “宋夫人，不必麻烦了，我先去买菜吧。”关阿婆把姿态放得很低，小声说道。 “买菜不用这么着急，我刚摊了鸡蛋饼，你拿着吃吧。可千万别推辞，咱们昨天都是说好的，一日三餐你跟着我们吃，我们吃什么你就吃什么。”林静漪见关阿婆准备摇头，便赶紧止住她的动作。 林静漪是真的不在意这点吃食，什么鸡蛋啊、肉啊，在林静漪看来根本不算是金贵东西。 关阿婆见推脱不了，只好拿了。她当着林静漪的面吃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关阿婆用软布包着放在怀里，准备等晚上回家给孙子吃。 从昨晚的那碗饭里，关阿婆已经发现了，宋夫人做饭舍得放油放肉。不像她，以前家里有田的时候，也只有农忙的时候炒菜才会用猪油沾沾锅底，其他时候都是吃水煮的， 第608章 出了成果 关阿婆吃完饭以后，就拿着林静漪给的银子出去买菜了，她头一天干活，不敢让主人家久等，路上都是快走着去、小跑着回。 回来以后，她又仔仔细细地跟林静漪说这些菜都是在哪一家买的，花了多少文。关阿婆说得也很详细，估计是刻意记下来的。 比如说这两颗大白菜，关阿婆说的是：“这大白菜是在集市最东边倒数第二个摊子上买的，那老姐姐人好，还多给了我一根葱。” “挺好的，菜都很新鲜，放灶房去吧。”林静漪点点头，她虽然不在意这一文钱两文钱，但关阿婆能不贪墨，并且用这么认真的态度办事，当然是再好不过。 当关阿婆将家里的摆设都擦过一遍，并且把衣裳洗了以后，她就没活了。 林静漪见她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便知关阿婆是不敢让自己歇下来，怕她这个雇主看不顺眼。她想了想，便道：“坐下喝口水吧，我家就我和相公两个人，确实没什么活，干完了就先歇一会，有活的时候我再叫你。” 关阿婆低声应了，局促地坐在凳子上，还只敢坐三分之一的椅子面。 林静漪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她该招呼的都招呼了，说得多了，反而显得她殷勤，这么一来可能会让关阿婆不安，心中估计会暗暗怀疑：主家为何对一个干活的那么好，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过度的热情也可能会让关阿婆膨胀，觉得主家人善好糊弄，所以以后干活就开始敷衍起来。 当然，林静漪觉得后者的可能性还是非常小的。 家里的活都干完以后，林静漪就没管关阿婆了，她开始鼓捣那些羊毛，第一步就是去除羊毛中的那些杂质，比如羊毛里的油脂和灰尘，羊是放养的，天天在泥土地上面滚啊爬啊，能不脏吗。 关阿婆看林静漪在弄那些羊毛，就打算过来帮忙，没有主人忙得热火朝天她反而坐着不动的道理，还顺嘴问了一句：“宋夫人，弄这些羊毛是要做什么啊。” “没什么，随便弄来玩一玩。”林静漪敷衍道，“我自己来就行，你忙别的去吧。” 从羊毛到毛线，这中间的每一步林静漪都是要保密的，不管这个步骤操作起来有没有难度，她都不会让外人得知。 毕竟她之后还要跟吴家合作，制作过程里面的每一步，都算是绝密的秘方，只有合作伙伴才能知晓。 支走了关阿婆以后，林静漪开始给羊毛除杂，外面风大，林静漪没有在院子里动手，而是把所有东西都搬到了空屋子里。 幸好当初租的是这处大院子，她和宋衍深住进来以后，空余的屋子还有七八间，完全够林静漪摆放制作毛线所需要的机器了。 十天以后，林静漪让木匠打的机器打好了，一共有四个，有大有小。因为东西多，木匠还专门送货上门。林静漪请他们把机器抬到屋里。 等木匠走了以后，林静漪兴致勃勃地将所有机器都试了一遍，古代真是能工巧匠多啊，这都是实打实的手艺活。 她试用完之后就一个感受：好使！ 林静漪的劲头上来了，一门心思沉浸在织毛线里面，连中午饭都忘了做。 关阿婆知道林静漪在屋里忙活那些机器，也不敢进去打扰她，见临到中午了，林静漪还没有出来的意向，犹豫了一下，便自己去灶房生火做饭了。 这小半个月，关阿婆的日子过得实在是轻松极了，每天就买买菜清扫一下屋子，又因为是初冬，大家的衣裳换得也不勤，所以有时候连衣裳都不用洗，她自己一个月拿一钱银子，她都觉得有些亏心。 可是让她跟宋夫人说，我这月钱给的太多了，你减少一些吧，关阿婆又舍不得。进自己口袋的银子，谁舍得往外拿呢。而且她还要养小孙子，只能这么一边亏心一边舍不得了。刚好今天林静漪可能忘了做饭，这就是她回报林静漪的好机会。 以往林静漪做饭的时候，关阿婆都在一旁守着，要么帮忙递点东西，要么帮忙看着火候，林静漪炒菜的步骤，关阿婆都记得一清二楚。今个她就照猫画虎，学着林静漪的样子，炒起了菜。 不过关阿婆也只能学个样子，真正的精髓，她还是学不到。 等宋衍深下学回来，饭菜已经放在桌子上了，他只尝了一口，便吃出来这不是林静漪的手艺，而关阿婆又在一旁紧张地盯着他，宋衍深就明白桌上的菜是出自谁手了。 “静漪呢？她不在家吗？”宋衍深问道，怎么他今天回来的时候，静漪没有出来迎他？是出门了吗？ “宋夫人在那个屋子里。”关阿婆指了指第三间房，然后又道，“早上你走了以后，有人过来送了几个木头疙瘩，宋夫人一直在摆弄那些东西。” 她不知道那些机器是什么，便统一用木头疙瘩代替。 “行，我知道了，我过去看看。”宋衍深放下碗筷，起身走了过去。 虽然是在自己家，宋衍深进门之前，还是先敲了敲房门。这是林静漪带给他的习惯，因为林静漪进他的书房之前，也会先敲门。 “进来！”林静漪在屋里说道。 宋衍深推门进去，看见林静漪正埋头苦干，脸上满是小心翼翼，仔细地盯着手里的东西，看也不看他，而是道：“你在旁边等一会啊，我就要成功了！” 过了一会后，林静漪长舒一口气，又摸了摸额头，现在是初冬，她竟然出了一层薄汗。 她的神情中满是兴奋，激动地举着手中的一根线，冲着宋衍深挥了挥，高兴道：“看看这是什么！” “是线？”宋衍深试探地猜了一句。 但他知道自己这个答案并不完全对，因为林静漪前前后后忙活了大半个月，才制作出来这么一小根像线一样的东西，所以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也对，也不对。你摸一摸，感受一下。”林静漪让宋衍深拿着毛线摸一摸。 “是用那些羊毛做的吗？”宋衍深沉吟片刻后，问道。 “猜对了！”林静漪一脸的喜悦，语气是止不住的激动。 第609章 不敢居功 宋衍深以前不知道毛线这种东西，也不知毛线可以拿来做什么，所以无法对于林静漪的激动和兴奋感同身受，但是他还是很为林静漪的成果高兴的。 虽然不清楚这东西有什么用，但跟着一起笑就行了。 林静漪乐完之后，才将房门关上，仔细给宋衍深解释毛线可以干什么，她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最后做了个总结：“我给你织条围巾，再打一双手套，要是时间来得及的话，再给你织一件毛衣。现在也来不及染色了，就穿白色的吧。 等明年开了春，我再收集一批羊毛，到时候跟吴家合作，他们家织布印布染布的坊子都有，一条龙下来，你想要什么颜色的都有，以后年年都能过暖冬了。” 宋衍深见林静漪满心满眼想的都是他，话里说的都是要给他做什么织什么，丝毫没有想到自己，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怜惜。 “不着急给我做，我是男人火气旺，穿了袄便不怎么怕冷了。倒是你自己要多备几件，这才初冬你的手就冰凉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脚冻得跟冰碴子似的。”宋衍深关心地说道。 “放心，大家都有的，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林静漪以前见惯了毛线，穿惯了毛衣，所以就把现代思维带了过来，并不觉得这东西有什么，只把毛线看作是一个习以为常的物件。 但是对于这个朝代的宋衍深来说，毛线确确实实是一个新物件。 “这可是从未出现过的东西，怎么能说不稀罕呢，是你创造出来的！”宋衍深听完林静漪对毛线的介绍之后，只一瞬，他便明了这个东西会对百姓、对他的国都有多么深远的影响。 福在当代，利在千秋。千古功臣，不外如是。 “不！不是我发明创造的，我也是向别人学来的。”林静漪连忙解释，她可担不起这个盛名。 可是她又没法说清这个“别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因为这涉及到她的身份来源，难道让她跟宋衍深澄清，她只是一缕来自异世的幽魂吗？穿越了时空，飘飘荡荡落在了这个人体内，等她醒来以后，她就从现代的林静漪变成了古代的林静漪。 不行，她暂时还不能说这些事。 但是林静漪又没有办法解释她为什么突然会这些东西。有些东西说起来容易但是做起来很难，就像现在的人们都知道布匹是由线纺织而成的，但是在没有人提出这个理论之前，前人只会用兽皮蔽体取暖。 羊毛在羊身上长了几百年，也没有人想到要把羊毛变成毛线，继而织成衣裳用来穿着过冬。有时候，人思维的一小步，就是人类社会历史进程的一大步。 不过林静漪宁愿藏身幕后，做一个无名氏，也不会去居这个功，因为她清楚自己并不是发明者，只是已有技术的学习者，她只是把学过的东西带到了这个朝代而已，不能以发明者自居。 将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那就是窃。虽然在这个朝代，除林静漪以外无人知晓在正确的历史进程中，真正发明制作毛线的人是谁，但林静漪依旧不会这么做，因为她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她要干干净净清清白白，求一个心安理得。 她用这项技术赚到了钱，已经拿到了属于自己的回报，所以并不打算再因此而扬名。这也是为什么蚕丝这项生意被林静漪交给了吴家，而自己不曾出面的原因。 不然她拿着这个惠及万民的功劳往上一报，肯定会有一个封赏，不管赏的是什么，只要有那道圣旨下来，林静漪就能在府城横着走。但林静漪没有这样做，因为她知道真正的功劳并不属于她。 宋衍深见林静漪的脸色变了又变，便知她心里在想一些不方便说的东西。林静漪身上的奇异之处他向来清楚，只不过他从来不去深想。 人有的时候，真是难得糊涂啊。 所以宋衍深没有多问，而是顺着林静漪的话说道：“静漪果真聪敏异常，吾等不能及也。” “也还行吧，马马虎虎了。”林静漪矜持地笑笑，又有些小小的骄傲。 同时又庆幸宋衍深知趣，没有多问。她内心深处是不想编谎话骗他的，因为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话来圆，就像雪球一样，最后可能会引发一场雪崩。 这个后果，不是林静漪想看到的。如果以后有合适的机会，她会向宋衍深全盘托出的。 “快去吃饭吧，吃完饭再忙这些。”宋衍深冲林静漪伸伸手，示意林静漪将手搭上去，然后牵着林静漪出去了。 去到堂屋，林静漪看见桌子上面的菜，惊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中午这饭麻烦关阿婆了，刚才太忙就给忘了。” 关阿婆连连摆手：“当不得当不得，哪有什么麻烦的，都是我分内之事。我手艺不好，秀才公和夫人将就着吃。” “让我尝尝。”林静漪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谈不上好吃但也不算难吃，就勉强能入口的程度，但场面话还是要说上几句的，“挺好的，火候把握得不错。” 被秀才娘子肯定了，关阿婆脸上露出明显的喜色。在宋家做了小半个月的工，关阿婆差不多摸清了林静漪的脾性，没架子好相处，对她这个帮工也尊敬得很，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从来不呼来喝去。 就是有一点不好，秀才娘子似乎对秀才公不是太上心，有几次她来得早，发现秀才娘子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宋秀才给秀才娘子买的早饭都凉透了，也不见秀才娘子起来吃。再比如今天中午，秀才娘子忙得连午饭都忘了做。 若不是她匆匆做了几个菜，宋秀才中午回来以后看见冷锅冷灶，那心里得多难受。 按照关阿婆的想法，女人天生就是该伺候男人的，像林静漪这样对自个相公不怎么上心的，根本就不行。而且宋秀才还反过来照顾秀才娘子，那叫一个贴心啊。 想当初她嫁人之后，婆婆日日耳提命面，小姑子脾气也大，妯娌也不和，要多难熬有多难熬，还是林静漪舒服啊，上面没人管，下面还有人伺候，简直是神仙过的日子。 第610章 引领潮流 关阿婆是活了大半辈子的老人了，为人处世总是懂一些的，所以哪怕她心里觉得林静漪不够贤惠，也没说什么。 对于关阿婆的心理活动，林静漪是一概不知，她也没时间去管这些，她现在一门心思钻进羊毛变毛线这件事里，有时候忙起来，连饭都顾不上吃。 从给羊毛除杂，到最后的卷绕，所有的流程都是林静漪一个人完成，这着实有些累人。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林静漪的劳累也没有白费，她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终于把王大哥送来的那一车羊毛，全部都制作成了毛线。 她的毛衣、手套、围巾，终于可以开工了。 林静漪先做的是围巾，这个好织，都不用毛线针，光用手指头林静漪都能织出一条。以前她上学的时候，每逢圣诞节前夕，班里都是女同学偷偷摸摸地在课桌里面织围巾，老师在讲台上面讲课。 别人的一条围巾织了拆、拆了织，前前后后能耗时半个月，但是林静漪不，她织一条围巾只需要一天的时间。 所以宋衍深早上临走之前看到的还是一个毛线球，晚上回来，那个毛线球就变成了一条长长的、大概有两掌宽的东西，据静漪所说，这个就叫做围巾。 “快试试，你把头低下来，我给你戴。”林静漪示意宋衍深向她靠近。 宋衍深乖乖地走过去，微微弯了弯腰，林静漪把围巾在他脖子上绕了两圈，柔软的围巾紧紧地贴着他的脖子，那种感觉就像是把头埋进羊毛里。 “戴着吧，明天就戴着这条围巾出去，回头率肯定百分百，到时候你就是这条街最俊的仔。”林静漪说的时候两眼放光，似乎已经能够预想到宋衍深即将在府城掀起什么潮流。 “别人若是问起这条围巾，我应该怎么说？”宋衍深问道。 “你先什么都别说，我还没跟吴家联系，之后的合作应该怎么展开我这边还没有想好，你自己戴戴没事，但毛线制品不宜过早推出。”林静漪想了想，而后说道。 宋衍深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于是府学里的学子们，头一天看见宋衍深戴了一条奇奇怪怪的围脖，众人都好奇得不行，想上手摸一摸，心说这是什么奇怪东西。 不过也就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能够趁宋衍深不注意的时候偷偷上了手，剩下的就没有那个福分了。因为宋衍深有了提防，把他们的手一一挥开。 宋衍深挥开那群人的爪子后，又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围巾，一人一爪子，还不得把他的围巾给摸黑了。 中午下学的时候，一阵北风刮过，其他人都冻得跟个鹌鹑似的，缩头缩脑的；有的人更在意仪态，宁愿受冻也要表现得风度翩翩，迎着寒风往前走，好一棵不畏风寒的小树苗，就是这脸被冻得通红，像猴屁股似的。 唯有宋衍深，姿态优雅，迈着长腿挺直脊背，走出了君子风范。就是脖子上那米白的围巾，给他增添了一分稚气，中和了宋衍深身上的清冷与贵气。 其他人也想跟宋衍深比，心说自己可是府城土生土长的城里人，学业上比不过宋衍深这个农村小子也就罢了，总不能连俊俏方面也落于下风吧。 不过是个农村小子围了一个乱七八糟的东西故意吸引人眼球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等他明天也围一个，看谁俊过谁。 然后第二天，那位要和宋衍深比俊俏的朋友，脖子上围了一条用兔子皮做的围脖，但据宋衍深目测，那原本应该不是围脖，而是披风上面的毛领子，被那位朋友硬拆了下来围在脖子上。 这位朋友还得意洋洋地看着宋衍深，挑了一下眉，存着一点攀比的心思，问道：“你看我这个围脖怎么样，蓬松的程度比你那个好吧。” “挺好的，软和又保暖。”宋衍深实话实说，攀比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情，他不屑去做。 “你还挺有眼光。”那人得了宋衍深的肯定，终于满意了，喜上眉梢，心中暗暗下了决定：他祖母还有一件狐狸披风，毛色那叫一个好看，明天他要把狐狸披风的领子拆下来。 然而等到第二天，这位再得意洋洋地炫耀狐狸披风领子的时候，宋衍深又用了一个新物件。 是林静漪给他织的手套，还是露手指和遮手指两用的，于是宋衍深的同窗就看着宋衍深手上戴了一个稀奇古怪的东西，紧紧地贴在手上，但是又不影响手指的活动。他们围在宋衍深的桌子旁边，看着宋衍深研磨写字，写出来的字一点都没有变形，还是那么得行云流水力透纸背。 “好！”其中一位同窗拍手叫好，“敢问宋兄手上戴的是何物，能否取下来让某观之？” “可。”宋衍深答应道，然后将手套脱下来，递给了这位同窗。 那位同窗学着宋衍深的样子把手伸进去，戴上去以后又拿起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试得不亦乐乎，直呼好东西。 像他们读书人，冬天冻手是常有的事情，先生为了让他们“苦其心志磨其筋骨”，锻炼他们的心性，根本不让他们带手炉。一些熬夜苦读把身子弄虚的朋友，本来身上的火气就不足，容易手脚冰凉，又没有手炉可以暖手，只能写两个字就把双手放在一起搓一搓，冲着手心哈口热气，好让手指不再那么僵硬。 但是现在有了宋衍深用的这个东西，大大地方便了他们读书写字，减少了冻手的概率。 “不知宋兄是在何处买的这个东西，可否将店铺名字和地址告知？”那人虚心问道。 “此物名为手套，不是买的，是我内人做的。”宋衍深说这话时，语气有些小小的骄傲。 那人本来还想说，能不能请你娘子帮我也做一副手套，可是转念一想，这似乎有些不太妥当，哪有良家妇人帮外男做东西的，又不是开铺子拿去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私情呢。 此时，昨天那位围着兔皮今天换成了狐狸皮的朋友，跨越了千山万水，从外围闯进了人群中间，羡慕地看着宋衍深的手套。 第611章 都试一试 围着狐狸皮的那位少年郎叫做叶枫年，今年才十六岁，家中有亲戚在府衙当官，于是走后门把叶枫年弄进府学念书。 这孩子本性不坏，可能还是因为年纪小，不懂人情世故，自小被家中长辈娇惯着长大，十几年来没有遭受过挫折，性子有些娇矜，还有点争强好胜。 自以为进了府学以后，他就是府学的第一根草，谁成想竟然凭空出来一个宋衍深，一进府学，就抢走了他所有的风头。 回回小考，宋衍深考第一；次次先生提问，宋衍深答得最好最有深度；就连他姐夫，府学的学官，都说宋衍深以后前途无量。 这可是他的亲姐夫啊，都没有这样夸赞过他，却对一个外人寄予厚望，这让叶枫年起了竞争的心思。可是学业方面，他是怎么比都比不过宋衍深了，谁让他爹娘也不甚聪明，没有给他生一个好脑子，所以叶枫年也不折磨自己了，学业方面比不过就算了。一个班总要有人拿第一，他只要不吊车尾就行了。 就是昨天，他用兔皮领子第一次赢过了宋衍深，本想今天乘胜追击更上一层楼的，没想到宋衍深今个又拿了别的稀罕玩意。就连一向争强好胜的叶枫年也不得不承认，手套确实是个好东西。 叶枫年见已经有人试着戴过了，他现在再去借来看看，应该也不算突兀。 “宋……兄，”叶枫年差点就直呼其名了，幸好在中途收住了话改了口，而后别扭地问道，“那个手套，能不能借我也看看？” “当然可以。”叶枫年在宋衍深眼中，就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别扭的小孩，宋衍深对于没有坏心的人，一向是宽厚大度的。 趁叶枫年试戴的时候，宋衍深趁机跟同窗们说：“大家谁还想拿着看看，一会去叶枫年手中拿就是了。” 这是林静漪跟他说的，要一步步地引起诸位学子的兴趣，等到他们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之后，见市面上没有卖的，说不定就会回家，让家里的长辈帮忙绣一绣缝一缝。 但是照猫画虎终究是不行的，再加上宋衍深天天在他们面前晃悠，他们很快就能感受到正品和仿冒之间的差别。 围巾还好说，不管是羊毛围巾，还是棉布里面塞棉花，亦或是动物的皮毛做成的，这些都没有难度，围在脖子上的感觉都差不多，只要能保暖就成，大男人也不管好不好看。 但是手套不一样，毛线是林静漪知道的，最适合用来写字时戴的手套，别的材质甭管一匹布是几两还是十几两银子，都不好使。用别的材质的布料做成的手套，写字时异物感很严重，不好握笔，找不准着力点。 所以林静漪昨夜跟宋衍深说：“你明天就把这副手套给你的同窗们都试一试，让他们好好感受一下带着毛线手套写字是什么感觉。只有这样，等他们自制的手套做出来以后，才能体会到这二者之间巨大的差别，才会知道正品终究是正品。” 这也是为什么宋衍深之前戴围巾时，连碰都不想让同窗们碰一下，而这次带了手套过来，却大大方方地让各个同窗都试一下的原因。 这一试就试到中午下学，手套在各个学子手中转了一圈，最后才回到宋衍深手中。 晚上回去后，宋衍深把白天在府学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林静漪，跟她说府学的学子有多么想要这副手套，恨不得拿浆糊把手套粘在自己手上，再也脱不下来。 “那你以后就天天戴着，馋馋他们。”林静漪一边说话，一边手下动作不停，毛线针飞快地勾着毛线，两根木针舞得飞起。 宋衍深看得吃惊又入迷，好奇地问道：“为什么要把毛线从这根针换到那根针上面，然后又换回来？” “没有为什么，就是这么织的。”林静漪也解释不清楚这其中的技术原理，为什么要这么打毛衣，就跟一加一为什么要等于二一样，没有为什么，加法就是这么算的。 同样，毛衣就是这么打的。 “再过两天，毛衣就要打好了，你想要高领的还是低领的？”林静漪一边打毛衣一边问道。 “我都行，听你的。你自己怎么方便怎么来。”宋衍深随意地说道。 “那就高领的吧，高领毛衣才是检验一个男人是不是真帅的标准。你脖子也长，穿高领好看。”林静漪用手比划了一下宋衍深脖颈的长度，心中有了一个大概的数。 要知道，在现代高领毛衣可是最时尚的单品之一，好些男明星参加典礼走红毯的时候，西装里面配的都是高领毛衣。 “帅？”宋衍深反问了一句，语气中有小小的疑惑，似乎不太懂这个字的意思。 “就是夸你俊俏，长得好。”林静漪解释了一句通俗易懂的话。 宋衍深点点头，表示明白了，然后又问道：“你觉得我帅吗？” 这句话从宋衍深嘴里说出来，让林静漪觉得有一种划破时空的感觉。因为宋衍深是书生意气特别浓重的古代人，而“帅”在一定程度上，又是一个现代字眼，这二者相结合，让人有说不出来的感觉。 林静漪愣了一下神，然后飞快地回答道：“肯定帅啊，你在我心里排第一，且目前没有第二。” 换一句话说就是，你在我心里独一无二。 宋衍深这颜值，拿到现代都可以直接出道了，靠脸吃饭，横扫颜狗圈。 “你在我心中也是如此。”宋衍深深情款款地望着林静漪，满是柔情地说道。 偏偏林静漪手里拿着两根毛线针，一左一右一上一下地绕啊绕的，生生地破坏了宋衍深营造起来的深情氛围。 “我知道了，那你快去给我暖被窝。被子里面太冷了，我的脚都不想往里伸。”林静漪拍了拍宋衍深牌小火炉的肩膀，一双眼睛里盛满了依赖。 “我先端盆热水过来给你泡脚，一会再去给你暖被窝。寒从脚下起，泡了热水脚就暖和了。”宋衍深照顾人十分细致入微，方方面面都能想到。 第612章 高领毛衣 灶台里面的柴火还没有彻底熄灭，柴火的余温把锅里的冷水烧得温温的，拿来泡脚刚刚好。 宋衍深将林静漪伺候得极其熨帖，从头到尾只需要伸个脚就行了，她一高兴，便立下豪情壮志：“你等着！等我把毛衣织完以后，我给你织个大件！” “还织什么？我这穿的戴的都有了，你给你自己织一身，别老想着我。再者说，冬日里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的，屋里亮度不够，要想亮堂一些，还是得点灯。 你这连着小半个月都在屋里点灯织东西，眼睛能不能受得了？要我说就先歇一会，我这袄子够厚了，那毛衣也不用急着织。”宋衍深也心疼林静漪的眼睛，天天点灯熬油地织东西，怎么受得了。 林静漪闻言，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然后又道：“我心里有数，你别担心。我最注意保护眼睛了，平时天黑了以后我连针线摸都不摸，这次不是因为事出有因嘛，我得赶紧把成品做出来，让吴家看看，这样谈合作的时候才能处于优势地位。” “钱是赚不完的，够用就行。”宋衍深想劝林静漪不要那么拼，他家的存款其实也不算少了，而且李家那边还欠着好些没还呢。 现在是没时间找李家去要剩下的银子，若是要回来了，自家的存款能有千两之巨。 “放心，我也没想过要成为女首富。只是这赚钱的机会就摆在我面前，仿佛一块吊在我眼前的肥肉，我要是不咬上一口，心里实在是不甘心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一定要抓住这次的机遇。”林静漪顺着宋衍深的意思说了几句。 她心想读书人是不是都有点小清高啊，虽然宋衍深不至于像别人那样，视钱财如粪土，觉得黄白之物是污秽之物，认为一身铜臭味污染了书墨清香，但可能也并不是很愿意日日钻营挣钱之道。 宋衍深不知林静漪误会他了，他并没有那样想，只是觉得养家应该是他的责任，不想让林静漪太累了，所以才会劝上一劝。 只是林静漪想成此事的心愿实在是太强烈了一点，宋衍深听她那么说也不能拦着她，只能放手随她去了。 过了几天，林静漪终于织好了高领毛衣，等宋衍深回来以后，让宋衍深试穿了一下。羊毛衫是有弹性的，所以稍微有些贴身，这对穿惯了宽松衣裳的宋衍深来说，有些轻微的不适应，总感觉有什么东西绑在了身上。 林静漪见宋衍深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把毛衣往左扯一下，又往右扯一下，有点想把衣裳扯大的意思，便笑了：“扯不大的，多穿几天就习惯了。别脱了，穿着去吃饭吧。” 宋衍深点点头，在毛衣外面披上了棉袄。 吃饭的时候，关阿婆也和他们坐在一起，见宋衍深时不时地动一动衣裳领子，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而林静漪低着头吃饭完全没有在意，便觉得林静漪对宋秀才实在是不上心，遂问道：“宋秀才是不是觉得衣裳领子有点勒？我看您老在动领子。” “有吗？是不是领子小了？”林静漪闻言，猛地抬起头看他。 “不小，我不是觉得勒，就是感觉脖子上突然多了层东西，像贴在脖子上一样，还不是太习惯。但这毛衣确实暖和，这吃会饭的功夫，感觉身上都热得不行。”宋衍深解释道。 “那你把袄子脱了吧，屋里生了火盆，本身就比较暖和。”林静漪摸了摸宋衍深的手掌心，有点出汗，便建议他将外衣脱了，反正里面还穿得有毛衣，也没什么不好见人的。 她是现代思维，觉得吃饭吃热了顺势把外套脱掉也没什么。 但是宋衍深迟疑了一下，还是道：“没事不用脱，忽冷忽热容易生病。” 毛衣有些贴身，屋里还有外人，宋衍深觉得不太合适。 “那好吧，你心里有数就行。”都这么大的人了，照顾自己还是会的，林静漪就随他去了。 这么一小段插曲，林静漪和宋衍深都没有放在心上，反而是关阿婆，觉得宋秀才也太纵容林静漪了，明明就是衣裳没做好，把领子做小了，宋秀才还为林静漪找借口，说什么穿得不习惯。 退一万步说，就算只是穿得不习惯，那也是林静漪的错，都是宋秀才的枕边人了，怎么连自个相公的喜好习惯都没摸清，这妻子当得实在是不合格。 两人都没在意关阿婆，今天的晚饭又不是林静漪亲手做的，因为她忙着织毛衣，就拜托关阿婆下厨了。 关阿婆的手艺一般般，不是太好吃，林静漪吃的不多，不用消食，饭一吃完就回屋躺着了。 宋衍深紧随其后，快走出堂屋的门了，又对正在收拾碗筷的关阿婆嘱咐道：“关阿婆，你洗完碗筷之后顺便烧一壶开水，今天的晚饭稍微有点咸了。” 他知道林静漪的口味清淡，晚饭用的不多，可能就是这个原因。但是上了年纪的人，不知是不是因为味觉稍稍有些退化，口味通常都比年轻人重一些，关阿婆好像也是如此，做菜的时候下意识地按照自己的口味来放盐。 其实这已经不是关阿婆第一次做菜做咸了，之前每次都是这样，但宋衍深不是挑剔的人，而林静漪虽然觉得不好吃，但是也没在意，关阿婆只是她请来帮忙做家务的，林静漪又没准备把关阿婆培养成大厨，不好吃她少吃点就是了，本来冬天就容易囤膘发胖，就当是减肥了，所以也没刻意去说什么。 但是宋衍深多细心啊，观察入微，见林静漪次次都吃的少，便以为是关阿婆做菜做咸了的原因。而关阿婆又是他同窗的远亲，有这一层关系在，很多话林静漪不方便说，既然如此，那他就代劳了。 被主家挑出错误，关阿婆有些惶恐，她在宋家干得十分自在，活轻松不说，月钱也不低，每日还能带些荤菜回去给孙子补补，她实在不想丢掉宋家的活计，便连忙认错，生怕宋秀才让她走人。 第613章 隔夜饭菜 宋衍深没想到自己只说了一句话而已，就让关阿婆联想了那么多，只好安抚道：“不必紧张，我并没有别的意思，以后炒菜少放盐就是了。” 关阿婆连声应道：“我晓得了，日后一定注意。” “嗯，忙去吧。”宋衍深应了一声。 “宋秀才，那这剩下的菜怎么办？”关阿婆期期艾艾地问道。 今晚是她做饭，她便特意做得多了些，这样一来如果剩下的菜主家不要的话，她就可以全部带回去给孙子吃。 宋衍深想了想，他们家基本上是不吃隔夜菜的，以前宋家没钱的时候，宋老太太做饭时用料都紧巴巴的，刚刚好够吃，多一口都没有，自然不存在隔夜菜一说。 后来宋家有钱了，宋老太太依然不舍得吃。再后来林静漪嫁了进来，她做饭炒菜舍得放米放肉，一盘盘的菜往桌上端，虽然做的多，但是因为太好吃了，家里人几乎每次都吃得干干净净，就算有剩余的，林静漪也不要了。 因为林静漪说过一次，夏天温度高，隔夜菜容易坏，而冬天虽然温度低，但是也会产生一些有害物质，吃了对身体不好。 因为这事，宋老太太还在饭桌上当着林静漪的面嘀咕过，说林静漪太浪费了，手里有两个钱就狂得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都是农村人，爹娘也是起早贪黑种庄稼的，该知道一饭一菜都来之不易，好端端的饭菜，林静漪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糟蹋粮食，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再有钱也不是这么糟蹋的。 这事林静漪没法跟宋老太太解释，她能说隔夜菜放置几个小时以后就会产生致癌物亚硝酸盐吗？就算食入剂量远低于致癌量，但是完全可以避免的风险为什么还要去碰呢？ 再说了，就算隔夜菜吃了没得癌症，就古代这个储存条件，一没有保鲜膜二没有冰箱，在井里面吊几个时辰，还不知道有多少飞虫在饭菜上面停留过，会产生多少细菌，小心吃了以后得急性肾衰竭。 但是这些话，林静漪都没法跟宋老太太说，宋老太太能理解什么是亚硝酸盐吗？懂得什么是癌症什么是急性肾衰竭吗？同样，林静漪也没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恍如天书一样的专业术语，只能咬死了说隔夜菜吃了对身体不好。 当然，这个理由并不能成功说服宋老太太，反而还把宋老太太激怒了，她一拍桌子：“都是好菜，吃了能有多不好？以前我们是没得吃，现在有吃有穿了，你反而矫情起来了，你是没挨过饿，饿狠了连树皮黄土都能往嘴里扒拉。我倒要看看这隔夜菜吃了能让我死不！” “死”字都搬出来了，林静漪也不好再说什么，反正良言难劝该死鬼，她该提醒的都提醒了，义务都尽到了，惹人嫌的话她就不多说了。 当时这件事闹得如此不愉快，以至于宋衍深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宋老太太不信林静漪说的话，宋衍深反而是相信的，因为他知道林静漪不是那种无的放矢之人，林静漪会这么说，肯定有她的道理。 所以现在宋衍深听到关阿婆问剩饭剩菜的事，便说道：“如果关阿婆不嫌弃的话，就都带回去吧。以后晚上若是再有剩饭剩菜，一并带回去便是，不必再问了。” 关阿婆闻言，眼睛猛然一亮，心里喜得不行，连番感谢，直言宋秀才是大好人。 这是小事，宋衍深也没特意跟林静漪说，他们洗漱完上床之后，林静漪让宋衍深把腿伸直，她要量一量长度。 然后又让宋衍深站起来，她要量一量宋衍深的腰围、大腿围和小腿围。 宋衍深依言照做，当林静漪把手放在他的腰上时，宋衍深的身子猛地一僵，腰部是他比较敏感的地方。然后林静漪的手顺着他的腰部往下滑，又圈住大腿。 仿佛有一团火，瞬间从宋衍深的小腹升起，当林静漪的手再次圈住他的小腿时，宋衍深的声音稍微有些喑哑：“好了吗？” 因为他体内的那团火，也在顺着他的小腹往下游走。 “好……”了。 林静漪的最后一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完，一抬头，便看见了宋衍深身体上的变化。 她顿了顿，然后弱弱地问道：“你不是吧？我量个尺寸而已，你就那啥了？” “这段日子你老说天冷，总是拒绝，今日不会还这么狠心吧。”宋衍深低声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林静漪的错觉，她刚才仿佛从宋衍深的语气中听到了一丝丝委屈。 男人都这么善变吗，为了吃肉，连撒娇示弱都用上了？ “行了，熄灯吧。”林静漪无奈地说道。 今日宜开荤。 而远在宋家村的宋老太太，此时并不像林静漪和宋衍深那般欢快，而是疾言厉色地看着宋兴怀，没好气地训道：“当初是你把人放走的，还给我先斩后奏，人都走没影了才跟我说林静漪回娘家了。行，我在这个家是一点地位都没有了，孙媳妇连招呼都不跟我打一声就走了，后来又一声不吭地跑到府城去了，她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是宋家的人？” 宋兴怀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低头挨训，但是嘴里却道：“娘，你这话都说了千八百遍了，静漪去府城不也是为了照顾衍深吗，这不是咱们都知道的事情吗，你有什么好气的。” 他实在是搞不懂，为什么他娘出门一趟，回来就火冒三丈，这是在哪里受了气。又把老掉牙的话拿出来重说一遍，还把自己气得不行。说句实在话，林静漪又不在这，老太太说这么多有什么用。 “我气什么？我气你们一个二个都是蠢货，都是大傻子，被林静漪耍得团团转！她说自己要回娘家，你就真信了她是回娘家，她说要去府城照顾衍深，你们也信她，还次次都说我不如她，没有她做饭好吃，没有她胆子大，没有她会照顾人。你们怎么知道她是真的去了府城，而不是干别的去了？”宋老太太用手指着宋兴怀，大声质问道。 第614章 村中谣言 宋老太太一想起今个出去串门子时，那些婆子在她背后的小声议论和那些异样的神情，她就又羞又愤又气又火。 她一开始还美呢，心说那些婆子是不是都在背后说她命好，她孙子去了府学，再往上考一考就是举人老爷了，以后自有锦绣前程。娶的媳妇虽然对她不怎么尊敬吧，但是在外人看来还是非常不错的，长得漂亮，家底厚实，嫁妆又多，在十里八村也是一等一了。 宋老太太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别人奉承她，拍她的马屁，夸她命好会养孙子。然后她再故作谦虚地说：“没什么，也没费多大的力，都是衍深自己争气。” 如果别人夸的是林静漪，宋老太太则会表现得不屑一顾，姿态高傲地说道：“她啊，也就那回事吧，没什么好的，以后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然后别人就会反驳她，让她不要谦虚，接着说更多的奉承的话，这大大地满足了宋老太太的虚荣心。 可是今天的情况却并非如此，她出去串门子，别人一如既往地问起宋衍深的事，宋老太太就说大孙子去府城念书去了。按照以往的情况，接下来那人就该说宋衍深如何厉害如何争气、宋老太太如何有福气等等。 然而这次并没有，那人没有拍马屁，而是紧接着问道：“你家孙媳妇去哪了，好久没有看到她了。” “她啊，娘家有事，回去了。”宋老太太语气平淡地说道，宋衍深受伤这事宋家人没准备往外说，因为到底是怎么伤的，他们也不怎么清楚。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好事，没必要大张旗鼓地往外宣传，说得众人皆知。 然后又问，“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她平常也不爱出来，就算是在家，你也碰不到她。” “我跟你说个事啊，这件事我也是听说，是真是假不一定，但是我觉得你还是知道比较好。”那人有些犹豫，说完这话后又欲言又止地看着宋老太太，随后心一横，下定了决心，豁出去了，“我跟你说了，你可别怪我啊。咱们都是多少年的老姐妹了，我实在是不忍心看你被蒙在鼓里。” 话说到这份上，可是大大的勾起了宋老太太的好奇心，到底是什么事啊，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不会是和林静漪有关吧。 宋老太太催促道：“你快说呀，别磨磨蹭蹭的，真是急死人了。” “就是、就是……”那人似乎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但是宋老太太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她，她只能狠狠心，说道，“就是有人说，你孙媳妇说是回娘家了，实际上是跟人跑了。” 其实那人没说的是，别人跟她传的原话，说的比这更难听。 原话是：宋秀才家那个娇滴滴的小媳妇，长得那么漂亮，天天打扮得妖妖娆娆的，一看就不安分。咱们都是农家人，谁不是老实本分，连穿衣都朴素得很。就她特殊，一天换三四套衣裳，生怕显不出她的美来。 要我说宋秀才就不该娶这么个媳妇，她除了会扮美，其他还会做什么啊，家里的活一点都不沾手。现在好了吧，宋秀才一出远门，小媳妇就守不住了。打着回娘家的幌子，跟野男人私奔了。有人去林家看过了，根本就没有小媳妇的影子，村里人也说她好久都没有回去过了。 我看宋秀才脑袋上的草估计都能长成林子了，那叫一个绿啊，可别等宋秀才从府城回来了，小媳妇却没回来。 这种话，她怎么敢原模原样地说给宋老太太听，宋老太太听了这话还不得气死。要真气出个好歹来，那她可担待不起。 可是就她说的那一句话，宋老太太就已经火冒三丈了，是哪个天杀的王八蛋编出这种鬼话败坏他们宋家的名声。 这虽然说的是林静漪，但是林静漪是谁，是宋衍深明媒正娶的妻子，夫妻一体，败坏了林静漪的名声，难道宋衍深脸上就有光了？ “怎么可能？”宋老太太强装镇定地反问道，“没影的事，别到处乱传。你这是听谁说的，这事是不是在村里传遍了，我说刚才我从家里走出来，一路上大家伙看我的眼神怎么这么奇怪，合着都是因为这件事啊。”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那人支支吾吾地说道，不肯把传话之人的姓名告诉宋老太太，反而说道，“若真的没这件事，你就让你孙媳妇从娘家回来一趟，她不是林家村的吗，跟咱们村子离得也不远，来回一趟也方便。她回来一趟在村里走一圈，谣言不就不攻自破了吗。” “她不住林家村，她娘家弟弟在明德书院念书，她家早就搬到县城去了。”宋老太太说道，意思就是回来一趟也不方便。 以前宋老太太没在外面说过林静漪娘家的事，毕竟林静漪娘家那些事也是一团乱麻，什么分家啊、赌博啊、兄弟失和啊等等，说出去不是太好听。 而且林静漪有本事把自己那一房搬到县城去住，其实是林静漪的加分项，宋老太太又不愿意在外面把林静漪说得那么好，所以林静漪娘家在县城居住一事她就没说。 这话在外人听来，就算是解释了，人家林静漪的娘家人住在县城，那些人去林家村打听，肯定没人见过林静漪啊，毕竟人家又不住在林家村。 所以那人说道：“我刚才说的那事是假的就行，你也别怪我多嘴，这事还是说开了比较好。” “我知道了，我谢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呢。”宋老太太真心实意地说道，要不是这人传话，她还不知道有这么多人在背后笑话她呢。 谢过这人之后，宋老太太风风火火地回家，一进门就指着宋兴怀开骂。 宋兴怀听了之后也疑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静漪她不去府城的话，还能去哪里？亲家亲自过来传的话，还带来了静漪的亲笔信，这有什么好怀疑的。” “这是怀疑不怀疑的事吗，你都不知道外面那些人说的有多难听，都说林静漪跟别人跑了。她就不该出去！”宋老太太气呼呼地说道。 此时，远在府城的林静漪，突然打了个喷嚏，心说是什么人在念她？ 第615章 谁在传谣 宋兴怀听宋老太太扯着嗓子说完事情的前因后果，一时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去，他比宋老太太想得开：“娘，你生这种气做什么，外人不知道就算了，咱们自己家里人还能不知道静漪去哪了吗？静漪要是不去府城，那谁去照顾衍深？ 还是那句老话，我笨手笨脚的，让我下苦力干活可以，让我照顾人不行，娘你也不必说了，这么大年纪了，光是坐马车去趟府城，都能把你折腾出病来。说来说去，咱家还真是静漪去最合适。 无风不起浪，娘你与其在屋里生闷气，不如出去打听一下，看看这话是谁最先传出来的。静漪才嫁进宋家没多久，村子里的人都还没认全乎，她平时又不爱跟村里妇人打交道，不可能跟人结仇，外面无缘无故传这种风言风语出来，说到底还是在针对咱们宋家，娘你一定要顺藤摸瓜把幕后黑手找出来，可不能轻饶那人。” 饶是宋老太太再不喜林静漪，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外面那些风言风语就是冲着林静漪去的，就是林静漪在外面跟人结仇了，因为宋老太太仔细想想，林静漪确实没得罪过谁。 “她惹的祸，倒要我去收拾烂摊子。”宋老太太没好气地说道，这事怪罪不到林静漪身上，她便在别处找借口发泄一番，“外面传得有鼻子有眼的，难道这口恶气就叫我生生咽下吗？要让我知道是哪个龟孙子在外面胡说八道，我非撕烂她的嘴！” 若真咽下这口气，宋老太太能气得三天吃不下饭。 “娘，这种事你表现得越在意，外人就越想看你的笑话。”在这种事情上，宋兴怀看得比宋老太太更通透一些，“相反，你越云淡风轻，表现得毫不在意，她们反而会在心里嘀咕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碰到她们嚼舌根，娘你就一副你们都在说什么屁话的表情，跟她们说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信这种蠢话，只有傻子才会信得真真的。” “这事还要你说？敢在背后传我宋家的闲话，也是活得不耐烦了。当初一个两个拍我的马屁拍得震天响，什么恭维的话都说得出口，现在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恶心谁呢。” “娘，不是我说你，不是你惯爱把那几个人请到家中吗？之前你……腿伤的时候，”宋兴怀为了给他老娘留几分面子，忍了又忍，还是没把装瘸两个字说出口，“那段时间不是天天请那些人到家中吗？ 一坐就是一上午加一下午，瓜子花生吃着，凉茶喝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是镇上的茶馆呢，招待的那叫一个尽心尽力。当时你还在她们面前显摆你婆祖母的谱，对着静漪呼来喝去的，要不是你在家中表现得如此不待见静漪，否则光凭静漪秀才娘子这个名头，她们不见得敢在背后造谣静漪。” 宋兴怀毫不留情地揭了宋老太太的老底，把宋老太太说得面红耳赤，其实装瘸的那段时间，她跟个老封君似的躺在床上，等着林静漪的伺候，说实话还是挺享受的。 可惜现在就得还回去了，还真是一报还一报啊。 “等着，我去打听一下，看看究竟是谁的嘴巴那么脏！”说罢，宋老太太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其实心里也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因为宋兴怀说的那些话，戳中了她的心思。老脸都没了，丢人啊。 宋老太太这边为了打听谣言的来源，磨破了嘴皮子，而林静漪那边，也正在跟人谈生意。 林静漪自从织出第一根毛线之后，就给吴家写了信，邀请吴家过来谈生意。 府城跟县城距离较远，信件也并非当日寄出就能当日运送，中间各个流程都磨蹭一段时间后，吴家终于收到了信，等到吴家老爷再排一排时间，所以直到今日才来见林静漪。 “静漪！”吴瑛柔也跟着吴老爷一起来了，她见了林静漪，便热情地打招呼。 “你也来了，二位快进来坐。”林静漪热情地招呼他们，然后对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什么的关阿婆说道：“麻烦阿婆去泡两杯热茶来。” “哦哦。”被点了名，关阿婆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急急忙忙地去了灶房。 以关阿婆之前的生活水平，喝的都是直接从水井里面提上来的水，张嘴就喝，没有那么多讲究。 所以关阿婆也不怎么会泡茶，用什么温度的水她都掌握不好，更别说洗茶泡茶的流程了，所以林静漪专门买来待客的茶叶，就这样被关阿婆糟蹋了。 茶一端上来，林静漪没有闻到该有的茶香，便知道这两杯茶被关阿婆泡毁了。但是关阿婆不是她家买来的下人，所以林静漪也没有理由斥责她，只能让关阿婆把茶放下就出去，他们一会有事要谈。 待关阿婆出去后，林静漪才对吴老爷抱歉道：“我最近有些忙，这是我请来帮忙的阿婆，平日就做些洗洗刷刷的粗活，不太懂茶艺，所以这茶泡得有些马虎，二位将就着喝，千万别介意。” “静漪你说这话就太见外了，咱们俩是什么关系，我怎么会因为一杯茶跟你计较呢，你这也太看不起我了。”吴瑛柔笑嘻嘻地说道。 她说着，然后将热茶捧在手里，当做小小的暖手炉来用。 “对了，你不是说那个毛线有成品了吗，快让我看看。”吴瑛柔一脸好奇地说道。 羊毛她倒是见过，确实很软很棉，可是那些羊毛都是短短的一根，像蒲公英一样，拿手一揪就揪下来了，被风一吹就四处飞散了，怎么还能像布匹一样做成衣裳了？ “都在另外一个屋子，我带你们过去。”林静漪领他们向她的工作间走去，就是那个摆满了机器的屋子。 那个屋里有一个类似展览柜一样的东西，是林静漪专门请人打造的，上面一排排的架子，就放着她平时经常要用到的东西，而毛线正居其中。 “就是这个，毛线这种东西，若单纯地从生意的角度来说，比蚕丝的利润还大一些，它可开拓的市场也会更多。”林静漪说道。 第616章 亲自前来 吴瑛柔喜欢听林静漪讲生意经，此时一听林静漪这么说，便立刻竖起耳听，做出洗耳恭听的架势，虚心求教道：“为什么这东西的利润比蚕丝还大，你快给我讲一讲！” 吴老爷虽然没说话，但态度也同吴瑛柔一样，表示愿闻其详。 “首先，蚕丝虽然是新布料，更轻更薄更飘逸更透气，但是从本质上来说，它终究还是一块布，若是拿来做衣裳的话，跟以前做衣裳的做法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是毛线不一样，它是全新的品种，若想把这样长的毛线做成衣裳，那就需要新学一门技术，要学会如何织毛衣，而且这织毛衣也是有门道的，说五花八门一点也不为过，什么平针、桂花针、大麻花针等等，各式各样，针法不同，出来的成品自然也不同，如果拿去在奇轩阁卖，光是一个颜色的毛线，我都能做出十种以上不同样式的新品。 而且用毛线织成的毛衣，可以拿来过冬，并且比寻常的衣物更暖和，光这一点，它的实用性就大大提高。它和蚕丝不一样，蚕丝走的是高端路线，目前非达官贵人，还真用不起蚕丝锦缎，但是一件毛衣、或者是一双手套、一条围巾，再贵也贵不过蚕丝，而且也只是头几年贵一些，等日后建立起完整的生产流程，价格自然就能降下来。 这样咱们就能走薄利多销的路线，争取让每一位平民百姓，都能穿上毛衣御寒。这不光是在做生意，也是在做好事。”林静漪说着，还把样品拿给吴老爷看。 样品是一双手套，是林静漪之前给自己做的，对于吴老爷来说，这双手套可能有些小，但他还是兴致勃勃地把自己的一双大手塞进了秀气的手套里面。从半截指套里面露出来的手指头，因为被指套勒得有点紧而有些充血，变得红红的。 如此一来，吴老爷试戴手套的手，更像是一只烤猪蹄。 但吴老爷也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他以商人的敏锐感知，立刻嗅到了这其中的市场和大大的商机。 他认为毛线是个好东西，而且还是一个大有可为的前进方向。 “还有其他的成品吗，可否拿来观之？”吴老爷内心有些激动，他虽然知道林静漪不会骗他，说是能做出十个不同的新款，就不可能只做九个。 可是吴老爷实在是控制不住内心的好奇，想要看一看这个从羊身上弄下来的东西，究竟还能怎么使用。 “吴老爷，不好意思啊，光是把羊毛变成毛线，就耽误了我不少时间，所以我没来得及织出太多成品。目前在屋里的，除了这一双手套，其他的就没有了，我相公身上倒是穿了一件毛衣戴了一条围巾，你们中午就留在我家吃饭，等我相公回来以后，让他把衣裳脱下来给你们看看。”林静漪实诚地说道。 “静漪姐，咱们出去吃吧，我请你下馆子。我听说府城有一家馆子的羊肉做得特别地道，肉又香又软，一点膻味都没有。是我哥之前来府城吃过的，回去之后就一直馋我。我想吃好久了，这次终于有机会了。”吴瑛柔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几分回忆之色，似是在想她哥是如何形容那个羊肉的。 她想说几个形容羊肉极其美味的词，好吸引林静漪的注意。可惜现在怎么想都想不到，真是吃了文化的亏。 她要是像她哥那样会说话，肯定早就把林静漪馋到了。 林静漪想了想，还是答应了。她跟吴家也不是才认识，关系也还不错，一起出去吃顿饭也没什么，就是要先去府学接宋衍深，要不然他中午回去看见空桌冷菜，也不太好。 听到林静漪这么说，吴老爷连声说道：“应该的应该的。” 这么年轻就是秀才了，以后的前途必定不可限量。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吴老爷认为跟宋衍深搞好关系都是必然的。 而且他本身也挺尊敬读书人的，他是大老粗，满身的铜臭味，走出去就显得俗。他愿意和有文化的人多亲近一些，近朱者赤，也好洗一洗他身上的铜臭味。 吴府的马车就在外面等着，林静漪一开口应下吴瑛柔的饭局邀请，几个人就从屋里出发了。 临走前，林静漪跟关阿婆嘱咐道：“阿婆，我一会有点事，中午就不在家吃了，你想吃什么就自己做哈。反正早上买的菜都在哪，你随便做吧，一人份就行。做你自己的，我和衍深中午都不回来了。” “我知道了，你放心去忙吧。”关阿婆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待林静漪走后，关阿婆连忙擦干净手上的水，窜进厨房，先是拿了个白萝卜，后来想了想，又切了半个巴掌大小的一块肉。 炒菜的时候，罐子里的猪油她也放得毫不吝啬，自己美美地吃了一顿，然后把剩下的饭菜装进早上带来的碗里，想着林静漪和宋衍深出去吃饭，一时半会应该回不来，便出门一趟，把饭菜给孙子送去了。 另一边，林静漪在府学门口等了一会，顺利接到了宋衍深。 宋衍深看见林静漪过来，心里还在奇怪，大冷天的怎么突然出来了：“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不是，吴家来人了，就是县城通宝钱庄的吴家，以前一直跟我合作，之后那个毛线可能也是吴家负责。吴老爷亲自过来，想要请咱们吃顿饭。”林静漪怕宋衍深担心，赶紧解释道。 “行，那走吧。”既然有男人在，那他这个丈夫是必须出面的。 林静漪和吴家是老相识了，二者又是亲密合作关系，即将又可能达成一项合作，所以席间的气氛自然不必说，和谐得很，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饭罢，吴老爷才说想看一看林静漪之前所说的成品，林静漪拍拍宋衍深的肩膀，示意他给吴老爷看一下。 鉴于席间还有一个未出嫁的闺阁小姐吴瑛柔，林静漪只能将吴瑛柔带出去，以免她觉得不自在，因为毛衣被宋衍深穿在身上。吴老爷若是想看，只能让宋衍深脱了外衣才行。 第617章 诚意十足 待林静漪和吴瑛柔在外面逛了一圈回来后，雅间内的两个人已经言笑晏晏把酒言欢了。 看见林静漪推门进来，宋衍深给她使了一个眼色，表示一切顺利。 酒足饭饱之后，林静漪和吴老爷就开始谈合作了。 吴老爷直接说道：“宋夫人，咱们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我有多么诚心你也是能看见的。羊毛如何变成毛线，制成毛线之后又如何变成各式各样的衣物，这些都需要你来教。你掌握了所有的技术，而我什么都没有，所以想怎么合作由你来定，还请宋夫人拿个章程出来吧。” 这一番话，就相当于把主动权交到林静漪手中了，可以说是诚意满满了。 “五五分，我出技术，你出力。”林静漪没有推辞，直接了当地说道。 之前蚕丝那次，是吴家占了大头，不管是明面上的利润，还是隐形的好处，都被吴家占了，林静漪没打算要。所以羊毛这次，林静漪就稍微要的多一些，也不算过分。 “可以。”吴老爷答应得也爽快。 不一会，由宋衍深起草的合同契约就写好了，上面的条例是林静漪一条一条抠的，十分严谨细致，一点漏洞也无，这样对合作双方都有好处。 随着林静漪和吴老爷双双按下手印，这份契约就算生效了。 林静漪瞬间进入大股东角色，公事公办地说道：“现在已经是初冬了，羊毛可能不好收集，不过咱们也不必求多，因为春天的羊毛才是最好的。 我建议这次还是先从学子入手，府学那边手套应该已经打开销路了，衍深在府学戴了几天手套，向他询问的人有很多，虽然也有一些跟风模仿的，但他们都不得其法。等咱们的正版手套做好之后，想必应该能风靡一时，不愁卖不出去。” 不是她吹，光是手套的样式，林静漪都能一下拿出几十个图样，完全不带重复的，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所有的款式一网打尽。 “既然宋夫人已经有了法子，那便按宋夫人说的来吧。羊毛好收集，只要有银子，没什么是弄不来的，就是那些机器，我看着有些眼生，不像是咱们平时使用的机器。宋夫人您看您是回去教教那些绣娘，还是我送个人过来专门跟您学？”吴老爷问道，开始跟林静漪一点一点地敲定细节。 “织毛衣跟刺绣是两回事，这是一种全新的技术，找几个心灵手巧的姑娘来就行，不用非得是绣娘。”林静漪说完之后，顿了顿又道，“最好是找靠谱的、信得过的人来，不然半路偷师，那就麻烦了。” “我知道了，多谢宋夫人提醒。”吴老爷郑重地说道。 双方合作是一件大事，要敲定的细节有很多，直到宋衍深下午要去府学，林静漪和吴老爷都还没有谈好。 “你快去府学吧，别迟到了，小心先生让你罚站。”林静漪催促道。 宋衍深点点头，跟林静漪挥挥手，然后走了。 雅间内，林静漪和吴老爷继续商谈细节。 林静漪是建议吴老爷在府城开一个奇轩阁的分店，因为毛线手套的第一批用户，不出意外的话，肯定都是宋衍深的同窗。如果毛线手套还在县城售卖的话，府学的学子想买肯定不方便，如果是怕麻烦的人，肯定会想算了算了，再熬一熬这个冬天就过去了，然后这批潜在客户就可能会流失。 而且在府学念书的，大多都是不差钱的主。像叶枫年不就是一个败家的吗，为了跟风宋衍深的围巾，连自个祖母的狐狸皮披风都敢拆，如果让他看见了奇轩阁里面各式各样的毛线手套，还不得全入了。 他骚包得很，全入之后肯定会一天换一双。 “吴老爷，我建议在府城开奇轩阁分店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府城百姓的购买能力，远远超过县城的人。毛线手套摆放在店里，县城百姓估计看了又看但就是不舍得买，可府城百姓就不一样了，达官贵人多，富商公子哥也多，这股潮流风向由府学学子掀起，肯定会有人趋之如骛。 而且他们也不差钱，一双手套的钱估计还没有他们出去听戏捧角随手打赏花的多。店铺开在府城，但是作坊还在县城，毕竟县城的人工费低一些，这样一来唯一麻烦的，就是每个月可能都要从县城送货了。”林静漪继续分析道。 吴老爷沉吟片刻，思虑再三，最后终于说道：“就按宋夫人说的来吧。我这次在府城多待几天，把奇轩阁分店的选址定了再走。暂时住在悦来客栈，宋夫人若是有什么急事，可以来客栈找我或是找小女。” “好的，我知道了。”林静漪轻声应道。 大概商量完之后，林静漪便回去了，是吴家的马车将她送回去的。 林静漪一进门，关阿婆便立刻迎上去，笑着道：“宋夫人回来了，这天都快黑了，我也不知道你和宋秀才晚上还回不回来吃饭，便准备先做着，饭我都已经蒸上了。您看看晚上想吃什么菜，我去洗一洗。” 林静漪先去灶房看了一眼，看看装菜的筐子里还有什么菜，然后才道：“麻烦你把红薯粉泡着，大白菜洗一洗，晚上做猪肉炖粉条。” 说完以后，林静漪回房换了衣裳，然后洗洗手开始做饭。 切肉的时候，林静漪敏锐地感觉到肉块变小了，心想可能是关阿婆中午吃了。不过吃就吃吧，林静漪也不是连一小块肉都不舍得的人。 只是林静漪觉得有些奇怪，关阿婆中午会切肉炒着吃，说明她并不是那种会一直拘谨到底的人，跟人处熟了，可能说话做事就自在一些。既然如此，为什么关阿婆刚开始来的时候，瘦成那个样子呢？ 若说是宋衍深同窗不舍得让关阿婆吃，林静漪是不太相信的。若是不舍得让关阿婆吃，何必接济人家祖孙俩这么久，还劳心劳力地给关阿婆介绍活计。可若是让关阿婆自在吃，怎么还能瘦成皮包骨，真是怪哉。 第618章 出人意料 晚上宋衍深回来的时候，跟林静漪说府学中有一个学子，一直追在他身后询问，问他的毛衣是在哪里买的，这个人就是叶枫年。 叶枫年已经完全跟不上宋衍深身上的稀奇东西更新换代的速度了，他府中针线活好的婆子，到现在连手套都没有一比一地仿制出来，宋衍深身上居然又穿了一件据宋衍深所说叫毛衣的东西。 这毛衣看着还挺好看的，叶枫年表示自己也想拥有。 他期期艾艾地跟在宋衍深身后，再次问道：“宋兄，你这衣裳是从哪里买的？” 然后环顾左右，像做贼似的，一副我很懂你的样子，小声说道：“我知你不想让别人知道此物的来源，你放心，你偷偷告诉我，我必定不告诉其他人。” 宋衍深闻言，在原地站定，觉得好笑又无语，心说叶枫年得到的消息也太落后了吧，他哪里是不想让众人知道物品的来源，只是原先戴围巾那次，为了吊起众人的好奇心、外加和吴家的合作还没有谈好，不能说而已。但是后来手套出来了，他已经明确跟某位同窗说过，手套是他娘子亲手做的，那么毛衣也是如此。 难道叶枫年还不知道此事？ “告诉你也无妨。”宋衍深十分大方地说道，“这毛衣是我娘子亲手做的，外面现在暂时还没得卖。你若是想要的话，可以再等一等，估计半个月后，府城就有卖的了。” 叶枫年听宋衍深这么说，没想到居然是宋兄妻子做的，可真是心灵手巧啊，但这也表明他无缘拥有同款了，所以表情先是一丧。 随后又听宋衍深说半个月后可能就有卖的，眸子中猛然迸发出一束亮光，迫不及待地问道：“宋兄为何这么说，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半个月后自见分晓。”宋衍深笑了笑，没说太多。 他说罢就走了，留下叶枫年一个人在那傻站着，先是急得抓耳挠腮，心说宋衍深怎么能这样呢，说一半留一半是几个意思，有本事就跟他说完啊。搞得叶枫年恨不得现在就跳到半个月之后去，中间这十几天不过了。 叶枫年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对宋衍深的态度，已经从一开始的较劲攀比，慢慢变成现在的别扭跟随。宋衍深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宋衍深有什么，他也想拥有什么。 这副姿态，俨然就是宋衍深的另类小迷弟。 宋衍深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斩获了一个另类小迷弟，他正在和林静漪商量一件事情。 “你刚才说吴老爷想让那几个女学徒住在咱们家？”宋衍深问道。 “这事是瑛柔跟我说的，一季冬天也才两三个月而已，现在已经进入腊月了，如果咱们的毛线制品再不开售，可能就没有多少赚头了。可是如果想尽快开售，除了要有羊毛，熟练的织工也要有。 瑛柔的意思是想让我开一个小班，专门教授这中间需要用到的所有技巧，吴家选六个人过来学。因为我在府城，那些人自然要到府城来，都是女子，从前也没出过远门，估计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回趟娘家逛逛集市，突然让她们来府城，她们肯定会怕，而且六个人吃住都是一件麻烦事。 吴家倒不是出不起供六个人住客栈的银子，只是住在咱们家，更方便更安全一些。这些话虽然不是吴老爷跟我说的，但他们父女一条心，我估计瑛柔说的就是吴老爷的意思，只是介于身份，不好直接跟我开口罢了，只能托瑛柔来开这个口。”林静漪先讲清楚了事情的经过，然后再征询宋衍深的意见， “你觉得呢？咱们家的空屋子也多，住是不愁住的，我就是担心家里突然多了几个人，还都是女子，你会觉得不自在。” “不用在意我，你们方便就行。”宋衍深温和地说道，他整日待在府学，白日里在家待的时间不多，除了男女之间要避嫌，其他的影响不到他什么。 而且那些学徒住在家里的时间应该也不久，之前吴老爷说争取半个月之后就把奇轩阁分店在府城开起来，所以就往久了算，那些学徒也不过是住半个月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是咱们的家，我怎么能不在意你的想法呢？你若是真的不想，或是觉得不方便，我就去回绝此事。”林静漪一脸认真地说道，她担心宋衍深为了成全她，而委曲求全。 “真的没事，就让她们来吧。”对于林静漪的关心，宋衍深很受用。 见宋衍深脸上真的没有勉强的神色，林静漪这才放心下来，然后说道：“那我明日就去跟瑛柔说，让她将学徒带到我这里。” 教授学徒和开分店的早晚息息相关，分店早开一日，林静漪和吴家就能多赚一天的银子，所以双方都很速度。 林静漪这边一给准话，吴家那边就派人回去选心灵手巧的学徒了，顺便再大力收集羊毛。而吴老爷则整日在府城奔走，选最合适的店铺位置。 在等待学徒来府城的期间，林静漪也没有闲着，她把剩下的毛线都织成手套，能多增加一点库存是一点。 几日后，吴瑛柔带着几个学徒过来了，除此之外，她还带来了两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人。 林静漪打开院门之后，看到来人直接傻眼了，怔愣了片刻，然后才惊讶出声：“娘，你怎么来了？奶，你怎么也……” “怎么？我不能来吗？”不待林静漪把话说完，宋老太太就开口抢白道。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天寒地冻的，路途又这么远，奶您的岁数也不小了，而且之前腿不是还受伤过吗，路上这么劳累颠簸，我怕您受不了。 而且这都腊月了，再过些时日，等到衍深府学放年假，我们就能回去了。”林静漪连忙解释，这里有外人在，林静漪不方便跟宋老太太起争执，只能收敛自己的脾气，在心里拼命告诫自己不能一见面就跟宋老太太呛声，不然李氏会说她的。 第619章 波澜已起 李氏就是传统的女子，潜意识里觉得女子嫁了人之后相夫教子伺候公婆是应该的。更何况来之前，宋老太太又在车上与她说了很多，现在看见宋老太太一见林静漪就没有好脸，心中自然紧张极了。 所以在林静漪解释完之后，李氏赶紧转移话题：“外面这么冷，大家都别堵在门口了，有什么话咱们先进去再说。” “对对对，屋里有火盆，娘你们快进去烤烤火暖和一下。”林静漪立刻接话，招呼众人进去，然后对关阿婆说道，“赶紧烧壶热水来。” 一行人进屋的时候，吴瑛柔走在最后，林静漪拉了她一下，悄悄指了指前面的李氏和宋老太太，小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吴瑛柔摊手，无奈道：“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的人是早上到的，他们来的时候，队伍里面就跟着你娘和你婆祖母，我的人说是你娘主动找上王大哥，想请他帮忙来府城找你。 刚好碰上那些学徒要来府城，就带着她们一起了。至于她们为何要来府城，这个我也不知。你不要担心，应该没什么事，说不定你娘就是想你了才专门来看看你，不会有事的。” 林静漪心说才怪，如果只有李氏过来，那可能真的是李氏想她了所以来看看她。可是现在宋老太太也跟来了，事情显然不会这么简单。 没办法，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因为要和吴瑛柔说话，林静漪落后了李氏和宋老太太一段距离。 宋老太太盯着关阿婆看了几眼，进屋之后一屁股坐在主位，随后问道：“刚才那人是谁啊？” 一听到宋老太太这么问，林静漪的神经就紧绷起来，觉得宋老太太的语气好像找事的前兆。 如果林静漪说关阿婆是他们请来做家务的，宋老太太肯定有话要说，什么是不是钱多了没处花，觉得拿在手里烧手啊等等，甭管有理没理，反正骂就对了。 林静漪可不觉得宋老太太这次来是关心她的，如果真有那么好心，为何李氏从进门开始就愁眉苦脸的，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肯定是因为宋老太太，李氏才会如此。 所以林静漪再三斟酌，对关阿婆的身份换了一种说法：“刚才那位阿婆姓关，是衍深府学同窗的远亲，家乡遭了灾特地来府城投奔亲戚。因为家中还有一个小孙子要养活，寄人篱下总是不那么方便，所以想出来找点活做。 衍深同窗跟衍深说了这事以后，您也知道，衍深一向心善，所以就想帮帮忙，把关阿婆请回家里做事了，平时在家里负责洗刷扫洒之类的活计。” “家里就你们两个人，平时能有多少活？就这还专门请一个人回来干活，我看你这日子过得也是太舒服了点。”宋老太太劳累了一辈子，哪怕现在到了晚年，也要负责家里的活计，洗衣做饭都是她来干，现在发现林静漪居然有人伺候，心中顿时不平衡起来。 她也不管这人是谁请回来的，宋老太太只管这人被请回来之后，坐享其成舒舒服服的是谁。宋老太太心中不忿，说好林静漪来府城，是为了照顾受伤的孙子，可是现在林静漪却成了被伺候的那一个，宋老太太的心里怎么能平衡得了。 本来宋老太太还想问一下请这么一个人来家里，一个月给人家开多少工钱，可是看通宝钱庄的吴小姐在一旁站着，宋老太太又不好意思问了，怕别人说她太小气，她再怎么说也是秀才的奶奶，不能表现的这么小家子气。 林静漪听完宋老太太的责怪以后，不但没有反驳，反而用力地点头，像是很认同宋老太太的话一样。 她附和道：“奶你说的可太对了，我当初也是这么跟衍深说的，我说家里就两个人，活也不多，现在又是冬天，连衣裳都不用一天一洗，何必要再请一个人回来。 可是奶你也知道，衍深是个再心善不过的人，家里又是他当家做主，他下定了决心的事情，我是不好劝的。 不过衍深最听奶奶的话了，现在奶来了，要不中午您来劝劝衍深，让他别太在意同窗的面子，毕竟家里确实不需要多个人干活。他同窗的面子值几个钱，还是奶您老人家开心最重要，下午就让衍深回绝了去。您说好不好啊？” 林静漪脸上满是顺从的表情，笑意吟吟地说道，一点都看不出其中的反讽和威胁。 反正不管三七二十一，只管把事情往宋衍深身上推就是了，宋老太太要是有本事的话，就尽管去说去做，没本事的话就把嘴巴闭上，别在她面前逞威风。 在宋家村的时候，林静漪就不怕宋老太太，更别说到了府城。现在宋老爷子和宋兴怀一个都不在，林静漪和宋老太太要是再吵起来，可就没人帮着宋老太太拉偏架了，林静漪倒要看看，宋老太太究竟有没有这个胆量，继续跟她吵下去。 宋老太太果然蔫了，她想逞威风是不错，但并不想给大孙子招惹麻烦，只好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见宋老太太终于消停了，林静漪才有功夫去安排六个女学徒的住处。 她跟吴瑛柔说道：“家里虽然空房间多，但是她们几人初来乍到，晚上若是一人睡一间房的话，心中难免会害怕，毕竟是陌生地方，紧张是在所难免的。我建议她们两个人住一间屋子，这样能有个伴。当然，如果有人不习惯和别人睡，想要自己住一间屋子，也是完全可以的。” “你们觉得呢？是想自己住还是和别人同住？”吴瑛柔觉得林静漪说得有道理，听完之后便问向几个女学徒。 几个女学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之间用眼神交流了一会，最后推了一个人出来说道：“四小姐，宋夫人，我们就两个人睡一间屋子吧。” “行，那就东边这三间吧，你们想和谁住、想住哪一间，就自己分分吧，分好屋子之后自己收拾一下，要是有事的话就喊关阿婆，或者直接找我也可以。”林静漪笑着说道，语气十分温柔，大大的消除了她们的紧张之情。 第620章 为何而来 安顿好了几个女学徒之后，吴瑛柔就告辞了，她今天的任务就是把学徒带到，现在她们都安顿好了，吴瑛柔觉得自己可以功成身退了。 “路上小心啊。天冷，路上可能结的有冰，让车夫赶车的时候注意一点，不要那么快，安全至上。”林静漪把吴瑛柔送到门口，见她上了马车，便连声嘱咐道。 “我知道了，外面也冷，你快回去吧。有什么事就让人去悦来客栈找我。”吴瑛柔点点头，冲林静漪挥挥手，然后乘着马车走了。 送走吴瑛柔之后，林静漪叹了一口气，心说现在要去安排最难搞的宋老太太了。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居然能让宋老太太从宋家村赶到府城，估计不会是小事。 但林静漪没有直接去问宋老太太，她要是现在去问宋老太太，肯定少不了一顿争执，所以林静漪一进去，就说了别的事：“奶，您看看想住哪间屋子，我去给你铺床。” “住哪间？你倒是孝顺，让别人挑完了才想起我来。”宋老太太哼了一声，把脸扭到一边去，一副不配合的样子。 “行，既然奶不满意的话，我这就去跟那几个姑娘说一声，让她们先停一停别忙着铺床，就算铺好了也把被褥扯起来，都先等一等，让奶您老人家先选，您选完了才能轮得到她们。”林静漪摆的是恭敬的姿态，说的却是不驯的话语。 这番话听起来像是在为了宋老太太着想，可是怎么越听越别扭。 宋老太太觉得林静漪是在坑她，她只是随口一说，想找个由头抱怨一番罢了，怎么从林静漪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变成了她是一个蛮横无理的老太太了呢？ 还把人家铺好的被褥都扯起来，那她成了什么？土匪进村吗？ “等等！”宋老太太见林静漪转身要走，赶紧高声将人喊住，“你急什么？我也不是那种挑剔的人，只是一间屋子而已，睡哪里不是睡。” “就是啊静漪，给娘随便安排一间就是了，娘在哪里都能睡，一点也不挑。”李氏立刻说道，不让闺女难做。 “家里的几间屋子除了朝向不一样，大小都是差不多的，我领你们过去看看吧。”林静漪说着，先转身走了出去。 林静漪带着宋老太太和李氏看了剩下的几间屋子，李氏是真的不挑，以前林家老宅那种碎石头摞起来的房子，她都住了几十年，现在林静漪这边都是青石砖房，还有这么阔气的院子，又是在府城的地界，她还有什么好挑的。 有朝一日，她竟然也能住上府城的院子了，真是沾了闺女的光啊。 她闺女有本事！出息！ 李氏心中得意又自豪，看了每一间屋子之后，都抢在宋老太太之前，大声地说好！这间屋子好，那间屋子也好，搞得宋老太太想故意挑刺说不好都找不到机会。 既然每间屋子都好，李氏就随便选了一间，宋老太太也不好再挑剔，就选了离宋衍深和林静漪住的屋子最近的一间。 见宋老太太终于选完，林静漪怕她又磨叽，便赶紧把关阿婆叫来，让关阿婆帮忙给宋老太太收拾屋子。 而林静漪自己，则进了李氏的屋子。 “娘，你怎么突然来了？”一进屋子，林静漪便迫不及待地问道，“你快跟我说说，不然我这个心啊，真是片刻都安定不下来。” “你一走就是一两个月，除了最开始的那封信，后来什么消息也没有，我本来也挺担心你的。就跟你爹商量着，看看要不要来府城一趟，结果还没等我们商量好，亲家奶奶就来了。 咱们家住在县城，周边住的都不是村里人，所以听到的消息也少，等宋老太太跟我们说了之后，我和你爹才晓得，原来宋家村有人在传你的谣言，说你一直不在宋家，是借着回娘家的机会，和别的男人那啥了。”作为林静漪的亲娘，李氏说不出那两个对于女子恶意十足的字眼，而是模糊地提了提。 但是男女之间，能被人构陷的，不就是那几件事情吗。即使李氏并没有说得太清楚，林静漪也能明白她的意思。 “这一听就是假的啊，你们不会信了吧？”林静漪无奈地问道。 要是李氏和宋老太太真的因为这个空穴来风的谣言而特意跑一趟府城，那林静漪是真的服了她们。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宋老太太不相信她就算了，难道还不相信宋衍深吗？ 说句抛开爱情现实一点的话，宋衍深要银子有银子，要相貌有相貌，要气质有气质，要前途有前途，不到弱冠之年便是秀才了，飞黄腾达指日可待，林静漪是瞎了眼发了疯入了魔，才会抛弃宋衍深，跟别的男人那啥。 宋老太太不是一向爱说她大孙子如何如何好吗，怎么一碰到这种事，就对宋衍深一点信心也无？ “娘肯定没信这种鬼话啊，但是我看宋老太太那样，不像是多高兴的样子。她特意来咱们家，跟我说这件事，我总觉得她是来告状的。从当初提亲的时候，我就看出宋老太太不是太满意你，现在又出了这种事，总不能让她对你的印象越来越差吧。 本身我和你爹就在商量要不要来府城看看你，刚好碰上宋老太太告状这事，我就想着择日不如撞日，索性就去府城看看你吧。只有这样，宋老太太才能彻彻底底地放心。我知道你跟吴家有来往，之前帮忙送信的那个王兄弟，他当初来家里送信的时候，我也特意问了问他家住哪。 定了要去府城找你们的时候，我就去找了王兄弟，想问问他有没有安全去府城的路子。谁知就那么巧，吴家要送人去府城，而且还是因为你和吴家的合作，我和宋家老太太就一起跟来了。”李氏解释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她可不是不信任林静漪，只是想来探望一下闺女罢了。 至于林静漪和吴家的合作，李氏并没有多问，因为这种大事，就算林静漪说了她也听不懂，何必要闺女白费口舌呢。 第621章 谣言源头 林静漪听李氏讲完，心里才好受一些，在脑海中把事情捋一捋，然后问道：“无风不起浪，这事是谁搅和起来的，宋家那边查了吗？” 她人不在，事情总得澄清吧，总不能让她白白担了这些脏水和骂名。 “查了，是宋家村村长的孙女，叫什么宋娇娇。宋老太太这人较真，逮着那些传话的婆子质问，问她们究竟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事，如果那些婆子含含糊糊地说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宋老太太就打破沙锅问到底，问这个别人到底是谁，硬是让她们说出一个名字来。 若是说不出名字，那就认定了就是这人说的。谁都没有想到宋老太太会这么较真，谁也不愿意往自己身上揽祸事，宋老太太好歹也是秀才的奶奶，都不想跟她结仇，只好把传话的人给供了出来。 就这样顺藤摸瓜，几乎把大半个村子的妇人都给牵扯进去了，最后才找到源头，居然是村长的孙女说的。”李氏说的时候也非常气愤，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啊，要这样诋毁一个人的名声，这若是换个心理承受能力弱一些的姑娘，是不是就要以死证明自己清白了。 “宋娇娇？”林静漪听到这个名字以后，着实愣了一下，她跟这个人好像没有什么交集啊，也就见了那么一两次面，而且还是在很多人都在的情况下，私底下更是连话都没有说过。 为何宋娇娇会突然针对她？林静漪百思不得其解，她一时间想不透，只好先按下这个疑惑，接着问道，“然后呢？找到谣言的源头之后是怎么处理的，不能让我白白受了这番骂名吧。”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咱家住在县城，离宋家村不算太近，很多消息都不灵通，就这还是宋老太太过来跟我说的。”李氏一提到宋老太太，眉头就是微微一皱，宋老太太来林家跟她说这事时，态度并不怎么好。 当时宋老太太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话里话外都隐约透露出是因为林静漪自己不安分、不检点、脾气冲、性子娇气、跟村里人处不好关系，才会惹得别人说三道四。 李氏记得特别清楚，当时宋老太太还说过这么一句话：“村里那么多小媳妇，怎么大家不说别人，偏偏就逮着她一个人说，她就不能检讨一下自己，看看是不是哪里做错了。她若是十全十美，别人就是想抓她的错处都抓不到。” 她说完这句话后，并没有给李氏反驳的机会，而是紧接着又开始炫耀自己多么劳苦功高，如果不是她劳心费神尽心尽力地在村子里查源头，林静漪到现在还要担着骂名。宋老太太说完自己多么劳苦功高之后，又大手一挥，表示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所有的问题她都解决好了，以后林静漪要吸取教训，安安分分地就行。 宋老太太还道：“我是她的婆祖母，有些话我不方便说，我若是说的多了，她稍微委屈一下，就成了我欺负人了。你是她亲娘，你多教教她，给人当媳妇，温婉贤良是要刻进骨子里的，像林静漪这样回娘家连声招呼都不跟我打的，绝对不行！” 自从林静漪进门以后，宋老太太积攒许久的怨气，终于在李氏身上发泄出来了。因为辈分的原因，宋老太太跟李氏对上，天生就有身份压制，更别说宋衍深还是秀才，这让宋老太太面对李氏时越发有身份上的优越感。 李氏现在一回想起来当时的场景，心口就气得发闷，怎么能有这般厚颜无耻之人，明明是静漪平白无故受了冤枉，宋老太太帮着查清事情的真相本来就是应该的，怎么好意思反过来训斥静漪不安分，说她不会教女儿。 想到这里，李氏无奈地感慨道：“你那个婆祖母啊，真不是个好相处的，架子摆得比老佛爷还大，说话也难听。当初要不是亲家公和衍深都说想早点娶你进门，我绝对还要再多留你几年。你以后若是能一直跟着衍深在府城住，就留下来吧，上面没有长辈压着，干什么都自在一些。” “娘，那老太太找你说什么了？”林静漪非常敏锐，一下就抓住李氏话中的关键点。 她娘和宋老太太两个人同来府城，一路上宋老太太肯定没少给李氏气受，要不然像李氏这么好性子的人，不会说出这种话。 她就不明白了，男婚女嫁明明是一件再平等不过的事情，怎么总有一方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呢？ “也没说什么。”李氏含糊其辞，不太愿意将此事说出，怕林静漪生气，又怕闺女为了帮她出气找回场子，而和宋老太太闹别扭。 她都多大的人了，不至于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了，李氏不希望林静漪为了她而扰乱家中的和谐。 “没说什么就说明还是说了点话的，娘你不要瞒我，如果宋老太太欺负你了，你一定要跟我说。你忍气吞声只会让她得寸进尺，你又不欠她什么，何必要受她的气呢，她除了在年龄上比你大一些，其他的没有什么能比得过你。 你都经历了这么多事了，难道你还不懂吗，退一步海阔天空是给别人阔的，你退一步只会越退越憋屈。你只有进一步，才能扬眉吐气。”林静漪有点生气，她觉得李氏还是有点包子性格，都让人欺负到头上来了，怎么还这么软弱。 说句实在话，李氏是林静漪的娘家人，连李氏都不硬气，宋老太太岂不是会愈发看低林静漪。万幸林静漪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女子，不然有这么一个娘亲，林静漪在婆家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哎呀，也不是多严重的话，老太太就是气狠了才会那样说，你以后跟着衍深住在府城就是了，不跟老太太住在一起，也就没有那么多事了。”李氏还想糊弄，说完以后却看见林静漪的脸色实在是不好看，顿了顿，只能把宋老太太说过的话挑挑拣拣地择出来一点，告诉林静漪。 比如宋老太太说是因为林静漪没有做好当媳妇的本分，才会惹得别人说她等等。 第622章 私下问话 光是李氏节选的这点话，都让林静漪听了以后气得不行。 林静漪冷笑一声：“她说是我做错了，才会惹得别人造我的谣，这种话她怎么说得出口，她还有没有一点脑子？我有什么错？错在我爹娘不该把我生得这么好看，还是错在我没有跟个丫鬟似的，做低伏小地服侍她？ 我还是那句话，既然这么想找人服侍，那何必要让宋衍深娶媳妇呢，买个丫鬟回来不好吗，肯定恭恭敬敬低三下四，宋老太太指东小丫鬟不敢向西，宋老太太让她学狗叫她不敢喵喵喵。 这么有本事怎么不把这些话当着我的面说，跟你说算什么？也就是惯会挑软柿子捏，知道这些话说出去不占理，却还要嘴贱往外说几句。” 这些话李氏听完以后虽然心里痛快，但可不敢让宋老太太听见，便连忙拍了拍林静漪的手，让她收敛一点，别说得那么大声。宋老太太也在这个院子里，小心被她听见了。 “好了，别生气了，我就是怕你生气才不敢跟你说这么多。”李氏拍拍林静漪的肩膀，好声安慰道。 “有些气，该发就要发出来。你这边忍气吞声，她还以为你怕了她呢。”林静漪心中已经想好了对策，准备一会再收拾宋老太太。 林静漪帮李氏整理好屋子之后，就去找那六个女学徒，关心道：“都整理好了吗，整理好的话大家就先歇一歇，这一路赶来也辛苦了，今天就让你们好好休息，明天再开始学习。 想必你们来之前四小姐也跟你们嘱咐过了，这次咱们是时间紧任务重，从掌握技巧到熟练操作再到批量生产，如果羊毛的供应能跟得上的话，那么咱们的时间最多不超过半个月，接下来这半个月就辛苦大家了，这段日子苦一苦，以后就都是甜了。 我这里不是客栈，可能准备的东西没有那么全乎，如果生活上缺了什么或者少了什么，尽管跟我说，不要不好意思。比如屋里太冷或者是没有吃饱，都可以跟我说。 现在天寒地冻的，很容易生病，谁若是哪里不舒服，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学东西固然重要，但身体才是根本，不要舍本逐末。不过我可是把丑话说在前面，谁在这半个月内若是不好好学习，天天想着偷点懒啊耍点滑啊，那就不要怪我不讲情面了。” 一番话说下来，林静漪恩威并施，把六个女学徒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对于她们而言，林静漪就是师傅，教授她们技巧，如果再严格一点，是要敬拜师茶喊声“师父”的，所以她们对于林静漪的严厉，没有半分意见。 见几个女学徒都乖巧地应声，林静漪这才放心，转身走了出去。 她的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圈，没有看见关阿婆，便抬脚往宋老太太的屋子走去，准备把关阿婆叫出来，让关阿婆去外面的酒楼打包一些菜品回来。 现在家里有这么多人，六个女学徒加李氏、宋老太太、关阿婆，还有她和宋衍深。林静漪一个人做不了十一个人的饭菜，太累人了，不如直接买着吃，方便还省事。 谁知林静漪刚走到宋老太太的门口，正准备伸手敲门，便听见里面宋老太太问关阿婆：“你在这里也做了不少日子吧，我孙子白日里去府学的时候，林静漪一个人在家里都干些什么，有没有跟什么人来往过？” “没有，宋夫人平日里不爱出门，来找她的人也少，除了最近有两个人来找她，我听着宋夫人好像喊那人‘吴老爷’，吴老爷来的时候……”关阿婆刚摸清宋老太太的身份，心说这位才是宋家掌权的老太太吧，所以立刻倒戈，把林静漪卖得一干二净。 只是不等关阿婆把话说完，宋老太太一听“吴老爷”这三个字，顿时就着急了。她孙子白天去府学念书，家里就林静漪和一个不顶事的老婆子在，两个都是女的，怎么能在没有当家汉子的情况下和外男见面呢。 不守妇道！真是太不安分了。 宋老太太气急败坏地叫道：“她怎么敢私底下跟男人见面，不行！我一定要好好说说她。” “想跟我说什么？”林静漪在外面听不下去了，伸出手将房门重重一推，脸上的表情犹如外面呼啸而过的北风，带着凛冽与冰冷，“我就在这站着，想说什么赶快说，我洗耳恭听。” “你……你偷听我讲话。”一对上林静漪冰冷的眼神，宋老太太的气就短了。 本来还想就那个吴老爷的事情好好质问林静漪的，现在被林静漪这么一看，宋老太太的底气反而不足了。 “偷听？”林静漪语气玩味地说出这两个字眼，脸上写满了不以为然，“我还需要偷听吗？我有事要找关阿婆，一走到门边，就听见你的声音。嚷嚷的声音这么大，想让我听不见，除非我耳朵聋了。” “你还好意思说，你竟然趁衍深不在家的时候，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的。”宋老太太认为这次是自己占理，便指着林静漪的鼻子骂道，气焰十分嚣张。 “这话是谁说的？怎么我自己的事情，你比我还清楚呢？”林静漪不疾不徐地问道。 “她说的！”宋老太太立刻把关阿婆给推了出来，觉得自己人证齐全，不怕林静漪不认账，“你这帮工亲口说的，还能有假？连她都看不下去你的为人了，专门站出来向我揭发你，你还想狡辩？” “是吗？”林静漪的语气有些冷淡。 刚才宋老太太和关阿婆的对话，林静漪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关阿婆的原话跟揭发挂不上关系，只是实话实说跟宋老太太汇报林静漪在家里的情况罢了。宋老太太完全就是胡编乱造，把从关阿婆那里听来的一点小事加上自己的主观臆断，特意给林静漪扣帽子泼脏水。 虽然关阿婆没有在背后乱说，但她向宋老太太一五一十汇报的做法，林静漪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林静漪真的很想问关阿婆一声：你到底是捧谁的碗吃谁的饭。 第623章 嘴巴不严 关阿婆的这种做法，往小的方面说，那就是嘴巴不严；往严重的程度说，那就是背主。 是谁给关阿婆付月钱？是林静漪啊！ 虽然林静漪和关阿婆没有签卖身契，就算林静漪不是关阿婆的主子，那她也算是关阿婆半个东家吧。现在随便来一个人，问几句话，关阿婆就把林静漪卖得一干二净，这也太好收买了吧。 “关阿婆，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林静漪摆出一副受伤的样子，弱弱地质问道。 “宋夫人，我没有说过那种话啊。”关阿婆急得不行，连忙否认道。 她现在也没功夫去想宋家到底是谁当家做主了，谁能想到她刚才说的话，全都被宋老太太换了个意思呢。 苍天可鉴，她可从来没说过林静漪和别的男人私会啊，明明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宋老太太给打断了，她现在倒成了里外不是人。 关阿婆急了：“宋夫人，是老太太问我夫人平常都跟谁见面，我以为老太太是长辈，这些又不是什么不能说见不得人的事情，就告诉了她。我只是说夫人跟吴老爷见过面，其他的话我可是一个字都没说，我也不知道老太太为何会那样想。” 林静漪闻言，真想跟她说一句：你既然拿了我的银子为我做事，那就应该把嘴巴闭得严严实实。今天来一个人问你一句，主人家平日里在做什么，你照实说了；待明日再来一个人，问你一句主人家的银钱都藏在什么地方，你是不是也要照实说啊？ 还不是因为两头都想讨好，结果现在翻车了。 这幸好是林静漪身上没有什么秘密，不用背着人，万一林静漪是背负大秘密之人，现在岂不是全都被关阿婆给出卖了。 想到这里，林静漪就觉得庆幸，幸好她之前研究羊毛变毛线的时候，为了安静的氛围，都是把自己关在屋里一个人琢磨的，没有让关阿婆窥见分毫。万一被关阿婆窥见了机密，出卖她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到时候毛线制品销售火爆，被抢了财路的对家肯定会找毛线制品的来源，一旦找到林静漪头上，肯定会游说林静漪和他们合作。 但林静漪是个正直又忠诚的合伙人，她既然跟吴家签了合约，就不会背叛吴家，肯定不会跟别人合作，那么对手就会从林静漪身边的人下手，可能会以重金诱之，让她把林静漪的秘方偷过来。 现在吴家的学徒过来了，林静漪要给她们上课，势必就会发出声音，一旦发出声音就会被人听见。这就要求在家中活动的人必须全部都是她能信得过的人，李氏自然不必说，这是林静漪的亲娘，谁都有可能背叛林静漪，唯独李氏不可能。 紧接着就是宋老太太，这人虽然有些讨厌，但好歹也是利益共同体，不会出卖林静漪。 那么剩下的，就是关阿婆了。关阿婆和林静漪，一无契约限制，二无深厚感情，关阿婆能不能抵挡得住外面的重金诱惑，还真是难说啊。 所以就在这短短几息之中，林静漪已经决定好，要寻个好借口将关阿婆辞退了。这人是定时炸弹，不能留在她的家中。 但现在并不是那个好机会，如果现在借机发作开了关阿婆，传出去以后，别人只会觉得林静漪是在跟宋老太太斗法伤及了无辜之人。于是林静漪平复了一下心情，语气和缓地说道：“我行的端做的正，没有什么不能见人的，老太太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吧，最好把事情给我完完整整地说清楚。” “是是，我这就说！”关阿婆迫不及待地应声，明白了林静漪的意思，想要将功补过，赶紧对宋老太太说她刚才没有说完的话，“老太太，夫人跟吴老爷见面的时候，宋秀才也在场，他们还一起吃了饭。宋秀才一直都在，夫人没有做过一点出格的事情。” 关阿婆这么一补充，宋老太太的身子就晃了一下，心说这次丢人丢大发了，她孙子都在场，那不就说明林静漪没有任何问题吗？ 按理说这是因为宋老太太太心急，才会闹出这种乌龙。可是宋老太太却并不是会反思自己的人，她怪关阿婆说话慢，还在心里想关阿婆和林静漪是不是一伙的？故意这么说一半留一半，想要看她出丑。 当脑海中闪过这个想法之后，宋老太太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她便阴谋论起来，觉得是林静漪和关阿婆主仆俩联合起来设计她，害她说了这么说不中听的话，一会等宋衍深回来，林静漪肯定会借机向大孙子告状。 心机真深啊，宋老太太十分戒备地看着林静漪。 不过林静漪没有那个闲工夫跟宋老太太玩什么谍中谍，她想起自己来叫关阿婆的来意，便给关阿婆塞了一两银子，让她去酒楼买些炒菜回来。 “行了，既然事情已经说清了，我就不追究那么多了，你赶快去酒楼买些菜回来，中午我就不做饭了。”林静漪吩咐道。 “我晓得了，这就去。”关阿婆拿了银子赶紧走。 看见林静漪随随便便一出手就是一两银子，宋老太太心里直呼败家，哪有这么懒的孙媳妇，连饭都不想做，真是要翻天了。 但是宋老太太又不敢在这个当口去惹林静漪，只能悄悄地翻了个白眼，来表达心中的不满。 从林静漪和宋老太太起争执开始，李氏就听见了，她本来想出去劝几句，让林静漪别跟长辈吵。可是脚下刚一挪动，李氏就想起林静漪方才跟她说的那些话，虽然退一步海阔天空，可是阔的又不是她的海，空的也不是她的天，都是别人的。 既然如此，那她为什么还要舍己为人呢？ 而且刚才那件事就是宋老太太错了，既然抓住了宋老太太的错处，李氏心想就让静漪趁机出口气吧，所以李氏就没有出去劝架，反而在屋里站着，等到外面尘埃落定了，她才慢腾腾地出去。 “静漪，娘给你做了一双鞋子，你快过来试一试。”李氏把林静漪喊走，留宋老太太一个人在那里生闷气。 第624章 温氏其人 饭菜是早早就买回来放在桌子上了，只等宋衍深一回来，她们就能开动。可是今日已经过了宋衍深往常回家的那个时间点，还没有看见他的人影，不知是不是被什么事情耽误了。 于是宋老太太就坐不住了，着急地问道：“衍深怎么还没有回来，你不是说他到点就能回来吗，你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要是早知道衍深回来得这么晚，就不早早地将饭菜摆上来了，这都快凉了。” 面对宋老太太的发难，林静漪低头咳嗽了一声，趁着低头的动作，她悄无声息地翻了个白眼，然后好心提醒宋老太太：“奶，可是方才关阿婆将饭菜买回来时，我说先放在锅里温着，等衍深回来再把菜品摆上桌也不迟。是你说必须现在就摆上的。” 宋老太太年纪大了，记忆力不太好，林静漪可不介意多多提醒她几次，让她记住自己之前都说过什么。 “啪”的一声，宋老太太在林静漪说完话后，将筷子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 她刚才那样说就是为了故意跟林静漪做对，宋老太太心里气不顺，只要是林静漪想做的，她通通都反着来就是了。她也是想着快到正午了，是林静漪说她大孙子一般都是这个点回来，谁能想到今日偏偏迟了呢。 被讽刺了一句，宋老太太也知道自己实在是没理，只能沉默不语。 而林静漪则对关阿婆说道：“把菜端下去热一热吧。” 隔壁也开了一桌，是那几个女学徒坐在一起吃饭。林静漪专门让关阿婆买了双份饭菜，因为她知道不熟的人坐在一起吃饭会尴尬，她怕那些人拘谨，别到时候坐在一张桌子上连菜都不好意思夹，只敢往嘴里塞白米饭。 府学那边，宋衍深被几个同窗拉住请教问题了，他这次的小考又是第一。从他到府学之后，已经连着三次第一了，不管是夫子还是同窗，现在都已经被宋衍深的实力折服，对这个来自小镇的平民学子另眼相看。 府学的学子中间，也是有小团体的，比如家世差不多的自动玩在一起，成绩好的又自动形成一个团队，那些个没权没势成绩也中不溜的，也会自动抱成一团取暖。 之前，宋衍深一向都是独来独往自成一派，待人温和性子清冷，客气又疏离，好像跟谁都能说上几句，但是又不跟别人交涉过多。 也就是之前身上戴了几个新奇玩意，比如手套围巾之类的，才让他和大家的关系又近了一步。不过那些新奇玩意都是外物，大家看见之后觉得有兴趣便多说几句，真正服气并且接纳宋衍深，还是因为他的成绩。 所以这次小考成绩出来以后，往日里那几个成绩好的学子便都围着宋衍深，要拉他一起探讨学问。 这种正常的人际交往宋衍深是不会推却的，他想着家里面如果林静漪等不到他，应该会先吃吧，所以没那么多心理负担，就在府学中多停留了一会。 而宋衍深这几次的小考成绩、平日表现，连带着他在鸿章私塾的表现和宋家村的过往，通通变成了纸张上面的文字，现在正被放在长河府知府的书桌上。 “都在这了吗？”张知府用手点了点桌上的纸张，沉声问道。 “是的，大人。下官怕打草惊蛇，除了宋家人和与宋家关系极其亲近的人家，宋家村里其他人家下官多多少少都打听过了。”师爷说道。 那一叠纸张的最上面，是师爷准备的宋家人物关系图，他做事一向细致又贴心，为了让张知府看得清楚明白又方便，特意画了一张宋家的人物关系图，小细节之处做得十分到位。 张知府扫了一眼人物关系图，先点了一个他最关注的人的名字，问道：“说说温氏。” “宋衍深的娘亲温氏不爱外出走动，所以与村中妇人的关系并不是太熟络。下官询问一些人，对温氏的评价都是温婉貌美体弱多病，跟宋兴怀成亲的时候没有娘家人到场，逢年过节也从来不回娘家走动。宋家对外的说法是温氏娘家离得远又遭了灾，温氏又体弱多病，来回一趟要费不少功夫，温氏的身子受不住，所以就不回娘家走动了。 宋衍深的爹是宋家村本地人，土生土长，三代以上皆有据可查。而宋衍深的娘亲并不是宋家村的人，同时也不是昌平镇或者永安县的，至于是不是长河府籍贯，下官暂时还没有查证。 但是据宋家村的村民所说，宋衍深的娘亲是十九年前突然被宋衍深之父宋兴怀带回来的，成亲也成得低调又仓促，成亲三个月后就有孕，隔年生下宋衍深。温氏虽然没有娘家，但是她身上的钱财应该不少，自从娶了温氏以后，宋家的日子就好过起来了。 不过温氏体弱多病，特别是生了孩子之后，身体更是差劲，长年累月都躺在床上休养，吃药要花不少银子，后来温氏去世，宋家的日子又过得有些拮据，家中的几个长辈都一门心思供宋衍深科举念书。”师爷回忆了一番村民的话语，将他们的言语汇总了一下。 张知府听完以后久久沉默不语，心中将“温氏”两个字翻来覆去地默念，念着念着便成了“文氏”。 温和文，又是十九年前，种种巧合联系在一起，让人不多想都难啊。 “那他呢？”张知府又指了指宋衍深的名字，问道。 “至于宋衍深本人，一向勤奋好学，教过他的夫子先生们，都对宋衍深赞不绝口。但下官去打听消息时，大家除了说他学业好之外，说的最多的就是他的亲事。 宋衍深在成亲之前还有过一次定亲，据说是温氏在世的时候给宋衍深定下的娃娃亲，还拿了一枚玉佩作为定亲信物，可是后来温氏去世，宋家逐渐捉襟见肘，跟宋家定亲的李家又突然发达了，两家人便渐行渐远。 去年，宋衍深退亲之事闹得很大，李家另攀高枝还吊着宋家，宋家便想退亲，要求李家把定亲信物退回来，这是温氏的遗物。”师爷回答道。 第625章 重查玉佩 张知府一听到玉佩这两个字，目光猛地一凝，像是想起了什么。师爷看到张知府的神情，便自动停了下来，问了一句可是有什么不妥。 不过张知府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示意师爷继续往下说。 师爷便重新开了口，接着方才的未完之言继续说道：“宋家想让李家退还定亲信物，可是李家早在十几年前拿了玉佩之后，便将玉佩卖了出去，这才有了发家的资本，最后李宋两家在大庭广众之下闹了一场，李家承诺把卖玉佩所得的银子还给宋家，这事才勉强收场。 后来宋衍深潜心念书，在考完院试之后，娶了一位叫林静漪的姑娘。这位姑娘应该就是那日陪着宋衍深一起来府衙报官的女子，她是个性子烈的，不怕事。 据下官打听到的消息，之前永安县县丞的小妾的弟弟看上了林静漪，便对林静漪巧取豪夺，最后被林静漪一纸诉状告上了公堂，永安县赵县令秉公执法，将那人下了大狱，判了六个月。 之后宋衍深考中秀才来了府城，没过多久林静漪也跟来了，现在两个人住在东边的奉兆大街，大人可要召人前来问话？” 张知府沉吟片刻，而后才道：“先不了。温氏那个玉佩，你可有打听出来是什么模样，玉佩上面的图案纹路是什么样子？” “这个……”师爷顿了顿，他哪里想得到要打听的这么细致，他当时想着，十几年前就卖了的东西，也没什么好打听的，便没有多问。 谁知现在张知府偏偏就问到了玉佩，这让他如何回答才好。 师爷犹豫了一下，小声道：“这个可能没有多少人记得，大人若是觉得此物要紧的话，下官便再去打听。” “那你去吧，你最近手里的活都先放一放，或者分给别人也行，专心做好我交代给你的这一件事。”张知府并没有责怪师爷，他只是在办公当中不讲私情，并不是堂上堂下都不近人情。 有些事情是他先前没有说清楚，师爷能查到这种程度，可见是用了心的。 “下官明白。”师爷得了吩咐，这次终于明白调查的重点要放在谁身上了。 看来早前张知府对宋衍深感兴趣，大半原因都是由于这个温氏。也不知这个温氏是何方神圣，竟然入了张知府的法眼。 师爷心里想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表面上却恭恭敬敬地告退，轻手轻脚地推门出去。 书房内，张知府拿起桌上的那叠纸张，认真地看了一遍又一遍，神情专注地仿佛是在侦破什么惊天大案。 可不就是一桩陈年旧案吗。 正在被师爷调查的宋衍深，此时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一进门，屋内的人就给他来了一个大大的惊喜。 “我的乖孙，你可回来了，饭菜都热了几遍了，今个怎么这么晚，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宋老太太急切地问道，说话的时候目不转睛地盯着宋衍深，眼睛眨都不眨，一双手在宋衍深的后背上拍来拍去，心疼地说道，“瘦了，比在家的时候瘦多了，是不是没吃好？” 林静漪听了以后只想笑，宋老太太这是明理暗里在给她上眼药，宋衍深在府城瘦了没吃好，话中深意不就是在说她没照顾好吗？ 可是这是冬天啊，大家都左一层右一层地穿着衣裳，把自己裹得跟头熊一样。尤其是宋衍深，那么厚重的皮袄子穿着，里面还有一件毛衣，身形看着比他十月份从家里走的时候壮了许多，就这还能看出来瘦了？ 宋老太太也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为了黑林静漪，连基本的常识都不顾了。 不过林静漪也没说话，她就等着看宋老太太被自己的亲孙子打脸。 果不其然，宋衍深后退了一步，避开宋老太太拍打他后背的那只手，无奈地开口：“奶，我没有瘦，冬天正是长肉的时候，吃完以后又不活动，平日里也不出汗，怎么可能会瘦呢？” “你自己不觉得，但奶看的是清清楚楚的，就是瘦了！”宋老太太一锤定音地说道。 她说宋衍深瘦了，那么宋衍深就算是胖了，也必须是瘦了。如果宋衍深不瘦，宋老太太怎么好抓林静漪的错处呢。 宋衍深无法，只好暂时跳过这个话题，看见站在一旁的李氏，赶紧问好：“娘你也来了。” “嗯，路上累了吧，赶紧坐下吃饭吧。”李氏没说太多，她们等了许久，李氏担心她闺女饿肚子。 “关婆子，上菜了。”宋老太太喊道。 说林静漪败家浪费银子的人是宋老太太，但现在使唤关阿婆使唤得最顺手的人也是她。 宋老太太的阶层意识很明显，林静漪说关阿婆是帮工，但宋老太太下意识认为关阿婆是下人，所以宋老太太就没让关阿婆上桌吃饭。 以前家里只有林静漪和宋衍深的时候，关阿婆是可以上桌吃饭的。现在桌子上没有了她的位置，关阿婆有点尴尬，站在一旁不知该如何是好。 林静漪看出了她的窘境，对关阿婆说道：“不用在旁边站着等我们吃完了，关阿婆先去厨房里暖和一下吧。” 去厨房里暖和一下只是表面说法，林静漪的真正意思是让关阿婆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吃食。在酒楼里买的饭菜肯定都已经上桌，厨房里还有生的食材，让关阿婆自己炒了吃点，不用在桌边站着干等着他们。 “哎，我这就去。”关阿婆闻言，如释重负地走了，连转身出门的背影都透露出几分轻松。 宋老太太皱了皱眉头，想要说些什么，但大孙子还在一旁坐着，她最后还是忍了下来，什么都没有说。 席间，宋老太太一个劲地给宋衍深夹菜，什么鱼啊肉啊都往他碗里塞，手下动作不停，一边给宋衍深碗里夹菜，一边假模假样的招呼李氏，嘴里客气道：“快吃啊，都是自家人，可别见外。” “奶，当然不会见外的。”林静漪笑着说道，然后伸手给李氏盛了一碗汤，“娘，这是酒楼的招牌菜人参鸡汤，你快尝一尝看看味道怎么样。你们路上受冻了，喝点热的暖暖身子。” 第626章 讲讲道理 菜已经回锅热过两遍了，色香味方面并不是那么完美，所以在林静漪看来只是能吃，并不是好吃。因此她没有像宋老太太那样给李氏夹很多菜，只是盛了一碗鸡汤。 桌上的菜有很多，而吃饭的人只有四个，这些菜完全是够他们吃的，宋老太太那种忙不迭夹菜的做法，看起来着实有些小家子气。 “奶，够了，吃不完了。”宋衍深有些受不住宋老太太的过分热情，甚至有些失礼地用手挡住碗，连忙叫停。 然后给宋老太太和李氏分别夹了菜，做到了小辈应尽的礼仪，招呼两位长辈吃饭。 “相公，这些菜都是奶对你的关心和爱护，你可一定要吃完啊！”林静漪眼眸中带着笑意，故意调侃道。 宋老太太心里一紧，怎么听着这么不像好话呢？ 饭毕，几人各自回房休息，宋老太太本来还想抓着宋衍深说些什么，但一看大孙子打了一个哈欠，眼神朦胧，便连忙催促他去午睡。 可是一进屋，宋衍深的神情便恢复了清明，眼神里没有一丁点睡意。 “娘和奶奶怎么突然来了？”宋衍深疑惑道。 “你奶奶是来抓我的，看我在府城安不安分，守不守妇道，有没有给你戴绿帽子。”林静漪翻身上床，张开双手双脚，在床中间躺成了一个“大”字，不给宋衍深留丝毫空间，“你还不知道吧？因为我来府城找你，村里的人都说我跟别人私奔了。 你奶奶可能是有些不放心，所以特意来府城看看我究竟有没有在。她一过来，便先问了关阿婆，你不在家的时候我都做了些什么，见过什么人，估计是想找出那个可疑的男子。 关阿婆一说吴老爷，你奶奶就激动了，就差指着我的鼻子骂了。我娘过来是因为我来府城以后很少写信回去，她和我爹担心我的安全，便过来看看我。刚好你奶奶又找上她，两个人索性结个伴，一同来了府城。” 林静漪波澜不惊的语气却让宋衍深听得惊心动魄，他大概能猜到，他不在家的这半天，宋老太太来了以后估计又为难林静漪了。 “我奶奶年纪大了，你跟她说不通道理的，我若是跟她讲理，她就说我大了翅膀硬了，敢反过来教训她了。”宋衍深说这话的时候，满脸都写着“无可奈何”这四个大字，“你别跟她一般见识，我是相信你的。” 宋衍深说着，就要往床边坐，躺是没法躺的，因为林静漪已经占据了整张床，宋衍深只能可怜兮兮地坐在床边，委屈巴巴地求得一席之地。 “起开！”林静漪隔空伸了腿，不让宋衍深靠近她，“就在那站着！” 宋衍深赶紧起开，将身子站直，在原地站好，他想了想然后小声问道：“你是不是生气了？” “你说呢？难道我不应该生气吗？”林静漪反问道，“你说你奶奶年纪大了，让我别跟她一般见识。行，她是长辈我尊敬她，所以我不跟她计较，但是这笔账我要跟你算一算。 第一，这个谣言是有心人士故意传出来的，目的是什么自然不言而喻，但我清清白白的人受不了这种委屈。之前是我人不在宋家村，所以这事没法插手，但等我回去了以后，这事我要旧事重提。在背后造谣的人，该道歉就道歉，该认错就认错，我希望你不要拦着我，别说什么以和为贵这种和稀泥的话。 第二，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清楚，我有没有做过那种事你应该更清楚。所以老太太那边就由你去说，我希望能消除她在这方面对我的误解，以后不要再拿着这件事说事了，像‘我不安分才惹得别人多嘴’这一类的话，我不想再听见了。 最后，现在已经腊月了，两位长辈现在来肯定不能让她们马上就走，应该是等你府学放年假的时候，大家一起回去。所以她们会在这住一些日子，你也知道我和吴家合作做生意的事，我忙着教那几个学徒，招待长辈这方面可能没法尽善尽美，这次就麻烦你多多上心了。” 桩桩件件，林静漪都条理清晰明明白白地跟宋衍深讲清楚。 她算是看清楚了，她在宋老太太那里，完全是出力不讨好，所以林静漪这次干脆就不出那个力，不用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谁的长辈谁负责，反正宋老太太她是不管了。 而且之前宋老太太说的那番“受害者有罪论”的话，让林静漪难以释怀。明明是她被别人造谣，宋老太太却怪她不检点，没有做到完美无缺。 用宋老太太的话来说，那就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在宋老太太的眼里，林静漪就是那颗有缝的臭鸡蛋，所以别怪别人说她的坏话。 但是这口气，林静漪是不可能忍下的，宋衍深说得对，宋老太太就是一个不讲理的人，那么林静漪何必要去跟宋老太太理论？ 她要跟讲理的人说话，所以她找上了宋衍深。既然是宋娇娇传她的谣言，等她回去以后，就要让宋娇娇赔礼道歉。 之前宋老太太处置的时候，根据林静漪对宋老太太的了解，此事肯定轻拿轻放了，说什么“娇娇还是一个孩子她不懂事，就是随口一说没有恶意”之类的话，就将此事敷衍过去。这种处置结果，林静漪真的很不满意。 犯错的人必须得到惩罚，才会心生惧意，不敢再继续做错事，不然就会有恃无恐跃跃欲试。 “我知道了，这都是应该的，全部都依你。”宋衍深听完以后，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 他就说年关将近家里面为何突然来人，原来竟是这个原因。宋衍深面上虽然不显，但是心里已火冒三丈，他的妻子怎么能被人那样诋毁？ 就是林静漪不提，宋衍深回到宋家村以后，也要继续追究此事，不可能轻轻放过造谣之人。 “知道是谁在背后乱说话吗？”宋衍深又问道。 “这个我不清楚，这些都是我娘告诉我的，而我娘又是听你奶奶所说，你若是想知道具体的，就去问她吧。”林静漪有意不跟宋衍深说清楚此事，她就是想知道，宋老太太会如何跟宋衍深说这件事。 如果宋老太太在诉说过程中，再故意骂她几句，那就更妙了。 第627章 是林师傅 宋衍深听完以后，并没有急着去找宋老太太询问事情的经过。 因为他要考虑的事情也有很多，如果他现在急吼吼地跑过去了，宋老太太心里肯定又要多想，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最后把罪名安到林静漪头上。 所以为了暂时的和谐，宋衍深决定先将这件事放一放。反正林静漪已经给宋衍深打过预防针了，以后宋老太太这边的事她就不管了。 林静漪和宋衍深为了表面上的和谐，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宋老太太那边却还不消停。 中午，大家都在自己的屋子里休息，宋老太太却向关阿婆招招手让她过来，待人走近以后，宋老太太环顾左右，见确实没有人这才放下心来，像做贼似的，把关阿婆扯进屋子里。 “我问你什么话，你可要老老实实地告诉我。”宋老太太摆出一副严厉的姿态，低声说道。 “是，我知道了。”经过了刚才那件事，关阿婆已经知道她自己成为了林静漪和宋老太太斗法的棋子，心中有些许的后悔，心想之前自己不该那么嘴快，把什么话都秃噜出去了，现在倒好，已经没有退路了。 宋老太太对那几个女学徒很好奇，也对林静漪和吴家的关系非常好奇。 她乘坐吴家的马车来府城的时候，也明里暗里地打听过几句，可是吴家的人嘴巴太严实，也太会说话，跟打太极似的三下五除二地就把她给推回去了，同乘了一路，最后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打听到。 她可是个老双标了，觉得林静漪不好骂人家的时候，就说林静漪不配当她宋家的人；但当宋老太太想从林静漪身上谋好处，或者得到什么消息时，就又觉得林静漪是宋家的人，该归她管，林静漪的一举一动她都想知道得清清楚楚。 就像现在这样，关于林静漪和吴家的事，宋老太太觉得自己有知情权，所以向关阿婆打听起来毫不含糊。 “林静漪这段时间在家里都做些什么？你之前说的吴老爷又是怎么一回事？那几个姑娘到家里来，又是为了什么？”宋老太太发出三连问。 “老太太，我只是家里的一个帮贡，具体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多，宋夫人之前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堆羊毛，之后又在外面定做了一批木器，然后整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鼓捣这些东西。 平日里也不让我插手，就连打扫屋子都不让我进那间房，所以我知道的也就那么多。”关阿婆实话实说，她觉得林静漪是在防备她。 蠢货！宋老太太心里觉得关阿婆愚笨的很，林静漪不让她沾手这些事，难道她就不会偷偷去瞧吗？不过宋老太太也不好意思明目张胆地让观阿婆去偷听。 她只好暗中提点道：“你放机灵一些，耳朵给我伸长点，听听静漪平日里都跟她们说些什么。” “哎，我晓得了。”关阿婆无奈地应下，偷不偷听倒是其次，目前先把这一关过去再说。 见关阿婆答应得痛快，宋老太太这才心满意足，装模作样地教训道：“你要知道这个家里谁说话最管用，你可别给我做那些一仆二主的事情。” 关阿婆除了称“是”，再无二话好说。 所以当林静漪第二天开始给几位女学徒上课的时候，就发现一个身影在院子里晃过来晃过去的，她打开门往外面一瞅，发现居然是关阿婆在扫地。 这就让人觉得奇怪了，大冬天的院子里又没有什么垃圾，有什么好扫的？ 林静漪本着以人为本体贴人的心思，对关阿婆说道：“这么冷的天，院子里也不怎么脏，你还是进屋歇歇吧。”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林静漪苛待帮工呢，让人在天寒地冻的时候扫院子。 “没事，地上有一点灰，我扫扫就进去了，宋夫人您快去忙吧。”关阿婆神情有些局促，找了一个蹩脚的理由。 行吧，林静漪见她执意如此，也不好再劝，只能说道：“那你扫完快点进去啊。” 跟关阿婆说完以后，林静漪便进屋了。 她先小小地考察了一下几位女学徒的资质，看看她们分别适合干什么，手快的就让她们做制毛线的活，这种恍若流水线一样的活计，不需要多么聪明的脑袋，只要手快就行。领悟力强的就教她们织毛衣，先教最简单的针法，把围巾手套和毛衣织出来就行。 都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话能流传千年，说明其中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所以林静漪也留了一手，并没有一口气把自己压箱底的绝活都拿出来，先从最简单的开始，够现在用就行。 “大家如果没有看会没有学会，一定要跟我说，不要不好意思。你们来这里就是学技术的，如果技术学不会，那么之后的所有事项都无法开展，你们肩膀上面的担子很重啊！”教授期间，林静漪对她们说道， “你们能被吴家选过来，就从侧面肯定了你们的心灵手巧，就算心不灵手不巧也没有关系，只要肯认真学就行。相比于聪慧的人来说，我更看好努力的人。我给大家定一个小目标，一天学会，三天熟练，六天就能开工，咱们争取在分店开业之前做出足够多的存货。” 为了鼓励几位女学徒，林静漪开始给她们打鸡血灌鸡汤，就为了调动她们的积极和热情，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和练习之中。 “宋夫人放心，我们肯定会努力的。”其中一位女学徒代表大家做出了保证。 “我相信你们。”林静漪笑着点点头，继而话锋一转，“别叫我宋夫人，叫我林师傅就行。” 在彰显个人独立价值的时候，林静漪并不想冠着夫姓。她是一个具有平等人格的独立个人，即使嫁人了，林静漪依旧是林静漪。在不同的场合，她会有不同的身份，并不会每时每刻都是宋夫人。 林静漪之所以选择跟吴家合作，除了赚钱之外，更多的原因则是一份稳定长久的工作或者生意，会让她的生活更有意义。 她不想让自己活成一块望夫石，整日待在高门宅院之中，守着这一方小小的天地，等着自己的男人回家。 第628章 称呼深意 几位女学徒都不到二十岁，最大的也不过十九，家里的孩子两岁了，不用吃奶了，她就过来了。 而最小的才十三岁，她爹也是吴家的下人，是吴家的家生子，听说主子在选心灵手巧的姑娘，不管是为了奔前途还是赚银子，想着主家是厚道人家肯定不会害人，他就立刻签了保密契约，把自个闺女送过来了。 这也就导致了在这些女学徒中，有的人的三观并不健全，其中大多数人都觉得姑娘嘛，就是便宜货，在家做姑娘的时候要为自己的家庭发光发热，嫁给别人当媳妇以后，要为婆家鞠躬尽瘁蜡炬成灰。所以她们虽不至于自轻自贱，但是脑子里面也无自立自强的想法。 因此她们并不能理解林静漪为什么特意让她们改称呼，为什么不能叫宋夫人？难道做秀才娘子还不够美吗？林师傅听起来像个男人一样，女子怎么能和男子相提并论呢？ 这些都是她们心中的疑惑，可是她们并不傻，知道这些话不能说出来，所以就压下心中的疑惑，恭恭敬敬地喊了林师傅。 所以之后的场面就变成了： “林师傅，您过来看看这一针应该往哪里钩？” “林师傅，这个手法有没有什么讲究？” “林师傅，您刚才的动作太快了，我没有看懂，能不能请您再做一次？” …… 小小的房间之中，叫“林师傅”的声音络绎不绝。 “我来看看，这一针应该这样钩。” “等一等，我马上就过来，别着急啊。” 林静漪刚解决完这个学徒的问题，又被另外一个学徒叫走了，忙得不行。 因为林静漪待人和气又没有架子，也说过让她们不会就尽管来问的话，那些学徒也知道时间短自己肩上的担子重，所以就放开了来问，没有一丝拘谨和局促。 这种你教我学的情景，大大地提高了众人的效率。 她们来府城学习，可是再舒服不过了，一天三顿饭餐餐都有肉，喝的是糖水，盖的是棉被，屋里火盆也烧得旺旺的，一点都不吝啬柴火煤炭，她们只管制毛线织毛衣就行了，别的东西都不需要她们操心，就差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了，这可比她们在家里的日子好过多了。 所以几位女学徒也是全身心投入进去，努力地学习，晚上回屋之后还要点灯练习，恨不得连做梦的时候都在勾手指织毛衣，一刻也不松懈。 这种情况当然是林静漪想要看到的，只有她们学的越快，银子从别人口袋到她的口袋的距离才会越来越短。 夜深了，林静漪见几个学徒的屋子里还亮着灯，便走过去轻轻地敲敲门，提醒道：“不早了，赶紧睡吧，别熬得太晚小心伤了眼睛。” “我们知道了，林师傅您也快去休息吧。”屋里的人也同样说道。 待林静漪走后，屋里的几个人就小声地讨论起来：“你们说宋夫人为什么要让我们改称呼？” 年纪最小的姑娘不懂这些事，她才十三岁，觉得名字只有好听与难听之分。 只要宋夫人不让别人叫她翠花或者狗蛋，小姑娘觉得都没有什么差别，所以不以为然地说道：“想这么多做什么，只要还是那个人不就行了？” “人虽然还是那个人，但是称呼不同，身份也不同。当秀才娘子难道还比不上当织工师傅吗？你看看宋夫人现在的日子过得多舒坦，亲娘过来给她撑腰，宋秀才也对她好得不行，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连宋老太太拿她都没有办法，下面还有人专门伺候着，屋里所有的活计都不沾手，一点烦心事都没有。这种日子简直是神仙过的吧？她的相公又是秀才，走出去也有面子，谁不高看她一眼？这可真是里里外外都舒心呀。 哪像我刚坐完月子就被赶着干活去了，一边要奶孩子，一边要下地，屋里老老少少的衣裳都是我洗，每天都累得直不起腰来，这种苦日子真是一眼望不到头啊！我如果是宋夫人，肯定天天躺在屋里享福，哪里还会操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真是搞不懂宋夫人在想什么，这么舒坦的日子不过，偏偏要往自己身上揽事，把自己忙得跟陀螺似的，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你们说这宋家也不缺钱呀，这赚银子拼前程都是男人该干的活，女人就该相夫教子，我要不是家里穷，才不出来干活呢。宋夫人这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那个已经生过孩子的女子摇头叹息道，脸上满是艳羡，看来是真心实意地羡慕林静漪。 六个学徒里面，也就只有一个人隐隐约约能明白林静漪的用意，她今年十七岁，是个还没有嫁出去的老姑娘。她爹走的早，她娘又是个病弱身子，下面还有三个弟妹，整个家现在全靠她撑着，苦难的生活让她从另一个方面做到了独立自强。 所以她更能明白林静漪的用意，她反驳道：“也没有人规定女子必须就该干什么，相夫教子并不是一层不变的事情。林师傅的日子过得舒坦，不是因为她嫁给了宋秀才，而是因为她自己厉害有本事。 她有能耐有手艺有娘家，白花花的银子就是她的底气，有这么多银子傍身她还怕谁？这个世上，谁不是看人下菜碟？你自己立不起来，谁都能过来踩你一脚。你与其在这琢磨到底是当宋夫人好，还是当林师傅好，不如赶紧把林师傅的本事学到手，多多挣银子，这样你回婆家以后腰板才能硬。 只要不求人，就是人求你，等你手里有了足够的银子，有的是机会看他们谄媚的嘴脸，以前那些看不起你的、欺负你的人，都会为了你手里的银子，冲你摇头摆尾。” 自己强大，才是真本事。 这是这位十七岁的姑娘，在林静漪身上学到的道理。 入夜，宋衍深轻轻压在林静漪身上，打趣问她：“林师傅，你有没有什么独门诀窍，可不可以教教我？” “那这要看你想学什么，宋学子。”林静漪一秒钟进入角色，立刻回复道。 第629章 心中不平 “林师傅教什么，学生就学什么。”宋衍深表现得很恭敬。 “那今晚就教你……”林静漪说着，就微微起身贴着宋衍深的耳畔，屋里的气氛旖旎又缱绻，任谁看来可能都觉得这两人下一秒就要做羞羞的事情了。 结果林静漪话锋一转，语调陡然平静了下来，拉开与宋衍深之间的距离：“教你自己一个人应该怎么睡觉吧。首先在被窝里躺好，然后闭上眼，接着开始吾日三省吾身，反省完了之后，排除心中杂念，尽管睡觉就是。” 大冷天的，她可不想和宋衍深在床上折腾，万一生病了怎么办，她接下来可真是时间紧任务重，那么多事等着她呢，这段日子就让宋衍深暂时修身养性吧。 “啊？” 虽然只有一个字，却真情实感地表现了宋衍深的疑惑、不解与错愕。 他还以为…… 宋衍深只觉得恍然若失。他已经万事俱备蓄势待发了，结果就这么没了。他愣了片刻，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林静漪是在耍他，不由地觉得好笑又好气。 “你啊……”宋衍深一声长叹，仔细听里面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委屈。 “林师傅已经教导完毕，宋学子要赶快执行啊。”林静漪的声音中憋着笑，故作严肃地说道。 “学生明白。”宋衍深虽然未能得偿所愿，但他还是纵容着林静漪，配合她将这场戏演完。 闭眼的时候，宋衍深将林静漪揽入怀中，紧紧地抱着她，怎么说也要收一点利息回来才行。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宋衍深的手已经完全好了，林静漪是一个很有仪式感的人，为了庆祝宋衍深的伤势恢复，她还专门备了两桌饭菜，一家人坐在一起高兴一下。 结果宋老太太又有话说了，在饭桌上她开始冲林静漪发难：“衍深胳膊受伤的这些日子，知道的都说你来府城是照顾衍深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享福的呢，你看你这日子过的比老祖宗还舒坦，你都照顾衍深什么了？” 林静漪有没有照顾宋衍深，当然是当事人最清楚，所以林静漪并不急着为自己辩解。 她在桌子下面碰了碰宋衍深的腿，暗示让宋衍深开口，宋老太太没事找事，她这个不受宠的孙媳妇可不愿意去当出头鸟。既然宋老太太是为她的大孙子鸣不平，那就由宋衍深亲自说一说吧。 “奶，关阿婆也是才来家里帮忙没多久，之前我和静漪不住在这里，住在另一条小巷子里面，那是个别人隔开的半边院子，里面只有两间屋子可以住人，环境根本比不上这边。 当时静漪刚过来，所有事情都是亲力亲为，她也不容易，奶你不要这么说她。”宋衍深开口为林静漪解释，他心中隐约有些不耐，明明是大好的气氛，宋老太太偏要横插一杠子，把局面变成现在这副尴尬模样。 他不明白，难道真的有天生的敌人这一说吗？静漪已经如此宽容退让了，奶奶为什么不能也大度和谐一些？ “有什么不容易的，这洗洗刷刷不就是她该干的活，谁的日子不是这么过的，怎么唯独就她特殊？”送老太太硬着脖子反驳道。 “奶，不同的条件有不同的活法，世上的人这么多，有钱人有有钱人的活法，没钱人有没钱人的过法，不能一概而论。是，咱们家以前的日子确实不太富裕，所以有些缩手缩脚的，干什么都省着来。但是现在已经不一样了，咱们家不缺银子，为什么不能过得好一点呢？ 请人回来帮忙，不光是为了静漪，现在您和娘也来了，不也能享享福吗？”宋衍深知道宋老太太还是老一辈的思想，就觉得女子该干活，最好是往死里干，把一身的骨血都洒在夫家，就是她们存在的意义，可以宋老太太见不得林静漪舒舒服服的。 说白了就是心里不平衡，觉得凭什么林静漪可以享福，而她自己以前却要过苦日子。所谓媳妇熬成婆，宋老太太想让林静漪也经历一次这么艰辛险阻的过程。 所以宋老太太这段时间的找茬，通通都是围绕这个方面。 可是林静漪并不愿意，她又不是傻子，凭什么放着好日子不过，反而去燃烧自己造福别人，就单单为了宋老太太心里好过一些吗？ 这次被宋衍深拿到台面上来，一五一十地说破以后，想必宋老太太会消停一些日子。 “是，世道变了，日子不同了。”宋老太太叹了口气，一脸复杂地说道。 其实心里想的更多的，则是她的大孙子也变了，一点都不向着她了。人家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这话果然不错。宋衍深没有忘娘，倒是把她这个奶奶给抛在脑后了。 吃完饭后，李氏找了个借口把林静漪拉到自己屋里，对林静漪说道：“娘想了想，要不还是先回去吧，你爹和你两个弟弟都在家里，一家子男人哪里能照顾得好自己？” 想回去照顾家人只是其次，李氏想的更多的，则是她走了宋老太太是不是也得跟着走？在府城呆了这么些天，李氏已经看到宋老太太是怎么为难自己林静漪的了，时时刻刻都想挑刺，好像不说上林静漪几句宋老太太心里就不舒坦似的。 她这个当娘的看了，心里才是真正的不舒坦。可是宋老太太能把挑刺美化成简单的说教，李氏又不能因此跟宋老太太吵起来，不然就成了她不懂规矩、不识大体、不敬长辈，更何况宋衍深还在一旁，李氏就更不能轻易开口了。 不然李氏这边一开口，宋老太太就能回她一句：“我又没打，又没骂的，只是教训小辈说她几句就不行了？” 是的，宋老太太身份高她占优势，那么李氏就不和她硬着来。李氏不能说她，那直接把人带走总行吧。 所以李氏就想了这么一个法子，她和宋老太太是一块来的，那么走的时候也应当一块走，宋家也有人等着宋老太太回去呢。只要她能把宋老太太带走，没有这么一个搅风搅雨的人在，林静漪的日子不就好过多了吗。 第630章 嫡系找事 李氏作为母亲，为闺女考虑的着实深远，但是林静漪可不这么想，她已听见李氏说要回去，便急忙说道：“娘，你这么着急做什么？还有二十多天就要过年了，到时候咱们一块回去，你一个人赶路我不放心。” “是不是在府城住的不太习惯？还是水土不服啊？你要是觉得吃喝方面不太好，就尽管告诉我，咱们家现在也不缺银子，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弄来。”林静漪拉着李氏的手，语气中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不是因为这些，娘在府城住得挺好的，但是我也不能离家太久了，你爹他们还等着我回去呢。”李氏为了打消林静漪的担心和怀疑，笑得平和又温柔，“娘特地来府城一趟，就是为了看你过的好不好。 现在看到了，娘自然就放心了。你也不要舍不得娘，别人家外嫁的闺女，大多一年到头才能回娘家一次，若是有那些嫁得远的，就算是三年五年都不一定能回娘家一趟，你与她们相比，可真是好上太多了。 娘现在回家，等到大年初二的时候，你又能回来看娘了，咱们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不急于这一时。而且快要过年了，家里的年货也要准备起来了，屋里的事太多，都等着娘回去收拾呢。” 李氏回家的理由充分，林静漪也不好再劝说什么，家里面三个男人，也不知道他爹会把两个弟弟带成什么样子，安全问题虽然不用担心，但是生活方面说不定就会过得一团糟，确实需要一个女主人回去压阵。 “那好吧。”林静漪只能无奈地应下，“下午我去客栈问问吴家小姐，看看他们家最近有没有要启程回县城的商队。若是有的话，娘你就随吴家的商队一起回去，但若是没有的话，就得麻烦娘再在府城多待一些日子了。” “行，娘知道啦。娘也不急于这一天两天的，就是先跟你说一声，让你心里有个数。”李氏笑了笑，拍了拍林静漪的手。 下午，林静漪教完几个女学徒之后，就让她们自己在屋子里练习，而她则去悦来客栈找吴瑛柔。 到了客栈之后，林静漪先跟吴瑛柔寒暄了几句，说了一些场面话，然后才说明自己的来意，问吴家最近有没有商队要返回县城。 “你这次来的挺巧，王大哥昨日刚带队来府城，大概三日后就能回去，伯母若是需要回县城的话，三日后到悦来客栈便是了。我跟王大哥说一声，让他在路上多照顾一下伯母。”这点小事，吴瑛柔答应得十分爽快。 “那就麻烦你们了。”林静漪感谢道。 吴瑛柔眼睛一瞪，一副你怎么如此见外的表情，亲切地挽着林静漪的胳膊，认真地说道：“若说到麻烦，反而是我家麻烦你的事比较多，那几个女学徒吃住都在你家，你要操的心肯定不少。她们住了这么些日子，光是伙食费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我还没跟你说谢谢呢，你反而跟我客气起来了。” “这些都是小事，她们若是能尽早学会，对咱们来说也是好处多多，这点鸡毛蒜皮的花销算不了什么。”林静漪不甚在意地说道。 六个人吃住在她家，虽然开销会多一些，但这花出去的银子又不是赚不回来，更何况吴家又不是那等小气的人。她在这一方面花的多了，吴家肯定会从另一个方面给她补偿回来。 跟吴家交好，比计较这些伙食费有意义多了。 林静漪今日来客栈就是为了商议李氏随商队回县城的事情，现在事情已定，林静漪就准备回去了。 她临走之前，吴瑛柔突然叫住了林静漪，脸上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开口问道：“静漪，你和我爹除了毛线制品这一个合作之外，是不是还有其他的生意？” “怎么了？”林静漪不明所以地问道，她不明白吴瑛柔为何突然提起这件事。 “没什么，我就是想知道除了这些之外，我家是不是还有别的生意？”吴瑛柔勉强笑了一下，并没有对林静漪说真话。 她没有告诉林静漪的是，之前两个月，吴家嫡系那边接连派人过来，好像是想从她爹手里拿走什么东西，但是她爹一直不松口不肯给，双方就这样僵持下来，最后主家那边恼了，便放了狠话，类似于“你别忘了你能有今天靠的是谁”、“如果没有主家，哪里还有你的一席之地”、“拿着主家的资源，却又想做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这世上没有这么好的事”之类的话。 家里的生意吴瑛柔虽然经手的不多，但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的，通宝钱庄确实是主家分派下来的产业，其余的那些零零散散的铺子就是她爹自己挣下来的。 能让主家接连派人过来要的东西，肯定不是通宝钱庄或者小铺子那么简单，可是除了这些，吴瑛柔真的不知道家里面还有什么产业值得主家这么觊觎。 家里面的这些事，她爹娘都瞒着她，如果不是她碰巧听到也不会知道有这件事。后来吴瑛柔随吴老爷来了府城，跟林静漪合作了毛线生意，这让吴瑛柔灵机一动，心中猜测那个被主家觊觎求之不得的东西，会不会跟林静漪有关？ 因为林静漪天生聪慧，最会鼓捣这些奇奇怪怪惊为天人的东西，就好比这次的毛线，更是吴瑛柔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物。等把摊子铺大以后，她已经可以预见，这会是一笔多么一本万利的生意。 所以方才吴瑛柔才会按耐不住，问出了那句话。 可是她后来又改口说没什么，是因为这件事连她自己都不确定。毕竟是吴家的机密，如果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告诉林静漪，恐怕不太好。所以吴瑛柔犹豫了，问出那句话之后又随意找了个借口敷衍过去。 林静漪听出了吴瑛柔话中的搪塞之意，但是她也不是那种好奇心特别重、硬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见吴瑛柔不想说，她也没有多问。 她只笑笑道：“回去问问吴老爷不就是了。” “你说得对。”吴瑛柔应道。 有些事情，看破不必说破。 第631章 长辈回家 回家之后，林静漪便将三日后可随商队返回县城的消息告诉了李氏。李氏心中存着别的念头，所以一听到这消息之后，便大张旗鼓地收拾起行李来。 李氏收拾行李的方式，就是隔着院子对住在另一间屋子里的林静漪喊：“闺女，你给我买的这个东西我就先不带回去了啊。” 要不就是，“闺女，你明天带我出去逛逛，我这好不容易来府城一趟，总得给你爹和你弟弟买些东西回去。” 她就是要把自己准备打道回府的消息公之于众，要让宋老太太听到，她就不信宋老太太的心里一点想法都没有？ 不仅如此，李氏还特意在宋衍深面前提起此事，吃饭的时候，李氏刻意说道：“衍深啊，我来府城已经好些日子了，本意就是为了看看你们，见你和静漪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所以过两天我就回去了。静漪她年纪小，在外你多照顾她一些，她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好说得不对的地方，你别跟她计较，等你们回县城以后你跟我说，我教训她。” 宋衍深突闻此言，先是一惊，连忙劝李氏不必着急回家，后来见李氏意下已决，只能说道：“娘，照顾静漪本就是我的责任，这些都是我该做的事情，娘不必特意嘱咐。” “你能这么想，我也就没什么好担忧的了。”李氏放心地点点头，然后话锋一转，极其自然地对宋老太太说道，“亲家，咱们后天就要回去了，你也赶紧收拾行李吧。” 这话说的，就好像已经定了宋老太太要和她一起回去似的，根本没有准备给宋老太太第二种选择的余地。 宋老太太愣了一下，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说她不准备回去。 她在府城过得多舒坦呀，衣食住行都不用自己操心，吃喝方面都有人伺候，活的像一个城里老太太似的，不管是从物质上还是从精神上，都让宋老太太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也正是因为如此，宋老太太突然不想回去了。回到宋家村以后，她又变成了那个农家老太太，每天鸡叫三声就得起床干活，洗家里人的衣裳，给他们生火做饭，还要跟周氏母女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光是想想就觉得厌烦。 都说从奢入俭难，这话果然不错，宋老太太过了几天好日子，就不想再回去过苦日子了。 可是很快就要过年了，家里家外的活她总得操持起来，不然就靠屋里那两个粗心的爷们，该买的不买，该清的不清，这个年就别想好过了。 尤其是李氏，还在一旁故作惊讶地说道：“亲家，您不会不准备回去吧？我家住在县城，家里的汉子就算不会做饭，也可以在外面酒楼里买着吃，可是就这我都担心得不行。您倒是心宽，在这一点上，您比我想得开。不过您儿媳妇也在家，屋里汉子有人伺候，确实不必着急。” 听到李氏这么说，林静漪才突然明白李氏为何要回家，就是为了把宋老太太也带回去，不让宋老太太在府城搅和他们的事。李氏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她这个闺女啊。 这种情况下，林静漪不方便插话，这时候不管她说些什么，都有些她要赶长辈走的嫌疑，所以林静漪只能闭口不言，看李氏如何发挥。 宋老太太张了张嘴，问道：“后天就回去，怎么回啊？” “还是跟着吴家的商队回。”李氏立刻回答道。 “你跟他们都说好了？”宋老太太不信李氏的动作有这么快，她还想再墨迹几天。 不想回归不想回，但是想法永远抵不过现实，宋老太太考虑了一下，觉得自己还是要提前回去。 俗话说“山中无老虎，猴子成霸王”，她若是呆在府城迟迟不回去，家里面的两个爷们又不会做饭，那灶台上的活不就落在周氏母女手中了吗？ 这可是笼络人心的好机会，宋老太太是不会让周氏母女白白拿到手的。 “当然说好了，吴家跟我们家静漪的关系好，就是一句话的事，也没有多麻烦。”李氏自然地说道。 “行，我知道了。”宋老太太往嘴里塞了一口饭，慢悠悠地说道。 回就回吧，反正迟早也是要回的，享福的日子还在后面呢，不必急于一时。 一顿饭的功夫，这件事就搞定了。 能送走宋老太太，把这座大山搬走，林静漪心里当然是高兴的，但是李氏也要走，这份高兴就少了一半。 不过为了让两位长辈高兴地来满意地走，林静漪还是下了不少功夫。两位长辈好不容易来一趟府城，得逛逛街吧，得买点东西带回去吧，回去的时候大包小包地提着多有面子，总不能让她们白来一趟。 所以李氏和宋老太太临走的前两天，林静漪就陪逛陪买陪玩。 逛街的时候，碰到宋老爷子爱抽的上好烟丝，买！ 看到适合两位爹爹穿的皮毛大衣，买！ 看到花样时兴的布料，买！ 除此之外，吃的喝的用的玩的，但凡是林静漪觉得有用的，通通都买了几份，宋家有的林家也有，一碗水端得平平稳稳的，谁都挑不出错来。 当李氏和宋老太太走的时候，两只手提得满满的，可以称得上是满载而归了。 “娘，你们路上小心啊。”林静漪叮嘱道。 “放心吧，这路都走过一遍了，不会有事的。”李氏倒不是太紧张，毕竟一回生二回熟，说不定下次她都能自己来府城了。 反倒是宋老太太，见林静漪只顾着跟李氏说话却不理她，重重地哼了一声，想要吸引林静漪的注意。 林静漪其实挺想向宋老太太甩脸子的，但这种想法只是一瞬，让她做她还真做不出来。宋衍深去府学了，林静漪作为孙媳妇，理应照顾好宋老太太，便也同样叮嘱了宋老太太几句，让她路上小心。 马车慢慢跑了起来，林静漪小跑着跟了几步，后来马车越走越快，林静漪只能站在原地冲她们挥挥手。 “快回去吧，外面冷，别受凉了。”李氏掀开车帘，将头探出车窗，冲林静漪喊道。 林静漪听到以后下意识地点点头，但点完之后又突然想起来隔的距离太远了，李氏可能看不见，便把手放在嘴边，成喇叭状，大声地喊了一句：“我知道了。” 第632章 手套大卖 家里只是走了两个人而已，林静漪却觉得冷清了很多，没有了李氏的嘘寒问暖，没有了宋老太太的大呼小叫，这个家中陡然安静下来。 林静漪整理好心情，开始全身心地教导女学徒们织衣技术。 关阿婆还是挺好奇这些女学徒们都在屋子里做什么的，但是因为众人都签了保密契约，不能将这件事说出去，所以当关阿婆明里暗里打听的时候，几位女学徒要么装傻，要么就简单地搪塞过去。 有些东西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想要，同理，有些事情越是打听不出来，就越是好奇。 所以关阿婆就找了一个理由凑到林静漪身边，跟林静漪说道：“宋夫人，你也知道我家里困难，我说句实在话，现在每日只做些扫洒买菜做饭的活计，对于我这种干惯了农活的人来说，实在是有些太轻松了。你看家里面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活需要我帮忙？” 这番话的指向性就很明显了，这个院子里除了家务活，剩下的人在忙活的事情，就只有制毛线织东西这一件了。 林静漪听懂了关阿婆话中的暗示，但是她并不想答应，因为她觉得关阿婆这个人在大是大非上，可能并不是很可靠。就像之前宋老太太一来，关阿婆就把她给卖了。 所以林静漪装傻道：“关阿婆，我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家庭，家里面就我和夫君两个人，确实没有那么多活需要做。而且你年纪也大了，不能让你太操劳，能把之前那些活干好就已经很不错了，其他的就不用你操心了。” “宋夫人，我说句俗气一点的话，我不怕你笑话，我就是想多赚些银子给我的小孙子攒着。你也知道我年纪大了，不知道还能再活多久，现在当然是能多赚一点就多赚一点。你要是有活的话，就尽管招呼我，我不怕苦也不怕累。”关阿婆像是听不懂林静漪的婉拒似的，依旧这般请求道。 她越是如此直白，林静漪就越是拒绝，因为关阿婆真的很缺银子，那么保不齐关阿婆以后就会为了银子出卖林静漪。 所以林静漪依旧敷衍道：“好，我知道了，以后如果有合适的活，我会找你的。” 关阿婆见林静漪如此油盐不进，心中很是急切，差点脱口而出说我不要以后我就要现在。但所幸她还有几分理智在，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 “哎，好，那我就去忙了。”关阿婆只能如此说道。 关阿婆出去以后，林静漪思量了许久，心想就让关阿婆干完这个月的最后几天，月钱就多给她发一些，就当是给她小孙子的压岁钱了。等到他们来年再来府城的时候，就不再请关阿婆过来帮忙了。 一晃眼就到了奇轩阁分店开业的日子，几个女学徒因为上手快又肯用功，已经织出来了足够多的存货，现在都摆在奇轩阁分店的货架子上面，吸引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在府城这种地界，找一家人流量高，位置好，租金又便宜的铺子不容易，吴家多花了一些银子，租了一家酒楼旁边的铺子。 能去酒楼吃饭的人荷包里多多少少都有些银子，说不定在酒楼吃完饭就会想去奇轩阁逛一逛，所以在这里开店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府学那边在这小半个月里面，已经出现了各种奇形怪状材料各异的仿手套制品，但无论是用什么料子，使用感都比不上宋衍深手上的那一双，所以宋衍深手上的这双手套依旧是一枝独秀。 奇轩阁分店开业这天，宋衍深在府学也帮忙宣传了一下，他并不是明着说哪个店开业了，你们都去捧捧场。而是私底下跟叶枫年说了一句，你之前想要的手套，现在在奇轩阁有得卖了，就在八方酒楼旁边，你若是得空的话，可以过去看看。 得到这个消息以后，叶枫年中午一下学就带着书童往八方酒楼跑了，他知道这东西有多好用，不仅他用得着，他全家人都用的到。他准备买上一二十双，回去给家里长辈分一分，就当做是他的孝敬。 这种东西第一个送的人是有孝心，第二个送的人就是跟风了，所以叶枫年必须要做第一个，不能让别人抢到他前头去。 他跑得飞快，其他人还以为叶枫年是饿了急着吃饭呢，还在后面慢悠悠地走着笑话他：“枫年果真还是个小孩，看他这着急的性子，一点都不稳重。” 等到下午叶枫年再来府学时，众人才知道他们的稳重，让他们错过了什么。 奇轩阁分店的第一批货，就是让府学的学子买完的。他们的购买力真的惊人，能在府学念书的基本上都不差钱，平时笔墨纸砚都是挑贵的买，一双手套的价钱，说不定还不抵他们一只名贵毛笔的一根毛值钱，所以府学的学子们都是三双五双的拿货，毕竟是要换洗的，白色又不耐脏，总不能只戴一双手套，从白色带成灰色吧？ 第二日晚上，林静漪和吴瑛柔来奇轩阁点货算账的时候，吴瑛柔就对林静漪感慨道：“这府城的有钱人果然是比县城多啊，这么些货如果是在县城卖，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卖不完，哪像是在府城两天就给卖完了。” “如果是到省城、到京城去，说不定能卖的更快。”林静漪开始展望自己的事业蓝图，如果有靠山的话，把奇轩阁分店开到京城去，也未尝不可。 只是京城的水太深，暂时还不适合她们踏进去。 “要真能开到京城去，那我的嫁妆可就不得了了。”吴瑛柔一想到这里，心里就美滋滋的。 “得让吴老爷抓紧收购羊毛了，咱们争取在年前再大赚一笔。这个手套的售卖，一是靠部分人群的跟风，二是靠它的口碑，只要人人都知道它有多好，那么咱们的手套就不愁卖。逢年过节走人家的时候，说不定还会把这个当做节礼，这么稀奇的东西拿出去，整个国都都仅此一份，多有面子啊！”林静漪开始发散思维，给手套找不同的卖点。 “你说的对。”吴瑛柔点点头，然后对店里的伙计说道，“明天你们卖东西的时候，就照宋夫人刚才说的那样跟客人们说，让他们把这当做节礼。” 第633章 传了出去 林静漪下午出去了半天，回去以后宋衍深问她事情办的怎么样。 “挺好的，都卖完了，比我预想之中的好。”林静漪说的时候喜上眉梢，一脸高兴的模样。 他们是在饭桌上说的这话，自从宋老太太和李氏走了以后，关阿婆又十分自觉主动地在吃饭时坐回了饭桌，她听到这话以后，心念微动，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手中的筷子。 听着林静漪和宋衍深的谈话，关阿婆大概理出了一点头绪，好像是宋家跟之前来的那个吴老爷有合作，卖的东西就是这几个女学徒没日没夜在家里赶工的那些，而且听林静漪这意思好像还卖的特别好。 既然卖的那么好，为什么不能加她一个呢？ 因为心里存着事，剩下的时间里关阿婆都闷闷不乐，做事情也有一些心不在焉。 林静漪看了出来，但是没有问，她又不是知心大姐姐，没道理看见人家皱皱眉头就赶紧贴上去问怎么了。 晚上关阿婆回去之后先去堂屋跟亲戚家的女主人打个招呼问声好，对于关阿婆来说，在府城租一间屋子不容易，她不想白花这个冤枉钱，所以依旧住在远房亲戚家的偏房中。 她这个远房亲戚正是宋衍深的那位同窗。 她去跟女主人打招呼的时候，正巧碰上宋衍深的同窗拿着刚刚买来的手套，跟家里人炫耀这是一个多么好的东西。 “瞧瞧！就是这东西又能暖手又能戴着写字，比你们给我弄的汤婆子好使多了。”那位同窗略微兴奋地说道。 “你前段时间回家火急火燎地催着我们做的东西，就是这个？”当家老太太看了一眼，一开始还是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觉得孙子还是年纪太小，没见过世面，巴掌一点大的东西，看着也不是什么稀奇料子，就这还能被孙子当成个宝贝似的。 “奶，你别看这东西其貌不扬，但它的好处可大着呢。您老别光用眼睛瞅啊，您带上试试。”那位同窗恭恭敬敬地把手套呈了上去，教老太太怎么戴。 老太太欣慰于自家孙子的孝心，心中很是开怀，但又不想表现的像是很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略微有些矜持地将手伸了出去，任由孙子服侍着把手套带上去。 老太太也是享过福的人，东西一上手，她就感觉出来此物奇妙之处了。 这手套妙在哪里呢？妙在它的触感。 老太太有些惊奇地说道：“这是什么料子？比皮毛软，但又比棉花硬，摸着还挺舒服的。” “老太太，这是毛线制成的。”关阿婆瞅准机会，赶紧插了一句。 她看这东西很是眼熟，不就是宋秀才经常在家里带的那个吗？屋里的那几个女学徒好像也都是在做这个。 那几个女学徒虽然瞒得紧，但是关阿婆整天在家，那间屋子开门关门时，她总能找到机会往里面瞅一眼，再结合林静漪平常在饭桌上跟大家说的话，关阿婆能认出这个东西来也不足为奇。 “你怎么知道的？”那位同窗听关阿婆这么说，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一拍脑袋说道，“哦，我忘了，你就在宋兄家里面帮忙，应该早就见过这个东西了，他可是我们府学第一个戴手套的人。” “这东西就是宋夫人做的，她还在家里面招了几个女学徒，没日没夜地赶工。今天晚上吃饭时，我还听见宋夫人说这东西卖的不错。”关阿婆话中故意泄露出很多消息，想表现一种她和宋家关系不错的样子，来引起远亲家的重视。 果不其然，听见关阿婆这么说，这家人都来了兴趣，尤其是那位同窗，还问道：“你是说这东西是宋兄家里面卖的？” “是不是宋秀才卖的我不清楚，但铺子里面的这些手套应该都是宋夫人找人做的，那些女学徒就住在宋家呢。前段时间来的，天天在屋子里面赶工。”关阿婆其实对这件事的内里知道的并不是很清楚，所以也不敢将话说得太死，还留有几分余地。 这位同窗家里面不缺银子，品性也好，要不然当初也不会为了关阿婆这么一个远亲而奔波操心。 所以现在听见关阿婆这么说，也没有那种宋衍深竟然敢赚我的钱的想法，而是说道：“宋兄也太不够意思了，家里面那么多双手套，也不提前给我透个口风，让我白白等了这么久。” 老太太没留心他们这边的谈话，她现在正摊着自己戴着手套的一双手翻来覆去地看，赞不绝口：“是个好东西，我这年纪大了，天气稍微冷一点，手就容易发凉抽筋，这东西给我用正好。” 说罢，老太太也不将手套取下来，就这么带着回屋了。 “奶，您老……”走归走，把手套给我留下呀！ 那位同窗在心里疯狂呐喊，他今个去晚了，可就只抢到这一双手套，结果现在还被他奶奶带走了。等明个去学堂，别的同窗手一伸出来，个个都戴着手套，唯独他把手伸出来，还是一双原模原样的手，那多丢人啊！ 可是他又不敢把手套从老太太手里拿回来，只敢站在原地长叹一口气，也就只能这样了。 翌日，奇轩阁的第二批货上架，又是被人一抢而空。 后面还有没买到正在排队的人，听见伙计跟他们说没货了，都是一脸失望沮丧的表情，不满地说道：“我们在这等了这么久，说没货就没货了，那岂不是白等了？” 店里的伙计也没经历过这种情况，被客人如此质问，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能翻来覆去地说，请客人别生气。 等伙计好声好气地把客人劝走之后，连忙跑回后院，跟林静漪和吴瑛柔说起这件事。 林静漪见小伙计脸上带着几分紧张与害怕，便好言好语地劝道：“没事，这事不怪你，是我事先没有嘱咐清楚。手套本就是个稀罕物件，我原先定的计划就是限量销售，每天只上架一百双，是我没有想到会这么火爆。明天在外面贴张告示，就说一人只能买一双，这样就不用担心前面的人买太多，后面苦苦排队的人买不到了。” 第634章 营销策略 其实手套这个东西，林静漪定的宣传策略就是饥饿营销，因为她要让前来买东西的客户在潜移默化中感受到毛线这种东西的难得。 羊毛变毛线这种工艺在这个朝代，那可是独一无二的，而毛线制品也是这个时空的头一份，虽然林静漪的本意是想把毛线制品做成价格廉价的东西，希望人人都用得上，一开始的出发点是站在社稷民生上面的。 本意虽然很好，但是实施起来非常困难，首先就是现阶段羊毛无法大量廉价的收集，从供货源头就决定了商品的价格在短时间内是降不下去的；其次就是羊毛变毛线的转换率太低，这又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生产成本。 最后就是人工费和工作效率，培养一个熟练的技工，需要不少时间。目前林静漪满打满算，也只有六个女工，加上她自己才七个，所以供不应求是正常的。 那么为了解决供不应求这个难题，林静漪就想出两个办法，一是高价，二是限量。 等收回一定的成本之后，她们再加大投入，增加产出，在做到供求关系平衡之后，人们对手套的需求量不再那么急切，市场慢慢趋于缓和，此时她们已经正常盈利，这时就可以把手套的价钱慢慢降下去，同时也可以继续推出别的毛线织品。 比如给毛线染色，换不同的针法花样，做出不同款式的毛衣毛裤，这些能让奇轩阁在十年之内都不愁新品。 因为毕竟一年只有一个冬天，奇轩阁就算一年只推出一个新系列，那这个冬天也能赚得盆满钵盈。 这个销售方案和生产理念，林静漪是跟吴瑛柔说过的，吴瑛柔非常信任林静漪，从她跟着林静漪做生意以来，还从来没有亏过，所以这次还是林静漪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吴瑛柔也对小伙计说道：“暂时就这样跟客人解释吧，反正手套这东西，整个府城只有咱们这里有，不怕他们不买。” “小的知道了，但是咱们店里现在已经没货了，下午怎么办？”小伙计有些苦恼。 开门做生意自然要大开房门，迎八方来客，可是客人进来一看，发现想买东西的时候却发现居然没货了，这让他们这些卖东西的怎么说，感觉好像是在耍人玩似的。 “没事，下午照样开门做生意，要是有客人来买手套，你就跟他们说今天没有，但是可以先预订，让她们交十分之一的定金，然后把名字记在本本子上，这样等明天到货之后就能先卖给他们。不过交定金这件事全凭自愿，你们跟客人讲的时候语气不要那么强硬，态度一定要好。”林静漪又重点强调了一遍。 她可真怕自己一句话没嘱咐到位，这群小傻子就真的对客人趾高气扬，觉得全府城就只有自己这一家店有，你们爱买不买，不买拉倒。 开一家铺子，不光要赚钱，还要赚口碑。林静漪想经营的不只是毛线制品，她更想把奇轩阁这一个店开到全国。所以说在一定程度上，奇轩阁其实也是一个品牌，所以也需要好好经营，好好维护。 “宋夫人放心，小的们都知道了。”小伙计们连忙点头称是。 奇轩阁开业顺利，货物售卖顺利，连女学徒们赶工都顺顺利利的，本来一切都按照林静漪的计划在进行，结果中间突然出了岔子。 什么岔子呢？是有人去府学的学官那里把宋衍深给告了。 有人写了匿名举报信投给学官，举报宋衍深在府学经商骗学子们的钱。 这罪名织的可不小啊，别管读书人内里怎么样，但大多数表面上都表现的光风霁月两袖清风，不慕名利视钱财如粪土，这样面子上才好看。 就是说你爱银子可以啊，没有人拦着你，但是你最好不要表现出来，别一副钻到钱眼里的样子，一看就丢了读书人的气节。毕竟大家对读书人就是这个看法，所以跟着世俗的眼光走，总是没错的。 结果宋衍深就开始挑战世俗眼光了，府学的学官看到这封举报信之后，愁的不行，心说好好的一个秀才，来年科举考试必中举人，怎么就自甘堕落跑去行商了呢？ 也不怪府学的学官误会，毕竟举报信上面写的就是这么危言耸听。 不行，得把宋衍深拉回正道，府学的学官如是想到。 所以宋衍深就被学官大人请去喝茶谈话了，看在宋衍深次次小考排名第一的份上，学官大人并没有一上来就对疾言厉色，而是好声好气地试探道：“你家是住在宋家村吧？家里面的老人多不多？负担重不重？” 宋衍深错愕了一下，并不是很明白学官为什么会这么问，他心中思虑再三，然后才斟酌地回道：“劳烦大人关心，学生家中条件尚可。” “既然尚可，那有些事情就不要再做了，读书人最重要的，一是学问，二是脸面，对外总要作出一副端方君子的样子来。如果总掺杂那些黄白之物，难免对你的名声有损。”学官并没有明着说举报信和从商的事情，为了宋衍深的面子，他只是点到即止。 可是学官大人这么说，宋衍深并不明白呀，他揣摩不出来学官大人的意思，索性直接问道：“学生不知发生了何事，还请大人明示。” “你呀你……”学官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才说道，“你要把心思放在学业上，以你的资质来年科举必有名次，若你家中实在困难，我也可资助你一二，或者给你介绍一些体面的活计，在府学卖东西这事就不要再干了。” 卖东西？这三个字扎扎实实地点醒了宋衍深，先前不解的地方，终于有了答案。 怪不得学官大人一上来就问他家中是否困难，原来竟是因为这个。 可是他这也不算是从商，这件事撑死了也只能算是林静漪向外人教授自己的独家技术，她把这门技艺交给别人，从中获利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而且说的再直白一些，跟吴家签契约的人是静漪，而且静漪跟吴家也是在出嫁之前就认识，并且有过合作的，那这也只能算是静漪的嫁妆，与他并无任何干系。 第635章 被人举报 宋衍深脑子一转，便想明白了这件事，而后赶紧跟学官解释道：“大人，学生一心向学，并未在府学行商人之事，不知大人从何处听闻此事，请容学生解释一二。” 随后，宋衍深便大大方方地将奇轩阁说了出来，他把这归为林静漪与人合开的铺子，是他妻子的嫁妆，与他并无任何干系。 他还说道：“大人，奇轩阁原先在永安县便有铺面，如果硬说与我有什么干系，那便是因为我来了府城，内人便与铺子的东家决定在府城也开一家分店。这家店是我内人与别人合开的铺子，里面若是卖了什么东西，我自然会是第一个用上的。 奇轩阁现在主要卖的就是手套，这东西我半个月前便拿来用了，当时同窗们家问我是在哪里买的，可我什么都没有说。后来同窗们回家以后便自己派人做了一些类似的东西。叫卖东西一事，我从未在府学做过。大人若是不信，可召诸位同窗前来询问。” 宋衍深这番话逻辑清晰，条理严密，让人抓不出一丝错来。 但是让宋衍深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关于制作手套一事，宋家虽然没有特意隐瞒，但也没有刻意宣传，按理说外人不可能知道手套这一物品是林静漪找人做的。 尤其是住在家中的几个女学徒，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屋子里面赶工，她们在府城人生地不熟的连院门都没有出过几次，更不可能将此事传播开来，更别说传到府学中来了。 那会是谁将此事透露出去的？不仅透露了出去，而且还告状告到学官大人这里来了，这是哪些坐不住的小人看不惯他了，竟然用这般下三滥的手段，实在是令人不齿。 学官大人想了想，觉得宋衍深也没有说错，府城有权有势的富贵人家里，哪个当家太太或者出嫁的姑娘手里面不握着几张田契宅契约和几间商铺，这都是她们的嫁妆，是她们安身立命的本钱，确实和夫家没有多大的关系。 再说了，自家娘子弄出来好东西，第一个想的肯定就是自家相公，难不成有好东西还藏着掖着，不肯给自个夫君用？ 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除非是黑心婆娘，不然不会一点都不想着自己相公。 学官大人见宋衍深眼神清明，态度坦然，对于宋衍深的解释他便信了七分。但他也没有就此揭过，因为既然有人写了举报信，于情于理，他都应该查清楚，如果宋衍深是无辜的，那他就要对这位写了举报信的学子训诫一二了。 读书人理应坦坦荡荡，俯仰无愧于天地，哪能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还写举报信，这都是小人才有的手段，待他查明此事之后，便将举报信拿给授课先生看，让授课先生辨认一下这到底是哪位学子的字迹。 “行，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我会彻查的。”学官大人说着，同时挥了挥手，示意宋衍深可以走了。 待宋衍深走了之后，学官大人又陆陆续续招来七八位学子，向他们询问此事。 那些学子一进门，学官大人便一眼瞧见他们手上戴的手套，他的消息不如学子们灵通，所以手套这阵风暂时还没有刮到学官大人身上。 他指了指学子们手上戴的手套，用这个作为开场白，向诸位学子问道：“你这手上戴的是何物？这几日我瞧许多学子手上都带有此物。” “回大人的话，此物名为手套……”碰上那种话多的学子就开始巴啦啦地给学官大人介绍起来了，说这东西有多好，多方便，多实用。 还有那等十分有眼力劲的机灵学子，一听到学官大人问这个东西，便立马将手上的手套脱下来呈给大人，就差明说这是孝敬大人的了。 在府学做学官，这也是一个清贵位置，所以学官大人也看不上这三瓜两枣，并没有收下此物，而是接着问道：“这是在哪里买的？” 那些学子只以为学官大人也想买手套，并没有想到其他的地方，所以照实说道：“是在八方酒楼旁边的奇轩阁买的。” “那你又是如何得知奇轩阁售卖此物的？”学官大人接着问道。 “叶枫年说的啊！”某位心大的学子，大大咧咧地说道，“他是咱们府学第一个发现奇轩阁有卖此物的，一开始还不与我们说，发现之后自个偷偷摸摸买了一二十双，待他买够之后才与我们说这件事。” “叶枫年？”学官大人愣了，这与叶枫年又有何干系，怎么把他也牵扯进来了？难道不应该是宋衍深吗？ 那位学子还以为学官大人不信，并再次强调道：“就是叶枫年。” 那小子买完之后便戴着手套到府学中来炫耀，后两日有人知晓的晚没赶上趟，知道叶枫年一人就买了将近二十双，心里羡慕的不行。 这位学子回答这些问题的时候，着实没有想到宋衍深。宋衍深虽然是府学中第一个戴手套的，并且半个月之前就带了此物，可是学官大人问的是他们这是在哪里买的，那么府学中第一个买了此物的不就是叶枫年吗？ 宋衍深虽然也有，但人家那不是买的，是他妻子给他做的。所以那位学子说出叶枫年的名字时，说的理直气壮。 学官大人问完之后就让这些学子回去，然后又把叶枫年叫了过来，问他为何会知道奇轩阁有此物在卖？ 言下之意，就是想问叶枫年是不是宋衍深让他去买的。 叶枫年虽然年龄小一点，性子骄矜一点，但这小机灵可不少，一听就知道这个问题有诈，无缘无故的学官大人怎么会问他这件事？ 跟手套一物有最直接关系的人，就是宋衍深了，这件事未必不会牵扯到宋衍深身上。 他记着宋衍深对他的好，叶枫年觉得宋兄对他是另眼相待的，要不然府学这么多人，为何宋兄偏偏只同他一人提起可去奇轩阁购买此物？不就是想让他出这个风头吗？ 所以叶枫年干脆说道：“我早就想买这个东西了，一直派手下的小厮满府城地搜罗询问，所以一听到奇轩阁有卖的，便立马派人去买了。敢问大人，可是有何问题？” “没问题。”学官大人斩钉截铁地说道。 既然跟宋衍深无关，那这件事就好办了。 晚上宋衍深归家之后，便立刻与林静漪说了此事。 林静漪大吃一惊，连忙问道：“是你在府学得罪了人，还是有人眼红我的生意？这分店开业满打满算还没有五天，怎么就会被人告了呢？” 第636章 幕后黑手 其实宋衍深对这个问题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当时学官大人跟他说这件事的时候，他就想了想，可惜并没有得出答案，现在跟林静漪说这件事，也是想集二人之力，尽快找出幕后黑手。 有人在背地里对他们使绊子，如果不解决，那以后就没法安心了。 宋衍深无奈地说道：“说不定二者皆有呢。” 幕后那人来这么一招，既是对他看不顺眼，也是眼红林静漪的生意能做得这么红火。但是这样一来就不好确定幕后黑手的范围了，看他不顺眼的人，可能是他的同窗；眼红林静漪生意的人，可能是纺织布料业的同行，如果二者皆有的话，那范围就无比大了。 可是林静漪反其道而想之，一拍桌子，恍然大悟地说道：“那这就好办了，你明个去打听打听，看看你那些同窗家中有谁家里是做这生意的，就算家中不做生意，说不定家里的亲戚是做这门生意的，这样不就能解释他既嫉妒你又眼红我吗？” 不过要让林静漪来说，找出眼红他们的那个人倒是其次，最关键的是那个人是如何得知她家中的消息的 林静漪想着，便去问了问那几个女学徒，问她们最近出门的时候有没有碰到一些行踪诡异行为异常的人？比如向她们打听家里面的事，或者鬼鬼祟祟地跟在她们后面探寻她们的住处等等。 宋衍深整日在府学待着，他知道的不太清楚，这几个女学徒也不是一天十二个时辰，全天候都在家里呆着的。 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待久了，机械化地做同一件事情，人是很容易产生烦躁心理的，所以林静漪有时候就让她们出去逛一逛，六个人轮着出去，就算不买东西，去街上走一走逛一逛，见见世面也是轻松自在的。 要不然总让人呆在一间小屋子里，是会把人憋疯的。 所以如果有人探听消息，那就是在女学徒们出门的时候了。 “没有呀，我们出去的时候都不跟陌生人搭话的。”那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认真地说道。 府城这么大，她又是第一次来，每次出去逛的时候也不敢走远了，就在家附近走一走看一看。好在奉兆大街也是比较繁华的地方，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各种铺子都有，所以即使只是在家附近走一走，也够让她看花眼了。 那个生过小孩的妇人也仔细回想了一番：“回林师傅的话，并没有人尾随我们。” 她以为林静漪这么问，是在担心她们的安全，心里还挺感动的，心说自己这次孤注一掷出来找活干，真是来对了，能碰上一个这么贴心的好东家。 既然没有，这就让林静漪疑惑了，难道问题不在这边？而是在吴家？ 莫不是吴家的对手在背地里使手段想要搞垮吴家的生意，所以才会从她这边入手。这样想想也不是没有可能，心中有了这个想法之后，林静漪便决定明天再去问一问吴瑛柔，和她商讨一下。 不过临走之前，林静漪还是又问了一遍：“最近有没有外人向你们打听你们来这里在做什么？” “林师傅你放心，并没有外人向我们打听这件事。就算有，我们也不会告诉他们，我们都是签了契约摁了手印的人，不会做那等子泄密的事。”那位生过孩子的妇人连忙保证道。 但是那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就突然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说道：“林师傅，外人倒是没有问过我们这个问题，毕竟我们几乎整日都呆在屋子里，也见不到生人。倒是关阿婆老向我打听屋子里面的事。她总明里暗里地问我在屋子里都做些什么东西，这些东西都能干什么使？她可能是觉得我年纪小好糊弄，所以向我打听了好几遍，每次都是不同的借口，但话里的意思都是差不多的。” 听小姑娘这么说，林静漪顿时觉得自己终于破案了，没想到这次出卖她的又是关阿婆。 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关阿婆的做法虽然还没有严重到家贼这种地步，但是性质却是差不多的，家贼是偷东西，关阿婆是把家里的事捅给外人，同样让他们损失了不少。 虽然没有明面上的银子利益损失，但在无形之中的损失也有不少，比如学官大人对宋衍深的印象、宋衍深在学子中的名声和他读书人的脸面，这些都是受到影响的。 如果不是宋衍深自身勤恳努力学习成绩好，每次小考都得第一，学官大人勉强还对他有几分好印象，说不定就会先入为主，给宋衍深定罪了。 再者，若不是宋衍深平日做事谨慎，不留把柄，说话也严谨，敢让学官大人找同窗对质，那这件事今天就没那么好收场了。 不能因为这场危机被他们平安度过，就忽视关阿婆犯下的错。 那两个女学徒见林静漪一脸深思的样子，心中都在猜想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那位生过孩子的女学徒也赶紧补充道：“对对，是我刚才忘了说，关阿婆也问过我这些事情。刚才林师傅问我有没有外人向我打听过，我只往外人的方面想，所以一时就把关阿婆给忘了。” “宋夫人，是不是关阿婆做了什么事情？”生过孩子的女学徒试探地问道，“要不要我再去问一问其她的姐妹，看看关阿婆是不是也向她们打听过差不多的事情。” “不必麻烦了，也没什么大事，你们赶紧洗洗睡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林静漪摆摆手说道，然后出去了。 不再需要其他人的证词，光是这两个女学徒的说法，就能说明一些问题了。 原先林静漪想着关阿婆好歹也是宋衍深同窗介绍来的，总要给他同窗几分面子，如果把关阿婆的身份定为签了卖身契的下人，那关阿婆面子上难免有些不好看，所以就说是帮工，每个月银钱给的也大方，也没有契约约束和身份上的限制。 可是没有了那份契约，关阿婆的行为就大胆了许多，现在不仅敢打听主家的事情，还敢把主家的事情外传。因此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林静漪在想应该怎么处置关阿婆。 第637章 宠辱不惊 从女学徒的房间出去以后，林静漪就跟宋衍深说了这件事，跟他说了自己的猜测，又说要不要借此机会把关阿婆辞退？ 不过宋衍深没答应，此时此刻，他比林静漪更冷静一些，所以想的也就更深远一些：“还有十几天就要过年了，大概还有十天左右府学就放假了，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撕破脸面。 而且现在事情也解决了，我看学官大人的态度，应该是相信我的，而且后来他还招了好些同窗进去问话，晚上下学的时候，叶枫年还来与我说，他将事情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并没有把我说出去，双管齐下，我的嫌疑应该是洗白了。 而且那么多同窗都在为我担保，学官大人就更不会因此怀疑我而对我生恶，你也不要太过担心。至于关阿婆这边，今年让她安安生生的把剩下十几天干完，来年不再请她就是了，而且她知道的东西其实也不多，无非就是知道毛线制品是从咱们这里出去的，奇轩阁与你有几分关系，再多的她也不了解了。 而且这些有她偷偷摸摸打听的，也有她从饭桌上听咱们讲话听来的，剩下这些日子咱们说话都注意一点，跟那几位学徒也强调一下，多防着关阿婆。年关将近，安安生生把今年过完就行了，不必多生事端。” “也行，都听你的。”林静漪没再多说什么，爽快地答应道。 其实宋衍深说的都没错，关阿婆知道的东西有限，有些事情已经发生过了，关阿婆就没法再拿着有限的东西去制造更多的麻烦，就当是给宋衍深同窗几分面子，悄无声息的把这件事揭过，你好我好大家好就行了。 如果闹得太难看，宋衍深和他的那位同窗以后也不好相处，假设宋衍深学业顺利的话，明年八月就可以继续乡试考中举人。但如果不顺利的话，就要再等三年了，那么他还要在府学和这些学子相处四年之久，如果在此时将关系闹得太崩，并不是明智之举。 处理完关阿婆这个问题，林静漪还有别的疑问：“可是关阿婆仅仅只是将家里的事说了出去，那么又是谁将此事捅给学官大人知道的呢？” “应该不是王兄，他不是那种人。”宋衍深首先就将把关阿婆介绍来的这位同窗给排除了。 从表面上看，这位王学子确实嫌疑最大，毕竟王学子和关阿婆是远亲，双方的联系最紧密，关系也是最好的，王学子能从官阿婆这里知道一些宋家的事情，不足为奇。 可是就是因为王学子表面上的嫌疑最大，如果一旦发生这种事情，别人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他反而不会这么愚蠢，让自己陷入这种行小人之事的泥潭中。 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王学子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在与其他同窗的聊天之中，无意间将这件事说了出去，说者无心，但是听者却有意。 这件事传来传去，知道此事的人变多了，整个府学之中，那么多学子，又不可能个个都佩服宋衍深，这么多人当中出现那么一个两个心胸狭窄眼红嫉妒宋衍深的人也是有可能的，所以那个人便以此为契机去陷害宋衍深。 这是宋衍深的猜测，他将此告诉了林静漪，林静漪听完之后觉得也挺有道理的。 人心隔肚皮，表面上大家都长着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但是内里是忠是奸，心脏是黑是白，那可就说不清了。 就是有那么一些人，明明学的是圣人之言，读的是圣贤书，偏偏做的是小人才会做的下三流的事情，看不惯宋衍深那就正正当当的跟宋衍深比一场，有本事在学业上比过他呀。 可是这些人心胸狭窄，能力又不足，方方面面都比不过宋衍深，只能使这些龌龊手段了。 “你们那学官大人若是个公正清明、眼睛里容不进沙子的，说不定会训诫背后之人，他也算是自食恶果了。这件事情既然差不多已经解决了，那你以后就不要再去想它了，免得影响你的心情，你还是全神贯注的准备学业吧。 你过得越来越好，就是对幕后之人最大的报复了。他既然能做出这种事，就说明他心里是十分嫉妒你的，咱们既然做不了其他的事情，那便能让他越来越眼红你。 你争取明年一考就中，当个举人老爷，把他甩得远远的。”林静漪虽然觉得有些不解气，但是幕后之人身份不明，她也做不了更多的事情，只能寄希望于学官大人是一个好官了。 “我明年必定让你当上举人夫人。”多余的话，宋衍深就不说了，他拍着胸膛跟林静漪保证道。 女子该有的体面，她都会为林静漪挣下的。 听他这么说，林静漪反而劝道：“也不必太过用功，小心熬坏了身子，咱们还是劳逸结合为好，你还年轻，有些事不必这么着急。你熟读圣贤书，知道的大道理肯定比我多，都说欲速则不达，所以咱们慢慢来也行，路要一步一步的走，学问也要一点一点的吃透，只有脚踏实地，才能走得更远。” “你会说的大道理可比我多多了。”宋衍深轻声笑了一下，他的娘子确实是一个通透聪慧之人。 像这么一件放在其他人家中，可能会让人胆战心惊彻夜难眠的事情，但是放在宋家，就让夫妻两人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慢慢的把事情给解决完了，就连心态都已经整理好了，还定下了明日的辉煌蓝图。 如此心境，宠辱不惊，遇事不慌不乱，也就只此一家了。 两个人整理好心情之后，林静漪突然想起了一个人，问道：“你说的那个叶枫年是谁啊？” 林静漪可没忘，在刚才宋衍深的话中就是这位叶枫年帮了大忙。 “他也是我的同窗，今年才十六……”宋衍深把叶枫年简单介绍了一遍，而后又道，“我若是光说他的名字，你肯定不知道这人是谁。但奇轩阁的伙计可能对这人有点印象，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他应该就是奇轩阁开业那天第一个大手笔去买手套的人。我听说光他一人就买了将近二十双手套，也算是奇轩阁的大客户了。” 第638章 提前投资 林静漪特意问起叶枫年就是想感谢他一番，甭管这人是为了什么帮宋衍深，总之这个忙，人家确确实实是帮了。既然宋衍深得了别人的帮助，那么感谢人家也是必须的。 但是听宋衍深这么说，这位叶枫年明显是个不缺银子的主，家境肯定也非常好，若是送些寻常之物人家可能看不上，但若是用银子，感谢人家又会觉得俗气，跌了读书人的格调。 这个送礼还是挺有讲究的，所以林静漪要好好想一想。 第二日宋衍深去了府学，学官大人又将宋衍深叫过去，虽然没有明着向他道歉，说之前那事是自己有些武断弄错了，毕竟学官大人也是要脸面的，不可能对一个学子低头。 但是学官大人的话中都是勉励之言，大意就是让宋衍深努力进学好好研习经义，以后若是有什么不懂的不会的，可以向他请教，除了学业上的问题，生活中若是遇到什么困难，也可以来找他。 这算是一个很重的承诺了，学官大人这么说，可比一句轻飘飘的道歉来得有用多了。 其实学官大人会这么跟宋衍深说，也不光是因为之前有点偏信举报之言，那么武断的就将宋衍深找来。更多的还是一种提前投资，学官大人看好宋衍深，觉得宋衍深有中举之象，以后进士出身位列翰林也未尝不可。 都说教书之人桃李满天下，那这桃李可不就是这么结的吗？他若是不提前示好，表明自己的态度，桃李怎么会结在他的院子中呢？ 大家都是聪明人，学官大人的这点心思宋衍深还是能看懂的，但是他也不说破，毕竟学官大人的态度对他还是很有好处的。 所以宋衍深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连忙对学官大人进行感谢。 学官大人拍一拍宋衍深的肩膀，鼓励他好好干，然后又颇有暗示意味地说道：“府学的学风是该好好整治一番了。” 要不然总有那些个小人在背后搬弄是非，跟个婆娘似的嚼舌根。 他怎么一说，宋衍深就明白了，所谓清正学风，不就是表示要处置那个在背后告状打小报告的人吗？ 宋衍深心中觉得那人是罪有应得，但是面上并没有丝毫异样流露出来，依旧态度端正，脸上满是恭敬的表情。 见宋衍深如此沉得住气，学官大人心中就更满意了，觉得自己这次的示好真的没找错人，此子以后必成大器。 其实不光是学官大人关注宋衍深，觉得宋衍深以后前途无量，张知府也在暗中观察着宋衍深。尤其是在师爷把温氏遗物、也就是那枚玉佩的模样临摹出来以后，张知府对宋衍深就更上心了。 当张知府看到那张临摹玉佩图样的纸之后，再三发问：“你确定那枚玉佩就长这样，一点错误都没有？” “回大人，下官确定。”师爷十分肯定地说道，“当初和宋家结娃娃亲的李家是先把这枚玉佩拿去了当铺，想要把玉佩当掉得些银子当本钱好做生意，永安县就是一个小县城，很少能见到水头这么好的玉，所以当铺的掌柜就十分上心。 像这般贵重的物品，当铺一般都是要留图样当存根的，以免以后生出其他的事端，比如有人闹着说此物并非他当初典当之物，这样就说不清了。所以当铺掌柜当场就将玉佩的图样画了出来，准备让李家人在上面签字按手印，证明此物就是他们所当之物，所以玉佩的图样是万万不会出错的。” “那这枚玉佩呢？现在在哪里？为何后来退亲的时候李家人又说玉佩没有了？”张知府连忙追问道。 “因为就在李家当玉佩之时，刚好有人去当铺寻玉佩，那人说想找一块水头好的玉佩当做寿礼，一下就看中了李家这块玉佩，开口便出了上千两银子，想要买下。但是按照挡东西的流程来说，李家已经在当铺临摹的图样上面按了手印，这枚玉佩算是当铺的东西了。 可是李家咬死了说当铺还没有给他银子，所以这枚玉佩不属于当铺，他要自己跟那个开口买玉佩的人交易。但是无论是当铺掌柜还是李家都想吃下这笔生意，那毕竟是一个小县城，别说是千两银子，就算是百两银子，那对农户人家来说也算是巨款了，所以李家咬死不让，就在铺子里面嚷嚷，说当铺么强抢货物。 这东西毕竟是李家拿来的，当铺以后还要做生意，口碑是万万不能坏的，所以双方一合计，决定各退一步，这枚玉佩就算双方都有份，大头是李家人拿的，当铺就赚一笔介绍费，这样一来，双方都能满意。也正是因为这笔银子数额较大，当时闹得又不太好看，所以当铺的人才会把这件事情记得那么清楚。 而那张临摹的图样之所以能保存下来，是因为当铺掌柜说他从没有见过水头那么好的玉佩，私心觉得不是李家那种农户人家能拿得出来的，害怕是什么盗窃之物，或者是别人的陪葬品。这东西毕竟也是经过他的手的，他怕以后说不清，所以就将玉佩的图样给留了下来，以后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也能当个证据。”师爷详详细细地说道。 张知府思量许久，目光复杂地看着那张画着玉佩模样的图纸，心中翻涌着万千情绪，好久才说道：“这件事你办的很好，这些日子你来回奔波也累了，放你三天假，回去歇一歇吧。除此之外，以后宋衍深那边你要多多注意着，跟下面的人也透露一下，对宋衍深多点关照，但不要说是我说的。” “下官明白，大人放心吧。”师爷应道。 林静漪和宋衍深并不知有人会因为一枚玉佩而对他们上了心。 此时此刻，那位十三岁的小姑娘正在向林静漪问道：“林师傅，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呀？” 一开始来的时候，吴家跟她们说的是在府城跟师傅学技术，学会了就能回去，可是现在她们已经学会了，又快过年了，林师傅还没跟她们说，何时才能回县城？ 其实几位女学徒心里都挺着急的，但是这话也就小孩子问着比较方便，所以就推她出来问林静漪。 “这个吗？我得去问问你们家四小姐，不过不用担心，肯定能让你们在年前回去，你们这一个月来也辛苦了，到时候让你们风风光光的，也让你们衣锦还乡一次。”林静漪说道。 第639章 女子艰难 如果不是小姑娘提起这件事，林静漪确实有点忽略了，她自己是不想回去跟宋老太太凑堆的，所以只要宋衍深在她身边，这个年她过不过也就无所谓了。 不过其他人还是挺想和家人团聚的，可能对于很多人家来说，忙碌了整整一年，也就只有过年这天是个奔头了，那些穷苦人家也就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一点鱼肉，沾点油水。 在古代，年味还是很浓的，有的富贵人家从进入腊月起，府门前就挂上红灯笼了，家里的奴仆更是忙的不行，今天扫扫这里，明天洗洗那里，势必要让整个府邸焕然一新，这才好迎接新年。 宋衍深今年中了秀才，宋家这个年也是要大过的。 林静漪被小姑娘提醒了以后，这几天就放下了手中的事，开始去外面采买过年要用的物资。虽然府城和县城的东西都是差不多的，但是有些东西一旦担上府城这个名头，那就会让别人觉得高级一些。 其实林静漪不在乎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但是这些东西有用呀。尤其是宋家村里，年前还传了林静漪的谣言，这次林静漪必须要风风光光地回去，要让众人都看见，什么野汉子什么私奔，那都是无中生有的事情？她可是跟着宋衍深去府城过日子去了，谁都别想说她的闲话。 林静漪还和吴瑛柔商量了一下，问她怎么安排那些女学徒和分店的一些伙计。 “我爹过几天就过来了，我先问问他，再给你答复。”吴瑛柔想了想，回复道。 她自从来到府城之后，就一直住在悦来客栈。家里面吴瑛雪正在相看人家，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估计是因为全副武装上了所以跟个要斗架的彩公鸡似的，不是在这件事上找她麻烦，就是在那件事上挑她的刺，把吴瑛柔烦的不行。 所以她就借着来府城的机会出来躲清净，吴老爷都在府城县城跑了两三趟了，吴瑛柔却依旧扎根在这里，一点都没有想回去的意思。 “行，这事其实也有点难办，之前咱们也没想到过手套能在府城卖的这么火，觉得把作坊设在县城，到时候两地来回运货就行。结果现在那几个女学徒手里的活压根就不能停下来，今天稍微停一停，明天就要断货，所以也一直没法让她们回去。 而且过年正是挣钱的好时机，奇轩阁若是连过年都能开门，那绝对能不少银子。但是我看那几个女学徒也都归心似箭，都想回去和家人团聚，也不好强留她们，等吴老爷来了之后，你问问他应该怎么办？”林静漪略微有些为难地说道。 她现在才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当老板和给人打工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状态，她以技术入股，算是奇轩阁的半个东家，从商人的角度来看，肯定是希望银子越多越好。如果奇轩阁过年能照样营业，那当然是再好不过。可是她又不能当黑心的资本家，毕竟手下的员工都想着回家过年，她如果硬把她们留在府城也不好。 “我估计我爹是会让她们回去的，毕竟都是一些女子，如果长时间的呆在外面，她们家里人可能也不安心。这六个人里面有些是家生子，爹娘都是我吴家的下人，对吴家是再信任不过了。但是我看那些女学徒之中还有已经成亲生子的，婆家说不定会在背后嘀咕一些不好听的话，所以还是让她们回去为好。 若是男工倒是可以留在府城继续赶工，毕竟他们在身份上没有那么多顾忌，就算经年累月的不回家，背后也不会被人传闲话，只会说她们是为了家人在外面拼命挣钱。但若是女子在外面呆的时间长了，那些碎嘴使人什么脏的臭的都会往外喷。”吴瑛柔说着，脸上还有几分气愤，这男女之间的差别，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你说的对，这世道对于女子来说着实不易，顾虑太多，禁锢也太多。”林静漪听了这话之后，深有感慨地说道。 小娘子一出门就是一两个月，如果碰到那种心里藏奸的，还指不定在背后怎么编排呢。 就算是林静漪，身为宋秀才的娘子也会被人说闲话，一段日子不在宋家村出现，就有人说她是跟别人跑了。 连她这种身份的人都难逃此劫，其他女学徒更是不用说。如果就这么送她们回去，她们身上得的那些月钱和赏银，说不定会被别人编排成脏钱，是做那等下贱事得来的。 这个世上永远不缺心胸狭窄嫉妒成性的小人，也不缺嘴脏心毒的恶人。 吴瑛柔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林静漪了，等她们回到县城之后，她一定会安排人跟着那些女学徒一起回家的，这样做在那些女学徒家人面前也好给她们撑撑面子，再解释一番，告诉众人她们的银子是用辛勤汗水规规矩矩赚来的。 晚上宋衍深从府学回来，也给林静漪带回来一个消息，府学腊月十八就开始给学子放假了，等来年过了正月十五之后再去府学报道。 “那这也挺快的，没几天咱们就能走了。”林静漪算了算日子，轻声说道。 “希望到时候路上不要下雪，要不然路上可就难走了。”宋衍深想的比较长远，心中有些担忧。 今年一场雪还没下呢，就怕等到他们启程的时候，开始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 “老天爷的事就交给老天爷去决定吧，咱们想的再多也无济于事，路上只要不上冻，赶路还是很容易的，你就不要太担心了。”林静漪轻声细语地安慰道。 两个人在一起吃饭就没有那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他们说着关阿婆在一旁听着。 等到他们说完，关阿婆问了一句：“宋夫人，宋秀才你们腊月十八就要走了呀？” “对，到时候早早给你放假，你也好回去陪陪孙子，这段时间你天天在我们家里帮忙，陪小孙的时间都少了。”说这话的时候，林静漪脸上戴上完美的面具，笑得非常和气，任谁都看不出她对关阿婆的真实想法。 等过了年，她们家就能摆脱关阿婆了。 “多谢宋夫人。”关阿婆言不由衷地说道，她其实更想问问月钱怎么算？ 第640章 失了分寸 说句实在话，关阿婆其实还挺想跟着林静漪和宋衍深回宋家村过年的，但可惜她并不是宋家签了卖身契的吓人，所以没有办法跟着宋家人走。 林静漪出手大方态度温和，银钱方面更是丝毫都不吝啬，算是一个非常不错的主子。而且宋衍深还是秀才，在学问方面肯定也是一等一的好，如果她能一直跟着宋家人，那么她小孙子以后的开蒙念书也不用愁了，让宋秀才随便指教一下，都是占了大便宜了。 因为林静漪和宋衍深想和和气气地把关阿婆送走，所以这段时间对她的态度在表面上没有丝毫变化，还是那么温和，以至于让关阿婆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熟络到可以让宋衍深为她的小孙子铺路了。 关阿婆心里面有这个想法，但是她没有明说，她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精明也是有几分的，她做了一些事情，故意透给林静漪和宋衍深知道。 比如宋衍深在家练字学习，总会有一些废弃的纸张，关阿婆就把这些纸张收集起来，然后拿到林静漪面前问道：“宋夫人，宋秀才这些写过字的纸张，我能不能拿回去给我的小孙子看看？ 他也到了要开蒙的年纪了，但我现在手里的银钱不凑手，也没有办法送他上学堂，他虽然还不认字，但是能够提前受一受熏陶闻一闻墨香也是好的。” 她的精明就在于这里，并不直接说想请宋衍深帮什么忙，而是从侧面透露自己的贫困窘境和一些小小的请求。 这些请求对于林静漪来说是十分微末不值一提的，把用过的废纸拿给关阿婆而已，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如果是在林静漪不知道关阿婆出卖她这件事之前，林静漪肯定想都不想的就给了。可是现在林静漪并不想给，关阿婆给宋衍深带来那么坏的影响，碍于同窗之宜，林静漪并不好直接对关阿婆发作，只能在这些小事上为难她一下，不让关阿婆这么顺遂。 而且关阿婆今天是求纸，那么明天呢？是不是就要求宋衍深用过的笔了？如果让关阿婆形成习惯，以后会不会越求越多？ 一直如此的话，就会让关阿婆失了分寸，看不清楚自己的位置和该做的事情。 所以林静漪并不答应关阿婆的请求，而是说道：“你也是知道的，咱们女人家不好管爷们书房里的事情，笔墨纸砚都是金贵物件，他的那些东西我是碰都不碰的，所以这事你跟我说，我也做不了主，到时候等相公回来，我替你问问他。 不过你们不是住在王学子的府中吗，他也是读书人，写过字的纸张应该不少，你也可以回去之后问问他，而且你的小孙子就在王府之中，向他请教，岂不是更为方便？” “宋夫人，我们祖孙俩是寄人篱下，怎么敢提那么多要求呢？”关阿婆一副掏心掏肺要和林静漪说真心话的模样，把自己说的可怜巴巴的，老脸一皱，就是一副苦相。 不过林静漪现在不吃这一套了，她心说你不好意思跟王家提要求，倒是好意思跟我提要求？你现在吃我的饭，拿我的钱，还敢要我的东西，这胆子也是越来越大了。 此时林静漪就非常好奇，关阿婆在之前那一家干活的时候，为什么干着干着就不干了？ 按理说，既然那户人家也是王家给关阿婆介绍的，就说明两家人的关系也还可以，就算心中有所不满，碍于两家人的情分，也不会表现得那么明白。但是当时听宋衍深话中的意思，两家最后好像是闹得有一点不好看。 当时林静漪听的时候，心里面并没有太多的想法，但是现在林静漪却隐约觉得可能是关阿婆的责任更多一些。 因为关阿婆并不是一个如她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实在、老实憨厚的人，她内里的小心思也是很不少的。 所以对于关阿婆的卖惨，林静漪并不买账：“你们毕竟有亲戚的情分在，王家人厚道，不会那么对你们的，说不定他们也想着你的小孙孙能够出人头地，以后能有大出息，让你颐养天年。” 林静漪这么说话，关阿婆倒是不好接话了，只能讪笑着点点头：“我这下半辈子就靠我的小孙孙了，我的小孙子但凡能有一分出息，我就是死也能瞑目了。” “快过年了，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你快忙去吧。”林静漪淡淡地说道，截住了关阿婆的话头，以免惯阿婆再用她的小孙子卖惨。 支走了关阿婆以后，林静漪就去那间满是机器的屋子里，从女学徒手中拿了一团绕好的毛线，准备再织一幅跟现在奇轩阁铺子里面卖的不同的手套。 这副手套就是林静漪给叶枫年准备的谢礼，之前没有立即就送，是因为没有合适的时机。不能叶枫年头一天刚帮了宋衍深，宋衍深第二天就去送礼，这样被有些人是看到，难免会认为他们在暗中有什么勾结，或者利益往来。如果再传到学官大人的耳中，会不会认为是叶枫年帮宋衍深做了伪证？ 所以林静漪就推迟了一些日子，准备把这幅手套当做年礼，这样宋衍深再送的时候，也能够更名正言顺一些。 这副要当做礼物的手套，林静漪织的时候花了很多心思，两只手套的表面合在一起，会形成一个图案，左手的手背上面绣的是万丈波涛，右手的手背上面绣的是一艘帆船。 这幅图案合起来就是直挂云帆乘风破浪，寓意也非常好，送给叶枫年，真是在合适不过了。 她加班加点地做这幅手套，宋衍深看到了心疼的不行，心说直接拿一副做好的送过去不就行了吗？ 现在奇轩阁的手套都快被人抢疯了，能买到一副就算是不错的了，哪里还会有这么多要求？还往上面绣图案，这也太过用心了，连他都没能拥有一副独一无二的手套，反而让叶枫年抢了先。 说实话，宋衍深的心里面醋了。 所以再送这副手套的时候，宋衍深就有些不太情愿，但是叶枫年接的时候却高高兴兴的。他回到家里一打开盒子，发现里面居然是定制版的手套，乐得一蹦三尺高，直乎宋衍深是他的好兄弟！ 第641章 婆家闹事 腊月十五的时候，吴瑛柔派人过来跟林静漪说她爹来了，请林静漪带上那位已经生了孩子的女学徒一起去悦来客栈一趟。 “为何还要带上小荷？”林静漪不解地问道。 小荷就是那位儿子都已经两岁了的女子的名字，她全名叫做夏荷，但大家叫她的时候，大多数都称呼她为小荷，这样显得更亲切一些。 过来传话的那个小厮神色也有些不太好看，他是吴老爷的随从，经常跟着吴老爷东西南北地跑。 一听林静漪问起这件事，他的神情就有些愤愤：“是她婆家来人了，想要看看她在府城过的怎么样？” 其实这是小厮美化之后的说法，这位小荷并不是吴家的下人，但是硬要扯关系的话，跟吴家也是能搭点边的。她的姑姑是吴家马车夫的娘子，所以当时吴老爷在府中放话，要找心灵手巧的女子去学东西的时候，吴家的车夫就把她这个侄女给报上来了，要不然哪里会有她的事？ 但是小荷的婆家是个混不吝的，见小荷这么久没回去，就跑到吴家要说法去了。 一开始还好，并没有那么闹腾，只是抱着小荷的儿子去吴家说孩子太小了，想娘亲了，天天晚上都在哭，想娘想的不得了，是不是能让小荷回来一趟看看儿子。 但是这是从县城到府城啊，可不是从村东头到村西头，哪里是说回来就回来的？先不说路上需要花费的时间与功夫，就是一个成年男子，也不敢一个人上路从府城回来呀。小荷若是想从府城回来，必须得与商队同行，要不然她一个女子怎么能赶路？ 吴家的管家好声好气地跟小荷婆家的人解释，可是她婆家的人偏偏听不进去，一个不顺心就闹了起来，硬说吴家把她家的儿媳妇给骗走了，不知道把人骗到府城去做什么事了。这家人不仅自己闹，她还联合其她几位女学徒的家人，想着人多势众这样闹起来的话，吴家肯定会服软的。 其实要让小厮来说，小荷婆家的主要目的也不是关心小荷，可能也是想要从中获得什么利益，觉得把吴家闹服了才好提要求。 但是除了小荷之外，其他的几个女学徒不是吴家的家生子，就是跟吴家签了卖身契的丫鬟，人家根本不愿意和小荷的婆家合作。 小荷的婆家势单力薄，但好歹还有几分小聪明，在知道这种情况对他们不利之后，也没明着说要让吴家用银子封她们的口，反而换了一个条件，说要跟吴家一起去府成看看小荷到底怎么样？是否安好？ 他们是想着既然闹不到银子，那就去府城看一看，一路上都白吃白喝，让吴家花钱，这样他们也算是赚了。毕竟光靠他们自己，这辈子都不一定能去一趟府城，就当是出去见见世面。 所以小荷的婆家这次就跟着吴家的商队一块过来了，一路上要求还挺多，把吴家人烦的不行。但是小荷又是头一批掌握了制衣技术的女学徒。如果她们现在把小荷给开了，培养一个熟练技工倒不是难事，关键还是在于小荷学会了这门技艺，难免不会另投他人。这样的话技艺外传，吴家在这个行业当中就不能一家独大了，所以现阶段来说小荷还是挺重要的，吴家人也只能忍了。 那个过来传话的小厮，一想到这事，心里就怄得不行，心说这个小荷最好是个明事理的，别老想着找事，她若是跟她的婆家人一个德性，那就别怪吴家不客气了。 林静漪看小厮的脸色不太好，也就没有多问，不过心里大概能猜到一些。婆家人过来了，那么理由无非就是那几种，就跟宋老太太之前特意来府城看她一样。 “行，我这就过去叫她，小哥在这儿稍等，坐下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林静漪客气地说道。 说罢，林静漪就去了那间专门做工的屋子，把小荷花叫了出来。 “林师傅，什么事啊？”小荷花问道。 “你婆家来人了，说想过来看看你，现在就在悦来客栈，咱们一起过去吧。”林静漪和气地说道。 “怎么会突然过来了呢？”小荷花心里一紧，难不成是家中出了什么事情？还是她的儿子出了事？ 一看小荷的脸色有变，林静漪就赶紧安慰道：“别担心，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如果是大事的话，他们现在肯定已经火急火燎地赶来这里了，不会还在那边等着咱们过去，所以应该不用太着急。” 被林静漪这么一安慰，小荷的心里才好受一些，她赶紧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裳，跟着林静漪和小厮出去了。 到了悦来客栈，小厮带着她们去了楼上的雅间，小荷的婆家人就在那里，屋里还有一些吴家的下人。 “静漪，你来了。”吴瑛柔率先跟林静漪打了个招呼，然后才看向林静漪身后跟着那位女子，“这位就是小荷吧？” “吴老爷好，四小姐好。”小荷先对着两位东家行了礼，然后才看向自己的亲人，疑惑地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来的人是她大嫂和大侄子，这两人听到小荷这么问，便赶紧说道：“你儿子想你了，想的不行，是白天也哭夜里也哭，他是个那么丁点大的娃娃，正是赖着娘亲的时候。 你也是怪狠心的，说走就走，个把月都不回去看看孩子。你儿子天天嚎的嗓子都要哑了，饭也吃不进，那小可怜样哟，看的我都心疼死了。” 听她大嫂这么一说，小荷瞬间便着急起来，忙不迭地问道：“小宝现在怎么样？有没有事？” “娘在家里看着呢，她们腾不出手来，就让我过来看看你，哪有你这样当娘的，这都快过年了，你也不想着回去。你这摇身一变就成了府城人了，什么时候把你儿子也接过去享享福啊？”婆家大嫂阴阳怪气地说道。 “什么府城人？我也就是过来做活而已。”小荷连忙反驳道。 林静漪看不下去这人用孩子当借口来刺激小荷，便帮腔道：“我们这边腊月十八就能完工，快的话腊月十九就能走，也没两天了，你们不用着急。小荷来府城做工也是为了孩子以后的日子能过得更好，难道光在家里围着孩子打转给孩子喂奶就是好娘亲了？” 第642章 不平则鸣 林静漪跟小荷相处了这么些日子，自认为对小荷也算是有所了解，小荷这个人小心思可能是有一点，但坏心眼是绝对没有的，所以她愿意帮小荷说话。 为母者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孩子，小荷明明都紧张成那个样子了，她婆家大嫂还一下一下地往小荷心上面扎刀，像是不把人扎个鲜血淋漓就不痛快似的。 谁不知道谁啊？她婆家大嫂明明就是过来看小荷在府城里是否安分。偏偏还用小荷的儿子当借口说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真是听着都让人觉得恶心。 “你谁啊？”小荷的婆家大嫂眉毛一挑，没好气地冲林静漪问道。 她也不傻，光看林静漪的穿戴就知道这位来头不小，但是她不仅不想讨好林静漪，反而还想用这件事来坏小荷的前途。 小荷一进门，她就将人看得清清楚楚，来府城这么些日子，可能真的是府城的水土养人吧，小荷那个黑瘦的小娘们居然变得白嫩了，这就让她心里有了几分嫉妒。 凭什么小荷能在府城享福，她就要在村里下地种田过那些苦日子，她若是过不上好日子，那谁就别想过了，一起回家吃苦去吧。 所以她对林静漪说话时故意把语气放的那么冲，就是为了惹林静漪生气，好让林静漪迁怒小荷，如此一来，小荷在府城的活计不就黄了吗？ “大嫂，这位是我的东家，也是我的师傅，你说话客气一点。”小荷害怕林静漪生气，连忙对大嫂提醒道。 但是林静漪也不是那种没脑子的人，更不是那种无缘无故会迁怒旁人的霸道性子，她从后面往前走，顺道拍了拍小荷的肩膀，示意小荷不要太过紧张。 “我说什么话与我是何身份并无太大的干系，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我听着难受，且与你有不同的见解，所以想要与你辩上一辩。”林静漪往前一步，摆出一副不平则鸣的架势。 像这般文绉绉的争辩讲理，不适合小荷大嫂这种泼辣性格，人家在村里跟别人吵架，都是动辄骂到对方的祖宗十八代，什么粗鄙之言都能往外说，眼睛都不带眨的。 但林静漪跟她来文的，她就傻眼了，呆滞了片刻才开口回话道：“你虽然是小荷的东家，但这是我们的家事，与你并无干系，你就算再看不惯，也没有插手的资格。 更何况我也没说什么严重的话，就是让小荷这个当娘亲的回去看看儿子罢了。再说了，赚银子那都是男人要做的事，女人就该老老实实的呆在家中，哪有像小荷这样的，一个女子跑的比谁都远，在外面抛头露面。” 说到小荷的行为时，她大嫂的神情中满是鄙夷，嘴角还抽了抽，像是说出这几句话都会脏了她的嘴一样。 这架子摆的，不知道还以为是哪家的天潢贵胄出来微服私访呢，女子在外面干点活，挣点钱就让人不齿了吗？ 林静漪冷哼一声：“赚银子这件事不分男女是个人都可以做，无非就是看你有没有本事罢了。只有没本事的人才会推说这件事不是她应该干的。 世上之事，除了十月怀胎生孩子非女人不可之外，其他还真没有什么是男人能做，而女人却不能做的。你若是把男女之间的能力界限划分的清清楚楚，那只能说明你太过狭隘。” “胡说八道！”小荷的大嫂气德不行，让她正儿八经地讲理，她确实讲不过林静漪。又觉得别人字字句句都文绉绉的，而她若是一开口就是人家的祖宗，那也把她衬得太粗俗了。 她又想要面子，又想骂的痛快，这自然是不可能的，小荷的大嫂想了想，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者。 要说气人，林静漪也很会啊，她见小荷的大嫂是这种性子，便扬了扬下巴，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来：“夏虫不可语冰，我不与你多说。” 这时，那个带林静漪来悦来客栈的小厮往前站了一步，对小荷婆家大嫂说道：“府城我们带你来了，人也让你看到了，现在人完完整整地站在这里，既没有受伤也没有吃苦，所以你回家以后就不要再到处乱说了。像那种我们吴家把人拐跑了之类的话，若是再从你口中蹦出一个字来，休怪我们吴家不客气。” 连着两个人不给她好脸，小荷的大嫂脸色涨得通红，心中觉得羞愤。 但面上还是硬撑着说道：“我也没说错什么，你们若是早点带我过来，那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吗？” “你以为府城是你们家院子后面的菜园子啊，想来就来？若不是我们家老爷宽厚，这一路上的车马费定要与你算的清清楚楚。”小厮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真以为吴家的便宜这么好占呀。 要让他说吴老爷就不该这么善良，就该让这人出出血，不然还以为他们吴家是开善堂的呢。 吴瑛柔不想在这里听他们吵吵闹闹的，便拉着林静漪的手去到另一个房间，她们该说正事了。 “我问过我爹了，他说宋秀才何时放假，我们吴家的商队就何时启程回县城，咱们一道走。这几天就再辛苦一下，让那几位女学徒多多赶工，跟她们说这几天的工费按件计数，多劳多得，争取在走之前再做出一批货来。 过年的这个钱赚不到就赚不到吧，反正世上的银子那么多，也不可能全部都揽进咱们的口袋里面。但是府城这边我爹说还是会留两个人看店的，他们这次从县城带来了一批书包和如意枕，看看这两种货在府城卖的好不好，这样多多少少也能算是一笔进项。 你跟那些女学徒说做好的手套给我们留五十双，我爹过年给人送礼用，先在县城把这东西的名声打出去，以后卖的话也好卖一些。”吴瑛柔把她爹跟她说的话都告诉了林静漪。 “你说的对，钱是赚不完的，还是让大家过一个好年最重要。”林静漪点点头，很同意吴瑛柔的说法。 而且小荷的婆家都过来闹了，这说明是她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一些。在古代，过年留人干活可不是像现代那样发三倍工资那么简单了。 第643章 要靠自己 林静漪和吴瑛柔商谈完正事以后就准备回去了，临走之前她去叫了一声小荷，问她是准备在客栈多留一会，跟大嫂说说话，还是跟她一起回去。 小荷当即选择要跟林静漪一起回去，她跟自个大嫂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一开始她确实准备跟大嫂聊一聊自个儿子的情况，一腔慈母心无处使，就想知道儿子的近况好不好。结果她婆家大嫂左扯右扯，一会儿问她在府城都干些什么，一会儿问问她每个月的月钱有多少？就是不说她儿子在家里过的好不好。 她婆家大嫂这样做，明显就是诚心不想跟她说她儿子的情况，小荷见状也懒得理她大嫂，索性直接跟林静漪回去了。 这家子不要脸的东西，见小荷要走，她婆家大嫂还把人拽住，伸手问小荷要钱：“府城这地界东西死贵，我来的时候银钱没带够，小荷你借我一些银子使使。你这在府城赚了大钱，可别那么小气。” 来了就把她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顿，训完之后又伸手问她要钱，小荷心想除非自己是圣人转世，不然不可能这么傻，还去以德报怨。 小荷想都不想就拒绝道：“大嫂，你在开什么玩笑？我来府城做活，满打满算还不到一个月，你见谁一个月不到就能发月钱的？ 别说你问我借银子使，我还想问你借点银子周转一下呢，你说我这好不容易来一趟府城，回去的时候总得给爹娘买点东西吧，现在身上一文钱都没有，到时候空着手回去多难看，你要是带了钱，就借我一点。” 她大嫂怎么可能愿意借银子给小荷，这人比谁都狠，为了能赖上吴家，来的时候直接一文钱都没带。 这不是夸张，这人是真的一个铜板都没有带在身上。不给自己留一点退路，才能厚着脸皮去占吴家的便宜。 “那什么，你东家是不是等急了？你快走吧。”小荷大嫂一听小荷不但没钱，反而还要向她借钱，便立刻变了脸色改了态度，挥挥手要把人赶走。 小荷走的时候还笑着冲婆家大嫂说了声“那我就先走了”，但是一转脸，脸色就黑了下来。她心说什么东西，等她以后发了财，谁都别想从她这里得一分好处。 坐上回程的马车，小荷跟林静漪说道：“林师傅，刚才我大嫂说话不太中听，你别跟她一般见识，我代她跟你说一句抱歉。” “没什么，她说她你是你，我不会将你们俩混作一谈。”林静漪并不怎么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无非就是有人说了她两句而已，她也当场还回去了，所以不算什么大事。 她是个不记仇的人，因为如果有仇一般当场就报了。生气伤肝，林静漪从来不会为了他人的错误而去伤害自己的身体。 她并未迁怒小荷，反而还对其提点道：“家家都有一笔难算的账，你们家的情况如何我不太清楚，所以我不就这个事情多说什么，不过我想跟你说的是，不管你家中的情况有多么复杂，你自己都要立起来。 你来府城一趟，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应该知道女人的依靠，不是娘家不是婆家，而是自己。都说靠山山倒，靠人人走，人的一辈子那么长，往后还有几十年要过，你很难保证现在对你好的人，以后就一定不会变心不会改性，把希望跟未来寄托在他人身上，是最愚蠢的事情。 你要趁着现在年轻还干得动多多赚钱，以后送儿子去念书，把孩子培养出来。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不必太过在意，不想搭理她们的时候就无视她们，实在生气的话就跟她们吵几句，别在她们身上浪费太多心思和时间。等你以后有本事了，说不定个个都要回来拍你的马屁，只要你肯努力干，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林师傅，本是我与你道歉，现在却叫你反过来开解我。”对于林静漪的话，小荷很是信服。 原先一开始去的时候，小荷并不明白林静漪为何让大家都叫她林师傅。但是现在小荷明白了，林静漪就算不靠着秀才娘子这个身份，也能闯出一片天地来。 “谈不上开解不开解的，就是随便聊聊天说说话而已。”林静漪笑着说道。 回到家以后，林静漪就给众人打了一番鸡鞋，告诉她们接下来几天做工都是按件计钱多劳多得，大家只管认真赶工就是了。做的越多，过年回家的时候腰里的荷包才越鼓。 听林静漪这么说，众人都激动起来，谁不喜欢银子呢？尤其是像她们这种以前并没有途径赚钱的人，现在大把的银子就在她们前面放着，只要努力干活，就能拿到，各个都跟疯了一样，恨不得晚上不睡觉，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扑在做工上面。 “大家还是要注意身体，别熬的太狠，该有的休息不能少。咱们又不是做完这几天之后就不做了，以后有的是机会，也不用太过拼命。”林静漪见众人两眼放光，生怕她们因为赶工熬坏了身子，便多劝了几句。 “林师傅，你就放心吧，我们又不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以前在家里的时候什么脏活累活没干过，秋收的时候男人女人恨不得都当成畜牲使，那才叫累呢。 现在坐在屋里动动手指头就能赚钱，这活儿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小荷说出了大家的心声，赚钱是永远都不嫌累的。 “你们心里有数就行。”林静漪也不在多劝。 还有几天就要回县城了，林静漪开始一点一点地收拾行李，今天把这个东西装一装，明天再把那些东西整一整，就像蚂蚁搬家似的，慢条斯理地收拾起来。 接下来几天，几个女学徒真的是夜以继日地赶工做手套。有一次林静漪晚上起夜，发现她们屋子里还亮着灯。 为了不让她们亏了身子，这几天林静漪特意叮嘱关阿婆做饭的时候多熬些补汤，像什么乌骨鸡汤、山药排骨汤、黄豆猪脚汤等等通通都端上桌来。 这伙食让关阿婆羡慕的不行，越发觉得当女学徒学那门手艺有前途，心说等来年开春，她怎么说也要跟宋夫人再磨一磨，求一求林静漪让她也跟着做那份工。 第644章 大方遣散 腊月十八那天，府学放了年假，宋衍深回来以后，林静漪赶紧帮他收拾行李。 因为来年还要再来府城，所以带的东西也不是很多，冬装带了三五身，书籍纸笔带了一书包，其他的也就没什么了。 晚上吃完饭以后，林静漪给关阿婆发了这个月的月钱，又多给了二百文当作是过年给的红封。 “多谢宋夫人，多谢宋秀才，我日后干活一定更加尽心尽力。”关阿婆眉开眼笑，连声感谢道。 “没什么，大过年的都开心一点。这一个多月以来也麻烦你了。”说完这句话以后，林静漪话风一转，“你也知道我家就我和我相公两个人，其实没有那么多活需要干，之前请你过来，是因为那段时间我得忙活别的事情，所以家务活这边就有些挪不开手。 但是现在那些事忙完了，明年就不必再麻烦关阿婆了，你回去多陪陪小孙子吧。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性格塑造的关键期，身边不能长时间没有大人。” “宋夫人，怎么突然就不要我了？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您跟我说我可以改呀。”关阿婆急切地说道。 她刚才还在心理美滋滋地想，这个月不仅没有干满整月却拿了整月的工钱，反而还多了二百文的赏赐，结果下一秒就从天堂跌落到地狱。 宋家居然不要她了，这怎么能行？她能吃苦受累，但是她的小孙子不行啊！ “你没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说出这句违心话的时候，林静漪稍微犹豫了一下。但是为了能把人顺利送走，她还是说了出来，“你在我们家帮忙的这些日子勤快麻利，大家都是看得见的，只是年后真的不缺人手了。 我不都跟你解释过了吗？先前只是因为我相公胳膊受伤了，而我又有别的事情要忙，所以才会请人来帮忙，但也不是一直都需要人手。 也怪我先前请你过来的时候没把话说清楚，这才让你误会了。这样吧，我再多给一百文钱，就当是给你小孙子的压岁钱，回去买点糖甜甜嘴。”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关阿婆再纠缠也没有任何意义了，只是她还没有从方才的打击中缓过神来，即使听到林静漪再多给一百文钱，她也没显得有多高兴。 一百文钱又算得了什么？如果能一直跟着林静漪和宋衍深，她以后多少个一百文赚不来。 关阿婆心里怎么想，林静漪并不是很在乎，她总共给了三百文的遣散费，够大方了吧？任谁也挑不出她的错来。 大家好聚好散，就这样吧。 第二日，林静漪一行人与吴家商队会合，双方一起启程回县城。 在冬天赶路，比林静漪预想的更冷一些，纵使马车的车厢外面有车门，里面有厚重的帘子遮挡，刺骨的北风依旧无孔不入钻到车厢里面来。 林静漪手上戴手套，怀里抱着汤婆子，就这手脚还是冰冷，如果不是汤婆子给她传递一点温度，那她真的要被冻成冰块了。 冬日天黑得早，太阳一落山，他们就不能再赶路了，只能就近找客栈住一晚。所以在平常一天半或者两天就能到的路程，生生让他们走了四天。 林静漪心肠好，专门给几个女学徒也配了一辆马车，几个人坐在里面刚刚好，可是小荷的大嫂偏要进去搅局。 来的时候商队里都是大老爷们儿，就她大嫂一个女子，而且还是打算去府城闹事的，吴家人就不想照顾她，于是就让她坐在货车板子上。小荷的大嫂一路上又是吃灰又是受风的，那叫一个狼狈。 现在回去的时候小荷大嫂见她们都有马车坐，便也厚着脸皮想进去坐一程。 但是即使马车的车厢再宽再大，终究也只有一匹马在前面拉着，七个人再加马车上面的一些装置配饰，不用想都知道重得不行了，根本就没有办法再加人了。 就因为坐马车这事，小荷她大嫂又闹了一通，她大嫂既不靠吴家吃饭，也不怕得罪林静漪，所以十分豁的出去，就是要上那辆马车。 小荷倒是想劝她大嫂别在外面丢人，可是她大嫂不听啊。可是如果让她大嫂上车的话，那马车上势必就有一个人要下来，让别人享福，自己受罪，小荷也不想干这种事，所以气氛就有些僵持。 她大嫂一个人不肯动身，整个商队都没法走，因为一个人耽误了整个队伍的进程，林静漪有些不耐烦，便直接跟打头的人说道：“启程，不用管她，有些人爱走不走。不走的话，晚上就留在这里过夜，到时候一个人赶路回去。” 真是惯的她，也就是吴家人仁厚，才让小荷的大嫂不知道天高地厚，不晓得自己几斤几两重。别人碍于面子给她个好脸，她就飘得不知道今夕何夕了。 打头的那人听到林静漪这么说，又往吴老爷那边看了一眼。虽然吴老爷没有吭声，但是站在她身旁的吴瑛柔点了点头，小厮便明白了，这是默许了林静漪的做法。 所以他手一抬，轻轻地拍了拍马屁，马蹄子就哒哒哒地跑了起来，整个商队都在慢慢往前行驶，没有人再去搭理傻站在路中间不依不饶的小荷大嫂。 后面的马车路过小荷大嫂时，车夫不屑地哼了一声，又不是什么金贵人，不过是碍于教养给她几分面子罢了，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 “娘，你快上来吧。”一个十来岁的男孩拉了一下小荷大嫂的胳膊，给了她一个台阶下。 这人是小荷的侄子，也是她大嫂的儿子，他已经十来岁了，正是自尊心重的时候。现在他娘这样做，让他觉得极其丢人，脸羞得通红。 小荷大嫂顺势上了货车后面的板子上，然后拉着她儿子的胳膊就开始哭诉道：“我的儿啊，还是你心疼娘，不像那些没良心的东西，一到外面来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连自己的亲大嫂都不认了，由着外人欺负自己的大嫂，真是黑了心肝，你回去之后可要好好跟你奶说道说道。” 她说这些话时并没有刻意压低自己的音量，就是想让别人听见。 林静漪听到以后也回了一句：“知道的人说你是小荷的大嫂，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小荷的祖宗呢，这么能使唤人。” 第645章 赶路回家 小荷的大嫂讨了个没趣，也不敢再说什么了，还想再装模作样地哭嚎几句，怎料路上风太大，她一张嘴就被风呼的一下就刮进了她的嗓子中，顿时像吃了个冰块一样，又冷又刺激，她狠狠地咳嗽了几下才舒坦起来。 赶路是很不好受的，寒冷、颠簸、疲累、浑身酸痛痛，这么一趟下来，真是哪哪都不舒服。 夏天赶路的话，在马车上坐累了还能下来在路上走两步，看看路上的风景，或者是策马扬鞭奔驰一下，但是冬天什么都不行，就只能在马车里面坐着，硬生生地干熬着。 所幸这四天被林静漪熬过去了，最后一天当林静漪的脚踏在坚实的土地上面，居然有一种恍惚感。 赶路期间她吐了，她这可是这么多年以来头一次坐马车坐到吐，林静漪都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晕马车，这也太神奇了。 而且因为她在路上吐了两次，吴瑛柔还以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她，一开始林静漪不明白是因为什么。后来吴瑛柔从自己的马车里面给她拿来了两个厚垫子和一床大毯子，让林静漪护好自己的肚子。 当时林静漪不解地问道：“护着肚子干什么？我又没有着凉。” “你吐了呀！”吴瑛柔还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她说这话时有点不好意思，但是见林静漪比她更懵，咬咬牙还是说道，“你们这成了亲的女子，如果觉得恶心难受不都是因为有了吗？” 有了，有什么呀？ 可能是因为路上太过颠簸，把林静漪的脑子都给颠傻了，她绕了一大圈，才明白吴瑛柔话中的意思，这是说她怀孕了呀。 林静漪顿时觉得有些啼笑皆非，她连忙解释道：“我没有怀孕，这是因为马车在路上颠的太厉害，吃完饭还没消化呢，咱们就开始赶路，所以才会吐，跟怀孕没有关系。” 如果真的是怀孕了，那她才要哭了，她才多大呀，自己还是个孩子呢，怎么能现在就生孩子？ 而且她每个月的例假都来得很准时，这个月的例假刚刚才来过，绝对不会怀孕。林静漪回想了一下来例假的日子，这才彻底安心。 “哦。”吴瑛柔发现自己闹了一场乌龙，觉得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沉沉地应了一声。 林静漪笑着打趣她，问道：“那你这垫子和毯子还给我吗？” “你拿着吧，路上用来挡风。”吴瑛柔十分大方的说道。 一想到这事，林静漪就觉得好笑，以至于她现在回到了县城，还把这件事当成笑话一样，跟宋衍深说了说。 宋衍深听到之后，怔愣了片刻，然后下意识地看了看林静漪的肚子，真心实意地发问：“咱们成亲好几个月了，是不是该有了？” 他一个没上过现代生理课的大男人，对女子怀孕一事并不是那么了解，只知道男女之间行过周公之礼后，女子可能就会怀孕，但是为什么会怀孕，他是不清楚的。 但是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村里那些妇人不都爱把谁谁谁家的小媳妇有无怀孕这件事挂在嘴上吗？所以宋衍深也顺嘴问了一句。 之前林静漪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契机跟宋衍深提起这事，现在见宋衍深主动发问，林静漪赶紧说道：“你急着要孩子吗？” 难道孩子还能是他想要就立刻能要，想不要就不要的吗？ 宋衍深听见这话，有几分不解，但还是认真回答道：“暂时也不是很着急。” 女子十月怀胎的辛苦，宋衍深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如果林静漪现在就有孕的话，时机难免有些不凑巧，因为他接下来的大半年都要准备乡试，很难全身心地去照顾爱护林静漪。 现在要孩子对林静漪很不公平。 虽然现在很多粗心的大老爷们听见妻子怀孕之后，都是哈哈哈大笑几声，高兴自己终于有后了，然后就撒手不管了。等到十个月一过，小孩哇哇大哭地落地了，这时候他们才会生起几分慈父之心，对着刚出生的小孩喊我的乖儿子。 但是当他的乖儿子每天不停地哭闹，闹腾的让人连觉也睡不好的时候，这点慈父之心可能又消失不见了。之后又是撒手不管，把儿子扔给妻子，或者扔给自己老娘，而当爹的大多都是看儿子乖巧时抱着逗一逗，若是儿子哭闹不止，他们就对着自己的婆娘质问道：你怎么回事？咋连个孩子都看不好？ 宋衍深不想做这样的相公，也不想做这样的父亲，所以接下来一年的时间他觉得都不是要孩子的好时机。 而林静漪听到宋衍深这话时，眼睛猛的一亮，心说他们夫妻俩可真是心有灵犀。 “我也不急着要，我才多大呀，骨架子还没完全展开呢，生孩子可太危险了，既然你也不急着要的话，那咱们就缓两年再说这件事，你觉得行不行？”林静漪试探地问道。 虽然她不知道宋衍深为何会有这个想法，但总归目的是一样的，这就够了。 而在宋衍深这边则是一切事宜都以林静漪的意愿为主，他听林静漪说不想要，便也跟着点点头：“你想怎么做都行。” “那如果长辈在席间问起这件事，催我生孩子，你要怎么说？”林静漪说这话的时候笑得跟个小狐狸一样，她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让宋衍深出头，把这件事给担下来。 在很多人看来，女子嫁人之后最大的作用就是给夫家延续香火，如果林静漪敢说“不想生”三个字，那宋家绝对要波涛翻涌掀起一场巨浪。 宋老太太说不定还会用手指戳着林静漪的额头问她：“你到底是不是女人？你怎么能不想生孩子呢？你这想法可真是要命啊，你这是要绝了我们宋家的根呀。我承认我之前对你是有些不满，但我也没有打你骂你啊，你怎么能这么做呢？” 林静漪一想到这个场景，就忍不住有些抓狂，她已经早婚了，可千万别再让她早育。 但如果是宋衍深把这件事担下来，别人又会是另一种看法，肯定把马屁拍得震天响，说什么宋秀才志存高远，一心扑在圣贤书上面，不立业变不生子。 志向如此之大，真是值得敬佩啊。 第646章 两套说辞 宋衍深接收到了林静漪的眼神暗示，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刻接话道：“我就说乡试在即，无意分心。” 好家伙，上道！ 林静漪双手一拍，眸子里放出赞赏的光，心说这才是二十四孝好丈夫，急妻子之所急，忧妻子之所忧，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站在妻子的前面，一力承担风霜雨雪。 “如果老太太说十月怀胎的又不是你，孩子生下来也有人帮着照顾，你分什么心，你该怎么说？”林静漪开始模拟可能会出现的场景。 “我是你的相公，是孩子的爹，怎么能当甩手掌柜呢？”宋衍深本人也极其不喜欢听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你能这么想，当然是最好的了，但是上面的长辈可不是这么想的。她们都觉得生孩子这件事，除了一开始需要男人出力以外，其他的从十月怀胎到生产，再到坐月子，以及日后小孩子的教养，都不需要当爹的出面。 你若是这么跟老太太她们说，她们肯定会反驳你，说我们之前怎么怎么样，我们都是那样过来的，怎么到你这就不行了？你有什么特殊的？”林静漪把话说开了揉碎了，讲给宋衍深听。 千万不要和催生大军讲道理，因为在她们看来，她们说的才是正理，你说的都是狡辩，都是歪理。 但是从另一个方面入手，说不定就能说动宋老太太。 林静漪把自己想好的说辞告诉宋衍深：“如果老太太催咱们生孩子，你就这么跟老太太说，你说你在府城专门咨询过有名的郎中，人家说只有爹娘身体强壮，生出来的孩子才会好，毕竟孩子是夫妻二人的精血孕育而成，夫妻的身体怎么样在很大程度上都会影响着孩子。 而你为了科举考试，每日三更才睡，五更便起，身体素质不算顶好，自己天天都要喝着补汤，哪能在这个时候生孩子。你说等你考上举人老爷之后，好好的将身体养一段时间，到时候再准备生孩子。 这样生出来的孩子不仅身子骨健壮，而且还聪慧机灵，一出生都比别的孩子强上许多。如果老太太再劝你，就稍微板一板脸色，说孩子什么时候不能生？科举考试三年才有一次，到底哪个重要？” 无论是软的硬的，林静漪都帮宋衍深想好了，到时候两套说法通通弄上，就不怕宋老太太不上钩。 其实林静漪这么说也是很有科学依据的，只不过是话讲的通俗直白一些。在现代哪对夫妻备孕之前，不是修身养性戒烟戒酒作息规律，各种补品都开始吃，争取以一个最好的身体状态来怀孕。 “你去问过郎中了？”宋衍深听林静漪这话好像有几分道理，不像是胡诌的。 “问过了。”为了给自己的话增加几分说服力，林静漪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是这个理，我现在日日苦读，身子可能是有点亏损，等乡试过了之后，无论有没有中举都得让郎中摸摸脉，开副调理进补的方子。”宋衍深若有所思地说道。 很好，这么想就对了。 林静漪先说定宋衍深，两人达成内部统一，然后再一致对外，让宋衍深去说服上面的长辈，她只需要留守后方稳坐钓鱼台就行了。 两个人将此事说好，外面李氏敲他们的房门，喊他们出来吃饭。 林静漪和宋衍深是今天下午到达县城的，李氏和林大成就住在县城，林静漪不可能过家门而不入，所以肯定要回娘家看一看。 但是他们这一入，今天就走不了了，女儿和女婿好不容易才从府城回来，一路上餐风露宿风尘仆仆，李氏怎么可能会让他们走？ 必须要留下来吃晚饭呀，吃完晚饭再留下来睡一晚，这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 宋衍深对留宿岳母家并没有什么抵触心理，于是就这么住了下来。 李氏准备了一桌子的菜，跟年夜饭相比都不相上下。林小风好久没有看到姐姐了，吃饭的时候硬是要坐到林静漪身边，许念深也是人小鬼大，仗着个头小，便从宋衍深的胳肢窝下面钻过去，屁股一歪就把宋衍深撞到另外一个位置上。 两个小孩儿一左一右地坐在林静漪身边，跟两大护法似的，不停地给林静漪夹菜。 这个弟弟说：“姐，你快吃这个，这个好吃！” 那个弟弟说：“姐你喝口汤，一路奔波辛苦了。” 两个小孩殷勤的不行，让宋衍深完全没有发挥的余地。 林小风和许念深不仅在饭桌上围着林静漪，吃完饭以后，他们依旧凑到林静漪身边，向林静漪打听府城的事情，问她府城有没有好玩的？有没有好吃的？在府城有没有人欺负她等等？ “府城确实比咱们这里繁华热闹一些，等以后有机会我带你们去府城看一看。路上也不是多麻烦，只要跟着商队走就行了。你们书院什么时候开学呀？ 如果开学晚的话，我正月十五走的时候，说不定还能把你们带上，让你们在府城玩几天，回的时候再跟着吴家的商队一起回来就行。”从府城到县城，这条路林静漪差不多都已经走熟了。 如果不是孤身一人上路不安全的话，她一个人都能赶路，所以林静漪觉得到时候把两个小孩带过去玩玩也没事。 “姐，你真的太好了！”林小风激动的直跺脚。 倒是许念深还稍微冷静一些，他想了想：“我们二月二龙抬头之后才去书院。” 林小风算了算这中间隔的日子，兴奋地说道：“姐，这中间将近有半个月的时间，够我们来回去一趟了。” “行，明天我跟爹娘也说说，到时候咱们一家人一块去，爹也从来没去过府城，带他去府城玩一玩。”林静漪答应的很爽快，她既不缺钱，时间方面也充足，带家人出去玩一玩，就当作是旅行了。 “姐，别等明天了，咱们现在就去说吧！”林小风没想到自己想去府城玩的愿望这么容易就达成了，这才几句话的功夫呀，他姐也太好说话了吧。 必须今天就把这件事情敲定，不然他晚上睡不着。 “我累了要睡觉，你跟念深一起去找爹娘说这件事情就行，就说我已经答应了，他们不会不同意的。”林静漪浑身都是软的，又酸又痛，这都是坐马车的后遗症，她现在半躺在床上动都不想动。 第647章 面白心黑 林小风一听林静漪这么说，立刻激动地跑了出去，跑到门口的时候又猛然停了下来，又蹭蹭几步跑到床边，十分有姐弟爱地说道：“姐你先躺着，等我跟爹娘说完那件事以后，我就去给你打洗脚水。” “好弟弟，辛苦你了。”林静漪笑了笑。 但是林小风走后，宋衍深就出去了，没一会儿就端着一盆热水进来了，让林静漪赶紧泡泡脚，泡完以后好睡觉。 “怎么是你？刚才小风不是说他来弄吗？”林静漪有些奇怪地问道。 宋衍深心说我能让小舅子比过去吗？刚才吃饭抢位置都没抢过两个小舅子，端洗脚水这事非他莫属，谁都不能跟他抢。 “一个小孩儿端不动这么重的水，这水又烫，他端着不安全。”宋衍深一副全然为小舅子着想的模样，表现得毫无私心，其实心里怎么想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也是，林静漪想想，觉得确实是这个理，便脱了袜子开始泡脚，没再纠结这件事情。 等到林小风兴致勃勃地跟李氏和林大成说完一家人去府城的事情以后，再去拍林静漪的门，得到的就是宋衍深回复的一句“你姐已经睡了，你也赶紧休息吧。” “我还没给我姐端洗脚水呢。”门外林小风小声地嘟囔道。 他一听到林静漪已经睡了，声音便下意识地放低了许多。 而目睹了一切经过的许念深，眼带怜惜地看着林小风，心说这个傻弟弟哟，怎么玩的过面白心黑的姐夫呢？ “算了，咱们也赶紧洗洗睡吧。”许念深说完之后见林小风站在原地不肯走，便又说道，“明天早上你起早一点，给姐端洗脸水不就行了。” 想端水还不好做，除了洗脸水还可以再帮林静漪端漱口水、洗手水，只要脑子转的快，不怕没有机会。 “行，我现在就去睡觉，明天早早地起来。”林小风说这话的时候，握紧了自己的小拳头，心说明天鸡叫第一遍的时候，他就从床上爬起来。 在路上奔波了四天，今夜是林静漪睡的第一个安稳觉，睡得特别熟。 公鸡在外面打鸣她没有听见，李氏叫她出去吃早饭，她也没有听见， 一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了。 “什么时辰了？”林静漪揉揉眼睛，有些迷糊的问道。 “快吃午饭了。”宋衍深走到床边，把林静漪拉进怀里，像哄小孩一样拍了拍她的后背。 睡得懵懵懂懂的林静漪，甚是可爱。 “我娘没过来叫过我吗？我怎么一点声都没听到？”林静漪嘟囔道，说话的时候还有一点鼻音。 当然叫过了，只是当时林静漪没醒，宋衍深醒了后轻手轻脚地起床，走到门边，隔着一扇门跟岳母大人说，让静漪再睡一会儿，不着急起床。 既然宋衍深这么说，李氏也不好强把林静漪叫起来，就随林静漪去了。 “娘来叫过你一次，但我看你睡的熟，就没叫醒你。”宋衍深解释道，“饿不饿？娘刚才端进来了两盘糕点，你吃一点垫垫肚子吧。” “不吃了，留着肚子吃午饭。”林静漪又窝在宋衍深怀里眯了一会，等到完全清醒以后才慢腾腾地穿衣洗漱。 而另一边一心念着要给林静漪打洗脸水的林小风，却是白白地起来那么早，等了一上午，终于在快吃午饭的时候才把这盆洗脸水给送出去了。 吃饭的时候，李氏亲昵地拍了拍林静漪的脑袋，笑骂道：“你这个懒妮子，怎么不等我们吃完午饭再起来呢？” “娘说真的，我其实还有点没睡够。”林静漪一点都不作假，实诚地说道。 “没睡够也给我撑着，吃完午饭后你们就回去吧，顺便帮我跟亲家带声好。”李氏说道。 “姐，你这么快就要走了？”林小风一脸不舍的表情，他还没跟他姐呆够呢。 “别撅嘴，说不定我过两天就回来了。”回去以后只要宋老太太惹她不高兴，林静漪就多的是借口回娘家。 又不是隔着千山万水，不过是从宋家村到县城而已，说回来不就回来了 “对了，我给你们带了东西，都在我行李里面装着，一会拿给你们。”林静漪喝了一口汤，慢悠悠地说道。 “怎么又买？前几天我回来的时候不都买了一堆吗？过年的东西都已经买好了，你又乱花钱。”李氏并不走心地责怪道，她是怕宋衍深觉得林静漪是个败家婆娘，所以先一步把这话说出口。 “那怎么能一样？你和奶来府城，我给你们买东西，那是孝敬你们的，这次买的东西算是我从阜城带回来的礼物，意义不一样。再说了，吃的用的这些东西从来只有不够的，还没有人会嫌多。”林静漪有自己的一套道理。 李氏说不过她，闺女愿意孝敬自个，她自然是高兴的，她刚才那么说，无非是为了让宋衍深不要对林静漪有意见。 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了一眼宋衍深，发现宋衍深嘴角含笑，并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不情愿的神情，这才放下心来，安安心心地接受林静漪的孝敬。 要让林静漪来说，赚钱就是为了花的，好日子是如何过的，不就是吃喝穿戴样样精细吗。林静漪心说迟早要把李氏的消费观给别过来，让李氏学着大方一些。 之前李氏从府城带回来的东西，大多是些衣裳靴子之类的，这次林静漪给她们买的是一些补品，比如冬虫夏草或者年份短一点的人参。 她爹娘不仅要表面光鲜，内里的身子骨也要强健才行，林静漪是觉得府城的卖的药材的品质应该好一些，比如泡制的手法或者药物的年份应该都比县城里卖的更讲究一些。 “人参？”李氏看到这个东西很是惊讶，“没病没灾的，你给我们买这个干什么？真是有钱没处花。” “这是二十年的人参，也就起个滋补的作用，别把它想的那么神奇。”林静漪让李氏把装药品的盒子收好。 等过几天她再来县城一趟，让郎中给李氏和林大成把把脉，看看应该怎么进补，过年好好地吃点喝点，把身体养一养。 “别光顾着我们，你婆家那边有没有？”李氏看了看在院子里站着的宋衍深，小声地问道。 “放心吧，都有的。”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个道理林静漪还是懂的。 而且她也不是小气的人，林静漪愿意花钱买名声，这些东西往宋老太太手里一送，谁不说她贤惠孝顺大方。 第648章 送人目的 “娘知道你是个聪明姑娘，但是有些话娘还是要再跟你嘱咐一遍，有些事情甭管你心里怎么想，这面子功夫可一定要做好。只要表面上做好了，即使你心里再讨厌再恨她，私底下跟老太太吵翻天，她出去找人诉苦，别人都不一定会信她。 别人说不定还会说，你可知足吧，你那孙媳妇儿要多孝顺有多孝顺，那天回来的时候拎着那么多东西，十里八村的哪个能比得过她？ 你看看你家这孙媳妇，再看看我家的，她吃肉都不一定会给我喝汤，杀只鸡连根鸡毛都不舍得给我，你这够好了，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李氏这几十年也不是白活的，她虽然作为儿媳妇的时候没有斗过林老太太，但是这些经验她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的。 她受林老太太的气受了那么多年，不希望林静漪再步入她的后尘。 李氏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时时刻刻都在瞅着外面的宋衍深，生怕他进来了。毕竟她们是在议论宋老太太，如果被宋衍深听见了不是太好。 “娘你就瞧好吧，我一定让这些东西发挥它们最大的作用。”林静漪一边说，一边指了指摆在桌子上的那些礼品盒。 每一件东西都有它们的额外用处，那就是为林静漪刷名声。 “行，既然你都明白，那娘就不多留你了，快些回去吧。宋家那边要是不问的话，你们也别主动说昨天就回来了。不然他们心里想着昨天就回来了还不回家，反而住在你娘家，说不定心里会有疙瘩。”李氏担心的事情有很多，这时候又想到了一件，便赶紧说了出来。 “有疙瘩就有疙瘩呗。”林静漪不以为然地说道，“是她心里有疙瘩，又不是我心里有疙瘩，反正不舒坦的是她，生气伤身的也是她。不过宋老太太要是不问的话，我肯定是不会主动说的。” 李氏听到林静漪前面那番话时，还准备伸手拍拍林静漪的脑袋，心说她闺女怎么这么犟啊？后来一听林静漪服软改口了，这才放心下来。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声响，是林大成赶着马车回来了，宋衍深快步走上前去，迎了迎他的岳父大人。 “跌怎么赶着一辆马车回来了？”宋衍深伸手做出要搀扶林大成下马车的驾驶。 “不用扶。”林大成摆摆手，“我还没到七老八十的年龄，又不是那种得了老寒腿走路颤歪歪的人，下个马车还不是小菜一碟。” “是我多虑了。”宋衍深即使被拒绝了，脸上也没有露出晦涩的表情，依旧温和地说道。 “不是，是你有孝心，都说一个女婿顶半个儿，此话果然不假，我家那两个傻小子，现在还是天天想着吃肉的年纪，比不得你孝顺。”林大成也是会夸人的，夸完宋衍深有孝心之后他又说道，“你们不是要回宋家村吗？路那么远，我就去车马行帮你们借了一辆马车，待会我送你们回去。” “爹，这么冷的天，你何必在外面赶车呢？”林静漪不太赞同地说道。 现在又不是夏天，赶马车的时候还能迎面吹来几阵凉爽的风，冬天的风可是跟刀子似的，一下一下地往人脸上刮，那滋味别提有多酸爽了。 林静漪之前赶路的时候，坐在马车的车厢里面都冻得不行，现在怎么可能会让林大成在外面坐着赶车受冻。 “这有什么冷的，也不看看我穿的是什么？你和你娘专门在府城给我买的毛皮大衣，我裹在身上，那可是一点寒气都没感受到，比我抱个暖炉子还有用。”林大成不听林静漪的劝阻，执意要送他们两个回宋家村。 “是啊，就让你爹送你们吧！马车都赶回来了，何必要多跑一趟呢？”李氏也在一旁劝说道。 两位长辈都这样说，林静漪十分无奈，只好应承道：“那行吧，爹你再在里面加一件衣服，穿厚一点。你加衣裳去吧，我跟相公先把行李搬到马车上，等你穿完衣服之后，咱们就可以直接走了。” 林静漪不太懂林大成这突如其来的一腔慈父心怀是怎么来的，她想着既然劝不动林大成，那就只有改变自己的想法。 毕竟如果两个人想法不同的话，那么总有一个人要妥协。可能为人父母就是这样吧，总是想为自己的子女多做一些什么。 其实林静漪没想到的是，林大成专门穿着新衣驾着马车送宋衍深和林静漪回宋家村，就是为了帮林静漪撑腰。 之前宋家村流传的最广的谣言，不就是林静漪跟别的男人私奔了吗？林大成听到之后气得直发抖，如果不是宋老太太跟她们说已经解决了，要是没有李氏在一旁拦着他，他早就扛着锄头打到宋家村去了，有一个算一个，把那些传过谣言的碎嘴婆子的舌头都给割了。 而这次刚好碰上宋衍深和林静漪回家，他们又先在县城歇了一晚，可不就是老天让他要回宋家村出口恶气吗？ 他今天就要带着自个闺女和女婿，风风光光地回到宋家村，把那些碎嘴婆子的脸都给打肿。 别以为老实人没脾气，老实人生气起来，那才是真的可怕。 “爹，你赶车的时候小心一点，我们也不是那么着急回去，别让马跑的太快，一切都以稳妥为主。”林静漪上了马车之后，掀开车帘，对林大成叮嘱道。 “放心吧，你爹我之前虽然没有正儿八经的赶过马车，但是牛车却没少肝，这马啊牛啊不都一个样，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面，好好地在车厢里坐着吧，别着凉了。”林大成很有把握地说道。 说完以后，林大成就驾着马车慢慢地跑了起来。 一路上林静漪也没敢跟林大成说话，毕竟这是寒冬腊月哈气成冰的季节，如果她跟林大成搭话，林大成肯定会回话，一张嘴那不就把凉气吸到肚子里去了吗？ 所以这一路上还是挺沉默的，只听到马蹄子哒哒哒的声音，和林大成时不时的拽一拽马头把着方向，像跟人交流似的，他小声呵斥着老马：“是这条道，可别跑错了。” 第649章 大成撑腰 林大成预想中的回村场景，就是当他驾着马车慢悠悠地走在宋家村的小道上面，马车的周围跟着的都是看热闹的人。 那些人好奇心旺盛，肯定会问他，你们这是从哪里回来呀？怎么带那么多东西啊等等。 这时候林大成就可以十分骄傲的跟大家伙说道：他闺女跟着女婿去府城了，这些东西都是他们买回来孝敬家里长辈的。 这时候他可以在貌似不经意地抖一抖身上的皮毛大衣，如果有人没发现的话，他可以再多抖几下，等到有人开口称赞他这件衣服多么好的时候，林大成就可以顺道夸一下自个闺女，说这衣服是林静漪给他买的，他说不要林静漪硬要买下来，花了多少银子等等。 那些碎嘴婆子在背后传他闺女的谣言，不就是想挑拨林静漪和宋衍深家中的关系，坏林静漪的名声吗？可是林静漪不但没有被婆家怠慢，日子反而越过越好，这无论搁谁身上都会让人眼红嫉妒吧。 而林大成就是要让所有的人都眼红嫉妒林静漪，一边心里恨得不行，咬牙切齿地想把林静漪从宋秀才娘子这个位置上给拉下来，一边又不得不觍着脸跟林静漪说好听的吉祥话。 可是林大成预计的这些场景都没有出现，因为冬天太冷了，各家各户基本上都窝在家里猫冬，愿意跑到外面出来闲逛的，也就是那些小孩。 这群小孩懂什么呀，也就只会跟在马车后面惊奇地哇哇大叫。之前传谣言的人又不是他们，所以当林大成看见这群小孩子的时候，心中很是失望。 他进村之后，到宋家的路都快走到一半了，还没有碰到一个适合他脑中这出大戏的群众演员。而且不仅没有演员，现在连一个合格的看客都没用，这一趟真是白跑了。 “吁！”林大成扯了一下缰绳，让马停了下来，然后回过头跟林静漪和宋衍深说，“到了，你们两个下来吧！” 林静漪下马车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林大成的脸色，主要是想看林大成的脸白不白，有没有被冻的太厉害。 她一眼望过去，发现林大成的脸色不仅有点白，而且神情还有一些沮丧，像是兴致不太高的样子。 林静漪奇怪地问道：“爹，你怎么了？怎么看着不太高兴？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我早就跟你说了，不用你送我们，我租马车的时候，顺便找个车夫过来，多方便的事，你偏偏还要亲自跑一趟。” “你爹身体好着呢，你可别胡思乱想，我闺女回家，我送你一趟怎么啦？我发现自从你出嫁成亲以来，这宋家村我还只来过一次，还是那次衍深中秀才摆流水宴的时候请我来了一次。我现在来，不会有人不欢迎吧？”林大成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神若有顺无地扫过宋衍深，这句话明显就是说给宋衍深听的。 “爹，你多心了，怎么会呢？你要是来，我们可是再欢迎不过了。”宋衍深一边从马车上往下搬行李，一边对老丈人讨好道。 宋衍深说话做事都是很真诚的，听宋衍深怎么说，林大成心里也好受了不少。 “爹进去喝杯热茶吧！”林静漪两手空空，她的行李都让宋衍深和林大成抢着拿了，她现在除了走路进院回屋，其他的就没有她的事了。 也是巧了，当林静漪伸手准备敲门的时候，，宋家的院门正好被人从里面打开，而开门的这个人正是宋老太太。 宋老太太第一眼看见林静漪，便下意识的撇了撇嘴，随后看见了站在林静漪身后的宋衍深，这才有真心实意的高兴起来。 她连忙抢过宋衍深手中提的东西，心疼地说道：“我的乖孙啊，大冬天的你这手可不能冻了，你这是拿笔写字的手，再金贵不过了，怎么能做这些粗活呢？让你媳妇拎着，她两手空空的，也好意思？” “亲家婆，我闺女力气小，拎不动。”林大成从宋衍深身后露出半个脑袋，虽然说话的时候笑了一下，但是话中的意思表现的很明显。 那就是：别使唤他闺女干活。 宋衍深的手矜贵，难道他闺女的时候就不金贵了吗？ 是，宋衍深需要提笔写字，但是他闺女也需要拿绣花针啊，这么一比的话，他闺女的手就更不能受冻了。 两个大男人在这，为何还要让一个小姑娘拎东西，这老太太也实在是有些拎不清。 宋老太太刚才一颗心都扑在宋衍深身上，完全没看见站在宋衍深身后的林大成。一是因为宋老太太没有分心，二是因为林大成的身形比宋衍深瘦小一些，所以被宋衍深挡了个干干净净。 埋怨林静漪，却被人家亲爹听了个清清楚楚，宋老太太即使脸皮再厚，现在也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她赶紧往回找补，自己给自己圆场：“没事，我拎就行，反正我是干惯农活的，不缺这点力气。” 她明明是真心实意想给自己找一个台阶下，但可能是说话有点不过脑子吧，这话说的，反而让人听着觉得有一种讽刺的感觉，有点阴阳怪气的味道在里面，让人不知道宋老太太是在赌气还是真的这么想。 但是林静漪可不会给宋老太太反悔的机会，管她这说的是不是真心话，无论是真是假，只要话说出来了，那就得做。 “奶，辛苦你了，这都是给你们买的东西，你快拿回去看看。”林静漪先把东西从林大成的手中接过，然后再塞到宋老太太的手中，带着几分不容推却的力度。 这些东西如果是宋衍深塞到她手中的，宋老太太保准眉开眼笑，连声说我大孙子怎么这么孝顺。 可偏偏这些东西是林静漪硬塞给她的，宋老太太有心想抖抖手把这些东西都给甩下去，可是她也知道林静漪是一个败家婆娘，花钱的时候眼睛眨都不眨，这些东西肯定不便宜，如果把这些东西摔坏了，到时候心疼的还是她自己。 可是就这么拎着进去了，会不会显得她太听林静漪的话了，有些没面子？ 要让林静漪说，宋老太太这就是想的太多了，顺手拎个东西而已，她怎么能脑补出来那么多戏？ 第650章 冤家路窄 宋老太太不想这么顺从地听从林静漪的安排，但如果她站在那里不走，也挺突兀的。 其实她脑中的天人交锋可能也就十来秒钟的时间，但是放在现实中，这十来秒足以让气氛僵持起来了。 宋衍深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不过他刚张嘴就听见身后传来两道女声。 一道女声说的是：“衍深哥哥，你们回来了。” 而另一道女声则更为平静一些，她说的是：“奶，你怎么拎着这么多东西啊？重不重？我来帮你拿吧！” 林静漪顺着声音回头，看见两个姑娘并排走来，走在左边一脸娇羞表情眼带亮光望着宋衍深的是宋娇娇，走在左边说要帮宋老太太拎东西的人是宋青禾。 虽然林静漪跟宋娇娇只见过一两面，但是她对宋娇娇的印象非常深刻，之前她们见面的时候，她就觉得宋娇娇对她有恶意。果不其然后来就出了宋娇娇在村里传她的谣言一事，林静漪觉得自己的预感非常准确。 而宋青禾明明知道宋娇娇在背后传她的谣言，现在却还和宋娇娇手挽手，两个人这么亲切。不奢求让宋青禾跟她同仇敌忾，但好歹要跟宋娇娇拉开距离吧，现在这副模样真是让林静漪摸不着头脑，所以她对这两个人都没有好感。 林静漪没想到她回村的第一天就碰见了这个在背后恶意中伤诋毁她的人，保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心态，林静漪并没有对这两个人说些什么，而是用一副略带嘲弄的口吻，对宋老太太说道：“奶，你可真是好福气，有一个这么孝顺的孙女，以后就等着享她的福吧。” 众所周知，宋青禾是周春娟带过来的拖油瓶。宋老太太不喜欢宋青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宋青禾最会做表面功夫，爱在外人面前做出一副孝顺孙女的样子。甭管宋老太太对她的态度是冷是热还是无视，宋青禾依旧能热脸贴冷屁股，并且一贴就是好几年，这份忍性和心智，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 而林静漪现在把宋青禾的身份定性为宋老太太的孝顺孙女，这无疑是在打宋老太太的脸，就是冲着林静漪这句话，宋太太也不会让宋青禾去拎她手中的东西。 于是宋老太太冷哼一声，拎着手里的东西，径直走向堂屋，看都不看之前开口说要帮忙的宋青禾，这无疑是很不给宋青禾面子。 林静漪看到宋青禾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但随即又恢复自然，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宋青禾见宋老太太不理她，脸上又浮现出温和的笑容，笑着跟林静漪、宋衍深和林大成依次打招呼。 林静漪的脸上也套起假笑的壳子，客套地说了一声好久不见，然后跟宋衍深和林大成说道：“爹，相公，咱们赶紧进去吧，别在外面站着受冻了。” 她把人拉了进去，这两人就没有回复宋青禾的招呼。 宋娇娇自从看到宋衍深之后，就一直保持着一种让自己看起来很好看的姿态，她不敢直视宋宋衍深，便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他，但是她的姿态摆了这么久，却不见宋衍深看她一眼。现在 见宋衍深进去，宋娇娇顿时就破功了。 虽然她们两个人都没有跟宋衍深搭上话，但是宋娇娇一向脾气大性子傲，现下有些丢人，便想从宋青禾身上找优越感。 她昂着下巴问道：“你之前不是说自己跟衍深哥哥的关系很好吗？怎么刚才衍深哥哥理都不理你？” 宋青禾被宋家人无视，本来就气不顺，现在又听到宋娇娇这么说，当下就反驳道：“可能是因为我哥知道了你在背后说我嫂子的坏话吧，现在看见我跟你走在一起，有些迁怒我了。 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哥她们刚回来，家里肯定忙得很，我没空招待你了，你说的那个荷包，咱们以后有时间再绣。” “不用，我来你家都来惯了，你不用刻意招待我，我自己坐那就行了。”宋娇娇来宋家这么多次，好不容易才碰上宋衍深一面，她是傻了才会回去，便说了这么一句十分厚脸皮的话。 “那也行，娇娇你一会可不要怪我招待不周啊。”宋青禾虚情假意地说道，心里却在想宋娇娇可真是个不要脸的玩意，她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这么没有眼力劲。 这次两个人进院门的时候，没有像刚才在路上那样亲密无间的手挽着手，若说之前还是一对好姐妹，现在看着就像是虚情假意的塑料姐妹花，谁对谁都不是真心的。 这俩人能凑在一起玩那么久，到现在还没有撕破脸，也是绝了。 另一边，林静漪进院子之后，先让宋衍深把他们的行李拎到自个屋里去，至于宋老太太手里提的东西，她已经十分自觉地拿到堂屋了。 这些东西都是她的，要不是怕被林大成笑话，宋老太太早就把这些东西搁到自己屋里了。 “亲家，你怎么来了？真是稀客呀，快坐快坐！”宋兴怀看到林大成以后，连忙热情地招呼道。 “他们从县城经过，我顺路送他们回来。”林大成说话的时候指了指林静漪他们屋子的方向。 宋兴怀下意识的把林大成这话理解为半路上碰到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县城就这么大，碰上了也是有可能的，便没有再就这个话题多说什么，而是让林大成晚上留下来吃饭。 “我一会杀只鸡，刚好昨天买的还有鱼，你一定要留下来，咱们俩好好的喝几杯。”宋兴怀高兴的说道。 “不了，我回去还有事呢。”林大成推辞道。 他今天来宋家村，说句直白一点的话，就是为了来向那些碎嘴婆子显摆的，结果现在没有显摆成，他就想打道回府。 他话音刚落，宋衍深就从外面走进来，对林大成说道：“岳父，你忙了一路了，就留下来吃顿饭吧！” 要是宋家连这点礼数都做不到，一顿饭都不留，那不就真把林大成当成车夫了吗？ “就是，你能有什么事，现在也不用下地干活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闲着呢，是不是看不上我这里的饭菜？”宋兴怀故意用了激将法。 “怎么会呢？”林大成见大家都在劝她，连他闺女都对她点点头，他也只能照做，“行，那就麻烦你们了。” 第651章 是她自找 刚才还没有进院门的时候，林大成就听见宋老太太对她闺女甩脸色，现下他既然留在这里了，那就不能让宋老太太再欺负他闺女。 他现在脑子转的挺快的，看见屋里就老太太和林静漪两个人，心想一会做饭的时候，要么是这俩人一块做，要么就是他闺女做。 为了不让他闺女动手做饭，林大成赶紧说道：“衍深跟静漪赶了这么远的路，肯定累坏了吧。都是自家人，你们两个不用在这陪着，快回屋去歇一会儿，一会儿等着张嘴吃饭就行了。” 林大成这么说，就是先给林静漪找好理由，让宋老太太一会儿没办法使唤她去干活。 他闺女都累成这样了，刚赶了几天路，骨头架子都要被颠散了，你还好意思使唤她干活，这是什么黑心婆娘啊？ 宋老太太也不知道是不是懂了林大成的潜台词，但是听他这么说完以后，确实没再喊过林静漪了。 不过林静漪睡了一上午，现在没什么瞌睡，她见宋老太太去厨房里忙活了，便放松地坐在堂屋的椅子上面，问宋兴怀：“爹，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碰见宋青禾和宋娇娇了，她们两个现在玩的还挺好的啊。” 这句话算是小小的试探，宋青禾不懂事，难道宋家的长辈也不懂事？宋娇娇明明就是造谣之人，宋家长辈难道就真的这么毫无芥蒂，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一听到宋娇娇的名字，宋兴怀就有些尴尬，他迟疑了片刻，然后才说道：“静漪这件事怎么说呢……” 他搓了搓手，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宋青禾都这么大了，我也不好说的太直白，我提醒过她一次，但是她的事我也不好太直接地干涉。而且宋娇娇也是小辈，你说她进门我也不能把人家赶出去吧。” 殊不知，其实宋兴怀心里也十分为难，他压根就没把宋青禾当成自己的闺女，所以也摆不出当爹的谱，如果他是宋青禾的亲爹，那她肯定疾言厉色地跟宋青禾说，以后别再跟宋娇娇来往了，她那张臭嘴还不知道在背后怎么说过你嫂子呢？ 可是宋青禾就不是他亲闺女啊，她平常干什么事、跟什么人玩、甚至以后嫁给谁等等这些事，宋兴怀都是毫不过问的。 说的直白一点，在宋兴怀心里面，宋青禾虽然住在宋家，可是跟他毫无关系，她的娘虽然在这里，可这里并不是她的娘家，如果嫁人以后受了委屈，宋家是不会为她撑腰出头的。 双方就是这么一个关系，宋兴怀对宋青禾没有要求，那么相应的宋青禾也不能要求宋兴怀什么。但如果他要求宋青禾跟宋娇娇离远一点，那么反过来宋青禾在别的事情上就可以对他有所要求。 但现在林静漪问起来，宋兴怀又不好说的这么直白，只能说他不方便干涉宋青禾的人际交往。 “她们俩现在玩的这么好，刚才我见宋娇娇来咱们家，那可真是熟门熟路，比自己家还熟络呢，这一定来了不少次吧？”林静漪继续问道。 “这件事我也跟宋青禾说过。”宋兴怀同样也有这个想法，心说你们在外面怎么玩、怎么亲切他都管不着，但你别总把人往家里领啊。 明明是宋娇娇传了他们宋家的谣言，而宋家总让宋娇娇进门做客，被别人看在眼里还不一定怎么想。 “但是宋青禾说是宋娇娇老缠着她，她想着宋娇娇的爷爷又是咱们村的村长，总不好把关系闹得太僵。”宋兴怀说道，这同样也是当时宋青禾给她的解释。 “行吧。”林静漪觉得自己没什么好说的了，这说来说去不都是人家有理她没理嘛。 是，宋兴怀不能干涉宋青禾的交友情况，而女配则又怕得罪宋娇娇的爷爷，这绕来绕去不就是一个意思吗？村长不敢得罪，那不就只能得罪她这个苦主了吗？ 看宋家几位长辈的意思，是不会为她出头了，于是林静漪看了一眼林大成。 此时林大成福临心至，立刻理会到林静漪的意思，马上开口道：“你们两家这是一笑泯恩仇了？那我闺女受到的委屈怎么办？” 有些话林静漪不方便说，如果林静漪说这话的话，别人就会觉得她小心眼、斤斤计较、不能容人。但是林大成可以说，毕竟他是林静漪的亲爹，在辈分上面也占着优势，能和宋家长辈平等对话。 宋老爷子和宋兴怀听到这话以后有些尴尬，在这件事情上面，他们的处理方法可能确实不太好，但是这都过去一个多月了，此时若是再提起来，别人会不会觉得宋家太小家子气？ 他们两个想跟林大成解释来着，但是宋老太太突然冒了出来，开口就说：“她受什么委屈了？这谣言传的满村都是的时候，她又不在宋家村，一个难听的字眼都没听到，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一个月里，村里发生了那么多事，大家都把之前的事抛在脑后了，谁还会说这事？你们要是重提，别人再议论起来，那就是你们自找的。” “自找的”这三个字宋老太太念的格外用力，她认为之所以会发生谣言，完完全全都是林静漪自找的。 因为当时宋娇娇也跟宋老太太解释过，宋娇娇说自己并没有说林静漪跟别人跑了这等浑话，毕竟她跟林静漪没仇没怨的，连面都没有见过几次，何必做这种得罪人的事情。只是她来宋家几次，每次都没看见林静漪的人影，就觉得有些好奇，回家之后就跟她家里人学了一嘴，说宋秀才的娘子不在家，不知道去哪里了。 多么正常的一句话，也没有什么恶意，而且谁家闲着没事的时候不会闲聊几句，说些家长里短的。 宋娇娇当时哭的眼睛都肿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竖着手指头发誓说自己绝对没有在外面传林静漪的谣言。她从头到尾就说了宋秀才娘子不在家，不知道去哪里了，这一句话，但是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最后会传成那样。 可能是因为这些话传来传去就传错意思了，但是传成最后那样也不是她的本意，宋娇娇说她也有错，当初不该在家里说这句话，希望宋老太太能原谅她。 第652章 污点永存 “自找的？”林静漪重重地说出了这几个字，眼神锋利地向宋老太太看去，“我不太懂，您给我解释解释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您是想说我被人侮辱，是我自找的，还是说别人再次在背后议论我，是我自找的？合着您到现在为止，还觉得这件事归根结底就是我的错是吧？” 宋了太太是不会像林静漪低头的，她听林静漪这么质问，便立刻把当初宋娇娇给她解释的那番话说了出来，意思是说宋娇娇本来没什么恶意，但最后传成那样，不就是因为大家伙对林静漪的印象不好？觉得林静漪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所以最后才会越传越偏，而且所有人都深信不疑。 如果林静漪安安分分的呆在家里面，哪都不去，怎么可能还会发生这件事？别人就是传一头母猪都不会传她。 宋老太太还振振有词地说道：“你不要这么咄咄逼人，娇娇已经诚心悔过了，她不是故意那么做的，她没有恶意，都是别人曲解了她的话。而且她一个未出嫁的小姑娘，你这么逼她，她以后怎么嫁得出去？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大度一点。 而且宋家村里七八成的人都在背后议论过你，你要是一个个的追究，这要追究到什么时候去？是要把整个村子的人都得罪光了你才开心呀？到时候你在宋家村树敌太多，你又拍拍屁股跟着我大孙子去府城了，什么难听的话都听不到，最后承受这些的不还是我们吗？” “她说她没有恶意，你就信她没有恶意了，她空口白牙的这么一说，有证据吗？而且不管她有没有恶意？她对我的名声造成那么严重的影响，跟我说句对不起总是应该的吧，但她是怎么做的？ 刚才在门口看见我的时候就跟没看见一样，两个眼珠子直往宋衍深身上挂，别说对不起了，连声招呼都不跟我打，她这是诚心悔过的态度吗？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一个个追究了，犯罪还讲究主谋和从犯呢，我现在只追究主谋的责任，那些从犯我不管，只要我把主谋杀鸡儆猴了，别人都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你以为事情过去一个多月，那件事就会自动消失吗？不，它不会的！它就像是白纸上的污点，永远都会存在。流逝的时间就像是细沙覆盖在了那层白纸上，遮挡住了那个污点，人们并不是忘了它，而是当下没有看见它，但它依旧存在。 但凡有一天，人们想到某些事情的时候，就会把它从记忆深处里抓出来，到那时我在众人的眼中依旧还是那张有着污点的纸。可我想恢复从前的清清白白，所以这件事我不会这么简单地放下。”林静漪争锋相对地说道。 她本来还想着不把这件事情闹得这么大，就两家人私底下说一说，让宋娇娇真心实意的跟她道个歉，认认错就行。毕竟大家都是乡亲，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好把关系闹得那么僵。 但是这些话林静漪还没说出口呢，宋老太太就代替她原谅了，宋老太太既不是当事人，又不是苦主，凭什么能这么大方的替她原谅宋娇娇啊？ 慷她人之慨，这种事谁不会做呀？ 她这个苦主还没发声呢，有些人就迫不及待地握手言和了，合着她在这个家是一点地位都没有了？ 既然如此，那她就把这件事情闹大，她不心满意足，谁都别想好过。“退一步海阔天空”这句话从来都不会出现在她的字典里面，林静漪奉行的原则，一直都是“进一步神清气爽”。 谁都别想让她受委屈。 “不会这么简单地放下？怎么着？你还想拿起来啊？成，宋娇娇不就在那屋里吗？你现在就去找她，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做？”宋老太太气笑了，心说这林静漪的脾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大，是不是觉得有个爹在这里就可以为所欲为肆无忌惮了。 想让宋家给她出头，那是不可能的，林静漪要是有本事就自己去找回场子，反正她已经代替宋家说过原谅的话了，此时若再去追究宋娇娇的责任，那无异于是自打嘴巴。这种事，她才不会干呢。 既然林静漪这么有本事，这么张狂，那就让她自己来。 “这可是你说的。”林静漪定定地看着宋老太太，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说了就别后悔。 “对，我说的！”宋了太太昂着头，一副要与林静漪力争到底的样子。 林静漪得了这句准话，就准备起身往宋青禾的屋里走，好把宋娇娇叫出来。 但她刚刚起身，堂屋的大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推开门的人，正是她们刚才话中所说的宋娇娇。 此时宋娇娇两眼通红，眼眸中还带着水光，一副小可怜的模样。 “衍深哥哥，宋奶奶，你们不要因为我的事吵架，那件事虽然不是我故意为之，但静漪嫂子确实因为我的缘故受到了别人的议论，虽然只是无心之失，但我还是要负责任的。之前静漪嫂子不在，我就只能跟宋奶奶道歉，但现在既然静漪嫂子回来了，我理应当再跟静漪嫂子赔礼道歉。 你们就是不说，我也是准备这么做的，只是没想到我稍微晚来了一会儿，静漪嫂子就会如此生气。”宋娇娇哭哭啼啼地说道，伴随着她不断滴落的泪水，这些话在现场的一些人听来似乎有那么几分可信度。 但是对于这些话，林静漪是一个字都不相信。宋娇娇在话里面先是卖惨扮可怜，想博得众人的同情。然后再暗戳戳的说林静漪太过小家子气，自己不过就是晚来了一小会，林静漪怎么就等不及了呢？还因为这么一点时间跟长辈吵成这副模样，真是一点都不孝顺。 林静漪心说有点意思，宋娇娇避重就轻这一手玩的妙呀。宋娇娇知道怎么戳宋老太太的发火点，她这番话简直是说到宋老太太的心坎上面去了。 她为宋老太太说话，宋老太太不就自然而然地站到宋娇娇那边了吗？两个人这是在无形之中结成了同盟。 但是最妙的事情还是即使到了现在，宋娇娇依然没有正眼看过林静漪，就连刚才在话中招呼的人，叫的也是宋衍深和宋老太太，压根没跟林静漪打一个招呼。 第653章 一通训责 小姑娘的心思真是浅显易懂，宋娇娇连着两次故意忽视林静漪，她这么做就让林静漪明白了自己为何会被宋娇娇针对造谣，这完全就是冲着宋衍深去的呀。 “嘿，小妹妹，别再看你衍深哥哥了，看看我！刚才进院门的时候，你就只看得到衍深哥哥，现在到了屋里，你还是只能看到他一人，可你不是来向我道歉的吗？光叫衍深哥哥是几个意思？怎么着？我就不配得到你的正视吗？”林静漪似笑非笑地说道，直白的点破了宋娇娇的小心思。 刚才林静漪跟宋老太太争执的时候，宋衍深连个声都没出，偏偏宋娇娇一进门说的就是衍深哥哥你们别因为我吵架。宋娇娇是聋的传人吗？怎么连男声女声都分不清楚了？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宋娇娇心中顿时紧张起来，想要解释一下，可是宋青禾又不在她的旁边，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完美的反击。 是的，宋娇娇刚才进门时说的那番话是宋青禾教她的，如果要让宋娇娇自己发挥的话，她只会直来直往，不会弄这么多小手段。 她们又不是聋子，刚才林静漪和宋老太太在屋中吵架的时候，她们都听到了，宋娇娇本身就想在宋衍深面前刷刷存在感，她巴巴地跟进来不就是为了这件事吗？她们一听到堂屋里的人在因为之前那件事吵架，宋娇娇就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宋青禾多会察言观色呀，她一看宋娇娇在椅子上坐不住了，耳朵直往门边上贴，就知道宋娇娇心里想的是什么。 她让宋娇娇进来就是为了让宋娇娇搞事的，宋青禾在宋家生活了这么多年，虽然不招宋家人待见，但是宋家人的性格脾气她都摸得清二楚，于是就为宋娇娇准备了那么一番话作为开场白。 但是宋娇娇也没有多聪明，宋青禾教她的话，她倒是学会了，完完整整的说了出来，可现在宋青禾不在她身边了，没人教她了，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林静漪了。 她从小就得宠，爷爷又是宋家村的村长，宋娇娇不是那些需要耍心机使手段才能分得家人一点儿宠爱的赔钱货，所以在说话之术这方面她没有太多的研究，比不上宋青禾那么巧舌如簧。 宋娇娇这个问题还没有回答出来，林静漪的下一个问题就接踵而至。 “既然你早就准备跟我道歉了，那你刚才在门口看见我的时候，为什么不说？就算当时时没想起来，见了院子之后总能想起来吧，结果还没有说，径直往宋青禾的屋里走去，等到我们这边提起来你了，你就听到我们说话了，这才连忙跑过来说早就想跟我道歉，糊弄谁呢？ 别把别人都当成傻子，你那点小心思当谁看不出来呢？小妹妹，不是你的东西就别伸手去拿，小心手伸出去就回不来了。既然你站在堂屋门口，那么我们刚才在屋里说的话，想必你都听到了。老太太都说了，这件事全权交给我处理，所以之前你们做的任何决定都不算数。 我人都不在家，你跟宋老太太道歉有什么用，她原谅你了，但我没有，毕竟你传的是我的谣言，又不是她的谣言，她不是当事人，所以她说的不算数。你一个所谓的无心之失，就让我白白遭受那么多的诋毁，那我是不是也能在外面跟别人轻飘飘地说一句：我觉得宋娇娇走路的姿势不太对，她会不会早就被那什么了呀？ 你看我这话也没说得那么详细，别人怎么理解怎么误会，不是都不关我的事吗？等到最后传出谣言来了，我也来一句，这是我的无心之失，希望你能原谅我，你说这样行不行？”对付宋娇娇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但是这种法子太狠了，在这个年代，女子的清白之身，可是比她的命都要重要的，所以林静漪这么说，只是吓吓宋娇娇而已，并不会真的那么去做。 宋娇娇想毁她的名声，这是宋娇娇恶毒，但是林静漪不会让自己沦落到和宋娇娇一样的地步。不会学着宋娇娇做恶毒的事情，并不是因为她圣母，而是因为这是她的底线和原则。 果然林静漪光是这么一说，宋娇娇的脸都被吓白了，她用手指着林静漪，仿佛肢体上的动作能给她增加几分底气似的：“你不能那么做，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我说你什么了，我只是说怀疑你被人那什么了而已，可是那什么究竟是什么？那不就是看别人如何理解了。我又没有摁着别人的头说你一定被人家那什么了。 就像你说好久没有在宋家看到我了一样，你管不了别人怎么想，我也管不了别人怎么想，所以别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只是说了一句简单的话而已，如果你硬要怪我，那我就只能跟你道歉咯，反正你也是这么做的。”林静漪摊着手，一幅你能奈我何的模样。 不得不说，汉字真的是博大精深，一句“那什么”都能被人说出个花来。 偏偏宋娇娇还没有立场反驳，因为她就是这么对林静漪做的，如果她说林静漪恶毒，那么就说明先前做过这件事的她自己也是同样的恶毒。 因为宋青禾这个军师不在，宋娇娇的战斗力大幅度下降，论耍嘴皮子，即使是十个宋娇娇都不一定能敌得过林静漪。 “怎么着？这是无话可说了，现在张着嘴巴都不会说话了，之前怎么那么能说呢？我在不在宋家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你是我什么人啊管那么宽？还跟这个说跟那个说，要不要我一砖头送你去见阎王爷跟下面的人说一说呀？ 而且我不在宋家的时候，宋家的几位长辈都没着急呢，轮得到你在这操心？你这是想当宋家的家呀？自己的事情处理好了吗，就这么着急去插手别人的家务事，我看你这样子年纪应该也不小了吧？ 既然闲的没事，回去多孝敬孝敬自己的爹娘，对着别人家的老太太一口一个奶奶的叫得那么亲，自个的奶奶也不见你多亲近。还有，回去叫你爹娘给你做点好吃的，补补脑子，别天天做这么脑残的事情。十几岁的姑娘了，干点正事吧，别老学人家长舌妇在后面嚼舌根。”林静漪全力输出，劈头盖脸的把宋娇娇给骂了一顿。 第654章 当众道歉 宋娇娇长这么大以来，可以说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因为从来都没有人这样训过她，她是他们家中唯一一个姑娘，所以平时受宠的很，就连上次宋老太太找上门去，她把那套说辞搬出来之后，大家都没有怎么苛责她。 所以林静漪这么一通训责，反而是宋娇娇平生以来听到的最难听的话语了。 之前宋娇娇进门的时候，她那是假哭，因为这都是宋青禾给她出的计策，说让她流几滴眼泪，宋家长辈才会更心疼她，但是宋娇娇哭不出来呀，只能拼命把自己的眼睛揉红，然后滴点水进去，装作是眼泪。 但被林静漪这么骂过之后，宋娇娇是真的哭了，她委屈呀，心说林静漪凭什么怎么骂她？她爹娘都没说过她呢，她气得想抓花林静漪的脸，再堵住林静漪的嘴，怎么就这么能说呢？ 可是宋娇娇不能这么做，因为宋衍深还在一旁看着呢，她若是此时表现的那么泼辣勇猛，一定会破坏自己在宋衍深心目中的形象，这样就算以后林静漪被休了，可能也轮不到她上位。 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过，被逼到绝境的宋娇娇，突然想到一个办法，那就是哭！ 只要她哭得不能自已，谁都没办法从她口中逼出话来。 她哭的像是被滂沱大雨打碎了的花枝，虽然不好看，但着实可怜。可是这一招对林静漪没用，现在这里已经被林静漪控场了，林静漪就专治哭包。 “你多大了？你以为自己还是两三岁的小孩啊，遇到事情嚎几嗓子就能过去了？我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你既然想哭，那我就让你哭个痛快，你哭多久，我就站在这陪你多久，直到你哭不出来为止，到那时候咱们再好好聊聊。”她又不是男人，根本不会心软，眼泪对她一点作用都没有， “还有，既然你做出一副小孩的姿态，那咱们就按小孩的方式办。小孩做错了事，我就找你家长。等你哭够之后，咱们就去你家里走一圈，问问你爹娘是怎么教育闺女的，怎么就把你教的这么喜欢搬弄是非插手别人的家务事。别以为你爷爷是村长，你在宋家村就能横着走了。 你要庆幸这里是宋家村，不是县城，如果这里是县城，我立马一纸诉状，把你告到公堂之上，看你还敢不敢在背后乱嚼舌根？我听说你们不仅知道我不在宋家，也知道我不在林家，既然已经去打听过了，那有没有顺便再打听打听我之前做过什么？ 你要是没打听到，那也没关系，我告诉你，永安县县丞的小舅子，因为对我不太客气，被我告到公堂上之后，县令大人把他抓进去关了六个月，你看看他现在还敢不敢在我面前蹦哒？念在你是一个姑娘的份上，我饶你一次，一会回去后跟你爹娘说清楚，再宋家发生的事，然后让你爹娘带着你登门赔礼道歉，记住是跟我道歉。” 想当初姐也是手撕钱仲恺把潘县丞堵的无话可说的人，就宋娇娇这么一点道行，怎么跟她斗？ 希望宋娇娇长点脑子，别把她的客气当成自己可以胡作非为的资本。 被林静漪这么一威胁，尤其是林静漪，还像看戏一样，冷眼旁观着宋娇娇在那抹眼泪。宋娇娇自己都快哭不下去了，她觉得自己好像小丑。 “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不小心说错了话，跟我爹娘有什么关系？”宋娇娇不想把她爹娘牵扯进来，此时十分硬气地说道。 “有什么关系？就凭他们是你爹娘但是没教好你，你不是学小孩子在那哭吗？既然我跟你沟通不了，那我就跟你爹娘沟通，你爹娘要是不来，那就别怪我大张旗鼓的找上你爷爷了。 还有，再找一个时间把村里人都召集到磨坊那边，当着众人的面你做一次检讨，跟大家说之前是因为你乱说话才传出的谣言，你深感歉意，所以当众对我道歉，希望求得我的原谅。我再说一遍，这件事只有按照我说的方法来做才能了结，不然的话，别想善了。”林静漪冷冷地说道。 既然谣言已经传的满村皆是，那么宋娇娇的道歉，也必须让众人皆知。 “宋奶奶，你帮帮我，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没有恶意的。”看见林静漪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宋娇娇是真的没法子了，只能寄希望于宋老太太。 当着众人的面跟林静漪道歉以后，她还怎么做人怎么说婆家？ 她觉得自己跟宋老太太是一边的，之前宋老太太已经接受她的道歉了，现在林静漪再把之前的事情翻出来，说之前的一切都不算数，那不就是打了宋老太太的脸吗？于情于理宋老太太大家都应该跟她站在一边，来对抗林静漪。 宋娇娇想的不错，宋了太太确实是这样想的，要不然之前也不会对林静漪说出那么过分的话。 而且宋娇娇哭的这么可怜，像是被林静漪逼到绝路了一样，宋老太太于心不忍，开口说道：“你这骂也骂过了，多大的气都该消了吧？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这么咄咄逼人，要让她在所有乡亲面前跟你道歉，那她的名声不就坏了吗？” “她的名声会不会坏跟我有什么关系？她会落到这种地步，不都是她自作自受吗？如果不是她当初嘴贱，后面这一切事情都不会发生，她的名声重要，那我的名声就不重要了吗？ 我还是一个成了亲的人，被她这样造谣，如果不是我心性强大，那我不就要被这些流言蜚语给逼疯了吗？不能因为我的内心强大，就忽视她的过错，这件事不是这么算的。”林静漪觉得自己完全理解不了宋老太太的逻辑，她被人说成那个样子，难道宋家脸上就有光吗？ “别在这哭哭啼啼的了，让人看见就心烦，你就算哭得天崩地裂，该当众道歉还得给我当众道歉。”林静漪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打破了宋娇娇的希望，把她惹急了，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里，宋老太太算什么呀？ “我私下给你道歉不行吗？”宋娇娇这下是真的害怕了，因为她错愕的发觉连宋老太太都管不住林静漪。 第655章 一剂猛药 “你是耳朵不好使，还是听不懂人话呀？当众道歉这四个字，你能听得懂吗？能听得见吗？听不见的话，我去找你家长辈说道说道？”林静漪懒得跟宋娇娇来回绕圈了，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宋娇娇嘴贱在先，她现在这么做也是理所应当的。 因为林静漪在府城的时候就跟宋衍深谈论过此事，说自己不会就这么轻轻放下的，所以林静漪现在说了这么多，提出这些要求，宋衍深也没有多说什么。 因为在宋衍深看来，这些都是应该的，反倒是宋老太太，为何不跟他们站在一起一致对外，反而还帮着宋娇娇那个外人。 其实宋老太太也是钻牛角尖了，她当初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也觉得别人骂林静漪就是骂她们宋家，毕竟林静漪是宋衍深的妻子，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她当即就出去找谣言的源头了，结果最后找到宋娇娇身上，宋娇娇又搬出那么一副避重就轻的说辞，再加上村长在一旁说和，宋老太太就被说服了，认为宋娇娇确实是无心之失。 既然宋娇娇不是故意的，宋老太太也想给自己博一个大度善良的好名声，就索性原谅了宋教教。 可是这件事坏就坏在宋老太太她不是苦主呀，她原谅宋娇娇有什么用呢？现在苦主林静漪回来了，林静漪要重新处置这件事，宋老太太就觉得自己的权威地位被挑衅了。 就像宋娇娇想的那样，宋老太太原先决定的事情，现在被林静漪推翻，那不就相当于打了宋老太太的脸嘛，所以宋老太太现在十分较真，钻了牛角尖进了死胡同，一心想要维护自己的地位。因此站在了林静漪的对立面。 被宋娇娇那么泪眼汪汪地看着，宋老太太又想开口：“要我说呀……” “您老可别说了！”林静漪现在听宋老太太的声音就觉得烦，立刻打断宋老太太的话，“刚才您老还真真切切地说过这件事让我自己去办，现在您又来插手是几个意思？之前宋娇娇传我的谣言，你们既然知道她是幕后黑手，为什么不跟她拉开距离？反而还让她多次上门。 这样在外人看来，别人不就会想说不定宋娇娇说的话没有错，要不然她这么污蔑宋家的孙媳妇，宋家怎么还对她这么好？你们跟她一次又一次的接触，就是对我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从她说出那些话起，我跟她就完全站在了对立面，所以这件事除非她当众道歉，在众人面前洗清我的污名，不然我和她你们就只能选择一个。” 这话说的有点狠了，因为林静漪要下一剂猛药。 宋衍深不太明白，林静漪到底想要做什么，怎么就突然要二选一了？这有什么好选的，他肯定是站在林静漪这边呀，宋娇娇配和林静漪相提并论吗？ “你别冲动，不至于这样。”宋衍深赶紧劝道，想让林静漪消消气。 但是林静漪想的更长远一些，她佯装生气的对宋衍深说道：“至不至于都是我说了算，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资格替我做决定。” “宋娇娇我还是那句话，三天之内我要看到你们的登门赔礼和当众道歉，不然我就上报县衙自证清白。”林静漪十分愿意以实际行动告诫宋娇娇，别以为上下嘴皮子一碰说几句闲话就可以不负责任。 有时候乱说话，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说完了这些，林静漪拽了拽林大成的袖子，对她爹说道：“爹啊，咱们先回去吧。” “好，那我就……”林大成一听到要走就下意识地应了一句，结果说到一半，忽然想起来林静漪说的不是“你”，而是“咱”，便立刻改口道，“你回哪去？你不是刚回来吗？” “回哪去？我回我娘家去！那才是我家，没有胳膊肘往外拐的长辈。”林静漪这话就是特指宋老太太。 当然，林静漪这么做不是为了威胁谁，也不是因为跟宋老太太赌气，她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林静漪想让宋娇娇当众检讨道歉，这势必会折损村长一家人的面子，她态度这么强硬，把村长一家逼到这个份上，村长一家人心里面肯定会有疙瘩，以后两家人别说当成普通乡亲处了，双方见面不互相红着眼睛，就算是好的了。 因为宋家长辈还要在宋家村里面生活，所以林静漪不想让局面变成那个样子，既然宋老太太已经把胳膊肘往外拐了，那就让宋老太太的胳膊肘拐到底。 这样一来就变成宋老太太为了帮宋娇娇说话，宁愿把自己的孙媳妇气回娘家，都不愿意让宋娇娇受委屈。 那么村长一家肯定要承宋老太太这个人情，毕竟宋老太太为了宋娇娇做出了那么大的牺牲，连自己的孙媳妇都不要了。如此一来，村长一家还好意思恨宋老爷子他们不讲情面吗？ 不过这样的话，林静漪就变成了那个恶人。然而林静漪不在乎，她以后在宋家村生活的日子肯定少。而且宋娇娇都使出这种恶毒的法子对付她了，她们两个人还可能成为朋友吗？ 既然已经是站在对立面了，那么做不做恶人有什么区别呢？ 如果硬要说差别，那肯定还是有一点的，那就是如果林静漪做恶人，她会更爽一些。 依照林静漪的性格，肯定是要痛快不要憋屈，谁爱受气谁自己受去，这么好的事，可千万别拽上她。 “静漪呀，别这么大的火气，咱们好说好商量。”宋兴怀一听见林静漪这么说，心想完蛋了，都把林静漪气成这样样了，回娘家这种话都说出来了，看来这件事是真的没办法私下解决了，“儿子，你快劝劝你媳妇啊！大过年的，怎么能往娘家跑呢？” “别劝！这件事谁说话都不好使。”林大成立刻出声说道，他虽然有点看不懂现在这个局势，但是他心里明白一件事，那就是跟着她闺女说的话去做，绝对不会出错。 既然他闺女说要回娘家，那他们就必须得回娘家。而且刚才宋老太太说的那些话，他听了之后也气得不行，哪有这种人，别人家都是恶婆婆，宋老太太这是恶上加恶。 林大成不仅不拆林静漪的台，反而还配合着她演戏，拉着林静漪的手就往外走，还对宋娇娇放话道：“让你家长辈带着你登我家的门，登完门之后再去磨坊那当众道歉。” 第656章 心碎落泪 林大成就真的这么拉着林静漪走了，上了马车之后，马鞭子一甩，马车跑的飞快，谁都撵不上。 直到林静漪走了之后，宋老太太才反应过来，原来林静漪不是作势要威胁她，而是真的要回娘家，并且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至于宋衍深为什么没有出去追呢？是因为林静漪说话的时候悄悄冲宋衍深眨了一下眼，意思是让宋衍深配合她。 配合什么呢？不就是配合回娘家这件事吗？宋衍深虽然摸不透林静漪的意思，但是打配合他还是会的，他对林静漪一向都是纵容比较多，所以就由着她去了。 林静漪走了之后，屋里几个人大眼瞪小眼，宋兴怀拍了一下宋衍深的后背，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怎么就这么傻呢？在那干站着眼睁睁地看着自个媳妇走了，拦都不拦一下。” “我这不是没反应过来嘛。”宋衍深为自己开脱道。 其实没有人比他反应更快了，这一屋子里的人也只有宋衍深明白了林静漪的意思。 “快快快，去村里问人家借辆牛车，赶紧追上去把人劝回来，还有几天就过年了，现在闹出这种事，是觉得家里太清净还是怎么着？”宋老爷子顾不上相互埋怨，立刻给宋衍深支招，让他把人追回来。 “算了吧，牛车哪里跑得过马车？再加上我出去借牛车的时间，这会功夫静漪和我岳父说不定都跑了一半路程了。”宋衍深知道林静漪的原定计划就是回娘家，所以他现在是不会去追的。 “与其指望着我去追，还不如让罪魁祸首赶紧回家，带着她爹娘去给静漪赔礼道歉。静漪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这事不就能了结了吗？”宋衍深又把林静漪的要求拎出来说一遍，然后十分好心地对宋娇娇说道，“你是不是不知道静漪家住在县城哪里？没关系，到时候你来找我，我给你们带路。” 宋娇娇从一开始就十分期待宋衍深能正眼看一下她，跟她搭句话，现在她的愿望终于达成了，但是宋娇娇没有想到宋衍深跟她说的第一句话居然会是这个。 愿意给她们领路，真是好心呀。 林静漪之前骂了宋娇娇那么多句，可能杀伤力都没有宋衍深这一句的大。即使现在林静漪已经走了，站在宋衍深面前的人是她宋娇娇，而不是林静漪，可是即便如此，，宋衍深眼中也没有她，宋衍深说的念的想的依旧还是林静漪。 对于宋娇娇这种对宋衍深抱着别样心思的女子来说，这可能就是全天下最悲伤的事情了吧。 这下宋娇娇也不喊宋奶奶了，她的心一片冰凉，仿佛已经不会跳动，眼泪汹涌地流了出来，对着宋衍深控诉了一句：“你怎么能这样呢？” 说完以后她就万分悲伤地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抹眼泪，那叫一个凄惨，落在地下的可能不是她的泪珠，而是它碎掉的心。 可是宋衍深不懂小姑娘这莫名其妙的悲伤，他想说他怎么了呢？这样又是哪样？ 刚才宋娇娇那种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辜负了宋娇娇呢。 宋衍深下意识的抖了一下，真是把他的鸡皮疙瘩都给说出来了，他多清白的一个人呀，可不能让人这样误会。 “累一天了，我回屋歇息去了，晚饭不用叫了，我不吃了。”宋衍深说完以后就回屋去了。 他这幅平淡的表现看在宋家其她几人眼中，都觉得宋衍深这是气狠了，越是生气，越是不露声色。 别说宋衍深生气了，就连宋兴怀现在也有一些恼火，这都什么事呀？本来能够好说好商量的，现在一个抹眼泪跑了，一个气的回娘家了，这真是里里外外都给得罪光了。 “娘，不是我这个当儿子的说你，你跟宋娇娇是什么关系？你跟林静漪又是什么关系？里外你分不清啊！你就算不想帮林静漪说话，你闭嘴别吭声行不行？ 你自己想想你刚才说的那些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宋娇娇亲奶奶呢。”宋兴怀觉得事情闹到现在这个地步，有很大的原因都在宋老太太身上。 如果最后不是宋老太太为了帮宋娇娇说话，而跟林静漪吵起来，林静漪肯定不会气地回娘家。 “她自己那么大脾气，怎么还怪到我身上来了？”宋老太太的语气也很冲，她觉得自己也挺委屈的，哪有这样的孙媳妇，不过是吵几句嘴而已，怎么就到了要回娘家的程度？这是威胁谁呢？ “对，你没错，你永远都没有错！”宋兴怀一见宋老太太不听劝，火就蹭蹭地往上冒。 但是这是他亲娘，宋兴怀又不能说什么多过分的话，只能气的说反话。 “你这是什么态度？冲我甩脸子是不是？”当儿子的也想翻天了，宋老太太眼睛一瞪，厉声说道。 “我怎么敢？娘，这件事你之后就别插手了，如果村长那边有人来找你，你就推说这事你管不了，让她来找衍深或者来找我。”宋兴怀真的是服气了，这件事如果想要收场，那就只能按照林静漪说的做。 “一摊子糟心事，想让我管我还不管呢。”宋老太太甩甩手转身出去了。 而林静漪现在正在回县城的路上，林大成也顾不上外面风大了，转过头问林静漪：“闺女，刚才在宋家，我都没法直说，你这直接回来了，以后不好收场呀。” “有什么不好收场的，又不是我做错了事，到时候宋娇娇要是来跟我道歉，我再考虑要不要回去。她要是不来，那我今年就在家里过年，好好陪陪你和娘。”林静漪十分放松地说道。 这有什么好怕的，这件事谁都没有她占理，而且她又不是那种唯唯诺诺以夫为天的女子，她看不惯宋老太太很久了，刚好趁这件事情杀杀宋老太太的锐气。 而且最主要的是宋衍深也站在她这一边，那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她现在主要是跟宋老太太和宋娇娇闹翻，又不是跟宋衍深闹翻，底牌都在呢，还能顺便回家过几天舒坦日子，没有什么比这招更合适的了。 “那咱们回去以后怎么跟你娘说？”林大成问道。 “直说呗，宋老太太那副做派，我跟我娘说了之后，我娘肯定会理解我的。”林静漪放心地说道。 第657章 再回娘家 林静漪和林大成回去以后，李氏果然惊讶于林静漪怎么又跟着回来了？ 林静漪就跟李氏解释了一番，说他们刚回宋家，还没有进院门的时候就碰到宋娇娇跟宋青禾手挽手走来了，之后宋老太太又开始找事，林静漪实在是受不了这个气，就直接回娘家了，宋娇娇那边什么时候来人跟她道歉，她什么时候再回去，不然的话今年这个年就在家里过了，她们一家人团聚也开心得很。 李氏听完以后，一开始忧心忡忡，责怪地看了林大成一眼，说闺女气性这么大，他这个当爹的也不知道劝一圈，这样搞得大家都下不来台，万一宋家那边就是不来接林静漪回去怎么办。 “那又不是什么风水宝地，我稀罕回去呀？说实话，我还真想在咱们家过年呢，最好一口气住到正月十八，到时候直接去府城，这样就不用回宋家去看宋老太太的脸色了。”林静漪一副这些都是小事的样子，像是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娘，你可别再说丧气话了，你要是再帮宋家说话，我就自动理解为你不欢迎我回娘家。” 就这一句话，直接让李氏把嘴巴闭上了，她怎么可能不欢迎闺女回来呢？她说那么多，不就是怕闺女再宋家难做人嘛？ 但林静漪竟然不在意，那她也就不白白说那么多废话惹人嫌了。 “好话赖话都让你说了。”李氏斜看了林静漪一眼，“晚上想吃什么，娘给你做。” “不用了，我来做吧，好好孝敬孝敬你们，省得你们在家看烦了我想把我赶回宋家去。”林静漪笑着说道。 一家五口人，林静漪做了三菜一汤，她回来以后最高兴的人就是林小风跟许念深了，林小风恨不得姐姐一直住在家里。宋家有什么好的，最坏的就是那个老找事的宋老太太，就该让他姐和姐夫都住在他家，这样的日子想想都觉得美。 “你们两个学业怎么样呀？你们这也上了小半年的学了，都学到什么了？在书院里面跟不跟得上？”吃完饭林静漪把两个弟弟拉进自己屋里，开始关心他们的学习。 “我都会，夫子教的东西我全都记住了。”林小风迫不及待的显示自己的学习成果，开始给林静漪背起书来。 他背完以后，许念深也准备接着背，林静漪听了第一个弟弟的就得听第二个弟弟的，不然显得她不公平，于是就耐着性子听了起来。 这俩小孩也是够实在的，说背书就背书，哇哇哇地大着嗓子背了一晚上，等到最后背完嗓子都哑了。 本来林静漪听到他们嗓子哑了，想让他们歇一歇，不用这么拼，但两个小孩不愿意啊，硬是要背，不让他们背他们就急。 行吧，沉迷背书也不是一件坏事，大不了明天让他们多喝点水。 另一个屋里林大成十分欣慰地跟李氏说道：“瞧瞧这闺女回来了，就是不一样，之前这俩皮小子哪里想到给咱们背书？现在静漪一回来，他们两个就抢着背，还是跟姐姐最亲呀。” “都是亲姐弟，这么亲近也是应该的，以后就靠他们姐弟三个相互扶持。”李氏看到他们三姐弟和睦相处的场景，也挺高兴的，等下一秒又轻微地皱了皱眉头，“人家都说闺女嫁出去之后就不用再操心了，但咱们家这个怎么嫁出去之后操的心还更多了？ 她的相公确实是够好的，昨天宋衍深也在咱们家住了一晚，我看的真真的，闺女那洗脚水都是宋衍深给打的，我嫁给你这么多年，你还没这么伺候过我呢？所以宋衍深这边我是不担心的，但就是他那个奶奶怎么就看咱们家闺女不顺眼呢？ 你说咱们闺女，论长相的话，把咱们认识的人都算进去，有一个算一个，没人能比得过静漪吧。论能力谁有她会赚银子，跟吴家做了那么多生意，之前我去府城的时候，咱们闺女可不得了呀，都开班教徒弟了，你说这生意能小吗？静漪样样都出挑，怎么宋老太太就是对她有意见呢？” “你现在问我，我也不知道呀，是宋老太太对咱们闺女有意见，又不是我对静漪有意见，你让我说什么呀？既然你说咱们闺女样样都好，那就说明闺女一点都没错，既然不是静漪的错，那肯定就是宋老太太的错。”这时候林大成的逻辑倒是挺清晰的，三下五除二就把源头给分析出来了。 “这女子嫁人啊就是苦，要么是嫁错了人苦，要么就是嫁了人以后，头上有婆婆这座大山压着。像那种婆媳亲如一家的事，我活了半辈子，还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婆婆跟儿媳妇那就是天生的仇人。”李氏说到这里就不免想起自己跟林老太太的关系，继而又问道， “你爹那边怎么样了？这个月我去府城了，你在家里看着两个小孩，都没往林家村那边去，老爷子现在身体怎么样了？咱们是不是抽个日子去看看他老人家？” “应该没有太大的事，我爹现在也看开了，他手里有钱不愁吃喝，而且老四一家子又搬回去住了，就冲着老爷子手里的那一百多两银子，赵氏都不会对老爷子太差。而且我四弟虽然有时候爱贪点小便宜，狡猾了一些，但性子也是不差的，不会像林大才那样作出那么恶毒的事。 有他在家里看着老爷子，我还是挺放心的。不过这都快过年了，也确实该回去看看老爷子了。他手里有钱，那是他的钱，咱们也得出点孝心，买些东西表示表示。”林大成说起林老爷子的事情时，声音就不像刚那么轻松。 老爷子毕竟是那么大年纪的人了，说句难听点的。这日子可真就是过一天少一天了，尤其是之前生了那么重的病，精气神都养不回来了，希望过年的时候除旧迎新，带点喜气，让老爷子开心开心。 “刚好静漪回来了，咱们这两天抽个时间就去看看老爷子，明天你去问问林静漪去不去。”李氏想把林静漪带上，因为林老太太现在还住在林家，李氏一碰上林老太太，她就有点习惯性的瑟缩。 她怕林老太太再闹出什么事，所以想带着林静漪去压阵。 第658章 回去探望 要说李氏怕林老太太，她现在肯定是不怕的，毕竟她又不在林老太太手下讨日子。但她被林老太太欺负了十几年，这都是下意识的反应，所以她想把林静漪也带上壮壮胆子。 “成，我明天跟她说，不早了，咱们睡吧！”林大成打了个哈欠，准备睡觉了。 第二天林大成起床以后就跟林静漪说了这事，林静漪答应得很爽快：“好啊，那就今天去吧，一会儿我跟娘去街上买点东西，顺便租辆马车。” 以前林老爷子拎不清的时候，林静漪对他确实有点轻微的厌烦，但林老爷子现在这么可怜，林家老宅那边又没有了爱生事的林老大一家，她回去看看老爷子也是应该的。毕竟这位是原身的亲爷爷，林家的几位长辈，只要不是那等爱生事心眼黑的，林静漪都愿意去尊敬孝顺。 吃完早饭以后，林静漪跟李氏去街上逛了逛，林静漪先去成衣铺子看了看衣裳，新年新气象，得给林老爷再买一身新衣裳才行。 “娘，我好久没有见过爷爷了，你最近去看过他吗，身形怎么样？帮我估计一下尺寸，我怕买的不合适。”林静漪一边翻看货架上的衣裳，一边对李氏说的。 “你爷爷瘦得很，你就尽管买，随便拿一套，只会买大不会买小，他现在瘦的就剩一把骨头了。衣裳买大一点也没事，到时候把袖子折一折就行。”李氏想了想林老爷子的样子，有些唏嘘地说道。 这场病把林老爷子的半条命都给带走了，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那就要这身蓝的吧，看着亮一些，过年穿的鲜亮一些比较好。”林静漪看中了一身，拿着衣裳问小伙计价钱，也没讨价还价，小伙计说是多少她就给了多少，爽快得很。 走出了成衣铺子，李氏才说她：“你怎么不还个价呢？你可真是越来越不把钱当钱了，还下来三文五文也好，给你两个弟弟买串糖葫芦吃。你就是在府城过惯了大手大脚的日子，都不知道节省了。 你现在要是往地下撒几个铜板，多的是人冲到这里来捡钱，你是赚钱太容易了一些，现在都不把这些小钱看在眼里了。一会儿买东西，你别吭声，也别忙着付钱，等我还完价之后你再掏钱。” 这些小事林静漪都不太在意，李氏说什么就是什么，之后再买东西的时候，林静漪就不吭声了，她等李氏跟人家说好价钱之后再掏出荷包，她就是一个专门付钱的工具人。 买完东西以后，一家五口乘车向林家村驶去。 小半个时辰以后林静漪她们到了林家老宅的门口，林静漪敲了敲门，过来开门的人是赵氏。 “呦，稀客呀，秀才娘子怎么舍得回来了？”赵氏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 自从宋衍深中了秀才以后，林静漪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大多数人对林静漪的态度都或多或少的有些变化，但是这些人中唯独不包括赵氏。 别人讨好林静漪，是因为他们想着多个朋友多条路，总得先把关系搞好，万一以后就真的有什么事需要林静漪帮忙呢？ 可是赵氏从来不这样想，她觉得自个爹爹是村长，她一不问林静漪要钱，二自个没有儿子，以后也用不着宋衍深这边的门路，所以原先对林静漪是什么态度，现在依旧是什么态度。 甚至还因为讨好林静漪的人多了，赵氏心中有些嫉妒，更想反其道而行之。她可能是有点想显摆自己的清高，所以见了林静漪之后就有些阴阳怪气的。 “快过年了，来看看爷爷，麻烦四伯娘让一让。”门只开了半边，而且还被赵氏的身子挡了个严严实实，林静漪懒得跟赵氏计较她话中的讽刺意味，只说正事。 林静漪不接招，赵氏讨了个没趣，撇撇嘴往旁边移了几步，把门空出来，让三房她们一家进去。 “三哥三嫂，你们回来了！”和赵氏不同的是，林大河看见三房一家人，面上很是高兴，“二嫂今天也回来了，你们是说好的吗？” “不是，是我们家林静漪有孝心，前天刚从府城回来，想着好久没看到老爷子了，今天就赶紧过来了。”李氏很会在外人面前往林静漪脸上贴光。 在屋里面收拾行李的二房一家，听到院子里面的动静，便也纷纷走了出来。林子源一家是准备回来过年的，她们跟三房不一样，没有当家男人，林大柱不在，他们三个人在外面过年，总感觉有些孤苦凄凉。同时也是想着老大一家都走了，没有了这些烦人精，家里面的气氛应该也还不错。 而且最主要的是孙氏有点眼馋林老爷子手里面的那一百多两银子，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要让她自己绣手帕赚银子，那得绣多少张帕子呀，说不定眼睛都绣瞎了，还攒不到一百两。 她儿子林子源可是林家这一辈中，目前最有可能高中秀才的，而且念书多费钱呀，笔墨纸砚要钱，书本要钱，住在镇上也要钱，可不得老爷子多多补贴吗？ 所以就趁着私塾放年假，孙氏便带着一家人回了老宅，想让林子源在林老爷子面前多尽尽孝，把老爷子哄开心了，那些银子不就手到擒来了吗？ “三弟，三弟妹，静漪，你们这也是准备搬回来住一阵子？”孙氏十分客气地问道。 她的态度可比赵氏好多了，她儿子明年还要继续下场科举考试，以后有求于宋衍深的地方多了去了，现在可得好好跟林静漪搞好关系，以后能提携一把是一把。 “不是回来住，就是回来看看老爷子，晚上还走。”林大成开口解释道。 “老爷子要是看到你们回来了，肯定非常高兴，几个大孙子都围着他，说不定中午能乐得多吃一碗饭。”孙氏笑着说道，她一边说一边把三房的人引了进去。 在林静漪她们刚踏进门槛的时候，突然听见一阵东西倒地的声音，像是从隔壁屋子里传过来的，也就是以前林静漪和两个弟弟住的房间。 “那边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到了？”林静漪往那边看了一眼，那间屋子外面有个锁，她下意识的以为里面没有人，还在说，“是不是钻进去了耗子或者野猫呀？” 第659章 禁锢人身 “不是。”孙氏连忙摆摆手，然后把头伸到林静漪的耳边，小声解释道，“是老太太被锁里面去了，听说是老爷子让锁的。之前老大那一家子白眼狼走了，跟着亲爹享福去了，老爷子硬把老太太留在家里，也不提休妻这件事，我以为老爷子是因为之前几十年的感情，有些放不下老太太，谁能想到老爷子手段这么狠呢？” 这话不方便让林老爷子听到，所以孙氏一边说，一边把林静漪拉到外面去了。 感觉离屋子的距离远了一些，她们说话应该不会被屋里的林老爷子听到，孙氏这才继续说道：“老太太被留下来的头几天还做着白日梦，想着老大一家能回来看看她，结果一连小半个月老大都没回来看她一眼，连句话都没有托人带过。 老太太坐不住了，就想出去找她那个老相好和老大一家。但是老爷子既然把她留了下来，就不可能让她出去找她那个老相好，便让老四守着外面的大门，不让老太太踏出去一步，吃喝拉撒都是在那个屋里解决的。 老爷子这样做，老太太肯定不愿意啊，她就开始闹，一天十二个时辰，除了睡觉，但凡老太太醒着她就开始又骂又闹又嚎的，跟发了疯一样砸屋里的东西。让她出来吃饭，她不吃，你给她送进去吧，她又拿碗砸你，你说谁愿意平白受这个气？ 老四接连被砸了几次，每次一砸那身衣服就得换，老太太一天三顿地砸碗，老四连换洗的衣服都不够了。老太太还以为老爷子能被她闹服呢，结果老爷子二话不说，让老四去买了一个大铁链子，然后让老四把林老太太拽到你之前住的那个屋子里面，给她关了起来，一天就往里面送三顿饭，其他的也不管她，由她闹去。” 林静漪听完以后，一时竟然不知应该先感慨林老太太可怜，还是先感慨林老爷子手段狠厉雷厉风行。 林老爷子这做法，算是禁锢人身自由了，以现代的思维和法律来看，这肯定是侵犯人权的，但是把这事放在古代又不能算是有罪。 而且这还是因为林老太太犯错在先，所以在大多数人看来，林老爷子这么做也算是情有可原。别人若是知道了，只会说林老爷子果断，并不会说他做错了。 说不定还会有人觉得林老爷子心善，毕竟林老太太给他带了几十年的绿帽子，还让林老爷子养了野种，一大家子因为养这个野种，把自己亲生儿子都给弄得离了心，所以无论他对太太做什么，别人都只会说林老爷子可怜，不会说他做的太过了。 而且林老爷子现在还一天三顿饭养着林老太太，不过是不让她出门了而已，这算是什么错呢？ 有哪个人会养着给自己带了几十年绿帽子的贱人？别人一这样想，就觉得林老爷子心软善良念旧情。 但林静漪觉得这才是林老爷子的厉害之处，都直接锁人禁锢人身自由了，但别人知道以后估计还要赞林老爷子一声仁义。 而且最重要的是就这么把林老太太关着，能生生把人给逼疯，让林老太太一天一天慢慢地绝望，最后活的像个行尸走肉一样，这可比休了林老太太，让林老太太跟那姓王的相好双宿双飞惨多了。 她原先倒是没看出来，林老爷子居然还有这么狠辣的一面，林老爷子若是早点下手处置林老太太，别让她这么胡作非为，林家说不定也不会散的这么早。 她怎么觉得林老爷子跟黑化了似的？这一招着实有点吓人呀，只是林静漪想不通的事：“为啥老爷子要把老太太关在我之前住过的房子里？” “你们搬出去之后，这间房一开始不是被老大他们占了吗？后来那家白眼狼搬走了，这屋里乱糟糟的，也没人收拾，屋子又小又乱。而老爷子生病之后就让老太太搬出他们原先一块住的那个屋子，老太太就住在大房夫妻原先住的那间屋子里。 十多年前，林家建房子的时候，老太太偏心眼，把她自己住的和大房住的两间房建的特别好，咱们这几房的都又小又窄，也不通风。老爷子现在是恨毒了她，连大屋子都不让她住了，就要找个破破烂烂的小屋子，把老太太给关进去。”孙氏解释道。 林静漪听了以后有点想笑，这男人要是斤斤计较起来，在意的细枝末节之处可比女人多多了，因为林静漪一开始还真没想到这一茬。 她还以为林老爷子故意让老太太住她原先住过的那间房，是为了利用她去膈应老太太，想从心理上打击老太太，毕竟她跟老太太是仇人。 “爷爷现在的身体怎么样？”林静漪问道。 “不太好。”一说到这件事，孙氏脸色难看地摇摇头，“老四一直在家里陪着，老爷子的精神头倒是怪足的，可能觉得以后的日子也是有奔头的。但毕竟年纪大了，之前病得那么严重，一下就把人给掏空了，他就是再有精神头，也抵不住身子骨吃不消呀，就这么养着吧！” “大病大灾都熬过来了，说不定就苦尽甘来了。”林静漪说了一句，只要林老爷子有想要活下去的念头，这口气就不会散，只要好好养着，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 “也是，咱们大家伙都孝顺，老爷子也不缺钱买药，后福肯定是有的，是我杞人忧天了。”孙氏顺着林静漪的话说道，然后岔开了话题，打听起来了，“你从府城回来了，怎么不见宋秀才跟你一起过来？” 宋秀才要是过来了，还能跟她儿子在一块探讨一下学问，多传递一下科举的经验，子源说不定下次就能中秀才了。 “他去府城去了几个月，这才刚回来，他家里人也不舍得放他出来，而且带着我相公来看爷爷，我怕爷爷放不开。”林静漪随便解释几句，把这事给搪塞过去了。 “进去看看爷爷吧。”林静漪怕孙氏再追问宋衍深的事，便将话题岔开，径直走进屋中。 之前李氏还说林老爷子都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了，这句话已经让林静漪对林老爷子的状态有了心理准备，可是现在亲眼见到冲击力还是非常大的。 老爷子是真的瘦，厚重的被服盖到林老爷子身上，她都怕林老爷子被被子给压塌了。 第660章 邀请同去 虽然说生老病死都是人之常情，但是看着自己的亲人病成这样，骨瘦如柴形销骨立，林静漪心里还是很不好受的。 “林静漪来了呀。”林老爷子看见林静漪之后，稍微抬抬手，招呼她走到床边来。 “爷爷，我来看看你。”林静漪整理好心情，脸上露出乖巧的笑容，老爷子肯定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露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走到床边以后，林静漪先是跟林子源打了声招呼，喊了一声子源哥，然后再陪林老爷子说了一会话。 不一会，林老爷子就打了一个哈欠，像是精神不太好的样子，林静漪就让林老爷子休息一会，别强撑着了。 “今天你们都来了，老爷子高兴着呢，要不然往常这个点老爷子喝了药就要睡了。老爷子的药里面有助眠的药材，喝了之后就容易瞌睡。”林大河在一旁解释道。 “那就让爷爷睡吧，我们今天也不走，不急于这一时。”林静漪说完以后又安抚了林老爷子几句，两个弟弟也在一旁跟着说让爷爷睡一觉，这样才能好的更快一些。 可能确实是孙子的话起了作用，两个小孙子说完之后，林老爷子就点点头把上半身垫着的枕头抽出去，平躺在床上准备入睡。 见林老爷子准备休息了，林静漪他们就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除了林老爷子的屋子以后，孙氏招招手，让他们进屋里坐，她生了火盆可以暖和一下。 孙氏十分热情地跟林静漪搭话，一副艳羡的口吻：“你娘说你去府城住了一段日子，府城那边怎么样呀？你给二伯娘讲讲，二伯娘活到这个岁数连县城都没出过呢。” 听到她这么说，林静漪真心觉得孙氏是个人才，这么能屈能伸。之前林家几房人还住在一块的时候，孙氏整天摆出一副你们都离我儿子远一点，别占我儿子的光的架势，生怕其他几房的人凑上去站林子源的便宜。尤其是林静漪，可是孙氏的重点防备对象。 但是当宋衍深中了秀才以后，孙氏的嘴脸立马就变了，原先对林静漪有多防备，现在就有多殷勤，什么讨好的招数都使得出来。林静漪嫁到宋家去了，孙氏就时不时的去县城跟李氏聊聊天，联络一下感情，说说村里人的八卦等等，就是为了把二法和三房的关系给维持下去。 好比现在孙氏主动把话头抛给林静漪，想让林静漪顺势介绍一番府城的场景。 因为按照孙氏的想法和观念，她觉得向别人吹嘘自己在府城居住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所以她把这份面子让给了林静漪，想让林静漪多处出风头。 可是林静漪就不是这么高调的人，不过是在府城租了房子而已，又不是买了一栋府邸豪宅，这些有什么好说的？ 所以林静漪没有接这个话茬，而是看向林子源，问道：“子源哥，你们私塾什么时候开学？” “二月二开学，怎么了？”林子源说道。 “我们过完正月十五就得走了，小风说他还想去府城看一看，我就想再把他们带上，你和静音要不要一块去玩？”林静漪邀请道。 她好久没看见林子源了，发现林子源沉稳许多，她这么说，一是因为懒得搭理孙氏，二是因为想和二房搞好关系。 她不像孙氏那么功利，林静漪主要是想着林家这一辈中，现在也就林子源和林小风两个男孩，兄弟俩本就应该互相扶持，多多来往总是没错的。 林子源之前科举赶考的时候去过府城，所以府城对他的吸引力并没有那么大。但是他想着静音没有去过，如果光靠他自己的话，他是不可能带静音去府城的。 可是他娘已经准备给静音说婆家了，静音不趁还在家当姑娘的这段时间出去走一走看一看，以后就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迟疑地问了一句：“方便吗？” “肯定方便呀，要是不方便的话，我就不开这个口了。”林静漪立刻说道。 孙氏一听这么好的机会，顿时激动起来，一瞧她儿子还犹犹豫豫的，立刻抢着说道：“去！他们肯定去！” 说完之后还对林子源挤眉弄眼，意思是你还在想什么呢？这又不是你们死乞白赖硬要跟上的，这是林静漪主动邀请他，多么好的机会啊，不去白不去。 林静漪邀请他们去府城，那她就是这次的东道主，凭林静漪那大方劲肯定会买不少东西送给林子源他们，出去一趟还能白吃白喝白拿东西，多好。 要不是因为林静漪没有开口叫她，孙氏自己都想去了。 “那就麻烦静漪妹妹了。”林子源客气地说道，他说完以后一直坐在旁边，没出声的林静音也跟着谢了一句。 “这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都是自家兄弟姐妹，而且你们又不是那种只有两三岁只会嗷嗷哭的小孩，路上也用不着我多照顾，只管坐着马车走就是了。”林静漪随意地说道。 见林静漪嫁人以后，性子还如往常那般随意洒脱，两人说话聊天时没有距离感，林子源这才逐渐自在起来。 这边炉火生着，几房人坐在一起说着小话，气氛很是温馨，而县城那边气氛则有些尴尬了。 县城林大成一家的住处外面正站着几个人，分别是宋衍深和宋兴怀，以及宋娇娇和她家中的几个长辈。 他们一大早就坐牛车赶到了府城，可是一来就吃了一个闭门羹，看见大门外面挂着黄澄澄的铜锁，宋娇娇小声嘟囔了一句：“怎么锁着门呀？明明知道我们会来，还故意锁门出去。” 她的声音虽然小，但大家都在门口站着，其他人除非是耳朵聋了，不然不可能听不见她说的话。 宋兴怀不好自降身份跟一个小姑娘计较这事，只能背过身去，不看宋娇娇，以此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按理说宋衍深身为一个男子，也不应该跟小女子计较，但他不是一般人，直接开口反驳道：“静漪又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如何能预料到你今天要来？想必宋姑娘应该还没有忘记自己今天为什么会来这里，既然是因为乱说话犯的错，为什么到现在还学不会谨言慎行？” 第661章 吃闭门羹 被宋衍深这么不留情面地说了一通，宋娇娇脸上有些挂不住，瞬间涨红起来，两根手指不知不觉地扭在一起，小声为自己辩解：“衍深哥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看见宋衍深玉树临风地站在自己旁边，宋娇娇很难让自己不动心。她是个娇气性子，如果换作是旁的事情，这么三番五次地受过挫折之后肯定就放弃了，但是这件事情不一样，如果坚持下去，赢的就是自己美好的未来了。 所以宋娇娇对着宋衍深遇挫愈勇，昨天回去哭了一通之后，心想自己在宋衍深身上花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光是为了讨好宋青禾都送出去不少东西，她付出这么多不允许自己最后一点都得不到，因此她对宋衍深又重燃信心了。 昨天林静漪警告她的那几句，宋娇娇显然是并没有听到心里面去。 林静漪昨天说了，想要伸手就要做好被剁的准备，可是宋娇娇却把这话抛在了脑后，就要把手伸向宋衍深。 这一句“衍深哥哥”出来，众人或多或少都变了脸色。 尤其是宋衍深，当即就说道：“还请宋姑娘慎言，我并没有妹妹，不必这么叫我。” 说完以后，宋衍深顺势往旁边走了几步，挪到宋兴怀右手边，跟宋娇娇拉开距离。 刚才来的时候他先在门口站定，然后宋娇娇跟不知羞耻似的，小步挪到他旁边站着，宋衍深心里有些厌烦，但各家长辈都在这儿，他们又不是要结仇，所以宋衍深就没有再刻意地挪开，现在有了机会，他挪得比谁都快。 “可是……”宋娇娇还想再解释几句。 宋村长怕宋娇娇越说越糟糕，连忙打断她的话：“娇娇，不要再说了！” 他看着这个糟心的孙女，心里止不住地叹气，之前想的是姑娘家这一辈子最好的日子就是出嫁前在娘家的时候，所以他们能多疼一点就多疼一点，慢慢的就对宋娇娇有些纵容了。 但他们实在是没有想到宋娇娇居然能捅出这么大的娄子，先前宋娇娇在外面传谣言，给出去的说法是无心之过，但实际上是怎么样，他们自家人都明白得很。 那哪里是无心之过？明明就是宋娇娇嫉妒心上来了，故意在外面乱说。 只不过因为当初林静漪不在，上门要说法的人是宋老太太，他们就绞尽脑汁地想了一套能撇清责任的说词，把宋老太太给糊弄过去了。 宋村长一家都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谁能想到林静漪回来以后，偏偏不按常理出牌，又把这件事给提起来了。 这其实也怪宋娇娇，你说见了林静漪之后，你就安安分分低眉顺眼的给人家道个歉，把人哄好了不就行了吗？偏偏要逞能，见了人家的面，连声招呼都不打，人家心里肯定不乐意，不找你麻烦找谁麻烦？本来你就不占理，落到现在这地步都是自找的。 昨天下午宋娇娇哭着跑回家以后，一家人都吓坏了，以为宋娇娇在外面遇到什么事了，结果宋娇娇哭哭啼啼地流了半天眼泪，最后才不情不愿地说了在宋衍深家发生的事情。 一开始宋娇娇还想隐瞒一些实情，不说是自己的错，反而把责任都甩到林静漪身上，说林静漪一看到她，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破口大骂。她实在受不了了，就回了几句嘴，连宋老太太都在帮她说话可是林静漪还不依不饶，硬是要让她当众道歉，而且还用回娘家这一招来威胁宋衍深一家人。 她这话里话外把责任全都甩到林静漪身上了，还拉宋老太太过来帮她站台，想表示自己没有错，错的都是林静漪，要不然宋老太太怎么会不帮自己的孙媳妇，而帮她这个外人呢？ 因为宋娇娇说谎话不眨眼，居然真的把村长一家人给骗了过去，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于情于理他们都应该去宋衍深家，大家坐在一起商量一下该怎么解决。 于是宋村长就带着宋娇娇的爹过去了，他们一进门就不着痕迹地为宋娇娇开脱，说娇娇年纪小，不懂事，要是做了什么错事，千万别跟她太计较了。 听听这话说得多不要脸呀，维护之意都快冲出屋顶了。 宋衍深听了以后，便顺着他们的话说道：“确实不太懂事，宋姑娘在院门口看见我夫人的时候招呼都不打一个，等到第二次再到堂屋来说话的时候，还是不叫人，这种教养说不懂事都是轻的。” 他这么一说，村长和宋娇娇的爹就糊涂了，宋娇娇不是说是林静漪率先发难的吗？怎么又变成是她自个不讲礼貌？ 还是宋村长的脑子转得快，当即就反应过来，宋娇娇这是骗了他们，可能是怕长辈责怪她，就故意避重就轻的说了当时发生的事情。怎么这么糊涂呀？他们现在来宋衍深家商量这件事，就是因为信了宋娇娇的话，所以一进门就为她开脱，结果现在脸都被打肿了。 他们看出来了，宋衍深维护林静漪的意思很浓，而且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大的气势，他们跟宋衍深目光对上的时候，心里居然有几分紧张忐忑。所以宋村长家就想跟宋兴怀和宋老爷子对话，想让两个长辈出面， 但是宋老爷子根本不搭腔，而是说道：“这件事我管不了了，刚才就是因为我们家老太太帮你们家娇娇说话，都把静漪气的回娘家了，衍深现在还生他奶奶的气呢，所以这件事我就不插手了。 他也是这么大的人了，媳妇都娶了，自己的事自己做决定。而且这都是小辈之间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咱们几个老家伙插手进来干嘛呀？” 因为宋娇娇的刻意隐瞒，导致宋村长一家在一开始就失去了先机，处于被动地位。 而宋衍深说话的态度也很是冷淡，给他们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压力，他们又不想得罪宋衍深这个宋家村几十年才出一位的秀才，所以在谈话中节节退败，最后把宋村长气得都想撒手不管这个孙女了。 宋衍深提出的解决办法就是之前林静漪说的那些，宋村长一家确实想讨价还价来着，但是他们一不占理；二嘴皮子说不宋衍深；三是因为在谈话过程中越来越恼火，想着让宋娇娇吃个亏也好，最后就通通答应了下来。 第662章 不屑计较 于是宋村长一家和宋衍深他们今天就来到了林静漪娘家，结果林静漪不在。不在的话，他们就等一等吧，这本来也没什么，可是宋娇娇偏偏嘴快，好像就她长了嘴巴似的，又在那乱说，把宋村长气得直想把宋娇娇的嘴巴给缝起来。 说说说！到现在还在说！全都是宋娇娇那张破嘴坏的事，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反省？ 果然还是村里的那些妇人说得对，这姑娘家家就不能宠的太厉害，他们家就是把宋娇娇宠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以至于现在什么话都敢说出口，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就应该让宋娇娇吃点亏长点记性，这样以后才知道要收敛。 “你管人家知不知道你要来？就不许人家突然有事出去了？你是天王老子呀，你来了人家还得接驾？你现在脸皮怎么这么厚？本来就是你做了错事，难道一点羞愧心都没有？ 你接下来把嘴巴给我闭严实，我不想再从你嘴里听到一句跟道歉无关的话，你要是再这么乱来的话，我就让你娘把你嫁的远远的，有多远嫁多远，最好一辈子都不见面，以后在婆家闯了祸，也别想着回娘家来找帮手。”宋村长见宋衍深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便又重重训斥了宋娇娇一番。 他是不想得罪宋衍深的，可以说整个宋家村除了那脑子犯抽的，不然不会有一个人想跟宋衍深为敌。 他虽然是村长，但是村长在秀才面前算个屁呀，宋衍深一家现在之所以还对他这么客气，这是因为人家有教养，并不是因为他自己的身份有多高，这点自知之明，宋村长还是有的。 可是光他有自知之明还不够，关键是宋娇娇那个缺心眼的货，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说不定她心里还美呢，觉得自个是村长孙女配宋衍深这个秀才刚刚好，真是郎才女貌天作地合的一对，再也没有比他们更门当户对的了。 都怪他们平时把宋娇娇宠爱得过了头，才让她养成这么一副过于自信的的样子。宋村长刚才那话不仅是在训斥宋娇娇，同时也是说给宋衍深听的，这是在暗示宋衍深，他们把这里的事儿一了结，立刻就回去给宋娇娇找婆家，不让她再缠着宋衍深。 宋衍深听懂了，但是他没吱声，这跟他有什么关系，无论宋娇娇是嫁得远还是嫁得近，反正都不可能碰到他一根汗毛。 被宋村长这么教训以后，宋娇娇即使心有不甘，也不敢再胡言乱语，只能把嘴巴闭得严严实实，没有人说话，气氛猛然僵持尴尬起来。 他们就这么在林静漪娘家门口等了一上午，一直等到快吃午饭的时候，也没有等到林静漪他们回来。 外面这么冷，又站了一上午，一行人都又累又饿的，宋衍深倒是想让宋娇娇他们多站一会，但是这种话他又不能开口明说，所以他一直在这守着，他在这站着，别人当然就不能走。 就是有点心疼宋兴怀站在这里挨饿受冻的。 此时到了午饭时间，他们看到家家户户里冒出的炊烟，闻到了饭菜的香气，都有些站不住了。 刚好林静漪娘家隔壁的邻居开门出来了，见他们在这站着，便提醒了一句：“你们晚点再来吧，我早上见他们出门了，说是要回林家村看看老爷子，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你们找家茶馆或者酒楼坐那歇歇，外面这么冷，小心冻病了。” “多谢婶子提醒。”宋衍深听了以后，客气地说道。 “爹，先去吃饭吧。”谢过隔壁的婶子之后，宋衍深对宋兴怀说道。 然后领着大家找了一间酒楼，点了四五个菜。 本来宋村长想说这顿饭他请客，就当作是赔罪的，但是一看宋衍深这点的菜，四菜一汤，个个都是荤菜，而且汤还是老鸭汤，这一餐下来，没个两三两银子根本拿不住，他今天出门压根就没带这么多钱，这么一想，他就没好意思把请客这话说出口了。 他们是过来给人道歉的，结果歉没道成还白吃了宋衍深的一顿饭，这着实有点占人家的便宜了，所以宋村长有些食不下咽。 宋衍深估计林静漪要到下午才能回来，最起码也会在林家老宅那边吃一顿饭，所以他们吃完饭以后就没有急着走，在外面也是站着挨冻，还不如在屋里坐着呢。 确实如他所料，林静漪在林家老宅吃完午饭以后，又陪着林老爷子说了一会话，本来林大河还想留林静漪在家里吃过晚饭再走，结果被关在屋里的林老太太又不安生，可能是知道林静漪他们来了，就在屋里破口大骂，什么难听骂什么，真跟嘴里吃了粪一样，又脏又臭。 这屋子又不隔音，林静漪听得清清楚楚的，林大河在一旁站着就有些尴尬，这种情况怎么好意思让林静漪再留下来吃晚饭？那不得听林老太太骂一下午呀？ “静漪这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她现在可能是脑子有点不清楚，也不是针对你，她是见人就骂。我之前给她送饭的时候还被她砸的脑袋都流血了。”林大河怕林静漪心里介意，便连忙拿自己举例子跟林静漪说道。 “四伯，没事，我没有生气。”林老太太现在这样就像是一只被拔了爪子的病猫，只能做一些无力的呐喊，林静漪听到老太太骂她的那些话，不仅没有恼火，反而愈发觉得林老太太悲哀。 林老太太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完完全全是自作自受，以前当做眼珠子宠的大儿子，现在连回来看她一眼都做不到，而以前不被林老太太放在心上的三房，却越过越好。 这种落差让老太太的心理越发扭曲，如果林静漪所料无误的话，林老太太的下半辈子可能就要在这个破旧的小房间里面度过了。 剩下的几年，林老太太被锁在这个小房子里，死了以后又要被藏在四四方方的小棺材里，生前身后都不得自由。 活成这样的人，林静漪还有必要再跟她计较吗？林老太太现在能做什么？无外乎就是隔着门窗向她喊几句。 如果林静漪跟林老太太对骂的话，那就是自降身份，林静漪从来不做这种蠢事。 第663章 斩断亲情 因为林老太太在林家闹事，所以林静漪他们走的时候，林大河觉得甚是对不住，等把三房一家人送出门以后，转身就走到关林老太太的那间屋子外面。 他压抑住心中的怒火，尽量保持着理智说道：“娘，你要是安安分分的，我爹说不定还会放你出来，但你如果一直这样，说不定到走的那一天都不会被放出来，到底应该怎么做，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给老娘滚，老娘才不需要你在这假好心，老娘当初就不应该生你！要早知道你是这样白眼狼，当初就应该把你摁在粪桶里溺死！”林老太太十分狠毒地说道，骂完了以后，她又威胁林大河，“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娘，你就把我放出去。” “那你还是好好在屋子里呆着吧。”林大河凉薄地说道，这个娘不认也罢。 林老爷子吃完午饭以后睡了一会，醒了之后觉得周围好像少点人气，再仔细想一想，发现是没听见两个小孙子活蹦乱跳的声音，便奇怪地问向林大河：“老三他们一家呢？” 之前林老太太骂人的时候林老爷子睡着了，所以他不知道老太太做的那些事情。 林大河对他这个血缘上的亲娘也没剩几分感情了，所以并没有想着帮林老太太隐瞒什么，照实说道：“今天中午爹你睡着之后，老太太在屋里又发疯了，把老三一家给骂了一遍，你也知道静漪脾气大，听见这些话之后估计有点生气，就先回去了，说过几天再过来看你。” 其实林静漪没有说下次什么时候再来，但是林大河看见林老爷子听见三房一家人回去的时候，表情顿时落寞起来，就自己加了一句，想让林老爷子开心一点。 林老爷子听完以后也有些生气，重重地拍了一下身上的被子，想以此动作发泄一下心里的火气，然后又对林大河吩咐道：“她竟然还有力气骂人，这说明是她吃得太饱了，晚上那顿饭就不用给她送了，以后一天只让她吃两顿就行了。” 老爷子见林大河没有立刻应承下来，可能也是知道林大河心里面在顾虑什么，便补充了一句：“不用把那个疯婆子当成你的亲娘，也不用觉得自己对不起她。 这几十年以来，她吃喝穿戴用的银子，哪一文不是我赚回来的，她除了十月怀胎把你揣肚子里面以外，其他的事情可真没有出过力。你是家里面的老小，当初她怀你的时候就不是很乐意，老想着把这一胎给打掉，但当时我娘看她看的比较紧，所以她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就这么把你生了下来。 可能因为她并不期待你的到来，所以她养你养的也不精心，她明明有奶水，但是不愿给你喂，你还是喝山羊奶长大的。那个时候能找到一头母山羊不容易啊，我还是求爷爷告奶奶找了许多人才寻回来这一头母山羊。 再后来你也长大了，自己能记事了，她对你怎么样想必不用我细说。所以我吩咐的那些事情，你尽管照做就是了，不必觉得愧疚，这些事情都是我让你做的，若真出了什么事，我一力承担，跟你扯不上任何关系。” 林大河觉得林老爷子不会骗他，林老太太是什么样的人，他比谁都清楚，除了老二以外，他可是这个家中最早醒悟的人，所以对于林老太太的冷淡，他早已习惯。 林老太太可真是除了老大以外，这几个儿子都不爱，既然如此，那当初有本事就别生呀，真想把孩子流掉的话，怎么样不能流呢？有些夫人怀孕的时候站在原地蹦几下，孩子就掉了。 说来说去，老太太不还是不敢吗？不敢伤害自己的身体，倒是敢把孩子生下来以后如此磋磨冷待，后娘说不定都比她用心。 “爹，你别这么说，也不会有什么后果，说不上承担不承担的，除非那一家子白眼狼以后飞黄腾达了，要不然不可能有人来为老太太出头。”林大河先前的迟疑并不是怕被外人说，而是体内的那一份血缘关系在作祟，但现在最后的情义也被林老爷正在几句话给斩断了。 所以疯狂骂人的林老太太晚上连往林大河身上砸碗的机会都没有了，她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难过的。 而林静漪那边一家五口已经赶车回到了县城，他们要进门的时候刚好碰到邻居婶子出门买东西，看到他们这一家都回来，邻居婶子便好心提醒道：“你们可终于回来了，上午你家姑爷带着几个人上门找你们了，结果你们都不在。” “行，知道了，谢谢婶子。”林静漪客气的道谢。 邻居婶子摆摆手表示不用谢，然后走了。 “女婿上午带着人来了？说不定也是过来接你回家的，我要是早知道他们来得这么快，今天咱们就不应该回老宅的。”李氏听完邻居婶子这么说，似乎觉得今天上午的错过有点可惜。 “什么应该不应该的，好事多磨，女婿带的人可能就有那个宋娇娇一家，就该让他们多跑几趟，别以为说几句道歉的话，这事就算完了，光动嘴皮子可不行。”林大成不以为然地说道。 就该让宋娇娇一家长长记性，经此一事之后，看谁还敢在背后说他闺女的闲话。 “行了，进屋去吧，站在门口说话不嫌冷呀。”宋衍深会带着人上门在林静漪的意料之中，所以她并没有太大的触动，见爹娘都因为这事在门口说了起来，便赶紧让他们进去。 两个长辈走在前面，林小风磨磨唧唧的，在最后才进门，拉着林静漪的手，小声说道：“姐，一会要是欺负你的那个人来了，我帮你揍她。” “不用揍她，你要是把她揍坏了，咱家还得出医药费。小风啊你记住，以后遇到事情，如果能智取，就最好不要动用武力，如果你动手的话，本来是你占理的事情，说不定就会变成没理了。”林静漪怕林小风变成一个只知道使用蛮力的人，便趁机教育道，“她最好面子，姐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就是对她最大的惩罚了。” 林小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再说揍人一事。 第664章 端茶送客 下午申时，宋衍深再次带着人来到了林静漪娘家门前，这次院门上面没有再挂着大锁，说明人已经回来了。 宋衍深伸手敲了敲门，不一会儿林小风就蹭蹭地跑过去，隔着门问道：“谁啊？” “小风，是我。”宋衍深柔声回答道。 一听是姐夫的声音，林小风就把门打开了。 门开以后，林小风跟个小主人似的，把人请了进来，宋娇娇磨磨蹭蹭地走在最后，林小风见一群人中就只有这一个姑娘，便知道这人就是在背后造谣之人，当即就对她翻了个白眼，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这个白眼被宋娇娇家收到了，她心里气得很，心说林静漪的弟弟也不是个好东西，这么小的人性子竟然这么坏，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姐弟俩都这么讨人厌。 “磨蹭什么呢？走快点。”宋村长都快走到屋里去了，宋娇娇还在院子中间慢慢挪着，一看就是满满不情愿的样子，便小声催促道。 来都来了，摆这副臭脸给谁看？既然已经低头认错了，那就要把这次低头发挥出它最大的价值，宋娇娇现在摆一张臭脸，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是不情愿的，这让林静漪心里怎么想？ “知道了。”宋娇娇撇了撇嘴。 此时宋衍深已经进到屋里去了，林静漪跟他交汇了一下眼神，两个人默契地笑了笑。 林静漪一转眼便看见宋村长跟在宋兴怀身后走了进来，连忙止住笑意摆出一副严肃的神色，她先跟宋兴怀打了声招呼，对着宋村长她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宋村长想让宋衍深或者宋兴怀开个头，把话题引进去，这样他们才好说道歉的事，但是宋衍深和宋兴怀都装作看不懂，对宋村长的眼神默不作声。 他们今天可不是中间人，他们是完完全全站在林静漪那边的，凭什么要帮宋村长开口？ 不是谁都像宋老太太那样，里外都分不清。 气氛沉默了一会后，最后还是宋村长舍下这张老脸，先对林静漪开口道歉，说是他们家不会教姑娘，千错万错都是他们的错，希望林静漪大人有大量，饶了宋娇娇这一次，他说宋娇娇毕竟是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如果现在名声有损，以后一辈子的归宿就很难找到好的了。 “可是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林静漪毫不客气地反问道，“昨天说过的话，我真的不想再重复一遍，我以为你们来这里之前就已经知道了我的要求，如果你们不清楚的话，可以让宋娇娇再给你们复述一遍。” 她这么说完以后，宋村长明显被噎了一下，林静漪这态度，真是理直气壮到让人无话可说。 一担把遮羞布扯掉，事实就是这么残酷，宋娇娇的未来如何？确实与林静漪无关，宋村长一开始还想先试探一下林静漪好不好说话，在他的预想中，昨天林静漪说出那些条件，可能是气昏头了，现在冷静下来，说不定还能有回旋的余地。 但是宋村长看见林静漪如今这幅冷静理智的样子，变知道他的预想不能算数。 苦主不给面子，这件事就很难办了。 “娇娇说你想把村民都召集到村里的磨坊前面，然后让娇娇当众道歉，这件事能不能再商量一下？”宋娇娇的爹开口说道，“不是说不让娇娇道歉，至于这个当众道歉，我们也能接受，但是人能不能不这么多？就把咱们两家和关系近一点的亲戚叫过来解释一下行不行？” “你想把当众道歉的地点从室外挪到室内，把围观人数从全体村民减少到几家近亲，是这个意思吧？”林静漪的手指在桌子上随意地敲着，姿态十分放松，轻飘飘地问道。 “对，毕竟宋家村里那么多村民，你也不是和每个人都打过交道，没必要把大家伙都叫过来。”宋娇娇的爹在林静漪脸上找不到一点怒气，便以为这件事说不定能成功。 可是林静漪听完以后，却说道：“几位赶路辛苦了，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喝完以后就走吧，恕不远送。” 宋娇娇那边的人都没明白话题的跳跃度怎么这么快，刚才不是还在商量当众道歉的事吗？怎么现在就变成喝茶送客了？ 前后经过在他们的脑子中又转了一遍，之后他们才反应过来，这是谈崩了，林静漪不想答应这个条件，所以客气地赶他们出去。 这就崩了？ 这个条件不成，大家可以再谈下一个嘛，怎么二话不说就要送客呢？这火气未免太大了一点吧。宋村长和宋娇娇的爹活了大半辈子都没有见过性子这么刚的女子。 此时，宋娇娇趁机向自个的爷爷和爹眨了一下眼睛，露出委屈的神色，意思是说你们看吧，我就说林静漪这人脾气不好性子火爆，昨天把我骂成那样，事情到如今这个地步根本不全都是我的错，是林静漪得理不饶人。 “别着急啊，事情总是要解决的，我们现在走了这事不就悬在这了吗？”宋村长想再补救一下。 “我昨天已经说过了，解决这件事情的办法有很多，我这还是念在宋娇娇虽然年纪已经不小了，但尚未出嫁的份上，选了一种对她最有利的。 不然的话，你说我找县令大人怎么样，我曾参加过县令千金举办的赏荷宴，跟她也能说上几句话，我跟冯举人的夫人也交往甚密，我两个弟弟就在冯举人开办的明德书院念书，想必她们很愿意帮我洗清污名。”林静漪轻描淡写地抬出自己的人际关系，扯虎皮做大旗，她一下就扯出两张。 她这番话给宋娇娇一家人的冲击力还是蛮大的，林静漪刚嫁过来的时候，光冲着她一天换三身衣裳的那副做派，宋家村的村民们都以为她是哪家的大户小姐，可是后来才得知林静漪不过也是庄户人家的子女罢了，宋娇娇陡然就有了身份上的优越感。 可是现在宋娇娇身上的优越感被林静漪这番话冲击得一干二净，她当即大声喊道：“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认识这么多贵人？” “无所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高兴就好。”林静漪随意地说道。 但除宋娇娇以外的人都看得出来，林静漪虽然没有开口反驳，但是她那副笃定的姿态，越发证明了，她先前所说之话是真的。 第665章 道歉要求 林静漪一下搬出两座大山，宋村长并不敢用宋娇娇的前途去跟林静漪赌她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有些事情在你们来之前就应该提前做好决定。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在我喝完这杯茶之前，告诉我你们的答案。”林静漪四平八稳的坐在椅子上，语气虽然平淡，但是态度非常强势，明明白白地告诉宋娇娇一家，在她这里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被林静漪这么明目张胆的威胁一番后，宋娇娇也学聪明了，即使心里有再多的不满，现在也不敢随意出声，但她微微往前伸了伸头，想看一看林静漪的茶杯里究竟还剩多少水。 谁知她一看，发现杯子里竟然就剩一口水了，刚刚把杯底覆盖住。一口水喝完不就一眨眼的时间吗？这也算是给了他们考虑的时间？ 宋娇娇心里那叫一个气啊，但是人在屋檐下，她就必须得低头。 在如此强势的林静漪面前，没有人敢和她硬杠，宋村长也不等林静漪把那口茶喝完了，直接说道：“既然是娇娇做错了，那她就得认。你看看让娇娇挑个什么时间去磨坊那边当众道歉。” “明天吧，给她一晚上的时间，让她想想明天究竟应该怎么说。既然是道歉，态度一定要诚恳，言辞一定要准确，造谣的原因一定要讲清楚。 如果这三点做不到，那明天的道歉就不作数。她要跟大家说清楚，自己做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做完这些造成的后果又是什么。”林静漪严格要求道。 既然是当众道歉，那就不是一句简简单单的对不起就能糊弄过去的。必须要像做检讨那样深刻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不过就算宋娇娇心里觉得自己没错也无所谓，至少大家都知道她错了，那就行了。 村里人讲话大多都很通俗，不像林静漪这样说话一套一套的，听起来好像很有学问的样子，而且做起来也是够折磨人的。 但是那又能怎么办呢？宋村长他们还不是得咬咬牙认了，他见林静漪说完这些要求以后没有再补充几句的意思，便赶紧说他们要回家了，这就准备起来，生怕晚走一步，林静漪又给他们多增加几条要求。 “你回吗？”宋衍深问了一句。 “不回了吧？天都快黑了，明再回去，你跟爹也留下来住一晚上吧，家里房间那么多，昨天还说在一块吃顿饭呢，也没吃成，今天补上，刚好一家人都在，咱们晚上吃火锅。”林静漪知道自己昨天的做法，可能会让宋兴怀心里有一点计较，毕竟她昨天那么做，在大多数人眼里看来都算是脾气火爆桀骜不驯，跟众人心目中的理想儿媳妇的样子不一样。 林静漪虽然并不准备当众人心中的理想儿媳妇，但是跟自个公公的关系也不好太僵硬了，她昨天走了之后还不知道宋老太太会怎么说她呢，既然现在有机会，就把关系缓和一下。 还有什么比坐下来吃顿饭更容易拉近关系的呢，而且还是吃火锅这么有氛围的东西。 听林静漪这么一说，宋娇娇往外迈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她又犹豫豫地开了口：“衍……” “衍什么衍？我看你是眼神不好，我们一家人在一块吃饭，有你这个外人什么事呀？轮得到你插嘴，眼睛不好就去看看郎中。 出门左拐，大街上就有一家医馆，保证妙手回春药到病除。一路走好，我就不送了。”林静漪知道这小姑娘的心思，当即就回呛到。 宋娇娇又气又羞，心想就林静漪这么个坏脾气的，衍深哥哥要是跟她在一块过日子，那得受多少气啊。 但是换了她就不一样了，包准衍深哥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她绝对没有二话。 “行了，还不赶紧走。”宋村长没好气地说道，见宋娇娇的两只脚跟粘在地下似的挪都不挪，便拉着她的胳膊就往外拽，真是丢人现眼。 送走那一家子后，林静漪就跟没事人似的，也不提之前的不愉快了，开始风风火火地准备起火锅来了。 羊肉切片、小酥肉炸好、各种配菜都放在一边准备好，只等着开吃了。 她这也是突发奇想，所以家里没有那种涮火锅的锅，只能分成两个锅底，分别放在两个小炉子上，菜摆在一旁吃什么就下什么，一家人围着炉子吃饭。 大家伙都觉得这种吃法比较新奇，再加上林静漪的汤底也熬的特别好，心神都被这新奇的火锅给占据了，所以一时间下意识的忘记了先前那些不愉悦的事，比如此刻正冒着寒风赶路的宋娇娇一家，就被他们抛在脑后。 坐在牛车上，看着宋村长紧锁的眉头和自个亲爹黑着的脸，宋娇娇怕他们俩责怪，她便先下手为强，偷偷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下手那叫一个狠，瞬间就把眼泪逼出来了。 她抽了抽鼻子，做出一副哭泣的姿态，委屈的说道：“爷爷爹爹，林静漪她欺人太甚，你们今天不应该跟我一起来的，我受一受她的气就算了，还连累你们两个与我一同受气。” “我都这个年纪了，还因为你的事在别人面前伏低做小，跟别人点头哈腰的。宋娇娇我告诉你，你要是还有点良心，以后就给我老实一点。你要说咱们家过的有多好吧，那也不尽然，就咱们这种连肉都不放开了吃的家境，你是怎么有胆子敢去外面造人家林静漪的谣？ 我就奇了怪了，你跟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宋家娶进门的新媳妇不在家，宋家的几个人自己都不着急，你在这急什么急？”宋村长想骂宋娇娇来着，但是一看她眼眶里的泪水，又有点不忍心。 他想着这孩子，还是因为年纪小，一时想岔了才走错了路，好好掰一掰，以后也能把性子改过来。 “还不是因为宋青禾，我当时就是好奇，为什么我去了衍深哥哥家好几次都没有看见林静漪。爷爷你说谁碰到这种事不会多嘴问一句？ 我本来什么想法都没有的，就是宋青禾在那遮遮掩掩的，一副出了大事的样子，我这胃口立刻就被吊起来了，我问她好几遍，她都犹犹豫豫地不肯说。这种情况下，谁不以为是出了什么丑事啊！”宋娇娇也十分气愤地说道。 第666章 回宋家村 宋村长不愧是多活了几十年，看事情就是比宋娇娇更全面透彻一些，他听宋娇娇这么说，立刻就明白了，他的傻孙女是被宋青禾当枪使了。 宋青禾是谁？周春娟带进来的拖油瓶，这人跟宋衍深的关系能好吗？虽然表面上装的人模人样的，见人就笑看着像是个好性子，但暗地里这心眼也不少呀。宋娇娇一说宋村长大概就能猜到，当时宋青禾是怎么演戏的。 肯定是做出一副我不能说的为难表情，但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息就是你快来问我呀，把宋娇娇诱上钩之后，宋青禾再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去误导宋娇娇，然后让宋娇娇去外面传一些风言风语。 这小姑娘就跟她那个娘一样，从根子上都是坏种。 “我发现呀，这全天下就你一个傻子，是个人都能把你耍得团团转，你以为宋青禾是真心实意想和你玩啊，人家就是想从你身上占点好处，然后再撺掇你去替她出头，以后别跟她来往了。”宋村长一边说话，一边揉了揉眉头，他这几天皱眉的次数比他这几年皱眉的次数加起来还多。 “爷爷，宋青禾不是这样的人。”宋娇娇自尊心强，她是抱着利用宋青禾的心去的，坚决不承认自己没有利用到宋青禾，反而还被宋青禾利用了，这也太丢人了。 她不想承认，就只能掩耳盗铃。 宋村长见宋娇娇如此执迷不悟，无奈之下只好再次问道：“那你老老实实地告诉我，昨天你在宋秀才家里被林静漪训责的时候，宋青禾有没有站出来帮你说过一句话？哪怕一个字都好，她有没有帮过你？” “爷爷，你又不是不知道宋青禾在宋家的地位有多尴尬，主要是她那个娘亲不得宋老太太的喜欢，连带着她在宋家也有点战战兢兢的，如果她站出来帮我说话，我走了之后，林静漪还不知道要怎么为难她呢。”宋娇娇这脑子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这时候倒是挺善解人意的。 一声“蠢货”徘徊在宋村长的嘴边，他是忍了又忍，才好歹没把这句话给骂出去。 他一个男性长辈不好跟孙女分析这种女子之间鸡毛蒜皮勾心斗角的事，只能把想说的话忍了回去，无奈地说道：“回去让你娘好好教教你吧，这几天让你爹爹去河边撒个网，看看能不能捞几条鱼回来给你熬鱼汤补补脑子。”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宋娇娇都看不明白，反而还帮宋青禾说话，真的是蠢到家了。 宋娇娇是真没听懂宋村长话里的意思，她本来就不是那种很会察言观色的人，听到宋村长这么说，她自己心里面还美呢，觉得她爷爷这是心疼她受委屈了，想给她弄点好吃的补一补，脸上顿时浮现出几分喜悦。 她爹坐在前面赶着牛车，听着后面宋娇娇二人的对话，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他怎么生了个这么傻的闺女哟。 宋村长一家人看宋娇娇自然都是带了家人滤镜的，但是要让林静漪来说，宋娇娇不仅傻，她还毒。 又蠢又毒，说的就是宋娇娇本人了。 别说什么宋娇娇是被宋青禾当枪使了，宋娇娇要是自己没这个心思，宋青禾就算是把嘴皮子磨破了，宋娇娇也不会往外秃噜一句对林静漪不好的话。 明明就是自己立身不正，和宋青禾两个人狼狈为奸，两人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林家这边吃完火锅以后，一家人又坐在一块说了会话，然后就洗洗睡了。 林静漪他们是第二天中午吃完饭以后才乘马车回宋家村的，这次林静漪回宋家村的时候，娘家所有人都陪着一起去了。 到了宋家以后，林静漪为了不让别人抓住话柄，先亲亲热热地喊了一声爷爷奶奶，把礼仪做到位。 宋老爷子倒是很自在地应了一声，随后跟李氏和林大成打了声招呼，而宋老太太先是冷了一下脸，然后才皮笑肉不笑地“嗯”一声，算是回应。 对于宋老太太这幅做派，林静漪已经见怪不怪了。 即使宋老太太摆出这副不客气的模样，林静漪也不是很在意，因为宋老太太越是不给她脸，宋老爷子就越觉得亏欠她。 正如现在这般，当宋老太太给她甩脸子的时候，林静漪清楚地看到宋老爷子的眉头微微的皱了一下，明显是对宋楼太太的态度有点意见，可惜宋老太太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并没有看见。 “爹娘，你们快坐，我去给你们倒茶。”林静漪见他们因为宋老太太的态度有些尴尬，便连忙打圆场。 “对对，亲家快坐。”宋兴怀也附和道。 为了帮宋老太太收拾刚才的烂摊子，李氏和林大成手中的茶是宋衍深亲自端过去的。 宋老太太在一旁看见了此情此景，心中有些发酸，她大孙子对外人比对她这个亲奶奶还好。 哼，这枕头风可真是厉害呀。 林静漪他们在屋里坐着聊了一会儿天，大概一柱香的功夫以后，宋村长就急急忙忙上门了。 昨天林静漪说让宋娇娇明天给她道歉，他们自从县城回来以后，就在家里集思广益教宋娇娇明天应该怎么说。 另外一些人则是多看宋娇娇一眼都嫌烦，这些人就是宋娇娇的两个亲嫂子和堂嫂，她们以前就不满家里面太过宠爱宋娇娇这个孙女，现在见宋娇娇犯了大错，还要拖一家人下水，让所有人都丢了面子，心里更是有天大的委屈，凭什么宋娇娇自己犯了错，全家人陪她受嘲讽。 谁没有几个玩的好的朋友呀，她们一是看不惯宋娇娇，二是想为明日的丢脸场面提前做个铺垫，所以就各自出去找自己的那些好姐妹了，聊天中三言两语的就把宋娇娇要当众给林静漪道歉这事说出去了。 他们在说的时候全都把责任往宋娇娇身上甩，言辞之间在透露出一点自己的委屈，这可真是飞来横祸。就因为小姑子蛮横霸道，犯下这么大的错，最后却要一家人和她一起承担，任谁听到不说一句这几个嫂子可怜呢。 这么一番操作下来，都不用宋村长去召集村民，光靠这几个嫂子，就把明日宋娇娇要在磨坊前面跟林静漪当众道歉的事传播了出去。 第667章 捧高踩低 一传十十传百，家家户户都知道了宋娇娇要当众道歉这件事。要不是天寒地冻，说不定村里这些嫁进来的小媳妇还会把这件事传到自己娘家的村里去，让娘家人闲着没事也过来看一看凑凑热闹。 所以林静漪他们的马车一进村，在村头玩的那些小孩就赶紧跑回家，跟自家大人报告林静漪他们回来了，好戏要开场了。 也正是因为这些小孩就是各家大人的眼线，消息才能传得那么快，这些人就自发地往磨坊那边集合。这些小孩当中也有宋村长的小曾孙，他也回家说了，这也是为什么宋村长能过来得这么快。 林静漪见宋村长过来了，也不跟他多废话，直接问道：“准备好了吗？” 宋村长也没想到林静漪能直接到这个地步，连一句寒暄都没有，再一看她娘家人都过来了，特别是两个小孩的眼睛看向他的时候都瞪得圆鼓鼓的，他们脸上这副表情好像是在说，就是你们欺负我姐，通通都给我等着。 这是娘家人过来撑腰了，宋村长心里明白得很，也不多说什么了，只能照着林静漪的话回答道：“娇娇那边都准备好了，几位移步吧？” “行，劳烦宋村长在前面带路。”林静漪也没有推辞，直接说道。 林静漪他们跟着宋村长走过去的时候，磨坊前面已经站了黑压压的一群人，都是过来看热闹的。 他们把宋娇娇围在里面，走得近了，林静漪还能听见有人在问宋娇娇：“我说村里怎么无缘无故刮起一阵邪风来，都在传宋秀才娘子的闲话，原来是你传出来的呀。你跟宋秀才的娘子无怨无仇，说这些难听的话做什么？” “不是我传的，传这话的人是你们，我只是在一开始说了一句宋秀才的娘子最近好像不在家，后来发展成这样，都是你们在传话的时候乱说的。”宋娇娇怕别人知道她看上了宋衍深，这种觊觎别丈夫的坏名声，她是不想要的，所以连忙狡辩道。 可是她这种说法很不明智，为了澄清另一件事，就往各个村民头上扣黑锅，这谁能愿意呢？ 尤其是有眼尖的婆娘，看到林静漪正站在众人身后，连忙撇清关系，大声说道：“这件事跟我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当初我听到这个事的时候，就说无稽之谈，宋秀才的娘子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谁信谁是傻子！宋娇娇，你也别忙着把锅往我们身上甩，如果不是因为你的错，宋秀才娘子怎么可能只要你当众道歉。” “对，都是你的错，跟我们没有关系。”那位妇人刚刚说完，这边就有人也接了一句。 谁都不是傻子？站在外围的人都看见林静漪走了过来，一个是村长的孙女，一个是秀才的娘子，要是只能在两人里面选择一个的话，闭着眼睛都知道要选谁。 为了向林静漪表忠心，众人都不一而同地选择让宋娇娇下不来台。也只有这样才能洗清自己跟这件事的关系。他们都是清白的，只有宋娇娇是脏的。 本来还想做局外人的他们，生怕被宋娇娇拉下水，所以后来在宋娇娇当众说自己的道歉之言的时候，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来了。 这位说：“你们看宋娇娇那脖子硬的，一看就是不服气的样子。” 那位也说：“你们看宋娇娇今天穿的衣裳，新崭崭的，居然还打扮了一通。可真是不知羞，这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穿的这么光鲜亮丽，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和人相亲呢。” 还有人跟着猜测：“我也是没想到宋娇娇居然这么爱在别人背后说闲话，那先前村里面突然有人说二柱家的婆娘似乎跟那谁有一腿的事，不会也是她传出来的吧？” “不会吧，她跟二柱家的婆娘又没有恩怨纠纷。” “那她跟人家宋秀才的娘子也没有恩怨纠纷呀，不还是把人家说的那么难听。”有这个猜测的人，振振有词地反驳道。 明明就是毫无根据的话语，在这种场合说出来，却让人无端多了几分信服，还有人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说的确很有可能。 法不责众，有人开口带了头，剩下的人也纷纷议论起来，丝毫不怕村长之后找事。 反正有一个算一个，今天到这看热闹的人大多都开了口，有本事宋村长就一个个地找过去，等把半个村子的人都找完了，宋村长在这村里也就失去了民心，以后能不能当村长，还说不定呢。 想必宋村长一家是不会为了宋娇娇而付出这么多的，毕竟宋村长家又不是只有宋娇娇一个孙女，儿子孙子曾孙都不要了？ 宋村长就陪着林静漪一家人在旁边站着，那些妇人议论起来，声音越来越大，想听不见都难。 他怕林静漪对那些话上了心，便赶紧说道：“那些婆娘嘴碎，那些话都是乱说的，绝对不是这样。” “是吗？”林静漪听见这话以后，似笑非笑地看了宋村长一眼，“我觉得她这幅表情确实很像不服气，可别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在心里诅咒我呀。” “她不敢的，昨天回去以后我们家就好好地收拾了她一顿，让她清楚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那些小心思绝对再也没有了。”宋村长连连否认道。 “什么小心思呀？村长不妨详细说来听一听。”林静漪饶有兴趣地说道。 能是什么心思？不就是宋娇娇对宋衍深的那些心思吗？宋村长把话说得含糊，没想到林静漪却不放过，硬是要把话挑明了。 宋娇娇刚刚结束她的道歉，她的这份稿子是宋村长集全家之力想出来的，势必要做到林静漪提出来的各种要求。 她不敢在众人面前承认自己的龌龊心思，只敢说是因为自己的嘴碎才导致林静漪被众人议论造谣，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她愿意承担所有的责任，所以今日特地在村里面当众给林静漪道歉，希望能求得林静漪的原谅。 她道歉的时候，站在一个稍微略高一点的台子上面，好让人都能看得清她，而现在她也能透过众人看清林静漪脸上的表情。 第668章 别再伸手 因为林静漪脸上是那种微妙又复杂的表情，冷笑、不屑一顾、嘲讽、轻蔑各种神态夹杂在一起，让宋娇娇心里火冒三丈，林静漪居然带着娘家人一起来看她的笑话。 好！非常好，这个仇她记住了。 有朝一日必报此仇。 宋村长还不知道他的孙女在心里立下如此豪言壮志，此时正绞尽脑汁地应付林静漪，干笑了两声：“小姑娘嫉妒心重，娇娇就是嫉妒你长的比她好看，穿的衣裳比她的漂亮，除了这些之外，也就没有别的心思了。” 大庭广众之下，众人的耳朵都伸得长长的，宋村长可不敢把话说的太直白，以免被别人听到，又传出一个版本的谣言来。 林静漪听完宋村长的这份说辞后，笑了一下，漫不经心地说道：“嫉妒心这么重可真要不得，我不过是比她多了几套换洗的衣裳，她就能眼红我到份上，背后弄出这么一摊子事来，若不是我行的端坐的正清清白白，此时说不定就会被她传出来的那些谣言给逼死了。 你们家可得好好教教她，不然嫉妒心越来越重，以后说不定看到别人发髻上带了一根她没有的簪子，亦或是是谁的脸上涂了一盒她未曾见过的胭脂，她就又要动手去毁人家，那可如何是好？ 有些时候，这世上的东西该是谁的就是谁的，不该是谁的她就是抢也抢不走。比如我这相貌就是爹娘生的，再嫉妒也没有用，都是天生的。老天爷偏疼我才给了我这副样貌，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对，是这个理。”宋村长没想到林静漪竟然还能顺着他的话，又把宋娇娇给骂一通，心里顿时呕出一口老血，偏偏还不能发作，只能捧着林静漪。 他这一辈子丢人的次数加起来还抵不过今天一天的量大。 他忍气吞声，想让这件事快点过去，但林静漪可不这么想，她还有一句话没有嘱咐到位呢。 “宋村长，我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呢，除了我这张脸，还有我这相公那也是天定的姻缘，谁都插不进来。谁要是敢往我的姻缘里面伸爪子，两只手白嫩嫩得进来，我让她鲜血淋漓地出去。 我这个说法不是比喻，而是会真的剁了她的手。十根手指头，我一根一根慢慢地剁，剁完手指头以后我再一刀砍下她的手掌。敢觊觎我的相公，下场通常都不会太好。不信的话，咱们就试试。”林静漪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又小又轻，仿佛来阵大风都能把她的声音给刮散了。 可是这些话，却重重地落在了宋村长的心上，仿佛泰山压顶一般，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林静漪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极小，除了她和宋村长，其他没有人能听得到。 所以在众人的眼中，都看到这么一副场景：林静漪脸上满是笑意，而村长却白着一张脸，仿佛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 他敢拍着胸脯打保票，他活到这个岁数真的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子，说出过如此狠毒的话语，并且看林静漪的神色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他知道林静漪有这个能力做出这样的事，并且能在伤了宋娇娇之后一点责任都不承担，毫发无损地退出去。 他这个村长身份也就只能在宋家村这一片昂首挺胸，但是放在林静漪面前，他算个屁呀。 “不会的，你放心，我家里人已经在给娇娇准备相看人家了。”宋村长赶紧把这副说辞搬出来。 他本来还没有这个想法，先前跟宋衍深说的那些话都是场面话，根本没准备在这个节骨眼把宋娇娇嫁出去，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都知道宋娇娇做错事，这时候能说到什么好人家？ 他们家原先准备的是等风声过去，再慢慢地给宋娇娇相看。 但是现在当宋村长听到林静漪的话之后，便知道这件事已经是十万火急迫在眉睫了，一刻都不能耽误，等他回去以后就立刻让媒婆上门，成不成的另说，先把这副姿态做出来，把林静漪那边糊弄过去。 “是吗？”林静漪的语气说不上是信还是不信，“那我可就等着给你们送礼，吃你家的喜酒了。我正月十八就回府城了，也不知道在此之前还能不能吃得上你们家的喜酒？” “哪有在正月成亲的。宋夫人想喝喜酒估计还得再等几个月。”宋村长生怕林静漪起了让他们家在一个月之内把宋娇娇嫁出去的念头，赶紧这般说道。 “我年纪小，不懂这些习俗，不好意思啊。正月多喜庆的日子呀，我还以为你们家能大喜临门呢。”林静漪甚是可惜地说道。 “会有这么一天的。”他们肯定会把宋娇娇嫁出去的，这位祖宗可千万别着急。 林静漪闻言，若有似无地点点头，然后便不再说话，她看见宋娇娇道完歉之后又被众位妇人围在里面，脸色十分阴沉，估计心里面恨毒了她。 恨就恨吧，她从来不缺人恨，而且凭宋娇娇的本事，也没有能力对她做些什么，是断她的财路，还是抢她的相公啊？ 这份恨念对林静漪起不到任何的作用，所以林静漪毫不在意。 她正了正发间的簪子，这是宋衍深在府城给她买的，上面缀着几颗圆润的珍珠，带着很衬人。 林静漪今天是特意把这支簪子挑出来的，她就是要在众人面前全方位地碾压宋娇娇。她要让宋娇娇知道，无论是比什么，宋娇娇都比不不过她。 只是林静漪没想到，宋娇娇居然也打扮了一番，所以她戴这只簪子出来，还是戴对了。 林静漪款款地走到宋娇娇的面前，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容，十分大度地说道：“大家都是乡亲，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既然你已经知道错了，那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 只是你以后做事之前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千万不要再像这次一样这么鲁莽了。咱们是乡亲，所以即使你对我的名声造成那么大的影响，我也不会太过追究你的责任，但以后若是伤害到了别人，其他人可不一定会像我这么好说话。 你爷爷都这么大的年纪了，还天天为了你的事东奔西跑，这几天累的可能连觉都没睡几个时辰，你也是大姑娘了，该知道心疼一下家人为长辈着想了，不能再这么只顾着自己了了。” 第669章 形象下跌 林静漪这份亲昵中带着几分说教的话，在众人听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本来林静漪就是苦主，不指着宋娇娇的鼻子大骂就是好的了，现在还能这么好声好气的跟宋娇娇说话，那是宋娇娇的荣幸。 宋娇娇该知足了，幸好是碰上林静漪这么好说话的人，要是碰上一个脾气差性子烈的，说不定现在就拽着宋娇娇的头发往她脸上吐吐沫了。 而且这些妇人正愁找不到拍林静漪马屁的机会，因为以前林静漪经常呆在家里，不怎么外出走动，后来又跟着宋衍深去了府城，她们就是想巴结都没有机会，现在好不容易离林静漪这么近，傻子都知道在林静漪面前表现一番，刷一刷存在感。 所以她们听完林静漪的话之后，纷纷点头，表现出一副十分认同的样子，争先抢后地称赞林静漪大度善良。 好听的话全都跟不要钱似的往林静漪身上堆，生怕自己说晚了，想的吉祥话都被别人抢了去，也生怕自己说话的声音小了点，林静漪没能听到，进而没记住她的脸，那她不就白说了吗？ 有时候身居上位的人还是很有必要摆一下架子的，当然这个“上”只是相对来说，比如对于村里的这些妇人而言，林静漪就是身居高位的人。 这位可是宋家村唯一一个秀才娘子啊，以后说不定还是举人夫人，现在不拍林静漪的马屁，更待何时？ 那些假清高的就让她们站一旁清高去，以后有的是她们后悔的时候。 林静漪就端着姿态，对于她们那些奉承的话照单全收，也不谦虚地说我不是我没有，但也不附和着点头，就略微高傲地站在那里，像一只骄傲的白天鹅。 光是这份气态和架势，就和众人拉开了距离，让人清楚地看见了她们之间的差别。 村里的妇人都觉得，虽然都是宋秀才的家人，但林静漪就比宋老太太更金贵一些，因为宋老太太在宋衍深中了秀才之后，那副做派和村里平常的老太太并没有什么两样，不就是爱和别的妇人说说闲话磕嗑瓜子，然后再吐槽一下自个的孙媳妇吗？ 这跟村里那些恶婆婆有什么两样吗？要是别人不说，从宋老太太身上还真看不出来她有一个秀才孙子，一点气质都没有。 但是林静漪就不一样了，她光是站在那里，别人就能感受到她的气场不一般。 瞧瞧这副大气的模样，不但不怨恨宋娇娇，反而还对宋娇娇真心实意地嘱咐她以后为人处事之道，谁能有林静漪这么善良？ 他们看完热闹以后就散了，回去之后便跟自己的大姑八大姨讨论起来了，说林静漪多好多好，不愧是宋秀才的娘子，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这才叫真正的门当户对。 连林静漪的那两个弟弟看着都像是人中龙凤，脚上穿着小皮靴，一眼看上去就比他们村里的那些皮猴子高级了不少，听说还在县城念书呢，真是不得了，以后林静漪说不定就多了两个秀才弟弟给她撑腰。 这件事得益最多的就是林静漪了，众人在不知不觉中帮林静漪刷了很多名声。 有得意的，也有吃亏的，吃亏的那个自然就是宋娇娇了。因为众人在说林静漪的时候就会顺带着提一嘴宋娇娇，她当然是被当成反面人物出场的，众人一踩一捧，用宋娇娇来反衬林静漪。 不过她有这份下场，也是自食恶果，怨不得别人。 宋娇娇今天丢了人，回家之后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觉得自己丢脸丢大发了，以后都没有脸面在村里行走了，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短短三天就把自己熬得不成人样了。 “娇娇呀，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你现在这么逼自己又是何苦呢？”宋娇娇的娘心疼地说道。 真是傻闺女，现在卖惨给谁看呢？要真想卖惨，当时被林静漪逼着道歉的时候，就该把这招使出来，现在不吃不喝，除了家里人，还有谁会心疼她？ 甚至连家里人的心疼也都不是百分百真心的，她那几个嫂子心里还指不定怎么想呢，这可真是苦了自己，快乐了别人。 “娘，我咽不下这口气，你都不知道林静漪有多可恶，她装着大度的样子过来说原谅我了，但是口口声声都在说我自私自利，蛮横任性，不敬长辈，什么大帽子都往我头上扣，偏偏我还不能还嘴，我要是说一个字就变成我的错了。 娘，你说她怎么这么坏？衍深哥哥怎么能娶一个这么坏的女人进门呢？怪不得宋奶奶不喜欢她，肯定是因为宋奶奶看清了她的真面目才会如此。”宋娇娇陷入了自己的幻想当中。 那天的当众道歉，丢人是一部分，更重要的还是林静漪在众人面前夹枪带棒地对她说的那一番话，那番话里深意颇多，直接给她的脾气定了性。 以前她在村里人的心中，形象都是直来直往、率性天真的娇气包，有时候说话可能不太中听，但是没有恶意，都是家里人宠的。 但自从林静漪说那番话以后，宋娇娇的形象就直线下跌，别以为她不知道她那几个嫂子这几天也在外面到处说嘴，二者一结合，她在众人心里就变得一无是处了。 以前说婆家，那都是她挑别人。村里想娶她的人能把她家的门槛给踏破，但是现在说不定就变成别人挑她了。虽然她并不想嫁给村里的那些粗俗汉子，但是她很享受别人爱慕她的眼光、对她的讨好，可是现在这些她通通都享受不到了。 这种落差让宋娇娇一时难以接受。 “没事的，你安分一段时间，这事慢慢就能过去了，你爷现在还是村长，村里人不会那么没眼色，故意去得罪你。人家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你之后表现得好一点，大家也会重新说你的好，不会再提起之前的那些事，你就放心吧。”宋姣姣的娘把话往好处说，一个劲地开导宋娇娇，生怕她因为某一点想不开。 宋娇娇窝在她娘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里对林静漪恨意愈发浓重了。 但是林静漪现在已经把宋娇娇这个人抛在脑后了，对于林静漪而言，宋娇娇这件事已经是过去式了，她现在正在炸丸子，准备过年祭祖需要用的一些东西。 第670章 更年期到 进入小年以后，林静漪每天都有不同的事需要干，比如祭灶王、吃灶糖、扫尘、剪窗花、宰鸡赶大集等等，天天都在忙，但是林静漪也忙得心甘情愿，这是她有史以来过过的年味最浓的一个春节。 以前跟家里人过年，就是先去超市扫购一番，再在大年三十当天一块去酒店吃顿饭，回家之后看看春节晚会，等不到十二点的钟声一敲，看一看窗外放的烟花，这一年也算是过去了。 但是今年格外不同，习俗特别多，林静漪忙得热火朝天，除了杀鸡宰羊这种事轮不到她上手，其他的任何事她都要去干一干。 腊月二十七的时候，按照习俗，大家要去县城赶大集，基本上是家家户户都出动，村里有牛车的人家今天真是赚了个盆满钵盈，来来回回拉了三趟都没完全把人拉完。 林静漪没跟着众人挤牛车，因为她有先见之明，提前跟县城车马行的人租了一个月的马车，过年走亲串门总是避免不了的，还是有辆马车方便一些。 他们家有了马车，就不用着急去跟村里人抢牛车上的座位。林静漪依旧在表面上维持着好孙媳妇的人设，一边跟宋老爷子和宋兴怀说，让他们穿厚一点，省的在马车上被风吹着冷，一边又跟宋老太太说道：“我不是在县城给奶买了几身新衣裳吗，今个去赶集奶就把新衣裳穿出去吧。” “不就是孝敬了几身破衣裳吗？也值当你天天说？”宋老太太一如既往的没给林静漪好脸色。 她现在最听不得林静漪说这种话，动不动就是买了什么什么，好像她承了林静漪多大的人情似的，但作为一个晚辈，孝敬长辈不是应该的吗？这也值得天天拿出来说嘴？ 别以为她不知道林静漪是什么心思，这种小手段也就只能哄哄家里那几个傻男人，对她一点用都没有。 宋老太太现在看林静漪，只觉得林静漪脸上就写了两个字，做左半边脸上面写着“虚”，右半边脸上面写着“伪”，最会说这些假大空的虚话，真是恶心到家了。 林静漪的脸色不变：“哦，那可能是我记性不好，记错了吧。在我的印象中，我好像就说了这一次，但既然奶奶说我天天说，那就当我是天天说吧，你是长辈，想怎么样都成，你高兴就好。” 平平淡淡地跟宋老太太呛完声之后，林静漪又稍微提高了一点音量，对正在屋子里加衣裳的另外两位长辈说道：“爷爷，爹，我先去马车上面等你们。” 林静漪说完以后就走了，宋衍深紧随其后往外踏了一步，又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跟宋老太太说道：“奶，大过年的，别闹这些不愉快的事。” “这是我在闹吗？你也不看看你媳妇是什么态度？”宋老太太指了指林静漪的背影，意思很明显，想说都是林静漪的错，跟她无关。 “静漪是什么态度，全都取决于你对她的态度。奶，静漪不是签了卖身契进咱们家做工的下人，我不求你把她当亲孙女一样看待，但你好歹要正常一点，别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宋衍深完全不明白宋老太太为何会对林静漪有这么大的恶意？ 就连林静漪说一句普普通通的话，都能被宋老太太挑刺，那几身新衣裳就是林静漪买的啊，林静漪又没说错，宋老太太说这不值当林静漪天天说。宋衍深也想说，宋老太太也不值当因为这点事不高兴。 他觉得自己现在跟宋老太太说不通了，见宋老太太一副听不进去的样子，便不再言语，转身走了出去。 其实林静漪回家这段时间也明显感觉到宋老太太的脾气愈发暴躁起来，属于那种看什么都不顺眼，见人就想骂两句的模式。林静漪结合一下宋老太太的年龄，大胆猜测了一下，觉得宋老太太现在应该是处于更年期。 因为古人成亲生子比较早，纵使现在宋老太太的孙子都十八九了，老太太也不过是五十多的年纪。 这个年纪正是更年期的高发期，尤其是宋老太太现在的种种迹象都表明，她很有可能是更年期到了，所以林静漪现在跟她吵架也不敢吵太狠，生怕把人气出个好歹来，到时候林静漪身为孙媳妇，又得给宋老太太端茶倒水地伺候她。 而且更年期是一种病，是需要治的。 她见宋衍深上了马车，便对他招招手，耳语道：“你有没有发现最近奶奶的脾气异常暴躁？像个炮仗似的，动不动就炸？” 宋衍深以为林静漪在说宋老太太刚才对她发火的事，心里觉得有些愧疚，便温声细语地说道：“我知道你最近受委屈了，再忍一忍，等过了正月十五咱们就可以走了。”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觉得老太太虽然之前脾气也差，时不时地为难我一下，但是不会像现在这样，不管有理没理都要挑刺，以前为难我的时候怎么说也会找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都说怒伤肝忧伤肺，人的七情六欲和五脏六腑那都是挂钩的，老太太现在脾气那么暴躁，难免对身体有所影响，我是想着咱们这次去县城，要不然就请郎中给老太太把把脉，看看是不是肝火太旺还是怎么的？ 给老太太开几副平心静气的方子，总让她这么天天生气上火对她也不好。退一步说，就算不关肝火旺盛的事，可老太太辛苦操劳了这么多年，身体上多多少少会有一些小病小痛的。 咱们现在有条件了，就得给老人家调养一下身子，争取长命百岁，你说是吧？”林静漪这番话不仅说得合情合理，还说得十分真心实意，任谁听了都得伸出一个大拇指夸她孝顺。 “你说的对，还是你细心一些，我都没想到这一点。”宋衍深就是单纯觉得宋老太太的脾气越来越坏了，压根没往其他方面想，还以为这是因为宋老太太越来越不满意林静漪了。 其实这也不怪宋衍深，谁让他没有现代的医学常识呢？林静漪可是跨越时空而来，比他懂得多一些，也是理所当然的。 “行，那一会儿去县城的时候，你跟老太太说一声，这事我不方便提，我要是说让她去看郎中，老太太肯定会觉得我是在咒她生病。”林静漪说道。 第671章 别样炫耀 林静漪可太了解这个年龄段的老人了，像宋老太太这种人，一般不是什么关乎生死的大病都不会往医馆里走，多少有点讳病忌医的意思。 而且大多都认为去医馆是一件晦气的事情，尤其是在年关去医馆，他们可能会觉得明年一年都会有病有灾，心里就更忌讳了。 但是宋老太太又一直这么暴躁下去，林静漪也怕哪一天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真的真刀真枪地吵了起来。她要是发挥出十分功力，那真的是嘴皮如刀，刀刀伤人，一下把宋老太太气昏头，那就不好了。 所以林静漪不去触这个霉头，就让宋老太太的大孙子出人出力吧。 半个时辰以后，他们乘马车到了县城，果然如林静漪想的那样，宋衍深一说让宋老太太去医馆把把脉，宋老太太就眼睛一瞪，厉声说道：“没病没灾的，去什么医馆？兜里有钱没处花是不是？” “奶，不是去看病，是去让郎中把把脉开几副方子调养一下身体，皇宫里面的贵人天天都要请平安脉，你说人家这是生病了吗？不是呀！ 调养身子吃的都是补品，像什么人参啊，当归啊，鹿茸啊，是吃这些好东西，又不是让你喝几文钱一副的草药渣子。 而且我年后过了正月十五又要去府城了，不能久伴在你们身边，肯定是希望你们能健健康康的，而且把个脉又要不了多长时间。”宋衍深耐心劝说道，心想果然让静漪说对了，老太太真的挺抗拒这件事的。 宋兴怀虽然不知道宋衍深为什么突然提出这个要求，但他知道总归是为了宋老太太好的，所以也站在宋衍深那边，对宋太太进行劝说。 他的劝说方式还挺别具一格的：“娘，你可真是有福都不会享，儿孙都这么孝顺，你还偏要把孙子的好意往外推，等把人推走之后，你又开始掰着手指头数落晚辈对你不孝顺。 而且这都要过年了，等过几天走亲戚串门的时候，你要是老说大孙子在府城念书的事，人家听了几遍之后都腻了，你也是时候换一换别的炫耀的说词了。 你今个去把脉，往家里带点当归阿胶什么的，走亲串门的时候就把这东西拿出来说，大家伙绝对都没吃过这些东西，你一旦说出来了，不就显得你特别厉害嘛？” 这真是知娘莫若子呀，宋兴怀确实会抓重点，一下就说到宋老太太的心坎上去了。宋老太太就是爱炫耀，一把那些药材想象成是可以炫耀的资本，宋老太太就觉得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于是宋老太太就被宋兴怀这么连哄带骗地拉到了医馆。 郎中一把脉，发现宋老太太身上的小问题还挺多的，像什么心悸失眠，盗汗，头痛等等，还说她阴阳失调，情绪紊乱，把宋老太太吓得一颤一颤的，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病。 不过郎中的话，刚好印证了林静漪的猜想，这些就是更年期的症状，宋老太太果然是因为更年期才会这么暴躁。 “爹和爷爷来都来了，也让郎中看看吧。”林静漪顺势说道。 “我就不用了吧？天天能吃能喝能跑能跳的，没觉得身体有什么不舒服。”一轮到自己，宋兴怀就开始往后缩。 大多数人都有这种躲避心理，太怕被查出什么不好的毛病来。 就连宋老爷子也说道：“我肯定没事，我又不像老婆子那样天天乱发脾气。” 林静漪悄悄拍了一下宋衍深的后背，示意让他去劝，长辈一般都比较固执，她还是个刚嫁进来不足半年的新媳妇。不太方便说这些话。 于是宋衍深又开始挨个劝，最后好说歹说才让宋老爷子和宋兴怀同意把脉。 最后赶完集乘车回家的时候，宋老太太嘟囔道：“人家来赶集，买的都是些喜庆的东西，咱们倒好，一家五口里面三个人拎了十几副药回家。过年的时候别人屋里飘的都是肉香，就咱们屋里飘的都是苦苦的药味。” “咱们家又不是不炖肉了，这又不冲突。”宋衍深好声说道。 “娘，是你们拎了药，我可没拎药。”宋兴怀插了一句嘴，他正值壮年，身体上虽然有些小毛病，但还没到需要用药调养的程度。 因为林静漪他们舍得出钱，可能更多的还是因为宋衍深的秀才身份，郎中就把自家私藏的虎骨酒给宋兴怀分了一小坛。 宋兴怀就是以前干活干多了，现在时不时的腰酸背痛，这点小毛病，一天喝一杯虎骨酒就好了。 “看你那副蠢样子，这有什么好得瑟的。”宋老太太没好气地说道。 他们一家五口乘马车进了村子，路上碰到一些乡亲，有人就跟宋老太太搭话，问她去县城都买了什么？ 宋老太太一改先前在马车里丧着一张脸的表情，略带得意地冲那些人说道：“还不是我家衍深太有孝心了，说是因为不能经常陪在我和老爷子身边，怕我们有个头疼脑热的照顾不到，就想让我们好好保养一下身体，专门把我们带到县城的回春堂里面，开了好几副补药。 就那个阿胶你知道吧，那么一丁点东西，估计还没有我一个手巴掌重，就要三四两银子，还有那个什么人参也是贵的不行，真是心疼死我了。 你说好好的去赶个集，正儿八经的东西没买多少，光买这点补药就花了几十两银子，我说不要，别花这个冤枉钱，衍深硬是要买，怎么劝都劝不住？真是气死我了！” 林静漪听到这话，心里有点无语，想说宋老太太你要是真生气，好歹别把嘴角咧这么大呀，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这气生的有点太假了吧。 而且郎中开的不是人参，是党参，两者都有滋补的功效，但是党参的药性弱一点，更适合宋老爷子这种只是亏了身子，但是没有大病的人。 而且像永安县这种小县城也很难有品质特别好的人参，如果有年份久一点的人参，郎中可能都留着自家用，不往外面卖了。毕竟这种东西在古代多多少少都有点保命的功效，谁都不舍得把真正的好东西往外面卖。 第672章 一股闷气 宋老太太把那些金贵药材的名字一说出口，旁人艳羡的目光止都止不住，这就是宋老太太想要的效果，看见众人一脸羡慕地望着自己，宋老太太只觉得浑身都轻飘飘的，舒坦极了。 那些妇人也挺会拍马屁的，这个说老婶子你有福气，那个说婶子你孙子可真孝顺，顺带着再奉承宋衍深几句。 因为宋老太太和这些妇人的谈话，马车只能停在半道上，林静漪见宋老太太越说越来劲，一点想走的意思都没有，心里面有些着急。 这大冷天的，有家不回偏偏要在半路上挨冻，是怎么想的？ 于是林静漪勾了勾宋衍深的手指，对他眨了眨眼，眼神中有几分期许和请求，两只手指在膝盖上来回交换做出小人走路的样子，意思就是她想回家了。 宋衍深立刻会意，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对宋老太太说道：“奶，不早了，先回去吧。等有时间的时候再请这几位婶子去家里坐，咱们的马车停在路中间，大家来来往往都不方便。” 宋老太太除了对宋衍深娶的媳妇看不惯，其他的时候还是很听宋衍深的话的。所以宋衍深这话一说出口，宋老太太就冲那些妇人摆摆手，反正她也炫耀完了，心满意足地走了。 马车行到家门口的时候，院门已经打开了，宋青禾就站在门口。 看见他们下马车，宋青禾连忙走上来，做出想帮忙的姿势，准备接宋老太太手里面的那些东西，然后笑着说道：“我在屋里听见声响，觉得可能是爷爷奶奶你们回来了，出来一看果然就是。” “那你耳朵怪尖的。”宋老太太无视了宋青禾伸过来的那只手，径直朝院里走去，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 她手里拎的全都是郎中开的药，几十两银子呢，这么贵重的东西宋老太太怎么舍得让宋青禾碰？ 除了宋老太太接的这一句话，其他人没有一个搭理宋青禾，林静漪更是看都没看她一眼。 之前宋娇娇在村里面传谣言一事，林静漪估计宋青禾在里面也出了不少力。宋娇娇隔三差五的往家里跑一趟，目的是什么非常明显，偏偏宋青禾还把宋娇娇当成知心好友不抛不弃，这种帮着外人挖自家墙角的做法，让林静漪无法接受。 林静漪一直都想不明白，宋青禾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每个人做事都会有他的目的，就像宋娇娇天天这么上窜下跳的，是为了多看宋衍深几眼，那宋青禾的动机呢？是为了恶心她，还是想闹得宋家不得安生？ 按理说宋青禾转眼都十五岁了，是该相看婆家的年龄了，聪明人都知道这时候最好是和宋衍深一家搞好关系，这样出嫁的时候说不定还能有一点上得了台面的嫁妆，但是宋青禾角偏偏做了这些不甚聪明的事，惹得家里人都对她有意见，这不是自绝后路吗？ 可是宋青禾看着又不像那种蠢人，要不然她也不可能在周春娟声名狼藉的情况下，为自己挣出一份差不多的名声，这就足以说明宋青禾是有几分小聪明的，那她现在这么做就值得探究了。 她肯定还有隐藏的更深的目的，那会是什么呢？林静漪百思不得其解。 林静漪一时想不出来，就暂时把这件事情先放在一边，今天上街买了太多的东西，她要回屋收拾一下。 她对宋衍深说道：“我先回房了，你帮爷爷和奶奶把那些药熬上。” 宋衍深照做，去厨房把罐子找了出来，准备给宋家二老熬药。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让你进灶房呢？你媳妇呢？让她过来干。”宋老太太见宋衍深在厨房里忙活，便连忙走过去不满地说道。 “奶奶，咱们家不讲究这些。再说了，这是给你熬的补药，我不干谁干？”宋衍深把熬药这事说成是自己的一份孝心，把这事给糊弄过去了，让老太太没心思再去找林静漪的麻烦。 “那让你爹来，你这手金贵，哪能干这些粗活。”宋老太太使唤儿子倒是挺顺手的。 “奶，这算什么粗活，把炉子一生，药往罐子里面一倒，然后再把罐子放在炉子上面，这事不就完了吗？这么简单的活，哪里值当经两个人的手？”宋衍深无奈地说道。 宋老太太见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接连被人拒绝，心里的烦躁之感立刻就上来了。她现在确实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但又怕发泄出来会让她跟大孙子离了心，便立刻转身出去了，生怕自己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 中药的味道是很大的，罐子里面的药水一烧开，满院子都是苦苦的味道。 坐在屋里的床上数私房钱的周春娟闻到这个味道，撇了撇嘴，没好气地说道：“死老太婆得的是什么病？” “娘，你小声点。”宋青禾听见这话，连忙劝阻道，“刚才进门的时候，我见老太太脸上还带着笑意，应该不是太严重的病。” “怎么不生场重病，让她直接归西呢。”周春娟恶毒地说道，她心里实在是气不过。 周春娟心里这股子气，从早上林静漪他们出门赶集的时候就开始憋着了，因为林静漪他们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出去，没有一个人想着要把她们母女俩给带上，合着她们俩在这个家就跟隐形人似的，谁也看不见是吧？ 都要过年了，不求他们给宋青禾买什么好东西，最起码要给宋青禾置办一身新衣裳吧，一家子都穿着新崭崭的衣裳，而且还是从府城买回来的，唯独她们母女俩穿着往年的旧衣裳，这让别人来拜年的时候，怎么看她们母女俩？ 新衣服和旧衣服的差别，那可不是一般的大，让外人看见了，稍微有点脑子的可能都会想到她们母女俩在宋家的处境并不好。 要是搁往常，周春娟可能并不在意这些，但是今年不一样了，宋青禾已经是待出嫁的年纪了，不就指着这逢年过节大家伙来回走动的时候，好给闺女相看婆家吗。周春娟还想着仗宋家的势，给宋青禾挑几个身份地位高一点的，结果现在全都落空了。 连一身新衣裳都没有，谁会相信宋青禾很得宋家人的重视？ 第673章 不给面子 周春娟心里有气，说话的时候自然就难听了一点，她刚才数了数自己的私房钱，一共才五百多文，拿了三百文给宋青禾：“明天你去镇上扯点布，给自己做身新衣裳，好好打扮一下。” “两三百文能扯什么好布料？只能做那种灰扑扑的麻衣。”宋青禾看了一眼铺在床上的铜钱，不太满意地说道。 若是以往，宋青禾可能还觉得三百文已经不少了，在乡下哪家姑娘逢年过节的时候，若是能有一身新衣裳，已经算是很不错的待遇了。可是现在宋青禾已经看不上这三百文了，因为她的眼界已经被林静漪养高了。 林静漪平日里穿的都是什么衣裳？ 全都是绫罗绸缎，就连最差的衣裳都是好棉布做的，三百文可能连林静漪身上的一片布料都买不到，这让宋青禾如何满意？ 到时候她穿着一身麻衣，站在林静漪面前就跟贵夫人下面的丫鬟似的。本身她长的就不如林静漪，现在穿得还如此难看，这样下去，宋衍深眼里怎么可能看得到她？ 周春娟见闺女嫌弃她这三百文钱，她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嫌弃她的钱不就是嫌弃她没本事吗？于是说话时语气也有些冲：“那能怎么办？娘手里就这点钱，你要是想比照着林静漪的那些衣裳去买，就是把五百文全部给你都不够。你能跟她比吗？她带过来多少嫁妆，你又有多少家底？ 娘虽然也讨厌林静漪，但是有些事你就得认，十里八村的姑娘就没有一个能比得上林静漪的，你没有必要跟她比。而且你要是想穿好的吃好的，那你跟宋娇娇走这么近做什么？生怕林静漪不够恨你是不是？ 咱们母女俩在宋家是什么地位，外人不知道，难道你自己心里也不清楚？你原先在宋家人面前不是挺会做低伏小的吗？怎么现在偏偏要跟林静漪反着来了？林静漪虽然不得死老婆子的喜欢，但是宋衍深喜欢她呀，昨天晚上娘出去上茅厕的时候，还看到宋衍深给林静漪倒洗脚水了，都宠到这份上了，林静漪若是稍微吹点枕边风，咱们俩在宋家可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你说你平时看着怪聪明的，怎么现在如此糊涂？惹谁不好偏偏要去惹林静漪，说不定他们今天出门赶集，不带你就是因为你惹林静漪生气了。你看看林静漪在府城给老爷子他们买的衣裳，哪一件不是富贵逼人，穿在身上跟地主老财似的，你看不上我这三百文钱，那你倒是好好巴结一下林静漪，让她给你买身好的呀，结果你又把人给得罪了，那你就只能穿便宜的衣裳。” 要说周春娟有多么疼爱宋青禾，那也不尽然，她要是真疼宋青禾，也不会让宋青禾小小年纪就洗她们两个的衣裳了。 她是念着那么点骨肉亲情血缘关系，但是周春娟心里最在乎的还是她自己。她觉得宋青禾就是蠢，不去抱林静漪的大腿，反而还要跟人家对着干，结果现在又眼红人家穿的好过的好，那这不是自讨苦吃嘛。 嫉妒归嫉妒，那也得脚踏实地过自己的日子呀，总不能眼高手低自暴自弃吧。 “娘，要不你去跟宋伯伯说一说吧，你问他借点银子给我置办一身好衣裳。今年可是宋衍深考上秀才的头一年，到时候来家里拜年的肯定都是一些达官贵人，我要是穿得灰扑扑的，谁能看上我？”宋青禾知道周春娟想让她钓一个金龟婿，所以现在专门把话往周春娟的心坎上面说，不怕说不动周春娟， “娘，我要是嫁的好了，以后你不也能跟着享福吗？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现在低次头也没什么。咱们都知道宋家现在有钱了，老爷子老太太天天在自家这一亩三分地里活动，那些银子肯定不是他们赚来的，而宋衍深又整日去学堂念书，也没有门路赚钱，那么那些银子肯定就是宋伯伯挣的，你去求一求宋伯伯，让他借你几两银子。” “借钱？你说的倒是轻松，几两银子借了，新衣裳你穿了，到时候银子是我还，你看我这么像冤大头呀？”周春娟没好气地说道。 “娘，咱们说是借，但什么时候还那不也是咱们说了算吗？”宋青禾想赖账，借了就没打算还，“你跟宋伯伯再怎么说也是夫妻，他能连这点面子都不给你吗？” “什么夫妻？”周春娟没底气地嘟囔了一句，见过像他们这种十多年都没同床的夫妻吗，她在宋兴怀面前哪里有这么大的面子？ 但是那些往事她又不好跟宋青禾明说，只能敷衍地摆摆手，跟宋青禾说她会考虑的，然后就把人赶了出去。 宋青禾被赶出去以后自动往灶房里走，因为她看见林静漪在那里，便准备舍下脸面，好声好气地跟林静漪说几句话，缓和一下关系。 林静漪的视力好，老远就看见宋青禾在外面眼珠子转了一下，一看就是在想什么鬼主意，然后抬脚向她走来。 “嫂子，你这是忙活什么呢？”宋青禾笑着问道。 “在厨房能忙活些什么？无非就是忙着做午饭呗，你是眼睛看不见，还是脑子转不过来弯啊？这么明摆着的事，还要问一句，有意思吗？”林静漪嗤笑一声，像是很看不上宋青禾这种明知故问没话找话的行为。 宋青禾没想到林静漪现在连面子功夫都不想做，原先想好的话，现在都派不上用场了。 她本来是想着林静漪应该会碍于面子，跟她说一句自己正在做什么，然后她就顺势接一句“那我来帮帮你吧”，这局面不就自然而然地破冰了吗？ 可是林静漪偏偏这样说，宋青禾只能强颜欢笑道：“嫂子，一个人忙的过来吗？要不然我帮帮你吧！” “可别！”林静漪果断拒绝道，“我可不敢使唤你这位村长孙女的好姐妹，今天让你帮忙搭把手，明天说不定村里面的风言风语又起来了，说我林静漪把宋青禾当下人使唤，什么脏活累活都让人家干。 别以为我是宋娇娇那种傻子，会让你踩着我的名声往上爬。宋娇娇以前为什么要来找你，咱们都心知肚明，想必你也从她那里得了不少好处吧，墙头草可不是那么好当的，既然已经站了队，就别左右摇摆。大家都住在一个院子里，平常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本来不想和你闹得这么僵。 但我发现你的小心思也不少，既然如此，我今天就把话给你撂明了，以后咱们就井水不犯河水，少往我跟前凑，不然宋娇娇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你有这个功夫，就别在我跟前没话找话了，不如去讨好一下宋娇娇，看看她能从指头缝里露出什么给你。” 第674章 抢先装病 林静漪的话不留情面，把宋青禾说成了一个乞丐，现在正左右讨好，想从她和宋娇娇手里分别的讨好处。 她见宋青禾还站在原地不肯走，脸上又红又白，跟调色盘似的，便又补充了一句：“别嫌我说话难听，因为你干的就是这么不要脸的事。别站在这碍事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你知道吗？我刚才的态度还算是比较好的，你想留下来听一听，我生气的时候会说些什么吗？” 这话的意思就是你要是不滚，我还有更难听的话在后面等着你。 宋青禾也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在那里干站着把脸伸出来让林静漪扇，她深吸了一口气，把心里面的怒火都压下去，再看向林静漪时，脸上依然是无懈可击的表情。 “嫂子真会说笑，气大伤身，嫂子还是高兴一点比较好，既然嫂子自己忙得过来，我就不打扰了。”宋青禾不想在林静漪面前露怯，说话时依旧维持着自己的体面。 “既然是聪明人，那就别做傻事，早这么有眼色该多好。”林静漪看着宋青禾转身离去的背影，稍微提点了一句。 只要别惹她。以后相安无事也不是不可能的。 林静漪没有看到的是，背对着她的宋青禾，听到这句话后，眼眸中是止不住的恶毒和阴狠，拳头紧握手上爆出青筋，可想而知她有多恨林静漪了。 但是中午同桌吃饭的时候，宋青禾又变成了一个低眉顺眼乖巧安静、看上去毫无存在感的哑巴了，那些恨意她都隐藏的好好的，一丝一毫都没有露出来。无意间跟林静漪有眼神接触的时候，宋青禾就露出一个胆怯的笑容，好像是怕了林静漪一样。 林静漪丝毫不觉得自己之前那些话有这么大的威力，能让宋青禾这么低眉顺眼。宋青禾脸上那种胆怯柔弱瑟缩的表情，让林静漪心里满是烦躁，这是换了路线吗？想用此来衬托她的可怕是吗？ 吃个饭还能演出这么多戏，宋青禾不去登台唱戏，真是可惜了。 下午吴家那边派人过来，给林静漪送了一封吴瑛柔的亲笔信，信上面先是客气地寒暄了几句，然后才切入正题，说希望林静漪在过年期间不忙的时候就多画一些新的图样，像背包玩偶这些东西都需要上新了，最好是喜庆一点的图样，这样和过年这个氛围比较符合。 信的最后写的是年底了要分红了，请林静漪明天去吴家一趟。 看完信以后，林静漪把信纸叠起来，然后客气地对吴家的人说道：“麻烦小哥给四小姐带句话，就说我明天会准时到的，” “宋夫人客气了，这是小人的职责所在。”送信的人说完以后又问道，“明日宋夫人何时出门？小的过来接您。” “不必麻烦了，我家里有马车，明天我自己过去就行了。”林静漪推辞道。 吴家的下人闻言，也没有多说什么，客气地告辞了。 这位小哥一走，宋老太太就敲了敲林静漪的房门，也不等林静漪应声，就直接推门进来：“刚才那男的找你做什么？两个人在屋里说话还关着门，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心里龌龊的人，想什么都是龌龊的。”宋老太太这种质问的语气，让林静漪很不爽，当即就拍了拍桌上的那封信，“吴家派人过来给我送信，请我明天去吴家算年底的分红，信就在这里，老太太若是不相信的话，只管拿去看。还有我跟刚才那人总共也就说了不到十句话，可能也就是您老喝口水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能够干什么？希望老太太以后在说话之前能先过过脑子，别什么脏的臭的都往我身上甩。” “既然什么事都没干，也没说什么机密之事，那关着门做什么？”宋老太太不肯承认是自己想错了，依旧质问道。 “大冬天的不关门，是想冻死啊？”林静漪被宋老太太这理直气壮的态度给气笑了，就硬杠是吧，“成，您老厉害，从现在开始，以后大家伙进进出出都别关门了，不然就是在里面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这两件事的性质能一样吗？你是跟外面的男人见面。”宋老太太脸红脖子粗地说道。 “那老太太您以后就别跟外面的汉子碰面，但凡在路上碰到一个男的，您老就必须立刻把眼睛蒙上，要不然就是在干见不得人的事情。谁知道你们两个眼神交汇的时候有没有在暗中传达一些不为人知的消息。”林静漪觉得宋老太太真是管的太宽了，见个客人而已，哪来那么多破话？ 她现在是连这点自由都没有了吗？ 要不是顾忌着宋老太太现在在吃药，情绪不能太过激动，林静漪说的话可就没有那么柔和了，她还有更狠的话没有说出来呢。 “看你这长得妖妖娆娆的样子，就知道不是个好的。”宋老太太一时间想不到合适的话语来反驳林静漪，便开始进行人身攻击。 这种攻击人外貌的话，谁不会说呀？ 林静漪当即就反驳道：“老太太，您倒是虎背熊腰膀大腰圆的，脸上的皱纹跟树皮似的，肯定是个好的。” 宋老太太被噎的说不出话，心里便想着要换个法子整治林静漪。眼珠子一动，便准备用手捂着心口，反正她现在是个病人，所以别人也不能说她是在装病。 眼见着宋老太太准备捂着心口往后面倒，林静漪立刻明白了老太太的意图，也马上用手扶着额头，眉毛皱起，一脸不舒服的样子，抢先一步开口道：“头好晕，我得找郎中过来看看。奶我身体不适，就先不招待你了，我回床上躺一会，您老自便。” 说完林静漪就三步并作两步走回到了床上，跟泥鳅似的钻进被子里，整个人都捂得严严实实的，就露了一个脑袋出来，然后冲着外面喊了一句：“相公，我头疼，给我倒杯热水。” 宋衍深之前被宋兴怀拉去屋里谈心了，父子俩正说着话呢，就听到林静漪的喊声。 不待宋兴怀开口，宋衍深就快步走了出去，急急忙忙跑到自己屋里，关切地问道：“怎么突然头疼了，是不是上午坐马车的时候吹着凉风了，还有没有别的不舒服的地方？” 第675章 先人一步 林静漪用眼角余光撇了撇宋老太太，刚好和宋老太太那要吃人的目光对上，心里顿时异常爽快，不就是装病嘛，谁不会呀？ 之前林静漪让宋老太太给糊弄了，宋老太太装成瘸腿让她伺候了小半个月，老太太估计是从那件事里面尝到甜头了，今天又想用这一招来治她，但她偏偏不让宋老太太得逞。 “我没事，就是头有些晕，可能睡一觉就好了，你别担心。”林静漪把声音放低，听起来有些虚弱。 “要不要请郎中过来看看？”宋衍深急切地问道。 他的话刚一出口就觉得如芒在背，回头一看，发现宋老太太正虎视眈眈地瞪着他们。 无缘无故的，老太太怎么又跟静漪别上苗头了？ “看什么看？她就是装的，刚才还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呢？”宋老太太气愤地说道。 这小狐媚子可真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刚才在她面前还气势汹汹的，现在却装作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宋老太太心说她偏要拆穿林静漪这副虚伪的面孔。 “算了，别请了，年关将近请郎中上门不太吉利，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有一点点晕而已，我歇歇就好了。”林静漪弱弱地说道。 这话听在宋衍深耳朵里，就像是林静漪因为害怕宋老太太骂她才妥协，宋衍深心里很不是滋味。林静漪是什么性子，他比谁都清楚，什么叫做请郎中上门不太吉利？林静漪以前什么时候在意过这种事，上午还特意劝他带老太太去县城把脉，现在轮到自己了就说这话，一听就知道是因为刚才宋老太太不乐意，林静漪才这般改口。 “什么吉利不吉利的，哪比得过你的身子重要，我这就去县城请郎中。”宋衍深说完以后，安慰地抚了抚林静漪的脸颊，然后转身就走，脚步很是急切。 “别去！”林静漪没想到宋衍深会这么着急，她又不是真的生病，现在请郎中过来，那不是浪费时间浪费资源吗。 她眼疾手快地抓住宋衍深的袖子，把人拦了下来：“天都快黑了，你现在出去，等你到的时候说不定城门都关了，那不是白跑一趟吗？我歇一晚上，可能明天就好了，如果明天还是不舒服的话，那就去请郎中。” “你千万别硬撑着，哪里难受一定要说出来。”宋衍深一听，也觉得来不及在关城门之前走一个来回，只能重新坐回到床边，低声说道。 “她一点都不难受，她全都是装的！”宋老太太见大孙子被林静漪骗得团团转，心里火烧火燎的，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把林静漪从床上拽下来，让林静漪原地蹦哒几下来证明自己身子倍棒。 宋衍深失望地看着宋老太太，摇了摇头，没有理会宋老太太的那几句话。 宋兴怀站在门外面听了一耳朵，也觉得宋老太太这话说的很不成样子，又怕林静漪忍不住跟宋老太太吵起来，到时候家里又要乱哄哄的，便稍微强硬地把宋老太太拉出去了。 直到把宋老太太拉到她自己的屋子里，宋兴怀才松手。 “你又去找人家的麻烦了？”宋老爷子正坐在床边抽烟丝，见老婆子跟宋兴怀脸色不愉的走进来，再加上刚才听到的外面的那些动静，头也不抬地问道。 老爷子一开口就把这件事情定了性，宋老太太听到以后很不服气地问道：“怎么就是我去找林静漪的麻烦了？” 刚才来客人的时候，宋老爷子就瞧见宋老太太跟做贼似的，趴在林静漪的门外面偷听，等客人一走，立刻就气势汹汹地过去了，这不叫找麻烦，那什么还叫找麻烦？ “那你说你去找她干嘛了？”宋老爷子摆摆手，一副不想和宋老太太多争辩的样子。 “她跟外男见面还关着门，我去说她两句不行呀？”宋老太太到现在还觉得自己没有错。 “娘，这有什么好说的？之前村里谣言传得满天飞的时候，我说静漪不可能做那种事，你嘴上附和着我的话，但是心里却怀疑人家，硬是要去县城把人家亲娘拽着往府城跑了一趟。 结果怎么样？林静漪不是好好地跟衍深在府城里呆着吗？你那次怀疑人家就已经把局面闹得很不好看了，偏偏这次又这么说，咱们所有人都在家，静漪不过是招待个客人而已，她怎么可能趁这么一点时间做出你说的那种事？ 还有刚才静漪说头晕的时候，你为什么拦着不让请郎中？家里又不缺这一点银子，这事若是传出去了，外人肯定觉得是你这个当奶奶的苛待孙媳妇，这样你的名声就好听了？”一说起这些事，宋兴怀也是满肚子的怨气，老太太怎么年纪越大越不讲理了呢？ “我都说了，她那是装病，怎么你们没有一个人信我呢？你们没过去之前，她的气焰不知道有多嚣张，就差骑到我头上了，还说我虎背熊腰膀大腰圆的，她就是怕我告她的状，才故意装病说头疼。”宋老太太接连被人冤枉，心里也很不好受，那口气在心里上不去也下不来，这种感觉真是太憋屈了。 宋兴怀这次学聪明了，见宋老太太一个劲地说林静漪是在装病，便顺着她的话说道：“既然静漪是在装病，那你就更要请郎中呀，郎中一来不就能把她拆穿了吗？” 听宋兴怀这么一说，宋老太太豁然开朗，像是被打开了新思路一样，不由得懊悔起来，心想自己刚才真是太着急了，不然肯定能一下摁死林静漪。 刚才她就不应该开口阻拦，最好是把郎中请过来，让郎中揭开林静漪的假面目。 宋老太太想通以后抬脚就往外走。 “娘，你干什么去呀？”宋兴怀在后面问她。 “我去县城请郎中。”宋老太太故意说得十分大声，她就知道刚才林静漪不让宋衍深去请郎中是因为心虚，所以她现在就要专门把郎中请回来，看林静漪还有什么话好说。 宋兴怀心想，这不是在胡闹吗？天都快黑了，现在往县城跑什么跑？ 但他嘴上没有劝阻，反而还说道：“哦，那娘你走之前记得多带点银子，我估计你在关城门之前回不来，晚上可能要留在县城住客栈了。” 第676章 借点银子 宋老太太这个人就是喜欢跟人家反着来，别人让她往东，她偏要往西，别人让她撵狗，她偏要捉鸡，现在也是如此，宋兴怀不拦着她去县城了，宋老太太反而迟疑了。 她刚才是脑子一热上头了，才会这么冲动，冬日天黑的早，再过一会吃饭的时候就得点油灯了，宋老太太可不敢一个人摸黑上路。 但是她都摆出要走的架势了，如果现在不去县城的话，岂不是很没有面子？宋老太太犹豫地站在院子中间，就等着有人来劝她，给她提个台阶呢。 结果宋兴怀那个糟心儿子还在屋里面冲她喊了一句：“娘你怎么不走呀？是不是不会赶马车啊？没事，赶马车就像赶牛车一样简单，你干活这么厉害，以前也放过牛，肯定一上手就会了，不用怎么学。” 他话音刚落，屋里的宋老爷子就拍了他一下，小声地笑骂道：“就你长了嘴，还不快把你娘叫回来。” “爹，咱们俩得一个人唱红脸，一个人唱白脸，要是两个人都劝她，她反而更来劲。现在我的白脸唱完了，该你上去劝她了。”宋兴怀理直气壮地说道。 宋老爷子也明白宋兴怀的意思，闻言点了点头，对着外面说道：“都快要吃晚饭了，现在还往哪跑？该请郎中的时候你不让请，现在不需要了，你反而积极了，还在那傻站着做什么？赶紧去烧饭呀。” “什么事都指望着我干，我都一把年纪了，连顿现成的热乎饭都吃不上，我这是什么命呀？”宋老太太说是这样说，好像很不情愿的样子，但是脚下毫不犹豫地朝着灶房方向迈去，说明这个台阶她下得也很是欢畅。 而躺在床上的林静漪听见了宋老太太这话，便作势要从床上起来，脸上浮现出自责的表情，略微有些愧疚的对宋衍深说道：“要不我去做饭吧。” “不用，你好好歇着就成了，我去给奶奶帮忙。”宋衍深真不是那种娶了媳妇忘了奶奶的人，他对林静漪是真的好，对宋老太太也是真的孝顺，只要宋老太太不没事找事，宋衍深也是时时刻刻都想着她的。 就好比现在，宋衍深听到宋老太太的话之后，第一反应不是就这么一点活能累到什么呀，而是既然宋老太太说干活累，那他就去帮帮忙，要换成别人家的大孙子，可没有这个觉悟。 “行，那你先去，你要是忙不过来的话就过来叫我，我躺了一会感觉好受多了，脑子没有刚才那么晕了。”林静漪说这话也是真心的，虽然她自己不乐意给宋老太太帮忙，但她也不会阻止宋衍深去帮忙。 她不是那种唆使相公跟长辈离心的坏媳妇。 宋衍深就喜欢林静漪这种直爽的性子，他能看得出来，其实林静漪对宋老太太一点恶意也没有，那些吵吵闹闹也是正常的反击而已。 像她们这种有气当场就发出来，有不满直接说出来的，反而比那些藏藏掖掖把仇都记在心里，等着以后伺机报复的人要好得多。 “那我出去了，你好好歇着。”宋衍深说罢，在林静漪的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然后转身出门。 其实宋老太太只是随口抱怨一下，并不是真的需要人来帮忙，宋衍深想去帮忙打下手，宋老太太反而要撵他走，最后还是宋衍深好说歹说才能留下来，帮忙给宋老太太看火。 他的这份孝心宋老太太还是很受用的，把饭菜端上堂屋的桌子以后，宋老太太瞪了宋兴怀一眼：“我真是白把你养这么大了，一点都不知道孝顺，你看看衍深，再看看你自己，就知道吃现成的。” “我倒是想做饭，但关键是我做了，你们也不敢吃呀。”宋兴怀见气氛还挺好，便开了句玩笑话，然后看向林静漪，关心地问道，“头还疼吗？” “谢谢爹的关心，不怎么疼了。”林静漪知道见好就收，没有一直装下去，她之前装病说头疼也是为了走宋老太太的路，让宋老太太无路可走。 现在那一茬已经过去了，再装病就没有必要了。 宋老太太冷哼一声，心想还不是怕她请郎中，所以才说头已经不疼了。 她想说点什么刺一下林静漪，但是话还没出口，宋老爷子就夹了一块肉放到她的碗里，眼神带一点警告的意味，意思是让她多吃饭少说话。 因为没有宋老太太闹事，这顿饭吃的还是挺愉快的。吃完饭以后，宋青禾自觉地把碗筷收拾起来，拿到外面去洗，而周春娟则趁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摸摸地进了宋兴怀的房间。 “你干什么？”宋兴怀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呢，依稀间好像感觉到眼前有个人影，一睁眼发现是周春娟进屋里来了，吓了一跳，十分警惕地问道。 他这间屋子是以前和宋衍深的娘一起住的，后来周春娟母女俩来了宋家，宋兴怀宁愿花钱另起一间屋子，都不愿意让周春娟踏进这间屋子半步，所以现在看见周春娟不打招呼就进来了，心里很是膈应。 周春娟并没有错过宋兴怀眼睛里面那一闪而过的厌恶，虽然这么多年都是这样，但她依旧有些受伤。 她怕自己再不说出来意，就要被宋兴怀赶出去了，便平复了一下心情，小声说道：“兴怀哥，我想问你借点银子。这不是快过年了吗，我想给青禾做身新衣裳，我这个当娘的穿旧衣裳无所谓，但不能苦了孩子呀，我这么多年都跟着你，也没出去做工，手里是一点银子都没有，所以想问你借一点。” “你没银子关我什么事？我宋家这么多年好吃好喝地养着你们母女俩，难道你还不满足吗？你自己出去问一问，十里八村的妇人有哪一个过得比你还舒坦？十多年了，家里面的活你不沾手，饭都是吃现成的，衣裳也有人给你洗，我娘的日子都没你过得舒坦。 你天天在家里闲着没事干，都不知道干点杂活攒点钱，给人家绣帕子纳鞋底做衣裳，甚至去山上砍柴火背到镇上去卖都能赚钱，你什么都不想干，就想躺那吃现成的，做什么美梦呢？”宋兴怀觉得周春娟很是得寸进尺，十分不满地说道。 第677章 经年往事 宋兴怀真正不满的是周春娟那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孩子过得苦不苦跟他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他的种，而且还说什么是因为跟了他才没法出去做工，所以手里才没钱，这种因果关系让宋兴怀有些烦躁。 合着他养了周氏母女俩这么多年还不够，现在还要负责借钱了？ 是不是这次把钱借了，以后周春娟又能得寸进尺地过来跟他哭穷，让他再把宋青禾的嫁妆给掏了呀？ 周春娟被宋兴怀的突然发火吓了一跳，她不知道是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触到了宋兴怀的逆鳞，只能赶紧解释道：“兴怀哥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管她心里是怎么想的，面上还是得先认错再说，周春娟小心翼翼地用眼角余光偷瞄着宋兴怀的脸色，她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在外面，可以以一敌三跟村里的那些妇人吵架，但是面对宋衍深的眼神，她突然哑口无言了。 因为她在宋兴怀面前站着，心里没有丝毫底气，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句话在周春娟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以前宋兴怀整日在外做工，家里面老的老小的小，没有人能管她，周春娟还能小小地作一下，但现在宋衍深成了秀才，宋兴怀又整日呆在家中，周春娟就再也得瑟不起来了。 她清楚地意识到宋兴怀是真的烦她，心里面那些小九九顿时就烟消云散了，她在过来之前脑子里还有一些旖旎的想法，觉得宋兴怀这么多年不近女色，说不定心里也有点想。周春娟颇有些异想天开地认为她今晚主动一点，说不定能勾起宋兴怀体内那把火，一举拿下宋兴怀。 可是现在她不敢这么想了，她现在这样和把脸凑上去让别人打有什么区别。 于是周春娟打起了苦情牌：“兴怀哥，你就看在大鹏的份上，帮一帮他的闺女吧。我都是半截身子埋黄土的人了，我之后过得好不好也都无所谓了，但是青禾还小，我得让她过得好一点。青禾要是不能找一个好归宿，大鹏的在天之灵可能也无法安息。” 当周春娟提起大鹏这个名字之后，屋里的气氛顿时一变。 这人是周春娟的亡夫，以前和宋兴怀在一起做工，两个人的关系还不错。 宋兴怀沉默了好久，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喑哑：“大鹏的面子早让你用完了，当初你苦苦哀求我让我带你回来的时候，用的就是这个借口，让我看在大鹏的面子上，给你们孤儿寡母一席安身之地。 你当时还说你们要的不多，有吃有喝就行了，还说会孝敬我的爹娘，会对我儿子好，可是结果呢？你是怎么做的？大鹏的面子没有这么值钱，你也不要再拿逝者当借口了，你回吧。” “可是你当初对我……”周春娟第一次从宋兴怀的话语中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翻脸无情，看着宋兴怀眼眸中的冷光，她连剩下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今夜周春娟过来借钱，盛装打扮而来，却如丧家之犬一般离开。 她走之后，宋兴怀躺在床上，目光放空，整个人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 这是时隔多年之后，宋兴怀第一次直面当初的那件事，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此时刚从外面上茅厕回来的林静漪，一进院子就看见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回屋之后，她一脸惊奇的跟宋衍深说道：“你知道我刚才看见什么了吗？” “什么？”宋衍深很配合地问道。 “周春娟她刚才竟然从咱爹的房间里面出来！而且我要是没看错的话，她刚才穿的那身衣裳跟晚上吃饭时穿的衣裳不一样，你说她这是想干什么？”林静漪觉得自己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她嫁进宋家已经几个月了，清楚的知道宋兴怀和周春娟是分房睡的，这其中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但是今天周春娟居然主动跑到宋兴怀的房间去了，这里面肯定有点什么。 “可能是有什么事情要谈吧。”宋衍深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淡一些，可是他的内心并不如表面上那么平静。 他年少的时候，认为宋兴怀把周春娟带回家是对他娘亲的背叛，等后来知道了宋兴怀和周春娟其实是无名无实的夫妻之后，他又原谅了宋兴怀，因为他觉得宋兴怀坚守住了底线。 也正是因为这样，宋衍深和宋兴怀的关系才没有真正地闹崩。 但是现在，周春娟大晚上的专门换了衣裳，打扮一番之后去找宋兴怀，这让宋衍深的心也跟着动荡了起来，成年人都知道周春娟想要干什么，难道一直以来的和谐就要因此被打破吗？ 林静漪本来想说他们两个人能有什么事情好谈，宋兴怀和周春娟两个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时，两人离得那么近都不带互相对视一眼的，关系僵硬冰冷的都快赶得上千年冰川了，这两个人要是碰在一起，肯定不是正经谈事那么简单的。 但是林静漪在说话之前撇了一眼宋衍深的脸色，敏锐地感觉到他似乎不是很高兴，便自动把这话给咽了回去，揣摩了一下宋衍深的想法，改口说道：“我看周春娟出来的时候不像是满面春风的样子，她所求之事应该没成。” 宋衍深笑了笑，没再说话。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林静漪也不例外。 第二天吃饭的时候，林静漪就时不时地往周春娟那边扫几眼，看看她有没有和宋兴怀进行额外的隐晦的互动。然而，这两人从头到尾和往常都没有什么区别，宋兴怀一直自顾自地吃饭，压根没往周春娟那边看一眼。 而周春娟比往常更沉默一些，连夹菜也只夹摆在她前面的那一盘，似乎有些拘谨。 一时间，林静漪有一些好奇，宋兴怀到底和周春娟说了什么，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让周春娟收敛了这么多。 吃完午饭以后，宋衍深驾马车把林静漪送到县城吴家，林静漪和吴瑛柔约好，今天要去吴家算年底的分红。 马车停在吴府门口，林静漪下了马车之后，看向宋衍深：“你和我一起进去吗？” “不了吧，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去拜访一下岳夫子。”宋衍深也有自己的打算。 “那行，路上小心。”林静漪听到岳夫子这三个字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可是不管岳灵儿做了什么，岳夫子始终是宋衍深的授业恩师，去拜访恩师也是理所应当的，她不能阻止。 第678章 年底分红 林静漪经常来吴家，吴府的门房都已经认识她了，见了她就客气地问好，恭恭敬敬地把人请了进去。 吴老爷手下的生意摊子铺得很大，年底正是最忙的时候，整间书房站满了人，各个铺子的掌柜都在那里，依次给吴老爷报帐，对完账本之后再拿今年的赏钱。 林静漪去的时候，吴老爷暂时不得闲，就让吴瑛柔先招呼她一会。吴瑛柔亲亲热热地拉着林静漪的手，把她带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你跟我爹合作的生意分红一会再算，我先把咱们奇轩阁今年赚的银子给你分一分。” 奇轩阁在府城开的那家分店刚开业没多久，所以算分红的时候就没有加上这家店，不过光是县城里一间铺子的分红，都有二百多两了。 县城这家奇轩阁的分红是按季度分的，林静漪拿到银票之后，默默地在心里算了一笔账，从县城这家奇轩阁开业开始，她差不多一共拿了六百多两的分红。这笔银子说实话不算少了，多少庄户人家祖孙三代加在一块，都不一定能攒得了这么多钱。 而且奇轩阁的分红只是小头，今天最重要的是蚕丝那边的分红。 林静漪把银票装好，又和吴瑛柔聊了一会天，直到她在这边喝干了三壶茶之后，吴老爷那边才派人过来，请她去书房一叙。 吴老爷今天见了太多的人，一会还有别的事情要忙，这会儿见到林静漪之后，先简单地寒暄了几句，然后立刻切入正题，拿出两本账本给林静漪：“所有的账目都在这里了，宋夫人先看一看。” 在商言商，林静漪也不跟吴老爷假客气，闻言便翻了起来。 她是能看得懂账本的，上面的账目记得很清楚，前期投入比较大，但是回本也比较快，中间还有一些银子记的是其他支出，吴老爷见林静漪的目光停留在那几笔支出上面，便会意地解释道，这几笔银子是用来走人情疏通关系的。 两本账本翻下来，林静漪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自己能分到的利润大概有五千多两，这算是不错的了。因为蚕丝锦才刚开始进行生产，产出的量并不是很多，在货量不大的情况下，能有这么多的利润，足以证明它卖得有多贵了。 果然蚕丝锦这种东西，是很得富贵人家青睐的。 “不到半年便有此收益，真是辛苦吴老爷了。”林静漪满意地说道。 果然技术入股是最简单的事情，只要把生产技术教会了，其他的什么事情都不用做，只管在家里躺着就能来钱。 吴老爷客气道：“互惠互利，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不知道是不是林静漪的错觉，她总觉得吴老爷今天的兴致好像不太高，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的低落感。 按理说不应该这样呀，她是技术入股才占了两成分红而已，就能有五千多两的收入，吴老爷的收益跟她比起来，那可是翻了好几倍，不应该高兴吗？怎么这种表情？ “冒昧地问一句，可是有什么不对的吗？我观吴老爷的神态，好像并不是很开怀。”林静漪试探地问了一句。 “让宋夫人看出来了。”吴姥爷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声音有一些低沉，“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情，既然宋夫人开口问了，那我就直说了。咱们合作了这么久，宋夫人对吴家多多少少应该有些了解了，吴家的嫡系是本朝的三大皇商之一，通宝钱庄就是吴家嫡系的产业之一，遍及全国。 我原本是吴家旁支的人，在宗族中不怎么受重视，如果不是碰见了宋夫人，我可能就要守着这家小钱庄和几个铺子，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了。我说句直白一点的话，宋夫人切勿见笑，可能是我今年命中带财，该我走运，所以我今年才能碰到宋夫人，继而把生意做得这么红火。 蚕丝锦这门生意前景光明，我当时把全部身家都投进去了，就是为了趁着别家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在这一行里面一家独大，所以我没有知会嫡系。” 其实听到这里，林静漪差不多就猜到一些了。吴老爷话里面的重点有两个，一个是吴家嫡系，一个是蚕丝锦，这二者结合起来，能有什么新奇的新闻？ 无非就是吴家嫡系觉得蚕丝锦这门生意有赚头，说不定还可以改变三大皇商互相牵制的局面，所以想把吴老爷的个人生意变成吴家的家族生意。 说白了就是想摘桃子，想让吴老爷把手里的摇钱树给让出来，美名其曰就是为了宗族做贡献，大家都姓吴，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只有吴家这棵大树枝繁叶茂，那些旁枝才能欣欣向荣。 这种做法对吴家嫡系当然是有好处的，但是对于吴老爷个人而言，那就很亏了。 “那现在是吴家嫡系那边派人过来索要蚕丝锦的制作方法了吗？”林静漪直接了当地问道。 “是的，吴家嫡系派人过来要了，让我把方子交出去。”吴老爷点点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一点就通。 “他们开出了什么条件？”林静漪心想，吴家嫡系总不会什么都不想付出，光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想把养蚕抽丝制锦的技术拿走吧。 “十万两银子。”吴老爷说这句话时，语气中带着些许的嘲弄。 “什么？”林静漪惊了，她沉默了一会儿，见吴老爷并没有继续开口的意思，才敢确认原来吴家嫡系开出的条件，真的只有这么一个。 她笑了，说句难听点的，那些王公贵族达官贵人家里办一场丧事，有时候都不止十万两银子，吴家嫡系好歹也是三大皇商之一，怎么好意思把这话说出口？ 不知道的，还以为吴家嫡系要破产了呢。 蚕丝锦目前在全国有且只有一份，如果吴老爷硬气一些，靠这份技术自立门户也不是不可能的，十万两银子一年就赚回来了，傻子才会答应吴家嫡系把蚕丝锦的技术拱手相让。 “做什么春秋大梦？”林静漪毫不客气地把矛头对向吴家嫡系，“我原本想着嫡系那边若是愿意给你分红，这笔生意做起来倒是不亏，毕竟他们的摊子铺得大，自身的根基也稳，肯定比咱们这小打小闹赚的多，结果就出十万两银子，这是什么没脑子的人才能想出这一招？” 第679章 嫡系来人 吴老爷见林静漪这愤愤不平的样子，倒是笑了一下，他们两个现在算是统一战线了。 “这不是没脑子，而是太有脑子太会算计了。吴家嫡庶分明，像我们这种旁支的，祭祖的时候若是自己不找关系往上贴，估计连站位都没有。 在嫡系看来，本家的东西是他们的，旁支的东西也是他们的。我们这些人，不过是他们赚钱的工具罢了。他们愿意拿十万两银子出来，那就是对下面的人天大的恩赐。”吴老爷无奈地说道。 他说的这些林静漪都明白，吴家嫡系那么高高在上，像恩赐一般施舍出十万两银子，无外乎是觉得自己是本家，高人一等的身份让他们充满了优越感。 气愤过后，林静漪也慢慢冷静下来了：“如果不答应，会有什么后果吗？” “最差的就是吴家嫡系把通宝钱庄和他分给我的其他资源通通收回，然后再堵上我的剩余出路，逼我低头。”一个月前吴家嫡系就派人过来了，吴老爷已经把局面分析的清清楚楚了。 他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无外乎就是一穷二白，从头开始。 当初嫡系让他管永安县的通宝钱庄分号，又给了他三间铺子，但是经过十几年的经营，他手中的资产已经不仅仅是这点东西了。把通宝钱庄分号和三间铺子还给吴家嫡系，并不能让他伤筋动骨。 能动摇吴老爷根基的，是吴家嫡系对外面放出话来，要求所有人都不能跟他合作。再阴损一点就是官商勾结，查封他剩余的铺子，亦或是给他栽赃一个罪名，把他抓到牢里去，继而威逼利诱，让他交出蚕丝锦的制作方法。 吴老爷不怕跟吴家嫡系正面杠，就怕嫡系出阴招，让他防不胜防。 “嫡系那边派过来的人还在吗？若是在的话，请他们过来谈一谈。这种事情能不结仇，还是不要结仇的好。”林静漪压下了怒火，理智地说道。 古代法治建设并不完善，如果吴家嫡系铁了心要拿到蚕丝锦的制作方法，还是有很多空子可以钻的。除了对吴老爷威逼利诱之外，还可以花重金收买下面的工人，只要打通其中一个关节，蚕丝锦就再也没有秘密可言了。 而且她并不能保证吴老爷手下的工人每一个都忠心耿耿，只要吴家嫡系给的银子够多，诱惑够大，绝对会有人叛变。 综合考虑之下，林静漪觉得还是需要暂时地低下头，跟吴家嫡系那边的人好好谈一谈，她的底线是如果要合作，吴老爷要抽三成利润，她要抽一成。 这样一来，虽然跟以前相比分红的占比少了一些，但是总利润的基数大，总的来说还是赚的。 而且林静漪还考虑到他们现在手上又有了新生意，羊毛制品一出，很快就能占领市场，吴老爷的本钱不够，没有办法把摊子开得那么大。 如果吴老爷两头都想吃的话，那么无论是蚕丝锦还是羊毛制品，可能都不能在短时间内发展得最快最广，还不如舍其一，专攻另一个。所以如果吴家嫡系愿意好好谈合作的话，那么让他们把蚕丝锦这笔生意拿走也无所谓，反正他们手里还有毛线，不愁没钱赚。 吴老爷也没想到林静漪能这么沉得住气，只短短几息之间就整理好了心情。他还以为像林静漪这个年纪的人，多少都有点年轻气盛，有一股子桀骜不驯谁都不服的劲在，硬梗着脖子不低头。 “来的人是四房的小少爷，叫吴知许，听说是吴家老太爷最宠爱的一个小辈，脾气比较大，现在正在别院住着呢。宋夫人若是打定主意要谈，我就带宋夫人过去。”吴老爷说道。 “不。”林静漪摇摇头，“你去请他过来。” 是吴知许想从她手里面拿到蚕丝锦的制作方法，而不是她上赶着去求吴知许合作，主动与被动的地位要分清。 她若是主动去见吴知许，无形之中就低人一等，不利于之后的谈判。 吴老爷劝了几句，但林静漪执意如此，他劝不动，只好照林静漪说的做了。 两柱香的功夫之后，房间外面传来一阵嚣张的声音：“小爷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架子那么大，还让小爷专门过来见她。” 光是听见这道声音，林静漪就知道这人不好对付，对应上了方才吴老爷说的话，这人因为在家太受宠，所以脾气大，也不知道这十万两的买断银子究竟是吴家嫡系所有人商量之后的主意，还是这个小少爷自己出的馊主意。 那人的话音刚落，踹门声就响了起来，夏知许昂首挺胸大步走了进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林静漪：“就是你要见我？” 用脚开门，真是够嚣张的。 “正是在下，我是林静漪，请坐。”林静漪反客为主，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淡然地说道。 夏知许有些惊讶于林静漪展现出来的气场，也可能是因为纨绔子弟对于漂亮姑娘的优待，他微微收敛了脾气，坐在椅子上说道：“听说你想和我谈谈，谈什么？是十万两银子不够吗？你要知道十万两银子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你们这小小的一个边陲小镇，八成人的家产加在一起，说不定都没有十万两。” “十万两银子很多吗？”林静漪云淡风轻地反问了一句，“你也说了是八成人的家产加在一起，那你把剩下的两成人置于何处？如果把人按照阶层进行划分，可以分为士农工商四个阶层，永安县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是靠种地为生的农户。 对于他们而言，没有天灾，能够吃饱穿暖就是好日子了，家里若是能有几十两的积蓄，就已经算是富户了，你把他们拿出来举例子，不觉得很没有说服力吗？你是在跟我谈生意，那就要把我和同一阶层的人进行比较，我光是今年下半年的纯收入就有六千多两，等到明年蚕丝产业继续扩大，你觉得对我而言，十万两银子很难赚到吗？ 想必你心里也明白，蚕丝产业并不是你吴家的祖业，你想要霸道地收为己有，那是不可能的。你千里迢迢地从江南赶到永安县，肯定也知道蚕丝的珍贵之处，那就别把别人当傻子一样糊弄。 蚕丝锦的制作方法是我的独家技术，眼红这项技术的人可不只有你吴家，你若是不愿意好好谈，那我便做一次善人，把这项技术无偿地贡献出去，凭此博一个美名，好像也挺不错的，你说呢？” 第680章 讨价还价 林静漪的话音刚落，吴知许就像是被激到了一样，立刻大声说道：“不行，你不能传出去！” 他来这边之前，他爹特意给他传授过几招谈生意的经验，说是买卖双方一般情况下都会你来我往讨价还价几次，只要一个想买一个有心卖，这生意肯定是能做成的。但是怎么到他这里这一招就行不通了呢？他还没说几句话呢，对方就要鱼死网破了。 这么沉不住气呀，林静漪对吴知许的性格又多了一分了解，在目中无人狂傲自大的基础上，又加了一个不沉稳。 像他这种性格的人，估计不怎么会动脑子，全靠以势压人。 “为什么不能呢？技术是我出的，嘴又长在我身上，我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林静漪表现出一副无欲无求视金钱如粪土的样子，“我觉得今天这个日子就很好，择日不如撞日，那就现在吧。” “现、现在？”林静漪话题的跳跃度太大，吴知许一时间有些赶不上她的脑回路，结巴了一下，然后又问道，“什么择日不如撞日，你现在要去干什么啊？” “去当众授课，免费教大家如何养蚕，如何抽丝，如何制锦，刚好过两天就要过年了，把这当成新春贺礼送给大家，让大家明年的日子都过得红红火火。你刚才不是嫌弃永安县八成的老百姓家产都太少了吗？那我就去教授他们一技之长，让他们把家底攒厚实一点，才能不负大少爷的期望呀。”林静漪真心实意地说道。 吴知许见她这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他相信如果他现在敢开口说一句“你有本事就去啊”，林静漪下一秒绝对毫不迟疑地走出这个房门。 绝对不能让林静漪把养蚕技术传授给外人，不仅仅是为了赚钱，更是为了他们四房以后的荣华富贵。 思及此处，吴知许立刻站起身来，挡在林静漪面前：“等一下，我觉得我们还能再谈一谈。” “谈什么？谈十万两银子吗？就这么一点钱，你也好意思说出口。我如果想赚钱，一年就能赚到十万两了，我建议你在重新开条件之前还是好好想一想。”兜兜转转绕了一圈，话题仿佛又回到了刚开始的时候，但这次是林静漪牢牢占据了主动地位，开始变得强势起来。 无欲则刚，林静漪连银子都能不要了，吴知许就奈何不了她，只能顺着她给出的路走。 “那二十万两？”吴知许又往上加了十万两。 林静漪轻声笑了一下，真是天真又单纯，这不会是吴知许第一次做生意吧？ “你是在开玩笑吗？”林静漪真诚发问。 看见林静漪这副嘲弄的表情，吴知许就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他心里有些烦躁，不耐地问道：“那你说要多少？” “这项技术我可以教给你们，但条件是你们要在每年的纯收入中抽四成给我和吴老爷。”林静漪斩钉截铁地说道，跟四成分红比起来，十万两银子又算得了什么？哪怕是二十万两也不够四成分红的零头吧。 这下吴知许是真的惊了，他没想到林静漪竟然这么敢要，他气笑了：“你知道如果是我们吴家嫡系来做这个生意，四成利润会有多少吗？” “我当然知道呀。”林静漪一副“你是白痴吗竟然问这种问题”的表情，“如果不是为了挣钱，我为什么要跟你合作？我一分钱不要免费把技术给你，你就高兴了，可是我凭什么要为了让你高兴，而让自己吃亏呢？你可真是少爷当久了，身边溜须拍马之辈太多了，都快忘了这个世界并不是围着你转的，二十万两银子，难道我自己赚不来吗？ 你以为想跟我合作的只有吴家吗？信不信我今天放出风声来，明天就有大把的人在我门前排队，手里捧着银票求我和他们合作。当然，你要是想免费学技术，也不是没有办法，我公开授课，你跟着大家一起听，我一文钱不要，你也一文钱都不用出，皆大欢喜。” 他欢喜个屁呀，这人怎么软硬不吃呢？ “四成利不可能，太多了！我吴家出钱出力、出人出铺子，而你就动动嘴皮子，这太不划算了。”吴知许一点都不想当这个冤大头。 林静漪见吴知许只说四成利太多了，却并没有否认这种从中抽取分成的合作形式，便知道这件事还有谈判的余地。 “你吴家什么时候少过钱少过人，家里银子都快堆成山了吧，怎么以前不见吴家做这门生意？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不明白最珍贵的是什么吗？”林静漪说着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自古以来，桑树上就有蚕，但却从来没有人想过要养蚕抽丝，这是为什么？因为没有人想到能这么做，你们吴家倒是有钱有势奴仆成群，钱庄分号开遍全国，可是又有什么用呢？没有一个人能想到。 从无到有，这才是最珍贵的。而我做的就是从无到有，你做的是从一到二。你们要做的事情一点难度都没有，只要有手就会做，我没跟你五五分都是好的了，你居然还嫌我要四成利要多了？男子汉大丈夫，做事情能不能别这么墨迹？成不成就一句话，把这件事搞定了，你也好回家过年。” “哦？那我还要谢谢你这么为我着想了？”吴知许心说这人怎么能这么厚脸皮？老爷们的脸皮都比不上她厚。 “不客气，我一向心善。”林静漪坦然接受了吴知许阴阳怪气的感谢，“毕竟我连养蚕抽丝技术都舍得分享出去，随口关心你一句又算得了什么呢？” 吴知许没有回嘴，而是慎重思考四成利到底值不值得。 之前大房走运，也不知道从哪里走的关系，搭上了三皇子，让自家嫡长女在三皇子的寿宴上献了一曲舞，就这么入了三皇子的眼，一曲舞毕就成了三皇子的侍妾。 吴家是有钱，但是吴家没权啊，吴家走在外面看着是挺富贵逼人的，但在真正的天潢贵胄王公贵族面前，吴家又算得了什么？虽然是皇商，但也不过是皇室中人的钱袋子罢了。 现在大房搭上了三皇子，身份立刻不可同日而语，那他们四房就尴尬了。 四房和大房虽然都是嫡系，但不是同一个太奶奶生的，两房是竞争关系。现如今大房搭上了三皇子，四房也不能落后，必须得赶紧找到出路。 第681章 移花接木 吴家是商户，他们若是想跨越阶层，上策就是让子孙后代科举入仕，中策就是用银子去跟达官贵人结交，下策就是把自家姑娘送到天潢贵胄的后院去，如果运气好能生个一儿半女，两家的关系就更牢固了。 上策耗时最长，中策耗费太多，唯有下策是便捷之举。 四房现在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大房的嫡长女一下就进了三皇子的后院，四房觉得自个闺女怎么着也不能比大房的差，于是就把目标定在了三皇子身份之上的那两个人。 那两个人一个是皇上，一个是太子。 若是想和这两位搭上关系，最正经的路子就是选秀，可是吴家是商人，吴家的姑娘没有参加选秀的资格，那他们只能另辟蹊径。比如先给自个姑娘造一造声望名声，让皇上或者太子注意到自家的姑娘，之后的事不就能顺理成章了吗？ 刚好这时候吴老爷带着蚕丝锦出现了，吴家嫡系能成为皇商，眼界见识自然不会少，一下就能看出蚕丝锦能够带来多大的轰动，对商业民生有多少好处。 四房立刻就想到了要用蚕丝锦给自家姑娘造声势，还有什么比四房姑娘制造出蚕丝锦这件事更轰动的呢？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呀，有了它，不怕皇上太子看不见他们四房的姑娘。 这也是吴知许一听到林静漪要把养蚕抽丝的技术公之于众之后就强烈反对的原因，因为如果林静漪一旦公开授课，那他们还怎么把这个功劳移花接木放到自家姑娘的头上？ 吴知许来永安县已经将近一个月了，说实话他确实有点着急回家了，逢年过节走亲串门可是透消息扬名声的好机会，若是错过了，之后要是再想扬名就得找别的机会。 届时就需要办宴会，或者是见缝插针的把消息透露出去，可这些方式都太过刻意，一点都不自然。 所以还真让林静漪说对了，吴知许确实急着把事情办完回家。 林静漪见吴知许半天不说话，心想这事说不定能成，她也不催促，只做出一副悠闲姿态，悠哉游哉地喝着茶。 只要她不着急，急的就是别人。 一柱香以后，吴知许终于开口了：“四成利着实太多了，我最多只能给你三成，你若是答应，咱们现在就签契约。” 四成利中，其中有三成都是林静漪帮吴老爷要的，她自己从头到尾要的都是一成，所以现在从四成变成三成利，损失的是吴老爷。 她下意识地看了吴老爷一眼，用眼神问了一句行不行？ 吴老爷微微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话，因为他在吴知许面前天然处于弱势地位，谁让他是旁支，而吴知许是本家最受宠的小少爷呢？所以这种讨价还价的事情只能交给林静漪这个外人来。 如果是吴老爷来谈的话，那就不是在商言商了，而是身份压制。 林静漪见吴老爷点了头，便对吴知许回复道：“可以，签吧。” 契约是吴知许带来的随从当场拟定的，写完之后交给林静漪过目。 她匆匆扫了一眼，对契约上面其他的条例都没有意见，唯独一条她有些奇怪，发问道：“这上面为什么还写着我不能向任何一个人透露养蚕抽丝制锦一法出自我手？” “没有为什么，这也是我的要求之一，你若是觉得能行，那就签字画押。”事关他们四房以后的荣辱兴衰，吴知许陡然强势起来。 价格方面若是不满意兴许还能重新商谈，但是这一点，确实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这个要求虽然奇怪，但林静漪也不是做不到，她猜想的是吴家可能是想把蚕丝锦变成吴家丝锦，对外就说是吴家自己的生意，从内到外都打上吴家的名号，所以不想让她这个外姓人掺和进去。 林静漪从始至终都没准备从幕后走到台前，所以即使在蚕丝锦前面加上吴家两个字，林静漪觉得也没什么。除此之外，别的条款也没有问题，她签完以后就让吴老爷签。 契约一式三份，每个人手里面都有一份。吴知许吹了吹墨迹未干的纸张，对吴老爷吩咐道：“你手下是不是有一个工坊？等年后我会派人来接手，以后你们俩只管拿分红就是了，其他事不用插手。” 吴老爷应了一声，点头称是。 林静漪看着手中的契约，突然又想到了一点：“等一下，这契约我要再加一条。” “加什么？”吴知许稍显不耐的问道。 “我丑话说在前面，若是由你们来做蚕丝锦的生意，肯定会把生意做得极大，你现在同意分我们三成利，但吴家其他人不一定会同意，我怕你们做假账，所以合作的第一年，我要求你们按月给分红，并且我要看账本。之后的分红方式视第一年的合作情况而定，把这一条加上去，不然刚才的合作取消。”林静漪提出了要求。 这一点主要是防小人的，吴家嫡系家大业大，林静漪怕他们糊弄自己。比如吴家嫡系一年赚了五十万两，但他们却对她报假帐，说只赚了十万两，这种情况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她信不过吴家嫡系，所以只能把这一条写在契约上面。 “你瞧不起谁呢？我既然答应了你开出的条件，就不可能反悔，报假账这事你也想的出来？我吴家是开钱庄发家的，你怎么不说别人真金白银存到我这里，等他们来取的时候，我把银子给他们换成了镀金的呢？”吴知许气得连反话都说了出来。 他本就是个傲气的大少爷，最受不了人家看轻他，尤其是这种人格上的侮辱，他三下两下把手里的契约撕掉，对随从命令道：“按照她刚才说的重新写。” “吴少爷大气。”林静漪见自己的目的达到，毫不心地称赞了一句。 吴知许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刚才吴知许撕契约的时候，吴老爷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生怕这位少爷一不顺心就来横的，没想到他竟然妥协了。 吴知许带来的那位随从估计干惯了文书的工作，不一会儿就把重新起草的契约写好了，那人准备把契约递给林静漪让她签字，却被吴知许一把按住：“等一等，你再想一想，还有没有什么要加的？” 第682章 尘埃落定 “这次签订以后，你若是再想到什么零零散散的要求想往上面加，我可就不允许了。”吴知许的语气挺凶，但是做事情还是挺通情达理的。 林静漪一听到这话，落笔的速度就慢了下来，在笔尖即将碰到纸张的前一刻，把笔放到了一边，慎重思考了起来。 她把重新拟好的契约翻来覆去地看了三遍，最后才说道：“没什么要加的了，就这么签吧。吴老爷，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吴老爷听到这个称呼，心里一激灵，心说在吴知许面前叫他老爷，怎么感觉像是在占吴知许的便宜？虽然大家心里都明白，称呼是各论各的，但叫吴知许少爷，叫他就是老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吴知许的爹呢，怪不得吴知许每次一听到这个称呼，看他的眼神都冷冷的。 “没、没有了。”吴老爷连忙摆手，若不是林静漪据理力争，他肯定搞不定吴知许，说不定最后真的十万两银子就把养蚕抽丝这项技术给卖了。 现在能得到两成的利润，他还有什么好奢求的呢？ 等林静漪签完之后，他也在契约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按下自己的手印，最后签的人是吴知许。 这次算是真正的尘埃落定了，吴知许临走之前还特意对他们嘱咐道：“管好自己的嘴，这件事一个字都不能向外面透露，若是之前有人知道养蚕抽丝制锦是你研究出来的，那你也要跟他们说好不能向外透露。若是有一个字流出来，你就完了。” “知道了。”林静漪答应得不是很走心，这种威胁的话语，她听过就忘，丝毫不往心里面放。 等吴知许走了以后，林静漪才问吴老爷：“他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件事？你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宋夫人，你可真是高看我了，我在他跟前的面子还没有你的面子大，你还敢锣对锣鼓对鼓地跟他谈一谈，我就只能用拖字诀，说我就是一个出钱的，具体的事我都不清楚，得等出技术的人回来，一拖就拖到了今天。他带来的人口风也紧，我什么都没打听出来。”吴老爷实诚地说道。 “算了，那就不管了。”林静漪想的也开，现在契约都签了，再讨论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这件事终于解决了，吴老爷心灵猛然一松，给林静漪拿今年的分红的时候还特意多给了一百两。 林静漪推辞了一下，但吴老爷执意要给，她只好接受了。蚕丝锦一事妥善解决，接下来就要谈一谈毛线生意。 现在吴家嫡系接手了养蚕的生意，吴老爷就可以把人力和钱财从这里面抽出来，转而投入到羊毛产业中，加大投入，扩大生产，提高产出。 吴老爷现在对林静漪是言听计从，林静漪说什么他就应什么，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谈完以后吴老爷恭恭敬敬地把林静漪送到府门口，宋衍深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呀？等很久了吗？怎么不进去叫我呀？”林静漪一看到宋衍深，便眉眼一弯笑的灿烂，再也没有刚才面对吴知许时的那份锋利。 “没等多久，我也是刚来。”宋衍深回答完林静漪的话，又冲吴老爷打了个招呼，然后两人便驾车回去了。 吴老爷看着这俩人恩恩爱爱的背影，再一次感慨道，他当初要是下手快一点，林静漪说不定就是他的大儿媳妇了。也不知道林静漪的脑子是怎么长的，里面怕不是种了一颗摇钱树吧，怎么随便想想都能想出这么赚钱的法子？ 不过他也得承认，他大儿子着实比不上宋衍深，光是独自驾车来接林静漪的这份心，他大儿子就做不到。一个秀才居然这么放得下身段，专门驾车过来接妻子，这份心意属实难得。 吴老爷决定了，以后给闺女找相公，就按照宋衍深这个标准来。有的男人真的是本事一点没有，架子倒是摆得高，在外面怂的跟个小鸡仔似的，回到屋里就对妻子大呼小叫。 这么想想林静漪还真是命好呀，不光命中带财，这姻缘也是好的不行。 另一边，宋衍深问道：“既然来了县城，要不要顺路去看望一下爹娘？” “时间还来得及吗？要是来得及在城门关闭之前出去的话，那就去看一下吧。”林静漪说道。 刚好她今天得了六千多两银票，可以去孝敬一下爹娘。 他们去的时候正巧碰上李氏和林大成在招待客人，李氏惊喜地把宋衍深和林静漪迎了进去，对他们介绍道：“这位就是曾屠夫，你们叫他曾叔就行。” 然后又对曾屠户说道：“这是我闺女和女婿。” 紧接着双方就习惯性地开始了问好和商业互吹，曾屠夫夸林静漪和宋衍深郎才女貌，林静漪再称赞回去，双方你来我往了一番，这才重新坐下来喝茶。 “你曾叔今天特意来给咱们家送肉，两条猪大腿呢，我说吃不完不要这么多，你曾叔人实在，硬是要给。”林大成笑着说道。 不过林大成也不是那种白拿别人好处的人，他已经让李氏去收拾了一些之前从府城带回来的值钱东西，当做回礼送给曾屠户。 “谢谢曾叔，还麻烦你特地跑一趟。”林静漪客气地说道。 她对这位曾舒有点印象，因为他很可能是祁瑾聿派过来的人，不然怎么解释他对林家的过分友好和出手这么大方。 她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和曾叔聊了几句，然后找个借口把李氏拉到隔壁屋子里，给李氏拿了两张面额为一百两的银票。 那厚厚的一沓银票闪花了李氏的眼，她惊愕地问道：“你这都是从哪来的？” “我赚的。”林静漪淡定地说道，“等过完年我去找一下房主，把你们现在住的这个院子买下来，还是说重新给你们找个住处，买一处更大的院子？” “就这里吧，这也不小了，家里就这么几个人，买那么大的院子做什么用？光打扫屋子就能把人累个半死。”李氏小心翼翼地把二百两银票收好，整个人感觉像在做梦一样，她后半辈子可真是不用愁了，“你和女婿留下来吃晚饭吧！” “不吃了，坐会儿就要走了，来之前也没跟宋家那边说晚上不回去，怕他们担心。”林静漪跟李氏说完悄悄话以后就从屋子里出去，看见曾屠户正在夸许念深长的壮实，面上看着憨厚又老实。 谁能想到他还有另一重身份呢。 第683章 刷好感度 从娘家离开以后，林静漪和宋衍深回到了宋家，她进屋的时候宋老太太特意瞅了她好几眼，因为林静漪走的时候说是要去吴家算分红，但是现在看着像是两手空空地回来了，宋老太太心想赚的银子呢？ 如此强烈的目光，林静漪自然能够感知到，但她装作没有察觉的样子，把宋衍深拉进了了屋里，然后将六千两银票摆开摊在床上，对他说道：“家里人都知道我在跟吴家合作，宋家就你一根独苗，所以也不存在分家这一一说法。 不过按照村里的惯例，如果不分家的话，小辈的银子就要交到长辈的手里，你看这些银票应该怎么处理？” 其实仔细算来，这笔银子跟宋家毫无关系，因为蚕丝生意是林静漪还在娘家的时候就和吴家合作了。 但是怎么说呢？宋老太太这个人有点较真，还有点小气，而且宋老太太心里肯定认为林静漪既然嫁到宋家来了，那么林静漪无论是其人还是带来的物，都应该归宋家所有，所以这笔银子也应该归属宋家。 如果林静漪不拿出来的话，宋老太太以后肯定会找机会跟她闹。 但是林静漪赚的银子，为什么要白白送给别人？可是她不拿出来的话，宋老太太那边又有意见，所以林静漪就把选择权交给了宋衍深，一切都让他来决定。 同时也是试探一下宋衍深，看看他能不能平衡好她和宋老太太之间的关系。 宋衍深看着几十张银票像天女散花一样落在床上，心里很是惊讶了一番，但是面上不露丝毫，一张一张把散落的银票收拾好，然后说道：“你收着吧，别乱放。这是你自己赚的银子，想怎么处置都行，不用上交。” 有个会挣钱的娘子，压力着实有点大呀，看来他明年科举定要一次就中榜上有名，不然再这么下去，他就快成了吃软饭的小白脸了。 思及此处，宋衍深愈发决定不能用林静漪的银子，不然总感觉像是林静漪在养这个家似的。 对于宋衍深的回答，林静漪很是满意，不过她也不是真的一毛不拔。 她从中抽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宋衍深：“这个你一会找个机会递给爷爷，就当是我孝敬长辈的。我可能有时候脾气不是太好，会跟奶奶顶嘴，爷爷心里说不定也觉得我做人不行。 但我心中还是很尊敬孝顺他们的，你把银票给爷爷的时候，顺便也帮我说说好话，跟他们说虽然我不常说漂亮话，但是我的心是好的。” 林静漪毫不心虚地美化自己之前的行为，事情都是由小到大积少成多的，她总跟宋老太太不对付，时间长了宋老爷子和宋兴怀难免会对她有意见。 可能之前他们觉得事情是由宋老太太挑起来的，是宋老太太做的不对。但是久而久之，说不定就会认为就算宋老太太有错，但林静漪怎么那么得理不饶人？为何就不知道退一步呢？ 为了避免出现这种情况，林静漪决定去刷一刷宋老爷子的好感度。 世上有什么事是一张银票解决不了的呢？ 如果有，那就两张。 当然，这并不是说宋老爷子贪财势利，只是在大半辈子都过得比较清贫的宋老爷子看来，如果林静漪一出手就是一百两银子，那她的孝心可比黄金都要真，这比说千八百句奉承的话有用多了。 “你无需自责，很多事情都不是你的错，我都知道的。我爹和爷爷也都是明事理的人，你不用担心这个。”宋衍深不收那一百两银票，反而温柔地劝慰道。 他熟读圣贤书，明白事理，有着很强烈的是非观。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在他看来，之前林静漪和宋老太太的每一次争吵，林静漪都是无辜的那一方，所以她并不需要因为自己的行为而有愧疚心理，那一百两银子自然也没有必要交出去。 “你不用劝我，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你就当是我太过敏感想的多了点吧，或者你直接把这钱当作是我给老爷子的孝敬，你帮我拿给老爷子就是了。”拿银子刷好感度这么简单的事，林静漪才不会半途而废。 她知道只要她坚持，宋衍深肯定会答应的，她跟宋家长辈的关系，以后就靠宋衍深来维系了。 她不在乎这点银子，如果一百两银子能买宋老太太闭嘴，另外还能让宋老爷子坚定地站在她这一边，那这一百两银子就花得非常值，比放在盒子里落灰发霉有用多了。 “那好吧，一会我就拿给爷爷。”宋衍深无奈地说道。 晚饭之前，宋老太太在灶房里做饭，宋衍深就拿着那一百两银票去到宋老爷子的屋里，先把银票递给宋老爷子，然后又按照林静漪之前的意思帮她美言了几句。 宋衍深一说起林静漪的好便滔滔不绝，停都停不下来。在宋衍深的眼里，林静漪就是天上地下古往今来最最孝顺的孙媳妇，他们宋家肯定是祖坟冒青烟了，才能让他娶了一个这么好的媳妇。 当然，宋衍深的话肯定更文雅一些，没有这么直白通俗，但是意思是这么个意思。 宋老爷子拿着那一百两银票，觉得十分烫手，他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收到孙媳妇这么直白的孝敬。 这不是一张纸，这可是整整一百两银子呀，从林静漪之前的吃喝穿戴倒是能看出来林静漪确实有钱。 但是宋老爷子没有料到林静漪竟然有钱到这个份上，眼睛眨都不眨，就能拿出一百两银子，他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能攒够一百两，这可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他竟然还不如一个女娃娃。 “你们俩有心了，这银票你拿回去吧。我怎么能要她的银子，这不合规矩。我知道她是个好姑娘，你们以后好好过日子，给我生几个大胖孙子，这比给我几百两银子都有用。 你们把这银票收好，老婆子从府城回来以后就天天说府城的东西贵，你在府城念书，要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我手里还有银子，你不用担心。我在村里住着，一年到头连个花钱的机会都没有，你给我银票有什么用，我还得操心往哪里藏，一会怕它被虫子啃了，一会怕它潮了发霉了，麻烦得很。”宋老爷子故作嫌弃地说道。 第684章 温氏遗物 老一辈的人都不舍得花钱，总想把最好的东西留给子孙，对于宋老爷子的这份心意，宋衍深十分感动。但他也非常了解林静漪，知道她说出去的话就犹如泼出去的水，这一百两银子既然决定给宋老爷子了，肯定不会再收回去。 而且过了正月十五之后，他又要去府城，可能三五个月都没法回来一次，家里确实要留一点银子，以备不时之需。 所以他手腕一翻，又把那张银票塞到宋老爷子的手里，语气略微有些强硬：“爷爷，你就拿着吧。” 宋老爷子本来还想推辞，但一抬头就望见了宋衍深那不容推却的眼神，只好收下了。 “成，那我先帮你们收着，你们要是缺银子用了就来找我要。”宋老爷子十分欣慰地说道。 别看他宋家两代单传，孙子一辈里面就只有宋衍深一个人，但是宋衍深一个人可抵得过其他家里的十个八个了。 那些子孙后辈多的人家中，天天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得乌烟瘴气，十几口人挤在一个院子里面，斗得跟乌鸡眼似的，有时候为了一根针、一条线、一口鸡蛋都能吵翻天，这么一想，还是他的日子过的自在呀。 以前他就宋兴怀一个儿子，那根独苗又给他生了一根小苗。就因为这事，村里人没少在背后议论他，说他福薄，觉得他可怜，老了以后肯定过不上好日子，家里都是独苗，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 但是现在，宋老爷子看了看手里的银票，虽然只是薄薄的一张纸，但它在宋老爷子心里的重量不亚于泰山，他孙子和孙媳妇今天能给他一百两，说不定明天就能给他两百两，看谁还敢说他福薄？ 别人在背后嚼他舌根这件事，宋老爷子耿耿于怀好多年，如今终于能释怀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宋老爷子连连给宋衍深夹菜，还不停地让宋衍深也给林静漪夹菜，有些事他这个当爷爷的不方便做，只能让宋衍深代劳了。 林静漪客气地道了谢，她知道宋老爷子为何突然对她这么好，这都是金钱的力量呀。 晚上回到房间之后，宋衍深拿出来了一个妆奁：“这是我娘以前装首饰的盒子，保存的还挺好，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点都没变样，你把那些银票装在这里面吧。” 林静漪虽然不太懂木料，但是这个妆奁他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婆婆的东西我用不合适吧？” 严格来说，这个妆奁算是温氏留下来的遗物了，应该好好收藏才是，等以后宋衍深想念娘亲的时候，也能睹物思人，多少算是个念想。她那几十张银票也不占地方，随便往哪塞都行，不需要用这么珍贵的东西。 “没事，你拿着用吧。只是装东西而已，又不是把它拿到外面风吹雨淋，与其把它放在那里当个摆设，还不如让它发挥点作用。你是我的妻子，在妆奁放在你手里和放在我的手里并没有任何差别。”宋衍深想的更多的是，普通人家新媳妇进门，婆婆会给见面礼和改口礼，他娘亲走的早，除了这个妆奁以外，也没有其他的东西留下来，就把这个当做是给林静漪的见面礼吧。 他也不懂木材的好坏，只知道这妆奁精致又好看，大小也合适，用来装银票刚刚好，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林静漪推辞不了，再拒绝下去的话，就显得有些生分了，便答应了下来。她把那几十张银票放在妆奁里，然后上锁，再在妆奁外面包了一层软布以免边边角角磕碰到了，最后小心翼翼地把这个妆奁放在她的大箱子里面，再在红木箱子外面上了一层锁。 要过年了，接下来几天来串门的人肯定多，虽然村里人都朴实，但是保不齐会有那种手脚不干净的，趁着客人多主人家招待不过来的时候，到她房间里左翻翻右看看的，所以她不得不这么小心翼翼慎之又慎。 入夜，万籁俱寂之时，宋衍深因为晚上吃饭时多喝了两碗汤，现在要起夜。 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小心翼翼地掩上房门。今夜的月亮很圆，即使不用火折子，他也看得清路。 推门出去的时候，院子大门发出“咔吱”一声，在夜深人静之时，这点动静尤其明显。 宋老太太睡眠浅，听到外面的动静，立刻惊醒，朝外面喊了一句：“谁啊？” “奶，是我出去上茅厕，没什么事，你快睡吧。”宋衍深回答道。 “记得把衣裳穿好，小心着凉。”听见是宋衍深的声音，宋老太太才把心放下来，下意识地嘱咐了几句。 宋衍深应了一声，然后出去了。 上茅厕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家里该翻修一下了，要不然每次起夜还要到院子外面去，太麻烦了。他年轻力壮的，倒不介意多走几步路，但家里还有两个老人在，万一哪次起夜时夜里太黑没看清，在路上跌一跤，那就严重了。 最好是重新建一处大院子，院子里面要有如厕沐浴的屋子，再把家里人的木板床都换成可以烧火的炕。他在府城见过这种炕，只要一生火，整个屋子都是暖和的，比火盆木炭好用多了。只是县城里好像没有会这种手艺的人，到时候还要去府城把能工巧匠给请回来。 他脑子里想着事，推门进院子的时候没注意到前面有个人，突然间觉得胸膛一疼，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样。宋衍深猛然回过神，受惊以后下意识地把那东西往旁边一推，感觉自己摸到了一手毛茸茸的东西。 直到宋青禾跌坐在地上，因为疼痛“哎呦”了一声，宋衍深才反应过来，刚才撞他的人就是宋青禾，他摸到的东西可能是宋青禾的头发。 所以他刚才就是扯着宋青禾的头发，把人甩到一边去了。 “你没事吧？”宋衍深微微皱眉，怕他们这边动静太大，吵醒家里人。 宋青禾一手握着脚腕，一手捂着头，她刚才被推开的时候，脚好像扭到了，头皮也被扯得生疼，其实她尾椎那里也因为跌坐在地上而有些疼，但她只有两只手，一上一下，顾不了中间。 “衍深哥，我好像走不了路了。”宋青禾咬了咬唇，做出一副想努力站起来，但因为疼痛又不得不重新坐在地上的样子，看着可怜极了。 第685章 迎面相撞 任谁大半夜的碰到这种糟心事，心里都会有些许烦躁吧，宋衍深定定地看了宋青禾几秒钟，并不言语。 这种仿佛透视一般的目光让宋青禾心里颤了一下，她见宋衍深丝毫没有要扶她起来的意思，脸上有些挂不住，但好在夜色漆黑，掩盖住了她失态的样子。 他咬了咬牙，心想豁出去了，再开口时，语气中带着一点惹人怜惜的柔弱：“衍深哥，我站不起来了，你能不能扶一扶我？” “不方便，叫你娘过来扶你吧。”宋衍深想都不想，直截了当地拒绝了。 开什么玩笑，他和宋青禾一没有血缘关系，二没有深厚情谊，不过就是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的陌生人罢了，孤男寡女夜黑风高的，他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去扶宋青禾。 按照常理来说，妹妹摔倒了，哥哥扶她一下是理所当然的，但关键是宋衍深跟宋青禾的关系向来淡漠。 既然是陌生人，宋衍深自认为应该要避嫌。再说了，现在是在宋家的院子里面，又不是在深山老林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宋青禾的亲娘就在几步以外的屋子里，随便喊一声就能听见了，他是疯了才会去淌这趟浑水。 宋青禾脸色猛地一白，似是没有想到宋衍深会这么冷漠无情，但就是这么冷淡的人，偏偏对林静漪一人温柔如春风，这让她怎么能不嫉妒？ 宋青禾压下心中涌起的复杂滋味，继续可怜兮兮地哀求道：“我娘睡着了，我不想吵醒她，衍深哥若是不帮我，我就只能坐在地上慢慢挪回去了。” 宋衍深一听到这话，立刻就不耐烦了，心想宋青禾竟然还威胁起他来了，挪回去就挪回去呗，反正在地上蹭了一身灰的人又不是他。别说挪回去了，就算是爬回去都跟他没有关系。 其实宋青禾这一招，对那些怜香惜玉处处留情的浪荡子比较有用，但对于宋衍深这种一身正气目不斜视的端方君子来说，简直就是媚眼抛给瞎子看，说什么做什么都白搭。 寒风刺骨，宋衍深在院子里站了这么一会，指尖有些发凉，他正准备再次回绝宋青禾时，突然听见院子里又传来一处声响，往旁边一看，发现是林静漪开门出来了。 “你们在这做什么？”林静漪疑惑地问道。 她方才半梦半醒间，觉得被窝里面有些冷，下意识地就想窝到宋衍深的怀里。她往旁边翻了个身，结果扑空了，身旁不仅没人，连那一片都有些凉了。 人呢？ 林静漪立刻清醒了，猛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环顾四周，还是没看见宋衍深的身影，这时她又听到院子里有说话的声音，便把外衣披在身上，走出去瞧一瞧。 这一出去就看见宋青禾有些狼狈地坐在地上，仰着脖子一脸可怜地看着宋衍深，衣裳也穿的单薄，身上只着一件素白中衣。衣裳看着有些紧，很好得勾勒出来宋青禾的身形。 不知为何，林静漪看着这一幕，觉得极其碍眼。 “啊，嫂子……”宋青禾惊慌了一下，下意识地拢了拢自己的领口，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道，“我们没做什么，你千万别误会。” “我能误会什么？一个坐着，一个站着，这有什么好误会的。”林静漪白了宋青禾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你怎么出来了？外面冷，快进去！”宋衍深快走几步来到林静漪的身边，心里有些懊恼，觉得还是自己刚才说话的声音太大了，才会把林静漪吵醒。 林静漪注意到宋青禾的目光一直紧紧跟随着宋衍深，她总觉得宋青禾这副姿态有些违和，但她有些摸不清宋青禾在打什么主意，便二话不说，拉着宋衍深进屋去。 管她在打什么主意，只要他们不搭理她就行，让宋青禾一个人唱独角戏去吧！大晚上的，谁愿意当她的观众？ “砰”的一下，房门被林静漪无情地关上了。 宋青禾只觉得这一声好像是砸在了她的心上，她坐在地上，寒冷的北风穿透她单薄的衣衫，她还能听到屋里面林静漪跟宋衍深撒娇的声音。 她听见林静漪说：“你不在我旁边睡，我都被冻醒了。” “我记得我出去的时候帮你把被角掖好了呀。”宋衍深回想了一下，又觉得没必要计较那么多，拉过林静漪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快速的搓了搓，哄了一句，“好了，我回来了，快睡吧。” 听到这些话，宋青禾嫉妒的眼睛都要发红了，如果这些温柔只属于她一个人该多好。这般想着，宋青禾脸上的表情也愈发偏执，总有一天她会得到宋衍深。 一定会有这么一天的。 怀着这种偏激的心态，宋青禾慢吞吞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她先前说站不起来，都是装的，只是想让宋衍深扶她而已，可是当她抬脚准备走路时，脚踝那里忽然传来一阵刺痛，她没想到真的崴到了脚，而且还有点严重。 但此刻院子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人看她演戏，也没有人会怜惜她，宋青禾就这么一瘸一拐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一进门，周春娟就问道：“你干什么去了？” “去茅房了。”宋青禾无意和周春娟多说，随口敷衍了一句。 好在周春娟并不是真的关心这件事，她只是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听见开门的声音，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听到宋青禾这正常的回答以后，便又重新睡了过去。 如果周春娟现在是清醒的，肯定就会很奇怪，大冬天去茅厕，为何只穿一件单衣？这是脑子进水了，还是真的不怕冻？ 同样的疑问也在林静漪的心中徘徊，她窝在宋衍深的怀里，好奇地问道：“刚才宋青禾怎么坐在地上？” “我上完茅厕回来，开院门的时候没怎么注意，没想到她一头撞在我身上，给我吓了一跳，我顺手就把她甩出去了。”宋衍深简单的解释了几句，还在得意于自己的反应快，然后就看见林静漪像只小狗一样，在他身上嗅了嗅，好笑地问道，“你在闻什么呢？我虽然去了趟茅房，但也在院子里面站了那么久，身上肯定不臭。” 村里面的茅房都是旱厕，下面是一个蓄粪桶，上面摆着两块木板，蓄粪桶都是积满了才倒一次，小小的茅厕臭气熏天，进去站一会能把人辣得眼睛都睁不开，他以为林静漪是在嫌弃他臭。 第686章 脂粉香味 然而林静漪却说了一句：“我怎么觉得你身上有一股香味呢？” 这股香味很淡，若有似无，如果不是林静漪嗅觉灵敏，她肯定闻不出来。 “怎么可能？”宋衍深听林静漪这么说，拽了拽自己的领口，低下头去闻了闻，不知是因为他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在茅厕里待过身上不可能有香味，还是嗅觉没有那么灵敏所以没闻到，“没有吧，我倒是觉得你身上香香的，是不是因为我跟你待久了，所以蹭到了你身上的香味。” “不是。”林静漪很确定地说道，两种香味不一样，她能分辨得出来。 她自己身上的香味，是熏衣裳时用的桂花香。衣裳在木柜里面放久了容易有那种发霉发潮的味道，林静漪觉得不好闻，便特意在府城买了桂花香味的粉包，放在装衣裳的箱子里面，宋衍深闻到的就是林静漪身上的桂花香。 但是林静漪在宋衍深身上闻到的，却不是同一种香味，有点像是……那种劣质胭脂的味道。 对！就是那种扑脸的粉，抹在脸上以后，能让人的皮肤变白，很得姑娘家的青睐。但这种粉林静漪是不用的，因为这里面含铅，长期使用，有可能金属中毒。 可是宋衍深身上怎么会有脂粉味呢？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对宋衍深说道：“你把你刚才穿的外衣拿过来，我看看。” “怎么了？”宋衍深任劳任怨地下床，把衣裳拿了过来。 林静漪一边翻看衣裳，一边问道：“你刚才说宋青禾撞在你身上了是吧？” “对，迎面撞上来的。”宋衍深点点头，拿出火折子，点亮油灯，举着灯给林静漪赵亮。 这就对了，林静漪刚才还在想，是不是宋青禾脸上的粉蹭到宋衍深身上了？现在一看衣裳上面残留下来的些许白色痕迹，果然就是宋青禾在脸上擦的粉。 这件外衣就在床边的椅子上面挂着，林静漪觉得自己刚才闻到的香味，可能不是出自宋衍深身上，而是来自这件外衣，而这件外衣又离他有一米多远，所以香味若有若无。 这种细枝末节，林静漪就没怎么在意。让她感到奇怪的是，宋青禾为什么大半夜的还往脸上抹粉？这也太诡异了吧？还是说这粉是宋青禾白天抹的，晚上没有卸掉？ 不卸妆就睡觉了，这脸还能不能要了？ 一时间林静漪的思路有点跑偏，宋衍深看见她愣在那里，便抬手在她面前挥了挥，让她回神。 “衣裳有什么问题吗？”宋衍深问道。 “明天别穿这一件了，刚才宋青禾撞你的时候，脸上的粉都蹭到你衣服上面了。明天穿新衣裳，这件衣裳该洗了。”林静漪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独占欲，她相公的衣裳上面留着别的姑娘的脂粉香味，光是想想都觉得膈应。 宋衍深好脾气地点点头：“行，我知道了。” 然后吹灭了油灯，翻身上床，搂着林静漪沉沉睡去。 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一天夜里，林静漪的梦里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衣裳抹着大白脸的人，一个劲地追着宋衍深跑。宋衍深在前面跑得鞋子都要掉了，十分狼狈地喊：别追我，别追我！ 但这个梦没有结局，林静漪也不知道梦里的宋衍深最后有没有被追上，因为天亮了她醒了。 她穿戴好之后去院子里的水井打水，看见宋青禾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笑着对她说道：“嫂子，你也打水啊？” “这不是废话吗？我要是不打水，我在井边站着干什么？乘凉吗？”对于宋青禾这种没话找话式的寒暄，林静漪十分厌恶，完全不想配合。 说完以后，林静漪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的那股香味，便认真地盯着宋青禾的脸看了一会，从额头的发际线开始，一直看到被领口盖住的地方。 “怎、怎么了嘛？”宋青禾被这突如其来的凝视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有什么地方露出了马脚引起了林静漪的怀疑，心里有些紧张，连说话都开始结巴了。 “我发现你好像比之前白了一点。”林静漪若有所思地说道。 宋青禾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回答，心里有点暗喜。她本身就不是那种特别白的肤色，再加上秋收的时候，她为了在村民面前展现她的懂事与孝顺，硬是在炎炎烈日下面干了几天的农活，黑了好几个度。 他当时还不觉得有什么，后来林静漪一进门，二者对比就有些惨烈了。从那时起，宋青禾就想把自己捂白，可是胳膊腿晒黑了，冬天穿上厚衣裳，捂一个冬天就能白回来，但是脸晒黑以后要想白回来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总不能拿块儿毛巾一天到晚捂着脸吧。 只是还没等她想出办法，林静漪就去府城了。林静漪一走，宋青禾就没了攀比的心思，又把这事抛在脑后了。她发现林静漪这次回来以后，居然比之前更漂亮了，难道真的是府城的水土更养人一些？ 宋青禾看着林静漪那白嫩嫩的脸蛋，心里都快嫉妒死了，去赶集的时候，她没有用周春娟给她的三百文钱买衣裳，而是去胭脂铺子里买了一盒脂粉，这可是个好东西，一抹就能变白，宋青禾稀罕得不行，白天晚上都要抹。 没想到她才刚用一两天，林静漪就看出来她变白了，但是宋青禾的虚荣心不允许她说出自己这是假白，不是真白，所以她下意识地隐瞒了自己是用了脂粉，而是故作淡然地说道：“是吗？我没怎么注意，嫂子，你也知道的，家里的活比较多，我哪有心思去打扮。可能是因为冬天不怎么出大太阳，我自然而然白回去了。” 深喑护肤防晒理论的林静漪真的很想纠正宋青禾，其实不管是冬天还是夏天，出太阳或者不出太阳，紫外线都是一样的强烈，所以像宋青禾这种天天在外面晃悠的，而且还不做防晒工作，在冬日里一样会变黑。 说什么不出大太阳就能白回去，这话真是假得不行。 而且两个人离得近，林静漪清晰地闻到了宋青禾身上的脂粉味。 但林静漪也不是打假大使，听完之后也没拆穿她，只随意地点点头，漫不经心地说道：“挺好的。” 第687章 大年三十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林静漪的温和态度，给了宋青禾一些底气，宋青禾再听完“挺好的”这三个字以后，有些得寸进尺地问道：“嫂子，你今天这身衣裳是在府城买的吧？以前没有见你穿过呀。” 她觉得自己是能够跟林静漪闲话家常的，她最会讨好人了，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话来哄别人开心。 可是林静漪根本不想搭理她，她觉得宋青禾这个人不实在，虽然每次都是见人三分笑，但是那种笑意从来不达眼底，那种故作亲热的劲也是挺招人烦的。 每次宋青禾一开口，林静漪都在心里暗暗猜想她在图谋什么？别有用心这四个字，简直是为宋青禾量身打造的。 宋青禾会真心实意地夸赞她的衣裳好看吗？ 不会，肯定是别有所图。 所以林静漪根本不按照宋青禾的节奏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然后认真地说道：“不是啊，就是在县城买的，我嫁进宋家的时候才是秋天，你当然看不到我穿冬天的衣裳了，谁会那么傻啊，在秋天就穿棉袄。” 她这副认真解释的模样，直接把宋青禾衬成了傻子。 宋青禾觉得林静漪有点阴晴不定，怎么一会儿好一会儿坏的？刚才还好声好气地说她变白了，不一会儿又阴阳怪气地嘲讽她，难不成是见不得她好？一发现她变好看了，心里就堵得慌？ 不得不说，像宋青禾这种性格的人，还真的挺会自我安慰的，只不过她臆想出来的情况和真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嫂子可真会说笑。”宋青禾干笑了两声，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这有什么好笑的，你可真奇怪。”林静漪明晃晃地拆她的台，偏要把宋青禾置于尴尬之中，然后她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挺抗冻的？昨晚上穿着单衣出来不冷吗？” “啊？”宋青禾没有料到林静漪前后两句话的差异会这么大，就像是上一句还在问你吃了吗，下一句就扯到了另一件不相干的事情上面，她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呆滞了几秒才愣愣地说道，“冷啊！” “是吗？”林静漪闻言，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再看向宋青禾时，眼神陡然锋利了起来，“我看你昨天晚上穿着单衣在外面一站就小半天，还以为你不知道冷呢。” 宋青禾有些摸不透林静漪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敢轻易搭腔。 看着她这副闭嘴不言的样子，林静漪心中忽然闪过一个猜测，但是她不敢深想，因为这太吓人了。 她从井里提了半桶凉水上来，拎到厨房去烧开水，这样才好洗脸。宋青禾望着她的背影，眼眸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昨天晚上是她冲动了。 她本来想徐徐图之，但是宋娇娇那个不中用的，才跟林静漪交手了一个回合就被林静漪打得灰头土脸，一点用都没有，只能她自己亲自上阵了。 她听见宋衍深和宋老太太说话的声音，便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宋青禾不想一直给宋衍深当妹妹，她想让宋衍深看到她作为姑娘家的另一面，所以她穿着中衣出去投怀送抱了。 她想的很好，觉得这么一撞，肯定能够天雷勾地火撞出不一样的的火花，但是现实却与她的预想偏差了十万八千里，火花没有撞出来，反而让自己摔了一跤。而且刚才林静漪说的那些话是在怀疑她吗？ 看来接下来这段日子她要再低调一些，试一试用别的方法拆散宋衍深跟林静漪。 时间一晃而过，到了大年三十这一天，一大早林静漪就被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吵醒，在堂屋吃早饭的时候，宋老太太专门跟大家嘱咐道：“今天就要过年了，大家都喜庆一点，那些不吉利的话就不要说了，别大过年的找不痛快。” 她说这话的时候还特意瞟了林静漪一眼。 林静漪乖巧地应了一声，心里却在想宋老太太只要管住自己就行了，只要宋老太太不找事，家里自然其乐融融。 因为宋衍深今年成了秀才，宋家大房和二房都想跟宋老爷子这一房搞好关系，好几天前那两位老爷子就过来跟宋老爷子说几家人到时候一块吃团圆饭，三个家庭聚一聚，也能热闹一下。 当时宋老爷子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后来那两位老爷子走了，宋老太太就在屋里嘟囔道：“两家子都是势利眼，之前衍深没考上秀才的时候，怎么不见有人来请咱们过去吃团圆饭？现在咱们家翻身了，又都扒上来讨好处了。尤其是二房家的那个老婆子，当初分家的时候，恨不得连根草都不留给咱们。我先说好，这顿饭我不跟他们一块吃，看着她那张臭脸我就来气。” 宋老爷子活了大半辈子，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他都体会过，宋老太太说的这些话，他心里都明白。 他上面这两个哥哥，确实是在宋衍深考上秀才以后，才陡然跟他热络起来，说实在的是有一点势利，但终究是亲兄弟，还有那么一层血缘关系在，也不可能真的断了。 这事他们当时没跟宋衍深和林静漪说，还是在大年三十这天吃午饭的时候，宋老爷子才突然提起来，可能也是自己拿不定主意，想要问一问宋衍深。 要是让林静漪说，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既然大房和二房来请，那就去呗。说句现实一点的话，现在是大房和二房来讨好他们三房，他们怎么样都不会吃亏。 “爷爷，你要是想去的话就去吧，我都行。”其实宋衍深也没什么意见可提，不就是吃顿饭吗？在哪吃不是吃？ 他觉得老爷子心里肯定还是想去的，要不然不会考虑这么久，一直到现在还拿不定主意，要是真不想去吃团圆饭，肯定当场就拒绝了。 他的话音刚落，宋老太太就说道：“去什么去，不准去！你忘了二房那个老婆子以前每次看到你都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了，说我们把你送到私塾那都是白白糟蹋钱，现在见你有出息了，又想贴上来要好处，门都没有。” “奶，那你换个思路想想，以前见了你都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人，现在再见你要拍你马屁了，你觉得心里痛不痛快？”林静漪很实在的反问了一句。 第688章 整装出发 林静漪也看出来了，宋老爷子心里是想去的，宋衍深刚才那话也是顺着宋老爷子的心意说的，而且她一听宋老太太说二房的老太太以前曾为难过宋衍深，便立刻打定主意，心想这更要去了。既然以前有点小小的恩怨，那今晚的团圆饭不就是打脸的好机会吗？ 二房和三房的矛盾缘由，就是二房老太太想把自己娘家的亲戚介绍给宋兴怀，但是宋兴怀没看上，转头娶了温氏，二房老太太的那个亲戚觉得太过丢脸，便想要自杀，虽然最后被救起来了，但两家还是结仇了。 这个仇怨虽然没有延续到下一代，但是两房人确实走动少了，也就是今年宋衍深连着办了人生的两件大事，一个是迎娶新娘，一个是榜上有名，办大事摆酒席肯定要请自家亲戚，几房人这才重新热络起来。 这些事宋衍深之前都跟她讲过，但是林静漪不知道的是，原来二房的老太太之前还曾对宋衍深恶言相向，这她就忍不了了，大人之间闹矛盾，跟小孩子有什么关系？一个长了两辈的大人，居然在小孩子身上撒气，也是够没品的。 林静漪这护犊子的心态马上就出来了，虽然事隔已久，不可能再因为这事去讨公道或者去闹什么的，但她可以去二房老太太的面前多晃悠几次，让老太太心烦呀。 二房老太太不是不待见他们吗？那他们就偏要去她跟前晃悠，他们要穿上最好的衣裳，踩上最贵的靴子，做足衣锦还乡的架势，让二房的老太太眼红嫉妒。像那种连小孩都要为难的人，心眼肯定不大，她若是看到三房越过越好，心里指不定怎么别扭呢？ 她决定了，如果二房的老太太今天晚上态度好的话，那大家就能相安无事，安安稳稳地吃一顿团圆饭，如果二房老太太阴阳怪气，那就别怪她不顾念亲戚情面了。 正是因为这件事，林静漪才想去吃这顿团圆饭，所以她才会反其道而行之，用那种话去刺激宋老太太。她知道宋老太太是一个好面子又喜欢显摆的人，这么好的炫耀机会，尤其是向以前看不上她的人炫耀，宋老太太不可能不抓住。 果不其然，宋老太太听见林静漪这么说，再细想一下她的话，觉得林静漪说得还挺有道理的，便立刻改了口，对宋老爷子说道：“那就去吧，上次衍深成亲她没来吃酒，我大孙子中秀才的时候，她还是没来吃酒，我都好长时间没见到我那二嫂了，是该找个机会叙叙旧了。” 说这番话的时候，宋老太太颇有点儿战意汹涌蓄势待发的架势。 吃完饭以后，宋老太太就把宋老爷子拉回屋里，把林静漪从府城给他们买的衣服都拿出来，全部摆在床上，让宋老爷子一件一件地试，势必要找到一身最拿得出手、最穿得出去的。 在这一点上，林静漪和宋老太太十分默契，光是穿的体面已经满足不了她们了，她们要耀眼，想要穿出那种在人群中鹤立鸡群、一眼看过去就熠熠发光的效果。 另一间屋子里，林静漪也在给宋衍深打扮。宋衍深的衣裳件件都是林静漪亲手做的，其实每一件穿上去都玉树临风，十来件衣裳换来换去，大冬天里宋衍深居然因为换衣裳出了汗，可以想象他有多卖力了。 “这件行吗？”宋衍深闲着没事，也任由林静漪折腾，重新换了一件出来让林静漪看。 “挺好，就这个吧。”林静漪点点头，宋衍深身上的是一件紫色的曲领窄袖长衣，腰上系了一条金镶玉的腰带。 紫色是非常难驾驭的颜色，一般人压不住这个色，想要把这个颜色穿好，除了要有顶好的皮相，还要有上乘的气质，二者缺一不可，不然就很容易落入俗套。 但宋衍深穿起来就十分好看，颇像是高门世家里打马游街的贵族子弟，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气场与韵味。 看见宋衍深穿着这身衣裳，林静漪突然想起来，怪不得她前世的那些小姐妹都那么喜欢找帅哥当男朋友呢，把打扮好的帅哥领出去，确实有面子呀。 “可以了？”猛然从林静漪嘴中听见一个肯定的回答，宋衍深还有一点不敢相信，他已经换了十来套了，终于能有一套让林静漪满意的衣裳了，真是不容易啊！ 听见这话，林静漪猛点头，以此来表达自己的肯定，她让宋衍深坐在一边，然后开始给自己打扮。她的衣裳就很好选了，林静漪选了一件跟宋衍深同色系的，随后她就开始挑选首饰。 她自己的妆奁里面已经摆满了首饰，这些都是在府城买的，有些是她自己买的，有些是宋衍深送她的。之前住在府城的时候，宋衍深隔三差五就给她带回来一个首饰盒，有时候里面装的是镯子，有时候装的是耳坠，不过大多数都是发簪。 因为宋衍深经常去逛首饰铺子，他那些同窗都知道宋衍深十分宠爱他的妻子。府城的那些学子因为家境优渥，都喜欢弄些风花雪月红袖添香的美事，但他们从来不叫宋衍深一起去，因为他们知道根本叫不出来，人家家有娇妻，看不上外面的那些莺莺燕燕。 妆奁里的首饰一多，林静漪就有些犯选择困难症了，她挑挑拣拣，挨个拿起来往自己头上比划，问在一旁坐着的宋衍深：“是这只金步摇好看，还是这只碧玉簪好看？” “你觉得哪个颜色的镯子比较搭我这件衣裳” “你说我是戴珍珠耳坠啊，还是戴这一对红宝石的？” …… 宋衍深十分认真地端详，拿出做文章的慎重态度，林静漪每换一件首饰，宋衍深就用不同的华丽词章赞美她，在他看来，林静漪戴哪一件首饰都非常好看，就没有不好好看的。 这还怎么挑？她总不能长五个脑袋十只手吧，林静漪本来就是因为有选择困难症，才让宋衍深帮她挑的，但是经过宋衍深怎么一说后，她觉得自己的选择困难症好像更严重了 最后她无奈地说道：“还是我自己挑吧，你看什么都说好，但我也不能全戴呀，你就不能挑出一个来吗？” 听着林静漪的撒娇，宋衍深也很为难：“真的都好看，我挑不出来。” 第689章 想跟着去 最后还是林静漪自己出马，完成了今天的搭配。 为了方方面面都和宋衍深今天的服饰相搭，林静漪在头上插了一只流光溢彩的金步摇，每走一步都感觉在闪烁，配的是珍珠耳坠和汉白玉的镯子，毕竟紫色本来就是浓墨重彩的颜色，如果身上其他的颜色太多的话，就显得有些花哨了，所以手镯和耳坠就选了最朴素的颜色。 当宋衍深和林静漪齐齐从屋里走出去的时候，宋老太太简直看直了眼，乖乖，原来她大孙子打扮起来这么俊呀，当初成亲穿新郎服的时候，就已经很丰神俊朗了，但今天这一套更显气质。 她敢说如果宋衍深在外行走时不主动自报家门，没有一个人会觉得他是寒门学子，肯定个个都以为他是富贵人家的大少爷。他旁边站着的林静漪也不遑多让，这么看起来与她孙子真是顶顶相配。 不过在宋老太太看来，林静漪也就相貌这一点可以拿得出手了，至于其他的方面，她真是不想多说。 林静漪注意到，原本宋老太太看向宋衍深时是非常满意的，但是那眼神一转到她身上，立刻就变成了嫌弃。这种区别对待她已经非常习惯了，如果哪一天宋老太太对她像对宋衍深那样，她反而会怀疑宋老太太是不是别有目的。 宋老太太不理她，她也不理宋老太太，而是看向宋老爷子：“我在府城买这件衣裳的时候，还怕买大了呢，没想到爷爷穿起来这么合身，简直像是为爷爷量身定做的一样。” 好听的话，谁不愿意多听呢？宋老爷子闻言也笑着夸赞林静漪的眼光准。他们热热闹闹地说着话，宋老太太在一旁听着直翻白眼，只不过她翻白眼的力度不敢太大，怕被宋老爷子瞧见，所以看起来像是眼睛抽搐了一样。 她觉得林静漪就是在针对她，明明她和宋老爷子都穿了新衣裳，为什么林静漪光夸宋老爷子就不说说她？这不是摆明了看不上她，要跟她作对吗？ 林静漪可不知道宋老太太脑补了这么多，她若是知道了，肯定会送宋老太太两个字：双标。 许宋老太太差别对待，就不许她有选择性地对人热情呀？ 相处之道，向来都是以真心换真心，宋老太太自己天天丧着一张脸，对林静漪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还想让林静漪热脸贴她的冷屁股，做什么美梦呢？ 林静漪又不是那种唯唯诺诺的软弱小媳妇，谁都别想仗着身份拿捏她？ 他们这边各自收拾完以后就聚在堂屋里说话，另一边，周春娟正用手指戳着宋青禾的脑门，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说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呢？让你换身衣裳跟着他们出去吃饭，你硬是不换。这可是宋家三房人都聚在一块吃饭，你要是能跟去了，不就能证明你在这个家还是有点地位的吗，以后走出去谁不高看你一眼？” “娘，她们都没说带我去，你让我怎么跟着一块去吃饭？”宋青禾无奈地说道，难道她不知道这个道理吗？难道她自己不想去吗？ 她虽然也姓宋，但不是宋兴怀的宋，而是宋大鹏的宋，是个人都知道她是周春娟带来的拖油瓶，她以什么身份去吃宋家人的团圆饭呢？ 她娘也真是的，说话都不能过过脑子吗？天天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偏偏还觉得自己说的都是真理，有这么一个拖后腿的娘，她也真是倒了大霉了。 如果周春娟当初一来宋家就做低伏小的讨好宋家二老，真心对待宋衍深，那她们现在肯定不会是这么一个尴尬的处境，明明都在宋家生活十几年了，还像一个寄人篱下的外姓人一样，处处小心翼翼，不敢行差踏错。她们在宋家人的眼中，可能跟一只鸡一只狗没有什么区别，就是两张吃饭的嘴而已。 想到这里，宋青禾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自嘲的笑容，她说不定还高看自己了，她在宋家人心里可能还不如一条狗，毕竟养一条看门狗养十几年都会养出感情，但是宋家人对她那可真是一丝一毫多余的情绪都没有。 宋青禾在心里怨她娘当初太过蛮横，周春娟也在嘴上念叨宋青禾：“你怎么知道他们不带你去？你连开口都没开口，你就知道结果了？就算他们不带你去，你不会厚脸皮跟着去啊！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你只要跟着他们到了宋家大房的门口，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他们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跟你翻脸把你赶回去。在外面他们还是要做做样子的，不然传出一个欺负继女的名声，你以为他们脸上有光啊？” “娘，你别说了，没用的！我就不说宋老太太了，你以为林静漪是吃素的？我今天要是死皮赖脸的跟着去了，明天整个宋家村的人都要看我的笑话，我说不定都要成为她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你要是还想让我嫁一个好人家，你就消停一会儿吧。”宋青禾又气又恼，听听她娘刚才说的，这是人脑子能想出来的主意吗？ 说的这么好听，只要脸皮厚跟着去就能让外人觉得她也是宋家的一份子，这件事要真有这么简单的话，周春娟她自己怎么不跟着去？周春娟不是最想让别人承认她的身份了吗，这可是宋家的家宴呀，她要是能出席家宴，可比在外面强调一千次一万次有用多了。 宋青禾心里这么想，嘴上也这么说，她不耐烦了，直接一句话怼回去：“娘，你自己去吧，别管我。” 周春娟一下就被噎住了，她要是自己能去，还用得着在这劝宋青禾吗？都说姑娘是贴心小棉袄，怎么她生的这个偏偏是来讨债的？ 她们母女俩在房中商量晚上家宴的事，林静漪刚好也提起她们了，她问向宋老爷子：“爷爷，咱们晚上出去吃饭，她们俩怎么办呀？” 如果对事不对人的话，大过年的，别人都出去团圆了，留她们俩人在家里孤孤单单的，好像是有些凄惨。 但是一想想周春娟那张臭嘴，再想想宋青禾那满肚子的心眼，又会觉得这俩人活该。 宋老太太是真的讨厌周氏母女俩，一听林静漪这么问，也不管她问的是不是自己，径直回答道：“什么怎么办？家里什么菜没有，难道能把她们俩饿死？我还得给她俩做了晚饭再走？你倒是心细又善良，要不你留下陪她们吧。” 第690章 大房来请 林静漪听不得宋老太太这样夹杂着火气的话语，当即就回呛道：“周春娟又不管我叫娘，宋青禾也不管我叫奶奶，就算是留个人陪她们，也不该是留我呀。” 周氏母女俩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林静漪那么问也无非是觉得他们都走了，这俩人怎么安排也该出个章程才是。谁知道她一开口宋老太太就跟吃了枪药似的，冲着她冒火。 行啊，既然宋老太太冲她发火，那她就当一回炮仗，一点就炸，也好给这喜庆日子添个响。 宋老太太一听林静漪给自个提了辈份，心里的怒气蹭的一下就窜上来了，她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就要开口责骂。 然而宋兴怀却抢在她前面说道：“多大一点事也值当你们祖孙二人争来争去，大好的日子，没必要为了两个外人坏了心情，灶房里有菜，又是鱼又是肉的，饿不着她们，不用担心。” 宋衍深也不想让她们俩吵起来，便也跟着说道：“咱们什么时候过去？是不是提前去一会儿，好给大爷爷二爷爷他们帮帮忙。咱们三家聚在一块，那可得有几十口人了，光饭菜都得好几桌子，他们可能忙不过来。” 他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林静漪明白宋衍深的意思，便也不再跟宋老太太争执，而是顺着他的话说道：“去吃团圆饭总不能两手空空的去，咱家之前不是准备的有年夜饭的食材吗，既然现在不用自己做年夜饭了，就从中挑点贵重的带过去吧。” “对，是该带点东西过去，不然两手空空的多不好看。厨房里的那些菜都是你赶集买回来的，你去看看带什么好。”宋兴怀想借此机会把林静漪支开，只要林静漪和宋老太太两人不在同一个空间，吵架的几率就会大大降低。 他这也不是故意使唤林静漪做事，主要是这件事吧，还真就是林静漪去干比较合适。像宋老太太那个抠门的性子，再加上和二房的老太太又有点矛盾，如果让宋老太太去挑菜的话，她说不定真能挑一篮子烂菜叶子给人家送过去，这多丢人啊，还是林静漪办事比较周全稳妥。 “行，我这就去。”林静漪答应的十分爽快，说完以后就起身向厨房走去。 宋衍深紧随其后，跟她一道出去了。 为了过好这个年，林静漪确实置办了不少东西，光猪腿她都买了两条，鸡鸭鱼羊各种肉也都备了一些，素菜也堆了好几箩筐。 他们能过一个肥年，但宋家其他两房的人却不一定，说不定还在温饱线上挣扎。他们若是什么都不带，只带着一张嘴过去吃饭，那两房当家的爷们不在意，但是其他人心里未必乐意。他们三房自己带食材过去，表面上是为了礼数周全，其实就是给三房交这一顿饭的餐费，不然就成了白吃白喝了。 林静漪在厨房里挑拣了一会儿，和宋衍深商量了一下，最后挑了两条鱼，一只鸡，几斤猪肉和一篮子素菜，这份礼在村里来说算是很厚的了，有些新媳妇三朝回门的时候拎的礼估计都比不上这一份。 他们俩挑选完之后就从厨房里出来，宋老太太看见他们手中的东西，冷哼了一声，冲林静漪说道：“你倒是大方。” 让她给二房那个老婆子送东西，宋老太太心里其实还挺不乐意的。但是她也知道这东西是拿过去大家伙一块吃的，所以她也没法说什么。 他们这边刚收拾好东西，宋家大房那边就派人来请了，来的人是宋家大房的长房长孙，叫宋行正，按年龄算的话，应该是宋衍深的堂哥，比他大个五六岁。 一家人都穿戴整齐，东西一拎就能走了，宋行正看见他们拎了这么多东西，还有点不好意思，嘴上客气道：“三爷爷，你们人到就行了，哪里还需要带这么多东西，这不是见外嘛” “也没多少东西，就随便拿了点，晚上添几个菜。”宋老爷子现在兜里有钱了，自然也不把这点东西看在眼中，说话做事都透露出一股豪爽劲。 宋行正心想这宋家三房可真是发达了，这么多东西都够他们吃到正月出头了，在三房人看来却不算什么，随随便便就拎出来了。 还是读书好呀，一朝翻身就成为人上人了，哪像他们还在地里刨食，每年守着那一点点收成过。当初真是分家分的太早了，要不然三房的好处，他们怎么着也是能占上一点的。 他是男人，对女人的那些衣裳首饰没有研究，所以看不出来三房这一家最值钱的不是手里拎着的那点肉菜，而是几个人身上的穿着。 他看不出来，可大房二房的那些妇人却是火眼金睛，她们不懂玉石，只知道林静漪发间插的那只金步摇闪花了她们的眼。 宋家大房和二房离得近，二房的人早就过来帮忙了，妇人就在厨房帮着洗菜，各个手里都有活，也就只有那些在老人跟前得宠的孙子孙女，才能在屋里坐着听大人聊天。 宋老大生了三个儿子，这三个儿子也已经各自成家，有了子女。宋老二生了四个儿子，两个闺女，也都各自有了家庭。两房都没有分家，所以两家人聚在一块的场面还是很壮观的，堂屋都挤不下那么多人。 林静漪他们一行人进来的时候，坐在堂屋里的人哗啦啦的站了起来，十分热情地跟他们寒暄。一人一句话，抢着跟林静漪他们打招呼，那叫一个闹呀。林静漪听的脑袋都快大了，她刚对上一个打招呼的人露出和善的笑容，下一个人问好的话就说了出来，她连转头都来不及。 好在有一位老妇人出来控制了一下场面，把围在一起的人都轰开：“行了行了，别在这挤着了，该干嘛干嘛去！自己手里的活都做完了？” “大奶奶好。”林静漪对这位老妇人还有印象，知道她是宋家大爷的妻子，按照辈分，该叫她一声大奶奶。 “好好，瞧瞧这小嘴甜的。”大奶奶对林静漪的态度十分和善，即使林静漪只说了四个字，她也能面不改色的夸林静漪嘴甜，讨好得不动声色。 第691章 挑拨离间 之前被林静漪下过面子的宋玉娆听见大奶奶这话，默默地在人群后面翻了一个白眼，心说这话说的也太假了。 大房和二房的人都过来跟三房人问了一遍好，慢慢的场面才安静下来，汉子们都在堂屋说话，妇人们都去另一间屋里呆着，不然堂屋放不下那么多人。 女人在一块恒久不变的话题，只有三个：男人孩子和首饰。 宋老太太今天打扮得这么光鲜亮丽，就是为了得别人的一声称赞，可是人得服老呀，她已经四五十岁了，再怎么打扮也比不上十几岁的小姑娘。所以她和林静漪走在一起，众人的目光不知不觉的就被林静漪吸引了，各个都在说林静漪的衣裳好看首饰好看，居然没有一个人称赞宋老太太今天的打扮。 这把宋老太太气的呀，直往嘴里灌茶水灭火。 这一屋子里坐的人，哪个不是人精？都知道应该先讨好谁。整个宋家村里，谁不知道宋衍深最是疼爱林静漪，听村里赶牛车的人说，有一次林静漪去镇上给宋衍深送饭，宋衍深还让林静漪先吃呢，这份宠爱可是宋老太太这个奶奶都比不上的。 就算宋老太太是宋衍深的亲奶奶，那她也不能像林静漪那样给宋衍深吹枕头风呀，而且最重要的是林静漪手里有钱有门道，以后她们要是想求宋衍深帮忙干个什么事，说不定最后拍板决定的还是林静漪呢，所以先讨好谁后讨好谁，她们心里都是有数的。 宋老太太还在因为衣裳生气，殊不知人家已经把她排除在讨好范围之外了。 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宋老太太做不了宋衍深的主，所以对她也就只有正常的恭敬，不会过分讨好。 但是宋玉娆不想看见林静漪这般万众瞩目被人百般奉承的局面，自从第一次见面林静漪不愿意送她衣裳，之后她心里就有个疙瘩，后来的几次见面也不是很愉快，所以这次再见到林静漪，她就忍不住想和林静漪别苗头。 她先是开口说道：“堂嫂，这发簪真好看，值不少银子吧？” “还行，不是很贵。”林静漪略显平淡的说道，她不像宋老太太那样，有很重的虚荣心。 宋老太太之前去县城抓了几副补药，回来的路上遇到村民，还要跟人家炫耀一下一副药花了多少银子，这种行为真是令她大开眼界，要让她做她是做不出来的。 “不是很贵，是多贵呀，堂嫂把价钱说出来也好让我们开开眼界嘛。”宋玉娆笑嘻嘻地说道，就跟开玩笑似的，但实质上有些紧追不舍的意思，硬是要问出金步摇的价格。 但是林静漪并不配合，她摸了一下金步摇，脸上做出回忆的样子，像是思索了一番：“不好意思，这个我真不记得了，这只金步摇是衍深送我的，也没说价钱。堂妹你要是真的那么想知道，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我帮你问问相公。” “原来是堂哥送的呀，衍深哥可真是大方。”宋玉娆故作惊讶的说道，然后将目光转向宋老太太，做出一副天真单纯的样子，好奇地问道，“三奶奶发间的簪子也是堂哥送的吗？那堂哥可真是偏心，送堂嫂一只这么好看的，却送三奶奶一只这么普通的，看着比堂嫂发间的小了许多。不会是买簪子的时候，因为堂嫂发间的这只太贵了，剩下的银子就只能凑合一下买一只小的了吧？” 宋老太太今天出门的时候也往发髻里面插了一支金簪，样式很普通，确实没有金步摇那么精致花哨，但这只簪子也不便宜啊，因为它的量足啊！ 这可是实打实的金子熔成的发簪，足足有一两半的金子，拿在手里可不轻啊。这是林静漪从县城给宋老太太带回来的礼物，这份心意可以说是很实在了。 “宋玉娆，你不识货也没有人说你什么，但你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的就是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胡乱嚷嚷。奶奶发间的这支金簪可不是用碎银子凑合买的，那是实打实的金子融的，你家要是有秤可以让奶奶把簪子取下来让你称称，足足花了一两半的金子，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破烂货了呢？”林静漪的语气有些冷淡，她也不在乎今天是大年三十家人都聚在一起，说的话丝毫没有给宋玉娆留面子。 就这点道行，还想在她面前卖弄，真是太可笑了。光凭一只簪子就想挑拨离间，那也得先打听清楚再说呀。什么都不打听，只一门心思认为自己想的就是对的，随口一说就想搬弄是非，也太蠢了些。 “我可没说那是破烂货，堂嫂不要这么敏感，我就是好奇三奶奶的簪子为什么不如堂嫂的金步摇，压根没有别的意思，堂嫂可千万不要误会我。”宋玉娆连忙为自己辩解，搬出一套又一套的说辞。 可是她说的这些话在场的人没有一个相信的，就连宋玉娆的亲娘都觉得她这件事做的实是太蠢了。既然没有那个脑子，就别学人家玩挑拨离间那一招。 到时候挑来挑去，没把别人挑拨成仇人，反而让自己先摔了进去。 “我知道这件事不怪玉娆，没有见识也不是你的错，你都这么大了，也没见过金银器物，平常束头发都用破布条子，有根红绳都够你高兴好几天了，没见过金簪这么贵重的东西也是正常的。 不过我给你提个醒，你以后在外行走，如果碰到自己不懂的东西，可一定不要胡说呀，这次是在咱们自己家里，我不跟你计较，但如果在外面碰到那些脾气不好的人，说不定早就几个大耳刮子扇过去了。 姑娘家家的，可千万别那么碎嘴，你多卖弄一句，别人也不会因此高看你一眼。相反，你在那安安静静的呆一会儿，别人说不定还觉得你沉稳大气坐得住，这规矩礼仪你还是得好好学一学。 你别嫌堂嫂说的多，我是把你当亲妹妹才会提点你一二，如果是外人我才不管她呢，说不定还会夸她做得好，让她信心满满，以后到更大的场合去丢更多的脸。爱之深责之切，玉娆我这都是为了你好呀。”宋玉娆既然叫她一声堂嫂，那她今天就好好尽一尽堂嫂的义务，教育她一番。 第692章 堂嫂义务 林静漪的一句“我都是为了你好”堵住了无数人的嘴，就连想开口反驳的宋玉娆都不知道该从何下嘴了。 她能说林静漪说错了吗？ 不能啊，因为林静漪一个字都没说错，她宋玉娆就是没见识还爱卖弄，事情没搞清楚之前就乱说一通，这种性格要是放到外面去，那可真是要把人得罪光了，所以林静漪还教训对了。 宋玉娆被林静漪说的面红耳赤，站在那里手足无措，一张脸红的都快要滴血了，今天真是丢大人了，几房的女眷都在这里，她们晚上各回各家后，肯定会在被窝里议论她，谈论她的窘境。 宋玉娆的娘亲看不得自个闺女如此可怜，便开口说道：“静漪呀，她也不是故意的，你别跟她一般计较。” “伯娘，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么会跟她一般计较呢？”林静漪一副我很大度的样子，“她又没有见过那些东西，也没去过福成，自然不知道首饰铺子里各种各样的首饰都是什么价格，不懂这些也是正常的事情。她方才是因为无知才闹了笑话，可是无知又不是她的错，我怎么会怪她呢？” 宋玉娆的娘亲听了这话，恨不得一口老血呕出来，林静漪口口声声说不计较，但人家这意思不是她原谅了宋玉娆，而是宋玉娆的所作所为，还不配让她放在计较的范围之中。 说白了，就是看不上宋玉娆这个人呗！ 这可太气人了，但是宋玉娆的娘亲又拿林静漪没有办法，谁让林静漪是秀才的娘子呢？光这一层身份就能把她压制的死死的，林静漪叫她一声伯娘，那是给她面子，但她要是仗着林静漪的面子得寸进尺，那她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这些道理她还是懂的，所以即使心里把林静漪翻来覆去骂了个遍，宋玉娆的娘亲还是一脸笑意地说道：“静漪说的对，你见多识广愿意教导玉娆，那都是她的福分。” 说罢，她还推了宋玉娆一下，催促道：“还不快跟你堂嫂道歉。这次是你堂嫂大气才不跟你一般见识，还愿意提点你一二，让你以后少走弯路，如果是换了别人，哪里会为你想的那么周全。” 宋玉娆心里都快憋屈死了，她被林静漪夹枪带棒的嘲讽成这样，还要跟她说对不起，这是什么道理？ 这虽然是她的地盘，但她却要向林静漪低头，宋玉娆觉得太屈辱了，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心不甘情不愿的对林静漪说道：“谢谢堂嫂教训，我都记住了，以后必不会再犯这样的错，对不住。” “哎呦，这算是什么错呢？不过是小孩子说两句玩笑话罢了，伯娘可真认真。小姑娘也是要脸面的，你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跟我道歉，伤的可是她的面子。”林静漪可不接受这个道歉，她要是接了这个话茬，那就变成她气焰嚣张趾高气昂得理不饶人了。 所以她又把这个话给推了回去，这就是向众人表明，她可没说宋玉娆有错，说宋玉娆有错的人是人家亲娘，跟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到时候谁都别想往她身上甩锅。 这下宋玉娆母女俩终于统一战线了，都觉得林静漪怎么那么难对付，软硬都不吃。她们脸上的表情都快绷不住了，最后还是大奶奶开口，让她们去厨房帮忙，这才为她们解了围。 毕竟这俩人也是大房的人，大奶奶总不能看着自己的后辈丢脸成这样还无动于衷吧。 刚才那件事，宋老太太一直没开口，她也不算傻，还知道在外面的时候要和林静漪站在一边，毕竟她们俩才是一家的。 而且宋老太太对宋玉娆也非常不满，谁让宋玉娆竟然拿她作筏子，难道她有那么傻？是别人三言两语就能挑唆的动的？ 现在事情解决了，宋老太太才屈尊降贵地开了金口：“都是小事，别伤了大家的和气，我们家静漪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大嫂你可别往心上去。” 林静漪被宋老太太口中的“我们家”这三个字说的直起鸡皮疙瘩，这可是宋老太太头一次对她这么亲切，真是让人不适应。 教训完了宋玉娆，林静漪开始给自己立贤惠的人设了，装模作样的挽挽袖子问大奶奶：“我也去厨房帮忙吧，有没有我能干的活？” 几房的女眷这么多，自然轮不到林静漪干活。而且大房二房请三房的人来就是为了讨好她们的，怎么可能会让林静漪去干活呢？ 大房的一位女眷顺势奉承道：“静漪可真勤快，真是一刻也闲不住。” “哪里哪里。”林静漪谦虚的摆摆手，她可一点都不勤快。 三房带来的那些肉菜为今天晚上的团圆饭增色不少，如果不是三房带来那些东西，晚上这顿饭可真没有多少油水。 团圆饭一共摆了四桌，男人两桌，女人两桌，再小一点的那些孩子都没能上桌，各自的爹娘给他们盛碗饭夹点菜，把他们赶到别的地方去吃了。 开饭之前，宋家大爷先说了一堆开场白，诸如兄弟要齐心，以后家里的小辈都要靠宋衍深帮衬之类的话，说这些话无非就是想把几房的关系再重新拾起来，继续走动。 宋衍深也没有胡乱应承什么，只是说一笔写不出两个宋字，他当然希望大家都能好。 不过他希望大家都能好，和大家到底能不能好，这就是两回事了，而且大家到底应该怎么样才能好，这跟他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他话说的漂亮，但细细一想，却又十分空泛，但宋家大房和二房都没怎么琢磨。一听宋衍深这么说，便眉开眼笑都抢着要给他敬酒。 跟林静漪坐在一桌的，还有宋家二房的那个老太太，这可是林静漪第一次见她，二房老太太的长相和她的性格可是真像，一看就是那种不好相处的人。 这位老太太是掐着饭点过来的，估计是不想和宋老太太说话，所以才来的这么晚。但是她们两个人又是同一辈，在最后又被分到了一张桌子上。 其实落座的时候林静漪有点坏心眼的，在想要不要她坐到旁边去，让二房老太太跟宋老太太坐在一起，这样就有好戏看了。不过最后她还是没有那样做，怕两个人真的吵起来最后收不了场。 第693章 乱说有孕 今天晚上的这顿团圆饭，虽然摆了一桌子的菜，但林静漪却没能吃太多，因为她比不得同桌的其他人下箸飞快，只微微一愣神的功夫，桌上的好菜就已经被其他人夹去了七七八八。 这个人夹一筷子、那个人夹一筷子，一桌上坐了将近十个人，随便分一分一盘菜就没有了，林静漪手慢，留给她的就只有残羹剩菜了。 她心里很是惊讶，心想这大房二房的女眷怎么跟几百年没吃过肉的恶狼似的，这种阵仗着实少见。但她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夹了一些离自己最近的菜，斯斯文文地吃了起来。 从这些人抢菜的速度就能看出来，她们平日的生活过得可能也不甚富裕。吃饭只求填饱肚子而已，就不可能在吃食上多下功夫，所以这些菜炒的也不怎么好吃。林静漪心想今天晚上真是来亏了，要早知道是这样，她还不如留在家里呢，她特意带过来的那两条鱼和一只鸡，她也没有吃到，因为这种硬菜被送到汉子坐的那两桌上了。 她不是很有胃口，所以吃饭的速度就慢了下来，宋玉娆的娘亲估计记恨林静漪之前下她闺女的面子，所以开口暗讽道：“静漪怎么不吃呀？是不是山珍海味吃多了看不上咱们这些家常小菜？” “伯娘吃自己的饭就行了，不必在意我。”林静漪漫不经心地说道，并没有要与她争锋相对的意思。 可是宋玉娆的娘亲却不愿意放过林静漪，又立刻换了一个话题，十分关心的问道：“是不是胃口不好呀？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咱们今天做了两条鱼，静漪可是闻到鱼腥味有些反胃，所以吃不下饭？要是这样的话，我可得给你说一声恭喜，你这是不是有了呀？” 听到这话，林静漪诧异地看了宋玉娆的娘亲一眼，又看了看桌上的菜，她应该还没有到老眼昏花的年龄吧，她们这一张桌子上面哪里有鱼？唯二的两条鱼不都被摆在男人坐的那两张桌上了吗？她怎么不知道鱼还有这么大的威力，隔着两张桌子还能让她闻到鱼腥味就反胃？ 这说的是什么鬼话？ 明明宋玉娆的娘亲问的是林静漪是不是有了，这是一件很不确定的事，只是询问而已。桌上其他那些听风就是雨的人也不知道是真心实意，还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立刻就跟着说道：“静漪你有了呀，怪不得今晚看你没吃多少饭呢。” 各个都表现出高兴惊喜的模样，活像是自己怀了孩子一样。 她们这边闹的动静太大，还不等林静漪开口澄清解释，这话就被宋衍深那一桌的人听见了。 尤其是宋家大爷，也不知道耳朵是怎么长的，怎么就这么尖，声如洪钟地朝她们这桌人问道：“你们刚才说什么？衍深媳妇有了？这可是大喜之事，衍深果真运道极好，不到半年人生三大喜事都齐了。” 宋家大爷的话音刚落，其他人也七嘴八舌的恭喜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林静漪的身上，话里话外都是林静漪要如何养胎、要为宋家开枝散叶等等。 真的就只是十几秒几句话的功夫，事情就突然成了这个走向，林静漪也很懵，她心想自己不就是开口慢了一秒钟而已吗？怎么这群人就开始自说自话起来了？ 她有没有怀孩子，难道自己不知道吗？她这个当事人一句话都还没说呢，别人恨不得把她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真是够积极的。 连宋家二老和宋兴怀也都半是疑惑半是欣喜的看着林静漪，以为她是真的有了。 只有宋衍深和林静漪同样的诧异，因为他们先前都讨论过不急着要孩子，比林静漪更在意她身体的人，也就是宋衍深了，所以宋衍深知道她并没有怀孕。 这个误会可得解开，不然她三个月后肚子不会变大，十个月后难道生一团空气出来呀？ 林静漪清了清嗓子咳嗽了两声，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然后才开口说道：“伯娘，你刚才说什么笑话呢，我不过是吃饭慢了一点而已，怎么到你嘴中就变成胃口不好有孕了呢？你看你乱说这些话，把大家都误导了，害各位长辈白高兴一场。 伯娘，下次嘴可别这么快了，好险现在是自家人在一块吃饭，我能立刻澄清解释一下，若是在外面，说不定我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不过经过伯娘这么一弄，我终于明白了谣言都是怎么传播的。 你看你自己都不清不楚的，偏偏还要把那些没有真凭实据的话说出口，别人一听你这么说。便也信以为真跟着往外面传，到时候人人都来恭喜我了，我自己却还被蒙在鼓里。 我若是解释一句并未有孕，你说不定还要反驳一句‘你都成亲这么久了，也该有孕了，谁知道你那么没用连个孩子也怀不上’，这样一来就都成了我的错了，你说我冤不冤呀？” 这件事明明就是宋玉娆的娘亲嘴快惹出来的祸，林静漪是不会为她分担一丝一毫的，而且她扯出这个话题来，本身就是恶意满满。 古时候，女子嫁人之后的头等大事是什么？那就是生孩子，好像肚子里不揣一个崽儿就低人一等无颜见人似的，林静漪明明一丝一毫的怀孕之象都没有露出来，宋玉娆的娘亲却故意那么说，不就是想用无孕这件事来奚落她吗？ 既然如此，那她也不必给宋玉娆的娘亲留面子了，是时候叫宋玉娆的娘亲知道什么叫做祸从口出了。 刚才还十分热闹的气氛猛然冰冷下来，随着林静漪的这一番话说完，屋子里面安静得落针可闻。 特别是男人们坐的那两桌，他们刚才喝了点酒，意识本就有点不清醒，一听到女人那边桌上说有孕什么的，便都以为是宋衍深的媳妇怀了孩子，什么吉利话都说出口了，现在猛然得知居然是假的，尴尬得坐立难安。 宋玉娆的娘亲张了张嘴，想要辩驳些什么，可是她能想到的甩锅法子已经被林静漪说出去了，她的后路已经被堵上了，现在还能说些什么呢？ 她无助地看了一眼自家婆婆，希望婆婆能帮她解个围。 第694章 好人她当 宋家大房的老太太活了大半辈子都没有碰到过这么尴尬的事情，这件事确实是她大儿媳妇做的不对，吃饭吃得好好的，怎么嘴巴就那么贱，偏偏要挑那个话头。 她以为林静漪跟她自家那个鹌鹑似的儿媳妇一样，可以随意拿捏啊？ 也不看看人家那气场、那说话的架势，脸上笑吟吟的就跟开玩笑似的，偏偏几句话的功夫，就把宋玉娆的娘亲训成了孙子。这件事两家人若是有心想和解的话，各退一步就能说成是开了个玩笑，但林静漪估计从张嘴起就没打算要和解，直接把这事跟造谣相比较，这不就是在暗指宋玉娆的娘亲造谣吗？ 如此一来，这件事的性质就变得严重了。 “静漪呀，你看你伯娘这也是无心之说，你就……”宋家大房的老太太想和稀泥。 但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林静漪就抢着说道：“哎呀，大奶奶，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怎么会计较这件事呢？你也太小看我了，难道我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吗？之前宋娇娇说话那么难听，都编出那等瞎话了，我都没怎么跟她计较，这次咱们自家人说一两句玩笑话而已，我怎么可能放在心上呢？ 我要是连这点小事都放不下，那我天天得活的多累啊。刚才说的那些话，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可不是针对伯娘，伯娘你千万别介意。大家该吃吃该喝喝，都玩得高兴一点，要是因为这点小事搅了大家的兴致，那我可真要愧疚死了。” 林静漪凭借一己之力把气氛搞僵，然后又自说自话，把场子圆了回去，可以说在座的每一位都没有她这种本事。 她如此大度，宋家大房的人还得承她的情，宋老太太顺势说道：“我们家静漪呀最是善良不过，心软的连只蚂蚁都不舍得踩，必然不会计较这些小事，大家都吃起来喝起来，好不容易聚在一起，更要热闹一些才行。” “对对，咱们走一个！”宋老爷子举起了酒杯，要和大家碰杯，“祝咱们宋家年年有余，步步高升，以后的日子越过越好。” 宋老爷子的杯子都举起来了，同桌的人势必要去跟他碰杯，几个杯子那么一碰，酒水往嘴里一灌，气氛又再次活跃起来，刚才发生的那件事，被人们选择性地忘记了。 林静漪也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笑着跟宋玉娆的娘亲说道：“伯娘快吃饭吧，再不吃的话饭菜都要凉了。我平日里吃饭就是有些慢，伯娘可别再误会了。” “我知道了。”宋玉娆的娘亲忍着心里的懊恼与愤恨，硬是在脸上挤出一抹笑容，努力做出和气的样子。 她心想林静漪真不愧是城里的姑娘，有这般心机手段，宋玉娆在她手下吃瘪也是正常的，毕竟连她自己也摘了。 经此一事，谁都不敢小瞧林静漪了。 毕竟谁都没有林静漪的这份本事，难听的话说了，该骂的人也骂了，但最后和善大气的好名声还落在了她的头上，谁让她这么会顾全大局不计前嫌，主动原谅了宋玉娆的娘亲。 宋家大房二房的那些女眷，原先对林静漪的印象就是有钱、漂亮、娇气，再加上宋老太太时不时在外面抖落的那些家私，比如懒散脾气大性子差等等，大家都以为她是一个娇蛮任性被宠坏的姑娘。 一般被宠出来的姑娘不都有些天真吗？怎么偏偏这位独树一帜，心眼手段这么多呢。 林静漪不知道的是，她今天晚上的这番操作让好些有求于她的人都打消了心思，跟她同桌吃饭的一些女眷，本来准备趁着这个机会奉承林静漪几句，然后问她借点钱，或者求她办点事。 比如有的妇人想让林静漪给宋衍深吹一吹枕头风，让宋衍深带着她儿子去府城念书，有的则是想请林静漪帮自个儿子在镇上找个活计，赚点钱补贴家用，毕竟林静漪的娘家就在城里，门路肯定比她们多。 但她们现在通通都不敢开口了，生怕林静漪在明嘲暗讽一番，说她们白日做梦痴心妄想，然后她们还不得不觍着脸说林静漪说的对，这多憋屈啊。 以前她们总以为宋衍深的路子不好走，毕竟宋衍深是读书人，正直清明眼睛里揉不进沙子，不愿意弄这些走关系开后门的事。如果跟林静漪开口，说不定会容易一些，毕竟新媳妇脸皮薄抹不开面子，她们多说几句磨一磨，林静漪可能就答应了。 可林静漪这么利索地发作了宋玉娆的娘亲，众人就知道她不好惹也不好说话了，觉得林静漪比宋衍深还难搞，宋家三房这个光一般人可能是沾不上了。 林静漪是不知道她们心里所想，若是知道的话，肯定会似笑非笑地说：你们倒是挺敢想，还想把儿子弄到府城去念书，她自个的亲弟弟，现在还在县城窝着呢，却把隔房的侄子弄到府城去，她是脑子进水了不成？ 女眷这边再也没有人敢开林静漪的玩笑，就连一开始嘴痒想刺林静漪几句的宋家二房老太太，也把想说的话给憋了回去，安安静静地吃自己的饭。 除开这件事以外，宋家几房的这顿团圆饭其实还是挺热闹的。 与这边相比，周氏母女那边就有些冷清了。 周春娟和宋青禾两个人在家里炖了一只鸡、炒了一盘肉，纯荤菜再配上香喷喷的大米饭，也吃的挺愉快。 一开始炒菜的时候，周春娟想把各种肉都来一点，鸡鸭鱼羊都想吃一吃，她往那些肉伸手的时候，被宋青禾栏了下来。 宋青禾劝周春娟：“娘，现在厨房里的东西虽说是咱们想吃什么就可以拿什么，但你若是真的这个也要那个也吃的话，等宋老太太回来，肯定要找你的麻烦，咱们就炒两三个菜，够咱们吃就成，不要贪多。” 虽然没有人管，但宋青禾还是很克制的。 周春娟心里很不情愿，之前宋老太太防她就跟防贼似似的，灶房里的这些东西压根都不让她碰，十来年不让她做饭，不就是怕她偷吃家里的东西吗？现在灶房里的这些东西她唾手可得，却又要瞻前顾后不能吃了，这让她心里如何能好受？ 要让她说就应该先吃了再说，反正东西进她的肚子里了，宋老太太就是再生气也拿她没办法。 第695章 找上门来 可是周春娟自己也明白不能随着她自己的心意来，之前宋兴怀说的那些话是真真正正的伤到她，让她害怕了。当时宋兴怀劝架时，说林静漪和宋老太太不值当为了她们这两个外人吵架。 她们母女俩在宋家生活了十来年，可是在宋家人心里还是外人，就是这两个字，让周春娟收敛了许多。 她们母女俩在屋里吃饭的时候，听见有人敲门，周春娟以为是宋家人吃完团圆饭回来了，还在说这顿饭怎么吃得那么快。 结果宋青禾一去开门，发现敲门的人竟然是宋娇娇，这就奇怪了，大年三十的晚上宋娇娇来找她做什么？ “青禾，衍深哥哥在吗？”院门一打开，宋娇娇就往里面探头探脑的，小声询问道。 “不在，我哥去宋家大房那边吃饭了。”宋青禾如实回答道。 在宋娇娇面前，宋青禾一直在努力营造一种她和宋衍深关系非常好的假象，每次说话措辞都非常严谨，比如她不说“衍深哥哥”，而说“我哥”，这就会给人一种他们关系非常密切的感觉。 宋娇娇也很吃这一套，虽然她家里人都极力跟她说宋青禾在宋衍深面前并不是很有面子，但是宋娇娇始终觉得，不管宋青禾在宋衍深心里占比重不重，但终究有那么多年的情分在，他们之间的关系肯定比她一个外人要好得多。 她自己也把逻辑捋的很清晰，认为自己要接近宋衍深，就必然要和宋青禾搞好关系，因为她现在只有这一条路能走，这也是她在大年三十的晚上来找宋青禾的原因，用的理由就是小姐妹之间玩一玩聚一聚。 她想借此机会见宋衍深一面，哪怕只说一句“过年好”也是值得的，但很可惜，宋衍深并不在家，她这一趟算是白来了。 不过宋娇娇并不气馁，照样厚脸皮地说道：“那我找你也是一样的，咱们好久都没聚了，吃完年夜饭没事干，我来找你玩一会儿。” “我还没吃完呢。”宋青禾站在门口并不动，没有要请宋娇娇进去的意思。 因为她之前跟宋娇娇走的近，林静漪因此迁怒她，连带着宋家长辈也不正眼瞧她，所以宋青禾现在并不敢光明正大的和宋娇娇来往，更别说在大年三十这天晚上把宋娇娇请进家来了。 万一她们这边正说着话，那边宋家人就回来了，看到这副情景肯定更疏远她，到时候她在宋衍深心里的形象肯定越来越坏，这种赔本的生意她才不做呢。 但是宋娇娇就跟没眼色似的，硬是要往屋里挤，宋青禾还想利用她，并不想现在就把关系闹崩，所以不敢真正用力地轰人。 最后还是周春娟这个泼辣妇人出面，由她来做这个坏人，把宋娇娇赶出去了。 关上门以后，周春娟没好气地对宋青禾说道：“你怎么还在跟她来往？你因为她吃的亏还不够多吗？” “娘，宋娇娇可是村长的孙女，那是我能得罪的起的人吗？你以为我是林静漪呀，想让她当众道歉，她就要当众道歉，你也太高看我了吧。”宋青禾觉得她娘什么都不懂，所以并不想和周春娟解释那么多。 她知道周春娟是什么样的人，在周春娟心里排在第一位的肯定是自己，第二位是银子，第三位才是她这个闺女。如果让周春娟知道她对宋衍深有那种心思，肯定会把她早早地打发出去，不会让她的存在威胁到自个在宋家的安稳日子。 所以在这条路上，她只能孤身一人，靠着自己走下去。 周春娟之后的唠叨宋青禾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她心里在想，应该怎么把宋娇娇这个麻烦给甩掉。她要设一个计把宋娇娇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吃完晚饭以后，林静漪就想回家了，但是宋家大房和二房还想留宋衍深在家里说说话拉拉关系，林静漪没法带着他一块走，只能自己找个借口先溜了。 她回去以后也没理周氏母女俩，直接回了房间，她有些疲累，索性脱了鞋子翻身上床闷头大睡起来。 她这一觉睡得沉，连宋衍深是何时回来的都不知道，等她再睁开眼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大年初一的早上，吃完饺子以后，宋衍深就带她去亲戚家拜年，走完一圈回来后发现自个家里站的都是人。整个宋家村都是沾亲带故的，大家都想来宋秀才这里攀攀关系，所以宋家格外热闹。 为了对外展现出家庭的和睦，林静漪也陪着她们坐了一会儿，拿出瓜子花生糕点糖果之类的东西招待客人，得了一个大方的美名。 在村里过年就是有这点不好，大家都是亲戚，所以一天到晚就没有空闲的时候，除开三顿饭的时间，其他任何时候都会有客人上门，林静漪在堂屋陪着一批又一批的客人，坐了一天脸都快笑僵了。 好在大年初二是她回娘家的日子，一大早她就把宋衍深从床上拉了起来，两个人洗漱一番，然后再带着备好的节礼赶着马车回了县城。 进城的时候，他们迎面碰上了岳夫子家的马车，宋衍深停下来跟岳夫子寒暄了几句，林静漪拉开车帘也跟着向岳夫子问了声好。 她露面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束阴狠的目光，她微微皱了皱眉，一抬头便看见岳灵儿坐在马车里。 “岳姑娘好久不见。”林静漪大大方方地跟岳灵儿打招呼。 当初发生的那件事，在场的几人中只有她们两个人知道，虽然事后岳灵儿曾向爹娘说过是林静漪把她绑到山中去，但是岳夫子与岳夫人并不信她，因为岳灵儿说不出缘由，岳夫子便觉得岳灵儿是被嫉妒蒙蔽了心智，胡乱攀咬林静漪。 现在岳夫子看见林静漪主动向岳灵儿问好，而岳灵儿却露出一副愤恨的表情，岳夫子脸上立刻就挂不住了，心想岳灵儿怎如此不懂事？ 岳灵儿看到父亲责怪的眼神，便立刻换上笑容，声音中带着几分装出来的愉悦，高高兴兴的对林静漪说道：“宋夫人，真是好久不见。” 不知是不是林静漪的错觉，她总觉得从“宋夫人”这三个字中听出来了咬牙切齿的感觉。 “岳姑娘最近过得好吗？”林静漪关心地问道，把表面功夫做了十成十。 第696章 恩怨已了 岳灵儿见林静漪还能像没事人一样问出这种虚伪的话语，便立刻怒上心头，恨不得喝其血噬其肉。当初她被人扔至深山老林，所有人都不相信这是林静漪做的，但是只有她知道，在幕后策划这一切的就是林静漪。 可惜没有人信她。 她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这样恨过一个人，岳灵儿一步一步走到林静漪的面前，只短短几息功夫，怒火便已充斥眼球，恨不得将林静漪燃烧殆尽。 “托宋夫人的福，过的还算不错。”岳灵儿仗着其他人都站在她身后，看不见她面上表情，便笑得有些毛骨森然。 不过林静漪并不怕她，她当初会被岳灵儿设计成功，完全是因为自己没有防备，而现在她已知敌人在暗，便不会再让岳灵儿动她分毫。 而且最重要的是岳灵儿手中并无得力的人手，也无足以买动杀手的银子，无钱无权，不过废人一个罢了。唯一能做的也就是表现出一副愤恨的样子，除此之外并无任何威胁力。 所以林静漪漫不经心地说道：“怎么能是托我的福呢？我与灵儿姑娘平常并无往来，灵儿姑娘的日子过得好，那也只是因为爹娘疼爱。” 岳夫人是知道她们两人之间的矛盾的，她一直以为自个闺女对林静漪有意见是因为宋衍深，所以并不想在此停留太久，生怕闺女见了宋衍深之后，心里的一些想法又死灰复燃，便赶紧上前几步把岳灵儿拉到自己身后，面带歉意的对林静漪说道：“好巧碰到二位，本该请你们去家中喝杯茶的，但我们一会儿还有事，只能改日再请你们过府一叙了。” “岳夫人客气了，既然有事就先去忙吧。”林静漪谦逊地说道，如果不是宋衍深停下马车，她也并不想和这一家子说话。 跟一个害过她的人，有什么话好说呢？ 岳夫子虽然是男子，不如女子心细，但是也稍微察觉出了岳灵儿的失态，心说可真是慈母多败儿，若不是夫人拦着他，他早就将女儿嫁到外面去了，哪里还会让她继续留在家中？ 原本秀才之女在县城也算是一个不错的身份了，如果不是出了那档子事，什么样的人家配不上？偏偏要去觊觎有妇之夫，回来之后还要污蔑宋夫人，一想起当初这娘俩报官让衙役去抓宋夫人一事，岳夫子就觉得面上无光。 好好的师生情谊，让这两个无知妇人从中横插一杠子，再好的情分也要被消磨完了。 他也不想再让岳灵儿在别人面前丢脸，便顺着岳夫人的话往下说，带着妻女告辞了。 他们走后，宋衍深依旧驾着马车往县城里去，林静漪好奇地问道：“岳灵儿多大了？可有相看人家？我听说有些人家在闺女十二三岁的时候，爹娘就忙着给她张罗婚事了。” “年前我曾与永珏兄聚过一次，听他说岳夫子倒是想把岳灵儿嫁出去，但是因为出过之前那事，县城里稍微好一些的人家都不愿意与她结亲。虽然他们自家人知道岳灵儿只是失踪几天而已，并未受到任何欺辱，但是外人并不相信。 当初那事说是让县衙的衙役们私下寻找不要声张，但是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但凡有点本事的人家都能打听到这事，所以家境稍微好一些的都不愿意与岳夫子一家结亲。别人不愿意娶，岳夫子也不能硬嫁闺女，这件事就被耽误下来了。 我听说他们有意把岳灵儿嫁到岳夫人娘家那边去，不过事情到底如何，我也不太清楚，毕竟是与咱们不相干的事，我就没有打听那么多。”宋衍深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听到这里，林静漪心里有些唏嘘，只觉得这是一报还一报。当初岳灵儿派人绑架她的时候，可没准备给她留活路，她能活着从深山老林里出来，完全是因为她自己运气好。 但是她报复回去的时候却没有让岳灵儿处于必死之地，只是想教训她一下，让岳灵儿长长记性而已，所以怎么把人送去的，又怎么完完整整的把人从深山老林里带了回来。 不过后面的这些事情也是她没有想到的，古时最注重女子名节，经此一事后，岳灵儿要是想找一个门当户对的郎君，那可真是难于上青天。 她只有两种选择，要么下嫁，要么远嫁，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宋衍深说的对，这些事情都与她不相干，毕竟她和岳灵儿之间的恩怨，早在之前就已经了结了。 一刻钟后，马车行到林静漪的娘家院前，林静漪轻轻敲了一下房门，出来开门的人正是林小风，他一看到林静漪便眉开眼笑地扑到她的身上。 “姐，你怎么才回来呀？我都等你好久了。”林小风抱着林静漪的大腿撒娇道。 “这还慢呀，我可是吃完早饭就马不停蹄地往这赶。”林静漪腿上挂着林小风，只能慢腾腾的往院子里面挪。 李氏让林大成从女婿的手中接过节礼，一边说这么客气，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另一边把林小风从林静漪的身上拉下来，让他好好走路不要闹腾。 许念深也过来跟林静漪问了个好，虽然脸上挂着笑容，但是林静漪觉得他的兴致并不高，好像心里藏着事一样。 于是林静漪在和李氏林大成说完话以后，便把许念深叫到自己原先住的屋子里，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许念深的年龄还小，纵使平日里表现得再老成，但终究养气功夫不到家，做不到喜形不怒于色，一听林静漪这么问，脸上便浮现出纠结之色，好像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跟林静漪说。 “说说呗，咱俩之间还能有什么秘密？难不成是你喜欢上了谁家姑娘？”林静漪努力把话题往轻松的方向带一带，见许念深这么一个小孩，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脸，她便觉得好笑又心疼。 “不是。”许念深有些脸红，摇头否认了，转而又说道，“大年三十的那天晚上街上很热闹，到处都是放鞭炮的声音，县衙那边还组织人放了烟花，爹带我和小风出去看了看。街上人很多，摩肩擦踵人挤着人，回来的时候我发现身上多了一张纸条。” 第697章 一张纸条 林静漪一听到这话，原本松散的坐姿立刻规矩起来，坐直身体严肃地问道：“什么样的纸条？上面写了什么？” 虽然街上人多，但能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将一张纸条放在许念深的身上，并让他毫无察觉，最起码也是一个有功夫在身的人。 她本就是一个敏锐的人，再加上许念深的身份不一般，她就更加警觉了。 “是关于我的身世的。”既然说了，许念深就并不准备再隐瞒下去，他将纸条从荷包中掏出来递给林静漪。 林静漪谨慎地接了过来，她对纸张并无研究，只觉得摸着有些厚实，再将其展开，看见上面只写着一句话：若想知其身是五日后到梨园戏班一见。 看到此话，林静漪的心猛然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一样。她一直将许念深的身世隐瞒的极好，并未露出丝毫马脚，而且这么久以来也并未有人向她打听过此事，说明许念深身份的暴露并不是她这边出的差错。 既然不是她这边，那消息必然就是从祁瑾聿那边泄露的，她还记得祁瑾聿当初借宿在她家就是因为被人追杀身受重伤，一想到这里，林静漪就有些胆战心惊。 但现在许念深还在她面前站着，她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异样，只能故作沉稳地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许念深十分实诚地说道，虽然他也想知道自己之前为何会被人追杀，家中亲眷为何会被灭口。 但他也明白，如果一旦触碰了那些隐秘之事，就意味着自己要走出如今的安全圈，那么这一年以来的安稳日子，可能从此以后就不复存在了。 爹娘临死之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让他好好活下去，他虽然有满心的仇恨，但是也知道自己如今只是黄毛小儿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哪里有能力去帮爹娘报仇？ 如果一意孤行的话，说不定还会让林家卷入危险之中，若是一不小心让林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那他可真的是万死难逃其咎。 所以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没事，还有我呢。天塌下来就让我们这些大人顶着，你好好念书就是。一辈子那么长，有些事情并不是一定要现在就去做的，什么年龄阶段就做什么样的事，你现在就应该好好吃饭，好好念书，平安长大就行。”林静漪努力想把这件事说得云淡风轻一些，让许念深不要那么紧张，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罢了，哪里能承受得起如此沉重的事情。 只短短几息功夫，林静漪心中已经有了对策，祁瑾聿既然在许念深身边派了人手保护，那她就去找那些人，大家共商对策，不然光凭她一人之力是根本没有办法对付幕后之人的。 所以她先把许念深安抚好，然后去到堂屋对正在和宋衍深说话的林大成说道：“爹，你知道曾叔住哪吗？想跟他买两头大肥猪，我们过了正月十五就要去府城了，走之前再给家里买点肉。” 李氏本来想说家里那么多肉，按照一天三顿的量吃，都要吃上半个月之久，哪里还需要特意去买。但转念一想。林静漪说不定是给宋家买的，毕竟他们去府城一去就是一年半载的，期间不能在长辈身边孝敬，也只能在走之前多给长辈买些东西以表孝心了。 想通了之后，她便跟林静漪说道：“你曾叔住在八里胡同那边，一会儿吃完中饭我带你去他家。” 但是林静漪也不是真的想买肉，只是想和曾屠户商量许念深的事，所以没有耐心再等下去，知道了曾屠户的住处以后，便立刻朝外走，边走边道：“爹娘，我自己一个人去就行了，你们不用等我吃午饭。” “你一个人怎么行？让衍深跟着你吧。”林大成在后面喊了一句。 “不用，就这么点路，一会就走到了，让他歇着吧！”林静漪头也不回地朝后摆摆手，拉开院门就出去了。 林大成看她这副急切的样子，心里还在奇怪：“这么着急做什么？吃完午饭再去也是一样的，难不成你们下午还有事？” 后面这句话是问宋衍深的，宋衍深一听便回复道：“没有啊，不过静漪就是这么个风风火火的性子，想到什么就要去做，一刻也等不得。” 他虽然为林静漪的做法找了一个说辞，但心里也同样觉得奇怪，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可是从宋家村到县城，这一路他都与林静漪在一起，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宋衍深努力回想从早上到现在经历过的事情，每一桩每一件都不错过，思绪如流水一般顺畅，然后突然在某个节点停了下来，目光自然而然的转到许念深身上。 刚才林静漪和许念深在房中说了一会儿话，出来以后便要去找曾屠户，难道是因为许念深？ 在宋衍深把目光投向许念深的同时，许念深也在怀疑曾屠户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不然林静漪为何听他说完身世一事之后，立刻就要出去找曾屠户呢。 两人心中各有疑虑，但又默契地并未向任何人提起，一家人照旧在生了炭的暖和屋子里喝茶说笑。 而另一边，林静漪已经敲响了曾屠户家的大门。 曾屠户开门之后看见来人是林静漪，先是一惊，然后又热情的问道：“侄女怎么来了？是不是家里来客人了肉不够吃？哎呦，我今天也没去村里收猪肉，不过家里还有一些野味，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拿。” 他这番话说的极其热情又自然，如果不是林静漪心中对他的身份有所怀疑的话，肯定会觉得这就是一个老实憨厚人又好的屠户大哥。 她随着曾屠户进入院子，反手关上院门，她发现曾屠户很警觉，并未将自己的后背对着她，而是侧着身子往前走，一副领路的样子。 林静漪站在原地，并未跟着她往里走，她冷不丁地开口问道：“是他派你来的吧？” 曾屠户的表情一僵，随即又快速地恢复自然，茫然地反问道：“侄女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 “要让我明说吗？可能我所知道的这个名字并不是他的真实姓名，但我说出来你可能就懂了。”林静漪说完这些话之后，一字一顿地说道，“是祁瑾聿派你来的吗？” 第698章 双方合作 北风呼啸，阵阵寒风如刀一般刮得人脸生疼。 林静漪就站在院中，呼出的每一口热气都散在寒风之中，变成了白烟，她定定地看着曾屠户，不想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不要装了，是他派你来的吗？如果你表明身份，那我们接下来还能谈一谈，如果你什么都不说的话，之后若是出了什么事，你难逃其咎。”林静漪神情严肃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曾屠夫反问道，就在一瞬间，憨厚老实的屠夫立刻换了一副表情。 这句话就是承认自己的身份了，曾屠户认为自己并未有任何露出马脚的地方，连杀猪这项事都做的尽心尽职。 他每日如一个真的杀猪户一般到村里去收猪，然后再拉到县城去卖肉，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隔壁的大婶都准备给他介绍婆娘了，觉得嫁给他这个杀猪户以后吃喝不愁，他都已经伪装得这么成功了，没想到却被林静漪看出了身份。 林静漪并不解释，照样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对曾屠夫说道：“他是不是还派有别人过来？念深的那位同窗应该也是你们的人吧，把他也叫来，我有事情要说。” “你先说是什么事？”曾屠夫站在原地并不动弹，显然是对林静漪的话没有全信。 他其实也有自己的顾虑，万一他这边把人叫来了，而林静漪却设有埋伏，将他们一网打尽怎么办？ “我不知道你们暗中有没有派人保护念深，但很显然你们的工作没有做到位。”林静漪拿出了那张纸，展开后让曾屠夫隔空看了一眼，“这是大年三十的晚上，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塞到念深身上的。 如果塞这封信的人不是你们的人，这就说明你们不仅保密功夫没做好，连保护一事都未尽心尽责，今日能让人往念深身上塞信，明天是不是就能有人不知不觉的在他身上下毒捅刀了？你们就是这样办事的？” 林静漪知道自己就是一个无身份无地位的普通女子，可能并不能让他们这些人服气，所以只能先声夺人，点出他们的错误，说得他们羞愧懊恼，之后才能使唤得动他们。 不然的话，她在她们面前将会一点话语权都没有。 曾屠夫既然能被祁瑾聿派来保护许念深，说明他还是有点本事的，别的不说，光眼神就很不错，隔着这么远还能一眼看清纸上面写的是什么字。 只一眼，曾屠夫的脸就白了，他完全没有想到，竟然还会有另一股势力在暗中接触许念深，那这就确实如林静漪所说，是他们办事不利，出了差错。 “不知宋夫人是否能让在下近观此信？”曾屠夫客气地说道，想把信拿到手看一看。 “把你的人都叫来吧，到时候大家一起看。”林静漪抖了抖手上的信纸，对曾屠夫要求道。 曾屠夫不信她，同样，林静漪也不相信他。 既然已经有另外一股势力在查许念深了，这就说明祁瑾聿这边并不是铁皮一般密不透风。所以这么要紧的事林静漪并不会只和曾屠夫一个人商量，万一曾屠夫就是那个背主的人，如果她信任了曾屠夫，那不就相当于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就交到了敌人手中，恐怕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只有让所有的人都来，她才能安心，总不能这么多人里面个个都背主吧？ 退一万步说，就算这些人里面没有背主的叛徒，那她如此谨慎也不为过，本来就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就该小心为上。 曾屠夫知道林静漪一家对祁瑾聿有恩，而且祁瑾聿也特意嘱咐过他对林家要恭敬礼遇，且林静漪这次要说的也确实是一件要紧的大事，所以曾屠户便听从林静漪的吩咐，出去将祁瑾聿派来的人都叫了过来。 一炷香的功夫，一共五人坐在了曾屠夫家的堂屋中。除林静漪以外，另外四人都是祁瑾聿派来保护许念深的。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就直说了。对于祁瑾聿和许念深的身份，我知道的并不多，只知道他们来历不凡，具体的并不知情，所以在这一点上我也不多问。 咱们现在就说说该如何解决这张纸上面说的事情，一般来说，七八岁的小孩正是好奇心重且天不怕地不怕的阶段，突然在身上发现了这种东西，肯定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偷偷跑去探险。 幕后之人说不定没想到许念深会将此事告知与我，而我又告诉了你们，所以在这一点上，我们可能暂时处于主动地位。既然我将事情告诉了你们，那之后你们怎么做，无论是去梨园提前设埋伏也好，还是暗中追查也罢，我都不过多插手。 我只要求你们保证两件事，一是增派人手保护小弟的安全，二是我家人的安全。而且这件事结束以后，我要知道全部的过程。”林静漪直接了当地说道。 这种大事她不会轻易插手，以免外行指导内行造成难以估算的后果。但是他们是如何安排的，她要有知情权，不能当一个一问三不知的大傻子。 “宋夫人放心，我们会再次增派人手，对令尊令堂等进行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保护。信上写五日后梨园相见，那便是大年初五，届时我们会派人易容成小公子的模样，让替身代小公子前去梨园一探究竟。只是我们想请宋夫人帮一个忙，大年初五那天也请宋夫人一同前去。”曾屠夫与其他三人商量之后，对林静漪说道。 “我能帮什么忙？”林静漪指了指自己，诧异地问道，她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功夫在身，她过去不就是白白送人头吗？ “一个小儿自己去梨园，未免有些奇怪，身边必然要有大人带领才行。就像宋夫人刚才所说，这个年纪的小孩虽然有好奇心，也有探究欲，但未必不会害怕，接到了这封信之后，信上的内容他可能不会告诉大人，但去梨园这种地方可能会想求大人陪他一起。而且很少有大人放任小孩自己去这种地方，让幕后之人看到了，可能也会觉得不太正常，所以到时可能要麻烦宋夫人一下。”曾屠户请求道。 第699章 开导念深 曾屠夫的请求合情合理，林静漪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商量完对策之后，这边就没她的事了，林静漪察觉那几人好像有话要说，且并不想让她听见，她就知情知趣地告辞了。走之前林静漪还特意跟曾屠夫嘱咐道：“曾叔，我来的时候跟我爹娘说是来你这里买猪肉的，明天你收了猪肉之后送一点到我家里去。” 她做事一向有始有终，不然回去之后没法圆那个谎。 “宋夫人放心，在下知道了。”曾屠夫答应道。 林静漪回去时，一家人正等着她吃午饭，宋衍深打来温水让她洗手，说道：“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方才怎么走得那么急？” “你不知道，大多数人家养的肥猪年前就卖了，现在猪肉可是紧俏货，我要是不去得早一点，提前跟曾叔说好，说不定就没我的份了。”这种瞎话林静漪张嘴就来，草稿都不打一句，反正宋衍深不懂这些事情，怎么讲都是她说了算。 “这样呀。”宋衍深像是明白了一样，但心里对这解释并不怎么相信，不过他并未过多追问，而是将擦手的布巾递到林静漪手上，“把手擦一擦，快去吃饭吧。” 自家亲人在一起吃饭，也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林大成是农家汉子，和宋衍深这种秀才郎并没有太多的共同语言，所以在席间比较沉默。 反而是李氏很会招呼女婿，一会儿给宋衍深加菜，问饭菜合不合他的胃口；一会儿问他在府学的学业如何，同窗都好不好相处。吃完饭以后又请宋衍深去辅导一下家里两个小孩的功课。 “你也知道我跟孩子爹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家里没有一个有学问的人在，都不知道两个孩子到底学得好不好，现在你回来了，你帮忙考考他们，看看他们现在的水平如何，顺便指导一下。”李氏对身为秀才公的女婿抱以厚望，希望自家的两个小子能沾一沾女婿身上文曲星的仙气，到时候也给她考个功名回来，光宗耀祖一番。 林小风听见李氏这么说，有些不服气的嘟囔道：“娘，我学得好着呢，书院里的先生天天夸我，那么多同窗中，我背书背得最快、答题答得最好，夫子们都说我有天赋。” “对于科举一途来说，天赋只能是锦上添花，能决定你前途命运的，还是你的勤奋与努力。”林静漪怕林小风沉不下心搞学业，在外人的夸赞中晕头转向迷失本心，便赶紧敲打他几句，“你都念了这么久的书，想必应该听过‘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这句话。 天赋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并不能成为你成功的基石，前路漫漫，还需你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下去。你要在拥有天赋的同时，保持努力向学的本心，这二者加在一起，你才有光明坦荡的前途。” 林小风是很信服林静漪的，对于林静漪的话，林小风表现出受教的模样，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主动拉着宋衍深的手到自己屋里，把书本拿出来递给宋衍深：“姐夫，你考我吧。” 许念深并没有跟着过去，而是把林静漪拉到自己屋里，神秘兮兮地问道：“姐，你刚才出去干嘛了？” “没干什么，就是找了几个帮手。大年初五那一天，我随你一同去梨园，看看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在捣鬼。”林静漪半真半假地说道，“这几天你该吃吃，该睡睡，该玩玩，不用为这些事操心。” 她这副大包大揽的姿态，确实让许念深宽心了一些，但他还是担忧地问道：“会不会有危险呀？要不然姐你别去了，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林静漪怕许念深因为这事晚上睡不好，便开始唬他，把这事说的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应该不怎么危险，你想想梨园那地方多少人去，到处都是人，那人就是想下手都没有机会。幕后之人如果真的心怀不轨想要下狠手的话，就不会约你去这种公共场所，说不定会约你子时三更到城外小树林一见，这才是真正危险的地方。 你就放宽心别害怕，你还没去过梨园吧，就当是去听别人唱戏了，不要有那么重的心理负担。而且干这种事的人缩头缩脑的，有什么事不能锣对锣鼓对鼓地当面说清楚吗？偏要搞得这么神神秘秘，一看就不是光明磊落之辈，到时候那人的话听听就成，不必全信。” 这番话摆事实讲道理，在许念深听来确实有几分说服力，心态便不知不觉地放松下来，他点点头：“姐，我明白的，我们不知幕后之人是谁，所以他说的话不一定是真的，到时候甭管好的坏的，我都不会完全相信。” 不知为何，许念深隐隐约约有一种预感，这次约他去梨园相见的人，可能并没有将他带走的打算。如果他的身世真的有隐秘，幕后之人完全可以直接登门坦诚相见，双方坐在一起聊一聊，到时候是走是留拿个章程出来。 何必要搞这些幺蛾子，又是塞纸条又是找地方见面，弄出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这就从侧面表明幕后之人可能并没有能力将他带走，那么这人这样做只会将他的生活搅乱，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用处。 所以许念深打心眼里抗拒这件事，也反感幕后之人。 林静漪见他听进去了，便十分欣慰地说道：“你能想得通便是最好。去玩去吧，要不也让姐夫检查检查你的课业。” 许念深听话的点点头，找宋衍深去了。 下午，宋衍深估摸着天要黑了，便向李氏和林大成告辞，准备带林静漪回家。 结果林静漪却道：“我在县城还有点事要办，要不你自己先回去吧。” “很要紧的事吗？”宋衍深愣了一下，然后问道。 林静漪留在县城，一是为了陪陪许念深，怕他这几天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好随时随地地开导他；其二则是不想回去招待客人。 这几天正是走亲串门的高峰期，她要是回去了，肯定一天到晚都不得闲，不是陪客人说话，就是在厨房里准备中饭晚饭，而且还要时不时的遭受宋老太太的白眼，这么麻烦又憋屈的事，她才不想干呢。 第700章 不想回去 面对宋衍深的询问，林静漪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答道：“对，很要紧的事，所以要在县城呆几天。” 一旁的李氏听到林静漪和宋衍深的谈话，连忙上来拍了一下林静漪的后背，隐晦地瞪了她一眼，心说这小妮子在说什么胡话呢？新媳妇进门头一年，过年的时候居然不在婆家待，这简直是要翻天呀。 亏得女婿那么好的脾气，还温声细语地问她是不是有要紧事？ 能有什么要紧事呀，无非就是想躲懒偷闲罢了。 不得不说，李氏这个当娘的还是挺了解林静漪的，居然把林静漪的心思猜中了五分。 “你有什么要紧事啊，我怎么不知道？难道吴家的小姐又给你下帖子了？”李氏光明正大地拆林静漪的台，“大年初几正是忙的时候，你不回去的话家里怎么忙得过来？那些去宋家拜年的亲朋好友，一看你不在家肯定会问你的去向，你让衍深怎么跟他们解释？你就算是有天大的事都要给我回去！” “娘……”林静漪这一声喊得百转千回，跺了跺脚，不依地说道，“我是真的有事。” “有事就给我推了，反正我家里不留你，你要是硬要留在县城，你就自己去住客栈。”李氏怕宋衍深对林静漪有意见，便把话说得狠一些。 有些话她这个当娘的说了，其他人便不能再责备林静漪了。 其实这是李氏自己想左了，宋衍深对此并没有任何意见，反而更加坚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想，林静漪来到县城之后，可能确实碰到什么事了，方才急急忙忙地出去，说不定就是在找人解决那件事。 他正思虑着，便听到许念深开口劝林静漪：“姐，你还是先回去吧。” 许念深对林静漪眨了眨眼，意思是你现在先回去，等大年初五那天你再来。 林静漪见大家都劝她，便觉得这个家目前是不会留她了，大过年的说不定客栈都关门了，让她去睡大街呀。本来还想偷偷懒呢，不想回家招待那些一群又一群的客人，结果她天生就是个劳碌命，片刻都歇息不得。 “行行行，听你们的，我回去。”林静漪无奈地说道。 李氏一直把林静漪送到马车上，直到林静漪在车厢里面坐好，李氏还把头探进去，对林静漪小声耳语道：“我告诉你，你别仗着女婿的脾气好就作天作地，你见过哪家的媳妇在过年的时候跑到外面去的？ 你不在宋家露面，别人说不定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你忘了之前的谣言是怎么传起来的了？不就是因为你好长时间没露面了，别人才会借此造谣。你这次要是再不露面，说不定村里又有风言风语说你是因为做错了事，被赶回娘家反思，我看你的脸到时候往哪搁，” “娘啊，大过年的，你能不能盼我点好？”林静漪无奈了，觉得李氏真是太能发散思维了，居然还能扯到这件事上。 宋衍深听见林静漪那可怜兮兮的声音，便赶紧帮她解围，对李氏说道：“岳母，外面天冷，您穿的薄，还是赶紧回去吧。” “成，你们两个才是一家的，我就不做这个恶人了。”李氏开玩笑地说道。 她说完便从马车前面走开，把道路让出来，叮嘱宋衍深驾车要小心，慢慢地走不要求快。 “娘，我先走了，曾叔那边要是来送肉了，你就先把肉收着，该给多少银子就给多少银子，别占人家的便宜。”林静漪想起了这事，便赶紧嘱咐了一句。 “我知道了，你就不用操这个闲心了，我什么时候占过人家的便宜？”李氏冲她挥挥手让她赶紧走，别再耽误了，要不然一会儿天黑了城门都要关了。 回程的路上，气氛有些沉默，林静漪觉得自己应该跟宋衍深解释一下，不然怕他心里有疙瘩。 但是事情的真相她又不方便在此时此刻说出来，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道：“那什么，我不是故意不回去的，我是真的有事。但具体是什么事呢，我现在不能跟你说，我答应了人家要保密。” 这话说的，她自己都觉得亏心，这说了不跟没说一样吗，很容易让别人觉得她这是胡编乱造。但是林静漪心大，转念一想又开始安慰自己，这怎么着也算是一个交代，总比不言不语要好得多。 不过宋衍深的心比她的心还大，听完之后竟然若有其事地点点头：“我知道了，既然如此，那你等到合适的时机再与我说也不迟。” 他知道林静漪不是那种无事生非胡搅蛮缠的人，宋衍深见林静漪被岳母赶了回来，还有些担心地问道：“那你现在回家会不会耽误你在县城的事？如果真的是要紧之事，那我再将你送回去吧。” “算了，回都回了，等大年初五的时候我再回去一趟就行。”林静漪提前将行程说了出来。 “那我到时候送你。”宋衍深接了一句。 听到这句话，林静漪十分感慨，多么通情达理的人呀，她真是没嫁错人。 回到宋家村的时候，宋衍深在村口碰见了宋娇娇。 宋娇娇可是从吃了午饭起就在村口等着了，她现在就跟着了魔一样，愈发偏执。大年三十到那天晚上没有见到宋衍深，便说什么也要见他一面，所以此刻就在村口堵着了。 她知道初二是新媳妇回娘家的日子，半是嫉妒半是愤恨的猜想，宋衍深和林静漪的感情那么好，肯定会陪着林静漪一起回去，所以她只要在村口等着就能见到从林静漪娘家回来的宋衍深。 等了那么久，果然让她碰到了。她一瞧见宋衍深驾着马车，便忘了姑娘家的矜持，兴高采烈地冲宋衍深挥了挥手。 “衍深……”哥哥。 可是哥哥两个字还没来得及从宋娇娇的口中喊出来，宋衍深在经过她时便一扬马鞭，飞快地驶了过去，看都没看她一眼，就像视野之中从未出现过这个人一样。 宋娇娇脸上的笑容僵在那里，随即变得狰狞起来，她在心里自我安慰：我还有机会，我一定能得到衍深哥哥的亲睐。 宋青禾曾亲口跟她说过，别看宋衍深现在对林静漪那么好，那都是形式所迫，其实宋衍深并不喜欢林静漪这种性格的女子。 第701章 忙碌日子 宋青禾说的那些话，就像是给宋娇娇打了一记强心针一样，让她心中某些有些动摇的念头，又稳固了起来，只要宋衍深不是真正的喜欢林静漪，那她就还有机会。 都说烈女怕缠郎，那么反过来也是一样的，她就不信宋衍深会真的对她这么一个黄花大闺女无动于衷。任凭是谁看到有这么一个清清白白的好姑娘对自己死缠烂打，心中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沾沾自喜吧，怜香惜玉不是男人的天性吗？ 她并不需要宋衍深对她动情，只要有一丝一毫的怜香惜玉之心，那她就能打蛇随棍上，紧紧地缠住宋衍深。 就算不能当正妻，当个平妻也是好的，再不济就是贵妾。给现在的秀才公、未来的举人老爷当妾，那也是不差的，总比嫁给那些在地里刨食的粗犷汉子要好得多。 这并不是一道多么难的选择题，她早就选好了答案。 另一边，马车走在村里的小道上，林静漪好奇地问道：“刚才在村口是不是有人叫你？我好像听见声音了。” 方才进村之时，林静漪没有掀开车帘，所以没有看见宋娇娇在村口站着，只听到了一阵模模糊糊的声音，十分短促，所以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听错。 “没有人叫我，可能是鸟叫吧，你听岔了。”宋衍深既然决定从宋娇娇的身边加速驶过，就没打算让她败坏林静漪的心情，所以完全否认了她的存在。 对于林静漪而言，这本来就是一件不太确定的事，现在听宋衍深这么说，便也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也就没再过多追究。 回到宋家的时候，正好赶上宋家人吃饭，宋老太太赶紧给自己的大孙子成了一碗热汤，让他喝几口暖暖身子，而林静漪则没有这么好的待遇，只收到了宋老太太的一个白眼。 “你娘家也不留顿饭？”宋老太太似乎是见自己的大孙子饿着肚子回来，不太满意地冲林静漪说道。 “我娘本来是要留我们吃完饭再走的，但是怕时间上来不及，我们就没吃。”林静漪解释了一句。 其实老太太就是借机找茬，即使林静漪解释了，宋老太太还是有话说：“那你娘家也不是诚心想留饭，怕时间上来不及，你可以把晚饭做早一点啊。这样一来，吃完了以后不照样赶得上出城吗？” 林静漪也懒得跟她争辩，直接说道：“您说的对，等下次我们就吃了晚饭再回。” 她知道，如果他们下次吃了晚饭再回的话，宋老太太肯定还有另一种找茬方式，会说什么“你们不知道家里人都在等你们回来吃饭吗？外面的饭就那么香？” 反正只要想找茬，处处可抬杠。 像林静漪这样不跟她争，宋老太太反而哑火了，对手不配合，她一个人唱独角戏也没意思，只好把注意力重新转回到自己的饭碗上，开始吃吃喝喝起来。 初三初四两天，宋家的客人那叫一个多呀，林静漪不耐烦在外面招待那些乱七八糟的亲戚，便主动揽了厨房的活计，待在厨房做饭了。 毕竟家里能称得上是女主人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她，另一个就是宋老太太。这些饭不是她做，就是宋老太太做。如果她在外面招呼客人，让宋老太太做饭，别人说不定会说她不孝，不知道心疼长辈。 与其让别人说她，不如自己主动一些，让那些人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而且在厨房闷头做饭，总比陪那些不认识不熟悉的人假意寒暄来的好。 于是短短两天时间，林静漪贤惠的名声就传了出去，因为那些客人吃了她做的饭菜后，个个都说她炒菜好吃。 在这些朴实的庄户人家心中，好厨艺和勤奋练习是分不开的，既然林静漪拥有一手好厨艺，那她就是勤奋二字的代名词，这和宋老太太以往在外有意无意透露的消息不同。宋老太太可是说过林静漪娇气懒散，可是一个懒货，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厨艺呢？ 所以大家都对宋老太太曾经传出来的消息有所怀疑，在不知不觉中偏向了林静漪。 林静漪自己可能都没有想到，不过是几顿饭而已，居然还有这么大的的功效？ 果然在有些事情上面，说比做重要的多。有时候任凭你说得天花乱坠，别人该不信还是不信，但当事实摆在面前，那些人立刻就信了。 这两天林静漪过的也简单，每日就是吃饭睡觉做饭，把这几件事循环两天以后，就到了大年初五。 她这次没有找到合适的借口回娘家，便让宋衍深出面去和宋老太太说要去县城一趟。宋老太太对大孙子的事情一向是不敢过多插手的，所以十分爽快地让他们走了。 在进县城以前，林静漪把下巴搭在宋衍深的肩上，软绵绵地和他商量道：“一会儿到了我家，我娘若是问咱们回来干什么，你别说是我要回来的，就说是回来拿之前买的猪肉，好吧？” 她在李氏跟前的面子没有宋衍深的大，谁让宋衍深是女婿呢？老话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所以有些事情林静漪就直接让宋衍深出面了。 她感觉宋衍深就是一张通行证，哪里需要就往哪里亮。哪条路被堵了，把宋衍深拉过去亮个相，人家自然而然就放行了。 宋衍深最是心软，根本受不了林静漪这么娇娇弱弱的求他，当林静漪把话说完以后，他就只有点头的份。 在面对林静漪时，宋衍深的人生中根本就没有拒绝这个选项。 果不其然，李氏在面对宋衍深时总是更宽容一些，一听宋衍深说他们是回来取猪肉的，便把那些责备的话咽了回去。 李氏原本想教育林静漪几句，让她不要这么隔三差五的就往娘家跑，平常跑跑倒也没什么，但过年这么重要的日子就不要这么做了。 但李氏现在一听说是宋衍深主张回来的，便没将这些话说出口。 曾屠夫初四的时候就把猪肉送过来了，林静漪装模作样地验收了一下猪肉，问李氏这些多少钱。然后又说自己要去街上买点东西，一会儿就回，走的时候给许念深使了一个眼色。 许念深立刻会意，马上就找了个借口跟了出去，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家门，在胡同口汇合。 第702章 一出好戏 林静漪和许念深两人一起来到了梨园，门口有人在卖票，林静漪买了两张票，进去以后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她买票的时候以为那个卖票的人会是接头人，或是给她传一些消息，便盯着人家看了好几眼，结果那人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卖票的。 他们进去不久后，曾屠夫和另外几个人也陆续进来了，那几人都乔装打扮了一番，坐在不同的位置，一人把控着一个方向，严密监视着周围，看来来往往的人中究竟谁行迹可疑。 许念深也是头一次经历这种事情，有些坐立难安，连椅子都只敢坐三分之一，浑身紧绷绷的，连喝水的茶杯都要拿起来，看看底部有没有粘贴什么小纸条之类的。 他侧过头小声地问林静漪：“姐，你说那人让咱们来梨园做什么？怎么没有人联系咱们呀？你请的帮手都在哪里？” “别紧张，我请的人已经来了，在人群中散着呢。你也不要着急，敌不动我不动。是他请咱们来这里，如果他不出来，咱们就当是来听戏的。”林静漪宽慰道。 她这么说其实就是为了让许念深别那么紧张害怕，但没想到幕后之人请他们这里，原来还真的就只是让他们来看戏的。 一直到戏子登台，都没有人联系他们，林静漪抱着“来都来了，就听一听”的心态，准备等听完这场戏就走。她本来对戏曲没什么兴趣，结果看着看着就听到周围的人说： “这是新排的戏吗？之前怎么没看过？” “这是谁写的戏？这出戏看着还挺有意思的。” …… 听到周围人的议论，林静漪猛然坐直了身体，目光直直地向戏台上面望去。如果她所料无误的话，今天应该不会有人联系他们了，因为幕后之人想说的东西可能都在这场戏里面了。 刚才台上之人唱了什么？ 她一开始听得不太认真，之前好像是讲了一个穷小子百般追求富家千金，最后终于将千金小姐娶了回去。但很可惜，富家千金并不是穷小子的真爱，在穷小子通过婚姻达到自己的目的以后就纳了几房小妾。 这样一来，富家千金自然十分伤心，本以为能够白头偕老的丈夫，竟然如此对她，便黯然伤神生了一场大病。千金小姐之父见自个闺女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肯定不会乐意，便跟女婿谈了谈。 穷小子迫于岳父手中的势力，心中怨恨不已，但不得不低头，跟岳父保证以后会好好对待发妻，并将所有的家业都传给嫡长子。到了这一步，千金小姐也看清楚了，这个男人并不爱她，只是利用她而已，所以也把一颗真心收回来，打算以后就指望自己的儿子了。 可是穷小子就是一条毒蛇，他只有满心算计，并不打算跟妻子相安无事共度余生，他一边用之前的承诺稳住发妻和岳父，一边在暗中搜集岳父一家的罪状，准备一举扳倒岳父。然而岳父一家都无比的正义清正廉明，让穷小子找不到可以下手的地方，他便使了一个毒计，和小妾的娘家勾结起来，构陷岳父一家，利用栽赃嫁祸之手段给岳父安了几个罪名，可怜岳父一家十二岁以上的男丁皆被斩首。 而岳父被斩首的当天，正是千金小姐生第二子的时候。她第一个儿子生下来以后，便被人多次暗害，好险没有夭折。现如今她已无娘家帮扶，第二子生出来以后便更是众人的靶子，她怕自己保不住这个孩子的命，便让忠心的奴仆去城外找了一个死婴和自己生下的儿子相换，让心腹把幼子送到可以相托的人家，对外就说夫人身体柔弱，又闻之亲父丧生心神俱裂，小公子一生下来便断了气。 看到这里，林静漪突然就明白了，这不就是凤凰男和富家女的故事吗，只不过是将时代背景换到了古代而已。 而许念深应该就是千金小姐所生的第二子，他一生下来就被抱到别人家中，过了几年安生日子以后，可能是当初的事情暴露了，那些虎视眈眈的小妾们想要斩草除根便派人来杀他。 毕竟对于古代的女子来说，母贫子贵，正房夫人有一个儿子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嫡长子就是她的护身符，如果再多一个儿子，即使丈夫再如何不喜，正房夫人的位置也会坐得十分稳固。 哪个小妾不想被扶正？各个都想取而代之，所以正房夫人生的这两个儿子就是她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大儿子已有自保能力，目前不好下手，便转换目标先除掉小公子，于是就有了许念深全家被杀，他独自逃亡这一出。 林静漪终于把前因后果串联起来了，她早就知道许念深的身世很悲惨，但是没想到会这么悲惨。 她有些怜惜的看向许念深，两个人的目光相对，林静漪清楚地看到了许念深眼中喷涌的怒火。 他已经是明白事理的年纪了，颤抖地问向林静漪：“那人叫我过来，就是为了演这出戏给我看吗？” 许念深没有问出口的那句话是：戏中的小公子就是我，对吗？ 林静漪突然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没有感同身受过的事情，就不要轻飘飘地劝人家放下，这两个字说出来简单，但有些人终其一生可能都做不到。 按照她的猜测，这出戏里面有些细节可能是假的，但大概走向应该是对的，就是穷小子忘恩负义害了岳父一家，害的妻子不得不断尾求生。 如此沉重的真相，幕后之人实在不应该现在就告诉许念深，林静漪十分怀疑幕后之人的居心。 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劝道：“这出戏可能是演给咱们看的，但你或许并不是戏中人。这般藏头露尾之人，只敢弄一出半真半假的戏来迷惑你，这就说明他手中可能并无真凭实据。 还记得我昨天说的话吗？看看就好，不必当真。如果是假的，那这对你的生活并无任何影响，你依旧是我的弟弟，是我们林家的孩子，以后照样跟小风一起上学念书科举入仕。如果是真的，那这也只能说明你双亲皆在，只不过爹是畜牲而已，那你更要好好学习，争取出人头地，以后成为你娘亲的依靠。” 第703章 是真是假 许念深盯着戏台子上的那些人，眼神茫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出戏没有结局，只演到了抚养小公子的那一家人被歹人杀害，小公子匆忙出逃，下落不知所踪。 把众人的胃口都吊了起来，却又宣布这出戏到此为止，下面的看客都议论纷纷，说怎么就停在这里了？继续往下演呀。更有性急之人直接大声嚷嚷，说戏班子不地道，哪有一出戏只演一半的？这岂不是在故意吊他们的胃口？ 但戏班子并不派人出来解释，自顾自地换了另一出戏，接下来演的那些就是众人耳熟能详的曲目，与之前的那场戏并无任何关系。下面的看客见戏班子打定主意不再演之前那出戏，便也消停下来继续看戏。 毕竟是花了钱买了票的，不看的话不就亏了吗？ 但林静漪知道这出戏为什么不往下演了，因为之后发生的事情，幕后之人不知晓，所以他们演不下去了。 林静漪和许念深二人一直坐到梨园散场，都没有一个人过来找他们给他们传话，好像幕后之人就是为了请他们过来看一出戏一样。 许念深浑浑噩噩地跟着林静漪往梨园外面走，走到一半，他突然定住脚步，抬头跟林静漪说道：“姐，我想去找一下戏班子的班主，问问他是如何排出这场戏的。” 林静漪正想答应，但转眼间看见曾屠夫在给她打手势，示意她往外走不要停留。 她想许念深这个小孩能想到的事情，曾屠夫他们自然也能想到，便对许念深说道：“我请来的帮手已经去找班主了，咱们先回家，若是有消息了，他们自然会来通知我，到时候我再跟你说。” 听到这话，许念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可能是在犹豫，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跟林静漪两人一个是小孩，一个是女子，都手无缚鸡之力，如果私自去找班主的话，万一那边设的有埋伏，那他们岂不是羊入虎口？ 想通了以后，他就跟着林静漪往家去了。 回家的路上，许念深又旧事重提：“姐，你说这出戏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即便林静漪之前已经把话说得那么透彻了，给许念深分析过，告诉他不管是真是假，他都要保持原定的生活轨道继续过自己的小日子，毕竟他还这么小，什么都做不成，如果轻信幕后之人的那些说词只会被人利用。 但是小孩就是这样，别人分析得再透彻，说得再明白，他还是钻了牛角尖。 一听许念深这么问，林静漪就觉得自己现在不能再讲那些大道理，必须要坚决地给出一个明确的方向，把许念深从死胡同里带出来。 她坚定地说道：“肯定是假的！你说他为什么要神神秘秘地搞这么一出戏，演给你看之后又不与你相见，也不让人给你带话，这就是在故意吊你胃口，把你弄得心痒痒，说不定人家就等着你沉不住气的时候来利用你，到时候你就会处于被动地位，还不是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人家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被人家用一个谎话耍的团团转。 我还是那句话，他如果手中有证据可以证明你的身世，那就让他拿着证据过来，不然的话，我什么都不信。你想一想，知道你身世的人不来与你相认，反而搞这么云里雾里的一出戏，难道不可疑吗？ 说不定这人就是那些小妾派来的，就是为了扰乱你的心神，让你无心念书，整天为了这件事担忧烦心，以后一事无成。把你养废以后你就威胁不了他们了。 如果是你亲娘找到你了，肯定早就抱着你哇哇大哭了，怎么可能还有闲心约你去看戏，光是从这方面去想，幕后之人就不可信，你可千万别被他带跑了。” 其实不光是亲娘找到许念深会抱着他哇哇大哭，连祁瑾聿这个哥哥找许念深的时候也曾怆然涕下。林静漪有一次看到祁瑾聿眼圈红了，她感觉祁瑾聿应该是哭了，但祁瑾聿硬说自己刚才换了伤药，是因为忍受疼痛才把眼圈憋红的。 相比于那个到目前为止还不见踪影无名无姓的幕后之人，林静漪还是更相信祁瑾聿，毕竟祁瑾聿和许念深连相貌都有几分相像，这要不是亲兄弟，还有谁是亲兄弟？ 而且祁瑾聿认出了自己的亲弟弟后，也没有贸然与许念深相认，而是隐瞒了一切消息，让许念深按部就班地过着平稳安乐的日子。怕许念深生活不好，又是让人每天送肉，又是让人扮成他的同窗，在书院里保护他，都做到这一步了，这份真心苍天可鉴。 所以林静漪坚决地站在祁瑾聿这边。 许念深本来就处于茫然迷惑的阶段，一听到林静漪这番斩钉截铁的话语，心中的天平便立刻向林静漪这边偏，觉得林静漪说的对，自己不应该掉入幕后之人的陷阱，说不定别人就等着看他急得团团转、夜不能寐食不下咽的可怜样子。 他才不是什么戏中人，他只会是他自己。 他如果真有那么一个畜牲爹，那他现在更要学得文武艺，以后和他哥哥联手，把他娘救出火坑，让他娘把那个畜牲给休了。 “姐，你说的对，这件事我以后不会再想了，我今天就当是出去看了一场戏，里面的一切都与我无关，如果以后那个人还来找我，或者给我塞信，我也不会信他。”许念深下定决心之后态度便坚决起来，拉着林静漪的手加快步伐往家里赶，“姐，咱们快回去吧，我今天还有十张大字没有写。趁着姐夫在家，我还有一些问题想请教他，咱们要是回去的晚了，就赶不上中饭了。” 林静漪见他这么快就想通了，心中也轻松了下来。其实让她来说，对于现阶段的许念深而言，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都并不重要。因为无论之前发生了什么，许念深现在还只是一个孩子，很多事情他都无能为力，既然如此，那把他卷入这个深坑做什么呢？ 就算是真的有什么血海深仇，告诉他也没有用啊，难道让他以自己的三尺之躯去手刃仇敌吗？那这是去送死，还是去报仇呀？ 还不如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有什么事都要等他长大以后再说。 第704章 没有头绪 两个人出去看了一场戏花了不少时间，回去以后李氏就瞪林静漪：“你不是说出去买东西吗？怎么两手空空的回来了？” 林静漪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自己出门之前用的是买东西的借口，结果现在出去了一上午，什么东西都没买，这个谎自然就圆不上了。 她告诉自己不能慌，然后十分自然地说道：“找了一圈，发现县城里没有我想买的那个东西，等以后去府城看看。” 李氏也不知道信了没有，听完这个解释之后，又问许念深：“你们两个怎么一块回来了？” “路上碰到了，不就一块回来了。”林静漪不以为然地说道，然后转移话题，“娘饭好了没？我都要饿死了。” “呸呸呸，怎么说话呢？大过年的，说话注意点。”李氏听不得林静漪的话中带不吉利的字眼。 “我知道啦，下次不说了。”林静漪乖巧地答应道。 吃完午饭以后，林静漪又在娘家待了一会儿，她在等曾屠夫过来，刚才在梨园外面，曾屠夫打手势让她先走，她就乖乖走了，但她觉得这件事还没完，想要知道曾屠夫他们调查的如何了？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曾屠夫拎着两只野兔子上门了，一进门就热情的喊道：“林兄弟，连你看我带什么过来了？昨天去林子里下了个套子，没想到运气这么好，居然让我猎住了几只兔子，给你分两只，过年也能多个下酒菜。” “曾兄弟，你这也太客气了，快进来坐！”林大成在县城里认识的人少，过年期间除了二房和四房一家，就没有别人来串门了，家里难免有些冷清，没有过年的那个气氛在。 现在见到曾屠夫，林大成很是高兴，连忙拽住曾屠夫的胳膊不让他走，说晚上要在一起喝一杯，不醉不归。 曾屠夫来这里送兔子只是借口，本意是为了跟林静漪讲事情，他留在这里喝了几杯茶，然后不知怎的，突然手抖了一下，一整杯茶水都倒在了衣服上面。 冬天穿的厚，棉花又比较吸水，衣服立刻就湿了一大片。 “林兄弟，我这衣裳湿了，得回去换衣裳，估计晚上这酒就不能陪你喝了。”曾屠夫站起身准备告辞。 但林大成怎么会让他穿着一身湿衣裳回去呢？外面这么冷，北风呼呼地刮，若是穿着湿衣裳回去，不说走一趟路，就算是在外面走几步人估计都要被吹病。 林大成连忙拦住曾屠夫：“这可不行，你怎么能穿着湿衣裳出门？等你走到家去，衣裳说不定都上冻了，咱俩身形差不多，你把我的衣裳换上，这件湿的拿到炉子上去烤一烤。” “那就麻烦林兄弟了。”曾屠夫不好意思的说道。 “这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咱们是什么交情？可别这么见外。”林大成一边说，一边去屋里给曾屠夫找衣服。 曾屠夫换下来的那件棉袄就被林静漪拿到厨房去烤了。 衣裳一上手，林静漪就觉得里面硬硬的，她顺手往里面一摸，发现里面有一个夹层，放着一张纸。 她就说嘛，像曾屠夫这种有功夫在身的人，怎么可能会手抖把茶水泼到衣服上去呢？肯定是故意的。 家里有这么多不知情的人在，曾屠夫没有办法光明正大的跟她聊祁瑾聿和许念深的事情，只能将调查的结果写在纸上，然后用这种办法偷偷传给林静漪。 林静漪将曾屠夫的棉袄放在正在烧水的铜水壶上面，这样就能把上面的水迹烤干了，然后回到自己的屋里，把张纸条展开，看看上面写了什么。 其实曾屠夫他们在短短一两个时辰以内，也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只是在逼问戏班班主之后，得知班主也没有见到过给他戏本子的人。 这出戏的戏本子是突然出现在他家门口的，戏本子放在地上，上面还压了一百两银子和一封信，信里写着让他在十天之内排出这好戏，如果演得好的话，后面还有赏金。 戏班班主见钱眼开，立刻就让戏班子排这出戏。 曾屠夫他们已经把戏本子和那封信拿到手了，正在派专人去对比字迹，不过茫茫人海之中，想要找出写信之人，也是一项繁重的任务，不知道要找到何时。 所以这件事到目前为止还是没有任何头绪。 林静漪看完之后就拿出火折子将纸张烧掉，她刚烧完，宋衍深就推门而入，问道：“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说话时，宋衍深耸动了一下鼻子，他清楚地闻到烧东西的味道，又看见油灯里面有一些残余的灰烬，但林静漪好像并没有要跟他解释的意思，他也就没有问。 “要不吃完晚饭再走吧，我去帮我娘做饭，要不然你饿着肚子回去，老太太又该说我们家不留你吃饭了。”林静漪想到之前老太太故意找茬一事，便如此说道。 “不用这么麻烦，奶就是那么一说，也没有别的意思，咱们还是先回去吧，午饭就吃的晚，现在要是做晚饭的话也不一定能吃得下去。”宋衍深一想到老太太的那些话，也有点头疼。 林静漪今天来县城，本来就是为了梨园一事而来，现在能解决的都解决了，其他的事她一没有头绪，二没有办法，只能靠曾屠夫他们慢慢地查了。所以现在也没有理由继续待下去，只能收拾一下准备回宋家。 回去的时候，林静漪把曾屠夫大年初四送来的那半扇猪肉带走了，当时用的就是这个借口。而且这次回去带了半扇猪肉，也能堵住送老太太那张到处找茬挑毛病的嘴了。 临走之前，许念深突然叫了她一声：“姐……” 李氏还以为许念深是舍不得林静漪走，还笑道：“你姐过几天还会再来的。” 林静漪知道许念深为什么叫她，估计是因为她之前说了已经让找的帮手去调查戏班班主，许念深可能是想知道调查的结果。林静漪虽然已经知道了调查的结果，但她并不准备立刻告诉许念深，因为在此期间，除了曾屠夫以外，就没有外人来找过她，如果她现在就跟许念深说调查结果出来了，那不就摆明了说这屠夫就是他找的帮手吗？ 这样一来，曾屠夫就暴露了，所以林静漪只能将此事按下，等几天之后再来告诉他。 第705章 故意留客 林静漪明白许念深心中所想，笑了笑说道：“你这几日在家好好念书，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许念深听林静漪说了时间，心中大安，一边冲林静漪挥挥手，一边关切地说道：“姐，姐夫，你们路上小心。” 两个人回去以后，那半扇猪肉果然堵住了宋老太太的嘴。主要是他们到家的时候，宋家还有一些客人在，他们看到林静漪从马车上提下半扇猪肉，纷纷夸宋老太太好福气，竟然有这么孝顺的孙子和孙媳妇。 在这种情况下，宋老太太要是还不满意，估计大家都要把“不识好歹”这四个字刻在她的脑门子上了。 宋老太太被众人吹捧的有些飘飘然，一不留神就开口说道：“大家晚上别走了，都在我家吃饭。” 那些原本只是准备坐坐就走的客人，一听到这话，一边在椅子上坐稳了，一边假意推辞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其实他们心里想的不得了，宋家是什么家境，他们又是什么家境，要是能在宋家吃一顿饭，说不定十天半个月都不会馋肉了，能一次让他们吃个好。 而且村里的人都说林静漪的厨艺特别好，都能去县城开酒楼了。他们平常也没尝过酒楼的饭菜，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滋味，现在能有这个机会，肯定是愿意的。 然而宋老太太就是嘴快，她原本并不打算留这些人吃饭，不过现在话都说出去了，她也不能自打嘴巴将说出去的话再收回来，只能继续装模作样地说道：“吃顿饭而已，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家都别客气，我这孙媳妇做饭的手艺，那叫一个厉害，既然有机会，大家这次就都留下来尝一尝。” 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刚才那么多人都夸林静漪孝顺，宋老太太心里不舒坦，现在便想既然众人都夸林静漪孝顺，那就让林静漪孝顺到底，不是喜欢在外人面前显摆吗？那她就把机会送到林静漪的面前，让林静漪好好地出一份力。 林静漪跟这些客人打过招呼之后，已经回到自己屋里了，准备歇一歇，没想到刚躺到床上就被宋老太太叫出去了。 “静漪呀，晚上咱家留人吃饭，你去做几个菜。”宋老太太摆足了太婆婆的谱，对林静漪吩咐道。 “行，我这就去。”在外人面前，林静漪不方便跟宋老太太争辩，只能立刻答应下来。 但是同一时间，林静漪已经在心里把宋老太太喷了一遍，真是会给她找活干呀，就是不想让她闲下来是吧？ 现在离正月十五还有十天的时间，如果宋老太太天天请人来家里吃饭的话，那她岂不是天天都要做饭？之前做一天两天就算了，之前也不算是白做工，好歹为她扬了扬贤惠的名声。但是现在这就是纯粹的下苦力了，宋老太太说不定就想用这个方法来拿捏她，觉得她在外人面前不敢违抗。 这样下去不行，她一定要想个办法，不能让宋老太太这么随意使唤她。 做完这顿饭以后，林静漪并没有上桌吃饭，而是直接回到房里。 宋衍深有些担心，便去看了看她：“怎么不吃饭呀？” “不怎么饿，炒那么多份菜，光是那烟熏火燎的味就把我熏饱了，我没什么胃口，你快去吃吧，我一会要是想吃的话，就再生火做一份。”林静漪躺在床上不起来，作出一副疲惫的样子。 她这么一说，宋衍深就心疼上了，但是外面还有客人，他也不好在房间里逗留太久，只说了一句让她好好歇着，便出去了。 晚上，那些客人酒足饭饱，吃得肚皮圆滚滚的，心满意足地跟宋家人告辞，等他们走了以后，宋老太太原本扬上去的嘴角立刻就耷拉下来了。 她脸色一变，冲宋衍深质问道：“你媳妇什么意思呀，吃饭都不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这个恶人不让她上桌呢。她这是在给我甩脸子呀，还是在外人面前给我上眼药？” “奶，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宋衍深惊讶地反问道，“静漪今天就是累到了，没有旁的想法，奶你不要把事情想的这么复杂。” “炒几盘菜就累了，那她可真是娇气。”宋老太太根本不相信宋衍深的解释，一门心思的认为林静漪就是不怀好意，“之前怎么没听见她喊累呀？偏偏今天累了？” 宋衍深觉得宋老太太这些话真的是在无理取闹，他无奈地说道：“奶，这人的感觉不就是一天天的吗？谁能说得准自己每天都是同一个样，大家都是血肉之躯，又不是钢筋铁骨，觉得累不是很正常的吗？” 但是宋老太太偏偏不这样觉得，她对林静漪有意见，林静漪但凡有一点不好，她就能从这一点延伸扩散到方方面面，然后得出来一个林静漪哪哪都不好的结论，无论林静漪做什么，她都看不过眼。 而且宋衍深现在一个劲地帮林静漪说话，在宋老太太看来就是她的大孙子被狐媚子迷了心窍，连自己的亲奶奶都要顶撞，让她心里越发愤怒。 于是等到第二天再来客人的时候，林静漪又被喊出去给大家伙做饭。 林静漪二话没说就去厨房了，等到做完以后，她再次回屋里躺着，还是不吃饭。 加上昨天晚上那顿，她已经连着三顿饭没有吃了，昨天晚上是累着了不想吃，今天早上是身上有点酸疼没胃口，中午这顿是闻着油烟味就腻了，根本吃不下去。 一连三顿饭都没有吃，林静漪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有些苍白没有气色，宋衍深一下就着急了，不吃饭怎么行呀？ 他亲自熬了养胃的小米粥，端进房间来喂林静漪。 但是演戏演到底，林静漪为了以后不再被宋老太太使唤着做这么多人的饭菜，她把头扭过去，不看那碗小米粥，表情恹恹地说道：“你端走吧，我没有胃口，我现在一看到这些吃食就反胃，总觉得有一股子油烟味在我鼻子前面萦绕。 你知道这种感觉吗？就像是你一天三顿都吃红薯，然后连着吃一个月，最后一看到红薯就觉得恶心，别说吃了，连看都不想看一眼。我现在就是这种感觉。可能是因为天天闷在厨房里炒菜，我现在看什么都反胃。” 第706章 再回娘家 一般来说，做饭的人在做完饭之后都不会立刻吃饭，而是要歇一歇，一是因为累到了，二是因为被油烟味熏到了没有胃口。 所以林静漪用这个借口不吃饭，倒也符合常理。 对于林静漪这种说法，宋衍深是深信不疑的，他想起来以前宋老太太在家里就做七个人的饭菜时，做完以后都在不停抱怨，说自己太累了，炒菜炒的手都抬不不起来。 而林静漪现在一做就是十几个人的份，岂不是要比宋老太太更加劳累？而且厨房里用的是土灶，锅台下面一生火，整个厨房里都烟雾缭绕，那么呛人的气味，平时光是闻一闻都要捂住口鼻，而林静漪却要在里面呆那么久，炒完菜以后哪还有胃口吃得下饭呢？ 所以宋衍深就十分心疼地说道：“我去跟奶说一声，以后家里要是再来客人的话，就不让你做饭了。” 他没有说的是，以往过年的时候，家里也不会来那么多客人，今年除了是因为他中了秀才别人都来贺喜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宋老太太主动留客。那些本来只是坐一坐喝杯茶就走的客人，宋老太太还硬要留他们吃饭，其实根本就没有必要。 大家都明白，宋老太太压根不是那种热情好客的性子，而现在之所以留那些人吃饭，可能是有炫耀的心理在，但深一层次的原因，那就不好说了。 其实宋衍深本不想把宋老太太想的那么坏，但是宋老太太做的这些事，着实有些上不了台面。 林静漪一听宋衍深这么说，便知道自己谋划的事情已经成了，但她现在肯定不能立刻兴高采烈地答应下来，而是故作为难地说道：“这怎么能行？我要是不下厨的话，那些客人吃什么？” “明日已经是初七了，稍微近一点的亲戚都已经走完了，那些远亲倒也不必留他们吃饭，你就安心的歇着吧。”宋衍深一锤定音地说道。 他这边跟林静漪说完，便立刻去堂屋跟宋老太太说道：“奶，静漪的身子有些不适，这几天估计没法出面招待客人了，只能麻烦奶你多辛苦一下了。” “身子不适？”宋老太太闻言，眼睛一瞪，“哪里不适？我去请个郎中给她瞧一瞧。” 宋衍深见宋老太太这副不相信的模样，也不多做解释，索性说道：“我要照顾静漪有些脱不开身，只能麻烦奶去县城跑一趟了，回春堂的郎中是最好的，奶去将人请回来吧。” 他知道宋老太太只是爱在嘴上挑刺罢了，如果真的让宋老太太去请郎中，宋老太太反而不敢去。 果不其然，宋老太太一听宋衍深这么说，反而迟疑地说道：“大过年的，人家医馆不一定开门，我去也是白去。” “这也不一定，奶你还是先去看看吧。”宋衍深听出了宋老太太话中不想去的意思，故意说着反话。 宋老太太心想这大孙子真是白养了，现在一颗心就只会向着林静漪，根本不知道心疼她这个年迈的奶奶。她都多大年龄了，外面冰天雪地的，竟然让她为了孙媳妇的小病小痛去外面顶风赶路，万一她吹风受冻生病了怎么办？ 宋衍深只是故意说反话而已，宋老太太却真情实感的伤心了，她长叹了一口气，冲宋衍深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最后一脸失望地走了。 留下宋衍深一人站在原地发愣，他有些不明白，宋老太太的情绪转变怎么那么快？ 不过既然宋老太太不刨根问底追究这件事了，宋衍深也就回房了，守着林静漪睡了一下午。 林静漪做事一向有始有终，为了不漏出端倪，不让宋老太太觉得“看吧，你就是不想做饭，才故意装不舒服”，她晚饭照样没吃多少，宋衍深端过来的粥，她只忍着馋意只喝了三分之一。 接下来几天，她的饭量是一点一点加上去的，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等到林静漪终于能够重新吃满满一碗饭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 她觉得是时候回去见许念深一面了，跟他说说那戏班班主的事情。 因为宋衍深正在和客人说话，没有办法送林静漪回县城，林静漪便找了一个刚好也要去县城办事的乡亲，让他帮忙驾车，也算是让人家搭了个顺风车吧。 原本定的是请一个人过来驾车，但那人家里的孩子可能是没有坐过马车，想试一试坐马车的滋味，便闹着也要一起去县城。那人尴尬地看着林静漪，不知该如何是好，目光里带着祈求，他知道这事不该这么做，但是他也心疼自个的孩子。 林静漪倒没觉得有什么，车厢里这么大的空间，多一个两个人也无所谓，便让那两个小孩上来了。 那两个小孩可能是听大人说过林静漪是秀才娘子，所以面对她的时候还挺拘谨，坐在马车里动也不敢动，两只小手放在腿上，只敢用眼角的余光瞟一瞟车内装饰。 车厢的暗格里面放的有糕点，林静漪看两个小孩还挺听话的，便把糕点拿出来让他们吃。 到了县城以后，林静漪给那人指路，让他把车驾到林大成的院子外面。 下了马车之后，林静漪对那人说道：“博叔，我今天要在我娘家这里住一晚上，到时候便不跟你们一块回去了。你带着两个孩子不方便赶路，这马车你驾回去吧。回去以后你帮我跟衍深说一声，就说我今晚住在娘家，让他别担心。” 可能是身份使然，这人面对林静漪时不太敢反驳她的话语，只能言听计从。他本来想说马车这么贵重的东西，如果林静漪不在的话，他是不敢一个人驾回去的，他怕路上出什么事，万一磕到碰到他赔不起呀。 在博叔的观念里，马车是比他这个人还要值钱的，主人家不在，他如何敢独自驾车上路。 但是林静漪也没有给他多说的机会，叮嘱完了那件事以后，便敲响了院门，借着里面的人来开门的这点空档，又对这人说道：“博叔，你来县城不是有事要办吗？你快去办吧，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哦哦，那我这就去了。”博叔有些愣愣的，林静漪这么一说，他就赶紧走了。 第707章 文家二少 来开门的人是许念深，他一看见林静漪便有些激动，觉得林静漪这次回来肯定是跟他说那件事的。 林静漪见到李氏和林大成之后，先叫了一声爹娘，不待李氏开口问她怎么又回来了，林静漪就主动说道：“先前吴家小姐派人给我送信，说让我在过年期间多画些图样子给她，但是你们也知道，因为衍深考上秀才这事，宋家这边太多人来拜年了，家里面吵吵闹闹的，就没有安静的时候。 可是我图样子要是画不完的话，吴家那边生意就没法做。我一想这不行啊，怎么能叫人家开天窗呢？我自己不赚钱无所谓，但是不能影响了别人的生意呀，便想着赶紧找个安静的地，把该画的东西画完。 娘，你说说除了咱家哪还有安静的地，所以我就赶紧回来了。” 她这话也不是瞎说的，年前吴瑛柔确实给她送信了，让她多画点图样。但之前要忙的事情太多了，林静漪到现在还没有动笔，等过几天她又要去府城，到时候又是一通忙活，就更没有时间了，所以只能趁这几天得闲，赶紧把图样子画完，交到吴家去。 李氏一听林静漪这是有正事要干，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催促道：“那你赶紧去画吧，别耽误了人家做生意。” 林静漪点点头，起身往自己屋里走，许念深十分机灵，赶紧跟在后面说道：“我去给我姐研墨。” 用了这么一个借口之后，许念深便光明正大的走进林静漪的房间，然后将门关上，小声翼翼的问她：“姐，可是那件事有头绪了？” “对，我请的人查到了一些。”林静漪将戏班班主是如何得到戏本子的事告诉了许念深，然后又说道，“你也知道每个人的字迹都不相同，府城这么大，要是想把写戏本子的这个人找出来，还是很有难度的。 这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做到的事情，说不定要花上三五个月，甚至一年半载才能行，我请的帮手肯定会认真地找，但同时你也不要把全部心思都放在这件事上面，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等我这边有了消息，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许念深听完了以后，面色凝重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对林静漪说道：“姐，这件事要实在难办的话，就不要去办了，那人在后面躲躲藏藏的，随便抛一个诱饵出来，就引得咱们花费那么多的时间精力，一点都不不值当。 咱们如果打定主意不理他，说不定他反而着急了，他那边的动作越多，露出马脚的可能性就越大，就让他自己暴露吧。” 能说出这么一番话，就说明许念深真的是想开了，知道如何理智地对待这件事情，而不是一味地蛮干。 林静漪心想这件事她说了可不算，就算她说不找了，曾屠夫他们也不会答应的。 他们的职责不就是保护许念深的安全，消除所有的隐患吗？让这么一个人藏在幕后，曾屠夫他们肯定是不放心的。 不过想归这样想，但说的时候肯定不能这样说，林静漪用欣赏的目光看着许念深，一幅你终于长大了我心甚慰的表情：“没事，就让他们先找着，如果实在找不到的话就算了。这段时间那幕后之人说不定还会再偷偷地联系你，你要是再收到什么纸条，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我知道了。”许念深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乖乖地帮林静漪研墨，两个人没有再说这件事了。 既然已经有了打算，这件事就不值得他们花费那么多的心神。 此时千里之外的京城，文首辅的府邸之内，正在进行着一场气氛并不怎么好的谈话。 长河府的张知府是文首辅的门生，两人的关系如师徒一般亲近。之前张知府在京城做官，因为为人太过正值不愿意徇私枉法，得罪了不少人，他能在得罪人之后还在长河府做知府，这已经是文首辅百般运作的结果了。 外地的官员每逢年底的时候都要进京述职，张知府回京之后，自然是要看一看他的恩师。 而且今年张知府调查出来了那么大一件事，这关系到文家的血缘后代，他势必要跟文家人知会一声，不能让他们被瞒在鼓里。 只是这件事情张知府不太方便开口，难道一上来就跟文首辅说，我怀疑你外孙子流落民间了，你去把他找回来吧。 这也太直白了一些，而且文首辅外孙的这个位置，现在还另有其人，他一旦这么说，到时候就要得罪两家人。他是为人正直，但不是一点心眼都没有，所以见了文首辅之后一直没有开口说这件事。 直到文家要送客了，张知府才找了个机会，跟文家二少爷文景则说借一步说话。 文家二少爷是寰宇三年的金科状元，他得了状元之后，并未入朝为官，而是游山玩水寄情于山水之间。外人都说文家二少爷玩物丧志，一点都不像是文家的子弟，但稍微有点政治素养的人都明白，文家二少爷正是刻意低调做人。 文家老爷子是内阁的首辅，这已经是文臣能够做到的最高的位置了，而文家大少爷则是刑部尚书，等文老爷子退出内阁以后，就由文家大少爷接他的棒。 如果此时文家再出一个能臣，那该有多显眼，当今圣上肯定会忌惮文家。被皇上猜忌的臣子，会有什么好下场吗？ 所以文家为了表明自己的忠心，特意让文家二少爷以状元之身行纨绔之事，只有这样才能为文家博得一丝喘息的机会。文家二少爷虽然未入朝堂，但文家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都是由他来管，所以张知府便决定向他说这件事。 毕竟文老爷子年纪大了，万一听了这个消息之后，一时气急攻心有个什么好歹，那就是他的罪过了。 “润叶兄可是有什么要事？”文景则开门见山地问道。 “我近日从当铺里得到一张图纸，还请二少爷观之。”张知府说完之后，便将那张玉佩的图样拿给文景则看，如果文景则聪明的话，肯定能看出这中间的问题。 文景则原本还漫不经心的表情，在看到图纸之后立刻就变得凝重起来，他死死地盯着上面的图样，声音中有些微不可查的颤抖：“这是……” 第708章 文家旧事 张知府看见文景则脸上的表情，便觉得这件事应该稳了一半，既然对这玉佩有印象，那这件事就好说多了。 因为张知府并不是从一开始就跟着文首辅的，所以文家以前的事情他知道的并不多，只知道大概是在二十年前，文家千金在外出上香时被山贼掳走，至此之后下落不明，众人都以为她已经丧生。 当时文家千金刚刚成亲三个月，文首辅一家和其丈夫一家都发动了所有人脉去找她，可能是找了一年两年，也可能是找了三年五年，但最终还是没找到人，这件事亦或是这个人就慢慢的被人遗忘在时光之中了。 可是忽然有一天，大概是十年前，文家千金的丈夫沈周润，忽然从外地带回来了一个九岁的孩子和一枚玉佩。 那个孩子和沈周润长的一模一样，仿佛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这俩人有血缘关系。他把孩子带到文府，跟文首辅说这是文家千金的儿子，文首辅之所以会相信，一是因为那孩子身上带着那枚玉佩，这枚玉佩是文家千金周岁时，文夫人特意寻来的，上面的图案是很常见的佛像，但是雕工很好，背面则刻着文家千金的名字。二是因为和沈周润长得像。 沈周润给出的说辞是文家千金当初被贼人掳走时，已怀有身孕，至于之后经历了什么，他不得而知，因为这些都无从查证。但他这些年都没有放弃过寻找妻子，前段时间他派出去找寻妻子下落的人回禀，说北边的边陲小镇有一个孩子长得与他有七分相像，他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便去了北边一趟，到那之后就看到这个孩子和他身上的玉佩。 这个孩子也过得十分艰苦，年幼时母亲便去世了，之后就跟着街上的那些流浪儿一起乞讨，所以长得有些瘦小，不像是九岁孩子的身材。 他跟文首辅说，他已经在那个小镇打听过了，这孩子的母亲长得十分温婉贤淑，可能是伤到了头，所以前尘往事尽忘，但举手投足间下意识流露出来的气派和小镇上的那些姑娘夫人们格格不入。沈周润曾拿了画像让街上的那些人去辨认，虽然年岁已久，但街上的人都说这个孩子的母亲确实是这个长相。 这样一来，这个孩子的身世就对上了，文家也派人去沈周润说的那个小镇核实过，确实与他所说之言并无差别，而且这孩子的相貌摆在这，一看就长得像爹，并且沈周润也愿意认这个孩子，文家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总不能不让人家父子相认吧。 至此以后，文首辅对这个外孙可是上了心，因为沈周润已经娶了继室，文首辅怕外孙子在后娘手里讨生活不好过，便月月都派人去给这个外孙送东西。 如果不是外孙子太过孺慕父亲不愿意到他身边来的话，文首辅都准备把外孙子放到自己身边亲自教养了。这可是内阁首辅呀，若是能让他亲自教养，以后前途必定无可限量，但不知为何这个孩子总是对文家尊敬有余，亲近不足。 文首辅是十分心疼这个外孙子的，文家大少爷见这个孩子不愿意亲近他们，便也不强求，唯独文家二少爷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孩子，用他的话说就是这孩子一看就是沈周润的种，眉目之间一点文家的韵味都没有，根本没有遗传到他妹妹的相貌，他喜欢不起来。 因为文景则对这个孩子没有太深厚的感情，所以在张知府拿出这张玉佩图样时，文景则才能冷静又理智地思考这件事。 他知道张知府为人最是谨慎严谨，不可能无缘无故拿出这张图纸来，而且他捕捉到了张知府话中的关键点：“当铺？你是在哪个当铺寻得这张图样的？” 难道是十几年前他妹妹的日子过不下去？只能把玉佩当掉换一些银子？ 可是不对呀，按照沈周润的说词，这玉佩从始至终都在他妹妹手里，他妹妹去世之后，玉佩又传给了那个孩子，怎么会莫名其妙的跑到当铺里去呢？ 如果他妹妹是因为日子过不下去才当掉玉佩，而后来玉佩又回到自己手上，这就说明他妹妹中间又把玉佩赎了回来。可是既然是缺钱才当掉玉佩，那么赎回玉佩的银子又是从哪来的呢？ 这里面有很多事情都说不通。 文景则不愧是有状元之才的机敏之人，只短短一瞬间，他便从中看出了这么多端倪。 “二少爷，你也知我如今在长河府任知府一职，前不久有位秀才来府衙告状，我一见那人的相貌便有些错愕，我当时只觉得这人有些面善，但当时脑子轴住了，硬是想不起来这人到底像谁。 后来我见他在公堂之上能言善变的模样，猛地回忆起，这真是像极了大爷当年在金銮殿上舌战群儒的风姿，那秀才与大爷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大爷蓄了胡须，而那秀才面白如玉。所以我瞧见他的第一眼才会觉得此人面善，却想不起来他像谁。 若是大爷将胡须剃掉，两人的相貌族有五成相像。”张知府先把宋衍深这个人给说出来，说完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紧接着又说他因为觉得此人长得像大爷，便让手下的人去探查这人的信息，然后一步一步得到了这张玉佩的图样。 其实要让张知府说心里话，他自己是觉得宋衍深应该是文家人，毕竟外甥像舅嘛。 而宋家的家世也是他暗中打听的，不存在有人知道他会打听此事，提前交代那些人人应该如何应对的情况。这就证明了他探听到的所有事情都是真实的，而那枚玉佩则真真切切地为宋衍深的娘亲所有。 他做了那么多年的官，也是查过不少案子的，张知府私以为当初那个从李家人手中买走玉佩的人，说不定就是沈周润派去的人。而沈周润带回来的那个孩子，的确是他的种，但不一定是文家的血脉，要不然怎么解释那个孩子和文家人一点都不像呢？ 可能是沈周润买回了那枚玉佩，然后将那枚玉佩安在他私生子的身上，混淆文家的血脉，谁让那一年文老爷成了内阁首辅呢？谁不想跟文家攀亲戚？ 第709章 拨开云雾 文景则听完张知府讲完这些事之后，心中情绪错综复杂，只觉得这件事背后迷雾重重。 玉佩是死的，人是活的，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说辞，让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但是张知府的为人文景则是十分相信的，当初张知府就是因为过分正直才会被人赶出京城外放到北方，而且张知府是他父亲的门生，在这一点上他们是天然的同盟，并且此事事关重大，想必张知府若不是有十分的把握，应该不会这么说。 他听完以后并没有对此事作何评价，而是反问道：“不知润叶兄何时启程返回长河府？” 既然此事真相不明，那就让他亲去长河府，亲手拨开这重重迷雾，寻得天光。 “回二爷，在下预备正月十六启程。”张知府立刻明白了文景则的意思，这是准备亲自探查此事了。 “此事事关重大，目前只你我二人得之便可，不要再对第三个人讲述此事，届时我与你一同前去常河府，亲自去见一见你口中那位与我大哥十分相像的秀才。”文二一槌定音地说道。 说定了此事之后，张知府便不多做停留，向文景则告辞，转身出了文府。 送走了张知府之后，文景则回到自己的书房，从箱子中抽出一副画卷，展开以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幅少女扑蝶图，而画中的少女赫然就是文家千金。 文景则对着这幅画沉思良久，文景行一进门看见的便是文景则对着画卷发呆的情景，他拍了拍文景则的肩膀，语气中带着些许的哀伤与怀念：“又想小妹了？” “大哥，你怎么来了？”文景则猛然回神，将画卷放在桌子上问道。 “屹铭来了，你这个二舅舅还不过去看看。”文景行说道。 沈屹铭就是沈周润从外面带回来的那个孩子。 而文景则一听到这个名字，脸上便露出一丝嫌恶的表情，他从前不知为何总是不喜这个孩子，总觉得这个孩子见到文家人时有些畏畏缩缩的小家子气，但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自己那股莫名其妙的不喜之情是从何而来的。 虽然他现在手中掌握的证据并不多，但他内心深处还是偏向张知府的说词。 那孩子压根就不是文家的血脉，他如何亲近得起来？也就是他爹老眼昏花，心中愧疚不已想要补偿小妹才爱屋及乌，对那个孩子那么好。 “大哥，你这话说的就好笑了，他过来拜年还让我这个长辈去见他这个晚辈，这是哪门子的道理？”文景则心中一旦认定那孩子不是文家的外孙子，以前种种对其看不过眼但碍于亲戚关系不方便溢于言表的话语就通通说了出来，一点顾忌也无。 文景行是知道他弟弟这个臭脾气的，已经认定了的事情谁也劝不了，便只好说道：“那我去叫他过来，一会儿他若是来了，你可别给他甩脸子，他有些怕你呢。” “什么甩脸子？我何时对他甩过脸子？你以为我是后宅的那些妇人吗，如何会做出这种事情？我不过是稍微严肃了一些，父亲那么宠他，我只是怕他被父亲宠坏了才对他稍微严格了一些，教育孩子总要有一个人唱白脸，一个人唱红脸才行。 要是个个都怜惜他年幼的不幸遭遇，对他无比宠爱，那他以后如何能成大器？”文景则说起此事，也很有一番道理。 以他的口才跟人辩论，总是不会输的。 但他此时并不想见沈屹铭，便一甩衣袖站了起来，将那幅画重新卷好，十分珍重的放在匣子里面，然后说道：“屹铭来的不巧，我今日与朋友有约，这就要出门了。” 说完之后也不给文景行留他的机会，快走几步窜了出去，把文景行的喊声抛在耳后，装作没听见的样子，理都不理。 文景行看着文景则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而千里之外的永安县，林静漪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埋头苦画，她今日灵感如泉涌一般，只短短一下午便画出好些设计图。 夕阳西下，天色逐渐黯淡下来，林家的晚饭已经做好了，但李氏见林静漪如此用功，怕打断了她的思路，也不敢敲门喊她出来吃饭，只好从饭菜中拨出一份放在炉子上面温着，等林静漪画完了之后自己出来吃。 待林静漪勾勒好手里这张图的最后一笔时，外面已经彻底黑了，其实这时时辰还早，换算成现代的时间算法，也不过是下午五六点的时候，只是因为现在是冬季，昼长日短，所以天黑得早了些。 林静漪一向爱护自己的眼睛，天一黑，她便把手中的毛笔放下，如非必要她是不会点灯熬油工作的。 她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子，舒展了一下因为久坐而有些僵硬酸疼的四肢。 林静漪推门出去，李氏一看到她便招呼她去吃饭，连忙说道：“饭菜都放在锅里给你温着呢，快去吃。” 林小风十分想和他姐呆在一起，他虽然已经吃完饭了，但还是跟着林静漪走到厨房，林静漪在一旁吃饭，他就在一边看着。 他这么在旁边站着，林静漪还以为他是馋了，或者是没吃饱，便从碗里夹出一个大鸡腿，问道：“小风，要不要吃？” “我不吃，姐你自己吃吧！”林小风摇摇头头说道，现在家里的日子跟之前在林家村相比，已经是天差地别了，一天三顿都能吃到肉，所以林小风根本不馋肉，他就是想多跟林静漪待一会儿。 林静漪正吃着饭，外面突然传来急切的拍门声，李氏听到声响，转脸望着林静漪问道：“不会是因为你没回去，女婿他找过来了吧？” “应该……不会吧？”林静漪有些迟疑地说道，她也不是很确定，但在她的印象中，宋衍深一向是斯文有礼的，应该做不出这种大力拍门的举动，这样拍门多多少少都有些粗鲁的感觉。 不过下一秒他们就知道外面拍门的人不是宋衍深了，因为外面的人高声喊道：“三哥是我，我是老四，你快开门啊，我有事找你！” 此时林大成正在屋里泡脚，冬天天黑得早，林大成吃完饭没事干就准备钻被窝睡觉了。 第710章 静香出事 林大成一听到外面的喊声，便连忙站了起来，心中猛的一紧，能让林大河这么火急火燎找上门来，肯定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而家里唯一可能出事的就是林老爷子了。 他害怕听到那个最坏的消息，站起来之后一时之间突然有些不敢动了，他怕打开大门之后，林大河就会将恶讯告知于他。 李氏见林大成傻站在那，便连忙拍了他一下，催促道：“还在这站着做什么？赶紧把脚擦擦呀，难道一会儿老四进来了，你就光着脚接待他？” 此时林静漪已经快步走到院门边，将大门打开了，她也来不及过多寒暄，直接了当地开口问道：“四叔，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静漪你也在啊！”林大河本来准备急火火地往里冲，没太注意开门的人，现在见到开门的人竟然是林静漪，脚步便顿了一下，然后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他一向是觉得这个侄女比他三哥三嫂都靠得住。 林家人都知道三房最有本事的人，不是李氏和林大成这一对当爹娘的，也不不是林小风这个尚且年幼的男丁，而是长的好嫁的好自个又有本事的林静漪。 “你在就太好了，我跟你说……”林大河情急之下拉住了林静漪的胳膊，颇有一副要在门口就大讲特讲的架势。 林静漪赶紧把人往屋里带：“四叔去屋里坐着说吧，屋里生着火盆，比较暖和。” 待几人在堂屋坐定以后，林大河才重新开口说道：“本来这事吧，我是不该来城里找三哥三嫂的，但那人留在家里实在是太过晦气，我不得不趁着城门没关之前赶紧跑一趟。不知三哥三嫂在县城里住了这么久，可否见过王家那群人？” 大家伙都心知肚明，这个王家就特指的是林老太太的那个老相好，也是林大才的亲爹。 “怎么突然问起那家人了？不是家里出事了吗？”林大成急忙问道。 “是家里出事了，但不是咱们自家人有事。”林大河可能是看出来林大成误会了什么，便赶紧解释了一句，“咱爹挺好的，哥你别担心。” “可是家里的事与王家人有关？”林静漪想了想，问道。 “唉，这事说来实在是晦气，之前大房家的那个丫头林静香不是被老太太许给肖地主家的儿子做妾了吗？那地主家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不能说是一表人才，但也算是正当能干，以后家里的财产都由他继承，而那地主家的小儿子则是一个傻子。 当时他们对外说的是把那丫头许给了肖地主的大儿子，可是我今日才知道，那丫头居然成了肖家小儿子的妾，那人就是一个大傻子，什么都不会，听人说天天就在家里发呆流口水。 老太太和钱氏当初应该也是被骗了，就这么让林静香去给一个傻子做妾。林静香进门以后，估计自己也不乐意，听肖家的下人说是天天在家里闹。”林大河唉声叹气地说道。 林静漪见他说半天都没有说到重点，不由得打断了他的话：“林静香的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四叔这个点过来，可是肖家那边派人去林家说了什么？” “还是静漪聪明呀，肖家今天下午把半死不活的林静香给抬了回来，说是这丫头偷人被发现了，且肚子里已经有了孽胎，肖家人不愿意要这般不守妇道的女子，说是看在宋秀才的面子上留她一命，便给林静香喂了落胎药把孩子流掉，然后将人送回林家。 可是你也知道这林静香根本不是咱们林家的血脉呀，这事该找她亲爹呀，跟咱们又有什么关系？这还没出正月呢，咱家就碰上这种事，你说晦气不晦气？”林大河拍拍手巴掌，又恨又怨地说道。 这种事他们怎么能认在自家门下呢？这可是偷人的丑事啊，如果把林静香留在林家养伤，影响的可是他们林家的名声，他闺女还没说婆家呢，怎么能让林静香败坏林家声誉？ 可是肖家人把那丫头放在他们林家门前就走了，也不听他们解释，林大河在肖家人屁股后面追着喊说林静香是王家的，可是肖家人根本都不听。估计人家也觉得家里出了这种事太过丢人，所以想迫不及待地把这个烫手山芋给扔出去，哪里还会听林大河的话，再去找那个所谓的王家呢 “偷人？”李氏惊讶地叫了一下，她实在是没想到林静香居然有这种胆子，转念一想，又觉得林静香做出这种事也不足为奇，毕竟林老太太也做出过偷人这等丑事，林静香作为林老太太最宠爱的孙女，说不定也继承了那般下贱的性格。 “是啊，这两个字让我说我都不好意思说，她竟然有脸做。三哥三嫂你们说说，她还顶着林家这个姓呢，当初发生那件事时她已经出嫁了，咱们就没考虑到她，要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当初就应该直接去县衙，把林静香的户籍给改了，让她叫王静香。”林大河咬牙切齿地说道。 他现在就住在林家村，村里面那些人虽然知道林静香不是林家的血脉，但他们说起这事时，多多少少也会顺带着提起林家。 早前因为林老太太偷人一事，林家已经处在风口浪尖上，被人议论了许久，好不容易才慢慢平息下来，林静香却又再次掀起波澜，这让林大河怎么不恨呢？ “那么四叔今日前来，是想让我们找一找王家人？”林静漪问道。 其实林静香会做出这种事。林静漪一点也不意外。 早在林静香还没有出嫁之前，她就已经被林子源带歪了。当初林静香还是黄花大闺女的时候，林子源就让林静香去陪钱仲恺那群人吃酒，那群人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喝酒时难免会对她动手动脚的，林静香当时不也没说什么，反而还拿着钱仲恺的银子高高兴兴的去置办新衣裳。 而这种性子的林静香被人诓骗着给一个傻子做妾，心中自然是不甘的，若是有机会，她肯定想向上爬。 只是让林静漪想不通的是，林静香也不是个傻子，既然决定偷人，那么那人的身份必定是还不错的，只有这样才能让林静香心甘情愿地怀上那人的孩子。但是事情暴露以后，那人为何不看在腹中胎儿的份上留她一命呢？ 第711章 种种内幕 林大河一想到林静香在被人打得血肉模糊之后又被人像丢垃圾似的扔在林家门口，心里就怄得不得了，一听林静漪这么问，他便立刻回答道：“好侄女，四叔就是这个意思，你认识的人多，快让他们去寻一寻王家人的住处，给那家人带个话，让他们赶紧把林静香带走。” 那林静香被人用药堕了孩子之后又遭了一顿毒打，眼看着就要挺不住了，大过年的总不能让这人死在自家门口吧。林大河只能自掏腰包请了个村野大夫先帮林静香看着，也不求把人完全治好，只能先把命吊着再说别的。 为了给林静香抓药，他可花了不少银子，这个钱他必须要向王家人讨回来的。 听到林大河的这个请求，林静漪反而有些为难，她不是不想帮林大河，而是她现在两眼一抹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王家人。 这里又不比现代，若是在现代找人，直接登录社交平台发一则寻人启事，哪怕那人躲在南极，说不定都有热心网友帮忙找出来。可这里是通讯好不发达的古代，若想打听出一个人的住处，最快也要三五天才行。 她倒是有最直接的办法，那就是到县衙去调王永年的户籍，看看他是哪里人籍贯何处。 可她又不是官员，哪有资格去随意翻阅别人的户籍呢？吴家人的门路倒是多，可林静漪也不好总找吴家人帮忙，因为这么点小事就求上门去，再多求几次，再好的情分都要被消磨殆尽了。 正所谓钱要花在刀刃上，这人情也要用在最要紧的时候。为了林静香这么个小人物去浪费她和吴家的情分，实在是有些不值当。 若是让她来说，林老四这还是不够狠心，其实最简单的办法不是火急火燎的来县城找她，而是在肖家人把林静香扔在林家门口时，当即就把人再送回肖家去。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肖家把人带走时，林静香还是一个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结果现在肖家人送回来一个半死不活的病秧子，而且还没送对门，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什么叫做看在宋秀才的面子上留林静香一命，林静漪对此嗤之以鼻。她这可是头一次打心眼里想让宋衍深的面子别这么好使，她早就想和林静香撇清关系了，结果现在又被人自作主张把她和林静香联系在一起。 肖家人这么做完以后说不定还在心里美呢，觉得自己给宋秀才卖了个好，以后若是有事相求，也可以拿这份人情登宋家的门，殊不知他们在林静漪心里已经和毫无眼色蠢笨不堪这八个字画上了等号。 “四叔，说实话这件事不太好办，但你既然特意跑这一趟，我也不能让你失望而归。今日天色已晚，我也不方便出去找人，明日我去县衙，看看能不能跟门口的衙役们搭上话，使点银子请他们进去帮我查一下王家人的户籍。 若是这条路子走得通的话，咱们就好找王家人了，若是不行的话，这事估计就要耗费不少时间，林敬香那边你还得想别的办法将人送走。”林静漪冷静地说道。 她明日先去县衙门口试一试，若是那些官差愿意给她这个面子，那就万事大吉皆大欢喜。这件事她自己也没有把握，所以跟林大河说的时候就没有把话说的太满。 而且说句实在话，林静香的事林静漪其实是不太想管的，管这事都觉得脏了自己的手。她也不知道林老四为什么一门心思的认定她一定能把王家人找到，她只是手里有点银子而已，但并没有权势，也使唤不动那么多人帮她做事。 就这明天还要花些银子去打点官差，想想都觉得不值得。留着银子干些什么事不好呢，哪怕是在城外架棚子施粥，都能养活好些流浪儿，现在却要花在林静香身上，真是太亏了。 林大河一开始听见林静漪愿意帮忙，心中很是高兴，觉得这个烫手山竽终于能甩掉了，但随即又听见林静漪说这事不一定能成，原先雀跃的神色便有些沮丧，随后又打起精神问道：“还有什么办法能将人送走？侄女，你给我出出个招。” “这还不简单，当初肖家纳妾，那也是有文书的，肖家现在虽然口头上说已经把人休了，要把人逐出肖家，但在官府那边肯定还没有更正户籍，所以林静香现在依然是肖家的人。 既然是肖家的人，那就该回肖家去，你到时候直接找两个人把林静香抬回肖家便是。肖家若是在拿衍深说事，你就直白地跟肖家说，咱们林家已经和大房一家人断绝了关系，以后林静香与林家并无任何关系，别再这乱攀亲戚。 而且我觉得林静香偷人这事可能有内幕，肖家估计不敢把此事闹得太大，你的态度强硬一些，他们可能就退缩了。”林静漪把自己的想法和猜测说了出来。 李氏一听到内幕这两个字，便来了精神，好奇地问道：“这种事还能有什么内幕？难不成林静香是被冤枉的？” “此事具体情况如何，我无从得知，我之所以说此事有内幕，是觉得这件事有些地方不合情理。都说人往高处走，林静香若是想拼一拼，为自己搏一个前途，那么她在肖家看中的那个人，必然是有身份地位的。 身份能在肖家二公子之上的，那就只有两人，一位是肖老爷，另一位则是肖家大少爷。若是肖家有管事的话，她勾上肖家的管家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毕竟肖家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经过管家的手，如果林静香跟管家好上了，她在府中的日子必然会好过很多。 如果林静香搭上的是这三人之一，那这可是天大的丑闻，比她跟外男勾结还要丢人的多。这样一来，肖家说不定比咱们林家更怕把此事闹大，他当初敢跟咱们林家横，直接把人丢在人家门口就不管了，大摇大摆地离去，届时四叔也可以以此做威胁，要求肖家人把人领回去。 不过此事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林静香是被人强迫的。”林静漪条理清楚地分析道。 如果林静香真的是被人强迫的，那么即使他和林静香之间有仇，也不得不说一声，林静香实在是可怜。 第712章 儿子训母 一家子人听到林静漪的最后一句话都不由得沉默下来，李氏和林大成都是心善之人，而林大河虽然跟善人沾不上边，但也不是没心没肺的无情之人。纵然是陌生女子有此遭遇，他也要唏嘘一声，更别说林静香曾经还叫了他许多年的四伯。 他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说道：“这些事都做不得准，也别管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隐情了，还是先把人送走吧。她是好是坏，终究都与林家无关。过去十几年，她吃我林家的饭，用了林家的银子，把她养到这么大，也算是对得起她了，不求林静香报答林家，只求她以后别祸害林家就成。” 林大河说完以后就向林大成告辞，想要赶回林家村。 林大成赶紧将人拦住：“这都什么时辰了，城门肯定已经关了，你在我这歇一晚上，明日与静漪一起去县衙看看，若是能成的话，调出户籍之后立即就去找王家人，若是不成的话，再回林家村也不迟。而且你现在回去，明日我们又要派人去林家村送消息，多麻烦。” “是啊，家里的空屋子多，也不是住不下。而且大晚上的走夜路不安全。”李氏也在一旁附和道。 其实林大河自己也不想赶夜路，外面这么冷，万一把他吹病了怎么办。现下三哥三嫂两个人纷纷开口留他，林大河便顺水推舟地留了下来。 在堂屋里吃了晚饭以后，林大河也不顾外面的寒冷，去院子里溜达了几圈。越看这处院子，林大河心里便越是羡慕，他以前总是想着自个没有儿子，以后养老摔盆就要靠林小风这个侄子了，所以一直都想和三房搞好关系。 但是现在林大河又有了另外一个想法，那就是如果林静漪是他闺女的话，那他宁愿没有儿子。毕竟光林静漪这个闺女就顶得上三个小子了。 可惜他运气不好，没有儿子就算了，连闺女也被赵氏养的不成样子。 林静漪还不知道林大河已经在心里想当她的爹了，她此时躺在被窝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宋衍深。 她的体质偏寒，以往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是宋衍深先把被窝暖热，她才钻进去。今日离了宋衍深，只觉得整间屋子都冷清清的，尤其是被窝里面冷得让她不敢伸脚，恨不得缩成一团。 她现在是真心实意的怀念起宋衍深这个人形火炉了。 而人形火炉宋衍深现在也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因为想媳妇了。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宋衍深就驾着马车赶往县城，准备把自家媳妇接回来。 宋老太太看着宋衍深急匆匆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不满的表情，嘴里抱怨道：“真是白养了一个这么大的孙子，养他一二十年，结果到头来还不如一个刚认识一年的外人亲近。” “娘，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静漪怎么是外人呢？”宋兴怀觉得宋老太太这话说得十分不公正，林静漪都进他们老宋家的门了，那她就是自家人了，“娘你要是这么想的话，那我就得说说你了。 前几天静漪往家拿猪肉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人家是外人？合着有礼收的时候，人家就是宋家孙媳妇，稍微不如你的心意了，身份就降成外人了，你这话幸好还是只在我面前说，若是让静漪听到了，那得多寒她的心。” “寒她的心？”宋老太太看着这个胳膊肘向外拐的儿子，反问道，“你这么说就不怕寒我的心吗？我把你养到这么大，给你娶妻生子，结果你现在为了林静漪反而教训起我来了？你说说有她这么做孙媳妇的吗？ 说在娘家过夜就在娘家过夜，走之前吭都不吭一声，就只让人口头上传个话，她胆子怎么这么大？你看看村里的这些妇人，哪一个人像林静漪这样三天两头地往娘家跑？只有她像是在娘家扎了根一样。你自己掰着手指头数数，打林静漪从府城回来以后，已经往娘家去了多少次了。 你刚才也说林静漪已经嫁到宋家来了，那她生是宋家的人，就算死也是埋在宋家的祖坟里面，按理说不该跟娘家走这么近的。我看她是人嫁到宋家来了，心却还留在娘家，有什么好处头一个想的就是娘家人，这对宋家来说还不算是外人吗？” 一说起这种事，宋老太太的歪理就有一大堆，出了嫁的闺女回到娘家那都是客人，哪有像林静漪这样三天两头往娘家跑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婆家对她不好呢，才逼得林静漪老住在娘家。 他们老宋家亏不亏啊？这哪里是娶媳妇进门，明明就是供了个祖宗回来。 “娘，你这话又说到哪里去了？什么叫静漪有了好处，头一个想的就是娘家。娘，你可得摸着良心说话，从静漪进门到现在，短短几个月的功夫，你可是从头到脚换了好几身新的，那发髻上插的，手腕上脖子上戴的，哪一个不是静漪给你置办的？ 这还不算你去府城时，静漪给你买的东西，也没算上静漪从府城回来以后，给你带的年礼。我说句难听点的，你过去几十年置办的东西加在一起，说不定都没有静漪给你买的这些值钱，光一根发簪就是二两金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人家是想着娘家没错，但是人家也没忘了你呀，十里八村中再也找不出来一个像静漪这么孝顺大方的孙媳妇了吧？ 娘，你这就是贪心不足，要是换一个一穷二白的孙媳妇进门，她什么都好就是没有银子，你说不定又要开始抱怨人家穷了。”宋兴怀一针见血地说道，他觉得老太太现在的话是越说越过分了。 宋老爷子都跟他说了，前不久林静漪刚给老爷子孝敬了一百两银子，想必宋老太太也知道这件事情。宋兴怀就不明白了，宋老太太怎么好意思一边拿着林静漪孝敬的银票，一边指责林静漪只顾娘家，不顾婆家呢？ 以前林静漪跟宋老太太有争吵时，他都想着息事宁人，所以经常以劝为主，并没有点破事实讲清道理。但宋兴怀发现他越是劝宋老太太反而越来劲，现在连外人这种话都说的出口了，那就别怪他说话直白了。 第713章 同去县衙 宋老太太被自个儿子教训了，脸上挂不住，一时之间情绪激动起来，毫无征兆地抹起了眼泪，开始数落儿子不孝顺，又开始掰着手指头数自己过去有多么多么得不容易，为这个家做了多少贡献。结果现在人老了年纪大了，又被儿子嫌弃了，连多说几句话都要被人说成是不识好歹贪心不足。 宋兴怀觉得自己真是要冤死了，平时宋老太太教训林静漪时说的话，可比他刚才说的重多了，也没见林静漪抹眼泪啊。他不过是说了两句大实话而已，宋老太太就开始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呢。 但是亲娘哭了，他这个当儿子的也不能干看着，赶紧从犄角旮旯里找出一块毛巾给宋老太太擦眼泪，一边连声说是儿子的错您老别哭了，一边说气大伤身，让宋老太太心平气和一点，不然之前抓的那些补药就一点用都没有了。 这边宋兴怀低声下气地哄着宋老太太，那一边周春娟看着这母子俩，心里暗骂宋老太太可真是个老妖婆，都多大的年纪了，还玩这一招，哭起来跟个癞蛤蟆似的，她多看一眼都要把早上刚吃的饭给吐出来了。 看到宋老太太抹眼泪，这让周春娟不禁想起当初她刚进宋家门的时候，当时还挺信心满满的，觉得自己能够抓住宋兴怀的心，进而在宋家站稳脚跟，一两年后再怀胎生子，牢牢地坐稳宋夫人这个位置。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啊，她刚进门的那一两个月，宋老太太白天看着还好好的，结果一到晚上宋老太太就开始抹眼泪了。亲娘哭了，宋兴怀这个儿子肯定是要去关心一番的。 宋兴怀一问宋老太太为什么哭，宋老太太就说一想起宋衍深小小年纪就没了娘，她就忍不住的悲从中来，然后又说什么小孙子没了亲娘，以后就只有她这把老骨头照弗一二了，也不指望宋兴怀这个亲爹了。 宋兴怀一听到这话，脸上就烧了起来，什么叫不指望他？他是那种不管儿子的人吗？于是那一两个月的晚上，宋老太太但凡留一滴眼泪，宋兴怀就去宋老太太的跟前表忠心，说自己这辈子就宋衍深一个儿子，以后家里所有的东西都归宋衍深等等。 周春娟当初就觉得宋兴怀之所以不碰她，就是被宋老太太这些眼泪给闹的。所以她心里恨死了宋老太太，如今再见到宋老太太抹眼泪，一下子想起了那些前尘旧事，更觉得是宋老太太挡了她的路。 这么想着，周春娟便不由自主地骂出了声：“真是丑人多作怪，当初哭的宋兴怀不敢碰老娘，如今又要用眼泪搅和孙子和孙媳妇的关系，依我看这宋家的搅家精非宋老太太莫属，青禾你说是不是？” 被点到名的宋青禾心中正想着其他的事，一时间没有听到周春娟在叫她，便没有回答。 周春娟没有听到附和之声，心中便有些不满意，又再次问了一遍。 宋青禾这才后知后觉的点点头，敷衍地说道：“对，娘你说的都对。”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连我叫你都没有听见。”周春娟不悦地问道。 “啊？没什么。”宋青禾的心中藏着事，此时便不耐烦应付周春娟，随便说了几个字，便搪塞了过去。 她与周春娟不同，宋青禾心里巴不得宋老太太搅和宋衍深和林静漪之间的关系，最好是能把这两个人的婚事给搅黄了。她看得出来，林静漪性子傲脾气也不小，同样宋老太太也不是会轻易向人低头的人，这两个人要是能吵翻了天，那就再好不过。 她马上就要做一件大事，这事若是能成，那她离宋衍深就又进了一步。 而宋青禾心心念念要拆散的这对小夫妻，此时正在县衙的外面。 宋衍深到了县城之后，刚好碰上林静漪和林大河要出门，宋衍深作为丈夫，自然要为妻子排忧解难，二话不说就要与林静漪一同前去。 其实林静漪不太想让宋衍深跟她一起，她是去求人办事的，尽管宋衍深跟她一起去办事会更便利，一亮出秀才身份那些官差说不定就会为她大开方便之门。可是要让林静漪说，她是觉得能花银子就办成的事，坚决不用人情。 读书人的名声自然是越清明磊落高风亮节霁月清风越好，林静漪不太想让宋衍深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而沾染上不太好听的名声。 可是宋衍深自己不太在意，林大河也在一旁跟着说道：“有了侄女婿出马，咱们这次肯定能事半功倍！” 言辞之间好像是已经定了宋衍深跟他们一起去似的，二对一，林静漪落下风，只好答应了。 有宋衍深出面，门口的衙役看在秀才的面子上，并没有怎么为难他们，帮他们进去通报了一声，得到分管户籍的上司的允许后，便将林静漪一行人带了进去。 秀才郎无论是在哪里都是受人尊敬的，管户籍的那位末流小官见了宋衍深之后，反而还先对宋衍深拱手行礼。因为他这官是买的，要是论起前途的话，自然比不上宋衍深这种正在府学念书一看就能飞黄腾达的主。 今日结个善缘，说不定以后想找人帮忙时就能更方便一些。 林静漪也不说话，就看着宋衍深和那小官两人客套寒暄，说完了场面话之后，那小官便将户籍调出来让宋衍深自行翻找查阅。 一个县的人口也不算少，林静漪和宋衍深两个人一块找，也花了大半个时辰才找到王永年的户籍。 “是这个吧？大柳村人士，年方四十七。”林静漪好不容易翻到了王永年的户籍，幸好王永年这人的名字起的还算有点水准，没有跟别人重名。 要知道她刚刚可是翻到了十来个叫铁柱大牛二虎的，要是王永年也叫这种名字，那她之后可有的跑了。 宋衍深探过头来，看着林静漪手指的这一户籍，看完了以后说道：“应该就是这个了，年龄也对得上，而且上面记载着丧妻无子，都对上了。” 因为不认字而在一旁站着帮不上忙的林大河一听到这话，便略微有些兴奋的说道：“是不是找到了？那快把地址记下来，咱们这就去找他！” 第714章 找到王家 如果说林家村在永安县的东边，那么大柳村就在永安县的最西边，林静漪一行人记住王永年的地址之后，便立刻驾马车赶过去。 因为林静漪他们并不熟悉路，所以一路上走走停停，大概用了一个多时辰才赶到大柳村。 古代村落里建房子都是看哪块地好，就在哪一块起房子，也不存在门牌号这一说。所以到了大柳村之后，林静漪他们只能找人询问王永年住在哪里。 因为现在不是农忙季节，天气又冷，在外面走动的人比较少，林静漪他们在村口等了好一会儿，才等来一群玩闹的小孩子。 林静漪在身上摸出两个铜板，冲那些小孩招招手，问他们知不知道王永年住在哪里，如果他们愿意给她带路的话，这两枚铜板就是酬金。 农家人的日子大多都不怎么富裕，尤其是小孩子平日里更是缺衣少食的，就算是给他们一粒花生米，说不定都愿意鞍前马后地帮人办事，更别说林静漪直接拿出两文钱来。 这对那些孩子来说可算是一笔巨款了，所以几个孩子争先恐后地说道：“我知道他家在哪，我带你们去！” 说罢，那几个孩子就往前面跑，可能是觉得谁第一个跑到王永年家门口那两文钱就属于谁吧，知道的都晓得他们是在给人带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在进行跑步比赛呢。 好在林静漪他们驾着马车，也不怕追不上这群小孩。 不一会儿，林静漪他们就到了王永年家门口，她不希望这群孩子为了两个铜板争抢起来，便数了数小孩的人数，又掏出三个铜板，这样就能一人一个了。 “你们都帮我带了路，所以你们每个人都有酬金，谢谢你们，去玩去吧！”林静漪半蹲着，笑着跟他们说道。 那群小孩没想到还有这般意外收获，个个都笑得见牙不见眼，忙不迭地跟林静漪道谢。 还有一个机灵的小孩，又额外赠送了林静漪一个附加消息：“你们找王老爷做什么？我跟你们说，王老爷以前还挺好的，有时候村子里若是来了货郎，王老爷还会给村里的小孩买点糖吃，但是后来王老爷的亲儿子来了，他就变抠了。 而且他的儿子也不是个好人，我有一次看到他想要逮大牛哥家的大黄狗，要不是大黄狗跑得快，说不定早就被那坏人杀了吃了。” 这小孩年龄小不太懂事，就随口抱怨了几句，旁边一个稍微大点的孩子听他这么说，便赶紧拉了拉他的胳膊，用眼神示意他闭嘴。这三人可是驾着马车来的，一看就是富贵人家，万一这几人是王老爷的亲戚，他们在这里说王老爷儿子的坏话，那不就得罪人了吗？ 林静漪看出来了这孩子的顾忌，所以脸上的表情更加温和，想以此表示自己并没有生气，让他们不要有心理负担。 “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情。”林静漪客气地说道。 那个年纪稍大点的孩子听她这么说，别扭地说了一句不用谢，然后带着那群小娃娃走了。 那群小孩走了以后，林大河不屑地说道：“林大才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还偷人家的狗吃。” “还不是穷闹的，你没听那小孩说之前王永年还有钱给他们买糖，估计后来家里的银子都赔给爷爷了，又突然多了那么多张吃饭的嘴，大房那一家也不是好伺候的，我看这王永年中年发迹，晚年倒是要穷困潦倒了。”林静漪从那孩子的话中得出了不少有用信息，心想王永年这认儿子真是认亏了。 王永年之前宁愿赔银子都要把大房那一家带回来，想的是子孙满堂颐享天伦之乐，但实际上却是请了一家子祸害回来。像林大才这种在知道自己有了个有钱亲爹之后，立刻就能想法子除掉养育自己这么多年的林老爷子的人，会是什么好东西吗？ 若林大才是个孝顺儿子，这个儿子倒也还认得，可关键是这货是个不忠不义不孝不悌、自私自利无情无义的白眼狼呀，认他回来有什么用？ 林静漪觉得自己真是理解不了这些人的想法。 她敲了敲院门，听见一道比较耳熟的声音在里面问：“谁啊？” 林大河听见之后，也在一旁小声地跟她说：“听着像是钱氏的声音。” 他和大房的一家人在一个院子里生活了这么多年，这点耳力还是有的。 果不其然，出来开门的人就是钱氏。 钱氏一看见门口站着林静漪和林大河，脸上的表情瞬间变换了好几下，一开始是有些不耐烦，可能是大冬天的不想出来开门吹冷风。在见到林静漪之后，立刻变成惊讶错愕，最后又没好气地说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她问完之后又谨慎地补充了一句：“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咱们两家的事情早已经两清了，银子也给了，大才的名字也被你们从族谱上划掉了，你们现在追过来，不会是还想找事吧？” “确实是有点事要跟你说。”林静漪见钱氏就挡在院门口，丝毫没有要请他们进去坐坐的意思，便也不以为然，她本来就没准备和大房这一家坐下来长谈，“本来我也以为林王两家的事情已经了结了，你们当初走的倒是快，但却忘了林静香还在肖家。 昨个肖家人把林静香抬到林家门口，说她偷人了。细细算来林静香本该姓王才对，所以这是你们王家的家务事，我今日来就是特地来知会你一声，赶紧找两个人，随我一起去林家村把林静香抬回你们王家。 你们之后是去跟肖家要说法也好，亦或是把林静香带回家养伤也罢，总而言之一句话，赶紧把人弄走，别让她这个王家人玷污了我们林家的地。” 林静漪的语速极快，几句话就把事情给说清楚了，也没给钱氏插嘴打断的机会。 钱氏听见林静漪叭叭叭地说了一大堆，听完之后整个人仿佛摇摇欲坠，她整个脑子都是懵的，此时此刻已经听不去别的话了，“偷人”这两个字一直在她的脑海中萦绕，把她的心都要炸开花了。 她闺女怎么会偷人呢？而且还被肖家赶了出来，这肯定是林静漪乱说的！她闺女的日子不会这么惨！ 第715章 大房争吵 钱氏觉得此事难以置信，她不停地摇着脑袋，仿佛这样就能把这件事从真变为假。 人们在听到噩耗时，大多数都会迁怒给他们带来噩耗的这个人，钱氏也不例外，她用愤恨的眼光看着林静漪，眼中的怒火好似要把林静漪烧干殆尽挫骨扬灰。 她伸出手，想要抓住林静漪的衣领子逼问她：“这是假的对不对？你肯定是在骗我！静香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怎么会做出那种不知廉耻的事情？” 看着钱氏这般有些癫狂的状态，宋衍深立刻上前一步，把林静漪护在身后，然后将钱氏伸出来的那只手拍打到一边，冷冷地开口：“是真是假，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不必在此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对啊，你既然不信我，那你就亲自去瞧一瞧。”林静漪附和了一句，然后又说道，“你也别太高看自己了，你有什么值得我骗的吗？如果不是林静香被人扔在林家大门口，我何必在正月里登你的门。 行了，话带到了，我们也该走了。虽然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是林静香会有今天这种悲惨遭遇，跟你这个当娘亲的也脱不了干系。 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亲娘为了银子，竟然把闺女卖给一个傻子当小妾的事，这般不把闺女当人，果然也只有你这种人能做的出来。你也别在这愣着了，赶紧找人借辆牛车去林家村把人带回来。” 林静漪很是戳了一番钱氏的心窝子，字字句句都如刀如剑，割得她遍体鳞伤。 她说完以后就做出一副转身要走的架势，因为林静漪不能表现出求着钱氏去接人的样子，不然大房一家人赖皮起来，说不定就真的不去接林静香了。 她要表现出对此事的不在乎，用漫不经心的态度和毫不在意的言辞给钱氏传达一种“你们爱接就接，不接我也不管”的意思。 她拉着宋衍深，又对林大河使了个眼色，三个人一起朝着马车走去，走了几步之后，林静漪又回过头来，对钱氏说道：“对了，刚才忘记跟你说了，林静香被肖家人扔出来之前还被喂了堕胎药，我建议你赶紧带人去看她，不然晚了的话，可能就只能给她收尸了。” 有本事就别去林家，看看是这天降温降得快，还是林静香凉得快。 钱氏跟傻了一样，完全不会说话了，她一点都没有反应过来。 在她的想象之中，林静香还过着大少奶奶一般的日子，那可是地主家呀，家里几百亩良田，钱氏一直觉得自己给林静香找了一个好归宿，可是事情怎么会变成今天这种地步呢？ 是，她承认给别人当妾是有点丢人，不如平头正脸的原配妻子来得有面子。但那可是给地主家的大少爷当小妾呀，难道进去之后的日子不比给农村泥腿子当正妻好得多吗？ 在富贵人家里当小妾，丫鬟婆子使唤着，一日三餐都有人伺候，过的是什么神仙日子？哪里像在农户人家中，十几口人挤在一处小院子里，经常因为我少吃了一口肉、你多喝了一口粥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打起来，钱氏自认为算是对得起这个闺女了，可是林静漪刚刚竟然说她把闺女许给了一个傻子。 她没有啊，林静漪怎么能这般污蔑她？ 等钱氏回过神来以后，马车已经哒哒哒地走远了，她只能看见马车的影子。 “你给我站住，你把话说清楚！”钱氏追着马车跑了几步，在后面大喊道。 但是人的两条腿怎么可能跑得过马车呢？她本身又虚得很，没追多久就气喘吁吁了，只好重新返回家中，跟林大才说这件事。 她本来是想着让林大才和林子源一起去林家村把林静香接回来，刚才林静漪把话说的这么严重，钱氏心里也怕怕的，生怕自己晚去了一步，看到的就是林静香的尸体了。 怎料林大才一听到这事，脱口而出的就是两个字：“丢人！” “断绝关系，立刻给我断绝关系！我怎么能有这般不知廉耻丢人现眼的闺女，这事若是传了出去，我以后的面子往哪放？”林大才气得脸红脖子粗，愤怒地叫喊道。 他现在有两个儿子了，可是王家日益贫穷，林大才连小妾生的那个小儿子都不一定养的活，哪里还有心思去把一个病歪歪的林静香接回来？ 丢人是其次，林大才主要是想着，再多接一个人回来吃饭喝药难道不要钱吗？王永年的钱都是有定数的，林静香多花一文，他就少花一文，像林大才这般自私自利的人是绝对不愿意的。 然而，钱氏的声音比林大才的声音还要尖锐，她立刻指着林大才的鼻子骂道：“面子，你哪里还有面子？你在做什么春秋大梦，你的脸面早在你偷鸡摸狗的时候就已经丢光了，你的面子跟你的荷包一样，都空空如也。 林大才，你真是越来越混蛋了，静香可是你亲闺女啊，你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我不说别的，就凭你花了静香的嫁妆银子，你就该把她接回来好生照看。 我看你现在心里除了有那个贱蹄子生的小杂种，别的你什么也装不下了，可是那小杂种瞧着与你一点也不像呢。那小寡妇既然能勾搭你，说不定在你没光顾她的时候，也有别的野汉子登她的门呢，人家的生意可比你想象的好多了。” 钱氏这张嘴说起话来也毒得很，所谓贫贱夫妻百事哀，更何况这对夫妻里面还多了个小妾，怎么可能不吵架呢？在王家生活的这小半年，林大才丢了镇上酒楼账房的工作，整日浑浑噩噩的，把偷尖耍滑好吃懒做的本性暴露得一干二净。说句难听点的，他连林子源都不如。 钱氏对林大才早已失望，骂完了以后见林大才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丝毫没有想要她一起回林家村去接林静香，便也绝望了，只能去隔壁屋子里把还在睡觉的林子源叫起来，让林子源跟她一起去林家村。 这边还在拖沓，那边林静漪的马车已经跑了有一里地了。 林大河有些担心，问道：“咱们就这么走了，万一钱氏不去怎么办？” “不去就不去呗，反正咱们已经知道了王家的住址，钱氏若是不过去的话，咱们就多跑一趟，把林静香给他们送过来。也学着肖家人的样子，直接把人往王家门口一撂不就行了。”林静漪随意地说道。 第716章 看望爷爷 林大河听林静漪这么一说，这才茅塞顿开，刚才是他钻牛角尖了，只想着让王家人去林家村，却忘了他们已经知道王永年的地址了，就算大房不想去接人，他们也不过是多跑一趟罢了。 顶多是费一点车马费，不过也就几文钱的事，这可比养着林静香给她喂饭喂药划算多了。 这么想以后林大河的心里立刻轻松了，好不容易来一趟县城，他也不说回林家村的事，心里打着小算盘，默不作声地坐着马车跟林静漪宋衍深一起回到了林大成的家里。他三哥家的饭菜好，他还想多吃几顿呢。 林大河不提回去的事，林大成自然也不会赶人回去，林静漪也不想这么早回去看宋老太太那张丧气的老脸，就在娘家吃了午饭。 饭间，李氏问了问上午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林静漪就把跟钱氏见面的事告诉了她，李氏听完以后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却在想，可见这人的福气都是有定数的，有的人先甜后苦，有的人却能苦尽甘来。 像钱氏那样，以前十几年都压在她的头上作威作福，压的她喘不过气来，以为这一辈子都要这样暗无天光了。但是没想到还能有他们三房翻身的这一日，现如今三房和大房的局面完完全全颠倒过来了，他们三房扶摇直上，大房却江河日下，这都是命呀。 林静漪对李氏的心中感慨毫不知情，她一直在娘家待到下午，见宋衍深有些坐不住了，这才开口说是时候回宋家了。 宋家村和林家村挨的近，林静漪他们要回家，林大河也不太好意思继续赖在三哥家里，便开口说道：“侄女带四伯一程。” 这点小事林静漪自然不会不同意，于是三个人就乘着马车回去了。林大河走的时候，李氏还让他带了一提子猪肉回去，据林静漪目测这猪肉大概有小二十斤。 不过这也不完全是送给林大河的，毕竟林老爷子还在老宅休养，这也算是对长辈的一点心意了。 回去的路上，林大河心想自己这一趟来的可真值呀，吃也吃好了，喝也喝好了，最后还拎着肉回去，他要不是还有点自尊心和羞耻心，真是恨不得天天去县城里打秋风了。 一想到这里，林大河就觉得自家婆娘不会做人，若是之前四房人还住在一起的时候，自家婆娘跟三嫂搞好关系，现在三房发达了，肯定不会忘了提携他们，哪里会像现在这般，三房和四房的关系全靠他厚着脸皮往上硬蹭。 他现在尝到了甜头，一路上便对宋衍深和林静漪愈发热情，到了林家村的时候，他极力想请林静漪回去坐一坐，说是林老爷子想林静漪了，让林静漪回去看一看老爷子，更何况自打林静漪成亲以来，林老爷子还没见过孙女婿呢。不久之后宋衍深又要去府学念书，到时候又是一年半载不得相见，老爷子现在就是跟阎王爷争命，多活一天就是赚一天，今天既然已经到这了，何不顺路回去看看老爷子？ 林大河说得可怜巴巴的，林静漪想想也是这个理。林老爷子虽然年纪不是特别大，但一场病掏空了他的身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她现在虽然不亲近林老爷子了，但对长辈的恭敬和孝顺还是有的，便让宋衍深直接把马车驾到林家老宅的门口。 他们一进门，就听到赵氏略带讽刺的声音：“呦，你可回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死外头了呢，昨天晚上到哪鬼混去了？” 林静漪一听就知道这话是冲着林大河去的，估计赵氏以为林大河昨天晚上没回家，是被外面的那些花花草草迷了眼。毕竟有林大才这个前车之鉴在，赵氏心里对这些事还是非常敏感的，生怕林大河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去外面偷吃。 “你这婆娘瞎说什么呢？昨天天色晚了，城门关了我赶不回来，就在三哥家里住了一夜。哪像你似的，天天脑子里想的都是这些浑事。”林大河不满的说道。 自从那段时间他跟着赵氏去她娘家住了一阵，赵氏的腰杆子就硬了，气焰也嚣张起来了，平日里一不顺心就骂他。林大河心想，幸亏他回来得早，要是住久了真跟上门女婿似的，说不定都要被赵氏骂成孙子了。 “四伯娘，你可别误会四伯，我能给四伯作证，他昨晚是在我家休息的。”林静漪进院子之后说道。 赵氏听到声音，这才看见慢一步进门的林静漪和她身旁芝兰玉树一表人才的宋衍深，刚才的那些气焰一下子就瘪了下去，脸上讪讪的，干笑道：“静漪来了呀，哎呦这就是秀才公吧，瞧瞧可真是一表人才呀，你这一进门，我感觉整个屋子都亮堂起来了。” 宋衍深冲赵氏点点头，和气地打了个招呼，跟林静漪一起叫了她一声四伯娘。 林大河有林静漪那句话做靠山，便有些得意地看了赵氏一眼，然后昂着下巴从赵氏身边走过，去到林老爷子的屋里，喜气洋洋地说道：“爹，你看看谁来了？” 林老爷子有些迟钝地抬起头，浑浊的双眼在看见林静漪和宋衍深之后，便立刻有了神采，略微兴奋的冲他们俩挥挥手，让林静漪和宋衍深坐到他身边去。 “爷爷，这是衍深，我们俩来看你了。”林静漪毫不吝啬地向一个迟暮的老人释放自己的善意。 像宋衍深这副温文尔雅温良恭俭的模样，是很讨老人的欢心的，更何况宋衍深对林老爷子的态度也十分温和，林老爷子问什么他就答什么，纵使林老爷子问的都是一些很家常的问题，比如书念的怎么样、平日里吃的好不好之类的，宋衍深也回答的十分详细，一点也没有不耐烦，这比亲孙子也差不了多少了。 林静漪见林老爷子和宋衍深聊的还不错，便悄悄地出去了，找到赵氏问道：“四伯娘，林静香被接走了吗？” 一听到这话，赵氏脸上就浮现出一丝怒容，像是想到了什么，咬牙切齿地说道：“别提了，那都是一家子什么人呀，你说我劳心劳力地给林静香请郎中，给她换衣裳喂药，你说我让大房把医药费还给我不过分吧。可这家人别说给我抓药的银子了，林子源那黑心肝的居然还说我昧下了林静香的衣裳。” 第717章 为了钱来 林静漪能听得出来赵氏是在向她叫苦抱怨，前面那些话她倒还能听明白，可是最后一句让她有些云里雾里的，什么叫昧下了林静香的衣裳？ “四伯娘，你把话说明白一点呀，这又跟衣裳有什么关系？”林静漪不解地问道。 一说起这事，赵氏心里就开始冒火：“大房那一家子眼皮子浅的，看见林静香被肖家人赶了出来，可能是觉得林静香好歹还在肖家过了一段时间的好日子，身上说不定有点值钱的东西，结果屁都没搜出来，林子源就把炮火对准我了，说是我在给林静香换衣裳的时候，把值钱的东西都搜刮走了。 你是说我冤不冤枉，林静香干了那种丑事，肖家人怎么可能不让她净身出户？还做什么美梦呢，以为能从肖家顺手牵羊带点什么出来？我这可真是好人没好报，早知道就该让林静香血肉模糊的躺在外面。 我帮她换衣裳，还嫌脏了我的手呢，结果大房那家白眼狼还倒打一耙。难道我就是个好欺负的？我当即就把他们大骂一通，林子源好不容易相信了林静香身上什么都没有，准备把人带回家了，结果走的时候又问我要给林静香换下来的那身衣裳。 那衣裳上面沾满了血，我当时给她换下来之后就随手扔了，也不知道塞到哪个犄角旮旯了，一时半会找不出来，那林子源的脑子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硬说我是因为看见衣裳是好料子做的，值不少银子，所以故意不想拿出来，好等他们走了以后，拿到当铺里去当掉。 你说他们现在都穷到这种程度了，一件脏不拉几的衣服还当个宝一样，硬是要拿回去，那种沾了脏血的衣裳，哪怕是用金子做的，老娘都不要。” 赵氏一抱怨起来就没完没了，话又多又碎，林静漪听她讲到后半段才终于听到跟衣裳有关的事情。 让林静漪觉得有些意外的是，跟赵氏斤斤计较的人居然不是钱氏，而是那个从前总是摆着臭架子，一脸清高样的林子源，这可真是让人诧异。 果然贫穷使人没有下限。 “这也太过分了。”林静漪同仇敌忾的附和了一句，就当做是听赵氏讲了这么多之后给她的捧场，然后又问道，“他们就这么简单的把人接走了，就没想着去肖家闹一闹？林静香之前出门子的时候说的是给肖家大少爷当小妾，结果现在又成了肖家二少爷的小妾，这中间明摆着就是有事呀，林子源那人连一件衣服都要拿走，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放过肖家呀。” 像林子源这种没脸没皮要命一条的泼皮无赖，若是能抓住把柄赖住肖家，肯定会从肖家身上咬下一口肉来。肖家可是大地主，坐拥几百亩良田，手指头缝里随便露出一点来，就够林子源好吃好喝地花上一段时间了。 他不可能白白放着肖家这块大肥肉不去咬呀。 “哼，你以为他是不想去肖家闹吗？他是没那个胆子，钱氏看到林静香那个惨样，倒还为母则刚有几分血性，说要去肖家问一问，凭什么她好端端的闺女进了肖家的大门，现在就快成一摊血泥了，这件事怎么说她也要讨个公道回来。 结果钱氏连林家的门槛都没迈出去，就被林子源给拉回来了，说是肖家家大业大，他们母子俩斗不过大地主，别到时候公道没讨回来又白白地被肖家打一顿。 而且我估计林子源还怕我张嘴问他要抓药的银子，我当时的话才开了个头，说林静香喝的这几副药可不便宜呀，林子源就立刻打断我的话，把林静香移到板子上面抬着就走了，像是后面有人在撵他一样。”说着这两人如同丧家之犬的惨样，赵氏心中十分痛快。 以前她刚嫁进林家的时候，钱氏仗着自个的大嫂身份，可没少为难她，家里什么好吃的好喝的、穿的带的，钱氏通通都是头一份，而她连这些东西的边都摸不到，这让赵氏心里怎么能不怨？ 如今好了，看着钱氏落魄不堪的样子，赵氏心里可真是说不出的爽快。 钱氏的一儿一女都成了这副鬼样子，自家汉子的心也不在她身上，还搞出个私生子来，男人靠不住，儿子又不能给她养老，连闺女都不是贴心小棉袄，日子过成这样，还有什么指望呢？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林静漪一看赵氏这般亢奋激动，便知赵氏在与钱氏的交锋中肯定是大获全胜。 她的目光随意地在院子里面扫了一圈，看到了她之前住的那间屋子外面依旧上着锁，这就说明林老太太还被关在房间里面。 她一时来了兴趣，又问道：“林子源他们来的时候，林老太太就没说些什么？” 这位可是林老太太心心念念的宝贝大孙子呀，她就不信林老太太听见林子源的声音时不闹腾、不激动？ 赵氏也不在林静漪面前掩饰她对林老太太的不恭敬，嘲弄地说道：“说了呀，这老太太在屋里面叫得震天响，让她的宝贝大孙子把她救出去，说自个在林家受苦了，说咱们这一大家子都要害死她，说林子源今个若是不把她救出去，估计下次来就只能给她收尸了。” 林静漪听见这话，突然笑了出来，因为她忽然想到像林子源这般冷心冷肺的人，从离开林家之后就没有回来看过一眼，估计也不会来给林老太太收尸。 她听见那间屋子传来的动静，便知道林老太太还在里面，林子源说不定连他亲妹妹都不想带回家，怎么可能会把林老太太这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太婆给带回去？ 说句难听一点的，把林静香带回去，以后可能还有利可图，毕竟林静香是一个正当大好年龄的姑娘，长的也不算太差，等她把身子养好，也能再挑个人家嫁过去，不管是把她说给几十岁都没娶上媳妇的光棍，亦或是给别人当后娘，怎么样都能从林静香身上再抠一笔彩礼钱出来。所以把林静香带回去也是一笔只赚不赔的买卖。 但是林老太太能干什么？除了张嘴吃饭就是骂人睡觉，到时候人走了还得花钱给她置办棺材，林子源才没这福好心肠呢。 第718章 故意刺激 不得不说，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莫过于枕边人。 林老爷子把林老太太扣在屋里，一日三餐都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这在外人看来，个个都说林老爷子没脾气，绿帽子都带头上了，还不把那婆娘给休了，那乌龟王八蛋就这么好当呀。 可是要让林静漪来说，林老爷子这一步棋真的是走绝了，直接把人关在屋子里，不仅自己有个仁义的名声，还能一点一点地消磨林老太太心中的期冀与希望，让她与世隔绝，后半辈子就只能呆在那一个小小的房间中，余生了无生趣。 尤其是今天林老太太的宝贝大孙子来了，但林子源说不定看都没看她一眼，也不知道林老太太今天晚上还能不能睡得着。 过去那么多年的真心就算是用来养一条狗狗，说不定现在都知道给林老太太往家里叼骨头，可是大房那一家人只会嫌弃林老太太的肉太柴了，骨头太轻了，卖不出价钱。 说不定等林老太太走后发丧的时候，大房那一家人会回来看她一眼，祭拜亲娘给林老太太上柱香，那都是场面话，主要还是为了回来讨办这场丧事的份子钱。 到时候林大才可能用信誓旦旦地说道：这是我娘，难道这份子钱不该分我一份吗？ 这可是自己宠出来的白眼狼，林老太太就算是跪着也要把这条血泪人生路走完。 林静漪路过关林老太太的那间房时，特意停下了脚步，声音甜甜的对屋里人半真半假地说道：“老太太，我是林静漪呀，我好久没回来了，今天特意来看看你。 我知道你心里想你那大儿子和大孙子，我跟你说我昨天去王家村了，他们现在在王家村，那可是臭名远扬啊，连四五岁的小娃娃都知道林大才在村里面偷鸡摸狗，我听到这事的时候都吓一跳，你说像林大才那么体面的人，他怎么会做出这般下贱事呢？ 不过我后来想一想，又觉得这还挺正常的，毕竟随了他亲爹的代，他亲爹偷人，他也跟着偷人，不过在这方面他比不上他亲爹。毕竟他亲爹偷的是有夫之妇，而他只是跟小寡妇在一块了而已，不过在这方面比不上他亲爹，但是在偷东西这方面，林大才却后来者居上。 那王家的院子修建的可真气派，青砖大瓦房，就算是跟县城的宅院比也差不了多少，我听说像王永年这样有钱的老爷在村里可吃香了，媒婆排着队要给他介绍年轻小姑娘呢，虽然年龄大了一点，但是人家手里有银子呀，多的是人想嫁给他，老太太你可真不走运。” 屋里面的林老太太听到这番阴阳怪气故意戳她心窝子的话，恨不得把面前这扇门给锤烂了，出去找林静漪拼命。 她这一辈子年轻的时候把林老爷子握在手里，大儿子也是酒楼的帐房，村里面没有比她更体面的老太太了，结果临了末了，老了以后却沦落到如此下场，还要被林静漪这般奚落，她真是气得头顶生烟。 “滚，你给我滚！你不就是想挑拨我们母子关系吗？我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大才心里有我这个娘，他才不是你说的这种人！”在深深的绝望之中，林老太太自欺欺人地说道，她只有不断地编织着一个又一个的谎言，让自己活在这些幻境之中，才能有日复一日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年哥也不会娶外面那些骚蹄子，他等了我这么多年，他会继续等我的……” 林静漪被林老太太口中“年哥”这个称呼给雷了一下，都四五十岁的人了，居然还这么黏黏糊糊的，看来林老太太对王永年是真爱了，可惜王永年对她却并没有同等的感情。 挑相好的时候眼瞎，养儿子的时候又眼瞎，培养孙子的时候继续眼瞎，人能眼瞎到林老太太这种程度，也是一个奇才了。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我就不打扰你做梦了。”林静漪笑嘻嘻地说道。 一转身就看见宋衍深站在对面看着她，林静漪心里突然有一点心虚，她竟然让宋衍深看见了她如此恶劣的一面，不知道宋衍深心里会怎么想她，会不会觉得她人很坏？ 人嘛，总是向往纯洁无暇美好的那一面，可她偏偏腹黑又小气，谁若是惹了她，能当场报的仇，她一定当场就报回来，若是不能当场报仇，那她肯定会记在心里伺机而动。 “你跟爷爷说完话了？”林静漪先开口问道。 “对，说完了，爷爷有点累了就躺下休息了，咱们是不是该走了？”宋衍深面色如常地问道。 其实他并不觉得林静漪刚才的做法有什么问题，有仇就要报，有气就要出，憋来憋去反倒把自己憋出一身病来，那多不值当。 “行，那就走吧。”林静漪没从宋衍深的脸上看出什么异常，稍微安心了一点。 他们准备走了，林大河和赵氏赶紧出来留他们，让他们晚上就在林家吃饭。 不过林静漪没答应，现在林家就只有四房和林老太太林老爷子这五个人，他们若是留下来吃饭，那么掌厨的肯定是赵氏，赵氏的手艺能不把饭菜烧糊就算是好的了，她做的饭岂是难吃两个字就可以概括的，那真是极其难吃，林静漪才不愿意委屈自己的胃呢。 可若是想在林家吃一顿好的，那就只有自己下厨，既然需要自己动手，那她又何必要留在林家吃饭呢？ 于是林静漪借口说宋老太太还在家里等他们吃饭，婉拒了四房的盛情邀请。 林大河见留不下林静漪和宋衍深，便十分可惜地说道：“咱们叔侄见一面也不容易，要是再想见你，估计要等到明年了，反正两个村离得近，静漪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就多回来看看老爷子。” “一定一定。”林静漪并不走心地说道，就当普通亲戚处吧，不需要这么热切。 寒暄完了以后，宋衍深就驾着马车带林静漪回了宋家村，进了宋家村的小道上，林静漪敏锐地发现今天在外面走动的人还挺多的，颇有几分热闹的场面，便好奇地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外面怎么这么多人？” “我也不知，一会回去问问奶奶。”宋衍深摇摇头说道。 第719章 张家寿宴 回到宋家以后，林静漪用手指头杵了杵宋衍深的后背，示意他开口问外面为什么这么热闹。 宋衍深顺势把林静漪的手拉过来握在掌心里，然后问向宋老太太：“奶，村里是不是有什么事啊？刚才回来的时候看见好些人都在外面站着，还挺热闹的。” 宋老太太看见宋衍深和林静漪那拉拉扯扯的小动作，只觉得眼睛疼，先是瞪了一眼他们两人拉在一起的手，然后才说道：“村东头的张家请了戏班子过来唱戏，下午的时候那戏班的就过来搭台子了，你回来的时候要是看见外面人多，那说不定都是去东边抢位置的，去早了还能捞个前面的位置坐坐，若是晚了的话，站在后头也只能看见一点花影子了。” 宋家村也不全部都是姓宋的，只是因为姓宋的人家多，是一个比较大的族群，为了叫着方便就起名叫宋家村。村东头那一片住的都是张家人，据说是以前逃难过来的，虽然人少，但是人家有钱呀，见宋家村地势不错，土壤也肥沃，便花钱在这边置办了田地。一开始也就是几十亩良田，经过两三代人的经营之后，张家颇有地主的规模，已经有好几百亩田地了。 所以宋家村这边姓宋的人倒是最多，但是表面上最有钱的还是张家人。不过若是加上林静漪的银子，宋家村首富的称号估计就要换人了。 宋衍深给林静漪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张家，然后又问道：“可是张家有什么喜事？” “说是张家老太太六十大寿，所以请个戏班子过来，大家一起乐呵乐呵，人家上午还请你爷过去吃饭了。”宋老太太说道。 林静漪觉得张家人想请的估计是宋衍深，但可惜宋衍深今天并不在家。 他们正说着话，宋兴怀就走到堂屋来，对宋衍深和林静漪说到：“你们回来了呀，咱今个的晚饭吃早一点，吃完了以后去东边看戏去。” “吃吃吃，就知道张着嘴等着吃，我今个累着了，晚饭不做了，你吃西北风去吧！”宋老太太借机发火，指桑骂槐地说道。 明眼人都知道宋老太太这针对的是林静漪，她不做饭了，那么这个家里能进厨房掌厨的也就只有林静漪了。宋老太太这是不高兴林静漪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回娘家过夜，还一呆就呆两天，所以借机发火撂挑子了。 林静漪也无所谓，给自己做饭她还是挺乐意的。 她请宋兴怀帮忙杀了一条草鱼，准备做酸菜鱼，看见厨房里还有昨天剩下的鸡汤，便往里面下了一些白菜，这就又是一道菜了，之后又素炒了一盘萝卜丝和土豆片。 不到半个时辰，林静漪就把菜做好了，然后招呼大家出来吃饭。 吃完饭以后，宋衍深问林静漪要不要出去看戏，林静漪想了想还是答应了，她也去凑个热闹。 古代村落里是没有什么夜生活的，大家基本上都是趁着太阳还没下山的时候就赶紧把晚饭吃吃，等到天一黑就洗漱睡觉。今天好不容易来了一个戏班子搭台唱大戏，毫不夸张地说，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兴奋了。 等到林静漪和宋衍深过去的时候，戏台子已经被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他们连下脚的地都没有，甚至连周围的树枝上都爬的有小孩子。 这些小孩挤不到前面去，可若是站在后面，又因为个子太矮看不见戏台子，只能爬到树上去。 林静漪看见周围这么多人，便打了退堂鼓，准备跟宋衍深说要不就走吧，这又挤不进去，光在外面听个声有什么意思？ 可是她忽略了宋衍深在宋家村的影响力，这可是秀才公呀，他一出来谁不给他几分面子？ 有乡亲看见宋衍深之后便喊了一声“宋秀才来了，前面的快给宋秀才让个道”。 于是人群便呼啦啦地往两边散开，前面的人纷纷向后面望去，这么好的机会，谁不想跟宋秀才多说两句话？各个都热情的不得了，若不是宋衍深一身清贵地站在那里，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与别人与众不同的气质，乡亲们说不定都要上手来拉宋衍深，让他去自己的位置上坐了。 大家把路让出来了，抢到前排位置的乡亲还让宋衍深到他那里去坐，林静漪想回去的那句话就没法再说出口，这种特殊的优待让她有些尴尬。宋衍深也十分客气地说他只是过来看看，让大家不用招呼他。人家辛辛苦苦排的位置，他怎么好意思坐上去呢？ 宋衍深不愿意去坐，那些乡亲又不想放他走，气氛既热烈又尴尬，有一种诡异的和谐感。 最后还是东道主张家人出来说了话：“宋秀才与宋夫人到前面坐吧，特意给二位空了位置。” 张家人本来就想宴请宋衍深，只不过早上去宋家的时候，宋衍深刚好不在家，这便错过了。现在宋衍深都到他们张家门口来了，张家人如何会放过这个机会。 张家只是有几个钱的土财主罢了，而宋衍深则即将步入仕途前途无量，是个人都知道应该怎么做。 大年初几的那几天，因为他们两家一个姓张，一个姓宋，并无亲戚关系，所以没有办法走亲串门，而张家人今年特意为张老太太大办寿宴，其中一个原因便是想借此机会和宋衍深拉拉关系。 张家人盛情邀请，宋衍深无法推辞，只好拉着林静漪坐到前面去了。 前面放着一排红木靠背椅，一看就知道是张家人特意拿出来招待身份比较尊贵的客人的。张家人给宋衍深和林静漪留的座位，就在张老太太的旁边，可谓是十分显眼和看重了。 林静漪本来以为自己只是出来看场戏，没想到还要参加这种场合，这件事的性质一下子就从凑热闹变成社交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因为回到宋家以后又去厨房做了顿饭，她便穿得普通了一点，现在看来倒是与这个场合有些格格不入。 他们坐在第一排，后面全都是过来看戏的村民们，林静漪坐在椅子上，挺直脊背动都不敢动，而且外面又冷，戏台子上面的人才唱了不到半场，林静漪的手脚就冻僵了，她有些坐不住了。 第720章 汤婆子呢 身后那么多人看着，林静漪也不方便和宋衍深窃窃私语，只能用小腿碰了一下他的腿，见宋衍深冲她看了过来，林静漪便把头往旁边点了点，用眼神传达出她要先走一步的意思。 宋衍深可能也觉得林静漪在这个场合待不惯，便微微点了点头，小声说道：“路上小心点，我一会儿就回去了。” 两个人不能同时回去，毕竟张家人特意将他们请到前排来看戏，这戏还没唱完呢，两个人就都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对张家人有什么意见呢。 林静漪点点头，站起身理了理衣裳就准备出去，坐在她旁边的一个夫人，可能是张家的儿媳妇吧，看到了林静漪要走，便赶紧问道：“宋夫人，可是不喜欢这出戏？” “不是，是我突然想起来我们出门的时候，锅台上还烧着水呢，现下家里人都出来了，屋里没有留人，若是烧干了怎么办，我回去看一眼。”林静漪找了一个极其家常的理由，然后又向张老太太告辞，走之前还对她说了几句贺寿词，祝张老太太寿比南山，长命百岁。 张家人见林静漪并不是因为对他们有意见才要走，所以也不强留她，张老太太还派了个丫鬟给林静漪提灯笼照路，让小丫鬟安安全全地把林静漪送回去。 有不少人坐在后面看戏，林静漪不好意思长时间站在前面挡着他们，所以也就没有在这件事情上面跟张老太太来回推辞，只道了一声谢，然后带着小丫鬟走了。 等回到宋家以后，林静漪让那个小丫鬟等一等，然后在屋里面拿了个汤婆子出来，让她把这个带给宋衍深，这么冷的天，在外面干吹风，就算宋衍深是人形火炉也扛不住呀。 小丫鬟估计是见林静漪脸生得嫩人也和善，便开了句玩笑说道：“夫人可真心疼宋秀才。” 林静漪笑笑没接这一茬，只嘱咐小丫鬟路上小心一点，不用急着赶路，小心摔了。 等小丫鬟走了以后，林静漪这才开始烧热水，准备洗漱睡觉。她今天跑了一趟大柳村，又从县城跑回宋家村，早已经累得不行了，泡完脚之后便翻身上床，一沾枕头整个人就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静漪觉得有个冰冰的东西在摸她的脸，她下意识地抬手，想把这个东西赶走，等手举到头顶上的时候，整个人就已经清醒了，一睁眼才发现是宋衍深半蹲在床边，在摸她的脸。 “好冰呀，戏台子那边已经散场了吗？”林静漪往被子里面缩了缩，不让宋衍深碰她。 宋衍深也是故意逗她，继续把冰冷的手往林静漪的脖子上面放：“还没有呢，我听人说要唱到子时，我实在是熬不住了，便找了个借口回来了。” 听戏这件事，对于村里的大多数村民来说，可能是一件趣事好事，毕竟他们平日里也没有什么娱乐，就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今天听一次戏，可能要念念不忘许久。但对林静漪他们来说，唯一的感受就是受罪两个字。 “你的手怎么这么冰？我不是托人给你带了个汤婆子过去吗？你没抱着暖暖啊？宋大秀才不会是觉得抱着汤婆子暖手有损你的形象吧？”林静漪诧异地问道，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宋衍深是这么一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人。 “汤婆子？”宋衍深听到这话以后愣了一下，“你叫谁给我这个东西了？没有人给我呀？” “怎么会？那小丫鬟送我回来之后，我就让她把这东西带给你了。”林静漪一下就来了精神，猛地坐了起来，汤婆子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那小丫鬟应该不会把汤婆子占为己有吧。 而且这都是明面上的东西，要是丢了少了，小丫鬟那边也说不过去。 “今天是张老太太的寿宴，府内府外人太多了，可能小丫鬟送你回来之后又被别人叫到别的地方帮忙了吧。事这么多，一忙起来可能就把汤婆子给忘了。算了不说了，反正我人都回来了，再要那东西也没用了。”宋衍深想了想，找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林静漪一想，确实也有这个可能，便也不再纠结，让宋衍深赶紧用热水洗漱一番，手若是被冻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到时候五根手指头红肿的跟萝卜似的，看他怎么拿笔写字。 两个人都没有把这个汤婆子放在心里，殊不知这个东西却在以后掀起了滔天巨浪。 过了初十以后，来拜年的人就少了很多，宋家终于清净了下来，林静漪趁此机会赶紧把之前没有画完的图样稿子给补完。宋老太太见林静漪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又开始在宋老爷子的耳边嘀咕，说林静漪装相，平日里野得跟个什么似的，压根不知道着家，现在开始装起贤淑大小姐了。 宋老爷子无奈地看了宋老太太一眼，沉声说道：“衍深媳妇回娘家你要嘀咕半天，现在不回娘家了，安安静静地在家里呆着，你又有话说了，怎么什么都是你有理啊？反正我看衍深媳妇挺好的，以后这种话你也别在我耳边说，我不乐意听。” 宋老太太找错了抱怨对象，见宋老爷子根本不站在她那一边，心里止不住的委屈：“好啊，现在连你都开始嫌弃我了是吧？是我没本事，我就是个糟老太太，不如林静漪会赚钱，也不如她会打扮，也不如她会讨好人，现在你们一个两个的心全都向着她，这个家里还有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 “你这又说到哪里去了？”宋老爷子有些不耐烦，他不明白宋老太太怎么在寥寥数语之间就把这件事情上升了这么多个高度。 不就是让宋老太太以后少说林静漪的坏话吗？怎么就能延伸成这个家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宋兴怀也赶紧过来劝道：“娘，你可别折腾了，今天都正月十二了，衍深他们过不了几天就又要去府城了，你也不想在最后几天还让家里吵吵闹闹的吧。衍深在家里也呆不了多久了，你是想让他到时候开开心心地出发，还是想让他带着一肚子气走？” 第721章 故意挑衅 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一把宋衍深的名头抬出来，宋老太太总是会妥协的。 听见宋兴怀这么说，宋老太太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我这也是看在衍深的面子上，要不然我可得好好掰扯一下这件事，我为了这个家操劳大半辈子，累出了一身毛病，怎么能让一个刚进门不到半年的新媳妇给我挤兑走了呢？” “娘，息怒，是我爹嘴笨不会说话，其实他根本就没有这个意思，娘你也别想的太多了。”宋兴怀赶紧劝道。 好不容易劝好了宋老太太，宋兴怀开门准备出去，怎料一开门就看见林静漪在院子里面站着，他突然有些不敢和林静漪对视，不知道他们刚才在屋里说的那些话，有没有被林静漪听见。 有些事情吧，这当面说是一回事，背地里说又是另外一回事，刚才那些话，若是让林静漪听见了，要是换一个心眼小点的，说不定还以为是他们宋家长辈在背后集体排挤儿媳妇呢。 “静漪呀，你怎么从屋里出来了？你不是在屋里画那个什么吗？”宋兴怀有些尴尬的问道，家里人都知道林静漪在屋里辛苦用功画东西，但具体画什么他们都不太清楚，只知道是能用来换银子的东西。 “画累了，出来走一走，休息一下眼睛。”林静漪笑呵呵地说道，脸上没有丝毫异样。 她刚才确实听到了宋家长辈的那些话，不过林静漪并不在意，宋老太太在背后嘀咕她总好过当面挑她的刺，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清，反正是宋老太太在背地生闷气，跟她毫无关系。 而且根据她刚才听到的那些，连宋老爷子和宋兴怀都站在她这边，这不更值得让人高兴吗？ “是是，眼睛重要，可不能年纪轻轻的把眼睛熬坏了。”宋兴怀忙不迭地说道，“你休息着，我就先回屋了。” 林静漪点点头，脸上的笑容让人丝毫挑不出错处。目送完宋兴怀回屋以后，林静漪从院子里出去，准备到外面走走，四四方方的院子里没有什么绿色的东西，她去外面远眺一下，调节一下视力。 谁知林静漪刚走没几步，就在拐角处被人拦了下来，她抬头一看，发现拦她的人竟然还是一个老熟人。 “有什么事吗？”林静漪温和地问道。 虽然她跟宋娇娇有些恩怨，但现在毕竟是在外面，指不定一会儿就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人来，她不能对宋娇娇冷脸，以免被抓到错处。 “衍深哥哥在不在家？”宋娇娇盯着林静漪，直白地问道。 林静漪被宋娇娇的这个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该怎么形容这个眼神呢？ 三分得意，三分挑衅，三分紧张，还有一分强加的底气。 林静漪这么形容完以后，自己在心里也惊了一下，心说宋娇娇的眼神都能画成一幅扇形图了。 她就不明白了，宋娇娇为什么在经历过当众道歉这件事情之后，还有脸拦着她这个正配夫人去问她相公的去向，不都说古代女子保守贞烈吗，怎么就出了宋娇娇这么一个奇葩呢？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为了真爱要突破伦理道德？ “我相公在不在家，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林静漪说话的时候，着重强调了我相公这三个字。 但是这三个字破天荒的并没有刺激到宋娇娇，她反而冲林静漪哼了一声，想要炫耀些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下去了。宋娇娇在心里拼命告诫自己，她要忍住，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有些事情必须要等到开花结果尘埃落定之后再说出来。 “静漪姐姐，我就随口问一问不行吗？衍深哥哥又不是你养的猫呀狗呀，你今天不让我们俩见面，难道你还能拦住他让他一辈子都不见我？”宋娇娇挑衅地反问道。 林静漪越琢磨这话越觉得别扭，宋娇娇这话说的好像是她和宋衍深之间有什么似的，搞不搞笑啊。宋衍深为什么要见她呀？ 还是说宋娇娇也学会用激将法了？ “可别叫我姐姐，我家里就两个弟弟，我娘没给我生妹妹，你可别乱攀关系。”林静漪好心提醒道，“我相公就在家里，你要是找他有事的话，我进去帮你说一声？” 她这么说并不是因为她被宋娇娇激到了，而是林静漪认定了宋娇娇并不敢应承这句话。她倒是敢让宋衍深和宋娇娇见面，可是就是不知道宋娇娇有没有这个胆子了。 她以为宋娇娇不敢进去，然而宋娇娇却实实在在地纠结了一会儿，一时之间起了进去看宋衍深一眼的冲动，但是最后又生生地忍了下来。 宋娇娇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你今天不是我姐姐，但以后未必不是，我今日就先不进去打扰衍深哥哥了。” 一直都十分平静的林静漪被宋娇娇最后这句话挑起了怒火，在心里骂了一句小垃圾，心说这小垃圾在弄什么幺蛾子，姐姐这个称呼是乱叫的吗？ 叫姐姐的情况一般有三种，一个是有亲戚关系，一个是手帕交好闺蜜，最后一种则是几个女人共同服侍一个男人，按照谁先进门谁后进门的顺序，后进门的女子称先进们的女子为姐姐。 而林静漪跟宋娇娇的关系，显然不是前两种，那么宋娇娇的话中之意就是最后一种了。 想到这里，林静漪直接气笑了，也不知道是谁给宋娇娇的自信，居然让宋娇娇生出了如此妄想，她跟宋衍深郎才女貌恩恩爱爱天作之合，轮得到宋娇娇这等不知廉耻之人来插手吗？也不知道宋娇娇是哪里来的勇气，居然敢对她撂下如此狠话。 谈感情又不是打群架，可不是谁的狠话说得厉害，谁就能赢的。宋衍深早就已经名草有主了，林静漪不明白宋娇娇在经历过之前那件事情之后，为何还会依旧我行我素，一个劲的撞南墙，始终不回头。 她觉得这件事情有些奇怪，可是她在宋家村又没有人手眼线去帮她盯着宋娇娇，不知道宋娇娇这些日子以来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也有些无从下手，只想着赶紧把这几天过去，以后到了府城就好了，他们一家人离宋娇娇远一些，到时候宋娇娇就是再想作妖也没有施展之地了。 第722章 伤人之言 林静漪被宋娇娇找过那么一次之后，很是谨慎了几天，但之后并未看见宋娇娇在宋家门口徘徊，就把心放了下去，开始准备去府城的行李了。 日子一晃就到了正月十五，林静漪和宋衍深正月十六就要出发去府城了，临行的前一天晚上，宋老太太敲响了林静漪和宋衍深的房门，跟她的大孙子告别，说了好些嘱咐的话语。 说到最后，宋老太太还情不自禁地落下了眼泪。 在如此温情的时刻，可能是有慈祥光环加持吧，林静漪突然觉得对宋衍深絮絮叨叨、千叮万嘱的宋老太太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林静漪对宋老太太的印象好了一些，但是宋老太太对林静漪的印象一如既往的差劲，宋老太太十分温和地叮嘱完宋衍深之后，再转眼看向林静漪时，脸色便又耷拉了下来，语气生硬地让林静漪去府城以后好好照顾她的大孙子，不要再像在家里这样那么懒了。 然后又说林静漪已经嫁到宋家小半年了，肚子该有动静了，他们宋家两代单传，现在就等着林静漪为宋家开枝散叶了，要是林静漪不能生的话，就趁早吱声，该看郎中就看郎中，该喝药就喝药，可别耽误了他们宋家的香火。 其实若是正经婆婆或者太婆婆来催生林静漪，语气婉转温和一些，林静漪倒也觉得没什么，毕竟长辈心切，她也能理解，可就是宋老太太这语气，让林静漪越听越不舒坦。 她是活生生的人，又不是生育机器，宋老太太把生孩子说成是一项任务，好像林静漪若是不完成这项任务，就十恶不赦要到宋家祖宗前面磕头认罪似的，这就让林静漪有些接受不了了。 先不说她和宋衍深已经商量好，在短时间内不会要孩子了，就算是他们准备要孩子，那多久能怀上孩子、这一胎是男是女、也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的，什么叫她该喝药就喝药，合着她一个人就能怀孩子呀。 于是林静漪笑着反问道：“给宋家开枝散叶嘛，也确实是一件大事，我冒昧地问一句，奶奶当初是进门多久之后有的身孕呀，您老一向是我的楷模。我肯定方方面面都要以你为目标。” 若按宋老太太所说开枝散叶延续香火是女人的任务的话，那么宋老太太也就只是刚刚及格而已啊，她可是只生了宋兴怀这一根独苗，离开枝散叶这一标准还差得远呢。 果不其然，宋老太太一听到这饱含深意的话语，就立刻炸毛了，怒气冲冲地说道：“你可真是三天不管就要翻了天了，长辈的事情岂是你能随意打听的？” “奶奶怎么生气做什么？我不过就是随意问了一句罢了，难道这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吗？”林静漪表情茫然，一脸无辜地问道，然后又委屈地看了一眼宋衍深，用眼神问他我是不是做错了？ 在这种事情上，宋衍深一般都会站在林静漪这边，这次也不例外。宋衍深立刻开口说道：“奶，静漪也没有别的意思，你也不要多想，时辰不早了，我们打算睡了，明天还要赶路呢，奶你也早点休息吧。” 宋老太太失望地看着宋衍深，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没有必要在大孙子临行的前一天闹出这般不愉快的事情，便把心中的怒火忍了下来。 但她又实在想刺林静漪几句，走之前便又冲林静漪故意说道：“别搞那些幺蛾子，刚才我说的事情你要记在心里，你要是不能为宋家开枝散叶，有的是人想帮衍深生孩子。” 这种威胁的言论一说出口，宋衍深的脸就黑了下来，皱眉说道：“奶，你越说越离谱了。” 让林静漪听见这种话，她该有多伤心呀。 果不其然，等宋老太太走了以后，林静漪的眼眶立刻就红了，她翻身上床把头蒙在被子里面，把自己缩成一团，无声地悲伤着。 她这倒也不是装的，而是真真切切地被宋老太太的话刺激到了，她一个坚信且拥护着一夫一妻制的现代独立女性的灵魂，实在是无法接受宋老太太刚才所说的那些话。 什么叫做有的是人想帮宋衍深生孩子，这不就是在明摆着威胁她，如果她不能为宋家延续香火的话，那就让宋衍深纳小妾。 那当初宋老太太只生了宋兴怀一个，不能让宋老爷子儿孙满堂的时候，怎么不说给宋老爷子多找几个女人呢？现在倒是能自然而然地说出给孙子纳小妾了，她才和宋衍深成亲多久呀，宋老太太就这么迫不及待。 大家都是女子，难道宋老太太不知道这句话说出去以后的杀伤力有多大吗？看来都是她低估了宋老太太的狠毒。 她生活在这个朝代，也没有明文律法规定说男子不可以纳小妾，这就说明她与宋衍深的婚姻并没有明确的律法保障，只能靠宋衍深的良心和他的自制力了。 女子的地位实在是太低了，一想到这里，林静漪心中就涌起一股莫名的悲伤。 宋衍深看见林静漪的肩膀一抽一抽的，便立刻紧张起来，凑到她耳边小声地哄道：“夫人，你不要听老太太瞎说，我没有那个想法，我只愿执你一人之手，与你相伴到老。 而且孩子这事咱们之前也商量过的，我一点也不着急。老太太她就是年纪大了，有时候说话不过脑子，并不是有意伤你。” “不要哭了好不好？”宋衍深将手放在林静漪的肩头，柔声安慰道。 林静漪猛地抖抖肩膀，将宋衍深的手抖下去，然后抬起头红着眼睛看着他：“太欺负人了，你们宋家太欺负人了！我才嫁进来多久呀，你们竟然就有了这种想法，我知道老太太一直看不惯我，平常她的那些折腾挑刺我也就忍了，可她居然说出这种话。 她是不是从我一进门开始就存着把我换下去的心思，想找人取而代之？你出去问问谁家的长辈是她这样的？话本子里面的那些负心汉，再不济也是在飞黄腾达了之后才抛弃糟糠妻的，你们家到好，你这才只是秀才就开始考虑这种事了，那是不是等你成了举人老爷之后我就要自请下堂了？ 我告诉你，你要是想让别的女子帮你生孩子，那我就去生别的男人的孩子，这样的话咱们两个人就扯平了，谁也不吃亏！” 第723章 他的保证 自打林静漪和宋衍深两人成亲以来，林静漪还从未说过如此严重的话，听她这么一说，宋衍深的小心脏立马就紧绷了起来，宋老太太的一句话，竟然把他夫人逼成这样，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宋衍深连忙求饶道：“夫人，是我跟你过日子，又不是老太太跟你过日子，她说的那些话你都别往心里去。我对天发誓，此生此世，我宋衍深对林静漪绝无二心，若有违背天打雷劈。” “你在这发誓有什么用，老太太若是铁了心让你纳妾，你如果不答应她就一哭二闹三……难道你还能违背她的意愿不成。”她觉得上吊这两个字说出来不太合适，便停顿了一下省略了过去，但话中的意思，宋衍深应该能明白。 她也不是装哭，她是真的难受，同时也是想借此机会闹一闹，首先是想让宋衍深知道她的底线在哪儿，可别做什么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的美梦，其次则是让宋衍深给她一个保证。 宋衍深见林静漪还是把头闷在被子里不露出来，心中也有些许担忧，怕她闷久了喘不过来气，便手下稍微用了些力，把林静漪拉了起来，一看林静漪的眼睛都哭红了，立刻把宋衍深心疼得不行。 他强势地把林静漪的手放在他的心口，满眼柔情地望着林静漪，认真而又严肃地说道：“我一颗真心皆赋予你，字字句句皆为真言。相信我好吗？我这一辈子都不会骗你。” 承诺完了之后，宋衍深怕林静漪仍心有顾虑，便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道：“以后家里的钱财支出都归你管，银子也都放在你手中，这样一来，老太太就是想给我纳妾，她也拿不出聘礼。她一文不拔，别人自然就不会想进我宋家的门。” “那可不一定，你现如今可是宋家村唯一一个秀才，以后自有锦绣前程，别说老太太不出银子了，哪怕是倒贴，说不定都有人来。 你若是真想让我安心，你就去跟老太太谈一谈，让她彻底打消这个念头，不然到时候她隔三差五便拿这话刺我一回，我一听这话就生气，一生气就要跟你闹别扭，咱俩再好的感情也要被闹崩了。 到时候说不定就变成你看着我心生厌烦，觉得我敏感多疑无理取闹，我看看着你也未语泪先流，觉得你薄情寡义负心无情，那这日子还怎么过的下去？”林静漪并不打算自己亲身上阵跟宋老太太对上，她把这个任务甩给了宋衍深。 因为在古代，男子三妻四妾都是常态，农家人只取一个妻子，那是因为农家汉子没有银子再纳妾，光是迎娶正妻，说不定都要把祖孙三代攒下来的银子给掏光。甚至有些更穷的人家娶不起妻，还要跟别人换亲，哪里还有余钱去纳妾，根本养不起这么多张嘴。 但是宋老太太不同，她觉得自己家富起来了，有能耐纳妾了，那些花花肠子指不定有多少呢。 而且古代还有七出之罪，妒忌就是其中一条，如果林静漪傻兮兮地去跟宋老太太说不准宋衍深纳妾，这不明摆着是林静漪自己漏把柄给宋老太太，让她去抓错处吗？林静漪一旦说错了话，宋老太太就会占据上风，这就对林静漪不利了。 所以这件事情必须由宋衍深出面跟宋老太太谈，理由也只能是宋衍深自己不愿意纳妾，就愿意和林静漪一生一世一双人，其他的女子就算再美再有钱再有气质家世再好，在他眼里也不过尔尔，须得由宋衍深打消宋老太太的念头。 这样一来，就算宋老太太气得跳脚，质问宋衍深是不是林静漪那个狐媚子迷了你的眼？那她也拿林静漪没有办法，谁让她没有抓住林静漪的错处呢？是她孙子死心眼，认定了林静漪，可不是林静漪不让他纳妾。 一听林静漪提了要求，宋衍深反而松了一口气。 提要求好呀，提要求就说明这事还有回旋的余地，林静漪要是一直一声不吭，那他才要担心呢。 “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跟老太太谈的，只是今日已经晚了，不方便再打扰长辈。”宋衍深郑重其事地做了保证，然后话锋一转，“我去端盆热水进来给你擦擦脸。” 脸上都是泪水，干了以后容易脸绷。 林静漪不说话，但也没有拒绝，这就是默认了。 宋衍深见状，便开始进进出出的忙活起来了，先端洗脸水，等林静漪洗完脸之后再把水倒掉，顺便把洗脚水端进来，等林静漪洗漱完以后，他再开始洗漱。 他这边进进出出四五堂，另一边宋老太太的眼睛耳朵一直没歇着，她在屋里扒着门缝往外瞧，就是想看看她走以后林静漪屋里有没有发生什么。 当她看见端水倒水的人都是她大孙子以后，下意识地转身，想跟宋老爷子抱怨几句。 但随即又想起之前宋老爷子提醒过她，说他不耐烦听这些事，便开始自言自语地嘟囔道：“哪怕是真正的千金大小姐，也没有她的架子大，让我孙子给她端洗脚水，真是骨头轻了，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她一个农家女，怎么敢指使我的秀才孙子做这种事？不行，我得找她说理去……” 宋老太太的话音刚落，便把手放在门上，准备出去找林静漪。 怎料门刚开了一个小缝，一丝寒风透了进来，宋老爷子打了个哆嗦，然后喝道：“站住，大晚上的你想干嘛？衍深跟他媳妇明天就要去府城了，你今天晚上还不安生，都说家和万事兴，你能不能让这个家稍微和气一点？” 刚才宋老太太进屋的时候，宋老爷子就看见她的脸色不太好看，估计又是跟林静漪闹不愉快了，进屋以后也不上床，就在门口站着，跟做贼似的听外面的动静，然后嘀嘀咕咕说了一通，现在又要出去，一想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被宋老爷子叫住，宋老太太想动又不敢动，手指在门边上抠来抠去，最后想了想，还是把那股气憋了下去，但嘴硬道：“我出去端水洗漱不行啊？哪像你似的，天天邋遢得不行，那双臭脚几天都不洗一次，一脱鞋整间屋子都让你熏臭了。” 第724章 请些丫鬟 一说洗脚的事，宋老爷子就焉了，他这不爱洗脚的习惯，确实和秀才爷爷这个名头不怎么相配，一点都不文雅，所以再看见宋老太太开门出去，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宋老太太出去之后，在院子里面绕了几圈，最后终于下定决心想着再去林静漪的屋子里面训诫林静漪几句，她怕自己今天要是不说的话，等日后去了府城，林静漪天天使唤她大孙子倒洗脚水，那多丢人啊，这是男人该干的事吗？ 但是她刚抬起脚，林静漪屋里的灯就熄了，那一片陡然暗了下去。 这就不好说了，总不能把人从被窝里面拽起来吧？ 宋老太太想了想，打算明天早上再说这件事，反正叮嘱到位就行了。做好决定之后宋老太太才去舀水洗漱。 翌日一早，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早饭的时候，宋老太太就提起了不要让宋衍深给林静漪倒洗脚水这件事， 她还振振有词地说道：“伺候男人那都是女人该干的活，万万没有让男人反过来伺候你的道理，你要是想享福想偷懒，花钱请丫鬟请婆子都行，这我管不着你，但你要是再使唤我大孙子做事，那我老宋家就容不下你这般架子大的孙媳妇。” 正在吃馒头的林静漪一听到这话，顿时就梗了一下，努力把嘴里的那口饭咽下去，然后才说道：“爷爷现在不用管地里的活了，天天在家呆着是不是也挺无趣的？” 众人都不明白林静漪为什么问出这句话，这跟宋老太太刚才的话风马牛不相及啊。 宋老爷子不明白话题为什么突然跑到他身上去了，愣了一下，但还是说道：“也还行，大家伙冬天不都是这样过的，在家里呆着猫冬。” “这就是我们做晚辈的不是了，之前想着您老年纪大了，田里面的那些活放下就放下了，但爷爷是干惯了这些事的，要是一时不干，还真有点不习惯，对吧？”林静漪自问自答地说道， “也怪我们之前没有想到这一茬，您老天天在家里呆着，实在是有些没意思。冬天还好，大家都没活干还能串串门，等到开春以后，人家都在田里面忙活，天天累得不行，也没功夫跟您老说话聊天。 这样吧，等我去到府城以后，我找人问问，给家里送几个小丫鬟，两个是用来服侍您的，给您按按肩呀捶捶背啊，端个茶送个水什么的，再找两个会唱曲儿的，让她们给您逗趣解闷，也不知道那唱曲儿的是不是琴棋书画皆通，若只单单会唱曲儿的话，那我再给您找两个会弹琴的。 我听说舞乐通常都是一起的，那我还得再给您找两个会跳舞的，到时候您老吃完饭以后闲着没事就在院子里坐着，小丫鬟伺候着，其他几个就在院子里唱唱跳跳，这多热闹呀。 也是我们的不是，都说‘父母在不远游’，可我和相公也是为了宋家的荣耀才外出求学的，不能常陪伴在长辈身边，我们心里也很是愧疚苦恼，只能多找几个人回来伺候您了。 人家那些派头大的官老爷家中，连净手捧靴都有专门的下人，咱家现在虽然还达不到这份上，但找几个会唱会跳的人还是轻而易举的，各位长辈放心，我一定竭尽我所能让长辈们过上好日子。” 这么一番话说下来，众人都傻眼了，林静漪还一脸乖巧地看着宋老太太，眼睛眨啊眨的，好像是在问老太太，您看我孝顺不孝顺，请七八个丫鬟回来，保管帮您把老爷子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真是太久不发威，都把她当病猫了。宋老太太昨天晚上说要给宋衍深纳妾，今天早上又说老宋家容不下她这个人，那是不是再过一段时间，就直接开口替孙子休了她呀？ 林静漪也不是没脾气的人，既然宋老太太一个劲儿的恶心她，那她也礼尚往来，膈应一下宋老太太。不就是往汉子身边安插女子吗，谁不会啊？ 她敢往宋老爷子身边送七八个小丫鬟，宋老太太敢给宋衍深抬七八房小妾吗？ 她这还是因为顾及着宋老爷子的身份和面子，才说的委婉一点，只说找几个丫鬟。 林静漪要是再狠一点，就直接说给宋老爷子送扬州瘦马了，反正宋老太太现在已是昨日黄花，到时候七八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往宋老爷子的身边一站，看她心里慌不慌？ 气氛沉寂了一会儿，僵持的氛围是被宋兴怀的咳嗽声打破的，他在外面走南闯北，见识的多，林静漪刚才说的那些话，又是伺候人又是跳舞唱曲的，他很难不想歪。 宋老太太像是被这一声咳嗽声叫醒了一样，猛地反应过来，指着林静漪的鼻子就要开骂，好不要脸的小贱蹄子，居然连这种下流的事都做的出来。 但是宋老太太的嘴巴刚张开，话还没有说出来，林静漪就笑嘻嘻地打断了她：“奶，你别着急啊，你是是不是因为我刚才没有说找人伺候你，所以有点不高兴呀？我本来也准备找两个小丫鬟伺候你的，可是你刚才又说女人只需要伺候男人就行了，所以你这边的小丫鬟我就给你省了。 不过你也别难受，虽然没有请专门伺候你的丫鬟，但你之前不是说做一顿饭下来腰酸脖子痛的吗，我到时候在府城给你找一个厨娘，这样一来奶你也可以吃现成的了。” 宋老太太被气得脸红脖子粗，好险她嘴里没有食物，要不然此刻就要被噎住背过气了。 林静漪点到为止，也不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了，毕竟宋老太太身上还有一层长辈的身份，有些话不能说得太过。 于是她把碗筷放好，站起来说道：“我吃完了，再去屋子里检查一下行李，爷爷奶奶爹你们慢吃，我就先过去了。奶你看你高兴得脸都红了，这只是我的一点点孝心而已，不值得你这么激动，孝顺您和爷爷是我的份内之责。 咱们宋家人口单薄，家里就咱们这几个人，等我和宋衍深走了以后，家里就更冷清了。不过没关系，我一到府城就去寻摸那些小丫鬟，等我把小丫鬟送回来以后，家里就热闹了，天天都是欢声笑语，多好呀，您说是不是？” 第725章 坚定立场 宋老太太愤怒地看着林静漪，如果眼神会说话的话，那她此刻表达的肯定是：是你个大头鬼，给老娘闭嘴！ 她真是服了林静漪，给自个爷爷送女人，这种事怎么能说的这么光明正大冠冕堂皇呢？宋老太太想反驳林静漪，可是她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等她想好反驳的言辞时，林静漪早就回到自己房间检查行李了。 她只能在饭桌上发泄自己的怒火，把桌子拍得啪啪响，怒道：“胡闹，真的是胡闹！她还有没有一点做晚辈的样子？居然能说出这种话，真是不知廉耻！” 刚才林静漪的那些话，宋衍深是从头听到尾都没有出言打断，他明白林静漪的意思，就是因为昨天晚上受了气，再加上今天早上宋老太太说的那句话又不好听，林静漪实在是忍不住了，才出言反击。 刚才那些话吧，他若是站在林静漪的角度，肯定觉得林静漪做的没有错，可若是站在宋老太太的角度，又会觉得林静漪大逆不道目无尊长。 可是问题的关键是，宋衍深并不想和宋老太太同一立场，这个家里只有他才是林静漪最亲密的人，而林静漪唯一能信任的人也只有他了，如果他再不帮着林静漪，那林静漪该有多无助多孤单啊。 所以一直沉默不语的宋衍深开口说道：“奶，如果你刚才不说那句话，那么现在什么事情都不会有。天冷了，我往屋里端盆热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值当你说出宋家容不下静漪的那种话吗？ 静漪进门以来，事事恭谨处处小心，就怕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有什么话说的不好。你之前腿摔伤了，她也鞍前马后地伺候你，后来她在府城赚了银子，也向爷爷表过孝心，如果这样的人都不配当宋家的孙媳妇，那我真不知道要什么样的人才能相配了。 她配不配当您的孙媳妇我不知道，毕竟您有您的标准，但我知道她绝对配当我的夫人，您要是想另挑孙媳妇也成，那您就让我爹再生一个儿子，这样您就能再多一个孙子，想挑什么样的就挑什么样的，我绝对不阻拦。” 宋衍深这是摆明态度要给林静漪撑腰了，宋老太太一听到这话，如果说原先生气还有三分是夸张出来的，那现在听完宋衍深的话以后，绝对是真的怒急攻心火冒三丈。 宋老太太的眼眸中，一半是失望一半是愤怒，她伸手推了宋衍深一把：“你还有没有良心？” “您老说我有我就有，反正这个家里不都是您说了算吗？”宋衍深坐在那里，动也不动地说道。 他低眉敛目，摆出一副恭敬的样子，但说出来的却都是反话。 几个姓宋的人脸上都不好看，但周春娟跟宋青禾却如同局外之人一般，脸上闪烁着异样的神采。 周春娟是因为听到宋衍深的那一句“让我爹再生一个儿子”才激动起来的，她不由得联想起来，宋衍深这么说，是不是代表他已经能够接受家里再多一个弟弟？ 宋兴怀以前一直和她分房睡，在绝大程度上都是因为宋衍深不接受她这个后娘，如果宋衍深这边能够接受的话，那宋兴怀的那边是不是也会随之动摇？ 哪有男人不想要儿子的？特别是宋家现在只有宋衍深一根独苗，宋兴怀肯定想要香火再旺盛一点，她若是能一举得男，那她儿子以后可有享不尽的福，宋衍深就是再看不惯她，也不能不帮衬自己的亲兄弟呀。 她垂下眼眸，掩住自己眸子中雀跃的神色，心想这事有搞头！ 而宋青禾则是觉得林静漪刚才那番话把宋老太太气成那副模样，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估计是好不了了，她们之间的关系越差，她的机会就越大。 桌边几人心思各异，宋衍深也没有多说什么，说完了那句话之后也站起身来，借口要回房收拾行李便走了。 宋兴怀哀叹了一声：“好好的一顿饭……算了，我去多煮几个鸡蛋，让宋衍深带上，他刚才也没吃太多，省得他路上饿。” “去吧，多煮几个，挑大个的煮。”宋老爷子沉声说道。 宋兴怀去厨房煮鸡蛋了，而林静漪见宋衍深在她后面回来，便率先开口说道：“如果你是回来劝我向老太太认错的话，那就免了吧，我不会去向她认错，我也没有错。” “你没做错，那些话并未过界。”宋衍深立刻回答道。 虽然大家都明白这话里的深意，但若是只论那些话本身而言，其实是挑不出任何错处的。 为了让长辈的日子过得更舒坦一些，多享一点福，往家里请几个小丫鬟，有什么错吗？ 没有呀。 如果硬说那些话有错的话，那也只能说是听到这些话的人想多了想错了，跟说话之人并无丝毫关系。 “哦，那就行。”林静漪见宋衍深这么毫不犹豫的站在她这边，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其实林静漪在对待家人的时候，是有点吃软不吃硬的。就比如说像宋老太太昨天那么温情地向宋衍深叮嘱临行之言时，林静漪就觉得宋老太太还不错。 她就是个炸毛猫，就得顺毛撸。 于是她很不走心地反省了一下自己，然后等到出门的时候，家里的几个长辈都在门口送别，林静漪直接从荷包里面拿出了一张面额一百两的银票。 她把银票递给宋老爷子：“爷爷，家里的房子看着有些旧了，听衍深说这是建了好些年的老房子了，那些砖呀瓦呀什么的可能都不太牢固了。等出了冬季以后，就是春雨连绵，我怕家里的屋子顶不住连续不断的春雨，可别到时候外面下着大雨，屋里滴着小雨。 所以这些银子你拿着，到时候把屋子翻新一下，若是时间够的话，直接推平建新的也行。这次咱建个大院子，屋里面的摆设也都换新的，银子要是不够用的话，就托人写信告诉我，我虽然不能出力，但是银子还是管够的。” 林静漪把话放出去，也不怕宋老爷子贪心不足一个劲地问她要银子，因为她了解宋老爷子的秉性，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 她这么做也不是人傻钱多故意显摆，而是因为她刚才说了那些略有冒犯的话，虽然说的时候只是想针对宋老太太一个人，但那些话本质上已经冒犯了宋老爷子。她不能在这个家里孤立无援，所以还是得把宋老爷子拉到她的阵营里。 所以只能出此下策。银子对她来说不算什么，盟友才是最重要的。 第726章 收买人心 宋老爷子看着林静漪递过来的银票，错愕了片刻，但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摆摆手说道：“家里的银子还够，这个就先不用了。” 依宋老爷子大半辈子的生活经验来说，他觉得林静漪真的是一个很会做人的人，别的方面先不说，就知进退懂分寸这一点就已经强过太多人了。 他也不是蠢人，之前吃早饭时林静漪说的那些话，有点脑子的都明白那是什么意思。明明是在以他做笺子刺激宋老太太，但林静漪偏偏说的十分周全妥帖，在那些冒犯的言辞之外包了一层孝顺的外衣，任谁都挑不出错来。 但在明面上有没有错处是一方面，听到那些话的人心里介不介意又是另一方面。 宋老爷子的心里自然是介意的，觉得林静漪所言有些僭越，但他作为太公公，并不能对林静漪说些什么，毕竟林静漪和宋衍深吃完早饭以后就要启程了，何必在这个时候徒增不愉快呢？而且最重要的是当时林静漪已经和宋老太太闹得这么僵了，他要是再说几句话，那不就是拱火吗？ 所以当时他忍了，想着以后若是有机会的话，就提点宋衍深几句，让大孙子说一说孙媳妇，毕竟当面教子背后教妻，姑娘家也是要脸面的，他作为长辈这点容人之度要有。 但宋老爷子没想到的是，林静漪竟然会主动向他示好，这种示好在一定程度上就代表着道歉，这样的做法就很熨帖了。不是宋老爷子见钱眼开，他满意的是林静漪的态度。 而且这也说明双方的想法是一样的，都是希望这个家能好，大家能和和气气的，并不是说今天吵完架以后，明天两人见面就横眉冷对谁也不服谁。 再开口时，宋老爷子的语气就和缓许多：“你们小年轻在外面赚点银子也不容易，我们这些老的在家里有口吃的就成了，其他的也不讲究太多。这银子你自己拿着，都说穷家富路，到了府城之后需要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爷爷不必担心，我们身上还有呢。”林静漪一边说，一边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荷包。 她听宋老爷子这意思应该是不会再收了，毕竟无论哪一个太公公在短短半个月之内收孙媳妇两百两银子，估计都会觉得烫手吧。但是她也不能在宋老爷子拒绝之后，立刻就把银票收回来，因为这样就显得她给银票的心不诚，好像故意作秀似的。 所以她这边也得推辞几次才行。 于是在经历了几番你推我给之后，林静漪实在拒绝不了了，才把那张银票收回来。 她把银票放回荷包的时候，可没错过宋老太太跟周春娟眼中的可惜与不舍。宋老太太倒还好，因为她知道自己家中已经有一百两了，所以也没有太贪图这一张银票。 但是周春娟则不同，她这一辈子见过最多的就是铜钱，像银票这种于她而言只存在于人们的口口相传之中的东西，她还是第一次见，两只眼睛恨不得挂在那张银票上面。若不是她在宋家没有地位，她都想替宋老爷子收下那张银票了。 她心想这天底下竟然还有像宋老爷子这么傻的人，竟然为了面子好看名声好听，而把白花花的银子往外面推。宋老爷子若是把这银票收下来了，到时候她就是豁出脸面不要，也要求上十两二十两给她闺女置办嫁妆。 可惜了，现在一切都泡汤了。 但是周春娟还想再挣扎一下，便故意小声嘀咕了一句：“一看就不是诚心给的。” 虽然声音不大，但大家都站得这么近，长耳朵的人都听见了她这句话。周春娟这就是激将法，想刺激一下林静漪，让她再把银票掏出来，林静漪就是为了面子好看，也会强迫宋老爷子把银票收下。 但林静漪偏偏不上当，她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那你倒是诚心给张银票，让我瞧一瞧你究竟有多么真心实意。” 说罢，也不等周春娟开口反驳，转而说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出发了。” “兴怀，你送他们去县城。”宋老爷子吩咐道，然后又嘱咐宋衍深和林静漪一路小心，若是有什么事就往家里写信，他们虽然没有太大的本事，但是一把子力气还是有的。 离别总是伤感的，宋衍深虽然嘴上不说，但表情也有些沉重，眸子里微微湿润，像是泛着水光一样，一看就是舍不得家人。 登上了马车之后，林静漪看宋衍深兴致不高，便说道：“你若是舍不得爷奶和爹，让他们去府城住也是一样的，反正家里的宅子也不小，多住几个人也是能住下的。” “府城虽然繁华，但对于爷奶来说时不时地来逛一逛看看新鲜也就够了，如果让他们住在那里，想必是住不惯的。他们在府城一没有朋友，二没有事做，不像在村里面可以种种菜养养鸡什么的，闲下来的时候还能跟亲戚朋友聊聊天。 爷奶若是去了府城，说不定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在那个四四方方的宅子里面，让他们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吧，没有必要一直围着我打转。”宋衍深想得很透彻，知道什么样的日子才是宋老爷子他们想要的。 他们若是去了府城，未必会过得很好，因为适应不了府城的生活。绝大多数的乡下老爷子老太太在进府城的时候，面对那般繁昌盛的场面，心中都是有些自卑的，说话做事小心翼翼万分拘谨，生怕行差踏错被别人低看一眼。 这种日子过起来怎么会舒心呢？ 这话说的没错，林静漪想起在现代的时候，也有农村父母不愿意和城里儿子与一块居住的事情，都觉得在城里生活不自在，没有庄稼侍弄，没有老兄弟老姐妹可以说话。 说到底还是故土难离啊。 “也是，不过不用接他们过去常住，时不时地接爷爷奶奶去一趟府城，带着他们吃吃逛逛买买也是可以的。”林静漪十分善解人意地说道。 车厢外宋兴怀驾着马车，听见林静漪在里面说的话，不停地跟着点头，心说林静漪还真有点刀子嘴豆腐心，虽然有时候跟宋老太太吵得凶，但是这份孝顺的心意却是一点都不掺假。 第727章 临行话别 到了县城之后，林小风和许念深两个人早就背着行李包在家里等着了。 李氏一看到马车过来了，先是冲宋兴怀笑了笑，打了声招呼，然后又对林静漪说道：“你们俩可来了，这俩皮小子从昨天晚上起就开始闹腾，硬是不睡觉，收拾好的东西又被他们拿出来重新整理了一遍。今天早上天还没亮，他们就起来了，一直眼巴巴地等到现在。” 林静漪摸了摸林小风和许念深的脑袋，然后看了看他们两人脚下七八个行李包，不由得说道：“娘，用不着这么多东西，只需带点路上的吃食就行了。这可是我亲弟弟，我能亏待得了他们吗？那些穿的用的都不必拿，只需穿身上这一身衣裳去，到那我再给买新的就是了。 你看你们这去的时候带这么多东西，到了府城以后我肯定要给他们买东西，那回来的时候不知道要拎多少，估计一辆马车都放不下了。” “你就会乱花钱，两个半大小子买那么多衣裳做什么，又不是姑娘家，不需要那么打扮。而且他们现在正是长身子的时候，个头窜得快，今年的衣服说不定明年都不能穿了，买了不都白瞎了。”李氏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光看了看林大城，心想自个闺女可真是半点心眼也没有，怎么能在公公面前说钱的事呢？ 你一个出嫁女这么想着娘家，还说到时候都花钱买新的，这样你公公怎么想？万一换一个心眼小点的人来，说不定都不高兴儿媳妇补贴娘家。 “那明年再买新的不就行了。”林静漪理所当然地说道，丝毫没有体会到李氏的良苦用心。 她知道好些穷苦人家给孩子做衣裳的时候，总会做大许多，这样就能穿好几年，但是一开始孩子穿上的时候虽然是新衣裳，但是因为太大了，总是松松垮垮的，看着很不得体。林静漪作为一个设计师，她的职业素养让她无法接受这种穿衣风格。 哎呦，我的傻闺女哟，李氏见林静漪始终没有领会她的话中深意，便不敢再谈论这个话题，立刻转换说道：“你这两个弟弟还是第一次出远门，我实在是有些担心他们，府城离县城这么远，这路上万一……” 她的话没说完便停下了，因为马上就要出发了，李氏不敢说那些不吉利的字眼。 宋兴怀在旁边听着这些话，不由得惊讶道：“两个孩子也跟着去府城呀，小风和念深不是要去书院念书吗？这是重新找了个书院吗？” 看看林家这重视子弟的态度，都把孩子转到府城去进学了。 “不是的。”李氏的顾虑多，怕宋兴怀觉得林家的小孩儿是用了宋衍深的门路换到府城去进学了，便立刻解释道，“两个孩子还是在明德书院进学，他们的假还长着呢，所以趁着这个时间跟着姐姐姐夫去府城玩一玩。 以前家里的条件不太好，住在林家村的时候，连县城也没有带孩子去过，现在咱们有条件了，肯定是愿意让孩子多开开眼界长长见识的，男孩子嘛，还是胆子大些比较好，让他们多出去走走，省得养出一副小家子气来。” “是这个理，亲家说的对。”宋兴怀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给孩子花再多的银子，那都是值得的。既然有条件出去走走，当然是好的，省得当一个井底之蛙。 说到这里，他不由得想起当初宋家并不富裕，幸亏宋衍深自己争气，闯出了一条路来，不然的话他可真是耽误了儿子。 他们在这边正说着话，那边林家二房的人正提着大包小包的赶过来，一进胡同口就看见三房外面停着一辆马车，又站着几个人，孙氏便忙不迭地冲这边招手，然后高声喊道：“三弟妹真对不住，让你们久等了。” “二伯娘来了呀。”林静漪冲孙氏打了声招呼，然后说道，“也没怎么等，我们也是刚到。” 她看见林子睿和林静音都提着许多行李，只为他们觉得累，但并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她和二房之间还是隔着一层的，不像自家亲兄弟那般般，可以随意说话，有什么就说什么。她可以和自个亲弟弟说，你们什么都不用带，到哪我全给你们买新的，但这些话却不能和林子睿说。 因为林子睿这个人骨子里面还是有一点傲气在的，不喜欢占亲戚的便宜，之前她借给林子睿赶考的银子，林子睿都硬要给她写欠条，她现在若是对林子睿说那些话，林子睿说不定还以为她是在炫富显摆呢。 “好险赶上了，我就怕你们等急了。静漪呀，我家这两个就交给你了，虽然子睿比你年纪大一点，但他毕竟对府城不熟悉，在外行走的经验没有你多，所以还是得麻烦你多照顾一些。 他们这趟去府城就是去长见识的，吃喝住方面不用多讲究，有他们一口吃的，让他们饿不着就行了。”孙氏一副我是在为你的荷包着想，为你省银子的架势。 但是了解孙氏性子的人都知道，这肯定是反话。孙氏可最会占便宜的，虽然她嘴上说让自家的两个孩子饿不着就行了，但如果林子睿和林静音真的在府城没吃好喝好的话，孙氏到时候在背后嘀咕的话肯定不会少。 “二伯娘，你这么一说，那我肯定更得把子睿哥和静音妹妹当贵客对待了。”林静漪笑着说道，孙氏的那些小心思她看的一清二楚，不过都是为了孩子，所以无伤大雅，林静漪倒也能容忍她，“二伯娘，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你看好他们俩今天的体型，等回来的时候，我绝对让他们胖一圈。” 孙氏立刻顺着林静漪的话往下说：“静漪呀，这可是你说的，二伯娘可当真了啊！” 她心想胖了才好呢，胖了就说明两个孩子在府城吃的好住的好玩的好，若不是有林静漪，这么好的事到哪里去找？ “行了，二伯娘也不耽误你们赶路了，你们路上注意安全。”孙氏也挺会把握这个度的，知道适可而止，把该说的话说完之后就开始嘱咐起来，让他们路上小心。 刚巧吴家那边也派人来接他们了，林静漪让其他人先上马车，然后对宋兴怀说道：“爹，这银票给你，就当是我和衍深的一份孝心。” 第728章 夜宿林子 林静漪在来县城的路上想了想，觉得这张银票还是要给出去才行。 首先，这张银票就代表着她对宋家的态度和对宋家长辈的孝心，只有给出去了，那她的孝心才算是落到了实处。 其次，这张银票既然已经拿出来了，那必然就会招人惦记，当时她在宋家门口拿出一张银票，看到这张银票的人估计不只有宋家自己人，村里那些眼睛尖的村民，说不定也看到了。虽然当时她把银票收回来了，但现在给出去也不晚，一旦给出去了，她的名声必然会更上一层楼。 最后则是因为宋老爷子是长辈，但宋兴怀同样是她的长辈，她不能厚此薄彼啊！宋老爷子得了她一百两银票的孝敬，那她怎么着也得给宋兴怀一点银子才行。 而且她孝敬宋兴怀，宋衍深必然也高兴，就算是为了夫妻感情更加和谐，这银票也得给出去。 一举数得，这银子花的不亏。 宋兴怀站在原地没伸手，他没想到这张银票在被老爷子拒绝之后，又会被递到他的面前，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这使不得。” “有什么使得使不得的，做子女的孝敬爹娘，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林静漪也有点着急赶路，说话时就略微带了一点强势，既然宋兴怀不伸手，她便直接把银子塞到宋兴怀手里。 塞完之后她抬脚就跑，一边跑一边对李氏和林大成说道：“爹娘留我公公吃顿晌饭再走。” “知道了，这哪里还用得着你操心。”李氏好笑地说道，他们又不是那种不懂人情世故之人，亲家公来都来了，他们怎么可能不留他吃饭呢，“你看着点脚下的路，别一边跑一边回头，小心摔了。” “晓得了。”林静漪拖长声音，回答了一句。见宋兴怀被她爹拉着胳膊没法追上来，这才开始好好走路。 二房的林子睿和林静音一辆马车，林小风许念深与林静漪和宋衍深同坐一辆，至于行李都放在另外一辆马车上。 林静漪上了马车之后，宋衍深便立刻把汤婆子塞到她的手里，让她暖暖手，也没有问她迟来这么久是干什么去了，然后对车夫说一声可以走了。 他们这边三辆马车在县城的城门处跟吴家的商队会合，吴瑛柔看到林静漪以后隔空跟她挥了挥手。 林静漪也挥手示意了一下，然后喊话道：“外面风大，快回到车厢里去。” 林小风这是第一次去府城，一路上有许多问题想问，他见林静漪跟别人说完话以后得空了，便开始变身好奇宝宝，不停的问道： “姐，咱们坐马车要几天才能到府城呀？” “姐，咱们晚上在哪里睡呀？是在马车里面过夜吗？” “姐，我路上要是憋不住，想出恭怎么办？” …… 一开始林静漪还挺有耐心的，一一回答林小风的问题，但是越到后面，林静漪的耐心就越少，便把这个好奇宝宝甩给宋衍深：“问你姐夫吧，你姐夫读的书多，懂得东西自然也比我多。” 于是宋衍深就担负起了解惑之责，开始耐心地为林小风解答起来，许念深虽然一路上不怎么说话，但他的眼睛也亮晶晶地看着宋衍深，明显是在认真倾听。 年前林静漪定下要带两个弟弟去府城，无非就是想带他们玩一玩，但是现在林静漪觉得当初那个决定真的是做对了，刚好能趁着这个机会带许念深出去散散心，让他别老想着自己的身世。 可能是因为这次商队中有主家的小姐和秀才公一家，带队的人怕这几位贵人觉得路途颠簸，所以不敢走得太快，于是当夜色降临时，他们还没有走出太宵山。 如果让商队那群老爷们自己赶路的话，肯定是能在太阳落山之前走出太宵山，赶到客栈去投宿。但是现在他们只能在原地停下，今夜只能在马车里将就一晚了。 毕竟摸黑走山路，可比在山里过夜的危险性大多了。 这虽然也是林静漪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但是她比林静音和吴瑛柔成熟一些，见商队的马车都已经停好了，便下车去叫了叫吴瑛柔和林静音，跟她们嘱咐了一些事情，比如说不管做什么都不要单独出去，一定要结伴而行，哪怕是去出恭，也一定要叫人一起，不要觉得不好意思。 山中野兽多，一个姑娘家若是单独出去，被豺狼虎豹这种猛兽一口叼走的可能性还是非常大的。而且像这种地方都没有治安可言，如果碰到了山匪，那就更完蛋了。 这林子里面也没有茅厕，林静音和吴瑛柔一听到林静漪说出恭一事，便立刻想到估计是随地解决的意思，就都有些害羞。不过他们也都知道这种事关系重大，就算是再不好意思，也不如自己的性命重要，所以纷纷像林静漪保证说自己一定会找人结伴。 “你们心里有数就行，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了。咱们的马车被商队的车围在中间，晚上篝火点着，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不过你们也不要睡得太死，要警醒一些。 今天是咱们在路上走得慢了，所以没有按照原定计划到达客栈，明天如果速度再像今日这般，估计晚上还要在外露宿，所以明天估计要启程的早一些，速度要加快了。 瑛柔，麻烦你跟商队的队长说一声，就说咱们不怕颠簸，让他们按照以往的速度走，在路上累一点总好过晚上再在外面夜宿马车，这野林子哪有客栈的床睡着安全舒坦。”林静漪跟吴瑛柔说道。 “之前我跟我爹随着商队一起来府城的时候，也没注意过这事，今日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了起来，怪不得他们那时候速度那般快，原来是为了好在天黑之前到客栈投宿。 他们今日把速度放慢下来，估计是怕我身子娇受不了。唉，我若是早知道此事，肯定要跟他们说不必顾忌我。”吴瑛柔恍然大悟地说道，以为是自己拖慢了行程。 这边林静漪几人一说完了此事，吴瑛柔就立刻去跟商队的队长说让他明日加快速度赶路，能住客栈就绝对不睡在马车里。 第729章 夜半狼嚎 夜里寒风呼啸，总是有一些不可名状的声音，夹杂在风声中，让人心惊胆战。 这一夜，林静漪根本没有睡好，林小风和许念深的年龄太小，页数马车这种事，两个小孩一开始还觉得挺新奇的，但等到半夜听见外面那些可怕的声音，他们俩这才开始害怕起来，一人挽着林静漪的一条胳膊，有些瑟瑟发抖。 林静漪从装行李的那辆马车上取下来了一条大棉被，跟两个小孩坐在一边，将棉被一行吧，三个人都盖了进去。马车并不宽敞，三个人这样做的话，有办法舒展身体，虽然有些不舒服，但是因为赶了一天的路，大家都有些疲惫，所以还是将就着睡了过去。 等两个小孩睡熟以后，宋衍深看着这三人的睡姿，觉得很是别扭，两个小孩，一人压着林静漪的一边肩膀，要真这么睡上一晚，林静漪明天的肩膀抬都抬不起来。他自然是心疼自个夫人的，便想把许念深挪挪了过来，由他抱着睡。 林伊筱峰是没心眼的，小孩子每天憨吃憨睡的，但许念深可比他警醒多了，宋衍深的手刚碰到她，她就惊醒了，也眸中闪过一丝锋利，再看清楚是宋衍深之后才把锋芒尽数收敛。 “到姐夫这边来睡。”宋衍深怕吵醒林静漪便用气声说道。 许念深点了点头，然后慢慢的挪到宋衍深那边，有歪头沉沉睡去。 外面点着几堆篝火，树枝燃烧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忽然之间马儿发出一声长鸣，惊醒了，正在打瞌睡的守夜之人。 “怎么了？发生了……”那人猛的惊醒下，意识地开了口，但是剩下的几个字却在看见远处闪烁的绿光之后，被吓得失了声。 那不是一点绿光，而是很多点，而且都是成双成对出现的。 这就说明那些绿光并不是所谓的鬼火，而是野兽的眼珠子在黑夜中发出的光亮。 那守夜之人连忙叫醒自己的兄弟，另一只手放在腰间的佩刀上，想以此给自己增加几分底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在外行走夜宿山林，一怕路上有劫道的，其二，则怕这些吃人的野兽。 现在是冬天，林子里好些动物都冬眠了，这些狼群平日里抓不到猎物，自然就会向山下的行人发起攻击，他们这群人今晚若是搞不好，说不定就要成为狼群的腹中餐了。 “赶紧的，别睡了都起来！”守夜之人叫醒了一统首页的兄弟，之后又大声喊了起来，把商队里的其他人都叫醒。 这可是性命攸关火烧眉毛的时候了，还睡什么睡。 因为有个小孩压在他身上，林静漪本来睡得就不甚安稳，一听到外面的喊声，便立刻惊醒，迷迷糊糊的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是该启程出发了吗？我这一觉睡得不太安稳，总觉得还没睡天就亮了。” 他说完这番话以后便推开车窗往外瞄，结果映入眼帘的还是一片黑暗，林静漪愣了，心说这天还没亮呢，叫他们起来做什么？ 因为众人都被守夜之人的喊声惊醒了，外面逐渐嘈杂起来，林静漪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拍走那些残留的睡意，神态逐渐清明起来。这时宋衍深也醒了，两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眸中看到一丝凝重。 必然是出事了，守夜之人才会将众人都叫醒。还不带林静漪下车去问守夜之人发生了什么事，此起彼伏的狼嚎声就响彻了整片林子。 听到外面的狼嚎声，林静漪的脸陡然一白，她浑身发软，像坐不住似的，靠在了车厢上面，林小风也被惊醒，害怕地往他怀里钻。 “没事，不必惊慌，咱们人多对付极品恶狼还是绰绰有余的。”宋衍深也知此时的情形不好，但他不能自乱阵脚，再加上车厢里面还有两个小孩儿，若是把他们惊到了，说不定十天半个月都恢复不过来，只能稍微说点大话来让他们放心。 “对，你们姐夫说的对，不过是极品饿狼罢了，在深山里面逮不到猎物，才会下来堵咱们的路。野兽怕火，咱们的火堆燃的那么大，他们必然不敢靠近，只需等到天亮就行了。”林静漪顺着宋衍深的话往下说，让两个小孩别这么害怕。 “你们两个也是学过一点拳脚功夫的，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之人，虽然不能与豺狼搏斗，但保护自己，想必还是可以的，姐夫，相信你们能保护好自己。我下马车去看一看你们姐姐的安全，我就暂时交付到你们手中了。”宋衍深开口激励道。 他知道两个小孩心里害怕，但同时这也是教育孩子的好时机，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责任，什么叫做担当，其实不下马车就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宋衍深这么说还是为了让林小风和许念深更有责任感。 “姐夫，你放心吧，我一点都不怕。”林小风，虽然心中很是害怕，但是一想到自己姐姐是个弱弱女子，心中那股保护欲便油然而生。 姐夫把如此重担，交到她手中，他必然要好好家过才行。 “姐夫，我有弹弓，若是那饿狼冲上来了，我便用弹弓打他。”许念深拿起自己随身携带的牛皮弹弓，对宋衍深保证道。 小子都爱玩这些类似于武器的东西，许念深也是如此，他的这个弹弓还是当初祁瑾聿在他家借助养伤时，专门给他做的，这弹弓若是拉满了弦，可以说出两三丈的距离，对于小孩子来说，也算是一个杀伤力挺大的武器了。 “好吧，林静漪交给你们，我是再放心不过了。”宋衍深夸了他们几句。 林静漪先前一直没吭声，直到宋衍深要下马车了，他才担忧的说道：“要小心啊，之前也没想到会碰到这种事，没在马车上，准备一把称手的匕首，刀剑什么的，你一会儿再菜火堆旁边捡根尖锐的木棍，好好保护自己。” 他也没说让宋衍深躲在满城里，别下去这种话，他们与吴佳汤对就是同行的关系，吴家商队对并不是他们请来的镖局，所以让吴家人冲在前面拼命，他们在后面偷安的事情，是绝对不能做的。 不过若是脸皮够厚，做了倒也没什么，可宋衍深是读书人，若是如此形式，传出去以后，名声上难免不好听。 第730章 声东击西 宋衍深出去以后便于商队的那些汉子们粘在一起，一手持火把，一手持木棍，做出防御的姿态。 商队的那些汉子们见宋衍深与他们共同抗击恶狼，心中又是惊讶，又是感慨，惊讶的是，没想到以宋衍深这种身份竟然还会与他们一起形式，而不是仗着自己是文人手无腹肌之力，便心安理得的躲在他们身后，看着别人去拼命。感慨的是宋秀才，这人品真是没话说，别人都说什么负心多是读书人，但照他们看来，宋秀才必然不是这种人。 宋衍深来都来了，商队的那些汉子也没有假模假样的，说什么，请他回马车上躲着的话，毕竟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只要不是妇幼，就都是要处理的，这毕竟事关大家的身家性命。 商队里面有一个年纪小一点的小子，眼睛贼尖，仔细的数了一下，林子里面的那些绿光，总共有14处七对，这就是说一共有七匹饿狼，应该就是狼群下山来捕猎了。 而汤兑里可以用的人手却只有20几人，虽然从数量上看，好像商队的人数比较多，似乎有优势，但是从双方的战斗力来看，一匹饿狼撕咬两三个人不在话下，他们这些人又不是人，人都会拳脚功夫，，所以就算是三对一，或者是四对一，估计都赢不了饿狼。 他们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跟狼群好着，一直耗到天亮。 狼也是极其精明的动物，他们既然成群结队的出现，就必然会团队作战，围捕攻击都是他们的拿手好戏。他们一点一点地缩小着包围圈，喉咙里不停的发出低吼，好似是在用这些吼声来震慑那些人和马儿。 “怎么办？我还没娶媳妇，我不想死……”其中一个年龄小一点的汉子，瑟瑟发抖的说道。 她这么一开口，倒是说出了大家的心声，说句实在话，谁想死呀？ “别害怕，那些狼群迟迟不敢供上来，不也正是忌惮我们的人数多吗？狼的嗅觉十分灵敏，你们一旦泄露出恐惧害怕的气息，他们就会知道，进而围攻上来。他们也在审时度势。所以咱们不要自乱阵脚。”宋衍深虽然没有与野兽打交道的经验，但是他十分明白，这与人对阵要的就是一股气势，如果气势不足，那么就会被对方压下。 与人对阵是这个道理，那么同样跟野兽对峙也是如此。狼这种动物可一点都不笨，他们知道什么样的人能惹什么样的人不能惹，商队如果一旦露出怯弱姿色，那些饿狼说不定下一秒就会飞扑上来，撕咬中人的喉咙。 “宋秀才说的对，大家都听宋秀才的！”商队的队长兼宋衍深站出来稳定人心，便暗自点点头，觉得这虽然是个文人，但胆量确是足的，然后又对刚才那个开口说害怕的小兹说道，“小六，把腰杆给我，挺直了！这就跟婆媳吵架是一个道理，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到东风，你弱它就强。畜牲都怕活，只要咱们的火不灭，他们是不敢为上来的。” 他故意说些好笑的话，想让大家伙心里轻松一些，如果打心眼里就开始害怕，那么这一仗就必输无疑。他们若是输了，不死也要残，所以他们绝对不能输！ “不是想娶媳妇吗？你要是能活着，多少个媳妇娶不来？别再说那种丧气话！”商队的队长又强调了一遍，不让小六扰乱军心。 “大哥，我知道了，我绝对要活着回去。”小陆壮着胆子说道。 狼群出现在东南方向，汉子们就都面向那边，谁都没有想到这个畜牲竟然清明到这种地步？还会调虎离山之计分出去一只狼，悄悄地靠近妇幼的马车。 林静漪一直在马车里陪着两个小孩，是敏锐的第六感，让他察觉到不对劲的。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就在那么一瞬间，林静漪突然绷直了脊背，仿佛有危险，从身后突袭一般。 她坐在马车里，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听到李静怡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尖锐又七例带着几分恐惧与绝望：“小心！” 他的声音一出来，所有人都被这道声音所吸转，而看向马车的方向，只看见一道绿光飞速的闪到马车旁，想要袭击马车中的人。 因为天黑看不真切恶狼的声音，但是那道绿光必然代表着一条狼，这就说明有一条饿狼，趁着汉子们都专心致志抵抗东南方时，他悄悄地在后方袭击。 林建英之所以能看到这一幕，是因为林子睿也要下马车，与上对的人共同抗击饿狼，车厢的门刚刚打开，便让他目睹到了如此惊悚可怕的一幕。 “林静漪别开门！”从宋衍深那边来看，是看不到林静漪所乘马车车门的场景，但他听到了林静英的叫喊声，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的喊道。 不管是发生了什么，别打开车门总是对的，他怕林静漪因为好奇而开了车门，那就是银面受敌了。 林静漪是先感知到了危险，然后听到林静茵的喊声，紧接着便听见车门被撞击。野兽的利爪，大力的刮着车厢的门，一下又一下发出令人惊恐的声音。 越是危险来临，林静漪反而愈发冷静，他甚至沉下心来在想这个车门能够抵住野狼的几次攻击，只是眨眼之间，林静漪就有了动作，他把身上的棉被抵在车门里面，这样一来，就算车门被挠破，但也多了一层围挡植物，还能为两个小孩争取一份机会。 她清楚的听到那只野狼只在车门上扒拉了三下，然后接连两道破空声在他耳边响起，只嗖嗖两声，外面野狼扒拉车门的声音便立刻停了下来。 外面的声音消失了，但林静漪并不敢轻易打开车门，狼群既然知道调虎离山声东击西，那他也怕这匹狼懂得让人掉以轻心，所以还是紧紧的堵着车门。 只是眨眼间的功夫，林静漪便听到像马超这边奔来的脚步声，然后便是宋衍深的声音响起，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林静漪没事了，别害怕。你还是别开门，我在外面守着你们。” 没事啦！这就说明那匹狼已经死了，他刚才听到的嗖嗖两声，难道是破空而来的利剑吗？ 第731章 暗中出手 会是谁射的箭？如果商队之中有这般功夫好手的话，那刚才何必将众人聚集在一起，只拿着火把威慑对面的狼群，有这种准头，直接挽弓射箭不就能把狼群消灭的一干二净吗？ 电光火石之间，林静漪突然想到了，这躲在暗处，射箭之人可能就是祁瑾聿派来保护许念深的那些人，之前因为有人给许念深塞纸条的原因，林静漪还特意要求了，说要加派人手，那么他们此次去府城，那些暗中保护的人，必然会跟着。 他们肯定是藏在暗中，悄悄的观察着商队和狼群对峙的情形，之前一直不出手，可能是觉得事态还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不便暴露身份，但刚刚许念深一有姓名，只游了暗中之人便果断出手，射死了那一批会声东击西的恶狼。 想通了，这些林静漪的心便安了下来，有高手保护就行，他们今夜必然能安全度过了。 既然射出了这一箭，那么众人肯定知道暗中有高手。 商队的队长也是跑江湖的老人了，一看见那匹狼的死状，一剑直中脑门，另一箭射在腹部，这两处不管是哪一处，都是必死之伤，就知道暗中出手之人必然是一个高手。 他先是害怕了一下，怕这暗中之人是敌非友，说不定也是想打家劫道的，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如果幕后之人真的是敌人的话，那刚才没有必要去，就马车里的人，只需要隔山观虎斗，我看着他们与狼群两败俱伤即可，等他们死的死，伤的伤马车上的货物不就能想拿多少就拿多少了吗？ 而且那眼冒绿光的饿狼总比人可怕多了，他们20多个青年壮汉，搞不定那群野狼，但不一定打不过这射箭之人，俗话说乱拳打死老师傅，只要他们人多，还是能有几分一面的。 所以商队的队长便高声喊道：“不知是哪位壮士出手相救，还请祝在下解了这场危局，在下是永安县吴家人，随行的有女子，有小孩，还请壮士大发慈悲再次出手杀退狼群。” 林静漪觉得就算上对队长不说这话，祁瑾聿派来的高手也不会对此事视若无睹，之前不出手是因为还没到最危险的时候，但是现在既然已经出手了，必然就要斩草除根，消除危机。 商队队长的话，说完之后，林子里寂静了片刻，除了呼呼的风声，就是狼群吼叫的声音，他们可能是闻到血腥味了，知道已经失去了一个同伴，猴生变得更加激烈，似乎还能听到它们的前提，在地上摩擦的声音，说不定下一刻就要攻上来了。 没有人做出应答，这让尚队的那些人心中不由得有些绝望，难道那位壮士并不愿意出手吗？ “还请壮士出手相救，在下感激不尽，救命之恩，必当回报！”商队队长又喊了一遍。 在他说话之时，想起了几道破空声。 等他的话音落下，那一群方才还在低吼的狼群，此时已悄无声息，可能是被利箭一击必中，死得太透彻，连一声呜咽都没有就命丧黄泉了。 众人也是呆滞了好一会儿，才发现狼群已接受死亡的场面，十几个人打着火，把聚在一团壮着胆子往狼群的方向去，走近了一看，发现那群狼全都倒在地上，而且都是脑袋重剑，便知那位壮士虽未出面，但一在暗中出手。 于是一群人呼啦啦的跪了下来，它们朝着先前射箭的方向跪下，不停的磕头感谢道：“多谢恩公大恩大德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恩公若是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开口，愿结草衔环，以报救命之恩。” 他们贵了好一会儿，那位在暗中出手的壮士却一直不曾露面，连声音都未曾发出，这样一来，做人也都明白了恩公的意思。 人家做好事不留名，不露面，他们也只能随了恩公的心意，既然没办法报恩，那就只有多磕几个响头，以表心意了。 众人都以为是他们命好，福大命大遇到了，愿意出手相助的侠士，但只有林静漪一人知道，他们这次都是沾了许念深的光。但同时林静漪也愈发坚定，祁瑾聿的来历绝对不烦，不然如何调配的动如此高手？ 而且现在在暗中保护许念深的人，应该不止一个，不然对面那么多恶狼，怎么可能差不多在同一时间被射中？ 但是林静漪也没吭声，只轻轻的拍打着两个孩子的后背，跟他们说没事了，大家安全了。 然后又把车门打开，让宋衍深赶紧上车：“在外吹了那么久的风，肯定冻很了吧？快上来暖一暖！” “不着急，我跟着大家一块去收拾一下。”宋衍深见林静漪神色无恙之后，才提起马车边野狼的尸体，拿到篝火旁边跟另外几句野狼尸体一块堆着。 那些人把野狼的尸体放在一起，然后再所有马车周围都撒了药粉，这药粉味道极其刺鼻，是为了防蛇虫，二是为了掩盖血腥味，这林子里面野兽多，就怕杀了这个又来了那个。 “宋秀才书你拿过来的，这头狼最肥硕，也不知道这狼肉好不好吃。”现在没有了生命威胁，众人都十分轻松，甚至和宋衍深开起玩笑来了。 “好不好吃的尝尝不就知道了，我还从没吃过狼肉，没想到今日也能尝一尝新鲜了。”之前那个说自己还没娶媳妇的小六，现在又开始好奇狼肉的滋味了。 一群人说说笑笑，虽然现在还是半夜，但众人都没有了睡觉的心思，便都聚在篝火旁边，一边守夜，一边谈论着刚才惊心动魄的经历。 林静漪将两个孩子安顿好，又把他们哄睡了，以后才下马车走到篝火旁边，和宋衍深坐在一起，他好奇地看了看那群野狼的尸体。 许是因为狼师上面只有一处剑伤，而且李健并没有拔出，所以并没有血肉模糊之乡，看着还是挺完整的。他这也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凶猛的野狼，这感觉还是挺奇妙的。 另一边，吴映柔也从马车上下来，他爹不在，这次商队中就是它的身份地位最高了，刚刚经历过如此惊险的事情，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出来说几句话。方才没有第一时间下来，也是因为被吓倒了了，现在缓过劲来了，吴瑛柔觉得自己应该安抚一下众人，再许给他们一些嘉赏，这才是主人家该做的事情。她爹不在，她就应该把事情担起来。 第732章 到达府城 吴瑛柔出面说了几句话，大意就是大家这次辛苦了，等回到吴家以后，她会向爹爹禀告此事，多给大家求一些赏银。 这话说的很得人心，若不是为了多得几两银子好养家糊口，谁愿意在大冬天的翻山越岭不停赶路，幸运的话能安全到达，不幸的话就像今天这般半夜遇到狼群，若不是碰到好心人出手相救，估计骨渣子都要被那群饿狼给嚼碎了，所以主家说再多动听的话，也不如给几两银子来的实在。 吴瑛柔稳定完人心之后，又坐到林静漪的身边问道：“我刚才数了数，一共八匹狼呢，身上除了箭伤以外，再没有其他的伤口，这样一来可得好几张张完整的狼皮，到时候我找人炮制好，给你送两张过去。” 其实吴瑛柔本来想和林静漪咬咬耳朵说说心里话的，毕竟她这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惊险的事情，五脏六腑都快吓得移了位置，总得找个人倾诉一下。 可是宋衍深就在林静漪身边坐着，她刚才一眼扫过去，发现林静漪和宋衍深两个人还拉着手呢，只是被宽大的袖子盖着不容易被人发现，若不是她眼睛尖，还真看不出来。 人家小夫妻俩这么恩恩爱爱腻腻歪歪的，吴瑛柔怎么好意思去打扰人家，只能临时改了口，随便扯了一件不甚重要的事情。 “行啊，多少钱？到时候我按市价给你。”林静漪作为设计师，还是挺喜欢收集不同材质的料子的。 只不过前世因为有动物保护法，狼皮这种东西别说收集了，她连见都没有见过，就连那种贵妇人爱穿的貂皮大衣，她也只见过人工养殖貂皮。 现在穿回古代了，倒是能一圆她之前的夙愿，这两张狼皮到时候给宋衍深做个披风，不仅保暖，穿上身以后在外行走也是很有面子的。 “你这就见外了，咱们之间现在可是同生共死的交情了，你居然还要给我银子。”吴瑛柔开玩笑说道，“可别再说这么生分的话了，你要是再这么说，我就当你是不想认我这个姐妹了。” “行行行，你说了算。”林静漪亲切地说道。 因为宋衍深也在一旁，所以吴瑛柔并没有跟林静漪聊太久，随便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告辞了，转身回到马车上。 她走了以后，林子睿和林静音又走到林静漪身边，也是来关心林静漪的。要说这么多人里面谁受到的惊吓最深，那必然是林静音了。她可是亲眼看着那匹饿狼是如何飞扑到林静漪那辆马车上的，这么多人里面谁都没有她看得清，谁也没有她当时的心跳得快。 虽说林静音当时只喊了一句小心，并没有其他动作，但是这大大小小也算是一份人情，毕竟人家也出声提醒了。 所以林静漪拉着林静音的手，感激地说道：“当时幸亏有你出声叫了一下，不然我听到外面的动静以后，说不定还傻乎乎的开门想去瞧个究竟呢，那样的话，岂不是白白把自己送出去给饿狼当盘中餐？” 林静音做人实在，不是很好意思承林静漪的这份情，便摆摆手说这不算什么，毕竟都是自家亲戚。 林子睿也紧跟着关心了几句，说完了这一茬之后，大家的关注点和好奇心都转到那个出手相救但不露面的好心人上面了，纷纷猜想是哪位大侠。 这个话题林静漪不太方便参与，毕竟这么多人当中，只有她知道真相，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说漏嘴了，于是就找借口说自己困了，便回到马车上去了。 林静漪回去之后没一会儿，宋衍深也上马车来陪她了。 这一夜，宋衍深都将林静漪紧紧的抱在怀里，天知道当他听见林静音喊了一句小心时，他有多么的心惊胆战，几乎神魂俱裂。 而林小风和许念深这两个小孩儿没有了姐姐和姐夫的怀抱，只能抱团取暖。 第二天天亮之后，大家继续赶路，因为有了昨天的教训，今日大家便快马加鞭，争取在天黑之前赶到有客栈的地方，不想在林子里面夜宿了。 接下来的路程都走得十分顺畅，路上没有遇到任何危险，终于在第三天下午的时候，一行人到达了府城。 吴家商队经常来府城进货，有住惯了的客栈，所以一行人就在城门口分开，吴瑛柔跟着吴家的商队去客栈，而宋衍深林静漪则带着自家兄弟姐妹回到自己租住的院子里。 从进府城开始林小风的那张嘴就没有停止过惊叹，府城的热闹让他大开眼界，府城的繁华也让他十分兴奋，他也不顾外面刮着冷风，十分抗冻地把头伸到车厢外面，盯着街上的那些店铺小摊。 经过吃食摊子的时候，寒风中夹杂着食物的香味，林小风闻到后咽了一下口水，然后转过头，眼巴巴的看着林静漪：“姐，我有点饿了。” “想吃什么？我给你拿银子你自己下去买吧。”林静漪爽快的说道。 这几天因为要赶路，吃喝方面都比较简单，中午那一顿尤其朴素，都是干饼子冷馒头。尤其是馒头冷了之后跟石头一样硬，只能放在热水里面泡一泡等软了再吃，没滋没味的。不要说林小风闻到那个味道有点馋，就连林静漪现在也想吃点热乎的饭菜。 而且让林小风自己下去买，也是在培养他的独立能力，不想让孩子当一个看到府城的繁华就害怕的迈不动脚的胆小鬼。 林小风犹豫了一下，可能也是顾忌着自己这是第一次来府城，人生地不熟的，不太敢跟那些摆摊的摊贩搭话，但是后来又想了想，不就是买东西吗有什么不敢的，于是从林静漪的手中拿过银子后就下了马车。 他下去之后，许念深有些担心林小风，便说道：“姐，小风一个人可能提不了那么多东西，我下去帮帮他。” “去吧，你要是有想吃的也去买。”林静漪点点头。 林小风见许念深也下来陪他了，心里面的胆量一下子就足了，两个小孩手拉着手把半条街的吃食摊子都逛了一遍。 说是半条街，听起来好像怪长的，但其实卖吃食的也没几家，因为摊子若是挨得太近，那不就成互相抢生意了吗？ 第733章 府城一游 所以林小风和许念深回来的时候，两个人只买了烧饼、肉包子、糖糍粑粑，还有一个烧鸡，种类虽然不多，但是量都挺大的。 林静漪看他们拎着这么多吃食回来，笑着说道：“你们这是把晚饭也给买了呀。” “姐，你那院子这么久没住人，屋里面肯定没有吃的东西，咱们做了那么久的马车都累的不行，我现在买多一点，你晚上不就不用烧火做饭了吗。”林小风还是很关心他这个姐姐的。 这份关心林静漪也十分受用，她欣慰地看着林小风，心想这小孩还真是长大了，书也没白读，都知道心疼姐姐了。 但是林静漪并没有接过这两个小孩手中的吃食，而是让他们拎着东西到后面那一辆马车上面：“先给你们子睿哥和静音姐姐送过去，让他们先挑。” 大家都是一块儿赶路过来的，肯定都饿了，他们若是吃独食的话，林子睿和林静音心里多多少少会有些不好受。 二房的人虽然也是自家兄妹，但严格算起来来的话，也算是林静漪请到府城来的客人，毕竟在府城这里，林静漪才是东道主，自然要照顾好他们才行。 两个小孩也懂事，听到林静漪这么说以后，便提着东西抬腿跑到林子睿那辆马车上，给哥哥姐姐送完吃食以后，才回到自己的马车上。 等到了林静漪他们租住的院子以后，林小风又惊叹起来了，不停地说这院子好看，连一路上比较沉默矜持的林静音也有些激动，她是真的没住过这么好看的大院子。 以前住在林家老宅的时候，那院子都是在河滩上捡碎石头盖起来的，不过就是四四方方罢了，什么设计都没有，屋子也是四四方方的多加了一个房檐，顶多就是晚上睡个觉，打雷下雨的时候能有个容身之地，像屋子的美感舒适度什么的通通都谈不上。 而林静漪这边屋子里面，一水儿都是黄花梨木的好家具，屋里面还盘了炕，林静漪给他们分好房间以后立刻就把炕烧起来了，整个屋子都是暖烘烘的，这般舒适的房间是林静音以前从未享受过的。 她坐在炕上，心里突然有些感慨，就在一年之前，她和林静漪还是同样的生活环境，一大家子人住在一个小院子里面，每天从睁开眼睛的第一刻开始，都会听到林老太太的叫骂声和大房那一家人的讥讽。 那时候她的日子甚至还比林静漪过的好一些，毕竟她家有一个得林老爷子看中的孙子，而她娘亲又会一点刺绣的手艺，能赚一点银子，所以在林家过的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日子。 但是谁能想到人的境遇和命运竟然会有如此大的差别，只短短一年多的时间，林静漪就过上了她连做梦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林静音原以为她这一辈子，最好的归宿也不过就是嫁一个肯下力气的庄稼汉，对方在田地里卖力，她则在家里绣些帕子补贴家用，两个人就这么相互扶持着把日子过起来，然后再生几个孩子，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而如今她早就从林家老宅脱离出来，住在了镇子上，现在又有机会来府城开眼界长见识，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了林静漪这个变数。 这一刻，林静音真的说不清她心里对林静漪究竟是感激多一些，还是羡慕多一些。 林静漪不知道光是一处在府城租来的院子，都让林静音感慨了那么多，如果让林静音知道她现在手里有好几千两银子，不知道林静音会不会被吓死。 到达府城的第一天，因为大家伙都累了，林静漪也没有特意招待，就用林小风买的那些吃食当了晚饭，又去厨房烧了些热水，让大家洗漱一番，然后就睡觉了。 真正的招待还是从第二天早上开始的，她把宋衍深从床上叫起来，陪她一起去集市买菜。 这个朝代也没有蔬菜大棚，所以那些反季蔬菜就不要想了，外面那些摆摊卖的多是一些萝卜白菜，估计是年前收的菜，一直放在自家地窖里面，看着也不是很新鲜了。 但是不新鲜也得买呀，要不然就没得吃了，买完了蔬菜之后，林静漪又买了鸡鸭鹅，割了几斤肥猪肉，拿回家去炼油，除此之外，又买了精米白面。 家里面人多，要是不多卖一点，可能填不饱大家的肚子。幸好她今天把宋衍深叫了出来，要不然光靠她一个人，肯定是拎不回这些东西的。 这几天林静漪都安排好了，白天就带两个弟弟和林子睿林静音出去逛逛，现在也没有旅游景点这种说法，林静漪就准备带他们随便逛，就按着街区走，逛到那条街是哪条街，逛累了就找个酒楼坐一坐吃吃午饭，等到天快黑的时候再回家做晚饭。 林静漪是这么打算的，也是这么做的，因为宋衍深已经去府学念书了，没有办法陪着她，林静漪只能一个人当导游领着四个人。 逛街的时候，林小风看中什么林静漪就给他买什么，而且林静漪并不只是只买林小风一个人的，如果这东西是大家都能用的，她就直接买四份，几个人一人一份。 不过林静漪这种做法只持续了一一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当天晚上许念深跟林小风说了什么，还是林小风自己心疼银子了，等到第二天再出去逛街的时候，林小风就没有再问林静漪要东西了。 其实说实在的，这点零零散散的小银子林静漪真的没有放在心里，但是林小风有这个省钱的意识，林静漪也不能说他错了，毕竟孩子这么乖。 所以等到他们四人在府城玩够了以后准备回县城时，林静漪给他们一人准备了一个背包，不过重要的不是这个包，而是包里面装的东西全部都是她给人准备的礼物。 像林静音的包里面，林静漪给她放的就是姑娘家的衣裳裙子；林子睿的包里面放的则是笔墨纸砚；两个弟弟的包里装放的也是念书需要用到的东西，除此之外，就是给李氏和林大成带的礼物。 到了几人要离开的那一天，林静漪亲自跟着吴家商队的马车把他们送到了城门口，因为在来的路上出现了那种危险的事情，他们走的时候林静漪就千叮咛万嘱咐的，恨不得自己同行把他们送回去。 第734章 年后开业 送走了两个弟弟和二房兄妹，以后林静漪觉得自家院子陡然冷清起来，这么大的院子里只住了她和宋衍深两个人，确实不是很有人气。 好在这时候吴瑛柔过来跟林静漪商量奇轩阁的事情，问林静漪齐轩阁是不是可以开始重新上架那些羊毛制品了。 “想上架羊毛制品，随时都可以上加啊，但关键是咱们手里得有货呀，你让那些女工过来吧，都是用惯了的人手，只要材料到位，随时都可以开工。”林静漪见终于有事做可以打发时间了，十分爽快地说道。 听林静漪这么说，吴瑛柔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她解释道：“静漪我跟你说件事，你不要生气啊。年前在你这里学技术的那些女子没跟着我过来，我爹让她们去教别的女子了，咱们这边可能还得麻烦你再重新带几个徒弟出来。” “没事啊，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事做，带徒弟就带徒弟吧，无非就是新手的进度慢一点。只是你们一定要注意，选女工的时候一定要选那种知根知底品性又好的人，咱们这可是独一份的技术，千万不要被那些不怀好意的人给卖了。 等咱们把摊子铺大了以后，眼红咱们的人肯定数不胜数，肯定会在背后使一些龌龊手段，都说钱财动人心，要是谁拿着几百两银子到那些女工面前，问她们能不能把这门手艺交出去，说不心动那绝对是假的。 别说在村里，就是在县城里能有个几百两银子，那真是一辈子都不用愁了。所以你们在找女工的时候，一定要让她们签契约，让她们知道私自出卖技术要担多大的责任。 从羊毛到毛线，这个过程是咱们最该小心的，你跟吴老爷说说，让他把这个过程拆分成不同的作坊，每个女工只负责完整过程中的其中一个步骤，不要让一个人知晓了所有的工艺，这样才能在最大程度上保密技术。”那种为了利益背主的事，林静漪听说过，也亲身经历过，所以在这方面她十分注意，语重心长地提醒着吴瑛柔。 吴瑛柔把林静漪的提醒一一记在心里，等回去以后就把这件事告诉前来府城置办宅院的吴老爷。因为吴家现在在府城也有店铺了，所以吴老爷觉得与其每次来都让闺女住客栈，不如直接买个院子，这不比住客栈方便多了。 吴老爷也是老生意人了，林静漪说的这些他都想到了，不过被林静漪怎么提醒以后，他选女工和让女工签的契约就更加严格了，而且他也不让人来和林静漪学如何将羊毛变成毛线这一技术了。 因为吴老爷觉得不能让太多的人掌握这一个完整的技术，既然之前已经有女工学会了，就让那几个女工把这一技术拆开，每人负责不同的一部分去教其他人，这样一来他只需要牢牢把握第一批向林静漪学技术的那些女工就行。 那一批女工要么是吴家的家生奴才，要么是和吴家有千丝万缕关系的人，不怕她们背叛主家，毕竟一旦被捉一家子都没有好果子吃。 所以再送到林静漪这边跟她学技术的女子，就只学如何织东西。这样一来，林静漪只需要教她们针法就行了，这就简单多了，能被吴家送过来的都是心灵手巧的女子，学起来也快得很。 织毛线的针法五花八门，能织出来的东西也数不胜数，就算有外人偷学了这一种针法，林静漪也可以立刻拿出下一种，她永远走在前面，让那些人连抄袭都赶不上她创新的速度。 林静漪除了教他们织手套以外，又开始教她们织毛衣，教会徒弟之后，林静漪就在空闲时候用染了色的毛线钩针织包。 潮流就是不断的轮回，在现代有一段时间针织包可是非常火的。林静漪觉得古往今来的女子除了穿衣风格有些不同之外，其他的什么应该都是差不多的，所以她觉得针织包应该也能火。 而且奇轩阁的其他包包在府城已经打开了销路，现在上新针织包，说不定还能借一阵东风强强联合。 因为这次设计的针织包比较偏女性化，林静漪就没有办法让宋衍深当她的代言人背着针织包去府学晃悠，所以林静漪这次就自己亲自上阵，背着针织包去府城最大的首饰铺子玲珑阁。 能来这里买首饰的，大多都是达官贵人富家千金，就算这个包只吸引了一个人的眼球，以后也不愁销路了。毕竟攀比心是每个人都会有的，尤其是这些夫人小姐们，如果什么东西是你有我没有的，那可就丢人了。 林静漪背着针织包在玲珑阁晃悠了三天，她也不是漫无目的的晃悠，毕竟玲珑阁又不是超市，能让她从早上呆到晚上。 她第一天只站在玲珑阁的对面，看看什么时辰人流量最多，等她心里有数以后，第二天就开始背着针织包去玲珑阁买东西了。 林静漪在玲珑阁里面挑挑拣拣的，从一楼逛到二楼，铺子里面的伙计都有些不耐烦了，心想这妇人是不是没钱呀？但林静漪只是逛，又没有让他们把东西拿出来让她试，他们这开门做生意的，总不能往外面赶客人吧，所以也没办法说什么么。 不过林静漪也知道自己这副只逛不买的做派可能有点遭人嫌，所以在玲珑阁呆够了之后，还是买了些首饰的，小一百两银子一出手，铺子里面的伙计就立刻热情起来。 她第二天买了首饰，第三天再去玲珑阁的时候，一边跟铺子里的伙计说话，一边顺手把自己的针织包放在柜台上。这包不太大，又不占地方，铺子里的伙计只以为林静漪是顺手放一放，所以也没挪动，殊不知林静漪就是故意放在台子上面的。 而且她放的还是一进门最显眼的地方，这样等其他的客人进门以后，在看到首饰的同时，也会一眼看到她的针织包。这么好看的东西，林静漪就不信会没有人心动。 果不其然，在林静漪上二楼看首饰的时候，才进门的客人就一眼看中了台子上面的那个精致可爱的小包包，指着那个针织包问铺子里面的伙计：“你们玲珑阁现在也开始卖包了？是不是在跟奇轩阁打擂台啊，不过你们这包比奇轩阁卖的包小多了。” 第735章 打开销路 玲珑阁的小伙计听到这话，脸上尴尬了一瞬，他本来准备解释这包只是店里的客人带进来的，谁知那夫人的嘴这么快，转眼就把打擂台这种字眼说出来了，还说这包比奇轩阁卖的包小，那这意思是说他们玲珑阁好呀，还是不好呀？而且他不能让客人面子上过不去啊。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位夫人就顺手把柜台上的包拎起来了，大有仔细看一看顺便背一背的架势。 那伙计一看到这位夫人手上的动作，立刻就顺手拦了一下，这可使不得呀，这又不是他们玲珑阁的东西怎么敢让别人随意触碰呢。 万一一会儿这包的主人从楼上下来，拎起包一看说里面少了什么东西，那他可真是有八张嘴都说不清了。 从那位妇人伸手便拿东西的架势看，也知这位是有身份的主，被小伙计拦了一下之后眼睛一瞪，颇有气势地说道：“怎么，这东西我还碰不得了？” “夫人恕罪，是小的鲁莽了，怪小的刚才没跟夫人说清楚，这包不是玲珑阁里卖的，是刚才来看首饰的一位夫人顺手放在那的，也怪小的没有把包放个妥当的地方，这才让夫人误会了。”小伙计赶紧向这位夫人告罪。 那位夫人听他这么说，心里也有些不好意思，原来她看上的是个有主的东西，那她刚才的那种行为就是不告而取了，别人若是想追究的话，那她就丢人丢大发了。 她讪讪地说了一句：“你也不提前说一声。” 玲珑阁里来来往往的夫人小姐们多的很，刚才都在旁边听了一耳朵，现在看见事情是这么个走向，也都顾不上去挑那些首饰了，反正柜台里面的东西一直摆在那，也不会长腿跑了，哪有看热闹来得轻松呢？ 好在这时候林静漪慢悠悠地从二楼下来了，一楼二楼都是连着的开阔空间，下面发生了什么上面差不多都能听见。既然发生了这种事，林静漪就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出场了。 于是就在一楼气氛尴尬僵持时，林静漪语笑嫣然温声细语地开了口，她头一句话不是对这位夫人说的，而是对那位小伙计说的：“真是对不住，刚才是我忘记把拿走了，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不是夫人的错，是小的做事不细心。”林静漪帮小伙计解了围，小伙计心中十分感激。他现在虽然嘴上认错，但有林静漪刚才那番话，想必掌柜不会再因为此事为难他了。 林静漪也没准备和小伙计说太多，见小伙计十分识趣，便从荷包中掏出一点碎银子：“天冷了，拿去买杯热茶喝吧。” 这可是全府城最大的首饰铺子，她若是打赏的少了，那也拿不出手呀。 小伙计没想到还能有意外之喜，当即脸上的神色就雀跃了起来，对着林静漪行了个大礼，腰都快弯到地上去了：“谢夫人的赏！” 林静漪赏完了银子之后便把包从柜台上拎起来，背到身上就准备走人，她并没有打算在玲珑阁里和刚才那个夫人搭话，这样做买卖的话就太上赶着了。 她在玲珑阁这地方晃悠几天，主要是为了在这种千金小姐多的地方把这个包拿出来遛一遛，好让别人都知道有这个东西。若是有夫人小姐感兴趣主动上来询问，那当然是最好的，若是没有，那也不影响什么，所以卖东西只是其次。 不过看刚才那位夫人的架势，应该是对这个针织包感兴趣了，要不然也不会想伸手拿着试一试。 一个全新的东西，只要有人带头，那就必定会有人跟风模仿。 没想到到了这个不知名的时空，她居然还成了一个引领潮流的新兴人物。 从玲珑阁出来以后，林静漪也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改道去了齐轩阁，她把这个包放在齐轩阁的柜台上面，跟小伙计嘱咐道：“把这个包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展示，无论有多少人想买，不管出什么价钱都先不要卖。若是有人问起，就跟他们说这个针织包是最新的货数量有限，而且这个款式卖完之后就不再出售了，如果有人想买，就让他们先交定金然后登记，暂时只接受五十个预订名额。” 小伙计都知道林静漪是有本事的人，所以尽管觉得这种方式闻所未闻，但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也没有说什么要不先去问问四小姐的意见之类的话，而是听从林静漪的吩咐，小心翼翼地把那个针织包放在奇轩阁最显眼的架子上面了。 这玩意小小的一个东西，用的毛线量估计还没有一件毛衣的多吧，居然能定五两银子这么高的价格，这府城可真是不缺有钱人呀。 五两银子都够他们一家老小一年的花销了。 小伙计心里有些感慨，心说还真是穷人穷的叮当响，富人富得直流油。 林静漪一向是不爱操心的主，她只负责统筹大局，把事情安排下去之后，那些细枝末节的地方就交给专人处理，她对团队合作的看法，一向都是分工合作各司其职。 她是设计师，所以只需要负责按时出设计就行了，偶尔再出一点营销的想法，其他的事情她不管。 过了两天之后，吴瑛柔突然来家里找林静漪，手里还拿着一个本子，激动地对林静漪说道：“静漪你可真厉害，我才几天没有见你，你就又想出了一个新东西，你那个针织包怎么那么好看？你织出来以后怎么不先让我背背呢？就那一个我也不能拿走背在身上，只能过过眼瘾，真是太馋人了。 你看我身上这套衣裳，是不是跟那个针织包的颜色怪配的？你这里肯定有存货吧，要不就先给我一个吧。” 她一边说一边对林静漪眨着眼睛，想让林静漪从存货里面给她匀一个出来，她可是齐轩阁的大东家呀，自家铺子里面的货，她这个东家怎么能没得背呢？ 那针织包小小的比荷包也大不了多少，完全可以当个荷包用，而且比荷包还方便，至少背在身上就不怕走在路上的时候被人顺手牵羊给偷走了还没有丝毫察觉。毕竟针织包的绳子挎在脖子上，谁要是想偷她的包，那就得从她的头上把绳子给绕过去，要是扯一扯脖子都要勒疼了，这样一来谁还能偷走她的东西？ 她会这么想，也是因为有过这样的经历。吴瑛柔上次来府城的时候在街上逛一圈，看中了个小玩意想买下来，结果一摸腰间发现荷包没了，里面装着好几十两银子呢，虽然不算太多，但也把她心疼坏了。 “你这个东家怎么还薅自家的羊毛呢？”林静漪虽然嘴上这样说，笑话了她一下，但却从柜子里给她拿了针织包出来，这个是林静漪这两天刚刚赶工出来的。 吴瑛柔十分兴奋的从林静漪手中接过针织包，顺手把拿来的本子放在桌子上，一边稀罕着新得的包包，一边对林静漪说道：“你看看那个本子，上面记的都是想买针织包的人的名字，我让人去打听了一下，这里面有些人来头可不小呀，连知府的千金都在里面，咱们这生意可真是越做越大了。” 第736章 未雨绸缪 林静漪也没有想到这个针织包竟然一下就入了知府千金的眼，在长河府这个地界，除了那些盘踞在此处上百年的大家族，最大的就是知府了。 有一个词叫做上行下效，用在潮流风向这里来说就是上面的人喜欢什么，下面的人就会跟风模仿什么，现在知府千金都来预订这个针织包，那些消息灵通的人家必然也会紧随其后。 能花五两银子去买一个没什么大用处的针织包，说明诸位也都是不缺钱的主，林静漪突然觉得既然这包能走上层路线，那当初就应该把价格再定的稍微高一点，这次是她失策了，下次可以加点价钱。 不过既然这次来预订背包的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主，又是限量销售五十个，那她可以在背包的外面搞一点设计，把这些买主的名字以花体字绣在上面，就当作是一个独家定制的标志吧。这样一来拎出去可有面子多了，虽然有五十个，但个个都是全府城独一份的设计。 “估计知府千金也是看这东西新奇才买的，不过既然她买了，那之后店里伙计在推销针织包的时候就可以借知府千金的名头用一用，只要一跟那些来看包的人说‘这可是连知府千金都抢着要买的东西，你们还不抓紧点’，那些人说不定就要抢着付银子了。”一说起生意经来，林静漪就头头是道，这应该就算是古代版的名人效应吧。 “你这脑子怎么转的这么快呢？我就什么都想不到，只想着从你这里匀个包出来，让我背出去显摆显摆。”吴瑛柔哈哈笑了一下，自嘲地说道。 “行了，这个给你随便臭美去吧！我这要开始织包了，你那边是不是得挪几个学徒出来？要不然光靠我一个人，那得织到什么时候。”林静漪深感人手不够。 “行，我给你挪三个学徒出来，一会儿回去后我就让她们过来找你。”吴瑛柔立刻说道。 她也是雷厉风行的性子，赚钱的事要是还不积极，那这日子还有什么奔头？吴瑛柔这边刚跟林静漪说完，就立刻背着包出去了。 吴家除了在府城给四小姐置办了一套宅院之外，还买了一处比较普通的大院子，用来专门安置那些女学徒。 吴瑛柔就是去那处院子里面叫女学徒了。 十日后，林静漪的那五十个针织包一做出来就拿到齐轩阁去卖了，那些买家在拿到针织包之后，立刻就找由头出门。 其实出门只是顺便，主要是为了背着针织包上街。 当一条街上只有一个人背针织包时，路人只会觉得奇怪，但当五十个人都背这个包时，路人就会觉得这是不是又是从京城那边传回来的时兴货物？ 虽然这五十个人并不是同时背着针织包上街，但也在短时间内引起了一股潮流，那些手里有点闲钱的夫人小姐们就立刻向人打听这个针织包是哪里卖的。一听是齐轩阁买的，便都一窝蜂的跑到齐轩阁去，大多数人一进齐轩阁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那个小小的包是你们这卖的吧？给我拿一个！” 但是这包只限量五十个，铺子里的伙计只能十分抱歉地说道：“这位夫人真对不住，这包确实是咱们店卖的，但只有五十个，已经卖完了。” 那些夫人小姐们听到这话如遭雷劈，别人都有就她们没有，那她们还怎么挤进那个圈子？ “你们这是在哪进的货？卖完了就赶快去进呀？”这是稍微懂点商业的夫人说的话。 话赶话说到这里，这可是宣传针织包和毛衣的好时机，店铺里的小伙计可是被林静漪专门培训过的，知道该怎么说来勾起客人的好奇心和购买欲。 于是就借着知府千金的名头，把这包吹得天花乱坠的，顺带着还吹了吹店铺里面的毛衣和手套。虽然现在天气日渐回暖，但不是还有一波倒春寒嘛，所以这毛衣也不是卖不出去，这些夫人小姐们既然来了，那就别想空手回去，买不了针织包，可以买毛衣啊。要是不想买毛衣也没有关系，那就在店里再看看其他材质的包包。 稍微有点身份地位的夫人小姐们，那都是有自己的小圈子的，而且大家今天来齐轩阁也不是自己单独一个人来的，都是跟闺蜜手帕交一起来的，谁若是空着手出去，那其他的人是不是都会在背后讨论一下，说她是不是买不起啊？是不是家里给的月例不够？月例银子不够，是不是代表她在家里的地位不稳呀？地位不稳，是不是就说明她不得宠呀？ 有真心相交的朋友，但也有捧高踩低的势利眼，大家都不是天真单纯的小孩，这么一想，就算是为了做面子，也得从奇轩阁里买点什么再出去。 于是等奇轩阁晚上关门时，货架子上面的东西空了三分之二，光今天一天的营业额都抵得上过去十天的了。 店里的小伙计把这事告诉了四小姐，让四小姐赶紧补货。吴瑛柔又把这事告诉了林静漪，林静漪听到以后脸上都笑开了花，这银子哗啦啦的来，谁不高兴呀？ 于是日子就在这银子哗啦啦的来的过程中，慢慢地过去了，一晃眼就到了三月份。 林静漪虽然只出设计图和做一开始的样品，不管其他的事，但也听吴瑛柔跟她提过一耳朵，说吴老爷一开始在府城置办的那个给女学徒住的院子都快不够用了，一开始一人一间还有多余的，但后来随着女学徒的人数越来越多，就变成两人一间，到现在就成了三人一间，那里的女工都有将近三十人了。 林静漪一听到这话就提醒道：“你这些人都是从哪招来的？若是从县城带来的，那你们一定要保护好这些女工的安全，奇轩阁的生意现在这么火爆，肯定有眼红咱们的。 大家都不是傻子，都有自己的门路能打听到一些东西，作坊就在那放着，消息灵通的人肯定能摸到那里，说不定已经有人在暗中和那些女工接触了。用重金诱之倒也没什么，最起码这是你情我愿的，就怕那种下黑手的，趁着女工出去买东西的时候，在人脑袋后面一敲往麻袋里一装就把人带走了，然后再逼着她们把奇轩阁的技术交出来。 你说万一那些黑心眼的把女工绑到一个屋子里面，屋里一个女人和几个彪形大汉，就算那些男人并未对她上下其手，那这事传出去了也说不清呀，好坏都是别人一张嘴，你让她怎么办？再者说到了那种性命攸关的时刻，你说是她自己的安危重要，还是这一门手艺重要。所以你们可一定得保证好她们的安全，最好是让你爹找几个会功夫的护院过来。” 这可不是林静漪杞人忧天胡思乱想，而是未雨绸缪，在现代法制那么健全的时代，都有这种下黑手的现象，更别说在古代了。齐轩阁只是外来户，这长河府的地头蛇还不知道有多少，他们自己单开了一个产业，别人连口汤都喝不到，怎么可能不记恨呢？ 吴瑛柔听林静漪这么一说，心里也慌了起来，这些日子真是被齐轩阁日赚斗金的好形式是给迷了眼，都忘了还有这些事了，也怪她经验太少。 第737章 与人偶遇 不过经验少不可怕，能听得进去意见就行，吴瑛柔被林静漪这么一提醒，立刻回去找人给吴老爷送信了，让他搜罗几个会功夫的人。 晚上宋衍深回来以后，林静漪跟他拉家常的时候，就把这事顺嘴给他说了，宋衍深听完之后沉思了片刻，微微皱眉道：“若真有那种在背后下黑手的，他们既然能打听到作坊的迷宫，就必然能打听到那些女学徒的师傅，你光想着惦记她们的安危，就没想想其实自己也危险得很。” 林静漪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诧异的问道：“我？不会吧？我可是奇轩阁的二东家，每天躺在床上都有数不清的银子进账，怎么会蠢到出卖奇轩阁呢？找我有什么用？” 宋衍深摇摇头，见林静漪没有领会他的意思，便又往深层次说道：“我不是说他们拿钱收买你，而是怕他们用那种不入流的手段来逼迫你。你要知道能在长河府站稳脚跟的商铺，背后若是没有靠山那是不可能的。” “但咱们也有啊！”林静漪理所当然地说道，“他们只要敢伤害我，我就敢去府衙外面敲那鸣冤鼓跟他们对簿公堂。咱们之前不是见过张知府吗，感觉他为人还挺严谨公正的，只要咱们占理，就不怕他包庇袒护他人。” “张知府确实是个好官。”宋衍深像是想到了什么，给出了这样一个评价。 他没有跟林静漪说，他前段时间在路上偶遇了张知府。 那是他下了晚课之后准备去酒楼买一只烧鸡给林静漪加餐，因为那段时间林静漪忙着赶工做针织包，不太有时间做晚饭，所以吃的都比较简单，他就想买点东西，让林静漪吃好点。 买完了烧鸡以后，刚出酒楼的大门，迎面就有一个小乞丐撞了上来，那小乞丐跑的是真快，撞上来的劲也是真大，宋衍深这么高的个子，直接被小乞丐撞的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手上拿着的烧鸡也掉地上了。 小乞丐看到宋衍深的穿着也知道这是一位自己惹不起的贵人，当即就跪下给宋衍深磕头，求宋衍深高抬贵手放过他。宋衍深本来就是一个心善的人，一看到这小乞丐瘦骨嶙峋的，这么冷的天还穿着满是破洞的单衣，说是单衣都抬举这件破衣裳了，根本就是满是窟窿眼的破布，从窟窿里面露出来的皮肤黑不溜秋的，感觉肋骨都快刺破皮肤了。 这么可怜的孩子，宋衍深怎么可能会跟他一般计较。 宋衍深本身就是心善的人，就算是正常人撞了他，对方只要跟他道个歉这件事就能过去了，更别说是个可怜巴巴的小乞丐了。 于是宋衍深赶紧将小乞丐扶起来，不仅没有跟他计较，而且还把那只烧鸡给了他，让他拿回去吃。那烧鸡有油纸包着，虽然掉地下了但根本没脏。 小乞丐被宋衍深如此温柔以待，惊慌失措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那只烧鸡他肯定是想拿的，但是又不敢伸手，生怕宋衍深是哄着他玩的，在他伸手的时候又一脚踹过去。 宋衍深看他这么谨慎，便知他是被人伤过，只好亲自将烧鸡递到他手里，也没说什么多余的话。宋衍深怕自己说多了，小乞丐又对他感恩戴德的，要是又跪又磕头，他实在是受不住，只能给完烧鸡之后就转身走人。 就是这转身以后让宋衍深碰见了张知府，两个人的视线交汇了片刻，宋衍深感觉张知府是看见他而且还认出他了，但张知府身后跟的还有旁人，宋衍深就没有上去搭话讨嫌，而是行个拱手礼，之后便走人了。 他没走几步就听见刚才那个小乞丐不停的在说谢谢老爷，宋衍深下意识的转过头去看了一眼，他以为小乞丐还是在谢他，但转过头看了之后才发现，小乞丐是在给张知府行礼，可能是张知府看小乞丐那么可怜，给了他银子吧。 是因为想到了这件事，宋衍深才会说张大人是个好官，而且还平易近人，如果生意上的事情真的到了要走对簿公堂那一步，应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夫妻两人就这个话题讨论了一会儿，然后又说到了宋衍深的课业，林静漪问他在府学学的如何，夫子们都对他好不好？继而又以现代人的思维问他要不要给给教授他课业的夫子们送个礼什么的。 她这也不是功利，就是单纯的跟夫子们维持一下良好关系，而且也不是送金子银子那种俗物，这样做的话就有点太明显了，林静漪想的是她在家里做些糕点吃食什么的，让宋衍深拿到府城去跟同窗夫子们分享一下。 在古代考科举不就是为了出人头地吗？科举之后如何出人头地，那就是做官呀，同一批的同窗就是最好的人脉关系，要是想好好地走仕途，光会闷着头死读书可不行，人际关系也是必不可少的，现在不把关系维系起来，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再维系？ 这一点宋衍深可能没想到，但是林静漪提前考虑到了，所以才会那么说。 宋衍深清高是有一点的，但是他也知道林静漪是一番好意，所以也没有一听到这话就蹦得三尺高、做出一副你怎能用铜臭来侮辱我的表情。 而是耐心地问道：“你想送些什么？怎么个送法？” “之前我不是忙着齐轩阁的生意嘛，也有点忽视你了，现在我把徒弟都带出来了，她们都是老手了，也不用我一遍又一遍地教。我这空闲的时间多了，就想琢磨一点新吃食，明天我找个工匠在院子里面搭个烤炉，给你烤些糕点，你要是觉得这东西可以的话就包装一下，带到府学去给你同窗夫子们都分一分。这夫子先生跟师父都是差不多的，既然是师父，那你这个做徒弟的孝敬一点吃食应该也没什么吧？”林静漪十分周全地说道。 听到林静漪这么说，宋衍深他把心放下来了，他就说嘛，林静漪不是那种没成算的人，只是他现在也不好立刻答应下来，只说道：“你先把糕点做出来吧，做出来之后再说其他的事。” 于是在林静漪忙完赚钱大计之后，又开始忙着搭简易版烤炉做糕点了。 她请人过来，按照她的设计搭了个简易版的烤炉，然后就开始搅鸡蛋打算做蛋糕，这东西算是现代糕点里面最简单的一种了，要是想复杂一些的话，可以再做一些果酱浇在上面，再往上面搭一些新鲜的果碎。 蒸蛋糕的流程说起来挺简单的，但麻烦的是打发鸡蛋这个步骤，要把鸡蛋打发到往盘里面放一根筷子还能不倒的程度，那叫一个累人。等林静漪好不容易打发完鸡蛋之后，手腕酸的都抬不起来了。 等宋衍深晚上回来吃饭的时候，林静漪的饭都是让宋衍深帮忙盛的。 宋衍深听她说了今个一天都忙活了什么之后，先是心疼了一番林静漪，让她以后不必出这么大力气，这种打发鸡蛋的活让他来做就行，然后又说道：“你这么辛苦做出来的吃食。我可得好好尝一尝。” 第738章 维系关系 蛋糕这种吃食放在现代，男女老少就没有不爱它的，所以就算转换了时空，此物也照样能虏获人心。 这东西又香又软又甜，还是用鸡蛋白面做出来的，小孩吃了对身体好，上了年岁的老人吃了不费牙。林静漪把蛋糕做出来，本来只是准备给自家人吃的，顺便再让宋衍深拿到府学去给同窗夫子们尝一尝，维系一下人情关系。 但是林静漪忽略了这东西的受欢迎的程度，当宋衍深把蛋糕拿到府学去分给同窗夫子们以后，那些人一尝，说惊为天人当然有点太夸张，但确实有不少人私下向宋衍深打听，问他这个糕点是从哪里买的。 毕竟家家户户都有上了年纪的老人，牙口不好了每日都只能吃些松软的东西，那些东西吃的时间长了也觉得没滋没味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个东西能改善一下口味，他们自然愿意用这个东西来表一表孝心。 宋衍深一说鸡蛋糕是自家做的，有一部分人就气馁了，总不能再劳烦宋衍深夫人专门为了自己的要求去下厨吧，他们哪里有这么大的面子？人家怎么说都是秀才夫人，又不是在街上摆摊的摊贩，不能想使唤人家就使唤人家。 当然也有一部分人在心里默默羡慕宋衍深，心说看看人家这是什么运气，娶了一个这么贤惠的媳妇，这可真是上得厅房下得厨房样样都行呀。 不像是他们自己家的媳妇，天天就会跟那几个丫鬟婆子去捣饬一些花花草草，每天心里想的都是染什么颜色的指甲，带什么样的首饰，一点都不想着自家的男人。 跟林静漪在一块待久了，宋衍深也慢慢有了生意头脑，他一看诸位同窗都如此追捧这个吃食，便觉得蛋糕一物可能也大有商机。他把这件事记在心里，晚上回家之后便跟林静漪说了一下。 “你说你同窗们都很喜欢蛋糕呀，那很好啊，他们若是想吃的话，我明天再做一些就是了。不过我觉得他们这就是吃个稀奇，第一次见到此物好奇多过喜欢罢了，咱们不值当为了他们的这一点点好奇，专门去开一家糕点铺子。 平日里奇轩阁出了什么新奇东西，总是你第一个穿戴到府学去，所以大家差不多都知道你与奇轩阁之间的关系，奇轩阁光卖卖穿戴之物就够了，若是连一点吃食也拿去卖的话，别人说不定觉得你给他们吃东西时的心都不诚，觉得你这人钻到钱眼里去了，连送人吃食时都要算计一番，这对你的名声有碍。”林静漪考虑的很周全，有些银子可以赚，有些银子却不是那么好拿的。 奇轩阁只卖穿戴之物，而宋衍深每次穿戴到府学区的东西只是自己穿，并没有送给别人，所以这并不算是宋衍深主动推销，而是别人自己中意才去奇轩阁买的。但如果卖吃食的话，那就不一样了，宋衍深先给他们分了东西，等过几天齐轩阁又上了吃食，那大家都会觉得宋衍深在府学里推销东西。 读书人要的是清名，可不能沾上铜臭气，虽然大家都知道银子是好东西，但是面子功夫总是要做足的。 宋衍深听到林静漪字字句句都在为他着想，心中既有些感动，又觉得有些对不住林静漪，让林静漪因为他的原因而断了一门生意。 两人在一起这么久了，默契总是有的，林静漪一看宋衍深的神色便知他心里在想什么，赶紧开口宽慰道：“这世上的银子是赚不完的，我也没有那么大的志向，不奢求当什么首富，只要银子够用就成了。 我只在我自己擅长的领域里赚钱，有时候摊子铺的太大，我也劳心劳力呀。你明日去府学就跟同窗们说，如果谁家还想吃蛋糕的话，就打发个手艺好的婆子来跟我学，也不是多难的东西，看看就会了。” “有些东西是不能以难易程度来算的。”宋衍深有些深沉地说道。 甭管难不难，蛋糕的做法大大小小也算是个秘方，要不然为什么整个长河府都有这种吃食呢？ 他明白林静漪的意思，是想顺水推舟做个人情，让同窗夫子们都念着他的好，以后府学里若是有什么好处机会的话，可能也会先想着他。 他想的越多，越觉得自己亏欠了林静漪。 “可是有些东西的价值，你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明天你就这么跟你那些同窗说吧。但你千万要记得让他们自己商量好派人来学手艺的时间，别今天来一个明天来一个的，我也没那么多功夫，天天在家里坐着招待他们。”虽然说是想做人情，但也不能太上赶着了，林静漪觉得自己也要适当拿出一点架子来。 在有些事情上面宋衍深是别不过林静漪的，所以他只能点头应下。 等第二日再去府学的时候，宋衍深就把这些事和同窗们说了。 幸亏林静漪想的周到，昨日还真有一些同窗心里想法有些阴暗，觉得宋衍深把这个东西拿出来给他们吃又说没得卖，肯定是想提前招揽生意，又在奇轩阁做独家买卖。 那些人昨日刚在背地里骂宋衍深一股子穷酸气，今日就被宋衍深这般大方磊落的做法啪啪打脸，在跟宋衍深说话时，目光都不好意思直视宋衍深，觉得自己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林静漪这事做的实在是敞亮极了，当府学的那些学子派自家人过来学如何做蛋糕时，林静漪不仅手把手的教他们，给他们演示过程，还专门把步骤写在纸上，让他们各自都誊抄一份，这样就不怕遗忘什么步骤了。 当那些人把誊抄的食谱交给自家主子的时候，提起林静漪时自然是好话连连。他们心里也高兴呀，自己学会了这个东西，就相当于多了一门手艺，以后就算混的再不如意，也不怕被饿死了，就算在路边摆个摊一天都能赚十几文钱吧。 各家的主子也在夸林静漪，不外乎就是贤惠大方这些词，但这些赞美最后又落到了宋衍深身上。经此一事后，宋衍深在府学的人缘空前的好了起来，也没有人再在背地里酸他是农村来的泥腿子秀才了。 毕竟在这之前也不是人人都看得起宋衍深的，在府学的这些学子之间也是有鄙视链的，府城的看不起农村的，官家子弟看不起商人子弟。 所幸从此之后，宋衍深就从鄙视链底端一跃到了上层，不过依他的性子也不会搞拉帮结派捧高踩低这种事，尽管人缘好了起来，但宋衍深也和往常并没有任何区别，自顾自地读书学习，十分沉得住气。 宋衍深不知道的是，他在府学的种种表现，都被人记录在案，然后再呈现在张知府的书桌上。 府衙后宅的书房内，最新一日的宋衍深言行录被下人呈了上来。 书房里坐着两个人，张知府将言行录双手呈给对面的人：“二爷，看看吧！” 他其实有点摸不清文景则到底在想什么，之前文景则跟他一起从京城到了府成，就一直在暗中观察宋衍深，并未与宋衍深见面，总这么偷偷瞧着是什么意思？到底是不是文家的血脉，总要说清楚啊。 第739章 来个夫子 只是简简单单的几张纸，文景则却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开口说道：“张兄，依你之见，觉得此子如何？” 张知府和文家的关系，也不是普通的上下级，他们是有一些师徒情谊在的，所以张知府就直接说道：“你若是问我他的品行，依我这么多日的观察来看，那就是并无不好可堪大任；如果是问我他的学问，能靠自己的努力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若是有大儒好生教导的话，金銮殿总是能上去的；你若是想问其他的方面，那我只能说我觉得他比沈屹铭更像你们文家人。” 听到这话，文景则低声笑了一下，将那几张纸卷起来在手中拍打了几下：“张兄，你可真是一如既往的心直口快。” “实话实说罢了，我这人就爱说大实话。”张知府实诚地说道。 “明日你在府学给我安个身份，我亲自去瞧瞧他。”文景则漫不经心地说道，但是他做出这个决定之前，可是经过了谨慎思虑的。 之前张知府还在奇怪，心想文景则来都来了，为何一直不跟宋衍深见面，却又让他在暗中给宋衍深一家行方便，让人疑惑这究竟是想见呀，还是不想见呀？ 没想到是在这儿等着他呢，看文景则这意思估计是不准备以真实身份与宋衍深相识相交了，可能还是想摸摸宋衍深的底子，再探一探他的人品。 若宋衍深真的是文家血脉的话，文景则这般慎重也是应该的，不然的话就会像十几年前那样，被沈周润用一个玉佩就骗了过去，把一个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野种当成文家千金的后代宠爱了那么久。 “成，你可是金科状元，去给那群学子当个先生还是绰绰有余的，能得你一句教导也是他们的福气。”三言两语中，张知府就定好了文景则在府学的身份。 能让状元当先生，那群小子可都是沾了宋衍深的光。 这两人在书房中的谋划，外人自然是不知道的，对于宋衍深来说，他只知道府学中多了一个先生，而且这位先生似乎对他有点另眼相看的意思。总是给他额外布置作业，不仅给他找来大家的字帖让他临摹，而且还让他两天交一篇策论。 同窗们都有些羡慕他，林静漪知道了这件事情以后，也十分高兴地说道：“那位夫子是打算重点培养你啊，八月的乡试你必中！”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林静漪可太清楚了，府学的夫子给宋衍深开小灶，那就是把宋衍深当成了种子选手，想要好好栽培一番，这就相当于是乡试之前的冲刺辅导了。 “你那位夫子多大年纪了？牙口好不好？有没有什么喜好？人家对你如此用心，你也要投桃报李一番才行，咱们也不来那些俗的，你多观察一下他在吃食方面有没有什么偏好，看看他是喜欢吃甜口的还是咸口的，到时候我给他做点新鲜东西。”经过了蛋糕一事之后，林静漪觉得送吃食是个很好的维系人情的方法，所以准备再用一次。 这就让宋衍深有些为难了，他跟文夫子见面的地方大多都是在府学之内，时间不对，地点也不对，他如何才能看到文夫子经常吃些什么？ 不过这种小问题，宋衍深也不想扔给林静漪让她去操心，只说道：“我会留心观察的。” 观察了小半个月之后，宋衍深回来跟林静漪说：“文夫子似乎没什么忌口的，你做什么应该都可以。” 这句话反过来就是，他也不知道文夫子喜欢吃什么，所以甜的的咸的都做一点，总有一个是文夫子偏向的。 因为宋衍深实在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去观察打听这件事，现在府学中的学子都知道宋衍深得了文夫子的青睐，有真心实意为他高兴的，但是也有一些眼红说酸话的，所以有些事情宋衍深就不好打听。 不过林静漪得了宋衍深的答复之后，便把甜口咸口的点心都做了一遍，装在食盒中，让宋衍深带到府学去。 林静漪觉得现在的日子才叫过得舒心，她这边银子不停地进账，宋衍深那边也有夫子相助，这日子可实在是太有奔头了，让人每天都忍不住畅想美好未来。 结果还没等林静漪高兴多久，吴瑛柔就急里慌张的找上门来，惊慌失措地说道：“不好了！作坊那边出事了！” 林静漪从没见过吴瑛柔这般害怕慌张的样子，先给她倒了杯热水，让她喝下去压压惊，然后才道：“你别着急，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慢慢说，可是针法泄露了？” 如果是针法外泄的话，倒也不必太过紧张，林静漪还可以拿出下一种。她之所以说是针法泄漏而不是把羊毛变成毛线的技术泄露，是因为吴老爷之前得了林静漪的提醒之后就没有把织毛线的那个作坊搬到府城来，而是全部都用精心挑选的人，把地点放在了县城。 这样一来就是县城那边产毛线，毛线产出来之后再由商队运到府城。府城这边的作坊只负责织东西，这样也算是多了一层保障。 “不是。”吴瑛柔一脸如丧考妣的表情，听到林静漪这么说以后苦笑了一下，“要只是针法泄露就好了，我也不必如此慌张，是作坊的一个女工杀人了。” “什么？”惊愕之下，林静漪都破音了，“杀人？你没搞错吧？不会是眼红咱们的人在背后下黑手栽赃的吧，一个女子怎么可能杀人呢？作坊里的人不都是吴家从县城挑的吗？在府城人生地不熟的，也不会跟人结仇，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杀人的这个女工不是吴家从县城挑了送过来的，她原本就是长河府的人，是自己求上门要到作坊去做工的。她家里实在是困难极了，家里有三个不足八岁的姑娘，相公又爱喝酒又爱赌博，婆婆又是个眼里只有儿子的，赌博这种事十赌九输，家里的房子田地都被拿出去抵债了。 那天她自己找到作坊那里，刚巧碰上了我，跪在我面前说是只求一份能糊口的活计，自己若是挣不到银子，闺女都要被婆婆卖给人伢子了。我原先也想着这会不会是别人下的诱饵，但我看她身上的伤也不像是假的，她说这是被她男人打的，她男人对她动手就是家常便饭。 我当时心想，就算是苦肉计我也认了，宁愿她是别人派过来在我面前使苦肉计的，也不愿意她是真的这么可怜，我如果不留下她，她万一真的没活路了怎么办，于是我就让她签了好些契约，也跟作坊里的其他女工说好了，让她们都防着她一点，先让这人做一些简单的活，不必一上来就教她针法。 就是这么点小事，我当时也没有过来跟你说，想着没有必要因为这点事来打扰你，没想到今天出事的就是这个人。都怪我，我当时真的不该心软的，说句难听点的话，她是好是坏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当时收下她，搞得咱们作坊今天都被官差封了。”吴瑛柔说话的时候不停地叹气。 第740章 祸不单行 林静漪听完吴瑛柔的话以后，沉思了片刻，在脑子里捋了捋这件事的经过，然后才开口问道：“你这么说，那人倒像是一个被家中压迫不得不出来谋生的可怜女子，那她杀的那个人不会是她的相公吧？” 吴瑛柔点点头：“正是她的相公。昨天是作坊发工钱的日子，她领工钱的时候还说晚上回去让家里的几个闺女吃一顿好的，没想到今天上午作坊那边的人就过来跟我说，来了好些官差把作坊封了起来，说那女子杀人了，直接将人带走了。 我来你这里之前先去作坊那边看了看，只见外面围了好些人，那些人虽然进不去，但也在作坊外面指指点点的，说什么‘早就知道这地方不是个好的，自古以来哪有让女人出来抛头露面的，都是这鬼地方把女子的性子都调教歪了，手里有点银子就飘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今天敢对自己男人动刀，明天是不是就敢勒婆婆的脖子了？’ 你说咱们作坊冤不冤啊，这跟咱们作坊有什么关系呀，之前听说作坊工钱高的时候，各个都挤破脑袋想往里面去，现在出了这种事，又开始说咱们作坊这不好那不好了。” “这样，你先别着急，你手下应该有得力的人，先把他们派出去，让他们打听一下那女子昨天回家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按照你的说法，她相公一家一直都对她不好，肯定是发生了让她忍无可忍的事情，她才会暴起伤人的。”这样的案例林静漪以前也听说过，大多都是忍无可忍激情杀人，在压迫中选择了反抗。 “另外，花些银子去找讼师，都说法理之外尚有人情，她这种情况在判刑时应该酌情考虑才对。至于外面那些人的议论，你不要往心里去，不过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罢了。 咱们的作坊只招女工，而且工钱也不低。在一个家庭中，女人一旦手里有钱了，那她的地位就会提高，当她想在这个家掌握话语权时，最先动摇的就是当家男人或者是当家婆婆的地位，那些说酸话的人大多就是这两种身份，不用管他们。 咱们作坊虽然暂时被封，但事情查明之后应该还会解封，毕竟咱们这边只是做工的作坊，也不是她的亲爹亲娘，又不是咱们唆使她杀人的。论罪也论不到咱们身上。 这中间太多弯弯绕绕了，也保不齐是有人给那些官差拿了银子，让他们在抓人的同时假传上意封了咱们的作坊，这些都说不准，所以暂时先别管了。让作坊停一停也好，毕竟发生了这么大事，那些学徒们可能也无心做工，让她们歇几天吧，先把那女子的事弄清楚再说别的。 如果有人在暗中散布对奇轩阁不好的言论，你就让铺子面的伙计硬气一点，碰到那些敢当面说酸言酸语的人只管怼回去，就说难道杀猪匠犯了事，大家就不吃猪肉了吗？”林静漪条理清晰地把事情吩咐了下去。 她这边就她自己一个人，就算跑细了两条腿，可做的事情也有限，只能把事情都分出去，让吴瑛柔派人去做。 听林静漪这么一吩咐，吴瑛柔就慢慢地冷静镇定下来，一直砰砰乱跳的心也开始变得规律起来，林静漪说一句话，她就点一下头。等林静漪说完之后，她立刻站起来说道：“我都记住了，我这就吩咐下去。” 当务之急就是搞清楚那女子杀夫的前因后果，如果其中有冤屈的话，就顺手帮一把，毕竟也确实是个可怜女子。一个天天不着家把家财都赌输了的男人，喝醉酒以后只会打妻女，犯起浑来连闺女都要卖给人伢子，这种冷心冷血的男人，就算是死了也不亏。 吴瑛柔走了之后，林静漪又开始慢慢思考起来，她觉得昨天晚上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激发了那女子与相公之间的矛盾，要不然好端端的怎么会出这种事呢？毕竟对于那种家徒四壁的赌徒来说，媳妇能在外面挣几个银子，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至于发生了什么矛盾，又是如何激化的，这中间外人可操作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说不定还真就是那些眼红奇轩阁生意的人，利用了那女子的相公，给出了一些让那男子无法拒绝的诱惑，可是那女子又是有原则和底线的，这样一来，两个人自然就谈不拢，发生矛盾也是理所当然的。 林静漪闭上眼靠在椅背上，脑海中闪过一条又一条可疑的猜测，想好之后她又将这些可能性统统写了下来，等吴瑛柔再次来找她的时候，就把这张纸拿给吴瑛柔。 其他的方面她使不上力，只有多动动脑子了。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今天一天发生的种种事情，还真是应了这句话。 上午是吴瑛柔火急火燎的来找她，说作坊出事了，下午就是宋兴怀突然从宋家村过来了。 这一位的到来，可真真切切的把林静漪吓到了，林静漪见宋兴怀一脸郁色，再加上赶路而来的风尘仆仆，整个人显得沧桑疲惫极了，还以为是家里的长辈出了事，没成想宋兴怀一开口，说的却是宋衍深的事。 “静漪你去府学把宋衍深给我叫回来，让他立刻回来！”宋兴怀见林静漪张嘴欲言，可能是猜到了她想问什么，便摆摆手说道，“家里老人都好，身体没什么大事，就是快被气死了。” 能说出“气死了”这三个字，能让宋兴怀翻山越岭的来长河府，就说明这件事必然不是小事。 “爹，出了什么事你先跟我说，现在天色不早了，就算是赶路回宋家村也得到明天早上才能出发，你先歇一歇消消气，衍深他很快就下学了，爹您喝壶茶的功夫，他说不定就回来了，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的。”林静漪赶紧请宋兴怀坐下，心说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啊，竟然让宋兴怀对宋衍深生气起来。 她刚才可看得清清楚楚，宋兴怀那火气就是对着宋衍深发的。 这可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宋衍深从小到大，什么时候不是宋老太太宋老爷子的宝贝大孙子，他又是宋兴怀的独生子，谁舍得对宋衍深说一句重话？ 单独面对林静漪时，宋兴怀很是羞愧：“静漪啊，你是个好的，是我们老宋家连累你了，这事若是真的，你对衍深要打要骂都随你，我这个当爹的绝无二话。” 他越是这么说，林静漪就越是好奇，究竟是出了什么事，能让宋兴怀低头低到这份上。可是她看宋兴怀的那意思好像是不准备现在就说的，硬是要等到宋衍深回来才肯说。 行吧，那就等吧。 林静漪也不好意思和公爹单独呆在一间屋子里，她给宋兴怀倒了一壶热水，然后又去厨房给他做吃的了，毕竟赶了这么久的路，估计也没吃几顿热饭。 晚上宋衍深回来后见到他爹很是惊喜，嘴里的那一“爹”还没有喊出来，迎面而来的就是一个巴掌。 第741章 惊天霹雳 幸亏林静漪眼疾手快，宋兴怀的这一巴掌才没有落到宋衍深的脸上去。 宋兴怀心里的火气估计不小，要不然这一巴掌也不会使那么大的劲，林静漪抬手拦的时候只觉得手腕都被震得直发麻。 “爹，有什么话你好好说，这是做什么呀？要是有问题咱们就解决问题，打衍深有什么用？”林静漪开口劝道。 依她对宋衍深的信任和了解，林静漪不觉得宋衍深会做出什么人神共愤的事让宋兴怀这么生气，所以这中间肯定有误会。 有时候打巴掌就是一鼓作气的事情，现在宋兴怀挥出去的那一巴掌被林静漪阻拦了，宋兴怀心里的那股气就泄了，摇摇头十分无力地说道：“你说的对，打他一点用都没有。静漪呀，刚才你一直问我到底发生了啥事，我这个当爹的没脸跟你说呀。” “看您这话说的，我竟然叫您一声爹，那咱们就是自家人，就不讲那些虚头巴脑的，有什么就说什么。”林静漪直爽地说道。 宋兴怀沉默了片刻，但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这么沉默不语下去，一脸难以启齿的表情，最后快刀斩乱麻地说道：“前几天宋娇娇一家找上门来了，说怀上衍深的孩子了。” 这句话一撂出来，瞬间就把宋衍深和林静漪炸得外焦里嫩，如五雷轰顶一般，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这不可能！” 先不说宋娇娇这仿佛碰瓷一般的行为，就说她怀孩子的这个事，都可能不是真的。 在古代，如果想诊断一个妇人是否有孕，除了呕吐恶心这种很有可能会产生误差的判断方法，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让郎中把脉。像那种有孕一个多月的，月份太浅郎中也不一定拔得出来，最起码也得等两个月以后脉相才会明显一些。 那么这样往前推算日子的话，如果宋娇娇现在是怀孕三个月，但是三个月以前，宋衍深并不在宋家村，他那时正在府学念书。 如果宋娇娇是怀孕两个月的话，那就是过年期间的事，而宋衍深过年期间一直和林静漪在一起，两个人唯一分开的一夜就是林静漪去县城在娘家过夜。林静漪就不信就那么一夜而已，宋衍深和宋娇娇之间会有什么苟且？ 这种事摆明了就是假的呀，林静漪就不明白了，这般一眼都能看破的谎言，宋兴怀怎么还一副信以为真的样子？怒气冲冲地到府城来找宋衍深的事，见了面还挥巴掌，这对自己儿子也太不信任了吧。 于是林静漪一脸轻松地说道：“爹，这么荒唐的事，你不会相信了吧？这明显就是假的呀，衍深是我的枕边人，他做过什么、没做过什么，我能不知道吗？宋娇娇那姑娘对宋衍深是什么心思你也不是不知道，先前在村里传了一遍谣言，说我这说我那的，现在手段升级了，又开始污蔑其衍深的声誉了，你们怎么能信她呢？” 宋衍深虽然未曾开口为自己辩驳，但也有些失望地看着宋兴怀，似乎是没想到自己的亲爹竟然会把自己想的那么龌龊。 宋兴怀听见林静漪这话，长叹了一口气：“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我和爹娘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宋娇娇说得真真的，连什么时候什么地点都说出来了……” “可她说的再真那也是假的呀，这种事只要她够不要脸，想怎么说就能怎么说，她要是编得再详细一点，连她那天是怎么叫的都能说出来。你们光想着她一个大姑娘，不可能在这种事上说谎，不可能自毁清誉，但你们怎么不想想她说不定就是想让你们那么以为呢？ 这种事也没有人证可言，还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根本就不能信。”林静漪截断了宋兴怀的话，斩钉截铁地说道。 “是没有人证，但是有物证呀。”宋兴怀有气无力地说道，“宋娇娇说就是张家老太太办寿宴的那天晚上，他们两个人在西边的林子里成了好事，还说他们弄完了那事以后，衍深怕她冷，专门把自家暖手的汤婆子给了她。 宋娇娇那天上门的时候手里拿的就是咱们家的那个汤婆子，这东西静漪你之前在家的时候一直用着呢，所以我认得出来这就是你的那个，那汤婆子外面的罩子还是你绣的。我一开始也觉得这事是假的，但是你们说说这要是假的的话，咱自家的东西怎么就到了别人手上？” 可要说这件事是真的，宋兴怀也觉得不可能，其实他还是很相信自己儿子的，说句男人都懂的话，有林静漪这么个貌美的妻子，宋衍深是瞎了眼才会看上宋娇娇，所以宋兴怀从一开始都没认为这件事是真的。 他从一进这个院子的门开始，见到林静漪之后说的话，做的事百分之八十都是在演。宋兴怀相信自己的儿子，但是他怕林静漪不相信呀，一般女子碰到这种事不都是冲动多过理智吗？ 所以宋兴怀想得好好的，由他来做这个坏人，做出一副不相信宋衍深恨不得打死这个孽障的样子，这样一来就能激起林静漪的护短心理，不就能自然而然的站在自己儿子那一边了吗？ 就像刚才那样，一直在为宋衍深说话。 这就相当于闺女在婆家做错了事，亲娘先上去骂，亲娘骂完了以后当婆婆的就不好意思张嘴了。 宋兴怀使的这点小心思小手段，林静漪目前还不得而知，她的注意力都被那个汤婆子吸引走了。 她还记得这件事，那天晚上看戏的时候，她嫌在外面坐着太冷了就先回来了。回到家以后，她还让送她回来的那个丫鬟把汤婆子给宋衍深带过去，结果宋衍深回来的时候手上并没有烫婆子，而且也不知道林静漪拜托了张家丫鬟给他送这个东西。 林静漪那天晚上还以为那个小丫鬟是因为张家的事情太多所以才忘了去送汤婆子，而且这也不是个多值钱的东西，让林静漪亲自上门去讨吧，她也做不出来，想着张家小丫鬟应该会把东西还回来。 可是过了好几天，张家那边都没有来人还东西，林静漪就以为是那天晚上人多手杂，可能是谁把这东西弄丢了，或者是谁拿了这汤婆子暖手然后顺手带回家了，这些都是有可能的，所以她也没怎么在意。 汤婆子这个东西宋衍深也是有印象的，他把这件事告诉了宋兴怀，然后说道：“家里的那个汤婆子，静漪给了张家的小丫鬟，这东西最后究竟是怎么到宋娇娇手里的咱们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张家的丫鬟把汤婆子弄丢的。等回到宋家村以后，把这个人找出来问一问，看看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第742章 全是假的 宋兴怀也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么一档子事，脸上顿时露出惊喜的表情，之前就因为宋娇娇手里有这么个东西，一口咬定是宋衍深给的，让他们辩都没办法辩。 现在好了，多了个人证出来，只要把张家那个丫鬟找出来问清楚，就能证明这东西最后一个经手的人不是宋衍深。那么间接就能证明给宋娇娇这个东西的人，也不是宋衍深。 因为事情有了转机。宋兴怀就不再那么苦大仇愁深了，之前故意做出的那种要一巴掌打死这个孽障的凶狠表情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在面对宋衍深时就有一点不好意思了。 他心里其实也清楚得很，因为他刚才那些言行作派，宋衍深心里肯定是怨他这个亲爹了，怨他竟然不信任自己的儿子。 可是他能怎么办呀？他要是不做出那副样子，怎么能让林静漪心疼宋衍深呢？他的良苦用心，希望宋衍深能懂。 不过宁愿让宋衍深埋怨他这个当爹的，也好过夫妻两人因为这件事情不睦失和，可千万别因为这件事而有了隔阂，小夫妻两个人能和和气气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找出来了张家小丫鬟那个关键人物之后，屋里的气氛就没有那么僵硬了，这就证明宋衍深是清白的，这件事还是能翻盘的。 而林静漪却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道：“宋娇娇怎么能因为一个汤婆子就认定那人是衍深呢？她都跟人家那样了，都没看到那人的脸，或者听到他的声音？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她也是十几岁的大姑娘了，眼睛嘴巴耳朵处处都好使，不聋不瞎不哑的，怎么可能分辨不出来跟自己有肌肤之亲的男人到底是谁？就是发癔症，也不是这么个发法呀。” “她不过是觉得咱们会投鼠忌器罢了。”宋衍深淡淡地说道。 这件事情虽然跟他有关，但是他开口的次数却没有林静漪多，因为林静漪对他全身心的信任，让他根本用不着解释。而需要解释的另一个对象，他又不是那么想解释。 说到底，宋兴怀对他的不信任，还是有点伤了宋衍深的心的。 这件事情，虽然宋衍深是当事人，但是宋衍深比谁都冷静，比谁都清醒。 依他所见，宋娇娇之所以敢这么肆无忌惮地找上宋家人，一是因为他不在宋家村，说什么怎么说还不都是由宋娇娇说了算吗？从宋家村到府城一来一回，最起码要八九天，这几天的时间里，足够让宋娇娇用谎言将一件事情定性。到时候这种丑事闹得满村皆知，宋衍深为了自己的名声和前途，还不是得心不甘情不愿的把这件事情认下。 其次是因为宋娇娇有了身孕，那她就没有退路了，如果宋娇娇不豁出去搏一搏，那么等待她的很有可能就是余生漫长的孤寂。 最好的下场就是青灯古佛了却残生，若不是因为宋娇娇在家里还比较受宠的话，像她这般偷尝禁果之人被浸猪笼都是有可能的。 这两种可能性都是建立在宋娇娇明知那人不是宋衍深，却偏要碰瓷的情况下推测出来的。当然还有一种更蠢的可能，那就是宋娇娇真的以为跟她有肌肤之亲的男人是宋衍深。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宋娇娇还真配得上“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那句话。 晚上睡觉的时候，宋衍深就和林静漪讨论起这件事了，两人在说宋娇娇不知那人是宋衍深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 “刚才吃晚饭的时候，你听见爹说的话了吗？宋娇娇居然还要求当平妻？”从听见这话到现在差不多有一个时辰了，林静漪还没能消化得了，她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她是不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呀？都不说当小妾了，开口就是平妻，这还真是母凭子贵啊！她怎么不直接说让我下堂呢？我估计她真以为那人就是你，要不就是太会装傻做戏。” “别胡说，这都是没影的事。”宋衍深似乎有些听不得林静漪说一些类似于休妻下堂之类的话，这种不好的话不能老说。 一语成谶这个词既然被人造出来了，那就说明是有人经历过这种事的，所以宋衍深很是忌讳这些。 “明日一早我便去府学请假，爹他这次是跟着吴家商队一起来的，不知道商队要在府城停留几天，如果送完货就走的话，咱们说不定能赶上和吴家商队一起回县城，如果吴家商队不走的话，咱们就去镖局请几个镖师护送咱们回去，这件事情拖不得。”宋衍深将林静漪拉到自己的怀里，面对面地说道。 “让她闹吧，闹翻了天才好呢。闹得自己一点退路都没有了，看她最后怎么办？”林静漪冷硬地说道，只要宋娇娇够聪明，不管拖的久不久，她都不会把这件事公之于众。 只要把这件事捂在两家人之内，宋娇娇就还有其他的路可走，如果宋娇娇想用名声逼迫宋衍深低头的话，那只能说她是在自寻死路。 “别说她了，堵心。”连宋衍深这么宽容豁达的人都开始烦宋娇娇了，连她的名字都不想提了，他拍了拍林静漪的后背，像哄小孩睡觉似地说道：“乖乖睡吧，明天还有好多事要做。” 两个人也没因为这件事太过焦虑，所以睡得也熟，而另一间屋里的宋兴怀却有些翻来覆去得睡不着，他儿子和儿媳妇没有因为这件事失和还挺好的。 但是他闭眼的时候却忽然想起来，他临走之前突然听见宋老太太嘟囔了一句：“林静漪的肚子到现在也没个音，万一宋娇娇这肚里真是……” 老太太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宋老爷子打断了，但是她这话里的意思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宋兴怀当时是急着赶路，所以没跟宋老太太在那掰扯，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宋娇娇那肚里的种就不可能是宋衍深的，退一万步说，就算是真的，那也要把它说成是假的。 他儿子又不是不能生，宋衍深年纪轻轻身强体壮的，以后想生多少没有啊，干什么要认这么一个奸生子？ 宋老太太还是想的太简单了，这可不是认一个孩子那么简单，要真按照宋老太太所想，因为孩子的原因把宋娇娇留下了，那宋衍深这一辈子都要被人议论，当成茶余饭后的笑料谈资，时不时地被人拿出来嘲弄一番。 说白了，宋娇娇这个人就不能进他们老宋家的门。 希望他来府城的这些日子，宋老太太不要做蠢事。 第743章 没有万一 这一晚上对于在府城的宋兴怀和在宋家村的宋家二老来说，都是难眠之夜。 在同一轮明月的照耀之下，宋老太太也翻来覆去得睡不着，她把宋老爷子叫醒，担忧地说道：“也不知道兴怀现在到没到府城。” “别想这些了，到没到你都使不上力，还不如好好睡你的觉。”因为睡着了以后被吵醒，宋老爷子对宋老太太很不耐烦。 “你这个浑人，这可是你亲儿子亲孙子的事，你就半点不操心？”宋老太太来劲了，抓着宋老爷子的胳膊问道。 “你这么操心，之前怎么不跟着兴怀一块去府城，大半夜的发什么疯？我告诉你这件事你少掺和，别天天听宋娇娇在那胡说八道，她和衍深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你别被她绕进去了。”宋老爷子警告道。 一个家里面有再多的聪明人，都抵不过有一个拖后腿的笨蛋。 自从几天前宋娇娇跟宋老爷子一家摊牌之后，这几天就天天打着来找宋青禾的幌子，在宋家一坐就是一天。因为宋娇娇是个孕妇，虽然现在只怀胎两三个月，肚子还没有显怀，但她硬是要做出怀孕的架势，把肚子挺得高高的，一只手还扶着腰，由于她这副模样，宋家人也不敢赶她。 万一宋娇娇在宋家摔了一跤，或者碰了一下，宋家二老都说不清呀。 所以宋娇娇天天就跟个大爷似的，在宋老爷子家里面赖着，一来了就要吃的要喝的，宋老太太不搭理她吧，宋青禾却殷勤的不得了。 面对宋娇娇时，宋青禾一副伺候自己亲嫂子的表情，然而面对宋老太太时，宋青禾又是一副既无可奈何又不得不如此的表情，语重心长的解释道：“奶，我知道你怨我对宋娇娇太顺从了，但她现在怀着胎呢，你要是让她不顺心了，她装模作样地在咱们家院子里喊几声，走出远门以后又说这里痛那里痛，通通都赖在咱们家头上，到时候咱们就是白纸掉进墨水里，怎么洗也洗不清了。 而且有些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拿出来的汤婆子又做不得假，万一宋娇娇真跟衍深哥有个什么……你说是吧？咱们现在不过是费些糕点热水罢了，也不是多值钱的东西，怎么说也要把这几天安安生生地度过去。等到衍深哥他们回来以后就好说了。” 这么一听，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 宋青禾在这边给宋老太太洗脑，宋娇娇又在那边翻来覆去地说她和宋衍深之间的那点子事。 这人啊，一旦进到死胡同里面，她是怎么转都转不出来的，思路完全都被人带跑偏了，宋老太太现在还真有点相信宋娇娇肚子里的那块肉是她大孙子的了。 按照宋娇娇的说法，宋衍深之所以会和她在一起，都是因为林静漪太傲了，对谁都不低头，对自个男人也是冷冰冰硬邦邦的，不如她柔情似水会伺候人。 这爷们在外面累了一天，回到家后要是还不舒心，那不就得在外面找乐子嘛？ 这话宋老爷子是一点都不信的，偏偏宋老太太信得真真的，把宋老爷子的耳提面命都忘到脑后去了，几天下来对宋娇娇的态度也有些软化。 所以等宋衍深和林静漪一行人风尘仆仆地赶回家时，看到的就是宋娇娇在自家堂屋里坐着，一手端茶杯一手拿糕点的自在舒坦模样，宋老太太就在一旁坐着，时不时的往宋娇娇的肚子上看几眼。 还挺会享受的哈。 不知道的，还以为宋娇娇是这家的什么人呢。 宋娇娇一看到宋衍深，便立刻扔下手中的糕点站了起来，脸上有着小女儿家的羞涩，又带着历经人事之后的妩媚，柔情似水地看着宋衍深，掐着嗓子甜甜的叫了一声：“衍深哥哥，你回来了！” 然后才把目光转向站在宋衍深旁边的林静漪，得意地喊了一声：“姐姐，路上辛苦了。” 林静漪根本不接宋娇娇这个话茬，而是看向宋老太太：“要不是看到您老在这坐着，我还以为我进错家门了呢，这是怎么个意思，是不是得跟我解释解释？” 宋衍深也脸色难看的看着宋老太太，如今这种情况，他们对宋娇娇应该是避之不及才对，怎么还能让宋娇娇来宋家像进自己家一样。 “我犯得着跟你解释吗？家里的大事小事都应该听当家男人的，再不济还有我这个当长辈的在，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说话了？”在外人面前，宋老太太更不愿意跌了面子，便对着林静漪放了狠话。 宋老太太这个人最大的错误就是分不清里外，对着自家正儿八经的孙媳妇吧，宋老太太总是没个好脸，仿佛像是对着阶级敌人一样。 而对着宋娇娇这个本该一致对外的对象，宋老太太却换了副嘴脸，说是顾及着肚子里的那块肉，害怕那是宋衍深的种，但说来说去，这好脸不还是给出去了吗？ 那这也不怪林静漪生气了。 “那按您这么说，这个家里总该有我说话的份吧？”宋衍深这次是真的生气了，连奶奶都不叫了，直接质问道，“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大孙子发话，宋老太太总不能还这么甩脸子，只好说道：“我这不是想着，万一……” 她一边说，眼神一边往宋娇娇的肚子上面瞟。 这幅做派一摆出来，林静漪还有什么不了解的，直接反问道：“万一什么万一，这有什么好万一的，宋娇娇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就这么缺曾孙子啊，什么脏的臭的都往自己屋里请，你怎么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说句难听点的，跟她钻林子的人又不是你，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替你孙子认下这个来历不明的胎儿，捡垃圾有瘾是吧？你正儿八经的孙子和孙媳妇还好端端的站在这儿呢，你就这么想给别人的曾孙子当太奶奶，你可真是博爱呀。 老太太，你知道宋娇娇为什么不骗别人就来骗你吗，因为别人长脑子是用来想事情的，你长脑子那就是脖子上面的一个摆设，除了让你看起来像个人和别人毫无差别之外，其他的什么用都没有。还说什么万一，我现在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没有这个万一，你听清楚了吗？” 第744章 炸了一番 林静漪这么发泄了一番之后，全场哑然无声，连宋娇娇都瞪大了双眼看着她，一脸惊讶错愕的表情，似是没想到林静漪竟然敢这么暴躁地指着宋老太太的鼻子骂，这是要翻天吧？ 但随即宋娇娇心里就是一喜，林静漪表现得越差劲，就能反衬得她越好。 于是还不等宋老太太开口，宋娇娇就站了出来，殷切地帮宋老太太说话：“林静漪，你还有没有一点上下尊卑？这就是你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吗？亏你还总说自己识文断字粗通笔墨，那圣贤书就是教你这般做事的吗？连三岁小儿都知道要尊敬长辈你却连三岁小儿都不如，你这副做派如何担得起秀才娘子这个身份。” 她这话与其说是在为宋老太太出头，还不如说是在逼林静漪退位让贤。 林静漪不气反笑，其实宋娇娇这点小伎俩她还不看在眼里：“我就奇了怪了，我刚刚说的也是人话呀，怎么你就听不懂呢？我已经说过了，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你是铁口直断啊，还是金口玉言呀，凭什么你说我担不起我就担不起，那谁担得起秀才娘子这个身份？你吗？ 我劝你在说话之前多照照镜子，要是家里买不起铜镜的话，就打盆水照照自己，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重，别什么胡话都敢往外说。你知道我当时在府城听到你挺着肚子逼上宋家时的第一想法是什么吗？ 我第一想法就是觉得你这人挺可怜的。 真的，你说你一个好好的清白姑娘被人设计失了贞洁不说，肚子里还揣了一个父不详的野种，你这以后的路可怎么走呀？但是现在我一点都不可怜你了，依我看你这完全是自作自受，天天眼高手低自命不凡，去肖想一些根本不属于你的东西。 把时间往前推三个月，你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家里在宋家村也算有些根基，兄弟叔伯不少，爹娘也宠你，你这样的条件，什么样的好儿郎找不到，偏偏要去觊觎有妇之夫，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之前的那次教训没吃够是吧？现在又换了个新招，我告诉你，这次不管你是被人害了，还是故意碰瓷，我通通都按照你是有意为之来算，我明天就去报官帮你查查，你肚里这孩子的爹到底是谁？” 要让林静漪来说，宋娇娇会走到如今这一步，一是因为不要脸，二是因为没脑子，她但凡稍微要点脸面或者少自作聪明，都不至于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这可是在古代呀，男女两人在街上牵个小手都会被人指指点点的时代，宋娇娇却连肚子都鼓起来了，偏偏还不知道肚里揣的是谁的种，这事要是闹出去了，她还能有活路吗？ 本来林静漪还残存一点善念，觉得宋娇娇挺可怜的，想着这事能压就压，尽量把知情人的范围控制在两家人之内。 但现在林静漪就不这样想了，再敢惹她，她就把这事闹大，看最后谁吃亏。 林静漪一连吵了两人，就跟一串炮仗似的噼里啪啦地炸了一通，把心里的火气发了出去，终于舒坦了。 她是舒坦了，但是宋老太太却快要气晕了。宋老太太知道自己吵不过林静漪，心想是不是人老了连嘴皮子都不利索了，只能拍打着宋衍深，嚷嚷道：“你就眼睁睁的看着她欺负你奶，你就不管管你媳妇？” 宋衍深心想，这有什么好管的，林静漪又没说错。于是就站在那不动弹，一副要给林静漪撑腰的架势。 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觉得这件事不能像宋老太太那样做，该撇清关系的时候不撇清关系，任由宋娇娇天天上门，外人会怎么想他们两家的关系？ 宋老太太见宋衍深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不由得悲从中来，开始对着外面喊：“老头子你快来！你要是再不来的话，我就要被不肖子孙给气死了，我这是什么命呀，活到这把岁数了，居然让一个小丫头片子揭了脸面，这家里还有没有我呆的地了……” 在乡下女人吵架，男人一般都是不张嘴的，宋老爷子也有自己的生活智慧。他早就觉得宋老太太这几天做的事有点儿不太对，但是他说的话宋老太太又听不进去。 他让宋老太太别跟宋娇娇呆一块，宋老太太却振振有词地说道：“我要是不在屋里坐着，她自个在屋里摔一跤赖咱们身上咋搞，万一把咱屋里的东西顺走咋办？” 说是这么说，一副她要防着宋娇娇使坏的样子，但其实心里怎么想，到底是为了防宋娇娇，还是为了宋娇娇肚子里的那块肉，也只有宋老太太自己知道。 宋老爷子这几天管不住宋老太太，心里那叫一个烦躁啊，现在见林静漪回来了，终于有人可以压制住宋老太太了，他反而觉得轻松不少，觉得这事就该这么办。 所以宋老爷子压根就不出声，他不仅不出声，他连自己的屋子都不出去，他这孙媳妇是能管事能镇住场面的，他就不过多地插手了。 而宋老太太的好儿子宋兴怀，刚才进院子之后一瞧到宋娇娇，转身就往外走，干嘛去了？ 跑到宋村长家叫人去了。 哪有这样办事的，宋娇娇又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一家老小都在宋家村里住着呢，天天在他们家呆着做什么？宋村长一家倒是挺会甩包袱的，把宋娇娇扔他们家之后就不管了，可是凭什么呀？宋娇肚子里的种又不是他们家的，占便宜没够是吧？ 孙子不吭声，老爷子不出屋，儿子又不在家，宋老太太现在就是孤立无援的局面，她就只能死死地瞪着林静漪狠狠地喘气，气得手都在发抖。 宋娇娇也知道自己吵不过林静漪，只能寄希望于宋老太太和宋青禾，她还冲宋青禾眨了眨眼，意思是你快帮我呀。 但是宋青禾怎么敢在宋衍深和林静漪的眼皮子底下犯事，她把脸扭到一边去，不跟宋娇娇对视，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林静漪出完气以后随手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她还招呼宋衍深也一块坐下，别在那傻站着。 她知道宋兴怀跑出去找宋村长那一家人了，有些话她不耐烦说第二遍，所以有些事她要等到两家人都到齐了之后她再讲。 宋娇娇像是要跟林静漪对着干一样，她见林静漪坐下了，她也坐了回去，贱兮兮地把椅子拉到宋衍深旁边，想要挨着宋衍深坐。 林静漪一见宋娇娇这幅硬是要倒贴到底的做派，就知道自己刚才那番话完全是白说了，宋娇娇真是一点脸面都不要了。 她寻思着她就是对着犯了错的狗嚷嚷一通，狗也知道暂时不能惹她，要躲得远远的，合着宋娇娇这是还没有一条狗懂事通人情了。 林静漪对宋衍深说道：“你去那边坐。” 她指了一个离宋娇娇最远的位置，让宋衍深去坐。宋衍深闻言便站了起来，顺着林静漪的意思过去了。 “衍深哥哥……”宋娇娇嘟着嘴，一脸委屈地看着她，撒娇地喊了一声。 这一声把宋衍深喊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恨不得举双手双脚以示清白，向林静漪证明他和宋娇娇并没有什么。 这一刻，他不叫宋衍深，他改名还不成吗？ 第745章 落荒而逃 宋兴怀带着宋村长一家人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面：宋娇娇恶狠狠地瞪着林静漪，恨不得把眼珠子都瞪出来，而林静漪则悠哉游哉地喝着茶，一脸云淡风轻的表情，根本不把宋娇娇放在眼里。 他进来的时候咳嗽了一声，林静漪听见声音后，便知道是宋兴怀回来了，立刻拿起一个杯子，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宋兴怀：“麻烦爹跑这一趟了，喝杯茶吧！” 对着宋村长那家人，林静漪就没有这么好的耐心了，她只说了一句：“几位自便。” 多学学你们闺女的厚脸皮，想喝什么就倒什么。 林静漪可以不招呼宋村长那家人，宋娇娇却得站起来挨个叫人，来的是她爹娘和她爷爷，宋村长一看见宋娇娇就是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要让宋村长说，这件事是他们占理的，他们这些当长辈的可以一遍又一遍地跟宋老爷子他们掰扯争论，但是宋娇娇自己要把架子摆高一点呀，别这么上赶着。越倒贴越廉价，就这么简单的一个道理，他翻来覆去的跟宋娇娇说了多少遍，宋娇娇就是听不进去。 还说什么就是要趁着林静漪没回来的这个时间，多去宋家走走，跟宋老爷子和宋老太太搞好关系，这样一来，她嫁给宋衍深的几率也会大一些。 宋村长一家还没分家，几个儿子都住在一起，一大家子里也有十几个人，他知道宋娇娇老往宋老太太这边跑，说是想跟宋老太太搞好关系，其实也有家里那些哥哥嫂嫂说话不好听的原因，当面说她笨，不该这么做事，背后说的就难听了，说她不检点骂她不知羞耻。 他现在在看见这个孙女，做的最多的，除了叹气就还是叹气。 宋村长坐在椅子上，率先开了口，试图掌握话语权：“衍深啊，既然你特意从府城回来了，那咱们也不多说废话，直接说什么时候办事吧，赶紧挑个日子，拖得久了娇娇这肚子也藏不住了。” 这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让林静漪差点把嘴里的那口水给吐出来，宋村长怎么这么快就适应自己的新身份了？难道还真把自己当成宋衍深的岳父了？ “既然宋村长让咱们别说废话，那我就有话直说了。”林静漪轻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然后郑重其事地说道，“我话说得有些直白，你们别见怪。宋娇娇肚里的孩子不是宋衍深的，你们要想给孩子找爹的话，那你们是找错了。 我知道你们手里有我以前经常用的那个汤婆子，但是那个东西在张家老太太办寿宴的那天晚上就已经丢了，那天晚上张家丫鬟送我回来，我拜托张家丫鬟把这个东西拿给衍深暖手，但是衍深回来的时候跟我说他没收到这个东西，这中间出了什么差错我也不知道。 但是我可以保证的是，宋娇娇得到的这个东西不是宋衍深给她的，所以你们若是想光凭一个不会说话的死物，就想把这事栽在我们头上，那是不可能的。有些事情你们光是用脑子想想都知道衍深是不会那样做的。 年前我才让宋娇娇因为谣言的事情当众道过歉，当时你们也是跟着衍深一块来我娘家找我的，大家都是明眼人，应该也能看出衍深当时对宋娇娇是个什么态度。人的态度可能会在短短半个月之内发生如此大的变化吗？十几天前避之不及，十几天之后就喜欢上了，这可能吗？” “什么意思？你把汤婆子交给张家哪个丫鬟了？”宋娇娇的娘差点尖叫出来，她也是被宋娇娇洗脑的人，觉得宋娇娇能拿下宋衍深，是因为好男怕缠女。 她这几天虽然一边在担心宋娇娇还没有进门就怀孕了，另一边也在做着宋娇娇母贫子贵的美梦，还跟宋娇娇说以后成了秀才娘子，可别忘了扒拉一下家里的几个哥哥。 都自欺欺人到了这份上了，现在突然听见林静漪说他们有人证，怎么会不害怕惊讶错愕呢？ “你现在要是让我说名字，那我肯定说不出来，毕竟我跟她就只见了一面，但如果让我当面去找的话，我肯定能认出来。你们一会要是没事的话，那咱们就去张家一趟，让那个丫鬟把那天晚上的事说清楚，看看我的那个汤婆子究竟是怎么丢的？到底经过了几个人的手？”林静漪有人证在手，底气十足地说道。 “不，不能去找那个丫鬟！”宋娇娇突然叫了出来，脸色有些难看，“谁知道你跟那个丫鬟是不是串通好的，就是为了骗我。我知道你讨厌我，不想让我进门，我也知道你有钱有势，收买一个小丫鬟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我刚从府城快马加鞭地赶回来，到哪去收买串通小丫鬟？”林静漪有些鄙视地看着宋娇娇，这就有些胡搅蛮缠了，合着宋娇娇拿出来的汤婆子就能当成铁证，她找个证人就变成是串联买通了？ 结果宋娇娇还就胡搅蛮缠到底了，她依旧反驳着林静漪：“你说你刚从府城回来，就是刚从府城回来啊？谁能证明你一进宋家村之后，首先回的就是宋家，没有拐到张家找人呢？” “你这么说就没有意思了，凭什么你说的都是真的，我说的都是假的？”林静漪冷硬地说道，“行，既然你不敢去找张家的丫鬟对峙，那我就先把这事放在一边，换一件事说。我问你，你既然把汤婆子这个东西当成是证据，那你知不知道这个东西之前一直是我在用？如果按照你的说法，给你留这个东西的人，就是与你欢好之人，那嫌疑最大的应该是我呀。” “可你是个女的！”宋娇娇快速反驳道。 “可胯下长了二两肉的男人，又不只有宋衍深一个人。但凡是个男人，只要他色心上来了，他就有能力对你做那种事。我就问你一句话，你与那人在欢好的时候，你可曾看清楚他的面目，可曾听见他的声音？”林静漪步步紧逼地问道。 林静漪觉得宋娇娇肯定没有跟那个男人正面相对过，也不曾听见那人的声音，要不然她不会如此理直气壮的坐在他们宋家，除非宋娇娇太会演戏了，直到现在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继续碰瓷。 可惜宋娇娇并不具备喜怒不动于色的能力，随着林静漪的问话逐渐深入，宋娇娇的脸色也越来越白。林静漪知道宋娇娇这肯定是想起了什么，而且那些细节还是不利于宋娇娇的，所以她才会这副表情。 林静漪还等着宋娇娇给她一个答复呢，谁知宋娇娇想到的那些细节只带自个脑子里面转了一遍，然后立刻捂着肚子往后倒，一副不行了的样子，嘴里也不断地说道：“我的肚子……好疼……” “闺女，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呀。”宋娇娇的娘亲赶紧把宋娇娇扶住，生怕自个闺女有个好歹，她一边扶着宋娇娇，一边对宋娇娇的爹说道，“还在这儿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你闺女背回去，赶紧请个郎中过来，一般妇人怀孕前三个月胎都不稳，可千万别出什么事。” 第746章 夜色深处 宋衍深一家和宋村长一家的对话，由宋村长说赶紧把事办了为开头，又以宋娇娇肚子疼、他们一家人先走一步为结尾。 这场谈话就这么匆匆忙忙的结束了，也没谈出个一二三四条来。 但是依林静漪之见，她觉得宋娇娇这一家是落荒而逃。宋娇娇当时肯定是想到了什么，要不然她不会突然装成肚子疼的样子，借着这件事把一家人都叫回去了。 有些细枝末节之处，别人不说的时候，宋娇娇还能够自欺欺人地把这件事糊弄过去，但是当林静漪一提起来，宋娇娇就不能自我欺骗下去了。 也不知道是失身更惨一些，还是失身之后一厢情愿地挺着肚子来逼宫更丢人一些。 林静漪觉得宋娇娇有孕之后，关于和那人欢好的事她就没有跟家里的长辈说实话，要不然不可能把长辈骗成这副样子。 宋娇娇一家人走了之后，宋老爷子才从自个的屋里出来。他刚才就没到堂屋里来和宋村长见面，因为他打心眼里觉得宋衍深不可能和宋娇娇有关联，所以他就不想和宋村长对上。 要不然的话，他和宋村长几十年的老朋友了，若是因为这件事闹翻了，那真是太尴尬了。 不过宋老爷子现在到堂屋里来了，饶有兴趣地问道：“我刚才在隔壁屋里也没怎么听清，你说那什么张家丫鬟的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再给我讲一讲。” 林静漪闻言，就把她让张家丫鬟送汤婆子的那件事又仔细地说了一遍。她讲得认真，完全没有看到在一旁听见此事的宋青禾，眼角突然抽了一下。 有了这么一个关键人物，就足以说明宋衍深和宋娇娇之间是清白的，宋老太太听完之后，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因为她之前的那些做法和这个家的整体意愿是有些背道而驰的。 她一抬眼，便看见林静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眼神似乎是在说：老太太，你也真是蠢得可以啊！ 其实林静漪的眼神完全没这个意思，这些都是宋老太太的脑补，但是她这么以脑补之后，就觉得自己又丢人又难堪。 她现在也不敢冲着林静漪发火，只能把火气撒向还在一旁站着的宋青禾：“你还在这儿站着做什么？我们老宋家的人讲话，有你什么事？我不开口赶你走，那是给你留面子，你自己怎么一点脸都不要呢？偏要我赶人是不是？” 宋青禾低着头，委委屈屈地跑出去了。 林静漪看到这一幕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她知道宋老太太这是在故意转移话题。现在宋老爷子和宋兴怀都在，她姑且给宋老太太留几分面子，就不继续戳宋老太太的心窝子了。 因为发生了这些事，林静漪也不想做饭，她自己随便煎了两个鸡蛋吃了，至于宋衍深吃的是什么她也没管，反正这都回家了，宋老太太肯定不会饿着她的大孙子。 她本来还准备去张家找一下那个小丫鬟，提前问问她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被宋娇娇那么胡搅蛮缠一番之后，林静漪又觉得不能单独去找张家的小丫鬟，要不然肯定会被倒打一耙。 她做事不想留人话柄，想着那个小丫鬟就在张家，反正也不会跑，等明天和宋娇娇一家人一块找过去也是一样的，总要让宋娇娇那家人心服口服才行。 赶了几天的路，宋衍深和林静漪早早地洗漱睡下了，他们屋里熄灯以后，宋老太太见宋兴怀和宋老爷子都在屋里，便去把院门栓上了。 结果躺下去没多久，她都快睡着了，忽然听见有人在外面敲门，宋老太太没好气地朝外面吼了一声：“谁呀？” 大晚上的，有什么事不能等到明天再说吗？ “奶，是我。我刚才去外面洗衣裳了。”宋青禾在外面回答道。 “屁事多。”宋老太太一边嘟嘟囔囔地骂道，一边披了件衣裳去外面开门。 她把院门打开以后，火气十足地问道，“什么衣裳不能明天早上再洗，大晚上的去洗衣裳，有毛病吧？” “奶，我月事来了，弄脏了裤子，要是不赶紧洗的话就洗不掉了。”宋青禾弱弱地辩解道。 血迹一干涸的话，确实不太好洗，宋老太太闻言也没有再说什么，她把门栓好，又回去睡觉去了。 今夜无月，漆黑的夜色掩盖了宋青禾脸上的惊慌和战栗，在宋老太太看不见的角度，宋青禾的手都在抖，整个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夜色深处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让她如此胆战惊惧。 外面的这些动静吵醒了熟睡中的林静漪，但她也不是醒得特别彻底，只知道有人从外面回来了，等外面安静了以后，林静漪翻个身又重新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睡饱了以后的林静漪精神满满的起床，在吃完了早饭以后，拉着宋衍深又叫上宋兴怀，三个人一起登上宋村长的门。 他们跟宋娇娇可不一样，宋娇娇能往后拖，但他们可耗不起。宋衍深还要去府学念书，林静漪这边也不知道作坊有没有解封，府城有一摊子事等着他们呢，没时间在宋家村这跟宋娇娇墨迹。 昨天让宋娇娇逃了，今天可别想再装病。 宋村长见宋衍深和林静漪登门，还惊讶了片刻，想了想还是把人请进去了。 他家里的人是真多呀，一见宋衍深、林静漪和宋兴怀来了，都放下手里的活，想要去堂屋里坐着，要不就是在外面站着，反正是想听听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林静漪一开始还客气地寒暄了一下，问道：“宋娇娇昨天晚上说肚子疼，火急火燎地跑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肚子还疼吗？要是还疼的话，我这就去县城请郎中，要是不疼的话，咱们就接着昨天晚上的事继续聊聊吧。 之前你们不在的时候，我也跟宋娇娇说过，不知道她回来以后有没有告诉你们，我说这件事她自己要是说不清楚的话，我就去报官，请县衙的人来查清楚。你说这好好的一个黄花大闺女，突然被人强占了身子还怀了孩子，在咱们这个小县城，怎么着也算是一个大案子吧？ 县衙的赵县令我见过，最清正廉明一丝不苟的一个人了，又是从京城来的，绝对能帮你们找出凶手。怎么着？要不然咱们现在就去县城吧，到了县衙之后，我再请一个郎中随时跟着宋娇娇，以免她在公堂之上再突然肚子疼。” 就这么好心关怀的一番话，把宋娇娇的娘亲吓得两股战战，宋村长家里其他的人也纷纷开口说道：“这么一点小事，哪里就值得劳驾县令大人呢？自家事在自家解决就行了，不用闹得这么大。” 他们之前可是把这事给瞒得死死的，宋村长专门警告过家里的每个人，让他们都把嘴巴闭严实了。那些爱在外面碎嘴的妇人，要是敢往外面漏一个字，通通都滚回娘家去。要是家里的男人在外面说漏了嘴，就把这一户单独分出去，他们家是绝对容不下这种人的。 宋村长把话说的那么狠，他们谁还敢往外说，这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 之前为了把这事瞒下去，宋村长连这话都说出来了，现在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林静漪把这事闹到县衙去呢？ 他无力地说道：“都到这个时候了，再说假话就没意思了，其他的事情先不论，咱们先去张家把那小丫鬟找出来，问一问那天晚上的事情。” 第747章 人不见了 林静漪、宋衍深、宋兴怀和宋村长一行人一同去了东边张家的院子，他们走在路上难免会遇到一些乡亲，那些人都热情地跟宋衍深打招呼，个别人还有些好奇地问宋衍深不是去府城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真实原因当然是不能说的，宋衍深只简单地解释道：“府学休沐，我回来看望一下爷奶和我爹。” 听见宋衍深这么说，那些乡亲们便纷纷称赞宋衍深有孝心。 打发走这些热情的乡亲们以后，宋衍深和林静漪几人来到了张家，他们还没来得及伸手敲门，院门就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随着院门打开，一道声音也从里面传了出来：“快出去找找，看小玉究竟去哪了。这都什么时辰了，一堆衣裳堆着后院等着她洗呢，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都是主家太宽厚才纵得他们愈发没了分寸。” 这是站在院里的一个婆子在跟开门的小厮说的话，那婆子见小厮突然站在门口不动弹了，又催促了一句：“你在那傻站着干什么？赶紧去找人呀，我还叫不动你了是不是？” 那小厮一眼就瞧见了几人当中的宋衍深，可能是因为做下人做惯了，一遇到身份比他高的人就下意识地露出了讨好的笑容。 他对宋衍深弯了一下腰，行了个礼，又恭敬地喊了声宋秀才，然后才对院里的那个婆子说道：“婆婆，宋秀才来了！你让别人去找小玉吧，我得向老爷通传一声。” “哎哟，宋秀才怎么来了？这可真是蓬荜生辉啊！”那婆子经常跟在张老夫人身边听戏，也能从戏文里面学到几个文雅的词语，现下一看到宋衍深便拽起了磁。 不得不承认，如今在外行走，宋衍深的名头还是比林静漪的好用。 他们几人齐齐上门来，张家老爷一听下人通传就立刻出来待客。 片刻后，几人坐在了张家待客的大厅中，桌边放上了张家最好的香茶。 “几位突然到访，可是有要事？”张家老爷主动开口问道。 先前已经寒暄过了，现在再开口时，宋衍深便省下了许多废话，直接说道：“实不相瞒，我们这次冒昧前来，是想在张家找一个人询问一些事情。” “不知宋秀才要找的是什么人？”张家老爷见宋衍深如此慎重，语气也不自觉得深沉起来。 如果让宋衍深开口说他要找张家的一个小丫鬟，可能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所以这件事就由林静漪来说了。 林静漪将那天晚上她如何将汤婆子托付给小丫鬟、让小丫鬟转交给宋衍深的事告诉了张家老爷，而后又解释道：“其实只是一个普通的汤婆子而已，本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只是后来这个汤婆子还牵扯到了其他的事情，所以需要找那个小丫鬟出来问上一问。” 她如果不解释清楚，张家人说不定还以为宋衍深和林静漪眼皮子那么浅，一个丢了那么久的东西还要找上门来询问，就算是马后炮，也太迟了一点吧。 张家老爷也是个知情知趣的人，并不是坐在村口和别人闲嗑牙碎嘴子的长舌妇，一听林静漪说得那么含糊，便知这其中的事不方便为外人知晓。而且他看着几人的脸色，当中尤以宋村长的神情最为难看，便猜测这可能是一件大事。 他原先还以为宋村长只是一个陪客，陪着宋衍深一起来的，但现在却觉得可能不是那么回事，最起码宋衍深和林静漪的表情看着都比宋村长轻松一些。 这宋村长家到底发生了何事，他怎么没有听说呢？ 想归这样想，但是张家老爷的动作却一点都不慢，林静漪这边话音刚落，张老爷那边就让管家把府里的下人都召集到院子里面去。 因为刚才林静漪说她只见过那个小丫鬟的样子，并不知那人的姓名，所以只能将人都召集在一起，让林静漪一一辨认了。 张家是小地主的规模，家里的下人也并不是太多，不过十个左右而已，那些人很快就来到了院子里面。 林静漪一眼扫过去，并未在这些人里面看到熟悉的面孔，虽然也有几个小丫鬟，但都不是那天晚上送她回去的那个。 “张老爷，可还有人没来？这些人中并没有我要找的那一个。”林静漪问道。 她说着突然想起了，刚才进门之前院子里的那个婆子说的那些话，便又开口道：“张老爷，府里是不是有一个叫小玉的丫鬟？方才好像听人说她不见了。” “小玉？”张老爷把这个名字在嘴里过了一遍，他是一府的老爷，其实不太记得这些小丫鬟的名字，反正在他身边伺候的人里面没有这个人。 不过他转头问了问管家，对管家说道，“是不是有这个人？刚才不是说了让你把所有人都叫过来吗，怎么少了她？” 刚才在院子里面喊话的那个婆子立刻站出来解释道：“回老爷的话，小玉是年前才进府的粗使丫鬟，平时负责在后院洗一洗衣裳干些粗活，不在各位主子跟前伺候。 我这也是看见今个各位主子换下的衣裳堆在后院没有人洗，在府里找遍了也没有看见小玉的人影，才让张平出去找找的，谁知张平刚把门打开，就刚巧碰上了宋秀才登门，所以一时也没来得及出去找人。” “这是从哪儿买的丫鬟？怎么这么没有规矩？”张老爷一听这话，心中就有些生气。他说的没有规矩，可不单指小玉出府不禀告主子一事，更指的是小玉弄丢了宋秀才家的汤婆子。 一旁的管事低声说小玉是从镇上人伢子手中买回来的，因为还没有调教好，所以就先让她干些粗活。谁曾想这小丫鬟就是光洗个衣裳也能洗出事呢？ 张家就这么多下人，现下那个叫小玉的小丫鬟不见了，而林静漪他们要找的人又不在这些下人里面，那么那个叫小玉的可能就是林静漪要找的人。 这样一来，张家老爷只好把所有的下人都派出去，让他们把小玉找回来。 因为张家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所以平时对下人的管束也不是特别严苛，也没有那种凭令牌才能出入的规矩，平时要真有什么事需要出去一趟，只管跟服侍的主子说一声就行了，像小玉这种不伺候主子只在后院洗衣裳的，相对来说就更自由了。 所以这么一来，还真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去哪里了。 张家的下人被派出去找人了，张老爷请林静漪宋衍深他们在屋里坐着等待消息。 管家从外面进来，跟张老爷汇报说门房看见小玉昨天晚上出去了，他到点关了正门以后就没有人再从正门进来过了。门房原以为小玉后来是从小门回府的，所以就没有在意，刚才一听说小玉不见了，便赶紧把这事报了上来。 听见这个消息。林静漪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们要找的人、知道那天晚上汤婆子为何不见的人、能够证明宋衍深清白的那个人，在他们找上门的时候，突然不见了。 这运气真不是一般的差呀。 人是昨天晚上出去的，如果他们昨天晚上一回来就来张家，说不定就不会有这事了。 第748章 峰回路转 大约半个时辰以后，在外面找小玉的张家下人们陆陆续续回来了，都说没有找到小玉。 这就奇了怪了，一个好端端的大活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林静漪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猜测，她定定地望着宋村长，问道：“不知宋村长昨晚从我家走了之后，都去了哪些地方？” 不是她胡乱猜疑，而是这实在是太巧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丫鬟，早不丢晚不丢，偏偏在她说完小丫鬟能够证明宋衍深清白之后，突然就不见踪影了。 而知道这件事的，除了他们自家人以外，就是宋村长一家人了，她很难不把人往坏处想，宋娇娇怀了其他人的孩子，如果让小玉站出来帮宋衍深做证，那么宋娇娇就没有退路了。 如何才能保下宋娇娇呢，是不是让那个能够证明宋衍深清白的人没法出来作证，宋娇娇就安全了。 所以最有动机让小玉失踪的人，就是宋村长一家。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竟然怀疑到我身上来了？”宋村长也不是傻子，一下就明白了林静漪话中的深意，有些恼怒地说道。 “如果你们没有做过，为什么昨天下午当我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宋娇娇不仅胡搅蛮缠，还要装病逃走，明显就是不敢面对的样子。可我今天再登你们家的门，你却主动说要来张家找那个小丫鬟，前后态度相差这么大，很难不让人怀疑。”林静漪毫不客气地说道，凭什么不能怀疑宋村长，这些人中最有机会做这些事的人就是他们了。 宋村长活了大半辈子了，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泼脏水，他把手指向外面：“你尽管去问，张家不是有门房吗，你问问他昨天晚上那个叫小玉的丫鬟是主动出去的，还是有人来找她，她才出去的。而且如果不是你说，我根本不知道要找的人就是小玉。” 林静漪心想这可不一定，只要有心，什么事打听不出来呢？ 张家老爷看见林静漪和宋村长都快吵起来了，心也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心说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啊？竟然让两个人直接在外面就闹翻了，这多丢人呀。 但是这件事情又跟他府中的下人有关，张老爷也没有办法置身事外，只能赶紧把门房叫过来问清楚。 门房过来了，战战兢兢地说道：“回老爷的话，回宋秀才的话，小玉昨天晚上是自己出去的。她……” 他说完以后又停顿了一下，张老爷看不惯这般吞吞吐吐的做派，喝道：“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这像什么样子？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事关重大别说一半留一半，到时候若是因为你的隐瞒出了什么事，我唯你是问！” 门房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膝盖突然软了一下，背后冷汗直流，忙不迭地把心里的话都吐出来了，结巴道：“小玉、小玉她不是第一次在晚上出去了，她自从过了年以后，就隔三差五地在晚上出去一次，这段时间更是天天晚上都要出去。” “她要出去，你就让她出去啊，这院子到底是姓张还是姓什么？”张老爷骂了一句，一个下人在这院子里面进进出出的，竟然比他这个当主子的还自在。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不必明说林静漪也能猜到一些。刚才门房就说小玉出去以后没有从正门回来，可能是从后面的小门进来了，这说明这个小丫鬟可能是私下买通了看管前门和后门的两个仆人，让他们偷偷在私底下给她行方便。 前门的门房一开始不敢说，是怕这件事暴露出来，这人肯定是收了小玉的好处，才会让小玉自由进出。 林静漪能猜到这些，张家老爷自然也能猜到，他十分火大地对那一排下人们说道：“还有谁藏的有事，统统给我说出来，你们不说也行，若是让我查出来了，仔细你们的皮！谁跟那个叫小玉的住在一个屋，给我站出来。她昨天晚上一晚上没回来，你们就不知道跟管家说一声，你们就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你们是不是也被小玉收买了？你到底是张家的下人还是小玉的走狗，要是不想在我张家干了，就趁早说出来，我给你找个好去处。” 最后这句话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了，一个签了卖身契的下人，在主家干不下去了，还有哪里能是好去处呢？ 跟小玉同住在一间屋子里的两个小丫鬟，一听见张家老爷这话，立刻就跪倒在地上，一边哭一边磕头，求老爷高抬贵手，不要发卖她们。 “别光哭，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她天天晚上出去干嘛去了？”张家老爷一见这些哭哭啼啼的小丫头就烦。 “老爷，小玉她在外面好像有了一个相好，可能是给老太太办寿宴那天认识的。那天来了戏班子，场面有些大事也多的很，像她这种在后院洗衣裳的小丫鬟也被派到前面去帮忙了，那天来咱们府外看戏的人也有不少，可能就是那时候和那人认识的。 从那以后，小玉就时不时地发呆脸红，我们问她，她就把这事跟我们说了，还说那人要攒钱给她赎身，要把她娶回家。小玉晚上出去可能就是去跟那个人见面的。”和小玉同住一屋的小丫鬟赶紧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抖落出来了，一点也不敢隐瞒。 听到这里，林静漪差不多就明白了，怪不得小玉昨天晚上没回来，跟她同住一屋的那两个小丫鬟也没有上报，说不定都以为小玉去跟她那个相好的过夜去了，谁没事愿意做这种恶人呢？ 这就和小玉出门的频率对上了，一开始和那人相知相识的时候，就三五天出去一次，等两个人互表心意确定关系了，就变成天天晚上偷摸出去了。 “你们可知和小玉偷偷联系的那人是谁？”林静漪问道。 “回秀才娘子的话，这个我们是真不知道，我们也问过，但是小玉的嘴很严实，不愿意告诉我们。”那两个小丫鬟疯狂摇头，像是在佐证自己真的不知情。 行吧，好不容易有的线索，到这里就又断了。 如果小玉昨天晚上是在那人家里过夜的话，那他们现在总不能挨家挨户的敲门找小玉吧？那两人说不定已经偷尝禁果了，他们如果阵仗太大的话，对小玉的名声也不好。 事情发展到这里，按理说林静漪该安心一点，毕竟小玉是去相好的家里了，不是被宋村长一家人给控制起来了，小玉还是张府的下人，迟早会回来的，他们只需要耐心等待就行了。 林静漪也是个敢做敢当的人，一发现是自己误会了宋村长，便立刻对宋村长道歉：“实在是对不住了，方才是我遇事心切，一时着急说错了话，还请村长不要与我计较。” 宋村长就算是想计较，也不敢跟她计较呀，论身份，他比不上秀才娘子；论情理人家都道歉了，他也不能得理不饶人死抓住不放；论年龄他这么大岁数了，要是斤斤计较的话，岂不是一点容人之量都没有？ 所以宋村长也只能摆摆手，表示自己不计较。 他们俩的小矛盾解决以后，林静漪就跟张老爷说，他们就不打扰了，等小玉回来以后，还请张老爷派人通知他们一声。 张家老爷说道：“一定一定，等小玉回来以后，我立刻让她去找各位。” 说完以后，张家老爷就送林静漪一行人出去。 怎料他们刚走到门口，迎面就走过来一个村民，对他们说道：“张老爷，你快去瞧瞧吧，你家的小丫鬟在后山上吊死了！” 第749章 被人害死 在听到那个村民传的那个消息的瞬间，林静漪心中的不安瞬间扩散到最大，她下意识地捂住心口，心想不会吧？ 在知道小玉有个相好的以后，林静漪以为峰回路转了，结果现在又传来这个消息。 哪有什么峰回路转，只不过是在路被堵死之前给人的错觉而已。 “没事吧？”宋衍深一见林静漪的动作，便赶紧扶住她，关心地问道。 “我没事，就是这消息来的太突然而已。”林静漪深呼吸一口气，将杂乱的心境平稳下来。 如果那个在后山吊死的人真的是小玉的话，那这背后绝对有阴谋。小玉有自己喜欢的人，这就说明她对未来充满了期待，一个还想着让心爱之人为自己赎身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上吊呢？ 宋衍深一手扶着林静漪，然后又问向方才来传消息的那个村民：“到底发生了何事，你慢慢说，你们怎知那人就是张家的丫鬟呢？” “有人认出来了呀，那小丫鬟在张家老太太寿宴那天出来招待过客人的，咱们村里有什么人，大家伙心里都是有数的啊。”那村民解释了一句，然后又道，“张老爷，你快过去看看吧，看看这事究竟该怎么办。 刚好村长也在这，我就不用多跑一趟了。是村里的几个娃娃想去山上玩，走到半山腰的时候，看到树上挂着个人，就赶紧跑下山来跟家里大人说了，我们过去把人放下来，有人认出是张老爷家里的丫鬟，我就赶紧过来给张老爷报信了。” 张老爷现在的脸色真真正正地像一潭墨一样，在心里骂了一句真是流年不利，这才刚开年没多久，家里就死了个人。虽然不是死在家里的，但签了卖身契的下人也算是他家的，真是悔气。 宋村长可能是怕林静漪又怀疑他，因为这事瞧来瞧去还真是他们最有作案的动机，于是宋村长率先说道：“宋秀才，咱们一道去看看吧，我觉得事情没有查明之前，还是不要妄下结论为好，你说是不是？” 宋衍深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一行人分成两拨，一前一后地朝后山走去。张老爷、宋村长跟报信的那个村民走在前面，林静漪、宋衍深和宋兴怀走在后面。 林静漪跟宋兴怀说道：“爹，麻烦你去借辆牛车跑一趟县衙，去报官说宋家村发生了命案，请官差和仵作速速过来。” 一般村里人办事都不爱请官差插手，他们下意识地不想把事情闹大，觉得自己村子里的事由自己村子里的人解决就行，像村长和族长都是有处置权利的。 但是这件事林静漪觉得宋村长一家人应该避嫌，宋兴怀可能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他觉得好不容易能证明自己儿子清白的人居然死了，这怎么说都说不过去，必须要查清楚才行，于是立刻拐了个方向，找人借牛车去了。 过年时在镇上车马行租的马车早就还回去了，宋兴怀去借牛车的时候还在想家里还是有辆车方便一些，要不然总是这么借来借去的，实在是麻烦。 林静漪和宋衍深去了后山，这时候村民们的思想都比较朴素，也没有保护案发现场的那种意识，把人从树上放下来以后，那一片挤满了围观的人。 林静漪过去以后，走近尸体看了几眼，因为她不是专业的仵作，光从表面上看也看不出来什么，只看到小玉的脖子上有一条深深的勒痕，而小玉身上的衣裳又烂又脏，上面沾满了烂叶和泥土，仔细看衣裳的下摆，还有非常明显的磨损痕迹。 就像是被人在地上拖行了一样。 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证明小玉是他杀而非自杀了。 她实在是没有想到，宋娇娇这件事竟然还涉及到了一条性命，林静漪还想着快刀斩乱麻把宋娇娇这件事解决了以后，他们好回府城去呢，现在好了，没个三五天估计是回不去了，光是这一桩命案就有的查了。 围观之人吵吵闹闹的，都在议论小玉为什么想不开，怎么就突然上吊自杀了？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看见有人在树上吊着，就觉得小玉这是上吊自杀，都在猜测小玉究竟是遇到了什么过不去的难关，竟然走到了绝路。 村民们看到小玉的主子张老爷之后，有些站在外围的人就压低了声音，说是不是主家太苛刻了，才让这么个小丫头想不开去寻死。 张老爷气得脸都黑了，要不是顾忌着体面，他真要对着那群人说一句都是放屁，他要是对待下人苛刻，小玉还能天天偷着出去和相好的私会吗？ 要让他说，小玉这不会是跟哪家的有妇之夫勾搭上了吧？小丫头的一腔真心都付出去了，结果那人并不能敢做敢当把小丫头娶进来，人家只是玩玩而已，只有这小丫鬟还当真了。小玉年纪小，遇到的事也不多，碰到一点小事，就觉得天塌了一样，会想不开也是有可能的。 大家都在讨论小玉自寻死路的原因，只有林静漪和宋衍深说自己发现的疑点，觉得小玉不是自杀。 张老爷想要让人把小玉的尸体抬下山去，他自认自己是个宽厚的主子，现在人都走了，有些事情他也不能再追究了，给这小丫环弄一副薄木棺材，把人送走算了。 在那些人准备抬小玉时，林静漪站出去拦住了他们：“诸位且慢，小玉的死尚有许多疑点，我已经找人报官了，官差和仵作很快就来，大家先不要动小玉的尸体，以免破坏了一些微小的证据。” “你报官做什么么？”最先出声反对的不是张老爷，而是宋村长。 小玉身后和什么事有关联，宋村长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如果官差过来查案的话，那宋娇娇的事情可能就隐瞒不住了，因为宋村长知道宋衍深和林静漪是不会帮着隐瞒的，这俩人是最希望真相大白的。 见这俩人宁愿报官都要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宋村长已经从信任宋娇娇转为偏向宋衍深了，他信宋娇娇肚里的孩子不是宋衍深的了，给他孙女留条活路行吧？ 这里的人太多，有些话宋村长不方便说出口，他只能用乞求的眼神看向宋衍深和林静漪，希望他们不要把这件事闹到县衙。 可是林静漪却没有答应。因为现在已经不只是宋娇娇肚里孩子的事，也不光光是宋衍深清白的事，这背后可是有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什么事也大不过鲜活的性命。 一听到林静漪说她报官了，张老爷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林静漪和宋衍深找这个小玉还有事，为了给宋衍深这个面子，他也不能阻止人家报官，谁让宋村长的面子没有宋秀才的面子大呢。 连张老爷都没有反对，围观之人就更没有立场对这件事说什么了。 于是众人就在那等着，直到官差和仵作过来。 在等待的期间，林静漪想了很多，她把事情重新捋了一遍，首先是那天晚上汤婆子不知道到了谁的手里，而宋娇娇又被人骗走了身子，他们从府城回来以后，把小玉这个人证扒拉出来了，而就在这个关键时候，小玉又被人害死了。 那么现在嫌疑最大的，一是宋村长家的人，另一个就是骗走了宋娇娇身子的人，而这个人到现在还隐藏着黑暗之中，始终没有现行。 第750章 官差来了 永安县并不是多事之地，太平了这么久，县衙里面的官差平日就是在街上巡逻一下、抓一抓小偷小摸、理一理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像人命关天这种大事还是这两三年来头一次见到。 所以县衙的官差一接到报案之后，便立刻就跟着宋兴怀来到了宋家村，一行人快马加鞭飞奔而来。 而宋家村那边，后山上那些围观的村民们久等官差不来，便纷纷回去了，毕竟晴天白日的围着一个死人也不是什么好事，热闹看完就可以走了，总不能一直在那儿候着。 众人三三两两地结伴而走，留下宋衍深、林静漪和宋村长家的人，还有张家的几个人，毕竟小玉是张家买来的丫鬟，到时候官差来问话，张老爷这个主家肯定是要在的。 宋村长见官差还没有来，围观的村民们又都散去了，便又开始乞求林静漪，希望能将这件事大事化小，不要让官差来插手。只要官差还没有到，这件事情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但林静漪是必然不会答应的，她冷冷地说道：“村长，你要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如果昨天晚上宋娇娇不在那胡搅蛮缠装病的话，说不定就不会有这件事了。” 事情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一切都是宋娇娇自找的。 自作聪明的人，往往都是自寻死路。 因为林静漪这般毫不客气的拒绝，让宋村长那些劝说的话语全部憋在了心里，没法再宣之于口。他连林静漪这条路都走不通，就更不必奢求宋衍深那条路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沉默了。 小半个时辰以后，官差和仵作一起来到后山，除开那些必要的客套寒暄之后，仵作立刻上前验尸。 因为宋家村离县城比较远，而死者又不是无名之尸，所以不必运回县城的义庄，当场就可以验尸。 验尸的时候自然要除掉死者身上的衣袍，在场的人群中除了林静漪之外，其他皆是男子，他们见仵作脱下了小玉的衣裳，便纷纷背过身去，不好意思再看。 林静漪倒是没有这个顾虑，她仔细地盯着仵作的动作，见仵作先检查小玉的眼鼻喉，然后再仔细地检查小玉的脑部，用手在发间搜寻，似乎是在寻找头上有没有外伤。 随仵作一起来的四个官差，两个在向张老爷问话，另外两人则是围绕上下山这条道路细细搜寻着，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林静漪也是跟这件事有关联的人，自然也会被问话，她对着官差当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自己为什么要找小玉和对小玉之死的猜测都说了出来。 随着林静漪的话一句一句地往外吐露，旁边宋村长的脸色愈发衰败起来，就像是没了水分失了生机的树木一样，从一开始的郁郁葱葱变成一根枯木。 真是作孽呀，让林静漪这么一说，宋娇娇以后哪里还有活路可言？ 有些事情一旦被第三方知道了，那就不再是秘密，即使宋村长能请求办案的官差将此事瞒下去，但是一旁的张老爷也是个大活人，难道他不会将此事当成奇闻异事讲给自己身边亲近的人听？ 可能讲的时候会跟身边只嘱咐一句，这是秘密你不要往外传。但是听见此事的人怎么可能会不往外传呢？ 世上永远没有不透风的墙，是他们当初奢求太多，肖想了不属于他们的东西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几位官差听完林静漪的陈述，又看了一眼宋村长如丧考妣的脸，脸上露出几分没有隐藏好的震惊，他们原本以为一桩命案就已经够大的了，没想到这居然还是案中案。 他们不由得多看了宋衍深几眼，如此丰神俊朗的相貌，还有着繁花似锦的前程，也怪不得会有女子如此倾心，一个劲儿的想撞宋秀才这一堵南墙。 在官差们问话的时候，仵作已经做好了初步的尸检，对几位官差汇报道：“经过初步检验，致命伤应该是在脑后，后脑勺的脑骨有凹陷，像是被人用石头砸的。应该是有人先用石头砸了她，至于是砸晕还是砸死这个不能断定，然后才被人用绳子吊在树上，做出自杀上吊的假象。从她身上的衣物来看，此人有被拖行的迹象，我怀疑拖行她的那个人身量不是太高，力气应该也不是太大，如果是一个壮年男子的话，完全可以将此人背在身上上山，不必一路拖拽上来。” 仵作说完以后，去检查现场的那两个官差也回来汇报道：“从昨晚到现在上山下山的人太多了，没检查出什么有用的痕迹。” 这两个结论通通都在林静漪的意料之中，围观之人这么多，如果凶手有留下痕迹的话，也早就被踩踏干净了，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已经分不清那些脚印都是谁的了。 如果这个案子发生在现代，那些精准的仪器肯定能演出小玉的死亡时间，然后根据脚印分析出凶手的身高体重，如果能找到敲击小狱后脑勺的凶器，根据上面的指纹就可以进一步锁定凶手。 但是因为技术和理论受限，这些方面在目前都没有办法实现，所以他们现在的查案方向，就是挨家挨户地询问，问村里的乡亲们知不知道小玉和哪个男子私下联系甚是密切。 小玉夜间出门就是要去找她的相好之人，所以昨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她那个相好之人可能就是唯一的知情人。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秘密，有些事情只要做过，就必然会留下痕迹。就像小玉一样，因为有了心仪之人，每日在屋中的神态就会不一样，也是因此被同屋的两个小丫鬟看出了她的秘密。 同样，小玉的相好之人在和小玉互表心意之后，肯定也会做一些和以前不一样的事情，那么他身边的人就会察觉到异常，而几位官差现在要做的就是以此为方向来揪出此人。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林静漪和宋衍深能够插手的了，他们听从官差们的安排，先回家等候消息。 下山回到家以后，宋老太太火急火燎地冲了过来，一脸担忧的问道：“没事吧？我刚才在外面听了一耳朵，好像是后山上死人了，又听人家说你们报官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可把我急死了，我说我去后山上找你们呢，老头子偏不让我去，你们快说说发生了什么？” 林静漪没心情给宋老太太解惑，她悄悄地碰了碰宋衍深的胳膊，让宋衍深给宋老太太讲那些事。 她把宋衍深留在外面跟宋老太太说话了，自己则进屋去，准备换身衣裳。她拖鞋的时候发现自己的鞋底上粘的全是泥巴 已经开春了，这几日会时不时地滴几滴春雨，上山的路不好走，因为地上的泥土被雨水打湿之后都变得黏答答的。 林静漪出去刷鞋的时候，发现鞋底上的泥土是黄褐色的，她也没有怎么在意，可能山上的土就是这个土质吧。 她在院里面刷鞋的时候，宋青禾凑到她跟前献殷勤，讨好地说道：“嫂子，我来帮你刷吧。” 第751章 可怕发现 只是刷双鞋而已，林静漪并没有假手他人，她又不是什么金尊玉贵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不至于连刷双鞋都不成，而且就算她不想自己刷，也轮不到宋青禾主动过来讨活干。 她若是让宋青禾帮她刷鞋，等宋青禾出去以后，还指不定像外面的人怎么说呢？说不定会踩着她来给自己扬名声。 所以林静漪直接拒绝道：“不用，小事而已不必麻烦你。” 宋青禾被拒绝了以后也没有走，而是站在林静漪旁边，开始向林静漪打听起后山上发生的事。 林静漪这才明白，宋青禾说要帮她刷鞋只是一个借口而已，主要还是为了打听外面的那些事。而正在跟宋老太太讲述外面那些事的宋衍深，已经被宋老太太拉进自个屋里去了，他们俩关上门说事，宋青禾自然听不到。而且林静漪还在院子里面刷鞋，宋青禾也不能趴在门缝上偷听，所以只能旁敲侧击地来向林静漪打听了。 可是林静漪连给宋老太太讲的心情都没有，怎么可能会讲给宋青禾听呢？ 她这次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说道：“后山上死的那个人多多少少跟宋娇娇有些关系，你跟宋娇娇的关系这么好，平日里总在一起玩，焦不理孟孟不离焦的，如今发生了这种事，你肯定很担心她吧？既然这么担心，为何不亲自去问她呢？” “嫂子，你这么说可就冤枉我了，我和宋娇娇不过是同乡关系罢了，哪里有你说的那么亲近？她频繁登门，连老太太都不曾将她赶出去，我一个在家里毫无地位的人，怎么好往外赶客人呢？”宋青禾三言两语就把跟宋娇娇交往过密的这个锅甩到了宋老太太身上。 林静漪听完以后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看来这宋青禾心里对宋老太太也不是多尊敬，要不然也不会这么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往宋老太太身上泼脏水。 “我知道嫂子讨厌我，罢了，我说再多嫂子也是不会信的，我就不在这讨人嫌了。”宋青禾被林静漪那一眼看得有些羞愧难堪。 她总觉得林静漪的眼神太过锋利，锋芒中带着能够直透人心的穿透力，她怕自己再跟林静漪对视几眼，心中所想就会被人一览无余，便赶紧找借口走了。 林静漪蹲在那里刷鞋，宋青禾转身抬脚走人。 在宋青禾抬脚的那一刻，林静漪手上的动作突然顿住了，因为她看见了宋青禾的鞋底下沾着的正是黄褐色的泥巴，土质与她正在刷的那双鞋子上的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就是宋青禾鞋底上的泥巴有些干了，不像是才踩上去的。 不是才踩上去的，那会是什么时候踩的呢？ 难道是…… 宋青禾三步两步就走到自己屋子的门前，推门进去，然后再转身关门。 在宋青禾转身的那一刻，林静漪飞快地将头扭回来，死死地盯着自己手上的鞋子，害怕被宋青禾发现自己正在看她。 她强迫自己把手上的这双鞋刷完，然后又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逼自己冷静下来，告诉自己不能慌，可是她根本控制不住脑海中的胡思乱想。 后山上冰冷的小玉，难道真的和宋青禾有关吗？ 可是为什么呀？ 依林静漪看来，宋青禾和宋娇娇之间不像是真心姐妹的关系，宋娇娇喜欢宋衍深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林静漪觉得宋青禾不会蠢到再多迎一个嫂子进门。 可是宋青禾偏偏就和宋娇娇保持着一个密切的关系，宋娇娇之所以能天天上门，就是打着来找宋青禾的幌子。如果到外面去问，那些村民肯定会说，宋青禾和宋娇娇的关系挺好的，两个人处的像亲姐妹一样。 那么宋青禾会为了宋娇娇这个所谓的亲姐妹，而兵行险招走出那一步吗？如果宋青禾真的那么做了，那她是为了什么呢？ 可别说宋青禾是为了宋娇娇这种假话，就算是真的亲姐妹，都不一定会为了对方杀人手染鲜血，更别说宋娇娇和宋青禾这一对虚姐假妹花了。 宋青禾到底是图什么呢？她要好好想一想。 林静漪满脑子疑问地把刷干净的鞋晾在了院子里，然后又恍若神游一般回到了自己屋里，在脑海中翻出了自己从进宋家门以来和宋青禾打过的点点滴滴的交道，每一处细节都不放过，她要好好的想一想，宋青禾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宋衍深跟宋老太太讲完话以后，也回到了屋中，见林静漪一脸神游天外的表情，便问她怎么了？ “我在想一件事情。”林静漪虽然没有隐瞒，但是也没有细说她到底在想什么事情，而是对宋衍深说道，“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你我夫妻之间，如何用得上请这个字。”宋衍深觉得这个字实在是太见外了一些，“要我做何事？” 林静漪贴在宋衍深耳边，低声细语地说了几句话，宋衍深听到后面上有一丝丝的震惊，似是没想到林静漪竟然会这么说，但最后还是答应下来了 中午，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宋老太太一边给自己的大孙子夹菜，一边絮絮叨叨地说起了外面那些事，然后骂了宋娇娇几句，说都是宋娇娇这个惹事精惹出来的祸端，要不然哪里会有这么多事。 宋老爷子沉声说道：“吃饭，别说这些惹人不快的事情。” 宋老太太闭上了嘴巴，而宋衍深却紧接着问道：“县衙里来的几位官差挨家挨户问话去了，他们看在我的面子上，没有来咱们家，但是他们问那些事情，我也要跟大家说一下。” “那些官爷们都问什么话？”宋老太太好奇地问道。 “问大家昨日太阳落山以后，有没有再上过后山，昨天晚上各自都在哪里？可有人能够作证？”宋衍深说了两个打着官差的幌子其实是林静漪想要问的问题，然后又说道，“咱们家昨天晚上可有人去后山？若是没有的话，一会儿我也好跟官爷回话。” “没有，没有！谁大晚上的没事干往后山跑？”宋老太太立刻摇头否定道，她这老胳膊老腿的，都大半年没上过山了。 宋老爷子以为这真的是官差要问的事情，也赶紧说道：“我昨晚除了去茅厕，就再也没有去过别的地方。” 宋家二老都信了宋衍深的话，但宋兴怀却有些怀疑，因为在后山的时候，他和宋衍深基本上都是站在一起的，他怎么就没有听见官差说过这件事？可是他也觉得宋衍深不会无缘无故的提起这件事，这么问是想知道什么呢？是想排除家里人的嫌疑吗？ 但是宋衍深这个做孙子的怎么会怀疑上自己的亲爷爷亲奶奶呢？这不应该呀。 那是怀疑他这个亲爹和自己的枕边人吗？这就更不可能了。 排除了四个人以后，家里面就剩下周春娟和宋青禾了，所以宋衍深这是在怀疑她们两个吗？ 宋兴怀先是觉得不可能，后来又想到了十来年前发生的那件事，谁说女子胆小如鼠？不过是惯爱以柔弱的外表来骗人罢了，所以有些事情周氏母女俩说不定还真的做得出来。 于是宋兴怀就配合起了宋衍深，向周春娟和宋青禾发问道：“你们两个呢？昨天晚上可有去后山？” 第752章 她在撒谎 周春娟吃饭的时候一惯喜欢在饭桌上当隐形人，因为她知道自己不讨宋老太太的喜欢，她但凡多说一个字，宋老太太都能抓住她的错处，对着她骂一顿。 现在宋家的饭桌上顿顿都有荤菜，周春娟没心情跟宋老太太掰扯，只想好好吃饭，所以她一向是不说话的，就算刚才听见了宋衍深问那些事，周春娟也没吭声，她昨天晚上早早地睡了，那些事情跟她有什么关系。 但是她没有想到宋兴怀还会郑重其事地问上一句，便赶紧回答道：“没有，我昨天晚上没有去后山。” 别说晚上了，她就是白天都不会去后山。村里的人爱去后山，是因为要去山上挖点野菜，捡点蘑菇，或者捡些柴火来烧。而她在宋家吃喝穿都有，根本不需要操这份闲心，傻子才会往山上跑，上山下山把人累得够呛。 她说完之后，又赶紧拍了拍宋青禾的手，这可是宋兴怀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主动问她们话，宋青禾这个傻闺女怎么半天不吭声呢，小心惹了宋兴怀的厌烦。 她对宋青禾使了个眼色，又说道：“你宋叔问你话呢，你这傻孩子怎么就知道吃啊？” 你宋叔，听听这称呼，说的多亲昵。 宋青禾拿筷子那只手轻微的抖了一下，另一只手在桌子下面掐自己的大腿，让自己镇定下来，她告诉自己，这只是正常询问而已，而且又是自家人的随意问话，算不得什么。 “宋叔，我也没有去过后山。”宋青禾轻声说道。 “行，那就没事了，大家吃饭吧。”宋衍深问过一圈后，似乎是很满意这个答案，声音中都带着明显的轻松。 宋青禾见宋衍深相信了，心中紧绷的那根弦陡然就松了下来，浑身都放松了。 可是她并不知道，她一开始的紧张和后来的松懈，全都被林静漪看在眼里。 宋衍深问的那些问题，都是林静漪让宋衍深问的，目的就是为了看宋青禾到底会不会撒谎。 宋青禾鞋底的泥巴就已经证明了，宋青禾其实是去过后山的，而且明显不是今天上午去的。 如果是上午才去的，泥巴不会干，但也不像是几天之前去的，如果是之前去的后山，这几天以来走了那么多路，泥巴不可能还这么明显，肯定会被其他的泥土灰尘所替代，不会明显到让林静漪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后山上的泥巴。 所以宋青禾去后山的时间很可能就是昨天晚上，那她为什么要否认呢？ 她在后山上看见了什么，或者是做了什么？ 林静漪一个人想不通这些事，所以吃完午饭以后，她就把自己的怀疑告诉了宋衍深。 “我知道你刚听到这个消息，肯定会觉得不可思议，认为我是不是在胡乱猜疑。可是你仔细想一想，有时候往往最不可能的事情，可能才是真相，宋青禾与宋娇娇的姣好在我看来就甚是奇怪，每个人做事都有一定的动机，我想不通她和宋娇娇交好是为了什么？ 宋青禾明知道我们和几位长辈都不喜欢宋娇娇，也知道自己生活在宋家该仰仗谁，其他时候她对宋家人都是一副讨好的姿态，但唯独在这件事情上，她与宋家人的做法南辕北辙，如果知道了她最初的动机，后面的一切事情说不定就能想通了。”林静漪解释了一下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 林静漪这么说的时候，宋衍深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件事情，如果抛开宋青禾是周春娟女儿这个身份来说的话，也不管周春娟和宋兴怀之间的关系，那天晚上宋青禾只着单衣撞到他身上，这件事情如果换作是其他的女子来做，可能都会有其他的含义。 远的不说，就把做这件事情的人换成是宋娇娇，那她这一撞是不是就很像投怀送抱？ 不是宋衍深自作多情，也不是他往自己脸上贴金，经过了岳灵儿绑架林静漪那件事情之后，宋衍深觉得有时候女人的嫉妒是可以毁灭一切的。 宋衍深并没有隐瞒他所想到的，十分艰难地开了口：“你觉得她会是因为我吗？” 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林静漪却立刻就明白了：“那你平常有没有感觉到她对你的不一般？” “这如何能感觉到呢？我平日里与她的相处其实并不多。你没嫁与我之前，我白日里就去镇上的私塾，只晚上回来吃饭睡觉，我每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基本上与宋青禾碰不上面。 你嫁进来之后，我和她有没有单独说过话你也是能看见的，也就是在家里吃饭的时候，两个人在同一张桌子上坐着，可是旁边还有这么多人，我想她心里就算有些想法，也是不敢当着众人的面表露出来的。”宋衍深无奈地笑了一下，他这么说完以后自己都觉得刚才那个想法似乎是无稽之谈， 除了那天晚上那一幢，他再也找不到宋青禾做的出格之事，似乎并没有强有力的证明来为他的那个想法添砖加瓦。 所以宋衍深又多说了一句：“说不定是我想错了。” “不是，你没有想错，还是我刚才的那句话，有时候看起来最不可信的，说不定就是真相。”林静漪想到的事情比宋衍深更多一些，她以前只隐隐约约有这个感觉，可是当时只以为那是宋青禾从小就养在宋家，目之所及之处就是宋衍深这么一个优秀的人，会心生好感也是有可能的。 可她当时并没有把好感往更深的方向想，因为宋衍深是宋青禾能接触到的最前途无量的人，这就像是人会下意识地向往更好的东西一样，这只是一种向往，并不代表一定要得到。 而且宋青禾的那个身份也是一个禁锢，养女的身份让宋衍深和宋青禾之间有了一道鸿沟，这是宋青禾难以跨越的。 林静漪以为宋青禾有自知之明，不是一个蠢人，所以就没有往深处想，而且周春娟也时不时地提起过宋青禾的婚事，宋青禾也不曾反对娘亲帮她相看人选，从表面来看，宋青禾并无异常。 可是仔细想一想，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 从林静漪嫁进来的第一天开始，宋青禾当天并未改口叫她嫂子，而是一口一个林小姐，后来虽然没有小动作，但是又故意和她所讨厌的宋娇娇交好，这说不定就是宋青禾在故意恶心她。还有那天晚上宋青禾故意撞到宋衍深身上，现在想想就觉得处处都是可疑的痕迹。 不是他们不敢想，而是宋青禾太敢做了。谁能想到宋青禾这个养女，不仅对宋衍深怀有那种心思，而且还敢把那种心思付诸于行动。 说起来也是，家里面的那些事如果不是宋青禾告诉宋娇娇的话，宋娇娇怎么可能第一时间就知道林静漪不在家？光凭宋娇娇那个蠢笨的脑子，肯定想不到这些，背后一定有人在唆使宋娇娇去传那些谣言。 当初宋娇娇在外面败坏林静漪的名声，看起来像是宋娇娇嫉妒林静漪，现在再重新想这件事，很有可能是宋娇娇成了宋青禾手中的一把刀，宋娇娇在前面开路，宋青禾在后面坐收好处。 “你说她做的那一切，是为了破坏我们之间的关系吗？”林静漪虽然说的是问句，但是心中已经有了肯定的答案，她笑了笑，“真是一个野心不小的姑娘。” 这样说的话，宋青禾应该还挺讨厌宋娇娇的吧，要不然宋娇娇就不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了，没了贞洁怀了孩子，谁能比她还惨呢？ 到目前为止，连宋衍深都被影响到了，唯独宋青禾还是一个清清白白的好姑娘。 可真是不容小觑啊。 第753章 小儿稚言 对于宋青禾昨天晚上去过后山这件事，林静漪目前只是推测，虽然有了鞋底的黄泥为证，但是这并不算是铁证，不足以钉死宋青禾，所以林静漪现在只能将此事按下，谋而后动。 一般情况下，县衙的官差来下面的村子公办，村长作为东道主都会请客吃饭，但是宋村长这次因为和案件有关联需要避嫌，所以四位官差中午是在张家吃的饭。 饭间，张家老爷给几位官爷倒酒，话里话外就在打听小玉到底跟什么事有关联才惹得宋村长和宋秀才两家人都过来找她。 别以为男人没有好奇心，男人要是八卦起来，那探究欲可一点儿都不输于女子。 如果是普通的事情，几位官爷的口风可能不会那么严实，但是这件事一是跟女子的名誉有关，二是跟宋秀才的面子有关，所以无论如何他们都是不能往外说的。 几位官差酒喝了，饭菜也吃了，但是嘴巴却没有被撬开，张老爷敬了一圈酒，却没有得到丝毫有用的信息，心中不免有些可惜。但他还是打起精神来，十分热情地招待这几位官爷，能和县衙的大人们打上交道，这种机会是可遇不可求的，也就是这次宋村长一家需要避嫌，才让他捞到了这个好处。 认识几个衙门里的人，往后办事就好办多了。 几位官差酒足饭饱之后，又佩戴好腰刀出门问话去了。 这么一个安静祥和的小村庄突然死了人，村民们自然是议论纷纷，但是等到官差去他们家问话的时候，那些在背地里说得兴起的人却又不敢吭声了。 一是因为畏惧官爷们的威严，二是怕自己在无意中说错了什么话害了别人。他们祖祖辈辈都是住在宋家村的，要是因为无心之失害了人进而跟对方结了仇，那就不好了。 他们知道几位官爷是要找和小玉来往密切的那个男子，其实村子就这么一点大，从村头走到村尾，连半个时辰都要不了，一共才二百多户人家，这么一个小地方，哪里会有真正的秘密呢？ 所以小玉的相好之人是谁，这些村民里面还真有人知道，只是知道的人不太敢说罢了。 知情人都有意帮那个人瞒着官爷，毕竟这不是一件多荣耀的事情，和一个小丫鬟勾勾搭搭，若是两个人能够喜结连理的话，大家就不说什么了，到时候去喝杯喜酒，祝他们早生贵子。 可关键是这个小丫鬟死了，宋家村的村民们自然还是偏向自己人的，如果此时再把那个男人供出去，那人以后就不好娶妻生子了，不光女子重名声，男人也是要脸面的，要不然就只能娶一个二婚头或者寡妇了。 所以这件事就进入了一个死循环，林静漪和宋衍深希望官差们能找到线索，而几位官差又想从村民的口中打听到消息，但那些知情的村民又打定主意保住自己人。 这件事不就成了一个死结了吗？ 直到太阳落山，几位官差还是一无所获，他们临走之前特意来和宋衍深告辞，毕竟宋衍深也是有身份的人，而且又和这件事有些关联。 几位官差见到宋衍深之后，为首之人有些沮丧地说道：“宋秀才，在下几人询问了一天，还是毫无头绪，我观他们的表情，有些村民好像是知道些什么，但是我细细追问时他们又摇头否认，可能是心里对吾等还有些戒备吧。” 官差把他重点怀疑的那几家人跟宋衍深说了，他跟宋衍深说这话，就是为了让宋衍深私底下再去打听一下。他前面那些话虽然说得隐晦，但宋衍深是聪明人，想必一点就通。 他们走出宋家之后，林静漪就问道：“你要去找那几家人谈话吗？” 可见聪明人并不只有宋衍深一个，连林静漪也明白那位官差话中的深意。 “再等等吧，还不是时候。”宋衍深沉思道。 他知道那几位官差是想借他的手来走捷径，但是那些官差们又怎么能确定这几户人家中隐瞒的那些事，就一定和小玉有关呢？说不定是那些人私底下干了什么亏心事，一见官差便觉得心虚。 而且官差今日才来，如果有的人真的不想说，那么第一天肯定是意志最坚定的时候，这时是绝对撬不开那些人的嘴的。 有些事情要等到人心浮动的时候再去做，效果才是最好的。等官差再来几日，做出一副不破案就不罢休的架势，那些知情人心中藏着秘密，必定日夜不安，食不下咽夜不能寐，他那时候再去问话才是最好的时机。 林静漪点点头，显然是很认同宋衍深的话。 也是，这件事急不得，既然已经从府城回来了，那么耽误一天是耽误，耽误七八天也是耽误，必然要将此事圆满解决才能走。 他们两人都以为这件事没个三五天绝对不会有进展，但是没想到仅仅只是一炷香的功夫，刚刚向他们辞别的那几位官差又去而复返，一脸惊喜地跟宋衍深说道：“宋秀才，我们知道那人是谁了，原来是村西头家宋木匠的儿子宋东升！” 林静漪听见之后愣了一下，她都有点恍惚了，方才究竟是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还是过去了三五天，怎么这么快就有线索了？ 惊喜也来的太快了吧。 “不知几位官爷是从何处探听到的消息？”宋衍深好奇地问道。 总不会是几位婆子在哪里碎嘴，被官差们偷听到了吧？ 其中一位官差跟宋衍深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们正要骑马出村，行至村头的时候，有一个看起来像是五六岁的小儿拦住了我们，我们以为他是在玩耍，还让他到路边去不要在中间站着，小心被撞到。 谁知那小儿却鬼灵精怪地说道，‘大人，如果你们能带我骑一圈大马的话，我就把你们最想知道的事情告诉你们’。我们还以为这小孩是说着玩呢，觉得他只是想骑骑马而已，便逗他说你怎么知道我们想知道什么。结果那小孩还真就知道，说他晓得我们是在找小玉姑娘的相好之人。 你说这五六岁的小童也真是不得了，都说小孩子不懂事，他们可比谁懂得都多，像大人们说的话他们也都记在心里，虽然有时候不明白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终归是知道了那些话。” 这位官差并不是年轻小伙子，可能家中已经有了孩子，所以一说到孩子的话题的时候，便不由自主的跑偏了，他旁边之人便拍了拍他的胳膊，小声提醒道：“说远了，别扯这些有的没的。” 这人被同僚提醒之后，便歉意地看了宋衍深一眼，然后接着说道：“我们一听这小孩居然还真的知道我们在问的事情，便让他说说，于是那小孩说他曾看见小玉姑娘和宋木匠儿子在山脚下咬嘴巴。” 也是这两个大人做事不严谨，觉得在晚上见面不会被人家看见，但是谁又能保证自己的背后一定没有站着人呢？ 林静漪不好意思地咳了一下，心想这小孩说话还真是简单直接生动形象呀，那些大人们想瞒着的事情，一下就被这个孩子给捅破了。 这才是真正的峰回路转，希望能从宋东升这里打开缺口吧。 第754章 点出嫌疑 官差们有了线索之后就不着急回县城了，办案子追求的就是争分夺秒，他们即使留在宋家村，晚上也有地方吃有地方住，有的是人想招待他们，所以根本不用担心吃住。 他们跟宋衍深和林静漪说完此事之后，便快马加鞭地向村西头跑去，要去找那个叫宋东升的人。 外面的事情是如何发展的，林静漪和宋衍深并不知道，他们只知道在晚上吃饭的时候，宋老太太问起了官差的事情，问他们为何会去而复返。 林静漪用余光瞄了宋青禾一眼，见宋青禾虽然低头看着自己的饭碗，好像并不是很关心这件事的样子，但脸上的表情却出卖了她。 如果宋青禾的耳朵够长的话，现在说不定都已经竖起来了，就等着听林静漪开口说话呢。 而林静漪也没有辜负宋青禾的期望，声音中带着满满的欢喜：“几位官爷专门回来和相公说，他们已经找到线索了，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有个小孩跟官爷说，他昨天晚上偷偷跑出来玩的时候，看见了有人上山。 官爷们知道相公也在忧心小玉这件事，所以一有了线索便第一时间告诉他，让相公不要着急，他们这就去县衙把画师请来，让画师根据那小孩的描述，画出上山之人的画像，等有了画像之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其实那几位官差说的并不是这件事，林静漪是故意这么说的，她就是想看一看宋青禾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的反应。 果不其然，宋青禾一听到林静漪这么说，吓得连手里的筷子都握不住了，大家都在认真听林静漪讲话呢，唯独宋青禾那边哐当两声，不仅筷子掉在了地上，在她慌里慌张低下头去捡筷子的时候，又不小心把碗碰掉了。 慌乱成这个样子，说宋青禾不是做贼心虚都说不过去。 宋老太太正好奇外面那些事呢，正要开口追问些什么，却被宋青禾的这些动作给打断了，便不耐地看了宋青禾一眼：“几岁了？吃饭连个筷子都抓不住，真该回娘胎去让你娘好好教教你。” “奶，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宋青禾好像很委屈的样子，低着头眼圈红红地说道。 “谁管你是不是故意的，好好吃你的饭，少弄些动静出来。你要是不想安生的话，以后就别上桌吃饭了。”宋老太太很不客气地说道。 她训斥完宋青禾之后，又旧话重提，问向林静漪：“光画个像就能把人抓到吗？你说小玉这是跟谁结了仇呀，她一个小丫鬟，平常就在张家院子里面洗洗衣裳干干活，也没碍着谁的眼，哪个丧尽天良的人这么狠心，居然连一个小丫头都不放过。” “应该是能抓到人的吧，刚才几位官爷上门时一脸喜色，说不定很快就有好消息传来了。奶，这敢杀人的人，怎么能以常理去想她呢，不过她既然敢杀，就要敢承担后果，她害死了别人，那她自己也逍遥不了多久了，总归是要一命还一命的。 那些官差检查了现场的痕迹，说杀人的应该是个女子，个头应该不是太高，大概跟我差不多吧，估计是个力气不小的女子，要不然也不能一个人把小玉的尸体拖上山。 这么一来，凶手的范围就大大缩小了，就找那些身高体重跟我差不多的，在家经常干活的，毕竟娇小姐可没有这么大的力气。”林静漪最后几句话，虽然都是在用自己做比喻，但是字字句句都在暗指宋青禾。 因为宋青禾的身材和林静漪差不多，而且宋青禾也天天在家里干活，自然有一点力气。 她这也是在威慑宋青禾，告诉宋青禾不要心存侥幸，有些事情但凡做过就必然会留下痕迹，宋青禾自以为万无一失，但这怎么可能呢？ 谁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就会有完美的犯罪现场？就算小玉不是死在宋青禾手中，那宋青禾必然也是知情人，她肯定知道一些内幕。 林静漪现在这么说，也是在暗中提醒宋青禾，如果真的知道些什么，那就赶紧去告诉官差，只有主动认错，才能有退路。 可惜宋青禾并没有这样想，她在听完林静漪的番话以后，脸色煞白地回了屋子，一整晚都没有出来。 第二天其中两位官差又带来了好消息，这个好消息是单纯对于这个案件来说的，而对某些人来说，就是晴天霹雳了。 因为他们从宋东升的口中问出了汤婆子的下落。 宋东升和小玉的相识就是在张家老太太办寿宴那一晚，后来两个人互表心意之后，小玉也曾对宋冬升说过汤婆子这件事。 小玉当时是以庆幸的口吻说起这件事情的，说秀才娘子托她把汤婆子转交给宋秀才，可是她并没有亲手把这个东西交到宋秀才手里，因为她快走回张家的时候，路中间突然有个人拦住她。 那个人说把这东西交给她就好了，还说刚才听见张家的婆子在叫人去做事，让小玉赶紧回去，她会把汤婆子交给宋秀才的。 宋秀才坐在首排，跟他坐在一起的都是张家的夫人小姐少爷们，小玉并不爱往主子面前凑，因为她是个清秀的小姑娘，张家的三少爷好像对她有几分意思。但是小玉也知道以她这个奴才的身份给三少爷当妾都是奢望，她并不愿意轻贱自己，所以不想往主子跟前去。 故而在听到有人可以帮她转交汤婆子的时候，她立刻就把这东西给那人了。可是后来宋秀才走时，小玉却发现宋秀才的手里面并未拿着汤婆子，她那时候有些慌张，害怕是那人没有把东西送到宋秀才手里。 但是后来没有人因为这件事找她，小玉的心就慢慢放了下去，也就把这件事当成一件有意思的事告诉了宋东升。 当时宋东升听完这件事以后也没往心里去，唯一的一个想法就是觉得像宋秀才那般的人物，肯定不会把一个汤婆子放在眼里，还安慰小玉不要担心，必然不会有事的。又趁机表了一番心意，说就算宋秀才因为这事找上门，那就由他负责赔这个汤婆子。 谁都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里，宋衍深和林静漪不在意汤婆子的下落，被人拿着此物利用了一番；小玉和宋东升也不在意这件事，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在官差上门问话时，宋东升说了汤婆子这件事以后，还觉得不可思议，难道小玉的死竟是因为这么个东西吗？ 官差们把宋东升说的话转述给了宋衍深和林静漪一家人，这一次但凡是住在宋家的人，都被请到堂屋里来旁听了。虽然官爷在说这件事的时候，并没有说是谁从小玉手中要走了汤婆子，但是林静漪心里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 宋老太太听完以后迫不及待地发问道：“官爷，你刚才说那么多，也没说小玉把汤婆子给了谁啊？” 这可关系到她大孙子的清白和名声，这官爷说话怎么跟茶馆里的说书人一样，这么会吊人胃口的呢，还说一半留一半，就不能直接把那个人的名字说出来吗？ 殊不知官爷不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也是看在宋衍深的面子上，因为他们现在也有点搞不懂宋衍深和拿走汤婆子之人关系的好坏了。 这汤婆子明明就是他们自家人拿走的，为何宋衍深和林静漪还一个劲地向外人询问汤婆子的下落，这也太奇怪了。 第755章 强词夺理 官差们心里有这个疑问，自然也问了出来。 宋老太太听到以后十分诧异：“你说是我们自家人从小玉手中拿走那个汤婆子？不可能呀，我跟老头子都没有拿那个东西，兴怀你应该也没有吧？” 显然在宋老太太的观念中，完全没有把周春娟和宋青禾两个人当成是自家人，下意识地就排除了她们。 她也没有提林静漪，是因为宋老太太知道这东西就是林静漪拜托小玉转交的，必然不可能再在半路上把这东西拿回来。 官差脸色也很是奇怪，把目光转向一直缩在后面的宋青禾，指了指她说道：“宋东升说，就是这位姑娘在半路上把汤婆子从小玉手上要走了。” “不是我，我没有这样做！”宋青禾立刻否认道，“现在小玉姑娘已经走了，还不是由着宋东升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也没有人能够反驳他，谁能证明他说的话一定是真的？” “如果随随便便来一个人问小玉要汤婆子，小玉必然是不会给的，但你不一样，你是宋秀才的妹妹，你有这个身份优势，你跟小玉姑娘说由你来转交，小玉姑娘必然会相信你。”相比于着急把黑锅甩在宋东升身上的宋青禾，两位官差还是更相信宋东升说的话。 因为宋东升昨天晚上家中突然来了客人，是他娘亲娘家的人，他要留在家里待客，所以没能及时出去和小玉见面。 他外婆家的人是突然来的，宋东升也没能提前跟小玉说今晚不见面，故而小玉昨天晚上照旧在老地方等着宋东升，也是因此给了凶手可趁之机，趁着小玉姑娘落单的时候害死了她。 那么由此一来，宋青禾的嫌疑就非常大了。 “宋青禾，你把汤婆子要走之后又拿到了哪里？”林静漪的目光如冰棱一般射在宋青禾的身上，冷冷地问道。 “我说了我没拿！”宋青禾咬死不承认自己曾经做过的事。 林静漪听她这么说，也没一直追问此事，而是换了一个话题，突然问道：“那你昨天上过后山吗？” “没有。”宋青禾为了撇清自己的嫌疑，飞快地回答道，几乎是在林静漪话音刚落的时候，她的话就说出来了。 周春娟这时才迟钝地反应过来，目前的情况好像对于她闺女非常不利，似乎是那个要命的汤婆子跟宋青禾有关，而听林静漪话中的意思，好像是又想把后山上的事栽赃到她闺女身上。 这怎么能行呢？ 于是周春娟开口道：“林静漪，我知道你从进门以来就看不惯我这个后娘，觉得我不是正经的婆婆，所以不想孝顺我，这我也不说什么了，谁让我不是原配呢？但一码归一码，你跟我之间的恩怨可别牵扯上我闺女，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可不是你们小姑娘之间拌拌嘴吵个架，有些话可不能胡说。” 她也不笨，知道把林静漪对宋青禾的怀疑歪曲成小姑娘之间的恩怨，意思就是林静漪在冤枉宋青禾。 可是林静漪根本没有理周春娟，而是对几位官员说道：“有些事情我说了不算，宋青禾说了也不算，只有证据说了算。麻烦几位官爷看一看自己的鞋底。” 几位官差不明缘由，但还是依照林静漪所言，把脚抬起来，低头看了看鞋底。 当他们看自己鞋子的时候，没有看出所以然来，他们不解地望向林静漪。 紧接着林静漪又对宋家二老和宋兴怀说道：“麻烦爷爷奶奶和爹也把脚抬起来，让几位官爷看看你们的鞋底。” 这个时候宋家长辈自然不会拆林静漪的台，也照她的话做了。 当他们把脚抬起来的时候，林静漪在一旁补充道：“我这三位长辈从昨天到今天，只在家附近的地方走了走，并未去过后山。” 所以宋家几位长辈的鞋底，只沾染了正常的灰尘而已。宋家村山下的路中，人们经常走的大道都是石子路，所以不容易沾上泥巴。 而且即使前几天下了雨，山下也比山上干的快一些，毕竟山下的树少，太阳能够直射下来，不像山上树木，郁郁葱葱树木总是遮挡着阳光。 能当上官差的人，自然都不是大傻子，他们很快就明白了林静漪让他们查看鞋底的真正意图。 他们脚上的鞋子是去过后山的，所以鞋底上都有黄褐色的泥巴卡在鞋子底部的纹路里，而且鞋圈的周边也有。而宋家几位长辈的鞋子底部并没有这些黄褐色泥土，因为他们没有去过后山。 所以这些黄褐色的泥土就是去过后山的最好证明。 不仅几位官差明白了，宋衍深也明白了，他十分自然地抬起鞋底，让官爷们看到他鞋上的泥土，还解释道：“我昨日也随几位大人去了后山，所以鞋上也有这种泥土。” 于是大家的目光便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宋青禾，林静漪开口问道：“宋青禾，你方才说自己没有去过后山，那你可敢将脚抬起来，让大家看一看你的鞋底？” 从昨天发现这件事之后一直到今天，林静漪一直都在防着宋青禾刷鞋，她心里也有些担心宋青禾会想到这些事，不过明显是她想多了，宋青禾并没有想到要清理鞋底的痕迹。 看来宋青禾光有觊觎有妇之夫的龌龊心思，有对人下狠手的无情，却并没有给事情扫尾的聪慧。 宋青禾被众人看着，她发现其中一个官差已经不着痕迹地移动到门边去了，似乎是要堵着门口，防止她夺门而出。 而她的前面就是正对她虎视眈眈的林静漪，她的后面是一堵冷冰冰的墙，她真是退也退不得。 宋青禾低下头，似乎是在思考该如何应对这个场面，再抬头时，她脸上已经有了镇定的表情：“没错，我刚才是说慌了，我昨天去过后山，可是这并不能证明我和小玉的死有关。 我之所以不敢承认我去过后山，是因为我知道昨天但凡去过后山的人可能都会被怀疑，我并不想让你们怀疑我，不想让你们问话，因为我是个姑娘，这件事传出去了不好听。 嫂子，你有钱有势，而且还一直不喜欢我，我怕你用这件事对付我，所以在你们问我去没去过后山时，我说谎了。” 她很聪明，知道继续用周春娟刚才用过的那个借口，把事情都甩在林静漪身上。 “你是不是有点太紧张了？我一直问的问题都是你有没有去过后山？我可从来都没有说你和小玉的死有关，你这是不是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林静漪暗含深意地问道。 正在宋青禾想要开口反驳时，一个官差突然冲了进来，跟他的两位同僚说道：“找到了！找到那个强占姑娘身子的畜牲了，是隔壁村的一个赖子，叫吴大强，这狗东西，喝醉了跟别人吹牛，说之前睡了个黄花大闺女。 等他酒醒了以后，别人问他这件事，他又不肯承认了。当时没人觉得这是真事，但是前几天这个人又去跟别人喝酒，喝醉了之后又说自己要有儿子了，人家就笑他说你这喝醉一次，有一个媳妇，再喝醉一次就多了一个儿子，是在梦里成的亲呀，那以后岂不是只要做梦，就能要什么就有什么了？” 第756章 真相大白 吴大强这件事还是官差无意中问出来的，官差们虽然知道了小玉的相好之人就是宋东升，但是他们去找宋东升问话也是私下进行的，并没有嚷得众人皆知，告诉村民们他们找到了小玉的相好之人。 所以当官差再去别家问话时，这家人刚好与宋东升交好，还想在官差面前帮宋东升遮掩一二，故而就把吴大强那件事当做笑话一样告诉了官差。 那人的本意是想误导官差怀疑吴大强是小玉的相好之人。小玉有相好之人，刚好吴大强又说自个睡了个黄花大闺女，这多巧呀。反正他说的也不是假话，吴大强喝醉之后就是吹过牛，不是他胡编乱造的，所以他也不怕官差去查证。 但是他不知道，官差已经知道小玉的相好之人是谁了，也并不知跟小玉案件有关的人还有一个宋娇娇。 所以他这话在官差听来，那才是真正的巧合。 吴大强睡了个黄花大闺女，宋娇娇不知被谁夺走了贞洁，几个月后吴大强吹牛说自己有儿子了，同时宋娇娇又有了身孕。 再也没有比这更巧的事了。 官差一听这事就上了心，立刻和同僚一起去隔壁村抓那个吴大强。 这货就是个游手好闲的二流子，家里老父亲去得早，只有一个寡母把他养大。儿子就是老母亲的命根子，所以吴大强的娘对他十分纵容宠溺，养出这么一个游手好闲偷鸡摸狗的混蛋儿子来。 这人自己也心虚，一见官差来了，浑身抖得跟发了羊癫疯似的。 官差的那双利眼一眼就看出这人有鬼，便先声如洪钟般喝住了他，然后抽出腰间佩刀，做出一副凌厉架势，问他可知罪。 吴大强不知官差是在诈他，还以为是自己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被人发现了，立刻原地跪下，痛哭流涕地说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知罪！” 两位官差就是这般以雷霆之势，连哄带骗地让吴大强说出了实情，当两位官差押解吴大强回到宋家村时，一人押着吴大强去到宋娇娇家中，另一个人则到宋衍深家里报信。 林静漪听这位官差粗略地讲完了事情的经过之后，又问了一句：“请问官爷，不知那个吴大强有没有供认出把汤婆子给他的那个人？” “当然有，这便是我来这要做的第二件事。”这位官差先是客气地回答了林静漪的问题，然后在凌厉地看向宋青禾，威严地说道，“麻烦这位姑娘跟我们走一趟吧。” 其实林静漪并不意外官差会这么说，拿走汤婆子的人就是宋青禾，她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拿走这个东西，必然是要做些什么的。 果不其然，宋青禾把汤婆子给了吴大强，那天晚上可能吴大强行完那事之后，就按照宋青禾的吩咐把汤婆子留了下来。宋娇娇在事情发生的过程中并未看到那人的样貌，也并未听到那人的声音，事后发现了汤婆子，自然会下意识地以为要了她身子的那个人就是宋衍深。 就算宋娇娇当时会有其他的想法，比如奇怪宋衍深为什么这么对她、会不会是别人冒充了宋衍深？但是人总有妄想，总是希望事情按照自己的心愿走，所以宋娇娇就抱着这个汤婆子做起了美梦。 “果然是你。”林静漪毫不意外地说道，这件事情总算可以尘埃落定了。 宋衍深和林静漪因为有了心理准备，所以知道这个结果以后都还比较淡定，但是其他人就不行了，尤其是宋老太太，那叫一个怒发冲冠火冒三丈，胳膊抡圆了往宋青禾脸上扇了一巴掌，如果不是场地限制，旁边的人太多，说不定宋老太太还要跳起来打宋青禾。 “天杀的小贱人，我老宋家是做了什么孽呀，竟然养了你这么一头白眼狼！你从小就跟着你娘进我们宋家，我是缺了你的吃还是缺了你的喝，你娘在宋家的日子比地主老爷过的都舒坦。 我们也从未使唤过你做事，你的心怎么这么歹毒，用这种下作手段来害我大孙子，你是不是想毁了他的名声、绝了他的科举之路？你这种毒蛇，我们老宋家容不下你了！”宋老太太指着宋青禾叫骂道，然后对一旁的官差说道， “几位官爷，你们把这个杀人凶手抓走吧，真是恶毒呀，你那天晚上明明就出去过，回来的时候还是我给你开的门。我问你去哪了，你竟然说是出去洗衣裳了，你可真是好样的，也是我老婆子福大命大，跟你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这么久，竟然没有死在你手里。” 那哪里是洗衣裳呀？明明就是杀人去了。 所有的关键人物都找到了，林静漪一下就把这两件案子串联起来了。 事情的起因应该就是宋青禾对宋衍深有意，她想和宋衍深在一起的话，首要目标就是干掉林静漪这个原配夫人。 这个干掉当然不是杀人了，宋青禾用尽方法，想把林静漪赶出宋家，所以就弄出了宋娇娇这么一个傀儡。宋青禾第一次出手就是让宋娇娇散播不利于林静漪的谣言，第二次出手就更狠了，直接找了个地痞强占了宋娇娇的身子，还利用宋衍深曾用的物品，让宋娇娇误以为那个人就是宋衍深。 如果不是林静漪对宋衍深有着全然的信任，但凡换了任何一个人知道了此事之后，第一反应估计就是大闹一通。宋青禾并不打算让宋娇娇进宋家的门，她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让宋衍深和林静漪闹掰，可惜她这一招也行，不通。 宋青禾虽然手段够狠，但是做事不够周全，她以为宋娇娇挺着肚子上门以后，会让林静漪妒意横生惊慌失措，但是没想到林静漪能点出小玉这么个重要人物。宋青禾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个漏洞，但是她也不怕小玉胡说，因为她手里也有小玉的把柄，就是小玉与男子私会那件事。 宋青禾那天晚上出去就是想和小玉谈一谈，让小玉不要把她供出来，如若不然的话，她就把小玉的事情公之于众。 可是小玉并不如宋青禾想象中那般，一听到此事就瑟瑟发抖求宋青禾不要说，因为宋东升说过要娶她，小玉甚至还有点想借着这个机会去逼一逼宋东升，让宋东升早点把她娶回家。 与此同时，小玉还觉得自己也拿住了宋青禾的把柄，想要从宋青禾手中敲出一点银子来，好从主家手里赎回卖身契。 两个人都想拿捏对方，所以就谈崩了。小玉亏就亏在她虽然脑子灵活，知道把劣势变为优势，但是她没有宋青禾的心狠，所以在她转身准备走人的时候，宋青禾拿起石头敲死了她。 这一次的敲击，完全是因为冲动，宋青禾估计也没想到只是一下而已，就把人给砸死了，所以宋青禾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人拖到后山山上去，做出一副自杀的假象。 她把小玉这个漏洞补上了，却又被林静漪找出了另外一个漏洞，那就是鞋底上的泥巴。 这可能是县衙的官差破过最快的一起命案了，只两天而已，就抓住了凶手。 第757章 旧日隐情 宋青禾被官差带走的时候，周春娟急得团团转，她现在也知道别人不是冤枉宋青禾了，而是宋青禾真的作恶杀人了。 她先是苦苦哀求宋兴怀，希望宋兴怀看在以前的情分上帮帮宋青禾。 可是这般人命关天的事情，宋兴怀又能帮什么呢？想让宋青禾安然无恙留得一命，那就只有小玉死而复生这一条路可走，难道让宋兴怀去地底下问阎王爷捞人，把小玉的魂给捞回来吗？ 周春娟见自己求不动宋兴怀，便又转向宋衍深，直接向他下跪磕头，说宋衍深认识的人多，求他疏通一下关系。 这般作态说是恳求，其实也有胁迫的意思在，若是让外人看见周春娟这个名义上的后娘给自己的继子下跪，别人还不戳断宋衍深的脊梁骨？ 这不就是明晃晃的道德绑架吗？ 林静漪也不是吃素的，先是直接把宋衍深推回房间，然后站在周春娟的面前，冷笑一声：“你跪吧，在这跪到天荒地老才好呢，其实我挺当得起你这一跪的，毕竟你闺女三番五次得害我，想将我取而代之，你这个当娘的自然要替她向我道歉。 我发现你真是一点脑子都没有，宋青禾的所作所为，如果真的让她闹成了，那么不仅绝了我相公的仕途，也毁了我的姻缘，她可以说是把这一家子都害惨了，你是凭什么觉得我们会以德抱怨去救这么一个杀人犯？ 衍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秀才而已，也就是宋家家村太小，十来年不出一个秀才，才让你们把他当个了不得的人物，他这个身份如果拿到外面去又算得了什么？我怎么可能会让衍深不顾自己的前程而去为你那个歹毒的闺女求情呢？ 别痴心妄想了，与其有时间在这哭哭啼啼，做这些没用的事情，还不如多去看你闺女两眼，以后你们俩这可真是见一面少一面了。如果你下跪有瘾的话，那你就去宋村长家里面跪着，你闺女可是真真切切地把宋娇娇给害惨了，她这般恶行，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林静漪说完以后径直回了房间，无论周春娟在外面再怎么嚎哭她都充耳不闻。宋老太太倒是想再骂周春娟几句，却被宋老爷子拉回了屋里，他怕宋老太太被周春娟缠住，便也学着林静漪的做法，回屋里躲着不再见周春娟。 唯独宋兴怀一人还站在院子里面，看着跪坐在地上、几乎哭到要昏厥的周春娟，表情讳莫如深。 周春娟见宋兴怀还没有走，心中顿时一喜，以为自己还有希望，结果却听见宋兴怀沉声说道：“是你把宋青禾教坏了。” “是我是我，都是我的错，兴怀你可怜可怜我们，帮帮宋青禾吧。”周春娟哭着说道。 宋兴怀却摇摇头：“你觉得我会帮一个差点害了我儿子的杀人凶手吗？我说你教坏了她，是因为你十几年前的做法，让她从小就知道，如果想得到一个东西，可以不用光明正大，而是用这些下三滥的龌龊招数。 是你的行为，在她心里种下了一个恶种，所以才会有她今天这么多的恶行，是你害了她。” 一听宋兴怀提起了当年的事情，周春娟的脸色就更白了，她喃喃自语道：“是我害了她？是我教坏了她？” “当初我把你们母女俩带回宋家，一是被你的手段蒙蔽，二是你苦苦哀求说自己没了活路，我才看在大鹏的面子上，对你心软几分，没想到竟是自讨苦吃，领了两条毒蛇回家。 从你进宋家门的那一天起，我每日每夜都在想，那天晚上的那顿饭是不是你故意把我灌醉的？那壶酒里面必然有些什么吧，不然为何我那日喝的酒的量与往常并无差异，却晕了过去，再醒来以后就是两人赤裸躺在床上。 你说我冒犯了你，可笑我当时竟然被你唬住了。后来想想才觉得我就是全天下最大的傻子，喝醉了的人又能做出什么呢？”院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宋兴怀说起往事时，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 可惜他那时候年纪轻，经历的事太少，才会被周春娟这不入流的手段给骗到。等后来他反应过来了，事情却已经成了定局，再无法更改。 而且如果没有周春娟的话，宋老太太肯定还会让他再娶一个妻子，与其再娶一个，还不如让周春娟这么无名无份的在宋家呆着，这样一来，外人就不会再想着给他说媒了，宋老太太也能全身心的抚养照顾宋衍深，而不是天天想着给他找个知暖知热的人。 是他的放任，才让这个错误一错就错了十几年，现在也该是结束这个错误的时候了。 周春娟不明白宋兴怀为什么突然这么说，这些旧事被翻了出来，周春娟心里的难堪一时之间盖过了对宋青禾的担忧：“都过去这么久了，还说这些做什么呢？现在是……” “现在该是我改错的时候了。”宋兴怀截断了她的话，掷地有声地说道，“当初你使了什么手段才能进宋家，你心知肚明，你设计我，我可以不计较，谁让我和大鹏确实有几分兄弟情义。可是你女儿害我儿子和儿媳妇，这笔账我要跟你算到底，子债母偿。 趁现在还有些时间，赶紧去屋里把自己的行李收拾一下吧，限你天黑之前搬出宋家，以后你们母女俩与我宋家再无一点关系，你在我宋家白吃白喝这么多年，是我宋家的米粮养大了你闺女，大鹏的那点面子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你们不要贪得无厌。你进宋家时没有三媒六聘，也没有婚书，你也不在我宋家的族谱上，说白了就是个借宿的人而已，现在我宋家不想让你借宿了，赶紧收拾东西走人吧。” 周春娟听到这话如遭雷劈，瘫在地上动也不会动了，她想说些什么，可是理智告诉她，就算他说再多的话也没有丝毫用处，而且现在也不是死缠烂打的好时候。因为她听见了外面的喧哗声，听见了许多人的议论纷纷，还有小孩子在说大人抓到杀人犯了。 是她的青禾！ 几位官差先把宋青禾押到宋娇娇家中，跟他们说明此事之后，又押着宋青禾往县衙去，案子怎么判最后还是要由县令大人决定的，所以他们现在要把人带回县衙的监狱中。 周春娟跌跌撞撞的跑出去，看见吴大强和宋青禾两个人被绑着手，绳子的另一端在官差手中，几位官差骑着马，两个犯人在后面走着。 “我的青禾呀！”周春娟痛哭着赶了过去，她真怕宋青禾被带走之后立刻杀头，以后就是阴阳两隔了，所以也顾不上家里的这摊子事，一路跟着宋青禾往县城去了。 宋家这边，宋兴怀在院里跟周春娟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所以他们两个交谈的话语，宋衍深和林静漪在屋里全都听见了。 听到长辈的旧日恩怨情仇，林静漪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涉及了灌醉下药这些隐秘之事。 而宋衍深听完之后，心中突然释然了，他一直觉得宋兴怀让周春娟进门是对他娘亲的背叛，没想到背后竟然有这种隐情。 确实，这种事怎么好跟孩子解释呢？一开始宋衍深太小，这种事说出来都怕脏了他的耳朵，后来事情已成定局，宋兴怀也不想让这件事扰乱宋衍深的生活，便一直这么瞒下去了。 第758章 重回府城 如果不是宋青禾做出这等恶事，宋兴怀怕宋青禾的事情影响宋衍深的声誉，他可能也不会如此果断的做出决定。 当宋兴怀做出那个决定之后，他突然觉得浑身都轻松了起来，压迫了他几十年的事，就这么没有了。 只有周春娟走了，宋兴怀和宋衍深之间才是真正的没有隔阂。 就像现在宋衍深嘴角上扬起的笑一样，那是由内而外，真心实意发出来的。 原来他爹始终是他一个人的爹，也一直是他娘一个人的相公，这中间并没有外人插入，真好。 林静漪不方便对这件事情评论什么，便说起了另外一件事：“现在害了宋娇娇的那个人已经找出来了，咱们回来就是解决这件事的，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咱们是不是可以走了？你府学那边请了几天假呀，要是功课欠的太多，到时候赶不上怎么办，” “也是，接下来的事就让爹出面去和宋村长一家人谈吧，他们家的人此时可能并不想见到我。虽然不是我害的宋娇娇，我自己问心无愧，但宋村长一家人未必会这么想，他们心里可能也是恨我的。 而且在外人看来，宋青禾跟宋家还有着不浅的关系，这也是一件麻烦事。如果我留下来，还不知道要掰扯到什么时候去，只有我走了，两家人才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宋衍深这么说并不是因为他畏惧麻烦，想当甩手掌柜。 而是因为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麻烦，他如果留在家里的话，宋村长见了他就恨得咬牙切齿，宋娇娇见了他，可能又心生妄想，纠葛越来越多，不是什么好事。 “那一会就跟爹他们说一声，说咱们明天早上就回府城，官差押着宋青禾在村里走的时候，村里的乡亲们肯定都看见了，咱们若是不早点走，说不定就要被他们堵在家里问这件事了。”林静漪也不想留在宋家村听那些人的议论。 明知有些话听了以后心情会不好，那她何必还要听呢？，反正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不烦。 他们两人做好决定以后就去跟长辈说这件事，宋老爷子一个劲地说道：“早点走也好，咱们家这点事估计要被村里人说上一两个月才会消停，你们早点走，也省得他们闹到你们跟前来。 谁都没有想到这次的事会牵扯到这么多人，还害了一个无辜的姑娘丧失性命，咱们自家人知道周氏母女跟咱们没有多少情分，但是外人可不知道，他们还觉得周氏母女俩就是咱们老宋家的人，现在宋青禾害了人，在外人看来，总是咱们理亏。 所以宋村长那边我想着送点银子过去，毕竟宋娇娇是被宋青禾害成这样的，咱们家若是什么都不表示的话也说不过去，都是一个村子的人，可别最后成了死仇。他们家兄弟多，那些哥哥嫂嫂们本就不耐烦，送村长偏爱宋娇娇，现在出了这种事，他们肯定在发愁怎么安置宋娇娇。 其实这些事说来说去，归根结底都是因为银子不够，要是有了钱，不管是把宋娇娇嫁出去，还是单独给宋娇娇起个院子，那都是轻而易举的。我赔点银子给他们，就算是把这事了结了，他们收了钱以后也就不能用这事来为难衍深了。” 宋老爷子特意解释了很多，像是怕林静漪不理解，不接受给宋娇娇送银子似的。其实这就是赔给宋娇娇一家的银子，说白了就是花钱买名声，用银子堵住宋娇娇一家人的嘴。 宋兴怀雷厉风行的跟宋青禾和周春娟断绝关系，把周春娟赶出宋家，这就是对周春娟做出惩罚了，外人再怎么样也挑不出错处。紧接着宋老爷子给宋娇娇送点银子，这就是宋家人仁义了。 这些事情林静漪都能理解，这也是她为什么同意让长辈处理这件事，而她和宋衍深两个人先回府城。她自己不想跟宋娇娇和解，但是宋家的长辈可以做这件事，这就是一家人和一个人的区别。 林静漪十分配合地说道：“那我再给爷爷拿点银子，五十两够吗？” “不用不用，你给的那些银票都还没花呢，再说了也用不了五十两那么多。”宋老爷子连忙说道。 他觉得林静漪可真是不把钱当钱呀，五十两银子对她来说可能就跟五个铜板一样吧， 在他们乡下嫁闺女要彩礼，也不过是三五两、七八两罢了，能出十两就是极其体面的人家了。而且在村里建房子也不贵，二十两银子都能建一个青砖大院子，所以给宋娇娇一家送三十两银子就够了。 还不知道宋娇娇肚子里的孩子要怎么办，如果要打掉的话，那他们再送点好的鸡蛋跟红糖，给宋娇娇补补身子。 这样一来，谁不说他们家厚道？ 听宋老爷子这么说，林静漪也没硬要给银子，因为这银子最后还是要到宋娇娇手里的，林静漪也不是那么想给。 晚上周春娟没有回来，家里面也没人提起她，宋老太太更是天一黑就把院门关上了，打定主意决定今天晚上不管是谁敲门都不开，周春娟要是回来了，就让她在外面呆一晚上。 第二天宋衍深和林静漪出发的时候，宋老爷子还跟他们说：“家里面的这些事，我跟你爹一定会处理好的，你们就放心的去府城吧，欠了这么几天的课业，可一定要补回来啊。 什么事都没有你八月份的乡试重要，你也别担心，我们几个老的在家里会被别人议论，只要你考中举人了，到时候喜报一来，鞭炮一放，谁还记得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个个都要围过来跟咱们说恭喜。你把心放在科举上面就行了，别的事不要多想，只有你好了，咱们这个家才能好好。” “爷爷，我都明白的。”宋衍深重重地点点头。 他知道只有他站得越高，家里人才能过得更好。 他们告别了宋家长辈以后就乘车来到县城，刚巧碰上有商队要去府城，虽然不是吴家的，但也可以与之同行。 林静漪这次回来没有跟家里人打招呼，因为她不想让家里人担心，毕竟她回来是因为那些不好的事。 赶了两三天的路以后，林静漪和宋衍深终于回到了府城，他们刚进自家的院子没多久，吴瑛柔就过来敲门了。 她一看到林静漪就说道：“你终于回来了，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面发生了多少事。” “咱们的作坊被解封了吗？那个女子的情况怎么样？官府是怎么判的？”林静漪知道吴瑛柔来找她要说的，无非就是这几件事，便主动问道。 “放心吧，解封了。你们回去之后我爹也过来了，齐轩阁和作坊现在什么事都没有了。”吴瑛柔愉悦地说道，然后话锋一转，语气有点沉重，“唉，那女子可真是一个可怜人，她和几个孩子在府城呆不成了，我让我爹把他们带回县城去了，反正县城也有作坊，只要好好做工，肯定是能养活一家人的。你都不知道这次的事情有多惊险。” 第759章 丹娘之事 林静漪给吴瑛柔倒了一杯热茶，听她仔细讲在她离开府城以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吴瑛柔说出惊险这两个字。 吴瑛柔将热茶捧在手心里，然后将那些事情娓娓道来：“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那个女子的相公又爱喝酒又爱赌博，这次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那男子赌博引起的。那名女子我们都叫她丹娘，她男人叫刘大贵。 这刘大贵可真不是个玩意，没成亲以前就整日游手好闲偷鸡摸狗，跟几个二流子地痞无赖混在一起，在他们那一片的名声臭得很。后来到了该成亲的年纪，都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他家老母只好花银子从人牙子手里面买了一个从北边逃难过来的姑娘。 他娘对外说是买个手脚麻利的姑娘回去伺候自己这把老骨头，实则是给丹娘下了药，把她送到刘大贵的床上去了。没有婚书，也没有三媒六聘，他们母子俩压根不把丹娘当个正经人看，平日里非打即骂，而丹娘又是签了卖身契的，想要和离都没有办法，毕竟她连刘大贵的妻子都算不上，就只能这么忍着。 也只有怀孩子的时候，丹娘的日子好过了一点，刘大贵不再对她动手了，但丹娘每日还要负责屋里屋外的活计，刘大贵的娘希望丹娘一举得男，结果大娘连生了三个姑娘，而且还在生最后一胎的时候伤了身子，以后再也生不成孩子了。 如果丹娘以前在刘家的日子是人间炼狱的话，那在她伤了身子不能再生孩子后，在刘家的日子就变成了十八层地狱。那母子俩都不把丹娘和她生的三个姑娘当成人看，稍有不顺心，对她们四人便抬手就是一巴掌。 刘大贵又爱喝酒，喝醉了手边捞到什么东西就往丹娘和孩子身上甩，那老妇人不仅不劝，反而还在旁边叫好，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下去。 前两个月刘大贵在外面赌博，输的差点连裤子都当掉了，他跟赌坊的人签了契约，说用闺女抵债，于是他们家的大闺女就被刘大贵卖给赌坊了。丹娘可能也是因为这件事彻底死心了，便自找活路来到咱们作坊这里，想要挣银子。” 说到这里，吴瑛柔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林静漪光是听了丹娘的经历，心中就涌起了几分悲哀，丹娘过了十几年的苦日子，仿佛人间地狱一般，她完全能够理解丹娘最后为什么怒而杀夫，因为她手刃的不是人，而是恶鬼。 用买丫鬟的方式骗了一个姑娘回家，刘大贵母子俩说不定还把这件事当做是对丹娘的恩赐。 她就不明白了，有些人怎么能那么自信呢？ “那后来的事是不是也与刘大贵赌博有关？可是他又赌输了银子，便把剩下两个女儿卖给了赌坊？”林静漪猜测道。 “正是，静漪你猜的可真准，只不过这次的事情可不单单是刘大贵在赌坊输了银子那么简单。是有人做局让他输的，而做局的那个人就是府城霓裳阁的东家。 他们跟赌坊的人商量好，先让刘大贵赢几局，让他兴起之后便越赌越大，等他又赔掉一个女儿之后，刘大贵本不想再继续赌，这倒不是他慈父心肠，而是想着自己小闺女才刚刚三岁，这样的年龄是卖不出好价钱的，准备留在家里再养几年。 赌坊的人估计是看出了他要走，便松松手让他又赢了两局，之后又让他连输十局。这十局中，他不仅输掉了自己的小闺女，还把丹娘也卖给赌坊了。霓裳阁的人绕了这么一大圈，说白了还是冲着咱们作坊来的。 因为咱们作坊管的严，他们平日里没有机会接触到作坊里面的女工，所以只能使出这般下三滥的招数。其他的女工都是我爹从县城找来的人，亲属都在乡下，他们无从下手，只能从丹娘这边找突破口。 他们引诱刘大贵去赌，想着把丹娘弄到手后，让丹娘向他们泄露咱们作坊的技术。但是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原先任打任骂都不还手的丹娘，这次却这么有血性，在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直接提刀砍了刘大贵一下。”吴瑛柔说着还叹了一口气，这可真是把人逼到绝路了。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别说是丹娘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了，怎么会有刘大贵这么坏的人呢？简直是猪狗不如的畜牲。 但如果仅仅只是如此，也算不上是惊险，林静漪觉得后面肯定还有事。 果不其然，吴瑛柔继续说道：“丹娘只是砍了刘大贵一刀，虽然砍在了刘大贵的胸膛处，但刘大贵当时并没有断气，他的老母尖叫着出去请郎中了。丹娘趁着刘大贵受伤，刘大贵娘亲又出门的机会，赶紧从刘大贵母亲屋中翻出她的卖身契，一把火烧了。 然后又把身上的银子塞到二女儿和小女儿手中，让她们出去躲一躲。把两个女儿送走之后，丹娘又回到作坊来了，估计当时也是有点听天由命的意思，所以第二天官差来作坊抓人时，丹娘也没有辩解。 升堂的时候知府大人问大娘认不认罪，丹娘也说自己认罪。她都认罪了，我帮忙找的讼师也没办法救她，只能请知府大人看在丹娘的闺女年幼的份上，不要将丹娘立即斩首。 结果仵作那边突然上报，说刘大贵不是被砍死的，而是有人在他的头顶扎了三根金针，绝了他的气脉，所以刘大贵真正的死因是他头顶的三根金针，这样一来就不算是丹娘杀人了。” 这可真是峰回路转一波三折，林静漪心想像刘大贵那那么个垃圾东西，有什么地方值得人家特意去害他呢？ 除非是想用刘大贵的死来给丹娘定罪，然后趁丹娘入狱之时，再对丹娘施以援手，这样一来丹娘不就对帮助她的人感激涕零了吗，之后那人若是再想问作坊的技术，丹娘说不定就会据实以告。 “刘大贵的死因查了出来，知府大人就开始查这三根金针到底是谁埋进刘大贵脑中的。而从刘大贵受伤到他死，这期间接触过刘大贵的人，除了他娘亲就是过来给他看病的郎中。 一番严刑审讯之后，那郎中扛不过刑罚，便将收买他的人说了出来，抓出了收买郎中的人，自然就能揪出幕后主谋，那就是霓裳阁的东家。 你听这名字就知道霓裳阁也是做布料衣裳买卖的，跟奇轩阁的买卖也算是撞了一半，他们东家算是有点眼光，知道咱们的毛线织品是大势所趋，他抵不住，所以便想横插一杠子，偷学咱们的技术。只不过这路子走的太偏了，白白害了一条人命。”吴瑛柔唏嘘道。 第760章 有人相助 吴瑛柔也不太会讲故事，不知道用倒叙，也不会设置悬念，但是就这么平铺直叙的讲完以后，林静漪也感觉到了一波三折的滋味。 怎么说呢？ 只能说人在做，天在看吧，坏人是永远躲不过去的，就好比丹娘已经心如死灰，在公堂之上认了罪甘愿一死了，仵作却又突然冒了出来，查出了刘大贵的真正死因。 对于听故事的外人来说，只觉得这件事跌宕起伏，而对于丹娘来说，想必也是在生死边缘走了一趟。 “那霓裳阁的东家呢，知府大人是怎么判的？”林静漪问道。 “别提了，一说起这事我就生气，霓裳阁东家找了个替死鬼出来，那替罪的人也说这件事是他瞒着主子做的，因为不忿齐轩阁的生意做的那么好，分走了他们的客人。 他一是想偷学技术，二是想利用这件事搞臭奇轩阁的名声，所以才会买通赌坊的人给刘大贵设局，在知道刘大贵被砍伤以后，又买通了郎中害死了刘大贵。”吴瑛柔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气得眉毛都皱了起来，“这可真是个忠心的奴才呀，一心为主，忧主子之所忧，急主子之所急。” “别管他，是他自己想死的，谁都拦不住。”林静漪也明白这种事没有办法阻止，只要那人咬死了说这一切都是他的主意，霓裳阁的东家自然就能清清白白。 到时候给这个忠仆厚葬，又花大价钱供养他的家人，明白人都知道这就是那个下人卖命的代价，但放在不知情的百姓眼中，说不定还觉得霓裳阁的东家慈善又厚道。 能在府城开一个商铺，自然不是简单的人，只是这么放虎归山，对于奇轩阁来说，终归是个隐患。 “那丹娘怎么样了？她虽然没有害死刘大贵，但也砍了刘大贵一刀，这个知府大人是怎么判的？”林静漪关心的问道。 “以伤人之罪判了三个月。本来还会判更久的，但我请的讼师可不是吃白饭的，终于派上了用场，先说丹娘有多可怜，又说刘大贵有多残暴，你不是说过法理之外尚有人情吗，所以知府大人就手下留情了。 这三个月里，我就先帮她养着她的二女儿和三女儿，反正作坊也有地方给她们吃住，等丹娘从大牢里面出来以后，我就让她带着闺女回县城的作坊做工，换一个地方生活，总好过在这里听那些多嘴的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吴瑛柔觉得这个结果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也别管坐过牢的女人名声是好还是坏了，只要能保住一条命就再好不过了。 “挺好的，你考虑得很周全。”林静漪点点头，显然是很赞同她这个做法。 换一个地方就相当于是新生，而且最妙的是刘大贵把丹娘卖给了赌坊，而丹娘又毁了自己的卖身契，赌坊那边又被查出来和霓裳阁的人私下设局害人，所以之前刘大贵留下的一切都是无效的，丹娘现在就是自由身了，只要丹娘愿意，随时就能带着两个孩子走。 “我就是怕你操心作坊的事，所以你一回来我就赶紧过来跟你说了，现在能放心了吧？”吴瑛柔笑着说道。 她来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件事的，现在说完了自然就要走了，毕竟林静漪风尘仆仆的赶回来，她也不好打扰太长时间。 林静漪道了几句谢，然后热情地送走了吴瑛柔，再回到屋里时，就着这件事跟宋衍深感慨了几句，然后就让宋衍深好好休息，明天去府学跟夫子销假。 但林静漪显然低估了宋衍深在课业上的努力程度，因为宋衍深并没有等到第二天，当天下午就去府学了。 宋衍深去到府学以后碰见了文夫子，文夫子十分和善地问他：“家里的事可解决完了？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不要客气，直接跟我说就是。” 宋衍深很是受宠若惊，这般扑面而来的善意，让他一瞬间有些恍惚，仿佛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一样，只是一段时间的师徒情谊而已，文夫子为何会对他这么好，真是让人奇怪。 不过他也不是那种痴痴傻傻不会说场面话的人，只说家里的事情已妥善处置好，多谢夫子的好意。 文夫子没有再说别的，而是给宋衍深拿了几本书，让他回去好好看，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他，又多布置了几篇策论，就当是这几天欠下来的课业。 宋衍深郑重地应下了，然后恭敬地告辞。 他不知道的是，等他走了以后，文夫子便出了府学的大门，径直朝府衙后院走去。 府衙后院的书房内，文景则问像张知府：“衍深家中出了何事？你可查了出来？” “二爷呀，你可真是太高看我了。他是回了一趟家，那可是从府城到县城的距离，又不是从府衙的前院到后院，我的人探查消息哪有这么快就能回来的？你昨天火急火燎地过来跟我说，宋衍深回去这么久了，可别是出了什么事吧。 我昨天才把人手派出去，今天肯定还在路上走着，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有答复。二爷你别着急，我的人要是回来了，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你现在可真成了管家公了，奇轩阁的事情你要过问，他家里的事你也担心，你这可真是默默无闻做好人啊！”张知府笑着调侃道。 齐轩阁那件事，若不是有文景则过问，仵作也不会把刘大贵的尸体验过一遍又一遍，在整整验了十遍后，才发现刘大贵头顶上有三根金针。 虽然到目前为止，文景则还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肯定之言，说宋衍深就是他们文家的人。但是光看文景则这副担心急切的作态，还有宋衍深的事情件件都要过问的态度，就知道宋衍深到底是不是文家的外孙子了。 文景则也没理会张知府的打趣，而是认真的说道：“亏欠了小妹他们母子俩那么多年，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既然已经确定了身份，为何不把他迎回到文家，这么不明不白地以假身份跟他相交是什么意思？我也看过他的课业，确实是块璞玉，只要经过雕琢，你们文家再出一个状元也不是不可能的。”张知府疑惑地问道。 “还不到时候。”文景则摇摇头，并不多说。 他来府衙就是为了打听宋衍深家中的事的，现在问完了，自然该回到府学教书了。 第761章 准备乡试 文景则出去之后，还在想张知府刚才问的那句话，这么不明不白的以假身份相交有什么意思？ 难道他不想告诉宋衍深他是他的小舅舅吗？不想把流落在外吃了这么多年苦的侄子迎回文家吗？ 只是现在真的还不到时候。 当年的事情绝对有隐情，他的小妹只是嫁到沈家三个月而已，突然就上香出事了，然后自此以后再不曾相见，再次得到消息时便是天人永隔，这让他如何能甘心接受这噩耗？ 原先想着说不定真是小妹的运道不好，碰到了匪徒劫道，可是现在想想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沈周润既然能拿到那枚玉佩，就说明沈周润手下的人当时已经找到昌平镇那个地方，只要沈周润的人再往下面找一找，就会知道小妹已经有了丈夫和孩子。 按照沈周睿那心狠手辣的性子，既然已经决定带回一个野种来充当文家的血脉后代，必然不会再把真正的文家外孙留下来，因为留这么一个活口，他做的那些事情就会有暴露的一天，沈周润不是那么蠢的人。 所以这中间必然还发生了什么，才让沈周润没有察觉到宋衍深的存在，这般阴差阳错的放过了宋衍深。 那些被隐藏在黑暗之中的事情，他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只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才是他风风光光迎文家真正的血脉回家的时候。 他已经派人去查这件事了，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当宋衍深的好夫子，张知府刚才有一句话算是说对了，他们文家必定要再出一个金科状元。 于是等文景则回到府学以后，给宋衍深布置的课业量就加倍了。 从此以后，林静漪便惊奇地发现，以前宋衍深回到家以后，很少会挑灯夜读，基本上都是到了点就上床睡觉。因为林静漪跟他说过，点灯熬油地念书，一是对眼睛不好，可别年纪轻轻的就双眼模糊，二是对身体不好。 熬夜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是会秃头的呀！ 她实在是无法想象宋衍深疯狂掉头发，以至于最后发簪都插不住的场景，束发的玉冠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几束发丝。 而且晚上休息不好，第二天的精神就不好，精神不好学习效率就不高，这就是一个恶循环。 之前林静漪跟宋衍深说过这件事，宋衍深也是认同的，但是现在宋衍深又开始挑灯夜读了，每日恨不得三更才睡。 于是林静漪就担心了：“咱们从县城来到府学已经有半个多月了，你日日挑灯夜读，难道是之前欠下的课业太多了吗？都补了半个月了，还没有补完呀。” “不是之前欠下的，这是夫子额外给我布置的，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府学新来了一个文夫子，对我非常看重，可能也是因为乡试将近吧，所以他给我布置的课业也越来越多。”宋衍深并未觉得疲累，有夫子看中他，愿意提携他，这是他的荣幸。 要知道可不是人人都能够被文夫子开小灶的。 林静漪一听是这么回事，也不好再说什么了，难道去跟文夫子说你不要看重我家宋衍深了，少给他布置点课业吧，让他晚上睡个好觉。 她是傻了才会去跟文夫子说这些，别人家里都是相公不上进，妻子老母在后面拿着鞭子，追着赶着求他上进。偏偏她家里的这个是反着来的，自己闷着头使劲学，她就怕宋衍深学的太用功坏了身子。 可是现在也不能劝宋衍深别学了，只能多做点好吃的给宋衍深补一补了，反正再苦再累也就剩这么几个月了，只要把这几个月熬过去，以后前途必是一片光亮。 “那你自己注意点身子，一定要适度，也别天天熬到这么晚，也可以晚上睡早一点，早上早起个把时辰，把晚上的时间补回来就行了。”林静漪关心地说道，“我去药铺抓点当归枸杞，给你做药膳补补身子，你好好念书吧。” 林静漪说完就走了出去，不再打扰宋衍深。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宋衍深的饭食中，每日必有补汤，鸡鸭鱼肉也是天天换着吃，光是一个鱼林静漪就能做出不同花样，什么酸菜鱼、剁椒鱼头、松鼠桂鱼等等。 别人用功学习都熬得干瘦，唯独宋衍深面色红润，好像还胖了一些。 这几个月里，林静漪头等大事就是照顾好宋衍深的衣食住行，让他以饱满的精神迎接八月份的乡试。其他的就是那些琐碎小事了。 期间家里人也给他们来信了，她看着信上面是林小风的字迹，估计是宋家长辈到林家去了。 信上面说宋青禾因为害死了小玉，被判了秋后斩首，吴大强因为强占民女一事被当庭杖责五十牢狱三年。最后就剩下宋娇娇这个苦主了，她说死都不愿意嫁给占了她身子的吴大强，直接一碗药下去，堕了肚子里面的那个胎，手里握着宋老爷子赔给她的三十两银子，依旧在家里面安安稳稳的修养。 可能真的是钱是穷人胆吧，因为宋娇娇手里有三十两银子，她的那些哥哥嫂嫂也不怎么对她恶语相向了，谁让宋娇娇现在一跃成为家里面最富的人了呢？ 而周春娟在知道宋青禾的判决之后，回到宋家又哭又闹，在宋家的大门口整整跪了三天，求宋兴怀不要赶她走。跪得周围来来往往的村民们都有点可怜她了，但宋家二老和宋兴怀却一点都不心软，硬是整整三天都没出门，任由周春娟在外面跪着。 他们在家里有吃有喝的，周春娟在外面可没有，最后还是周春娟自己撑不住了，说让宋兴怀开门，她回去收拾行李。最后周春娟去哪了，他们也不知道。 不过周春娟这么一跪倒是让宋家村的所有人都知道，宋家已经和周春娟彻底断绝关系了。 这些事都是信上写的，宋家二老和宋兴怀都不认字，但这些事也不好为外人知晓，只能到亲家家里去，让林小风执笔写信。 除了宋家的这封信，林小风也写了一封过来，一开头就是姐，你受苦了…… 林静漪看得直笑，她知道林小风这是在为她抱不不平呢，不过她有什么好受苦的，从头到尾她也没吃什么亏，就是给出去了三十两银子，但这也不算什么么。 林静漪把这些拿给宋衍深看，同时又回了一封信，跟宋家二老和宋兴怀说，如果在宋家村住得不开心的话，可以来府城与他们同住。 这封信是四月份送回宋家村的，然而一直到七月份，宋家人都没有过来，林静漪便明白他们是不想来府城打扰宋衍深准备乡试。 第762章 眼睛相像 时间一晃就到了八月初，天气正是炎热的时候，再过十日便是乡试了，林静漪为了让宋衍深夜里睡得安稳些，便在屋里面放了一盆又一盆的冰，就怕宋衍深因为夜间休息不好，而影响了白日的精神，进而耽误了乡试。 陪考这件事对于林静漪来说，已经是驾轻就熟的了，从宋衍深考童生试开始，林静漪便一直陪着他，这次宋衍深去省城参加乡试，林静漪自然也要相伴左右。 府学中其他的学子去省城都是家中下人书童相陪，唯独宋衍深一人是妻子相伴。 府学中人才济济，能够参加乡试的人自然不在少数，所以关系较好的学子们就相约着一同出发，让宋衍深和林静漪感到意外的是，那位对宋衍深格外看重的文夫子也要去省城。 出发去省城的那天，也是林静漪第一次见到文夫子，她看见这人时愣了一下，总觉得这人脸上的神韵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她前世是设计师，设计与书画是不分家的，所以她也学过素描，画画还算不错。画人物肖像最注重的就是三庭五眼，所以林静漪看人就先注意这方面。 文夫子的那双眼睛倒是与宋衍深的有些相像，眼尾稍稍上挑，给人增添了一分神采飞扬和意气风发，宋衍深的眼睛也是这个形状。分开看这两人倒不觉得相像，但当两人站在一起时，眼睛的相似度就有七八分了。 只是林静漪并未想那么多，人有相像也是有可能的，哪里有这么巧会再发生许念深和祁瑾聿那种事，而且看文夫子的年龄，也是做不成宋衍深哥哥的。 林静漪笑了笑，把这脑海中奇奇怪怪的想法挥赶出去，可能是因为她刚才多看了文夫子几眼，文夫子便也向她看了过来，目光很是和善。 林静漪心想，不愧是天天给宋衍深开小灶的好老师，为人是真的和气。 因为八月份赶路太过炎热，一行人便决定走水路去省城，大家是一起出来的，宋衍深和林静漪自然是随大溜也跟着去码头坐船了。 只是让林静漪没想到的是，上了船以后，宋衍深竟然有些晕船。他面色煞白，把早上吃的饭都吐了出来，等到中午吃饭时倒是强撑着吃下去了几口，可是没一会儿又吐了出来。 林静漪急得不行，她是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宋衍深竟然会晕船，所以一点准备都没有。她见宋衍深吃什么吐什么，连胃中的酸水都吐了出来，心中又是着急又是心疼。 当林静漪正手足无措守着宋衍深之时，突然有人敲响了船舱的门。 林静漪前去开门，发现来的人是文夫子，她还以为文夫子是要过来看望一下宋衍深，没成想文夫子竟然拿了个小瓷瓶给她，说道：“这里面的药丸可治晕眩，一日三次，一次吃一颗就行。” 林静漪还没来得及说谢谢，站在文夫子身后的那个小厮又将手中的托盘递给了林静漪，上面是洗好的山楂果子。林静漪一看就明白了，这是专门拿来给宋衍深开胃的。 “多谢文夫子，让文夫子操心了。”林静漪十分感激地说道，“衍深还未歇息，文夫子可要进去看看他？” 这就是一句客气话而已，文夫子既然来了，就不可能把东西撂下就走，但如果她这个当主人的不开这个口，文夫子也不会直接往里面去。 所以林静漪话音刚落，也不待文夫子有所回答，便往旁边侧了一下让开进门的路，文夫子点点头，直接进去了。 宋衍深看见文夫子特意来看望他，很是惊喜，连声说让夫子担心了。 文夫子就是因为担心宋衍深才一路陪着去省城，要不然他何必这么奔波劳累。 不过这些话是不能告诉宋衍深的，文夫子便又表现出一副好夫子的态度：“你既然叫我一声夫子，那我必然是要为你着想的。” 他在船舱内扫了一圈，船舱狭小，所有东西都一眼可见，可能是看到桌子上还放着书，文夫子心中既是欣慰，又有些心疼，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的课业已十分扎实，现在好好歇息就行，不必再看书。船舱狭小也不甚明亮，水面又有波浪，小心盯着书本又头晕。” 其实宋衍深是没有看书的，他就是想看林静漪也不会让他看，这些书拿出来都是林静漪念给他听的。 不过对着外人，宋衍深也没有解释那么多，只是感谢了一番文夫子的关心。 文夫子来这就是送药的，现在人也看过了，他也不过多打扰，临走之前又嘱咐了一次那药丸的的吃法，这才放心地出去了。 之前林静漪只知道文夫子对宋衍深十分看重，但是经过这件事之后她才明白，这个看重是多么的有重量。宋衍深是从早上登船起就开始晕船的，而现在已经将近傍晚，如果文夫子随身携带的有治晕船的药的话必然一早就会拿出来，不会藏到现在才往外拿。 那么文夫子现在拿出的这一瓶药丸，说不定是才去买的。而他们现在行驶在一望无际的水面上，并没有药铺医馆，要想买到药丸，只能乘小船去附近的码头，再飞快地赶回来，包括那一盘山楂果子，想必也是如此买来的。 这份心意真是让人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才好，刚才说的那几句感谢之言，倒是有一点单薄了。 林静漪喂宋衍深吃完药以后，又把她的这些猜测说给宋衍深听，宋衍深听后长叹一声，把文夫子在他心中的地位又往上抬了几分。 这世上对他好的人，除了亲人家人以外，排在最前面的当属文夫子。他必不负文夫子众望，努力在乡试上一举得名。 大船在河面上行驶了两天，终于到达了省城，宋衍深在重新踏上坚实的地面时，心中这才踏实起来，终于不再随波晃悠了。 大家所住的客栈也是提前订好的，宋衍深和林静漪入住时发现文夫子就住在他们的隔壁。 在船上吃食不够，林静漪就是有心想给宋衍深补一补，都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在可不一样了，一上了岸，那就是林静漪的天下，想做什么吃食都行。 因为这两天宋衍深在船上也没有吃好，林静漪不敢一下做太丰盛了，只借客栈的后厨熬了一锅香菇瘦肉粥，又煎了几张香香软软的薄饼子，调了一个凉黄瓜。 这些清淡的吃食倒是很和宋衍深的胃口，这也是他从府城出发以来吃的第一顿饱饭。 他们不知道的是，林静漪给宋衍深准备的吃食，此时也有一份一模一样的放在隔壁文夫子的桌面上。他笑了笑，似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对身旁的下人说话：“这妻子倒是取对了，对我那外甥很是贴心。” 他发现人的际遇有时候真的是说不准的，虽然宋衍深这二十年来并未被认回文家，也没有过上高门大户里锦衣玉食的生活，但是谁又能说宋衍深过得不如沈屹铭那个私生子开心呢？ 按年龄来算，沈屹铭比宋衍深大了一岁，沈周润汲汲营营为这个好儿子找了个名门贵女，可是娶了那么一个地位高的妻子，其中是苦是甜也只有沈屹铭自己知道了。 第763章 省城乡试 宋衍深在客栈休养了两三天以后才彻底恢复精神，还有四天便是乡试之日了。这几天里宋衍深天天被文夫子叫到他的房间去，林静漪明白这必然又是要开小灶了。 所以林静漪也投桃报李，每日做了什么好吃的都会多做一份给文夫子送去。 也有那些眼红的学子在背后说酸话，说宋衍深看着怪光明磊落的，实则不然，那些走后门拍马屁的事情比谁做的都多，要不然文夫子怎么独独只看中他一人呢？还不是因为宋衍深会说话，会讨夫子的开心。 这些话是林静漪亲耳听到的，因为她时常借用客栈的后厨，有些学子的小厮也会来后厨额外点餐，他们没有看见林静漪，便直接在那说了起来。 林静漪听到以后直接叫住了他们：“你们家的公子少爷又不是没有嘴巴，若是会说好话就能讨得文夫子开心的话，那你们家的公子少爷怎么不做？ 你们这么说是看不起我家相公呀，还是看不起文夫子的为人？你的意思是说，文夫子是那种被别人奉承几句就飘飘然的人吗？你们是哪家的下人，告诉我你们主子的姓名，待我回去后必要与你家主子好好谈一谈。” 那两个小厮可能也没想到自己在背后说别人坏话，竟然被正主抓到了，脸色又红又白，额头上汗珠直往下流。 虽然这些话他们家少爷也在背后嘀咕，可是这自己在屋里嘀咕和被别人抓了现行可是不一样的，他们现在哪里还敢说那些酸话，只能不停地哀求林静漪，求她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别为难他们。 林静漪也无意在此时与这些人结仇，只是不煞一煞他们的气焰，往后的话肯定会越说越难听，刚好这次被她抓了个现行，免不得要警告一番。 “想让我高抬贵手也行，只是往后把你们的嘴巴给我闭严实了，别再让我听到那些冒着酸水的话语，再让我抓住一次，就给我瞧好吧。”林静漪严词厉色地说道，“科举这事本就是各凭本事，有功夫在这说闲话，还不如多看几本书，免得到了考场上脑袋空空下笔无神。” 她前面的那句话是在警告这两个小厮，后面的话则是在暗指小厮背后的主人。要不是主子经常在后面说宋衍深的坏话，这些小厮怎么会有样学样？ “宋夫人，小的们知道了，再也不敢了。”两个小厮这般说完以后忙不迭的跑了。 这里发生的事情，林静漪回去以后也没有跟宋衍深说，省得败坏了宋衍深的心情，她就负责好宋衍深的一日三餐，时不时地再说一句让宋衍深不要有那么大的压力，以平常心对待乡试就可以了。 就这么过了几天之后，终于到了乡试的那一天，林静漪随着马车一起把宋衍深送到了考院外面，看着宋衍深一步一步的走进考院，心中也在不停地祈祷，希望宋衍深这次能够榜上有名。 乡试一共要连考三场，每一场都要考三天，这么一来就是九天的时间，林静漪也不能一直等在外面，她头天送了宋衍深去考院之后，第二天便去省城的街市逛了逛，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奇的东西，买一些回去给家里的长辈当做礼物。 她在外面逛了一天，回去的时候在大堂里碰见了那两个被她抓住说宋衍深坏话的小厮，经过那两人身边时，她闻到了浓浓的檀香味，像是在佛寺里面上的那种香。 她猜这两人可能是去寺庙烧香拜佛保佑自家主子金榜题名去了，于是林静漪第二天也去寺庙上香了，不管准不准，求的就是一个心安。 她去寺庙里先去添了香油钱，然后又去抽了签，没想到居然抽了一个上上签，林静漪虽然也不是很信这个，但这终归是好兆头，所以从寺庙回去以后，她嘴角上的笑容就没有下去过。 一直到接宋衍深出考院时，林静漪都是神采飞扬的。 出考院的学子有很多，但是林静漪还是一眼就瞧见了人群之中的宋衍深，他神色虽然是淡淡的。但是眼眸中却流露出几分喜悦，一看宋衍深这表情，林静漪就知道这下稳了。 两人回到客栈以后，宋衍深也没有急着休息，只简单的洗漱了一番之后，便将自己在考场上写的文章默写到纸上，然后拿去给文夫子看。 文夫子嘴上没有把话说的太满，只说了尚可两个字，但是心里却和林静漪想的是一样的，觉得这次稳了，必然能够榜上有名。 不过光是“尚可”这两个字，就足以让宋衍深安心了。 两人在省城也没有呆太久，只呆了三五天便回县城去了，因为府学并未要求他们早日赶回，所以宋衍深准备先回县城，见一见家中的长辈。自从三月之后已经有小半年未曾相见了，心中也甚是想念。 宋衍深和林静漪两人回到县城以后，先是去林家见了见李氏和林大成，亲爹娘见了闺女以后，首先问的就是在府城过的好不好，其次才问宋衍深考得怎么样？ 林大成在堂屋跟宋衍深说话，而李氏则把林静漪拉到另一边去，关心地问起几个月之前宋娇娇那件事。 “当时亲家突然上门，我们也没个准备，听到了那些事以后把我们吓了一跳，你说你这姑娘当时都回来了，居然连家门都不进，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总要跟我们说一声才行呀。”李氏拍了拍林静漪的胳膊，有些责怪地说道。 其实也不是真的责怪，只是太担心林静漪了而已。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他们娘家居然没有去一个人，这幸亏是她闺女，自己本身大立得起来，若是换了别人，早就哭着喊着回娘家搬救兵了。 “娘啊，不是我不说，只是当时事情发生的急，后来牵扯的范围又太广了，你说人命关天的案子，我跟你们说有什么用，你们是会查案呀，还是会验尸啊？ 我要是跟你们说了这事，你们除了徒增担心，也使不上什么力，何必呢？而且这件事解决起来也快得很，只两三天的功夫，凶手就被抓到了。”林静漪解释地说道。 “我听说凶手就是亲家公后进门的那个女子带来的姑娘，你说她做这些图什么呀？她既然已经跟着她娘进了宋家，那大家就是一个整体，只有宋家好她才能好，都这么大的人了，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她就这么恨姑爷呀？”李氏很是奇怪地问道。 当时宋家过来跟他们说这事的时候，也没有说的太详细，只说了宋青禾害了宋娇娇，又杀了小玉，至于宋青禾为什么会这么做，宋家人并没有告诉李氏，毕竟真实原因他们也说不出口呀。 林家只是亲家而已，又不是宋家的自家人，家丑不可外扬，这事他们自然不会往外说。 林静漪听见这话，冷笑一声：“她那未必是恨衍深，而是看上衍深想要借此拆散我们而已。若是换了别的女子，看到有女人大着肚子上门说是自家相公的种，那不得闹翻了天，她想的倒是挺美，却太低估我了。” 她虽然偶尔也会吃醋。但是她有脑子呀，有些事情她是不会做的。 第764章 乡试完毕 李氏也没想到宋青禾这么疯狂的背后，竟然是这个原因，现在听到林静漪这么说，脸色一瞬间就难看了起来，没好气地说了一句：“这没血缘关系的就是不成，幸亏你和女婿两个人住到府城去了，要不然那宋青禾还指不定使出什么招数呢。” “行了，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也不要再说这件事了。不是说宋青禾被判了秋后处斩吗，她也没几天活头了，她做了那种事，自己也没落到好，已经受到了惩罚，咱们以后就别提她了，就当没这个人。”林静漪十分淡然地说道。 她是真的释然了，如果不是李氏提起来的话，林静漪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宋青禾了。 李氏不再提宋青禾，却话风一转，说起了林老太太：“本来你们刚回来，我也不好立刻就说这事，可是有些事也是你该知道的。六月份的时候老太太走了，家里面也没有大办，我们去送葬的时候，你爷爷还特地说了，不要跟你说这件事，以免你们来回奔波影响的姑爷科举，所以就一直没跟你说这事。 现在女婿考完了，我就把这事跟你说说，你跟姑爷抽时间去林家村那边看一下，虽然老爷子说让咱们不用认老太太，但是毕竟有那么一丝血缘关系在，要是看都不去看的话，外人估计又要说你们不孝了，总归不太好，所以你们歇息够了就去看看吧。” 林静漪听完以后，沉默了好一会，其实从林老太太被林老爷子禁足之后，林静漪对她的讨厌就没有那么深了。 因为讨厌一个人也是需要花费精神和力气的，而林老太太在林静漪的心里显然没有那么重要，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而已，并不值得她耗费心神。 可是偏偏又有这么一丝血缘关系在，林老爷子也没有休妻，那老太太始终是她血缘上的奶奶，所以还真让李氏说着了，他们真的得去看一看拜一拜。 “明天吧，明天我和衍深去拜一拜老太太，今天先回宋家村去。”林静漪很快就安排好了事情。 “你能这样想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老太太人都走了，现在给她几分面子也不算什么。反正她也不能再借着姑爷的身份耀武扬威，也不可能因为你们的好脸而得寸进尺。”李氏一开始还担心林静漪怨恨林老太太之前做过的那些事，而不愿意去祭拜她，所以还想了好些话来劝她。 结果林静漪并没有在意那些，她比谁都想的开。 本来也是，而他们往林家村走一趟，去坟头前面站一站，就能落一个孝顺的好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等林静漪和李氏说完话之后，就和宋衍深一起告辞了，回宋家村的路上，林静漪把这事跟宋衍深说了。 宋衍深也知道林静漪对林老太太是个什么态度，所以那些节哀的话压根就没有说出口，只是点点头说道：“那我明日就将时间空出来。” 这就是一件小事，林静漪说完就放下了，他们回到宋家以后，一推开院门宋老太太就快步走上来，拉着宋衍深的手，一个劲地说道：“瘦了瘦了，这比冬天的时候瘦了一圈。” 瘦这个字一出来，林静漪就知道宋老太太接下来要说什么，无非就是责怪林静漪没有照顾好宋衍深之类的，要不然她大孙子怎么瘦了呢？ 所以林静漪在宋老太太开口责怪她之前，就抢先说道：“三月份走的时候还穿着厚衣裳，现在已经穿薄衣了，一眼望过去可不是瘦了一圈嘛。” 宋衍深也跟着说道：“奶，我腰上都长肉了，那些大鱼大肉都吃厌了，怎么可能会瘦呢？” 大孙子帮林静漪说话。宋老太太一下就不高兴了，但是也没人在意她这点小情绪，宋老爷子揽着宋衍深的肩膀往屋里去，宋兴怀也帮着林静漪拿行李，每个人手上都有事干，一下就把宋老太太给撩在院子中间，没人管她了。 回到家里自然又是那老一套的问话，什么吃的好不好呀、过的好不好呀？ 当然，宋家长辈最关心的还是宋衍深的科举，三个人问了三遍宋衍深乡试考的怎么样，有没有把握？ “我下了考场之后，已将文章默写出来拿给夫子看过了，夫子说还可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想必是能够中举的。但凡事无绝对，所以这件事我也说不准，十月份就能放榜了，再等一个月吧，不必急于一时。”宋衍深不慌不忙地说道。 家里人都是不懂这些的，自然是宋衍深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尤其是宋老太太，只听见了宋衍深说能中举这句话，至于宋衍深后面说的那些话，她压根没往心里去，满心想的都是自己大孙子要成举人了，脸上的喜色压都压不住。 她一个劲地在心里默念，老天保佑祖宗保佑，他们老宋家终于能改换门庭了。 还是宋老爷子更了解宋老太太的性子，严厉地说道：“你现在高兴个什么劲，没听衍深说嘛，没放榜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只要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你就别急着往外嚷嚷。 这几天你就不要出门了，省的你一脸喜色地出去，被外面的那些人恭维几句就被哄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到时候大话放出去，万一那件事不如人意，你可怎么收场？你自己丢人倒没有什么，可别连累我孙子跟着你一起丢人。” “我是那么没分寸的人吗？这点事还要你教我？”虽然宋老太太被宋老爷子说中了心事，但她面上是不会承认的，硬撑着反驳了一句。 宋老爷子没再多说，而是简单地说道：“最好如此。” 吃完饭以后，大家就坐在一起闲话家常，宋兴怀谈话间不知不觉的就说到了宋娇娇：“你们这次回来后难免会碰到一些乡亲，所以有些事得先跟你们说说，免得你们不知道。 你们走了以后，我跟爹就给宋村长家送去了三十两银子，两家人之间的恩怨就算是了结了，后来宋娇娇把肚子里的孩子打了，可即便是这样，她也不好嫁人，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六月份的时候招了个上门女婿。 那小伙子好像是五十里外大河村的，父母双亡，他一个人无牵无挂的，跟宗族里也闹了矛盾，也不知道宋娇娇是从哪找的这么个人，一点风声都没有，还是宋村长请我去喝喜酒的时候才知道宋娇娇要成亲了，不是嫁人而是招赘。 她现在还在村子里住着，用那三十两银子盖了个小院子，那小伙子对她也挺好的，你们这次回来，难免会在外面碰到她，所以得跟你们说一声。” “挺好的，有着落就成，要不然她一日嫁不出去，心中便愈发记恨宋青禾，省的到时候还迁怒咱们。”林静漪淡定地说道。 其实她觉得宋娇娇这么做还挺聪明的，知道自己这种情况可能嫁不了一个好人家，要么是嫁给几十岁的老光棍，要么就是嫁过去给别人当后娘。 还不如这样直接招个上门女婿，起码还生活在宋家村里，娘家人都在这，背靠村长爷爷，手里又有银子，谁也欺负不了她。而那小伙子又是孤身一人，宋娇娇上面又没有公公婆婆压着她，俩人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看来宋娇娇不再对宋衍深痴心妄想以后也不是太过蠢笨。 说完了这事以后，宋兴怀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大体就是把宋家村最近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告诉宋衍深，跟他说说宋家村的变化。 第765章 乡试放榜 十月，初秋老虎的余威尚在，正在焦急等信的宋家众人满头大汗，即使是一杯又一杯的凉茶都压不下去他们心里的焦躁之感。 今日正是乡试放榜之时，宋家人此时都聚在林静漪在府城租住的宅院里面等着消息。 乡试结束后宋衍深和林静漪回了宋家村一趟，在启程回府城时，便将家中长辈都一起带了过来，宋家二老和宋兴怀已在府城住了有月余了。 在等待喜信的宋家人当中，尤以宋老太太最是坐不住，她在屋子里急得团团转，一圈又一圈地走着，嘴里不停地嘟囔道：“确定是今日放榜吗？这都快到午时了，怎么还没人来报喜？” “你这妇人懂什么，报喜向来都是从末尾往前报的，越是名列前茅，报喜的人便来得越晚。”宋老爷子嘴上这般说，但心里也是有些不确定的。 但是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宋老爷子也不想说那种丧气话，人总是要往好的方向想才行。 宋老太太被训了之后也没还嘴，只是不停地小声祈祷，念着苍天保佑各路神佛保佑。 林静漪坐在那里，虽然面上看着很是淡定，但心中也十分急切，宋家家里的人不多，所以一直没有买下人服侍，宋衍深身边也没有书童小厮之类的。 如果此时家中有下人的话，便可以派他们前去看榜了，不然光靠家里这几个老人妇孺，那是根本挤不进去的。 这些人当中只有宋衍深是真正的镇定冷静，从乡试结束到现在，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宋衍深已经完全整理好了心情，所以无论这次的结果如何，他都能够坦然接受。 他正这么想着，突然感觉到一只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面，手心有些湿润，可能是因为紧张才出的汗。此时坐在宋衍深旁边的只有林静漪一人而已，所以宋衍深出言安慰道：“别急，应该会有的。” 林静漪没有说话，只是将宋衍深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宋老太太现在心里有事，所以对宋衍深和林静漪拉拉扯扯的做派直接视而不见，若是换了以前宋老太太早就一眼瞪向林静漪，说她行为不检点了。 正在屋里的气氛越来越焦躁之时，外面吹吹打打的喜庆乐声终于传了过来，宋老太太一下子就冲了出去，一边往外面跑，一边回过头来跟家里人说：“你们听见了吗？这是不是来咱家报喜的？” 林静漪站起身，整理了一下仪容，随着喜乐的声音越来越大，林静漪嘴角的笑也越来越明显，一双眼眸亮晶晶的看着宋衍深：“终于来了！” 纵使宋衍深自认在这一个多月以来，已经告诉过自己无数遍要胜不骄败不馁，但此时也不免有些心潮起伏，他抬起脚慢慢的朝屋外走去。 等他刚刚走到院子中时，外面报信的人便喊了起来：“恭喜长河府永安县昌平镇籍学子宋衍深乡试头名，高中解元！” 随着外面报信之人的话音落下，此起彼伏的贺喜之声就响了起来，尽管隔着一道院门，林静漪也依然能听到外面的人在喊“恭喜举人老爷”之类的话。 宋老太太捂着心脏，准备开院门的手突然抖得不行，喃喃自语道：“老天爷呀，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宋老爷子怕宋老太太欣喜过头身子受不住，便赶紧快走两步将人扶住，把她拉到一旁去了，而宋衍深则打开了院门。 就在那一刻，天光倾落，耀眼的日光照耀在他身上，仿佛是在为宋衍深加冕。 院门打开，外面喝喜的声音就更明显了，家里三个长辈没有经历过这么大的阵仗，所以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只能由林静漪出面，从荷包中掏出一锭银子，递给了报信之人，当做是喜钱。 报信之人收了上钱之后，便不停地恭维宋衍深，讨喜的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说，这可是解元呀，如此贵人平日里能见上一面就很不容易了，必定要趁此机会多说几句，就算搭不上关系，能混个眼熟也是好的。 一时之间，宋衍深和林静漪居住的这条街道里面便挤满了人，各个都是来贺喜的。虽然街坊邻里平日里来往不多，但是宋家有如此喜事，也不能把人往外赶，宋老太太又是不担事的，此时只能由林静漪出面招呼大家。 热闹的场面将近持续了半个时辰才结束，好不容易把大家送走以后，林静漪已经说得口干舌燥，回到屋里拿起凉茶就往嘴里灌。 在林静漪要喝第二杯的时候，宋衍深动作轻缓地从她手中取走了杯子：“已经是秋日了，纵使炎热也不可贪凉。” “对对，妇道人家不能喝太凉的东西，要不然不宜有孕，都成亲一年多了你这肚子也没个动静，说不得就是平时不忌口造成的。”可能是因为孙子中了举人，宋老太太陡然得瑟了起来，现在对着林静漪说话显得有些趾高气昂。 其实自从宋老太太九月份跟着宋衍深和林静漪一起来府城之后，这一个多月以来，便时常提起怀孕孩子的话题，但凡找到机会就要以此事情来说林静漪。 平日里林静漪都懒得和宋老太太计较，今日喜事临门，林静漪就更不想跟宋老太太发脾气了，所以她压根没搭理宋老太太，而是直接对宋衍深说道：“家里面的事你不用管，放榜之后，是不是该去拜谢恩师了？” 林静漪不太懂这里面的流程，但是也明白现在乡试的名次都出来了，宋衍深肯定不能一直呆在家里，怎么着也要往府学去一趟。 “是极，我这就去了，家里面这些事就麻烦夫人了。”宋衍深相信林静漪的能力，所以也没有过多交代，说完之后便出门了。 这么大的喜事，宋衍深又是乡试头名，肯定不是自家关起门来乐呵一下就好的，府学中同窗夫子等着见宋衍深，明日可能还有鹿鸣宴，府衙中的各位大人估计也要召见他，至少半个月以内，宋衍深是不得闲的。 宋衍深出门以后，林静漪又跟宋老爷子和宋兴怀商量道：“爷爷，爹，等相公忙完府城这边的事之后，咱们是不是要回宋家村一趟？” “当然要回，回去开祠堂祭祖先，如此大的喜事怎么能不告知先祖呢？”现在事情尘埃落定以后，宋老爷子便不再压抑心中的喜悦，说话时眼角眉梢都是笑。 他们老宋家终于能改换门楣了，以前是被人看不起的泥腿子，从此以后就是耕读世家了。 日光倾射下来，林静漪无意间一转头，好像在宋老爷子的眼眸中看见了水光，可能是喜极而泣吧。 第766章 中举之后 府城这边真的是热闹了小半个月才消停下来，这半个月里面宋衍深不是去赴这个人的宴请，就是去参加那个人举办的宴会，反正各个都来头不小，他也推脱不得。 半个多月了，宋衍深都没能好好的在家吃一顿饱饭，每日都是白日出去夜里回来，每次回来时身上都带着醉人的酒味，有一次林静漪甚至还在宋衍深身上闻到了脂粉的香味。 所以从来不问宋衍深去向的林静漪，那天晚上破天荒的问起了宋衍深今日是谁宴请他。 宋衍深说了一个同窗的名字，也是此次中举的学子，这名字林静漪从前并未听过，所以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说道：“我觉得你身上臭得很，你今晚要沐浴三遍，不然的话别上我的床。” “臭吗？”宋衍深低头嗅了嗅自己的领口，上面好像只有酒味而已，应该不能说臭吧，以往他喝的微醺，回来之后林静漪也并未这样说过他。 难不成是他鼻子失灵了？ 于是宋衍深又把衣裳扯到鼻子跟前，使劲地嗅了嗅，这才从酒味里面闻到一丝若有似无的香粉味，一瞬间他福临心至，突然明白了林静漪为什么那么说。 林静漪从未参加过这些学子举办的宴会，所以也不清楚宴会上面会有什么，只能不动声色地套话道：“宴会上的歌舞好看吗？在席间伺候的丫鬟可还贴心？” 都说到这份上了，宋衍深哪里还能不明白林静漪在意的是什么，他笑了笑，跟林静漪解释道：“都是正经宴会，没有你说的这些。 只是我要走时，园子里有个丫鬟冲撞了我，她在经过我时可能是崴了脚吧，眼看着就要往我这边倒，我便伸手扶了她一把，，其他的便没什么了。” “你倒是会怜香惜玉。”林静漪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是她也明白宋衍深当时身边肯定还有其他人，如果宋衍深不出手相助，而是视若不见的话，必然对他的名声不好。 只是林静漪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随着宋衍深中了举人身份水涨船高以后，肯定会有人看中他这只绩优股，想要投怀送抱的人必然不在少数。 有人想拉拢宋衍深，说不定就会给他送美人，反正在古代这些男子的眼中，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又算不了什么，传出去了还是一段才子佳人红袖添香的美谈。 世道如此，并不是以林静漪一人之力就能更改的。 只是这次林静漪也没有过多嘱咐什么，如果宋衍深有心，那么在外面有些事情他必然就不会应承，如果宋衍深不把她放在心里，那么林静漪说再多也没有用。 感情中的忠诚，只能靠个人的自觉，并不是林静漪天天强调就有用的，毕竟宋衍深也不是她手中的傀儡。当然，她也相信宋衍深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情。 那天夜里林静漪罕见的有些沉默，有时候不说比说还有用，至少她的沉默让宋衍深明白了林静漪的底线在哪里。 所以那天夜里宋衍深十分自觉地将自己搓洗了三遍，然后才上床。 他将林静漪抱在怀里，郑重其事地承诺道：“有句话跟你说再多次都不嫌多，我这一生有你一人相伴，便足矣。” 这次的事情过后，宋衍深便渐渐推了很多人的邀约，等他把必须要去的宴会赴完之后，便跟府学请假，带着家人回宋家村去了。 这么大的喜事，必定要祭祖，所以他这个假请的合情合理，夫子们十分爽快地应了。 一行人舟车劳顿的回到宋家村以后，宋家村的村民早就翘首以盼地等在村口。 在府城放榜的当天，县城这边也收到了消息，隔日便派人将喜讯传至宋家村，所以宋家村的乡亲们早就等着宋衍深回来了。 宋衍深和林静漪一行人回来以后，先是开祠堂祭祖，然后再摆流水席宴请亲朋好友，跟上次中秀才不同的是，这次流水席摆的规模更大，来的人更多，来贺喜的客人当中上至县令大人，下到地方乡绅还有亲朋好友，甚至是那些早就出了五服的远房亲戚们都纷纷赶过来了。 宋老太太撑不起这么大的场面，所以这次依旧是林静漪出面负责此事。 整整操劳了四五天，林静漪才把宴请之事忙活过去，这时李氏才找到机会和闺女说小话。 李氏拉着林静漪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和姑爷成亲也有一年之久了，现在姑爷又成了举人老爷，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盯着他？你这肚子要是再不开怀可就说不过去了。 我昨儿都瞧见了，还有人想往宋家送小丫鬟，说是送过来伺候老夫人，但实际上是为了什么我不说你心里也明白，而且你到现在还没怀孕，老太太心里估计也有怨言，万一她以你无孕当借口给姑爷纳妾怎么办？ 我知道你本事大主意也多，不爱听我唠叨，但是这件事你必须放在心里，你成亲这么久了，姑爷身边也只有你一个人，你这肚子怎么始终没动静，是不是原先家里的日子苦让你亏了身子？该吃什么就吃什么，该补什么就补什么，赶紧动作起来，可别因为此事让自己吃了亏。” “娘，我都明白的，你放心吧，我的身体一点问题都没有。之前也是我和衍深商量好了暂时不要孩子，你说相公他在府学求学学业繁忙，我若是有孕，他一个人也照顾不了我，那我必然就要回到宋家村。 可让我一个人跟宋老太太住在一块儿，那我天天得受多少气，所以也不急于这一时。衍深中举之后，下次会试就是三年之后，这三年才是我怀孕的好时机，我心里都有数。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林静漪简单地跟李氏解释了一下。 李氏先听林静漪说她自己不想要孩子，手都抬起来了，准备拍打林静漪几下，心说这孩子怎么这么轴呢？想的偏偏跟别人不一样，别人是到处求神拜佛，就是为了求个儿子，林静漪这身体一点毛病都没有，却不想要。 但她的巴掌还没有打下去，就又听到林静漪说准备要孩子了，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行，既然你心里有数，我就不多说了，省的我说多了你又烦。” 这边母女俩人在屋里说着私房话，那边宋老太太也在跟宋衍深说这件事。 跟林静漪不同的是，宋衍深一听到宋老太太催孩子，他就把责任往自己的身上揽，说他这一年来苦读伤了身子，不适合要孩子，现在中了举，他就可以放心的调养身子，等把身子调养好之后再要孩子。 这么一说，宋老太太就没话说了，之前她天天因为这件事挑林静漪的刺，谁能想到竟然是她大孙子的原因呢？ 第767章 白鹿书院 宋家村这边的事情忙完以后，宋衍深和林静漪两人又回到了府城，这次宋家二老和宋兴怀并没有跟着去，因为宋衍深已经成了举人老爷，之前的那些不好的事已经没有村民敢议论了。 现在宋老太太满耳朵听到的就是大家的恭维之言，天天高兴得嘴巴都要咧到耳后根了，有这么多人围着她讨好她，宋老太太才不愿意到府城去住。 府城的宅院虽然大，但是太过冷清，而且她在府城也没有朋友，多少有些孤单，还有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自卑感，所以这次宋衍深和林静漪再回府城时，宋老太太就不愿意再跟着去了。 宋老太太不去，宋老爷子和宋兴怀自然也不会去，所以走的时候就只有宋衍深和林静漪两个人。 回到府城以后，宋衍深本以为之后的三年他还要再在府学继续读书，没成想文夫子竟然给他写了一封举荐信，举荐宋衍深到白鹿书院去读书。 林静漪听闻此事之后诧异了一下，好奇地问道：“白鹿书院在哪里？是不是很难进？” 如果是普通书院的话，想必文夫子不会专门写一封举荐信。 “白鹿书院是金城第一书院，金城最好的官学就是国子监，而最好的私学就是白鹿书院，每次会试榜上有名的学子当中，来自国子监和白鹿书院的人数通常都是五五分。这书院是由当世大儒费鸿云举办的，据说每年招收的学子都有定数，如果没有关系的话，想登白鹿书院的门难于上青天。”宋衍深简单的跟林静漪介绍了一下白鹿书院。 林静漪也不认得什么大儒，但是光从宋衍深说的数据来看，就知道白鹿书院有多厉害了，能够与国子监媲美，就足够说明白鹿书院的优越之处。 “文夫子这次可真是帮了咱们大忙了。”林静漪感慨道，这么难进的书院，文夫子却愿意帮宋衍深写举荐信，这可不光光是看重二字就能够说清的。 文夫子未免对宋衍深太好了一些，如果不是文夫子一直孤身一人在府城，而且话语中透露出自己并未成亲生子，林静漪差点就以为文夫子是看中了宋衍深，想要让他做女婿。 老丈人对女婿也不过如此吧。 这份好简直比得上老父亲对儿子了，所以也不能怪府学中有些学子的眼红，因为文夫子确实对宋衍深太好了，好到让人摸不着头脑。 “那咱们是不是要收拾一下出发去金城了？”林静漪直接说的是咱们，因为在她的观念中，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宋衍深异地而处。 分居这种事对她来说那是不可能的，在古代路途遥远，她若是和宋衍深分居的话，那真是一年都不一定能见上一面，在深厚的感情也要被遥远的距离给磨灭了。 好在她现在手里有银子，奇轩阁一个季度给她送一次分红，她还占了蚕丝产业一分利润，手里的银子完全不比八九品小官的家产少，所以即使去京城居住，对林静漪来说也并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 他们这边只要收拾好行李，和一些朋友亲戚做好告别，完全可以拎包就走。 “要先回去跟家中的长辈说一声，这次去京城我准备将长辈都带着，你意下如何？京城不比府城，两地相距这么远，如果家人不在身边，万一发生了什么，我赶都赶不回来。而且若只有我们两人去京城的话，很多事情也不方便。”宋衍深以商量的口吻跟林静漪说道。 对于此事，林静漪也没太大的意见，毕竟宋衍深是家中独子两代单传，本身就应该奉养老人孝顺父母，一家人住在一起也是应该的，而且也像宋衍深说的这般，金城和宋家村相距太远，万一家中长辈生病或者更严重一点，当儿子的如果赶不回来的话，难免会有些遗憾。 只是林静漪担心自己这一去京城，离娘家就远了，她一是不想和娘家人离得这么远，其二，也有同样的担心，怕李氏或者林大成生病，她不能在身边照顾。 “我当然没意见，把长辈接到身边孝顺也是应该的。我也想带着我爹娘和两个弟弟一起去金城可以嘛？”林静漪不想让宋衍深觉得自己提要求是在进行利益交换，所以又解释了几句，“自我成亲以后，我还从未离家人这么远过，以前在宋家村时，我也能隔三差五的回娘家一趟。 即便之前在府城，也有吴家的商队经常来返两地，有什么事我也能第一时间就知晓，可是如果咱们去了金城，那真的是一年半载都不一定能回来一次，光赶路都要半个月之久，我如果直接这么走了，如何放心的下家里。 我那两个弟弟也才七八岁的年纪，不能顶事，我爹和我娘又是温吞憨厚的性子，万一被人欺负了怎么办？我若是这么走了，真是放心不下。” 她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而宋衍深又不是那种会阻止妻子与娘家来往的人，可以说他对待李氏和林大成时也是拿出了自己百分百的尊敬，将他们当做亲生的爹娘对待。 并且他们现在也没有钱财方面的窘境，所以不管是带一家人去京城，还是两家人都去京城，完全都是可以的。 在这件事上，宋衍深和林静漪两个人很快就达成了共论。 于是第二日他们两人就启程回永安县，准备回去跟家里人说去金城这件事。 举家搬迁去京城这件事，不管是对林家人来说，还是对宋家人而言，都是一件大事，不过两家长辈都没怎么反对，只是有些担心在金城的生活，比如怕自己适应不了京城的水土气候。怕他们这些外乡人被金城的人看不起，总是有这样那样的顾虑。 林家人这边很好劝说，林静漪直接跟他们说，宋衍深得了夫子举荐可以去白鹿书院念书，而她想让两个弟弟也去更好的环境，在金城念书总比窝在永安县这一个小地方好。 林静漪又私下跟李氏说，她准备要孩子了，如果到时候有孕，还要劳烦娘亲在一旁照顾。 爹娘总是会为了孩子着想，林静漪这么一劝说，李氏和林大成心想，既然儿女都这么需要他们，那去就去吧，反正当时从林家村到县城的时候，他们也担心在县城过不好日子，可他们现在不也过得挺好的嘛，金城无非就是比县城更大一些而已，也算不得什么。 而宋家那边就更好劝了，宋衍深宽慰了宋老太太几句，让她不要担心，而宋老爷最和宋兴怀都知道这是难得一遇的好机会，不能就此错过，很快就把家里的房子田地这些事处理好，让亲戚帮忙照看，收拾了行李就跟着宋衍深去县城了。 林静漪带林家人走时，还特地去见了曾屠户一面，问她能不能带许念深去京城。 曾屠夫则说道：“大公子有言，宋夫人做什么都可以，我等只负责保护小公子的安全。” 有了这句话林静漪就放心了，让林家人收拾好行李之后，就跟宋衍深汇合，两家人请了镖师，租了四五辆马车，慢慢地向府城赶去。 到了府城之后，宋衍深又去府学跟夫子们说这件事，人往高处走，府学必然不会强留宋衍深，同窗们也祝宋衍深前程似锦，飞黄腾达。 第768章 有人帮忙 经过将近一个月的赶路，宋衍深林静漪和林家宋家一行人终于到达了京城，因为同行的人中上有老下有小，不能走太快了，所以半个月的路程生生地走了将近一个月。 京城乃是天子脚下，林静漪一行人还未进城，光是看着巍峨的城门，就让人生出些许感慨，听说每日开城门时要十人合力，才能将城门打开。 京城果然是京城，处处都是府城不能比的，要进城的百姓们在城外排了一条长队，林静漪坐在马车上朝外面看去，发现城门那里光是检查文书的侍卫就有四个人，查的又慢又细，还要交入城费，怪不得要排这么久的队。 林静漪他们所乘的马车也随着队伍慢慢地向前驶去，等了好一会儿终于轮到他们入城了。宋衍深将身份文书都准备好递给值守的侍卫查看。 那侍卫一见宋衍深是拖家带口的来京城，便惯例地问了一句来京城做什么？ 宋衍深并无意炫耀自己的解元身份，只是说自己是得了夫子举荐，特来京城书院读书。 那侍卫见宋衍深斯文俊秀，确实是一副读书人的样子，也没怎么为难他，只让宋衍深交了一家人的入城费，便放他们进去了。 他们是举家到京城，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也没提前派人来打点一下，所以进了城之后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边驶去，林静漪只好下了马车，让车夫把马车靠边停下，别在路中间挡着。 她下了马车之后观望了一下四周，可能是因为京城管得严，不让随意摆摊，所以林静漪也没看见小摊小贩，她跟宋衍深商量了一下：“要不先找人打听一下，寻个客栈住下吧，等把京城的情况大致摸熟之后再说住宅的事。” “你上来歇着，我下去找人问问路。”宋衍深向林静漪伸手，想把她拉上马车。 家里有他在呢，不用林静漪去忙活这些事。 “不用，你在这陪着长辈，我出去问问，坐了个把月的马车，骨头都坐酸了。”林静漪并没有寻常女子的胆怯，到了一个新地方，她是很乐意四处走走打听情况的。 林静漪胆子大，但是宋衍深却放心不下林静漪一个人在外面打听，长腿一跨便从马车上下来了，先跟宋老爷子嘱咐了一声，让他们在马车上等着，然后再走到林静漪身边，准备跟她一起去找客栈。 谁知他们还没走两步路，迎面就走过来一个像小厮打扮的人，先是盯着宋衍深看了好几眼，然后才不确定地问道：“敢问阁下，可是宋衍深？” “正是在下，不知你是？”宋衍深心里一下就谨慎起来了，他在京城这边无亲无故的，居然会有人认识他，这让人不得不防。 这小厮神色复杂地看了宋衍深一眼，然后才说道：“小的是文家的下人，听从二少爷的吩咐，特来此地迎接宋举人。” 文家？ 宋衍深和林静漪一听到这个姓氏，便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他们所认识的人当中，只有文夫子是姓文的，难不成这是文夫子家的人？ “小哥，请问你家二爷是？”林静漪问道，她想要再确定一下，此二少爷是不是闻夫子？ 若这人真是文夫子派来的，那他们一家人可真是承了文夫子太大的人情了。 “回夫人的话，我家二爷名景则，大半个月前就让人送信回来了，说他有个学生要来京城，让小的帮忙找处院子安顿。”那小厮也很会做人，可能是猜到了宋衍深和林静漪在提防什么，所以详细地解释了一下，他自从大半个月前收到信以后就天天在城门这等着。 当他收到信时，还在想二少爷只说让他在城门这接人，也不随信附一张画像回来，万一他认不出人或者接错人怎么办？信上只说那人是带着一大家子来京城的，还说只要他见到人以后必然不会认错。 他当时急得不行，心想这算是个什么差事，别说画像了，连个相貌身高都没有，他怎么可能认得出来？只能用最笨的办法，每天就在城门这守着，既然是带着一大家子来京城，那么最少也是两三辆马车，而且外地人头一次来京城，必定茫然无措。 所以他这半个月以来，但凡看到好几辆马车一起进城，亦或是有人进了城之后并没有明确的去向，就会主动上前问话，问问对方是不是宋衍深。 守了半个月，可终于让他等到了。小厮在见到宋衍深之后，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二少爷信上说只要见到人必然不会认错。 这宋衍深长的跟他家大爷怎么那么像呢？不会是他家大爷年少轻狂时在外面留下的风流债吧？ 这个想法一出来，那小厮就止不住的浮想联翩，怪不得二爷让他给宋衍深找宅院，还说一定要尽善尽美、尽心尽力才行，原来是这个原因呀。 这位都得了二爷的认可了，二爷信上还说这是他的学生，那么被认回文家也是早晚的事，就在这么一瞬间，小厮就想好了应该如何对待宋衍深， 这位是主子爷，他必须得敬着。 于是他再开口时，林静漪就明显的感受到这人对宋衍深的恭敬，刚开始见面只是客气而已，结果没说两句话就变得如此恭敬，文家的规矩可真是严呀。 林静漪先跟小厮说了一句抱歉，然后把宋衍深拉到一边商量了一下，大意就是他们要不要领文夫子的这个人情，跟着小厮一起去文家找好的宅子住。 他们手里有钱，也不怕找不到房子住，只是会耽误一些时间罢了。 可是方才听小厮说的那番话，文夫子的信半个月前就到了，那等于是他们刚出府城，文夫子就写信回去让家里人帮他们安排住所了，这小厮说不定已经在城门这儿守了半个月了，文夫子如此真心实意的帮他们，他们若是不领情，未免有些太伤人心了。 可若是领了这份情，那就越欠越多了。 宋衍深也纠结了片刻，然后才说道：“先跟着他去吧，一会儿问问那人院子是租的还是买的，咱们把银子准备好，到时候把钱给他。文夫子那边以后若有机会的话，定要好好感谢他一番。” 若是一点好意都不接受的话，岂不是把人越推越远，独木难支，光靠他自己一个人，如何能在京城落地生根，还是要有人帮忙才行。 所以没有必要把文夫子的好意拒之门外，只要以后有来有往就行了，他也不是那种只会一味索取之人。 宋衍深和林静漪商定以后，便请那个小厮给他们带路，那小厮刚才心里还在嘀咕，如果这二位不愿意随他一起的话，他该如何跟二爷交代。他还想了一肚子劝说的话语，结果一句都没有用上。 宋衍深和林静漪回到马车上让车夫跟着小厮走，那小厮找的宅院在东四街，一路走来几乎处处都是高门大院，门前有两座石狮子镇着，这边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居住地。 “宋少爷，时间太紧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更好的院子了，只能委屈您先在这住一阵子。”那小厮低眉顺眼地说道。 “挺好的，劳您费心了。”宋衍深说话做事一向没有架子，十分客气地说道。 这个是一处三进的四合院，别说只住林家和宋家两家人，就是把两家其他几房人都带过来，也住得下。 文家下人能在短短半个月内找到这处宅子，说明也是用了心的，同时也表现出文家在京城应该也是有些底蕴的，要不然不可能随便一出手就是这么大的宅院。 第769章 定居京城 院子里各项东西都是备好的，连厨房的柴火都齐全的很，林静漪在院子里逛了一圈，没有一点不满意的。她带着两家人进来，让他们各自找房间安置，想住哪间就住哪间，宋衍深则和小厮商量房钱的事。 小厮一门心思觉得宋衍深可能是他家大爷流落在外的儿子，今天姓宋，明天说不定就要改姓文了，他怎么敢向自家的主子也要银子。 但这笔银子宋衍深也是非给不可，不然他也没法安心的住下来。 两个人说来说去，说了半天还没有掰扯好，最后还是林静漪出面直接拿了五百两的银票，塞到小斯的手里：“这位小哥，你就别和我们客气了，我们初来京城也不知道这里的物价几何，要是少了的话你尽管吭声。这银票你若是不收，那我们就只能出去住客栈了。” 那小厮没有提房契的事，所以林静漪也不好说将这座院子买下来，只能给五百两银子，就当作是租房子的钱，其实房租不一定有这么高，但更多的是感谢文夫子帮他们的忙。 既然是感谢，那就不能抠抠搜搜的，当然是越大方越好。而且有文夫子这么一个关系在，他们以后在京城也好安家做事。 银子给多了，显得他们太铜臭，若是给少了，又显得他们太小气，林静漪只能估了一个量，又在给银子之后解释了一句说自己不清楚京城的物价。 这样一来，事情就显得体面多了。 小厮手里拿着那几张银票，就跟拿着烫手山芋一样，丢也丢不得，收也收不安心，想了想觉得还是要先顺着宋衍深才行，这银子他暂且收着，等二爷回去之后就把这银子还给二爷。 银子给了，林静漪心里的这块大石头才算落了地，她也没急着送客，而是向小厮打听这京城的人情世俗，主要还是想打听白鹿书院的事情，不知道这书院有没有什么不是明文规定却是大家心照不宣约定俗成的事情，得找个知情人提点一下宋衍深才行，要不然去了以后两眼一抹黑，犯了人家的忌讳怎么办？ 这小厮之前就是文景则身边跑腿的人，京城里的这些事就没有他不知道的，林静漪问他可算是问对了人。对着林静漪和宋衍深，这小子当然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直说到天将黑才走。 等宋衍深和林静漪客气地把人送走以后，林家和宋家其他人才出来，向他们问起这人的来路，为何会无缘无故的给他们找了这一处大宅子住？ 林静漪让宋衍深给他们解释，而她则去安顿护送他们来京城的镖师和几辆马车的车夫，顺便给他们结算一下这一趟的工钱。 做完这些事以后，林静漪又叫上林大成一起，两个人乘着马车出去找酒楼了，他们今日初来乍到，厨房里也没有吃食，只能在外面买着吃。 她让车夫在街上随便逛逛，京城这种地方处处都是贵人，酒楼肯定也不少，马车走了一炷香左右，林静漪就看到一处挂着珍馐阁牌子的酒楼。她往里面看了一眼，发现大堂里客人也不少，生意这么好肯定不会难吃，林静漪就准备在这家点几个菜打包回去。 光林家和宋家两家人加在一起就有九个人，更别说还有七个镖师和四个车夫，林静漪便大手笔的要了十个蔡菜，每样菜炒两份，又要了四十个馒头，二十个饼子，酒楼里的小伙计听到她要点这么多，还问了一句，是不是拿回家待客？ 因为她要的菜多，所以要等一会儿，林静漪让小二先把馒头和饼子打包好，她拿了几个给在外面等着的车夫和林大成，让他们先垫垫肚子。 两刻钟后，酒楼的小伙计把这些菜都装好了，用的是酒楼自家的食盒，还收了林静漪一两银子的押金，他们什么时候把食盒还回来，酒楼什么时候退押金。 他们把饭菜拎了回去，大家吃饱喝足之后，早早地洗漱睡了。 翌日，林静漪带着李氏和两个弟弟出门，先去城里的布坊和成衣阁逛了逛。 他们来了京城，穿戴方面自然要更上一层楼，比往日更加体面一些才行，不然皇城根下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可不少，先敬罗裳后敬人，她家有三个读书人，若是穿的差了，岂不是要被别人瞧不起？ 林静漪本意是想买京城最时兴的料子，逛了一圈后才发现京城最大的成衣阁竟然是吴家开的飞仙阁，据说此名的由来是因为飞仙阁里卖的飞仙锦薄如蝉翼，穿上上去仙气十足，宛若九天神女一般。 于是林静漪慕名前去看看这飞仙锦到底是什么名贵料子，结果一看却发现这飞仙锦就是蚕丝锦，就是林静漪占了一成分红的那种料子，估计吴家觉得蚕丝锦不好听，所以就取了一个比较有噱头的名字。 这飞仙锦在吴家人的炒作之下，一匹能卖到十两金，怪不得吴家人能成为皇商呢，这生意头脑真是没谁了。 林静漪也没嫌贵，毕竟卖的越贵，她能拿到的分红也就越多。飞仙锦这个时髦她是赶不上了，她才不想当这个冤大头去买那种料子，只挑了几匹云锦和暗花锦回去给家里人做衣裳。 她在飞仙阁里逛了逛，发现这里面的成衣有好些都是她给奇轩阁那边设计的。 奇轩阁一开始是不卖衣裳的，但是后来增加了毛衣那些东西，林静漪有时候手痒会画一些设计图，便顺道一起拿给吴瑛柔，说是吴瑛柔自己按设计图裁衣穿也行，把这些款式挂在齐轩阁卖也可以。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奇轩阁竟然和飞仙阁联系上了，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毕竟都是吴家的产业，飞仙阁若是只卖布料的话，岂不是白瞎了这么大的铺子，所以从齐轩阁那边拿一些设计好的成衣款式也是正常的。 林静漪逛完之后就带着李氏和两个弟弟回去了，一路上还在路边的小摊上给他们买了好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他们在路上走着，突然听见远远的传来一声：“让开！让开！” 等林静漪抬头往前面看时，只瞧见几匹骏马飞驰而过，剩下的便是马蹄子扬起的灰尘。 他们是靠着路边走路的，所以那几匹骏马过去的时候没有影响到他们，路中间的人倒是被吓得不行，火急火燎地跑到边上躲着，生怕自己被撞到了。 林静漪再一次感慨，这京城就是不一样啊，连骑马都骑的这么野，闹市纵马，万一伤了人怎么办？ 不过这也不是她能管的事，只能摇摇头，领着家里人回去了。 这一件没怎么被林静漪放在心上的事情，第二天却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原因是御史台的胡大人上奏，弹劾文首辅之外孙于闹事中纵马，祸及百姓。 这弹劾的内容对于文首辅来说只是挠痒痒而已，算不得什么，是他外孙犯了错，又不是他本人犯错，顶多让皇上说他几句，让他好好管教后代。 但这无疑也是一个信号，文首辅可是文官之首，却有文官弹劾他，这是党派之争即将拉开的序幕。 第770章 心生疑惑 当今圣上元正皇帝有四子俱以成年，分别是淑妃生的大皇子，贤妃生的二皇子，高贵妃生的三皇子，和皇后生的四皇子，也就是当今的太子。 后宫之中最得宠的便是高贵妃，其娘家势大，家中子弟多数在朝中居于要职，而皇后生的四皇子虽是嫡子，且在年幼时就被立为太子，但皇后的母族在十多年前，便因为延误战机致使十万大军丧生而被发落，其父其兄弟皆数战亡，满门只留下一条血脉，如今被皇后带在身边抚养。 母族不得势，太子的位置便坐的不稳，但因为太子是嫡子乃是正统，且并未有任何过错，所以直到如今也没有废太子之说。 可是高贵妃和三皇子一派已经蠢蠢欲动，文首辅虽不是太子党，但他最重正统，只要太子没犯错，他就绝不会有二心，所以绝不会拥护三皇子上位。 故而在三皇子一派看来，他们拉拢不了文首府，就只能打压他了。 今日在朝堂之上对文首辅的弹劾，便是这场毫无硝烟的战争开始的信号。 夺嫡之战要开始了。 闹市纵马而已，在皇上看来算不得什么大事。 而且这又是外孙子，又隔了一层了，不过文家的事满朝皆知，那个外孙沈屹铭是文家三小姐的唯一血脉，很得文首辅看中，所以三皇子一派就先从这入手，弹劾文首辅治家不严，家都管不好，还怎么统领内阁？ 文官打起嘴仗来，虽不会骂爹骂娘，但却是字字如刀，就这么一点小事，硬是让他们吵了一整个早朝。 下朝之后，文首辅和文家大爷便让人把沈屹铭带到文家，他们要好好教育一番。 在文首辅看来，这都是沈家把他的外孙子给教坏了，好好的孩子硬要学那等纨绔做派，一点规矩也没有。 沈屹铭来到文府之后，被文老爷子说教了一通，心中很是不服气，但也没敢顶嘴，只是面上流露出不忿的神色。 把人送走以后，文首辅叹了口气，跟大儿子说道：“终归还是姓沈，和我们文家一点都不亲，怎么被沈家养成了那副性子？” “三岁看老，而他如今已经弱冠之年了，他从小并未养在父亲身边，所以这性子再怎么掰都掰不回来了。父亲不必太过担忧，只是往后还要对他严厉一些才是，不可再像从前那般如此宠爱了。”文家大爷无奈地说道。 说完了此事之后，文家父子俩又谈了一些政事。 文家大爷从父亲的书房出去，在园子里碰到了文景则的小厮，就是那位在城门处接待宋衍深的人。 文景行问道：“二爷都离京这么久了，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他最近在做些什么？” “回大爷的话，二爷前些日子写了信回来，让小的帮忙找处宅院安顿一个学子，并未说何时回来。”小厮十分恭敬地说道。 “什么学子竟然得二弟如此看重？”文景行好奇地问道。 小厮犹豫了一下，并不敢把自己的猜测说出口，只说自己也不知道，只是按主子的吩咐办事罢了。 文景行也没有管太多，毕竟文景则也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他事事插手，只是跟小厮交代了一句，让他给自家主子去个信，让文景则早日回家。 其实不必文景行交代，文景则此时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他在长河府多留一些时日，一是为了和宋衍深错开进京的时间，不然宋衍深刚走他就走，这在外人看来多少是有些过于巧合了，二是在查那枚玉佩的事情，所以就比宋衍深一行人晚出发了一些日子。 而现在他终于在查清楚了所有事情，准备返回京城了。 文家的那个小厮，因为自家二爷没回来，府里面也没什么事需要他干，所以他这些时日就老往林静漪和宋衍深那边跑。宋衍深刚来府城，正是需要有人指点帮忙的时候，所以那小厮可就派上大用场了。 比如家里林小风和许念深的上学之事，就是这小厮帮忙解决的，找了一个很是不错的书院，再比如宋衍深去白鹿书院的时候，也是那位小厮带着的。 这人之前可是文家二爷的贴身小厮，文景则的爹是首辅，文家大哥也身居要职，他本人也是状元出身，所以在文人书生这一片，好些都十分眼熟这位小厮。 白鹿书院的人见宋衍深身边跟着这位小厮，手里还有文景则的举荐信，便不自觉地把宋衍深当成了一个重要人物来对待，而不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子。 一省解元而已，他们书院又不是没有，能来他们书院读书的个个都是有功名在身的，不差宋衍深这一个解元。 宋衍深能被白鹿书院优待，还真是占了文家的光。 在宋衍深与白鹿书院念书的这些日子，终于打听出来了文夫子的真实身份，宋衍深是怎么样都没想到文夫子的来头竟然这么大。 金科状元出身，居然隐姓埋名去长河府当一个小小的夫子，还唯独对他另眼相待青睐有加，这怎么都说不过去吧？ 等到宋衍深休沐回家以后，他便将这件事情告诉了林静漪，林静漪沉思片刻后说道：“待明日你若是再见到小云哥，你问问他文夫子何时才能回京城？我是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你约文夫子见一面，跟他好好谈一谈。” 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看重与帮扶，尤其是文夫子对宋衍深的好早已经过了度。还是那句话，老子对儿子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态度了。 而在林静漪看来，文夫子和宋衍深之间除了师生情谊以外，她也想不到什么其他的关系，所以这份好着实让人有些难安呀。 半个月后，文夫子回到了京城，那小厮一见到自家主子爷，便立刻将林静漪给他的五百两银子呈了上去，然后又试探地说了一句：“爷，那位宋举人是不是和文家有点关系？” 文景则既然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必然就是相信这个人的，所以也没有否认，而是笑着说道：“你这双眼睛倒是好使。” “爷，宋举人跟我提过好多次了，说想见你一面。”小厮转述了一番宋衍深的请求。 “我知道了，你去备车吧，我要出门一趟。”文景则一边说一边朝外面走去。 他去到文景行的院子里，把文景行从书房里拉了出来，神秘兮兮地说道：“大哥，不管你手里有什么活都暂且放下，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文景行早知文景则让小厮在外面安置了一个学子，现在见他二弟一回来便拉他去见人，心中便冒出了一个不靠谱的猜测。 他二弟将近而立之年，却迟迟未娶妻，在外面安顿的那个学子，不会跟他二弟有关吧？ 而那位小厮一见自家爷拉着大爷朝宋衍深的院子行去，心想可真让他猜着了，那位说不定就是他家大爷流落在外的孩子，幸亏他这个把月对宋衍深都极其恭敬，也算是能在新主子面前落个好。 第771章 去到文家 文景则是心里有成算的人，并未直接把文景行拉到宋衍深的面前，大大咧咧地说他是你大舅我是你二舅之类的话，这也太蠢了。 他如果真的这么说了，宋衍深说不定会用看傻子的眼神望着他，关怀的问一句，文夫子你没发烧吧？ 他让车夫把马车停在白鹿书院门口，两个人并未下车，而是静静地坐在马车里面等着学子们下学。 “你到底要让我见谁啊？还弄得神秘兮兮的。”文景行问道。 文景则并未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而问道：“我听说爹近日在朝堂上，因为沈屹铭那个臭小子被御史大夫弹劾了，可有此事？” 文景行知道自家这个弟弟不是很喜沈屹铭，听闻此话，无奈地解释道：“倒也不完全是因为沈屹铭，三皇子一派总想拉父亲下水，加入夺嫡之战，今日若是没有沈屹铭之事，明日也会找到其他由头弹劾父亲，只是凑巧而已。” 那毕竟是小妹留下来的唯一血脉，他总是要维护一二的。 “若我说那不是凑巧呢，大哥你信吗？”文景则坐直了身子，神色严肃的说道，“我的人打听到沈屹铭最近新纳了一个妾，很是宠爱此人，而那名女子的来历也有问题，和三皇子门下的一个幕僚沾亲带故。 沈屹铭是没有父亲吗？他爹是死了吗？管教儿子是沈周润的职责跟我们家有何关系？御史大夫为何不去弹劾沈周润却偏偏要来攀咬父亲，大哥你不觉得奇怪吗？我知道你们都觉得这只是一点小事而已，对于父亲来说，连伤及皮毛都不算，更别说伤筋动骨了。 可这对三皇子一派来说也只是开胃菜罢了，你们怎么能确保他们接下来没有后招呢？只要有沈屹铭这么个蠢货在，什么麻烦事惹不出来？积小成大，积少成多，大哥你今日可以不在意，但等往后文家被沈家连累到崩塌之时，你可千万别后悔。” 文景行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他虽然嘴上说着哪里就有这么严重，但心中确实没有之前那种不以为然的想法了。 沈屹铭的婚嫁都是沈周润负责的，之前选正妻的时候，文家倒是过问过几句，他们明明是为了沈屹铭好，怕沈家为了利益而乱给沈屹铭选正妻，结果沈屹铭也不知是听谁说了什么，一副你们文家连我的婚事都要算计的样子，果然外孙子始终是外人。 他这么做就伤了文家人的心了，所以之后文家人也没有再管沈屹铭后院的事。文景行倒是没想到沈屹铭竟然纳了一个跟三皇子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小妾。 千万别小看任何一件小事，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文家确实该谨慎起来了。 文景则一看他哥这副不说话的表情，就知道大哥和父亲根本不知道沈屹铭纳妾的事。 他嗤笑一声：“亏你们心心念念的都是他，但是沈屹铭心里哪怕有一丁点儿文家的位置，都不至于纳那么一个小妾。文家是纯臣不沾染任何党派之争，他却要把文家拉下水。 你和父亲也别想着因为这件事去说他，他是个傻的但他爹沈周润可不傻，难道他纳妾之前沈周润没有查过那女子的来历吗？你们对他苦口婆心，他说不定还觉得文家挡了他尊享荣华富贵之路，人家可能还在肖想从龙之功呢。” “倒也没有你说的这么严重，我既然已经知道此事，之后必然会警醒的。”文景行觉得文景则的话说得有些夸张了，沈屹铭再怎么样也只是外孙而已，姓沈又不姓文， 就算是犯了滔天大罪，斩五服诸九族也落不到文家身上。文家若是因为此事就和沈屹铭淡了关系，小妹若是泉下有知的话，该有多伤心。 文景则一听他哥说这话，就知道文景行没有把他的话往心里去：“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无非是觉得沈家的罪名也没法硬安在文家头上，但如果沈家有罪，也是会牵连到文家的。只要沈屹铭一日担着文首辅外孙子这个头衔，文家就不可能置身事外。” “那你想怎么样？就算你再不喜，沈屹铭也是小妹的儿子，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事实。”文景行强调道，他知道文景则不是一个凉薄的人，只是单纯的不喜沈家人而已。 文景则越想越气，面上冷笑一声：“我并不想怎样，只是想请大哥见一个人而已。” “人呢？”文景则先前还觉得那学子可能跟自己二弟有些关系，但现在又不敢肯定了，因为二弟说了那么多跟沈家有关的事，那些话必然不是无缘无故说出来的。 “大哥耐心一些。”文景则说道。 行，文景行不再催促，而是八风不动地坐在那里，他倒要看看二弟究竟在故弄什么玄虚。 不一会儿白鹿书院的钟声敲响了，这是下学的信号，文景则将车窗打开向外望去，那小厮也知道自家主子到这边来是为了什么，眼睛睁得大大的，誓要第一个找到人群之中的宋衍深。 “爷，宋举人出来了，他穿着月白色的锦袍。”小厮指着一个方向大声地说道。 顺着小厮手指的方向，文景则也看到了宋衍深，他没急着让文景行去看宋衍深，而是从车厢的暗格中摸出了一面铜镜，对文景行说道：“大哥，先照照镜子吧。” “究竟是什么人值得你这么慎重？还让我正衣冠。”文景行以为文景则这么做是为了让他照镜子整理仪容。 文景则也没解释，只是把镜子举到文景行的面前，确认他看过镜中的自己之后，才让文景行把目光转向宋衍深所在的方位。 他眼看着文景行的表情在看到宋衍深之后，从先前的漫不经心转变为慎重与惊讶，但文景则此时也并未多说什么，而是让小厮去把宋衍深请过来。这里人多眼杂，有些解释的话他不想说第二遍，所以想请宋衍深去文府一叙。 宋衍深看到文景则之后也很是惊喜，一听要去文府，他又迟疑了一下，可是他心中隐约有预感，觉得文景则是要跟他说一些隐情，如果此次不去，以后必须要后悔的。 所以便对小厮说道：“劳烦小云哥去我家走一趟，跟夫人说我有要事在身，晚些回去。” 小厮在看过文景则的眼色之后应下了这件事，之后便下了马车，快速地往林静漪所在的院子赶去。只是让小厮没想到的是，林静漪一听到宋衍深去了文府，硬是要让小厮把她也带过去。 林静漪实在是不放心宋衍深一个人去文府，高门大户里面指不定有什么龌龊呢，宋衍深这么坦荡磊落的一个人，应付不了那些阴谋诡计和阴私苟且。 小厮本以为二爷吩咐的事挺简单的，他只要去宋家通知一声就行了，没想到宋夫人硬是要跟着他一起走。他纠结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把林静漪带去了，心说这可是林静漪自己硬要去的，他也拗不过呀，二爷可别怪他。 林静漪临出门时，宋兴怀又不放心林静漪一个人跟着外人出去，也要跟着一起去。林静漪不好拒绝宋兴怀的好意，便带着宋爹一起了。 小厮是先从白鹿书院去到宋家，再从宋家去文府，不如宋衍深和大爷二爷他们直接从白鹿书院到文家的速度快，所以等他带着林静漪和宋兴怀到达文府时，宋衍深早就已经和文家那父子三人面对面地坐在一起了。 文景则把宋衍深带到他爹面前时，也不介绍宋衍深的身份，而是问文首辅：“爹，你看他长得像不像我大哥？” 文首辅的那颗心呀，一下就跳得砰砰响，望着那两张足有六七分相似的脸庞，心说他大儿子一向为人严正立身行己，怎么就做出了这等混账事呢？ 第772章 公之于众 文首辅看了看宋衍深，又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儿子，老脸一热，心想这可怎么办呀。 他沉声问道：“你的？” 文景行接收到了自家老父亲的眼神，诧异了一下，什么你的我的？他爹说话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了。 他对文首辅解释道：“这是二弟带回来的人，是本次乡试长河府的解元，其他的二弟也没跟我多说，硬是要见到您之后才肯说。已经在车上跟我打了一路的哑迷，现在人回来了，您老替我问问他到底想说什么。” 文首辅知道他二儿子出京城许久了，到底是在忙什么他这个当爹的也不知道，他瞪了文景则一眼：“有什么就说什么，正月十五早过去了，别在这玩猜灯谜。” “行，那我就直说了。”这个在文景则心里藏了一年多的秘密，终于要在此刻公之于众了，他对文首辅说道：“家里不是有小妹的画像吗，爹你放哪了？拿出来让宋衍深认一认，看看是不是和他娘长的一模一样。” 他这话说的十分直白，无论是对文家人来说，还是对宋衍深而言，都异常地具有冲击力。 “你说什么？”宋衍深听到这话之后，有一瞬间的失神，他僵硬地看向文景则，艰难地开了口。 但此时一直埋藏在他心底的疑惑，终于有了解开的方向。 原来如此，怪不得文夫子一直对他是那般态度。这世上所有的善待都是有原因的，现在终于明白是为什么了。 呆滞的人不仅宋衍深一个，连文景行和文首辅都傻眼了，文首辅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他颤巍巍地问道：“文景则，这可不能乱说呀。” 连儿子的大名都叫上了，可想而知文首辅有多慎重了。 “我要是乱说的话，我至于把人领回来吗？这事我都查了将近一年了，你知道沈周润当初从哪得到的那枚玉佩吗？他跟你说是南边的东平府，其实根本不是，是在张兄治下的长河府。 沈周润说沈屹铭是因为日子过不下去了，才将玉佩当掉。其实也不是，是小妹把这玉佩当做宋衍深的定亲信物给了同村的李家人，而李家见利忘义，把这玉佩拿到当铺当掉，当玉佩的时候，正好碰到沈周润派出去找小妹的人，便顺势将玉佩买了回来。” “不对，你说的那个人既然从当铺里买走了玉佩，必然会向李家人询问这玉佩的原来主人，若是问起原主的话，那我的下落就不是秘密了，为什么当时……”宋衍深满脑子困惑，觉得哪哪都有问题。 文景则为了让宋衍深相信自己的话，抢着说道：“你以为沈家的人没问吗？他问了，可惜李家人为了独占那卖玉佩的千两银子，怕说出玉佩的原主以后这银子就到不了自己手里了，便谎称玉佩的原主人已经死了，还说这是从墓里得到的无主之物。 沈家人本就觉得一个女子孤身沦落在外，能活下来的几率微乎其微，连我们不也对小妹的存活不抱希望吗？ 那人一听李家人说原主死了，他立刻就信了，回去上报了主子，沈周润一拿到这枚玉佩就派人去东平府收买那镇子上的人，跟他们嘱咐过，如果有人来询问的话应该怎么说，沈周润就靠着这枚玉佩把咱们一家人都骗过去了。 沈屹铭长的那个样，哪点像咱们文家人？你们总说沈屹铭不跟咱们家亲，他都那么大了，知道自己亲爹亲娘是谁，如何会跟咱们这一家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亲近？你们也别再问我这事到底是真是假，反正这事张兄查过一遍，他告知我之后我又派人查了一遍，反正在我这里这件事千真万确，这个外甥我认定了，你们若是不信的话，尽管派人再去查。” 宋衍深想说等等，他还没反应过来呢，怎么就多了个舅舅？ 文景则说完之后，屋里突然一片沉寂，文首辅突然起身，亲手从书房的暗格中取出了画卷。 那幅画卷缓缓展开，宋衍深望过去，只一眼，眼圈便红了。 他娘亲刚去世的那一年，宋衍深一宿一宿地哭，可是后来娘亲再也未曾入他的梦里了，他很怕忘记娘亲的音容相貌，每日都在脑海中描摹娘亲的眉眼。但是慢慢的宋衍深已经不确定自己记忆中的娘亲，是他幻想出来的模样，还是娘亲本真的模样。 而现在终于又让宋衍深见到了他娘亲的样子，画卷中的女子看年岁像是还未出阁，十几岁的小姑娘天真无邪，不像他记忆中的娘亲，眉头总有几丝愁绪环绕。 “娘……”宋衍深叫了一声。 这一声很轻，轻到像是羽毛落在地下，文家三人如果不是看到宋衍深嘴动了，都会怀疑自己有没有听到刚才那一声“娘”。 这份真情实意是做不得假的，他们亲眼看见宋衍深在短短一瞬间，便从红了眼眶到眼泪落地，那是一种无声的流泪，这一滴眼泪像是砸在了他们心上。 文首辅突然想起来当初沈周润把沈屹铭领回家的时候，沈屹铭对着小闺女的画像，嚎得满院子都能听得见，可是现在和宋衍深的反应一对比，真觉得沈屹铭当时就是虚情假意，活像是在戏台子上唱大戏一样。 “你娘她……”文首辅下意识地想问些什么，可是话刚出口他又停住了，他似乎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承认了宋衍深的身份。 张子安的为人他是知道的，为人做事最是严谨不过，更何况他二儿子又专门出京查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想必不会有假，只是文首辅一时有些难以接受而已。 “把我爹也叫来吧，我娘的事情我爹比我更清楚。”昔年往事宋衍深又能知道多少呢？ 他娘的事自然是他爹知道的更多，不仅是文家人想知道，宋衍深自己也想知道他娘是如何从京城流落到宋家村的。 只是往日他爹并不爱在家里提起他娘，所以宋衍深也一直没有机会问，这次终于可以问个明白了。 文首辅褪去了一身的气势，像个慈善的老人一样，不停地点头：“你说的对，我这就让人去请你爹过来。” 只是文首辅派出去请宋兴怀的人前脚刚出文家府邸，后脚文景则的跑腿小厮就把林静漪和宋兴怀带过来了。 文景则看见林静漪和宋兴怀进来，还诧异了一下，想说怎么这么快？但瞬间就想通了，估计是林静漪自己要来的，不是文首辅刚才派人去请的。 看见林静漪和亲爹进来，宋衍深一直提起来的心终于放到了实处，文夫子虽然也是他相交一年的熟人，但是只有看见林静漪和父亲时，宋衍深才真正的觉得安心。 他终于不是孤身一人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听着这些令人悲伤的往事。 林静漪一眼就看见宋衍深眼圈泛红，往前走了几步到他身边去，本来想拿帕子给他擦擦眼泪的，但在场的人这么多，做这些亲密的事不太合适，只好拍了拍宋衍深胳膊，以示安慰。 小厮给他们上了茶，宋衍深把刚才听到的事又复述了一遍，讲给林静漪和宋兴怀听。 林静漪是真的没有想到宋衍深的身世居然会有这样的隐情，她虽然没见过自家婆婆婆，但是之前从李家人那里要回卖玉佩所得之银时，林静漪就觉得能有这么一枚贵重中玉佩的女子，应该不是简单人物。 第773章 昔年旧事 此时在林静漪的心头萦绕的四个字，就是：原来如此。 她现在满脑子就是这个想法，除此以外再也想不到别的了。她看了看坐在对面的文家三个人，心想自己看到文景则时的第一感觉果真没出错，文景则和宋衍深的眼睛有几分相像，林静漪当时还在想，肯定不会再出现许念深和祁瑾聿那样的事情了，结果现在被啪啪打脸。 怎么她身边的人个个都来头不小呢？ 按照穿越定则，她身为穿越之女身世方面也该有秘密才是，结果她拿的就是一个普普通通路人甲的身份，反而是宋衍深和许念深，各个拿的都是男主剧本。 不过林静漪现在脑海中的胡思乱想显然很不适合此时凝重的氛围，她低头盯着地面看了几秒，把脑补出来的那些想法压下去。 一屋子的人都没有开口说话，这多尴尬呀，宋兴怀可能是看见画像以后有些伤心，也可能是看到岳父大人跟两个小舅子以后有些紧张，林静漪能明显地看出他的手在抖。 怎么都不问问题啊？她婆婆当年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硬是从京城到了宋家村，这中间可是有半个多月的路程，山水迢迢的，她婆婆是怎么过去的？ 而且文首辅现在官做这么大，就算是二十年前在京城应该也不是籍籍无名之辈，闺女只嫁人三个月而已，人就不见了，摆明了就是当时的女婿有问题啊，那什么沈周润明显就是第一嫌疑人，当时怎么不狠狠查他呢？ 林静漪有一肚子的疑问，她见宋衍深和宋兴怀都不说话，只好自己开口说道：“刚才文夫子一直说的都是找到玉佩之后的事，可是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家此时既然共坐一堂，想必都是为了这件事来的，我冒昧说一句，请爹爹和文夫子把自己知道的事都说一说吧。” 不然光在这干坐着有什么意思呢？要是想坐着，到哪不能坐？ 因为林静漪之前没有跟婆婆相处过，所以要说有多深的感情吧，那绝对是没有的，她对于婆婆的一个概念就是宋衍深的娘亲。她现在唯一的感受就是心疼宋衍深，其他的就没了，所以林静漪在听到这些事情以后也能比在座的各位更加冷静理智一些。 其他人还沉浸在往事的悲伤中，只有林静漪从那个情绪中抽离出来了，或者说她压根就没进去过，就是有些唏嘘而已。 此时此刻也没有人去怪罪林静漪说话做事是否得体，文景则率先开口道：“我先说吧，我娘走的早，是在生小妹的时候难产走的，所以小妹一生下来就没了娘亲，我和大哥都十分疼爱她，别家姑娘有的东西小妹要有，别家姑娘没有的东西也要给小妹备着。 因为我和大哥对小妹太纵容了，爹在小妹面前就当了严父，总是板着脸，所以小妹从小就有些怕他。小妹到了嫁人的年纪时，我们几人满京城地找合适的儿郎，家庭不睦的不要，妯娌难缠的不要，长辈不慈的不要，挑挑拣拣选了一大堆，几乎把整个京城的适龄儿郎都过了一遍，可是看谁都觉得不行。 这个时候沈周润出现了，他是带着寡母进京赶考的学子，沈家也不是什么勋贵人家，寒门学子出身罢了，文家千金会下嫁给他，也是因为我爹有一次出门时差点被一匹疯马撞了马车，是沈周润拼命钳制住疯马，才让我爹安然无恙的。 我爹考察了沈周润几个月，觉得此人的人品才学性情皆不错，为人心善又有担当，一来二去的两家人就这么走动了起来。后来小妹年龄越来越大，父亲不想把她嫁到高门大户去，怕她受什么委屈，最后就选了沈周润这么个人，觉得小妹一是低嫁，二来沈周润也是他一手提携上来的，沈家必然不敢欺负小妹。 可是小妹嫁到沈家去连三个月都没有，沈周润就跑来跟我们说小妹在上香的途中被歹人劫走了。当时我们还以为是父亲的官做大了得罪了什么人，可是越查下去越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当时爹还不是首辅，只是刚入朝廷的一个小官而已，也没有那么大的权势，只能报了案让衙门的人去找小妹。 但是查了一个月，一点踪影都没有，衙门的官差也不可能天天只忙这一件事，后来就没再查了，只有我们自己派出人手去找小妹。一年两年、三年五年大家都说小妹可能已经凶多吉少了，说实话当时连我们自己家的人都泄劲了，可唯独沈周润做出一副情深不寿的样子，不续弦不纳妾，认识他的人各个都说他有良心。 后来的事你们应该也清楚了，大概是小妹失踪八九年之后吧，沈周润拿着玉佩领着个男孩回来了，说那孩童是小妹的孩子，我们见那孩子长的极像沈周润，又有玉佩为证，加之我们派到东平府的人，查到的事跟沈周润说的差不多，于是就认下了那个孩子。 有这么一个孩子在，两家人就像亲家一样仍然继续走动，父亲也在朝中提携着他。这十几年来，也有不少人要给沈周润说媒，可是沈周润一个答应的都没有，我们都以为沈周润是为了孩子，不想让孩子有后娘，结果呢，人家孩子的亲娘就在府里呆着呢。” 文景则的最后一句话，显然是知道一些众人都不知晓的事情。 “可是沈周润不是没娶妻没纳妾吗？”林静漪疑惑地问道。 文景则冷笑两声：“这就是他的心狠之处了，孩子都二十岁了，连个名分都不给孩子的娘，他为什么不给？是因为他不敢。 沈屹铭的亲娘就是沈周润娘亲的娘家表妹，当年沈周润带着寡母进京赶考的时候，他向我父亲说的是只有他和寡母两个人，实则在沈周润的娘身边服侍的那个女子，不是他们买来的丫鬟，而是沈周润的表妹，沈周润表妹娘家一屋人早就没了，她就投奔了沈周润。 我特地派人去沈周润的老家查过，那女子从六岁起就到沈家了，人家表哥表妹青梅竹马的情分，我家小妹如何能比得过？我的人还查到一件事，就在小妹失踪的三个月后，沈周润的表妹回老家待产，她回去的时候肚子已经显怀了，懂的人都说至少已经六个月了，那就说明在小妹嫁给沈周润之前，那两个贱人就已经苟且上了。” 以前文首辅要把小妹嫁给沈周润时，文景则就不是很同意，因为文景则觉得沈周润这个人心思太多，汲汲营营的并不纯粹。 当初救人的那事，让文景则来说的话，他觉得沈周润的功利心和目的性都很强，他爹身边也不是没有护卫，小厮都跟着两三个呢，哪里轮得到沈周润去献殷勤？可沈周润偏偏因为此事入了他爹的眼。 结果呢？小妹嫁到沈家去，刚刚三个月而已人就没了踪影，沈周润那畜牲还敢拿私生子来冒充小妹的孩子，这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是觉得他们文家人都是蠢货吗？ 听完文景则的话以后，林静漪完全明白了，这就是凤凰男和千金小姐的故事，靠着岳夫提携才有的今日，结果却和表妹卿卿我我，还混淆正妻血脉，说一句心狠手辣城府极深都是抬高了他，完全就是连畜牲都不如。 第774章 往日恩爱 文景则说的那些事情都是他最近才查出来的，书房里的所有人都是第一次听。 世人的悲欢或许不甚相同，但此时众人的愤怒却是一模一样。 尤其是文首辅，多少年的养气功夫在此时消失的无影无踪，怒气冲冲地砸了手中的杯子，怒喝一声：“他怎么敢！” 沈周润怎么不敢？ 林静漪心说沈周润做都做了，现在还说敢不敢的，有意思吗？ 但她也不能挡着别人发泄怒火，她看见文家人气的脖子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再转头看了看身旁的宋兴怀，发现宋爹更严重，手抓在椅子的扶手上，若不是木头太硬的话，扶手此时说不定都被抓变形了。 宋兴怀知道的事情比他们更多一些，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当年他和文娘圆房的时候是有落红的，而且文娘的生涩也不似做假，可是文家人又说文娘曾经嫁过人，这里面是不是有哪里出了问题，怎么前后对不上？ 可是那枚玉佩确实是文娘的，当年他在河边将文娘救起的时候，文娘身上除了那几只簪子，就是这枚玉佩了。 人如果没有认错的话，那问题绝对是出在沈周润那里，只有文娘和沈周人成亲三个月以来都没有圆房，不然的话根本说不通。 可是这种床第之事宋兴怀又不好向文家人求证，毕竟问了也没用，一家子都是男的，文娘怎么可能跟他们说这么私房的话。 林静漪见宋兴怀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便问道：“爹，你在想什么？” 文首辅此时也从愤怒的情绪中回过神来了，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和气一些，问道：“你是如何碰到小女的？” 他现在看像宋兴怀时，心中还有一些别扭，这种别扭与看得起和看不起无关，而是在突然之间，发现自己的外孙换了一个人，女婿也换了一个人，文首辅有些接受无能。 不仅文首辅是这样想的，连宋兴怀也是同样的想法，所以他称呼文首辅为文老爷，有些紧张地说道：“文老爷，那一年我在府城的码头上做搬货的活计，给来来往往的船只卸东西。 那是一天晚上，我的活还没有做完，远远地看见水面上漂来一堆杂物。当时天黑，我也看的不太真切，以为是哪艘船上的货物掉在水里了，就想着用船桨捞一捞，结果漂近了以后才发现上面还躺着个人，那堆杂物是木板子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人就躺在木板的上面。 她当时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我还以为人已经死了，大晚上的冒出来这么个东西，说实话我是有些怕的。可是后来想一想，又觉得让她就这么漂在水面上也不是个事，便咬着牙壮着胆，就把人弄到岸上去了。上岸以后我才发现人居然还活着，我就用土法把人救醒了。 等她醒了以后，我问她家在哪，她说她不知道，我又问她从哪来的，她也说不知道，不管我问她什么，她都摇头。我想着报官让官府去查查最近哪家丢了姑娘，但她又拽着我的衣裳不让我走，我稍微动一动她就尖叫。 没办法，我那天晚上只能把她带到客栈里去，她在屋里睡着，我在外面守着，第二天请郎中过来，那郎中把脉之后说得了什么离魂之症，具体的我也讲不清楚，我向东家预支了工钱，买了几副药熬给她喝，药喝完了她也没好。” 林静漪听见离魂之症这四个字，觉得宋母应该是失忆了，怪不得宋母在宋家村生活了那么多年，都成亲生子了也没回过京城，甚至连提都没跟宋家人提过一句，原来是这么回事。 宋兴怀继续说道：“我本来就是因家中贫困才到府城找活干的，结果活没干几天，工钱倒是花的一干二净，我想着这不行呀，于是就跟她说我得走了，让她自己照顾好自己，她就愣愣的，什么话也不说，就那样看着我。 我狠狠心扭头就走，她在后面追着我出去了。后来我走哪她跟哪，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也养不活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就问她要不要去宋家村住着。在村子里面住着好歹不用花钱，吃喝的东西地里面都有，不像是在府城连喝口水都要钱。 她说她愿意去，我就把人带回宋家村了，回到宋家村以后，我跟我爹娘说了这是在河里救出来的女子，之前的事她都不记得了，让她在家里养养伤，把她安顿好之后，我又回到府城去了。过年的时候再回到家，我就感觉她不一样了，眼睛里有神了，说话也很有条理，就跟个正常人一样。 我问她想起之前的事了没有，她还说没有，我跟她说她一个大姑娘就这么住在我家不合适。幸好现在人也不傻了，我就帮她在宋家村立个女户，要不然一直在我家住着，外面的人爱说闲话。但她说她不在意，就那么一直住下去了，后来我们就顺其自然的成了亲，有了衍深。” 这中间其实还掺杂着别的事，这就跟当年宋家二房的老太太要把自己的娘家侄女介绍给宋兴怀这件事对上了。 宋兴怀本就是为了拒绝宋家二房说媒的对象，才去的府城，结果在府城救起了宋母。宋母因为失忆，所以对救她的宋兴怀有了雏鸟情节，就认定了这一个人，一门心思的跟着宋兴怀，跟着跟着就跟到宋家去了。 其实宋兴怀也算是正人君子，毕竟也没有一上来就仗着宋母懵懂无知而把人娶进门，而是等到宋母养好身体，恢复了正常人的逻辑思维以后，又给了宋母选择的余地，才将人娶进门的。 这么说来并不是宋兴怀硬要娶宋母，而是宋母选择了宋兴怀。 不过这些话听在文家人的耳朵里，想必很不是滋味，文家人千娇万宠养出来的千金小姐，为了给她选夫婿，父子三人把半个京城的男子都挑了一遍，结果最后嫁给了一个乡下村夫，他们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 见文家的人不言语，宋兴怀只好继续说道：“文娘是怎么从京城到长河府的，这中间经历了什么，我也不清楚。她自己把前程往事忘的一干二净，一开始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后来还是生了衍深之后，有一天夜里，她做了个梦然后突然把我叫醒，说自己好像姓温，又好像是姓文，她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但是又不能确定。 我就说那你姓温名文就行了，于是后来我们都叫她文娘。她因为在河水里泡过，所以身子一直都不好，怀衍深的时候都怀的艰难，最后几年一直缠绵病榻，在衍深七岁那年走了。我跟她成亲这么多年，除了那天夜里她偶然提起自己的姓氏之外，再也没有说过之前的事，我也不知道她究竟想起了多少。” 宋兴怀说完以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过去十几年的光阴，往昔的恩爱，全都浓缩在这一番话里。 他忽然有些感慨，文娘的一辈子只有这么短暂，只寥寥数语而已，就把她的一生说完了。 文景行憋了半天，终于说了一句：“你是个好的，小妹能遇见你是她的运气。” 幸好是碰上这么一个憨厚老实之人，至少她妹妹的后半生，也还算是幸福。 第775章 开解衍深 文家小妹的事情前因后果都有了，至于中间缺的那一点，随便想想都知道肯定和沈周润有关，所以文家人也没有一直揪着这一点不放。 文老爷子果断地认下了宋衍深，老泪纵横地说道：“将近二十年了，老天待我不薄呀，终于能让我在一把身子骨埋黄土之前让我见到我的外孙子。我们父女分离二十年，以至于阴阳相隔。这都是沈家人做的孽，老夫必不饶他，这件事你们不要管，沈周润靠着我文家才有的今日，老夫要让他把自己吃到嘴里的东西，一点一点的给我吐出来，我文家的东西可不是这么好拿的。” 其实这已经不是文家和沈周润的私人恩怨了，自那次在朝堂上文首辅被御史大夫弹劾以后，两家人若是起干戈的话，那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沈屹铭纳的小妾是三皇子的人，而沈周润未必不知道这件事情，说不定沈周润已经在暗地里投靠了三皇子。文家如果要动沈周润的话，就算文家自己知道这是因为私人恩怨，但是三皇子必定不会这么想，三皇子一派肯定觉得文首辅是因为站了太子那一队，所以才和三皇子打擂台，动三皇子的人手。 私人恩怨已经转变为党派之争，所以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不能今天认下了宋衍深明天就将此事公之于众，因为文首辅还要做一些准备工作，只能等搞垮沈家扳倒三皇子之后，才能大张旗鼓地将此事公之于众。 如果只搞垮沈家，三皇子一派失了一个人手，就会与文家为敌。若文家此时认下宋衍深的话，宋衍深就会是最明显的靶子，为了保护好宋衍深，只能等三皇子一派倒台以后，才能将身世之事说出去。 而三皇子一派倒台，上位的必然就是太子。 文家终究还是要站队啊。 这中间的牵扯范围极广，文首辅不能全然告知宋衍深，只能把能说的说给宋衍深听，十分抱歉地说道：“是我对不住你们母子俩，身世之事还得先瞒着外人，还要再委屈你一段时间才行。” “没什么可委屈的。”宋衍深并不在意地说道。 文家外孙子这个身份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宋衍深并不在乎，从前没有享受过的荣华富贵，他现在依旧不渴望。他还是原来的那个他，只是更为母亲高兴罢了。 他的娘亲终于不再是那根不知自己从何处来、往何处去漂泊无依的浮萍了。 文首辅见宋衍深一脸宠辱不惊的表情，在心里默默的叫了好，真不愧是他的外孙，可成大器。 “身世之事虽然要瞒着外人，但是咱们自家人往后可要走动起来了，你们出来京城可有住处？要不直接搬到文府吧。”文老爷子略微有些激动地说道，二十年了，终于瞧见了自己的亲外孙，实在是不想让宋衍深离了他的眼。 “多谢文老爷……” “叫什么老爷？该改口叫外公才是。”文老爷子眼睛一瞪，不高兴地说道。 宋衍深一时有些难以改口，但望着文老爷子期盼的目光和眼眸中闪烁的泪水，张了张嘴，极其微弱的叫了一声：“外公。” “叫声小舅舅，让我听听。”文景则不甘落后地说道。 之前宋衍深对他天天文夫子文夫子的叫，现在终于能改口了。 “小舅。”不带待景行开口，宋衍深主动的叫道，“大舅！多谢各位长辈的好意，小舅已经帮我在京城准备了宅院，我们一家人已经安置好了，就不来府中打扰各位长辈了。此事既然要瞒着外人，那此时我们若是搬进来住的话，外面多少双眼睛盯着呢，想瞒也瞒不住了” 在宋衍深、林静漪和宋兴怀这三个人里面，只有宋衍深和文家有着最直接的血缘关系，所以当事情说开以后，文家人只和宋衍深一人诉衷肠，无意间就冷落了林静漪和宋兴怀。 不过林静漪也没觉得有什么，毕竟她跟文家人其实也没有什么话好说。 她就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坐着，等吃过晚饭以后，文老爷子十分不舍地派了一辆马车，将他们送了回去。 他们回到家以后，林家和宋家人都出来问他们怎么去了那么久，做什么去了。宋兴怀怕宋老太太的嘴不严实，万一把这件事透出去就不好了，于是含糊地说没什么，随便说了一件事糊弄过去了。 直到晚上熄灯上床以后，宋衍深才对林静漪吐露心里话：“今天发生太多的事了，以后我不知该如何面对文夫子。” 虽然改了称呼，但有些事并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改过来的，就像宋衍深现在还是会下意识的称呼文景则为文夫子。 “文老爷子已经是首辅了，在文官中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如果他身份普通一些，你可能还没有那么多顾虑，可她偏偏就是处于高位。 如果你立刻和文老爷亲近的话，他说不定会觉得这是利益驱使你这么做的。可你如果不和文家人亲近的话，让你把自己的亲外公往外推，你肯定也做不出来。所以你以平常心面对文家人就行了，以前怎么和文夫子相处的，现在就依旧这么做。 不用太殷勤，也不用太冷淡，文家人若是主动找你，你去就行了，他们若是不找你，你也不必去找他们。二十年才见第一面的人，说有多么深厚的情谊那是不可能的，文家人现在对你好，其实更多的还是因为他们觉得亏欠了自己的女儿，所以才会爱屋及乌地把这份好转移到你身上。 归根结底来说，他们对你并没有很深的感情，所以你也不必因为他们而乱了自己的生活。以前你每日做些什么，往后就依旧做些什么，在白鹿书院好好念书，一心准备科举就是了。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文老爷子是首辅，并不代表他也能让你当首辅，你还是要靠自己才行。”太过现实的话，总显得有些残忍。 林静漪的言语像是一柄利剑，撕开了之前温情的表面，她只是想让宋衍深知道，不能因为有文家这么个关系在，就觉得自己以后可以万事无忧了，外人哪有自己靠得住呢。 说句难听点的，文老爷子不不没有亲孙子，是人都要分内外，文老爷子对宋衍深再好，也不会越过自己的亲孙子，手心和手背终究还是不一样的。所以林静漪并不对文家抱有太大的希望，“别想那么多了，赶紧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去书院呢。” 第776章 暗中下手 听过林静漪这么一番冷静到极致的话之后，宋衍深那颗焦躁不安的心突然稳定下来了。 想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他娘亲直到闭眼之前都从未提起过文家，这说明他娘亲并无意找到自己的娘家，至少在她的临终遗憾中，文家并不算在其中。 在宋衍深的前二十年中，即使没有首辅外公的帮助，他也被荆斩棘的走到了现在这个位置，之前的路他是自己走的，那么之后也一样。 所以他不应该因为文家的事而困惑苦恼，凡事看开一些，日子就好过一些。 这么自我安慰一番后，宋衍深安然睡去。 之后的日子对于林静漪和宋衍深而言，并没有什么变化，宋衍深依旧每日晨起去白鹿书院，傍晚回到家中。 而林静漪则依旧做着自己的生意，因为吴家嫡系在京城开了个飞仙阁，有这么一个靠山在，吴老爷也在京城开了一个齐轩阁分号，只不过这次没有让吴瑛柔过来，而是派了另外一个人来当奇轩阁京城分号的掌柜。 于是林静漪只需按月把设计图交给奇轩阁京城分号的掌柜就行，有了工作在身，日子便过得快了起来，每日随便画画设计图，一天就过去了。 家里的长辈也逐渐熟悉了在京城的生活，每天早上李氏和宋老太太结伴出去买菜，一家人吃完早饭以后，林大成就送林小风和许念深去书院。宋兴怀和宋老爷子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去外面逛逛，或者陪宋老太太去戏园子听场戏，要不和街坊邻居一起下下棋，小日子过的有滋有味的。 至于文家和沈家的斗法，林静漪并不了解，而文家似乎也有意不用这些事来打扰宋衍深。 只知道在半年后的某一天，宋老太太在外面听了个八卦，回来以后津津有味地重复给他们听：“乖乖，这这皇城根下的人就是不一般呀，听说一个大官的外孙死在青楼姑娘的肚皮上了。 你说男人咋都好这一口呢，千人枕万人骑的都不嫌脏呀。还大官呢，就是这么教育子孙后代的，天天流连花丛之地，我孙子要是这样的话，腿都给他打瘸。” 这话林静漪听听就放下了，也没往心里去，只是宋衍深晚上回来的时候，跟林静漪说道：“沈屹铭死了。” 林静漪极其诧异地问道：“怎么这么突然？是病死的还是？” 按照林静漪的了解，沈屹铭和宋衍深是差不多的年岁，这个年龄死的话肯定不是正常死亡，必定是横死，她其实更想问一句，是谁动的手？ 但是这样说的话好像指向性太明显了，所以林静漪就把这话咽回去了。 “我不确定。”宋衍深也不知道是谁动的手，他只是听同窗们聊天的时候，说了一件外面的新鲜事，而那件事的主人公就是沈屹铭，“听说是死于马上风。” 宋衍深虽然说的简洁，但不知为何林静漪突然把这件事和宋老太太下午说的那个八卦联系起来了，这两件事不会是同一人吧？ 如果不是同一人的话，那就相当于同一天有两个人死于马上风，那这未免也太巧了一些。 这么不体面的死法，其实很配沈屹铭那不光彩的私生子身份。 就让沈屹铭带着原罪而来，一身污垢地走去。 文家人下手真狠呀，林静漪还以为文家人会先对付沈周润，比如让沈周润被贬官或者罢黜之类的，没想到文家一下手就直接断了沈周润的香火。 沈周润为了卖对文家千金死心塌地的痴情人设，硬是这么多年都没续弦没纳妾，把这么一个私生子改头换面充做文家血脉养了下去，就相当于说沈周润这么多年来只有一个儿子。 而现在连这个儿子都没有了，如果沈周润还想继续讨好文家的话，那他就依然要维持自己的痴情人设，不能续弦不能纳妾。他的那个好表妹已经三十多了，就算想再怀一胎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至少在表面上，沈周润不能再有后代了。 这一招出其不意釜底抽薪用的可真绝啊！这才是玩党争政斗的首辅拥有的脑子和手段，林静漪真的自愧不如。 文家人让沈周润死了儿子都没处喊冤，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只能往自己心里咽。而且之前三皇子一派不是还想用沈屹铭来打击文首辅吗？现在文家直接把人给弄死了，三皇子一派还能这么做吗？ 难不成要再派一个御史大夫弹劾文首辅的外孙子沈屹铭死了以后棺材用的太华丽？墓地占地面积太大？还是说沈屹铭的墓地位置不好，影响了王朝的风水？ 林静漪笑了笑，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宋衍深听，宋衍深听到最后弹了一下林静漪的脑门，笑着说道：“你可真是个狭促鬼。” “文家既然没有派人跟你说这件事，那你只当做不知。他们斗来斗去的，咱们也插不上手，我还是那句话，你好好念书，咱们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其他的不用管。”林静漪怕宋衍深因为此事心里有负担，便这般开解道。 文家人和沈家人之间隔着一条人命，那可真是生死之仇，林静漪觉得沈周润最后的下场可能会比沈屹铭还惨。 外界的这些事，林静漪没有太过关注，只知道沈屹铭丧命的那个青楼，被沈周润查封了，在沈屹铭头七的那天晚上，熊熊大火照亮了半个京城，林静漪连忙叫起宋衍深，一家人都往外望去。 听街坊邻居说，是春风楼着火了。 这春风楼就是被沈周润查封的那一座青楼，林静漪心想，沈周润是因为丧子之痛失了神智吗？将青楼查封了还不够，居然还要一把火烧掉，不知道的还以为沈周润是什么天潢贵胄呢，居然敢干出如此嚣张跋扈之事。 春风楼可不是一般的青楼呀，里面那些女子的恩客，可是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富贵商人，沈周润一个从四品的文官而已，如何得罪的起这些人？ 林静漪先是觉得沈周润肯定是疯了，随后才反应过来，这还真不一定是沈周润放的火，可能又是文家人在背后出手，让人觉得这是沈周润放的火，想让青楼为他儿子陪葬。 这一把火让沈周润四面树敌，三皇子一派自然不敢用这么一个敌人众多的官员，而且没了沈屹铭这个连接点，沈家和文家的亲戚关系也就非常淡了。所以再用沈周润的话，既不能借此打击文家，也不能因此笼络文家，故而沈周润在不知不觉中就成了一枚弃子。 沈屹铭的那点事，在京城也只传了半个月而已，半个月之后就被层出不穷的其他事情给替代了。 林静漪此时也没心情关注沈家和文家斗法的事情，因为一直在暗中保护许念深不曾露面的曾屠夫突然出现了。曾屠夫让林静漪三日后带着许念深到朱雀大街走一趟。 “什么叫走一趟？”林静漪听得云里雾里的。 “大公子的意思是，你们在那条街上从街头走到街尾，来来回回地走一遍就行。”曾屠夫传达着大公子的吩咐。 “为什么要去那儿走一趟？”这是什么迷惑指令？林静漪有些不明白，这么走一趟的意义在哪？ 要是想见面的话，找个地点约一面不就行了，何必搞得这么麻烦。 “在下不知。”曾屠夫一般一眼地说道，“这是大公子的命令，还请宋夫人配合。” “行行行，我知道了，到时候我带着念深去就行了。”林静漪无奈地说道。 第777章 暗中看望 朱雀大街是京城最繁华的一条大街，店铺林立，从街头到街尾，若是每个铺子都进去瞧一瞧，逛一逛的话，没有一个半时辰是走不完的。 曾屠夫说的三日后那个日期是算好了的，因为那一日许念深的书院休沐不用去书院，所以林静漪那一日将林小风和许念深两人都带了出去。 祁瑾聿将见面的事情安排得那么神秘，显然就是只想自己看见许念深，不想让许念深看见他，要不怎么只让他们在街上走一趟，不说在哪里碰面呢。 所以林静漪只能将两个弟弟都带出去，这样一来显得正当一些，二来如果只带许念深不带林小风的话，林静漪也怕林小风心里不舒服，觉得她这个当姐姐的偏心。 林静漪带他们出去时，就跟家里人说带两个弟弟出去玩。林小风和许念深一听见林静漪要带他们出去，喜地一蹦三尺高，他们这些日子天天在书院念书，夫子又管得严，一点自由都没有，早就被憋坏了，现在终于能出去放放风了。 林静漪把两个弟弟带出去后，真的就只是逛街，她也不知道祁瑾聿藏在哪里，会在何时出现。 路上看见书坊，林静漪就带他们进去买点纸笔；看见成衣阁，林静漪就去给他们买两身新衣裳；看见糕点铺子，林静漪就去称两斤点心…… 半个时辰后，林静漪和两个小孩手里都提满了东西，林小风也累了，半蹲在原地歇了一会，有气无力地对林静漪说道：“姐，我走不动了，咱们回去吧。” 许念深也说：“再买下去的话，东西都要提不回去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林静漪如果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和回去，宋老太太看见了肯定要说林静漪败家。虽然林静漪不太在意这些话，对此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不往心上去，但是许念深不想让宋老太太这么说林静漪。 其实自从林家和宋家人住在一起后，宋老太太就不敢动不动就把那些酸言酸语挂在嘴边了，挑刺的话往往都是涌到嘴边又咽回心里。毕竟林静漪的娘家人在这里住着，李氏和林大成在这里对宋老太太还是有很大的震慑作用。 但这并不代表宋老太太对林静漪就看得顺眼了，她只不过是把那些话憋到心里了而已，郁气火气积攒多了，总是要发泄的，所以宋老太太就极力找一些看似正当的理由来发难。 林静漪花钱大手大脚是宋老太太发难的借口之一，宋老太太但凡看见林静漪往家里提东西，那些教训的话语就要说一遍。其二就是林静漪没有怀孕。 因为李氏和林大成住在这里，宋老太太也不敢明着催林静漪怀孕，那些“你是不是不能生啊”之类的话她是不会说的，总是旁敲侧击地说几句“隔壁家的谁谁昨天生了个大胖小子”、“街头的周老夫人一天到晚把孙子抱在怀里，压根就不撒手”，以此来提醒林静漪该生孩子了。 催生的这些话因为说得委婉隐晦，许念深不太能听得懂，但是宋老太太责怪林静漪花钱大手大脚的那些话，许念深却听得明明白白，记得一清二楚，以至于他现在和林静漪出来逛街心里还想着这件事，无时无刻不在为林静漪着想。 小孩的心思如何能瞒得过林静漪，她知道许念深在担心什么，只是大人之间的关系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得通的。她只是懒得跟宋老太太计较而已，跟长辈相处，也不能事事都占上风，压制得宋老太太动弹不得，让宋老太太一点脸面都没有，这样爽是爽了，但是大家的关系会闹得很僵，其他人都会夹在中间难做人。 所以有些事就让宋老太太说吧，反正只是几句话而已，她听了也不会掉块肉，就随宋老太太去吧。只是林静漪的这种做法许念深年纪还小他理解不了，只会觉得林静漪这么做就是被宋老太太逼的，觉得我姐姐吃亏了。 小孩子考虑事情是没有那么周全的，他领会不了更深层次的意思。而且现在也不是解释的好时机，林静漪就笑笑，顺着许念深的话往下说道：“行啊，那咱们就先回去吧。” 刚才他们已经从街头走到街尾了，现在就按照曾屠夫的要求，再从街尾走回去，今天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林静漪也不好奇祁瑾聿想干什么，因为她都能猜得到，无非就是藏在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偷偷地看许念深几眼。 不过林静漪这次可是猜错了，因为祁瑾聿并没有坐在高楼之上，而是和另一人坐在马车里一直跟在林静漪许念深姐弟三人后面。林静漪他们进店铺的时候，马车就在外面停着，他们在街上走的时候，马车就在三人后面慢悠悠地跟着。 朱雀大街一向是车马如流水，所以这么一辆其貌不扬的普通马车跟在林静漪后面，她一点都没发觉。 马车里面的人掀开车帘的一角，贪婪地看着许念深。整整八年了，自从孩子出生那日就被人抱走以后，她就再也没见过这个儿子了。 她还记得那一日，外面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她的心腹带来前朝的消息，说镇国公携霍家三子率领三万大军抗击西凉，因贪功冒进误入敌军圈套，四人死于乱军之中，现前线由高将军坐阵，镇国公一家人的尸体已八百里加急运回京城。 那时她已怀胎七月，闻此噩耗连夜出宫回到霍家，只看到了四具被万箭穿心的尸体。她爹爹打了半辈子的仗，最是稳妥不过，怎么可能会贪功冒进，她的三个哥哥也是年少成名英姿勃发的小将军，连她一个妇人都知道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她爹怎么可能会让兄弟三人都上战场，怎么说也会留一个人在后方压阵。 不过是狡兔死走狗亨罢了，他们霍家扶元正皇帝上位，现在皇帝坐稳了江山，不想让别人说他是靠娶了霍家的女儿靠老丈人才坐上龙椅的，也怕霍家一家独大外戚成患，便心狠手辣灭了霍家。 她跪在父亲兄长的棺材前面，哭得肝肠寸断，都怪她，都是她的错！如果霍家没有出她这个皇后，霍家是不是还能安然无恙地当着镇国公，兄长是不是还能意气风发地骑着骏马，每每打马从朱雀大街经过时，怀里塞满了小娘子投掷过去的绢帕。 她终于全都明白了，可是已经晚了，是皇帝容不下霍家，如果她肚里这个孩子再是一位皇子的话，那霍家的最后一根独苗她大哥的唯一儿子就活不成了。 就算没有死在战场上，没有死在万箭穿心之下，也可能会在将来的某一日，“无意”落水死在荷花池中、走在街上被人误伤而死、亦或是得了风寒久治不愈慢慢病死。 于是那天晚上，她趁着自己在宫外身边没有宫里人的眼线，便让心腹之人抓了催生药，提前发动将肚里的孩子生了出来。她只抱了一下就让嫂子把孩子抱走，换了一个女婴过来。 在那个吃人的皇宫当中，只有对皇帝没有威胁的人才能存活。 这个孩子被人送去了哪里，她是真的不知道，因为在这个世上只有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事情才能叫做秘密。有些事情如果她知道了，那么别人可能也会知道。这个孩子如果想留一条性命在，那必然要舍弃皇家的荣华富贵，她将小儿子送走时就没有想到会有一天能够再见到他。 第778章 仇人已死 多少年过去了，霍皇后还是忘不了那个如同噩梦一般的晚上。 皇帝要灭了霍家，那么霍家就不能有一个男丁存在，霍皇后为了彻底保住霍家的最后一点香火，只能打破牙齿往肚里吞，跪着向杀父仇人求了一个恩典，说霍家幼子年幼身体病弱，怕不能长活，想沐皇恩以得陛下庇佑，斗胆求皇上收霍家幼子为义子，让霍家幼子改姓为祁，进宫入住。 换个说法来说，这就相当于是让霍家幼子活在皇帝的眼皮底下，算是半个人质。皇帝把霍家的最后一根独苗把控在手心里，只有这样他才能放心的让霍家唯一男丁活下去。 皇帝也不愿把事情做的太露骨，他虽杀了有功之臣，但面上功夫还是要做的，他要在史书上当一个明君，而不是过河拆桥的小人，便应了皇后的这个要求。 自此以后霍家的最后一个男丁就改名为祁丞轩，由皇后亲自抚养。 霍皇后坐在马车里，看着前面一蹦一跳的小人，那些往事就纷纷涌上心头，泪水争先恐后地往外涌出，他哽咽的说道：“你弟弟和你长的很像。” 马车里的另一个人，也就是祁瑾聿，长叹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帕子，动作轻缓的擦拭去霍皇后眼角的泪水：“母后，一切都会变好的，相信我。你要是想和弟弟说话的话，我可以安排你们见一面。” 霍皇后却决绝地摇了头：“不行！不能见面，你和三皇子势如水火，如果让他们知道了你弟弟的存在，他们绝对不会放过你弟弟。到时候别说你弟弟了，连你都不一定能讨得了好，一顶混淆皇室血脉的大帽子扣下来，你就彻底地败了。 自古以来无错不能废太子，你不能让他们抓到你的把柄，当年是霍家儿郎用万箭穿心之死才让本宫留下了皇后这个位置，只要我在一日，你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等皇帝百年之后你才能荣登大位。这是霍家的鲜血白骨为你铺出来的路，我们不能功亏一篑。” 只要熬死了皇帝，小儿子才能回到她的身边。 不能急，一点都不能着急。 “母后只要看见你弟弟好好的，就算是即刻让我闭眼，本宫也心甘情愿。”霍皇后看见许念深开怀的笑脸，又看见他穿上新衣裳后那雀跃的脚步，心中缺的那一块地方终于被填满了。 她满足了，原以为这辈子直到死可能都不能见到那个刚出生就被送走的小儿子了，没想到还能有这么一天，她真的死而无憾。 祁瑾聿听不得霍皇后说这种丧气的话，他将母亲揽在怀里，安慰道：“母后，你一定能长命百岁，我们母子三人很快就能团聚了。” 他的语气温柔，眼神却狠厉，在霍皇后看不见的地方，祁瑾聿的脸上露出决绝的表情，霍家的血海深仇，当然只有以血才能奉还。 距离霍家大仇得报的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皇帝一日不死，许念深一日就不能光明正大的回到母后身边，只有等皇帝驾崩，他这个太子上位，才能将许念深宣召回来。 一朝天子一朝臣，等他登基以后，什么都是他说了算。 母子两人一人隐忍着心中的恨意与伤痛，另一人则喜极而泣。 相比于他们这边的悲伤气氛，林静漪那边的氛围显然要好得多，两个小孩有了新衣裳新玩具，如何会不开心。 许念深并不知道今日跟在他身后的那一辆马车中坐着他的母亲与兄长。 不过终有一日，他们会再见面的。 自从这次祁瑾聿带着霍皇后悄悄见过许念深以后，就再也没有让曾屠夫向林静漪传达过消息了，林静漪的日子便又如往常一样，规律而又轻松地过了大半年。 又是一年春节到，这是林静漪和宋衍深在京城过的第二个春节，一家人聚在一起放个鞭炮吃顿团圆饭，因为宋衍深还没有对外恢复文家外孙子的身份，所以他是等到初三以后以文夫子的学生的身份去文家拜年的。 他进文家的时候，正巧碰上沈周润从文家出来，两个人在文府门口碰了一面。 沈周润看见宋衍深的相貌之后，怔愣了片刻，心中疑惑渐起，直到宋衍深走了进去，他还盯着宋衍深的背影。 他脸上堆起和善的笑容，向门房打听道：“刚才进去的那位是？” 门房四两拨千斤的说道：“是我们家二爷的客人。” 沈周润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谁不知道那人是文家的客人？如果不是客人的话，也不会大过年的就登门，他只是想问那人姓甚名谁是什么身份而已。 可是门房并不会对他说这些，门房虽然不是文老爷的心腹之人，并未进入文家的核心圈子里面，可是能在文府官邸内当门房，那也不是愚笨之人。自从沈少爷走了以后，文家人对沈老爷的态度明显直线下降，两家这门亲很快就走动不起来了，他如何会向沈周润一个外人透露自家二爷的会客情况？ 别说沈周润只给他一锭银子了，就是给他一百两，他这张嘴也不会像沈周润张开。 因为门房像个锯嘴葫芦一样，沈周润在他这明显打听不出来什么，只能甩袖走人，上了自家的马车后，跟小厮说让小厮在这里等着，看看刚才那人什么时候出来，到时候就跟着他回去打听一下那人的住处。 因为那个人一出现，他心中就莫名的涌起不妙的感觉。 可是不是只有沈周润会让自家的下人打听宋衍深，宋衍深进到文家书房以后也跟文景则说：“小舅，我刚才进府的时候在门口碰见沈周润了。” “你们俩碰见了？他有没有认出你？”文景则迫不及待的追问道，宋衍深和文景行长的是真像，像到了什么程度呢？ 就是张知府第一眼看到宋衍深，就觉得宋衍深跟文家肯定有关系的程度，也是文首辅第一次看见宋衍深就以为宋衍深是文景行儿子的程度。 外甥和大舅如此相似，沈周润应该也看出来了。文景则怕今天两人一碰面会打草惊蛇。 宋衍深好似猜到了文景则的顾虑，抱歉的说道：“是我的错，我如果晚些来就好了。” “哪里就有你说的这么严重，早晚都是要见面的，既然今天见到了，就让他在死之前做个明白鬼吧。”这是文景则第一次在宋衍深面前如此直接地表现自己对沈周润的恨意，毫不掩饰的说出那番话。 他说完以后也不向宋衍深解释，而是对心腹之人耳语了几句，那人便领命出去了。 等那人出去以后，文景则才像宋衍深说起沈周润方才的来意：“他过来求父亲说自己想外放，地方官入京不容易，但京官外放还不是轻而易举的，只要他想出去，那些偏远地方哪里去不得？特意过来跟父亲说一声，还不是想让父亲给他找一个富饶的地方。” 文景则没说的是，沈周润想外放出京，一是因为之前春风楼的那一把火得罪了太多的人，在京城已无他的立足之地；二是想逃到外面去，避开文首辅的视线，在外地任职期间生几个儿子，留一点香火下来。 但文家怎么可能会让沈周润心想事成？ 沈周润在坐马车回家的途中，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好像是有人在拼命大喊：“让开！快让开！这马疯了！” 他听到此话之后，正欲挑开车帘对车夫说小心一点避让一下疯马，可是当他刚把车帘掀开时，那匹疯马就直直地向他的马车撞来。 一阵天旋地转，他好像听到了路边行人的尖叫声，听到了车夫在惊恐的喊老爷，听到了马儿痛苦的嘶鸣，也听到了自己身上骨头断裂的声音，如此清脆，从他的体内传到他的耳中。 他随着车厢一起翻到了地上，沈周润本以为自己在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之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可是当那匹马向他的身上踏来时，他的五脏六腑好像都被人撵碎了似的，痛上加痛。 疯马的主人看到自己撞了人，立刻挤开人群逃了出去，转眼便消失在街角，再也寻不见。 沈周润躺在地上，整个人像虾一般弓着背蜷缩在一起，嘴里不断吐出血沫和血块，沈家的下人也不敢轻易挪动沈周润，只能让郎中到这里来。 等郎中来的时候，沈周润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的状态了。 郎中来了以后手往沈周润的脉搏上一搭，没过几秒就脸色难看地摇了摇头，说了一句无能为力。 第779章 三喜临门 人在临死之前是不是都会回忆往事？ 沈周润在恍惚之间突然想起来，他与文家人的缘分好像也是源自一匹疯马。当时那匹马正要撞向文老爷的马车，他见那辆马车不似寻常人家的马车，想来马车中的必是个有身份的人物，便孤注一掷地冲了上去，不过最后还是他赌赢了。 在与文家人的相交中，他逐渐摸清了文老爷的性情，于是就把自己伪装成文老爷喜欢的那种人，慢慢的文老爷果然选中了他做女婿。 可是他并不喜欢文家那个被养的天真不知世事的娇小姐，她越天真懵懂纯洁无瑕，就越显得沈周润心思深沉脏如污泥，像文家小姐那种纯白的耀眼的人，只会让他心生妒意，让他越发嫉恨命运的不公，为什么有的人一生下来就能这么好命？ 于是沈周润成亲三个月都没有碰文家小姐，看着文家小姐每日要哭不哭的懦弱神情，他心中痛快极了，命好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落到了他的手中任由他摆布？ 他已经打定主意，要让文家小姐在他的后院之中孤苦伶仃直到死亡。 可是后来他的表妹有孕了，事情就有了变化，表妹有孕之后心思就大了，想让他把她纳进门，可是哪有成亲不到三个月就纳妾的。他这边不松口，表妹那边就自己动手找人劫了文家小姐的马车。 再后来一切都脱轨了，所有的事情都不在他的掌控之中。表妹有了身孕，他只能让表妹把孩子生下来，前几年一直都养在外面，直到他的人手找到了文家小姐的玉佩，他才能将沈屹铭改头换面的带回来。 他以为自己瞒的很好，可是直到今天被疯马的马蹄踏上身体的那一刻，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刚才在文府门前碰到的那个人，和文老大有着六七分相似的面孔。他刚要派人打听那个人，自己就被疯马撞了，事情都到这一步了，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真是因果报应呀，当初他和文家老爷正是因为一匹疯马才相识的，而如今他也死在了疯马的马蹄之下，还有之前沈屹铭的死，这一年以来他所有事情都不顺，如今都有了解释。 沈周润留在世上的最后一个表情，是一个顿悟之后的苦笑。 他这一生汲汲营营，到头来终究还是一场空。 沈周润只是一个从四品的小官而已，他的死亡在朝廷上并未掀起多大的波澜。 此时夺嫡之争已经进入到最后的时刻，皇帝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皇帝的近侍已经注意到圣上端茶的时候，手会时不时地发抖。三皇子一派也收到了这个消息，此时正一门心思地给太子制造麻烦，哪有心思去关注一个小官的横死。 这件事不仅在朝廷上没有掀起波澜，连宋衍深听到以后也只是哦了一声，其实在当时听到文景则说那句话时，宋衍深就猜到了沈周润的下场。 沈家的顶梁柱死了，也没有后代留下来，家中只剩沈周润的寡母和他那个表妹，两个女人在这个时代又能顶什么用呢，最后只能卖了京城的房子回老家去了。 两个寡妇，身上又有沈周润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钱财，按理说日子不会太难过。可是不幸的是，她们在回乡的途中路遇劫匪，浑身上下除了一身衣裳，其他的全都被抢走了。 能不能活着回到老家，还是一个未知数。 至此，沈家人都得到了报应。 知道了沈家人的下场以后，这件事在宋衍深的心里就算是翻篇了，距离春闱只有一年多的时间了，宋衍深又恢复到了之前准备乡试的状态，一个猛子扎进学海之中。 在他学得昏天暗地的时候，京城城突然敲响了丧钟，那一下又一下的钟响，震得人心中发蒙。 那夜京城戒严，九城兵马司的人彻夜巡逻，各家各户闭门不出。林静漪将自家院门前挂的红灯笼红对联通通揭下，宫里宫外全城服丧。因为皇帝驾崩的突然，城里麻布白绢的价格一涨再涨，普通白布的价格已经直逼锦缎。 林静漪不知道的是，在皇帝驾崩的这几日，在她院子外面保护许念深的人手直接翻了三倍。 对于祁瑾聿而言，除了宫里的皇后和祁丞轩之外，他唯一的软肋就是许念深了，只要保护好他和所有的家人，他就可以劈荆斩棘一往无前。 在夺嫡之战中，他文有内阁首辅相助，武有霍家旧友护航，在面对皇上时他不惜以身饲狼。 朝中大臣都奇怪，皇上还不到五十，为何身体说不行就不行了？ 那是因为祁瑾聿在每次面圣之前，穿的那身衣裳都在无色无味的毒药水汁中浸泡过了，这种毒药无论是闻之还是触之，都会沾染上。 而祁瑾聿已经提前吃好了解药，所以中毒的就只有皇帝一个人，日积月累之下毒性慢慢加深，毒发时的症状就如中风一样，四肢麻痹口不能言，连太医都查不出来到底是中毒还是中风。 本来祁瑾聿还想循序渐进，可是三皇子一派的动作越来越大，皇帝也态度暧昧，祁瑾聿就留不得他了。于是一味猛药下去，皇帝就驾鹤西去了。 这场动乱持续了半个月之久，半个月后有人举报三皇子家中私藏龙袍，新帝以谋反之罪捉拿了三皇子，谋逆之罪当诛其九族。 杀了三皇子一族之后，众人都知晓新帝的狠厉了，再也无人敢有二心。 新帝登基，今年开恩科，宋衍深的春闱突然提前一年。 林静漪比宋衍深这个要科举的人还紧张，慌里慌张的问道：“怎么这么突然？你准备的还充足吗？” “别怕，万事俱备，只待提笔。”宋衍深信心十足的说道。 自打入京城和文家人相认以后，宋衍深虽不经常往文家去，但是耐不住文景则经常来找他，他的学问可是曾经的状元指点出来的，他如果名落孙山的话，那只能说明这次科举有黑幕。 他信心满满地进了贡院，九日后出来时，宋衍深的神情虽有些许的疲惫，但是状态还是不错的。 一个多月后放榜，这次是文景则亲自来给宋衍深报喜：“进士及第，好好准备殿试吧，我派个人过来教你一些宫中的礼仪规矩，只要面圣时不出错，状元就是你的囊中之物。” 他跟宋衍深说完之后，又笑着跟林静漪说道：“幸好衍深今天未曾出门，不然榜下捉婿的话，他哪里逃得出来？到时候你可就要去别人府中救你的相公出来了。” 林静漪笑笑没说话，她就是知道京城有榜下捉婿这个习俗，所以才特地没让宋衍深出去看榜的。 十日后，宋衍深入皇宫，去金銮殿参加殿试。当他看到新帝的面容时，万千诧异涌上心头，最后又被他使劲按下。 他曾在永安县见过新帝。 殿试开始，千思万绪都不如文章重要，宋衍深提笔挥毫，洋洋洒洒的写下了自己的文章。 宋衍深被新帝点为状元的喜讯是随着另一道圣旨一块到林静漪院中的，宋老太太听见自己的大孙子成了状元，差点高兴得晕了过去。 而此时来颁旨的大太监又让许念深出来接旨，圣旨上说册封许念深为亲王。 林静漪曾猜过祁瑾聿的身份，觉得他可能是高门大户里出来的，但是却没想到这个身份居然高到了这份上，普天之下只有他最大。 她恍恍惚惚地觉得，自己这次穿越说不定真的拿的是女主剧本，她的相公是状元，因为好心收养的一个弟弟，居然是皇帝的亲弟弟，她婆婆一家又是当朝首辅。 谁能比她更好命？ 等宋衍深晚上回来时，宋老太太还没从喜讯中缓过劲来，不停地说双喜临门。 林静漪摇了摇头，将宋衍深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面，笑着说道：“不是双喜临门，而是三喜临门。” 她这一生，有夫如此，有子相伴，双亲俱在，家宅和睦，终得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