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役千金lv.99～我是隐藏BOSS但不是魔王～》 序章 第一卷序章 网译版 转自 深夜读书会 深夜读书会译制 图源：k 翻译：这本是老婆要看的，我以前从未正式翻过网文（包括文库版），老婆最近让我翻译十二国记的短篇，我很愿意照做。本来想制作给宝宝看的绘本，但苦于找不到修图，不过一次大概300张修图的确很棘手呢（笑），不过我会努力的。 帕托黎克·阿什巴顿 —————————— 地方贵族，边境伯家次子。 尤米埃拉·德克尼斯 —————————— 乙女游戏中的恶役千金兼「隐藏boss」。 爱德文·巴鲁夏茵 —————————— 游戏攻略对象其1。 巴鲁夏茵王国第二王子。 威廉·亚雷斯 —————————— 游戏攻略对象其2。耍大剑的肌肉脑袋。 奥斯沃多·格林萨德 —————————— 游戏攻略对象其3。魔法天才。 艾莉西娅·恩莱特 —————————— 乙女游戏的主角。稀有的光魔法使用者。 艾伦诺拉·修洛滋 —————————— 公爵家的独生女。 对爱德文死心塌地。 ============= 「德克尼斯伯爵家长女，尤米埃拉·德克尼斯。……等、等级99」 这里巴鲁夏茵王国的贵族子弟所就读的王立学园。此时，学园大堂中正在进行入学典礼。教师和高年级的同学们欢迎新生的到来，整个大堂缭绕在温情的氛围之中。然而等级测定的结果令气氛为之一变，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定格在哑口无言的我身上。 本想尽量不引人注目，但我明白不得不早早放弃这个目标。为了逃避现实，我开始回忆升到lv.99的经过……。 ◆　　◆　　◆ 我回忆起前世的记忆，发觉转生成为乙女游戏中的恶役千金，是在五岁的时候。契机是我在自己卧室里对着镜中自己的时候，产生了不协调感。 镜中的脸庞端正得好像人偶一样，头发和瞳眸远比前世的更加漆黑，看上去仿佛一切光芒彻底吞噬一般。头发柔顺而笔直，感觉穿上和服就成了日本人偶。 就在我思考着自己的容貌时，我发觉自己竟知道和服、日本人偶这些从未听过的词汇。 接着，我顺藤摸瓜响起了前世的记忆。生于平成日本的事；属于室内派女大学生的事；还有在人行道上被车撞飞，大概已经死了的事……二十多年的记忆转瞬间在脑海中窜过，我呼吸变得急促，心跳变得剧烈，不由自主地瘫坐在地上。然后我闭上眼睛，深呼吸，等待心情平复下来。 冷静到一定程度后，我开始思考现在的自己。我对我自己实在知之甚少，只知道有着尤米埃拉·德克尼斯这个名字，今年五岁，身份是贵族。我几乎没有离开这间卧室的记忆，也没有见过父母的记忆。 佣人们似乎总在躲着我，虽然会提供最基本的照顾，但很少和我说话。我现在是就连我所属国家的名字都不知道的状态。 我最先做的事情，就是对女仆进行提问轰炸。由于迄今为止很少主动开口的我突然变得话多起来，女仆似乎很惊讶，但还是好好回答了我的提问。 这个国家叫做巴鲁夏茵王国，我现在居住的地方是德克尼斯伯爵领的宅子，我是伯爵家的长女。父母现住在王都的宅子里，他们好像从我出生前就没有回过领地。 问到为何把我一个人送回领地时，女仆支支吾吾，但我硬是问出了原因。因为我有一头黑发，所以被父母疏远了。据说在这个国家，提到黑发便是不祥的象征。 难怪宅子里的佣人们都对我冷冷冰冰。一头黑发又沉默寡言，想必我在他们眼中一定是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孩子，何况他们的雇主也正是讨厌我的父母。把我当脓包一样忌讳也无可厚非。 话说回来，尤米埃拉·德克尼斯这名字我记得。那是我前世玩过的乙女rpg游戏里的出场角色，恶役千金……准确说是隐藏boss……。 游戏标题是《光之魔法与勇者》，通称《光勇》。游戏背景是剑与魔法的世界里，讲述的是会使用光魔法的主角以平民的身份进入王立学园就读，与攻略对象们齐心协力一起变强，最后达到魔王的故事。好听的说是王道，不好听的说是俗套，算是那种烂大街的情结。 游戏有同攻略对象提升亲密度的学园部分，以及同攻略对象合力击败魔物的rpg部分，在两个部分反复交替中推进剧情。 剧情中，尤米埃拉是恶役千金角色。在学园部分中会不时出场，做些小坏事来为难主角，是个妨碍主角的配角。随着剧情推进，她的出场机会减少，在主角团与复活的魔王战斗而踏上旅程的时候，已经被玩家们所遗忘。 可是，尤米埃拉没有就此结束。 在游戏结局之后，作为再次前往魔王城的彩蛋要素，她以隐藏boss的身份卷土重来。最终boss一亮相便引起玩家们愤然吐槽「隐藏boss竟然是你啊！」。没错，隐藏boss的真面目就是我，尤米埃拉·德克尼斯。 毕竟是隐藏的幕后boss，当然比最终boss的魔王还强。以勉强打赢魔王的队伍去挑战，结果被打得不成人样免费回城，这大概是绝大多数玩家都会经历的体验。 利用暗抗装备和光魔法来削弱暗魔法是对魔王有效的战术，但使用这个战术就会被物理攻击打爆。反过来堆物理对策，就会被高输出的暗魔法轰成渣。 「光勇」作为乙女游戏，很少见地将rpg部分的平衡性做得很好。通常敌人存在物理、魔法或属性等弱点，有效针对是攻略的关键。但是，唯独攻略隐藏boss尤米埃拉的时候，除了练级强推之外别无他法。 尤米埃拉被玩家们称作平衡破坏者，乃蛮横无理的化身。 制作组称，「游戏完成后，发现恶役千金的出场变少了，所以追加上去了。毕竟是最后的敌人，就弄成不练到顶级就过不了的强度」。顺带一提，魔王战的推荐等级是70左右。 把她作为游戏内的隐藏boss登场的理由也是。「主角跟攻略对象关系逐渐亲密，因为对主角的深深憎恨而觉醒了黑魔法」……根本不是什么深刻的理由。也罢，毕竟是后补充的要素，制作组也没想太深吧。 因为前世的我喜欢练级，姑且是通关了。跟lv.99的勇者队四个人打得平分秋色，尤米埃拉哪里还是什么恶役千金啊，简直成别的某种东西了。 可是，就因为我的名字和长相一样就断定这里是《光勇》的世界，恐怕言之过早了。为了完全确定，我必须进一步收集情报。 我跟女仆讲我想读懂文字，于是马上安排了家庭教师开始给我上课。我习完字后马上泡在了宅子的书库中，从绘本到历史、政治的专业书籍，不稳类别全部涉猎。 最终，我确定这里就是《光勇》的世界。从王室的姓名、琐碎的地名、国家相关的传说中发现与《光勇》的共通点不胜枚举。 这里是《光勇》的世界，而我是尤米埃拉·德克尼斯。这个事实令我发愁。 尤米埃拉是这个世界的隐藏boss，是深深憎恨着主角团，并最终被打倒的存在。那样的我，真的有存在意义吗？我继续活下去，究竟有意义吗？ 我是堪被玩家颂为「蛮横无理之化身」的隐藏boss，也就意味着我拥有超越最终boss的潜质，跟主角团相比，身体能力比剑士更高，魔法比魔法使更强，能用只有敌对角色才能用的暗属性魔法……咦？这还不爽翻了？ 我的玩家之血开始躁动。 没错，我干嘛非得去走《光勇》的剧情，我在学园不接触主角跟攻略对象就行了，让他们把魔王干掉便万事大吉。实在不行我亲自出马偷偷把魔王给秒杀掉。以尤米埃拉的面板，这些做起来应该游刃有余。 先得练级了。 后来我就避过佣人们的耳目偷偷溜出宅子，为了升级四处奔走。与隐藏boss相称的基础面板超厉害，就算还是小孩子也能够打倒魔物。暗魔法可以正常使用，貌似跟憎恶啥的无关。 说到练级，效率很重要。我用打魔物掉落的魔石卖钱买到了经验值加成道具。 城镇附近出现的魔物不再能满足我之后，我又上山或者下地下城，不厌其烦地继续狩猎魔物。 这样的练级生活持续了大约10年，在我十五岁的时候，我收到了父亲的来信。这是我十五年生涯中头一次收到父母的讯息。内容总结来说就是这样：「给我去王立学园读书，在学园里攀个地位尽可能高的贵族公子，要不找个能入赘继承家业的嫡子也无妨」。 我马上就被马车送往王都，直接被扔进了学园的宿舍里。我的父母啊，这么干没关系吗？我可是连你们的长相都不知道啊。 所有贵族子弟在十五岁之后，都要在王立学园度过三年时光。念书自当不论，在这里有个特色，就是还要培养战斗的力量。这跟王国成立的由来，圣女和勇者合力打倒魔王的传说有关。因此，这里推崇当国家遇到危难之时，贵族将一马当前站在前线。哎，不过基本已经流于形式的样子。 学园建造得十分豪华，就外观而言哪怕告诉我它是王城我也相信。尽管在游戏画面里看过，但现实中一见仍感到威严不凡。宿舍是独间，而且还提供了佣人住的房间。我再次体会到自己伯爵家女儿的身份。 我抵达学园的时间很紧，紧接着第二天的今天就是入学典礼。 在身穿制服前往会场时，我感受到不礼貌的目光。礼仪举止我早有学习，应该不至于被人耻笑，成长之后面容变得有些严肃，但也应该谈不上凶恶。 过了一会儿，我明白周围的目光是集中在我的头上，如果原因是黑发便也合情合理了。那么多人毫不隐晦地表现出厌恶，这令我对今后的学园生活感到不安。 这个国家对黑发的歧视似乎非常严重。据说一方面因为魔王是黑发，这个国家的神话故事里反叛必然是黑漆漆的形象。把「黑」与「邪恶」划等号的算式在人们心中根深蒂固，这也无可奈何。 我决定在学园里隐藏实力，彻底当一个路人角色，不过上学第一天就这么引人注目，真的没问题吗？只要不跟主角团发生瓜葛，我觉得隐藏boss路线应该能够回避的吧……。 入学典礼进行得十分顺利。我本想趁学园长致辞的时候偷看下主角和攻略对象的情况，但根据《光勇》的剧情，典礼最后应该有新生的自我介绍，所以就没必要非得现在去找，我便一脸若无其事静静坐着。 但学园长致辞之后，开始了测定新生等级的环节。 咦，我没听说啊。我大吃一惊，差点就下意识站起来。 新生纷纷上前，把手放在水晶球状的魔道具上测定登记。等级基本上是1位数，超过10的只有一个人。 我不知道自己多少级。首先没测过，而且在觉醒前世记忆的时候就不清楚多少级。五岁儿童应该不会去打怪，等级应该是1吧，不过我身体能力在当时就十分出众，魔法威力也很厉害。 lv.10能引爆欢呼声的话，想要不起眼大概lv.5左右是极限了。lv.5吗……5就好呢，我就喜欢5。可是我10年里不停练级，而且运用了前世的游戏知识，利用了高效道具和地下城。 顺序终究无情地轮到了我，于是我走上前去，但我在魔道具前面僵住了。学园长老爷子温柔地对我说，入学时就算lv.1也不是值得羞愧的事情。估计他没骗我。 我下定决心，满怀侥幸地盼着魔道具出错，把手放在上面。 可是，愿望没能成真，故事回到开头……。 一章 隐藏boss，入学了 第一卷一章 隐藏boss，入学了 寂静笼罩着学园大堂，首先打破沉寂的人是学园长。 「大概是运作出错了，快准备预备的魔道具」 预备的魔道具马上准备好，我按要求把手放在水晶球上。 「……还是lv.99」 哎，结果没变，还是lv.99。 老师们纷纷测量自己的等级，确认魔道具是否正常。学生们开始躁动。在骚动中，我脑子里想着「已经到顶级了吗，溢出的经验值都浪费啦」，以此逃避现实。 没过多久，教师们得出魔道具没有坏的结论。随后，一名教师向我走近，问道 「尤米埃拉小姐，你对自己的等级心里有数吗？」 何止是有数。我想过蒙混过去，但预见到将来三年一直要忍受怀疑的目光，我便觉得实话实说也无妨。 与其每天担心败露在担惊受怕中度日，不如索性坦白。 「是，我认为我的等级毫无疑问」 「魔道具本身没有问题。是你对魔道具进行了某种干涉吧？」 「不，lv.99毫无疑问……」 「或许你有所不知，等级只能通过打倒魔物来提升。谎言不攻自破，你要老实回答」 我明明老实回答了，却被怀疑等级欺诈。这是个诚实的人难以生存的世道。可能是看到老师完全不接受的说法，而且现场的学生们十分躁动，学园长以全场能够听到的嗓门高声说道 「大家冷静下来，她说的话是真是假，教学开始后自见分晓。尤米埃拉小姐，问候完了就回座位去吧」 他话说到后半部分的时候横了我一眼，看来他也在怀疑我。 依你的意思，是不是我用个魔法把这所学园轰飞你就信了？ 「我是尤米埃拉·德克尼斯。还请多多关照」 我放弃用言语解释，简洁地打过招呼便回到座位。最不济，我就一个人逃亡国外吧。越境的时候，凭我神力应该总能莽过去的。 之后的气氛一直没平复下来，等级测定和问候在浮躁中继续下去。若是按照游戏剧情，应该是作为唯一平民的主角最为显眼，此外没有发生特别引人注目的事，入学典礼就结束了。抱歉啦，主角妹妹。顺带一提，她等级跟游戏里一样，是lv.1。 入学典礼之后，召开了迎新立餐派对。既没有认识的人也没有愿意接近我的人，我便一个人静静待在会场的角落。 我必须思考今后在学园里的处世方针。总之，我不想被卷进魔王复活相关的麻烦事。因此，我要避免与游戏主角及攻略对象发生瓜葛。 过一会儿就以身体不适为由回宿舍吧……正当我这么想时，我跟一个笔直冲过来的人物四目相交。 不愿什么偏偏就来什么。一头犹如熊熊烈焰的红发，愤怒全都写在脸上的他，正是攻略对象之一。他名叫威廉·亚雷斯，是勇者团队的剑士，有着强过常人一倍的正义感，容易动怒，总之就是所谓的肌肉脑。 威廉略去一切开场词，直接拉起嗓门吼了过来。 「你这黑发的家伙，耍了什么花招！做出那种事就不感到羞耻吗！」 「呃……你是说等级测定吗？」 「那还用说！不管你是不是想引人注目，难道你就没有身为贵族的矜持吗！」 威廉气势汹汹，恨不得立刻揍上来似的，结果被后面追过来的人物拦住。 「冷静点威利，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这里是派对会场，你不要胡闹」 一头亮闪闪金发的他名叫爱德文·巴鲁夏茵，这个国家的第二王子，是游戏的主线攻略对象，剑与魔法都很拿手的魔法剑士。 面对王子登场，我连忙行礼。 「幸会，爱德文殿下。我是尤米埃拉·德克尼斯」 「德克尼斯伯爵家的……伪中央啊」 爱德文王子小声嘀咕之后，对我说道 「尤米埃拉小姐，威利从小习剑，付出比常人多一倍的努力，等级也是在入学之前才达到10级。你的所作所为，无疑是践踏他的努力」 「哎……」 为啥你们一个个都拿我作弊当前提？是不是让我在这会场里一通魔法乱射才信？ 「非常抱歉，可是lv.99如假包换。我认为学园长说得很好，上课之后立见分晓」 「哈，你是打算嘴硬到底？」 爱德文王子的语气很不开心。接着威廉也喊起来 「你意思是你比我强咯？你就感激我现在没戴手套吧！」 你是想提出决斗吗？威廉君，劝你珍爱生命。周围的人都压低声音，竖着耳朵在听我们的对话，这时最后的攻略对象也出场了。 「lv.99明显不现实，你连这个都想不到吗？哎，想来你也没那脑子吧」 目中无人的他名叫奥斯沃多·格林萨德，蓝色头发戴眼镜的魔法使。攻略对象终于聚齐了，简直糟透了。如果是游戏的粉丝，这或许是值得开心的场面，但我只喜欢rpg部分。 这三个人从小认识，关系融洽，彼此用爱德·威利·奥斯的爱称相称。金色的正统派王子，红色的野性派剑士，蓝色的高冷系魔法使。这个世界美男子很多，但这三个人格外美型。远远观赏倒也无妨，但扯上关系就各种麻烦。 见我沉默不言，威廉的忍耐似乎到达了极限。 「喂，你倒是说话啊？」 「我看你们不相信我说的话」 「你这家伙还嘴硬」 「喂，你脑子里真的有货吗？」 「该不会是说谎癖吧？」 嘴巴好臭。这三个人到底有没有身为乙女游戏攻略对象的自觉？我想早点结束对话，决定强行改变话锋，把他们指向主角那边。 「有一位使用光魔法的平民，她说不定会遇到麻烦，你们何不去跟她聊聊？」 「也对，想来要比奉陪你的戏言有意义多了。你会为你的戏言付出代价，那就是被逐出学园，做好觉悟吧」 撂下话后，爱德文王子便带着两人离开了。 哎，累死我了，还是赶紧回宿舍吧。 回到宿舍卧室，女仆丽塔给我泡了杯红茶。感觉这样子挺有贵族范啊，哦不，本来就是货真价实的贵族。在领地的时候只有上礼仪课才会喝红茶，这种感觉挺新鲜。 「大小姐，您回来的真早啊。派对应该还没结束吧」 「没关系啦，反正估计也没人来亲近我」 「您这样是找不到优秀伴侣的喔。老爷也会伤脑经的」 她原本是王都德克尼斯家大宅的女仆，从昨天我入学开始成为了我的贴身侍从。学园里有食堂，衣物也有专人清洗，应该不需要女仆，但既然是父亲的命令就没办法了。 我们认识才两天，但她有事无事就会示意我寻找结婚对象。这估计是受了父亲的命令吧。大概同时还命令她盯着我，不让我乱来。 「从明天起，课程就正式开始了，愿大小姐有一场出色的邂逅。新生中，第二王子殿下也在吧？」 可惜我给那位第二王子殿下留下了深刻的坏印象呢。倒是，入学典礼上那么大的骚动你都不知道？你盯人这么随便没问题吗？ 「咱们换个话题，伪中央什么意思你知道吗？」 爱德文王子听到我的家族名后嘀咕的词汇让我很在意，便询问丽塔。不过，看来不出所料，不是个褒义词。 「一次也没冲我本人提过，果然是指德克尼斯家呢」 「啊」 丽塔好像死心了，开始解释。 「有中央贵族和地方贵族之分，您是知道的吧」 「嗯，我们家算地方贵族对吧？毕竟没在王都当差的样子」 「是的。伪中央是个蔑称，专指在中央没有职务却总赖在中央的地方贵族」 「啊，就是把领地完全扔给代官打理，自己在王都又不干活专门吃喝玩乐的不正经的贵族是吧」 那个不正经的贵族就是丽塔的雇主，丽塔一脸愁苦，钳口不言。有那么个不正经的父亲，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　　◆　　◆ 从今天起正式开始上课。基本上上午是讲学，下午是实技。 在教室里，我理所当然孤零零的一个人。跟我扯上关系就会被王子盯上，这谁能受得了？没人敢跟我对上视线。也罢，这样或许也有这样的轻松。当个静物度过三年也不赖。 坐在座位上，我竖起耳朵去听周围的传言。凭借升级所强化的感官，教室中的窃窃私语都能正常听到。他们好像都说，我是个无凭无据坚信自己很牛，脑子里一片花田的女生。 为了证明我lv.99，学园就算了，我是不是该把整个王都从地图上抹掉？ 临近上课的时候，爱德文王子他们三人组和主角妹妹一起进了教室。四个人关系融洽地谈笑着。 「光魔法能够疗伤吗？艾莉西娅你真厉害」 「我也用不了光属性呢。然后，你在学园还习惯吗？」 「实话说，我有些不安……毕竟是庶民出身」 「遇到什么麻烦马上来找我们，我们一定帮你」 攻略进程会不会太快了？在游戏里这会儿应该对话都没触发啊……因为我的缘故，剧本跑偏了？ 主角名字是艾莉西娅·恩莱特。游戏里可以修改名字，但默认是艾莉西娅。她一头粉金色头发，乐观、开朗的性格符合主人公的定位，很有特征。由于光魔法的使用者非常稀少，因此她以庶民的身份特许入学。光魔法是暗属性唯一的弱点，能够成为对付魔王的王牌。 跟攻略对象一样，我跟她也不想扯上关系，但恐怕办不到吧。 这么说是因为，艾莉西娅在跟我对上颜的瞬间，就像看到杀父仇人一样狠狠瞪了过来。 ◆　　◆　　◆ 上课第一天的下午从剑术开始。男生们几乎全员参加，但女生算我在内只有寥寥数人，其他的都在观战。 「好，为确认大家的实力，按顺序进行模拟战。第一个……lv.99的你上场」 周围响起嘲弄的笑声。入学典礼那天质问我的就是这位指导剑术的老师。威廉也是，你们剑士怎么那么多血气方刚的家伙。 「那我来当你的对手」 威廉主动报名做我对手。女生们发出尖叫给他声援。模拟战使用的是木剑，我随手挑了一把来到训练场中央，威廉选了最长最厚的木剑。游戏里也是，他使用跟身高相当的大剑。 好了，我该怎么放水呢。狩猎魔物以魔法为主，但我物理攻击跟魔法同等强力。意外被魔物接近时，我会下意识踢过去，接着就只剩下连那曾是魔物都看不出的碎屑。 「要放弃就只能趁现在啦」 我不理会威廉的劝告，行对决前的礼。 「请多指教」 「嘁，伤了你我可不管哈」 好烦，思考怎么放水已经让我满头包了。你是死是活可是取决于我的细致啊。 「双方预备」 说来，我不知道持剑的预备动作。这是我头一次拿剑。我通常使用魔法，最不济徒手总能搞定，所以没有用剑的机会。 见我不举剑，威廉露出诧异的表情。 「喂，快准备，还是说不战而降？」 「不好意思，这是我第一次用剑，不妨就这样开始」 周围传来赤裸的鄙夷之声，哄笑和谩骂铺天盖地。威廉脸都气歪了。 「你到底多瞧不起人！别当你是女人我就会手下留情，准备断一两根骨头吧」 不等开始的讯号，威廉笔直朝我冲来。通常来讲速度还算快吧，但凭我的反应速度能轻松应对。就我思考着怎样才能不伤到他的时候，他已经逼至我面前，将剑高高扬起。 在木剑即将朝我挥下之时，我咻地向侧面闪躲，并将木剑伸向他脚下。挥下的木剑彻底挥空，脚被我的剑绊住，结果脸跟地面来个亲密接触。抱歉，我没想到你栽得那么豪迈。 众人可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现场鸦雀无声。 「老师，这样可以结束了吗？还是需要追击？」 我随便挥舞木剑，一边在训练场里掀起风一边询问，随后老师回过神来宣布 「胜、胜者是尤米埃拉·德克尼斯」 结果摔倒后又爬起来的威廉提出抗议 「还没完，刚才我只是一时大意！竟然假装是外行人，你这人到底多卑鄙！」 你脸上哗啦啦地流着血说这种话，毫无说服力啊。 「唔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嘿」 威廉发出雄吼朝我扑来。我想再躲开他还是会不服气，便提剑与他挥下的大剑直接碰撞。相撞的木剑发出完全不像木头的沉闷声音，威廉整个人朝后方被轰飞出去。 还以为木剑会折断，结果出乎意料的结实啊。……不对不对，威廉他没事吧？要是有什么事，到底是算意外还是杀人？真到那种时候，我就一口咬定是老师监督不力。 训练场上爆发尖叫声，这像是闹出人命的反应。我有点慌了，连忙靠近一看，发现他只是撞到头晕了过去。大概没出局，呼吸也算平稳，顶多脑子会变得不好使。 「哎，需要我把他送去医务室吗？」 我提起威廉的领口这么说道，结果老师慌了起来。 「不，不必了，我带他去，所以你快把他交给我」 你这反应好像我劫持了人质似的。在感到遗憾的同时，我把威廉交了出去。 「我带威廉同学去保健室，你们在我回来之前就自主空挥练习。记住，千万必要擅自比试」 老师留下这些话，跑着离开了训练场。 话说，空挥吗……。 我是外行人，就效仿周围的人吧。我这么想着扫视周围，但没有任何人有要动迹象，跟我对上眼还发出细微的尖叫声。来看戏的女生都已经不在了。 用不着这么怕我啊……。我应该充分地手下留情了，威廉没变成肉酱就是最好的证据。无奈之下，我独自凭记忆中模模糊糊的定式开始空挥。 结果，老师直到下课都没有回来。 接下来是魔法课。魔法训练场上排列着身着金属盔甲的假人，像于弓道场一样在只受魔法射击的地方设有屋顶。老师按时来到训练场，环视学生们，说道 「首先让大家展示自己的魔法实力吧。单一属性也无妨，只要击中靶子就行」 和剑术课一样，为了测试每个人的实力，要按顺序展示魔法。属性基本是火·风·水·土四种，能使用光和暗属性的人非常稀少。 学生们逐个展示魔法，但释放的魔法要不偏离目标方向飞走，要不没能够到靶子，及格的人少得出乎意料。能击中靶子的人多使用二重属性，可能是危机不足，靶子纹丝不动。 艾莉西娅虽然没能击中，但由于使用了稀有的光魔法，引起众人惊叹。奥斯沃多熟练运用全部四大属性，出色地命中目标。老师也对他毫不吝啬地予以称赞。他的魔法看起来威力比其他人高，但靶子依旧纹丝不动。估计那靶子相当硬吧。 「太出色了，不愧是奥斯沃多同学，真乃魔法天才」 「这种程度理所当然。还没展示魔法的就只有她了呢。能给我们展示怎样杰出的魔法呢？」 奥斯沃多推了推眼镜，目中无人地看着我说道。他没有参加剑术课，大概不知道我把威廉打飞的事情。我一边分析一边上前，随后参加过剑术课的同学们全都向后退了一步，像是担心会发生不好的事。 用不着那么戒备啊……。 其实基础的四大属性我都不大会用，火系顶多灯芯的程度，风系大致也就微风拂面吧。堪称潜能全点肌肉和黑暗的女人。 「请问，靶子破坏掉也没关系吗？」 我问老师，要是用力过猛弄坏了结实的靶子要不要紧，结果奥斯沃多插嘴答道 「那个假人身上的盔甲经过了特殊加工。我都破坏不了，凭你怎么可能」 请直接回答是不是可以弄坏。我没理他，盯着老师。 「只有宫廷魔导师的水准才能破坏，你能破坏掉也无妨」 老师批准了，于是我释放魔法。 「那我开始了，dark me黑焰」 从我指尖出现豆粒大小的黑色火焰，笔直朝靶子过去。 「什么鬼，还以为会放出什么东西，结果是豌豆枪」 奥斯沃多大笑，但老师好像发现魔法是暗属性，睁大双眼惊讶不已。 豆粒大的火焰在命中的瞬间扩散开来，火焰蔓延整个盔甲，只见盔甲开始熔化。 黑焰是我惯用的魔法之一，称之为焰因为形似火焰，但没有任何热量。从石头、金属溶化的过程看，更接近于酸。用在魔物身上时，效果十分猎奇。 盔甲与里面的假人彻底溶化，黑色火焰便随之消失。 「……暗魔法？」 鸦雀无声的训练场中，有人嘀咕了一声。 「是的，我用的是暗魔法。我对其他属性一窍不通」 「太、太出色了，尤米埃拉小姐。啊，过去宫廷魔导师中也有很多暗魔法使用者，请大家不要抱有成见」 老师愣了片刻，但马上开始对暗魔法进行讲解。我说，暗魔法在人们印象中就那么邪恶吗？说起来，绘本里的反派角色基本是黑发加暗属性。我是反派角色咯……啊，我就是恶役千金兼隐藏boss来着。 「不可能，这太蹊跷了。我才是魔法天才」 之前默不作声的奥斯沃多嘴里开始碎碎念。不过我觉得比起才能，等级差距更为显著。 「我、不会承认的！」 奥斯沃多最后大叫起来，从训练场跑掉了。你冷酷眼睛系的角色形象全崩了啦。 我还在感到无语的时候，爱德文王子和学园长与奥斯沃多擦身而过来到这边。 「尤米埃拉·德克尼斯，你的退学手续已经完成了。你不配待在王立学园」 我还想下午上课怎么一直没看到爱德文王子，看来是一直做准备让我退学啊。不愧是王子殿下，您可真忙。 「退学……是吗」 我思考着今后的打算，这时学园长也开口了 「欺骗王室之人不配留在学园，也不配当巴鲁夏茵的贵族。从学园退学之后，你恐怕难以以贵族身份在这个国家活下去吧」 「呵呵，海外旅行兴许也不赖，说不定外国人会待我好些呢」 大概是担心我暗中逃亡别国，魔法老师连忙插嘴 「殿、殿下，学园长，请三思啊。她是稀有的暗魔法使用者，将宫廷魔导师都十分费力才能破坏掉的靶子破坏掉了。她lv.99的等级或许不假。将她退学，将是我国的损失」 「宫廷魔导师都能破坏掉不是吗？这岂能作为lv.99的证明。若要撤销退学决定，就让我心服口服吧」 看来爱德文王子铁了心要让我退学。轻易让宫廷魔导师级别的人物流出国外，你身为王室是不是不太对？ 「尤米埃拉小姐，刚才的魔法应该不是你的全力吧？在此展示你全力的魔法吧，拜托了」 我正琢磨着是逃亡他国藏匿起来，还是隐姓埋名过平民生活，结果魔法老师恨不得磕头下跪地向我哀求。他的行为应该出自对这个国家的忠诚吧，这让我难以拒绝。 「好的，我会朝天空释放魔法。爱德文王子，我可以施展魔法吗？」 「随你便」 「当真可以吗？」 「你好烦啊！赶快开始！」 「可是万一要是出什么事，谁来负责……」 「朝天放个魔法能出什么事！责任归我！」 好，拿到口实了。考虑到后面发生的事情，让王子兜底是最好的。 「那么，我去没有屋顶的地方」 我在训练场中转移，王子等人跟了过来。同学们也一副提心吊胆的样子随我们转移到没屋顶的地方。虽说让我用全力，但我并非真的想火力全开。过去有次我在森林里弄出了个环形山，之后我就不敢全力施展魔法了。在那之后我应该有了进一步成长，我自己都难以想象现在的全力是什么样子。 我使出在游戏里只有魔王和我才能使用的最强暗属性魔法。 「ck hole黑洞」 瞬间，王立学园被黑暗笼罩。 从远处看，应该会发现学园上空出现了一个黑色球体。广阔的王都内，应该随处都能看见。太阳的光辉被遮挡，犹如夜幕降临，整个学园变得漆黑。但这只维持了一瞬间，随即黑色球体迅速变小消失了。 紧接着，地面朝上空刮起猛烈地骤风。 黑洞是将范围内物质无条件抹消的魔法。换而言之，学园上空的空气在瞬间消失了，周围的空气被拉向真空状态的上空。 「殿下，您觉得怎样？我lv.99的等级，您信了吗？」 暴风平息后，我露出自认为温柔的表情对他说道。 「噫噫噫噫噫噫」 爱德文王子吓软了腰，拼命地跟我拉开距离。用不着那么害怕啦。 ◆　　◆　　◆ 在学园上空放出黑洞的第二天，我来到王城觐见国王陛下。 昨天飘浮在空中的黑球虽然立刻就消失了，但还是被许多人目击到，王都略微躁动起来。 学园也被派遣来的骑士进行了调查，理所当然，我也接受了问询。当然我强调过这事由爱德文王子负责。不光王子、学园长，包括学园教师和目睹过程的学生们也接受了问询。 觐见国王时可以直接身着学园制服，似乎与军装等一样被视为正装。制服真方便，而且活动起来很轻松，以后我都穿制服了。 觐见大厅的厚重大门开启，领路的催促我进入。 在这个铺着大红地毯，富丽堂皇的房间深处，坐着一位美丽的壮年男子。他就是国王陛下，在他身边是王妃殿下，周围还有多位国家重臣。 我对主要的贵族有一些储备知识，但没有对照过相貌和名字，所以分不清谁是谁。他们看到我的相貌后躁动起来。原因又是头发吗？我当真受够了。 我走到觐见大厅中央，行臣下之礼，这时陛下对我开口说道 「尤米埃拉·德克尼斯，抬起头来」 我抬起头，陛下接着说道 「学园中发生的事情我已掌握。愚子与老师们似乎多有冒犯，我就此对尤米埃拉小姐表示歉意」 尽管动作幅度很小，但陛下低头道歉了，这令觐见大厅躁动起来。我也万万没想到，陛下竟然会对我道歉。 「哪、哪里，陛下无需道歉。是我常识脱节，给周围造成了麻烦。我表示抱歉」 我连忙道歉，陛下温柔地说道 「尤米埃拉小姐，你抬起头来。在入学典礼当时就可以测定体力或展示魔法，确认等级的方法其实要多少有多少。然而，他们却主观臆断对你妄加指责，我认为这于理不通。 可一介柔弱大小姐竟然lv.99，这的确令人难以置信。我的臣子们也表示怀疑。在此，我想让阿道夫判断真伪，他说的话应该能让大家信服」 陛下说罢，一位跟陛下年纪差不多的壮汉上前一步。他就是阿道夫骑士团长吗。 他是被誉为王国最强的骑士，等级记得是60左右。根据游戏中魔王战的推荐等级是60～70来看，他的强大可想而知。 「对人类巅峰致以敬意，我将施展全力一击」 阿道夫团长站到我面前，拔出剑，瞄准我脖子水平一扫。已？突然袭击？ 我该怎么反击？在王面前未经许可使用魔法估计不太好，陛下也没告诉是该打该防。 果然应该躲开吧。经过瞬时的思考，我以鞠躬的动作回避了攻击，剑锋以毫厘之隔从我头上掠过。 我抬起头来准备应对下一击，结果只见阿道夫团长把剑收回腰际，脸上略有不甘。 「骑士团中都没有任何人能够应付刚才的一击。小姐甚至有思考躲避方式的余力。臣认为lv.99千真万确」 阿道夫团长说完，周围好像慢了一拍才发觉他已出剑，再次躁动起来。 「抱歉，尤米埃拉小姐。身为骑士，偷袭乃可耻行为，但王命不可违」 阿道夫团长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向我道歉。看来刚才是行动是陛下事先指示的。 阿道夫团长回到陛下身边后，陛下又让我展示魔法。 「尤米埃拉小姐，很抱歉这么突然，你没受伤就太好了。接下来能否请你也展示下魔法？能在这里使用的，小规模的便好」 「遵命，那我献丑了」 我思索尽量不会威胁到周围人的魔法，发动shadownce暗影枪。 从我的影子里中刺出许多支黑色长枪，随即周围躁动起来。 「喔，暗魔法可真少见。宫廷魔导师长，暗属性可有危险？」 穿长袍的老年男子回答陛下的提问 「暗属性与四大属性及光属性一样，不过是一种属性。弱于光属性但强于四大属性，可谓是非常强力的属性。如何使用，将依使用者而定」 「高阶魔物会使用暗魔法，暗魔法当真不是邪恶之物？」 「同样存有操控四大属性的魔物。虽然真伪难辨，但也有记载存在光属性魔物的文献。由于暗属性使用者稀少，邪恶的印象在人们的想象中不断膨胀」 「嗯，对少见而不了解的东西产生恐惧也是人的本性吧。对黑发的厌恶和忌讳或许也出于同样的原因」 陛下与魔导师长的对话就像是说给周围人听的，这大概是在帮我吧。 暗魔法和黑发在世间的印象普遍非常糟糕，我很感谢他们的心意。 「尤米埃拉小姐，你是全世界第一位达到如此高度的人，你的成就无比杰出。请问，你又是如何问鼎巅峰的呢？」 陛下好像想知道升级的方法。这关乎国家实力，也算理所当然。我也没做什么太特别的事情，恐怕不能作为参考吧，但我还是一五一十回答了他 「我并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不断地打倒魔物而已。可能我很幸运地拥有才能，在lv.1的时候就能够操控一定程度的魔法」 「你可有老师？」 「不，我是自学。我独自在领地的森林中打怪，熟练到一定程度后就下地下城继续打怪」 「地下城？德克尼斯领有地下城吗？」 「有一座会刷出很多暗属性魔物的地下城。因为对四大属性不利，似乎不太受欢迎」 在德克尼斯领的地下城里，连个人影都一次也没见过。不过游戏里主角是光属性，那里就成了奖励关卡。 「你没有老师？你没做过战斗训练吗？」 「是的。我认为与其进行战斗训练，不如打怪练级能变得更强」 「喔、喔喔，是这样啊」 不晓得为什么，陛下有些尴尬。在这个国家，似乎奉行先要经过充分训练才能同魔物战斗的理论。 「家人没有觉得危险而阻止你吗？」 「那个，有些难以启齿，是我擅自溜出宅子的……只有家庭教师过来的日子里我才会在家，所以没有被发现」 「你的父母……啊，抱歉」 陛下大概想起我父母赖在王都不肯走的事了，对我投来怜悯的目光。那段时间我倒是挺充实，挺快活的。 「另外要说特别的行为……啊，我佩戴了成长护符」 护符是具备各种效果的装备品。成长护符有经验值翻倍的效果。在游戏里是在打倒魔王之后才能购买的道具，但这边店里直接有卖。 「你说你没戴守护护符！？」 可能护符之间会彼此影响，持有超过一个便无法生效。守护护符的效果是仅一次抵御致命攻击。在游戏里基本用不上，但在现实里应该非常有用吧，店里卖得比其它商品高出一大截。 「啊，另外我用过召唤魔物之笛。我会在森林和地下城里尽情吹个够」 召唤魔物之笛是强制触发遇怪的道具。这里跟游戏不一样，到处跑也不一定有魔物出现，所以是必备利器。 「……阿道夫，这些你行吗？」 「不戴守护护符，落单状态吹召唤魔物之笛，以微臣恐怕办不到」 陛下和阿道夫团长一副「这家伙糟透了」的表情朝我看来。明明我只是正常地注重效率练级罢了，真遗憾。虽说偶尔会一只脚跨进鬼门关啦。 陛下清了清嗓子，以严肃的气氛开口说道 「尤米埃拉·德克尼斯。朕希望你能作为王国的剑，施展你的力量」 「遵命国王陛下，身为陛下的臣子，成为巴鲁夏茵的盾牌在所不辞」 我答应了陛下的提问，但不动声色地将剑换成了盾。这其实表明意志，我不会作为人肉兵器侵略别国。 「朕清楚了。当国家危难之际，就承蒙你施展力量吧」 陛下领会了我的意图，也认可了我的想法，这下放心了。 可是事情好像还没完。陛下那审视我的目光仍旧十分尖锐。跟国王陛下之间的问答还要继续。 「然后，朕想要对你达成前所未有的伟绩予以赏赐。你有什么想要的但说无妨。爵位、领地、国宝级的宝物都能赐给你。想加入皇室也非常欢迎」 陛下的慷慨发言，在觐见大厅中引来一阵躁动。 不过这是在试探我，看我想要的是金钱还是名誉，还是与王子结婚。可是这些我都不要。 「承蒙谬赐，我无比感激与荣幸。我想要的是平静的生活。只要国家和身边太平，衣食无忧，其他的别无所求」 「……是吗，朕发誓全力保障你的安宁。可是，你还真是无欲无求啊。要是有了其他想要的不妨直说，朕会尽量准备」 听陛下的语气，似乎对我的回答很满意，但也透出几分愁苦的感觉。大概是没东西能把我锁在这个国家，让他感到不放心吧。 没错，本姑娘不爽了就准备逃到国外去。 于是觐见结束，我退出觐见大厅。紧张死我了。不过陛下是个可以对话的人，这让我松了口气。本以为他肯定会强制要求我参军打仗，要真那样我就全力逃走。 总算出去之后，我跟着带路的骑士，不过路线似乎跟来时的不一样。我对不断进入王城深处的骑士询问 「请问，我们走的好像不是出口方向……」 「是的，王妃大人有请尤米埃拉大人参加茶会」 看来我还离不开王城。 觐见国王陛下之后，我又被邀请参加王妃的茶会。 我被带到王城深处，王室私人的空间中，来到王妃所在的房间。 在风格稳重的房间里，王妃携一名女仆备好了茶正在等待。 「尤米埃拉小姐，欢迎你到来。本想和陛下一起跟你说说话，可惜陛下公务缠身」 王妃是一位充满稳重成熟气息，又透出些许朝气的人物。 「我是尤米埃拉·德克尼斯。承蒙王妃陛下邀请，我感到不胜荣幸」 「这里不是正式场合，可以不用太拘礼喔」 王妃柔美地微笑着说道，对使了个眼色。随后，给我泡好茶的女仆便离开了房间。 「这个房间的对话不会泄漏到外面。毕竟是不宜被人听到的内容呢」 你说什么？我嗅到了麻烦的味道。好想赶紧回去。 「呵呵，别那么戒备好吗？陛下和我都很喜欢你喔？在觐见厅的对答十分出色。得到强大力量的是您这样的人，我就放心了」 「多、多谢夸奖？」 我被意料之外的高评价惊到了。 「尤米埃拉小姐，你觉得手握权力是件麻烦事对不对？而且你头脑很机灵。一想到你如果是个野心勃勃或者脑子空空的人，我就不寒而栗啊」 「那个，您为什么这么信任我？」 「装作无欲无求来接近王室的贵族早已司空见惯。当中的差别，自然而然就能看明白了。你不愿跟王室扯上关系对吗？很遗憾，值得信任的恰恰就是这样的人喔」 不愿与王室扯上关系这种话恐怕不方便当着本人的面说，于是我钳口不言。王妃继续说道 「那咱们进入正题吧。这是只有王族和极少部分贵族知道的情报，两年后，魔王将复活」 王妃轻描淡写说出的内容，令我大吃一惊。并不是因为魔王复活这件事，而是他们准确预知到了这件事。 游戏中，主角升上三年级之后，也就是说两年之后，魔王毫无预兆地复活了。 虽然游戏中没有挑明，但估计王室掌握着关于魔王的情报。 「您是说……魔王吗？」 「是的，希望你能协助打倒那个魔王。军队专注于抵挡魔物大军，所以需要以少数精锐组成小队讨伐魔王」 「我明白了。这是王国面临的危机，我自然愿意提供协助」 我又补充，实在不行就自己过去干掉魔王。 「谢谢你，尤米埃拉。对于愿意拼上性命的你可能不合适，但有番话我不得不讲……由你来干掉魔王，会对王国不利喔」 由我干掉魔王会对王国不利？我琢磨这番话的意图，想到了一个答案。 「王室的正统性会遭到质疑，是吗？」 巴鲁夏茵王国是由封印魔王的勇者与圣女所创建的国家，而王室身上流淌着勇者——初代国王的血液，所以才有能统治这个国家的资格。可是跟王室无关的人干掉魔王的话，王室的正统性将被动摇。 「你很清楚啊，说的没错。虽说勇者后裔的身份不过是场面上的理由，但对王来说大义名分很重要」 王妃很吃惊，这么说道。因为游戏里王子参加了魔王讨伐，所以我才发觉了。有点作弊。 「我们准备让爱德文前往讨伐魔王。要是尤米埃拉小姐能以圣女的身份参加就好了……」 虽然王妃这么说，但以圣女的身份被捧上去最后就要和爱德文王子结婚。王室啥的肯定麻烦死了，我才不要。 「与其找使用暗魔法的我，我认为同样新入学，使用光魔法的艾莉西娅小姐更适合圣女的角色。在学园里，她也跟爱德文殿下处得不错」 于是我把主角妹妹献祭出去。 「果然被拒绝了啊。不喜欢可以直说喔？啊，不喜欢爱德文的话，那莫里斯怎样？」 「不要」 王妃把第一王子推了过来，于是我果断回绝。是你说不喜欢可以直说的。 「呵呵呵，用不着那么嫌弃啦，又没逼你。而且你逃亡国外也没人拦得住。不过，被这样斩钉截铁的拒绝，真想让那俩孩子当面听一听呢」 王妃似乎早猜到我会严正拒绝和王子结婚，一个人乐呵呵地笑起来。 王妃笑完后再次敛去表情，神情严肃地换了个话题 「魔王的事，日后再具体磋商。眼下的问题是，那些想笼络你加入派阀的贵族们呢。你是lv.99的情报已近传开，明天应该就会有大批人来拉拢你了」 「加入国王陛下和王妃陛下的派阀不就没问题了？」 「我和陛下是主流派，也被称为稳健派或国王派。但派系并非坚如磐石。在主流派将会围绕你展开争夺。只被稳健派拉拢的话估计不会有太大问题。而且以尤米埃拉小姐的聪颖才智，应该能顺利周旋」 王妃继续对并不详熟贵族派系的我进行讲座。 「需要注意的是以修洛滋公爵为首的过激派。他们提倡对他国展开侵略，所以别太接近他们。另外还请留意别国谍报人员的接触。要是对方提出有魅力的条件，还请告诉我或者陛下。我们承诺一定提供更好的」 听过王妃无微不至的讲解，我真切的感受到自己变成了人肉战略兵器。我忽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德克尼斯家所属哪个派系，便开口询问。王妃难以启齿地回答说 「说到德克尼斯家啊，被讥讽为伪中央的贵族都属于过激派。公爵家想尽量扩张势力，而他们想加入中央派系，这是连着目标一致的结果」 德克尼斯家原来是过激派啊。估计本家对修洛滋公爵家是言听计从吧。 「本家要是让我成为修洛滋公爵家的养子或缔结婚约，我该怎么办？」 「那就下达敕令，禁止德克尼斯家将尤米埃拉小姐移籍其他家族吧。考虑到其他家族会抗议批判，只能再设一个期限，最多在学园毕业之前」 「非常感谢，这样就足够了」 就在毕业之前搞定跟本家的关系吧。 「尤米埃拉小姐，那个，你对你的父母怎么看？」 我正在苦恼着跟本家之间的关系，恰好被王妃问到这件事。 「在我记忆中，我一次都没有见过他们，所以说不上来。根据听到的估计不是什么好人，这份关系能断则断吧」 估计没想到我连一次也没见过父母，王妃呼吸为之一窒，脸上挂满悲伤。 「原来是这样……。若不嫌弃，就做我的养女……哦不，你会拒绝呢。不过，你大可把我当做妈妈，想撒娇了就随时过来玩吧」 你这么说，也只会让精神年龄已超过三十的我伤脑筋。 「非常感谢，承蒙您的厚意」 之后谈到了我在德克尼斯领的生活状态。 不知为什么，我越说王妃的表情就越悲伤。当我开始欢乐的升级篇（地下城篇）时，她已潸然泪下。 「陛下会派亲信前往学园，要是遇到什么困难就跟他讲吧」 不晓得为什么，王妃对我涌现出强烈的保护欲。临走时，她给我塞了大堆的点心带走。 幕间一 国王 第一卷幕间一 国王 王立学园上空，巨大黑球突然出现，片刻间又消失无踪。这到底是敌国的攻击，还是新型的魔物，又或是魔王体前两年复活了呢？ 巴鲁夏茵王国的国王急令骑士团查明情况。 没过多久，真相大白。引发这前所未有之情况的是一位学园新生，是一名年仅十五岁的少女。 尤米埃拉·德克尼斯，lv.99。王国立刻对她召见。 她离去后，在王城的王室卧室中，国王与王妃相互交谈。 「她是个出色的少女，难以置信只有十五岁」 「是啊，陛下说得对」 尤米埃拉若品性不济，最糟糕的情况能毁灭整个国家。为了躲过避免最糟糕的结局，国王亲自召见了她，于是得到了最可喜的结果。 「不只战斗能力卓越，而且头脑清晰，理智，且无欲无求」 「言谈举止也非常优雅呢」 王国本想满足尤米埃拉的一切愿望来将她拴住，但都被巧妙地避开了。可是，国王并未对此感到不甘。欲望有时能把人拉拢，有时也能令人倒戈。国王和王妃长年同老奸巨猾的贵族们相互周旋，很清楚这个道理。 「没想到十五岁少女能臻至lv.99……」 「我甚至不知道，等级还有上限」 等级为何物，这是个长年以来令全世界学者发愁的命题。达到lv.99之人的相关记录，找遍全世界都不存在。 lv.99是上限的话题转眼间便传开了，但这是迄今为止都无法证明的事实。 「于理的确是缺乏根据的假说。但从她无法继续提升等级来看，应该能够确定」 「也不能怪爱德文不愿相信尤米埃拉小姐。但做出那种事实在是……」 「嗯，爱德文的独断行为不能包庇。马上喊他过来，必须严厉指责」 国王夫妻正在烦恼的，是他们那个头脑顽固的二儿子。他竟打算对绝对不可为敌的人单方面判决有罪。 「不过，用那种方法锻炼，真亏她能活下来啊。连那个阿道夫都断定不可能」 「我想，那孩子大概只有变强这一条出路。得不到任何人的爱，没有人可以依靠……即便如此也不去憎恨身边的人。真是个坚强的孩子啊」 王妃回忆起尤米埃拉讲述的领地生活，胸口阵阵作痛。 「是呀，该恨的是我国根深蒂固的迷信吧。当时觐见大厅的贵族们都没有发觉她的美丽」 虽说被稀世的战斗力与奇异的发色所掩盖，但尤米埃拉的容貌非常端正。国王早已见惯姿色出众的高等贵族，但还是在她身上感到了美。尽管缺乏表情，但这也不失高贵的韵味。 「然后改怎么办？总不能放那孩子离开我国吧」 「那是当然……可我们没有办法」 国王和王妃都对尤米埃拉的境遇感到同情，但他们作为背负整个国家的人，还有应该去做的事。那就是把尤米埃拉留在巴鲁夏茵王国，以及有机会时让她为国效力。 「是呀，那孩子什么都不想要」 「积极笼络果然是下策」 「是，如果不会惹她心烦，她应该愿意留在这个国家。那孩子想要的是平静」 「学园的环境必须得整顿了，还必须防止其他贵族的笼络活动」 国王脑中浮现那些一心想要壮大权力，虎视眈眈紧盯着机会的贵族们，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们行动越是积极，恐怕越会让尤米埃拉对这个国家感到失望。 而且她也不愿接受王室的庇护。她大概知道，拥有王室身份后还会惹来新的麻烦。 「大人恐怕不行呢。但愿她能交到同龄的朋友，对这个国家萌生爱意吧」 「爱德文怕是没戏了。哎，要是早点收到报告就好了……」 「是呀，确认她能力的方法明明那么多……可能这话不当我来讲，就算没惹出退学风波，尤米埃拉小姐也不愿跟王室发生瓜葛」 「那么，就派罗纳德出任学园长吧。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尽量帮她扫除障碍，除此之外尽管其变」 这是个不情之策，国王决定不要过大地刺激尤米埃拉。他希望王国和平，尤米埃拉生活太平。 可是他知道，这两个愿望都是无法达成的奢望。 「两年后，魔王会复活。到时候，她会见到魔王吧」 二章 隐藏boss，开始学园生活 第一卷二章 隐藏boss，开始学园生活 被喊去王城后的一个星期里，我在学园成了追捧的对象。此刻走在走廊上，我仍在收到高年级男生过激的搭讪。 「——然后，便将周边诸国作为殖民地实施统治。我来说明一下，你只用消灭敌国的军队就行了。之后政治方面的事务大可交给身为夫君的我」 更正，不单纯是收到过激的搭讪，还是过激派的搭讪。 这位慷慨激昂地讲述殖民统治美妙之处的学长，是这一周来我遇见的过激派中最为激烈的一个。跟他放在一起，其他过激派都显得好可怜。 正如王妃预想的那样，从被召唤到王城的第二天开始，就有高阶贵族的公子们来接触我了。 稳健派中相对好相处的人很多。男性会给我点心做伴手礼作为问候，还有简单的照顾，女性则会邀请我参加茶会。大概是想先混个脸熟吧。明面上没有谈及到政治方面。 然后，由于高年级开始和我接触，因为之前脑骚乱问对我敬而远之的同级生们也慢慢开始向我搭腔了。此前我似乎被他们当做不会对话的危险人物。 另一方面，过激派的人则积极地对我展开笼络行为。 有人送我价值不菲的珠宝，有人提出和我结婚，当然我都郑重拒绝了。 我父母也透过女仆丽塔让我去相亲，说是结婚虽然被禁止，但缔结婚约没有问题……什么狗屁歪理。我自然没有理会，就是有点可怜被夹在中间的丽塔。 根据他们的说法，感觉过激派聚集了一帮对现状不满的贵族。与其说想利用我发动战争，更像是像利用我扩张家业。 主张战争的目的，也只是想通过战争建功立业，获得新的领地。 「——然后，我们最终便统治这片大陆的一切。你觉得棒不棒？」 貌似他的演讲终于结束了。讲得太长了，连他最开始自我介绍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我拒绝」 通常我会礼貌地回应「承蒙邀请，但容我拒绝」，现在连那个心情都没了。 「这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件坏事。因为黑发的你能够被我迎娶。礼服和宝石，你要多少都给你买」 稳健派和过激派中都有态度高人一等的家伙，但他特别突出。迄今还没一个人敢当我面做出蔑视黑发的发言。 「我只对比我强的人感兴趣」 这是我这几天里想出的拒绝求婚的绝招。没有不吃这招的家伙，堪称无敌。 「当今时代可不能光凭蛮力啊，头脑非常重要。在这点上我很优秀」 不吃我绝招，而且反驳我的理论还头头是道。我被这种家伙拿大道理反驳，简直气死我了。亏你准备把我当人肉兵器利用。 「你说得对。所以，你不会让我去对抗军队或叛乱分子，也不会让我去做野蛮的事情吧」 我做出不战宣言，但这样他就实现不了自己的目标了。他慌慌张张对我说 「像你这种除了战斗一无是处的人，只用不假思索听从我这种优秀的人就对了！」 他极力主张自己很优秀，可我没看出来。 「你说你是优秀的人，那你是学年首席啰？」 我带着几分挖苦说道，结果他嗓门马上低了半截。 「人的优劣不能用考试成绩评判……」 见他死不放弃，我心生一计。 「你说要统治大陆，那后面谁来管理？」 「那当然是我。我对统治很有自信」 「统治？您意思是，统治整片大陆吗？」 「没错。只要你嫁给我，这不无可能」 「统治整片大陆，也就表示要将统治这个国家的王室也纳入统治之下的意思咯？」 「欸？」 「依您的意思，要对巴鲁夏茵王室发起反叛呢」 「不、不是的」 「按这个国家的法律，叛国是死刑呢」 他轻而易举就上了我诱导询问的套，脸色铁青到处张望对话有没有被人听到。 没想到这么简单就中计了，多亏他是个自称优秀的笨蛋。 「这些话我就当没听到，或许有人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劝你不要再和我接触为好。不然你会因为我和我在一起而背上莫须有的怀疑喔」 「刚、刚才的话千万别对任何人说」 他看来是怕了，留下这句话就跑掉了。在拐角的地方好像正好撞见什么人，只听到他丢人的惨叫。 麻烦的家伙也击退了，就赶紧窝进宿舍吧，窝进图书室也或许不错。 当我走在路上想着这些时，与迎面过来的女生集团撞个正着。率领这个集团的是过激派头号家族修洛滋公爵家的千金小姐，艾伦诺拉·修洛滋。 她一头金色纵卷发，佩戴许多亮闪闪的首饰，穿着制服却完全没有学生样。 「哎呀，尤米埃拉小姐，好巧啊。本小姐一定想跟你聊聊。你能把接下来的日程空出来吗？」 艾伦诺拉摇摆着她的金钻头，以不容拒绝的气势朝我扑来。逃走固然简单，但她跟我一个年级，往后恐怕很难一直躲下去。 只有横下心吧。我小心翼翼不将厌恶表现在脸上，答道 「是，我接下来有空」 「那太好啦！沙龙里已经做好开茶会的准备，请务必一叙！」 「承蒙邀请不胜感谢，艾伦诺拉大人」 我们移步学园的沙龙，一手端着红茶相互谈笑。就算我不擅长与人交际，闲聊还是没问题的。只要循环使出「是吗」「好厉害」「愿闻其详」这三大法宝，就算对方讨论礼服香水之类我一窍不通的东西也能搞定。我这一星期来就靠这招挺过来的。 「本小姐香水一定要选帕菲儿」 「是吗」 「创始人的理念深深感动了令本小姐」 「好厉害」 「他最初制作香水时的轶事，简直太浪漫了」 「愿闻其详」 厉害了！闲聊三法宝！内容完全没进脑子里，对话竟然成立了。 可是她喊我出来，就为了聊这些话吗？ 我目不转睛地观察还在说个没完的艾伦诺拉。 她一头长长的纵卷金发（俗称金钻头），在跟班们的簇拥之下，远比我更有恶役千金范，仿佛在高声主张角色分配出错了。 见她彻底说个没完，一个跟班在她耳边说了什么。随后，她立刻停止了香水的话题，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终于要进入正题的样子。 修洛滋家掌握的权力仅次于王室，然而他们仍旧贪婪地继续扩张自己的势力。野心勃勃的公爵家的大小姐究竟会找我说什么呢？正在我提心吊胆的时候，她终于开口了。 「尤米埃拉小姐，本小姐让你放弃爱德文大人」 这话莫名其妙，我愣住了。为什么这里会冒出爱德文王子的名字？ 「您说爱德文殿下……是吗？」 「是的，只要你肯放弃，就允许你加入本小姐的派阀」 完全搞不懂她在讲什么，我露出大惑不解的表情，结果她粗声粗气地吼过来 「别装傻！本小姐知道陛下向你提出与爱德文大人缔结婚约的事！你和爱德文王子不般配。要是不想与我为敌，就老老实实退出吧」 我觉得这话你不该对我说，应该找主角妹妹说。 尽管没跟她直接对过话，但在教室里一碰面她就用杀人的目光瞪过来。就算可能吓到过她，但我完全没做过招她记恨的事情，我感到不可思议。 入学典礼后已经跟攻略对象们对话过了，感觉尽量不跟游戏角色发生瓜葛的计划已经破产了。 眼下必须解除艾伦诺拉的误会。我战战兢兢地开口说 「关于和殿下缔结婚约的事，我已经向陛下婉言回绝了」 「你骗人！觐见之后，你还去见过王妃对不对？你们在哪儿聊的就是想和爱德文大人结婚对吧？」 「不，并不是。都过了一个星期也没有发布任何公告，这可以算证据吧。我和殿下之间，甚至没有交谈过」 撒了个小谎。其实谒见的几天后，我跟爱德文王子交谈过一次。 他带着威廉和奥斯沃多，心不甘情不愿地向我道了歉，不等我回应就走了。这件事告诉她肯定会让事情变得复杂，所以干脆不说了。 「……的确如你如说……看来你有自知之明呢。好吧，你若发誓不靠近爱德文殿下，就批准你加入本小姐的派阀」 艾伦诺拉的误会轻轻松松就解开了。剩下就是拒绝拉拢了。 「承蒙抬爱，但这件事也请容我拒绝……」 「咦？为什么……难、难道你只是装作不感兴趣，其实还是盯上了爱德文大人吗！？」 在她看来，跟王子结婚与加入公爵家派系似乎有同等价值。虽说我都不想要。哎，麻烦死了。 「有一位远比我更加配得上爱德文殿下的人。我认为艾伦诺拉小姐与爱德文殿下是天作之合」 「哎呀！你真有眼光呐。本小姐和爱德文王子多次共舞过喔。跳舞时的爱德文王子，真是太出色了……」 没有半点走心的恭维话让她顿时心花怒放，滔滔不绝讲起爱德文王子多帅多棒。 我看她是真心对爱德文王子死心塌地，跟我接触也不是因为家族，纯粹是因为王子。 太好忽悠了。对不起啊，竟然觉得你麻烦。 之后我一直听艾伦诺拉讲王子的话题直到茶会结束，派阀的事则不了了之。 今天应付了两位猛将，令我身心俱疲。 此时我的没想到，第二天还会被卷入更加麻烦的事情里。 ◆　　◆　　◆ 我正在学园食堂吃午餐，主角妹妹——艾莉西娅出现，咄咄逼人地朝我走过来。她每踏一步，粉金色的头发便随之轻柔摆动，看上去十分可爱。 来到我面前，艾莉西娅用整个食堂都能听到的声音，理直气壮地对我宣言。 「尤米埃拉小姐！你就是复活的魔王对吧。我是不会输给你的！」 包括我在内，整个食堂的人都愣住了。可是，她为什么会知道魔王复活的事？莫非她和我一样，拥有前世的记忆和游戏的知识？ 「魔王复活？这从何说起？」 魔王复活是只有极少部分人能知道的绝密。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还是装傻蒙混过去吧。 「请不要装傻！爱德君说了，魔王将在两年后复活」 爱德君？啊啊，是指爱德文王子吗？认识才一周爱称就喊上了……攻略进度会不会太快了？ 另外那个白痴王子，怎么把国家机密告诉艾莉西娅。 「爱德君是指爱德文殿下？是殿下说我是魔王吗？」 「不，爱德君只说两年后魔王会复活。但我很清楚！你就是魔王对吧！」 不，我是隐藏boss但不是魔王。 听到魔王复活是王子说的，整个食堂炸开了锅。有些人好像信以为真，但也有很多人觉得是艾莉西娅在胡说。 「我不知道殿下是不是真这么说过，但魔王复活是在两年后吧。你说我是魔王，根本无凭无据吧？」 「因为，你不是黑发吗！黑发又使用暗魔法的人，肯定是坏人！」 苍天啊，那个乐观阳光的主角妹妹竟然是个歧视主义者……。我仔细观察艾莉西娅，看来这番话是真心的。 也不对，可能只是区分不了虚构作品和现实的区别吧。在这个世界，一头黑发使用暗魔法的人，在绘本里固定就是反派角色。按日本昔话（神话故事）的定位就是鬼，还有电影里一身黑戴面具的人。 「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里不是绘本里的世界」 我主张我不是魔王，但艾莉西娅还是不肯死心。 「可是，你一头黑发还用暗魔法……」 你就凭这两点认定我是魔王？这些都是天生的啊……。不，魔王也可能天生就是魔王，具体我不清楚。 「我的发色还有魔法属性都是与生俱来的。依你的意思，我生来就是邪恶的人吗？我还是小宝宝的时候就是坏人吗？」 这个提问估计让坚信性本善说的艾莉西娅不好回答吧。 「呃，这个，你两年后会变成坏人」 「头发是黑色，长大之后就会渐渐变成坏人？既然这样，何不趁他们还是小宝宝的时候扼杀掉？」 「你怎么能说出那么残忍的话！」 艾莉西娅生气了，不过她自己说的话也够残忍了。 「黑发等于邪恶，不正是你说的吗？如果你真的一口咬定我是魔王，还请拿出我做坏事的证据」 当然不可能有我做坏事的证据。艾莉西娅眼里含着泪花不吭声了。我没触犯过任何法律……目前。 我可不想遇到更多的麻烦事，心想索性离开这里，结果还是慢了一步。攻略对象三人组走进食堂。 肌肉脑剑士，也就是说威廉目光尖锐，马上就注意到了我们这边。 「喂，你干什么！你对艾莉西娅做了什么！」 要说谁对谁做了什么，受害方肯定是我才对。另外两个人马上赶了过来，安慰艾莉西娅。 「艾莉西娅，我们来了就没事了」 这三个人因为第一天上课发生的事意志消沉，但似乎在艾莉西娅的鼓励下重新振作起来了。尽管最近一星期没有接近我，但恢复了平时的状态。 「艾莉西娅小姐说魔王会复活，我是魔王之类的，只是因为太过荒谬，我就否定了她的说法」 魔王复活的事可不能张扬。虽然艾莉西娅说是从爱德文王子口中听说的，但只要王子亲口否认，大家就会信吧。快，还不赶快说那是胡说八道。 「两年后魔王会复活的事千真万确，虽说只有少数人知道」 白痴王子的炸弹发言引起轩然大波。你既然知道只有少数人知道，为什么还讲出来？ 威廉和奥斯沃多似乎已经听他说过了，没有表现出丝毫动摇。 「这样啊，原来你就是魔王啊。身为巴鲁夏茵王国的王族，我不会让王国任你宰割！」 爱德文王子恍然大悟似地朝我指了过来。原来这家伙是这种没脑子的角色？这没问题？ 「不是的。魔王复活是在两年后对吧？那现在的我是什么？」 「你肯定酝酿着要做什么坏事，别以为能骗过我的眼睛」 王子展开的理论听上去跟刚才的好像啊。跟艾莉西娅处得那么好，莫不是因为思考回路相近？ 「哎，这个国家应该没有制裁假想犯罪的法律吧？哪怕犯罪计划公开摆出来」 「别拿艰深的说法混淆视听！就由我来制裁你！」 威廉气愤地说道，拔出腰间的剑。周围响起尖叫声。 「呃，莫非你觉得能赢我？」 被我打飞的痛才几天就忘光了？啊，这台词挺有隐藏boss的感觉。 威廉似乎想起了第一天剑术课上的事，只是握着剑但没劈过来。 「那个，你们真觉得我是魔王？」 我觉得跟这俩白痴是对牛弹琴，便向奥斯沃多问道。 「艾莉西娅说是，我便信她」 冷酷系眼镜角色头脑都很好的说法，看来是假的。再说，艾莉西娅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 「艾莉西娅鼓励了因为魔法才能而丧失自信的我。我愿意相信艾莉西娅」 设定上，他原本是优秀的魔法使，但很介意肉体方面的虚弱。游戏主角艾莉西娅安慰他说，发展自己的优势就可以了……本来大致该是这样才对。 结果奥斯沃多遇到了我。不光身体能力，就连他所擅长的魔法都都在他之上。被他恨之入骨也算合情合理。虽然我认为这是等级碾压所致。 本以为艾莉西娅对他们攻略得太快了，但似乎正是我这道逆境在推波助澜。爱德文王子和威廉也都对奥斯沃多的说法点了点头。 「而且，如果你是魔王的话，你的那份强悍便足以解释了」 嗯？这……嗯。我自信比魔王还强，反倒无法反驳。 「是这样吗？那恕我告辞吧」 觉得嘴巴仗继续打下去没有意义，我决定离开。 「慢着，你想逃跑吗？」 爱德文王子嘴上这么说，但没有要靠近我的打算。 见其他两人也一样，我便想不理他们直接走人。但是，艾莉西娅冲过来，拦在我前面。不知该说她勇敢还是鲁莽。 「请不要逃走！」 「哎……。如果我真就是魔王，你打算怎么办？杀我吗？要是那样，我会全力抵抗喔」 我一边说着一边逼近艾莉西娅的脸，在极近的距离盯着她，结果她轻轻地尖叫了一声向后退缩。 「你，还有那边三个家伙，你们太弱了。既然要打倒魔王，还请变得更强吧」 为了打倒真正的魔王，他们也必须变强，不然我会伤脑经。 「我不会输给你的！就算不用你那种邪恶的方法，我也能变强！」 「邪恶的方法？」 「爱德君、威利君还有奥斯君都说了，你之所以变得那么强肯定用了某种邪恶的方法」 如果杀怪算是邪恶的话，那就是吧。 「难道不是对输给我找的借口吗？」 我朝他们三个看过去，看来被我说中了，一副很想反驳但不敢开口的样子。 「你们技术方面已经足够了吧，然后就请加油升级吧。魔王似乎是用暗魔法，艾莉西娅小姐也请好好锻炼光魔法」 我给出简单的建议后便准备离开食堂。 可是不对，给我慢着。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停下脚步。我，本小姐尤米埃拉·德克尼斯，对升级，怎么留下一句「加油」就完了？岂有此理。 自称练级达人的我，不应该传授他们练级的诀窍吗？这或许多少能改善他们对我的成见。 见临走的我又停下脚步，艾莉西娅他们露出诧异的表情。开口的是爱德文王子。 「喂，你怎么啦。难道还有话要说？」 「有。我来告诉你们练级的基础吧」 「你、你说什么……」 我已将摇摇晃晃的他们一举扫倒的气势，讲述出练级的基础。为了让竖着耳朵的学生们也能听到，我稍微放大了音量。 把守护护符啥的扔进垃圾桶，佩戴成长护符。尽情去吹召唤魔物之笛。效率最高的是单刷。会使用光魔法的艾莉西娅一定要下暗属性地下城。与其选择防御特化形魔物，不如选择攻击特化性魔物更能缩短战斗时间。 「——大致就是这样，这就是我对升级的建议」 我体会到了释放的爽快感。我在神秘的成就感中获得幸福，得到有用知识的艾莉西娅他们同样获得了幸福。升级让世界充满幸福。 「你、你想要我们命吗！？」 爱德文王子情绪激动地喊出来。善意不被理解让我感到有些悲伤，但我或许是太严厉了些。或许我该亲自出马帮帮他们。 「殿下，你们一定没问题的。要是害怕的话，我可以陪同前往喔」 「你、你敢耍我……」 「我们走吧，这个人是魔王！说的话不可以当真！」 他们听从艾莉西娅说的话，背过身去。待人温柔怎么就那么难呢？我向食堂扫了一眼，周围听到对话的同学们都不敢跟我对上眼，埋着头。 不过我这人又温柔又大度，评价一定会直线上升。我竖起耳朵偷听他们窃窃私语。 「召唤魔物之笛不是危险物品吗？用了那种东西，骑士团都不一定能应付啊」 「暗属性地下城你听说过吗？还有那么可怕的地方啊」 「她一定就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然后打算把殿下拖进去杀掉……」 「怎么说也不可能吧……不，也不是不可能」 啊，没戏啊。明明最近都没再被人怕过了，这下又倒退了。 ◆　　◆　　◆ 艾莉西娅是不是和我一样的转生者？ 像我一样带着记忆转生的人不一定就我一个。最可能是转生者的，就数行动游离剧情的艾莉西娅了。也可能是我这个变动要素导致了她行为异常。 她如果隐约记得剧情的话，对我的敌视态度也就说得通了。如果是那样，一入学就跟王子等攻略对象迅速拉近关系，大概也是由于对自身立场的理解。 放学后，我监视着艾莉西娅，嘴里嘀咕起来。 「很普通的善良女孩呢」 游戏里，她性格开朗、纯真，入学时怀着想用自己的魔法帮助他人的高尚理念。她不懂贵族的习惯，纯真的性格也不适应学园中尔虞我诈的氛围。于是她在攻略对象的帮助下，与他们齐心协力逐步克服困难。 想到这里，我又向现实中的艾莉西娅看去。她在学园的庭院里蹲着，正在喂流浪猫。真的好可爱啊……那猫。 现实中的她，同样对任何人都很温柔，性格也非常阳光。就算到了没人看到的地方，她的态度依旧没有改变，对动物也十分温柔。唯独就是对我满满的全是敌视。 「再见咯，猫咪」 艾莉西娅说完后便起身返回校舍。虽然我必须追上去，但有件事不做不行。 我从之前藏身的树上一跃而下，慢慢向那只白猫靠近。为了避免被它警戒，我不跟它目光相汇，动作幅度尽量放小，避免发出大的动静。猫咪还没有察觉到我，如果我突然出现在小猫身边，会把小猫吓坏的，所以我先打了声招呼。 「没事没事，不用怕喔～」 那只饱餐之后正在梳毛的白猫，一发现我马上威吓式冲我大叫，然后就跑掉了。 果然不行啊。我灰心丧气地捶着肩膀，重重地叹了口气。 转生成为尤米埃拉，会被动物们异常讨厌，准确说是被惧怕。 无可奈何，我准备去追上艾莉西娅，当我朝校舍那边转身时发现有一名男生。他灰色的头发，应该跟我一个年级。名字是……啥来着…… 「……你看到了？」 「……不，我什么都没看到」 看他尴尬地把脸别开，猫咪见我就逃的场面肯定被他看的一清二楚。 「我没有被猫咪讨厌，是我想要强行去抓猫咪。所以……准确的表述应该是，是我特意放走了他」 我这是在糊弄谁啊，只会让气氛更尴尬。我不等他回答便跑了起来，离开现场。 观察对象的艾莉西娅给跟丢了，但应该没走太远。 果不其然，在图书室里发现了艾莉西娅。我总不能正大光明地进图书室，所以我先离开校舍。 「图书室实在三楼的边上……就是那里吧」 我盯着校舍三楼的窗口，一跃而起，手指抓住墙壁上略微凹凸的部分，贴在校舍外壁之上。啊，墙上出现了细小的裂纹。被发现可怎么办啊。 我贴在墙上谨慎移动，从窗户偷偷向内窥视。艾莉西娅正与爱德文王子隔桌相对。 「那个，这件事我一次都没听说过」 「没事，你可能还不太熟。这个虽然被写入了法典，但类似于巴鲁夏茵贵族的心得」 艾莉西娅好像正在让王子教她功课，他们正在讨论的应该是法律书的序文内容。得到爱德文王子的讲解，艾莉西娅两眼放光听的很认真，从她身上感觉不到一丝邪念。 她和另外两名攻略对象也很亲密，但看上去还是跟爱德文王子距离最近。这样可以确定是爱德文路线了吧。要是她能以救国圣女的身份和王子一同支撑起国家，我也就省心了。 当我认为没必要继续监视的时候，艾莉西娅发现了一本书，惊叫起来。 「啊，这个绘本！」 「怎么了吗？」 「这是我小时候读过的绘本。里面出场的邪恶魔女非常可怕……当我知道我拥有光魔法的才能时，我就心想，我也能战胜魔女」 说出这番话的艾莉西娅，散发出强烈的意志。这就是她专门针对我的原因吗？明明她该打倒的对象不是我，而是魔王或者绘本里的魔女啥的。……绘本里的魔女？ 「不会吧？」 等艾莉西娅他们离开后，我借窗户叨扰了图书室。我的目标是艾莉西娅指过的那册绘本。我快速翻越，寻找反派角色的魔女。 「像我吗……是挺像？」 里面魔女的图绘，除了跟我一样是黑发之外，感觉身上的气场也有几分神似。这本绘本存在于艾莉西娅的潜在意识中，大概就是它让艾莉西娅对我产生了敌意吧。 想到监视艾莉西娅的成果就只是一册绘本，我顿时感到浑身乏力。 ◆　　◆　　◆ 第二天放学后，通知说学园长叫我过去，我便前往学园的接待室。那个老爷爷学园长找我什么事？ 可是，在接待室中守候的人物却不是那个老爷爷。 「幸会，尤米埃拉小姐。我是新就任的学园长，名叫罗纳德」 「幸会，我是尤米埃拉·德克尼斯。那个，之前的学园长呢？」 「因为一些原因离职了，你应该不会再见到他了，大可不必在意」 罗纳德新学园长笑眯眯地说道，对我微笑。他跟前任大不一样，非常年轻，大概三十都不到。 那笑容特别的假，就像是找到让对方放心的笑容的范本，原模原样在脸上照搬重现似的。 「我受陛下之命来到学园，对眼下不胫而走的魔王谣言也已掌握，你大可放心」 她似乎就是王妃提到的人。能被告知魔王的事情，足见深得陛下信赖，但我就是觉得特别可疑。 「爱德文殿下也真令人伤脑经，没想到竟然在公众面前大讲国家机密。你也受累了呢」 爱德文王子一口咬定两年后魔王将复活，再加上艾莉西娅说我是魔王造成骚动，闹得全校学生都知道了。 想到眼下自己几乎被全校所有同学躲着的现状感，我不禁露出愁苦的表情，但罗纳德并不在意，接着说道 「殿下以前并非会做出那种短视行为的人。应该说最近有些浮躁，或是情绪不稳定吧。平时辅助他的另外两个人，状态也差不多」 「殿下他们最近遇到了什么事吗？」 最近肯定有什么事情让他们情绪变得不稳定吧。十有八九就是我。 「哈哈哈，你成心这么问的吗？算了，他们也有他们的难处。殿下和他的两个挚友从未经历过挫折。他们从小就很优秀，在同龄人中鹤立鸡群，自然自尊心也很高。要是一直品尝不到失败滋味，这倒也没有什么坏的影响。 可是，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击碎了他们高傲的自尊心。他们肯定不愿承认吧。于是他们就把打败自己的人当成魔王，以此换取心里平衡呢」 果然元凶就是我啊。 由于我的缘故，剧情大幅偏离了游戏剧本。我本来就没想按照剧本走，但从开局就偏差这么大，可能会造成巨大的影响。 「他们的情况我知道了，但周围的同学们都在怕我，这件事能不能帮帮我？」 「谣言一旦传开，再要抹消谈何容易。虽然以国家名义出面正式否认了魔王复活的说法，但相信谣言的人恐怕仍有不少。同样的，你最好也不要期待能把谣言抹消掉。不过你那么强，倒也显得不像无稽之谈呢。王宫内也是，依旧存在视你为危险人物的担忧声音」 旁人来看，我的确是个突然出现的lv.99的谜样人物，这也不是不能理解。 「我认为，不怕你的人很少。我也有点怕你」 罗纳德学园长嘴上这么说，却没有丝毫表现出怕我的样子。 「啊，陛下很清楚你不可能是魔王，所以你放心」 陛下就算认为魔王体前两年复活应该也并不奇怪，看来他一开始就没有怀疑我。莫非有我不是魔王的铁证？ 我想试探学园长的想法，万分仔细地观察他的细微动作。不行啊，看不出来。 「王室掌握着魔王的详细情况吗？」 「无可奉告」 他笑得更深，这样答道。这就表示yes咯？ 罗纳德学园长知道爱德文王子从小到大的情况，了解陛下的想法，精通只有国家重臣才能得到的情报。恐怕他年纪轻轻就身居要职。而且他自我介绍时没报家名，这点也令人在意。 他到底是什么人？我在琢磨他的身份，而这似乎也被他看穿了。 「我就是普普通通的学园长，然后是负责你和陛下联系的角色。有什么想问陛下的可以跟我讲，视情况可以立刻回答你」 可以立刻回答，也就表示他被陛下认可便宜行事的权力。这个人果然相当不简单。 他张开眼睛，由衷感到愉快似地说道 「喔？你果真不是光有蛮力的人呢。也难怪王妃和陛下这么欣赏你。看来我的工作也挺轻松了」 好像又被他读心了。明明我什么都没回答，表情也纹丝未动才对。感觉我前世之类的秘密都会被他识破，这个人不好应付。 「那么事不宜迟，来谈谈后面的事情吧。话虽如此，今天主要只是想打个照面，所以这些就算顺带的吧。野外演戏即将开始，我希望你能去管理方」 野外演戏，基本就是练级。学园来保障安全，让学生狩猎魔物。爱德文王子他们是魔王讨伐队，意思是让我帮他们升级吗？ 「好的，我明白了。只要对殿下他们提供协助就可以吗？」 「不，并不是。我打算让你参加殿下他们不在的别的班」 我不太明白，正要开口询问…… 「反过来问你，你能和他们通力合作去战斗吗？」 啊，我明白了。不管我再怎么主动，对现在的他们来说都毫无意义吧。 「罢了，这是个迟早得解决的问题呢，一时半刻也解决不了」 照这样下去，我们恐怕没法一起去讨伐魔王。我必须见机行事，让他们理解我是同伴。 「我明白了，可是分组的时候可能会闹出不愉快」 一边是人见人爱的王子殿下，一边是被当作魔王的我，大家想和谁组队显而易见。 「分组打算参照往年惯例，分为中央组和地方组。你要去地方组」 「这分法也太粗糙了吧」 「这么分有明确的理由。中央和地方对升级的意愿差别很大」 我明白了，恐怕中央贵族中想要积极升级的人并不多。他们很多毕业后会继承家业或者在政府任职，级升再高也没什么优势。 相反，地方贵族，尤其是领地小的领主要独自应付魔物。就算是长男之外不继承家业的公子，很多也会去参军。 当然，就算中央贵族，以武官或骑士团为目标的话，也需要一定程度的等级。不过据我所知，感觉并没有地方贵族那么拼。 「扔进那种没干劲的人中间，陛下他们没问题吗？」 「已经制定了仅对他们的，针对两年后的升级计划。根据安排，至少要超过40级」 lv.40去打魔王可不靠谱啊。游戏里的推荐等级的60～70。 「40吗……。还是升到60左右吧」 「阿道夫团长就是lv.60喔，两年之内办不到吧」 唔，这么想来，升到lv.40也算挺努力了。 由我辅助的话就不一定了，但这个意见暂且保留吧。 「知道了。那我具体该做什么？」 「请你和负责引导的教师一起应对紧急情况。地点在王都近郊的森林，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王都近郊的森林，那是游戏初期的舞台。那边刷出的魔物确实都很弱。我觉得应该没我什么事。 「不需要做什么，观察他们战斗就可以了吧」 「差不多吧。听说你的升级经相当诡异，可别做奇怪的事情啊」 我的升级方法诡异？这从何说起？不戴护身护符还单独战斗，可能是有那么点诡异。 不过猛吹召唤魔物之笛还算正常吧？ ◆　　◆　　◆ 事情就是这样，于是野外演戏当日，我按当初安排以地方贵族组参加。大伙都很怕我，躲我远远的，于是我在远处孤零零地观察演习的情况。 好闲啊。参加演习的学生有20个左右，相对的，狼型魔物却只出现3匹。 尽管实在森林中，但他们依托背靠山崖的有利广阔空间，感觉不到半点紧张感。面对一头魔物，好几个人上去砍，好多魔法一起打上去，觉得伤害过量了。 「哎，闲得发慌啊，都快打瞌睡了」 「我也这么觉得。这样的确效率低下」 我的自言自语竟有人回应。好想被谁听到了。 我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位会发青年正百无聊赖地盯着展开战斗的那边。啊，他是猫咪被我吓走那时的男生。在那之后，这是我和他头一次对话。 事后我想起来了，他名叫帕托黎克·阿什巴顿，出生于边境伯家，和威廉一样在入学之初达到lv.10。在学生中，他对战魔物的经验应该相对丰富。 「魔物再多一些应该也没问题」 「是啊，只要分成前卫和和后卫采取配合，我认为足以应付」 我把猫那件事当没发生过向他开口，他很正常的作了回应。愿意跟我说话的同级生本来就少，同学间久违的对话，让我有些开心。 「在阿什巴顿领是分成前卫后卫来升级的吗？」 「没错。前卫负责抵挡魔物，后卫进行攻击。这是基础呢」 我不解地歪起脑袋。那么做，等级不会拉开差距吗？经验分配是根据伤害量决定的。 「那样的话，前卫不会发育不良吗？」 「也会跟前面说的反过来，后卫用魔法限制魔物行动，前卫来进行攻击。不过稳定性会下降」 原来如此，我尽管摸索过高效单刷的练级模式，但在团队的情况就大为不同了。 「那种模式，以现在这些成员可以办到吗？」 我扫了一眼周围，确认前卫与后卫的人数，大致一半一半。由于所有人都是贵族，负责前卫的也能使用魔法，平衡性上应该没问题。 他很是不解地答道 「可以应该可以……可是魔物数量太少，那么做也没有意义」 「说到魔物太少，我这里带了件好东西」 虽然学园长说只用看着就行，我帮点小忙应该也没问题吧。我从怀里取出召唤魔物之笛。 「那是？……召唤魔物之笛！？喂，别吹——」 不晓得为什么，他面色铁青急忙制止我，可我已经深吸一口气猛吹下去。老师立刻察觉到笛声本质，准备上前保护学生，但被我拦下来。 「你们这叫做保护过度。帕托黎克同学好像愿意指挥喔」 我指着帕托黎克说道，帕托黎克立刻与同学们汇合，开始做出指示。 「按前卫后卫分开！前卫专注于阻拦魔物！如果手上马上退下来用药水治疗。后卫魔力多的人负责范围攻击！漏掉的由前卫填上，剩下的后卫进行攻击！」 帕托黎克精准的指示让我十分佩服，这时同学们终于要与魔物集团接触了。前方的树丛中出现动静。 结果来说，同学们中没有出现伤者，成功地抵御了魔物之潮。 在帕托黎克的指挥下，他们的配合很少多余动作，让不懂集团作战的我非常钦佩。战斗结束后，同学们看上去疲惫不堪，还有些人可能魔力耗尽，瘫坐在地上。 「喂，尤米埃拉！你冷不防地干什么！」 帕托黎克比其他人英勇一倍地在前方阻拦魔物却依旧活力十足，正气愤地朝我过来。 他为什么那么生气？啊，我懂了。他是前卫，肯定是因为没吃到经验在生气吧。 「别担心，没事的。有些人魔力耗尽了，就由我来绊住魔物吧」 我会帮你们前卫升级的，你就放心吧。我对他投以微笑，他却一脸诧异。用不着那么担心啦。我再次拿起召唤魔物之笛，奋力吹响。 见在场所有人都一副「你这家伙在搞什么」的目光朝我看过来，因此我悉心解说 「我来阻止魔物行动，各位前卫还请放轻松上去杀」 森林中出现动静，大伙的脸第二次绷得紧紧。你们也该习惯了吧。 「要过来啰」 几乎在我提示的同时，魔物纷纷出现。数量比刚才稍微多一点。 在魔物群即将扑来的瞬间，它们的影子突然毛骨悚然地动起来。影子歪歪扭扭地扩散开来，从中飞出数不清的漆黑手腕。 那无数只漆黑手腕将所有魔物一个不剩地紧紧抓住，封住了行动。任凭魔物挣扎，束缚纹丝不动，无法逃脱。这便是我使用的暗魔法，dark hand暗影之手。 「请攻击吧」 我催促各位前卫上去攻击，但他们没动。魔物已经被影子抓住无法动弹，一看就明白了吧。 一位握剑的男生哆哆嗦嗦地说道 「那个，这个手……」 「这是我的魔法，叫做暗影之手，杀伤力很低」 「不会袭击过来吗？」 「没问题，魔物被绑得紧紧的」 「不，我不是说魔物」 欸？除了魔物还有什么会袭击？我不明白什么意思，歪着脑袋，这时帕托黎克慢慢靠近魔物，斩了下去。 「大家都看到了，没问题。这个手很安全」 帕托黎克一番话后，前卫们纷纷上去斩杀魔物。啊，原来是害怕我的魔法啊。有那么可怕吗？我无聊的时候还会跟暗影之手玩石头剪刀布打发时间，完全没觉得可怕啊。 魔物快收拾完的时候，血腥味在广场上飘散开来。虽然魔物的尸体很快就会消失，只留下魔石，但或许对贵族少爷小姐们还是太刺激了。我倒是早习惯了。 「魔石就先到先得呢」 我这么一说，没想到所有人争先恐后去收集魔石去了。连女生们也战战兢兢地靠近魔物的尸体捡起魔石，我觉得地方贵族挺坚强的。 大家捡完零花钱时，帕托黎克来找我说话了。 「尤米埃拉，下次在吹召唤魔物之笛之前先说一声啊」 他这样说道，表情看上去精疲力竭。 「辛苦了。帕托黎克同学的指挥非常出色」 「哎……没有半点歉意啊」 「此话怎讲？」 歉意？莫非我做了什么坏事？我反问过去，结果他显得更加疲惫。 突然，背后树丛里传来声音。我猛然转过身去，正好魔物扑了过来。帕托黎克还在身边，我在考思考怎样攻击能不牵连到他，结果他突然蹿到我身前。没想到会有这种事，我脑子变得一片空白。 他为什么挡在我前面？ 当我转念想到必须保护帕托黎克的时候已经晚了，魔物已经咬住了他的左臂。 「ck hole黑洞」 一着急，我下意识释放出最高级魔法。魔物只留下脑袋，身体彻底被消灭，顺带一部分森林也被抹消掉。半径十米左右的树木消失得无影无踪，地面被挖出一个球状大坑。这情况，或许说抹消森林的时候顺带把魔物抹消掉更加贴切。当时脑子里只想着不要波及到帕托黎克，没能合理缩减威力。 「唔唔，给我药水……」 他用右臂把魔物的脑袋拍掉，痛苦地发出呻吟，让我给他拿药水。 「没关系，我还会用回复魔法。heal治愈」 说道治愈，普遍指的是光魔法，但暗魔法也有治愈。游戏里有些boss会带上使用回复魔法的部下，那些部下是暗属性的魔物，但会用治愈。 虽然游戏里的尤米埃拉不用治愈，但我能够正常使用。隐藏boss能给自己回血的话，投诉电话还不被打爆，不给用也正常。 只是这个有一个小问题，那就是观感非常糟糕。光之治愈是用光芒包括伤口逐渐愈合，而暗之治愈是肉从伤口沸腾膨胀的再生。虽然伤口最后会治愈得完美无缺，但过程却很猎奇。 「……天啊」 帕托黎克对此情此景目瞪口呆，惊呼出来。抱歉，只是不太好看罢了。 「我想应该没事了，还疼吗？」 「不疼，我是没事了。多谢」 我还担心对不是暗属性的人有没有副作用，这下放心了。 「你为什么要窜出来挡在我前面？」 「抱歉，我觉得有危险……」 谁有危险……魔物吗？不，是说我吧。你怎么担心起我来了？ 「危险？我有危险吗？」 我感到不可思议，结果帕托黎克吼了起来。 「你应该更加爱护自己啊！连守护护符都不戴，要是真出现意外就追悔莫及了」 他是真心替我担心才保护我的。这种事我还是头一次遇到，怪害羞的。 「谢、谢谢你」 我向他道谢，他指着被挖掉的森林又接着说道 「有没有帮到你我不清楚，可这个做得太过火了吧」 「不好意思，力道有点没控制好。何况练级的时候，这种程度都是家常便饭……」 「这种？家常便饭？你应该长点常识啊——」 过去我还曾抹平一座山呢。跟那时候比起来，我力道已经控制得非常不错了。 可是帕托黎克对我缺乏常识的说教越来越激烈。是的，我确实不该破坏环境。就当他是个热爱自然的人吧。 ◆　　◆　　◆ 「喔？暗属性也有回复魔法啊」 「是的，只掉只胳膊的话都能长出来」 野外演习的第二天，我又被罗纳德学园长喊过去了，因为吹召唤魔物之笛的事情被他抱怨了一番。昨天我已经挨过帕托黎克一大顿说教了，求您饶过我吧。 「手能长出来是……经验之谈？」 「是的。从这里，唰就掉了」 我指着肩头说道，结果罗纳德学园长的表情罕见的出现变化，敛去了平时的笑脸。 回想起来，当时真是命悬一线，再偏一点可能掉的就不是胳膊而是脑袋了。就算有回复魔法，总不能连头也给长出来……不，应该长不出来的吧？ 「我的往事还是别提了。殿下他们那边怎么样了？」 我问及王子他们中央贵族组野外演习的成果。 「爱德文殿下、威廉君还有奥斯沃多君都很顺利」 「哎，只有他们在打倒魔物吗？」 中央贵族对升级不热心，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可是，话里没提到艾莉西娅的名字是怎么回事？要跟魔王对战，她的光魔法不可或缺。 「出现的魔物好像全都被他们三个收拾了。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不过周围的人只顾一味称赞他们」 「我觉得倒还好，那艾莉西娅小姐在做什么？」 她身为庶民却拥有光魔法的才能，因此特许就读王立学园。她必须锻炼光魔法，也就是不能对升级有所懈怠。 「她跟其他人一样，一只魔物都没打倒。好像是殿下他们要求的」 「她本人有干劲吗？」 「不，艾莉西娅小姐被殿下他们保护着，非常满意的样子」 听到学园长说的，我叹了口气。 艾莉西娅在学园里的时候总跟攻略对象们黏在一起，长此以往，她或许一直不会主动去战斗。 「跟在学园里的时候一样吗。她都对我宣称不会输给我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谁知道呢，总之艾莉西娅小姐不变强是不行的。陛下还想推举她为圣女呢。可能会需要麻烦你从旁协助，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很好，真到需要的时候就看我把她扔进暗属性地下城吧。只刷对自己有利的魔物喔，尽情开心吧。 ◆　　◆　　◆ 自野外演习那天之后，我形单影只的生活有了一些变化。帕托黎克时不时地会来找我说话了。 上课需要搭档的时候，他也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跟落单的我组队。 「帕托黎克同学，真不好意思。你也有朋友的吧？」 「别在意，上次还欠你个人情」 欠我人情是说我帮他治疗的事吗？真是个守规矩的人。 「那件事还请别往心里去，反正也带了药水」 「事吗，那我去找别人组队了」 「啊，果然还是请你介意一下。治好你伤的人是我」 「让我受伤的也是你吧」 跟他开开玩笑便打成了一片。从我转生到这个世界以来，他可能是对我最好的人了。 现在在上剑术课，彼此拿木剑对练。帕托黎克的剑法没有一丝拖泥带水，连我这个外行人都看得出非常优美。追求效率会转化成一种美呢。或许不太贴切，但我觉得演习中他的指挥也能用美来形容。 而我的练级方法形成鲜明对照，如同丑陋恶臭的烂泥……明明同样是重视效率的极致。 「噢！」 「啊，对不起对不起」 脑子开小差结果没控制好力道，他被我轰向后方，但毕竟没上次威廉非得那么远。 看上去应该没手上，但我还是急忙跑过去给他上了回复魔法。我在心中发誓，绝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谢了，我没事了」 「对不起。感谢你做我对手」 帕托黎克把紊乱的呼吸调整好，对我说道 「凭我当不了你的对手吧」 「哪里，没那种事。帕托黎克同学的剑法让我受益匪浅。在技术面上，我连脚后跟都摸不到」 我凭的全是高等级的反应速度和力量，请你不要露出那么不甘心的表情。 「你还想学习剑术技巧？你是准备和什么战斗？」 经他这么说，我眼下确实连魔王都能打赢，继续变强是不是没有意义？ 可是世界很大，游戏地图之外还有其他世界，就算存在比我强的人也并不奇怪……我是这么觉得。 「比如说，魔王之类的？」 「魔王？两年后魔王会复活的说法，是真的吗？」 「不清楚。可能是爱德文殿下的妄想，也可能是国王陛下隐瞒了什么」 骗你的，其实我知道。 「都不能咬定没可能呢」 不能排除不是爱德文王子的妄想？王子的风评都掉到这个地步了啊。在学园里，他跟艾莉西娅打情骂俏都不分场合，在中庭相互喂蛋糕的话题最近在学园里都传得人尽皆知了。 照着情况，有人怀疑王子胡说八道也不奇怪。 但是，我是魔王的谣言却根本扑灭不了，感觉野外演戏那件事又让它重新燃烧起来了。 「帕托黎克同学，你不认为我是魔王吗？」 「魔王不是男性吗？再说，就凭黑发这一点被说到那个份上，我实在看不惯」 帕托黎克的语气有些强硬。我盯着他，他好像发现自己情绪激动，于是开始讲述 「我的发色接近黑色，我小时候对此很介意。契机是被亲戚说我黑乎乎吧。虽然家人让我别在意，但曾我一直都讨厌这头黑乎乎的头发」 帕托黎克一边讲述，一边触碰自己的灰色头发。硬要说的话，感觉那灰色更偏白一些。 「我觉得偏白啊」 「是吗，白色吗。跟你比起来或许是吧。正因如此，我对漆黑头发却光明磊落的你感到尊敬。我发誓，我绝不因为发色讨厌你，看不起你」 他凝视着我的眼睛，坚定地这样说道。我感到有些害羞，移开了目光。感觉好像表白一样，虽然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谢、谢谢。我觉得帕托黎克同学的灰色头发很棒」 这样的对话让我的羞耻心到达极限，我赶紧邀请他进行模拟战，以此结束对话。 「那、那个，要不要再来一战？」 「嗯，无妨」 失去平常心的我没能控制好力道，结果帕托黎克被再次打飞上天。 「对不起，对不起」 我一边使用回复魔法一边拼命道歉。周围「又来了吗」的目光刺得我好痛。帕托黎克马上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太好了，见他没有晕过去，我放下心来。 「我没事了，也不痛了。上次就觉得，你的回复魔法让人真舒服」 「就是感官上很糟糕呢」 大概是想起自己的肉膨胀起来的样子，他露出愁苦的表情。 「尤米埃拉，你很厉害啊，敢光明磊落地使用暗魔法」 「只是运气好而已」 能使用的魔法属性基本一出生就确定了。我这样做出否定，但他摇了摇头。 「不是这个意思。换做是我，就算能够使用暗魔法，我或许也会隐藏起来。头发的事情也是，你完全不会否定自己。我认为这不是谁都能办到的」 听到他这番话，我想到一件事。 「尤米埃拉生来就能使用暗魔法吗？」 根据游戏里的解释，尤米埃拉堕落之后开始觉醒暗魔法，但事实或许并不一样。游戏里的尤米埃拉在上学期间隐瞒了自己会用暗魔法的事。而女主角却光明正大使用光魔法，被身边人呵护着，一定让她恨之入骨吧。 「嗯？尤米埃拉不是能用暗魔法吗？」 帕托黎克大惑不解地反问过来。我对他说没什么，让他别在意，心中对游戏中的我展开深思。 ◆　　◆　　◆ 今天是第二次野外演习，我们走在王都腹肌你的森林里。依旧感觉不到魔物的气息。 我已多次收到帕托黎克的警告。 「召唤魔物之笛那种东西，就算想吹也别吹啊」 「我都被学园长说到耳朵起茧了，不会吹的啦」 「你总不会有带在身上吧？」 「……带是带了，还请稍微信任我一下吧」 召唤魔物之笛我是绝对不会吹的，这一点还请信任。只是带着平时随身携带的东西，没什么不可以吧。我摸着口袋里的那个东西，这样心想。 「也不要一无聊就烧毁森林喔？」 「我知道啦，今天我负责治疗」 跟上次一样，我们抵达了森林中开阔的地方。为了在发生万一的时候使用回复魔法，我在一旁待机。 「哎，好无聊啊」 我闲的发慌，开始向往天上放个焰火啥的。机会难得，就搞华丽一点……当我把手对准天空的时候，我回过神来。好险好险，我是战地医生来着。 地方贵族的同学们正稳定地狩猎零散出现的魔物，感觉完全比不上上次的紧张场面，他们中间正飘荡着松散的气氛。以我的经验，这是最危险的情况。 「危险！」 「唔哇啊啊啊啊」 听到某人叫喊的同时，一名男生惨叫起来。似乎有人被狼型魔物要到了脚，制服裤子被撕开，血汩汩地往外流。身为前卫挥剑的他，如果不是掉以轻心应该完全能够应付。 「来啦来啦，我来治疗～」 我靠近受伤的男生，发动暗属性回复魔法。淌着的血像阿米巴原虫一样蠕动起来，从伤口回到体内。很好，治疗得非常完美。 「天啊……」 看到了治疗过程的他一击周围围观的同学们全都面色铁青。怪了啊，奶妈不应该受欢迎才对吗？ 不提这些，我认为这松弛的气氛是个问题。升级的时候，必须更有紧迫感才行。 我从口袋里取出召唤魔物之笛，但背后伸来一只手拿走了我的笛子。我转过身去，只见帕托黎克一脸无语地站在那里。 「应该禁止使用这个了吧。再说太危险了，你别带身上好吗」 「刚才的情况才更危险，适度的紧张感难道不是必须的吗？上次也没出现伤者，我认为大家实力足够……其实独自下地下城才是最好的」 「怎么可能啊，一个人下地下城是脑子有病吧」 我的前半生被否定了，我必须对帕托黎克抗议到底，哪怕是为了维护我自身的角色统一。 「再说了，现在的做法效率太差了。一群人打倒低级魔物实在太浪费了。就不能去对付更高级的魔物吗？帕托黎克，上次你也说过效率很糟糕吧」 「不，可是……」 帕托黎克不好回答。又不是非得吹笛子，只要能让大家有些紧张感我就无所谓。 「啊，对啦！故意让你们受一次伤再治疗如何？知道受伤的痛，应该就会紧张起来了吧。啊，我能够控制力道不要你们性命的，就放心吧！」 「欸？」 我的发言令大伙面色铁青。事不宜迟，我高举右手说道 「那就多数表决！请选择是吹笛子还是受伤」 结果满场一致选择吹笛子。民主万岁。 望着与魔物群战斗的同学们，我对忘记对帕托黎克用敬语感到后悔。以碰到升级的事情我就头脑发热了。我是伯爵家，他是边境伯家，身份上他比我高。 要是被阿什巴顿边境伯家记恨了，德克尼斯伯爵家在贵族场上的立场就麻烦了…感觉也不是什么问题，反正我的本家也是那个。 或许只是想到会被帕托黎克讨厌，心里有些伤感吧。他愿意跟总是形单影只的我说话，还是唯一夸奖我那受诅咒般的黑发的人。 我目光随他而去，他正在前线一边负责整体指挥一边战斗。那个是……利用风魔法增加号令的声音吗？同时还在使用土魔法来稳定大伙的立足点。 这是我绝对做不到的绝技。帕托黎克说不定是集团作战的天才……不对，我今后该怎么跟他打交道啊。 没过多久，这次同样没有出现伤者便成功讨伐了魔物群。大放异彩的帕托黎克被同学们簇拥着，根本不是有机会上去搭话的气氛。 ◆　　◆　　◆ 后来我没有与帕托黎克交谈就回到了学园。季节已更迭为明媚的夏天，我的心却阴云密布。 「哎，怎么办呀」 就算这样下去根本帕托黎克说话，也无非只是退回到入学时的状态，想来也没什么好可怜的。但是，心情却怎么也舒畅不起来。 正当我透过走廊上的窗户望着外面时，命运像是还要对忧郁的我施以追击，艾莉西娅和爱德文王子朝我走来。 「喂，我听说了！你在野外练习时犯下的累累恶行！你竟然用暗魔法威胁大伙，逼着大伙和魔物群战斗。你打算伪装成事故，把谁杀掉吗？」 这事穿得有点夸张了，但我不知不知道自己有乱来，所以也无意反驳。有同级生告我状也很正常。 我在这个学园，不，我在这个世界恐怕都是极端分子吧。我这种人就应该扼杀自我，待在教室的角落里，不配坐在正规的座椅上。 「听说你的治疗方式也很糟糕！那些群聚的魔物，就是尤米埃拉小姐你在操纵吧！」 他们责备的声音听起来好遥远，感觉仿佛所有一切都与我无关。 「哎，已经够了吧」 「怎、怎么回事，你这只手！？」 褪了色的视野中，我抬起沉重的右手，对着他们举过头顶。总之拦住了他们的行动，我就趁机逃走吧。首先买套不起眼的衣服，然后选择人少的路线逃到国外……再之后怎么办呢？脑袋变得好重，没办法好好思考。 总之先发动束缚魔法，方便逃走吧。可是这个时候，有个人插进了我和他们之间。他背对着我，但那灰色头发纵然在黑白的视野中依旧清晰可辨……。 「且慢，王子殿下」 「帕托黎克·阿什巴顿，你为何袒护尤米埃拉」 世界重新恢复色彩。好短暂啊，我的犹豫时光。 「尤米埃拉吹过召唤魔物之笛确实不假，但那是出于对大家精神涣散的担心。她并没有过错……不，错好像还是有的」 帕托黎克说的话越到后面越不干脆。哎，我就是有错可以吧。 不过是对低效率的升级方式看不过去，使出强硬手段罢了。被人责备其实也是应该的，刚才感觉像是被整个世界拒绝了一样，我被害妄想也未免太严重了。我之前为什么那么钻牛角尖啊。 「但是！尤米埃拉的做法在地方贵族之间颇受好评，而且她并没有违反国家和学园的规则，还请殿下不要责难」 「……这次姑且放过你，但不代表我认可你。走了，艾莉西娅」 爱德文王子被巴托黎克的义正言辞所逼退，带着艾莉西娅走掉了。然后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 啊，光从口气还听不出他有没有在生气，感觉世界又要退色了。也不清楚这变化与感受之间有什么关系。 「尤米埃拉，还真难为你了啊」 「非常感谢。那个，对殿下用那种口气说话，没关系吗？」 「我姑且是边境伯家的，被第二王子讨厌也不算什么」 「另外……你没在生气吧？」 「与其说生气，不如说感到吃惊。他可能没有身为王室的自知之明」 面对我的提问，帕托黎克吐出对爱德文王子的不满。不不不，我不是说那个。 我连忙准备订正，结果帕托黎克一副呆呆的表情说道 「你会在意那种事吗？我又不像中央那些爱摆臭架子，将话方便些也无妨，我不介意」 「那种事？」 贵族社会中的上下关系不是很重要吗？就用一句「那种事」不管它真的好吗？ 「尤米埃拉，你还有太多更应该去注意的事情，还管它干嘛？」 啊，原来你是这个意思。我想通了。 「谢谢」 「……尤米埃拉，很少见你这样笑啊」 我表达感谢之后，帕托黎克愣了片刻，然后这样说道。 我现在在笑吗？看来我相当害怕被他讨厌呢。 如果可以，我想和他成为朋友，但这是个奢望吧。 幕间二 洁西卡·蒙福德 第一卷幕间二 洁西卡·蒙福德 洁西卡·蒙福德是一介微不足道的地方男爵家的女儿。对她来说，王立学园入学就是人生中的最大事件。 来到令人眼花缭乱人山人海的王都，进入到豪华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学园，而且有幸和第二王子就读同一年级。可是这些都不是最令她惊讶的，最令她的惊讶的是一位与她同龄的少女，尤米埃拉·德克尼斯。 尤米埃拉从入学典礼开始便大放异彩。她被测定为lv.99，即使蒙受作弊的质疑依旧镇定自若，简直对自己lv.99的等级觉得理所当然一般的态度。 洁西卡真正开始害怕尤米埃拉是在开学典礼的第二天，也就是正式上课的第一天。她在剑术课上将对战对手打飞出去，在魔法课上把整片天空染成漆黑。看到那个漂浮在空中的黑球，恐怕没有哪个同学不感到恐惧。 爱德文王子和艾莉西娅质疑尤米埃拉是魔王，洁西卡也听到身边传言说那可能是真的。 那头之前并没有感到多在意的黑发，如今看起来那么不祥。另外她总是面无表情，猜不透心里在想什么，同样令洁西卡感到害怕。在洁西卡心里，尤米埃拉就像一只深不可测的怪物，洁西卡自入学后一直与她保持距离。 直到有一天，洁西卡周围对尤米埃拉的评价有了转变。契机是第一回野外演习。 洁西卡看到被帕托黎克训斥后整整缩小一圈的她，感觉就像普通女孩没什么两样。 而且，尤米埃拉被搭话时尽管态度显得冷淡，但仍会进行应答，也从未胡乱胡乱施展力量。于是洁西卡心想，她或许不是可怕的人。 可是第一学期过去，洁西卡的恐惧心依旧没能彻底排除，就这样回老家过暑假了。 暑假结束的第一天放学后，一年级的教室里聚集着地方贵族的女生们。与中央派阀斗争无缘的她们，对朋友间久别重逢欢喜不已。 洁西卡也是其中一员。刚刚回到王都的她，与大伙一起相互汇报近况。 虽说长假期间允许地方贵族回老家，但依旧有很多人因为距离和旅费的关系而选择留在宿舍。尤米埃拉和帕托黎克便是滞留组。 「大家好久不见！不过回家的也就一半吧？」 「留在学园的都有谁？我们不在的时候，王都发生了什么？」 「我是滞留组。中央的大人物们好像办过派对啦避暑活动之类的，但我们没遇到什么事」 「哎，好想参加派对啊。虽说地方贵族聚也有过聚会，但那算派对吗……是宴会吧？」 她们这些地方贵族，似乎无缘乐享王都的璀璨。一些人重重地叹气起来。 为了打消这忧郁的气氛，，一个人聊起了传言。 「可是，被邀请到王城去，不会觉得可怕吗？换做是我肯定紧张死了」 「啊，这么说来，艾莉西娅小姐被殿下邀请过」 「咦！？不会吧！？她不是庶民吗？」 洁西卡她们对庶民基本没有差别观念，但一想到艾莉西娅净只跟王室和大贵族的公子混在一起，总感觉很不好。不便被外人听到对话，继续下去。 「我原以为，殿下会是更加可靠的人呢。尤米埃拉小姐是魔王的事，果然是弄错了吧」 「我也觉得。啊，暑假里尤米埃拉小姐和帕托黎克公子之间感觉怎样？」 「还是老样子啊，该说是哥哥和妹妹，还是猛兽和驯兽师？」 「尤米埃拉小姐给人的感觉与当初大不一样呢，还以为她是更加恐怖的人」 「毕竟还闹出过魔王的谣言呢」 「说起来，那谣言还有人在信啊」 现在还在相信尤米埃拉是魔王的同学已经很少了。她的战斗能力无与伦比，这点的确不假。确实也有很多人害怕万一惹她不开心，不敢接近她。 「总觉得……可能是个挺普通的人」 「但还是不太敢找她说话啊」 杰西克理性上也明白尤米埃拉不单纯是个可怕的人，但怎么也消除不了源自本能的恐惧。 「啊，对了。假期里我家附近有魔物出没，然后被我干掉了」 「我也是！我等级比我哥哥还高了」 地方贵族的她们对尤米埃拉式练级法格外好评。尽管伴随有危险，但在帕托黎克的指挥之下可以放心参加战斗。 虽然尤米埃拉有些可怕，让人难以接近，但她不是坏人。这便是她们对尤米埃拉的看法。 「啊，说到魔物」 洁西卡讲出暑假中在老家发生的问题。 「我家领地貌似有dragon龙出没」 闲话家常中突然冒出最强的魔物，她们顿时慌乱起来。 「咦！？你说的龙，是天上飞的那个龙？」 「那种东西不是得出动国家军队来对付吗？」 「我家领地很小，所以那种事情就被推后了，目前也没造成损害」 就算她们比同龄人等级要高，但以龙为对手依旧束手无策。洁西卡她们脑中描绘出能够将龙打倒的人物只有一个。 「尤米埃拉同学的话说不定……还是不敢去拜托她呢」 三章 隐藏boss，参加武术大会 第一卷三章 隐藏boss，参加武术大会 暑假结束，酷暑消散，这时学园第一大活动——武术大会即将举办。大会分为一对一淘汰制的剑术部门，与评分制的魔法部门，不分年级混合进行，报名即可参加。 我计划不参加。武术大会有权贵前来观战，对立志成为武官的学生来说是一个展现自我的舞台。我实在不该去妨碍他们。 我看着写有举办事项的公告，这时帕托黎克来到我身旁。 「武术大会吗？尤米埃拉，你准备出场吗？」 「我怎么可能出场啊。你呢？」 「我也算了，我的目标又不是成为国家军队的军人。而且我也不明白，那个优胜奖品究竟谁会想要。不过，优胜的名誉才是主要的，奖品反倒类似于附赠品吧」 游戏里也有武术大会的活动，奖品是相当强力的武器，但我完全不需要。不过，想要稀有道具的人应该很多吧……。我朝公告板最下方看去，确认优胜奖品。 「强化暗属性魔法的护符？」 「尤米埃拉，能使用暗魔法的只有你，而对你来说又完全没有变得更强的必——」 「想要！超想要！不论如何也要搞到手！」 「喂，冷静下来」 我得赶快进行出场登记。身边的帕托黎克好像在说什么，但现在不是在意那种事的时候。 我冲向办公室，提出参加大会，然后被叫道学园长的房间。罗纳德学园长眼睛瞪的滚圆，十分吃惊。 「咦，你还真来了？」 「我要参加武术大会。我也是学生，所以我也有参赛资格对吧？对吧？」 「好可怕好可怕，能出场，能出场总行了吧，别把脸逼这么近」 哎呀，一不小心激动了。奖品又不会插翅膀飞掉，我要冷静，冷静。 话说，为什么奖品和游戏里不一样？因为我的缘故，剧情改变了？而且那个奖品，根本是来诱惑我的。 「要是我没注意到奖品的话，大赛优胜者就要被神秘人物扒层皮了呢」 「吓死人了。不过那种事是不会发生的，你仔细看关键事项」 学园长说着，将公告板上内容一样的文件那给我看。最下方的优胜奖品，暗属性强化的护符……。 「咦？两部门的优胜奖品？」 「没错，是为剑术部门和魔法部门双双获得优胜之人提供的奖品，实际上谁都无法获得。原本是想等大赛结束后直接交给尤米埃拉小姐你的」 那干嘛还刻意当做奖品？这话问出口就未免太不失风趣了。面对这位贴着假笑的学园长，我轻轻松松就上钩了。 「好吧，两个部门我都参加」 「不好意思。我也没想到你真的会上钩……哎，其实陛下说只用直接交给你就好了。惹你生气了吗？」 暗之护符的出处似乎是国王陛下。罢了，他就让国王来收拾就够了。 「我要感谢国王陛下」 「虽然我们本意是想让你参加，但也并不强求。护符会完好地交给尤米埃拉小姐。只要尤米埃拉小姐想要的，我和陛下都不会吝啬」 这样子感觉挺不公平的。活动报酬就应该好好完成活动再领取。 ◆　　◆　　◆ 武术大会当日，会场设在王都外围的某个军事演习场。尽管天公不作美，会场上空阴云密布，但贵族们的热情依旧让赶制的参观席上座无虚席。在会场正中央，出场选手们正抓紧最后的练习，这时我和帕托黎克在会场的角落里。 「规模比想象中还大呢」 「往年似乎都在学园内部召开。这次希望观战的贵族太多，所以才紧急决定在这里进行」 「啊，因为王子殿下会出场？」 这是第二王子的闪亮舞台，贵族们肯定会来赏光吧。可是爱德文王子是魔法剑士，这个赛制恐怕对他不利。单论剑技和魔法的话，还是威廉和奥斯沃多更胜一筹。 「不，他们的目标不是殿下……你其实明白的吧？」 「哎，万人迷还真是辛苦啊」 大会规模如此空前，原因肯定是我。来观战的他们，就像是到动物园来看狮子，或者军事企业来参观新兵器的感觉吧。 大赛就快开始了，通知出场选手集合。 「那我去了。我会加油的！」 「嗯，加油吧……不，你别太加油了。要适度，见好就收，加油控制好力道」 要求真多。用不着千叮咛万嘱咐啦。 与一脸担忧的帕托黎克道别后，我开始向会场中央迈步。 大会首先从剑术部门开始。首先通过抽签决定分组。除我之外参加者几乎都是男生，他们摆着求神告佛的表情陆续抽签。 爱德文王子和威廉分到了右侧。第一战就遇到他们的选手，重重地叹了口气。 轮到我抽签的时候，对战表的空白栏只剩下两处。要么在左要么在右，我是无所谓，但周围的紧张感达到了最高潮。 「……三号，左侧呢」 「啊啊啊啊啊」 左侧的选手们全都一脸绝望地滚在地上。用不着那么伤心吧？ 看着倒霉的他们，我心里感到不是滋味，移开目光，这时正好跟威廉对上眼。 「听说你整个暑假一直在学园里？」 「咦？嗯，是的」 「我一直在进行特训，别以为你还能像上次那么轻松。我现在可是lv.20了」 威廉挺起胸膛自豪地说道。本来还感到有些可怜的，但看着过分自信的他，我反倒想笑了。忍住啊尤米埃拉，不能笑出来。 lv.20……好像很强的样子。学生时期能升到这个等级的人并不多，而威廉在第一学年的夏天就达到了，真的很厉害。 「你真厉害啊……呵呵」 「你、你笑什么！别拿等级差距和实力差距划等号」 确实，就算统计，面板也有个人差距，也存在技术差距。可威廉的剑术再怎么天才也不可能弥补lv.20与lv.99的差距。 正好这个时候，比武开始了。包括威廉在内的全体选手，目光全部转向了比武场。 武术大赛由各自准备真刀真枪进行较量。有一定程度的剑术修为便可以做到点到为止，而且还预备了治疗班。大家都有佩戴守护护符，不必担心即死。 第一场开始了。我对剑术几乎是门外汉，也能看出两人的剑术非常出色。一方坚持固守以伺反击，另一方则是多用假动作灵巧切换架势的技巧派。 只不过，他们的动作总之就是一个慢字。这是低等级造成的肉体面板低。这个国家，乃至这个世界，都把升级看得太困难了。明明磨比起磨炼技术，总之先升级就对了。 第一场以技巧派的胜利告终。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他，一看到我顿时脸上愁云惨淡。第二场请多指教咯。 「第一轮第二场比试！尤米埃拉·德克尼斯对刘易斯·雷克萨姆！」 会场沸腾起来，第一场的气势完全无法相提并论。似是武官的精悍贵族们不肯错过这场较量，个个神经紧绷身体前倾。 我的初战对手是个体格壮硕的高年级同学。虽然我丝毫没有输给他的意思，但我觉得应该也让他尽情展现出自己的风采。在决出胜负之前，我就尽量放水，让他向观众们展示自己的剑术吧。 这里必须注意的问题是剑的耐久度。尽管我手里的货色挺高级的，但在我全力挥舞之下不堪一击。 我的储蓄就因为剑的耐久测试而大幅减少。那些都是练级时顺带踏踏实实拾取魔石攒下来的，我是不是该再下几趟地下城呢。 打个几场应该没问题吧……这么想着，我从腰间抽出单手剑，空挥了一下。只闻咚的一声重低音，地面产生些许摇晃。很好，这样的话就不用为剑的问题担心了。 我面对对战对手，等待比试开始的讯号。……可是裁判原地僵住，一动不动。本来那么吵闹的会场，不知何时也变得鸦雀无声。 「……请问，不开始吗？」 听到我的声音，裁判这才回过神来，准备发出比试开始的讯号，然而对战对手在那之前便高声宣布 「……我弃权」 「……胜者，尤米埃拉·德克尼斯」 就当他突然身体不适吧。事出意外，但也突破第一轮。 在我的场次过后，大会进行的十分顺利。然后到了第二轮，我将与那个剑技高超的选手展开较量。 「我弃权」 又来吗。该不会我的对战对手全都要弃权吧？ 我一路挺进到决赛，而且一场都没打。决赛对手是以微弱优势战胜爱德文王子的威廉。拜托了，你可别弃权啊。 「让你失望了啊，你以为本大爷会弃权吗？我要堂堂正正与你一战」 太棒了，了不起啊威廉。如果没有你，我的这场大赛就要在恶心的回味中结束了。 威廉拿与他身高相当的大剑指着我，说道 「这把剑是闯荡之大剑！是我费好大力气才得到的利剑」 闯荡之大剑我在游戏里有印象。应该是没有附加属性，但物理攻击力出类拔萃的武器。……应该是游戏终盘才得到的装备，他是怎么弄到的？单论结实程度属最高品质，以那东西或许能够承受我的全力一击。 「决赛！尤米埃拉·德克尼斯对威廉·亚雷斯！比赛开始！」 威廉先下手为强，对我展开攻击。大剑自头顶劈下，我扭转身体闪避。 后面，他果敢地继续发动攻势，但连剑尖都没有擦到我。威廉气喘吁吁地说 「哈啊……哈啊……只顾着逃啊」 「毕竟武器耐久度不能比」 我的剑是市场上卖的普通商品，跟闯荡之大剑对拼恐怕会轻易折断。如果是剑术达人，应该能灵巧地卸掉力量，还能瞄准剑身脆弱的部分破坏武器……我也试一次看看吧？ 不必刻意用剑对拼，我也能轻松战胜威廉，但那我对我来说就等于不战而败。我要多少做点对得起决赛之名的贡献。 「我要上了！」 「请放马过来」 威廉将剑高高举起。等他挥下来，我就华丽地将攻击卸掉，然后对剑进行反击。很好，我的构图完美无缺。 我配合威廉的攻击，也将握在右手的剑自下方向上挥。剑与剑相碰撞的瞬间，我的剑开裂了……不妙。 记得有条武器被破坏即为落败的规则。我真不该强行模仿达人的绝技，这样下去我就输了。 不行，还不能放弃。我一边收回右手防止剑折断，一边攥紧左手向前刺出。 我的刺拳集中大剑剑身，闯荡之大剑应声粉碎。 「什么！我的剑！竟然输得这么窝囊……」 我下意识出了拳，但威廉好像没看到。会场中谁都没发现，我用一拳打爆了大剑。 规则没有禁止徒手破坏武器。我，大胜利。 「获胜者，尤米埃拉·德克尼斯！」 裁判宣布结果，将沸腾的会场带向最高潮。不知是因为落败的打击还是失去爱剑的丧失感，此时的威廉槁木死灰。抱歉，把你的剑给弄坏了。 武术大会剑术部门顺利结束，接下来是魔法部门。出场选手依次施展魔法，由评委打分来决定名次。评委由三名宫廷魔导师担任。 因为我最后出场，空出了一些时间，于是不经意地开始寻找应该身在会场某处的他，这也在情理之中吧。我四下张望时，结果与奥斯沃多四目相交。不对，我不是找你，信不信捏爆你眼镜。 奥斯沃德慢慢朝我走近，对我说道 「剑术部门的比赛真精彩呢」 「过奖」 「不过，魔法部门可没有那么简单。这可不光看魔法的威力，种类与精密度也是评分项目。尽管正面对决敌不过你，但我能够使用所有四大属性，还是相当有利呢」 奥斯沃多推了推眼镜，做出结论。 原来是这样吗？规则对于只用暗属性决胜负的我似乎不利。他好像还针对大会制定了对策，那我也来想个点子吧。 我目光放回到会场中央，希望能作为参考。 正好艾莉西娅开始展示魔法。她双手向天空高举，随后光的粒子四溢飘落，降临在整个会场。那些闪闪发光的光粒子，应该是将回复魔法扩散后形成的。 她好像依旧没升级，弱得连擦伤都治不好。可是，光之细雨自昏暗的天空飘落，形成一道充满幻想风格的风景。那光粒落在手上依旧不会消失，大都伸出双手捧起光粒，看得出神。 尽管不甘心，但确实非常漂亮。我也伸出手，想抓住光粒。 「咦？怎么消失了？」 在我触碰的瞬间，光粒消失了。看来不只是被艾莉西娅，我还被光属性讨厌了。 100分满分，艾莉西娅拿到了88分的高分。对她的魔法，评委对稀有性与美感作出好评。稀有性可以加分的话，那我或许还有机会。 魔法部门顺利进行，轮到奥斯沃多出场。到此只为没有出现超过艾莉西娅得分的选手，所以他的展示格外引人瞩目。 奥斯沃多一跃来到大会会场中央，将手中的法杖在脚下一敲。随即，眼看地面飞快地隆起，达到一人高的高度。 「像个骰子」 就我所见，隆起的土是一个万分规整的立方体。其精密度令评委们不禁赞叹。 接着，奥斯沃多释放利刃型的风魔法，将土的立方体削成一个个掌心大小的小立方体。小立方体精度同样非常高，每一个都非常规整。 最后，他生成巨大的火柱，随即又用水魔法将火扑灭，这样魔法展示便结束了。 奥斯沃多以土属性与风属性展示精密度，以火属性与水属性展示威力。四大属性全能的他，赢得了观众们热烈的掌声。 他的得分是100分，出乎意料的满分。下一个终于轮到我出场，但优胜的位置岌岌可危。 奥斯沃多返回观众席，与我擦肩而过时说道 「是我赢了。你怎么拼命也不可能拿到100分以上」 「也可能是平手喔」 我嘴上逞强，但其实我还没决定好展示什么魔法。我从中央环视会场，只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我，让我有些紧张。 啊，我在会场外围发现了帕托黎克。他为什么待在那么远的地方呢？目光对上后，他有些得有些畏缩，后退了三步。喂，你后退干嘛？ 「最后一位选手！一年级，尤米埃拉·德克尼斯！」 开始信号终于来了。为了从帕托黎克的位置也能清楚看到，我就用最大威力来上一发吧。已经多少年没有用过火力全开的魔法了？我不禁嘴角上扬。 「ck hole黑洞！」 比上次学园上空出现时更高更高的地方出现黑球。黑球将云吞噬，并且越来越大。 「……夜？」 鸦雀无声的会场中，有人嘀咕了一声。放眼望去，我的魔法笼罩了整个天空，只有些许光亮从地平线处透过来。 但在下一瞬间，光如盈满天际般洒下。黑洞抹消掉了遮天蔽日的乌云，让现场重见蓝天和太阳。 真没想到啊……我朝那炫目的光眯着眼睛，心中笑起来。 「我也能使用这么漂亮的魔法啊」 嘟哝之后，大会会场顿时刮起猛烈的风，眼看着乌云向上空聚集，并下起了瓢泼大雨。 面对这恍如世界末日的情景，现场爆发惨叫声。 「完了！我们全都得死！」 「那家伙果然是魔王啊！」 大伙太夸张了。而且我冤枉啊，风和雨又不是我弄出来的。 「我什么也……啊！」 黑洞将云连同大气一并抹消掉，变成真空的区域将周围的大气牵引过来，随即形成巨大的低气压。大家对不起，确实是我不好。 微型台风持续五分钟左右后收敛，会场的恐慌情绪也随之平息。浑身衣服湿透摆在众目睽睽之下，真是饶了我吧。 我心怀歉意垂着头，此时耳中传来某人的声音。 「这个……多少分？」 糟了，我还只用了一个魔法。我必须像奥斯沃多那样用丰富多彩的魔法赚取分数。我是该从大家的影子里召唤触手，还是使用泥石流般的回复魔法？ 「请等一下，请让我再表一个魔法再——」 「300分！你第一行了吧！快住手！」 正在审议的一位评委尖叫般大声喊道。满分不是100分吗？ 奥斯沃多听到之后石化了。感觉他有点可怜。 就这样，我取得武术大会剑术部门与魔法部门双料冠军，获得了暗魔法强化护符。在表彰仪式上，罗纳德学园长亲自给我颁发奖品。 「非常感谢，这下魔法威力就更上一层楼了」 「这个，真的有必要吗？」 学园长似乎不理解这个护符的美妙之处。这个世上分不清物品价值的人实在太多了。帕托黎克的话，一定能理解吧。 后来，我向帕托黎克炫耀我的优胜奖品，结果他说 「那个护符，真的有必要吗？」 用护符效果增强的暗魔法，好想现在就在这里放放看啊。 ◆　　◆　　◆ 武术大会过去了几个月后开始入冬，学园的第一年临近结束。 我在学园生活中一如既往发挥着孤高独狼的风格。倒不如说，在武术大会之后大家好像更加怕我了。最近出了帕托黎克之外，都不记得跟什么人说过话。 艾莉西娅还是老样子，看上去对升级没有半分热情。距离地下城巡回地狱升级之旅活动举办已进入读秒阶段。不把她推为圣女去干掉魔王的话，我会伤脑经的。 艾莉西娅和攻略对象似乎被学园长或国王陛下叮嘱过，这段时间来找我麻烦的情况变少了。也可能是武术大会让他们认清了实力差距，开始抓紧锻炼了。尽管还在被他们用充满敌意的目光盯着，但对我来说还算和平，也就没问题了吧。 「最近艾莉西娅的随身物品开始丢失，你心里有没有数？」 爱德文王子向我搭腔了。别了，我平静的日子。 「并没有」 艾莉西娅的随身物品丢失？游戏里那种使坏的角色应该就是我，难道有人取代我在欺负艾莉西娅？ 「你总是一个人偷偷摸摸搞什么勾当，我可是知道的」 我总一个人，有一半就是你害的。王子心里似乎越过了怀疑，直接认定我就是把艾莉西娅东西藏起来的凶手。 「魔王竟然偷人家东西藏起来，还真够可爱啊」 我依旧无法理解我在他们心中是怎样个诡异形象。几个月前在远方领地上发生的塌方也怀疑是我，搞坏学园花坛也怀疑是我。 总之，他把什么坏事都赖在我头上。当然，我没有认真理会他，周围的人对他也很无语。 可我毕竟太强，魔王的嫌疑仍未解开。 「可恶，我定会抓到证据，到时候就把你赶出学园」 爱德文王子撂下小人物式的台词后离开了。他们好像还没放弃把我赶出学园。国王陛下和学园长都没那个意思，你们只是在白费功夫。 王子多半是没台阶下。承认我既非魔王也非坏人，等于承认是自己的错。他从未遭遇过挫折和失败，恐怕不愿承认自己的错误。而艾莉西娅无非是对我的成见非比寻常。 我对藏艾莉西娅东西的人物展开思索。 学园的学生中讨厌艾莉西娅的人很多。有人讨厌她庶民的身份，有人讨厌她跟王子走得近，还有很多人认为惹她就是惹王子不开心，对她敬而远之。由于她总是和那三个人一起行动，所以没听说她被直接做过什么。 在学园里，艾莉西娅的同伴应该就只有攻略对象三人组了。好可怜……虽然这么想，其实我更可怜。罢了，反正我还有帕托黎克。 想这些也无济于事，于是我准备展开行动。 我决定监视放学后的教室。我完全抹消掉气息，藏进阴影之中……由于无法习得这种方便的技能，其实我只是普普通通地扒在阴影里。 我在教室里蹲守了大约一小时。这段时间里，只有艾莉西娅和王子他们一度回到教室确认有没有丢东西。再然后，他们说去时尚的咖啡厅，离开了教室。他们真的想要抓到证据吗？ 我也差不多厌倦了，而就在考虑回去的时候，一名女生进入教室。她记得平时应该和公爵千金艾伦诺拉一起行动，她本家多半属于过激派，为艾伦诺拉的修洛滋家马首是瞻。她一路东张西望来到艾莉西娅的座位，最后开始翻起桌子。 发现犯人的我，悄无声息地跳了下去，向她搭腔。 「你在干嘛？」 我此前一直正常地扒在天花板的角落，就像忍者平时那样。 「那、那个，不是的！听说艾莉西娅小姐的随身物品不见了，我很担心就……啊、尤米埃拉……大人」 她慌慌张张开始辩解，察觉到发现她的人是我后，就像遇到世界末日一样。 「求、求您不要杀我！我只是按照艾伦诺拉大人的吩咐……」 我时常在想，你们把我当什么了？目前我还没杀过人。 我还没开口问，把艾莉西娅东西藏起来的犯人便一五一十主动交代。她是艾伦诺拉派系中家族地位最低的，总被吩咐跑腿之类的事情。这次的事情也是如此。 怎么办呢？直接把她交给王子了事的话，我肯定会睡不好觉。艾伦诺拉肯定会一要咬定使她擅自行事，轻易地将她抛弃掉。 ◆　　◆　　◆ 「尤米埃拉小姐，依你之意，是我指示她将艾莉西娅同学的物品藏起来的咯？」 我决定和艾伦诺拉直接谈判。实行犯轻易地便领我来到了艾伦诺拉所在的沙龙。 「不对。艾伦诺拉小姐您的朋友做了错事，此次前来只想传达一声。她也承认是自己独断」 「就是这样。她做出了不可饶恕的行为」 「是啊，这件事要是传到爱德文殿下耳朵里，殿下难免会盛怒吧。她是艾伦诺拉小姐您的朋友，搞不好还会连累您也被殿下讨厌呢」 听到自己会被王子讨厌，本来故作镇定的艾伦诺拉顿时脸色大变。 「那是她自作主张吧？为什么本小姐也跟着被……」 「殿下或许会认定她是小姐您的派系中人。不过没关系，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 我说我不会去告密，艾伦诺拉表现得十分吃惊。我有意用温柔的口吻接着说道 「最好也不要责罚她，以免让周围起疑。如此一来，艾伦诺拉小姐您定能让殿下成为如意郎君」 「咦？可是那个偷腥猫怎么办？」 「您是指艾莉西娅小姐？她是庶民，怎么可能嫁入王室？」 骗你的。王国陛下打算将她推为圣女，让她跟王子结婚。这样保证了王室的正统性，又可以博得庶民的支持，可谓一石二鸟。 「你、你说得没错。庶民怎么可能嫁入王室呢」 「是的，所以埃拉诺拉大人万万不可因为这种无谓的欺凌而留下污点。奉劝您也请示意派阀的各位，不要对艾莉西娅小姐使坏」 事先叮嘱，不能再去欺负艾莉西娅了。 「嗯，那是自然。可是，你为何要将这些告诉本小姐？」 「我对艾莉西娅小姐也没什么好印象，欺负她只会让殿下进一步包庇她，加深他们之间的关系。啊，为了避免给殿下留下不好的印象，我们今日见面之事还请不要声张」 阻止了对艾莉西娅使坏，保护了实行犯的女孩，并让艾伦诺拉不要牵扯到我。艾伦诺拉实在太好忽悠了，我的目的全部达成。 于是，我带着无比愉快的心情离开了沙龙。 ◆　　◆　　◆ 「以你来说还真少见啊，尤米埃拉」 听完整个来龙去脉之后，帕托黎克做出这样的反应。 他担心遭到爱德文王子不必要的怀疑，事过之后马上过来探明情况，于是我不得不向他交代。 他说我这么做很少见是什么意思？我还在想着这个问题，他接着说道 「按你平时的风格，还以为你会直接把现行犯扔给殿下了事。欺凌得以阻止，而且艾伦诺拉小姐被殿下怀疑也不关你事吧？」 他说的没错。我为什么兜这么大的圈子呢？我想了想，发现了答案。 「其实，担任实行犯的角色，可能就是我」 将艾莉西娅东西藏起来，就是我本来要做的事。 「什么意思？」 「假如我隐藏了能够使用暗魔法的事情，又没有满级的话」 我说的是游戏里的尤米埃拉。她恐怕……。 「那样的我，被见都没见过的父母强迫与其他贵族攀关系，拼了命地加入到艾伦诺拉的派系」 我在那里肯定是最底层，谁都不愿做的事情就会被塞过来的那种。 「然后，我被迫成为实行犯，东窗事发后被艾伦诺拉抛弃掉」 游戏里的尤米埃拉，真的有同伴吗？ 「没有任何人站在自己这边，于是憎恨父母，憎恨艾伦诺拉，然后最憎恨的就是会使用光魔法，得到殿下他们悉心呵护的艾莉西娅」 光芒下的她与黑暗中的我，被人爱的她与不被爱的我……游戏里的尤米埃拉不单纯是被补充设定推成隐藏boss的坏蛋，或许是被整个世界欺凌的受害者。 「到那时候，我便为了复仇开始升级。但暗属性被光属性克制，还是敌不过艾莉西娅，最终被杀死」 游戏中的我和现在的我，差别仅仅在于有没有事先升级，有没有唯一绝对值得信赖的力量。 「正因为有那样的『如果』，我想要帮实行犯的女孩一把。怎么了，帕托黎克？我只是在假设啊」 帕托黎克悲怆万分。看到他这样，本想将话题当做幻想付之一笑的我，感觉真的和可笑。 「不是没区别吗」 话就像挤出来的一般，帕托黎克悲伤地说道 「不是没区别吗，假设中的你和现在的你。就只有等级高低的区别啊」 「那区别可大了」 不对。最大的区别在于我拥有前世的记忆，精神年龄很高。但也仅此而已。 「现在的你，有同伴吗？你狠艾莉西娅吗？恨这个世界吗？如果是的，那我就……」 帕托黎克直直地注视着我，说道。不过没事的，我记不憎恨也不讨厌，真要有什么只用逃得远远隐姓埋名地生活就行了。可是，现在这样也有我喜欢的地方。 「没那种事吧。有个偶尔能陪我说说话的熟人，这样就够了」 我心想，就算有些令人讨厌的事情，只要有帕托黎克在，待在这个国家也无妨。我盯着帕托黎克这样说道后，他陷入沉默。难道我说了什么尴尬的话吗，我开始不安。 「是吗……」 他露出微笑，温情地这么说道。之后，他脸上又浮现一抹悲伤，接着说 「……熟人吗」 我们交流得这么频繁，应该能算熟人了吧、 当个熟人都这么痛苦，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成为朋友啊。恋人就根本不考虑了。 ◆　　◆　　◆ 「哎呀？尤米埃拉小姐，我们又见面了呢」 「……是啊。巧合真可怕啊」 经历前些天的欺凌骚动后，我就被艾伦诺拉给缠上了。今天也是，我刚出教室就见她严阵以待。 「本小姐正好准备去用茶，破例也邀请你参加喔」 真的好可怕。要说什么可怕，不知道艾伦诺拉脑子里在想什么这点最可怕。她怕给爱德文王子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我都提醒过不要正大光明跟我来往，可她在学园内还是不分地点找我搭腔。 渴望战争的过激派的领军者正是修洛滋公爵家，我可不想跟他们家的大小姐艾伦诺拉混在一起。就算被她敌对，我也必须把话挑明。 「艾伦诺拉大小姐，请容我拒绝邀请」 「为什么？还有可口的点心喔？」 艾伦诺拉不解地歪着脑袋。这货怎么回事，无敌吗。 「跟我走得太近，会被爱德文殿下讨厌的喔」 「那可伤脑经了！我可以找你谈谈吗？」 「……去吧，我去还不行吧」 这大小姐，我认输。 艾伦诺拉拉着我的手兴冲冲地穿过学园走廊。她心花怒放，我愁眉苦脸，走廊上的同学们与我们这对难得一见的组合擦身而过时，无不惊讶得瞪圆眼睛。 还以为她会带我平时的沙龙，结果不是那个方向。我们直接进入到学生宿舍所在的区域。 「请问。这是往哪儿去？」 「去本小姐的房间啦！今天就让咱们尽情畅聊吧」 被艾伦诺拉领到她的卧室后，我跟她隔着一张小桌子坐在椅子上。她卧室的构造与我的几乎一致，不过房间内的家具各个极尽奢华。 她究竟找我聊什么？我提心吊胆。这时，她指向放在桌上的曲奇。 「来吧，尤米埃拉小姐，这个尝尝看」 「……我不客气了」 难道下了毒？我下定决心，把曲奇放进嘴里。 「怎样？」 「……怎么说呢，味道很难说」 真的很难说，硬要说好不好吃，应该还算好吃，但也没多好吃。 她为什么让我吃这个？我感到困惑。这时，她有些不开心地说道 「这个，其实是我做的」 「啊，怪不得味道很难说呢。硬说的话，应该算难吃吧」 这是个让艾伦诺拉讨厌我的大好机会。我如果夸她这个世界第一好吃，只会让她继续缠上我。来吧，尽情发火吧，任性的大小姐。 然而事实与我设想的恰恰相反，艾伦诺拉笑逐颜开。 「就是说啊！味道很难说呢！可是大伙都说这个世界第一好吃！」 「欸？」 「只有你，只有尤米埃拉小姐肯对我说真话」 艾伦诺拉激动不已地握住我的双手说道。奇怪，难道我选项选错了？ 「呃，您为何突然做起点心了？」 「听说爱丽下压小姐带了自制的点心送给爱德文大人，所以我也想试试」 「我觉得不需要那样喔，而且，艾伦诺拉大人恐怕不行呢」 我现在所需的，是不怕被她讨厌的觉悟。艾伦诺拉这个过激派领军一族的女儿和我这个人体战略兵器走到一起，难免会引起周围人猜疑。 「就是说啊！大伙都说我一定应该那么做，可那不是本小姐的风格呐」 「欸？」 「只有你，只有尤米埃拉小姐肯对我说真话」 这话刚才听过了。本想被她讨厌，结果反倒出现好高度飞速上升的错误现象。 艾伦诺拉身边难道只有随声附和的家伙吗？只有我来否定她，也未免太奇怪了吧。 「只有我，是吗？因为除我之外没人说真话？」 「大伙都认为，我不可能有错。就算想法不一致，还是认为对的也一定是我，错的是自己——」 你绝对搞错了，她们只是害怕惹你不高兴。 「——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哎，只是容易受骗，任人摆布而已吗……你这位大小姐，真是诚实得像个笨蛋一样，真担心你被心怀叵测的人肆意操控。……会不会已经受人操控了？ 「前些天，把艾莉西娅同学的东西藏起来的事……」 「下、下指示的不是我，那个……」 艾伦诺拉尴尬地眼睛到处打转。太明显啦，你慌张过头了。 「最开始提出来的是谁？」 「咦？这个嘛……」 指示去欺负艾莉西娅的人是艾伦诺拉不假，但这是谁提出来的呢？嫌艾莉西娅碍事，要找她麻烦是谁提议的？ 尽管被显赫的家室所影响，但艾伦诺拉不是个坏孩子……我是这么认为的。她想要坦诚回答我的提问，但又支支吾吾，这样的她怎么看都不像坏孩子。 「艾伦诺拉大小姐，对于把艾莉西娅小姐的私人物品藏起来这件事，您自己怎么看？」 「我、我本来觉得那么做不是很好，但听大家说的话之后就……又觉得好像还行」 「于是，您就下了指示？」 「是的，那女孩自告奋勇要去做」 这么听来，提出对艾莉西娅实施欺凌的不是艾伦诺拉本人。她派系中的某人提出，继而周围一票人附和，她便也坚信应该那么做。这就是真相吗。 思考着艾伦诺拉的境遇，我突然反应过来。 不管艾伦诺拉是不是坏人，不想跟她走的太近的结论并没有变。一方面由于她的家族原因，围绕她的那些人的人际关系错综复杂，离奇而恐怖。 「哎，劝您不要太过信任朋友」 「没事的！因为尤米埃拉小姐愿意做我朋友！」 并没有。尽管我一点也不恨你，但我不想跟你做朋友。 「我很忙的……」 「我想让尤米埃拉小姐多多地给我建议。关于我和爱德文大人之间恋爱的方面呢」 「那种事，我并不清楚」 「可是！尤米埃拉小姐说过，我肯定能和爱德文大人结婚，对吧？」 那是骗你的，可我实在开不了口。面对笑得天真无邪的她，我什么也说不出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四章 隐藏boss，与龙相遇 第一卷四章 隐藏boss，与龙相遇 「哎，那个大小姐怎么搞的啊」 「不也挺好的？在校期间完全可以不用顾忌跟她好好相处吧」 我与帕托黎克并肩走在学园的走廊上，聊到了艾伦诺拉的事。在那之后，艾伦诺拉不长记性依旧找我攀谈。我找帕托黎克求救，结果他看着我被诺雷艾拉缠着反倒很开心的样子。 「我讨厌公爵家」 「我也跟诺雷艾拉大小姐稍稍聊过。的确很够呛，但她应该不是坏人吧？你完全可以更主动点接近她」 「唔……我考虑考虑。那我先回房了」 帕托黎克想让我和艾伦诺拉走近一些。我来到宿舍门口，拐过走廊，朝着与帕托黎克不同的方向迈出脚步时，突然被叫住。 「啊，等一下。尤米埃拉，学年末的派对，你会出席吧？」 「我跟社交没什么缘分，应该不会参加吧？」 「……我知道了。要是改变主意，你不用顾忌尽管参加」 与帕托黎克道别后，我边走边想。 「学年末派对吗」 那是学园举办的活动，兼顾社交界的练习，类似于正式的晚会。我与那种事情无缘，觉得缺席也无妨。 话说，在游戏里会有跟好感度最高的攻略对象一起溜出会场的事件。我想事先确认一下艾莉西娅进入了谁的线路。虽说已经大幅偏离了游戏剧情，能不能作为参考就不清楚了。 要是正常地走王道线，是爱德文王子的线路就谢天谢地了。让他干掉魔王，继承圣女之名与王子成婚，把对我的影响降到零……这是最理想的状态。 虽然跟帕托黎克说了我不去，但稍微露下脸或许也还好。我想着这些，没有察觉到有人接近的气息。突然，有人近距离叫了我。 「尤米埃拉小姐！学年末派对的礼服定好了吗？」 天啊，又是艾伦诺拉。最近都习惯了，应对也变得随便了。 「礼服？制服不行吗？」 「当然不行啦。要穿上美丽的礼服跳舞喔」 「我又没舞伴」 「咦？不是还有帕托黎克先生吗？」 这只金钻头大小姐讲话挺有意思。怎么这里冒出帕托黎克的名字？ 舞我会跳。学园的课程中也简单学习过，只要全力运用我这应对日常生活绰绰有余的身体能力，干净利落的舞蹈不在话下。毕竟是学园的活动，可能还是参加比较好。只不过，礼服我有吗？ 「跟帕托黎克无关。另外，我没有礼服」 「原来是这样，那就定制……是来不及了呢。那么，就把本小姐的借给你吧！本小姐和你一起挑！」 虽然我说没有礼服，准确说我并不知道有没有。我这一年间的着装，就在制服与睡衣之间交换。卧室里好像有衣橱又好像没有来着。 我顺利击退艾伦诺拉之后回到自己的卧室，向丽塔询问。 「丽塔，我有礼服吗？」 「真少见呢，大小姐竟然会在意礼服」 她吃惊地睁大眼睛。不用那么惊讶吧。 丽塔受我父母之命被派过来，现在依旧会向我传达他们的指示。前些天，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传达想和我见面的意思，都被我华丽地无视掉了。看我这个样子，丽塔最近也只将意思传达了事，不再多言。 「学年末的派对需要用到。没有的话我穿制服也——」 「万万不可！大小姐，那可是难得派对。化妆也不能少」 「化妆就算了」 丽塔的女仆工作执行得尽善尽美，她泡的红茶非常好喝。只不过她依旧机会就想让我打扮，真希望她饶过我。学生怎么能化妆呢？我才不管这个世界的常识是什么。 「不说这些，我有礼服吗？」 「有是有……」 丽塔言辞含糊，来到橱柜跟前，将柜子打开给我看。……啊，原来是这么回事。 橱柜中装满了漂亮的礼服。柔色系的礼服扎得我眼睛痛。 「哎，真的很棒。荷叶边和缎带那么夸张，简直棒透了」 「这些都是按夫人的要求……」 丽塔对我的讽刺做出回应。那个还没见过面的妈妈，还把我当几岁小孩来着？那么多礼服却净是粉色或黄色这些暖色系。尺寸似乎对照过制服，但正因为尺寸没有问题才更让人烦躁。 「颜色在朴素点就好了……比如白色或者黑色」 「白色是婚礼上穿的，黑色是出席葬礼」 「是这样吗？那就褐色或者灰色」 「没怎么听说那些颜色」 有什么不好，灰色我又不讨厌。 此时响起敲门声，同时传来人的声音。 「德克尼斯小姐，有您的物品送达」 「我出去看看」 来客的接待交给了丽塔。真遗憾，只能放弃学年末派对了……遗憾？我应该没那么期待才对，为什么会感到遗憾呢？ 我纳闷地歪着脑袋，这时丽塔回来了。 「好像是王妃大人送来的」 来客应该是王妃的使者。此前也收到过几次王妃送来礼物，都是茶和点心之类的。但是，这次的东西似乎和平时的不一样。 「这是什么？好大啊」 丽塔提着的是一个足有人那么大的薄薄的包，这包刚好可以放进一件礼服。在这个时间点上，不会这么凑巧吧？ 「我打开了……果然是礼服呢」 王妃送的礼物是一件红色礼服。那红色不知该用浓艳还是高贵来形容，像红酒的感觉。 「哇，我觉得绛红与大小姐您十分相称」 我的辞藻匮乏暴露无遗。原来是绛红吗，我要是搞过色彩检测之类的就好了。 「不，尺寸肯定不合吧」 「穿上试试！」 丽塔的气势比平时更加强硬，我被强迫着开始试穿。这套修长的露肩式礼服与我的体型完全吻合……她怎么知道我尺寸的？ ◆　　◆　　◆ 学年末派对当天，学园大堂中聚集着盛装的同学们。我看着璀璨的大吊灯与起舞于光辉下的少男少女们，归心无端地涌了上来。 当我入场时，大厅万籁俱寂。 我毫不在意继续向中央前进，一路吸引着众人的目光，会场渐渐变得躁动。他们肯定在偷偷议论，我这件礼服的鲜红色是被回溅的血染成的……不用听我也知道。 当大伙都远远躲着我的这时，有人向我靠近。艾伦诺拉在距离较远的地方发现我后笔直朝我走来。她的举止很自然，应该穿惯了礼服。 「哎呀，尤米埃拉小姐！你果然参加了呢」 「多谢关心」 「帕托黎克先生没邀请你跳舞吗？」 那爱德文王子怎么没邀请你跳舞啊……这话打死也不能说。 我姑且向他确认过他会参加，除此之外没聊过派对的事。他在地方贵族中，不论男生女生中间都很受欢迎，应该约好和某人跳舞了吧。 「为什么要冒出帕托黎克的名字？」 因为我除了去找帕托黎克之外没有别的选择？艾伦诺拉不管什么都喜欢扯到男女恋爱上。 「咦？因为尤米埃拉小姐你——」 「尤米埃来，你来了啊」 有人从身后喊我名字，正好打断艾伦诺拉的话。 「我，我就不做电灯泡了，我先走了！」 艾伦诺拉说完便匆匆离开了。你的关照多余了，我和帕托黎克不是两情相悦，连单相思都不算。 我转过身去，只见那边果真是帕托黎克。他的声音我怎么可能听错呢。 「不自觉地就想来参加看看了，但我还是想回去」 我这么说着，对自己穿礼服的样子感到有些害羞。对我说的话，帕托黎克没有任何回答，只是睁大眼睛愣在原地。 我感到奇怪，向他走进一步，结果他退了一步。 「怎么了？」 「没、没什么」 这哪里是没什么。帕托黎克看我的目光游移不定，形迹可疑。 「到底怎么了啊，你在找什么人吗？」 「没什么」 他究竟是怎么了？果然是在找人吧……我明白了！ 帕托黎克肯定也有一两个喜欢的异性。要是和我在一起被心上人看到，的确很不妙呢。这种时候，我就应该放机灵点主动回家吧，哎，真可悲。 「没事的话，我也该走了」 「等一下」 帕托黎克露出前所未有的认真表情，拉住我的手把我留下。我的心扑通一跳。是不是因为他手掌的温度呢？毕竟礼服没有袖子。 「那个……一曲就好，能陪我跳支舞吗？」 能陪我跳支舞吗？好有贵族的感觉。我也得贵族式是应上一句「乐意之至」才行。 「可以吧」 「真有你的风格」 啊，一不留神态度就变得冷淡了。可帕托黎克对我微微一笑，就当没问题吧。 在偏离大堂中央的位置，我与帕托黎克执起彼此的手，开始跳舞。 我的脑内演练无懈可击，对身体活动也非常自信，可是为什么真跳起来动作就那么机械呢？帕托黎克竟然在完美地引导着我，让我好生嫉妒。 「踩到脚也没关系，你再放松些」 「把你脚踩烂也没关系？」 「喂，别瞎搞，踩跟碾是两码事」 像平时一样跟他聊着傻里傻气的事情，我渐渐习惯了。身体随韵律流畅地动起来。 有了些许的从容后，我得以确认周围的情况。周围的人都在看着我们，尤其是男生门不知为何死死地盯着我。是那个吗？战斗机器人开始跳舞了，把他们吓到了？ 「话说，你有没有觉得在被周围死死盯着？」 「因为你漂亮啊」 「什……」 你漫不尽心说的什么啊。冷静下来，我怎么能为恭维的场面话一喜一忧。不过手心出汗了，怎么办啊。 「你不管对谁都会这么说的，无法相信」 「是不是该说你迟钝好呢……」 「你恭维我也没什么好处吧」 「……不，要说迟钝也算我一个。时至今日我才发觉，我——」 就在此时，乐曲结束，我一心只想着擦掉手心的汗。我唰地甩开牵着的手，在自己的礼服上擦起来。 「那个，你说什么？啊，我不是嫌你手脏，是我手出汗了」 「我知道，没什么」 帕托黎克有些不开心地说道。抱歉啦，我跳得那么烂。 决定了，回家吧。正想问帕托黎克后面有没有什么安排，结果旁边有人向我搭话。 「尤米埃拉小姐，可否与我跳支舞？」 似乎是高年级的男生邀请我跳舞。这人谁啊？ 我听到帕托黎克咋舌的声音。我懂了，虽然不知道内情，但这个人肯定跟帕托黎克关系不好。这时候就轮到必杀的拒绝语登场了。 「我只对比我强的人感兴趣」 「咦？啊，好的」 他一副愣愣的表情，灰溜溜地抽身离开。很好，我把他击退咯，帕托黎克。 「强的人，感兴趣……」 而帕托黎克一脸深沉，嘴里喃喃自语地嘀咕着什么。你没事吧？ ◆　　◆　　◆ 学年末派也已结束，春季长假近在眼前，此时我被许多同学邀请参加茶会或是派对。 看到他们一副提心吊胆的样子找我搭话，估计都是被本家要求的。我拒绝后，他们便会露出放下心来但掺杂这几分遗憾的表情。 当然，我的本家也要求我回去，而且毫不隐藏要想我介绍如意郎君的真实目的。再说了，对那个我一次都没见过的人住着的，我一次都没去过的房子，用「回家」这个词合适吗？ 在这个春假，我有个一定要去的地方。就算不邀请我我也会自己去，但尽量还是有邀请更好。 不知是不是我的心愿上达天听，在离放假就只剩三天的时候，招思暮盼的她终于来找我了。 「尤、尤米埃拉大人，我有个不情之请」 「好，没关系的洁西卡。另外，喊我的时候不要太拘谨」 我苦苦等待来邀请我的人正是她，洁西卡·蒙福德。 她在游戏里的定位是艾莉西娅的朋友。她温柔地主动接触不适应学园生活的艾莉西娅，然后，带着庶民感性的她们马上拉近了关系。她会教授艾莉西娅所不知道的贵族常识，是为攻略提供帮助的辅助系角色。 然而现实中，由于艾莉西娅过快接触攻略对象，导致她们没机会认识。 顺带一提，我也没有和洁西卡说过话。但是，我不管说什么也必须去她家一趟。 洁西卡像只小动物似的哆嗦着，对我说 「那么，尤米埃拉……小姐，你长假……有安排吗？」 「完全没有，日程表一片空白」 所以，你还不赶快邀请我去你家。 「那个，我老家蒙福德领最近有龙出没。尽管现在还只有家畜受害，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袭击人。没有出现有人遇害，中央的军队也不会出动……。我就心想，尤米埃拉小姐是不是能帮帮忙。果然还是……不行吗？」 「那就出发吧，去击退dragon恶龙」 我当然是当机立断。没想到事情进行得如此顺利。 这是游戏中的重要事件。按照原本来的剧情，洁西卡得知自家领土出现危机，便向朋友艾莉西娅寻求帮助。 但可能由于我这个不确定因素的影响，她们没能成为朋友。所以这个时候，洁西卡便急不暇择地来抓我这根救命稻草。 我接受这个委托，自然有其中的理由。那便是因为，这个事件的报酬非常吸引人。 「那个，真的没问题吗？」 谈得太过顺利，反倒让洁西卡感到困惑。你大可开心喔？你主动来找我，我也很开心呢。 帕托黎克也邀请我到他的边境老家去玩，当然是被我一口拒绝。 ◆　　◆　　◆ 长假开始后，我来到了蒙福德领。洁西卡原本很怕我，但一路上跟我坐在停一辆马车里似乎也习惯了，现在能和我正常对话了。 「dragon龙是火属性，没错吧？」 「是的，父亲来信上是这么写的。似乎栖居在这一带最高的山上」 「是这样啊，还有没有其他信息？」 「我想想……还写到，没有火属性对策恐怕难以取胜。具体情况，我觉得可以到家后再问」 跟游戏里完全一致吗……那么，那个也值得期待了。我向洁西卡道谢后，目光朝窗外放去。 蒙福德男爵领是一片被大自然拥抱的质朴土地……啊，说白了就是乡下。这种小规模的领地中有冒出了龙，自然是闹得鸡飞狗跳。 「我回来了，我把能打赢龙的人带来咯」 在男爵府邸门前，洁西卡大声搭起招呼，下人们分分出门，喜迎她回家。 「欢迎回家，大小姐。也欢迎这位朋友的到来」 诶嘿嘿，她们说我是朋友，没把我当成是驱除害兽的机器。 我们在带领下来到宅子里，直接见到了洁西卡的父亲，也就是蒙福德男爵。 「承蒙邀请不胜感谢，我是尤米埃拉·德克尼斯」 「欢迎远道而来。只是这里不巧有龙出没，恕无法盛情款待」 蒙福德男爵过意不去地说道。这怎么回事？不是通过书信事先讲清楚了吗？ 「爸爸，这位尤米埃拉小姐来帮我们击退龙了」 「她就是你信上提到的，与魔王比肩的强者？」 洁西卡说明后，男爵神情诧异。另外洁西卡啊，你信上说我与魔王比肩吗？我侧目瞪过去，她连忙开始解释 「尤米埃拉小姐的等级有lv.99。另外我没说她与魔王比肩，而是连魔王都能干掉」 看到男爵脸上仍有疑惑，我感慨这个感觉真的好久没有过了。 第二天早晨，我决定立刻向山中动身将龙消灭。有两位负责带路的士兵与我同行。 洁西卡很关照地提出一起去，但她似乎不能成为战斗力，我便郑重拒绝了。 「喂，为啥咱们非得奉陪贵族大小姐任性胡闹啊」 「又有什么办法？领主大人下的命令」 两位士兵看来把我当成了想见识真龙的任性丫头。我毫不在意他们窃窃私语，快步沿山道进发。 在山腰的位置发现了一片树木稀少的开阔地，便决定在那里守着龙出来。 「在这里休息会儿吧」 两位军爷跟在我后头气喘吁吁，就地坐了下去。你们体力很差，建议提升等级。 「哈啊、哈啊，小姑娘，我忘提醒你了。龙出来了可要马上逃跑喔。贵族的嗜好也得适可而止啊」 较为成熟的那位士兵喘着粗气对我说道。 误会还没解开吗？我走这么远的路气都不喘一下，明明该发现不对劲了吧。 来了。我没有回答士兵的提醒，紧盯着空中一点。 「什、什么？那个身影……是、是龙？」 他们对我的样子感到奇怪，也跟着向空中看去，马上看到了一个身影。那身影向我们逼近，越来越大。龙已经来到肉眼可辨的距离。 「快藏起来！它要过去了！」 士兵们连忙藏到附近的岩石后面。 「好像意见被它发现了」 我告诉他们藏起来也无济于事，也正如我所说，龙在我们周围盘旋，估计是对入侵领地的人类有所警戒。 现身的龙与洁西卡的情报吻合，是火属性的种类。它嘴角漏出火焰，似是在警告我们随时会释放吐息。 我望着上空，思考收拾龙的方法。如果情况允许，我想尽量将魔石回收。 我的远程魔法，很多会让对象消失得一干二净。能够针对一部分进行攻击的魔法又要通过对象的影子来发动，无法对飞在空中的对象使用。 我瞥了眼藏在岩石后头军爷，他们蹲在地上，面庞在绝望中扭曲。 「完、完蛋了……我要被那家伙吃掉了」 放弃得也太快了吧，你不是士兵吗？ 陪同我的这两人精神状态十分糟糕，所以我决定尽快搞定。 「ck hole黑洞」 我发动魔法，龙的左翼被黑暗所包裹，随即翅膀随黑暗一并消失。少了一只翅膀的龙打着旋直线坠落，重重地撞在地上。 我立刻上去准备施以致命一击，结果坠落已经要了它的命。比想象中的要弱啊，这龙。 「太、太好了！小姑娘你真厉害！」 他们态度眨眼一变，感动地流下热泪。有必要感动成这样吗，路上我都再三强调过龙由我来处理了。 「不好意思泼你们冷水，事情还没结束呢」 没错，打倒了火属性的龙并不算结束。其实，栖居在这座山中的龙，是这座山的守卫。 在游戏里，任务提示boss为火属性，因此许多玩家只筹备了水属性武器与火耐性防具。可是，打倒火属性的龙之后，还要连战风属性的龙。 当然，第二头龙更强，必须准备风属性对策。这个事件其实设下了这样的陷阱。 突然，震耳欲聋的咆哮声震撼了整个山体。这是源自妻子被杀的愤怒吧……啊，也可能是丈夫。 风属性的龙从山顶附近的森林腾空而起，朝我们笔直冲过来。不愧是风属性，速度与刚才那头截然不同。 「啊、危险！」 看到龙朝我直冲而来，士兵发出惨叫。但他们弄错了。 龙在我面前停住了。 「shadownce暗影枪」 它的败因，是从我影子的方向来袭击我。龙被影子里刺出的无数支长枪钉在空中，直接毙命。 军爷们接连两度接受必死无疑的命运却又逃过一劫，看上去折寿不少。 我让他们带上两个巨大魔石下了山，我自己则来到山顶去获取目标物品。 为什么身为这座山的守卫会在其他地方出没呢？因为要抚养孩子。袭击家畜，也是不舍得下气力去狩猎魔物。 我在两头龙出现的地方附近寻找，马上找到了巢穴。事情真是太顺利了，我不禁露出得意地笑容。 我想要的东西——龙蛋正静静地躺在巢穴中。 ◆　　◆　　◆ 春季长假也结束了，今天起我就是二年级了。新学期的第一天，抱着巨大的蛋来上学的我，将大家的目光集于一身。 「好久不见，尤米埃拉。这……这是什么？」 「他是我的孩子，我生下来的」 「什、是你和谁的……啊，是开玩笑啊」 帕托黎克好像有一瞬间把我的玩笑当真了，竟抓住我的双肩打算质问对方是谁。没想到他会慌张成这样。你真以为我会下蛋？ 「这是龙蛋，春假里遇到点事」 「怎么可能遇到点事就搞到龙蛋啊……。你打算把它孵出来吗？」 「是的，国王陛下也批准了」 关于饲养龙的事，我通过学园长得到了国王陛下的批准。龙十分宝贵，使用权本来要归属国家，但国王陛下连这一点也免除了，真是待我不薄。他还关心我学园生活有没有不便，这个国家有他当领袖真是棒极了。 前面这些都是玩笑话，但我说他是我的孩子，这一点毫无疑问。龙产下的蛋需要注入魔力来孵化。 向龙蛋注入越多魔力，诞生的个体就越强，因此龙爸爸龙妈妈会连饭也顾不上不好好吃，不断为龙蛋注入魔力。就像蒙福德领的龙那样，甚至会去袭击平时根本瞧不上的家畜。 然后，孵化出来的孩子会将供应魔力最多的人当做爸爸妈妈，哪怕种族不同。 也就是说，由人类来孵化龙蛋，龙宝宝便会把人类当做爸爸妈妈。相传不会亲近人的魔物中，唯一可以被人类驯服的就是龙了。 只不过，要得到亲近人类的龙非常困难。龙蛋本来就不好找，而且还要注入比龙爸爸龙妈妈更多的魔力，这是很难达成的条件。现实证据就是，所属巴鲁夏茵王国的龙只有两头。 在游戏里，龙蛋受艾莉西娅的魔力影响，诞生出光属性的龙。然后那只龙会成长为能载着小队成员飞翔的体格。 没错，这次我所投身的，就是rpg中约定俗成获得移动手段的活动。考虑到没有游戏中那种「必须去过一次」的限制，对我充满吸引力。 能满足我翱翔天际的愿望，提供方便的远距离移手段，万一要逃亡国外时还能帮忙。 「另外，该怎么说呢……保守地讲，这个感觉很不祥啊」 帕托黎克说出了对龙蛋的感想。竟然说他不祥，好过分。 我他爆炸，一直小心翼翼地输入魔力，结果龙蛋在暗之魔力作用下染得通体漆黑，向周围释放着威圧感。 「别对我家孩子说得那么过分，他明明那么可爱……」 我两手把蛋紧紧抱在怀中，说道。 起初我只是把要孵化的龙当做方便的出租车，但长假期间与他肌肤接触影形不离，渐渐萌生了爱。他是用我的魔力孵化的，所以等于就是我的孩子，我才不会因为他是魔物就对他不好。 「可爱？」 「是的，出生的一定是只可爱的龙龙。对了，得想个名字」 「是吗？他不会作为世界最强的龙降临吧」 帕托黎克语气有些畏缩。这说的到底什么话？ 「他是我的孩子，当然是世界最强的龙龙吧」 「……啊，我知道了，我祈祷他平安降生」 帕托黎克一脸疲惫地这样说道，然后走掉了。他露出那样的表情，往往是我搞出什么事情的时候，但每当那种时候他都会犀利地指出来。他那样，是不是说我不知不觉就做了什么没常识的事情？ 过了许久，正当我被新生们视为抱着蛋的危险人物时，我感觉蛋有动静了。时间上看我也觉得差不多该浮出来了，大概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为了分享这感动的瞬间，我邀请了帕托黎克。 「请进，话说，这是头一次邀请别人进我房间呢」 「打、打扰了」 帕托黎克进入我房间，表现出显而易见的慌张。这就是孩子进女孩房间时感到害羞的反应吗？不，我不认为自己会被当成普通女孩。 我和帕托黎克一边闲聊假期中发生的事，一边守望着龙蛋，可是过了好久也没有孵出来。就在我觉得今天恐怕不行的时候，蛋有动静了。 蛋晃了晃，然后一点点裂开。 「加、加油啊！」 我刚为他打气，蛋的动静顿时变得激烈，一只漆黑的手从里面冒了出来。 「太好了！成功啦，帕托黎克！」 我朝帕托黎克瞥了一眼，只见他一脸做好觉悟似的凝重神色。我的孩子降生，你那么严肃干嘛。 可能因为紧张，帕托黎克嘴里嘀嘀咕咕。 「那锋利的爪子……我果真应该更早一些提醒的。从没听说过龙会长得可爱。尤米埃拉肯定会失望吧……」 「咦，什么？啊，快看快看！蛋一点点碎掉了！加油加油！」 手出来后，后面就快多了。龙宝宝破壳而出，从蛋里爬了出来。我在万分感动之下一动不动，这时帕托黎克用关怀的口吻对我说 「哎，在你想象中是一只可爱的龙，但我觉得可怕……帅气的龙也不错。所以——」 帕托黎克说他帅气，但我觉得…… 「好可爱！」 多可爱的孩子啊。个头大概中型那么大，大大的嘴巴，大大的眼睛，傲岸的身姿甚至散发出神圣感。身体的颜色自然和我头发眼睛一样，是深邃的漆黑。我们真是对相像的母子。 「你觉得可爱就好……。我也觉得十分神圣」 帕托黎克好像话里有话，但我情不自禁地抱住了我的宝宝。我把龙龙的脸埋进胸口，龙龙像小猫一样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帕托黎克，他在咕噜噜地说话耶，像猫咪一样」 「咕噜噜不是低吼声吗……」 我一边抚摸龙宝宝的喉咙，一边帮他想名字。虽然我直到现在一直在想，但还是没有想出好名字。 「你的名字就叫，唔……dragon，龙龙……」 「龙龙不就挺好吗？」 「咦，龙龙……啊，对呀」 我觉得dragon龙或[ruby=ryuu（りゅう）龙[/ruby]叫法太直接，这时帕托黎克提出一个好主意。这个世界里并没有汉字『龙(ryu)』的叫法，在他听来应该像个名字。 龙龙的发音我很喜欢。我不知道如何分辨龙的性别，但感觉他像个男孩子，这样正好合适。 「龙龙，你的名字是龙龙喔」 龙龙好像听懂了我的话，开心地吼叫着释放吐息。我把扑面而来的吐息用手挥散，狠下心来对他批评教育。 「龙龙，不可以在屋子里放吐息喔」 龙龙有吼了一声，但嘴里没有放出吐息。多聪明的孩子啊。不过他从眼睛里放出漆黑的镭射光，我扭了下脖子将镭射光躲开。 「这样也不可以喔？啊，帕托黎克，我得哄龙龙睡觉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喂，你准备把龙放在这个房间里吗？」 不知何时，帕托黎克缩在了房间的角落里。原来他是害怕动物的那类人啊。 「当然啦，在他长大之前，我准备跟他睡一张床上」 过不了多久，这个房间就装不下龙龙了，不过这种事等龙龙长大了在想也不迟。 「是吗，你的话应该没问题吧，千万别死啊」 帕托黎克就留下这句话，逃也似地离开了房间。 第二天，我被女仆丽塔的尖叫声吵醒。我连忙跳起来确认发生了什么事，结果看到已经比我还大出很多的龙龙正发出喊声睡在我旁边。 都说小孩子长得快，没想到快到如此地步……。 总之，孩子的成长令我感到喜悦，但接下来如何把龙龙弄出房间让我好生苦恼了一番。 ◆　　◆　　◆ 事后我才知道，龙宝宝会通过父母提供的魔力而成长。养成了睡着也不忘给蛋注入魔力的习惯后，我似乎一直在给龙龙注入魔力。所以一觉醒来变得比我还大，也就合情合理了。 我好不容易从窗户把龙龙弄到了外面，现在在给龙龙找家。我已经得到国王陛下钦许的养龙许可，应该可以让学园来准备给龙龙睡觉的床。 「接下来必须考虑龙龙住的地方呢。果然离我房间近一点比较好吧？」 龙龙和我一起走在学园的庭院中，吼了一声做出回应。竟然通人语，我家孩子莫非是天才？ 龙龙四只脚悠然地走着，巨大的翅膀微微扑动，简直太可爱了。 「呀！」 庭院中传来女性的惨叫声。出什么事了吗？ 「可能有危险，龙龙你快藏起来」 我将龙龙挡在身后，警戒着周围，然后看到发出尖叫的是一位女同学，她人在较远的地方。可是，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尖叫。 其他同学和老师闻声聚集过来，一探究竟。他们来到庭园后，也全都尖叫起来。 「哇啊啊啊啊啊」 「呀！」 怎么啦？这究竟在害怕什么？未知的危机近在眼前，这孩子必须由我来保护！ 「龙啊！有龙出现啦！」 好像学园里出现了龙，最强级别的魔物。我向空中凝视，但没有发现任何龙的踪影。 帕托黎克也来到庭园，慢慢向我走近。现在没工夫慢悠悠的啊。 「噢，龙可以一天长这么大啊」 「帕托黎克，学园里好像有龙出没，但我完全没发现」 「咦？不就在你身后吗」 我身后只有龙龙啊。可爱到爆的龙宝宝……啊。 「什么嘛，原来大家是看到龙龙吵惊慌起来的啊」 「当然会惊慌啊。话说，他长得好大了啊」 竟然看到可爱的动物就尖叫起来，这回把人吓到的啊。不过，他们的心情我不是不理解。 「嗯，谁让他这么可爱呢。龙龙成为学园万人迷，或许指日可待呢」 「欸？」 「龙龙，大家想和你玩耍喔～」 不知不觉间，来看龙龙的同学变多了。大家都是超喜欢动物的人，喜欢动物的人不会是坏人。 我让龙龙陪大家玩耍，龙龙便伸展四肢拼命地冲了出去。活力十足呢。 「天啊啊啊啊啊，逃命啊啊啊」 同学们一溜烟全躲进了建筑物里。咦？ 「为什么？」 「还不住手！快把龙龙带回来」 「龙龙，回来～」 世上也有害怕动物的人。尽管我非常喜欢动物，但也必须好好承认并尊重不同意见。 我看着龙龙挥着长尾巴向我冲来，说道 「帕托黎克，你喜欢吗？」 「欸？啊，你说龙吗？可不可爱先不提，我觉得他挺机灵的。只是，让他和普通人一起玩，未免太危险——」 话音未落，帕托黎克的嘴就被龙龙堵住了。更正，被堵住的应该是龙龙的嘴才对。龙龙把帕托黎克从脑袋一口咬了下去。好羡慕啊，我也想这样。 帕托黎克被龙龙咬住好像很开心的样子，手脚乱动大叫着什么。 「龙龙，口水会粘到身上的，差不多就行咯」 龙龙非常聪明，好好地放开了帕托黎克。 「你没事吧？你是会在意口水的那种人吗？」 「……只要活着我就心满意足了」 帕托黎克这样说道，迈着东倒西歪的脚步走到稍远的地方直接坐在地面上。 我也正式地开始和龙龙一起玩吧。我不知很清楚龙喜欢怎么玩，总之尽情地活动身体应该会非常开心。 可是突然出现一个人，打断了亲子间亲密无间的时光。她升上了二年级后，依旧特别烦人。 「哎呀，尤米埃拉小姐！你也在晨间散步？本小姐……哎呀？」 艾伦诺拉先是发现我，向我靠近，然后她又发现了龙龙，整个人都呆住了。她数秒间定格在仰视龙龙的状态，随后突然拉开嗓门大叫出来。吓到龙龙可怎么办啊。 「怎么回事啊，这个可爱的孩子！」 噢噢。没想到艾伦诺拉喜欢动物。我还以为那种风格的大小姐都不喜欢动物呢。 「他脚龙龙。怎么样，可爱吧？」 「我可以摸摸你吗？」 艾伦诺拉征得龙龙同意后，温柔地抚摸龙龙漆黑的脖子和下巴、龙龙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好像很舒服。 「真的太可爱了。大家也都靠近点吧？」 平时簇拥着艾伦诺拉的女孩们，此时都躲得老远观察这边，就算艾伦诺拉让她们靠近她们也只顾用力摇头。 「害怕龙的人好像特别多，没问题的就只有三个人呢」 「你确定不是两个？」 其中一员的帕托黎克插嘴订正。……对呀，我这个当妈妈的不算呢。 龙龙好像很喜欢艾伦诺拉的胸针把脸凑过去嗅了嗅气味。喜欢闪闪发光的东西，看来龙龙也挺爱漂亮呢。 「咦？你喜欢这个嘛？我也喜欢宝石，咱们趣味相投呢」 艾雷诺那将胸前的胸针取了下来。那果然是某种宝石吗。她除了胸针之外，还戴着镶有大颗宝石的项链。宝石究竟哪里好，我完全不明白。 「来，龙龙，把这个取过来！」 艾伦诺拉这样说道，将胸针奋力扔了出去。胸针划出漂亮的抛物线飞了出去。咦？扔出去没关系？那个不是很贵吗？ 龙龙照艾伦诺拉说的，朝着宝石笔直伸出嘴巴，从脑袋把艾伦诺拉咬进嘴里。好羡慕啊。 「取的是项链上的宝石呢。龙龙好聪明！」 艾伦诺拉的跟班们发出惨叫。既然担心你们老大，怎么不来过来帮帮让她？ 「龙龙，差不多就行了，好吗？」 「噗哈，还以为死定了！」 怎么会动不动就死掉啊，太小题大做了。艾伦诺拉嘴上那么说，脸上却挂着某种自豪感。 她被松开后，抱住龙龙的身体说道 「尽管世界那么大，但被龙咬过的贵族千金只有本小姐一个！」 「说得对，因为被咬过基本会死呢」 要是龙龙认真咬下去，帕托黎克也好艾伦诺拉也好，恐怕据一命呜呼了。会轻咬的龙，简直太棒了。 「这样一来，爱德文大人也一定会高看我一眼呢！」 唔，这就难说了。 龙龙的家钉在学园外的一间仓库。跟宿舍离得不太近，我要常去看看他。 ◆　　◆　　◆ 龙龙的出生让我彻底忘记了，我已经是王立学园的二年级学生了。也就说，小我们一岁的学弟学妹入学了。 他们对我以前在学园里搞出的各种事情一无所知，我们的人际关系将从白纸状态开始。我要吸取过去的失败教训，和学弟学妹们建立良好的关系。 就算遇到有些嚣张的孩子，我也以年长者的从容来接受吧。就算他们因为黑发说我坏话，我也宽宏大量地饶过他们。 我怀着慈悲的心，为迎接新生做好准备，但他们的样子很奇怪。走廊上撞见我就立刻靠在边上一动不动，在庭园里撞见我拔腿就跑逃进校舍。 有困扰的时候就找帕托黎克。放学后，我在学园里找他商量。 「我对新生做过什么吗？」 「我想你并没有直接做过什么……」 「直接？」 「尤米埃拉，你是个名人，王国的贵族基本都认识你。就算不认识，经历了龙龙的骚动也认识乐」 尽管现在冷却下来了，但学园的大伙对龙龙的反应实在太过激了。我知道龙很可怕，但龙龙还是小孩子，根本不明白怕成那样意义何在。认同我的就只有艾伦诺拉，这件事也让倭想不通。 今天的课程已经全部结束了，我去找龙龙吧。难得在一起，也把帕托黎克邀上吧。 「帕托黎克，你接下来有安排吗？」 「抱歉，我有点事」 之前的学年末派对过后，帕托黎克就一直很忙的样子。他频繁离开学园，也不告诉我上哪里去，有时还会带着伤回来，让我很担心。 「你最近怎么了？要是被卷进什么麻烦事，我想帮你一把」 「就快了，再等等。到时候，我有话想向你传达」 帕托黎克摆着非同寻常的认真表情对我说道。有话想向我传达？ 他举止变化出现在学年交替前后。要说那时发生的事情，果然就是学年末派对和龙龙出生……我懂了，跟龙龙有关。 「想要传达的话，跟我心中想的是同一件事呢」 「咦，这……等等，让我先说」 帕托黎克有点脸红，有些慌张。我充分理解他的心情，其实我也有一点点害怕。 「结果不同，也许会令人开心，也可能令人难过。但我认为，这是必须迈出的一步」 「我知道了。那好吧，我们一起说。尤米埃拉，我——」 「帕托黎克，我——」 我和他心意相通，同时将对天空的向往吐露出来。 「想和龙龙一起飞翔！」 咦？刚才帕托黎克说的是不是别的话？被我的声音盖过去了，没听清他说什么。 「……在天上飞？骑在龙龙背上吗？」 「嗯，但就是有点害怕。帕托黎克，一个人先飞太狡猾了，不可以」 龙龙成长得飞快，现在已经有一栋房子那么大了。而且，他没人教就已经能在天上飞了。看到翱翔天际的龙龙，我想到的只有一件事，就是骑在龙的背上在天空中飞翔。这是谁都会有梦想吧。 「我并没有想在天上飞」 「咦？那你刚才说的什么？」 「……你会害怕飞翔，这令我很意外。我还以为天下间没有你害怕的东西呢」 你这话题岔开得太明显了。也罢，以为心里想着同一件事但其实不是，这确实挺羞耻的。 不过我是说出口了，可能比他更加羞耻。他的真心不了了之，我决定继续龙龙的话题。 「我有点害怕从天上掉下去」 「这个大家都会怕的吧。毕竟只要不是风魔法的熟手就难以在空中控制身体」 「对吧？一想到坠落地点有人我就害怕。我是没事，但被砸中的人就危险了」 我本人就算从天上被扔下去也没有任何问题，但地上的人就不见得了。我怕闹出人命，所以没敢飞。 「哎，你没替自己担心啊」 「但是没关系，我现在就想挑战一下」 择日不如撞日，事不宜迟，我这就去找龙龙吧。 我们走在一起，来到给龙龙做家的学园仓库。帕托黎克虽然说有事，但对飞行好像有些兴趣，跟了过来。 「龙龙！」 我放声一喊，龙龙便从突击施工扩大过的仓库入口探出脸来。龙龙一看到我便开开心心跑了过来，用脑袋蹭我。啊，真的好可爱。 「今天我想骑在龙龙背上，要是飞得难受就说出来喔」 龙龙吼了一声，就像在说「包在我身上」，拍着巨大的翅膀，干劲十足的样子。 帕托黎克似乎被气氛所感染，望着龙龙说道 「尤米埃拉，你要是不放心的话，这次还是算了吧？还有用鞍子之类的东西固定身体的方法吧」 「没事的，我感觉现在的话一定能行！」 「你自信满满的时候就是最危险的时候。虽然只是个人经验，但肯定没错」 我一点都不被信任啊。可是要按帕托黎克的说法，等到制作鞍子之类的东西之后，都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飞。龙的鞍子要特殊定制，很花时间的吧。 我跳到龙龙背上，说 「龙龙，出发咯！向那天空的尽头」 几分钟后，我在空中体验了自由落体。原因是我嗨过头了。 我向龙龙求救，但龙龙离得太远，他在天上一副「妈妈这次在玩什么？」的表情，看来没懂我的意思。不知是出于本能还是因为平时打打闹闹，龙龙把我视为比自己强得多的存在。 「至少改变坠落轨道应该能做到吧？」 照这样子，我会坠落在王都商业区附近。得选个没人的开阔场所，我便想到了学园院地。虽然校舍附近建筑物很多，但龙龙的家附近相对空旷。 「单纯将魔力喷射出来……」 能用风属性魔法就更加轻松了，但我只会暗魔法。尽管效率非常糟糕，但我通过水平喷射纯粹的魔力得以改变下落轨道。 临时想到的策略还挺好用，结果我笔直朝学园落下。下落速度越来越快，但我应该能够顺利到达学园。 我对水平喷射的魔力反复进行微调—— 「啊，直接向下喷射不好吗——」 只想着落在每人的地方，完全抛开了减速的想法。当我意识到时，为时已晚。随着一阵轰鸣，我重重地撞在地上。 尘土漫天。我面前改变身体朝向，用脚落地，制服也没有损坏。 「尘土好大……鞋子也报废了」 真是场相当惊险的体验。我不禁瘫坐在地上。 「尤米埃拉！你没事吧！」 「人没事，有事的只有鞋子」 大概是看到了我坠落，帕托黎克赶到我身边。用不着那么担心啦，我指着鞋子笑起来，表达我没事。 「好，我来搬你」 「咦？等等，我一人能走！」 来不及阻止，帕托黎克一把把我横着抱起来。就是传说中的公主抱。 我手脚乱动但无法逃离。全力胡闹应该能够挣脱，但我不想让他受伤，便控制了力道。虽然力量过人，但体重很轻，此乃揭晓我弱点的瞬间。 「有哪里痛吗？我马上送你去保健室。不对，用尤米埃拉的回复魔法一下就治好了……尤米埃拉在哪里？」 你未免混乱过头了吧，我就在你怀里啊。 后来花了不少时间才让帕托黎克冷静下来。他抱着我在学园中跑来派去的事，似乎一下就在同学们中间传开了。 「呐，你怎么慌成那样」 「抱歉，一想到你有危险，不经意就……」 「我怎么可能因为那种小事就有个三长两短。你杞人忧天了」 「尤米埃拉，你要更加珍惜自己的身体。尽管周围的人都误解了，但你也是人类啊」 咦？我被不当人看了吗？ 我觉得我被说得有点过分，不过会这样担心我的只有帕托黎克。 我觉得，我必须对他的心意心怀感激。 ◆　　◆　　◆ 第二个暑假也快到了，为了去取订制的鞍子，我来到王都的工匠街。我是觉得不需要，但帕托黎克非要我定制，我便迁就他了。 由于是特殊订制品，花了很长时间才完成。这几个月里，我练习了魔力喷射，现在就算从高空被抛出去也能翩翩落地，顿时感到鞍子的必要性大减。 在去工匠街之前，我在王都里随便转了转。走过开满食品铺子的街道时，一名男子走到身旁跟着我，并向我搭腔。这是搭讪吗？ 「请您不要应答，只用听我说。我是兰姆斯特王国的谍报员，有事想和聊聊。您有意愿的话，请照这样继续前进，进右侧的餐厅。是一家两层楼红屋顶的店」 男人单方面说了这些后便从我身边离开了。 嗯，其实我一开始就知道他不是来搭讪的。 可我要怎么办呢？兰姆斯特王国是邻国的名字，与帕托黎克的故乡——阿什巴顿边境伯领相邻。 可是，虽然预设想过假想敌国家的谍报员会跟我接触，但觉得来得太晚了。难道当中有什么隐情？总不会单纯要拉拢我吧。 比起危机感，好奇心更占上风，于是我决定进入指定的店。 那家餐厅以庶民区而言看上去十分高档，或许也有贵族偷偷过来。 我一进店，店员便将我领到了二楼深处的房间。那正是适合密谈的地方，我有些兴奋起来。 房间里有一名男子守候着。他与刚才跟我说话的不是同一个人。 「您是尤米埃拉小姐对吧。感谢您今日到来。我是兰姆斯特的人，您可以叫我莱纳斯」 莱纳斯外貌毫无特征，就像一位平凡男子。他劝我坐下，让我点菜。 「这是菜单，请不用客气，尽管点喜欢吃的」 看来他请客，我就不客气了。尽管我靠卖打怪掉魔石从未缺过钱，但我已经是个大孩子了，懂得遵守节俭的美德。 「那么，我要内脏杂烩」 内脏杂烩应该是提前做好的菜，应该能马上端出来，是完美的点单之选。另外，我好久没有吃过重口味的东西的东西了，纯粹想尝一尝。 「好、好的，那我就点了」 他一脸困惑，离开房间向店员下单去了。怎么了？以为我要吃你的内脏吗？你当真这么以为？ 「一般应该点蛋糕之类的吧」 我听到他在门外嘀咕道。啊，原来是这么回事，这次完全是我不好。 「我不客气了。啊，我好好听着呢，你可以开始讲了」 一边吃着内脏杂烩一边和邻国谍报员密谈……实际这么一看，的确很不合理。 在这脱线的气氛下，莱纳斯开始讲述。 「呃，从哪里说起呢……。首先，我是驻扎巴鲁夏茵王国都城的谍报员。包括向尤米埃拉小姐您知会的人在内，还有另外几个人。尤米埃拉小姐的事情，在您入学之后我们马上就知道了。我们收集您的信息，对您的形象进行了研究」 研究什么啊，我又不是新物种……。 「最终我们得出结论，要将您迎入我国非常困难。您似乎对爵位和钱财都不感兴趣。虽然可能因为一些原因离开这个国家，但没有理由来临近的兰姆斯特」 所以过去才没有和我接触吗？那事到如今又为什么行动了？ 「可是，我国的上司无法接受，另外还有贵族插嘴干涉。由于龙的事情，让我已无力压制国内的情绪。本国的人就爱置身事外指手画脚……」 莱纳斯说的话，到后面都成吐工作上的苦水了。 「呃，您辛苦了？」 我不知该怎么开口，于是慰劳了他。 「姑且问一下，您有意来我兰姆斯特王国吗？只要力所能及，任何要求我们都会满足」 「与之对等，会要求我做些什么事情对吧？」 「恐怕会让您加入军队」 加入军队的话，那敌人不就是这个国家了吗？而且战场还是帕托黎克的故乡。 「我拒绝」 「我就知道」 看他早已料到我会这么回答，没有失落的样子。 还以为邻国的谍报员能弄出什么花样，亏我那么戒备，结果令人失望。 我挺提莱纳斯可怜的，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工作很成功。 「还有一事想问，这个问题纯粹出于个人兴趣」 莱纳斯的正事说完了，还想聊聊其他的。 「什么事？」 「我想知道尤米埃拉小姐留在这个国家的理由。我们预测你不出半年又会远走他乡。毕竟这个国家对黑发的歧视特被严重」 我刚入学就打算找个偏远的国家隐姓埋名生活下去，也不知为什么就成了现在的状况……。确实令人不可思议。 不，其实我明白。转变的契机多半是学园的野外演习。 因为那时，认识了他。 「……我留在这个国家是为了打倒魔王。因为那是全世界面临的危机」 骗你的。要是被人知道我珍视他，他可能会成为人质。 「咦？魔王不是只袭击这个国家吗？」 魔王的目标只有巴鲁夏茵王国？这种事我从未听说过。 国王陛下和学园长似乎了解魔王的事情，他们是不是连这件事也知道？也不能肯定莱纳斯说的一定没错。 「这是怎么回……看来时间到了」 我本想询问莱纳斯，但时间好像不够了。店外传来盔甲摩擦的声音。应该是巴鲁夏茵王国的士兵。早已料到，这个国家也真有谍报员在盯着我。 「时间到了？」 「有人有闯进店里了，后门应该也被截住了。从窗户出去沿屋顶应该能够逃脱」 听到我这么说，莱纳斯迅速地行动起来。他照我说的从窗户跳了出去。 「非常感谢，这份恩情来日必报」 我想问关于魔王的事情，但我不想再和他见面了……。不过收获也不少。莱纳斯的提问，让我发觉了自己对他的感情。 就算，他仅仅是觉得我可怜才陪我说话，仅仅出于责任心来关怀我这个问题儿童…… 他来找我说话了，聊着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起欢笑，被魔物袭击时保护了我，从龙龙身上摔下来时认真地替我担心，把我当做普普通通的少女。 我，是喜欢那样的帕托黎克吧。 ◆　　◆　　◆ 乡间小学有个少女，少女没有任何同年级的同学。跟她走得最近的，是一名大两岁的男生。男生不会嫌弃少女，总愿意听少女说话，还教少女学习。 那个少女的初恋对象，毫无疑问就是他吧。 「我觉得，我和那个少女状况相同」 「什么？那个少女是谁？」 「我认为只是因为接触的人太少，才把亲近与恋爱混为一谈」 「所以说，你这讲的是什么事？」 放走了邻国谍报员莱纳斯后，我以相同的线路逃离了餐馆。后来我回到学园，经过冷静的思考得出结论，我觉得自己喜欢帕托黎克，也许只是搞错了。 而现在，我正在跟帕托黎克讲述这件事。因为很羞耻，所以前面的部分没有说。我并没有传达真正的意思，所以他在问我是怎么回事。 「就是说，我想和你做朋友」 我鼓起勇气这样说道，结果他一脸遗憾地回答说 「你之前都没把我当朋友吗？」 「咦？」 「我早就把你当朋友了」 这内涵帅哥式发言怎么回事啊，在叠加帅气的外貌，他简直成了完美的帅哥。不，那种人怎么可能现实存在，这背后肯定有蹊跷，我可不会被你骗的。 「我、我不会攻打兰姆斯特的，防卫的话倒是可以」 他的故乡在国境线上，我对阿什巴顿边境伯领的利用价值应该不可估量。 「你对人的不信任也太严重了……算了，也怪周围的不好影响。虽然很羞耻，但还是再说一遍吧，我决不会利用你的力量。我知道要是那么做你就会逃走，再说我本来也不想那么做」 帕托黎克直直凝视着我的眼睛，坚定地说道。他面颊微红，移开目光接着说道 「就算你变成lv.1，我也会陪在你身边的」 「没事的，到时候我会从lv.1再练起来的」 「你那么说就……哎」 帕托黎克叹了口气。 我说要重新练起来是延时害羞喔？好像还是被他听出来了，羞死人了。 我想要掩饰，朝走廊上张贴的公告指过去。 「啊，是期中考试的结果。你拿到了高名次啊」 「你不也是吗……念书挺厉害啊」 请不要说得好像我就会念书一样。 王立学园每年在暑假前和学年末有两次考试。出的题关于国家历史和法律，都非常简单。一年中两次考试我都顺利通过了，这次第二学年的期中考试还拿到了将近满分。 我和帕托黎克看着走廊上张贴的高名次榜单，说道 「不把所有人的成绩公布出来，还算挺良心吧？」 「毕竟有力贵族的后嗣如果被人知道是笨蛋，会造成各种不良影响呢」 上榜者名单中有我、帕托黎克、爱德文王子和奥斯瓦多，阵容几乎跟去年一样。 「考试成绩好又没什么奖励」 「对高等公务人员的测试也没有影响呢。家族地位低的学生会为了避免太出众而放水」 「咦？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件事啊。早知道我也故意答错算了。我又不想太招摇」 「不想招摇的话，你难道不该留意其他方面？另外，让大家知道都你头脑聪明其实更好」 帕托黎克说的没错，要是被周围人当成智商欠缺的孩子，感觉会惹来各种麻烦。想诓我到自己阵营的家伙肯定很多。 「奇怪……大家觉得我很聪明吗？」 「……考试结果不代表一切」 这话不是该用在成绩糟糕的人身上吗？我横了帕托黎克一眼，结果他岔开话题 「你知道吗？考试成绩太差的话，好像还有补考。似乎只会悄悄告诉本人」 「那不是谣言吗？」 谣言当真不可信。甚至我打算暗中统治这个国家，我养龙是为了对国家发起反叛之类谣言都满天飞。 就算真的有补考，我也不觉得那么简单的题目能让人栽跟头。谣言就是谣言，帕托黎克也认准这个信息不可靠。 「也对。就算是真的，也和尤米埃拉你无关」 ◆　　◆　　◆ 第二天，把那个连是否存在都不确定的考试彻彻底底抛到脑后的我，被艾伦诺拉叫了出去。 她平时找我时一定会具体提到是茶啊首饰之类的事情，虽说根本没有什么重要的正题。然而这一次，艾伦诺拉却只说了一句「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平时的话，我就随便找个理由谢绝了，但唯独这次隐约有股事情并不简单的预感。 放学后，我来到艾伦诺拉经常使用的沙龙，紧张地将门打开。在里面，有艾伦诺拉和她的几个跟班。 艾伦诺拉猛然起身，拉着我的手将我领到椅子上坐下。 「尤米埃拉小姐！你终于来了」 「你好，于是找我来有什么事？」 我最近偶尔会忘记，她家是过激派贵族的领军一族，猜不到会突然冒出什么事情。 艾伦诺拉鬼鬼祟祟地张望了一番，然后凑到我耳边小声说到。哎，果然是不宜被人知道的内容啊。我要被卷入分裂国家的政治斗争中了。 「……能否请你，教我功课？」 「咦？功课？」 功课是什么的暗号？我下意识这样范围，艾伦诺拉回答说。 「说错了。你可以教本小姐功课喔」 「呃，何出此言……？」 只有语气变得居高临下，我还是没弄明白。结果，艾伦诺拉大声对我说道。最开始说那悄悄话有何意义？ 「所以说，为了让本小姐补考通过，想让你教本小姐功课啊！」 「你说，补考？让我，教艾伦诺拉小姐您，功课？」 「正式。艾伦诺拉小姐，你的成绩不是名列前茅吗？」 原来补考真的存在啊……另外，成绩惨到非得参加补考的学生也真的存在啊……。 你想补课，找平时和你亲密无间的她们教你不好吗？那种麻烦事，我可不想做。 「请问，其他大伙不能教您吗？」 「不幸啊。我们之中分数最高的就是本小姐了」 你们骗谁呢？我向艾伦诺拉的跟班们看去，她们全都尴尬地移开了目光。 「艾伦诺拉小姐，您看过各位的答题纸吗？」 「没有，只听过分数喔」 艾伦诺拉歪着脑袋说道，跟班们各个面色铁青。啊，我明白了。 她们关照艾伦诺拉的心情，谎报比她更低的分数。昨天帕托黎克说有人故意放水，看来确有其事。要是她们当中有谁榜上有名，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哎……算了，我帮您吧。只要协助艾伦诺拉大小姐提高功课就行了吧？」 「没错！能教本小姐学习的人课不多呢」 当初想象得太严重了，只用让我做这些反倒也觉得不错。 「前面第三任国王是塞拉斯陛下」 「咦？那名叫达古拉斯的人呢？」 「那是塞拉斯陛下前面的国王」 这只大小姐在学习方面的堪称绝望。只要将重点全部背下来，成绩根本不可能太糟糕，但她太不擅长背诵了。 我的口吻遣词越来越凌紊乱。那些跟班们生怕艾伦诺拉因此爆炸，早早便不见踪影。还自称是艾伦诺拉的派系，至少这点小事得忍过去吧。 「艾伦诺拉大小姐，你对最近的历史很清楚啊」 「那当然了。那是爱德文大人的父亲大人和祖父大人的事情啦！」 看来她喜欢的事情就能轻松记住。说起来，和红茶与香水有关的故事她都非常了解，而且讲起来滔滔不绝。 「莫非，只要和和爱德文殿下相关的事情，你就都能记住？」 「当然了！本小姐对爱德文大人的事无所不知」 无所不知就太过了吧。她对王子的喜欢过分了，让我有些无语。 「那干脆和爱德文殿下关联起来来记住吧？塞拉斯陛下是爱德文殿下祖父的祖父」 「咦？是这样吗？我想想……那是爱德文大人的曾曾祖父对吧？」 我说，王室本来就是那样的吧。艾伦诺拉的认知很有毛病。 之后艾伦诺拉的学习取得了巨大进展。我把历史和法律不管三七二十一都把爱德文扯上跟她讲解，结果她转眼之前全都背下来了。 「在马特洛克实现大规模灌溉的人是谁？」 「我想想，是爱德文大人曾祖父的弟弟……克里夫殿下」 「……正确」 这是这次考试里我没答上来的题。她对喜欢的东西投入的热情太疯狂了。 后来艾伦诺拉顺利通过补考，历史好像接近满分。 「多亏了尤米埃拉小姐！非常感谢」 听到挂着纯真笑容的她对我说谢谢，总感觉并不坏。然后，艾伦诺拉笑眯眯地又接着说道 「下次考试，我们一起加油吧」 还要我陪她一起学习？说不定，这状况看来得一直持续到毕业了。 本来不坏的心情一落千丈，只觉得吃了大亏。 幕间四 帕托黎克·阿什巴顿 第一卷幕间四 帕托黎克·阿什巴顿 阿什巴顿边境伯家的次子，帕托黎克·阿什巴顿拒绝了尤米埃拉的邀请。 尤米埃拉乍看上去和平时并无二致，依旧面无表情。但帕托黎克知道，她那是不满的表情。他跟尤米埃拉打交道的过程中，渐渐能够看懂她细微的表情变化了。 「喂，你平时在干什么，也该告诉我了——」 在即将遭到尤米埃拉逼问时，意料之外的援军出现了。 「尤米埃拉小姐！你戴上这个首饰肯定很好看！」 「妈呀，怎么又来了。啊，你等等，帕托黎克」 「都这样了，你就接纳艾伦诺拉小姐何如？我先走了」 看准尤米埃拉被艾伦诺拉逮到的大好机会，帕托黎克离开学园。他所前往的，是王都近郊的地下城。这几个月里，他见缝插针一有时间就会去这里。 这个地下城王都以西不行数十分钟的距离，里面出现的魔物等级较高。王都南侧还有另一处地下城，推荐等级很低，因此学园学生和军人基本上会使用那边，因此这边的也被称为隐藏地下城。 帕托黎克单手握着剑抵达隐藏地下城的入口。由于它地处王都附近，有一位士兵在门口把守，不让普通人进入。 帕托黎克早已和这位士兵熟识，很轻松地向他搭话。顺带一提，士兵还并不知道帕托黎克是边境伯家的公子。 「你又来了？真亏你进去这里还能平安出来。什么事让你这么有热情？」 「我需要变强」 「喔，莫非跟女人有关？你有情敌吗？为争夺女人而战，真是青春啊。但别动刀动枪喔？」 「不……对手不是情敌，是对象本人呢……」 帕托黎克觉得讲得太多，后面便含糊其辞。于是他抛下没弄明白的士兵，下到昏暗的地下城中。 他用剑与魔法打败发散出现的魔物，同时思考做到这个份上的理由。 「只对比自己强的人感兴趣，吗」 帕托黎克如此疯狂练级，原因在于尤米埃拉在学年末派对上的发言。那不过她被其他男生邀请时用来拒绝的一套说辞，其实这点帕托黎克也很清楚。 但帕托黎克也认为，站在那个尤米埃拉身边的人不能够太弱。不论如何都不能沦为人质，变成她的加锁。另外，要奉陪尤米埃拉那异想天开的行动，也必须足够强悍才行。 正因如此，他认为自己必须变强。这是为了向她传达自己的心意。 「三天前又把学园的剑弄断了，之前为了逗龙龙开心就对着天上一通魔法乱射……我怎么就喜欢上那家伙了呢？」 帕托黎克从入学学典礼上看到她的那一刻便开始在意她了。但是当时完全没有恋爱情感，只有怜悯。因为那头黑发，她的过去充满痛苦，将来也会非常艰辛。他也曾有段时期对自己的灰色头发十分介意，所以对这种事很清楚。 可是，她以压倒性的等级，强行为自己开辟出了容身之所。听说她在觐见国王的时候，依旧坦坦荡荡。 她对周围人恐惧的目光毫不在意，将觊觎她力量而靠近的人随意应付过去。传出她是魔王的谣言时，帕托黎克对此非常怀疑，但他也曾一度认为，她是与自己及其他人不同的存在。 为了一扫自己过去的想法，帕托黎克摇了摇头。 「不对，尤米埃拉也是普普通通的人。会因为琐碎的小事而受伤，会去在意无所谓的事情」 差不多得返回地面了，帕托黎克循着来时的路返回，一路上也在回想。 他对尤米埃拉怀着尊敬与景仰的同时，也有一份恐惧心。而那份恐惧心的消失，纯属偶然。当时尤米埃拉一个人在学园中庭，她向猫咪搭话，猫咪却转头逃掉了，那时的她非常失落。 「原来她是个很寻常的，和我同龄的少女啊。寻常……寻常？」 一点也不寻常。她把首次野外演习搞得一团糟的事，帕托黎克一辈子也忘不了。 她对升级异常执著，不只是因为凄惨的童年还是天性使然。跟她打了这么久交道，帕托黎克还是没弄明白，估计尤米埃拉本人也不见得理解。 回忆起尤米埃拉惹出的一系列骚动，帕托黎克不由叹了口气。 「不行啊，搞不懂」 只能说，和她在一起，不知不觉就喜欢上她了。只不过，对她的感情究竟是亲切还是恋爱，帕托黎克一直无法判断。 完全发觉自己心意的时候，是在入春时的学年末派对上。穿上礼服的她，美得令人窒息。恐怕很多人发觉到了尤米埃拉的美丽，或许还有喜欢上她的人出现，早就知道她很美的人明明只有自己一个……。想到这里帕托黎克总算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意。 她或许跟自己一样迟钝吧……帕托黎克想着这些，朝地面走去。 帕托黎克离开地下城回到学园的时候，夜幕已完全降临。太阳落下，只有路灯微微释放着魔法的光。 他在门卫「回来得太晚了」的责备目光中进入学园。前往宿舍的这段路冷冷清清，他正匆匆走过时，有个人在半路上等待着他。 「欢迎回来，今天有没有受伤？要不要紧？」 「尤米埃拉啊。我没受伤，你不用替我担心。天色已经暗了，你还是回宿舍吧」 「没事没事。到我这个等级，黑不黑根本无所谓」 正如尤米埃拉所说，随着等级提升，包括暗视能力在内，五感都会变得敏锐。帕托黎克也觉得夜里看得更清楚了，但还看不清尤米埃拉的表情。 「是吗，那我先回去了。晚安」 「等等，帕托黎克……我，知道你总是上哪儿去」 帕托黎克道别后，尤米埃拉口吻变得尖锐，将他拦住。 终于还是败露了吗……帕托黎克紧张起来，尤米埃拉接着说道 「你用不着害羞的，不过弄伤自己就不好了。虽然我问这个不太合适……女朋友是个怎样的人？」 「……女朋友？」 意料之外的词，令帕托黎克有一瞬间思维停摆。尤米埃拉又有天大的误会了。正因为帕托黎克对她十分了解，所以一下就明白了。 「你说女朋友，指谁的女朋友」 「你，帕托黎克的女朋友，你的恋人。你每天出门，是跟恋人越会去了对吧？」 「大错特错。再说，我在学园外面也没有恋人」 「咦？那就是学园的人？你们这么晚才回来？天啊，还真有那种事啊」 你怎么就往那方面去想了……尽管总是这样，但帕托黎克无法理解。只要具体去问，应该能知道她的基本逻辑，但帕托黎克根本不想问她那种事。 「你又错了。我没有恋人」 「……诶，没想到啊，是这样啊。那就算了，晚安啦，帕托黎克」 为什么自己要做单身宣言？帕托黎克无法释怀。尤米埃拉丢下跑脱立刻，陈述了一番冷淡的感想后便朝女生宿舍方向消失了。 「……她跟就不会意识到吧」 帕托黎克灰心丧气，吐出悲观的怨声。此时的他，还无法看清尤米埃拉开开心心蹦蹦跳跳的背影。 之后，灰心丧气的帕托黎克进到宿舍，并没有回自己的卧室。他前往一间戒备森严的房间，之后马上被请了进去。 「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我看到她在守着你了。或许你说的没错」 房间的主人目光从书本上抬起，说道。帕托黎克一副早已习惯的样子，在他对面坐下。 「今天来聊些什么呢，爱德文殿下」 五章 隐藏boss，下地下城 第一卷五章 隐藏boss，下地下城 帕托黎克频繁外出究竟是去哪里？让他如此热衷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我首先想到的是练级，但他不让我一起去。虽然不是很开心，但我也有所改变，能理解他的决定。 是什么事情让他这个年龄的人倾注热情呢？听着艾伦诺拉聊起她最喜欢的王子时，一个答案突然在脑海中闪现。 是吗，是恋爱吗。说起来，这里是乙女游戏的世界啊。 他果然是有恋人的啊。不止人长得帅，个性还温柔体贴，头脑也好，而且挺强悍。另外他还……哎，好空虚。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能和帕托黎克一直以朋友相处，算是我唯一的慰藉吧。 他的女朋友是怎么看我的呢？他的恋人在校外，能见面的时间很短暂。而她不在的学园里，却有个女人恬不知耻地接近自己的男朋友……。这完完全全是我不好。想到这里，心情变得更加失落。 咦？可是帕托黎克回来的时候偶尔会带着伤，按照这套理论又难以解释这个现象。……情侣打架？帕托黎克的女朋友强过头了吧。这作为女性的爱好可真糟糕啊……我一瞬间这么心想，结果完全是作茧自缚。 我害怕知晓真相，却又必须确认清楚。于是，我在帕托黎克回来的路上埋伏他，当面向他确认，结果我的推测被全盘否定了。这让我有些，不，是非常开心。 之后过了几天，帕托黎克突然说道 「尤米埃拉，有人想见见你，和你谈谈」 「当然没问题。然后，是谁想见我？」 帕托黎克很少向我介绍人，可能是我认识的人。我现在心情特别舒畅，什么人我都愿意见，多少话都愿意谈。 我想他问，要我见的人是谁，结果他有些难以启齿。 「你可能不想见他，也无法信任他，但他也已经反省了……」 「咦？是谁？」 「……是爱德文殿下」 突然冒出王子的名字，让我的心情顿时跌落到了低谷。人会会见的，就是这几天来的幸福心情彻底烟消云散了。 地点在学园的接待室，是我被学园长叫出来时用的房间。在那里，我和爱德文王子面对着面，彼此一言不发。 最近王子不曾接近我。虽然艾莉西娅偶尔会来找我麻烦，但感觉王子老实了不少。 王子完全没有开口的迹象。有事要谈叫我出来的不是他吗？还专程通过帕托黎克传话。 「请问，您想谈什么？」 他没恶语相向让我觉得稀奇，我便问了出来。随即，王子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开口了。 「……对不起」 「咦？」 「对不起，我对尤米埃拉小姐你多有冒犯。明明是我对你有成见不对，却死要面子固执己见」 爱德文王子说的话让我太过感到意外，以致我思维停摆。他没在乎我的混乱，接着说道 「父王早已提醒过我，你绝无可能是魔王。其实，我自己也觉得恐怕这没错。可是，对于一度说出话，我无法承认错误。而且对周围人说的话，我又只听信自己愿意接受的观点。由于我的不成熟，给尤米埃拉小姐造成了更大的麻烦，留下了不愉快。对此，我真心感到歉意」 听到爱德文王子向我道歉，我就心想，哎，他还是个孩子呢。幼稚的不光是他，学园的全体学生都还是孩子。 不假思索地相信无凭无据的谣言，排斥少数派抢风头的人。被班级中心人物讨厌的人，全班上下一起无视。我现在所处的状况，说在日本的高中里可谓司空见惯。 令我感到疑惑的，是爱德文王子心境突然变化的原因。 「为什么这么突然？」 「因为我听了帕托黎克的讲述呢」 帕托黎克？为什么这里冒出他的名字。话说，让我来见王子的就是他。 爱德文王子如同回答我的疑问，接着说道 「帕托黎克给我讲了尤米埃拉小姐的事情。你的强悍，建立在我们所无法企及的努力之上。了解了平时的你，也逐渐理解你也是个普普通通的人。 我毫无根据地认定天下间没人比自己更努力，有因此对你的与众不同怀着几分恐惧。……这些都像是借口呢。尽管这么说有些自私自利，但我还是恳请你原谅」 「殿下的情况我明白。我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个不受用常识的人。我接受殿下的道歉」 不论原不原谅爱德文王子，我都不可能跟他走的太近，也不想去报复。我认为，这不会对我的行动造成任何影响。 「我想补偿，但我不知道有什么我能做的。只要力所能及，我都愿意」 「只要讨伐魔王时让我同行就够了」 每当王子对我做什么，我就觉得平静离我越来越远，所以没有任何要求。如果可以，希望他尽量别和我扯上关系。 「是吗，跟帕托黎克说的一样呢」 爱德文王子一副理解的态度。帕托黎克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刚才不算，我还是有件事想拜托殿下。能不能告诉我，帕托黎克是怎么说的我？」 问这个应该可以吧。我超在意的。 「他说，尤米埃拉小姐对权力与财富不感兴趣，另外基本上是个热心快肠的好人，拥有不被恶评打垮的强韧精神。大约从半年前开始吧，他就定期跟我说这些」 比想象中评价要高，只是有个地方令人介意。 「基本上……什么意思？」 「虽然头脑和行动古怪，基本上是个好人……帕托黎克的原话」 我自己清楚，那种事就不能不提吗？王子似乎从我眼色领会到了意思，辩解道 「我觉得，对你的提问应该如实回答……」 干嘛莫名其妙的地方那么较真啊。算了，我也大致知道帕托黎克是这么看我的……。 谈完后，爱德文王子离开房间，同时就像替换上场队员一般，罗纳德学园长又进入房间。 「跟殿下聊得怎样？」 「觉得跟以前判若两人。不会是替身吧？」 我讲出最直观的感想后，罗纳德面带苦笑地说道 「不看最近一年的古怪表现，爱德文殿下原本是个是非分明处世灵活的孩子。看到他总算清醒过来了，我也就放心了。这是帕托黎克君的功劳呢。殿下对我与陛下的劝说根本停不进去，却乐意听取他说的话。因为是同龄人，所以才好沟通吧」 「也对，我也能帮忙练级了，魔王那边应该能搞定吧」 这样一来，说不定我就能过上正常的学园生活了，这让我对帕托黎克感激不尽。 「话虽如此，但其他三个人还是老样子」 其他三个人说的应该是艾莉西娅和其他两个攻略对象。 「让爱德文殿下说服他们不就……」 「已经试过了，但不起作用。艾莉西娅同学很顽固，其他两人都对她深信不疑，听不进其他人的意见。所以我们决定，就算不愿意升级，也必须强制艾莉西娅同学介入。因为对于国家而言，将她推为圣女并打倒魔王是最好的结果。这件事可以拜托你吗？只要别让她丧命，怎样都行」 「我可不想和他独处，我还要带上其他人」 「当然没问题。能把殿下也带上就最好了」 什么嘛，艾莉西娅还是老样子啊。我还以为爱德文王子说的话她就会听，不过期待落空了，让我有些失落。 也罢。只要王子明白我不是魔王就够了，剩下的基本都好处理。 带她练级是我早就向学园长提过的方案，因此当仁不让。 如果那个艾莉西娅能够对升级觉醒升天的快感，或许多少能变得正常一些。 ◆　　◆　　◆ 「开心无比的练级时间到咯」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艾莉西娅·恩莱特小姐，感谢您近日搭乘龙龙航空。这次旅程将前往德克尼斯伯爵领，暗属性地下城。 我在脑中享受着扮演航空播音员的快乐，不知这份欢快的心情是不是传达到了龙龙的心中，龙龙为我们提供了一次空翻动作的刺激服务。 艾莉西娅似乎对这次特别服务非常满意，直到刚才还吵着闹着要下去的她，那样子就像是假的一样，整个人彻底安静了。 除艾莉西娅外，还有帕托黎克和爱德文王子，他们在很久之前就特别安静。我就不给他们的感动之情泼冷水了。 原本我想把魔王交给艾莉西娅来对付，因为我的目标是不要出风头。可是，我对实现这个目标以几乎不抱希望，于是我就心想，干脆我就正大光明地把魔王干掉也不是不行。 但是，不能排除游戏中存在着「不使用光魔法就打不倒魔王」的隐藏设定。所以当务之急就是提升艾莉西娅的等级。 学园长已经批准采取任何手段，于是我决定带艾莉西娅去暗属性地下城。那是曾经关照过我的地下城。 火、水等四大属性都被暗属性克制，因此那个地方根本无人光顾。可是，那里只会刷出被光属性的艾莉西娅所克制的怪，可谓效率极高。 「龙龙，能在那边降落吗？大伙，就快到了喔……奇怪？你们还醒着吗？」 目的地已出现在视野中，于是我命令降落。龙龙吼了一声，示意明白。艾莉西娅不晓得什么时候晕过去了，后头的两人也神情紧绷默不作声。 由于是四个人搭乘，龙龙的着陆比平时温柔多了。我向龙龙道谢 「谢谢你，龙龙，在我叫你之前可以随便玩喔。注意不要靠近村落喔？」 可是大家都从他背上下去后，他依旧没有离开原地，以用身体将我围起来的状态平卧下来。啊，因为今天学园不上课，他以为要和我玩吗？ 「对不起，你进不了地下城，所以不能带你一起去。明天和你一起玩，好吗？」 我劝说之后，龙龙勉为其难地挪动尾巴，让开了路。 「谢谢你，真乖真乖」 龙龙基本还算独立，但现在似乎很想撒娇。明天再和他尽情玩个痛快吧。 「艾莉西娅小姐睡着了，于是怎么办呢？」 昏迷过去的艾莉西娅正被爱德文王子抱着。王子的脸色也很难看，帕托黎克看起来心情也很糟糕。马上就要正式开始了，大家没问题吗？ 爱德文王子将艾莉西娅在附近的树荫下面放下，说道 「只能等她醒过来了呢。我来看着她」 「抱歉，让我休息一会儿」 我本想和帕托黎克两人先行一步进入地下城，结果帕托黎克也就地坐了下去。他取出手帕，在地面上展开。 「尤米埃拉，你也来休息休息。坐这儿」 「……嗯」 这可不是四人约会啊。我在心中叫喊，但还是老老实实在手帕上坐了下去。然后，我不想被他发现我有点脸红，于是装作看向远方，把脸背过去。 「欸，奇怪……这是哪里？」 「太好了，醒了吗？这里是地下城的门口」 爱德文王子对总算睡醒的艾莉西娅温柔地说道。帕托黎克似乎也恢复了状态，那咱们事不宜迟赶紧下地下城吧。手帕就洗干净还给他。 我们四人一起走在昏暗的地下城中。艾莉西娅紧紧搂着王子，胆战心惊地四处张望。你吓得未免太厉害了，行为也太夸张了，明明双手受限要可怕的多。 帕托黎克单手握着剑，走在我身旁。他说 「于是，这个地下城会出现怎样的魔物？」 「浅层就只有蝙蝠一样还有蛇一样的东西吧？另外有一种必须小心」 魔物数量太多，名字无法全部记住。蝙蝠叫swarm bat来着？ 只不过，那个种类我记得很清楚。游戏中有遭遇跳转画面的机制，完全不用在意，但现实中却十分麻烦且棘手。 「那魔物很强吗？大家小心」 「不，强度倒没什么——」 正准备向帕托黎克讲解，眼角处便捕捉到自己的影子不自然地蠢动起来。 「出现了，shadow assassin影刺客」 从我影子里冒出一只不定型的漆黑魔物，笔直朝我扑来。我出脚一踢，那只魔物——影刺客便像唔一样散去。 「影刺客随时随地都会出现，要多加小心。就像刚才所示意的，出现之后也能充分应对。就是在战斗中和休息中有些麻烦」 「……我知道为什么没人愿意来这座地下城了」 听到我说的话，其他三人凝视着自己的影子。不需要那么戒备啦。以纯战斗力来说，那玩意等级只有一位数，完全应付得过来。 爱德文王子提心吊胆地说道。 「其他还有什么需要提防？」 「其他就是落穴了吧。我很乐意下到深层，所以很喜欢它呢。出现地点随机，曾经走过的地方也可能变成落穴」 「你带我们来了个什么鬼地方……」 「大家不要分散就没问题，就算掉下去也在一起」 尽管和其它地下城相比确实不够友好，但升级效率无可挑剔。都是小问题，忍忍也就过去了。 可是，有一个人忍耐力不足。艾莉西娅发出尖锐的叫声 「我受够了！爱德君，我们回去吧。那个人肯定想要我们的命！」 「啊，等等，艾莉西娅！」 艾莉西娅朝地下城出口跑了出去。哎，果然变成这样了。还是暂且离开地下城，等爱德文王子说服她吧。 我叹了口气，望着艾莉西娅的背影，结果她突然从我视野中消失了。 「啊，落穴」 「艾莉西娅！」 爱德文王子连忙赶了过去，但落穴已经消失。艾莉西娅在地下城的深层落单了。 「会掉到多少层呢」 「咦？不是第二层吗？」 也难怪帕托黎克这么想，但其实落穴的掉落层数是随机的。尽管构造上觉得匪夷所思，但实物毕竟就摆在眼前。落穴其实并不是真正的落穴陷阱，用传送阵来描述或许更准确。不过，那个有坠落的感觉呢。 「20层之前都应该没问题，要是超过20层可能就有点危险了」 「……有点危险？」 听到我的发言，眼看帕托黎克面色变得铁青。 「咦？怎么了？就是这种时候应该冷静——」 「尤米埃拉，艾莉西娅小姐和影此刻战斗，会有危险吗？」 「咦？我认为应该没什么危险」 「那如果让她和龙战斗呢？」 「那还是有点危险吧？不过龙也要看种类」 帕托黎克究竟想问什么？他朝着茫然自失的王子，如怒吼一般说道 「爱德文殿下！尤米埃拉说有点危险！她说的有点危险等于生机渺茫！」 不不不，有点就是有点啊，没别的意思。帕托黎克也太小题大做了。 王子大吃一惊，跑了出去。我看他准备独自前往地下城深处，我便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拦住。 「放开我！我得去救艾莉西娅。是她为我指引了道路」 「请冷静下来，独自一人横冲直撞能干什么」 他说艾莉西娅为他指引了道路，这应该是游戏主线剧本相关的事情。爱德文本来十分迷茫，不明白自己身为第二王子所该做的事，而艾莉西娅给了他契机……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别看艾莉西娅那副德行，但有在好好当她的主角。 总之，我们得去照艾莉西娅。我认为应该兵分两路。 「来分工吧。殿下和帕托黎克，请你们两个人一起搜索20层以上部分。为避免二次遇难，请不要分开。我直接去更深层看看。帕托黎克，麻烦你保护殿下的安全」 「我明白了，你也多加小心」 我独自朝着地下城深处冲了出去。对我来说，这座地下城就像我的后花园，通往最深处的路线早已烙印在脑子里。 「咦？楼梯不在这边吗？」 好久没来过了，记忆有些模糊了。 尽管多少走了些冤枉路，但我以几乎最短路线突破到20层，寻找艾莉西娅。真希望她在20层以上。 尤其是在这20层附近，有像是蜈蚣的魔物出没，我不是很喜欢。主要是因为蜈蚣体积很大，所以必须使用大型魔法攻击，因此魔力对经验值的效率将大打折扣，跟外观没有关系。 「爱德君！你在哪里！回答我！」 在23层，我听到了艾莉西娅的声音。她正在向爱德文王子呼救。 我循着她的声音跑了过去，中途遭遇魔物便按照之前的处理方式，边跑边打。 确认到艾莉西娅的背影，我小心翼翼用尽量温柔的声音向她搭话。她要是见我就逃就又麻烦了。 「我来救你了」 「爱德君？」 「抱歉，是我」 艾莉西娅笑着转过神来，一看到我便神情紧绷。你就那么不安？在这么深的地方，选我可比王子更安全。 「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把我和大伙拆散？」 「哎，落穴这东西啊——」 「你挖了落穴陷阱！？让我回去！难道你对我图谋不轨！？」 艾莉西娅的叫声响彻整个地下城。噢噢，竟然在地下城中大声叫喊，或许她挺在行呢。 「落穴是地下城的机制。我不会把你怎么样，但不保证那边过来的一群家伙不把你怎么样」 「那边？」 我指着艾莉西娅的后方说道，结果她总算注意到自己所处的状况。整层的魔物对她的声音做出反应，正在向她聚集。她迄今为都止没有遇敌，可谓是奇迹。 这个时候，让她一边返回一边沿途升级也不要紧吧。涌过来的魔物就全交给她吧。 「救、救救我！」 「没事的，你快死的时候我会救你的。有回复魔法，少只胳膊也能长出来喔」 要是让她陷入恐慌，到这里来就没意义了，所以我好好地安慰了她，让她放宽心。可是不晓得为什么，她陷入办狂乱状态，开始朝空无一物的空中乱扔魔法。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啊，最开始过来的是蝙蝠型魔物，她释放的光球命中率了。嗯，虽然浪费很大，但地下城中通道狭长，弹幕不失为有效战术。 最后，聚集的魔物全部闯进了艾莉西娅的弹幕，然后消灭了。就连那可恨的巨大蜈蚣，挨了被克制的光魔法也不能安然无恙。 「得、得救了？这样就能回去了？」 「那我们和殿下他们会合吧。还有20层到达地上」 「……欸？」 「我尽量不会出手。路我来带，魔物就拜托艾莉西娅小姐你了」 艾莉西娅神情紧绷，杵在原地。没事的，艾莉西娅一定能行。 该说不愧是游戏主角，拥有打通中层的实力。其实应该让她去更深层的，但我选择自重。 「办不到！以你的力量，魔物不是能轻松干掉吗！」 「噢，又大声嚷嚷了……这次从这边过来呢。就像刚才那样，有劳」 艾莉西娅虽然嘴上说着不要不要，但感觉出乎意料地乐衷于升级。刚刚才遭遇悲惨的经历，她还敢大声叫喊。 与魔物遭遇并非完全没有危险，但艾莉西娅再次将魔物一扫而光。之后，我带着她再次迈出脚步。 我们之间完全没有对话，一声不吭地走过地下城中的通道，就这样已经上了两层。 「咦？怎么了？」 「魔力耗尽了，我不行了……」 「没有问题，我准备了魔力回复药水」 我与魔力耗尽无缘，没怎么喝过魔力回复药水，但我知道那玩意难喝得要死。但它是升级必备用品，我也就灌下去了。 「我，喝不了这东西……」 「那就给你剑，请用物理攻击搞定」 艾莉西娅好像死心了，含着泪把药水灌了下去。 「等级低，所以魔力也少。你野外演习的时候为什么不去打倒魔物？」 「因、因为爱德君他们说会保护我……」 艾莉西娅说着说着，声音渐渐消失。看来她知道问题出在自己身上。 她光魔法的才能被看中，得到特许就读王立学园。而且爱德文王子将魔王复活的事向她坦言，认同她参加魔王讨伐。这样的她，对光魔法的锻炼决不允许懈怠。 我们在地下城中稳步前进。 艾莉西娅果然拥有战斗天赋。最开始是乱打，但对魔法的控制慢慢得到修正。最开始每当遭遇魔物就大吵大闹，现在则会一言不发直接攻击。本来一口一口喝的药水，现在也已经一口闷了。 这个感觉相当不错。拿到如此丰硕的成果，王子和艾莉西娅一定都会心满意足。或许，化解艾莉西娅误会的那天指日可待。 她一边嘴里嘀咕着「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一边消灭魔物的样子，让我回忆起曾经那个战斗机器人的我，怀念之情油然而生。如此出色的才能，差点就被得到帅哥们守护的优越感所扼杀，想想就感到万分惋惜。 「都收拾掉了呢，我们继续向上走吧」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对了，把尤米埃拉杀掉不就行了？反正她是魔王」 艾莉西娅嘴里嘟哝着不和谐的发言，突然朝我转过身来，对我释放光魔法。我用手将光球弹开，根本不痛不痒。虽然是克制的属性，但等级差距太大。 「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 艾莉西娅喃喃呓语般不停道歉，看来情绪非常不稳定。明明地下城越往上走约轻松才对。 到后半程，艾莉西娅没在抱怨，能老老实实按我说的做了。尽管与下地下城前根本判若两人，但目标也达成了，对我也没什么损失，就当没问题吧……真的可以当做没问题？ 「你没事吧？」 「呵呵呵，杀掉魔物我就能活，杀掉魔物我就能活」 天啊……感觉这家伙没救了。照这样子，跟爱德文王子见面没问题吗？帕托黎克又要骂我了吧。 我们在第五层与帕托黎克他们汇合了。他们一度下到了20层，在折返的路上。 「啊，看到了看到了。艾莉西娅小姐我找到了，如大家所见，没少一根头发」 「艾莉西娅！太好了，你没事吗？」 「欸？爱德君？是真货？」 爱德文王子冲过来紧紧抱住艾莉西娅。你们就不能换个地方做这种事？ 帕托黎克到我身旁，小声说道 「喂，尤米埃拉。她没事吧？眼神都死了啊」 「……一定是经历过可怕的事情」 艾莉西娅已经报废了，于是今天到此为止。 第二天。 「尤米埃拉小姐果然是坏人！她现在欺骗了身边的人，但我不会被骗的！」 艾莉西娅睡一觉就复原了，看来精神承受力比我想象中要强。 「今后在升级方面请别再偷懒了，如果升级有停滞的迹象，我就再次和你一起下地下城」 「噫」 昨天的事情似乎成了心灵创伤，艾莉西娅发出短促地惨叫声后拔腿就跑。 爱德文妄自担心，遭遇看恐怖的经历后会不会让艾莉西娅更加厌恶升级，但结果是杞人忧天。 在那天之后，艾莉西娅似乎十分专注地开始升级了。她是对魔王战的最终兵器，这是件好事……就当是件好事吧。 ◆　　◆　　◆ 不上学的日子，我喜欢在王都散步。比起贵族街，我更喜欢在庶民街到处转转，有时发现卖便宜有好吃的点心的铺子，有时会买小摊上才卖的奇瓜异果，有时还会去偷偷看看开在背街小巷里的可疑店铺，挺开心的。 龙龙出生之后，我很久没有这样的体验了，今天我久违地在王都中散着步。我穿上朴素的长裙，用帽子藏起头发，这是我在王都出门时的行头。 本来今天也想陪着龙龙，但那孩子好像去王都外面一个人玩了。我喊他他应该就会回来，但也不是非得那么做呢。 于是乎，我漫无目的散着步，不知不觉来到了庶民的住宅区。小小的房子你挤着我我挤着你，巷道错综复杂。 没有能当做路标的店铺，结果我好像迷路了。来时的路我记得，但原路返回多无聊？漫不经心去到意料之外的地方，也挺有意思。 我凭着直觉拐进一条小路，在进入复杂的地段时，听到了小孩子的声音。好像在吵架，声音听上去像是谩骂。 「你的头发好恶心啊」 「我知道，这家伙是恶魔的孩子。这家伙都没爸爸的吧」 「恶心，你妈妈喜欢恶魔吗？」 我听到被骂的孩子那压抑的哭声。我本不想对小孩子吵架插嘴，但嘴下实在太过分，让我改变了主意。 声音来自房子对面的路上，我便一跃而起从房子上面跳了过去，无声无息地落地。 只见一名深棕色头发的少年正被三个少年围着，年龄大概7岁。 「你们在做什么？」 我出声后，三个人惊讶地转过身来。 「什、什么啊，跟你无关吧」 「一群人欺负一个人，不觉得害臊吗？」 「这家伙头发是黑的，都是这个家伙不好，我们没错」 少年的头发是深棕色，是我在这个世界中见过的最接近黑色的颜色。就连头发灰色偏白的帕托黎克都曾有过这种经历，少年成为歧视对象也可想而知。 「黑头发的人又不见得全是坏人」 「可那是黑色啊。大姐姐你也觉得他是坏人吧」 他们似乎对歧视黑发毫无疑惑。一方面恐怕因为他们还小，大伙或许不会表现出来，但心中依然怀着厌恶感。 我再次深刻体会到这个国家对黑发的歧视有多么严重。迄今为止，我觉得遭受歧视是无可奈何的事，也就放弃去理会。或许我对此已经麻木了。 但是，我想帮帮这个少年。 「我不觉得他头发黑啊，真正的黑色不该是这样吗？」 少年们不明白我在说什么，还愣愣的。结果我当着他们的面摘掉帽子，把头发露了出来。 看到我深似夜色的漆黑头发，少年们就像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东西，吵闹起来。 「真正的恶魔？」 「不是魔王吗？」 「喂！怕什么啊，她是普通人」 似乎是孩子王的少年说我是普通人，让其他人冷静下来。他都说我是普通人了，却没有发觉歧视中的矛盾。 「是有些人管我叫魔王呢。以后别再把那种深棕色说成是黑色，被混为一谈让我很不开心」 我用魔法生成几个黑色球体，漂浮在自己周围，并这样说道，结果他们吓得面容僵硬，叫嚷着逃掉了。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很好，一如既往把人吓到了。一起从可怕的人面前逃跑会萌生一种连带感，这样一来，对深棕色头发少年的针对意识就会随之削弱……。我看着逃跑的少年们的背影，眼角却看到只有他一个人没有逃。 他有些提心吊胆地对我说 「那、那个，谢谢你帮我」 喂，深棕色的少年啊，你不跟他们一起逃跑，我这个被讨厌的角色岂不是白当了？ 「好啦，你也快逃吧。你头发又不是黑色」 「不，没关系。错的是我的头发」 少年露出仿佛一碰就碎的虚幻笑容。是吗，他已经死心了啊，就像从前的我一样。 「我是尤米埃拉，你呢？」 「我叫菲尔，今年六岁」 话说回来，小孩子不怕我的情况很少见。甚至有次我向迷了路含着泪的小朋友搭话，结果却把人家惹得嚎啕大哭。 他六岁吗。我想起前世记忆的时候是五岁，跟他差别不大。 我靠着前世的记忆，精神上十分稳定，也理解歧视没有依据。菲尔没有前世记忆，恐怕心灵创伤非常深。 「菲尔君，你有朋友吗？」 「不，我没有」 「家人待你好吗？」 「我没有爸爸，但妈妈很温柔」 唯独谈到妈妈的时候，他会露出平静的笑容。他有温柔的家人。我认为唯独这点，是菲尔心灵的归宿。 「我的父母根本不想见我呢，而且也真的还没见过面」 「诶，那不就……」 「不过啊，我最近交到了朋友。另外，还有了个可爱的孩子」 「咦？尤米埃拉姐姐有孩子吗！？」 啊，上钩了呢。 对了，他能不能做龙龙的朋友呢。菲尔要是能和龙龙交朋友，我的孩子就有了朋友，我也放心了，是个对谁都好的好主意。 「不是我生下来的孩子喔。那孩子也没有朋友，你不嫌弃的话，要不要见见他？」 「好、好的。我可以的话……」 「他是个黑色的孩子，没关系吗？」 「是的！我不会在意头发的颜色」 不是头发，而是全身呢，算了。 我带着菲尔来到王都的城墙外面。竟然跟着陌生人来这种地方，他的警惕心是不是太差了啊。 「要去哪里？」 「已经到了，你等一会儿。我想大概五分钟就会来了」 我向高空像放烟花一样打出暗魔法来召唤龙龙。 「哇，果然是魔法。刚才也用了魔法呢，莫非尤米埃拉姐姐是贵族？」 没想到这么敏锐。而且他的言谈方式也相当成熟。像他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多给人喜欢胡闹的印象，或许这和他的成长环境有关。 「算是吧。你不用太在意，我爵位很低」 伯爵是高等贵族中最低的，不算说谎。 我望着天空，不久发现了龙龙的身影。 「啊，好像来了」 才三分钟不到，看来龙龙还挺近的。我对到处张望的菲尔，指向遥远的天空。 「欸！龙？最近来王都的那个龙」 「嗯，他就是让你见见的孩子。龙龙是个温柔的孩子，放心吧」 龙龙笔直朝我飞来，随着轰鸣着陆。 「龙龙，这孩子是菲尔君。你们要好好相处喔？」 龙龙对菲尔吼了一声，表示「请多关照」。面对这一幕，菲尔整个人吓软了，向身后跌倒。 菲尔吓得说不出话来。唔，果然不行啊。仔细瞧瞧就会发现，龙龙很亲切很可爱，但就是很少让人理解他的优点。 但是，吓软下去的菲尔却朝龙龙的鼻子伸出手。被摸到鼻子的龙龙大概有些痒，但静静的一动不动。 「请、请多关照，龙龙君」 「菲尔，你要不要紧？不害怕吗？」 我从身后把菲尔抱起，让他站起来。他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因为外表遇到过讨厌的经历……那个，所以我不想因为外表去讨厌别人。龙龙君虽然长得很可怕，但我摸过他，他也没对我做什么，我们说不定能成为朋友……」 「菲尔君是个坚强的孩子呢」 帕托黎克以前说我坚强，但真正坚强的是指菲尔这样的人吧。 「尤米埃拉姐姐，你有朋友对吧？」 我们正坐在龙龙背上在天空飞翔。菲尔最开始很害怕，但现在有余力欣赏风景了。 「嗯，他叫帕托黎克。他怎么了吗？」 「我一个朋友也没交到，所以我觉得尤米埃拉姐姐好厉害」 你说的不对，不论第一次搭话还是第一次走近，全都是帕托黎克主动的。 「我也和你一样啊，是对方主动找我的。其实我基本已经放弃和其他人走近了」 菲尔听到我这么说很是惊讶。他果然也已基本放弃健全的人际交往了。 为了不让菲尔这样的孩子继续变多，这个问题不设法解决。 可是，怎样才能消除歧视呢？ ◆　　◆　　◆ 在那之后，龙龙总是和菲尔君两个人一起玩耍。今天也是，龙龙活力四射地飞走了。 我感到有些寂寞，但也觉得，小孩子还是和小孩子一起玩更加幸福吧。我小的时候……只有升级的记忆作伴。 我来到学园中庭，仰望天空，火辣辣的阳光迎面扑来。季节已是夏天。 龙龙刚飞起来，我在天上就找不到他了。在我望着天空时，有人从身后搭腔。回头看去，只见是帕托黎克。 「咦，怎么了？」 「尤米埃拉，今年暑假我要离开学园——」 帕托黎克去年暑假和我一样没有回老家，留在了学园。有个能偶尔说说话的对象，我真的很感激。 他恐怕是在为假期中的我担心，告知要离开学园的决定时显得有些过意不去，不过我正好假期也有安排。 跟去年不一样了，我现在得到了龙龙这个移动手段，可谓无远弗届。 「没事，今年我也有想去的地方。毕竟是夏天，要创造美妙的回忆才行呢」 「是吗，想到你在学园里孤零零一个人，我还很担心呢」 帕托黎克说是感到放心，但脸上好像有一抹遗憾。 啊，帕托黎克只是想要骑着龙龙回老家吗？跟我搭话的理由也说得通了。 「我可不是看上了龙龙。不想让朋友孤单，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仔细想来，他不喜欢在天上飞来着。 帕托黎克出乎意料的怕高。虽说人谁都怕高，但菲尔君马上就习惯了，现在可以享受空中旅行了喔。 「帕托黎克，你不喜欢高处呢」 「不，那不是同一水准的问题……算了，你要去哪儿？得到艾伦诺拉大小姐的邀请了？」 「邀请是邀请了……」 艾伦诺拉邀请我一起去避暑地，我以要去其他地方为由拒绝了，但约好交换伴手礼。我要去的地方可不是什么观光区，我该给她带什么好呢。 「我这个夏天想去瓦列斯」 「瓦列斯？喔，地下城啊」 「没错，我想要地下城出产的剑」 瓦列斯是一座坐拥地下城的小镇……不对，准确说应该是坐落于小镇的地下城附近才对。 瓦列斯地下城的宝箱产出品，质量比其他地方的不可相提并论。人们为了宝物纷至沓来，便在周围形成了小镇。 我在学园也学习了一年多的剑术。我不想光凭高等级来碾压，最近想提高一些技术，就想要自己的剑了。 去年的武术大会让我明白了一件事，市面出售的剑存在着致命性的缺点。 「用不着地下城产出吧，你又不以近战为主」 「市面上的剑啊，我一用全力就会断啊」 「……好吧」 尽管都稀松平常了，帕托黎克还是有些畏缩。 从地下城宝箱得到的武器以未知的金属为材质，很多被赋予了附加效果，拥有高超的性能。我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总之，结实度不在话下。 「另外，地下城产的我也买了一堆试过，但还是会坏掉。所以我就觉得，要更好的还是自己动手更方便」 「所以就看上了瓦列斯啊。那里东西的品质应该是最好的。虽然觉得你没问题，但还是万事小心啊」 在游戏里，升级就去德克尼斯的暗属性地下城，刷装备就去瓦列斯的地下城，都是不二之选。由于装备性能随机，若要目标属性和赋予效果一致就得不停刷。 地下城周回暑假，即将开始。 ◆　　◆　　◆ 暑假第一天，我骑着龙龙来到了瓦列斯。我怕引起骚动，便让龙龙降落在了镇子外面，走了一小段路进入镇子。 瓦列斯的街区满是以地下城为目标的佣兵团及各地士兵，以及面向他们的商贩，热闹非凡。 我首先搞定住宿后，便直线前往地下城。要下地下城的人聚集于此，人口密度非常之高。 「不好意思，我想下地下城」 我上前申请，结果入口接待的大姐姐皱起了眉头。 「没有许可证是无法进入这里的。凑热闹的话还请回吧，我们很忙」 我给忘了，瓦列斯的地下城因为太受欢迎，所以是许可制。我将准备好的许可证递了出去。 「抱歉，我忘了，我有许可证」 「我看看……国王陛下亲自签名！？我看看，尤米埃拉·德克尼斯……那位lv.99的尤米埃拉大人？」 她似乎认识我。我的名号究竟响彻到多远的地方，我完全不知道。 马上得到许可的我，马上下了地下城。 瓦列斯的地下城中会刷出光属性外所有属性的魔物。出于这个原因，这里被评价为不适合练级，但这跟已经顶级的我无关。 我的目标，只有50层boss出的宝箱。游戏里，那个宝箱必定会出一定性能以上的装备，所以就盯上那个了。 在浅层能稀稀落落地发现冒险者，但超过20层后便没了人影。 虽然发现了一些没被动过的宝箱，但里面都是品质较低的装备。哎，不是boss房间也就这样了吧。现实中不像游戏里有道具箱之类的方便功能，尽管浪费，但我不能带它们回去了。 一周目，尽管在40层附近迷了路，但最终到达了boss房间。 「呵呵呵，来得好。没想到竟有人类出现在吾地下城的最深处……」 这个地下城的boss是个山羊头的恶魔。平时的暗属性地下城boss是个不会说话的无头骑士，所以我这是有生以来头一次遇到会说话的魔物。 「请掉把好武器，ck hole黑洞」 「咕哇啊啊啊啊啊」 我许下心愿，同时释放攻击，恶魔留下巨大的魔石后被消灭了。掉落的宝箱里是把品质相当不错的火属性剑。跟我之前弄坏的地下城产的剑品质差不多，所以这次算是落空了。 地下城中击破boss后，能够直接向入口传送。个中原理不明。再说，魔物会无穷无尽地刷出来，宝箱不知何时就会补充，地下城的不解之谜实在太多了。 我打通地下城的事情引发了骚动，到我没有在意，决定开始二周目。魔石和武器卖了好价钱。 二周目，我对路线的记忆千疮百孔，没能大幅度缩短时间。 「呵呵呵，来得好。没想到竟有人类出现在吾地下城的最深处……」 山羊头恶魔对我说出刚才同样的话。重置之后的魔物似乎不继承之前的记忆。 「请掉把好武器，黑洞」 「咕哇啊啊啊啊啊」 宝箱出了金属制的全身铠甲。不需要。 三周目，我几乎笔直杀到boss房间。不知是不是最短线路，毕竟阶层也很微妙，之后再反复试错吧。 「呵呵呵，来得好。没想到竟有人类出现在吾地下城的最深处……」 「请掉把好武器，黑洞」 「咕哇啊」 风属性长枪，又没中。我决定今天到此为止，就回旅店睡觉了。 十周目，我成功测出了最短线路。后面的周回效率将进一步提升。 可是，想要的武器却迟迟拿不到。我心想，掉落说不定会根据击败boss的方式改变。 「呵呵呵，来得好。没想到竟有人类出现在吾地下城的最深处……」 「请掉把好武器，shadownce暗影枪」 水属性的法杖。看来跟击败boss的方式无关。 11周目，我想到，是不是不能满怀想要好武器的物欲呢？要点在于无欲无求的心。 「呵呵呵，来得好。没想到竟有人类出现在吾地下城的最深处……」 「我不要好武器，黑洞」 土属性的战锤。好吧，我早就知道了。 boss掉落的魔石，一开始因稀缺而价格高昂。可是，由于我大量向市场流出，价格开始迅速崩盘。boss魔石的收购价格，接下来恐怕还会继续下降。 20周目。 「呵呵呵，来得……？吾可曾见过汝吗？不，人类岂能到达这个阶层」 「抱歉，看我飞踢」 「咕哇啊啊啊啊」 山羊头恶魔开始细微地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情了。对不起，你就为了我的剑去死吧。 「噢噢，这是！」 宝箱出了光属性的剑。那庄重的外观，撒发出的存在感与之前的东西截然不同。或许它能够承受我的全力。 光之剑与暗魔法的二刀流，这或许挺不错的。我开开心心地伸手拿剑。 「痛！」 碰到剑的瞬间，触电式的疼痛在指尖上放射开来。我又试着摸了一次，还是同样的结果。 看来这把剑与其说是光属性，更像是对暗特攻的性质。它似乎对我的暗属性魔力产生了反应。本来拥有暗属性的只有魔物，对人应该无害才对。 连剑都把我当成了魔王，我好悲伤。 为了散心，我到瓦列斯镇上上街观光，但并没有值得一看的东西。这个小镇除了地下城什么也没有。 我颦蹙着脸回到旅店，透露了我只在暑假其间下地下城的事情，结果boss的魔石好像变成了投机标的。有人趁供应过剩而贬值之际买入，等到供应中断而升值之际卖出。 这回，魔石价格开始水涨船高。 五十周目，我感到自己的感情逐渐丧失。这次不同于升级，是一场看不到终点的辛苦旅程，就连我现在是在接近目标还是远离目标都不清楚。 「噫！求您住手！嗯？吾这究竟是……」 山羊头恶魔不曾继承记忆，但本能的部分似乎还记得，一见我就被恐惧所侵袭。 虽然是恶魔，但我开始对他觉得可怜，家齐也所剩无几了，杀完这次就结束好了。 「这么多天承蒙关照了，黑洞」 在很久之前出过光属性的剑之后，我就没有得到过感觉能够承受我力量的武器。我平时应该没做什么坏事，但运气就是太糟糕了。 想着这次肯定也没戏，我不抱期望打开宝箱，顿时一股熟悉的深邃魔力从宝箱中满溢而出。 「这是，暗属性的魔力？」 宝箱中所放的是暗属性的剑。 比一般的双手剑短，比单手剑长，是把单手双手都能使用的bastard sword重剑。从那不反射任何光线的刀身上，能感受到暗之魔力。 之前的光之剑释放出神圣的存在感，而这把剑则溢出不祥的威圧感。不会是诅咒装备吧？ 暗属性的武器比光属性的更加稀有，在游戏里都没出场过，当我知道它的存在时大吃一惊。莫非前面的糟糕运气都是为它出场所做的铺垫？这件事真假难辨，但我肯定与暗属性之间有着剪不断的关系吧。 我得到新装备后，便离开了瓦列斯小镇。 ◆　　◆　　◆ 「帕托黎克，给你，这是瓦列斯的特产」 「这不是魔石吗？还真大啊」 boss魔石被贵族与投资家扫货后，价格飙升得比我卖第一块时还要高。似乎拥有它已经成为一种身份的象征。 「这是地下城boss的魔石，因为是最后一个，我就当做纪念带回来了」 「这就是时下引爆话题的那个吗？那种贵重东西我怎么能收——」 帕托黎克坚持不肯收下，于是取而代之便把因为轻便而带回来的地下城产短剑送给了他。 他交代我，要么把魔石卖掉换成钱，要么妥善保管以备不时之需。他还说，钱很重要。 我都存下卖49个魔石的钱了……。 啊，送艾伦诺拉的东西我给忘了。跟帕托黎克一样送短剑行吗？ 我抱着不被接受的心理准备送了出去，结果她本人对这个礼物颇为好评。她摆着奇怪姿势拿短剑乱挥，看上去好危险。 「谢谢你，尤米埃拉小姐。本小姐还从来没有过剑呢！这是前所未有的礼物！」 「啊，危险，果然还是更应该送宝石吗？这里有好大的魔石喔？亮晶晶的可漂亮了」 「本小姐就喜欢这个。把后背交给对方，和尤米埃拉小姐一起战斗……多美妙啊。瞧，尤米埃拉小姐，这样一来，本小姐就能为爱德文大人效劳了」 我被迫奉陪了她那谜样的小剧场。这件事告诉我，不可以让千金小姐舞刀弄枪。 幕间五 罗纳德学园长 第一卷幕间五 罗纳德学园长 夜幕下的王城中，罗纳德学园长向国王做了汇报。汇报内容主要关于学园中尤米埃拉的情况。紧随尤米埃拉入学而就任学园的罗纳德，定期会与国王会面。 「都过去半年左右了，龙似乎没有问题。它不曾袭击过人，只是没想到会长得那么大」 「嗯，今天中午还看到在天上飞」 国王脑中浮现出龙龙在天空中悠然翱翔的身影，叹了口气。为了培养国家所属的龙，自己和先王们不知付出过多少辛劳，然而尤米埃拉几个月就完成了。 「尤米埃拉小姐觉得龙很可爱，对龙相当溺爱，这对她的精神稳定方面也有良好倾向」 「那个龙？可爱？」 「尤米埃拉小姐的感性，常人无法理解呢。除了尤米埃拉小姐之外，艾伦诺拉也很喜欢龙」 「那位大小姐也挺古怪呢」 国王露出放弃思考般的眼神，这样说道。公爵千金艾伦诺拉，国王自然认识。她在御驾之前依旧毫不掩饰本性，这使得国王拿她有些没辙。比起和那些一肚子坏水的贵族，跟她打交道还要更加困难。 国王意识到思想有些偏题，清了清嗓子说道。 「也罢，尤米埃拉小姐觉得好就没问题。有些人吵着要让龙归属军队，幸亏将那些声音压了下去。尤米埃拉小姐的学园生活怎样？最近有何变化？」 「并没有特别的变化。兰姆斯特也可以认为没事」 邻国兰姆斯特的谍报员与尤米埃拉接触的事情，国王也已经掌握了。这种事可以轻易预测到，国王也相信她不会甜美的诱惑所诓骗，不需要太过紧张。 「人际关系没问题吗？」 「和帕托黎克君之间的关系还是老样子」 「没进展，是吗。帕托黎克没有主动出击？」 「他说这是他们之间的问题，严厉的告诉我不要干涉。劝她为国效力的话，她可能眨眼功夫一走了之。而且，这也事关本人的矜持」 尤米埃拉与帕托黎克关系很好，这件事国王当然也知道。 笼络帕托黎克到自己阵营，以此将尤米埃拉挽留在王国，这样就轻松了。国王透过学园长向他示意，但回应并不理想。 不过，国王还是很感谢帕托黎克。尤米埃拉的事自然少不了，爱德文回头是岸也是他的功劳。 「这方面就让他们自由处理吧。包括儿子的事情在内，我们净在受他帮助」 「您说的没错。要是没有帕托黎克君，现在都不知道成什么样子了」 「艾莉西娅小姐怎样了？爱德文改变之后，她有没有变化？」 「没有，不过上次的打击疗法似乎有了成效，她正在认真升级」 罗纳德所说的打击疗法，就是尤米埃拉式练级法。自那之后，艾莉西娅的等级不断提升。 但是对于让她参加魔王讨伐，罗纳德心中还是有一抹不安。让她和尤米埃拉协作可谓绝望，或许还会扯后腿。 国王手放在嘴上正在思索。罗纳德对国王说道 「将她推为圣女的方案，我认为或许该重新考虑」 「……这件事很困难。只考虑讨伐魔王的话，让尤米埃拉小姐独自战斗恐怕是最佳选择。可是，这会给将来埋下祸根」 巴鲁夏茵王国是由封印魔王的勇者与圣女所创建的国家，而王室身上流淌着勇者——初代国王的血液，所以才有能统治这个国家的资格。 时至今日，这已成为传说。可是，若让尤米埃拉独自打倒魔王，王室的正统性将被动摇。尤米埃拉同样理解这件事，并坦言不愿作为新王被推上王位。 罗纳德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 「要是尤米埃拉小姐和殿下成婚，营造出圣女再世就好了」 「千万不可当着本人的面说这些话」 「我非常明白，就算撕烂嘴也不会说的。魔王的事情就这样吧，那同时出现的魔物军团该如何应付？」 相传，魔王拥有操控魔物的力量。平时很少离开栖息地的魔物，将朝着王都大举进军。 为应对魔物军团，国王正在秘密强化军备。 「这件事也在按计划进行中。远征所用的储备也在推进，构建简易城墙的材料也正在收集」 「应该能够赶在魔王复活之前吧。有没有通知诸侯各军？」 「姑且有，在半年前就示意过。可是，拥有大规模军队的贵族，领地附近都存在着假想敌。实在不想调动他们」 军队规模仅次于国有的集团，就是包括两个边境伯家在内的国境线上的地方贵族们。 他国趁着魔王复活的混乱实施侵略的情况也不得不防。对于魔物军团，国王想安排王国军作为主力。 「不算魔王的事，必须考虑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哎，明明勇者和圣女都是被美化的神话啊」 勇者和圣女不过是称号。勇者的强悍确确实实，圣女也的确是光魔法的使用者，但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力量，也不曾接受神谕。 当时的详细记录被存放在王城的书库中严加保管。尽管也有被隐藏或被改写的部分，但上面所记录的信息有着相当高的准确性。 「是吗。给你也下达过阅览许可呢」 「是的，当时的记录我已读过。陛下说的没错，魔王的真实身份，恐怕——」 六章 隐藏boss，被表白 第一卷六章 隐藏boss，被表白 如果可以，我根本不想出身在贵族家庭。礼仪、舞蹈等必须要学的东西又多，对话中过多贵族特有的社交辞令也很讨厌。 可是，我也有为出生为贵族而庆幸的时刻。那就是吃到可口点心的时候。一想到能吃上美味的东西就感觉相当值，庶民大概很难出手吧。 我自己也买过，王妃和艾伦诺拉也经常请我吃。 今天，我就来吃艾伦诺拉送我的饼干吧。虽说是饼干，但她挑选的点心都非常可口。那个大小姐唯独在味觉方面值得信赖。 「丽塔，备红茶」 「遵命」 女仆丽塔泡的红茶也非常美味，房间的整理打扫也无懈可击，只要对雇主是父亲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堪称一位完美的女仆。 可口的点心配上美味的红茶，我今天也过得十分幸福。我以符合贵族千金的样子，优雅地品了口红茶。……哎呀？感觉红茶的味道和平时不一样。舌尖也麻麻的，是不是换茶叶了？也可能是劣质品吧。 「我说，这茶叶还是平时的茶叶吗？」 「是的，和平时一样」 粗糙的是我的舌头。点心其实吃城里买的就能心满意足，我果然不想当什么贵族呢。 第二天，我感觉红茶的味道也变了。这可能是感冒初期的症状，虽说我迄今为止从来没感冒过。 放学后，我决定保险起见赶紧回卧室休息，回去的路上在学园里被一名陌生男子叫住。 「打扰了，请问您是尤米埃拉小姐，没错吧？」 「是，我是尤米埃拉」 「我是王国魔道具开发部人，名叫阿拉斯塔。这里有个魔道具开发试验，想请你协助」 尽管没义务协助他，但我对开发中的魔道具感兴趣。多亏魔道具，我才能过上与前世相差并不太大的生活。 「好的，只要不太花时间」 「没问题，一下就结束了。我们准备了空教室」 他讲话跟我兜了一大堆圈子，总之就是什么东西的耐久试验之类的。本以为要被带到什么地方去，好在是能在学园教室里完成的实验。 「这是新型的封魔枷锁，想实验试一下能够承受住您王国第一的魔力」 「哎，果然是耐久试验啊」 阿拉斯塔向我展示的是一件手铐形状的魔道具。他说是封魔枷锁，是能让对象无法使用魔法的魔道具，用于拘束魔法使。 我被他戴上封魔枷锁。枷锁的材质不明，但觉到有着铁之类无可比拟的重量，做工不论魔法方面还是物理方面都很结实。 空教室里，只有一名男子和手被铐起来的女生，俨然一副犯罪感十足的画面。 「您在这个状况下能够使用魔法吗？」 「我试试，我逐渐提高魔法输出，感觉它要承受不住的话，我就发出终止的信号吧」 我照他说的，先尝试发动小型魔法，但什么也没发生。我慢慢提高魔力量的输出，但还是毫无变化的迹象。 最终，我尝试全力使用魔法，但还是以失败告终。这个魔道具真厉害，我的魔法还是头一次被承受住。 「这就是全力了。好厉害啊，这件魔道具」 这兴许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败北，我感动与不甘掺半的感情下，激动得颤抖起来。这时阿拉斯塔说的话，没能传进我的耳朵。 「好，就趁现在！赶紧杀了她！」 不，还没有，我还没有输。既然魔法不行，以武力方式一决胜负就对了。 「哼！」 我使出浑身力气，撕扯封魔枷锁。枷锁的锁链部分轻而易举地坏掉了。好咧，这下我和封魔枷锁就一比一平手了。 「咦？」 回过神来，我被全副武装的男人团团围住。阿拉斯塔挂着卑鄙的笑容，对男人们下令。 「喂，还在干什么！还不赶紧杀了她！」 「那个，不好意思」 「啊，对了，魔道具的实验是骗你的。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容易就上钩了」 「那个，这东西坏掉了」 「欸？」 阿拉斯塔之外的男人都看到我扯断枷锁的镜头，愣在原地没有动弹，似乎就他一个没有发觉。 他原本笑得那么开的脸上，眼看着血色渐渐丧失。 「开、开玩笑的。感谢您协助实验。在下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你就别闹了」 我似乎差点被杀掉。以为封印了魔法就能让我无力化，还真是被小瞧了。 阿拉斯塔他们被我抓获，交给了王国士兵。学园长说，学园内应该私通他们的内鬼，让我多加提防。 第二天晚上，胸口的异样感让我醒了过来。我睁眼一看，眼前有个蒙面男子。莫非是变态？我被袭胸了？ 「不、不可能……」 男子诧异地张大双眼，他手中握着一把大匕首。我衣服胸口部分开了个洞。估计我被捅了，虽然我身体上没有任何伤口。 「呃，你是来暗杀我的吧？」 「噫、怪物」 我差点又被杀掉了。虽然不知道刺客的等级，但这种程度根本不可能杀得了我吧。 「事情就是这样，我似乎遭遇了两次暗杀，最近还是别靠近我为好」 走在学园走廊上，帕托黎克向我搭腔，我劝他暂时和我保持距离。 但是，他毫不动摇，一脸严肃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脸。 「尤米埃拉，你觉得没关系吗？」 「咦？你也看到了，我生龙活虎着呢……」 「被杀倒是不担心。该怎么说呢……被某人投以杀意，你心里不可能若无其事吧」 有人想杀我，这种情况可能还是头一次遇到。我内心某处受伤了吗？可是这种被袭击的感觉，总觉得在哪里经历过……。 我深思起来，这时帕托黎克说道 「所以，你暂时和我一起吧。你不需要担心任何事，你的敌人由我来——」 「啊！是同魔物战斗时的感觉」 「欸？魔物？」 我早已习惯来自魔物的杀意。他们刺客之类的杀意十分淡薄，所以我没能及时发觉。或许该说，我早已习惯那种你死我活的状况吧。 我这样解释后，帕托黎克似乎无法接受。 「不，人不能跟魔物——」 「啊，危险！」 窗外飞来箭矢。我的话就算被射中也不会受伤，但讨厌衣服被弄破，所以就用手抓住了。 「我去把射手逮住！帕托黎克，你先藏起来」 我跳出窗外去抓下手的人。我绝饶不了那家伙，要是射中帕托黎克可怎么办啊。 说不定，学园已经成了刺客们的巢穴。明天放假，我寻思要不要出门。告诉帕托黎克的话，我觉得会被劝阻，所以就没告诉他。我不想把他牵扯进来。 说不定，刺客在学园外面不会出手。 「包围包围！围起来把她刺成肉串！」 王都的背街小巷里，我被20人左右的混混包围。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拿着剑或长枪。这还能算刺客吗？ 「行了，dark hand暗影之手」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这什么鬼！？」 他们被影子里伸出的手束缚住。我的忍耐也到极限了。之前我把刺客的讯问都交给王国士兵处理，但至今没有弄清幕后黑手的真面目。差不过也该亲自出马查明凶手了。 「你们的头儿是谁？」 没有人吱声，目光默默汇集到一个人身上。那正是号令要包围我的男人。 「你就是头儿？谁委托你的？」 「不知道」 「shadownce暗影枪」 影子里飞出长枪，刺穿男子的脚，血溅当场。 「呀啊啊啊啊啊啊」 随即我再用回复魔法给他治伤，他身上恐怕连伤痕都不会留下。 「heal治愈。这样重复个几次，你是不是就肯说了？」 我并没有不杀人又有效果的拷问技术，所以只能这样重复了。绝对不会死，连伤都不会留下，这或许是十分人道的拷问。 「好残忍」 「不是人干出的事情」 「这家伙果然是怪物」 「谁来说都行啊，我又不是非得找你们头儿不可」 我觉得挺人道，到周围其他混混的反应很糟糕。我扫了眼他们，他们顿时就闭嘴了，目光从我身上移开。 「我真的不知道啊，相信我！那家伙脸都没露，只交代让我们宰了王立学园出来的黑发女人！」 那个头头拼了命地向我申辩。 「好像还不够啊。你不用担心，重复个上百次我魔力也不会耗尽」 「不是的！千真万确！相信我啊啊啊啊」 他最终哭了出来，看来是真的不知道。其他刺客估计也一样，都是被不认识的人物委托的。搜查没有进展也就合情合理了。 走到哪儿都要被人袭击，我的安息之所就只有自己的卧室里。虽然有次晚上被人潜入，但这次房间里的所有进出口都设置了栅栏。 其实还可以骑在龙龙背上整晚在天上飞，但我没有在空中睡着的本事，而且一直飞对龙龙的负担也很大，这主意也就否决了。 在卧室里，我一边喝着丽塔泡的红茶一边叹息。 我还是觉得红茶有怪味。这个情况似乎还会持续下去，我是不是该去看看医生？其他食物倒是味道正常。 话又说回来，最近的袭击总感觉变得很不讲究。通常说道暗杀，应该是下毒之类吧……。 「……呐，丽塔。这个红茶，你来喝喝看？」 我将正在喝茶的杯子递了出去，丽塔双手接过。她张大双眼，凝视着手中的茶杯。 渐渐地，丽塔的手抖了起来。红茶在小幅晃动。她一脸苍白，缓缓将茶杯靠近嘴边…… 「请、请您饶恕。我的妹妹被当做人质了……」 丽塔将茶杯放到桌上，这样说道。 果然是这样吗？这一星期我好像一直在喝下了毒的红茶。恐怕因为毒性很弱，所以效果甚微吧。 「我说，这里面下的什么毒？」 「那个，给我的是一滴足以致死的剧毒。我每次放五滴……」 我怎么就没察觉到啊。 在游戏里，毒的强度分几个阶段，但全都是赋予固定伤害，没想到现实里是相同机制。 如果是比例伤害的话，我现在可能就已经死了。不，快死的时候还是会发觉的吧。这次这件事，是我无底的hp所引发的惨剧。 让丽塔毒杀我的，恐怕正是她的雇主。 「于是，指使你的人是……」 「是的，就是老爷」 丽塔大概知道难以开脱，便老实交代。 想杀我的人，是我的父亲。 ◆　　◆　　◆ 「你说妹妹成了人质，怎么回事？」 「妹妹在王都的府邸工作。她与此事无关，还请您放过她……」 丽塔对我下毒，说是因为妹妹被父亲当做人质。考虑到她的处境，应该把妹妹救出来比较好。 「那么，我就去接你的妹妹吧。我不认识她的长相，所以你也要一起来」 「咦？我对大小姐您下了毒……」 「隐藏boss怎么可能被毒死」 「隐、藏？」 「行了，抓紧时间！出发了！」 我下意识把游戏知识说走了嘴。我为什么会如此动摇？ 因为丽塔的妹妹有危险？不，或许是父母欲置我于死地，还有即将见到父母第一面，让我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龙龙！过来！」 我们乘上龙龙的背，朝着王都的夜空腾飞而起。龙龙的黑色再加上高度，从地面上难以发现我们。 「丽塔，德克尼斯家在哪儿？」 虽然一鼓作气跑了出来，但我不知道自己的本家在哪里。被我强行带上的丽塔好像很怕高，紧紧闭着眼睛。 「在沿王城出来的路上对吧？你不用睁开眼睛」 「是、是的。从王城的门出来笔直前进，第三条大道右侧——」 以俯瞰的视角就像在看地图，我们沿路飞去。夜色令颜色难以辨认，我让丽塔告诉我标志物建筑的形状。 「——那里左侧的第二栋就是」 「进门右侧里头是分栋的？」 「是的，另外主宅成l形」 就是那个吗。感觉比领地的宅邸还要大上一圈。他们完全不回领地，这样真的好吗？ 「丽塔，我要降落了」 「不可以，乘着龙降落会引起骚动」 丽塔应该在担心妹妹遭到加害，但她大可放心。 「没事的，就我们下去。龙龙，你就在那栋房子正上方飞」 「大小姐，您究竟要……」 只是不用降落伞的空降而已，我已经试过好几次，轻车熟路。 「我现在要跳下去了，你要忍住，千万别叫出来」 丽塔脸色变得更加糟糕。她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看来她为了妹妹，下定了决心。 我抱起她，从龙龙背上跳了下去。随后的瞬间，我向正下方喷射魔力，留意不要加速过猛。丽塔闭着眼睛，紧紧搂着我，一声不吭。 接近地面后，我进一步减速，于是我们在豪宅的庭院里平稳着陆。 「已经到了，你妹妹在哪儿？」 我手一松开，丽塔立刻瘫软在地。她调整哈呼吸后，小声说道 「现在这个时间，应该在自己的卧室里。我想，妹妹多半还一无所知。她一如既往完成工作后，就会回到房间」 丽塔带着我溜进宅子，来到下人的居住区。她在停在一扇门前，轻轻敲了敲。 「萨拉，是我，丽塔」 「姐姐？你怎么来了？」 确认妹妹平安无事，丽塔感动至极，紧紧抱住妹妹哭了出来。不知情的妹妹萨拉则十分困惑。 「姐姐？你怎么了？呃，这位姐姐是哪位？」 「好了，人也找到了，快进去快进去」 要是被人发现，就白偷溜到这里了。我推着丽塔的后背，将她推进房间。 我顺手把门关上，并在房间内扫视。这个房间看样子本来应该是多人共用，但现在只有丽塔的妹妹一个人。 丽塔还在哭个不停。无可奈何，只好我来说明情况。 「你被我的父母挟持，成为了人质。他们命令丽塔杀死我，否则就杀死你」 出现了「杀」这个危险的字眼，萨拉吓得整个人呆住了。我应该用隐晦一点的说法吗？用「消灭掉☆」或者「吧唧掉☆」之类的，挺可爱的，或许不错。 「对不起啊，萨拉，该说再见了，谢谢你一直以来的陪伴。大小姐，还请饶恕我妹妹……」 「姐姐！？你这是在说什么？」 丽塔对沙拉作出像要天各一方的道别。咦？什么时候发展成这样了？ 「我没打算把你交给士兵啊」 「是的，我知道。还请您开恩，不要让妹妹看到……」 「不会把你吧唧掉☆的啦」 目睹这样的姐妹情后直接毫不犹豫大开杀戒，我是魔鬼吗？虽然我做过很多荒唐事，但从没杀过人，将来也不打算杀人。 她只是被威胁了，而且对我的损害也仅仅是让我喝了一个星期难喝的红茶，根本没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 这样会被帕托黎克喊成老好人，但也没办法呢。 「我没有处罚你的意思。后面的事，以后再商量吧」 丽塔以后不愿意继续在德克尼斯家工作了吧。还得和她一起寻找就业岗位。 丽塔低着的头抬了起来，惊讶地瞪大双眼，并且泪水夺眶而出……等等，别再哭了啊。 她流着泪向我靠近，跪在我面前说道 「大小姐……不，尤米埃拉大人，我誓死效忠于您」 「啊，嗯，谢谢？」 不，我没想让你这样。丽塔已经不哭了。她仰望着我，脸上露出恍惚的神情。好可怕。 一个误会解开了，但感觉又出现了新的误会。这事以后再说吧。 「我还有点事，你们就在这个房间里等着我」 应该让她们姐妹尽快逃走，但我还有必须去见的人。 我在宅子里，朝着丽塔告诉我的方向慢慢走去。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人，我马上就到达了目标房间。我还想再多点心理准备啊。 我打开门，屋内的两人目光向我投来。他们正一边用餐一边喝着红酒，夫妻之间显得十分融洽。 「你是何人？怎么进来的？」 「晚上好，打扰了。啊，应该说我回来了更好吧？」 「我回来了？……黑发，你难道是！？」 「初次见面，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我是你们的独生女，尤米埃拉喔。是你们想要利用的尤米埃拉喔。是你们欲杀之而后快的尤米埃拉喔」 父母的长相比我想象中要普通。尽管擅自把他们想象成脑满肠肥的黑心贵族，但实际上没有那类特征。 他们头发都是金色，五官也跟我不像。要不是出现在这个宅子里，我都怀疑他们究竟是不是我父母。 「可恶，成事不足的废物，亏我花了那么多钱……」 「您这是承认要杀我了吧」 「说到底，起因还不是你背叛了我们！把你隔离在领地里，就让你恨成那样吗！？」 实际见了面我就明白了，我并没有多么憎恨父母。当然，对他们身为贵族的品行就不敢恭维了。但是，如果自己是被悉心呵护着长大，恐怕也不会有现在的我。 「背叛？这从何说起？」 「你在谋划和国王派的家伙们谋划出兵的事情，根本瞒不过我。因为你投靠对手，我们的立场变得岌岌可危了」 我的确与国王陛下的派系，也就是稳健派走得比较近。但这完全是因为，我想和过激派保持距离。 「出兵计划？」 「王国直属的士兵们正在进行大规模出兵的准备。这里面肯定少不了你一份」 事情渐渐清晰了。 为应对魔王复活所造成的魔物侵略，国家正在筹措军备。掌握到信息的过激派，误认为以王为代表的稳健派正在计划对别国发动战争。 他们惧怕稳健派借这次出兵扩张势力。 我这枚战略级兵器在王室的庇护之下，由此助长了他们对猜测的确信。而且我还拒绝了过激派的一切邀请，更是火上浇油。 因此，我的父母在过激派中的立场变得相当难堪。于是，他们觉得与其把我交给政敌，不如将我除掉，便尝试暗杀我。 后半部分几乎是推测，但八九不离十。 「根本不是对别国出兵，我本人也不会参与侵略战争」 「为什么！建立功勋能让德克尼斯家发扬光大，或许还能在中央得到职位。我可不想再被人喊什么伪中央」 既然不想被人喊伪中央，完全可以集中精力让领地变得富庶啊。 「父亲大人，您不回领地吗？我觉得现在的领地已经足够大了，或许可以发展一些事业」 「你说什么傻话！领地这种东西，给代官去管直接收税就行了！」 「母亲大人呢？」 「你让我住在乡下？明明一头黑发就够糟糕了，我怎么就剩下了你这种不孝子！」 根本谈不拢。价值观不同，伦理观也不一样。我的心意绝对无法传达给他们，他们的思维也无法让我理解。 我好想叹气，但闭着嘴强忍下来。 这对父母已经没救了。尽管本来就没对身为父母的他们有过什么期待，但在贵族方面也一样没救了。 我决定不以女儿的身份，而是以一名贵族的身份和他们对话。 「父亲大人，请把爵位让给我」 「你说什么——」 「我要篡夺爵位。您可以拒绝，但那就就会使得德克尼斯家最终只剩一个人。父亲大人不在了，我便自动成为伯爵」 我暗示要除掉他们，结果父亲之前气得通红的脸，顿时变得苍白。 「有、有人吗！快叫卫兵！」 「能赢过我的私人士兵真的存在吗？就假设存在吧，那直接让那人来暗杀我就好了……」 「对亲生父母大放厥词，不可饶恕——」 「派人暗杀亲生女儿的人没资格说。啊，母亲大人，逃跑是没用的，请死心吧」 母亲正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半，结果慌慌张张开始劝我。 「尤米埃拉，我给你找来了很多不错的亲事喔。嫁入富贵家族，你一定能幸福的」 「我现在已经够幸福了」 另外，还有个好像喜欢的人……也说不定。 「你看你一头黑发，寻常来讲，怎么可能获得幸福啊」 「也有人说喜欢我的这头黑发，请不要擅自决定我的幸福」 我感觉不到再说下去的意义，便用在周围浮现出黑色球体来威慑他们。 「好了，请选择吧。是被软禁起来，过上多少有些不自由的生活，还是高洁地死去」 「你、你不是会杀人的孩子……」 事到如今还在用父母的嘴脸开口。 「知道派到我这边的刺客是什么下场吗？我的暗魔法可以将对象抹消，处理尸体非常轻松，很方便哦」 尽管那些人都还活着，但看他们发抖的样子肯定是不知道。 我用ck hole黑洞将一张无人的椅子抹消掉，这下他们终于屈服了，像小孩子一样哭喊着向我求饶。 「我、我知道了。就依你说的！所以不要杀我！」 这一连串的骚动，让我确信自己对杀人有着很强烈的忌讳。 虽然我杀死过数不清的魔物，得到了人类无法企及的强大力量，但我的人心似乎建在。虽然并不频繁，但我有时还是会对自己是否丧失人心感到不安……弄明白之后，现在终于放心了。 ◆　　◆　　◆ 「——他们对国王陛下的出兵计划有所误解」 「嗯，过激派竟做出此等事来……修洛滋公爵也没能控制住失控的他们吗。的确，在稳健派中也有人对增强军备感到怀疑。本来是为了避免混乱才隐藏魔王复活的消息，看来是时候该公开了」 我向国王陛下报告了我父母的事。这样和国王陛下见面，这是第二次了。 这次不是在上次那个巨大的觐见大厅中，而是在小型接待室中一对一会面。 「就是这件事，以及对德克尼斯伯爵的处置吗。下任领主怎么办呢……你要继承倒也无妨」 「是，若得到国王陛下准许，我想继承伯爵爵位」 说出我想成为德克尼斯的领主后，陛下张大双眼，非常吃惊。迄今为止，我都在刻意避免获得权力，这个决定应该让他意想不到吧。 「本以为你会拒绝，是什么改变了你的想法？」 「我在思考如何消除对黑发的歧视。于是我想到，由我在公开场合大显身手就是最好的手段」 「消除歧视……这是一条艰险的路啊。歧视与排斥来自人心软弱、丑陋的部分。克服那些本就不易，更何况要让他人克服」 「就算不能完全消除，能稍微减轻一些也好」 这么做是为了那个深棕色头发的少年菲尔，也是为了我自己，更是为了将来诞生的黑发的孩子们。 「另外，爱德文殿下就已经克服了软弱对吧？」 爱德文王子改变了，其他人可能也能改变。殿下是帕托黎克说服的，这么看，帕托黎克说不定超厉害。 「是吗，你今后要不断建功立业吗？」 「虽说要建立功绩，但我不想建立武勋。在战争中再怎么大显身手，也只会成为被恐惧的对象」 今后，我不能成为冷酷强悍而受人恐惧的尤米埃拉，而是要成为仁政爱民宽厚体恤的领主尤米埃拉。在这方面，我的强悍有可能派上用场，也可能成为障碍。 「你是说，你要努力完成领主的工作是吗？朕明白了，就做准备，让你继承伯爵爵位吧。女伯爵姑且也有先例」 「非常感谢」 「然后，你要如何处置前德克尼斯伯爵夫妇？以国王之名处以极刑也未尝不可」 「我想在领地里把他们软禁起来」 「罗纳德说的没错，你是个彻彻底底的善良之人啊」 传达反对处决的意思后，陛下呵呵一笑，这样说道。连罗纳德学园长也那么说吗。 「并不是，只因为弑父篡位会招来恶评。过不上王都的奢靡生活，对他们已经是足够的惩罚了」 这么想就说得过去了，但其实真正的理由还是我心底里忌讳杀人。 我的理性很清楚，既然出生为贵族，光凭那种理想论是走不通的。但是，能不杀人我尽量不想去杀，能救活的性命也想尽量去救。这话从全天下屠杀魔物数量最多的我嘴里说出来，或许有些奇怪吧。 「是吗」 陛下温柔地回应道。我的心境恐怕被陛下识破了吧。 「魔王复活的事会近期发布。届时过激派应该也应该会老实下来吧。他们总不可能自己去打倒魔王呢。发布现场，也想请尤米埃拉小姐参加。有你在，很多人会感到放心」 「我明白了。爱德文殿下和艾莉西娅小姐也会参加吧？」 王子倒还好，艾莉西娅却仍在敌视我。自从帮她升级之后，情况更加恶化了。 「这件事啊，会让爱德文压住她的。朕也会在当中斡旋，尽量避免进门接触」 「感谢陛下如此周到」 「艾莉西娅小姐也够让人头疼呢。还必须考虑让她和爱德文王子结婚。尤米埃拉小姐，你真的不想成为圣女吗？圣女不过是和勇者一起打倒魔王之人的称号，不需要光属性」 「很抱歉……」 「朕知道了，只是问问而已」 陛下苦笑。既然知道就别提啊。尽管是扑灭黑发歧视的有效对策，但就是讨厌这样。 「你放心，朕不会干涉你的婚姻。有个和你走得很近的男孩对吧？」 「陛下是说帕托黎克吗？我跟他并不是那种关系。而且我只对比我强的人感兴趣」 果然帕托黎克的事情也传到陛下耳朵里了。 我对他抱有好感的事情，必须极力隐瞒。这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他可能会成为人质。所以，我条件反射说出了惯用的那个拒绝用语。 如果挟持帕托黎克，对我提出什么要求的话，我恐怕无法反抗。 这是为了避免人质夺还作战的发生。 「也对，在根基稳固之前还是把和他之间的关系隐藏起来比较好。尽管对他出手的后果很可怕，但还是有很多人不会考虑得那么深」 不，我们真的不是恋人。估计说了也不会信的。 「可是，想消除歧视啊。虽然是个宏伟的目标，但朕很喜欢，朕也帮你一把。这也是避免制造出第二魔王」 「第二魔王？」 可能因为恋爱话题而放松了，陛下突然做出炸弹发言。第二个魔王是怎么回事？这次复活的是第一魔王？王室对魔王了解到什么地步？ 「是朕不好……刚才的请忘掉吧。虽然告诉你也无妨，但说了怕会对魔王讨伐造成障碍。还是先别问了」 陛下深深低下头。 「这不是王室的原因，而是个人的隐情吗？」 陛下说，我不知道这件事对魔王讨伐更有利。也就表示，知道魔王的真实身份的话，会让我对与魔王战斗这件事产生犹豫…… 「实在抱歉，朕发誓，这件事在朕死之前一定会讲出来。只是，现在还不行」 「是。既然国王陛下这样判断，我便相信」 陛下坚决不肯说出魔王的秘密。在游戏里，魔王只被说成是操控魔物的邪恶存在，他身上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真相呢……。 ◆　　◆　　◆ 跟国王陛下商量后，决定在建国祭上发布我继承伯爵爵位的事情。 建国祭在入冬后不久，全国贵族都会聚集在王都庆祝建国。在这个盛大的典礼上，还准备同时发布魔王复活的相关消息。 对我连续暗杀未遂的事，让帕托黎克也非常担心。国王陛下批准，这部分事情的前前后后可以透露给他。 在宿舍的卧室里，我们面对面坐在一起，喝着温热的红茶。 「事情就是这样，我当上了伯爵」 「是吗，你很努力呢」 「嗯」 能听到他这么说，也算是某种救赎了。本以为没事的，但前前后后一言难尽，的确感到累了。 「尤米埃拉，你肯继承爵位让我没想到。你的心境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这个国家，让头发偏黑的人很难生存对吧？所以我就想改变这个现状。这就不得不登上表面舞台了呢」 「我喜欢你的头发。这样还不够吗？」 帕托黎克直直地凝视着我的眼睛，说道。吓我一跳，还以为被表白了，结果说的是头发啊。 「我一个人的话倒是够了，不过说到契机，是个男孩子呢——」 「男孩子？那人什么来头？是何许人？」 咦？你关心那个部分？ 我按顺序讲了菲尔君的事情。看到他我便感觉到，全国上下都必须改变。 「——于是我便心想，我得改变整个国家。还有许许多多人在我看不到地方受苦呢」 我表明小小的决心。听完后，帕托黎克表情变得严肃。真心替我担心的他，把脸向我凑近，轻声细语道 「那样你就会幸福吗？你可以不用在意这种事，去一个遥远的地方自由地生活下去。到时候我也——」 「别再说了。我意已决」 帕托黎克好温柔。继续听到讲下去，感觉我的决心会动摇的。 他一边摸着自己灰色的头发，一边柔和地微笑起来。 「是吗，那我也尽量帮你吧。毕竟也不是全然和我无关呢」 「谢谢你。首先要顺利毕业吧？领地的事情可以之后再说。陛下是这么说的」 家主不在，领地的状况会令人不安，但我们德克尼斯领以数十年计都没有家主在场。代官承担着实务，远在王都的家主仅仅只是盖章签字，这样的机制已经运作了好久。 当然，这个情况不能继续放任下去，但我急着占用毕业之前的一两年时间也于事无补。陛下已经下达了通知，在打倒魔王，毕业之前，可以继续全权交给代官。 「那么，毕业之后马上就回领地吗？」 「嗯，我是这么打算的。不过我觉得，在前面还是露一次脸比较好吧」 「写封信就可以了。你是准备骑着龙龙去德克尼斯领对吧？会惹出天大的骚动啊」 果然是这样啊。国王陛下也这样暗示过。 「那我就先写封信吧。唔，当上伯爵后，很多事情必须得考虑呢」 「慢慢来就行了，我也会帮你的」 我以女伯爵的身份成为德克尼斯的领主，这样一来就必须考虑继承人的问题了。最不济可以收养子，没必要拘泥于结婚。 很多觊觎着领地的人会靠近我，我又不能和那种人结婚，而且我也不喜欢年龄差距太大。如果可以，希望能跟结婚对象构建起良好的关系，对领地经营有所涉及的地方贵族的次子就再好不过了。 条件变多了。另外，还需要愿意协助我，这么理想的人怎么可能存在……。 「帕托黎克，你想不想当我的养子？」 「怎么又突然……养子？」 「你是次子对吧？边境伯继承不了，就拿伯爵凑合下怎样？」 「我才不当养子」 没想到被他一口回绝。我有些受打击。 「那个，我是想，要是和帕托黎克成为家人该多好啊……你果然不愿意呢」 「我可没那么说！」 帕托黎克语气很少见地变得粗暴。是什么让他那么讨厌啊……。 「没事的，我不用多久就会隐居的！不会给你老婆穿小鞋的！」 「我纯粹只是不想管你叫妈」 这理由好。同龄母子，确实有病。不，这在贵族中间应该不算罕见吧？好像听说，有的续弦比孩子还小。 我看帕托黎克是真的不愿意，这个话题便就此作罢。 之后，我讲起了我们之间迄今为止的回忆。入学之后才短短不到两年，这个话题却怎么说也说不完。 话说得太多，我有些累了。杯中的红茶也已凉透。 「好久没有畅快说话了呢。因为，最近总是没法和你在一起。帕托黎克，你平时究竟在去什么地方？差不多可以告诉我了吧」 「就快了，再等等。到时候，我有话想向你传达」 帕托黎克只留下这句话便走掉了。 大概是从升上二年级的时候开始吧，帕托黎克经常独自离开学园。 总是见不到他，我感到很寂寞……是寂寞吗。一直形单影只的我，如今却赶到寂寞，我对他的心意也很明显呢。 「能和帕托黎克在一起的时光，仅限毕业之前吗」 比起半年后的魔王复活，我对一年半后的毕业感到更加讨厌。在那之前，我能够向他传达感情吗。 ◆　　◆　　◆ 收获期结束，凛冬将至的前夕，巴鲁夏茵王国建国祭是王都人最多的日子。 与此同时还有收获祭，庶民也在热热闹闹欢庆节日。贵族们也在这一天云集王都，庆祝建国。去年这时候我选择观光，在王都里到处转，但今年没办法这样了。 在王城大厅中，我在后台待机。因为是典礼，我正式地穿上了礼服。 悄悄向会场偷看，典礼以立餐派对的形式进行，许许多多的人们正在开心交谈。不过，他们手中的红酒几乎没有动过，而且一个去取餐品的人也没有。好想要保鲜盒。 「国王陛下驾到！」 以这个声音为讯号，贵族们纷纷放下手中的酒杯，行臣下之礼。我也效仿他们行动，随后陛下开始讲话 「感谢诸位光临，大家抬起头来，放轻松吧」 我抬起头，随即隔着陛下看到了艾莉西娅和爱德文王子他们。他们在我对面的后台。大概是考虑到让我们待一起可能会闹僵，我感谢这样的安排。 国王陛下为庆祝建国致辞后，话锋一转 「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向大家宣布。其实爱德文贸然的发言已经让有些人感觉到了，再过不到一年，远古魔王将会复活」 听闻此事，贵族们躁动起来，但混乱并没有多强烈。以前爱德文王子公开说过魔王复活的事，尽管王室予以否认，但估计还很多人已经略微地感觉到了。 「魔王被身为勇者的初代国王与身为圣女的王妃合力封印，可是强力的封印也迟早会解开。初代国王准确预测到了那个时期。 刚从封印中苏醒的魔王恐怕十分衰弱，我们计算没有勇者，也完全可以打倒魔王。这是为了一绝后患！」 陛下宣言，要达成超越初代国王的伟业。典礼会场大为沸腾。 「相传，魔王拥有操纵魔物的力量。魔王为了积蓄力量，恐怕会向我国派出魔物大军。魔物大军交给骑士团长阿道夫处理。王国军已在进行大规模出兵的准备，但兵力不论如何都还不够。还请在场的各位分出一些兵力」 对于陛下的出兵要求，反应各种各样。有人摩拳擦掌准备为国而战，有人没有余力出兵而面露难色，也有人思索着怎样从这获取最大的利益。 「然后是最关键的魔王」 就连勇者也是竭尽全力才封印了魔王。如何应对魔王，是绝不能错过的事情。对国王说的话，贵族们全都竖起耳朵。 「我们将以少数精锐的部队直捣魔王根据地，讨伐魔王！下面向大家介绍——」 陛下从爱德文王子开始介绍。王子上场后致辞，表明决心，获得满场的掌声。 威廉、奥斯瓦多、艾莉西娅也被依次介绍。最后终于轮到我了。 「最后是尤米埃拉·德克尼斯。她抵达了人类从未踏足的lv.99，还是御龙之人，必定会为讨伐魔王成为极大的助力。借这里还发表另一件事，她已集成伯爵爵位，成为德克尼斯伯爵」 终于要来了吗，我做好觉悟上台。 「承蒙介绍，我是尤米埃拉·德克尼斯。由于黑发的原因，我有过惨淡的经历。 我本认为那是没办法的事情，一度放弃过。但是，我遇到了一位少年，他改变了我的想法。他因为头发的颜色遇到了过分的对待，但依旧保持着温柔的心。看到那样的他，我便觉得自己必须做些什么。为此，我想要设法干掉作为歧视来源之一的魔王」 终于公开讲出来了。要是不被接纳怎么办，此时会场鸦雀无声。 寂静的会场中，响起一个掌声。声音来自身旁，是爱德文王子。接着，国王陛下与王菲大人也开始鼓掌，掌声在整个会场扩散开来。 建国典礼后，举办了盛大的舞会。以我现在的目标，其实应该积极参与这种社交场。可是在台上的短短致辞，已使我耗尽了气力。 我溜出会场，来到王城中庭。今宵乌云密布，中庭中没有任何光源。在这漆黑的地方，我不会被任何人发现吧。 「啊，尤米埃拉，原来你在这种地方啊」 一下就被找到了。朝我过来的人是帕托黎克。他明明没被叫来参加典礼才对。 「帕托黎克？你怎么在这儿？」 「这是爱德文殿下的一番厚意。可是，我在会场里怎么也找不到我要邀请跳舞的对象，于是就出来找了」 「你想邀请谁？要不要我帮你一起找？」 被邀请到会场中的只有贵族家主和夫人，那帕托黎克要找的人是谁？莫非是人妻或者未亡人？ 「帕托黎克，未亡人倒还好，人妻还是算了吧」 「你又误会到哪儿去了？不，算了，我不想问」 他对我投来人文关怀的眼神。这时，我感到不对劲。 这个中庭相当暗，我之所以毫无问题地能够看见，靠的是lv.99的敏锐感官。以他的等级，这么暗应该什么也看不见才对。 「帕托黎克，你眼睛能看见吗？」 「本想隐瞒的，结果因为这种事被发现了呢。是的，我已经lv.60了。感官是变得敏锐了，但这么黑也只能分辨人影」 lv.60，这个国家是只有顶尖强者的水准。他究竟什么时候升的级？ 「啊，你最近不在学园，是因为……」 「嗯，没错。我有一空就去下地下城。另外，这东西帮了不小的忙」 帕托黎克说着，从脖子上取下一枚护符。 「成长护符？喂！不戴守护护符多危险啊，要是有个万一怎么办！」 「不，不就是你说该戴这个的吗？」 咦？我确实展开过这番理论，成长护符是升级的不二之选。 「不行，太危险了。我可不要你出什么事」 「每当你乱来的时候，我一直也是同样的心情」 「……这个就，抱歉？」 今后，我也得控制自己别乱来了。另外，我以前乱来的行动都有哪些？ 「太暗了看不到你的表情，但我知道你肯定没理解我说的话。也罢，这事就不说了。能不能让我一起去讨伐魔王呢？」 游戏里，lv.60是魔王战的推荐等级，我觉得他能成为十足的战力。但是，帕托黎克似乎还有其他想做的事。 「这个不行，我想让帕托黎克你守卫国家」 「果然我的力量还不够吗」 「并不是，你来讨伐魔王的话，我觉得很可靠。但我觉得，能将你的力量最大发挥出来的地方还是大规模集团作战，所以希望你去阻挡魔物大军。那种事我就处理不来了」 我在学园的野外演习见识过他的指挥，那技术将多余削减到了极致，甚至让人感到优美。魔王有我对付就够了，希望他尽可能减少防卫战的伤亡。 边境伯应该也会派兵，就算不能让他指挥，以他的实力也一定能大放异彩。等级是最好的标志，他应该不会遭到冷落。 「另外啊，在打倒魔王的人中，等级第一第二高的男女被人们叫做什么，知道吗？」 「那是……啊，勇者和圣女吗」 「帕托黎克，你要是想和我两人一起建立新国家的话倒是没问题呢」 要是他打倒了魔王，觉得自己是真正的王者，宣布建立国家的话，我觉得帮他也无妨。 「不，我可不想被推到对抗国王的立场。如果尤米埃拉你想做王妃的话，我倒也不是不愿意」 「当然不要啦」 到时候，我就要和帕托黎克结婚了，他是不是没发现？ 「我知道了。阿什巴顿应该也会出兵，我就去支援那边吧」 「嗯，对不起啦。那个，为什么你这么着急地升级？我也没说过魔王复活的事吧」 「……是你」 我什么？就算在这黑暗中我也能看到他此时的表情在喜怒哀乐间变幻着。 「我怎么了？」 「……我想变得比你更强」 唔，从基础面板考虑基本无望吧。 「你不甘心吗？可是你瞧，人的价值不是光以强悍程度取决的吧？」 「你不是说过吗，你喜欢比自己强大的男人」 那应该是我用来对付想缠着我的贵族公子用的托词。实际上，我的意中人比我要弱。 咦？我说我喜欢的强者，听到这话的他想要变强……。我脑子混乱了。 我语无伦次地说道 「那个，怎么说呢，那是拒绝别人时找的借口……其实我心里不是那么想的……」 「我知道多半就是这样。但我觉得，站在你身边需要相应的强大才行……」 帕托黎克一脸悲伤地说道。他这么，也就是那个意思吧。我再怎么迟钝，这种事情还是听得出来。要说些什么，必须说些什么……。 「那个，帕托黎克，咱们划拳吧」 「什么？」 「开始，石头剪刀布」 他尽管困惑，但还是很守规矩地出手了。很遗憾，结果是我赢了。 「结果怎样？太黑了，我看不清胜败」 「你赢了，帕托黎克。看来猜拳是你更强呢。我果然喜欢比自己强的人，所以，那个……」 帕托黎克，这已经是我现在的极限了。拜托了，你一定要察觉到啊。 「尤米埃拉」 帕托黎克双手放在我肩头—— 帕托黎克啊，你说太黑看不到表情，其实是假话吧？因为，你明明知道我嘴唇的正确位置。 七章 隐藏boss，与魔王对峙 第一卷七章 隐藏boss，与魔王对峙 我升上王立学园三年生后，马上确认到魔物集团朝这个国家袭来。一如游戏剧情，也符合王室中传承的情报，被封印的魔王终究复活了。 驻扎于魔王城方位的王国与贵族联军，目前应该正在应对魔物军团。帕托黎克应该也在其中，为边境伯军助阵。 我们讨伐魔王的精锐部队则骑在龙龙背上，逆着魔物的潮流前进。 这个时候，我也十分罕见地全副武装……话虽如此，也仅仅只是带上了平时不会随身携带的暗属性剑。毕竟是下地下城好不容易弄到的东西，不用岂不是太浪费了。 其他四人也佩戴着相当不错的装备。威廉的大剑看上去比我上次弄坏的那把更结实，爱德文王子的剑与奥斯瓦多的法杖好像也是游戏尾声出现的那种。 说到关键人物艾莉西娅，则罕见地在腰间挂着一把剑。那把剑连剑鞘和剑柄都用布包裹着，不知道是什么剑。她还是专注于光魔法会更强，应该没有机会拔出那把剑吧。 那个艾丽希此刻正在我身后面色铁青地惨叫着。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没事的，艾莉西娅，有我们陪着你呢」 和我升级时的心灵创伤似乎被揭开了，王子他们三个人正努力地安慰着她。但不知是不是心理的作用，他们的表情看上去也不是很精神。在喜欢的女性面前，怎么能害怕呢。 在学园里，艾莉西娅和三名攻略对象所有人的关系都很好。他们三个也是，外人都能看得出他们被艾莉西娅迷得神魂颠倒。 「到头来，艾希利亚小姐喜欢的到底是谁啊」 「这是这种时候聊的话题吗！」 尽管爱德文王子这么怒吼，但看到他从身后紧紧抱着艾莉西娅的样子，真是毫无说服力。尽管他已与我尽弃前嫌，但仍旧喜欢着艾莉西娅。 所以才说总把情呀爱呀挂在嘴边的人真是……我也没资格说人家呢。 「龙龙，麻烦你就停在那边树林的开阔地」 魔王能够操纵魔物。虽说龙龙目前的样子还看不出变化，但不能保证那个力量一定不会对龙龙起作用。 考虑到万一的情况，降落的地点还是别离魔王城太近，后面直接徒步前往。 「你去帕托黎克那边吧。千万不可以把人和魔物弄错喔」 大家下来之后，我便让龙龙去支援魔物的防线。虽然担心龙龙会被当做魔物遭到攻击，但估计也没有能够伤到龙龙的人物。 龙龙吼了一声，尽管对我有些担心，但还是飞走了。 由我一马当先，精锐组朝魔王城方向进发。我在路上没有加入对话，决定担任沉默的斥候角色。 可是，艾莉西娅加快脚步走到我身旁，说 「尤米埃拉小姐，以前的事对不起。虽然后我以前说过很过分的话，但接下来必须齐心协力……我们一起加油吧」 你没事吧？是不是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艾莉西娅以前对我百般敌视，事到如今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要和魔王对战，害怕了？ 「啊，嗯，加油吧」 我不是非常信任她，回答时的态度提不起劲也在所难免吧。 艾莉西娅只说了这些之后，便返回到后面的人中间。我只求她在对战魔王时不要横加妨碍。就算是艾莉西娅，也总不会做出那种蠢事才对。 我们在森林中前进了一段时间，一座石质古城映入眼帘。魔物可能全都被派去王国那边了，我们一路上并未遭遇敌人。 「看到了，那就是魔王城呢。……话说，这么偏僻的地方竟然有城堡啊」 「这片森林一带，原本似乎是一片广阔的领地。但由于魔王的影响，这附近如今人类已无法踏入」 爱德文王子对我简单的提问做出了回答。这件事是头一次听说，莫非那个城堡是领主的公馆？我读过很多魔王的相关书籍，但那些上面从未记录过这种事。 这或许是只有王室才知道的情报吧。王子还是老样子，一不小心就会泄露机密。 爱德文王子对大家说道 「好，大家出发吧」 「魔王就在那个里面吧？连城堡一起抹消掉，是不是问题就解决了？」 根本没必要老老实实地踏入敌人的领地。既然能够从远距离单方面展开攻击，何乐而不为。 「……这不行吧。呃，无法进行死亡确认」 王子临时想了个理由提出反对。……算了，我对魔王的真面目也很好奇，于是便决定深入城堡。 「那就进城堡吧。大家请跟紧我」 我将手放在进入魔王城的大门上，长年紧闭的大门随着刺耳的声音开启。 门后面一片昏暗，没有半点动静。在游戏里，这时魔物多得直接涌出来，究竟怎么回事？路上也是如此，让我不由觉得这时某种不祥的预兆。 与魔王正面对战的话，我绝不会输，唯一害怕的只有偷袭。要是结结实实挨上最高阶魔法或瞄准要害的攻击，就算是我也无法安然无恙。 其他四人拉开稍远的距离跟在我身后。要是受到来自身后的突袭，只能尽全力挽救了，最不济抛弃他们。 我将精力集中在周围的动静与气息之上，就连身后的他们所发出的微弱声音都让我觉得嘈杂。 就在这时，我听到艾莉西娅吟唱咒语。 「holy enchant神圣赋予」 光属性的赋予魔法？吓我一跳。做事先准备倒是无妨，但最好能告诉我一声。 虽然很想回头抱怨一句，但又必须对前方集中精力，便只好作罢。 就在此时，我的胸口伸出一把绽放光辉的剑。那剑我有印象，是我在瓦列斯的地下城获得的光属性武器。 那把就连我要触碰剑柄都会抗拒的剑，我应该包上了布带回去卖掉了才对。与其说它是光属性，更准确地应该说它是对暗特攻，要是再施加光属性的赋予魔法，针对暗属性的效果将难以计算。 当我理解我身后被刺中之时，我的意识已经朦胧了。 ◆　　◆　　◆ 魔物群突然现身巴鲁夏茵王国，朝王都笔直突进。若让魔物群进犯，不光对王都，全国上下都将遭受莫大的创伤。 在为阻拦魔物进犯而集结的联军中，也有阿什巴顿边境伯军参战。考虑到他国可能趁混乱而进犯，派遣的兵力并不多，而且边境伯本人也没有上阵。 作为少数精锐的他们，在联军中最为果敢。守卫边境的边境伯军素来以训练有素著称，但这次表现得如此出色，原因不光只有这一个。 「第三小队后退三步！制造土墙！第二小队与第一小队交换！迅速休息！」 统帅边境伯军的年轻指挥官，一边用风魔法作出指示，一边用土魔法构筑阵地，本人也在最前线英勇奋战。 身为沙场老兵的副官以沉着的口吻说道 「小子，你绷得太紧了，这样是坚持不到最后的」 「我都这么大了，能别喊我小子吗？」 「哎呀，是让我喊你帕托黎克大人？」 「算了，喊得我背脊发凉。好吧，我也稍微退下来吧」 打过很久交到的他们一边谈笑一边退向后方。正好这个时间点上，魔物群的攻势有所减弱。帕托黎克深知自己还远远不够成熟，敌不过身经百战的他，内心十分不甘。 「话说，你小子变得好强啊。怎么不去讨伐魔王？」 「是啊，我果然应该跟过去的。尤米埃拉没事吧……」 「喔，小子的心上人啊。没想到比少主人更先找到对象呢」 管哥哥尊称少主人，却对自己直接用小子称呼，这是闹哪样？帕托黎克感到疑问，但没有说出来。 他从战线退下，稍做休息。 他和其他士兵们一起，抓紧时间补充水分摄取食物，此时远处传来叫喊声。 「龙！龙出现了！」 听到最强魔物的名字，周围的人都紧张起来。副官的脸上也微微颦蹙，但帕托黎克仍十分镇定。他没去看龙出现的方向，抖落粘在剑上的血。 「嘁，没想到竟然有龙冒出来。看来得做好付出一些牺牲的准备了」 「冷静下来，出现的龙是一只黑色的龙吧。那是友军，名叫龙龙——」 「是红色来着」 「咦？」 帕托黎克的目光总算从手中的剑上抬了起来。视野前方，一只火属性的龙正疯狂肆虐。魔法师们正在抵挡来自空中的火焰吐息，但就快濒临极限。 「我去对他它！龙之外的就交给你们了！」 帕托黎克飞奔而去。他用魔法令地面隆起，制造立足点，并用魔法卷起旋风让自己一跃而起。 「拿下了！」 帕托黎克跃上高空，从上方瞄准龙的脑袋手起剑落。 龙坠落了，士兵们围上去准备追击，但龙已经毙命。帕托黎克轻盈地落到地面。 面对年轻英雄的诞生，现场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没有因为自己没能及时出场而造成损失，帕托黎克总算松了口气。 「这次是双足飞龙！双足飞龙群过来啦！」 再次传来的叫喊声，令帕托黎克回到临战态势。 wyvern双足飞龙是与dragon龙相似的，拥有飞行能力的魔物。不论体型还是强悍程度，双足飞龙与龙相比都远远不及。 但是，它仅仅是比龙要弱，绝不代表它战斗能力低下。其高超的飞行能力也难以对付。 帕托黎克向遥远的天空望去，仅视野之中就有数十头双足飞龙。 「弓箭够不到，魔法使数量不足，凭我一个人恐怕难以全部收拾……」 不论面对多少只双足飞龙，帕托黎克都有信心觉不会输。但数量如此之大，那面会有漏网之鱼。 要是漏掉的朝王都飞去，后果不堪设想。 帕托黎克只能无能为力地怒视着不断逼近的飞龙群。 下一刻，在飞龙群的更上方，一股漆黑的魔力奔流自天空倾泻而下。 飞龙群被暗属性的奔流所吞噬，消灭得不留踪迹。 一只漆黑的龙从天空飞舞而下。将飞龙群消灭的，正是那头龙喷射的吐息。 这只暗属性的龙的巨大程度，非之前的火龙所能比拟。它的爪子、尖牙，看上去比任何神兵都更加锋利。从嘴边溢出的魔力是那么强大，令人感到不祥的同时又释放着神圣感。 飞龙群尽管收拾掉了，但接下来不得不和那家伙对抗。想到这里，士兵们无不胆战心惊。 然而，帕托黎克却一副放心的表情，说道 「得救了。是龙龙来了。大家冷静，那只龙是友军！」 正如帕托黎克所说，龙龙丝毫没有向人类攻击的迹象，只朝魔物群释放着吐息。 龙龙缓缓降落在帕托黎克身旁。周围的士兵们都远远观望。 「谢谢你，帮大忙了。龙龙，天上飞的魔物就拜托你了。等这里的事情办完了，咱们就一起去接尤米埃拉吧」 帕托黎克抚摸着龙龙的鼻子说道，龙龙好像听懂了一样，吼了一声又腾飞而起。 龙龙的参战让防卫战空出了不少余力。在帕托黎克身旁，副官说道 「没想到你小子一个人干掉了龙……你可要传授一下变强的诀窍啊」 「首先要佩戴成长护符呢，然后要在地下城里吹召唤魔物之笛」 「慢着，这种脑子有病的……抱歉，莫非是那个小姑娘的做法？」 「不用到钱，我也觉得有病」 尤米埃拉式练级法的异常，令副官面色铁青。 「小子，你该不会现在还戴着成长护符吧？」 「现在戴的事守护护符。我跟她约好了」 「那就好。有了守护护符，就能防止即死呢。竟然不戴那东西，那个小姑娘还真是不得了」 「……即死的状况吗。尤米埃拉或许不需要守护护符吧」 帕托黎克难以想象尤米埃拉需要守护护符救命的场面。以她的强悍，只要立刻保护住要害，然后再施展回复魔法就能马上振作起来。除非遭到克制属性的，彻彻底底的偷袭。 「克制属性，吗」 不祥的想象在脑海中闪过。帕托黎克盯着她所在的方向，心想。尤米埃拉也并非无敌，在刺客袭击之下安然无恙靠的是等级差距，但若被高等级者以高品质武器攻击，当然会受到伤害。 帕托黎克握紧胸前的护符，喃喃私语。 「尤米埃拉，你一定要没事啊」 ◆　　◆　　◆ 「为什么你不明白！那个人只能趁现在杀掉！」 「尤米埃拉小姐什么坏事都没做过啊！你们为什么对她敌视到这个地步！」 我被歇斯底里的叫声吵醒。对啊，我被艾莉西娅从身后刺中了。 我倒在地上，忍受着恨不得呻吟出来的剧痛，使用回复魔法。 伤治好后，我站了起来，胸前的护符晃了晃。它不是长期陪伴我的成长护符，也不是武术大会奖品的暗魔法强化护符，而是帕托黎克买给我的，守护护符。我们彼此约好，要佩戴守护护符。谢谢你，帕托黎克，多亏了它，我得救了。 看来爱德文王子正在和其他三人争执。我对他们说道 「正常来讲，这种事不是应该在打倒魔王之后再做吗」 「什！为什么还活着……」 「你们不也戴着吗？是守护护符啊。然后，能不能解释下为什么要刺我？」 「都、都是你不好……打倒魔王的，应该是光属性的我才对……」 我怎么就因为那种破理由差点被杀啊。再说了，我本来就不想去争讨伐魔王的功劳。 「要是跟魔王打起来的时候又被刺就麻烦了，我可以让她老实一下吗？」 我对身旁的爱德文王子问道。 「等一等，我会说服她的」 虽然王子这么说，但感觉根本没戏。把他们留在背后，我无法与魔王战斗。 爱德文王子还在劝说与我针锋相对的艾莉西娅他们三个。 「艾莉西娅，住手吧。心地善良的你应该明白的，不能毫无根据地歧视黑发啊」 「不可以，决不能留这个人活着！」 「威利！你应该讨厌不讲道理的事情吧？」 「爱德，你才是怎么了啊。你曾经不也看不惯这家伙吗？」 「奥斯，向来冷静的你是怎么了？」 「我现在也很冷静。打倒魔王之后，她将成为王国的危险因素，必须趁现在提前排除」 「爱德文殿下，你说服不了他们。我们现在深入敌阵，请放弃理想主义。我来把他们拘束起来」 艾莉西娅他们交给法律来制裁就可以了。没想到他们竟干出这种蠢事，我才不想为了这种家伙弄脏自己的手。 在国家危难面前自相残杀，想必国王陛下也一定会施以相应的惩罚。他们或许会一辈子过上囹圄的生活。 「拘束？好像因为护符捡回一条命，你还真一位能与现在的我们为敌？」 肌肉脑威廉拔出大剑这样说道，表现的自信满满。你那自信从哪儿来的？ 「我们登记加起来有120，也就意味着比你更强」 奥斯瓦多推了推眼镜。不，你这道理有毛病。 早在之前就明白了，他只是戴上眼镜装酷罢了，决不是头脑聪明。 要是按照他们的思路，我战斗力就等于99个lv.1。不足百人的lv.1军团岂不就能干掉魔王了？ 话说回来，他们每个人也就lv.40，比帕托黎克弱多了。 「爱德君，求你了，来我们这边吧」 艾莉西娅劝说爱德文王子。她就靠着湿润的眼睛，央求的目光，竟然俘虏了三个男人，真令忍佩服。 「你们真以为跟我硬碰硬还有胜算？背后偷袭不正是因为缺乏自信吗？殿下请退下，我不会要他们命的」 我上前一步，艾莉西娅他们退了一步，摆好架势。他们果然只是在虚张声势。 正当我准备使用魔法，将他们拘束起来时—— 周围充满了再熟悉不过的暗属性魔力。 怎么回事？我明明还没施展魔法啊。 「！殿下，快退后」 「怎、怎么了！」 我抓起爱德文王子的后领向后跳跃。刹那间，我们刚才所在的空间被黑暗所封锁。 「这是……」 这个魔法是暗属性最高阶魔法，ck hole黑洞。游戏里会使用这个魔法的敌人只有两个。一个是隐藏boss的我，然后就是最终boss的……。 「呵呵呵，竟然在敌人大本营里闹内讧，人类果然都是蠢货啊。不，应该说巴鲁夏茵王国的人吗。也不对，准确的说，巴鲁夏茵王室才是蠢货。我要谢谢你们，一下子毫不费力地收拾掉了三个人」 魔王成的走廊被抹消掉了一块球状部分，随即一名身披漆黑甲胄的男子现身。对啊，这里是他的城堡。 「……魔王」 「是吗，如今是这样称呼吾吗」 他别有深意的呢喃道。他的外貌与游戏里如出一辙，全身披着漆黑甲胄，只能分辨性别是男性。头盔将整个脑袋完全罩住，连长相都看不到。 「爱德文殿下，请退后」 「喔？这个男人就是巴鲁夏茵王室的人吗？别以为能让你轻易断气」 我让王子退下，魔王听到称呼后，撂下充满怨恨的狠话。看来他对王室有着非比寻常的憎恨。游戏里的魔王就只说怨恨人类与王国的台词，现实中看来如出一辙。不过，他似乎还会讲出游戏里没讲过的，怨恨的理由。 我从腰间抽出佩剑，与魔王对峙。为了方便使用魔法，我将暗属性的黑剑单手握持。 我紧盯着下手的时机，这时魔王开口 「喂，你叫什么名字？」 「尤米埃拉·德克尼斯」 「德克尼斯……没听过啊，新兴贵族吗？不，从建国一直延续下去的家族反倒更少吧。那么，尤米埃拉·德克尼斯，你没有对作恶多端的巴鲁夏茵王国失望透顶，愿意投靠吾呢？」 喂喂喂，他竟然抛来定式的提问。是不是还想跟我平分天下？ 「我拒绝，我没理由这么做」 为什么魔王只想拉拢我？单纯是想收买我来增加战斗力吗？还是…… 「救、救救我……」 魔王身后传来细若蚊蚋的声音。那声音来自魔王成的地面，被魔法挖出来的坑里，对我来说是死角。 「唔，还没死吗？」 魔王转过身去，把那人从地上提了起来。她正是艾莉西娅，而且已经变得像块破抹布。 我明白了，他们佩戴了守护护符。看来护符承受了连空间本身都能抹消的最高阶魔法，保住了他们一条命。 救过我命的东西，同样救了她一命。威廉和奥斯瓦多应该也还活着，但可能已经晕了过去，没有半点动静。不论怎样，没有回复手段的他们恐怕已是满身疮痍。 「艾莉西娅！」 爱德文王子准备朝魔王冲过去，但我抓住他的后颈拉住了他。 魔王抓着艾莉西娅的手臂，提着她再次转身面对我们。 「事情吾已听到，你们两个真让人搞不懂。躺在这里的三个家伙都是人渣，这再明显不过。巴鲁夏茵的王子，你为何对此人如此钟情？在敌人大本营中偷袭同伴，这等蠢货还不赶紧抛弃掉」 「艾莉西娅确实做出了无法挽回的错事，可是，可是我依旧深爱着她」 「无聊透顶，爱有何意义。人类为自己的利害连心爱之人都能背叛」 「没有那种事，我不会背叛心爱的人」 「那么，只要你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叫艾莉西娅的姑娘去死，吾亦甘愿接受死亡。如此一来，巴鲁夏茵王国便可逃过魔物的威胁。爱与利益，你如何选择？」 「这……个人和国家岂能相提并论。再说，谁能保证魔王会信守承诺……」 落在魔王手中的艾莉西娅看到爱德文无力回答，慌乱起来。 「爱德君，不要啊！救我！」 「你闭嘴。不，也问问艾莉西娅好了。你、王子和国家，这三者之中只能拯救一个。好了，来选择吧」 魔王把脸凑近艾莉西娅，施以威逼。恐惧的压力到达极限，艾莉西娅叫嚷着答道 「选我，请饶我一命！」 「看到了吗，巴鲁夏茵的王子啊。人就是这样的东西」 「怎么会……」 听到艾莉西娅不顾一切地摇尾乞怜，爱德文王子茫然自失。 王子说，艾莉西娅是个心地善良的少女。只是，她在看到我之后才变得判若两人。 这点我也很清楚。她原本是个与游戏主人公十分相称的人物。 可是，现实与游戏剧本出现了偏差。本该在学园第一年、第二年中克服种种困难，却没有遭遇任何事件，轻轻松松顺顺利利地走到了现在。 我觉得，这便是艾莉西娅的心灵依然脆弱的原因。 「也罢，无非就是想问问看要杀谁」 「艾莉西娅！」 魔王说罢，便掐住艾莉西娅的脖子。艾莉西娅苦闷地呻吟起来。 爱德文王子又打算冲过去，但我对魔王的行动感到不对劲。魔王本可以立刻杀死艾莉西娅，但他正在缓慢地掐住她的脖子，就像在给我们表演一样。 「紧急脱离撞！」 我来到爱德文王子前面，向他撞向后方。与此同时，魔法向我袭来。我以一纸之隔释放魔法将其抵消。 虽然势头略被削弱，让我依旧顺势冲去，与魔王近身。 「唔，好快」 「shadownce暗影枪」 从魔王影子里伸出一支长枪，魔王拿艾莉西娅当盾牌，挡住了攻击。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 「什么……回复魔法吗！」 艾莉西娅在不被魔王发现的情况下，偷偷给自己慢慢恢复。虽然她被我的暗影枪刺中，但她凭借超高的暗抗性，将我巧妙抑制了威力的魔法承受住。 真正的杀招是物理攻击，我一记飞踢向魔王的头盔扑去。 「咕」 「人质就还给我啰」 魔王东倒西歪地向后倒退，放开了艾莉西娅。我把艾莉西娅以及在地上晕过去的威廉、奥斯瓦多全部扔向后方。落地的冲击搞不好会耗尽他们最后一点点hp，让我有些担心。 「哎，要是王子没冲上去就轻松一些了呢」 王子在我的紧急脱离撞的冲击之下晕了过去，后方没有半点动静。他们没死吧？ 「从你身上感觉不到对王室的敬意呢……你真的不想来唔这边？」 「不想。你为什么唯独邀请我背叛？」 「这是因为……」 魔王准备回答我的提问，但我感觉到了发动魔法的气息。他的目标恐怕不是我，而是我身后的四个人。果然不管他们就对了。 魔王果真朝我后方释放了魔法。我不断将魔法抵消，但僵持下去毫无结果。还是只能用近战吗。 我化作一颗炮弹向前飞驰，朝魔王斩去。瞄准魔王脖子的斩击传来了手感。 「太神速了。唯独你的强度与众不同」 「哎呀，还以为砍中了呢」 魔王向后跳开，显得镇定自若。奇怪啊，明明有手感才对。 下一刻，魔王的头盔粉碎四散。 从下面显露出来的脸，是……。 「我？」 不，不对，他是个男人。可是漆黑的头发，漆黑的眼睛，缺乏表情的面孔，包括面部造型都与我如出一辙。我感觉，我们有着莫名相似的气场。 「的确很像呢，吾见到你时大吃一惊。吾本应没有子孙，或许有着较远的血缘吧」 魔王原来是人类吗？或许该说，他过去曾是人类。 「难道因为我们长相酷似，就拉拢我背叛吗？」 「黑发的你，想必在这个国家，不，在这个世界中难以生存吧？迄今为止，你一定吃过不少没有天理的苦头吧？让我们憎恨世界，憎恨这个国家，厌恶人类，毁灭一切吧」 魔王的表情扭曲起来，滔滔不绝地说道。他的眼眸，在满溢而出的憎恶下变得浑浊。 他与我一样缺乏表情，却表现出如此明确的憎恨。他的胸口之下的憎恶，不知正卷起多么强烈的漩涡。 「确实，我之前的人生过得很无奈，很艰难。我所怀的感情并不是憎恶，而是心灰意冷吧。我也曾好几次想要逃走，但世界毁灭、国家灭亡、生灵涂炭这种事，我从未祈祷过」 没有过……应该没有，我想要认为没有。因为事实上，这些我都做得到。 「为何做到这个地步……反正最后难免遭到背叛。这个国家成立，如今是怎样的说法？」 「由勇者与圣女写手封印魔王后创建的」 魔王的秘密，想必与国家的创建有关。 「啊哈哈哈哈哈，勇者和圣女都冒出来了。那帮俗物」 「俗物？」 「再说了，你就没有疑问吗？于理来讲，在被称为魔王的吾出现之前，国家就已经存在了」 的确，我也很在意这件事，进行过调查，但没有发现任何与建国前的历史有关的书籍资料。我原本当做是在同魔王之间的战斗中，消灭在了战火之中，但事实上……。 「在巴鲁夏茵王国成立前，这一带出于群雄割据的战国时代。那时，连战连胜并创建国家的人，便是巴鲁夏茵初代国王。他有两名优秀的部下，一位光魔法使与一位暗魔法使」 「莫非……」 两名部下中，其中一位是被誉为圣女的初代王妃，而另一位…… 「正是。吾曾侍奉于巴鲁夏茵王。对王的尊敬、敬爱以及忠义，吾自认不输给任何人。因为，吾拥有一头在当时亦被当视为不祥的黑发，而王接纳了吾」 魔王说，他曾是初代国王的忠臣。可是后来，他却背叛了国家。 「可是国家安定之后，吾马上便被打发到了这个偏僻之地。这是因为，王惧怕吾之力量。也不对，王当初就只看中了我的力量，其实内心依旧厌恶着黑发与暗魔法罢」 讲述着往事的他，表情意外的平静，仿佛对往昔充满怀念。 「……于是你就谋反了？」 「绝无此事！」 魔王的表情突然一边，脸上充满愤怒。 「绝无此事。吾当初只感到无奈。王的忧民之心货真价实，吾便接受了这样的冷遇。能听着人们传唱王的光辉事迹，在偏远之地聊此余生，吾觉得也并不坏」 可是，事实没能如愿吧。而且，最先采取行动的并不是他。 「但王举兵了。我没有士兵，所以，把吾派到多么残酷的战场上吾都无怨无悔，只恳求他罢手」 为什么不反击呢？胜机渺茫的话为什么不逃走了？我感到费解。多半是他与我不同，他对这个国家……。 「吾曾热爱这片国土，热爱着这片国土上的子民。可是，吾遭到了背叛。吾的子民们不加思考地相信了王散播的谣言，就连吾信赖的部下们也对吾倒戈」 正因为曾经喜爱，曾经深爱，所以当那份感情遭到背叛时才转变成了可怕的憎恶吧。 「于是，吾杀掉了一切，破坏了一切。回过神来之时，吾已拥有操纵魔物的力量。尽管曾经讨厌威胁国家与子民的魔物，但吾连它们也利用起来」 我并不知道魔王的故事，但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局。 「但是，吾输了。他们逃避正面对决，用古代秘术将吾封印，于是便到了今天。听过这番话，你依旧要帮助巴鲁夏茵王国吗？」 「这件事，我人为完全是初代国王不对。但是，今时不同往日」 「但在吾看来，倒下的那些家伙们可没接纳你啊」 「算是吧，他们在讨厌我的人中也算是特别厉害的……但国王陛下和王子殿下并不会」 「他们只是预见到吾要复活，用甜言蜜语诓骗你罢了。待你杀死吾回去的时候，依旧没有你的容身之处」 听过魔王的故事，我弄懂了国王陛下「第二魔王」那番发言的含义，也包括「还是不要知道魔王真面目为好」的含义。 「我想要根绝对黑发的歧视。这也是为了将在未来出生的黑发的孩子们」 所以，我决不能够与人类为敌，那样只会加剧对黑发的歧视。 「听过我这番话后，国王陛下也愿意支持，说这也是为了防止第二魔王诞生。在王室传承的故事中，你多半被当成了邪恶。可是，陛下或许明白，你本来是不会谋反的。魔王其实是歧视与忌讳之下诞生的怪物」 我要是成为魔王，那一定是货真价实的魔王，而且远比眼前的他要强得多，可怕得多。 「人心是会变的。就算现在环境好了，过个几十年，状况定会改变」 「到时候我就逃跑，逃到国外，逃到大陆外面。要是有能够杀死我或者封印我的人，我就这样处理」 我指着世上最顶尖的光魔法使——艾莉西娅说道。我不可能再对她掉以轻心。只要破坏掉光属性的剑，她就绝无可能杀得了我。 听到我这番话，魔王脸上的愤怒缓和了几分。 「该如何形容呢，你真是冷酷啊。就没有心爱的人吗？」 突然讲起什么鬼话题啊！？魔王不要聊恋爱话题啊。 动摇的我有些吞吞吐吐地答道 「有、有的……」 「要是心上人也背叛了你，你会如何？」 明明我一个字都没说心爱的人是个男人。算了，就是男人。 如果帕托黎克背叛了我？我还是会逃走。我不想伤害他，因为不想因为伤害他而让自己受伤。 「我会……逃跑、如果他背叛我，如果背叛我能让他幸福，我就接受」 「吾当初也曾这么想过。看到与王琴瑟和谐的她，吾也曾认为如此便好。但接连两次的背叛，令吾无法承受」 莫非，魔王和初代王妃曾是恋人？被横刀夺爱还愿意侍奉主君，这人的忠诚心真可怕。 「我有可以逃走的选项，而你却没有。我觉得我们的差别只有这件事」 也可以换种说话，魔王拥有直面的勇气，而我没有。 「逃走……是吗。吾从未想过呢。要是吾选择逃走，可能就是另一段历史了呢……」 看着正在畅想不同人生的他，我的战意渐渐消失。帕托黎克说的没错，或许我真的是个无可救药的老好人。 「现在就逃，怎么样？就当你死了，逃得远远——」 「犯下滔天大罪，还能逃得了吗？吾尊重你消除歧视的理念，但吾依旧认为应该毁灭这个国家」 我的逃跑发言被他打断。他似乎打算继续对抗到底。 无法通过交谈走到一起的两个人，最终只有一个终点，那就是拼个你死我活。 「……我知道了，只有一战呢」 以此为号，我与魔王的战斗继续打响。 我们同时跃向后方，远距离用魔法对轰。我魔法的威力与数量都占据上风，但为了不让流弹飞向躺在身后的四人，只能迎击对方的所有攻击进行抵消。 远程战果然对我不利。我准备改为近战，此时魔王对我连同脚下的地面一起发动攻击。 我一跃而起进行回避，结果魔王扬嘴一笑。他定是一位我在空中无法完成动作。很遗憾，空中机动正是我的拿手绝活。 我向后方喷射魔力，直逼魔王。我的速度令魔王惊讶得瞪大双眼，但为时已晚。 「得手了」 我的斩击砍飞了魔王的右臂，随即偏锋直指咽喉。 本可顺势一剑，但我选择停手。剑锋以毫厘之隔停住。 「……怎么了？快动手」 「你真的不想逃跑吗……」 我应该已经下定了决心才对。可能是因为听过了他的故事吧。陛下一语成签。 「优柔寡断！你如此之强，想必猎杀过诸多魔物吧？吾与它们一样，已是魔物般的东西」 「不，你是人」 「不管你这是不是温柔，将来定会害了自己」 他是个远比我坚强的人，远比我有骨气的人。 我明白他的忠告，不敢痛下杀手正是我的弱点。即便如此，我还是愿意保持这样。 我紧紧闭上眼睛，做了次深呼吸，后又睁开。 「最后一件事，请告诉我你的名字。你既不是魔物也不是魔王」 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像无语似地微笑起来。 「吾之名乃——」 那天，我第一次杀了人。 终章 第一卷终章 在那之后过去大约一个月，我来到过去被叫做魔王城的地方。形同废墟的这里，与上次来时一样，保持着静谧。 但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已荡然无存。 「就是这边吧？我就是在这里噗呲一下被捅了」 「抱歉，果然我该跟着的」 「帕托黎克，你不是在防卫战中大显身手吗？这样就行了」 听说他独自干掉了火龙。他说，那只龙比龙龙小得多也弱得多，真希望他别拿温厚又爱粘人的龙龙跟野生的凶猛火龙来比较。 「只是被软禁起来，果然还是便宜他们了呢。应该更加公正——」 「这些话，陛下已经跟我说过无数次了，行了」 艾莉西娅他们公开上正在因伤疗养，实际上则被软禁在王城中的某处。 公开制裁他们在各种方面都有恶劣影响，但让他们以讨伐魔王功臣的身份到处风光也着实不妥。他们要是被秘密处决，我也会做噩梦的。也罢，就让他们在娴静之处好好冷静冷静也不错。 「从合理性来说确实挺好，但你感情上过得去吗？你就不恨他们吗？」 「不，典礼上只有我和陛下两个人，那时候已经恨过了。大家都跑到我这边来了」 庆祝讨伐魔王的庆典乃举国欢庆。作为讨伐魔王的小队成员，只有我和爱德文王子参加，结果大批贵族朝我涌来进献祝福语。 我能感觉到他们是真心感激我，为了避免艾莉西娅他们不在的事遭人生疑，真是把人累掉一层皮。 听到我的抱怨，帕托黎克一脸无语。那场典礼真的令人够呛。 「……既然你这么说了。然后呢？今天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想做个墓。本来跟你没关系，让你陪我真不好意思」 我来这里是为了给被称为魔王的他造一座墓。对于无处得到救赎的他，我能为他做的，只有追悼。 帕托黎克什么也没说，奉陪了我。 地点选在一处能够一览城堡的小山丘上。我没用魔法，用手挖了个坑，把他遗物的破头盔埋了进去。一番工作结束后，我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许许多多的东西在我脑子里打转，回过神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熟透的夕阳洒在他的墓上。 「帕托黎克，有个曾被叫做魔王的人……」 我想将真相告诉他，想让他知道我做了什么。但是，我的嘴却不听使唤。 我什么都没说，时间就这么过去，结果帕托黎克开口了 「不想说就别说了」 即便我久久一言不发，他依旧奉陪了我。在我身后的他，此时是怎样的表情呢？ 我背对着他，接着往下说。我发出的究竟是怎样的声音，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被叫做魔王的他，曾经是个普通人。为人的事思考，为人的事苦恼，为人的事憎恨，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是吗」 「所以，那个，我，把人给」 杀死了。这句话没能说出口。我承受不了这个事实。我害怕被他讨厌。会介意被他讨厌的自己，也让我讨厌。 不知不觉间，泪水打湿的眼睛，美丽的夕阳变得模糊。 「我，把他」 「我知道了。不用说出来，你已经传达到了」 我被他从身后紧紧抱住。好温暖。 「你已经做到最好了。但就算你犯了错，我也依旧喜欢你，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嗯」 「我能说的只有这些，其他的，我什么也做不到」 「嗯，我知道」 能不能为被叫做魔王的他做更多呢？我不知道。我或许已经做到了最好，也或许糟糕透顶。 但不论是好是坏，帕托黎克都愿意站在我这边。 这件事，让我无比开心。 「谢谢你，我会继续加油的」 「你悠着点，你一加油过头准没好事」 我从帕托黎克怀中抽出身来。我向他转身，只见他挂着一如既往的笑容。我应该也在笑。已经，没事了。 接下来还有许许多多必须由我去做的事情。领地被父母搁置，想必问题堆积如山，对黑发忌讳厌恶的风潮也得设法解决。 要完成这些，需要的是什么呢？我现在所欠缺的是什么呢？ 「……我必须，变得更强一些呢。等级已经提升不了了，可以锻炼新的能力吧」 「什么？」 「比如让时间停止？能让时间停止的话，很多场合应该就能做得更加圆满了」 根本没有那么困难的事情，其实没有停止时间的必要。 停止人的动作，停止自然现象的运转，停止星球运动，最后用手指把时钟的指针按住，可以说就把时间定格在了当下。 啊，总觉得心情愉快起来了。 「……你变回到平时的尤米埃拉，我就开心了」 这么说着的他，表情一点也没看出开心的样子。帕托黎克莫非是时空跳跃派？但我觉得他好像也是有那么一点开心，应该不是我的错觉。 「帕托黎克，你不感兴趣吗？停止时间，让大家全都停下来」 「如果我停止了时间，你是不是也不动了？」 「啊，这可不行。就设定为可以任意选择停止对象」 「那就稍稍让你不能动好了」 为什么啊？我还没来得及这么反问，这次我被帕托黎克从正面紧紧抱住。 时间没有停住，反倒觉得时间的流速加快了。因为，我的心脏跳得那么快，肯定没错。 我抬起埋在他胸膛的脸，与他四目相交。 「帕托黎克」 「尤米埃拉」 彼此呼喊对方的名字就感到好幸福。要是能够和他共度时光，就算不能停止时间也—— 「尤米埃拉小姐～！本小姐找到了漂亮的石头啦！想送给尤米埃拉小姐！」 我果然想要停止时间的能力。我飞快地从帕托黎克怀中逃脱，同时这样心想。 挥着手朝这边跑来的人是艾伦诺拉。 艾伦诺拉对我前往讨伐魔王感到十分担心，当我回到王都的时候，她半哭着紧紧抱住了我，自那以后便一直在我身边打转，形影不离。 今天到这里来，她也硬是跟了上来。别顾着担心我啊，你倒是担心担心王子啊。 在我们造坟墓的时候，艾伦诺拉应该和龙龙一起不知道在哪里玩耍。这会儿，她手里拿着不知在哪儿找到的圆石头。龙龙悠然地跟在她身后，释放着精疲力竭的效果气场。对不起啦，很够呛吧。 艾伦诺拉来到我们面前，将手里的石头高高举起，说道 「圆圆的很漂亮对吧？我在那边找到的……哎呀？」 她得意地炫耀着，随后目光在我和帕托黎克之间来回，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啊！本小姐稍微离开一下！两位请慢慢享受！」 艾伦诺拉跑到附近的一棵树后面藏了起来。喂，她正把脸伸出来看着我们。 我和帕托黎克面面相觑，已然没了继续的气氛。 「爱丽诺拉小姐，请你出来吧。要回去咯」 「本小姐不在这里！请继续刚才的事情吧！」 说着这些的艾伦诺拉，已经兴致勃勃从树后面露出脸来。 好麻烦……我这么心想时，龙龙已经在我身旁轰然躺下，闭上了眼睛。到乖孩子的睡觉时间了。 「龙龙，等等再睡！我们还得回去呢！啊，你在吃什么啊，艾伦诺拉小姐……捡到的树果？请吐出来，立刻马上！……喂，帕托黎克！你笑什么！？」 看到晕头转向的我，帕托黎克笑得非常开心。 被他传染，我也笑了起来 偶尔这样吵吵闹闹，或许挺不错的。 后记 第一卷后记 幸会，我是七夕さとり。我对购买本书的您致以诚挚的感谢。 大家是先读后记派吗？尽管这么说对不住其他的作家们，但我是不读后记派或者是扫一眼派。让我写后记我也不知道该写什么，毫无灵感。 那样的后记为何而存在呢？我一边吃着吃着第二条手撕奶酪一边思考。 是为了想要了解读者的人吗？可是最近，喜欢玩推特之类的作家连私生活都爆料了。虽然我不玩推特。 那么，是为了沉浸在作品的余韵中吗？如果是，那我得说声抱歉了。 是为了向编辑、插画师以及读者朋友们道谢吗？不，我的感激之情两页纸根本容纳不下。好了，谢辞结束。 依旧不懂后记的存在意义，手撕奶酪已然下肚的我，茫然地杵在原地。因为本来有两根的手撕奶酪现在一根都没有了。它们究竟小时到了哪里依旧成谜。 我很伤脑筋，于是请教谷歌。谷歌不知道的事情，就只有连不上网的理由。 谷歌之后我了解到，喜欢后记的人出乎意料的多。说自己是不读派，对不起。而且，超喜欢后记派中貌似还有「读过后记才决定买不买」的后记原理主义者。真奇怪啊。 我在这里发现了胜机。后记是用来表扬最喜欢后记的人的地方。喜欢后记的人很那个呢，貌似拥有优良品格呢。肯定是有常识有良知很博学的人。根本一点也不奇怪。 综上所述，这里来讲讲本作的优点。 欲知故事方面的魅力还请看书带推荐文。责任编辑很厉害，表达能力比我厉害多了。 欲知角色魅力请看封面和插画。与其看我废话，不如看看tea老师的插画更方便。面无表情的尤米埃拉有时淡淡地笑有时脸红很可爱呢。 我的话，就是写出这种后记的作者的小说，仅此而已。 顺便说一下，本作尽管是web小说书籍化，但经过编辑之手，照理说故事的完成度应该毫无疑问得到了飞跃才对。份量大概也变成了1.5倍。 到最后了。两位编辑老师，插画师tea老师，校对及出版社的全体各位，还有购买这本书的读者朋友们，我向大家致以诚挚的感谢。 若有缘，盼再会。 插画 第一卷插画 序章 第二卷序章转自 深夜读书会 图源：k 翻译：为女儿的绘本寻求修图是不是搞错了什么？273连破修图战士？no修图no人生。为何无人记得我的修图？273张xt。没被小说队伍开除的翻译君，想要邂逅最强种的修图少年。我与修图君间的300张原稿。只要是为了女儿，就算273张修图我也能干掉。我的修图之路才刚刚开始。落地翻译修图传。修图已经找到了。 审阅：我从没见过同时ntr两本书的人，以我在业界这么多年经验，机翻还是干不过大佬的。真不愧是我丈夫，做的菜就是好吃，不管西餐还是中餐，不管是像艾丝蒂尔那样只吃过一次的菜，还是像萌萌一样没见过的菜，都做得非常好吃！！！！动漫之家的评论我看到了，我才不是什么左右手。 ============ 我，尤米埃拉·德克尼斯是乙女游戏里的恶役千金兼隐藏boss。当然，我比最终boss还强，还能使用强力的暗魔法。转生成那样的尤米埃拉，引爆了我的玩家之魂，怎么说呢，反正就是等级练过头了。 我lv.99的事情在入学当初的等级测定上败露，因此被人们所恐惧，甚至有些人怀疑我是魔王。因为与生俱来的黑发与魔王颜色相同，黑色在这个国家是象征邪恶的颜色，导致怀疑愈演愈烈。 解开游戏主角艾莉西娅和三个攻略对象对我是魔王的误解，真是花了好大力气。最终，能理解我只是人畜无害的一般人这件事的就只有爱德文王子一个，我甚至在快打魔王的时候被其他三个人杀掉。 此外，我遭到了父母的暗杀，事后继承了伯爵的爵位……对我投来的杀意也未免太猛烈了吧？ 但也并非万事都那么糟糕。我亲手孵化了一颗龙蛋，得到了可爱的龙龙。然而最幸福的是，我遇到了对我说「喜欢你」的人。 他名叫帕托黎克·阿什巴顿，此刻正在与魔物战斗。 魔王复活的骚动圆满平息后过去了大约一年，我们两个来到地下沉的深层。王都近郊有两处地下城，一个等级低而另一个等级高。放眼整个学园，能与高难地下城中的怪正面交锋的人大概就只有帕托黎克。……然后就是我了。 方才魔物犹如海啸蜂拥而至，被帕托黎克尽数消灭。帕托黎克气喘吁吁，说道 「稍微帮帮忙不好吗？」 「这可不行啊，帕托黎克。我已经顶级了，我打怪会浪费经验的」 「这么庞大的数量，我一个人实在吃不消」 「在我从后方来看，你完全游刃有余。你要更加极限地躲避攻击，用刚好能把怪打倒的极限攻击，不注意节能会导致升级效率降低喔」 若是为了缩短时间的话，明明拿身体硬扛攻击都不在话下。但看帕托黎克的表情，显然是不能接受的态度。 「因此负伤就本末倒置了吧」 「所以我在啊！掉胳膊掉腿也能马上给你治好」 我回忆那段不断受到伤害的童年。那时我还很弱小，断胳膊断腿再用回复魔法治疗的情况是家常便饭，只要保住脑袋基本总能搞定。搞不好其实连脑袋也能长出来。 有我这个优秀的回复角色，他也应该开心才对……可是，他一副精疲力竭的样子对我说 「下回我就一个人来吧。感觉跟你一起反而更危险」 「下地下城，最糟糕的情况是会丧命的喔？我很替你担心啊，帕托黎克」 「你是想让我活，还是想害死我？」 当然是想让你活着啊。你是我最爱的恋人……咦？我和帕托黎克应该是恋人吧？ 我在最近学园生活的记忆中搜索，完全搜索不到和他做过任何符合恋人关系的事情。既没有海滩边相互泼水，也没有在约定的地方提前8小时碰面。 吻是接过……接过？好像有？另外，约会之类的一次都没有过……。 慢着，现在的情况算不算约会？一男一女一起出门，这根本就是约会啊。 「我希望你长命百岁喔。然后还想要更多更多像现在这样和你约会」 「不，这个绝对不是约会」 他以对我叮嘱的语气一口咬定。在地下城寻求约会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没过多久，差不多该回去了，于是我们开始折返。 我们一路往浅层走，魔物也随之变少，于是我们走在彼此身边开始闲聊。 「今天大概是最后一次来这里了呢。毕业典礼也近了」 「王都的秘密地下城也要毕业了吗」 秘密地下城……哦，说来是有这么个俗称。挂「正式」名头的那边推荐等级实在太低，那边被当做秘密练级点无法令人信服。 走在地下城昏暗的通道中，俄然一阵沉默。帕托黎克似乎在观察我的神情。 「怎么了？」 「没什么。以你的风格，我还以为你会提议挑战一下这里的boss作为纪念」 「帕托黎克，不可以跟这里的boss打喔」 「既然让你说到这个份上……有那么强吗？」 如果我游戏的记忆没错，这个地下城除了靠近王都之外没有任何优势，而且boss可谓是个祸害。我超讨厌那个魔偶。 「我说啊……那boss特别硬，经验值效率太低了」 不论物理还是魔法都对那个魔偶效率低下，是个只会耗时间的怪。明明是只魔偶，却莫名其妙地掉落万能药elixir，而且那个回复道具根本不需要。反正到最后都派不上用场。 然后我开始讲解这里的boss到底怎么个祸害法，可帕托黎克只却一个劲唉声叹气。 「哎，本来还有点害怕，真是浪费感情啊。你确实是这样的家伙啊」 这样的家伙是哪样的家伙？我刚准备问，通道对面传来动静。 我们暂停对话，戒备着前方，但传来的不光是脚步声，还有喊声。看来是这个地下城里罕见地来了人。为了避免冲突，我们也喊过去。 「你好，攻略地下城辛苦了」 「……竟然有人，吓我一跳。我们是近卫骑士团的人，来此修炼」 回应的是一个男性的声音，他们应该有两三个人。 既然是骑士团的人就不用担心惹麻烦了，我们继续前进，靠近他们。 转过一个弯之后，只见三名身着近卫骑士制服的佩剑男子。我向他们打招呼后，他们竟叫喊起来。 「喔！出现了！」 「咦？」 什么出现了？我四下张望，但视野范围内只有帕托黎克。帕托黎克看到叫喊的骑士，也摆出狐疑的表情。随后，另一名骑士上前一步，对我行礼。 「对不起。不曾想会在这里遇到人，一不注意多有冒犯。德克尼斯伯爵，您这是要回去吗？」 「是的，我们正要出去。啊，40层附近的魔物已经猎光，暂时应该没得刷了」 「哈哈哈，我们充其量到10层就差不多了」 「是吗？那你们多加小心」 一番没有隔阂的交流后，我们与骑士们分别。 究竟看到了什么让他们如此惊讶？走了一会之后，我知道了答案。因级别提升而变得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三名骑士的对话。 「没想到会遇到她啊。从黑暗中现身的时候，我还以为活不成了」 「把王都天空染黑的就是那姑娘吧？信手一挥呼唤黑夜……太可怕了」 「撞见的时候，我也吓坏了。都说她是操纵恶龙的恶魔，我看所言不虚。可是实际聊了聊，感觉挺普通的」 「普通人能在这个地下城下到40层？跟她一起的是边境伯家的公子吧。真亏小伙子敢陪着她」 「就是说啊……亲眼一见就明白了，果然魔王是她干掉的」 「国家公布的是被王子讨伐的，所以这话可别在外面说啊」 ……原来是看到我才胆战心惊啊。另外魔王战的真相也暴露了。 我身旁的帕托黎克有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呢？让王国精锐的近卫骑士害怕了，让我有点害羞呢。 「尤米埃拉，我和你交往绝不是勉为其难」 他全都听到了。 等等，你说不是勉为其难，那就是心甘情愿咯。什么嘛，这果然是约会嘛。 「谢谢你，帕托黎克」 ◆　　◆　　◆ 地下城的事情过去几天之后，巴鲁夏茵王国王立学园举办毕业典礼。 学园长和爱德文王子的致辞我左耳进右耳出，典礼平安无事地结束。之后，典礼现场直接当做会场，开始立餐派对。这种活动，想走就能走对吧？ 学园宿舍的卧室还得收拾，后面马上就要绑起来了，哪有闲工夫享受派对。仔细一想，从来没有派对让我开心过。 好了，我这就去找帕托黎克，跟他提议提前撤退吧。我四下张望，只见有个人正朝没人敢靠近的我这边走过来。她眼眶湿润，恨不得马上就要哭出来。 「呜呜，要和尤米埃拉小姐道别了，本小姐好寂寞啊。我们……我们还能再见面吧？」 「能的，能的，请您离我远点，艾伦诺拉大小姐」 她是艾伦诺拉·修洛滋。我莫名其妙地被这只公爵千金喜欢上，挂着金钻头的她离我太近，近到随时可以抱上来。 「下次什么时候可以见面？明天？后天？」 「差不多吧，这几天我会留在王都的大宅里，见面应该没问题」 「此话当真！？我一定要去拜访！」 艾伦诺拉欢欣雀跃，然而又忽然好像发觉了什么，变回到悲伤的表情。 「这几天能见面……莫非，尤米埃拉小姐要离开望都？」 「没错，接下来我会回领地」 我继承了父亲的伯爵爵位，已经是德克尼斯的领主。虽说之前因为学业的关系暂时全权交给代官打理，但今后我必须留在本地工作。 我成为德克尼斯伯爵的事已众所周知，我想她也应该明白。 「怎么会这样啊……啊！那你也要和帕托黎克公子分开了吗？」 没错，之前在学院里每天都能见到帕托黎克，但以后就没办法轻易见面了。他老家阿什巴顿领位于德克尼斯领隔着王都的正对面。 这件事，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了。从第一次见到他那时起，从被他表白的那时起，就已经明白了。虽然明白，但无法消除那份寂寞。 「你们二位竟然要天各一方……现在哪还顾得上和我说话啊！赶快去找帕托黎克公子才是！」 艾伦诺拉这么说着绕到我背后，用力把我往前推。我们之间力量相差悬殊，我纹丝不动。 帕托黎克又不一定就在她指的方向，正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旁边有人向我们搭腔。那声音毫无疑问就是他。果然方向弄错了。 「尤米埃拉……和艾伦诺拉小姐吗。你们在干嘛」 「啊，我们正要去找你」 「哎呀！真是太好了呢，尤米埃拉小姐。这下本小姐就放心了，本小姐可不会阻碍人家的恋爱之路呢」 艾伦诺拉露出明媚的笑容，朝着人多的那边快步离去。她混进人群之中又转过身来，兴致勃勃地观察我们。这还不算阻碍啊。 被艾伦诺拉两眼放光地盯着，我们看了看彼此，苦笑出来。 「哎，她多半觉得自己没被发现吧」 「艾伦诺拉小姐还是老样子」 我直直地凝视着帕托里克的脸。一想到暂时要和他分开，感觉自己也恍然理解刚才艾伦诺拉泫然欲泣的心情。 然而，帕托黎克面对这悲伤之事，态度却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要不要去拿点喝的？」 「不，我不需要」 「……你怎么了？一副黯然神伤的表情，对学园有那么深的眷恋吗？」 帕托黎克也好艾伦诺拉也好，你们一个个怎么都能从我面无表情的脸上读懂感情啊。 我对学园没有任何感情，但即将与你分别，让寂寞与悲伤无以复加。这种事太羞耻了，我说不出口。之前没做过符合恋人关系的事情，可能也是因为我心中有这样的芥蒂。 到了这种时候，要不要试着诚实地传达心意？反正一年半载不能见面了，多么羞耻的感情也会被设置上冷却期。 但是，太过直白的话也毕竟有点……。我之所以感到悲伤，不是因为学园，而是因为你啊……就说人比地方重要，他能不能察觉我的意思呢。 「地利不如人和……的感觉吧」 「那是什么军事书？我也想拜读一下」 完全没传递过去。你倒是察觉啊，明明毕业典礼是个天赐良机。 我拼命搜寻其他的表述，整个呆若木鸡，这时他就像全然无所谓似地说道 「对了，我忘记说了。你回领地之前，能不能稍稍在王都停留一会儿？」 「咦？」 「我有几件事需要办完。到时候我也和你一起去德克尼斯领」 帕托黎克要一起来……也就表示用不着分开啦！ 伤感的理由荡然无存。传达真实心意这件事就先搁一边了。 真的太可靠了。我对能不能当好领主感到不安，但帕托黎克愿意陪我的话，一定就没问题了。我按捺住恨不得想要跳舞的喜悦心情，装作不感兴趣的样子说道 「喔？你也要来啊」 「因为放你一个人过去，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 「……不会有什么乱子啦」 「不，唯独你，一定会鸡飞狗跳」 我……真的可以尽情开心吗？ 我从学园三年生，升级为领主一年生。 一章 隐藏boss，毕业 第二卷一章 隐藏boss，毕业 我从学园宿舍搬了出来，准备先住进王都的德克尼斯家宅邸。 马车载着不多的行李，停在气派到浪费地步的宅邸门前。王都的德克尼斯宅邸我本想赶紧卖掉算了，最后还是保留了下来。这是因为，卖掉会对不起在这里工作的人，而且我父母也正住在这里。 我险些遭到他们暗杀，无奈之下强行继承了伯爵爵位，所以我并没有赡养他们的义务。我对他们提供一定程度的资金援助，并提议让他们找个娴静的地方悠然度日，但他们死活不肯离开王都，于是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明明就不可能再回到贵族的世界中去，留在王都真有那么好吗？我一丁点也无法理解。 事先传达过我要来，有几名佣人在宅邸门口迎接。他们直立不动面色铁青。我无意识地看向一个人，结果她夸张地颤抖起来。 毕竟我在这所宅子里大闹过一场，也难为他们了。但话说回来，他们未免害怕过头了。 我早已习惯这样的态度，所以也没什么意见，问题是跟在我后面的丽塔。 她作为女仆，我在学园宿舍的三年里一直照顾我起居。只看这些的话，她应该是一位与我关系亲密的佣人，但她因为妹妹成为人质，曾被逼在我的红茶里下毒。后来我营救了她的妹妹，结果她对我涌现出了泛滥的忠诚心。 不出所料，丽塔愤慨地讲起来，那对直勾勾的眼睛真可怕。 「我说你们！对主人这种态度是什么意思？能够侍奉尤米埃拉大人乃是至高无上的幸福喔？只要尤米埃拉大人下令，让我豁出性命也在所不辞。毋宁说为尤米埃拉大人而死正是我的追求……但尤米埃拉大人并不希望那样……。啊啊，这份焦灼的煎熬体验，你们能明白吗！？……想必也不明白吧？没关系，马上就让你们弄个明白」 「弄明白还得了！……冷静点，大伙的态度我不在意的。啊，对了，你先去看看你妹妹吧？有段时间没见面了吧？」 「感谢尤米埃拉小姐的深深慈悲。为了胜任服侍尤米埃拉大人的使命，萨拉每日正在精进，不需要太过娇惯——」 「行啦，你就快去吧」 我打断她的话这样说道，随即她便深深行了一礼了，退到院落的后面。妹妹小萨拉有危险。岂能让那种怪胎变多？得在姐姐向她咬下毒牙之前把她救出来。 先不谈这些，佣人们目睹这番闹剧后个个表情尴尬。不会搞洗脑的喔？ 尽管丽塔在以前王都这边工作，但我回领地不能不带上她。要是让她留下，天知道她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佣人们战战兢兢准备带我进大屋，但我现在还不能进房子。 「哎，不好意思，我想先去庭院」 「庭院……是吗？」 女仆露出诧异的表情，但没有多说，给我带了路。大屋成l字型，因此庭院相当宽敞。很好，有这么大一片地方，待上几天不成问题吧？ 我对着天空放声高呼。 「龙龙！」 一个黑色物体从天的另一头朝这边接近。黑龙瞄准这个地点，从天空飞来。他就是我可爱又可爱的引以为豪的孩子，龙龙。 龙龙抵达宅邸上空后，一边雄壮地拍打翅膀一边降落。着地的瞬间，地面剧烈地晃动起来。 「这就从学园搬过来了啊。了不起啊，龙龙君！」 我抱紧足有我身高那么长的脸，夸奖他。龙龙从喉咙地发出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吼声，撒起娇来。哎，虽说是龙，但还是个孩子呢。好可爱啊。 对了，我把那位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仆小姐晾在一边了。我怀着歉意转过身去，只见她瘫软在地，牙齿直哆嗦。 哎，又是个不擅长接触动物的人啊。对不起啦。 我预定在这边的大屋最长停留一个星期，只等帕托黎克把他要在王都要办的事情办完。 还以为他几天后才回来，结果他直接就来了，而且是在我搬到这个大屋来的当天下午。 我把帕托黎克请到了刚来还没习惯的我的卧室里，聊了起来 「你不是有事要办吗？难道已经办完了？」 「还没。不过，从学园宿舍搬出来之后就没地方住了」 「阿什巴顿家在王都不是也有宅子吗？」 「有是有，但人手太少了。你要不嫌弃，能不能让我住这里？」 以一介地方贵族的资产而言，这所宅邸实在太大了。因为父母不管领地，一直混迹于王都。 可是，我不认为边境伯家的宅子连接待帕托黎克一个人的余力都没有。 有什么别的理由……我懂啰！ 貌似从我的眼神察觉到谎言被识破，他伤脑经地笑起来。 「哎，这是权宜之计。其实，我想和你——」 「你害怕被骂对不对？毕竟你要告诉人家，毕业之后连家都不回一次呢」 「………………好吧」 「果然还是应该去阿什巴顿领露个面吧？你不担心父母吗？」 「……让你一个人去领地更让我害怕，更让我担心」 他一脸疲惫地这样说道，我就这么不可靠吗？不过你愿意跟我一起走，我是很开心啦。 那天晚上，我躺在在陌生的床上发觉一件事。现在，我和帕托黎克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这可不是以前那样住在不同的宿舍里，不可能什么都不发生。莫非，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帕托黎克太肉食系了。 我要怎样击退他？不不不，不可以击退吧，可是结婚前做那种事实在……。 看着陌生的天花板，无止尽地思考着。 然后，时刻终于来临了。房门被轻轻敲响。 「……可以进来喔」 他应该不会突然扑上来，我就还是一边聊一边制定对策吧。谈话，很重要。 门应着咿呀的声音缓缓开启。 慢慢走进屋来的那人的轮廓，也一点点地显露出来。个头比我稍微高一些，头发盘在脑后，穿着常规的女仆装……女仆？ 「早上好，尤米埃拉大人。早餐已经备好便过来叫您」 「丽塔？」 出现在我卧室里的人是丽塔。我恍然朝窗户看去，只见旭日的朝阳已从窗帘的缝隙间洒了进来。 似乎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早上。这个房间的时间流速是不是不太一样？ ◆　　◆　　◆ 一宿没睡的我，吃过早饭后依旧困得不得了。帕托黎克说是今天一直都会待在大屋里，他关心我说道 「看你很困啊，床睡不习惯吗？」 「床倒没问题。管它地板上还是岩石上，就算在地下城里我都能睡着」 「不可以在地下城里睡觉啊」 「你意思是可以睡地板睡岩石？」 「才不是」 就在我们聊着这些没营养的事情时，丽塔过来了。几分钟前，我要了杯红茶来提神。她泡的红茶真的非常好喝。我没把这意见跟她讲，只怕让她开心过度，自找麻烦。 可是，丽塔没带任何泡红茶的用具过来。我还觉得纳闷，丽塔便有些不开心地说道 「非常抱歉，红茶要晚一些了。方才，第二王子求见。我姑且将他带到了接待室……需要扫客出门吗？」 「不，怎么能赶爱德文殿下出门啊」 「只要是尤米埃拉大人的命令，就算挥舞扫帚也要将他赶走。就算会因此被处决，只要能达成尤米埃拉小姐的命令，我便心满意足」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丽塔一脸严肃地说出可怕的话来。打王子倒没什么，不过她说那番话是非常认真的，这件事最可怕。看看身旁的帕托黎克，连他都受不了了。 「哎，丽塔啊，我这就去和殿下见面，你能把红茶直接送过去吗？我，最喜欢丽塔泡的红茶了」 「遵命，这就去办」 丽塔笑逐颜开。她在学园时还没这么病入膏肓啊。 总而言之，当务之急是爱德文王子。毕业之后有段时间没见过面了呢。但愿别把我卷进什么麻烦里。 接待室里只有爱德文王子一个人，连护卫也没带。 他应该在一年前等级就达到了40。考虑到王国最强的骑士团长是lv.60，普通士兵则连lv.20都不到，王子已然跻身这个国家的最强梯队。或许他不需要什么护卫。 我和帕托黎克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一番相互祝贺毕业之类无关痛痒的交流后，爱德文王子喝了口红茶，开始进入正题。 「突然打扰实在冒昧，尤米埃拉小姐，帕托黎克。毕业典礼上实在腾不出时间，所以才想坐下来找你们好好谈谈」 「您若提前知会一声，我就能正式地欢迎您了」 「抱歉，我不太想公开自己的行程。派遣使者只会碍手碍脚」 我一番挖苦后，他很过意不去地这样说道。他说他不想被人自己来这里……是由重要的主题要说吧。我可不想被牵连，真不想听。 还不赶快说正事？我正想着不能说出口的话，帕托黎克替我开口了 「才刚刚毕业，就出什么事了吗？」 「这个嘛……其实是早就存在的问题，但以我毕业为分水岭，似乎变得过热了」 还没什么关子。爱德文王子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接着说了下去 「冒出类似于第二王子派的东西，是帮想推举我为下一代王的家伙」 「咦？殿下您没那个意愿吧？」 「当然，我无意与兄长敌对。只是公爵派的贵族们擅自在推举我」 王位继承之争吗，而且只有外场摩拳擦掌。 又是过激派啊。他们也被称作公爵派、反主流派等称，是不满足于现状的贵族集结而成的团体，也是一帮为牟得权力与利益不惜向他国发动军事侵略的人物。 以我的认识，他们并不是一帮酷爱战争的贵族，只是想要抢下如今被稳健派所占据的国内要职。只要国王任命一个大臣什么的，他们麻将就会把稳健派全换下去。 爱德文王子被那样一群狼子野心的家伙们盯上，也难免替王子感到有些可怜。 可是，只要他宣布不想竞争不久完事了？我这么问道，随后王子将内情娓娓道来 「以他们的说法，打倒魔王的我才适合坐上王位。圣女如今抱恙，于是取而代之让艾伦诺拉当王妃，以图壮大修洛滋公爵及其派系的权力」 「……真麻烦」 帕托黎克小声咒骂。 打倒魔王，果真会引来这种发展吗？幸好我没独创魔王城，不然就摊上麻烦事了。 公开上打倒魔王的人是爱德文王子，而我也在战斗中表现出色，艾莉西亚等人虽然英勇奋战但遭受重伤。 话又说回来，我认为让爱德文王子和艾伦诺拉结婚是无稽之谈。虽然艾伦诺拉对爱德文王子死心塌地，但她毕竟是过激派领军者修洛滋公爵的女儿。一旦两人结婚，王子毫无疑问将被过激派抬上神轿。再说，爱德文王子本人也没那个意思。 「艾伦诺拉小姐非常烦人啊」 「这是最令我头疼的。毕业典礼过后，她便肆无忌惮地缠上了我」 说出这番话的王子一脸疲惫。 且慢，我搬到这个大屋是在昨天，毕业典礼是在前天。如此段段时间里就能把爱德文王子搞得如此憔悴，艾伦诺拉也未免太强了吧？ 「她身边的人也在煽风点火吧。怎么说呢，那个人太过纯真了……」 「没错。正因为她毫无恶意，我才狠不下心啊」 说出这番话的王子一脸辛酸。 怎么办呢？如果我插手，只会不必要地让事态进一步恶化，所以我几乎无能为力。 「玩一会儿消失如何？第二王子不在了，也就没法推举了吧」 「这么做恐怕收效甚微。深造期间我原本也不在，他们依旧擅自高呼打倒太子的口号」 看来爱德文王子说什么也无济于事。要么高调与过激派贵族划清界线，不然就只能等待热度冷却下去了。 王子只用将艾伦诺拉的生猛攻势承受一段时间就好了。……估计会很难熬。 「艾伦诺拉大小姐是真的非常烦人，我也曾饱受摧残」 「是啊，尤米埃拉小姐你被她看上了呢。她说不定会找到这所宅子来」 爱德文王子在乌鸦嘴。还不住口，别立旗子，艾伦诺拉过来最伤脑经的不还是你吗。 我正要劝告王子，这时走廊上不知何事吵闹起来。只听到啪嗒啪嗒有人在跑的声音。丽塔没敲门就闯进屋来。 「修洛滋家大小姐，艾伦诺拉大人到访。此刻佣人们正在阻拦，但撑不了多久」 旗帜回收得也未免太快了吧？ 王都德克尼斯宅邸遭遇艾伦诺拉来袭。她来得实在外快，我当然非常惊讶，帕托黎克也很吃惊。但最吃惊的人还要数帕托黎克王子吧。 帕托黎克拉着惊慌失措的他离开接待室。 「殿下，赶紧到其他房间去。尤米埃拉，我向殿下打听一些具体的事情，就麻烦你应付艾伦诺拉小姐了」 欸，我才不要。可我根本来不及发表意见，便被独自留在了接待室。 我正寻思着自己要不要也溜之大吉，门便被猛地打开，艾伦诺拉随之现身。他们似乎千钧一发没有撞见，我稍微放心了。 「好久不见啊！尤米埃拉小姐，本小姐来啦」 「前天才见过面。您若提前知会一声，我就能正式地欢迎您了」 「哎呀，原来艾伦诺拉小姐这么期待我来啊」 「……是的」 对王子奏效的挖苦，对她丝毫不奏效。虽然说她好久不久，可我们前天还在一起。 她一贯是这个样子。我兜圈子说的话，她并非刻意无视，而是真的听不懂。 我寻思着赶紧把她赶走，便对在我对面坐下的她谈起事由。 「于是，您此次前来有何贵干？不经通传突然到访，想必事关重大吧？」 「事关重大？来朋友家玩不需要理由吧？你马上就要去去德克尼斯领了吧？」 「……是的」 朋友……虽然这个音色十分动人，但我可不能被她骗了。她是艾伦诺拉·修洛滋，是过激派贵族领军家族，公爵家的女儿。 就算她没有居心，就是个纯粹喜欢着我的善良女孩，我也不能跟她走得太近。 唔，随便找点爱德文王子的话题，让她尽情说个够之后就让她打道回府。 「您和爱德文王子进展如何？最近没怎么听您说呢」 说起来，最近都没听她讲个没完没了，明明以前被她讲到耳朵起茧才对。 「你愿意听我说嘛……更正，本小姐不妨讲给你喔」 艾伦诺拉两眼放光，结果突然冷静下来，改变语气。无非是态度变得高高在上而已。见她的反应，似乎本来就非常想聊王子的话题。 我不投入任何感情地对她说道 「请务必讲给我听，我洗耳恭听」 「真拿你没办法啦！就破例告诉你吧！」 行了，请你赶快讲完走人。艾伦诺拉声音略微高扬，开始讲述 「从哪里讲起呢？那就从最开始，本小姐和爱德文王子的邂逅是在——」 「这个已经听过不下十遍了。讲讲最近的事情吧，最近几个月怎么样了？」 像在学园里那样对她讲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其实也没关系，但我决定顺便收集情报。掌握几分王都的现状与修洛滋公爵的考虑并不吃亏。 估计不用我刻意询问详情，艾伦诺拉肯定自己就会全部交代。 可是，她的脸上笼上阴云，嘴里含糊其辞。 「最近……是吗？」 「是的，最近的事情」 艾伦诺拉竟然不愿开口，这可太少见了。而且还是她最喜欢你的王子的话题。 艾伦诺拉停顿片刻后，吞吞吐吐地开始讲述 「最近一年来，身边的大伙都说现在是天赐良机，现在的话一定能和爱德文大人成为恋人，能够结婚。可是，爱德文王子的心上人受伤未愈……这种趁人之危的事情，我实在……」 她过去还说艾莉西亚是偷腥猫，现在竟然顾及起人家来。而且，她理解爱德文王子喜欢艾莉西亚。 即便如此，她依旧喜欢王子。那为什么她还要继续穷追猛打？因为被身边的人煽风点火吗？她没再讲王子的话题，如今想来确实是在魔王的骚动之后。 不难想象，跟班们对艾伦诺拉是如何巧言令色。艾伦诺拉本质上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孩。只是态度有点……有点？相当高高在上罢了，其实是个超弩级天然呆。 尽管过去指示过对艾莉西亚实施欺凌，但也是被跟班唆使的。她就是个如此与恶意无缘的人，而且太过亲信身边人说的话。 「是吗？顺便问一下，都有谁说这是天赐良机？」 「我想想……我的全体朋友。啊！尤米埃拉小姐以外的全体朋友」 学院里艾伦诺拉的跟班们全都是过激派贵族的千金。对她不妨视为被当成是过激派用于政治斗争的工具。 「您的家人怎么看？修洛滋公爵是何意见？」 「父亲大人让我不要和爱德文大人走得太近，应该流出一段空档期」 「咦？此话是公爵说的？」 让第二王子继位，让艾伦诺拉成为王妃。我还以为，这个计划的主导者绝对就是修洛滋公爵本人。可他为什么让艾伦诺拉放慢计划进程？ 我和公爵在魔王讨伐后的典礼上有过一面之缘。他只是简单地向我致谢，没说其他什么。我对公爵这人的形象完全没有掌握。 我沉浸在深思中，这时艾伦诺拉开口了 「尤米埃拉小姐怎么看？本小姐应该去见爱德文大人吗？」 「……这个嘛，我认为修洛滋公爵说的没错，应该一段时间保持距离」 「那就这么办了！在爱德文大人面前克制着不露出悲伤地表情真的很辛苦呢！本小姐不想给爱德文大人添麻烦！」 我觉得你已经添了够多麻烦了……不过，她似乎也有自己的考虑。可是，还是有件事让我耿耿于怀。 「您决断下的会不会太快了？」 「既然尤米埃拉小姐这么说，那肯定没错了！」 被你信任到这个份上只会让我伤脑经。再说，就因为你轻易相信不怎么亲近的人说的话，所以才会招致现在的麻烦局面。 「我认为，您不应该对我说的话如此相信」 「尤米埃拉小姐跟其他人比起来，有种，怎么说呢……只会实话实话？的感觉吧。不要相信自己……这种话一般不会有谁说的吧？」 不，我都是信口乱说的。不管怎样，她会合王子保持距离，这件事正好对我有力，我也就不说破了。随后，艾伦诺拉接着说道 「然后，尤米埃拉小姐和我哥哥有着一样的感觉！乍看上去表情没什么变化，但仔细一看发现，表情十分丰富喔」 「我的表情有那么多变吗？」 「是的！非常丰富！」 我应该是公认的无表情才对……。帕托黎克也说过，我表情挺多变。这么说，她对我观察的仔细程度，不输给帕托黎克……这话题打住吧。 「艾伦诺拉小姐的哥哥，也是个表情没有变化的人吗」 「他总是笑嘻嘻，生气的时候也笑嘻嘻」 「是吗」 要说总是面带笑容，我联想到了罗纳德学园长。他脸上的笑容就像贴上去的一样假，非常可疑。公爵家的子嗣也是那种样子吗，想象就觉得讨厌。 只是，就因为我像她哥哥她就信任我，我认为不合适。而且光听她说就觉得那个很可疑。 艾伦诺拉强势地拉住我的双手紧紧握住，说道 「正因如此，在尤米埃拉小姐说我肯定能和爱德文大人结婚的时候，我非常开心啊」 「……啊，我好像是说过」 那个该说是顺水推舟吧，又或者是讨她开心……。没想到会被那么当真。这该如何是好。 之后，她讲了一番爱德文王子的优点，似乎心满意足。 她吸口气放松了一番，之后压低声音说道 「然后，尤米埃拉小姐你这边怎样？」 「我吗？能怎么样？」 「当然是和帕托黎克公子之间的关系啦」 「没，也就那样吧。他说会跟我一起去德克尼斯领」 要说毫无进展也不尽然。她在学园总在观察我和帕托黎克，应该隐隐察觉到我们之间没什么进展了……。 「哎呀，那真是太好了！因为两位在人前总是很见外呢」 咦？我完全不知道。不，难道有一点点败露了？ 艾伦诺拉当做自己的事一般替我开心，可我在学园里一直躲着她，而且现在也想尽量躲着她，我对此感到十分愧疚。 可是，要问我以后想不想和她融洽相处，我还是很苦恼。因为家族地位而疏远别人，明明这是我最讨厌的事情。 艾伦诺拉饶有兴致地问我 「然后，已经被求婚了吗？」 「求、求婚！？还没呢，还远着呢」 「是这样啊……啊！求婚现场可以让我参观一下吗？」 求婚就是准备结婚的那个吧？我无法理解你为啥想参观。 那对红色的眼睛绽放着光辉，毫不逊于身上宝石。她说想参观求婚现场看来是认真的。我顿时陷入浑身乏力的感觉。 认真去思考那种问题的我实在太蠢了。以她的风格，纵然我再强烈地拒绝，她都会毫不介意地扑上来。而且，实际上她就是那样的人，保持现在的距离感刚好合适。 这种乏力感在睡眠不足的加持下让我愈发感到无力，艾伦诺拉则与我形成鲜明对照，神采奕奕地说道 「那么，订婚戒指还没选好呢」 「还没呢……那玩意有必要吗？」 订婚戒指就是镶宝石的那个来着？搞不懂跟结婚戒指的区别。 也罢，帕托黎克买给我的话我会很开心，但要是能收到其他东西我会更开心。和戒指一样戴在手上的东西……指虎之类的？ 「宝石就只是亮闪闪而已吧。我更喜欢像有魔法效果的护符那样，有实用性的东西」 「什……」 艾伦诺拉无言以对，此时突然从墙壁那头传来动静。 那个声响回荡在对话中断后请悄悄的房间里，肯定也被她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哎呀，是哪位在隔壁房间？」 「多半是帕托黎克」 顺带应该还有爱德文王子，但说出来太麻烦了，绝对不能告诉她。 能不能顺利忽悠过去呢？我窥视艾伦诺拉的样子，总觉得特别奇怪。她坐立不安地摆着两手，说道 「刚才的对话被听到了可怎么办啊……」 是说对宝石之类的不感兴趣的事情吗？我早就是这样的角色了，应该没有问题。 艾伦诺拉夸张地叹了口气，热切地讲述起结婚的相关事情。还讲了结婚戒指和婚纱有多重要。哎，又是一番长篇大论。 过了许久，艾伦诺拉似乎对理想婚姻终于讲了个心满意足，最后就老老实实地回去了。 确认她离开大屋之后，我来到隔壁的房间。 「艾伦诺拉小姐走咯」 两人用眼角瞥了我一眼，正在对话。爱德文王子把手轻轻放在帕托黎克肩上。 「别灰心，帕托黎克。只当是送出去前探明了虚实。经手稀有魔道具生意的地方，王都有很多」 「我以为我了解尤米埃拉的思维，不曾想竟到如此地步……」 咦？在谈论我？什么什么，都聊了些什么？ 还没等我质问他们，帕托黎克便转身面对我说 「抱歉，尤米埃拉，让你对付艾伦诺拉小姐，你一定累坏了吧？」 「诺拉小姐表示，暂时不会向殿下发动突击」 对爱德文王子来说应该是个好消息，然而他的反应与其说开心，反倒是惊讶占了上风。他瞪圆了眼睛说道 「那个艾伦诺拉小姐？你用了什么魔法？」 「我没做什么。啊，她哥哥是个怎样的人？那位似乎和我有些相似」 「艾伦诺拉小姐的哥哥？她不是公爵的独生女吗？」 咦？爱德文王子不知道？ 这不可能。他们是同住在王都的贵族，而且还是王室与公爵家，不可能一面也没见过，更何况连其人的存在都不知道……。 「其他家庭成员的构成知道吗？」 「公爵夫人早逝，应该只有修洛滋公爵与艾伦诺拉小姐两个人。继承人方面，如果招取女婿或从旁系收领养子必然会成为话题，所以绝无可能」 爱德文王子说的话非常可信。如果他当中没有误会，那么艾伦诺拉所说的兄长究竟是什么人呢……。 ◆　　◆　　◆ 爱德文王子和艾伦诺拉到访后的第二天，帕托黎克一大早就出门了，于是我在房间里无所事事。他似乎突然有事要出去，在王都的停留时间要延长数日。 我正想着公爵家千金总不可能天天都闯来我家吧，结果丽塔告诉我有客人来了。 我马上前往接待室，在那里等候着的是罗纳德学园长。按照平时的流程，应该是艾伦诺拉过来才对，这次是无关的人。 「咦？这是哪阵风把学园长给吹来了？」 「恭贺毕业，尤米埃拉小姐。另外，我已经辞去学园长的职务了」 是犯了什么要被解雇的错误吗？我本想这么问，但打住了。说起来，他是为了监视我同时负责我与国王陛下联系才就任学园长的。 「哦，本来就是林是的呢」 「没错没错，只是回归本来的工作」 脸上贴着可疑假笑的他，是国王陛下的心腹……应该没错。连家族名也不清楚，是个缭绕着诸多谜团的人物。我在他对面坐下，催促他讲正事。 「罗纳德学园长……改称罗纳德先生如何？今天到访有何贵干？」 「称呼随意一些无妨……其实并没有什么事，只是来叙叙旧」 你没事可以不用来。不知他是不是感受到了我的意思，补充道 「别见外。尤米埃拉小姐，你今后不是要去德克尼斯领吗？我只是来传达，要是在那里遇到什么困难，大可来找我或者陛下」 「非常感谢，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哎，好冷漠啊」 得到国王陛下的特殊待遇就等于弄成与王室藕断丝连的关系，我觉得那样不好。恐怕在各个方面都会遭人记恨，而且还有耍赖的味道。 罗纳德先生取出一叠文件，一边在桌上摆开一边说道 「然后，你对领地的情况了解多少？」 「这边会定期收到决算文书，光从那些文书来看没什么问题。很多事情不去实地也弄不明白」 目前德克尼斯领经营方面的大小事务全部交由代官执行。尽管父母早就放任领地不管，但光从文件上看感觉情况并不糟糕。 我知道这么做不好，但在我就学期间依旧保持着让代官执行公务的状态。 罗纳德先生指着摆好的文件，说 「尤米埃拉小姐，你只看过近几年的决算文书对吧？我拿来了十年前的文书，你来看看」 我看了看最右侧的文书，跟我之前拿到的是一样的。原来如此，他将报税时提交的文件拿来了。 我从左侧十年前的文书开始按顺序阅读并确认。每年持续盈余，没有任何可疑之处。我不禁嘀咕 「是位优秀的代官啊」 「是啊，我认为他真的非常优秀」 罗纳德先生非常开心。我感受到了他话中的深意，又看了一遍手头的文件。不知是不是领地规模扩大了，税收呈每年递增的趋势。 咦？每年递增，这可能吗？从国家规模来看，这的确不无可能，但德克尼斯领的主要产业是农业。农作物受天气气候所影响，每年递增差不多的幅度绝不现实。 我大吃一惊抬起头来，只见罗纳德先生笑得更深，说道 「发现了？德克尼斯领的代官真的非常优秀。负责税务的职员也完全没有察觉，连我也没从文件里找到破绽」 「逃税……是吗？」 难道代官趁着领主常年不在中饱私囊？可若是那样，资金应该表现出减少才对……。 看到我一声不吭深思起来，罗纳德一改平时笑眯眯的表情，一脸严肃地说道 「正如你刚才所说，有些事不去实地就弄不明白」 「是啊，我们在这里思考也无济于事」 「所以我来找你谈谈。如果你要解雇代官，能不能代我给个介绍信？我想让他在我手下工作」 尽管非常不自然，但没有代官篡改文书的证据。可是，罗爱德先生认定他有问题，却还想要得到他的能力。他是想干嘛。 「能给就帮你给吧……」 「谢了」 他究竟是何方神圣？深得国王陛下信赖却连家族名都不透露。 领地的话题告一段落，之后让他告诉了我一些关于唯恐天下不乱的第二王子派的事情。内容与昨天从爱德文王子口中得知的一样。由于没有新奇的情报，我便问了问艾伦诺拉哥哥的事。 「您知道修洛滋公爵家的人员构成吗？」 「只有公爵和艾伦诺拉小姐二人……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艾伦诺拉大小姐说起了她的哥哥……可能有仰慕的亲近之人，便管他叫哥哥吧」 「这样啊，艾伦诺拉……小姐的哥哥啊」 此刻的他没有露出怀疑的表情，而是露出让人完全捉摸不透内心的表情。 ◆　　◆　　◆ 领地的状况很可能比想象中还糟糕。当天晚上，我向帕托黎克表示我想尽快前往的意思后，帕托黎克说道 「好的，明天或者后天就出发吧」 「你要办的事没问题吗？」 「已经办完了，没问题」 还说要耽误几天，结果他办完了。我看他不太想透露具体是什么事，我也就没有强行去问。我，是个懂得理解的女朋友，哼哼。 帕托黎克用一副「又在想奇怪的事情啊」的眼神看我，我没理他，提出明天的安排。 「那么，我们准备好之后马上就出发。还要带上丽塔和萨拉，可能要让龙龙受累了」 「等等，尤米埃拉，你想飞去德克尼斯领吗？」 「咦？不然呢？」 还有其他的方法？跑过去的话我是没问题，可是丽塔她们会吃不消吧。 「第一次不乘马车去吗？第一印象很重要啊」 「这个我知道……可是乘龙龙君不是更好吗？」 新领主是个怎样的人？或许领地的子民们会对此感到担忧。或许是个不可靠的人，或许是个可怕的人。为了一扫他们的不安，最合适的人选就是可爱的龙，龙龙了。既可靠又可爱的龙龙，一定能把大家迷得神魂颠倒。我的评价也会随之攀升。完美。 帕托黎克沉默了一阵后说道 「……我知道，我很清楚龙龙是只机灵善良的龙。只不过，就这次坐一回马车不好吗？一路还能视察街道」 「啊，原来这么回事啊。那就马车吧」 原来如此，空路和陆路所能看到的东西应该是不一样的。真不愧是帕托黎克，着眼点就是不一样。 ……奇怪？第一印象的话题扔哪儿去了？ 之后过了两天的早晨，我们备好了马车，终于朝德克尼斯领出发了。 幕间一 修洛滋公爵 第二卷幕间一 修洛滋公爵 在王都的某个沙龙中，这里配备了隔音设备，里面的声音不会泄露。 从白天开始就有十多名男子聚集在这里。他们全都是公爵派的贵族。俗称过激派的他们，正在讨论如何让爱德文第二王子继承王位。 「第二王子仍表示对王位不感兴趣」 「不可能，对一国最高权力的地位不可能不感兴趣」 「果然是在戒备国王派的贵族们吧」 「也包括国王。国王仍打算让王太子继位」 对权力贪得无厌的他们，丝毫不认为爱德文真的对王位不感兴趣。王子不参加这个聚会，他们也认为是出于对政敌的戒备。 若要问自称第二王子派的他们对第二王子有没有，那回答当然是没有。话题向自己如何多捞油水转移。 「只要我们掌握了王国的实权，就能把碍事的家伙一扫而光」 「还是应该趁现在先决定谁当大臣吧」 「说来，你的目标是财务大臣？」 「岂敢岂敢，我一个后生晚辈岂能胜任大臣之位……只盼新上任的财务大臣能网开一面」 「我想担任军职呢」 「噢！要是由你当上将军，统一大陆也不再是梦想。军粮请务必从我的领土收购」 舞弄强权的未来，与国家中枢尽情勾结的未来，指挥大军名留历史的未来……他们幻想着美好的未来，脸上露出令人讨厌的笑容。 一名地方贵族大白天就搬出了酒，挨个给他们倒酒。他最近几年不曾回过领地，领地的经营全部扔给代官负责。 「来来来，大家请用。这次弄到了好东西」 「噢，你可真机灵。咱们正在聊，你又想要什么？」 「我想想……领地要是能再靠近王都一些就好了」 「嗯？你反正也不会去吧？那领地不是越大越好吗？」 「那倒也没错呢。哎呀，可惜我的领地很小，没什么收入，真是让我伤透脑经呢。要不要继续加税呢」 「喔？你上次好像就说要加税啊……你可得小心叛乱啊」 「哈哈，到时候灭他个村子杀一儆百，谅他们也只能乖乖照做」 他只把自己的领地当做生产金钱的机器。而且，这伙人并没有对这种认知感到疑问，毫无意见。用子民血汗换来的红酒，他甘美地一饮而尽。 话题再次转移，聊起来派系首脑——修洛滋公爵的女儿，艾伦诺拉。 「然后呢？听说艾伦诺拉小姐不去缠着王子了，真有此事？」 「是的，此事从我小女口中得知，千真万确」 「哼，没脑子的姑娘就该照我们引导的行动」 「据小女说，她在学园认识德克尼斯家女儿之后人就变了」 尤米埃拉的父亲——上代德克尼斯伯爵也经常出席这个聚会。他一介地方贵族又没有中央的职务，在这个团体里立场十分糟糕。 可是，后来得知他的女儿尤米埃拉拥有旷世罕见的战斗力，众人便开始对那位素来鄙视的德克尼斯伯爵谄媚起来，恳请将尤米埃拉嫁到自己家。 但结果，尤米埃拉向国王请愿，断绝了父母的影响。伯爵的地位随之节节衰落，后来传出尤米埃拉要在国王麾下参与战争。走投无路的伯爵对亲生女儿实施暗杀，但后来遭到反击，还丢了爵位。 想起那个不照他们意思行动的黑发少女，在场的男人们全都气愤不已。 「又是那家伙，包括那头黑漆漆的头发，真是令人讨厌。那玩意与魔物无异」 「是啊，太不祥了。她应该已经毕业了，之后的动向呢？」 「听说……要回到地方，主持领主的工作」 「……她在想什么？那不是疏远国王吗？」 在他们脑子里，王都才是最好的地方，在中央任职才是荣誉，不可能有人心甘情愿前往地方。 这份偏见，愈发加剧了他们那不外乎妄想的企图。 「这莫不是拉拢她的好机会？」 「没错，她以前之所以没有答应我们的邀请，是因为有国王在庇护」 「那么，要用什么来让她上钩呢？钱？地位？名誉？」 不知不觉间，加入到激烈讨论中的过激派贵族变得更多了。 正当他们聚在房间中央讨论意见时，外围传来了声音。 「这个计划，由我制定吧」 本应空无一人的地方传来声音，他们身体一僵，向声音的来源看去。水都没有发觉，一个人物出现在沙龙的角落。他正是统筹之人。 权力仅次于王室的公爵家现任当家，修洛滋公爵本人。 「我已听了一会儿。你们讨论得相当开心啊」 看到首领不知何时出现在沙龙的角落，男人们顿时面色铁青。这是因为，他们想起刚才说了艾伦诺拉坏话。 「公、公爵大人，您既然在还请说一声吧」 「哈哈，难得公爵大人参加这个聚会。还不上酒」 对于亲生女儿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修洛滋公爵却并没有在意的表现。他脸上挂着参不透内心的，就像贴上去一样的笑容，说道 「你们慌张什么，我根本没有发火」 男人们面面相觑，确认公爵没有发火后，这才松了口气。 公爵对自己派系中的贵族们扫了一眼，脸邪恶地扭曲起来，说道 「尤米埃拉·德克尼斯就交给我吧」 「噢，终于盼到公爵大人出动了」 「如此，我等公爵派便稳操胜券」 看着谄媚的男人们，公爵开始寻思如何将学生时代便已开始制定的计划付诸实行。他早已下定决心，能利用的一切都要利用起来，碍事的人千方百计也要排除。不论那是眼前的贵族们，王室，还是尤米埃拉·德克尼斯。 公爵再次以评定式的目光扫了眼这些贵族，嘴里嘟哝 「果然，时候就快到了吗」 二章 隐藏boss，当领主 第二卷二章 隐藏boss，当领主 在宅子的佣人们以及不晓得为什么跑过来的艾伦诺拉的目送下，我们启程离开了王都。 乘马车的是我、帕托黎克和丽塔三人。丽塔的妹妹萨拉会随后发的载货马车跟上来。 在马车里的几个小时里，可能因为之前你休息之后就吃了午餐，结果变得好困。 就在晕晕乎乎就快睡着的瞬间，马车颠簸变得剧烈，我又被惊醒。这次我彻底醒了。怎么回事，这路难道是用碎石铺的？ 「会不会晃得太厉害了？」 「是路况不好，也就表示领主失职」 我身旁的帕托黎克也很讨厌这个摇晃，一脸不悦地这样说道。 我看负责维护这条路的责任人其实根本不懂。舍不得钱维护道路，路况就会变得糟糕，继而导致物流能力降低，来领地的人也会减少。如此一来，经济也难以发展，税收也会跟着减少。 对马车的缓慢我还算能忍，但对这个摇晃是忍无可忍。要是见到这里的领主，我一定要多说一句。 「究竟在想什么呢。你知道吗这里的地名吗？」 「地图倒是记得……但这是头一次直接来，所以并不清楚」 帕托黎克也不知道吗？那向附近的人打听也没用呢。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坐在对面的丽塔难以启齿地开口说道 「那个……前面一点就进入德克尼斯领了」 「……是吗」 抱歉，这里是我的领地。无地自容的我用眼神向帕托黎克求救，结果被他尴尬地移开了目光。丽塔连忙鼓励我说 「但、但是并没有盗贼出没……」 「……嗯，谢谢……」 姑且道了声谢，不过这真的能算鼓励？这个世界的确听不太平的，但从没听说盗贼出没的事情。我怀疑时下盗贼已经不流行了。 兀自消沉也无济于事，首先应该掌握领地的准确情况。看这个路就知道了，情况肯定比我想象中要糟糕。 此时我们正好驶上一条夹在麦田中间的路。麦子在印象中应该是黄黄的，但这里的还么结穗，彻彻底底一片绿色。 看着郁郁葱葱的麦田，帕托黎克嘀咕起来 「发育状态不太好呢」 真的假的，道路破破烂烂，农田稀稀落落……那人呢？根本用不着确认，所住的土地这样的状态，还怎么让人们洋溢活力？ 「唔唔，要是早点了解就好了……」 明明就学期间来当地一次就能搞清楚了，事到如今才后悔也于事无补。 看到良好的文件数字就感到满意，我对此深深反省。这时帕托黎克鼓励了我 「别那么消沉，在学园学习也是经营领地所不可或缺的一步」 「谢谢你」 「我并不是要责备你，你在领地的时候就没有发现吗？」 「在领地……的时候？」 啊，对呀。我在三年前入学之前，一直住在德克尼斯领的宅邸里。那时我过着宅邸与地下城两点一线的生活，对领地的情况多么糟糕一无所知。 「大屋、山里和地下城以外的地方，我有去过吗？又没和人说过话」 「……抱歉」 马车里的气氛变得十分微妙。尽管两人都用怜悯的目光看着我，但我并不觉得自己不幸。有什么不好吗，可以尽情升级。 ◆　　◆　　◆ 在马车中颠簸了半天多时间，当抵达目的地德克尼斯的城镇上时，太阳已经开始西下。橙红色的光洒在没有城墙的街道中。 领主的宅邸就坐落于德克尼斯领几乎正中央位置，领地内最大的城市中。这片伴随我度过童年的地方，与王都相比给人以冷清的印象。 虽说在领地的中心，但毕竟是在地方，大概也就这样了。正当我这样想的时候，帕托黎克说道 「这景象，看来相当不景气啊……」 他说，跟同等规模的地方地市相比，德克尼斯的城市里显得缺乏活力。说起来，我所居住的宅子应该也相当老旧了。 我打开马车的窗户，把脸伸出去，随即便看到了那个宅子。明明只是阔别短短三年，却感到十分怀念。 城市的主干道上，就像好歹给了点面子似地姑且扑了石砖，但维护同样不到位。马车的车轮在总撞在路面坑坑凹凹的地方弹起来，发出吵人的响声。 马车停在领主的宅邸大门前，于此同时，车轮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大概是从声音发觉到我来访，佣人们从宅子里出来。大致日期我已通过书信传达，想必他们有所准备，从宅子里纷纷来到大门前的人数达数十人之多。 帕托黎克最先站起来，他下马车之前向我转过头来，说道 「前面已经说过，第一印象很重要，所以你尽量老实一点」 「我知道了，我会留意不吓到他们」 听到我的回答，他默默点头。很好，就展现出友好的一面吧。 虽然和在宅子里工作的他们已有三年没见，但我现在和从前的立场截然不同。原来被当作麻烦放置不管的领主女儿，现在摇身一变成了领主回来，他们一定害怕我打击报复。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他们明白，我没有那个意思。 我跟在帕托黎克后面跳出马车，露出和善的笑容……怕是办不到，于是我依旧面无表情，说道 「久违了。我没有忘记在这里度过的快乐岁月，我很开心有机会回报大家曾对我的照顾」 看我深得人心的讲话，如此一来他们一定知道我是一个爱好和平成熟稳重的人物。为了增添可靠的印象，我接着说道 「正如大家所知，我的等级是lv.99。后面的……不用多说吧？」 我传达的意思是，就算发生什么情况，大家的安全也有保障。我自认为最后那段颇具强者风范，很是不错。 可是，大家的反应都很平淡。职员风貌的大叔和哥哥，女仆的大婶和姐姐，大家一模一样都愣在原地。怎么了？我想向身旁的帕托黎克询问，可他抱着脑袋深深地叹着气。 总之谁来应一声啊。我带着这个意思扫了他们一眼，结果大伙都在和我目光相合之前就深深低下头。 还是被他们害怕了啊。我不擅长构建人际关系。在学园的时候还可以一个人呆着，没什么问题，可到了这里今后还得和他们一起共事，无处可逃。 我下定决心直面他们，兀自嘀咕起来。嘀咕出来的声音，在鸦雀无声的现场中竟出乎意料的响亮。 「想逃也没得逃呢」 「噫」 一名女仆发出短促的惨叫后晕倒了。紧接着，好几个人连声音都没发出来就晕了过去，趴在了地上。 见没有任何人行动，我便伸出手想照料一下倒下的人，结果手被帕托黎克抓住。 「喂，为什么拦我？这正是发挥我魔法的时候吧？」 「……你那个回复魔法是吧」 「那还用说吗。啊，那就大家一起来吧」 管它新伤老伤一起治好，我决定施展大范围回复魔法，朝大家伸出手。 但在魔法发动前，帕托黎克朝我脑袋上敲了一下。 「继续吓唬他们还得了！？你一个字也别说，乖乖呆着」 我无法接受，但他气势逼人，我只好闭嘴照做。最后，帕托黎克用嘹亮的声音讲道 「尤米埃拉吓到大家了，我替她向大家道歉。我是帕托黎克·阿什巴顿，来此协助她经营领地。尤米埃拉是个容易招来误解的人，但她本性善良……善良？」 你倒是坚决一点啊。他说到「善良」的地方开始左思右想，最后清了清嗓子糊弄过去，接着说道 「总、总之她本性不坏，大家可以放心」 佣人们听到帕托黎克这么说，面面相觑。我明白喔，这时候我就该来个超劲爆段子，轰散洒家的不安。 我正在寻找开口的时机，结果他回过头来对我说 「刚才已经说过了，你一个字也别说」 我一声不吭点了点头。看来我没那个机会。 不过我正好有件事想事先提醒帕托黎克，所以我没动嘴，只用手势传达意思。我指向天空，挥舞双手模仿翅膀。我们是心连着心的恋人，比划得这么生动他一定会明白的。 「……又怎么了？你可以开口了，说吧」 他没明白。虽然他下达了说话的许可，但他肯定也已经发觉了。 「龙龙来了」 「什！？等等，让龙龙尽量慢点——」 他想让龙龙慢点，但这根本没有商量。我明明没打出标记魔法，龙龙已经出现在上空。他在天上一路追着马车，很担心和搬家后的我走散……。 不管过多久，他还是那只爱撒娇的宝宝龙呢。只见他几乎全速朝我们冲来。 一阵轰鸣，大地颤抖，尘土漫天。不久，漆黑的龙龙君从烟尘中现身，吼了一声表示「请多关照」。 「啊，这是我的龙，名叫龙龙。他说请多关照」 又有几个人晕倒了，帕托黎克叹了口气。奇怪啊，吉祥物般的存在登场，不是应该缓和气氛的吗？ 这时，一名中年男性上前，说道 「欢迎回来，主人。我叫戴蒙，受命代为打理领地」 「请多关照，戴蒙先生」 浑身缭绕着疲惫气息的他，就是那位有篡改文书嫌疑的代官吗。我住在这个宅子里的时候好像见过他，又好像没见过。 「万万使不得啊，主人岂能对下人使用敬语！请直接称呼我戴蒙」 碍于前世的常识，我认识中只要是工作关系，不论对上下级都要使用敬语。还以为在学园生活中已经深染贵族社会的习气，看来这种意识仍旧不会轻易消除。这样下去也只会令他难办，我就改变口吻好了。 话又说回来，他叫我主人。大小姐、老爷、夫人都不对，所以就这样叫了吗？ 「我明白了，戴蒙。那个，请你不要叫我主人」 「遵命，尤米埃拉大人。您长度车马劳顿想必累坏了吧，房间已经备好，还请休息。帕托黎克大人的房间马上也会备好。然后……」 戴蒙向龙龙望去，沉默下来。估计他不知道该怎么照料龙吧。 「龙龙的话……庭院有空间吗？」 「是的，您说庭院的话，大屋背后是一片空地。只不过，那里在围墙外面」 他告诉了我能容纳龙龙的地方。虽然马上就要下雨了，不过这孩子在没屋顶的暴雨中也能倒头大睡，应该没问题。实在不行，我就和他一起在外面睡。我在暴雨中也能呼呼大睡。 「谢谢……龙龙，你听到了吗？家背后有片空地。我们还有工作，你先自由活动吧」 龙龙吼了一声表示「明白」，拍打翅膀消失在天空的另一头。哎，他很喜欢新居附近的环境，于是去玩了呢。可别把魔物当伴手礼带回来喔。 我目送龙龙飞走，戴蒙有一瞬间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可是，他表情又立刻严肃起来，说道 「失礼。这就带您去房间」 「请问，这些人没问题吗？」 我看着半数倒地的佣人们，说道。扔下他们，独自进房子里，我觉得不太合适。 可是我被帕托黎克推从背后推着，被硬推了屋子。 「干嘛」 「你不在反倒有助他们的健康」 我只要靠近就对健康有害？法律又没规定吧？ 因为这这那那的情况，我和宅邸佣人们的见面可谓一团糟。 ◆　　◆　　◆ 戴蒙在前引领，我和帕托黎克跟着走在走廊上。我们把丽塔流下来了，应该不会出事吧。 我对前面的戴蒙说 「我们不是很累，请先带我们去办公室」 「……是，我明白了」 他回答前有些微的停顿。他果然有篡改文书或中饱私囊吧。我和帕托黎克默默地交换眼神。 走在走廊上，我若无其事地向戴蒙提问 「戴蒙，你当了多少年代官？」 「二十多年」 还在我出生之前啊，干得相当久啊。 「是吗，我父母都在王都，你没想过跟随他们？」 「我的忠诚献给德克尼斯家和德克尼斯领，我该跟随的是家主大人」 我引发了一场家族骚动，我试探了一下他的看法，结果得到不过不失的回答。虽然他外表看上去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中年男子，但行事相当精明。 「这里就是办公室」 被带到办公室一看，里面整理得过分井井有条，完全不像一个办公的地方。想必是一星期前得知我要来才连忙收拾的。 我让他给我看近几年的账簿，他给我东西和我在王都时罗纳德拿来的一样。 税收每年都有略微增长，极不自然。看到领地不景气的状况，我完全确信了。 「我说，税收一直在上升啊」 「从我就任以来就是如此」 戴蒙平静作答，但他额头上挂着汗珠。 我看了看一声不吭仔细阅读文件的帕托黎克，但他摇了摇头。看来找不出被改写的痕迹。 我开始深思，这时戴蒙连忙继续说了下去。他的态度并非之前那么平淡，能感觉到有些拼命。 「自我就任以来，税收不断上升。尤米埃拉大人大可不必在意领地，悠然自得地生活……」 「我来这里一路上看了很多很多，也感觉到了。领地的状况似乎不太好啊」 「没有问题！明年，后年，收益还会不断上升。这些全部都归尤米埃拉大人所有」 听这口气，似是不想让我插嘴领地经营。他这个人毫无疑问有问题，但税收不断上升绝对是件怪事。如果戴蒙中饱私囊，税收本应该不断减少。 要说收入减少的弊端，也就是说能力会遭到怀疑吧。可是占税收大部分比重的农业会受自然因素影响，或多或少出现减少的情况是必然的。这种事起会有人不知道……。 我想到了一件事，向帕托黎克询问进行确认。 「帕托黎克，从领地的规模来看，这个税收应该是多还是少？」 「毫无疑问是多的」 整理阅读完后正在整理文件的他一口咬定。他应该和我想到了同一件事。 就像对答案一样，我对留着弄弄黑眼圈的戴蒙问道 「喂，你的前任为什么不干了？」 「由于收益减少，被解雇了……」 天啊，果然是这样。我的想法没有错。 在父亲看来，领地无非就是个生钱的装置。代官若能增加税收，他也无话可说，一旦减少就要解雇。 当更换代官也无法提高税收的时候，父亲搞不好会乱找借口强行增加税率。为了避免那种情况，戴蒙不论税收实际增加或者减少，都表现成逐年固定增加一定额度。他这么做虽然不对，但毕竟是将领地放在第一位考虑的结果。 好了，接下来怎么办呢。连提交给王国的文书都进行伪造，处罚在所难免。咦？我也要被问及监督责任？那我何不偶尔做出点贵族的样子，全力明哲保身？ 我装模作样地对帕托黎克说 「帕托黎克啊，文书有不自然的地方吗？」 「一处也没有，我只看到毫无纰漏完美无缺的文件」 「那就当戴蒙是位廉洁清白的代官，没问题吧？」 「是啊，尤米埃拉大可自己定夺」 帕托黎克知道我想怎么样，对我温柔地一笑。反正又没证据，戴蒙又不是因为私利私欲才做出坏事，当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话说回来，他迄今为止为领地不辞辛劳，我还是想对他道声谢谢。 「戴蒙，不好意思让你操劳了这么久。感谢你对德克尼斯领的付出」 我对瞪圆了眼睛呆若木鸡的他接着说道 「这些事情本来应该由德克尼斯家的人来做。还想请你继续关照这篇领地」 「那、那个……我……」 我向戴蒙鞠躬，结果戴蒙捂着额头，想说话有说不出来。咦？他在哭吗？ 「……我伪造了文书。我隐藏了丰收年的部分，移到了欠收年」 「不，你怎么能不打自招啊」 「是我力有不待，导致财政状况严峻。领地内的公共事业也完全无法顾全」 「财政严峻是因为大部分的钱都送给我在王都的父母了吧」 要是没有他，领地内的状况搞不好比现在更糟糕。那位功臣做好了接受惩罚的觉悟，直直地凝视着我，说道 「是的，但我伪造文书是事实」 「可我还是想请你继续为德克尼斯领工作。不行吗？啊，你要是不希望这片领地，还有中央的大人物想邀请你……」 我把罗纳德事先交给我的介绍信递了出去，但马上被他推了回来。 「我戴蒙发誓为领地，为尤米埃拉大人效忠，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他对我行臣下之礼。咦？这不会进入和丽塔一样的模式了？ 身为代官一直以来为领地操劳的戴蒙，答应我今后还会继续在这里工作。没什么比这仍让我有底气的了。 戴蒙一边不停鞠躬一边说 「真的非常抱歉，我误会尤米埃拉大人了」 「对不起，以前都没来这边一趟。你以为我也是父母那样光想着榨取金钱的那类人对吧？」 「啊，也有这种怀疑……」 还有其他被你误会的要素？我想问问他到底误会了什么，但帕托黎克把手轻轻放在我头上，我便作罢了。 「误会能解开再好不过」 「嗯，虽然刚才大家倒了一大片，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 除了戴蒙，其他佣人几乎都躺在玄关。一想到今后要和他们建立良好的关系，我就感慨万千……。 「办不到的。他们被你吓得可能比学园里的人还重」 帕托黎克下达了无情的宣告。我在学园里已经够那个了，怎么还能更那个……。 没那种事对吧？我用眼神向戴蒙提问，他竟然岔开话题 「有、有件事没来得及问，帕托黎克大人是尤米埃拉大人的……监护……未婚夫对吗？」 你刚才是不是想说监护人？另外，未婚夫？目前还不是。就算是，我又怎么能够在人前介绍帕托黎克是我未婚夫啊。羞死人了。 害羞导致我脑子无法正常运转，我便直白地描述了现在的状况 「帕托黎克，呃，就是那个，总之擅自跟来的」 「总之擅自跟来的……」 戴蒙一脸懵懂地重复我说的话。 听到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感觉我是个多么薄情寡义的人啊。对不起啊……我带着歉意偷看帕托黎克，只见他脸上的表情已经死透。他也小声嘀咕 「反正擅自跟过来的」 「对不起，不是的帕托黎克。我很感激你肯来德克尼斯领，该说没有缔结婚约才在一起的正当关系性吧，极端地说我们其实形同外人」 我本想安慰帕托黎克，飞快地组织语言，但感觉越说越是反效果。他身上散发的阴沉气场变得愈发强烈。 「但是但是，硬要说喜欢还是讨厌的话当然是不讨厌，你肯来我是开心还是讨厌的话当然是不讨厌」 简单的一句「我喜欢，所以你肯陪我来我很开心」我怎么就不能坦率地说出来呢。在我伤透脑经时，帕托黎克叹了口气，对我微微一笑。 看到那笑容，戴蒙谁都听不见声地笑声嘀咕 「哦，好像明白了」 ◆　　◆　　◆ 本想和戴蒙商量关于今后领地经营的事，但决定今天先且休息，明日再议。 我的个人房间在宅子的二楼，和以前所住的是同一个地方。由于我没有任何私人物品，房间格局也已记不清了，因此一开始并没有看出来。但是，从窗外望去便一目了然。我每天就是从这个窗户跳到外面，经过那个树枝再翻越围墙的。 「真怀念啊……现在的我可以一步跳过围墙，所以不需要那棵树呢」 「不，请不要从窗户出去」 我淡淡的回忆，遭到了丽塔的吐槽。回到这里，似乎依然由她负责我起居。 「丽塔，你和这里的人们相处得还好吗？」 「是的，包括萨拉在内，大家都很友好。还把照顾尤米埃拉大人起居的工作让给了我」 丽塔讲得得意洋洋，但人家只是把讨厌的工作推给你了吧。 也罢，丽塔开心就好。可是，她表情突然一变，不开心地说道 「但有一点令我无法接受，那就是他们对尤米埃拉大人的态度。不论我对尤米埃拉大人的慈悲讲述再多，他们也不肯相信」 我觉得她越讲反效果越大。在学园入学典礼上就是如此，我在人际关系的路上迈出的第一步不论如何总是磕磕绊绊。虽然我愿意改正缺点，但我做再多自我分析还是找不到可改善的地方。 「哎，我果然气场就很可怕吗？」 「……绝无此事」 你那停顿是闹哪样。丽塔像是替我打气一般对我笑起来，说道 「虽然尤米埃拉大人总会做出破天荒的事情招致周围人的误解，但这也尤米埃拉大人的特色之一。包括这一点在内，我敬爱着尤米埃拉大人」 「这个问题，我还是想尽力改善啊」 「能够改善也不至于如此辛苦了」 丽塔快刀斩断我的烦恼，选择干脆放弃。你倒是加把劲啊。 让时间来渐渐改善人际关系行不行呢？时间多得是。虽然在学园度过了三年也没什么变化。 明天起再拿出真本事，今天先睡觉了。 「我要睡了」 「是，晚安」 「啊，等一下！别丢下我一个人！」 「有什么问题吗？」 我彻底忘记了。现在，帕托黎克也在这个宅子里。虽然他在王都宅子里的时候没揭下假面具，但在这里就不一定了。我肯定会被他盯上。 看到我迫切的样子，丽塔严肃地听我诉说 「帕托黎克要是过来怎么办？锁上门就没事了？他要是进来，我该击退他吗？」 「……请您自便」 丽塔这样说道，而且是少有的粗鲁口吻。接着，她迅速退出了我房间。惨了，我被抛弃了。 ◆　　◆　　◆ 第二天，我、帕托黎克还有戴蒙三人在领主办公室齐聚一堂，召开研究今后如何领地经营的会议。 明明是重要的首次会议，我却睡眠不足。帕托黎克担心地问我 「你怎么了？换了房间没睡好吗？」 「我在哪儿都能……这话不久前是不是说过？」 就跟不久前一样，昨天同样无事发生一直到黎明。仔细一想，帕托黎克不是那种擅闯别人卧室的人。我都快怀疑帕托黎克和我到底是不是恋人了。 可是，现在要考虑的是领地经营。事不宜迟，先让戴蒙讲解德克尼斯领的详细情况。 「德克尼斯领的主产业是农业，大部分田地种植小麦。虽然也有其他农作物和畜产，但比例不大」 他粗略地讲解了领地的概要。虽然很多事事先已经知道，但为了确定，我还是认真地听他讲述。主要城镇，零星分布的村落，流经领地的河流等地理信息，领地子民的年龄分布，涉及面很广。 「——大致就是这些吧，我还掌握着更加具体的信息，有问题可不必顾虑」 「谢谢。怎么说呢……很普通？」 听过对德克尼斯的讲解，用一个词可以完全概括我的感想，那就是「普通」。不论好的方面还是坏的方面，真的是毫无特征。这么个不算糟糕的领地陷入糟糕的状态，其中存在认为要素。戴蒙接着对这方面进行解说 「领地面临的问题，一是额度不小的债务，二是街道未经修整。另外，有些地方需要大规模水利工程」 这么一听，有觉得问题堆积如山。可是，这些问题的原因归结起来只有一个，那就是缺钱。 支出中很大比例是给我父母送的钱，这方面今后应该会大幅度得到改善。但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些担忧，便向戴蒙确认 「领地的子民有没有饿死过？」 「勉强没有人饿死……但每个村的情况一直都很严峻」 「那今年就免税吧」 「什么？」 戴蒙惊讶不已。当然，免税是仅限今年的特殊照顾。这也是为了宣扬我是个好领主。施以恩惠来博得人气，这可是基础呢。 另外，我还想加快地推进各方面公共事业的建设。 「首先要修整街道，几十年没做的水利工程也要推进，最后是负债吧？」 「那个，尤米埃拉大人，这件事其实……」 每当我推进话题，戴蒙总是面露苦色。啊，他以为我是个不着实际喜欢幻想的人？他最担忧的事情，应该莫过于不了解现场的家主对领地经营指手画脚了。 一直没做声，保持交抱双臂的姿势听着讨论的帕托黎克，这时对我问道 「尤米埃拉脑袋并不笨，对获取资产的途径应该所有考虑是吧？」 没错，我在学园里也成绩优异，是个聪明人。可是用脑子怎样怎样的说法，不就像是再说其他都不怎么样吗？ 戴蒙似乎也对同样的部分感到不解，向帕托黎克反问 「脑子，是吗？」 「没错，尤米埃拉脑子转的很快，就是脑子有毛病」 「原来如此」 喂，帕托黎克，放学了给我到体育馆别后来。另外戴蒙也是，原来如此个鬼啊。 我清了清嗓子糊弄过去，开始发布领地大规模改革所需财力的获取方案。 「还好吧。缺钱的时候有个好去处呢」 「也只有这样了。以尤米埃拉的信用应该没问题吧」 「算是吧，以我的实力没问题呢」 「应该没问题。后面只需探寻低利息的地方。尤米埃拉或许不愿意那么做，但拜托王室的话可以几乎不支付利息……」 我得到了帕托黎克的担保。不过，我没听懂他后半部分在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戴蒙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点子，态度表现得不是很积极。以他而言，的确没办法呢。 「真的没问题吗，彻底偿还需要花上几十年」 「反正这方面是迟早必须要做的投资，既然如此，还不如越早越好」 「等等，你们在说什么？」 他们开始讨论我听不懂的事情，我连忙叫停，结果他们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我。 局面似乎已不可收拾，我便直言不会地讲出结论。 「下地下城」 「什么？」 「地下城……是吗？」 莫非我的想法没表达出来？ 「提到钱……下地下城就能无限获取」 对于到达顶级的我，地下城就是生钱的工厂。那里沉睡着价值不菲的魔道具，而且每次进入时宝箱还会不明所以地重新配置，刷出的魔石会理所当然地掉落魔物，啊，说反了。 当然，国家与世界的资本是有限的，迟早会面临极限。但目前，可以靠地下城赚取资金来推进领地运作。 帕托黎克面露难色地说道 「……竟无法否定，好不甘心」 帕托黎克常常下地下城升级，应该非常理解我的想法。地下城能够无需前期投入，零风险地充盈财政。 戴蒙似乎没下过地下城，担忧地说道 「我不太了解地下城，但尤米埃拉大人贵为德克尼斯家当家，要是有个万一可……」 什么万一？我绞尽脑汁去想，但百思不得其解。 之后，帕托黎克仍挂着那尴尬的表情，说道 「不用担心这家伙，肯定是白担心，担心她只会让自己吃亏」 「是这样吗……」 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我知道他把我说得非常过分。 不过，能理解的话就一切都好吧。准备挖掘名为地下城的金矿，或许我不该以领主自居，而是矿工才对。 帕托黎克告诉戴蒙下地下城一天能赚多少钱。戴蒙听了惊讶得瞪圆了眼睛 「地下城能产出如此之大的利益吗！？」 「唔……这是以我或尤米埃拉的等级测算的」 「原来如此，仰仗的是两位高等级的优势呢」 戴蒙用尊敬的目光注视着我们。感觉好害羞啊，虽然经常因高等级被夸奖，但一想到能实际为帮助别人就觉得好开心。 「我不断升级，或许就是为了今天呢」 我感到我发觉了活着的意义，还有升级的理由。 决心在历史长河中留下小小爪印的我，却被帕托黎克泼了冷水。 「不对，那是你的爱好才对吧？或许是与生俱来的秉性」 耍帅的台词全被糟蹋了。我清了清嗓子，向戴蒙问出我所在意的事情。 「戴蒙，领地没有魔物出没，造成损失吗？从这样的财政状况来看，应该抽不出力量定期清理」 魔物基本上不会离开自己的栖息地，但当然也有例外。当魔物数量增加过度，开始泛滥的时候，就会入侵人类的地盘。正因如此，存在魔物泛滥危险的地方必须定期对魔物进行狩猎，维持平衡。大致对象是距离村落较近的山里、森林等地方。在人无法达到的秘境，魔物也不会主动出来，大可不必不管。 德克尼斯领连街道修整等公共事业都捉襟见肘，魔物灾害多发绝对不足为奇。 戴蒙有些伤脑经地答道 「目前德克尼斯领的魔物灾害很少。虽然存在需要重点控制数量的地方，但目前并没有发生严重的灾害」 「咦？真没想到啊」 「从十多年前开始，魔物灾害锐减。据当地村民们描述，那里有尊山神」 「神？有那种东西吗？」 这个世界中存在着丰富多彩的神话与信仰，但神实际出现的故事全都非常可疑。依靠那种不确定的存在来帮助领地，我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接下来的不过是传言，还有居民在山中目击黑发的少女……啊」 戴蒙本来在描述那神什么的外貌，但说到一半好像发觉了什么，叫了一声。唔……少女在山中独自徘徊，像鬼故事似的，好讨厌啊。 「我表示怀疑。我住在这里的时候经常溜出大屋跑去山里和地下城，从没见过那种东西」 「嗯，这下确定了呢」 「是啊」 戴蒙和帕托黎克相互颔首。 此时我还不清楚的神明的真面目，但不久便揭晓了。 ◆　　◆　　◆ 我到德克尼斯领的大约两周时间里，和龙龙一起飞遍领地，四处消灭魔物。 街道修整等工作全部交给戴蒙处理。虽然我有些惭愧，但他对我笑了笑，说这是适材适所。原来我适合消灭魔物吗？可以理解。 另外，我还落实了向粮食不足的地区开放储备的大出血政策。没有面包，用钱买不就行了？没有钱，刷地下城不就行了？ 于是，我在消灭魔物的空档中还会前往地下城。以前帮艾莉西娅升级所使用的暗属性地下城就在我的领土。尽管那里对四大属性全部不利，无人问津，但我的暗属性魔法有等倍效力，是块唾手可得的宝地。 我刚刚将「领主的工作就是消灭魔物」刻在脑子里，就塞来了别的工作。准确说，是帕托黎克对我的自我洗脑产生了危机感，所以才硬塞过来的。 那个工作的内容是四处实地走访问候，是我最不擅长的那类。说好的适材适所呢？ 似乎就是让我我在领地的城镇和村落间转个遍，介绍自己是新领主尤米埃拉。 「哎，绝对是平时那个节奏。我是个被大家讨厌的人」 看到我带着忧郁做着出发的准备，帕托黎克温柔地对我说 「怎么了？很少见你这么消极啊」 「我这个人，大概很容易被人误解。另外，我可能不擅长和人相处」 「你现在才发觉？」 前些天和佣人们之间发生的事情，让我清楚地弄明白了。 能够跟我正常对话的人，首先是戴蒙，然后是丽塔，丽塔的妹妹萨拉还有些不确定。就算让我走在德克尼斯的街道上，人们也只会看到我的黑发后露出不悦的表情，不然发觉是我后便吓得惨叫。 但是，这些时迟早必须得做，我要做好心理准备。 「第一个地方去哪儿？」 「第一个去城镇附近的小村庄。你别那么嫌弃，已经通知今年免税了，你应该不会得到冷冰冰的对待」 「但愿吧……」 我敢预言，必然会发生村民们一见到我便作鸟兽散的糟糕情况。 我和帕托黎克一起从玄关离开大屋，然后我对大屋背后的龙龙高声喊去。 「龙龙君！要出门咯～」 「……尤米埃拉，你真有努力不让人们怕你吗？」 「嗯，但让我灿烂微笑我办不到喔」 除此之外，我还有能做的事情吗？龙龙翅膀一拍便飞跃大屋到我面前。我一边抚摸龙龙一边心想。发色尽管也是原因之一，但为了消除歧视黑发的风潮，我不想遮遮掩掩。 我讲出了我的想法，帕托黎克触碰着龙龙尖锐的指甲，说道 「……你想干的事就尽管去干吧」 ◆　　◆　　◆ 到达目的地的村庄后，我非常困惑。我看了眼身旁，帕托黎克的表情也同样困惑至极。龙龙到附近的河那边去玩了。我也好想去。 让我们感到混乱的，是在我们面前双掌合十，俯首屈膝的村民们。 「山神大人，感谢您平日里为我们击退魔物」 「我们无法准备让山神大人满意的贡品，但我们将奉上一切」 他们一个个说着山神大人什么什么，向我祈祷参拜。什么鬼？ 我来到村庄后，向一位老爷爷打了声招呼，然后他开始「山神大人显灵啦」大呼小叫，然后就变成了现在的情况。起初我怀疑老爷爷是老糊涂了，但村子里不分男绿老少全都崇拜山神。 「那个，山神大人是指什么？我觉得你们大概认错人了」 为了纠正方向性上的误会，我开口说道。结果，我最开始打招呼的老爷爷代表村民做出回答 「您毫无疑问正是山神大人。这几年间不见您的踪影，我们非常担心啊」 「您弄错了，我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是新就任的领主，尤米埃拉·德克尼斯」 我尽可能详实地进行订正，结果帕托黎克跑来拆台。 「普普通通的人类？」 「那种事怎么都好吧！你也来说两句啊，我不是什么神」 「虽然还无法断言，但山神指的就是你，尤米埃拉」 我什么时候成神了？ 帕托黎克向村民们提了几个问题，了解了山神的许多事情。 神出现在十多年前。那个黑发的神年龄渐渐增长，最后一次被目击到是在三年前，十五岁左右的外貌。从此以后，神便消失了。另外，她会驾驭黑暗去消灭魔物。 这……根本就是我。直到入学之前，我一直都在专心致志地练级。听到戴蒙说的神话时我就应该察觉到了，但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唤作神明。 我再次解释自己绝不是什么神明。 「大家听我说，我不是神。但是，我今后会继续消灭魔物。遇到困难的时候请告诉领主尤米埃拉」 虽说我没有恶意，但他们可能会觉得自己受骗了，可能会愤怒、背上。可是，村民们的反应却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山神大人当上领主了？」 「不对，我本来就不是什么神——」 「太好啦！这下村子太平啦！」 「神大人万岁！领主大人万岁！」 高呼万岁的声音久久不能平息。我用目光求救，帕托黎克也只露出苦笑示意投降。 ……搞什么啊，怎么就弄成这样了？ ◆　　◆　　◆ 我还去了其它村子，得到的也是类似的反应。看来对山神的信仰在这一带十分盛行。甚至有存在要给我献上活祭品，闹得人仰马翻。 随他们去吧。我转了领地内许许多多的村庄，询问他们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但村民们好像都很客气，没提出任何要求。之后，我终于遇到了向我反映苦难的村子。村长指着耸立在农田中央的巨石，说道 「这块岩石实在太碍事了。农田被分隔开本来就很麻烦，而且还留下了大片的阴影区域」 「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 我望着足有两人高的岩石，回答道。石头是个倒下的长条形，体积相当大。话又说回来，第一件咨询就是力气活，村长先生还真是明白怎么差遣我呢。 那么大的石头没办法抱起来，我便把手指钻进石头里支撑住，准备就这样抬起来。 「喂，用魔法就行了吧！」 帕托黎克让我使用暗魔法。我认为他说的非常对。但我都做到一半了，不太起来岂不是好像我力气不够？那样多没面子。 「嘿咻」 我用指力将岩石牢牢抓住，顺势奋力抬了起来。岩石被抬起的同时，地面也被翻开，从地下拔出来的部分足有地面看上去的两倍大。竟然将力量藏在地下，区区岩石还挺有一手嘛。 「快撤离！会被卷进去的！」 帕托黎克一声号令，周围参观的村民们齐刷刷地撤走了。此时，我正将岩石高高举过头顶。我vs岩石，是我赢了。 好了，这玩意该扔哪儿呢？周围是广阔的麦田，不能随随便便仍在附近。要找个远一点的地方……用扔的就行了吧。 我原地转了个圈，抡着巨石顺势投掷出去。岩石消失在了天空的另一头。 我得意洋洋地向大伙看去，村名们兴奋不已欢天喜地。太好了，我帮上忙了。可是，帕托黎克的表情却很不好看。 「尤米埃拉，那石头你没用魔法消除掉是吧？」 「我只是把它扔飞了……有什么问题吗？」 「你仔细听我说，东西会从上方向下落」 这种事我也知道。啊，帕托黎克独自发现了万有引力？他莫非是牛顿级的天才？ 他说的没错，在这里世界里重力同样在工作。打翻的茶杯会掉到地上，扔掉的巨石会猛烈地撞击地面。 「……那块岩石，会掉到哪儿去呢」 我可没信心它能飞向宇宙啊。德克尼斯领可能会因巨大陨石而毁灭。 我们相互点点头，朝岩石飞走的方向飞奔过去。 「所以才让你用魔法啊！」 「都说对不起了」 我们以远超野生动物的速度在平野上飞驰。把路上的农田弄得一团糟，但还请原谅。 我向天空看去，急切地寻找着从天而降的岩石。可是我们跑了相当远的距离，本应过了很长时间，但完全没有发现陨石的踪迹。明明村子都已消失在视野之外了。 帕托黎克突然停下脚步，我也跟着停了下来。 「怎么了？」 「尤米埃拉，你是以什么角度扔出去的？」 「我想想……角度挺大的」 「那么石头被扔向高空，我们会不会跑过头了？」 最极端而言，朝正上方投掷，落点就在原地。我投掷的角度非常大，说不定巨石的落点会非常靠近村子。 察觉到这件事的瞬间，背后传来一声巨响。 「果然在身后啊」 我连忙转过身去，与此同时，冲击波向我们袭来。距离比想象中近，于是村子姑且没事。我放下心来，这时帕托黎克跳到了我前面。 他背对陨石的落点，就像将我全身保护起来一样挡在那里。 「你好碍事，我也想看陨石！」 我将姿势就像正面抱上来的他推开，朝卷起漫天粉尘的落点凝视。在那里，开了个直径30……不，大约50米的大坑。岩石竟然砸出了一个数倍于本体的环形山，这下落速度得有多夸张啊。 观察那霍然打开的大坑，只见是个非常漂亮的圆形。 「快看快看！厉不厉害？」 「我就知道把你藏在身后也没什么用……」 被我撞飞的帕托黎克有些不开心，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望向大坑。 「抱歉抱歉，我太好奇下落的巨石了」 「我并没有往心里去……于是呢？那个大坑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呢？反正那里也没人住，我觉得也没添多大麻烦。可是它挺深的，人掉下去可能会有危险。我可能要挨村民和戴蒙骂了。 「帕托黎克，报告大坑的事情时，我可以藏在你背后吗？」 「不要只在自己方便的时候把我当盾牌」 原来如此，首先我要挨帕托黎克的骂。 不过幸好没人受伤，挨一番说教我也认了。我一边朝大概在村子附近的龙龙那边跑过去，一边说 「我已经在反省了，我这就去面壁思过」 「喂！别逃！」 幕间二 戴蒙 第二卷幕间二 戴蒙 有个男人作为德克尼斯家的家臣，被托付经营领地的一切事物，他就是戴蒙。为了努力完成工作，戴蒙今天依然在办公室里辛勤劳动。他一边浏览着部下的报告书，一边回忆过去的事情。 戴蒙家祖祖辈辈以文官的身份效忠德克尼斯家。 他年轻的时候在王都干过几年下级公务人员以修炼水平。然后，当他怀着对领地尽心尽力的情怀回到家乡之时，德克尼斯领开始被阴云所笼罩。 先代伯爵早逝，年轻的继承人成为当家。听说继承爵位的当家去了王都，而且是一去不回。 当时身任代官的上司对戴蒙说，当家是个风评糟糕的坏小子，不在反倒更好。由于最初几年连年丰收，领地经营顺顺利利地维持下去。 「后来就难受了啊……」 戴蒙回忆起过去的上司，嘀咕起来。 德克尼斯领的衰退变为确定事实是在欢乐新当家的几年之后。那年发生了创纪录的欠收，正在与各村代表就开仓放粮与减税进行交涉，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王都的通知送达了。「供金减少了，无比迅速补齐至去年一样」 领主完全不顾现场，只知道在王都享乐。他发来的信函令当时的代官勃然大怒。他在回信中写到，无法立刻补齐至去年一样。 之后的回信只有一句话，那就是把那位代官解雇了。虽然只有薄薄一张纸，但上面按下的伯爵家印章却无比沉重。当时的代官在绝望中卸任了。 后来，戴蒙便以继任代官的身份统揽领地经营的一切事物。 优秀的工作人员因为对领主的所作所为束手无策而接连辞职，他在无奈之下最终染指篡改决算文书的勾当。他隐瞒丰收年的税收将钱存起来，遇到欠收年再释放偷存的前补齐，而且制造出收益逐年递增的假象。街道整修与水利建设无法推进，负债也在逐年攀升。 戴蒙回忆起悲惨的过去，叹了口气。与此同时，他也在回想过去的尤米埃拉。 「啊，我对小时候的大小姐，做出了无法挽回的事情」 他当上代官的几年之后，领主的女儿被一名女仆带了回来。戴蒙记得，当时的尤米埃拉虽然连话都不不能正常说，但走起路来十分稳健。 戴蒙曾向那个黑发少女搭话，然而她却一笑不笑，像个人偶一样呆呆站在那里。戴蒙对此感到瘆人，从此以后便没再跟尤米埃拉说话。他只把尤米埃拉交给女仆实施最基本的照顾，彻底把尤米埃拉当做碰不得讨惹厌的麻烦物件。 正因如此，他并没有察觉到尤米埃拉几年后的变化。虽然接到过她偷偷溜出屋子的报告，但她回来时毫发无损，便就放任不管了。 「尤米埃拉大人一定过得很痛苦……要是我能成为她的同伴，她也不至于那么乱来吧……」 回忆起前些天听到的尤米埃拉式练级法，戴蒙的内心饱受后悔之情的煎熬。 「虽然尤米埃拉大人说那段日子很快乐，但怎么可能啊……」 就是有可能。当时的尤米埃拉每天都在练级，过得相当快乐。但是，戴蒙无法理解她那过分游离于常人的感性。 正因他坚持认为自己对尤米埃拉做了非常过分的事，所以对她回家感到恐惧。他不是害怕自己受罚，而是深深恐惧着，自己拼命坚守的德克尼斯领会遭受牵连。 关于尤米埃拉的事情，传到德克尼斯领的净是可怕的传言。 据说她不论做出多么残酷的行径，表情已久纹丝不变，性格残忍至极。据说，她收服了邪恶的龙，毁掉了她看不顺眼的领地。据说，她其实诞生于地下城，是一只披着人皮的魔物。 若真如传闻所说，她恐怕将整个领地夷为平地都不会眨下眼睛。戴蒙对此深感忧虑。 想到这里，戴蒙的办公室有客人到访。门被敲响后开启，来的是帕托黎克。 「哎呀，帕托黎克大人，请问有何吩咐？」 「现在有空吗……怎么了戴蒙？脸色比平时还要难看啊」 「很抱歉，回忆起一些往事」 「往事？」 「王都传来的关于尤米埃拉大人的传言，个个都骇人听闻啊」 帕托黎克想起他那个走到哪里都容易被人误解的搭档，苦笑起来。然后，他也回忆着迄今为止的过往，说道 「毕竟尤米埃拉的言行举止很那个呢……她最开始来的时候，场面也很糟糕对吧？」 「那个……倒是没错」 尤米埃拉回来一开口便宣称，不会饶恕过去的一切，不会放任何人逃走……大家都当成了这个意思。戴蒙事后确认得知，她那番话似乎只是想表达今后请多多关照的意思。 当时的戴蒙不可能了解，已经做好了丧命的觉悟。而发觉到风向转变，是在领尤米埃拉来办公室之后。 戴蒙从前任手中接任代官一职时便做好了觉悟，要将领地子民们丢苛税的怨恨，以及领主对税收欠佳的斥责一直承受下去。他不被任何人感激却尽心尽责继续工作，正是源自那份过于强烈的责任心。 正因如此，当他听到尤米埃拉对他过去的工作表示感谢时，他的心被深深触动了。他觉得，尤米埃拉的话，或许愿意为这片领地做些什么。而他的预感，出色地应验了。 戴蒙像是征求帕托黎克的同意一般说道 「可是，尤米埃拉大人是一位善良的人」 「是啊」 「只是……不，没什么」 只是，尤米埃拉这个人实在太古怪了。心想这种话用不着对最了解此事的帕托黎克讲，便就此钳口。 此时，大屋外传来爆炸声。令大地颤抖的重低音震天价响。 「抱歉，我过去一趟」 「是，请多加小心」 帕托黎克急忙离开房间，去抓捕爆炸声的犯人。 戴蒙目送他离去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 「尤米埃拉大人，您这次又在搞什么啊」 戴蒙决定将上司惹出的麻烦交给上司的恋人去处理，自己则继续进行中断的工作。 他如此热衷与工作，原因有很多。因为热爱这片领地，因为热爱住在这里的人民，还有想对曾经冷遇的领主赎罪。 戴蒙被种种理由所束缚无法摆脱工作，但他在忙碌之中却赶到几分快乐。 「成果如实提升，真是非常开心呢」 虽然还很缓慢，但德克尼斯领正在一点点变得美好。 三章 隐藏boss，去未婚夫老家 第二卷三章 隐藏boss，去未婚夫老家 我到领地已差不多两个月，戴蒙主导的领地改革正在顺利进行。 就连曾怀疑派不上用场的我，也作为人型起重机大放异彩。前些时我帮忙挖掘水路。做得有点过火了，都弄成运河了，不过常言道大材亦可小用……。 财政方面，通过我和帕托黎克刷地下城，欠款已偿还完毕。同时帕托黎克还能提升等级，可谓一石二鸟。他最近变得相当强了。 另外我还参与过修整街道，消灭魔物。但是，这些全都是所有领地都必须要做的事情，不过是让糟糕的领地变成了普通的领地，接下来还得突出德克尼斯领的特色才行。考虑到将来，一直依靠地下城作为资金来源实在不太可靠。 在办公室，我和戴蒙就领地今后的方针进行磋商。 「现在领地内基本上都在种麦子对吧？转换成棉花之类的商品作物如何？」 「棉花是旁边科特尼斯领的特产。说到其他作物还有茶叶和水果，但需要花很长时间才能稳定生产」 「也用不着立竿见影就是了……」 这里并没有一提到德克尼斯领就能想到的特产，也找不到能有效利用的资源，只有平淡无奇的平原和山峦。 「而且就算在那些方面着手，也不一定能赢过原本的供应源」 「说的没错。人家由来已久的本地名产，我们是赢不过的。而且，高级商品还有土地的附加价值」 应该说，我们没有品牌力量吧。经营的知识也没有，从零开始一定是条艰辛的历程吧。 我最先想到的是利用前世的知识，但实际操作相当困难。这个世界虽然是中世纪欧洲风格，但生活水准相当高。砂糖和香辛料也有稳定供应，饮食文化也很发达。 「要是有什么其他地方没做过的事情就好了……」 「创新就靠尤米埃拉大人您了，我相信您一定能想到什么好主意」 戴蒙向我投来期待的目光，但我脑子里一片空吧。 唔……我的特技，非我莫属的事情……只能想到战斗。 「像瓦列斯那样，靠地下城来吸引人气如何？」 「地下城吗……这方面我是外行，但暗属性地下城给人危险度很高的印象呢」 「嗯，这点应该考虑。毕竟几乎对所有人都不利的属性」 地下城也不行吧。我的特技……升级？ 「提升士兵等级，组建佣兵团如何？啊，果然这个不算」 「是吗？由尤米埃拉大人统帅，我认为会经营得很好啊」 就因为会经营得太好所以才不行。我拥有的武力本来就已经强过头了，被大家戒备着，再搞出军队还得了。 「唔……也去问问帕托黎克吧」 我在宅子里转悠，寻找帕托黎克。 然后，在玄关前正好遇到他回来。没听说他要远行，却不知为何腰上挂着剑。 「欢迎回来，你去哪儿了？」 「我回来了，尤米埃拉。我稍微陪士兵训练了一下。大家的训练度比想象中高啊」 哦，是说德克尼斯家雇佣的私兵吗。雇来维持位置治安与清理魔物的他们，真的弱爆了。我问过他们等级，顶多只有lv.10。 我虽然没想组建无敌军团，但他们要保障子民们的安全，不可靠可不行。我提出帮他们升级，不可思议的是，竟遭到帕托黎克的强烈反对。 「下次开始，我也来帮忙吧？」 「你千万别插手，搞不好会闹出人命」 真是小题大做，明明就只是推进地下城，吹个召唤魔物之笛罢了。虽说最好还是单刷地下城，但那样可能有点斯巴达了。 见我无法接受，他叹着气说道 「哎……说吧？看你在找我，不可能没事吧？」 「对呀，差点忘了。领地改革的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们前往办公室，一路上继续交谈。 帕托黎克老家是边境伯家，对领地经营一定很有一套。 「阿什巴顿领是什么样的？有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 「你问我家？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情，也没有称得上特产的东西」 「咦？那样没问题吗？」 「因为和这里情况不一样。国家会拨付国境防卫的支援金，最关键的还是领地规模不同」 原来如此。边境伯领域邻国接壤，职责本身就不一样。阿什巴顿以保卫国土为首要任务，那么德克尼斯是……负责干什么？领地繁荣？繁荣之后税收也会上升。 另外，规模不同，也就是说领地面积的问题吧。更准确地说，是可耕种面积。我的领地除了农业没有其他产业，农田规模将直接关系到人口数量。 总之，只要有尚未开垦的丰饶土地，粮食产量、人口、税收都能增加……。 想到这里，一个巧妙的方案在我脑海中浮现。这时正好到达办公室，给戴蒙也讲讲我的点子吧。 我进了办公室，当着两人的面劲爆宣言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扩张领地就对了」 「……不可以发动侵略战争啊」 「才不会啦！」 为什么总往不和谐的方向去想。 「我要增加耕地面积。这样一来，人口增加，税收也会增加对吧？大家共同幸福」 「开垦耕地吗……没几十年不行啊……」 戴蒙表现得很不积极。到此为止都在意料之中。帕托黎克飞快地指出问题 「尤米埃拉，你不是想弄出这里的特色吗？开垦是任何地方都会进行的事情吧」 「但是，想来想去也没想到好点子不是吗？」 「这倒也是……虽然从王国整体来看，人口和粮食产量有些微增加的倾向，但不会发生剧烈变化」 我就知道。王国建立了数百年，以人类规模则是数千年，这些全都是在这片土地上躬耕的历史。到了当下，适合发展农业的土地想必基本都被开垦出来。 剩下的都是不毛之地、山岳地带以及魔物出没的土地。那样的环境实在不适合人居住。要整顿那些地方，投入再多时间和金钱也难以期待回报。 但是，如果能够一瞬间改变地形的话呢？我就可以。 「以我神力，将领地夷为平地！削除山峦，填埋沟谷，消灭一切魔物！」 此乃滴水不漏的完美理论。整地形是我的拿手好戏。凭我的腕力和魔法，管它炸药锄头都不需要。 「喂，你当真吗？开玩笑的吧？」 「讲得有点夸张，但大致就是这样」 说把领地彻底碾成平面也确实有些过了。而且，我知道那样会把环境弄得一团糟。没有了高低差，河也就不会流了，河水也并非取之不尽。魔物也是，在有些地方你消灭再多依旧会不断地刷出来。不过，只要选定好位置，找到因人力物力而未开发的地方，就能把那里变成粮仓地带。 戴蒙无法释怀地说道 「硬要说可不可以……应该是可以」 「是吧？那就没问题了吧？」 「倒也挺符合尤米埃拉你的作风呢……」 帕托黎克说的没错。思来想去，最后还是靠蛮力解决，迄今为止我都是这么闯过来的。绞尽脑汁是弱者该做的，强者无需智慧也能摆平。啊哈哈。 就在我开心不已的时候，戴蒙似乎想到了什么。 「那人要怎么办？就算开拓出新的村庄，也得招募村民啊」 「……啊」 土地由我来保证，后续所需费用可以靠地下城筹集，唯独人没办法准备。 这是个千疮百孔的笨主意。但是，我这个人可不会轻言放弃，一定能想到渡过难关的方法。 「唔，在别的村子招募移民如何？」 「不可能有多余的人吧。还曾听说，因为从其它村庄把村民拼凑到一起造成过村庄分裂」 我的意见被帕托黎克当即驳回。有没有四处寻找安生住所的流民呢。请务必到我的领土来。 「那么，能不能从其他领地带人过来？应该存在土地不足的地方吧」 「找找看应该能找到。只是，那么做不会被当地领主给好脸色看。如果是你办，对方应该不敢直接提意见吧——」 「喂……那不就成威胁了」 我并不想把人说得好像物件一样，但对领主而言，领地自当不论，子民同样也是财产。擅自带走子民肯定会让对方不痛快，而且我并不想依仗武力强取豪夺。 「伤脑经啊。那么现在能做的，就只有开拓现有的村庄了呢」 「是啊，目前村落还没有达到饱和，应该能够拿出十足的成效」 夷平整个世界的行动，看来还留在遥远的未来。 之后，因为我们三个正好聚在一起，便召开了一场简易的报告会，共享工作推进等方面的信息。 此时，戴蒙说最近的气象变得繁荣了。 「领地内焕发出一股耳目一新的活力，住宿业等蒸蒸日上」 「住宿？为什么？」 「推进公共事业需要招聘工匠，不足的人手会从外地雇佣。许多商人看准了他们聚集而来，人气和消费有暂时性的增加」 原来如此，就是钱哗啦哗啦地被投进各种事业当中。资金流动起来，各行各业便随之繁荣，很有经济的感觉……虽说我对经济学一窍不通。 「既然这么，得让那些人更多地把钱留下，赚到手里呢」 我一句无心之言，戴蒙听了后惊讶的张大眼睛。 「尤米埃拉大人，您接受过担任高级管理人员的学习吗？」 「并没有」 竟然吃惊成那样，我在你心目中究竟是个多傻的孩子？ 唔……，吃的东西已经在卖了，在观光业方面能不能做点什么呢？要是来到我领地的人能购买特产就好了。 「德克尼斯领有土特产吗？」 「这个嘛……有木制的工艺品，但产业规模并不大。再说，观光客本来就很少。要是有其他独一无二的名特产，应该会有所改善」 土特产啊。我回忆前世旅游的情景。要说买过的土特产……就是木刀？ 「木刀……更正，木剑或许不错」 「木剑？」 「一定能大卖的。我就会买」 「木剑能大卖？愿意买的人就只有尤米埃拉你吧」 帕托黎克对此不以为然，但我肯定木刀一定能大卖。 在小学的修学旅行中，班上一半的人买了木刀。当然，我也买了。顺带一提，那是个男生19人，女生21人的班级。我还记得同住的朋友说那个太羞耻了，劝我不要买。不不不，白虎刀那名字简直太帅了，怎么可以不买？ 初中修学旅行中我也买了木刀。那时买的人比小学的时候少一些，但我那个朋友也不动声色地买了一把。她果然很感兴趣啊。但是刀柄上「洞爷湖」的字样会不会有点微妙？ 到了告终，我从木刀毕业了，取而代之几乎砸下所有零用钱买了模型刀。上了大学，我还是被我那个朋友当白痴，但她都已经是大学生了，也应该发觉日本刀的美妙之处了。当初没事先给她买把兼定，我感到非常后悔。 「喂，尤米埃拉，你怎么了，快醒醒」 「啊，抱歉，想起一些往事」 实在太令我怀念，不由得想起无关的事情。总之，木刀毫无疑问能够大卖。 「帕托黎克看来没兴趣，戴蒙会买的吧？」 「非常抱歉，我也不认为客人会在观光地购买木剑」 不会吧，不可能。莫非他们俩都是根本不买土特产的人？ 「那、那么，龙盘着剑的钥匙扣会买吗？」 「什么？」 「龙盘在剑上的……总之是装饰品」 我示意那东西是手掌大小，对龙龙盘在剑上的钥匙串进行说明。那是大家都想要的东西。双剑合体的，或者能收进鞘中的，做工都很讲究，非常棒。虽然我查喜欢，但并不知道正式名称。 就算我拼命宣传，他们还是没能明白盘龙剑钥匙扣的美妙之处。我感叹自己说明能力的不足。 「你们去观光地都不买特产吗？」 「会买一些耐保存的点心或者稀罕的纺织品」 「那些东西，我也感兴趣」 这俩家伙怎么搞的，跟团旅行的大妈吗？ 「肯定能大卖的……」 「不就是普普通通的木剑吗？哪里都能买到，自己也能做吧」 「不对，会在剑柄上刻上文字……会有特别的感觉！」 「文字啊，比如呢？」 「呃，地名或者当地的伟人？」 在我领地制造的木刀，要刻上什么文字呢？没听说过这里出过什么厉害的人，地名的话是德克尼斯？德克尼斯领中有各种各样的地名，但都不出名。 戴蒙沉思一番后，不经意地说了一句 「刻上德克尼斯的文字，给人以很强大的感觉呢」 「对吧？对吧？」 虽然把刻上自己名字的木刀拿去卖让我感到十分羞耻，但为了发展也顾不上那些了，何况坚称那是地名就行了。 「在餐具上写上字拿去卖——」 「我不要」 戴蒙还准备卖那种盘子，我连忙制止。总感觉那种东西会被拿来当婚礼纪念品，我实在接受不了。 木刀的方案被顺利采纳。虽然两人都不是很乐观，但无需多少启动费用，也就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了。另外，盘龙剑的钥匙扣也决定制作了。 之后过了几个星期，木刀发售日的晚上，我迫不及待地等待着销售报告。 由于几种商品由我监制，因此首先在德克尼斯的城镇中开始发售。我不认为一开始能卖的多好，能卖个十件左右就行了。 我心潮澎湃地在办公室中等待着，戴蒙终于来了。 「您久等了吗？我想报告应该明天才回出来」 「我没等多久。卖得怎么样？」 这是个令人激动的瞬间。早知如此心急如焚，我怎么不亲自到现场去销售啊。 戴蒙开心地笑着张开嘴。这表示值得期待咯？ 「就在刚才接到销售店的店长报告。竟然卖出了一把！」 「……一把？」 「是的，而且是最贵的漆黑的商品。哎呀，还真有人愿意为木剑花那么大价钱呢」 「漆黑的，一把啊」 「另外，顾客是个戴兜帽的可疑人物。可能是对购买那种商品感到羞耻吧」 听到远远超出想象中最糟糕情况的超低销量，我的情绪顿时跌落谷底。见我这样，戴蒙笑着劝我不要在意 「实话说，我以为一把都卖不出去。看来有人被尤米埃拉大人的品味所吸引呢。也把这个消息告诉帕托黎克大人吧」 「他就算了。谢谢，我要睡了」 「是，晚安」 我此时的表情想必比平时死得更透吧……我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卧室。 我朝房间角落一看，那里放着一把黑色的木刀。顺带一提，我并没有得到试制品。 「……实际销售量为0啊！」 我将白天蒙面购买的木刀塞到床下，自己躺倒床上。 「啊啊啊，到了明天能不能爆卖呢」 我一边逃避现实，一边逃进睡梦之中。 ◆　　◆　　◆ 时光飞逝，我来德克尼斯领已经过去三个月。 这边也差不多稳定下来了，帕托黎克想回趟老家。毕业之后一次也没让他回家见见父母，实在有点不合适。他跟我不一样，似乎和父母关心很好，所以越发觉得他该回去看看。他更家里似乎有书信往来，这也还算幸福吧。 我边写给周边领主的问候信边问戴蒙 「帕托黎克不在的话，也没什么问题……对吧？」 「应该没有问题，但有个方面令人不放心」 他盯着我这么说道。 你意思是，让你不放心的是我？我回瞪着戴蒙，结果他慌慌张张移开目光。 「说到帕托黎克大人啊，对了，仪式准备定在什么时候？」 「仪式？」 「婚礼。一定得办得热热闹闹呢」 「婚礼！？」 听到突然冒出超劲爆词汇，我禁不住提高了音调。 婚礼，婚礼？就是结婚的那个婚礼？缔结婚姻关系的那个吗？不会是我听错了吧？唔，那种事想都没想过。 现在还太早了吧。应该要花十多年时间才能认准时机才对。 再说，我最近都不敢把帕托黎克当恋人了。结婚是什么？恋人是什么？情为何物……？ 我们这三个月里明明同住一个屋檐下，恩爱事件却一次都没发生。我们果然不是恋人吧。我得解开戴蒙的误会才行。 「我和帕托黎克也并不是恋人吧……也没有说过我们是那种关系吧？」 「我毫无疑问听到过。听帕托黎克大人说的」 「真的！？我去找下帕托黎克」 呀嚯！恋人确定呢。 我跳出办公室，寻找我的恋人。他坚持那么说，真拿他没办法啊。 走在宅子的走廊上时，我发现正在与佣人们谈笑的帕托黎克。 「帕托黎克，有点事想问你……」 我出声喊了过去，佣人们发现我来了，连忙对我行了一礼后继续回去工作了。用不着一见我就逃啊……我很受伤啊。 「没、没事的，多花点时间跟他们打破隔阂就好」 大家对我不理不睬，却跟帕托黎克相处得那么融洽。被那样的他安慰我也开心不起来。 「这里是我家吧？为什么我觉得大家反倒和你更亲近」 「渐渐也就是说我的家了吧，这也没什么不好吧」 「呃、嗯」 本想挖苦他一下，结果遭到出乎意料的反击。我不知道他那番话究竟是自然而然说出来，还是看穿我会老实下来才说的。 「你想问我什么事？要去办公室吗？」 「呃……不去办公室，去我房间」 戴蒙应该还在办公室。我想要明确我和他的关系，所以想和他独处。 到了房间，我单刀直入。 「我想把一直不清不楚的事情明确清楚。我和你……」 是恋人没错吧？我很想说却又停了下来。这种事比想象中还要害羞。对呀，所以迄今为止关系才不清不楚啊。 我一边做着不想被人知道的自我分析一边思考。恋人这个词，本来就很让人害羞。什么恋人啊，明明汉字那么像変人怪人。 帕托黎克对停下来不说的我等得不耐烦了。 「我和你怎么了？」 「……是和変人怪人很像的那个吧」 这个世界不存在汉字，这种说法他又岂能明白。但是，你一定会明白的对吧。 「怪人？我可不怪」 不成，一丁点也没传达给他。没传达到倒也算了，唯独不否认我是怪人，这算什么意思？ 怎么办啊，能不能把恋人换成其他的词……情侣？只能更让人脸红。 还有就是……婚约关系吧。感觉这么说就没问题了。尤其在贵族之中，给人以父母之命的事务式关系的感觉。容我向全国的订婚男女道歉。 「我、我们是未婚妻和未婚夫的关系吧？」 「婚约关系？我们还不是未婚妻和未婚夫啊」 「……咦」 怎么回事？我被甩了吗？他不愿和我结婚？ 「婚约是两家之间的事务，必须家主之间来缔结」 「啊，那我得赶紧去打招呼」 原来如此，婚约是贵族之间的契约，当然需要沟通呢。怪我太不注意了。帕托黎克怎么也不早点告诉我啊。 他露出意外的表情，说 「尤米埃拉，你想去吗？」 「怎么办啊，没能及时和你的父亲打招呼，他会不会生我气啊？」 大招呼该说什么好？爸爸，请把您的儿子许配给我……不，这多半不对。 「没关系的。我在信上已经说明，你才刚刚继承领地，忙得不可开交」 心里的大石头姑且落了地，但一激动就说出婚约的事了。 可是，我真正想问他的不是家族间的事，也不是怎么问候父母，而是想要确认，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呐，缔结婚约就表示将来要结婚对吧？」 我知道我在说废话。 「说理所当然的事情干嘛？」 「我是问，你愿意接受这样吗」 我没说过要结婚，也没听他对我说过。在这种状态下谈论结婚的事情，总觉得会发生无法挽回的事情，我好害怕。 就在我快被不安压垮的时候，帕托黎克苦笑着把手放在我肩上。 「你这人真是……」 他一言不发，脸渐渐向我靠近。我感到，我仿佛要被他的眼睛吸进去。 「什、什么？不说清楚我可不明白喔？」 「无需言语，只要这样你就会明白了」 他的脸靠得更近了。我再迟钝也明白帕托黎克想要做什么。孤男寡女，靠近到这种超合适使出上勾拳的距离只能是为了……上勾拳？ 帕托黎克把下巴伸到了正好称手的位置，我便奋力挥出右手。 「咕啊」 看见他飞到空中，我这才意识到平时的坏毛病作祟了。 搞砸了。我连忙跑到捂着下巴抖个不停的帕托黎克身旁。 「抱歉，你没事吧？」 「没想到你会突然打过来」 帕托黎克横眼盯着我，脸上写满了悲伤。 「你就那么不愿意？婚约的事难道是我自作多情——」 「不是的！打上去是因为刚好合适的位置上有张脸，我并不是不愿意！」 这番话，让我都觉得自己是个没救的家伙。 明明只是害羞而已，照这样下去，我在他心里就变成没救的人了。可是，帕托黎克似乎看穿了我的内心。 「你只是想掩饰害羞，我没说错吧？」 「……你没把我当成危险的人？」 「早就觉得你危险了」 「……是吗。对不起，突然提出婚约的事」 是啊，就算难为情也不该冷不丁地动手打人呢。可以理解。跟婚约、结婚相比，这是更基本的问题。 然后，还在捂着下巴的帕托黎克，摆着非同寻常的严肃表情对我说 「我担心我没表达清楚，所以先清清楚楚地告诉你。我对你——」 「我去看看庭院的情况！」 我估计已是满脸通红，没听他讲完就从窗户跳向庭院。被我撞碎的玻璃，仿佛成了闪闪发光的背景。 「别从二楼跳下去啊！」 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我下定决心。总之，要去帕托黎克老家一趟。 ◆　　◆　　◆ 我决定去帕托黎克老家阿什巴顿边境伯领，为此有很多准备要做。 「要写信告知拜访日程，要安排马车，另外还要正式的礼服呢」 「就这身打扮，直接骑着龙龙去不就行了？」 「我怎么能干出那么没常识的事情啊！」 「你还有脸讲常识……」 在房间里，我嘴里嘀嘀咕咕，来回踱步。他看到这个样子，一脸无语。 他为什么可以那么乐观？啊，要是帕托黎克的父亲对我说「我没有被你喊作父亲的道理！」，那可怎么办啊。 「我早就在信上描述过原原本本的你」 「原原本本的我？」 「就是你平时的样子，平时都干些什么事情吧。所以，你再想掩饰也已经晚了——」 「原原本本，那就没问题……了吧？」 虽然多少做过一些奇葩事，大都是不致命的范畴吧，应该不至于让他的父母对我失望。 「……是吗」 到头来，我们决定骑着龙龙去阿什巴顿领。在我为各种事苦恼不已的时候，帕托黎克已经用书信联系，连归省日期都定好了。 「日子还是应该跟我商量商量的吧」 「照你现在这状况，选个伴手礼都不知道要花上多少年」 「伴手礼！」 我彻底忘了。这是去拜访未婚夫的家，礼物一定是不能不带的。选什么好呢？一些不起眼的小事或者一份礼物，说不定就会影响别人对你人品的看法。我应该竭尽全力。 「怎么了？突然大喊起来」 「帕托黎克，我会加油的！」 我表现出干劲，可他表情尴尬地劝阻了我。 「别加油。虽然不知道你打算干什么，但肯定不是好事。千万别加油」 他似乎怀着不可动摇的确信。那份自信从何而来？ 「我只是想准备拜访用的礼物啊」 「什么啊，你说礼物啊……慢着，你打算选什么？」 听到礼物，帕托黎克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舒缓下去，但马上又神情紧绷。 选什么好呢？我收到会开心的东西，而且是让我倾尽全力的东西。 「选什么呢……龙蛋吗？」 与人亲近的龙绝不会找野生的龙。要给龙龙找老婆估计机会渺茫。我觉得他这样很可怜，所以想找个龙蛋。然后，我必须全力以赴把它孵出来。 「千万不要」 帕托黎克气势逼人地这样说道。龙蛋似乎并不能讨人欢心。 「那就……」 作为德克尼斯领的特产，最近开始贩售的木刀以及盘龙剑的钥匙扣怎么样？可是，那些都还只卖出去过一件，而且那件还是我买的。 「莫非……我的品位与常人脱节了？」 「喔！你靠自己发觉了这件事吗！了不起啊，尤米埃拉！」 帕托黎克心花怒放，开始摸我的脑袋。诶嘿嘿……才怪啊，话题扯远了。 关于他对我的认识，我决定以后再找机会好好和他谈谈，眼下讨论的是礼物。 「现在哪还有空做这种事啊！」 我本想把帕托黎克的手挥开，但他突然把手收了回去，被他躲开了。他最近升了很多级，我被他躲开的情况也变多了。虽说总好过一不小心让他上天，但心里总觉得不甘心。 「我们现在必须考虑要带什么礼物吧。选的东西太没意思，就真的太没意思了，那可怎么办？」 「随便选点点心不好吗？」 看来他是真觉得无所谓。我们之间意识的乖离，令我备受冲击。 「不行啊，要是被当成是没常识的女孩，反对我们结婚可怎么办？」 「他们已经知道你没常识了」 能干千金大作战，是不是应该改为「虽然评价糟糕，但亲眼一见还挺不错」的作战呢？ ◆　　◆　　◆ 我们暂时将领地事务交给戴蒙，前往阿什巴顿领。现在，我们正骑在龙龙背上，在天空中飞翔。 帕托黎克还是很怕高。他都骑过龙龙好几次了，但完全没有习惯的迹象。我让龙龙飞得慢一点，可他的表情还是不太好。 「就快到了吧？……你没事吧？」 「嗯……你听好，千万别突然加速或突然下降」 这是在试探我吗？啊，很严肃地瞪过来了。我不会的啦。 「那里就是领主官邸所在的城市呢。咦？气氛好像不对劲」 在阿什巴顿领的中央城镇能看到很多武装过的人。他们浑身散发出蜇人的气息，俨然是临战状态……。 「那个旗帜……是表示紧急情况的旗帜呢，而且还是最高响应。难道……兰姆斯特攻打过来了？」 帕托黎克看着城镇中最高的建筑物上飘扬的旗帜，这样说道。邻国进攻？ 「竟然在攸关我们将来的日子里……」 我这几天晚上一觉都没睡。要是他们害我今天没见成帕托黎克的父母，还得重复同样的痛苦。这是想让我胃穿孔吗？不可饶恕，兰姆斯特王国！ 「冷静下来，我知道你很生气，但这种时候要冷静……」 故乡都被人攻打了，怎么还那么悠哉？这种时候就该化身护国魔鬼，将迫害国家的冲臭虫们挫骨扬灰。 「龙龙，全速前进！我也来帮你提速！」 龙龙全力拍打翅膀，我也朝后方喷射魔力进行辅助。 达到一定速度后，翅膀的空气阻力反而成为阻碍。龙龙将翅膀向后折起，化作战斗机的形状，之后只靠我和龙龙的魔力喷射来加速。 下方的景色目不暇接地向后飞逝。森林不知不觉间被甩到后头。龙龙携冲击波一路飞驰。这既是突破音障的效果吧。 我们，超越了因素。 「帕托黎克！已经看到敌军啦！…………帕托黎克？」 身后的他一言不发。是不是无人曾到达的速度，让他沉积在那感动中呢？没想到帕托黎克竟然是速度狂。要是他提出想追逐光速，我该怎么办？ 两支军队在视野开阔的平原上鸡犬相闻。估计那附近一带就是国境线。两军都还没有发现我们。 尽管龙龙带着爆音飞行，但声音被我们甩在后头，当他们通过声音察觉时，我们早已穿过。 「要减少伤亡……擒获对方大奖就行了吧？」 对这种战争定理应该十分了解的帕托黎克，此时什么也没有回答。都已经到达战场上空了，必须早做决断……。 好，一鼓作气冲进敌阵吧……于是，敌阵是哪边？ 「啊，已经来不及了！龙龙，在两军中间紧急降落！」 龙龙吼了一声，在彼此互瞪的阿什巴顿边境伯君与兰姆斯特王国军的中间俯冲而去。 尽管进行了减速，但速度还是相当大。龙龙在阿什巴顿军面前着陆后一路刨开地面，停在了兰姆斯特军跟前，将两军从中央截断。 战场顿时鸦雀无声。阿什巴顿边境伯军与兰姆斯特王国军沿国境线正相互示威，降落在他们正中间的我，不由在龙龙背上苦恼地捂住了脑袋。 虽然顺着势头过来了，但这个状况会不会太糟糕了？本来只是相互示威，搞不好就因为我的缘故而爆发全面战争。 我想根据现实动向来采取应对，然而两军只顾盯着我，一动也不动。而且，没有任何人出来吱一声。 我心想，至少我先该说明我是为谁助阵。龙龙轻轻打了个喷嚏，声音怪怪的，非常可爱。 大家能不能看在可爱的龙龙的份上，当即停战呢？ 「巴鲁夏茵王国的魔王出动啦！」 「快逃！要被黑暗吞噬啦！要没命啦！」 「完了，我们死定啦！」 以龙龙的喷嚏为开端，兰姆斯特军的阵型瞬间瓦解。有人拔腿就跑，有人就地捂住脑袋蹲了下去，也有人杵在原地呆若木鸡。 有种莫名其妙就赢了的感觉。不杀人事情就摆平了，我非常开心。 为了实现消除黑发歧视，我要时刻塑造和平的形象。没错，从天空飘落的天使降临于战场上，兵不血刃地结束了战争……这种是不可能的。反正我不像天使，更像魔王。 为了把目光从化作地狱图卷的前方移开，我朝阿什巴顿军转过身去。 当我转身的瞬间，之前几乎没有任何声音的友军中晃啷一下，传来巨大响动。那是所有人身体同时一颤，继而令金属盔甲发出的声音。我叹了口气，再次转向前方。 「怎么就弄成这样了啊」 明明只是来帕托黎克的老家问候一下而已。只是看到好像有情况，稍微着急一点赶过来了而已。 或许还是逮到敌军大奖更好一些，但我望着全速撤退的敌军，根本分不清大将在哪儿。阵型早已一盘散沙，更加让人找不出来了。 「快醒醒，帕托黎克快醒醒啊」 帕托黎克应该对战场相当了解，但他还在睡梦之中。尽管我奋力摇晃他的肩膀，他也只发出呻吟声，毫无苏醒的迹象。 「啊，抱歉，我儿子好像死过去了啊」 有人从近旁对我说话，我便循声看去，只见一匹马来到龙龙身旁。 马背上是一位灰色头发的壮年男子。那灰色与帕托黎克相比更偏白一些，面容与帕托黎克有几分神似。 从他身上刻着大大阿什巴顿边境伯家的徽章也能看出来，他毫无疑问就是巴托黎克的父亲。他独自上前，后方的护卫们正向他投去担心的目光。他们的马儿好像不听号令，不敢上前。 冷静下来，尤米埃拉·德克尼斯。没想到竟然要在这种地方打招呼。 人际关系中，第一印象格外重要。我接下来的言行直接关系到我的婚约是否被认可。 我从龙龙背上一跃而下，单膝跪地。 「幸会，阿什巴顿边境伯，本人尤米埃拉·德克尼斯，前来增援」 「呃……你这是要毁灭兰姆斯特吗？」 「不，但只要岳父大人希望」 「不，我并没有那个意思啊……？」 那么，为什么从边境伯空中会冒出「毁灭邻国」这种不和谐的字眼呢？我露出不解的表情，边境伯也是同样的表情。 此时我们心中所想的，大概是同一件事吧。 帕托黎克，你快醒醒啊。 ◆　　◆　　◆ 「这样啊！原来只是来我家玩吗」 「岂敢岂敢！都怪我没能及时前来问候」 几分钟后，帕托黎克醒了，我和边境伯之间一声不吭大眼瞪小眼的状况终于结束了。得知边境伯似乎没有挑起战斗之意，我暂时放下心来。 「然后啊，那些家伙突然向我们宣战。不过我们并没有伤亡，幸亏德克尼斯伯爵前来助战啊」 「真是辛苦您了」 「以我们的立场，能保卫国界就足够了。要是能向敌军大将问明缘由就更好了」 「我去抓过来！」 我和岳父大人以家名爵位相称。我们都是贵族当家，这样才有规矩，但总有一些距离感。 为了拉近关系，我必须将麻烦事尽快解决。我正要朝兰姆斯特军冲过去，结果后颈被奋力抓住。 当然，是帕托黎克想要拦我。 「等等！尤米埃拉你等等！别再胡乱行动了！」 「你也要一起来？咱们得在岳父大人面前好好表现表现」 「不对，你再冲过去，兰姆斯特那边就有人要被吓死了」 「咦？那怎么可能啊」 我没有理他，继续向兰姆斯特军迈步。随即，和我对上目光的士兵直接翻着白眼向后倒去。我不禁心想，邻国士兵的意志力实在太脆弱了。 我有些意志消沉，岳父大人看到我这样，嘟哝起来 「啊，就是这样的女孩吗？和帕托黎克说的一样」 帕托黎克都说了我什么？ 战力外通告……更正接到战力过剩通告的我，和龙龙一起老老实实地待在边境伯军主力的旁边。 过了一会儿，帕托黎克父子回到主阵中，之后只带了一位身着兰姆斯特军装的男子过来。 那个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啊，那个谍报人员？」 「是的，上次承蒙您照顾了。现在我担任兰姆斯特光国中央军副官辅佐，我名叫莱纳斯」 莱纳斯是跟我只接触过一次的邻国谍报员。我很吃惊他竟然从军了，副官辅佐？为什么是那种微妙的职位？ 他似乎感受到了我的疑惑。 「司令官和副官都抢先逃掉了」 「啊，呃……请节哀」 他是个因上司而吃苦受累的人。上次也是，他之所以主动接触我就是因为上司。他被调离谍报系，说不定是左迁。 可是依现状看，莱纳斯是最高长官，他的任务应该是进行停战交涉。巴鲁夏茵王国方面你的代表自然是边境伯。 我默默看着双方交涉。我是门外汉，又非当事人，不打算插嘴。所以帕托黎克啊，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盯着我，我什么都不会做啦。 我们进入主阵的大帐后，听莱纳斯讲述。 「从哪里说起呢……我国目前一分二为了……」 这件事我知道。大约一年前，听说邻国的国王病倒了。虽然指名由第一王子继承王位，但第一王子只能等国王死后才能正式加冕。 第二王子及其派阀盯准这个机会扩张势力，国家便被一分为二。我曾事不关己地感慨，邻国好惨啊，不成想竟然会被卷进来。 邻国的形势，边境伯应该也非常清楚。边境伯催促莱纳斯接着说下去 「这些我知道。然后呢？主导这次事件的是哪一方？」 「是第二王子殿下。由于原本处于劣势，急于建立武勋」 「那么，你那边的大将就是……」 「是的，正是那位殿下」 莱纳斯的声音越来越小。边境伯深深地叹了口气。 「哎……看他那灰溜溜的样子，料他也不敢再惹事了。而且我们也没有伤亡，能避免开战固然最好」 边境伯不渴望战争。一旦开战，化作战场的将是他的领地，这么考虑也是当然的吧。 我也要为避免战争而出力。 「莱纳斯先生，请转告你们那位王子。下次再敢来，逃再远我也会全力追上去」 「明白，我一定传达」 莱纳斯疲惫不堪的脸上焕发出些许的光彩。他也是个相当操劳的人啊。他与边境伯交涉了一些事情之后，便返回自军指挥撤退。他临走时说道 「我们彼此都很辛苦呢。巴伦夏茵王国也是，第二王子派有动作了吧？」 邻居那边已经闹翻了天，我们这边还在向他们靠拢。真是饶了我吧。 ◆　　◆　　◆ 我没做什么就避免了两国开战。不必被卷入对方因王位继承之争所发起的战争，这让我松了口气。 好了，该做的事情也做了，回家吧……虽然这么想过，但正戏还没开场。 我此次前来是为了拜访阿什巴顿边境伯，也就是托黎克的父亲，将来可能成为我岳父的人。我不能有失礼数，也不能表现出没常识的一面。到目前为止，我还只是和龙龙一起从空中俯冲下来过，所以还没出局。 莱纳斯离开后，大帐中只剩下我们三个。我清了清嗓子，拈起裙摆两侧，行了一礼。我身体能力高到浪费，对姿势很有自信。 「郑重地再次问候。小女子是德克尼斯伯爵家当家，尤米埃拉·德克尼斯」 帕托黎克的目光扎得我好痛。那表情就像面前有个挑战不可能的小孩子，认为这也将成为宝贵经验的，守望式的表情。边境伯先是愣了半晌，接着一脸困惑地向帕托黎克看去。 「……呃，这是？」 「普普通通的问候，尤米埃拉打算把普通千金小姐的路线继续走下去」 喂，干嘛拆我台。迄今为止，我表现得非常完美不是吗？不论怎么看，我都是位完美的淑女。从天而降也很有女孩子的味道，不成问题。 「哎，原来如此。终于明白帕托黎克所说的了。真是个令人遗憾……好孩子呢。欢迎来到阿什巴顿领，德克尼斯伯爵……可以称呼你尤米埃拉小姐吗？」 噢噢！看来我的作战成果了。岳父大人对我投来柔和的微笑。帕托黎克不怎么那样笑，我觉得好新鲜。上了年纪之后，他会不会也变成着这种感觉啊。 「您大可直呼小女子尤米埃拉」 「你按平时的风格就可以了」 「此话怎讲？小女子听不懂啊」 「还不住手，尤米埃拉，我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了。怎么可能骗得过我父亲啊」 作战似乎失败了。可是竟然说我骗人，多难听。好歹也说「掩饰」啊，不过给人感觉还是很糟糕。 想到一开始就被识破我是在装乖，我未免有些尴尬。当我目光游移时，边境伯开口了 「帕托黎克，撤退的准备就拜托你了。暂时把军队指挥全交给你」 他一口答应下来，走出帐外。等等，不要就留下我们两个人啊，太尴尬了。 可是这么想的似乎只有我一个，边境伯脸上又露出那温柔的笑容。他站在战场上时是一位精悍的指挥官形象，如今又露出一副和蔼的父亲的面孔。 「尤米埃拉小姐……这么称呼可以吧？儿子平日里受你照顾了」 「哪、哪里！我才是，总是被帕托黎克先生照顾」 我腰弯成直角说道。帕托黎克给老家寄的信中写了我的情况。帕托黎克差点死掉的事，气疯了的事，边境伯全都一清二楚。我只有道歉了。 「不必那么拘谨。你难得过来真是对不住，我还得暂时留在这里。兰姆斯特的那些家伙可能还会再来」 「果真应该灭了他们？」 「从尤米埃拉小姐嘴里说出来一点也不像开玩笑，还是别说了」 边境伯制止我的时候，表情和气场都跟帕托黎克一模一样。我之前好像和帕托黎克也有过类似的互动……而且不止一次。 「兰姆斯特攻打过来的情况，以前发生过嘛？」 「小摩擦很频繁，以这种规模过来，已经十多年没有过了呢……幸好有尤米埃拉小姐助阵」 也就是说，十多年前发生过咯？没想到帕托黎克的老家这么不太平。 边境伯要暂时入驻前线要塞。真不知道我来的时机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果然还是应该正式提出来吗？呃，就是……讨论那件事」 「哦，婚约的事啊」 「……呃，是的」 婚约，也就是说结婚的约定，到现在还没有现实的感觉。我和帕托黎克是恋人，这件事应该没有错。不过，谁能来告诉我一下恋人的定义。 「都已经同居了，谈婚论嫁干嘛还害羞啊」 「不，我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而且是帕托黎克擅自跟过来的」 惊人的事实揭晓了，我和帕托黎克原来在同居。 据我调查，很多情侣以同居为契机分手，因为一起生活后看到了对方不好的一面。 我们并没有住在同一个房间，个人生活的邋遢一面没有暴露……应该是吧。我又没用跑步时的风压来吹干头发。 啊，脑袋要冒火了，脸上也要冒火了。爆炎的尤米埃拉或许就要闪亮诞生了。这一切的原因都是眼前帕托黎克父亲的炸弹发言。 他关照地对我说道 「没关系，我知道是帕托黎克主动上门的。这桩婚事我认可了，倒不如说，非常欢迎」 「原来是这样啊……咦！？」 这么简单就定下来了？我还以为肯定会保留意见，我要仔细确认一遍。 「没问题吗？这么快就决定」 「还好吧，很早以前就一直从帕托黎克的信上听说你的事了」 帕托黎克背着我做了太多事情。他是准备把我，我又不会逃。 就这样，我和帕托黎克成为了正式的婚约关系。过程实在太简单，丝毫不觉得现实。 「恕我无法款待，你们就在家里好好休息之后再回去吧」 「是，非常感谢」 正当我松了口气的时候，边境伯说出可怕的话。 「不过，你要当心我的妻子」 帕托黎克的母亲，很危险吗？ ◆　　◆　　◆ 与帕托黎克的父亲——阿什巴顿边境伯道别后，我们离开国界前沿，前往位于领地中央的城镇。帕托黎克的本家，就在那座被城墙围绕的城市中。 在龙龙背上，我问帕托黎克 「呐，你母亲是位可怕的人吗？岳父大人让我当心」 「啊，母亲啊……平时很正常，应该……没问题」 帕托黎克的语气有些不干脆。我想象不出他母亲是位怎样的人物。 可是，我能想象我和她之间会产生矛盾。自古以来，婆媳之间就不断上演着毫无仁义可言的斗争。通常是那个样子，虽说我并没有亲眼见过那种场面。 另外，帕托黎克应该还有个哥哥。我也想和那位哥哥打个招呼。 「还有，你哥哥是个怎样的人？」 「哎，让哥哥和你见面……吗？不是很想让你们见面」 还没见面就被讨厌了？我开始胃痛。 我没有交代龙龙尽量慢点飞，结果一眨眼就能看到街道了。尽管因为有情况发生，气氛有些紧张，但似乎没有多大的混乱。 「那个，我们该在哪儿降落？」 「位于中央的那个宅子就是领主官邸，就降落在那里的庭院里」 龙龙朝帕托黎克所指的大宅缓缓下降。那里就是帕托黎克的家了啊。听说还兼做修炼场，面积十分广阔，给龙龙着陆似乎不成问题。 此时，一名女性从屋子里飞奔出来。她朝着我们奋力挥着手，银色的长长发丝摇摆起来，反射着太阳光闪闪发亮。 她的年龄大概比我大一些吧，可是帕托黎克应该没有姐姐……莫非是哥哥！？没听说哥哥那么可爱。 「莫非，那个人就是帕托黎克——」 「没错，是母亲」 也对呢，女装大哥和年轻母亲比较，当然是母亲更现实呢。就在我想着没营养的事情时，龙龙轻盈地降落到地上。 很好，第一次婆媳大战打响。看我用lv.99的力量先发制人，接招吧。我从龙龙身上跳下去，向帕托黎克母亲跟前冲刺，深深低下头。 「初次见面，我是尤米埃拉·德克尼斯。请多多关照，岳母大人！」 「哎呀呀，不必那么拘礼喔？」 「感谢您的关心！」 基于高度的政治判断，我决定中止发起先制攻击。 一抬起头，只见帕托黎克的妈妈正直勾勾盯着我的脸。我还没弄明白这是干什么，连就被她慢慢揪住，然后被上下扯起来。 「好可爱！跟帕托黎克说的一样，表情完全没变化呢」 「母亲大人，尤米埃拉在伤脑经啊」 「不，完全不会伤脑经。请尽情触碰」 脸颊被摸就能建立良好关系的话，岂不美哉。 我让脸被摸个够，同时观察帕托黎克的妈妈。真的好年轻，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 把我的脸摆弄了一番之后，她将我们迎进家中。 「来，请进请进。那个，龙龙君……进不来呢，没关系吗？」 「是的，没有问题」 我转身看去，只见龙龙把自己的尾巴当枕头，打起了盹儿。真可爱。今天飞了好远，他肯定累坏了。 龙龙到哪儿都能睡着，顺带一提，我也是到哪儿都能睡着。孩子就是像母亲呢。岳母大人还不忘关心龙龙，多么善良的人啊。不可以先入为主地判断别人呢。 我们被带到似是接待室的房间。走在前面的岳母大人把打开后，转过身来说道 「帕托黎克，你去别的地方。你好久没回家了，很多人想见见对吧？」 「……关于那个邻国攻打过来的事情，我还得向您——」 「没事，让尤米埃拉讲给我听」 她打断了帕托黎克。 我差点忘了，现在是婆媳战争期间。竟然把帕托黎克支走，多么卑鄙啊……。 帕托黎克叹了口气，说 「请别对尤米埃拉说些奇怪的话。尤米埃拉也是，别做奇怪的事」 咦？你这就走啦？另外，奇怪的事我绝对不做。 我进屋之前，他在我耳边悄悄说道 「在母亲面前，千万别提兰姆斯特这个词」 气吹到耳朵上弄得好痒。快住手啊，我又不是你声音好听才喜欢上你的。所以，这种事绝对还是算了吧。如果你不论如何都想做，那就再一次，如果是没人打扰的地方，两次、三次，最不济多少次都没关系。这决不是我想要。 于是……帕托黎克刚才说了什么？他说的话我完全没听进去。啊，这样就能再来一次啦！一切为了传达正确的情报。我也没办法呢。 我本想告诉他，我没听清，请你再说三遍，结果他人已经不见了。 我，知道的。婆婆总是儿子一走就性情大变。我在午间剧看过的。 正当我提心吊胆时，岳母大人开口了 「别傻站在那儿，还不进来坐下？尤米埃拉肯过来，我好开心啊。我一直想见见你」 「是，打扰了」 一直想见我，我可以当做一直期待着整我这个媳妇的意思吗？我做好心理准备，在她对面坐了下去。 「你和那孩子发展到哪一步了？」 「没、没什么哪一步」 「啊！脸红了一点！尤米埃拉好可爱！」 咦？莫非她就是个善良的人？结果只是我自顾自地被害妄想膨胀，太羞耻了。仔细一想，是帕托黎克来做德克尼斯家的女婿，不是我嫁过去。婆媳战争一开始就不存在。 而且，这么和蔼可亲的人，怎么可能性情说变就变呢。 「啊，还得问问阵地那边的情况呢。我也有很多话想和你聊聊」 「是兰姆斯特攻打过来事情吧。兰姆斯特军已经全军撤退了。边境伯会暂时入驻国境线上的要塞……岳母大人？」 「呵，兰姆斯特啊。那种国家，明明赶快毁灭才好啊。尤米埃拉，你不这么想吗？」 ……人还真是一瞬间说变就变啊。她脸上依然挂着笑容，但散发的气场截然不同。笑着生气的人当真可怕。 「那、那个……我们并没有损失」 「尤米埃拉过来，我们却无法周到地欢迎，这损失还不大吗？果然只有把兰姆斯特斩草除根才行呢」 天啊，我好像被看得非常重要，好开心啊。不过您能冷静一点的话我会更开心的。 刚才帕托黎克好像提醒的就是这件事。声音好不好听其实根本无关紧要。 我得快点，尽快让岳母大人冷静下来才行。说什么话能让她开心呢……。 「要消灭兰姆斯特的话，我愿意效劳」 这就叫火烧浇油。惨了，只觉得能让她开心的话这样也成，结果鬼迷心窍了……。 没关系，真到紧急关头，帕托黎克和边境伯会来阻止的。我和岳母大人都是女孩子，除了踩油门就只会浇汽油，踩撒车和加冷却剂的工作就交给男性组去做。 不清楚她为什么对邻国如此恨之入骨，但肯定是被我的发言引爆的。……虽然这么想，但岳母大人突然敛去表情。面无表情是最可怕的，尽管轮不到我来说。 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地猛跳。她的面无表情仅仅持续了几秒钟，我却感觉无比漫长。岳母大人又突然再次露出笑容。太可怕了。 「……哎呀，不好意思，我有点太激动了。可不能把尤米埃拉牵连进来呢」 「我不介意，我没事。我认为那个国家目前不会有问题。他们似乎国内分裂了，应该没机会再出兵了」 「是吗，那就太好了。能不能讲讲，你和那孩子是怎么认识的？那孩子在关键部分总是讲得很笼统啊」 「我想想，我们第一次说话是在野外演习的时候」 我装作毫不介意降了下去，但我内心已经吓得半死，生怕她什么时候又性情大变。 讲了大概几十分钟，帕托黎克差不多这个时候回来了。慢死了。 「长途劳顿，尤米埃拉应该也累了。母亲大人，今天就到这里吧」 「对不起啊，尤米埃拉，不知不觉就开心起来了」 「哪里，我也很开心」 骗你的，我超害怕。 之后，在跟着帕托黎克去客房的路上，他向问道 「感觉和母亲处得来吗？你该没有提到那个国家的名字吧」 「……提到了」 「啊，抱歉，我应该和你一起的」 更让我在意的是，她对那个国家如此厌恶的理由。帕托黎克和边境伯都没到那种地步。我还没问，帕托黎克便向我解释 「哎，因为位置关系，很多人都讨厌邻国。但是，母亲尤为极端。除母亲之外，没人恨到那个地步」 「嗯，这我知道」 「母亲之所以对邻国恨之入骨，是因为……婚礼被搅了」 婚礼指的是那个婚礼？要结婚时穿婚纱切蛋糕许下誓言的那个婚礼？ 「母亲出身中央的侯爵家，因要要与将要继承边境伯爵位的父亲结婚，遭到了她本家的极力反对。两人排除万难，好不容易将要走到婚姻的殿堂，然后就在结婚典礼前一天，我们与邻国发生了小摩擦。父亲也前往国境增援，根本顾不上婚礼」 的确，人生唯一一次的重大仪式被糟蹋了，当然会生气吧。我和帕托黎克的婚礼要是被搅局……咦？有什么不好？那样就不用穿婚纱了，也不用在大家面前守拘谨的礼仪，岂不是反倒谢天谢地？ 再说了，那种活动为什么会成为惯例啊。如果可以不办，我也不想办。损失顶多就是吃不到大蛋糕。 「我说，我们要举办婚礼吗？……如果！我是说如果！在遥远未来的可能性！」 「当然了。我不会让任何人妨碍我们，就算天塌下来也一定要办，而且非常隆重」 「……不办行不行呢？帕托黎克，你也不喜欢那种场合吧？」 「我的确不喜欢太过奢华，但婚礼另算」 骗人的吧，帕托黎克为什么那么积极。 「婚礼吗……」 那个仪式给人以幸福的印象，总觉得跟我不相称呢。反正是非常以后的事情了。 ◆　　◆　　◆ 我们在阿什巴顿边境伯领停留了三天。 我大部分的时间与岳母大人一起度过。只要不踩到兰姆斯特王国这颗地雷，她就是一位正常人。当她对闲聊中出现的餐厅restaurant一词瞬间产生反应的时候，我被吓丢了半条命。 她尤米埃拉式练级法的理论非常好评。虽然被帕托黎克劝阻下来，但岳母大人开心得不得了。 在领主官邸工作的人们都待我非常温柔。我还是头一次被这样护着捧着。我好想当这个家的孩子啊。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我们最后与边境伯领道别了。遗憾的是，岳父大人还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样子。 「受您照顾了」 「随时来玩啊，下次尤米埃拉一个人来。帕托黎克可以不用来」 「啊哈哈，非常感谢。龙龙，出发吧」 龙龙载着我们，有力地扑打翅膀，腾空而起。直到走得不见踪影，帕托黎克的母亲一直朝我们挥手。 帕托黎克见到父母了，我和他的婚约正式定下来了，要做的事情应该全都做完了……。 「咦？没见到你哥哥啊，他出门了吗？」 「哥哥就在家里」 我们扯起嗓门，用不输给风声的声音对话。三天里住在同一个人家中，却一次也没接触过，这不奇怪吗？莫非，我被他刻意躲着？肯定不会呢。 「呐，我在被你哥哥躲着吗？」 「就是这样」 好吧，我就是被躲着。尽管在学园里早就习惯了，但这次还是非常介意。 我释放出负面气场，帕托黎克连忙说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哥哥他不擅长应付女性。下次我会把他强行拉出来让你们见面的，你放心好了」 女性恐惧症吗？说起来我就是女性。不擅长应付女性的人，给人的印象尤其不擅长应付视为异形的同龄人。我明白了，原来是不好意思来见弟弟带回家的美少女啊。嗯，美丽是一种罪孽。当我沉浸在愉悦中时，帕托黎克接着说道 「哥哥尤其不擅长应付强势的，或者说粗野的女性。多半原因在于母亲……」 「……你看我粗野吗？」 人家一开始就不是什么美少女。自称美少女的家伙，能不能全部从这个世上消失呢。 「你的性格应该算沉稳……要问粗不粗野吗……」 明天起我就开始佛系的生存方式吧。 虽然发生了许多出乎意料的情况，但我们顺利地缔结了婚约。明天起，我就努力完成领地的工作吧。 三章 隐藏boss，去未婚夫老家 第二卷三章 隐藏boss，去未婚夫老家 我到领地已差不多两个月，戴蒙主导的领地改革正在顺利进行。 就连曾怀疑派不上用场的我，也作为人型起重机大放异彩。前些时我帮忙挖掘水路。做得有点过火了，都弄成运河了，不过常言道大材亦可小用……。 财政方面，通过我和帕托黎克刷地下城，欠款已偿还完毕。同时帕托黎克还能提升等级，可谓一石二鸟。他最近变得相当强了。 另外我还参与过修整街道，消灭魔物。但是，这些全都是所有领地都必须要做的事情，不过是让糟糕的领地变成了普通的领地，接下来还得突出德克尼斯领的特色才行。考虑到将来，一直依靠地下城作为资金来源实在不太可靠。 在办公室，我和戴蒙就领地今后的方针进行磋商。 「现在领地内基本上都在种麦子对吧？转换成棉花之类的商品作物如何？」 「棉花是旁边科特尼斯领的特产。说到其他作物还有茶叶和水果，但需要花很长时间才能稳定生产」 「也用不着立竿见影就是了……」 这里并没有一提到德克尼斯领就能想到的特产，也找不到能有效利用的资源，只有平淡无奇的平原和山峦。 「而且就算在那些方面着手，也不一定能赢过原本的供应源」 「说的没错。人家由来已久的本地名产，我们是赢不过的。而且，高级商品还有土地的附加价值」 应该说，我们没有品牌力量吧。经营的知识也没有，从零开始一定是条艰辛的历程吧。 我最先想到的是利用前世的知识，但实际操作相当困难。这个世界虽然是中世纪欧洲风格，但生活水准相当高。砂糖和香辛料也有稳定供应，饮食文化也很发达。 「要是有什么其他地方没做过的事情就好了……」 「创新就靠尤米埃拉大人您了，我相信您一定能想到什么好主意」 戴蒙向我投来期待的目光，但我脑子里一片空吧。 唔……我的特技，非我莫属的事情……只能想到战斗。 「像瓦列斯那样，靠地下城来吸引人气如何？」 「地下城吗……这方面我是外行，但暗属性地下城给人危险度很高的印象呢」 「嗯，这点应该考虑。毕竟几乎对所有人都不利的属性」 地下城也不行吧。我的特技……升级？ 「提升士兵等级，组建佣兵团如何？啊，果然这个不算」 「是吗？由尤米埃拉大人统帅，我认为会经营得很好啊」 就因为会经营得太好所以才不行。我拥有的武力本来就已经强过头了，被大家戒备着，再搞出军队还得了。 「唔……也去问问帕托黎克吧」 我在宅子里转悠，寻找帕托黎克。 然后，在玄关前正好遇到他回来。没听说他要远行，却不知为何腰上挂着剑。 「欢迎回来，你去哪儿了？」 「我回来了，尤米埃拉。我稍微陪士兵训练了一下。大家的训练度比想象中高啊」 哦，是说德克尼斯家雇佣的私兵吗。雇来维持位置治安与清理魔物的他们，真的弱爆了。我问过他们等级，顶多只有lv.10。 我虽然没想组建无敌军团，但他们要保障子民们的安全，不可靠可不行。我提出帮他们升级，不可思议的是，竟遭到帕托黎克的强烈反对。 「下次开始，我也来帮忙吧？」 「你千万别插手，搞不好会闹出人命」 真是小题大做，明明就只是推进地下城，吹个召唤魔物之笛罢了。虽说最好还是单刷地下城，但那样可能有点斯巴达了。 见我无法接受，他叹着气说道 「哎……说吧？看你在找我，不可能没事吧？」 「对呀，差点忘了。领地改革的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们前往办公室，一路上继续交谈。 帕托黎克老家是边境伯家，对领地经营一定很有一套。 「阿什巴顿领是什么样的？有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 「你问我家？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情，也没有称得上特产的东西」 「咦？那样没问题吗？」 「因为和这里情况不一样。国家会拨付国境防卫的支援金，最关键的还是领地规模不同」 原来如此。边境伯领域邻国接壤，职责本身就不一样。阿什巴顿以保卫国土为首要任务，那么德克尼斯是……负责干什么？领地繁荣？繁荣之后税收也会上升。 另外，规模不同，也就是说领地面积的问题吧。更准确地说，是可耕种面积。我的领地除了农业没有其他产业，农田规模将直接关系到人口数量。 总之，只要有尚未开垦的丰饶土地，粮食产量、人口、税收都能增加……。 想到这里，一个巧妙的方案在我脑海中浮现。这时正好到达办公室，给戴蒙也讲讲我的点子吧。 我进了办公室，当着两人的面劲爆宣言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扩张领地就对了」 「……不可以发动侵略战争啊」 「才不会啦！」 为什么总往不和谐的方向去想。 「我要增加耕地面积。这样一来，人口增加，税收也会增加对吧？大家共同幸福」 「开垦耕地吗……没几十年不行啊……」 戴蒙表现得很不积极。到此为止都在意料之中。帕托黎克飞快地指出问题 「尤米埃拉，你不是想弄出这里的特色吗？开垦是任何地方都会进行的事情吧」 「但是，想来想去也没想到好点子不是吗？」 「这倒也是……虽然从王国整体来看，人口和粮食产量有些微增加的倾向，但不会发生剧烈变化」 我就知道。王国建立了数百年，以人类规模则是数千年，这些全都是在这片土地上躬耕的历史。到了当下，适合发展农业的土地想必基本都被开垦出来。 剩下的都是不毛之地、山岳地带以及魔物出没的土地。那样的环境实在不适合人居住。要整顿那些地方，投入再多时间和金钱也难以期待回报。 但是，如果能够一瞬间改变地形的话呢？我就可以。 「以我神力，将领地夷为平地！削除山峦，填埋沟谷，消灭一切魔物！」 此乃滴水不漏的完美理论。整地形是我的拿手好戏。凭我的腕力和魔法，管它炸药锄头都不需要。 「喂，你当真吗？开玩笑的吧？」 「讲得有点夸张，但大致就是这样」 说把领地彻底碾成平面也确实有些过了。而且，我知道那样会把环境弄得一团糟。没有了高低差，河也就不会流了，河水也并非取之不尽。魔物也是，在有些地方你消灭再多依旧会不断地刷出来。不过，只要选定好位置，找到因人力物力而未开发的地方，就能把那里变成粮仓地带。 戴蒙无法释怀地说道 「硬要说可不可以……应该是可以」 「是吧？那就没问题了吧？」 「倒也挺符合尤米埃拉你的作风呢……」 帕托黎克说的没错。思来想去，最后还是靠蛮力解决，迄今为止我都是这么闯过来的。绞尽脑汁是弱者该做的，强者无需智慧也能摆平。啊哈哈。 就在我开心不已的时候，戴蒙似乎想到了什么。 「那人要怎么办？就算开拓出新的村庄，也得招募村民啊」 「……啊」 土地由我来保证，后续所需费用可以靠地下城筹集，唯独人没办法准备。 这是个千疮百孔的笨主意。但是，我这个人可不会轻言放弃，一定能想到渡过难关的方法。 「唔，在别的村子招募移民如何？」 「不可能有多余的人吧。还曾听说，因为从其它村庄把村民拼凑到一起造成过村庄分裂」 我的意见被帕托黎克当即驳回。有没有四处寻找安生住所的流民呢。请务必到我的领土来。 「那么，能不能从其他领地带人过来？应该存在土地不足的地方吧」 「找找看应该能找到。只是，那么做不会被当地领主给好脸色看。如果是你办，对方应该不敢直接提意见吧——」 「喂……那不就成威胁了」 我并不想把人说得好像物件一样，但对领主而言，领地自当不论，子民同样也是财产。擅自带走子民肯定会让对方不痛快，而且我并不想依仗武力强取豪夺。 「伤脑经啊。那么现在能做的，就只有开拓现有的村庄了呢」 「是啊，目前村落还没有达到饱和，应该能够拿出十足的成效」 夷平整个世界的行动，看来还留在遥远的未来。 之后，因为我们三个正好聚在一起，便召开了一场简易的报告会，共享工作推进等方面的信息。 此时，戴蒙说最近的气象变得繁荣了。 「领地内焕发出一股耳目一新的活力，住宿业等蒸蒸日上」 「住宿？为什么？」 「推进公共事业需要招聘工匠，不足的人手会从外地雇佣。许多商人看准了他们聚集而来，人气和消费有暂时性的增加」 原来如此，就是钱哗啦哗啦地被投进各种事业当中。资金流动起来，各行各业便随之繁荣，很有经济的感觉……虽说我对经济学一窍不通。 「既然这么，得让那些人更多地把钱留下，赚到手里呢」 我一句无心之言，戴蒙听了后惊讶的张大眼睛。 「尤米埃拉大人，您接受过担任高级管理人员的学习吗？」 「并没有」 竟然吃惊成那样，我在你心目中究竟是个多傻的孩子？ 唔……，吃的东西已经在卖了，在观光业方面能不能做点什么呢？要是来到我领地的人能购买特产就好了。 「德克尼斯领有土特产吗？」 「这个嘛……有木制的工艺品，但产业规模并不大。再说，观光客本来就很少。要是有其他独一无二的名特产，应该会有所改善」 土特产啊。我回忆前世旅游的情景。要说买过的土特产……就是木刀？ 「木刀……更正，木剑或许不错」 「木剑？」 「一定能大卖的。我就会买」 「木剑能大卖？愿意买的人就只有尤米埃拉你吧」 帕托黎克对此不以为然，但我肯定木刀一定能大卖。 在小学的修学旅行中，班上一半的人买了木刀。当然，我也买了。顺带一提，那是个男生19人，女生21人的班级。我还记得同住的朋友说那个太羞耻了，劝我不要买。不不不，白虎刀那名字简直太帅了，怎么可以不买？ 初中修学旅行中我也买了木刀。那时买的人比小学的时候少一些，但我那个朋友也不动声色地买了一把。她果然很感兴趣啊。但是刀柄上「洞爷湖」的字样会不会有点微妙？ 到了告终，我从木刀毕业了，取而代之几乎砸下所有零用钱买了模型刀。上了大学，我还是被我那个朋友当白痴，但她都已经是大学生了，也应该发觉日本刀的美妙之处了。当初没事先给她买把兼定，我感到非常后悔。 「喂，尤米埃拉，你怎么了，快醒醒」 「啊，抱歉，想起一些往事」 实在太令我怀念，不由得想起无关的事情。总之，木刀毫无疑问能够大卖。 「帕托黎克看来没兴趣，戴蒙会买的吧？」 「非常抱歉，我也不认为客人会在观光地购买木剑」 不会吧，不可能。莫非他们俩都是根本不买土特产的人？ 「那、那么，龙盘着剑的钥匙扣会买吗？」 「什么？」 「龙盘在剑上的……总之是装饰品」 我示意那东西是手掌大小，对龙龙盘在剑上的钥匙串进行说明。那是大家都想要的东西。双剑合体的，或者能收进鞘中的，做工都很讲究，非常棒。虽然我查喜欢，但并不知道正式名称。 就算我拼命宣传，他们还是没能明白盘龙剑钥匙扣的美妙之处。我感叹自己说明能力的不足。 「你们去观光地都不买特产吗？」 「会买一些耐保存的点心或者稀罕的纺织品」 「那些东西，我也感兴趣」 这俩家伙怎么搞的，跟团旅行的大妈吗？ 「肯定能大卖的……」 「不就是普普通通的木剑吗？哪里都能买到，自己也能做吧」 「不对，会在剑柄上刻上文字……会有特别的感觉！」 「文字啊，比如呢？」 「呃，地名或者当地的伟人？」 在我领地制造的木刀，要刻上什么文字呢？没听说过这里出过什么厉害的人，地名的话是德克尼斯？德克尼斯领中有各种各样的地名，但都不出名。 戴蒙沉思一番后，不经意地说了一句 「刻上德克尼斯的文字，给人以很强大的感觉呢」 「对吧？对吧？」 虽然把刻上自己名字的木刀拿去卖让我感到十分羞耻，但为了发展也顾不上那些了，何况坚称那是地名就行了。 「在餐具上写上字拿去卖——」 「我不要」 戴蒙还准备卖那种盘子，我连忙制止。总感觉那种东西会被拿来当婚礼纪念品，我实在接受不了。 木刀的方案被顺利采纳。虽然两人都不是很乐观，但无需多少启动费用，也就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了。另外，盘龙剑的钥匙扣也决定制作了。 之后过了几个星期，木刀发售日的晚上，我迫不及待地等待着销售报告。 由于几种商品由我监制，因此首先在德克尼斯的城镇中开始发售。我不认为一开始能卖的多好，能卖个十件左右就行了。 我心潮澎湃地在办公室中等待着，戴蒙终于来了。 「您久等了吗？我想报告应该明天才回出来」 「我没等多久。卖得怎么样？」 这是个令人激动的瞬间。早知如此心急如焚，我怎么不亲自到现场去销售啊。 戴蒙开心地笑着张开嘴。这表示值得期待咯？ 「就在刚才接到销售店的店长报告。竟然卖出了一把！」 「……一把？」 「是的，而且是最贵的漆黑的商品。哎呀，还真有人愿意为木剑花那么大价钱呢」 「漆黑的，一把啊」 「另外，顾客是个戴兜帽的可疑人物。可能是对购买那种商品感到羞耻吧」 听到远远超出想象中最糟糕情况的超低销量，我的情绪顿时跌落谷底。见我这样，戴蒙笑着劝我不要在意 「实话说，我以为一把都卖不出去。看来有人被尤米埃拉大人的品味所吸引呢。也把这个消息告诉帕托黎克大人吧」 「他就算了。谢谢，我要睡了」 「是，晚安」 我此时的表情想必比平时死得更透吧……我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卧室。 我朝房间角落一看，那里放着一把黑色的木刀。顺带一提，我并没有得到试制品。 「……实际销售量为0啊！」 我将白天蒙面购买的木刀塞到床下，自己躺倒床上。 「啊啊啊，到了明天能不能爆卖呢」 我一边逃避现实，一边逃进睡梦之中。 ◆　　◆　　◆ 时光飞逝，我来德克尼斯领已经过去三个月。 这边也差不多稳定下来了，帕托黎克想回趟老家。毕业之后一次也没让他回家见见父母，实在有点不合适。他跟我不一样，似乎和父母关心很好，所以越发觉得他该回去看看。他更家里似乎有书信往来，这也还算幸福吧。 我边写给周边领主的问候信边问戴蒙 「帕托黎克不在的话，也没什么问题……对吧？」 「应该没有问题，但有个方面令人不放心」 他盯着我这么说道。 你意思是，让你不放心的是我？我回瞪着戴蒙，结果他慌慌张张移开目光。 「说到帕托黎克大人啊，对了，仪式准备定在什么时候？」 「仪式？」 「婚礼。一定得办得热热闹闹呢」 「婚礼！？」 听到突然冒出超劲爆词汇，我禁不住提高了音调。 婚礼，婚礼？就是结婚的那个婚礼？缔结婚姻关系的那个吗？不会是我听错了吧？唔，那种事想都没想过。 现在还太早了吧。应该要花十多年时间才能认准时机才对。 再说，我最近都不敢把帕托黎克当恋人了。结婚是什么？恋人是什么？情为何物……？ 我们这三个月里明明同住一个屋檐下，恩爱事件却一次都没发生。我们果然不是恋人吧。我得解开戴蒙的误会才行。 「我和帕托黎克也并不是恋人吧……也没有说过我们是那种关系吧？」 「我毫无疑问听到过。听帕托黎克大人说的」 「真的！？我去找下帕托黎克」 呀嚯！恋人确定呢。 我跳出办公室，寻找我的恋人。他坚持那么说，真拿他没办法啊。 走在宅子的走廊上时，我发现正在与佣人们谈笑的帕托黎克。 「帕托黎克，有点事想问你……」 我出声喊了过去，佣人们发现我来了，连忙对我行了一礼后继续回去工作了。用不着一见我就逃啊……我很受伤啊。 「没、没事的，多花点时间跟他们打破隔阂就好」 大家对我不理不睬，却跟帕托黎克相处得那么融洽。被那样的他安慰我也开心不起来。 「这里是我家吧？为什么我觉得大家反倒和你更亲近」 「渐渐也就是说我的家了吧，这也没什么不好吧」 「呃、嗯」 本想挖苦他一下，结果遭到出乎意料的反击。我不知道他那番话究竟是自然而然说出来，还是看穿我会老实下来才说的。 「你想问我什么事？要去办公室吗？」 「呃……不去办公室，去我房间」 戴蒙应该还在办公室。我想要明确我和他的关系，所以想和他独处。 到了房间，我单刀直入。 「我想把一直不清不楚的事情明确清楚。我和你……」 是恋人没错吧？我很想说却又停了下来。这种事比想象中还要害羞。对呀，所以迄今为止关系才不清不楚啊。 我一边做着不想被人知道的自我分析一边思考。恋人这个词，本来就很让人害羞。什么恋人啊，明明汉字那么像変人怪人。 帕托黎克对停下来不说的我等得不耐烦了。 「我和你怎么了？」 「……是和変人怪人很像的那个吧」 这个世界不存在汉字，这种说法他又岂能明白。但是，你一定会明白的对吧。 「怪人？我可不怪」 不成，一丁点也没传达给他。没传达到倒也算了，唯独不否认我是怪人，这算什么意思？ 怎么办啊，能不能把恋人换成其他的词……情侣？只能更让人脸红。 还有就是……婚约关系吧。感觉这么说就没问题了。尤其在贵族之中，给人以父母之命的事务式关系的感觉。容我向全国的订婚男女道歉。 「我、我们是未婚妻和未婚夫的关系吧？」 「婚约关系？我们还不是未婚妻和未婚夫啊」 「……咦」 怎么回事？我被甩了吗？他不愿和我结婚？ 「婚约是两家之间的事务，必须家主之间来缔结」 「啊，那我得赶紧去打招呼」 原来如此，婚约是贵族之间的契约，当然需要沟通呢。怪我太不注意了。帕托黎克怎么也不早点告诉我啊。 他露出意外的表情，说 「尤米埃拉，你想去吗？」 「怎么办啊，没能及时和你的父亲打招呼，他会不会生我气啊？」 大招呼该说什么好？爸爸，请把您的儿子许配给我……不，这多半不对。 「没关系的。我在信上已经说明，你才刚刚继承领地，忙得不可开交」 心里的大石头姑且落了地，但一激动就说出婚约的事了。 可是，我真正想问他的不是家族间的事，也不是怎么问候父母，而是想要确认，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呐，缔结婚约就表示将来要结婚对吧？」 我知道我在说废话。 「说理所当然的事情干嘛？」 「我是问，你愿意接受这样吗」 我没说过要结婚，也没听他对我说过。在这种状态下谈论结婚的事情，总觉得会发生无法挽回的事情，我好害怕。 就在我快被不安压垮的时候，帕托黎克苦笑着把手放在我肩上。 「你这人真是……」 他一言不发，脸渐渐向我靠近。我感到，我仿佛要被他的眼睛吸进去。 「什、什么？不说清楚我可不明白喔？」 「无需言语，只要这样你就会明白了」 他的脸靠得更近了。我再迟钝也明白帕托黎克想要做什么。孤男寡女，靠近到这种超合适使出上勾拳的距离只能是为了……上勾拳？ 帕托黎克把下巴伸到了正好称手的位置，我便奋力挥出右手。 「咕啊」 看见他飞到空中，我这才意识到平时的坏毛病作祟了。 搞砸了。我连忙跑到捂着下巴抖个不停的帕托黎克身旁。 「抱歉，你没事吧？」 「没想到你会突然打过来」 帕托黎克横眼盯着我，脸上写满了悲伤。 「你就那么不愿意？婚约的事难道是我自作多情——」 「不是的！打上去是因为刚好合适的位置上有张脸，我并不是不愿意！」 这番话，让我都觉得自己是个没救的家伙。 明明只是害羞而已，照这样下去，我在他心里就变成没救的人了。可是，帕托黎克似乎看穿了我的内心。 「你只是想掩饰害羞，我没说错吧？」 「……你没把我当成危险的人？」 「早就觉得你危险了」 「……是吗。对不起，突然提出婚约的事」 是啊，就算难为情也不该冷不丁地动手打人呢。可以理解。跟婚约、结婚相比，这是更基本的问题。 然后，还在捂着下巴的帕托黎克，摆着非同寻常的严肃表情对我说 「我担心我没表达清楚，所以先清清楚楚地告诉你。我对你——」 「我去看看庭院的情况！」 我估计已是满脸通红，没听他讲完就从窗户跳向庭院。被我撞碎的玻璃，仿佛成了闪闪发光的背景。 「别从二楼跳下去啊！」 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我下定决心。总之，要去帕托黎克老家一趟。 ◆　　◆　　◆ 我决定去帕托黎克老家阿什巴顿边境伯领，为此有很多准备要做。 「要写信告知拜访日程，要安排马车，另外还要正式的礼服呢」 「就这身打扮，直接骑着龙龙去不就行了？」 「我怎么能干出那么没常识的事情啊！」 「你还有脸讲常识……」 在房间里，我嘴里嘀嘀咕咕，来回踱步。他看到这个样子，一脸无语。 他为什么可以那么乐观？啊，要是帕托黎克的父亲对我说「我没有被你喊作父亲的道理！」，那可怎么办啊。 「我早就在信上描述过原原本本的你」 「原原本本的我？」 「就是你平时的样子，平时都干些什么事情吧。所以，你再想掩饰也已经晚了——」 「原原本本，那就没问题……了吧？」 虽然多少做过一些奇葩事，大都是不致命的范畴吧，应该不至于让他的父母对我失望。 「……是吗」 到头来，我们决定骑着龙龙去阿什巴顿领。在我为各种事苦恼不已的时候，帕托黎克已经用书信联系，连归省日期都定好了。 「日子还是应该跟我商量商量的吧」 「照你现在这状况，选个伴手礼都不知道要花上多少年」 「伴手礼！」 我彻底忘了。这是去拜访未婚夫的家，礼物一定是不能不带的。选什么好呢？一些不起眼的小事或者一份礼物，说不定就会影响别人对你人品的看法。我应该竭尽全力。 「怎么了？突然大喊起来」 「帕托黎克，我会加油的！」 我表现出干劲，可他表情尴尬地劝阻了我。 「别加油。虽然不知道你打算干什么，但肯定不是好事。千万别加油」 他似乎怀着不可动摇的确信。那份自信从何而来？ 「我只是想准备拜访用的礼物啊」 「什么啊，你说礼物啊……慢着，你打算选什么？」 听到礼物，帕托黎克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舒缓下去，但马上又神情紧绷。 选什么好呢？我收到会开心的东西，而且是让我倾尽全力的东西。 「选什么呢……龙蛋吗？」 与人亲近的龙绝不会找野生的龙。要给龙龙找老婆估计机会渺茫。我觉得他这样很可怜，所以想找个龙蛋。然后，我必须全力以赴把它孵出来。 「千万不要」 帕托黎克气势逼人地这样说道。龙蛋似乎并不能讨人欢心。 「那就……」 作为德克尼斯领的特产，最近开始贩售的木刀以及盘龙剑的钥匙扣怎么样？可是，那些都还只卖出去过一件，而且那件还是我买的。 「莫非……我的品位与常人脱节了？」 「喔！你靠自己发觉了这件事吗！了不起啊，尤米埃拉！」 帕托黎克心花怒放，开始摸我的脑袋。诶嘿嘿……才怪啊，话题扯远了。 关于他对我的认识，我决定以后再找机会好好和他谈谈，眼下讨论的是礼物。 「现在哪还有空做这种事啊！」 我本想把帕托黎克的手挥开，但他突然把手收了回去，被他躲开了。他最近升了很多级，我被他躲开的情况也变多了。虽说总好过一不小心让他上天，但心里总觉得不甘心。 「我们现在必须考虑要带什么礼物吧。选的东西太没意思，就真的太没意思了，那可怎么办？」 「随便选点点心不好吗？」 看来他是真觉得无所谓。我们之间意识的乖离，令我备受冲击。 「不行啊，要是被当成是没常识的女孩，反对我们结婚可怎么办？」 「他们已经知道你没常识了」 能干千金大作战，是不是应该改为「虽然评价糟糕，但亲眼一见还挺不错」的作战呢？ ◆　　◆　　◆ 我们暂时将领地事务交给戴蒙，前往阿什巴顿领。现在，我们正骑在龙龙背上，在天空中飞翔。 帕托黎克还是很怕高。他都骑过龙龙好几次了，但完全没有习惯的迹象。我让龙龙飞得慢一点，可他的表情还是不太好。 「就快到了吧？……你没事吧？」 「嗯……你听好，千万别突然加速或突然下降」 这是在试探我吗？啊，很严肃地瞪过来了。我不会的啦。 「那里就是领主官邸所在的城市呢。咦？气氛好像不对劲」 在阿什巴顿领的中央城镇能看到很多武装过的人。他们浑身散发出蜇人的气息，俨然是临战状态……。 「那个旗帜……是表示紧急情况的旗帜呢，而且还是最高响应。难道……兰姆斯特攻打过来了？」 帕托黎克看着城镇中最高的建筑物上飘扬的旗帜，这样说道。邻国进攻？ 「竟然在攸关我们将来的日子里……」 我这几天晚上一觉都没睡。要是他们害我今天没见成帕托黎克的父母，还得重复同样的痛苦。这是想让我胃穿孔吗？不可饶恕，兰姆斯特王国！ 「冷静下来，我知道你很生气，但这种时候要冷静……」 故乡都被人攻打了，怎么还那么悠哉？这种时候就该化身护国魔鬼，将迫害国家的冲臭虫们挫骨扬灰。 「龙龙，全速前进！我也来帮你提速！」 龙龙全力拍打翅膀，我也朝后方喷射魔力进行辅助。 达到一定速度后，翅膀的空气阻力反而成为阻碍。龙龙将翅膀向后折起，化作战斗机的形状，之后只靠我和龙龙的魔力喷射来加速。 下方的景色目不暇接地向后飞逝。森林不知不觉间被甩到后头。龙龙携冲击波一路飞驰。这既是突破音障的效果吧。 我们，超越了因素。 「帕托黎克！已经看到敌军啦！…………帕托黎克？」 身后的他一言不发。是不是无人曾到达的速度，让他沉积在那感动中呢？没想到帕托黎克竟然是速度狂。要是他提出想追逐光速，我该怎么办？ 两支军队在视野开阔的平原上鸡犬相闻。估计那附近一带就是国境线。两军都还没有发现我们。 尽管龙龙带着爆音飞行，但声音被我们甩在后头，当他们通过声音察觉时，我们早已穿过。 「要减少伤亡……擒获对方大奖就行了吧？」 对这种战争定理应该十分了解的帕托黎克，此时什么也没有回答。都已经到达战场上空了，必须早做决断……。 好，一鼓作气冲进敌阵吧……于是，敌阵是哪边？ 「啊，已经来不及了！龙龙，在两军中间紧急降落！」 龙龙吼了一声，在彼此互瞪的阿什巴顿边境伯君与兰姆斯特王国军的中间俯冲而去。 尽管进行了减速，但速度还是相当大。龙龙在阿什巴顿军面前着陆后一路刨开地面，停在了兰姆斯特军跟前，将两军从中央截断。 战场顿时鸦雀无声。阿什巴顿边境伯军与兰姆斯特王国军沿国境线正相互示威，降落在他们正中间的我，不由在龙龙背上苦恼地捂住了脑袋。 虽然顺着势头过来了，但这个状况会不会太糟糕了？本来只是相互示威，搞不好就因为我的缘故而爆发全面战争。 我想根据现实动向来采取应对，然而两军只顾盯着我，一动也不动。而且，没有任何人出来吱一声。 我心想，至少我先该说明我是为谁助阵。龙龙轻轻打了个喷嚏，声音怪怪的，非常可爱。 大家能不能看在可爱的龙龙的份上，当即停战呢？ 「巴鲁夏茵王国的魔王出动啦！」 「快逃！要被黑暗吞噬啦！要没命啦！」 「完了，我们死定啦！」 以龙龙的喷嚏为开端，兰姆斯特军的阵型瞬间瓦解。有人拔腿就跑，有人就地捂住脑袋蹲了下去，也有人杵在原地呆若木鸡。 有种莫名其妙就赢了的感觉。不杀人事情就摆平了，我非常开心。 为了实现消除黑发歧视，我要时刻塑造和平的形象。没错，从天空飘落的天使降临于战场上，兵不血刃地结束了战争……这种是不可能的。反正我不像天使，更像魔王。 为了把目光从化作地狱图卷的前方移开，我朝阿什巴顿军转过身去。 当我转身的瞬间，之前几乎没有任何声音的友军中晃啷一下，传来巨大响动。那是所有人身体同时一颤，继而令金属盔甲发出的声音。我叹了口气，再次转向前方。 「怎么就弄成这样了啊」 明明只是来帕托黎克的老家问候一下而已。只是看到好像有情况，稍微着急一点赶过来了而已。 或许还是逮到敌军大奖更好一些，但我望着全速撤退的敌军，根本分不清大将在哪儿。阵型早已一盘散沙，更加让人找不出来了。 「快醒醒，帕托黎克快醒醒啊」 帕托黎克应该对战场相当了解，但他还在睡梦之中。尽管我奋力摇晃他的肩膀，他也只发出呻吟声，毫无苏醒的迹象。 「啊，抱歉，我儿子好像死过去了啊」 有人从近旁对我说话，我便循声看去，只见一匹马来到龙龙身旁。 马背上是一位灰色头发的壮年男子。那灰色与帕托黎克相比更偏白一些，面容与帕托黎克有几分神似。 从他身上刻着大大阿什巴顿边境伯家的徽章也能看出来，他毫无疑问就是巴托黎克的父亲。他独自上前，后方的护卫们正向他投去担心的目光。他们的马儿好像不听号令，不敢上前。 冷静下来，尤米埃拉·德克尼斯。没想到竟然要在这种地方打招呼。 人际关系中，第一印象格外重要。我接下来的言行直接关系到我的婚约是否被认可。 我从龙龙背上一跃而下，单膝跪地。 「幸会，阿什巴顿边境伯，本人尤米埃拉·德克尼斯，前来增援」 「呃……你这是要毁灭兰姆斯特吗？」 「不，但只要岳父大人希望」 「不，我并没有那个意思啊……？」 那么，为什么从边境伯空中会冒出「毁灭邻国」这种不和谐的字眼呢？我露出不解的表情，边境伯也是同样的表情。 此时我们心中所想的，大概是同一件事吧。 帕托黎克，你快醒醒啊。 ◆　　◆　　◆ 「这样啊！原来只是来我家玩吗」 「岂敢岂敢！都怪我没能及时前来问候」 几分钟后，帕托黎克醒了，我和边境伯之间一声不吭大眼瞪小眼的状况终于结束了。得知边境伯似乎没有挑起战斗之意，我暂时放下心来。 「然后啊，那些家伙突然向我们宣战。不过我们并没有伤亡，幸亏德克尼斯伯爵前来助战啊」 「真是辛苦您了」 「以我们的立场，能保卫国界就足够了。要是能向敌军大将问明缘由就更好了」 「我去抓过来！」 我和岳父大人以家名爵位相称。我们都是贵族当家，这样才有规矩，但总有一些距离感。 为了拉近关系，我必须将麻烦事尽快解决。我正要朝兰姆斯特军冲过去，结果后颈被奋力抓住。 当然，是帕托黎克想要拦我。 「等等！尤米埃拉你等等！别再胡乱行动了！」 「你也要一起来？咱们得在岳父大人面前好好表现表现」 「不对，你再冲过去，兰姆斯特那边就有人要被吓死了」 「咦？那怎么可能啊」 我没有理他，继续向兰姆斯特军迈步。随即，和我对上目光的士兵直接翻着白眼向后倒去。我不禁心想，邻国士兵的意志力实在太脆弱了。 我有些意志消沉，岳父大人看到我这样，嘟哝起来 「啊，就是这样的女孩吗？和帕托黎克说的一样」 帕托黎克都说了我什么？ 战力外通告……更正接到战力过剩通告的我，和龙龙一起老老实实地待在边境伯军主力的旁边。 过了一会儿，帕托黎克父子回到主阵中，之后只带了一位身着兰姆斯特军装的男子过来。 那个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啊，那个谍报人员？」 「是的，上次承蒙您照顾了。现在我担任兰姆斯特光国中央军副官辅佐，我名叫莱纳斯」 莱纳斯是跟我只接触过一次的邻国谍报员。我很吃惊他竟然从军了，副官辅佐？为什么是那种微妙的职位？ 他似乎感受到了我的疑惑。 「司令官和副官都抢先逃掉了」 「啊，呃……请节哀」 他是个因上司而吃苦受累的人。上次也是，他之所以主动接触我就是因为上司。他被调离谍报系，说不定是左迁。 可是依现状看，莱纳斯是最高长官，他的任务应该是进行停战交涉。巴鲁夏茵王国方面你的代表自然是边境伯。 我默默看着双方交涉。我是门外汉，又非当事人，不打算插嘴。所以帕托黎克啊，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盯着我，我什么都不会做啦。 我们进入主阵的大帐后，听莱纳斯讲述。 「从哪里说起呢……我国目前一分二为了……」 这件事我知道。大约一年前，听说邻国的国王病倒了。虽然指名由第一王子继承王位，但第一王子只能等国王死后才能正式加冕。 第二王子及其派阀盯准这个机会扩张势力，国家便被一分为二。我曾事不关己地感慨，邻国好惨啊，不成想竟然会被卷进来。 邻国的形势，边境伯应该也非常清楚。边境伯催促莱纳斯接着说下去 「这些我知道。然后呢？主导这次事件的是哪一方？」 「是第二王子殿下。由于原本处于劣势，急于建立武勋」 「那么，你那边的大将就是……」 「是的，正是那位殿下」 莱纳斯的声音越来越小。边境伯深深地叹了口气。 「哎……看他那灰溜溜的样子，料他也不敢再惹事了。而且我们也没有伤亡，能避免开战固然最好」 边境伯不渴望战争。一旦开战，化作战场的将是他的领地，这么考虑也是当然的吧。 我也要为避免战争而出力。 「莱纳斯先生，请转告你们那位王子。下次再敢来，逃再远我也会全力追上去」 「明白，我一定传达」 莱纳斯疲惫不堪的脸上焕发出些许的光彩。他也是个相当操劳的人啊。他与边境伯交涉了一些事情之后，便返回自军指挥撤退。他临走时说道 「我们彼此都很辛苦呢。巴伦夏茵王国也是，第二王子派有动作了吧？」 邻居那边已经闹翻了天，我们这边还在向他们靠拢。真是饶了我吧。 ◆　　◆　　◆ 我没做什么就避免了两国开战。不必被卷入对方因王位继承之争所发起的战争，这让我松了口气。 好了，该做的事情也做了，回家吧……虽然这么想过，但正戏还没开场。 我此次前来是为了拜访阿什巴顿边境伯，也就是托黎克的父亲，将来可能成为我岳父的人。我不能有失礼数，也不能表现出没常识的一面。到目前为止，我还只是和龙龙一起从空中俯冲下来过，所以还没出局。 莱纳斯离开后，大帐中只剩下我们三个。我清了清嗓子，拈起裙摆两侧，行了一礼。我身体能力高到浪费，对姿势很有自信。 「郑重地再次问候。小女子是德克尼斯伯爵家当家，尤米埃拉·德克尼斯」 帕托黎克的目光扎得我好痛。那表情就像面前有个挑战不可能的小孩子，认为这也将成为宝贵经验的，守望式的表情。边境伯先是愣了半晌，接着一脸困惑地向帕托黎克看去。 「……呃，这是？」 「普普通通的问候，尤米埃拉打算把普通千金小姐的路线继续走下去」 喂，干嘛拆我台。迄今为止，我表现得非常完美不是吗？不论怎么看，我都是位完美的淑女。从天而降也很有女孩子的味道，不成问题。 「哎，原来如此。终于明白帕托黎克所说的了。真是个令人遗憾……好孩子呢。欢迎来到阿什巴顿领，德克尼斯伯爵……可以称呼你尤米埃拉小姐吗？」 噢噢！看来我的作战成果了。岳父大人对我投来柔和的微笑。帕托黎克不怎么那样笑，我觉得好新鲜。上了年纪之后，他会不会也变成着这种感觉啊。 「您大可直呼小女子尤米埃拉」 「你按平时的风格就可以了」 「此话怎讲？小女子听不懂啊」 「还不住手，尤米埃拉，我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了。怎么可能骗得过我父亲啊」 作战似乎失败了。可是竟然说我骗人，多难听。好歹也说「掩饰」啊，不过给人感觉还是很糟糕。 想到一开始就被识破我是在装乖，我未免有些尴尬。当我目光游移时，边境伯开口了 「帕托黎克，撤退的准备就拜托你了。暂时把军队指挥全交给你」 他一口答应下来，走出帐外。等等，不要就留下我们两个人啊，太尴尬了。 可是这么想的似乎只有我一个，边境伯脸上又露出那温柔的笑容。他站在战场上时是一位精悍的指挥官形象，如今又露出一副和蔼的父亲的面孔。 「尤米埃拉小姐……这么称呼可以吧？儿子平日里受你照顾了」 「哪、哪里！我才是，总是被帕托黎克先生照顾」 我腰弯成直角说道。帕托黎克给老家寄的信中写了我的情况。帕托黎克差点死掉的事，气疯了的事，边境伯全都一清二楚。我只有道歉了。 「不必那么拘谨。你难得过来真是对不住，我还得暂时留在这里。兰姆斯特的那些家伙可能还会再来」 「果真应该灭了他们？」 「从尤米埃拉小姐嘴里说出来一点也不像开玩笑，还是别说了」 边境伯制止我的时候，表情和气场都跟帕托黎克一模一样。我之前好像和帕托黎克也有过类似的互动……而且不止一次。 「兰姆斯特攻打过来的情况，以前发生过嘛？」 「小摩擦很频繁，以这种规模过来，已经十多年没有过了呢……幸好有尤米埃拉小姐助阵」 也就是说，十多年前发生过咯？没想到帕托黎克的老家这么不太平。 边境伯要暂时入驻前线要塞。真不知道我来的时机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果然还是应该正式提出来吗？呃，就是……讨论那件事」 「哦，婚约的事啊」 「……呃，是的」 婚约，也就是说结婚的约定，到现在还没有现实的感觉。我和帕托黎克是恋人，这件事应该没有错。不过，谁能来告诉我一下恋人的定义。 「都已经同居了，谈婚论嫁干嘛还害羞啊」 「不，我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而且是帕托黎克擅自跟过来的」 惊人的事实揭晓了，我和帕托黎克原来在同居。 据我调查，很多情侣以同居为契机分手，因为一起生活后看到了对方不好的一面。 我们并没有住在同一个房间，个人生活的邋遢一面没有暴露……应该是吧。我又没用跑步时的风压来吹干头发。 啊，脑袋要冒火了，脸上也要冒火了。爆炎的尤米埃拉或许就要闪亮诞生了。这一切的原因都是眼前帕托黎克父亲的炸弹发言。 他关照地对我说道 「没关系，我知道是帕托黎克主动上门的。这桩婚事我认可了，倒不如说，非常欢迎」 「原来是这样啊……咦！？」 这么简单就定下来了？我还以为肯定会保留意见，我要仔细确认一遍。 「没问题吗？这么快就决定」 「还好吧，很早以前就一直从帕托黎克的信上听说你的事了」 帕托黎克背着我做了太多事情。他是准备把我，我又不会逃。 就这样，我和帕托黎克成为了正式的婚约关系。过程实在太简单，丝毫不觉得现实。 「恕我无法款待，你们就在家里好好休息之后再回去吧」 「是，非常感谢」 正当我松了口气的时候，边境伯说出可怕的话。 「不过，你要当心我的妻子」 帕托黎克的母亲，很危险吗？ ◆　　◆　　◆ 与帕托黎克的父亲——阿什巴顿边境伯道别后，我们离开国界前沿，前往位于领地中央的城镇。帕托黎克的本家，就在那座被城墙围绕的城市中。 在龙龙背上，我问帕托黎克 「呐，你母亲是位可怕的人吗？岳父大人让我当心」 「啊，母亲啊……平时很正常，应该……没问题」 帕托黎克的语气有些不干脆。我想象不出他母亲是位怎样的人物。 可是，我能想象我和她之间会产生矛盾。自古以来，婆媳之间就不断上演着毫无仁义可言的斗争。通常是那个样子，虽说我并没有亲眼见过那种场面。 另外，帕托黎克应该还有个哥哥。我也想和那位哥哥打个招呼。 「还有，你哥哥是个怎样的人？」 「哎，让哥哥和你见面……吗？不是很想让你们见面」 还没见面就被讨厌了？我开始胃痛。 我没有交代龙龙尽量慢点飞，结果一眨眼就能看到街道了。尽管因为有情况发生，气氛有些紧张，但似乎没有多大的混乱。 「那个，我们该在哪儿降落？」 「位于中央的那个宅子就是领主官邸，就降落在那里的庭院里」 龙龙朝帕托黎克所指的大宅缓缓下降。那里就是帕托黎克的家了啊。听说还兼做修炼场，面积十分广阔，给龙龙着陆似乎不成问题。 此时，一名女性从屋子里飞奔出来。她朝着我们奋力挥着手，银色的长长发丝摇摆起来，反射着太阳光闪闪发亮。 她的年龄大概比我大一些吧，可是帕托黎克应该没有姐姐……莫非是哥哥！？没听说哥哥那么可爱。 「莫非，那个人就是帕托黎克——」 「没错，是母亲」 也对呢，女装大哥和年轻母亲比较，当然是母亲更现实呢。就在我想着没营养的事情时，龙龙轻盈地降落到地上。 很好，第一次婆媳大战打响。看我用lv.99的力量先发制人，接招吧。我从龙龙身上跳下去，向帕托黎克母亲跟前冲刺，深深低下头。 「初次见面，我是尤米埃拉·德克尼斯。请多多关照，岳母大人！」 「哎呀呀，不必那么拘礼喔？」 「感谢您的关心！」 基于高度的政治判断，我决定中止发起先制攻击。 一抬起头，只见帕托黎克的妈妈正直勾勾盯着我的脸。我还没弄明白这是干什么，连就被她慢慢揪住，然后被上下扯起来。 「好可爱！跟帕托黎克说的一样，表情完全没变化呢」 「母亲大人，尤米埃拉在伤脑经啊」 「不，完全不会伤脑经。请尽情触碰」 脸颊被摸就能建立良好关系的话，岂不美哉。 我让脸被摸个够，同时观察帕托黎克的妈妈。真的好年轻，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 把我的脸摆弄了一番之后，她将我们迎进家中。 「来，请进请进。那个，龙龙君……进不来呢，没关系吗？」 「是的，没有问题」 我转身看去，只见龙龙把自己的尾巴当枕头，打起了盹儿。真可爱。今天飞了好远，他肯定累坏了。 龙龙到哪儿都能睡着，顺带一提，我也是到哪儿都能睡着。孩子就是像母亲呢。岳母大人还不忘关心龙龙，多么善良的人啊。不可以先入为主地判断别人呢。 我们被带到似是接待室的房间。走在前面的岳母大人把打开后，转过身来说道 「帕托黎克，你去别的地方。你好久没回家了，很多人想见见对吧？」 「……关于那个邻国攻打过来的事情，我还得向您——」 「没事，让尤米埃拉讲给我听」 她打断了帕托黎克。 我差点忘了，现在是婆媳战争期间。竟然把帕托黎克支走，多么卑鄙啊……。 帕托黎克叹了口气，说 「请别对尤米埃拉说些奇怪的话。尤米埃拉也是，别做奇怪的事」 咦？你这就走啦？另外，奇怪的事我绝对不做。 我进屋之前，他在我耳边悄悄说道 「在母亲面前，千万别提兰姆斯特这个词」 气吹到耳朵上弄得好痒。快住手啊，我又不是你声音好听才喜欢上你的。所以，这种事绝对还是算了吧。如果你不论如何都想做，那就再一次，如果是没人打扰的地方，两次、三次，最不济多少次都没关系。这决不是我想要。 于是……帕托黎克刚才说了什么？他说的话我完全没听进去。啊，这样就能再来一次啦！一切为了传达正确的情报。我也没办法呢。 我本想告诉他，我没听清，请你再说三遍，结果他人已经不见了。 我，知道的。婆婆总是儿子一走就性情大变。我在午间剧看过的。 正当我提心吊胆时，岳母大人开口了 「别傻站在那儿，还不进来坐下？尤米埃拉肯过来，我好开心啊。我一直想见见你」 「是，打扰了」 一直想见我，我可以当做一直期待着整我这个媳妇的意思吗？我做好心理准备，在她对面坐了下去。 「你和那孩子发展到哪一步了？」 「没、没什么哪一步」 「啊！脸红了一点！尤米埃拉好可爱！」 咦？莫非她就是个善良的人？结果只是我自顾自地被害妄想膨胀，太羞耻了。仔细一想，是帕托黎克来做德克尼斯家的女婿，不是我嫁过去。婆媳战争一开始就不存在。 而且，这么和蔼可亲的人，怎么可能性情说变就变呢。 「啊，还得问问阵地那边的情况呢。我也有很多话想和你聊聊」 「是兰姆斯特攻打过来事情吧。兰姆斯特军已经全军撤退了。边境伯会暂时入驻国境线上的要塞……岳母大人？」 「呵，兰姆斯特啊。那种国家，明明赶快毁灭才好啊。尤米埃拉，你不这么想吗？」 ……人还真是一瞬间说变就变啊。她脸上依然挂着笑容，但散发的气场截然不同。笑着生气的人当真可怕。 「那、那个……我们并没有损失」 「尤米埃拉过来，我们却无法周到地欢迎，这损失还不大吗？果然只有把兰姆斯特斩草除根才行呢」 天啊，我好像被看得非常重要，好开心啊。不过您能冷静一点的话我会更开心的。 刚才帕托黎克好像提醒的就是这件事。声音好不好听其实根本无关紧要。 我得快点，尽快让岳母大人冷静下来才行。说什么话能让她开心呢……。 「要消灭兰姆斯特的话，我愿意效劳」 这就叫火烧浇油。惨了，只觉得能让她开心的话这样也成，结果鬼迷心窍了……。 没关系，真到紧急关头，帕托黎克和边境伯会来阻止的。我和岳母大人都是女孩子，除了踩油门就只会浇汽油，踩撒车和加冷却剂的工作就交给男性组去做。 不清楚她为什么对邻国如此恨之入骨，但肯定是被我的发言引爆的。……虽然这么想，但岳母大人突然敛去表情。面无表情是最可怕的，尽管轮不到我来说。 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地猛跳。她的面无表情仅仅持续了几秒钟，我却感觉无比漫长。岳母大人又突然再次露出笑容。太可怕了。 「……哎呀，不好意思，我有点太激动了。可不能把尤米埃拉牵连进来呢」 「我不介意，我没事。我认为那个国家目前不会有问题。他们似乎国内分裂了，应该没机会再出兵了」 「是吗，那就太好了。能不能讲讲，你和那孩子是怎么认识的？那孩子在关键部分总是讲得很笼统啊」 「我想想，我们第一次说话是在野外演习的时候」 我装作毫不介意降了下去，但我内心已经吓得半死，生怕她什么时候又性情大变。 讲了大概几十分钟，帕托黎克差不多这个时候回来了。慢死了。 「长途劳顿，尤米埃拉应该也累了。母亲大人，今天就到这里吧」 「对不起啊，尤米埃拉，不知不觉就开心起来了」 「哪里，我也很开心」 骗你的，我超害怕。 之后，在跟着帕托黎克去客房的路上，他向问道 「感觉和母亲处得来吗？你该没有提到那个国家的名字吧」 「……提到了」 「啊，抱歉，我应该和你一起的」 更让我在意的是，她对那个国家如此厌恶的理由。帕托黎克和边境伯都没到那种地步。我还没问，帕托黎克便向我解释 「哎，因为位置关系，很多人都讨厌邻国。但是，母亲尤为极端。除母亲之外，没人恨到那个地步」 「嗯，这我知道」 「母亲之所以对邻国恨之入骨，是因为……婚礼被搅了」 婚礼指的是那个婚礼？要结婚时穿婚纱切蛋糕许下誓言的那个婚礼？ 「母亲出身中央的侯爵家，因要要与将要继承边境伯爵位的父亲结婚，遭到了她本家的极力反对。两人排除万难，好不容易将要走到婚姻的殿堂，然后就在结婚典礼前一天，我们与邻国发生了小摩擦。父亲也前往国境增援，根本顾不上婚礼」 的确，人生唯一一次的重大仪式被糟蹋了，当然会生气吧。我和帕托黎克的婚礼要是被搅局……咦？有什么不好？那样就不用穿婚纱了，也不用在大家面前守拘谨的礼仪，岂不是反倒谢天谢地？ 再说了，那种活动为什么会成为惯例啊。如果可以不办，我也不想办。损失顶多就是吃不到大蛋糕。 「我说，我们要举办婚礼吗？……如果！我是说如果！在遥远未来的可能性！」 「当然了。我不会让任何人妨碍我们，就算天塌下来也一定要办，而且非常隆重」 「……不办行不行呢？帕托黎克，你也不喜欢那种场合吧？」 「我的确不喜欢太过奢华，但婚礼另算」 骗人的吧，帕托黎克为什么那么积极。 「婚礼吗……」 那个仪式给人以幸福的印象，总觉得跟我不相称呢。反正是非常以后的事情了。 ◆　　◆　　◆ 我们在阿什巴顿边境伯领停留了三天。 我大部分的时间与岳母大人一起度过。只要不踩到兰姆斯特王国这颗地雷，她就是一位正常人。当她对闲聊中出现的餐厅restaurant一词瞬间产生反应的时候，我被吓丢了半条命。 她尤米埃拉式练级法的理论非常好评。虽然被帕托黎克劝阻下来，但岳母大人开心得不得了。 在领主官邸工作的人们都待我非常温柔。我还是头一次被这样护着捧着。我好想当这个家的孩子啊。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我们最后与边境伯领道别了。遗憾的是，岳父大人还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样子。 「受您照顾了」 「随时来玩啊，下次尤米埃拉一个人来。帕托黎克可以不用来」 「啊哈哈，非常感谢。龙龙，出发吧」 龙龙载着我们，有力地扑打翅膀，腾空而起。直到走得不见踪影，帕托黎克的母亲一直朝我们挥手。 帕托黎克见到父母了，我和他的婚约正式定下来了，要做的事情应该全都做完了……。 「咦？没见到你哥哥啊，他出门了吗？」 「哥哥就在家里」 我们扯起嗓门，用不输给风声的声音对话。三天里住在同一个人家中，却一次也没接触过，这不奇怪吗？莫非，我被他刻意躲着？肯定不会呢。 「呐，我在被你哥哥躲着吗？」 「就是这样」 好吧，我就是被躲着。尽管在学园里早就习惯了，但这次还是非常介意。 我释放出负面气场，帕托黎克连忙说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哥哥他不擅长应付女性。下次我会把他强行拉出来让你们见面的，你放心好了」 女性恐惧症吗？说起来我就是女性。不擅长应付女性的人，给人的印象尤其不擅长应付视为异形的同龄人。我明白了，原来是不好意思来见弟弟带回家的美少女啊。嗯，美丽是一种罪孽。当我沉浸在愉悦中时，帕托黎克接着说道 「哥哥尤其不擅长应付强势的，或者说粗野的女性。多半原因在于母亲……」 「……你看我粗野吗？」 人家一开始就不是什么美少女。自称美少女的家伙，能不能全部从这个世上消失呢。 「你的性格应该算沉稳……要问粗不粗野吗……」 明天起我就开始佛系的生存方式吧。 虽然发生了许多出乎意料的情况，但我们顺利地缔结了婚约。明天起，我就努力完成领地的工作吧。 幕间三 帕托黎克 第二卷幕间三 帕托黎克 久违的归省结束后，帕托黎克·阿什巴顿回到德克尼斯领，过着与近几个月来没有差别的生活。 帕托黎克的工作是领主辅佐，不过文书类等工作，尤米埃拉都能毫无问题地完成。因此他最近在到处奔走，致力帮助容易招人误解的领主化解误会。 今天，帕托黎克也同样通过与宅邸工作人员闲聊，来讲述尤米埃拉是个怎样的人。 「别看尤米埃拉那个样子，其实性格很温和。你们也从没见她发过火吧？」 两名在戴蒙手下工作的事务官与三名女仆正在听帕托黎克讲述。 一名女仆似乎想到了什么，讲起了前些天发生的事 「前日，我在走廊上刷碎了餐具。正准备收拾的时候，尤米埃拉大人踩到了碎片……而且还是光脚」 除了帕托黎克，所有人都想象出血淋淋的场面，面色铁青。此时，她接着说下去 「但是，尤米埃拉大人却首先关心我，我也没有受到责备」 「抱歉，我待会儿就教训她不要到处光脚走」 「岂敢！怎么能让帕托黎克大人道歉……」 尤米埃拉的诡异行为又增加了，这让帕托黎克不禁想要叹息，但硬是忍了下去。既然尤米埃拉的善良表达了出来，他觉得倒也不错。在自己家光脚也没什么不可以吧，她就算再没常识，应该也总不至于光脚跑到外面去。 「也罢，尤米埃拉很少发火，就算发火也绝对不会加害大家。上代德克尼斯伯爵都还在王都的大宅里活得好好的」 「诶！听到爵位改换的时候，还以为肯定被杀掉了……」 原来那件事也被误会了啊，帕托黎克叹了口气。 为了让大家小姐尤米埃拉的本性，帕托黎克讲起了她在学园里的轶事。 「那个家伙是个有点……有点？相当……相当怪异的人。她平时面无表情，绝对不是在生气。仔细看就能发现她表情非常丰富」 「帕托黎克大人，您能看懂尤米埃拉大人的表情吗？」 「能啊，虽然她有时脑子里会思考一些你根本想象不到的事情，但开心或者悲伤的时候一目了然」 「果然……因为是恋人吗？」 女仆们眼中闪耀着兴奋的光辉，注视着帕托黎克。甜甜蜜蜜的恋爱故事正是她们的最爱，对象还是散发着成熟的稳重感，公认为充满魅力的帕托黎克，那就更是如此了。他处事不分高低贵贱，与下人们同样没有隔阂，在官邸中受所有人喜欢。 「之所以能看到尤米埃拉的表情……大概，因为我喜欢她吧」 三名女仆发出兴奋的尖叫声。 帕托黎克表面上很冷静，但一想到还是没能逃过恋爱的话题，内心有些失落。 如果是尤米埃拉破天荒的轶事，帕托黎克再多也讲得出来，可一遇到恋爱话题就开不了口了。他拼命搜寻最近的记忆，想起了刚要去阿什巴顿领之前的事情。 「对了，我们离开前，尤米埃拉不是打破过窗户吗。那是因为气氛太浪漫，结果尤米埃拉太害羞就破窗而逃了。她那种地方也很可爱呢」 这样的说法，有人听上去会当成是帕托黎克被她躲着，但这里的五名听众似乎都按积极的方向去理解了。帕托黎克说着说着，也不禁害羞地笑起来。 他觉得尤米埃拉狠可爱，但破窗而逃还是做得太过火了。帕托黎克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目光向窗户看去……结果与一个头发倒垂的女人四目相交。 估计此时发现她的只有帕托黎克一个。那么可怕的万一怎么能让大家看到，帕托黎克连忙催大家解散。 「啊！不好意思耽误您时间了。不嫌弃的话，请下次继续给我们讲尤米埃拉大人的事情吧」 「嗯，当然可以」 下人们纷纷离开房间。刚确认门关上，帕托黎克便打开窗户。 「喂，尤米埃拉，你又在搞什么？」 「在我家，有个人混得比我还熟，所以就来看看」 窗外的正是尤米埃拉。这里是二楼，尤米埃拉只把脑袋从屋檐上伸下来向屋内窥视，结构长长的头发倒挂着，形成一幅非常惊悚的画面。帕托黎克觉得，这就跟半夜突然撞见龙龙一样可怕。 尤米埃拉扬起屋檐上悬挂下来的上本身，顺势翻进了屋子。 「你要是减少一些这样的怪异行为，肯定就能跟大家走得更近了」 「怪异行为是指什么？上屋顶？偷窥房间？还是从窗户进屋？」 「全都是」 尤米埃拉嘀咕着「上个屋顶你就批准不行吗」之类开玩笑的话，帕托黎克没有理会，心想。 刚才说尤米埃拉因为害羞才逃走的，真的是这样吗？她会不会就是对恋爱不感兴趣？她会不会只把自己当朋友？ 虽然订下了婚约，但帕托黎克几乎没有和尤米埃拉做过恋人该做的事情。尽管他平时摆出从容的而态度，但内心却饱受着不安的煎熬。哪怕一句话也好，他想要确证。 「尤米埃拉，我们应该是恋人吧？」 「咦！？不，就算你问我……」 别说确证，甚至还触礁了。听到当事人完全没那个意思，帕托黎克彻底沮丧了。 见状，尤米埃拉语无伦次地说起来 「啊！不，那个，那个嘛……你想，婚约啊！我们不是未婚妻和未婚夫的关系吗？所以，就是不久的将来就会结婚的那种……」 「尤米埃拉，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别了！」 「喂！怎么又走窗户！」 尤米埃拉冲破窗户跳到外面。还专程从没开的窗户冲出去，可见她有多么混乱。尤米埃拉刚才脸颊微微泛红，以本人基准完全可以算作完全红透。帕托黎克想起这些，叹了口气，无奈地笑起来。 他已确认到尤米埃拉的心意。他心想，言语上还是不要催她，慢慢就等好了。 「真是……拿那家伙没办法啊」 四章 隐藏boss，领地改革 第二卷四章 隐藏boss，领地改革 我从阿什巴顿领回到德克尼斯领之后，照旧在处理领主的事务。 我跟帕托黎克的关系没有变化。以前以年为单位都没变化，短短几天又怎么可能变化呢。我们的关系不变，也就表示我们之间氛围良好。 情况就是这样，我现在正乘着马车。这趟纯粹是从领地中心达到领地边缘，然后再折返回去。说白了就是视察，确认当初来时的糟糕路况有没有得到好好修整。 我和帕托黎克两人在马车的颠簸中来到领地边界，之后下马车稍作休息。 「没有之前那么坑坑洼洼呢」 「嗯，这几个月里变化如此之大，令人感叹」 「因为好像还雇佣了使用土魔法的人呢」 领地中需要修缮的道路为数众多，与王都连通的街道交通量大，属于迫切完成的任务。之所以面貌焕然一新，一方面也是因为最优先向这里投入了资金。 其他道路的修缮工作尚未开始，必须尽快处理。可是，会使用魔法的人并不多，因此似乎进展缓慢。 「要是能找到更多会使用土魔法的人……」 「你说我吗？」 对了，眼前就有一个。帕托黎克能使用风、土两种属性。而且他等级已经超过80，应该还能施展大规模魔法。 「帕托黎克，以你的实力，是不是可以把领地的街道一鼓作气全部修正完毕？」 「不要强人所难。我和你可不一样，魔法威力很普通的」 「我也是一直都在抑制魔法威力啊。帕托黎克，你只是把节约魔力的用法形成了习惯，只要想拿出真本事肯定行的」 「……你说的没错，最近我似乎从未全力施展过魔法」 「今天就跟你一起试试吧，彼此使出全力对轰」 「不行」 我的提议当即遭到否决。绝对会很开心啊……。 意志消沉的我闲得无聊，便向马车看去。我观察着它，想着能不能用现代知识对它进行改良，结果马儿进入视线。 这辆马车有两匹马来拉，两匹马儿都是棕色的毛，非常可爱。休息中的马儿正在大口喝着水。啊，好可爱。而且马很聪明，跟那些只要看到我就会大叫然后逃走的猫猫狗狗不一样。小宠物的时代已经结束了，如今的时代属于马儿。 「谢谢你拉马车，我可以摸摸你吗？」 我走到马旁边，认准了其中一匹。黑色的眼睛光溜溜，面相十分温柔。应该是个女孩子吧。 我伸出手，准备抚摸马儿的脖子，可还还没摸到马儿就突然乱动，嘶鸣震天。 不好，我要摸的难道是禁忌部位？就像狗不喜欢被摸尾巴，马身上应该也有不想被摸的部位。完全是我不小心。车夫大叔连忙跑过来，说道 「不好意思，马受到了惊吓，请离远点」 他抚摸马儿，让马儿冷静下来。摸的地方，跟我刚才本打算摸的是同一个位置。……咦？ 我似乎不光被猫猫狗狗讨厌，看来生来还被马所恐惧。说不定，我和所有动物全都相处不来。啊，人类也有容易对我害怕的倾向。算了，反正人家还有龙龙。 返回的路上坐在马车里，我实在无事可做。 「回去还需要马车吗？街道的情况都已经看过了」 「偶尔坐一下不好吗？或许去和回看到的景色也会不一样」 有那种事吗？明明用跑的回去绝对更快。 「真的好闲啊，就不能冒出几个盗贼吗？」 「别乌鸦嘴。如今根本没听说过有盗贼活动，不过该出盗贼的地方还是……」 我只是闲得发慌随口一说，哪里会有盗贼出没。要是真要盗贼出没，那么那里的领主岂不是天大的废物。 我呆呆地望着景色，结果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从外头听到车夫慌慌张张的喊声。 「有盗贼！我们被盗贼包围了」 今天涨知识了。第一、盗贼真的存在。第二、姓德克尼斯的贵族是绝顶无能的领主。最后、领主称职度为0的我要以卫兵身份出战了。 帕托黎克抢先跳出马车。我从马车里探出身子，向四周看去，只见我们被一伙强到团团围住。他们是一伙30人左右年龄层次不齐的男性，持有像样武器的只有几个人，其他人只拿着农具。 帕托黎克把车夫大叔拉回来，走到门前。 「尤米埃拉，你也快点下来，让他藏进去」 「我知道了」 我轻盈地跳到地上，将车夫塞进马车里。 「您在你里面藏好了」 「祝您旗开得胜！」 被区区30人为主还祝我旗开得胜，真是小题大做。盗贼们看上去并不善战的样子，可以说毫无危险。 帕托黎克拔出腰间的剑。我也跟着他……啊，剑被我放家里了。我不摆任何架势站到它身旁。 帕托黎克眼睛紧盯着盗贼，对我说道。 「尤米埃拉，你守住马车，盗贼我来逮捕」 「明白」 要论分工是否合理，或许正好相反吧。但帕托黎克既然有干劲，我也不会阻拦。我挡在马车前面，观察他与盗贼之间的战斗。 不出所料，根本谈不上较量。 帕托黎克或用剑的侧面敲击，或用脚绊倒，或用风魔法吹飞，将盗贼压制。 看着一边倒的战斗时，我发觉有人正从背后向我靠近。他手里拿着剑，目标似乎跟那些包围帕托黎克的盗贼不同，盯上了我。好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我装作没有发觉，准备以最低幅度的动作避开将从身后砍来的剑。这样超有高手风范，超帅气，我貌似能听到对方「你背后长了眼睛吗」的诧异叫喊。 他轻手轻脚到达我背后，剑自大上段挥下……才怪。不知为何，他从身后把手绕到我前面，抵在我脖子上。 「不许动！拔剑扔了！你不在乎这家伙的死活吗！」 声后的那人大声喊道。 ……怎么回事？我不解地用眼神询问帕托黎克，但他似乎也没有理解情况。我俩互瞪着愣在原地好一阵，用剑抵着我的那人接着说道 「你要是不想让这个小妹妹出什么事就赶紧把武器扔了！老老实实把之前的东西交出来，我就饶她一命！」 我还是不懂他想表达什么。帕托黎克似乎察觉到了，诧异地说道 「……挟持人质，你确定吗？」 「那还用说！在不快点，你女朋友漂亮的脸蛋上可要留花了！」 感觉很钝的剑朝我脸上靠近。原来我被劫为人质了啊。迄今为止，我被卷入过许许多多危险事件，但从没有被劫为人质。机会难得，我想表现得更像人质的样子。这可是一辈子一次的事件。 我调动我的所有表演力，开始呼救。 「救、救命～」 喊得好生硬。帕托黎克尬得浑身乏力。喂，你的未婚妻现在有危险啊，给我认真一点。 我继续饰演被抓住的千金小姐。 「不要管我！向我开炮！我要拉这家伙下地狱！」 「噫」 本想当一回薄幸美人，结果说成战斗漫画里搭档格的台词了。盗贼对我的觉悟感到战栗。 但帕托黎克摆出打心底里觉得麻烦的表情，依旧不准备行动。好薄情……而且这么想的似乎不止我一个。包围他的盗贼们也竞相职责 「不会要她命的，你就把剑扔了，好吗？」 「你女朋友都说到那份上了，你是铁石心肠吗！」 「帕托黎克！不能听他们的！不要管我！」 我的掺和似乎让帕托黎克终于下定决心。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之后，扔掉了拿在右手的剑，举起双手狠狠瞪向盗贼。 「劫持人质太卑鄙了！赶紧放了她！」 啊，帕托黎克也加入了。盗贼们在他的魄力之下害得向后退。看到他过分逼真的演技，我不禁笑喷出来。 「噗噗，帕托黎克帅爆了。你怎么演的那么好？」 「不是你开的头吗？好了，闹剧该结束了」 他羞耻地别开脸，把扔掉的剑捡了起来。 当人质也没有多开心。我觉得是时候收场了，便将伸到眼前的剑用手抓住。那种便宜货岂能承受住我的握力，剑身轻而易举地断掉了。身后的他看到这一幕，整个人愣住了。 「真没带想到，我有朝一日还能变成人质。我的感谢你呢」 「……咦？」 「好了，统统集中到一个地方好吗？」 「哇，什么怪力！？」 我抓起他的手臂，朝帕托黎克那边扔了过去。低空飞行的而他撞到其他盗贼，直接伏面倒地。 就在这个时候，帕托黎克也解决了其他人。30名左右的盗贼要么被打倒，要么丧失战意。 我缓缓走向帕托黎克身边，说 「辛苦了，也没多强呢……是吧？」 「嗯，我看他们并不擅长战斗，武装也很粗糙，应该是某地的农民……」 他们要是德克尼斯领的居民可怎么办。应该不会无缘无故落草为寇，根本原因可能就是我这个领主。 「我是这里的，德克尼斯领的领主，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我尽量不以太过高压的态度问他们，随后他们开始窃窃私语。 「……德克尼斯的领主？就是打倒魔王的那个？」 「把看不顺眼的部下拿取喂龙的那个领主大人？」 「惨了，我们竟然袭击了最危险的家伙坐的马车」 「喂，就算严刑拷打也不准招！想一想你们家人吧！」 看到陷入恐慌状态的他们，我感到失落。被人害怕算是定式了。 帕托黎克上前一步，并用手示意让我退后。 「我问你们，你们家住何处，是到外面来挣钱吗？为什么盯上这里」 面对帕托黎克的质问，他们依旧保持沉默。瞧吧，都怪你太过高压的态度。讯问就该适当地软硬兼施。我正要提出交换选手，他也正好在这个时机提出交换选手。 「你们再不做声，就只能换身后的她来了」 「我们什么都招！」 能不能别光让我当坏人？ 帕托黎克问出了盗贼们的出身，他们自称是隔壁领土的村民。问过内情后，得知村子太穷，长此以往肯定会有人饿死，所以他们才做盗贼，制定了袭击有钱人马车的计划。 村子穷，原因应该在于南侧的大山。他们说，那边大部分时间阳光被遮挡，收成很少。 我在不太近的地方听着他们讲述，中途提出疑问 「可是，你们怎么最近才开始当盗贼？你们以前没这么干过吧？」 「噫」 「……都说不会把你们怎么样啦」 好吧，一直都这样。大家都怕我。 帕托黎克示意我再退后一些，然后重新问道 「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吗？」 「是魔物。以前村子周围从来没有魔物出没，可现在田地被弄得一团糟」 魔物很少会在有人居住的地方附近出没。没有魔物的地方就会住人，而现在村子遇到了魔物出没的担忧。我不禁开口问道 「你们没事吧？」 「噫噫」 「……帕托黎克」 你们也该习惯了吧。附近一带的村子里，不是都流传着关于我的情报吗。 我们领地的村民看到我绝对不会那么害怕，反倒会对我顶礼膜拜。真希望他们能别那样。就没有对我正常点吗？ 帕托黎克叹了口气，代我问道 「于是，你们有么有什么损失？」 「人都没有受伤，只是田地全被毁了，等于是等死。领主大人也不帮忙」 村子本来就穷，如此一来濒临毁灭状态，而且还指望不上领主的帮助。听到这些，我想到了一个点子。前些天我想到了领地改革方案，以我的力量开辟村庄，但因为没有居民为被搁置了。 「呐」 「噫噫噫」 「我有那么可怕吗？罢了，你们既然不想住在隔壁领地，那要不要来当我的子民？」 ◆　　◆　　◆ 尽管半路遇到了遭遇盗贼袭击的麻烦，领地内的视察最终圆满结束。 事不宜迟，立刻着手对那个村子的支援工作吧。村子无法立刻建设完毕，于是跟帕托黎克商议决定，进行临时的粮食援助。 对别人领土的子民做那种事事实上违反规定，但我们最终会接收他们，所以道理上总能说得通。 他们虽然害怕哲别后又什么蹊跷，但还是赞成了移居方案。这是和平冷静的磋商所带来的结果。虽然帕托黎克说我那基本算是威胁，可我只是非常正常地讲话罢了。至于别人对我说的话怎么理解，那就不归我管了。 然后过了一周，我前往了需要进行平整的预定地点。 龙龙和我一起，帕托黎克也陪着我。落地后，脚下是一片零星散布着树木的草地。因为没有可靠的标志物，我不确定地点是否正确，于是向身旁的帕托黎克问道 「是这里……没错吧？」 「不是从空中确认过很多遍吗？根据附近山川位置来看，不会错的」 我松了口气，向四周环视。细致观察后发现，这里有较高的山丘和巨大岩石，很多很碍事的东西。若不用魔法进行平整，想必十分费力。 「那我就开始吧」 我将秘密兵器的法杖高高举起。杖身有着凝聚匠心的雕刻，顶部镶嵌的特大尺寸魔石绽放着光辉。我不用法杖也能打出十足的火力，所以我从未用过法杖。帕托黎克是剑与魔法并用，也同样没用过法杖。 他看着与我们无缘的法杖，十分费解地问道 「法杖？你怎么拿着那种东西？」 「想着节省魔力就拿来用了。而且啊，这个超厉害的！有全属性适应性！」 法杖通常只适应一种属性，偶尔能看到适应两种魔力的。但是，我在游戏里都没掉过适应全属性的法杖。这是非常厉害，非常宝贵的珍品。 「反正你也只能使用暗属性不是吗？这不是暴殄天物？」 「我没说过吗？除光属性之外的魔法，我能使用喔」 虽然不及暗属性，但我也能驱使四大属性的魔法。虽然很犯规，但毕竟我是天才吗。 做什么好呢……要平整地面，当然是土属性吧。我想象高耸的土壁，将法杖伸向前方。来吧，比王都城墙还要高。 帕托黎克察觉到我开启了认真模式，像平常一样制止我。可是，为时已晚。 「大地啊！突破天际吧！」 「喂、还不住手！你认真使出魔法的话……嗯？」 土魔法漂亮地发动了。 前方地面霍然形成一座山。高度……大概一不小心就会绊倒脚的程度吧？帕托黎克用脚戳了戳，土疙瘩轻易地垮掉了。 「你认真起来就这样？」 「什」 最不想被帕托黎克说的话排行榜第三位「你认真起来就这样？」出现了。顺带一提，第一位是「再不适可而止我就讨厌你了」。 被当成弱鸡，这让我忍无可忍。我使出浑身力量，召唤地狱之火。结果显现一颗顶多只能照亮面前的小粒火珠。 「……不用担心失火呢」 唔唔唔，帕托黎克同情的眼神刺得我好痛。我可不能就这样结束，最后我全力施展暗魔法。 「黑暗——」 「这可不行」 我还没说完，法杖就被没收了。你这是早有准备呢。我鼓着脸向他看去。 「我很清楚你有多强。事到如今也不想再见识了」 「那你的全力呢？级也升了，要不要试试？」 我对帕托黎克的魔法适应性完全没有掌握。他决不是魔法特化型，也并没有达到我这种近战物理攻击两面具备的程度。他几乎不使用显而易见的攻击魔法，所以更加令人捉摸不透。 他听到我的提议，思考了一会儿之后说道 「也对，这样的机会非常难得，我就试试看吧」 帕托黎克双手握住法杖，闭上眼睛。身旁的我感受到魔力的膨胀。与暗属性带刺的魔力不同，给人的感觉更加吻合。 他睁开眼睛，小声念道 「土啊」 前方几米处的土地随着沉闷的声音向上推高。地震持续几秒钟后平息，之后眼前形成一道高耸的土壁，头抬到发痛都难以望到顶。 这道土壁比王都城墙还高，而且宽度相当大，横亘视野所及之处。 造出分断世界的墙壁后，帕托黎克哑口无言。 「看这个，你也没资格说人家吧。以后可别再说我的魔法强过头了」 ……咦？我还等着吐槽呢，可帕托黎克一语不发。 他望着土壁，突然瘫倒下去，跪在地上。 「对不起，刚才我说得太过分了。你没事吧？」 「……嗯，我能感觉到升级之后输出有所提高，但不曾想竟然到如此地步」 帕托黎克是真的非常失落。怎么了？不该开心才对吗？ 过了好久他才振作起来。他站起来后，把法杖还给了我。 「这把杖也非常厉害，魔力传达非常顺畅」 「对吧？它适应全属性，对你的风属性和我的暗属性都能强化。很厉害对不对？」 「尤米埃拉，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大概一个月前，有商人来到宅子」 有人上门推销传家之宝的法杖，于是我就买了。商人到贵族家是很普通的情况，考虑到商品的质量，价格也很合适，我什么也没做错。只是，价格贵了点。 这把法杖产自地下城，我曾一瞬间想过自己去找同等的东西。可是，最近经常下地下城，却连对应三属性的法杖都没找到过。 而且，过去我曾被自己地下城的非洲人掉率坑得好惨。我再也不指望靠小概率盯准一件装备猛刷了。 帕托黎克指着我的宝物，说 「那东西真的需要吗？你该不会被人花言巧语上了推销的当吧？」 「才没那种事，我要是看到店里有卖肯定也会买的」 「花了多少钱？」 「……也就是说，普通法杖的五十倍吧？」 这里说的普通法杖，指单一属性最高品质的东西。他果然认为我很浪费，对我劝告 「尽管你以前就这样了，但接下来我们还要开拓村庄，需要很多投入。我不是不准你给自己卖东西，但能不能稍微注意节约呢？」 「有什么关系嘛，我从来不买礼服和宝石，我这消费算低的吧」 「你觉得那把法杖可以做多少件礼服」 大概吧，也就上百件吧。咦？莫非我是浪费大王？ 贵族这种人，在钱的方面总是公私不分。我会自掏腰包充盈领地预算，心血来潮也能够动用税金大把挥霍。 因浪费而造成麻烦的话，遭殃的可不只是我，我以后要好好节制。不过，买这把法杖绝对是必要开销。 「嗯，浪费不可以。但必须用到的东西，还是非买不可吧？」 「我的意思就是，那玩意并不需要」 好过分。把它和木刀一起搁在屋子角落里吃灰，就不觉得可怜吗？虽然想不出来任何有效使用途径，但它一定是须要的。 算了，开始干活吧。首先得把某人搞出来的墙壁收拾掉。好辛苦啊，给闯祸的人擦屁股好辛苦的呢。呵呵，今天总算迎来我下克上的时机。 正当我思考是用物理还是魔法破坏墙壁的时候，帕托黎克向墙壁举起一只手。 「回去」 巨大的土墙如同倒带一般回到地面。你这招反倒更厉害吧？ 本想吐槽物理法则究竟扔哪儿去了，不过我的暗魔法也不遑多让，也就没开口。 「那就开始吧。首先我来大致弄平，细节就拜托了」 「好」 一块一块去除石头，一点一点把土运走的话效率未免太低下了。我决定，首先将不需要的东西一并消除了。 于是，我久违地发动了暗属性最高阶魔法。 「黑洞ck hole」 出现一颗巨大的黑球，将树木、岩石乃至山丘全部吞噬。以地面为起点发动的黑洞，从我的视角来看为半球状……但实际是球形，看不见的部分将大地也一并吞噬……我闯祸了。 帕托黎克看到黑暗的半球，佩服起来 「还能生成球体以外的形状啊。看来平整得非常漂亮，或许没我出场的机会了」 「抱歉，其实那是球体」 「喂，你该不会……」 用出去的魔法无法撤销。黑球消失，连同吞噬掉的东西一并抹消了。 连大气也被抹消了，周围的空气向那边聚集，从背后刮起强风。 我们眼前的景色骤然一变，出现一个漂亮的圆形大坑，坑底埋在阴影之中，连阳光都照不到。我这个把地形弄得面目全非的罪魁祸首，嘀咕起来 「……拿来当农业用水池如何？」 我自己都觉得这是瞎扯。拿这个洞来蓄水的话，不是池塘就是湖了。然而我并不知道两者的区别。 怎么办。照这个情况，还没建成的村子就要沉浸水底了。你当是水库啊。 我的魔法过于倾向于破坏，对填上这个大坑无法派上用场。以为抹消和破坏是我的拿手强项，还以为能够平整地形呢。 帕托黎克一副已死的眼神看着大坑，用听不出任何感情的平坦声音说道 「法杖借我，我来复原」 「对不起」 我已经在反省了，应该考虑得更周全才行。帕托黎克使用法杖强化的土魔法，将坑洞一点一点慢慢填平。 法杖大显身手。我购买它的决断没有错。不过，这话当然不能说出来。 帕托黎克花了好几个小时才把我闯的祸收拾好残局。地面十分平整，应该随时就可以修建房屋，开始耕种。 今天的工作结束了，我是个没人要的孩子。正当我沉浸在忧郁中时，帕托黎克对我说 「哎，怎么说呢，包括你的这方面在内，我全都喜欢。所以，你不用太介意」 「……帕托黎克」 有这么温柔的未婚夫，我多么幸福啊。原来是这样，帕托黎克喜欢我闯祸啊。 「我会继续努力，多多闯祸的！」 「再不适可而止我就讨厌你了」 ◆　　◆　　◆ 开拓村地面平整结束的第二天，我和帕托黎克来到了某个村庄。 几个月前我在那个村子帮忙解决过巨石问题，还弄出了一个环形山。得知帕托黎克可以用魔法把大坑填平，虽然晚了一些，但我们立刻就过来收拾残局了。 「咦？以前这里有这么热闹嘛？」 这里本来应该是个并不大的普通农村，然而现在的人实在太多了。那些衣冠楚楚的人，像是从外地来的。 栉比鳞次的民宅墙上挂着民宿的招牌。这么短时间就变成了人气观光地？我感到莫名其妙。 我在村子里随便走走，结果当地人向我搭腔了。 「神啊！更正，领主大人来了啊。托领主大人的福，咱们村子现在非常热闹」 「我什么也没做啊……」 「是吗？还以为您高瞻远瞩看透了一切才造出了那个呢」 「你说的那个，在哪里？」 我这样问道，他指向连接村外的道路。 我们沿他指示的路线前进，之间村里村外来往的行人络绎不绝。前面究竟有什么东西？ 此时，帕托黎克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 「那边不是你扔下岩石的方向吗？」 「我觉得并没有关联」 那个巨大陨石坑所在的地方吗？大家向那边聚集，总不可能是为了参观区区大坑吧。我觉得一定跟我无关。 然后，我们到达了新的观光地。 「这是什么啊？」 「湖？」 我和帕托黎克注视着眼前的湖，双双愣住了。那里是一个直径不足50米的水池，呈完美的圆形。上面漂着几只小船，似是情侣两人一组乘在上面。 「这个是，我造的大坑吧？」 「积了水就变成这样了吗……」 也对，正圆形的湖并不多见，所以就成了……观光胜地？我完全搞不懂这里如此流行的理由。 我注视着胡，像一探究竟，这时租船店老板的吆喝声传进了耳朵。 「小船出租啦！在这个湖上游船的情侣，定能喜结良缘！」 好可疑。那种事毫无根据。 不过有人愿意来德克尼斯领倒也挺好。那边还有土产店，生意看起来不错。我晃荡着跑到土产店偷看。恋爱圆满的护身符，又再卖奇怪的东西啊。 可是在店面最醒目的位置，也就是说卖得最好的位置上，竟然放着木刀。 「咦！？木刀！」 我急忙冲过去拿起木刀。这把柄部写着德克尼斯，土到掉渣的木刀，正是由我监修制作的东西。看店的女性向我推销道 「这个木剑在小男孩中很受欢迎。据说可以变得像领主大人一样强大……哎呀？」 她直直地看着我的黑发，整个人定住了。 是吗，卖得很好吗，在小男孩中间。莫非，我的审美观是小学男生的级别？ 「请给我一把」 「好、好的……您是，领主大人对吧」 「我是碰巧路过的贵族千金。你大可宣传，这件商品在年轻女性中间流行」 我不想改变自己的审美观，但也不想让别人把我当成小学男生的水准。这种时候，把木刀当做面向贵族千金的商品销售，我便是一位拥有贵族千金审美观的，完美的千金小姐。我的理论无懈可击。 此时，帕托黎克慢了一步来到我身旁说 「别给人家出难题」 我们对湖的周边看了一圈，最后上了小船。我侧目瞥了眼划桨的他，凝视着洒满夕阳余晖的湖面。我也好想划桨啊。 别的小舟掀起浪花，令湖面荡漾着。看着荡漾的湖面，我小声开口 「拿恋爱来吸引人，我可不怎么喜欢呢。像骗人似的」 「大家都知道实际并没有什么效果。大家是自愿上当的」 「是那样吗？」 「我们要不要也上上当呢？」 你的意思就是……许愿我们恋爱圆满？大事不妙，我上了不得了的船。被那不值一提的排水量给骗了，没想到这里直接变成了少女漫画风格的恋爱时空。 不过，或许这样也不错。正因为这是一个和平时不一样的地方，所以才能说出平时说不出口的话来。 「那个啊，帕托黎克」 湖面仿佛一面橙红色的镜子，上面飘着只载着你我的小船。我感觉，现在的话我能对他说出「喜欢你」。 「帕托黎克，我……呜呕呕」 我把脑袋伸出船外，热热闹闹地恶心起来。发酸的东西从喉咙里头挤出来，但没办法从嘴里吐出去。好恶心。 「喂，你没事吧？」 「帕托黎克，我，好像晕船了」 这就是晕船吗，吐出来就会舒服吗？ 帕托黎克靠近我，想抚摸我的后背。小船随着他的动作左右摇晃。 「啊，我不行了，要吐了」 之后坚持了许久，我没有吐出来就下了船。租船店的老板看到我这样，感慨说头一次见到在浪这么小的湖面上还能晕船的人。 「我再也不坐船了」 「尤米埃拉，你刚才说到一半的话是什么？」 「没什么」 德克尼斯的进步令人感到耀眼，建成了新的观光地，特色名产也上架了。 而代价就是，我和帕托黎克依旧毫无进展。 ◆　　◆　　◆ 自从我这个领主住进大屋之后，官邸的来客便络绎不绝。有的是附近的领主或有势者，偶尔还有形迹可疑的商人请求和我会面。 我本想尽量亲自接见，但接见商人时大多是浪费时间，所以我有时会简单地将对方打发走。 有的向我推销高价的家具和画作，这些倒还好。但也有不少的人誓旦旦地说，有一些买卖一定能成功一定能赚大钱，说的话非常可疑。 「那种可疑的人，什么地方都会找上来啊？」 「似乎领主易位的事情传开，那种人就变多了。他们一直寻找容易上当的贵族」 帕托黎克讲出了他们一个个不请自来的原因。 真是意外，周围的人都以为我那么好骗吗？而且我从没买过高级货，应该是最糟糕的那类顾客才对。 「我有那么好骗吗？我觉得我很理性啊」 「……理性？」 「我从没受人推销就购买昂贵的商品吧」 「法杖」 我无言以对。虽然用它填补了大坑，但祸也是我闯下的。 那种商人，今天也来了。他说带来了绝对让我感兴趣的东西，不过没有哪个商人不说那种话。曾经有商人说出那种话之后，递给我香水。就一瓶让人散发味道的水罢了，不知道哪里值得为它花钱。 我知会一声说去接待商人了，结果帕托黎克有些不开心地说道 「让我来赶走他吧？不需要你专程接见」 「没事的……啊，对啦！帕托黎克，你就在我身旁见证吧，看我果决地拒绝对方」 反正肯定有时向我推销不需要的东西。听他讲两句，再斩钉截铁地拒绝就好了。 走进商人正在等候的房间，只见一个形迹可疑的男子。他留着富有特征的大胡子，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他起身向低头致意…… 「感谢您一直以来的惠顾。我是亚雷商会的人」 看着帕托黎克的眼睛，这样说道。 这种人挺多的。鲜少听闻国内有女性贵族当家，更遑论女伯爵。因此当男女贵族成对出现时，总把男性认作当家。 尽管想要推销服装饰品的时候肯定是来找我，但最初的问候和政治性的讨论，都喜欢只找帕托黎克。当家可是我啊。 我声明式地说道 「幸会，我是德克尼斯伯爵家当家，尤米埃拉。我们明明是初次见面，一直以来的惠顾从何说起啊？」 「本人今日前来是为送达帕托黎克大人订购的商品。加工耽误了一些时间，对此深表歉意」 他毫不畏惧地对我应答，然后又对帕托黎克低头致意。 啊，这个人真的是找帕托黎克的。我因为被害妄想而吹毛求疵了，羞死人了。 对不起，我不该找碴。 「抱歉，您是找帕托黎克吗？」 「不不不，今天带来令两位都满意的商品。我们商会专门经手地下城产出的珍奇商品」 我的心弦被扣动了。迄今为止，从没有如此具有魅力的商人到访。这种时候让我做出不买宣言，时机实在太糟糕了。 「呐，帕托黎克，你买了什么？」 「……买了什么呢，我也不记得了」 骗谁呢，你肯定背着我买了地下城出产的魔道具。你看商人笑得那么贼，这就是证据……不，他一开始就一直那么笑。 男人笑得更深，说道 「那件商品，待会儿再交给您可好？」 「有劳了」 两人把我晾在一边，自顾自地谈起来。 怎么回事？帕托黎克好像背着我买了东西。莫非，那是给我的惊喜礼物？好像要指虎啊。 不不不，等一下等一下。我的猜测多半都不准，不可以太过期待。而且又没有值得庆祝的事情，今后也没有类似的安排。 他应该不会买危险的东西，还是不要逼问好了。我是个能够理解男性兴趣的，能干的女友。诶嘿。 商人口若悬河，讲个不停 「哎呀呀，德克尼斯领在短时间内焕然一新，太令我惊讶了。最近王都方面有些不太平，而且附近一带除德克尼斯领之外都不太景气，还请批准我们暂时在此做买卖」 「既然这样，还请办理正规手续」 「那是自然，不会劳烦伯爵大人的」 他不止嘴上说个不停，手也没有停下，将商品逐一摆在桌上，开始解说。 首先是装有白色粉末的瓶子。这不就是那个让人飘飘欲仙的，糟糕透顶的玩意吗。 「这是不会被身体吸收的砂糖」 「原来是砂糖啊」 「甜度与普通砂糖相当，但没有营养」 「……有何意义？」 为了迅速补充能量，还要大口灌葡萄糖呢，零卡毫无意义。不觉得有人会想要这种稀罕玩意，反正我也不需要。 不知为何，帕托黎克尝了下那个砂糖。 「喔，这个一定很畅销吧」 「就是价格不太乐观……通常供贵族小姐和夫人使用。当然，这是秘密销售的产品」 为什么零卡砂糖能卖出去？现在流行吃甜食饿死吗？我可不想加入那种倒错的流行。 「我不需要」 「尤米埃拉不需要呢」 帕托黎克一边看着我有效受打击范围「小」的身体一边说道。 啊，我懂了，减肥用的砂糖啊。前世的世界里也有用氨基酸之类增甜的商品，就是有甜味但零卡的东西。 既然会减轻体重，我就更不需要了。我弱点就是体重太轻，我反倒想要增重。保持现在的体型，增重到一顿的话，物理攻击威力也会上升，而且再也不用担心被打飞了。 男人马上放弃卖砂糖，开始介绍下一件商品。 「这是重返青春的药水」 他秀了秀一个装有绿色液体的瓶子。这不就是那个让人飘飘欲仙的，糟糕透顶的玩意吗。 不老不死是某些当权者永恒不变的追求。真有那种东西，全世界围绕它展开战争也不足为奇。 我探出身去，看了看瓶子，他飞快地讲解道 「本质上是具备解毒效果的药水，涂在肌肤上便能让肌肤重获青春，彻底消除一切皱纹。啊，效果因人而异，还望知晓」 貌似是可疑的化妆品，我兴致顿时低落。 听说是地下城产出的珍品，真是白期待了。砂糖不在地下城也能生产，解毒药水也不稀罕。 「我不需要，我对这类商品不感兴趣。那么，今天就到此——」 「请等一下，我这里也有一些武器」 「我有暗属性剑和全属性法杖，那种级别的东西我就买」 商人默默将取出的短剑放回包袱中。当然，我根本不需要护身用的短剑，那样还不如我徒手更强。 做出了不买宣言，再有魅力的商品拿出来也只会黯然失色。 「哎，首饰类的不太方面呢」 商人一边看帕托黎克脸色一边说道。 不清楚他为什么不卖首饰，总之差不多该送客了。可是这个时候，一件令我在意的东西进入我的视野。那件东西从商品的箱子里冒出来，外形想一个巨大的法螺壳。 「这是什么？」 「失敬，这是不小心带来的。您知道召唤魔物之笛吗？」 「我曾过受过不小的关照」 顾名思义，召唤魔物之笛是将周围魔物召唤而来的魔道具，出门在外升级必备。 莫非，他刚才拿出来的就是…… 「关照？……失礼，这是召唤魔物之笛的大号版本。因为稀有就收购了，但完全没有用途。而且驱动需要巨大的魔石，从未尝试吹响」 「开个价吧！」 此乃命运，此乃天命，纵使荡尽家财也非买不可。 但我坚定不移的决心被横加阻挠。 「尤米埃拉，不可以」 「可是！它尺寸那么大，声音一定很响啊！」 「……那又怎样？我敢断定，绝对不需要」 说出去的话我不想反悔，我答应过今天什么也不会买……今天不买？明天就可以啰？ 我的作战是这样的，今天保持不买的姿态，日后在主动找他们商会购入。无懈可击。 「……我知道了。我不需要那个笛子，今天就请回吧」 「武器方面进到好东西的时候，我们会优先通知您。届时还请务必惠顾」 商人带着一些遗憾，约好今后再次惠顾后便离开了房间。 门关上之后，帕托黎克马上对我说 「以后也不准跑去买」 天啊，我天衣无缝的计划竟然暴露了。 东躲西藏只能没完没了，我必须堂堂正正跟他正面一战，让他信服。 怎样才能让帕托黎克同意我买大笛子呢？换位思考吧。 比如，龙龙津津有味地盯着量闪闪的宝石不肯走，我说那东西不需要不给他买，他却偏不听，用湿润的可怜兮兮地盯着我……啊，我就会给他买了。 我懂了，可怜兮兮的眼神就是胜利的关键。我忍住不眨眼睛，让眼睛分泌出泪水，然后眼睛向上转，看向帕托黎克。 「真的不行吗？」 「瞪我也没用」 没戏了。而且我没瞪你啊，那是可爱的央求式目光。 龙龙是个听话的乖孩子，不能拿来当参考。可是，拿龙龙来打比方的话，现在的情况就更清晰了。这是想要买点心的孩子和妈妈之间的构图。 既然如此，我当个任性的孩子不就行了？ 我愤然起身，把沙发和桌子推到房间角落。 「喂，你又要突然做什么？」 帕托黎克依旧坐着。好啊，你就在特等席给我接招吧。 家具被腾开，房间中央留出了空间，我缓缓在地板上躺下去。我面朝上方，手脚乱动起来。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人家就要买就要买就要买！」 帕托黎克看到手脚乱动个不停的样子，表情石化了。他的双眼毫无生机，俨然尬得发慌。 「你……」 「不要不要不要！」 这就对了，我知道这是丑态。与其让看着搭档如此丢人现眼下去，肯定会给我买笛子的吧。只要把这层意思传达给帕托黎克，就是我赢了。 惨烈至极的攻防持续了几分钟之久，始终一语不发的帕托黎克，久违地说话了。怎样，终于屈服了？ 「……尤米埃拉，你这样被人看到也无所谓吗？」 「就要买就要买就要买！」 「所有人都到齐了啊」 被人看到正好，但所有人是什么意思？ 他朝门那边指过去。不晓得什么时候，门开了，大屋里工作的人们全都从走廊上窥视着里头。丽塔和萨拉姐妹也在，戴蒙等职员也在，连厨师大叔也在。 他们应该是听到我胡闹的声音，过来一探究竟的吧。他们此时的表情，我不知道有什么词汇能够形容。 我停下了乱挥的手脚，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站了起来。 「各位工作辛苦了，这里就交给我，大家请回各自的岗位」 我自顾自地说了这些，把门关上。 「……好想去死」 「哎，这次破例让你买吧？反正是自掏腰包……」 「我不要笛子了」 帕托黎克把手放在我肩上安慰我。我不要特大号召唤魔物之笛了，我想要时光机，消除记忆的装置也行。 以那天为分水岭，工作人员们此前对我有些冷淡的态度有了很大转变。 他们就像看到可怜人一样，总是对我投来充满人文关怀的目光。或许在不久的将来，我就得为讨回过去而奋斗了。 ◆　　◆　　◆ 自从那次脑子有毛病的耍赖事件之后，大屋里工作的人们就对我十分温柔。有时会以欣慰的目光看着与龙龙嬉戏的我，有时会背着帕托黎克送我糖球，我完全被当成了小孩子。为什么我到这个年纪还会被人塞糖球？我将糖球放进嘴里，百思不得其解。 我想弄清楚佣人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决定去问丽塔。在那之后，不论在好的意义上还是不好的意义上，丽塔都没有转变。我期待着那份忠诚心在目睹我的丑态后云消雾散，但平日里依旧在正常运作。 我一边嚼着加入了香甜奶油的面包，一边问道 「怎么回事啊？给我点心也只会让我伤脑经」 「请吃完了再说话」 「慢着，还有五个啊。啊，丽塔你也吃吗？」 「……没事，不论多少个我都会等下去的。我不需要」 我不到一分钟全部吃进肚里，再次向丽塔问道 「大家为什么对我那么温柔？」 「契机就是发生在前些天的那个呢。尤米埃拉大人躺在地上撒泼耍赖的样子，推了大家最后一把」 「原因不光只有那个吧？」 「是帕托黎克大人。帕托黎克大人一有空就跟大家讲述尤米埃拉大人的事。两位来到这里之后，一直都是这样」 我知道帕托黎克总是和佣人们关系融洽地愉快畅谈。可是，我完全不知道那是在谈论我。这种事情以前也有过。我在学校背负着魔王嫌疑时，就是帕托黎克一直在跟爱德文王子讲我的事。 我明白他的意图。他是在帮我四处化解各种误会。我对他非常感激，同时也对无法向周围展示自己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感到十分丢人。 如果是那样，那么现在的状况也能够理解了吧……。 此时，两名女仆从方面门口的走廊经过。她们的闲聊以不可抗力传进我的耳朵。 「咦？那么撞破窗户跳出去，就是因为害臊？」 「可是，有比那个还要害臊的事情吗？连那个都不怕，还有什么干不出来？」 「倒也是，这也是尤米埃拉大人的特色呢」 冲破窗户，在地上打滚耍赖，羞耻的记忆在脑海中闪现。 我果然无法接受，我必须一醉解千愁。 ……酒啊。说起来，酒精我还一次都没碰过，想挑战一下试试。 我陡然间对未知的饮品涌现出兴趣，找到帕托黎克后问他 「帕托黎克，你喝过酒吗？」 「喝是喝过……突然问这个干嘛？」 「我想喝点酒试试看」 「……好的，我去准备。就今天晚上」 他表情变得有些尖锐，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准备啊……不就买个酒吗？ ◆　　◆　　◆ 当天晚上，我被帕托黎克带着离开了大宅，两人一起漫步在德克尼斯的街道中。本以为他预约了某家店，这是要出城的样子。 「喂，我们这是在去哪儿？」 「别问了，跟我来就是」 他比平时强硬一些，还想我伸出左手……？ 「我没带任何危险的东西啊」 「……我想也是」 我们一边进行着令人费解的对话，一边走在夜空之下。 我们终于出了城，走在风中飘摇的草地上。 然后，在我们到达的地方—— 「……好漂亮」 空旷的草地上，只有一张圆桌和两把椅子。 而笼罩着这一切的夜空之中，挂着一轮正圆的皓月与数不清的星辰。 这幅仿佛甄选而来的风景，是那么的美轮美奂。 「尤米埃拉，这是你第一次喝酒，还是应该有点气氛才好」 他到底有多浪漫啊。我虽然不懂一星半点的浪漫，却还是对那样的他……。 我们的目光都定格在如梦如幻的圆桌上，这时帕托黎克先动起来。他露出我最爱的温柔微笑，说道 「这样一来，就算你喝醉酒瞎胡闹，也不用担心弄坏东西了」 ……啥？ 先不管那些了，酒宴继续进行。 他担心我喝醉了撒酒疯，但我认为没有必要。硬要说的话，酒精也算是药物之列，我对那类东西具备超强的抗性，又怎么会醉呢。 我静静地在椅子上坐下，缩成一团，这时帕托黎克从几种酒杯中选择了一只最细的递给我。 我还想用木桶缩小版一样的大啤酒杯玩冒险者过家家呢。但我听说啤酒很苦，或许这样也好。 帕托黎克拿起一只酒瓶，准备开封。 「这瓶是什么酒？」 「这是香槟，特点是容易入口，就算第一次喝酒——」 听到香槟这个词的瞬间，我立刻钻到桌子底下。好险，开香槟的话应该提前说一声啊。听说开香槟的同时，瓶栓会像子弹一样飞出来，里面的东西会像喷泉一样喷出来. 「……这次你在搞什么？」 「香槟不是会爆炸的东西吗？在发生地震和开香槟的时候要钻进桌子底下，学校不是教过吗？」 「才没教过」 没多久，只听见上方响起砰地轻轻一响，我提心吊胆地从桌子下面爬出来。此时，帕托黎克已将在杯中倒好了香槟。 「我该不会戒备过头了吧？」 「是的，不过我已经见惯不怪了」 见惯不怪，说的是害怕香槟的人吗？原来如此，看来我这样的人还不少，姑且放心了。 我重新在椅子上坐好，欣赏在月色下焕发着金色光辉的液体。微风吹拂，别致的酒，还有喜欢的人……多么优雅啊。我这么幸福，真的好吗。 「我们干杯吧」 「干杯」 就被代替我们的唇轻轻碰在一起，发出清脆悠扬的声音。 酒杯倾下，甜美的液体流入我口中—— 「唔咳、唔咳、呕咳」 然后猛烈地咳嗽起来。帕托黎克连忙起身，到我身旁抚摸我的后背。我接过他递来的手帕，一边擦嘴一边心想。 我，受不了碳酸来着。 「你没事吧？身体受不了酒的话就——」 「不是的，只是受不了气泡」 我对酒的淡淡回忆，被二氧化碳全毁了。果然应该事先泄下汽才对。 我调整好心情，准备调整别的酒，但帕托黎克十分不安。 「都说我没事啦！葡萄酒，葡萄酒没有碳酸吧？」 「葡萄酒的话，还是先喝白的吧？」 「上红的」 说到葡萄酒，当然要数红酒了。 美丽的红色在杯中荡漾，散发出令人颓废的花香。 将充满诱惑的神之血注入体内—— 「呕」 我脸极力地皱了起来。什么鬼，又酸又涩，简直烂掉了。很不巧，我没有烂掉，也没兴趣喝烂掉的东西。 「这个，是不是烂掉了？」 「它就是那样的东西。一般是伴着下酒菜来喝」 帕托黎克这样说着，吃了块奶酪伴着将红酒一饮而尽。 我也跟他学，然而味道没有变化。这种搭配，绝对还不如奶酪配葡萄汁。难喝程度虽然比不上药水，但喝红酒又没有回复效果。 「唔，让我喝还是能喝下去」 「我还是以容易入口为标准挑选的呢，白的口感很不错喔」 他推荐我喝白葡萄酒。果然还是白的吗，考虑到只能维持常温，红酒其实不可信。 白葡萄酒是比香槟更加淡雅的金花色，香气就像清爽的果实……还是算了吧。反正不和我口味，瞎品鉴也只是浪费感情。 我对味道没有半点期待，于是喝了一大口。白葡萄酒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咦？能正常喝下去」 味道……算好喝吗？我不是很懂，便拿起剩下的将近一半，一点一点地喝着品尝味道。 我将放了火腿的咸饼干扔进嘴里，再喝了口红酒。 「好像挺好喝的？」 「是吗，那太好了」 我与帕托黎克再次干杯，慢慢享受平静的时光。 我还不知道醉是怎样的感觉，我的抗毒性似乎战胜了酒精。虽然当初想要消除记忆的目的似乎无法达成了，但能够度过这样一段美妙的时光，我感到心满意足。 我要第三杯的时候，帕托黎克叫停了。 「你第一次喝酒，差不过就可以了吧？我还准备了果汁——」 「我没醉，没事的」 帕托黎克有些不安，但还是给我倒了酒。真爱操心，不过你的这一点我同样喜欢。啊，感觉整个人变得好欢乐，兴致一飞冲天。 「诶嘿嘿，呐～帕托黎克」 「怎么了？」 「没什么～，就想叫叫你～」 话说回来，平白无故就好开心。心情轻飘飘的，兴趣高昂，嘴角不自觉地向上翘。原来是活着的啊，我的表情肌肉。 我笑眯眯地盯着帕托黎克，他绿色的瞳眸反射着些许光亮。 然后他害羞地移开目光，说道 「我们也算认识挺久了呢」 「嗯，我觉得啊，能认识你真是太好了」 「……是吗，我有件东西，那个，怎么说呢」 帕托黎克从怀中取出一只黑色的小盒子。那盒子手心尺寸，想象不出里面放的什么东西。 他很少见地有些犹犹豫豫。那目光彷徨的紧张样子也好可爱。他立刻下定了决心，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能和他相互凝视，我就感到好幸福。 我将平时因为害羞而掩藏起来的感情，原原本本地释放出来。 「帕托黎克，最喜欢你了」 「什……」 帕托黎克害羞起来，举止再次变得可疑。只是将心意脱口而出，我却被如此强烈的幸福感所包围，忍不住好想笑。 开心了就一起笑吧。我对他笑笑，他一脸认真地对我说 「你……是不是醉了？」 「没呀，一点也没醉。就是有点开心」 「醉的人都这么说」 「我知道我知道，那样真的超丢人咧」 我知道很多人醉到不肯承认自己喝醉。为什么就不能客观地审视自己呢？就算酒精会模糊判断力，但在到那个地步之前总能见好就收的吧。好歹把握住饮酒量啦。 我一边自己倒着不知已是第几杯葡萄酒，一边这样心想。 「然后，那个盒子是什么？点心吗？是点心盒？」 「这是……」 「好狡猾好狡猾！你肯定打算独吞！」 「哎，这个……今天还是算了吧」 你那么遮遮掩掩，不是更让我感兴趣吗？我尝试抢过来，但手伸出去却抓向了错位的方向。唔，帕托黎克什么时候能弄出残影了？ 「咦？」 「你别再喝了，有水要吗？」 「好过分！你连酒也就从我身边夺走吗！？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哎，我喜欢你啊」 他打心底里嫌麻烦地说道。诶嘿嘿，他说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喔。 「那你有多喜欢我？爱有多大？」 「你已经烦人到突破可爱的定义了」 「……你讨厌我吗？」 他说我烦。泪水不知从哪儿满溢而出，水滴落在玻璃杯上。 帕托黎克叹了口气，说道 「喜欢你，喜欢你总行了吧，快别哭了」 「我是个麻烦的女人吗……问这种话的女人其实才是最麻烦的女人对吗」 「你这问法太麻烦了」 我的手，被他的手包住。我想感受更多的提问，也将他的手包住。 「虽然不指望到这个地步，但你平时明明坦率点就好了」 「我有什么不一样啊？你真逗」 「……你对我怎么看？」 「最喜欢了」 这问的什么废话啊，我的心意明明根本就没变。 帕托黎克用没牵在一起的手捂住自己的脸，说 「你倒是正常的时候对我说啊」 「没问题啊……不过，你竟然问『你对我怎么看』，是不是自我意识过剩？害不害臊啊。不过我喜欢你，所以就当算了吧」 「……你是不是太两极化了？」 我想再拿瓶酒，结果另一只手也被他抓住了。虽然还想再喝一点，但能跟他手牵着，感觉更幸福。 我开心得无以复加，应该不只是因为酒的缘故，肯定是因为和帕托黎克在一起。我们凝视着彼此的脸，任时光流逝。沉默并不痛苦。 「差不多该回去了吧」 当皓月终于爬到天顶之时，帕托黎克站起来说道。 我也下了椅子……咦？地面在摇晃。我不禁东倒西歪，这时他撑住了我。我完全懒得走路了。 「抱」 帕托黎克默默把我抱起来。我手环住她的脖子，向他贴紧。 我们的脸靠到了今天最近的距离。既然如此，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看着我」 「怎么了？」 我锁定了他低下的脸……。 帕托黎克之后的反应我就不知道了。我在他的怀中睡着了。 ◆　　◆　　◆ 忽然醒来，天花板映入视野。我捂着作痛的脑袋坐起身来，只见这是我自己的卧室。 「……是梦吗」 我做了个过激的梦。我将心意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最后主动地……。那种不现实的事情岂会真的发生。 然而我还是不禁心想，梦里的我真厉害。明明心中多么想要传达都传达不出来。要是能够就像在梦中的宣言那样，坦然地对帕托黎克说出「我喜欢你」该多好啊。 此时门被敲响，传来他的声音。 「尤米埃拉，你醒了吗？我可以进来吗？」 「没问题！进来吧」 帕托黎克端着放水壶和杯子的托盘进入房间。我想起梦中发生的事，不禁脸红。他一边把水递给我，一边说道。 「昨天的事，你还记得吗？」 「……昨天？什么事？」 「不，不记得就算了」 咦？那虽然是梦，但又不是梦？ 我想也没想就说自己不记得了，但我忍不住又想问问。 「昨天做了什么吗？」 「我们两个一起喝酒……真的不记得了吗？」 根本不是梦啊。有没有搞错。我下意识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那身。这是帮我脱的机会吧！现在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 我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决定继续装失忆。 「唔，有吗？我，没有喝醉酒胡闹吧？」 「……你只喝了一口感觉就不行了，然后就睡着了。看来以后要控制饮酒」 帕托黎克你个骗子。 他的谎言是温柔的谎言，那我的谎言是什么谎言？逃避的谎言？明明刚刚才下定决心，要把心意传达给他的。 「我知道了，我不会再喝酒了」 「嗯，这样就好。你可能还有些不舒服，还是再躺躺吧」 骗过去了吗骗过去了吗……帕托黎克准备直接离开房间。 我下了床，追了上去。他正好出了房间准备关门时发现了我，然后停了下来。 我将半开的门猛地打开，后又奋力关上。 「等等！」 「到底怎样啊！」 我们隔着门说话。虽然看着他的眼睛直接说出来，我办不到，但隔着一层木板的话，应该就可以。 我决不让门被打开，死死地握住门把手，说 「那个啊……我……」 只用顺势说出「喜欢你」就行了。想来，真的太漫长来。闯破内心大门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此时，响起啪唧一声。 「……什么声音？」 「啊，门把手掉了」 我看看自己的手，我紧紧握在手中的门柄被我弄坏了。门弄坏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啊。 我又破坏屋子了，又要被帕托黎克骂了，根本不是说「喜欢你」的气氛。 「你到底用了多大力，竟然把门把手扭成那样。你这种事做多了，会被身边的人恐惧的——」 「是，我有在反省了」 每当我表示反省，深深低下头的时候，大屋的人们频频经过。大家都用「又来了」的目光看向我。好蜇人啊……不过我已经习惯了。 在我目光不禁彷徨的时候，帕托黎克的胸前口袋进入我的视野。那个口袋鼓起了四个角。那个……就是他昨晚打算拿出来，又马上收回去的小盒子吧。 一度燃起的好奇心难以控制。我指着帕托黎克的胸口说 「那个」 「什么？我话还没——」 「那个，是昨天的小盒子对吧？」 「这、这！？」 噢噢，虽然不清楚理由，但帕托黎克动摇了。这时候就要趁胜追击，不止能搞清楚盒子里装的什么，还能结束说教。这么个一石二鸟的好机会，我岂会放走。我嗖地指过去，说 「我再怎么迟钝，你也总不至于认为我会不知道那是什么吧？行了，拿出来吧」 「……你真的知道？也对，强行拖延也不是办法」 帕托黎克似乎死心了，叹了口气之后苦笑起来。 盒子里究竟是什么？从大小来看……莫非是指虎？ 他将黑色小盒取出，在我面前将它打开。放在盒子里的，是一枚戒指。败因戒指上，镶嵌着一颗透明宝石。 为什么是戒指？正当我纳闷之时，他执起我的左手，将它戴在我手上。哇，好漂亮。 戒指上的宝石比弹珠更加通透，不仔细去看甚至无法察觉到它的存在。我懂，这就是叫做钻石的玩意。 「是……钻石吗？」 「不对，你说不要宝石，我就连忙准备了别的东西」 「……我说过那种话吗？」 「你这人……我服了……」 帕托黎克叹着气，无奈地笑起来，开始向我解说这枚戒指。 「这是一颗特殊的魔石，能够吸收人的魔力。之前不是来了一位可疑的商人吗？卖召唤魔物之笛的那个。我就是从他那里买到的」 从那个商人那里买来的东西吗？能够注入人的魔力，也就是说在紧要关头可以使用戒指的魔力打出去。这真是，非常的……。 「虽然无法想象尤米埃拉魔力耗尽的情况，但也不是毫无实用性，所以就，那个……希望你能喜欢」 「谢谢你，帕托黎克！」 原来盒子里的东西是送我的惊喜礼物啊。礼物真的太棒了，我好兴奋，不禁抱了上去。我从侧面黏上去后，他害羞地别开脸。什么嘛，帕托黎克也会害羞啊。 「那我就注入魔力试试」 过了一会儿我把他松开，向戒指的宝石中注入魔力。我小心不把石头弄坏，慎重地，一点一点，一点一点……。 吸饱了我的黑暗魔力，魔石开始绽放不祥的漆黑光彩。漂亮的戒指，变成一件就像散发着「要毁灭世界」的诅咒的道具了。 看着仿佛呼唤着人类欲望的混沌光辉，我们哑口无言。拥有这种魔力的我，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这个，往里面注入帕托黎克的魔力会更好吧？而且，它是你给我的礼物」 「……也对」 帕托黎克注入风之魔力，宝石焕发出祖母绿一般的绿色光辉。就像他的眼睛，非常漂亮。 嗯，最终变得漂亮了，这就够了。 「谢谢你，帕托黎克。没什么事情的时候送我礼物，我真的好开心。找个机会，我也送你惊喜礼物」 宣布了就不再是惊喜了吧。我正想着这些，他冷不丁地嘀咕了一声。 「没什么，事情？」 「咦？今天又不是我生日，也不是纪念日吧？」 「糟了！尤米埃拉，请嫁……现在再说实在……」 请假……什么？我开开心心地盯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帕托黎克一个人懊恼不已地哼哼着。他没事吧。 ◆　　◆　　◆ 拿到了帕托黎克送的惊喜礼物，而且还是能用作紧急时刻魔力储备的魔道具。因为是戒指形，还便于携带。 我看着闪耀的左手无名指……嗯？戴在这只指头上，是不是有什么特殊意义？ 算了，我觉得帕托黎克不可能想那么深才把戒指戴在我这跟手指上的。男人基本对那种事情都不感兴趣。 在办公室里，我开开心心地一边处理文书工作，一边思考如何给帕托黎克回礼。对方送了礼物，那我也送礼物就好了。他会想要的东西……不，他想要的应不是物质，而是活动事件，比如说惊喜派对。 值得庆祝的事情……不就摆在眼前吗？好，就这么定了。 之后的几个小时里，我先解决了该在今天签批的文书。正好戴蒙也在，就跟他商量一下那个庆祝活动的事情吧。 「那个，我有件重要的事情想和你商量……」 「那么，需要也叫上帕托黎克大人吗？」 那可不行，我想先对他保密。 我想到的计划是「帕托黎克lv.99庆祝派对」。最近没有测试过，并不知道准不准确，但他在几个月里应该能够升到lv.99。 作为戒指的回礼，我要给他办一场惊喜派对。因为想给他惊喜，所以在派对开始前要一直对他保密。 「要对帕托黎克保密。这件事由我来郑重地告诉他」 「哦，您想商量怎样的事情？」 戴蒙不解地问道。 我不知道该从哪里讲起，便小声解释 「呃，想开个派对啦庆祝会之类的……」 戴蒙先是感到不可思议，但他看到我的左手之后好像理解，拉高嗓门说道 「啊啊！我明白了，那真是可喜可贺啊！请务必有尤米埃拉大人向帕托黎克大人传达」 「嗯，应该就快了吧」 「我也期待不已，翘首以盼！」 他是一位优秀的官员，我想表达意思马上就能理解。他竟然从戒指发现是惊喜派对，简直太厉害了。 另外，戴蒙似乎也非常期待帕托黎克升到lv.99。可以肯定，满级果然是值得庆贺的事件。 还需要什么东西吗？我一边在脑中整理，一边念叨出来进行确认。 「必须准备的是……首先是会唱吧？」 「要在领地吗？还是在王都？」 「就在这里吧」 「明白了，百姓们也会非常开心的」 百姓会开心？我感觉有点不对劲，便向戴蒙问道 「还什么其他东西需要准备吗？」 「要说尤米埃拉大人在乎的东西，应该是蛋糕吧？」 「嗯，蛋糕不能少」 「我会准备尽量大，尽可能豪华的蛋糕」 在庆祝派对中，蛋糕是一定要的，看来是我杞人忧天了。我和戴蒙继续讨论lv.99成双派对的话题。 然后要招待谁呢？大屋里的工作人员是少不了的，还应该喊谁参加呢。 「我们该招待谁？」 「当然要有帕托黎克大人的高堂，然后还有国王和王妃陛下」 「咦？还要喊国王陛下？」 「当然了。因为这是关乎王国将来的仪式」 还仪式，太夸张了。但lv.99毕竟很少见，帕托黎克能达到不逊于我的强悍程度，国王陛下当然不能忽视吧。活动的阵仗搞得好大呀，虽然跟我设想的不太一样，不过就这样算了。 戴蒙列举出其他必须物品。 「然后就是服装了。要为尤米埃拉大人定制合身的美丽礼服」 「要穿礼服？我吗？」 「您是主角，那当然了」 「主角不是帕托黎克吗？」 「尤米埃拉大人您也是，那是为您二人举办的典礼」 是这样啊，我也是lv.99。他想顺带也为我庆祝。我终于明白刚才我为什么觉得不对劲了。但是，我不想穿礼服啊，真的不能不穿吗？ 「礼服，真的需要吗？」 「您这是说的什么话！这可是一辈子一次的机会，千万不能留下遗憾」 倒也是，到达lv.99一辈子也就一次呢。我很早以前就到了，不知道穿礼服有什么意义。 「我不想弄得太张扬」 「您要穿使用大量蕾丝的纯白礼服。张扬自然少不了，但清新感会更胜一筹」 白色！？刚才戴蒙是不是说了白色礼服？ 穿上白色礼服不就意味着……绝对不能胡吃海吃了吗！ 我会担心把衣服弄脏，没办法好好吃东西。不过，蛋糕跟礼服一样是白色，就算万一掉了撒了也不会显眼吧。只要小心点咖喱乌冬应该就没问题。 需不需要写上今日主角姓名的立牌呢？帕托黎克大概不喜欢，还是算了。我想到这里，戴蒙潸然泪下。 「呜呜，我还担心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盼到这一天啊。我的欢喜无以言表」 「至于这么开心吗？」 「是的，如此一来，德克尼斯家定将更加稳固，继续繁荣。那枚戒指戴在您手上，真的非常漂亮」 倒也是。有两个lv.99的人坐镇，当然固若金汤啦。不过话说回来，只有两人的话有点少。应该趁这个机会，让更多的人领悟到升级的美妙之处。打铁趁热，先邀请一下近在眼前的戴蒙好了。虽然他已经是大叔了，但升级跟年龄无关。 「在我和帕托黎克之后，下个可能就是戴蒙你了」 「咦？虽然不及您两位，但我已经经历过了……」 戴蒙lv。99？我不禁拉起嗓门反问过去 「咦！？真的吗！？」 「是的，我有一位背后支持我的妻子，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我明白了，他满足于现在的等级呢。考虑到他的工作性质，升级确实意义不大。就是不知道为啥中间突然炫耀起老婆。 不说这些，我认为计划必须进一步完善，不过戴蒙说一切包在他的身上。 「我这里通知全体佣人们」 「有劳了。帕托黎克要由我来传达——」 「下封口令吧。只要讲明情况，大家一定会配合」 「日子定在……大约半年后吧？」 「是冬天啊。建国祭也结束了，那个时段应该刚刚好」 我再次低下头表示有劳。于是「庆祝帕托黎克lv.99惊喜派对」的磋商就此结束。 那天，我认为我和戴蒙口径相吻合，聊的是同一件活动事件。唯独这一点没有错。 幕间四 克里夫 第二卷幕间四 克里夫 在本就贫穷的科特尼斯领，有个尤为贫困的村落。那个村落约百年前因魔物灾害造成损失。虽然并没有人员伤亡，但田地被毁，陷入将被饿死的困境之中。 村民哀求领主免税和援助，领主的回答却冷酷无情，要求他们参照往年继续交税。 穷困潦倒的他们决定染指犯罪行为。为了避免暴露身份，他们来到隔壁领地，制定了袭击有钱人的马车的计划。他们想以可恨的贵族的马车为目标，盼着护卫越少越好。 运气不错……不，应该说非常不幸地，他们发现了完全符合条件的马车。 马车刻着某贵族的族徽，数量只有一辆，没有骑马的随行人员，只有车夫一名，以马车轿厢的规模最多只能称作四人。村中的男人们以为发现了香喷喷的猎物，便包围了马车。 不过好景不长，因为当他们盯上那辆马车的时候，他们的行动便注定要以失败告终。 后来过了几个月，在科特尼斯领的那个村子里，村民们以村长为中心聚集起来召开会议。 「就在昨天，德克尼斯领派来了试着。说是接收的准备已经做好，只等科特尼斯子爵批准就可以过去了」 「我们真的要搬走吗？所有人一起？」 他们曾妄图加害那个恶名昭彰的尤米埃拉·德克尼斯。尽管没受到当场报复，但不认为以后能够逃过制裁。当然，将村子夷为平地对她而言应该也不过是弹指一挥。 就算自己犯下过滔天大罪，也不可能接受被赶尽杀绝的结局。尽管他们当场答应了尤米埃拉提议的移村计划，但那也只是情况危急见机行事。 「我觉得，我说不定不是件坏事。迁居地点似乎是个日照充足，土壤肥沃的地方」 「村长，你认真的吗！那可是那个德克尼斯领啊！？是黑发魔王统治的领土啊！」 「真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还有，那个传闻是真是假？听说她直接拿活人来喂龙啊」 村长对迁居表示积极，村民们却纷纷抗议。年迈的村长轻轻举起手，等大家安静下来之后开口说道 「粮食支援如约送到了，还拿到了一些救急的钱。我认为可以信任」 「确实，对方送来的东西帮了我们大忙……」 「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迁居德克尼斯领了」 听到村长说的话，大家沉默了一阵，想透了利害关系。子爵已任由他们自生自灭，留在这个村子只有死路一条。就算逃离，也根本没有能够接纳超百名村民的地方。 可是，接纳他们的是那个德克尼斯领，是相传会把不顺眼的部下拿去喂龙的尤米埃拉所统治的地盘。 村长见大家拿不定主意，便将早已想好的方案说了出来。 「这种时候，我们就侦查一下德克尼斯领的情况吧。这个任务想交给克里夫」 克里夫在村民中体格最为健壮，而且颇有人望，也曾代替老村长主持过全村。他们迫不得已当强盗的时候，他也是指挥官。 「我去看看德克尼斯领的情况就可以了吗？」 克里夫对这个危险的任务毫不畏惧。听到克里夫愿意担下这个使命，村民们纷纷表示放心。 「要是，我没能回来的话……到时候大家就逃吧。就算现在四分五裂了，但总有一天能又在一起欢笑生活」 听到克里夫充满觉悟的发言，大家的眼角湿润了。 他推开了想要挽留他的人，孤身前往危险至极的德克尼斯领。 ◆　　◆　　◆ 「克里夫先生，你来自哪里？」 「呃……很北边的地方」 「是吗，从天寒地冻的地方远道而来啊」 从向北走约半天脚程的领边领地过来的克里夫，装作远道而来的旅行者来收集情报。 他最先来到的地方就是这里，一个与自己故乡相同规模的小小村庄。正好在田里干农活的村民跟他打了招呼，他便露出平静的笑容进行回应。 据说这里在魔王支配之下，还有恶龙肆虐……眼前过于和平的景象令克里夫哑口无言。德克尼斯领也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危险吗？那份觉悟究竟有何意义？ 克里夫藏起内心的惊讶，向村民打听情况。 「这里是……德克尼斯领对啊？这里怎么样？生活如何？」 「最近领主换人了。哎呀，以前真的很惨，但现在生活一下子就变得轻松了。街道整顿得漂漂亮亮，商人也变多了，今年因为庆祝还免税喔！」 中年男子笑得非常开心，完全不像在撒谎。 克里夫用感兴趣的口吻说道 「是吗？新领主是个好领导呢」 「是呀，因为领主大人竟然是神明啊！」 村民确实是真心实意地表达对领主的感激之情，但抬举到神明的地步实在有点诡异。克里夫心里正这么想时，中年村民一边走来一边说道 「小哥，这边来，跟我来看看」 克里夫默默地跟了过去，然后被带到一座石制的神祠跟前。 「这是山神大人的小祠堂，这位神明竟然就是领主大人！」 「……咦？领主大人，自称神明吗？」 自称神的贵族，绝对不是什么正经人。但他看着引以为豪指着神祠的村民，给人的感受总和心中所想的不太一样。 「不对不对，那是我结婚之前……大概十年前的事情吧？这里出现了在山中四处奔走消灭魔物的神明。那位神明其实就是领主尤米埃拉大人。厉不厉害？」 「……原来是这样」 村民说的话，克里夫有一半不能理解。十年前，尤米埃拉应该还是一位不满十岁的少女。她那么小就开始消灭魔物，于是被错当成神明了吗？ 克里夫又打听了各种事情，完全没听到说尤米埃拉的坏话。 光看一个村子不能了解真相。克里夫徒步在德克尼斯领到处走访。 然后他来到了一个吸引了很多外地人的村庄。这里应该是观光地，来这里完全不同担心被怀疑。 这里有栉比鳞次的旅店，除了由民宅改装而成的，另外还有新落成的，能看出这里不久前还是一座普通的农村。人虽多但洋溢着平静气息，克里夫就喜欢这种地方。 克里夫顺着人潮往前走，走了几分钟到达一个正圆形的湖。那个正圆形的湖面上，飘着几只小船。 克里夫望着交融于人山人海之中，反射阳光的湖面，这时打着租船店旗帜的男子开始了导游介绍。克里夫也随周围的人一起开始倾听。 「这片湖是领主大人，尤米埃拉·德克尼斯伯爵亲手制造的！」 造湖是什么意思？克里夫并不明白。 「领主大人扔向高空的巨石掉在了这里，竟然砸出一个大洞！」 为什么尤米埃拉要向空中扔石头，克里夫完全不理解。 「然后雨水汇集在这里，便形成了一个漂亮的湖。领主大人高瞻远瞩，用巨石造出了这片湖」 尤米埃拉究竟想得多深才扔出石头的呢？克里夫并不明白。 「众所周知，这个湖以成就恋爱著称。情侣在上面同乘小船，一定能关系和睦！」 怎么突然就产生成就恋爱的效果了？克里夫还是不理解。 克里夫还听着云里雾里，导游突然换成了土产店的女老板。她将一件东西在大伙面前高高举起，竟然是一把平淡无奇的木剑，剑柄上刻着德克尼斯的领地名。 「这是特产中最受欢迎的木剑！禁止批发，只能在这里才能入手，是尤米埃拉大·德克尼斯大人亲自监修的正品！领主大人也曾用这把木剑苦心修炼！想要变强，你一定少不了它！」 普普通通的木剑有那么大的效果吗？克里夫不明白。 之后，克里夫被女老板的气势所压倒，用本不多的盘缠买了一把木剑。 之后，克里夫又走访了领内几个地方，最后平安返回故乡。 然后，他在大伙面前做了侦察报告。这趟德克尼斯领之旅净是令他不解的事情，但唯独一件事非常清楚。 「德克尼斯领并没有传闻中说的那么糟糕，反倒是一片很好的领地。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有点怪」 幕间四 克里夫 第二卷幕间四 克里夫 在本就贫穷的科特尼斯领，有个尤为贫困的村落。那个村落约百年前因魔物灾害造成损失。虽然并没有人员伤亡，但田地被毁，陷入将被饿死的困境之中。 村民哀求领主免税和援助，领主的回答却冷酷无情，要求他们参照往年继续交税。 穷困潦倒的他们决定染指犯罪行为。为了避免暴露身份，他们来到隔壁领地，制定了袭击有钱人的马车的计划。他们想以可恨的贵族的马车为目标，盼着护卫越少越好。 运气不错……不，应该说非常不幸地，他们发现了完全符合条件的马车。 马车刻着某贵族的族徽，数量只有一辆，没有骑马的随行人员，只有车夫一名，以马车轿厢的规模最多只能称作四人。村中的男人们以为发现了香喷喷的猎物，便包围了马车。 不过好景不长，因为当他们盯上那辆马车的时候，他们的行动便注定要以失败告终。 后来过了几个月，在科特尼斯领的那个村子里，村民们以村长为中心聚集起来召开会议。 「就在昨天，德克尼斯领派来了试着。说是接收的准备已经做好，只等科特尼斯子爵批准就可以过去了」 「我们真的要搬走吗？所有人一起？」 他们曾妄图加害那个恶名昭彰的尤米埃拉·德克尼斯。尽管没受到当场报复，但不认为以后能够逃过制裁。当然，将村子夷为平地对她而言应该也不过是弹指一挥。 就算自己犯下过滔天大罪，也不可能接受被赶尽杀绝的结局。尽管他们当场答应了尤米埃拉提议的移村计划，但那也只是情况危急见机行事。 「我觉得，我说不定不是件坏事。迁居地点似乎是个日照充足，土壤肥沃的地方」 「村长，你认真的吗！那可是那个德克尼斯领啊！？是黑发魔王统治的领土啊！」 「真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还有，那个传闻是真是假？听说她直接拿活人来喂龙啊」 村长对迁居表示积极，村民们却纷纷抗议。年迈的村长轻轻举起手，等大家安静下来之后开口说道 「粮食支援如约送到了，还拿到了一些救急的钱。我认为可以信任」 「确实，对方送来的东西帮了我们大忙……」 「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迁居德克尼斯领了」 听到村长说的话，大家沉默了一阵，想透了利害关系。子爵已任由他们自生自灭，留在这个村子只有死路一条。就算逃离，也根本没有能够接纳超百名村民的地方。 可是，接纳他们的是那个德克尼斯领，是相传会把不顺眼的部下拿去喂龙的尤米埃拉所统治的地盘。 村长见大家拿不定主意，便将早已想好的方案说了出来。 「这种时候，我们就侦查一下德克尼斯领的情况吧。这个任务想交给克里夫」 克里夫在村民中体格最为健壮，而且颇有人望，也曾代替老村长主持过全村。他们迫不得已当强盗的时候，他也是指挥官。 「我去看看德克尼斯领的情况就可以了吗？」 克里夫对这个危险的任务毫不畏惧。听到克里夫愿意担下这个使命，村民们纷纷表示放心。 「要是，我没能回来的话……到时候大家就逃吧。就算现在四分五裂了，但总有一天能又在一起欢笑生活」 听到克里夫充满觉悟的发言，大家的眼角湿润了。 他推开了想要挽留他的人，孤身前往危险至极的德克尼斯领。 ◆　　◆　　◆ 「克里夫先生，你来自哪里？」 「呃……很北边的地方」 「是吗，从天寒地冻的地方远道而来啊」 从向北走约半天脚程的领边领地过来的克里夫，装作远道而来的旅行者来收集情报。 他最先来到的地方就是这里，一个与自己故乡相同规模的小小村庄。正好在田里干农活的村民跟他打了招呼，他便露出平静的笑容进行回应。 据说这里在魔王支配之下，还有恶龙肆虐……眼前过于和平的景象令克里夫哑口无言。德克尼斯领也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危险吗？那份觉悟究竟有何意义？ 克里夫藏起内心的惊讶，向村民打听情况。 「这里是……德克尼斯领对啊？这里怎么样？生活如何？」 「最近领主换人了。哎呀，以前真的很惨，但现在生活一下子就变得轻松了。街道整顿得漂漂亮亮，商人也变多了，今年因为庆祝还免税喔！」 中年男子笑得非常开心，完全不像在撒谎。 克里夫用感兴趣的口吻说道 「是吗？新领主是个好领导呢」 「是呀，因为领主大人竟然是神明啊！」 村民确实是真心实意地表达对领主的感激之情，但抬举到神明的地步实在有点诡异。克里夫心里正这么想时，中年村民一边走来一边说道 「小哥，这边来，跟我来看看」 克里夫默默地跟了过去，然后被带到一座石制的神祠跟前。 「这是山神大人的小祠堂，这位神明竟然就是领主大人！」 「……咦？领主大人，自称神明吗？」 自称神的贵族，绝对不是什么正经人。但他看着引以为豪指着神祠的村民，给人的感受总和心中所想的不太一样。 「不对不对，那是我结婚之前……大概十年前的事情吧？这里出现了在山中四处奔走消灭魔物的神明。那位神明其实就是领主尤米埃拉大人。厉不厉害？」 「……原来是这样」 村民说的话，克里夫有一半不能理解。十年前，尤米埃拉应该还是一位不满十岁的少女。她那么小就开始消灭魔物，于是被错当成神明了吗？ 克里夫又打听了各种事情，完全没听到说尤米埃拉的坏话。 光看一个村子不能了解真相。克里夫徒步在德克尼斯领到处走访。 然后他来到了一个吸引了很多外地人的村庄。这里应该是观光地，来这里完全不同担心被怀疑。 这里有栉比鳞次的旅店，除了由民宅改装而成的，另外还有新落成的，能看出这里不久前还是一座普通的农村。人虽多但洋溢着平静气息，克里夫就喜欢这种地方。 克里夫顺着人潮往前走，走了几分钟到达一个正圆形的湖。那个正圆形的湖面上，飘着几只小船。 克里夫望着交融于人山人海之中，反射阳光的湖面，这时打着租船店旗帜的男子开始了导游介绍。克里夫也随周围的人一起开始倾听。 「这片湖是领主大人，尤米埃拉·德克尼斯伯爵亲手制造的！」 造湖是什么意思？克里夫并不明白。 「领主大人扔向高空的巨石掉在了这里，竟然砸出一个大洞！」 为什么尤米埃拉要向空中扔石头，克里夫完全不理解。 「然后雨水汇集在这里，便形成了一个漂亮的湖。领主大人高瞻远瞩，用巨石造出了这片湖」 尤米埃拉究竟想得多深才扔出石头的呢？克里夫并不明白。 「众所周知，这个湖以成就恋爱著称。情侣在上面同乘小船，一定能关系和睦！」 怎么突然就产生成就恋爱的效果了？克里夫还是不理解。 克里夫还听着云里雾里，导游突然换成了土产店的女老板。她将一件东西在大伙面前高高举起，竟然是一把平淡无奇的木剑，剑柄上刻着德克尼斯的领地名。 「这是特产中最受欢迎的木剑！禁止批发，只能在这里才能入手，是尤米埃拉大·德克尼斯大人亲自监修的正品！领主大人也曾用这把木剑苦心修炼！想要变强，你一定少不了它！」 普普通通的木剑有那么大的效果吗？克里夫不明白。 之后，克里夫被女老板的气势所压倒，用本不多的盘缠买了一把木剑。 之后，克里夫又走访了领内几个地方，最后平安返回故乡。 然后，他在大伙面前做了侦察报告。这趟德克尼斯领之旅净是令他不解的事情，但唯独一件事非常清楚。 「德克尼斯领并没有传闻中说的那么糟糕，反倒是一片很好的领地。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有点怪」 五章 隐藏boss，前往王都 第二卷五章 隐藏boss，前往王都 开工作业还不到两个月，新开拓村的整备工作已接近尾声。至于还没处理的农田，决定交给居民自己去耕种。马上就是他们自己的东西了，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 为了让那个荒废村落的村民们顺利迁移过来，有一个问题必须解决，那就是征得隔壁领地的领主批准。我希望尽量妥善解决。 村民们之所以沦落到去干盗贼的行当，原因就在于遭受魔物侵害，生活出现困难，却热不到援助。只要当面指出那方面的管理不足，对方应该不敢强势。 既然都置之不理了，想必那个村庄也没有多重要。我要接收的是在几年内，糟糕的话甚至几十年入不敷出的村庄，这对双方来讲应该都不是坏事。 准备前往磋商的成员，是我和帕托黎克两人。当我为了工作相关的事情要去外地的时候，帕托黎克总会跟着我一起来。讨厌啦，帕托黎克真是的！又不是去约会！ 「怎么能不把你盯紧点？」 「你是来盯着我的？」 「天知道你会搞出什么名堂」 本以为我们是充满魅力的少女与满怀热情的青年，结果却成了不良少女与监察官的关系。希望不要恶化到犯人和看守的关系。 我们准备去会见的领主是科特尼斯子爵。本以为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地方贵族，但经事前调查发现，他竟然是位投靠过激派的大爷。科特尼斯领从几十年前开始在棉花栽培上取得成功，以子爵的身份富甲一方。商品作物原来是摇钱树啊。 当代科特尼斯子爵追求更大的权力，消耗积蓄跟公爵和他快乐的小伙伴们攀起了交情。令人费解啊。 虽然不及去了王都就乐不思蜀的我爸妈那么糟糕，但肯定又是个相当野心勃勃的家伙。能够预见自觉会跟我提一些要求，我必须提起十二分警觉来应付。 我和帕托黎克来到子爵领中心的城镇，拜访一座比我家小一圈的大宅。当然，来访的时间日期有事先传达。 「久疏问候，科特尼斯子爵」 「恭候光临」 迎接我们的是一位四十多岁，仿佛一阵风就能吹飞的瘦弱男子。他正是子爵。我只在就任领主之时跟他打过一次招呼，之后便再无交流，所以现在有种初次见面的感觉。 我明明只说了「有要事请求磋商」，他迎接我的态度却看上去非常开心。 大屋的接待室中，沿墙壁密密麻麻挂着绘画，还摆着观赏用的盔甲。我对这间装饰过度的房间扫视一番后，喝了口端来的红茶，开始说正事 「今日拜访——」 「是，我已经知道了。那个传闻不虚呢」 擅自给人家村子送粮食援助，我觉得被发现是天经地义的。可是，他说的那个传闻不像是指村子的事。因为，他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 子爵扬起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接着说道 「有德克尼斯伯爵加入公爵挥下，计划定然更加坚如磐石」 我又没加入公爵派，还有计划是指什么？我正要问，帕托黎克戳了下我侧腹，把我拦住了。 他害我差点发出怪叫，我狠狠地瞪过去，可他不以为意地说道 「我们此次拜访，就是来听听那个计划。毕竟多有不便，暂时无法前往王都，而书信交流又担心被旁人看到。所以，希望您当面明示计划详情」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帕托黎克似乎想打听公爵派的计划，可他一无所知的态度似乎让子爵起了疑心。帕托黎克继续忽悠。 「概况已经知道了。光是那些，就让我在王都费了好大的力气」 「我懂了，帕托黎克公子的本家是——」 「没错，我是边境伯家出身，被提防也在所难免」 「边境伯讨厌兰姆斯特可是出了名的呢」 天啊，连邻国兰姆斯特的名字都冒出来了。绝对是个危险的话题。我不想听，好想回家。另外，讨厌兰姆斯特的不是边境伯，是边境伯夫人。这事还是别提了。 子爵消除了戒备，滔滔不绝地讲起来。帕托黎克精明地与他对答 「不瞒您说，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虽然听说要接受邻国的支援，将国王派一网打尽，但对具体的支援内容毫不知情」 「原来如此，看来并不是只把我们排除在外呢」 「是啊，毕竟很罕见地，公爵亲自出马了」 我还以为，反正就是一帮鼠目寸光的家伙在越线抢跑罢了，结果越听越吃惊，不禁反问 「修洛滋公爵，本人？」 「正是，与兰姆斯特进行磋商的也是公爵大人」 艾伦诺拉的老爸终于行动了。 他曾劝说艾伦诺拉不要接近爱德文王子，我还以为他不会干出多么疯狂的举动。公爵家与王家对立是早就存在的构图，修洛滋公爵本人也没有那么强烈的野心。 可是，科特尼斯子爵若所言不虚，那么公爵便是不惜与假想敌国家联手也要握住国家的实权。那样就成不折不扣的政变了，是无法挽回的卖国行为。 这些先不提了，我们应该趁他还错把我们当公爵派的时候赶紧撤退。反正也打听不出有用的情报了。尽管帕托黎克还在虚张声势，可是一旦败露，事情将变得有些麻烦。 此时，我戳了戳帕托黎克的侧腹，发出讯号。咆哮吧，我的十指！这是刚才那一下的还击！ 「呜慨呼」 「您怎么了？」 「不，我没什么。今日到访其实还有另一件事」 帕托黎克发出怪叫，用怨恨的目光死瞪着我，催我接着往下讲。我没想戳得那么重啊，对不起。 「这件事我来讲。几个月前，我在自家领土被盗贼袭击了」 「还有这等事，您没事……是当然的呢。毕竟是德克尼斯伯爵呢」 「没错，我们没被伤到分毫。不过，他们似乎是您科特尼斯的子民呢」 「……这、我非常抱歉」 他表情变得紧绷，战战兢兢，应该是在害怕我找他索要赔偿吧。照他这个状态，交涉起来应该很简单。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他同意村民迁移。 「我问过他们了，他们说村子荒废，生活难以维持。您可知道，有个背靠大山，收成不佳的村落？」 「……知、知道！啊，原来是那个村落啊，交不出多少税还净找我要支援。我也被他们伤透了脑筋呢。您想要如何处置？」 「处置？」 那样讲，不会太残酷了吗。站在领主的立场上，有时必须把人当成数字。可是，把仅仅只是位置不佳的村子当做是包袱，不会太过分了吗？ 子爵很着急，飞快地接着说道 「嗯，但既然被伯爵大人反杀，人数一定有所削减呢。真是感激不尽……」 我一气之下，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帕托黎克完全没有拦我。我还以为他一定会拦住我的，所以反倒冷静下来了。 这个时候，让对方同意我们的要求才是首要目的。放任感情冲对方发火，问题不会得到任何解决。 「就算少了不能产生价值的子民，您也无所谓对吧。那么，请批准他们迁居到我的领地」 「迁、迁居？」 科特尼斯子爵看到我突然站起来，翻着白眼惊慌失措。赶紧批准我好赶紧走人。于是我乘胜追击。 「子爵对处理那个村子感到棘手，而我正好需要人手，咱们利害关系一致。没问题吧？您会批准迁居吧？」 之后，科特尼斯子爵对我的发问点了点头，连自己的子民要被我带到什么地方怎样处理都没过问，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　　◆　　◆ 从科特尼斯子爵口中套出了公爵私通邻国兰姆斯特的情报。这个情报靠我们无法处理，需要传达给合适的人。 我们一大早就启程离开德克尼斯领，飞往王都。 到达王都的德克尼斯官邸后，我准备将事先准备好的，写有国王陛下亲启的信函送到王城。 就算是伯爵，国王陛下也不是说见就能见到。陛下的行程恐怕早已排满，直接见面或许要等上不下一周的时间。 陛下的答复非常快，到达王都还不到一个小时，王城就派来了使者。 我和帕托黎克马上前往接待室。在那里等候着的，是学园长……更正，是国王陛下的亲信，罗纳德先生。 他起身向我轻轻点头致以，我们便站着相互问候。 「久疏问候」 「好久不见，尤米埃拉小姐还有帕托黎克君。两位来的这么突然，该不会王国将在今天毁灭吧？」 「咦？不，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难道有陨石坠落？我无法推测罗纳德这番提问的意图，帕托黎克代我答道 「事情并没有紧急到那个地步」 「是吗，那就太好了」 他就倒下去似地，整个人瘫软在沙发上。然后，他依然挂着那个假笑，轻快地讲道 「一看到龙就发现是尤米埃拉小姐来王都了。没过多久，还收到了国王陛下亲启的紧要书信。于是就想，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 「不是好消息喔」 「不过看帕托黎克君也没那么着急，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修洛滋公爵要发动政变，我觉得这是动摇王国根基的事态。可是跟巨大陨石坠落，或者魔王之类的东西再次出现比起来，的确不是特别紧急。 罗纳德先生似乎设想到了真正最糟糕的情况。为了让他放宽心，我在他对面坐下来，说 「放心吧，没事的。并不是马上就会造成损害的事情」 「哈哈哈，这话从尤米埃拉小姐嘴里讲出来，让人放心不下呢」 我的信用度也太低了吧。坐在我身旁的帕托黎克也默默地点点头。 闲话就算了，我觉得还是赶紧说正事为好。消息要是走漏给跟公爵串通一气的人就麻烦了，所以我想直接觐见陛下。但是，罗纳德先生似乎深得陛下信赖……。 正当我思来想去之时，对面的罗纳德先生笑着取出一个信封。 「给，看看里面再决定吧」 一封盖有王室蜡戳的信封推了过来。我照他说的，看了里面的内容，发现是国王陛下的亲笔信。也许写得非常急，略去了寒暄，字迹也很潦草。 内容大概是，让我们相信眼前的罗纳德。把要跟陛下谈的事情先告诉他，再决定后面的方针。 我把读完的信交给帕托黎克，这时罗纳德先生说道 「事情就是这样，有什么事请直接跟我讲。如果非得直接见到陛下，我会在今天安排会面……」 「这样就可以了。就在这里讲吧……没问题吧？」 我向身旁使了个眼色，帕托黎克确认过蜡戳后，点了点头。 罗纳德先生如此深的陛下信赖，肯定不会暗中与公爵家有联系。就在这里讲吧。 「我这次来王都，是因为得到了跟修洛滋公爵有关的情报。他制定计划，接收兰姆斯特的支援，企图将国王派一网打尽。情报来源是科特尼斯子爵」 「嗯，终于行动了」 我非常细致地观察罗纳德先生的表情是否出现变化，然而他纹丝不动。他笑眯眯地点点头，看不出半点惊讶。 「莫非你已经知道了？」 「不，串通邻国是头一次听说。陛下应该也不知道吧」 「那个，是不是应该多点危机感……」 尽管他总是漫不经心的态度，但说起正经事的时候会摆出相应的态度。迄今为止应该都是这样。可是，我从他身上感受不到半点严肃的气氛。 「比起那种事，领地经营得如何？那位代官似乎也有在努力呢」 「托您的福，非常顺利……要现在谈这个嘛？」 「放轻松吧，公爵那边没问题的，我认为不会牵连到你们的」 力量仅次于王室的贵族家发起反叛，这应该是动摇国家的大事。罗纳德先生的态度令我不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我和帕托黎克面面相觑，不知该这么办。这时，罗纳德先生说道 「还是直接向陛下报告一下？最近日程有点满，不过后天应该可以」 「……不，不必了。请罗纳德先生代为传达吧」 「哈哈，两天内就见到国王陛下，这可是很难得机会啊」 坐在对面的他非常愉快地笑起来。我才不想去王城呢。帕托黎克一副「没关系吗？」的表情看过来，我还是不想去。该传达的事情也传达了，就交给中央的各位去处理吧。 既然罗纳德先生都说没问题了，对他信赖有加的国王陛下想必也是同样的回答。 可是，他究竟是何方神圣？硬是不表明家名的理由，也让我十分在意。难道是庶民出身？应该不会。他好像看透了我在想什么，仍摆着笑眯眯的脸，说道 「刺探我身份恐怕是白费力气。毕竟连王国高层都不知道我这个人呢」 被他这么一说，我更加好奇了。年纪轻轻就成了国王的亲信，从委任的工作能看出深得信赖。莫非，他是陛下的私生子？这么一想，没有家名也就合情合理了。 「我可不是陛下的私生子喔？不过经常有人这么想，我都习惯了」 我明明啥都没说，却被抢先一步给否定了。可我不论怎样调动想象力，还是想不到其他的情况。 正如他所说，恐怕光想是没用的。正当我想着这些的时候，外头走廊传来吵闹的动静。有人要强行闯入，还能听到佣人们正在阻拦的声音。 会擅闯我王都大宅的人，我只知道一个。我不禁和帕托黎克相互看了看。 跟帕托黎克不一样，罗纳德先生似乎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好奇地朝们那边看过去。 「好吵啊，出什么事了吗？」 「上次爱德文王子过来的时候，也是这样闯了过来。我想也差不多该到了」 果不其然，传遍整个大宅的喧闹逐渐逼近。正如我和帕托黎克所想像的那样，门被猛地推开。刚才还在谈论修洛滋公爵，他女儿这就登场了。 「本小姐来玩啦！」 穿着长裙还能做出那么大幅度的动作，不知是怎么办到的。艾伦诺拉大步闯进屋内。 她不经意地看向罗纳德先生那边，然后僵住了。也难怪她会吃惊，不过罗纳德看着艾伦诺拉，也同样眼睛瞪得滚圆。 「为什么哥哥大人会在尤米埃拉小姐的家里？」 哥哥大人？罗纳德先生是艾伦诺拉的哥哥？那他岂不是修洛滋公爵的儿子？ 身在漩涡中的他，表情抽搐着，说道 「嗨，艾伦诺拉小姐。上次见面是在毕业的时候呢」 「咦？我们不是才见过吗？」 「这从何说起？老师和毕业生怎么会在学院外面见面呢？」 「啊！不可以说出哥哥大人的事情！……您贵安，学院长大人」 「我好像被错当成哥哥了啊，哈哈哈」 不不不，你这糊弄谁呢。一阵沉默过后，最先开口的是艾伦诺拉。 「于是，哥……学园长大人为什么在这里？」 你真想糊弄过去的意思吗？ 我偷取怀疑的眼神，艾伦诺拉的哥哥双手举起，说 「哎，真是的，明明之前瞒得挺好的……。没错，我是罗纳德·修洛滋。我隐藏家名，在当陛下的亲信」 他的脸上很少见地透出不开心的情绪。 我好惊讶。他的真实身份固然令人吃惊，但我更惊讶他们两人竟然能把关系瞒到现在。虽说要不是艾伦诺拉捅了娄子让事情败露，或许真的能瞒天过海。不过，该问的是他为何要隐藏家名。 他对身边的人都没有败露，可见应该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修洛滋家，在外面长大成人的。下达指示的肯定是公爵，做到这个份上，究竟是想干什么？ 「为什么这么做？」 「这是家父，修洛滋公爵的考量。我要作为一生与公爵家毫无关系的人活下去」 「有理由吗？」 「当然。当初听说时非常诧异，但时至今日我满怀感激。家父的未来构想，也不容易小觑啊」 我模棱两可地提问，罗纳德先生也不清不楚地作答。我完全看不出他隐藏家名的理由，但觉得对他本人刨根问题也不是办法。 在重视家名的贵族社会中，竟要隐藏姓氏地活下去，其艰难程度难以想象。其中一定存在着错综复杂的深刻隐情。 「好吧，我知道了。反正跟我无关，我也不会对任何人讲」 「无关，是吗。不过真是帮大忙了，谢谢」 为什么他对「无关」这个说法别有深意？那应该是早在我出生之前的事情了，怎么可能跟我扯上关系。 先不提这些。原来他修洛滋公爵家啊。这下就不能排除罗纳德先生暗中串通公爵家，湮灭情报的可能了。 「我果然还是想要见陛下一面」 「真遗憾，失去信任了啊。只要你希望，立刻就能强行安排」 「还是麻烦后天吧」 陛下也知道他的身份，可依旧对他信赖有加，其中肯定有相应的道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被如此器重，所以得慎之又慎。要去王城了啊，好讨厌啊。 我的思绪被开门的声音打断。我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艾伦诺拉偷偷摸摸像离开房间。罗纳德先生把她拉住。 「艾伦诺拉，好久没见了啊，我好想和可爱的妹妹说说话啊」 「哥哥大人，您生气了？」 「不不不，我怎么可能生气啊」 「骗人！哥哥就算脸上笑眯眯，但有的时候超可怕！」 艾伦诺拉以前说过，他哥哥的表情不会变。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尽管罗纳德先生笑得跟平常一样，但的确逗着一股狠气。 被笑着发火的他步步紧逼，艾伦诺拉向我求救。 「我、我还跟尤米埃拉小姐有约！所以，不能陪着哥哥大人啦！」 她朝我看过来，使了好几个蹩脚的眼色。你这是给我打信号？ 「可我今天才到家啊」 「我、我们不是之前就书信约好了吗？」 说起来，她为什么这么快就跑过来了？我们到家也才几个小时。罗纳德讲出了答案。 「是看到龙就跑过来了对吧？艾伦诺拉是个聪明的孩子呢」 「诶嘿嘿，被哥哥大人夸奖了。没错！本小姐一看到龙龙就发现，尤米埃拉小姐来王都了！」 「这么说，你们之间没有约定咯」 「啊」 这位大小姐实在太白痴，令人堪忧。如果有重要的事情传达，一定不能交给她。 「可以借用下房间吗？我们有话要单独聊聊」 「请便请便，这个房间请随意使用，我们这就出去」 我抛弃了艾伦诺拉，选择退场。帕托黎克也默默地跟在我后面，所以同罪。 我们并肩在走廊上走了一会儿，艾伦诺拉吵闹的声音完全听不见之后，开始说道 「帕托黎克，你怎么看？」 「应该没有说谎。公爵叛乱的危险度并不高，他参与的可能性也很低」 「果然是这样？」 「就算撒谎，一见到国王陛下马上就会败露」 帕托黎克从中途便默不作声，一直对罗纳德先生进行推测。现在，他讲出见解。 公爵派的贵族如正吵吵闹闹地推举第二王子，在这种时候，罗纳德先生依旧深得陛下信赖。看来我们意见一致。就算不信任他，也不需要过分戒备。 「那么，王城也可以不去了吧？」 「还是去一趟比较好吧。我会陪着你的」 我们决定后天前往王城。但愿别撞见麻烦的人……。 ◆　　◆　　◆ 把笑盈盈的罗纳德和含着泪的艾伦诺拉送走后，我开始闲得发慌。今天和明天全部可以自由支配，但我在王都并没有特别想做的事情。 「怎么办呢，闲下来了啊」 「出去吃个午饭如何？顺便还能找地方散散步」 帕托黎克提出了很棒的方案。对了，我上学时候兴趣就是一个人在王都里散步。久违地跑到陌生的地方探险，这样也别有一番风味。 我有些开心起来，对他投去灿烂的笑容。顺带一提，客观上看这是微笑，有些人可能看不出来。 「谢谢你，帕托黎克，就这么办吧」 「最近一直忙工作，也需要放松一下了」 「那咱们就出发吧！」 「咦？」 不需要做什么准备，我就以这身打扮奔出了大屋。 我怀着兴奋不已的心情一边离开贵族街道，一边心想。帕托黎克接下来想做什么呢？ 尽管我也喜欢摆着各种小摊的大道，但我还是最喜欢冷清的背街小巷。一找到卖奇怪商品的店，我便兴致盎然。 然后，我又发现了一家可疑的店，便从外面观察。 昏暗的店内摆着许多货架，但那些货架都是空的，里头只有看店的老婆婆一个人。要不是门口挂着招牌，真不知道这是家店。不过那张招牌挺正常的，反倒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那种可疑的地方……当然要进去看看啦！ 我兴致勃勃地把手放在门上……然后动作停了下来。我并没有那么开心。尽管之前逼着自己兴奋起来，但不知为何没有感到快乐。 到头来，我还是没进那家店，又在背街小巷里转悠起来。 「要是把帕托黎克也带来该多好啊」 话语无意识地脱口而出。 在王都散步就得一个人……我被这种固有观念束缚了。要是和他一起出门，一定会像约会一样，非常开心才对。 明天邀上帕托黎克一起出门吧。噢，我竟然情商爆发了一回，发觉到连帕托黎克都没察觉到的事情。莫非，我是恋爱达人？ 漫不经心地走在背街小巷中，慢慢地来到一条留有印象的大路。 我并不是不习惯走大路，于是一边望着两侧栉比鳞次的店铺，一路往欠揍。我今天没戴帽子，所以非常显眼。 果然就因为这头黑发，就总是招来诧异、厌恶之类各种各样的目光。在德克尼斯的街上，居民们都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也有所减少。但是，在王都并不尽然。 我兴致大减，便决定吃个午饭，然后随便找了家店买了面包，正在寻找吃面包的地方。虽说边走边吃也不是不行，但我好歹也是贵族千金小姐呢。 走了一会儿，正好发现一个好地方。王都大道的交叉路口形成了一座广场，我便在广场角落里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我一边吃着午餐，一边听着占据广场中央的吟游诗人吟诵故事。是王子和他的同伴们与魔王对抗的故事。 姑且，同伴中一个黑发的驭龙使……都没出现，故事就结束了。咦？ 我向广场中央看过去，只见那边听故事的人稀稀疏疏，直到故事诵完也没讨到几个赏钱。 我倏地站起来，走到吟游诗人面前。周围的人察觉到我，连忙从他身旁离开。男子失落地垂着头，盯着聊胜于无的打赏。为了让他看得清清楚楚，我扔了个金币。 他大吃一惊，就像要咬上去似地凝视金币。 「咦！？金币！？」 「是的，希望你把刚才的故事也在我家那边唱一唱」 吟游诗人以为我是邀请他上家里的贵族千金，脸上绽放着光芒，抬头向我看过来。 「啊，您是贵族吗。请务必……」 一看到我的脸，他顿时噤若寒蝉。我对表情抽搐的他，温柔地说道 「王子陛下、圣女小姐，还有来那个为同伴……四个人的故事是吧？我可没听过这个故事，就想听个仔仔细细呢」 「噫、噫噫」 男子面色铁青，牙齿直打哆嗦。你也吓得太厉害了吧？虽说我确实想稍微吓唬一下他。 「不，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啦。真的只是想稍微问些问题」 「您是……本尊吗？」 本尊？指什么？ 花了好长时间，吟游诗人才冷静下来。本来闲散的广场上，人也渐渐重新聚集起来。 「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本尊是指什么，我是尤米埃拉·德克尼斯。如假包换就是本人」 「我就知道，非常抱歉」 「我不是想听你道歉啊……我想问你，我为什么没有在你的故事里出现」 我不是想要争什么讨伐魔王的功绩，但把我直接从魔王战中删掉，让我实在有些伤脑经。 为了我不知能否达成的目标之一，尽可能消除对黑发的厌恶风潮，作为黑发的我同魔王战斗过的事情，还是希望越多人知道约好。 尤米埃拉小姐曾对抗过魔王，这个事实很关键。但尤米埃拉小姐比魔王还要强，这一点会招致不必要的恐惧，也需要留意。这方面的拿捏十分困难。 男子难以启齿，畏畏缩缩地开口说道 「其实……我不知道该如何让伯爵大人您登场。同行们也有类似的困惑……」 「我难以出场？此话怎讲？」 「伯爵大人您的外貌和属性，那个……」 男子一时含糊其辞，不过我大致知道他的意思。我怎么看都像个反派。 在这个世界的，尤其是这个国家的创作作品中，黑发人物总以反派身份出现。又是恶魔啦又是魔女啦，还是用黑魔法与主人公作对。要把我拉到队友这边，就好比桃太郎让鬼来当家臣一样超不协调。 我本人也不是特别和蔼，造成这种情况或许在所难免。可是，能登场的存在我身边不就有一个吗，那个吉祥物般的存在，粘人又可爱的存在。 「我知道我在故事中难以出场的原因了。让龙龙……我的龙代替我出场，你觉得如何？」 「那个，硬要说的话，龙也是敌对的角色。那只黑龙我也见过，实在是……」 昂？你小子几个意思？那么可爱的龙，当然是同伴吧。 龙龙的事情先放一边，首先必须设法改善暗属性等于坏蛋的固有印象。暗属性其实完全没什么危险。又不会像火属性那样一烧一大片，也不会像水属性那样弄得到处湿哒哒，只会不由分说地把对方拘束、溶化、穿刺或者直接消灭掉，是对周围影响很小的清洁型属性。 不过，就算我解释这些也没有意义吧。觉得暗属性很帅的人，也就只有年轻时的我了……过去的我、吗？ 前世还是高中生的时候，我正是所谓的中二病。如今想来，那真是段黑历史。我还戴眼罩上过学，真的好想死。上大学的时候我就开悟了，不过后来出车祸死了，然后就到了现在。 唔，虽然不想把我一生的污点抖出来，但没准能够被人们接受。死马当活马医，就这样向吟游诗人提议吧。 「在故事里出现一半也好……让黑发和暗属性反过来让人觉得很帅，你觉得怎样？」 「反过来？」 「先采取『为了打倒宿敌，染指禁忌的力量』的设定，然后故事以『险些被获得的黑暗之力所吞噬』来展开……」 这些从自己嘴里说出来，让我感到非常羞耻。我正准备说「还是忘了吧」，可男子眼睛里放着光，激动不已地说道 「很好！非常好！来到魔王面前驭龙使，将要被自己的力量所吞噬。这时，同伴们展现出羁绊的力量，将她从连魔王都能吞噬的暗魔法中拯救了她……很有意思啊！」 会不会与事实偏离过头了？他没有理会我无语的态度，接着说道 「手臂中封印着邪恶的力量，当同伴遭遇危机时解除封印……好热血的展开啊！我得从头开始创作！」 「……那真是太好了」 中二病之所以称之为「病」，是因为它能感染呢。我只能期待，听他唱故事的人们免疫力能高一点。 之后我马上回到大宅，去找帕托黎克，一下子就找到了。他之后似乎没有外出。我对似是有些失落的他说道 「我回来了，帕托黎克。明天啊，要不要出门找地方吃个午饭？」 「欢迎回家……你是指，让我一个人去吃吗？」 他目光浑浊地这样说道。当然不是啦，是我们两个一起去啦。你就为我聪明绝顶的提议目瞪口呆吧。 「当然是两个人一起。明天我们就一起出门吧」 「兜了好大一个圈子啊，也罢」 帕托黎克浑浊的目光中恢复了几分绿色的光彩。我又看了看左手上与那颜色的一样的戒指，也笑了起来。 明天出门，我可不会让任何人妨碍的。 幕间五 菲尔 第二卷幕间五 菲尔 王都的城墙之外有一片视野开阔的草原。那里魔物极少出没，军队没在那里训练的时候，是小孩子们玩耍的去处。 聚集在那里的少年少女中，有一个特别醒目的孩子。他就是有着一头棕色头发的少年，名叫菲尔。他与偶尔会出现在草地上的黑龙关系十分要好。运气好的时候，还能喝正好在常德小朋友们一起骑上龙背，在天上飞。王都的孩子们，总在玩那种父母一听就会晕过去的游戏。 菲尔曾经因为头发接近黑色而被欺负，但现在同龄人中已经没有任何人会介意那种事了。变化的契机，是大约一个月前的「某件事」。 跟他玩得很好的孩子们那天没有出城，跑到了王都内的网场上。 他们发现了大约一个月前开始出没的吟游诗人。包括菲尔在内，少年们的新都被吟游诗人的故事所俘获。 「喔！今天赶上啦！」 「等等啊，柯林」 「此时正乃约定的时刻……走吧」 五个少年利用他们瘦小的个头，钻过人群的缝隙来到前面。在到达最前排的特等席几乎同时，话题中的吟游诗人正好开始弹起了琴。 那是关于一位少女的冒险传。左手寄宿着黑暗之力的少女，每日抑制着那份力量。可是为了打倒宿敌，她释放了禁忌的黑暗之力。 然后，故事达到高潮。虽然战斗胜利了，但她险些被黑暗所吞噬。正当此时，她心爱的恋人将她拉了回来。 「好厉害……」 这个故事与迄今为止听过的神话传说风格迥异，少年们对此非常热衷。当然，菲尔也对这个故事深深痴迷。不过，他与其他少年们不同，视野有些狭窄吧。 因为某个原因而丧失一半视野的菲尔，回想着一个月前的事情。 ◆　　◆　　◆ 少年菲尔两年以前，一直被同龄的孩子们欺负。而他被欺负的原因，就是自己那头棕色的头发。所以，他对自己的头发讨厌得不得了。 他的认知发生改变，是在遇到那位一位少女之后。那位少女有一头仿佛能将人吸进去的黑发，却毫不在意周围的目光，总是大气凛然。于是，她成为了菲尔憧憬的目标。 菲尔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变得像尤米埃拉小姐那样。可是，他的心愿没能实现。 尤米埃拉有时会来看不中用的菲尔。菲尔也跟她介绍的龙成为了朋友。尤米埃拉离开王都后，龙龙有的时候也会飞过来。虽然不至于落得孤零零一个人，但他同时也知道，没有凭自己的力量做任何事。 有外表凶恶的龙陪着，菲尔再也没被欺负过，但其他孩子都害怕他，躲得远远的。 这样的声音，某天突然发生转变。 「你的头发，好帅啊！」 「咦？」 「给你瞧个厉害的」 一个少年兴奋不已地盯着菲尔的棕发，抓起菲尔德手跑到了王都大道。 菲尔被带到的地方，是大道边的一个广场，吟游诗人所在的地方。 吟游诗人收摊后，不知不觉间孩子数量又变多了，五个少年玩起了扮演游戏。 他们相互争执的角色，竟然是平时不受待见的暗属性魔法师。通常都是反派的暗属性，今天成了主人公。 「菲尔头发像是能用暗魔法的样子啊」 「咦？」 「所以我把他带来啦！好帅啊！」 从来只会被瞧不起的棕色头发，现在正被人夸奖。菲尔从未遇到这种事，感到很困惑。他不止该如何反应……然后他灵机一动，决定试着模仿那个故事里的主人公。 菲尔按着左手，说道 「咕唔唔……吾之右手在作痛。这是……恶魔的魔力在共鸣！」 菲尔知道自己性格内向。但唯独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改变了……不，是顿悟到了真正的自己。迄今为止那个内向的自己，只是为了隐忍于世间的临时姿态。 「噢噢！跟真的一样！」 「那我来当恶魔！恶魔也是暗属性吧！」 「啊！你耍诈！」 周围的少年们一边吵着让菲尔继续表演，一边痴迷于扮演游戏中。 以那一天为分水岭，菲尔改变了，改头换面了。 动辄摆出谜样的姿势，笑的时候也是库、库、库。然后，他一只眼睛上戴上了眼罩。视野受阻是肯定的。 「啊，真的好期待啊……期待见到另一位黑暗使的那天……」 另一位暗魔法师，正是故事的原型人物，给吟游诗人提供灵感的人物。 一切的元凶尤米埃拉见到面目全非的菲尔，不禁抱住脑袋。这已是几个月后的事情了。 六章 隐藏boss，交到朋友 第二卷六章 隐藏boss，交到朋友 吃早餐时，我和帕托黎克商量了今天的安排。我们会类似约会的出门，但目的地还没有决定。 「带你去我珍藏的好去处吧。有好多没挂招牌的酒馆，还有经手市面上不卖的魔道具的商店……」 「能不能找点太平一点的地方？」 我的推荐地点被驳回了。要说治安良好的地点，那就是位于王都中心部分的贵族街了。这里也是贵族街的外围。 我还以为这里只有贵族的府邸，但其实店面也挺多的。当然，有面向贵族的高级餐厅，也有经手高档商品的商店。 「我对贵族街不是很了解呢」 「确实是你的风格」 在王都散步的时候，我尽量不会选太近的地方。不知该怎么说，我不太受得了那里的气氛，总觉得我在这里格格不入。能在那里充分享受的，也就只有艾伦诺拉那样的，纯正的千金小姐了……。 此时，丽塔慌慌张张没敲门就进来了，相当着急的样子。 「有客人求见，人已经到了」 会擅闯我家的人只有一个。不像个纯正千金小姐的她，擅自闯进了餐厅，猛地把门推开。 「我来玩啦！时间这么早，我想尤米埃拉小姐应该在的！真不愧是本小姐，中大奖啦！」 艾伦诺拉·修洛滋。我把她这个人彻底忘了。她昨天才被罗纳德先生修理了一顿，还以为会老实一段时间呢。 好，帕托黎克，帮我把她赶走吧。我投去求助的眼神，于是他对艾伦诺拉说道 「艾伦诺拉小姐，今天尤米埃拉已经和我约好单独出门了。您能否——」 「咦？尤米埃拉小姐要约会！早点说不就好啦」 要是有开口的时机，还麻烦小姐您赐教。也罢，这样就能击退棘手的大小姐了。帕托黎克果然可靠。另外，约会啊，嘿嘿嘿。 「事情就是这样。艾伦诺拉大小姐，还请务必改日再来」 「本小姐当然不会妨碍人家恋爱啦！两位进展到哪一步了？姑且让我参考……」 艾伦诺拉脸红起来。总把要跟王子结婚挂在嘴边也没见她害臊，竟然提到约会就脸红了。害我都害羞了。 去处还没决定，我便随口回答 「呃……准备在王都随便转转」 「两人一起散步？坐马车也不错，但两个人一起走也挺有气氛的。教会那边挺清净的，很不错喔」 「教会吗？我还没去过呢」 「欸！？」 艾伦诺拉是真的吓了一跳。说起来，我还一次都没去过教会。德克尼斯的城镇应该也有小型教会，但我当然是不去的。 这个国家最兴盛的是萨侬教，崇拜光之神的宗教。另外，姑且也有崇拜水、火等四大属性神明的本土宗教。 由于并非严格的唯一神教派，没信仰也没什么问题—— 「一次也没去过教会，难以置信啊……」 艾伦诺拉用手捂着嘴，说道。至于手那么大的打击吗……。 帕托黎克应该跟我一样，对信仰并不虔诚才对，但他和艾伦诺拉一样，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尤米埃拉，你该不会一次都没去过教会吧」 「咦？是的，很糟糕吗？」 「虽然也没什么理由非去不可，但这实在是……」 不，我是没机会去。去教会做什么？ 我没想到他们会如此惊讶，我连忙辩解 「不，听我说啊，我小时候没有去的机会，又没人陪我去啊」 啊，这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感到悲从中来。 帕托黎克两手握住了我的右手。艾伦诺拉也握住我的左手，说 「我会陪你一起去的！」 「嗯，三个人一起去吧」 能得到大家的关怀，我是个幸福的人啊。但我就是不想去光之神的教会啊。 另外，本来算是约会的外出这下就告吹了。 ◆　　◆　　◆ 我们三个人坐上艾伦诺拉的马车前往教会。不想被两人察觉，我把满腹的叹息咽了回去。 萨侬教，光之神的教会，只有满满的不祥预感。被光属性讨厌这点，我很有自信。光属性是我的弱点，也是我的死敌。 「我，不会有事吧？不会被净化，然后消失吧？」 「放心好了，有光才有暗……咦？记不清了，反正大神官大人说过类似的话」 完全搞不懂这丫头想做什么。话说，大神官？她跟那么了不起的人物认识？ 「艾伦诺拉大小姐，您经常来教会吗？」 「每个星期都会来，已经跟所有人都混熟了」 没想到，艾伦诺拉是个虔诚的人。帕托黎克又如何呢？我朝他看过去。 「王都的教会我只去过一次，以前在领地的时候经常去」 「后来怎么不去了？」 「萨侬教的总本山太庄严了……那种非贵族勿入的气氛，让我不太适应」 我们现在就是要去那个地方对吧？我不禁觉得肚子疼起来。 此时，艾伦诺拉兴奋地指向窗外，说 「差不多到了喔。尽管帕托黎克公子那么说，其实教会谁都可以自由进入喔」 我也从马车的小窗往外看。在那里，坐落着一幢凭马车的小窗根本容纳不下的，巨大而庄严建筑。啊，我从远处看到过。原来那个就是教会啊。 让庶民进那个里面，怕是不行吧。顺带的，我也不想去。 我们下马车后，艾伦诺拉冲到最前面，走向教会入口。 「好了，我们走吧！」 我像好歹抵抗一下，便放慢脚步。等到他们俩进去之后，我转头就走或许也不错。 但是，帕托黎克在我身边陪我一起走。别这样啊，你这是想当放慢自己脚步来配合女生的绅士吗？既然你这么懂得体贴，为什么还不赶紧走到前面去？ 「怎么了，尤米埃拉？就那么讨厌吗？」 「并没有……反正门你也会开的吧？」 「开个门而已，随时都……」 要坐下时他会帮我抽出椅子，天气凉的时候会把上衣给我披上。哎，帕托黎克真是不懂女生的心。只懂温柔是不行的啊。好喜欢。 和这样一位未婚夫一起进教堂……咦？这莫非就是所谓的婚礼？ 新娘应该是后进教堂才对。为了主张不同点，我得抢在他前面走过去。 我加快脚步，走向教会—— 「痛」 「尤米埃拉？」 额头重重地撞到了什么东西。令我费解的是，还挺疼的。就算不小心被东西砸中，通常也是东西坏掉，而我不疼不痒才对。 我向前伸手，结果被一道看不见的墙拦住了。 帕托黎克也学着我伸出手，但似乎摸不到无形的墙，手莫名其妙地动着。 艾伦诺拉见我们完全不过去，似乎等得不耐烦了，又折返回来。 「到底要本小姐等多久啊……尤米埃拉小姐好厉害！哑剧耍得真不错」 「才不是」 艾伦诺拉也朝有墙的地方伸手，但没被任何东西拦住。 只有我不能通过的墙，是不是我被光之神拒绝了？好吧，我接受这个挑战。 「是只有尤米埃拉无法通过的墙，或者结界的魔道具之类的吧……喂，你准备干什么」 「稍微打一下」 虽然不知它的真面目，但能摸到就表示有实体，有实体也就表示能打，能打也就表示能破坏它。 我攥紧右手，摆好架势。随后，一名年轻神官从教会里冲了出来，大声喊道 「请、请等一下！我们正在停用结界魔道具！」 已经晚了。我全力刺出拳头。 我的拳头狠狠打在守护萨侬教总本山的坚固结界之上。 「痛！」 感觉到结界有些倾轧，但纹丝未动。不会吧，我输了？ 从教会冲出来的神官慌慌张张朝我们跑过来。 「现在正在停用结界的魔道具，德克尼斯伯爵马上也能够进入了」 没关系，刚才不是我的全力。我要是拿出真本事，破坏这种破烂结界还不轻而易举。 好，再战一回合。我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将全身力量集中在右拳之上。 「终于盼到尤米埃拉拳出场的日子了呢」 容我解说。顾名思义，尤米埃拉拳即我打出的拳头，超厉害的。 我平时顾虑对周围的影响，有意识无意识都对自己的力量上了保险。而我现在，要将力量发挥至极限，使出正面直拳。 我感受流转于世界的魔力……就是现在。而这一刻，一只手放在了我的肩上。 我往旁边一看，只见是帕托黎克。 「尤米埃拉，结界已经消除了」 「咦？真的？」 我向刚才结界所在的地方伸手，还是有跟之前一样的触感。我戳着结界，对帕托黎克抱怨 「不是还在吗……咦？没了？」 「赶上了吗，千钧一发啊」 承受我了一记正拳的结界，就在刚才消失了。赢了就跑，太狡猾了。 「再战！我请求再战！」 「尤米埃拉意外的……不，很正常的不服输呢」 我绝对不是不服输，只是忍不了让别人以为是我输了。可恶的帕托黎克，我跟结界准备认真对决，竟然过来搅局。当心赏你尤米埃拉拳。 我恨得牙痒，死瞪着帕托黎克，没多久脑子冷却下来。 要破坏结界实在不太好，我被教会的结界拦住也是件糟糕的事。要是被抓去异端审问可怎么办。 可是，面前有一道强力的结界，想破坏它是人之常情。对方会不会原谅我呢？我思考着这些，年轻神官说道 「您就是德克尼斯伯爵吧，枢机卿正好在，您里面请」 我可以进入教会里面吗？那不是拒绝尤米埃拉的结界吗？ 我们进入教会，首先迎接我们的是在阳光下辉煌灿烂的彩色玻璃。明知它们只是人造物，却依旧能感受到神圣，该说不负大教堂之名。 引导的神官直接穿过大圣堂，前往里头的房间。在那里等候着的，是一位刚刚步入老龄的男性。 「初次见面，幸会。欢迎拜访萨侬教总本山，巴鲁夏茵中央教堂。我是任枢机卿的杰拉德」 「幸会，我是尤米埃拉德克尼斯」 我知道对方是个大人物，但不知道枢机卿究竟有多大。首脑？但又觉得枢机卿不止一个。 「我还以为德克尼斯伯爵讨厌来教会呢。此次前来，不胜感激」 「不，怎么说呢，只是没有机会……」 「那真是太好了。我们曾在您深造期间多次邀请，但都被拒绝，还担心是不是被您讨厌了」 「咦？」 我在学园的时候，应该没收到过教会的邀请啊。要是连同其他贵族的邀请一起拒绝掉的话，那可就糟糕了。 枢机卿向我身旁的艾伦诺拉看去，说 「艾伦诺拉小姐。您是说，您被德克尼斯伯爵拒绝了对吧」 「是啊，大神官大人。我邀请了尤米埃拉小姐好多次，但都被拒绝了……」 「咦！？我一次也没听说」 艾伦诺拉总是死缠着邀我去玩，而我使尽各种办法一直躲着她。莫非，那是让我去教会的意思？ 「我说过好多次啦！尤米埃拉小姐，下次休息一起去玩吧。就是这么说的」 还真是这样啊。我和枢机卿双双呆住了。帕托黎克恨不得笑出来，憋得够呛。 「我没想到这样一层含义」 「看来是我所托非人呢」 艾伦诺拉露出一副没听懂的表情。这件事……都是枢机卿不对吧？换做是我，绝对不是拜托艾伦诺拉传达重要的事情。 枢机卿用温柔的眼神看着艾伦诺拉，苦笑道 「请艾伦诺拉小姐帮忙，其实也有充分的理由。萨侬教其实与贵族政治并非毫无关系，不能强行召见伯爵。可是，让作为朋友的艾伦诺拉小姐带来的话，也就十分正当了」 「……朋友？」 「……啊，原来如此」 他似乎从我一句疑问就推测出了我们之间的关系。那带着哀愁的苦笑透出几分辛酸。 「艾伦诺拉小姐，所谓朋友呢——」 「我知道！我把谁当朋友，谁就是朋友！大神官大人就是这么教我的！」 「对不起，看来原因在我」 「不，我认为这是一套洋溢着爱的美妙友情论」 这件事上，枢机卿没有错。艾伦诺拉的纠缠不休，我觉得是天性使然。 身为一切元凶的她，自信满满地说道 「尤米埃拉小姐也喜欢我，所以我们是完美的朋友！」 「……在艾伦诺拉小姐心里似乎是这样呢」 枢机卿应该有话想对我说，但艾伦诺拉太闹腾了，我没法打听。正当我这么想时，帕托黎克灵机一动。 「哎，我想参观一下大教堂……艾伦诺拉小姐，能请你做我的向导吗？」 「当然可以啦，尤米埃拉小姐也一起把！」 「尤米埃拉似乎和枢机卿猊下有话要谈。不好意思，就我们两个——」 「哎、哎呀！帕托黎克公子自然是非常不错，但我已经有爱德文大人了……而且，尤米埃拉小姐她……」 艾伦诺拉红着脸，扭扭捏捏地说着。 才不是，你误会了，帕托黎克对你没那个意思。 你看他，嫌麻烦三个字都写在脸上了，谁都能看得出来。说谁都能看得出来有些过了，准确说不包括艾伦诺拉。抱歉了，帕托黎克，我不会让你白白牺牲的。 艾伦诺拉还在心存顾虑，一边不时朝我偷瞄，一边追上先出了房间的帕托黎克。 「……终于走了啊」 「是啊」 我和枢机卿一脸疲惫地相互颔首。照前面的谈话来看，我明白自己不会被萨侬教当做异端，便降低了警戒级别。 他停顿了片刻，开始讲 「呃，讲到哪里了呢？」 「您还什么都没说呢」 「对呢。艾伦诺拉小姐是个令人稍脑筋的孩子，尽管本性肯定不坏……这个话题先说到这里吧。我们想对伯爵传达的，只有一个意思」 总算你说正事了吗。我打起十二分精神，仔细听他说。 「我代表萨侬教，向您传达。尤米埃拉·德克尼斯伯爵，教会没有与您敌对之意。当然，也不会强求您信仰本教」 真是意料之外的结果。这个人难道是神明吗？ 我还一直在想，跟光之神之间肯定终有一战。能够保持以往的状态互不干涉，这个条件简直太好了。可是，有几个地方令我在意。 「我是纯正的暗属性，没关系吗？」 「没有问题。属性之间虽然存在相性，但没有上下关系。除光之神萨侬之外……还有水之都，您知道吗？」 「知道。有祭祀水神的神殿」 「正是。我们萨侬教团不会迫害其他的信仰。尽管黑暗神的名讳已经失传，但我们同样尊重那位神明」 我又不是黑暗神的信徒。听说过信仰四大属性神的事情，但从没听说过还有黑暗神。虽然他说神的名讳已经失传，但恐怕其实一开始就不存在吧。 枢机卿露出典雅的笑容，接着说道 「有光才有暗，有暗才有光。我们的神明萨侬存在世间，黑暗不可或缺。我对拥有稀有暗属性的您表示敬意……这也是我拜托艾伦诺拉小姐传达的话」 「一句也没听过」 「我想也是」 我们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在马车里，艾伦诺拉本想说些什么，大概就是这番话吧。要是她好好传达，我就不用这么戒备了，而且还挺感激的。 另外，还有一个忧虑。就是那个结界。 「另外，我在教会入口被结界阻拦了」 「我听说这件事了，非常抱歉。那是萨侬教流传的结界魔道具，据说能防止魔物入侵。今天才弄明白，那是阻拦暗属性的结界」 「真是个坚固的结界啊。暗属性的话，哪怕高等魔物也绝对无法突破」 「那真是令人欣喜。我们看不到结界，所有人都能正常穿越，还曾怀疑它是否存在呢。能得到伯爵的背书，效果定有保证」 那个结界是真的硬。我在使出尤米埃拉拳之前就消除了，所以想请求再战。我要赌上我的威信，把它破坏掉。尽管背书什么的消失了，但还请原谅。 我思考着怎么说才能让他同意我再战，这时他说道 「您下次到访教会的时候，希望可以事先通知一声。今天我在，所以才能接触，但不一定所有时候都可以」 从他的口气推测，生成结界的魔道具是有本体的。好想借来耍耍，但肯定会被拒绝。我藏起私心，让教会也感觉到有好处，尽可能自然地提出再战 「我知道了。啊，那要不要顺便做下耐久试验？」 ◆　　◆　　◆ 在返回的马车中，我有些失落。 「哎，被它赢了就跑了」 「万一破坏的不只结界，连魔道具本体都坏掉的话，你要怎么负责？」 我佯装若无其事的作战以失败告终。正如他所说，枢机卿同样担心魔道具会坏掉。那可是教团中流传的，传说中的魔道具，希望能对它更有信心一些。 也罢，结界就放弃吧。暂且呢。 正当我打着坏主意时，艾伦诺拉毫无预兆地大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 「又怎么了？」 「那、那个戒指！」 她指着我左手的戒指。哎，我佩戴饰品有那么稀罕吗？带着几分炫耀的味道，我向她解说 「这是帕托黎克送我的惊喜礼物。我的未婚夫在没什么值得庆贺的日子也会送我礼物，是个温柔的人」 「咦？这是惊喜礼物？」 「没错。你说是吧？」 我看向身旁，向帕托黎克寻求确认。他露出很不开心的表情。是不喜欢在人前讨论情事吗。 「是啊，就是惊喜礼物」 帕托黎克这么说完，很孩子气地别开了脸。艾伦诺拉看到他那样，表情僵硬地对我问过来 「尤米埃拉小姐，我能问个问题吗？你戴在这根手指上，代表什么含义？」 「呃……没什么特别含义啦。帕托黎克给我戴上的」 「啊啊，苍天啊……」 她双手捂面，万分悲怆。说来，戒指戴在每根手指上的含义应该是不同的。比如说结婚戒指……是哪根手指来着？这方面的事，我不懂啦。 艾伦诺拉肯定很清楚，就问问她吧。 「戴在左手无名指上代表什么含义？」 「呃……这个嘛……」 她平时很能扯这些，这次却含糊其辞。她不时地偷瞄帕托黎克，似是在使眼色。 帕托黎克依旧看着窗外，头也不回地说道 「艾伦诺拉小姐，我会自己传达的，请不要多嘴。没跟尤米埃拉说清楚，是我的失误」 「人家知道了」 在气氛尴尬的马车中，我观察着自己的左手无名指。 既然帕托黎克之后会告诉我，我就不自己查了吧。反正我对戒指的含义也不感兴趣。 ◆　　◆　　◆ 王城是国王的居城，也是国家的中枢机关。我们现在就在王城的一个房间里等候。 不能对接下来要会见的王国陛下有失体统，我对自己的仪表做最后的检查。我一边用手梳着头发一边问 「帕托黎克帮我看看，也有没头发翘起来？」 「你见陛下，就只在乎那点小事？」 他穿着比平时更加正式的服装，而我还是平时那身连衣裙。 「非穿衣服不可吗？」 「又不是公开觐见，应该不用吧……」 且不论有众多贵族在场的情况，这次见的只有陛下。我们的国王陛下在一切方面都很宽宏大量，应该不会在意穿不穿礼服这种小事。说白了，我只是不想穿礼服。 正当我想着要趁召见之前把蛋糕吃完时，门被敲响了。我嘴里不停地嚼着，抽不出空，帕托黎克便代我回应。接着，爱德文王子走了进来。 「好久不见，尤米埃拉小姐还有帕托黎克」 「好久不见，殿下」 「听说两位到访王城，我便赶了过来。领地方面似乎十分顺利呢」 「托您的福」 德克尼斯领正稳步向好的情报似乎已经传开，连王子都听到了。 听说他正被竭力推举，但我一直远离王都，所以没什么感觉。就问问当事人近况吧。 「最近怎样？过激派贵族还是老样子？」 「反倒变本加厉了。他们声称，有公爵撑腰，要继承王位非常容易。他们叫嚣着不光要篡夺兄长的地位，甚至要把父王赶下王位。我真是累坏了」 派阀头目已经和外国串通了，这种事可想而知。估计事情无法和平收场了。等我们事情办完，就赶紧离开王都吧。这时，帕托黎克开口 「真是难为殿下了。修洛滋公爵似乎也有动作？」 「他目前没有直接干预。艾伦诺拉小姐也有所收敛。唯独这件事能让我喘口气了吧」 爱德文王子对我轻轻低头致意。可是，艾伦诺拉之所以老实下来，并不光是因为我的劝说。她的父亲修洛滋公爵也似乎劝她不要接近王子。 修洛滋公爵那番话意图不明，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此时，门外传来许多人奔跑的声音。我觉得不对劲，一时提高警惕，结果那声音直接从房间门口穿过去，渐渐远离。爱德文王子一边叹着气一边说道。 「今天一大早就慌慌张张的呢。都因为教会的结界魔道具被盗了」 帕托黎克猛地朝我看过来。 「不、不是的。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做」 从我口中吐出的，俨然就是犯人的台词。但真的不是的。我虽然很想要那个，但我不会干出偷盗之类偷偷摸摸的勾当。 看到我举止可疑，帕托黎克眼睛眯得更加尖锐。 「不，你想啊，我又进不了教会。再说，我又不知道保管魔道具的位置。我的目的是跟那个一决胜负，与其偷还不如直接破坏掉」 我如此急切地辩解，恐怕客观上看非常可疑吧。我若是站在其他立场，也会断定自己就是犯人。 王子愣怔怔地盯着我们。帕托黎克向他提问 「请讲讲具体情况。我们正好在昨天去过萨隆教的大教堂」 「当真？枢机卿每日早晚会确认魔道具，在昨晚确认时发现失窃」 「昨天白天，结界肯定还在。尤米埃拉被那个阻挡过」 「那不是阻挡魔物的结界吗……啊，对暗属性起反应了啊」 王子对我投来同情的目光。 结界本体被盗是在昨天白天到晚上之间，我知晓结界的存在是在昨天白天，间接证据未免太有力了吧。犯人不就是我了吗？ 我思考着自己无意识间做了坏事的可能性，这时王子笑起来，说道 「不必怀疑尤米埃拉小姐。我相信小姐不是做出那种事的人，而且应该也没有盗窃的动机」 「没错，我虽然想把它破坏掉，但从没想过偷走它」 「你想过破坏它？」 「是的，总有一天一定要把它打爆」 不可以弄坏魔道具，这一点我非常清楚。但是，会不会做就是两码事了。人啊，有的时候哪怕要被世人指指点点，哪怕要与全世界为敌，也有不得不做的事情。 爱德文王子相信了我的清白。然而，若无其事坐在我身旁的这个男人却……我满怀怨恨地朝帕托黎克看去。 「我可一句也没说你可疑啊」 「你心里就是那么想的吧？算了，相比还是魔道具仍令人担心。它明明应该毁在我手上才对」 「帕托黎克，真的不是尤米埃拉小姐干的吗？」 咦？我被王子背叛了。教会的密宝被盗可是天大的事。就算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我也应该帮忙搜索。要是在过程中，偶然间，不凑巧，一点点小失误导致我与结界再战局面，这也有十二分的可能性。 我将满溢而出的干劲表明出来。 「我也想追查结界魔道具的下落。魔道具本体是怎样的形状？如果有其他线索请告诉我。要是有昨日来过教会的人员清单也请给我」 「……你绝对打算把它破坏吧？还是免了」 我将我钢铁的意志传达出来后，爱德文王子板着脸这样说道。好遗憾，我的协助被拒绝了，只好放弃了呢。这时，帕托黎克对王子说 「爱德文王子，尤米埃拉这个人天不怕地不怕。别看她这样，本性是不会撒谎的」 「帕托黎克……」 这就是恋人之间的信任吗？我满心感动地凝视着他，他接着说道 「您也看到了，她满脑子只想着破坏结界，看来是真的不知道魔道具的存放位置」 「原来如此」 原来根本不是出于信任啊。我在他眼里就像战斗狂一样，让我好失落。不过他相信我是无辜的，我也就不反驳了。我明明只是想跟那个魔道具清清楚楚分个高下罢了。 那个盗贼竟然在对我最不利的时间点出现，我迟早要给他好看。 后来我们又回到德克尼斯领的话题，畅谈了几十分钟。 之后，爱德文王子嘀咕了声「差不多了」，起身说道 「结界的事情还没有公开发布，请两位不要声张」 「我知道了」 「又不是能被恶用的东西，应该不至于那么严重」 那个结界只能防御我和魔物入侵。小偷偷走那东西究竟想干什么？教会里其他价值不菲的东西恐怕不少，不太可能是谋财。 我畅想着将我宿敌带走的人物，不久，到了与国王陛下会面的时间了。 目送爱德文王子离开后，马上陛下的秘书官前来迎接，我们在其敦促下离开房间。 我们被带往的地方是王城的上层，国王的办公室。 办公室中，整理好的文件摆得密密麻麻，没有任何装饰。在这个彻底偏向实用性的房间里，国王陛下正一个人仔细审阅文件。 听到我们进门的声音，他抬起头，露出严肃的表情将文件放到一边。 「来了啊，尤米埃拉小姐和帕托黎克。不好意思，现在实在太忙了」 「教会结界的事情，我们已经听爱德文殿下说过了」 陛下叹了口气，请我们坐下。 我坐下后重新问候了一声，然后单刀直入 「国王陛下，我们今日前来是汇报修洛滋公爵有所企图一事」 「嗯，概要已经听罗纳德说过了。还请尤米埃拉小姐亲口再讲一遍」 我把从子爵那里听到计划做了解说。过激派联合起来企图将国王派一网打尽，而且还让邻国兰姆斯特掺了一脚。 我认为这是件相当危险的事情，但国王陛下眉头都没动一下。看来他事先已经知道，罗纳德湮灭情报的怀疑已经完全排除了。 解说完后，陛下闭上眼睛，沉默了许久，像是在回忆某人。 陛下最后叹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睛，说 「关于兰姆斯特如何参与，只有修洛滋一人知道，这一点没错吧？」 「科特尼丝子爵是这么说过。说是公爵罕见地亲自行动了」 「……是吗，那就没问题了」 可我觉得问题百出啊。国王陛下和罗纳德先生以下，没有表现出一丝动摇。明明是牵连整个国家的大骚动，却感觉不到紧迫感。 陛下似乎不想透露方针，当我还是忍不住说出了担忧。 「罗纳德先生没问题吗？我们已经知道他是公爵家的孩子了。虽然他现在是陛下您的心腹，但不敢排出他在这场骚动中……」 「没有问题」 「那公爵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亲生儿子……」 「这是为了儿子，为了罗纳德。而且，也是在放眼未来」 又出现了，公爵的未来构想。罗纳德先生也这么说过，也该告诉我了吧。 可能是不满的情绪透露出来了，陛下呢喃着讲道 「他，修洛滋曾是朕的好友。他早已看透，即便魔王的问题得以解决，王国的动乱仍不会结束」 「这就是公爵的未来构想？这不构成必须让罗纳德先生离开家族的理由吧」 「……他选择了与我不同的道路，我们只有对立。为了不让孩子牵连其中，便托付给了我」 说得就像公爵是以必输为前提与国王对立的。为什么要刻意发起没有胜算的挑战？明明勾结别国死罪难逃啊。 还以为会继续说下去，但陛下语嫣未详。 「继续说下去就要打破朕与好友之间的约定了，不好意思」 「公爵在想什么？有何目的？」 「……修洛滋公爵率领自己的派阀，不惜借助外国的力量企图掌握王国的霸权。这便是一切。他的图谋，朕一定会阻止」 昔日挚友今作敌，说着修洛滋公爵作恶的国王陛下，表情看上去十分悲伤。我不忍继续问下去。 公爵的事情到此告一段落，然后我被问起领地经营的事情。 「领主的工作如何了？遇到困难的话，大可与朕商量」 「托陛下的福，一切顺利」 「没帮上什么忙，实在不好意思」 借助王室力量的话，领地诸多问题应该能迎刃而解，但我并不想和王室走得太近。传达这番意思后，陛下苦笑着挠了挠脑袋。可能因为并非公开场合，他表现出没有威严的动作。 「朕还听说你们去过阿什巴顿领。边境伯挺随和吧？」 「是。我和帕托黎克已得到认可，正式缔结的婚约」 「那真是恭喜……啊，刚才都没注意到」 陛下看了看我的左手，开心地笑起来。估计他看到了惊喜礼物的戒指，推测我们关系良好吧。 此时，打过招呼之后就没再说话的帕托黎克突然开口了。 「国王陛下……这个的含义，还没让尤米埃拉理解……」 「……尤米埃拉小姐，这只戒指是？」 「咦？它是帕托黎克送我的惊喜礼物」 我话音刚落，陛下便露出五味杂陈的表情。我的回答令他不满意吗……啊，对了！原来陛下是想知道这只戒指型魔导具的性能啊。 「这枚戒指其实是能够将人的魔力存储进去的宝贵魔道具，可以作为魔力耗尽时的保险。虽然魔石也能够储存魔力，但不能直接转换成供人使用。您大概会觉得大可使用魔力回复药水，但这枚戒指的巨大优势在于可以无动作触发。正因为陷入魔力枯竭的状况，取出药水喝下的动作往往会贻误最后的机会，而且喝下药水后需要等待许久才能达到预期回复效果。另外，我觉得最厉害的地方是，它能够让我使用自己本来无法使用的——」 「尤米埃拉，还是算了吧。你看陛下很伤脑筋啊」 我正口若悬河地对戒指进行解说，结果帕托黎克抓住我的肩膀。我这才发觉，陛下已经完全受不了了。 只见陛下差点惊呼出来，回过神来连忙说道 「极致的战斗分析，十分出色。沉迷一件事并不是坏事。没什么，只是见平时沉默寡言的尤米埃拉小姐突然口若悬河，令朕有些吃惊」 他不会觉得我是个冷不丁大讲特讲的宅女吧？明明我完全不是。 陛下反复在我和帕托黎克之间看来看去，说 「嗯，总之加油吧」 「是。我会找到机会，直接进攻」 让我们加油什么？虽然我不明白，但帕托黎克好像心里有数，他低下头作出回应。在战斗分析上加油就行了嘛？事后向他确认一下吧。 之后我和陛下还聊了新建的观光地的话题，然后会谈就结束了。 ◆　　◆　　◆ 我们离开陛下的办公室，走在王城之中。在王城大概率会撞见麻烦的贵族，所以我想赶紧离开。 就算是为了消灾，还是应该找人帮忙带我们回去才好。不过，那样就要乘坐套餐式服务的马车了。来的时候是人家过来接的，没办法只好坐上去了。但我实在不喜欢马车啊。坐马车的感觉很糟糕，关键是远没有我跑的快。 从窗户离开的话，应该就不会撞见任何人了吧。这里是王城的上层，可以大胆抄近路。 「帕托黎克，我从这边回去」 「那边只有窗户啊……喂，别乱来」 「没事的，我不会打破人家窗户的」 「才不是那个意思——」 我会好好开窗再跳出去，你不用担心。我没有理会他的制止，从窗户跳了出去。 我跳出的窗户下面是庭园，我落在盛开着美丽花朵的地方，用脚、膝盖、手三点着地。这么做对膝盖不好。 这样一来，遇见不想见的人的概率便显著降低……然而事与愿违。 我以着地的姿势抬起头，结果眼前就有一个人。 而且，他偏偏就是修洛滋公爵。他看着从天而降的我，哑口无言。 「多有冒犯。我这就告辞，还请不要介意」 「……等等，德克尼斯伯爵。上次见面还是一年前的典礼上呢」 本想趁乱逃走，结果被逮住了。我觉得完全不理他也不太好，便只把上半身转了回去。 「非常感谢您的邀请」 「我什么都没做，讨伐魔王的是伯爵你。那应该是嘉奖伯爵你的庆典才对吧？」 修洛滋公爵身上不见衰飒，但淡淡释放着阴暗的气息。他脸上挂着鄙视他人的表情，完全不像个好人。 就算他让我不要戒备，我最好还是不要接近他。 「那场典礼的主角应该是爱德文殿下才对」 我虽然归心似箭，但还是不经意刺探起了第二王子派的情况。 他呵呵一笑，答道 「只要有正常的感受，有点最基本的脑子，都不会认为那个王子是讨伐魔王的功臣」 「……殿下可是国内屈指可数的强者喔？」 「呵，能得到世界第一强者的认可，那个王子也算有福气了」 公爵打心底里开心地笑起来。魔王讨伐的实情被人料到也再正常不过。正如他所说，只要稍加分析就能轻易推测出来。 我没能刺探出情报，只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便打算从公爵身旁穿过去。 「是吗，那我告辞了」 「等等。有件事，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我大可扬长而去，但却老老实实停下了脚步。 「什么事？我可没有加入公爵大人派阀的意思喔？」 「你没必要跟那帮蠢货为伍。我想问的是你喜不喜欢这个国家，仅此而已」 把自己派阀的人全都说成是蠢货，这样好吗？而且您关键的问题，竟然拿「喜不喜欢这个国家」来问一看就觉得没什么爱国之心的人啊。 实话说，那种东西我一丁点也没有，就给他个不过不失的回答把。 「我也是巴鲁夏茵王国贵族的一员，自然对王室效忠」 「不对，不是说这个。先不论你这番话是真是假，意义就不对。我想问的是你对这个国家，对领地，对子民有没有爱。王室，还有那个被宠坏的王根本无所谓」 这个人果然很糟糕。身在王土，且是王城之中，居然说王被宠坏了。 我害怕会不会被人听到，连忙向周围张望。周围没有人影，只有争奇斗艳的蔷薇。为什么公爵不害怕，反倒我怕得要死啊。 他问喜不喜欢国家，喜不喜欢国民，身为贵族自然是应该去喜欢吧。但是，我无法理解用爱国情怀来表述的那种感情。为了快点回家，我应该赶紧回答他才对，但我却说不出口。我对这个国家很难称得上喜欢。可是，我又不是为了一己之私才当贵族的。 大概是见我不好回答，公爵换了种问法 「……那我换个说法吧。假设眼前有个被饥饿所困的村庄。这时，你会怎么办？」 「本就一无所有，因此也无法生产食物——」 「不对，我不是问你行动方针。我是问你会以什么为目标行动」 「那当然是思考解决粮食短缺的办法」 明摆着还问？这么点良心我还是有的。而且我正在为隔壁领地落草为寇居民们奔波呢。我回答后，他嘴巴坏心眼地一歪，说道 「是吗……可这个世界里，现在就有人在忍饥挨饿呢。你不为他们行动吗？」 「我撑不起整个世界，我会去解决触手可及的范围」 我又不是神，才没办法将全世界的人从不幸中解救出来。总之，我会为我身边的，为自己的领土还有王国使用这份力量。 不明白提问是何意图，结果公爵笑得更坏了。 「很棒，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自知之明。跟那些被宠坏的家伙截然不同。你就保持这个样子，继续精进吧」 「是，那我告辞了」 修洛滋公爵心情特别好，咧嘴笑着。笑得毛骨悚谈的他，感觉跟人前假笑的罗纳德现身还有感情表露无遗的艾伦诺拉完全不像一家人。 他嘴里净是莫名其妙的话，我已经奉陪不下去了。 我走了几步，然后又被他叫住了。 「慢着」 这次我只把脸转了回去，问道 「又有何吩咐？」 「你要好好待艾伦诺拉呀」 公爵此时挂着微笑，和刚才的感觉又不一样，就像一位慈祥的父亲。 我还没回答，他倒是先走了，把我一个人留在了原地。蔷薇的香气好刺鼻。 ◆　　◆　　◆ 在王都停留的第四天晚上，我被艾伦诺拉带到了公爵家，正在被她套上礼服。 「瞧！果然超合身啊！」 「为什么非得穿礼服？不是说就一起吃个饭吗」 「参加派对，一般就是穿礼服的啊」 派对？你不是邀请我吃个饭吗？什么时候变成派对了？ 我被她强迫穿上了一件黑色礼服，行动不便还露出一边肩膀，恨不得马上脱下来。可是，我相比原始人还是比较文明的，才不会因为碍事就把衣服脱掉。 「没听说是参加派对啊」 「是吗？不过都一样啦，有饭吃哦！」 我给忘了。枢机卿托付她邀请我去教会，她就是用一句去玩来解释的。我不应该当成普普通通吃顿饭，应该问得更清楚才对。 能不能听到一些关于公爵的事情呢？这么一想，心情完全轻松不起来了。 不管是晚餐会的形式还是立食餐会的形式，我恐怕都没胃口。吃饭必须更加自由才行。 艾伦诺拉从头顶到脚尖反反复复打量着身着礼服的我，露出无比灿烂的笑容。 「太棒了！尤米埃拉小姐果然跟黑色是绝搭」 「……哎，多谢夸奖」 她的话发自真心。她毫不介意这个国家对黑发根深蒂固的蔑视，将头发与礼服的黑色认认真真看在了眼里。 能让如此纯真的她开开心心，感觉参加个一次讨厌的派对也无妨吧。 「你说的派对在哪里召开？」 「就在这里！是父亲大人主办的派对。父亲大人派阀的人会齐聚一堂喔」 那不就是过激派的聚会吗？恕我撤回前言，我果然不想参加。 修洛滋家的院地面积仅次于王城与学园，然而这里的舞会大厅却比想象中要小。不过那也只是比想象中要小而已，恐怕没有几个贵族拥有此等规模的大厅。 从桌子到门把手，屋内所有的家具用品都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高价货，而且都被擦得闪闪发光。 「有本小姐陪着，你不用紧张！」 我才没紧张，只是觉得很累。穿上礼服之后，还被迫化了妆，编了头发，体力已几乎见底。然后还要穿高跟鞋，真的好难走路。 我身旁的艾伦诺拉明明做了同样的事情，为什么如此活力四射呢。是不是平时就穿礼服，早就习惯了呢？ 「公爵大人也参加的吧？虽然绕了些弯路，但既然被邀请了，还是得去问候一声……」 「父亲大人不在哦」 「咦？我不是被修洛滋公爵邀请的？」 「是本小姐邀请的！父亲大人也说过，带上多少朋友都可以」 这么说，修洛滋公爵也不知道我出现在这里？这没问题吗？ 我详细问过才知道，公爵本人很少参加过激派定期举办的聚会。 比平时佩戴着更多首饰的艾伦诺拉，挺起胸膛说道 「本小姐是主持人。既然是将来成为爱德文大人王妃的人，这么点小活动还不手到擒来」 「哎，艾伦诺拉大小姐，您都做了些什么？」 「批准了总管的提案！」 那不就是什么都没做吗？也真难为公爵家的总管先生了……不，把工作交给艾伦诺拉的话，擦起屁股恐怕更够呛。 会场里约有五十人，都是公爵派贵族家族的当家及家人。他们看到我未经预告便出现在现场，十分惊讶。 大家远远地看着我们，这时一名男子向我们靠近。不不不，我只对桌上摆的各种美味佳肴感兴趣，才不想跟不熟的大叔愉快聊天。 「艾伦诺拉小姐，感谢您今日的盛情邀请。这位小姐是第一次见面呢」 「她是本小姐的朋友，艾伦诺拉小姐！」 假惺惺的，看头发就一目了然了吧。他以为他笑得很灿烂，但根本藏不住肚子里的坏主意。 艾伦诺拉又接着想要说什么，对方将她打断，对我穷追不舍。 「幸会，德克尼斯伯爵。我是阿克顿。和您一样，有幸位列伯爵」 「幸会」 「您今日参加聚会，可否理解为您也加入到公爵大人的庇护之下吗？」 「不可」 该说不出所料，他认为投靠了过激派。若是那样，他恐怕睡着都要笑醒了。因为，将爱德文王子推举为下一届国王的计划就更加坚如磐石了。 不知从哪儿来的传闻，科特尼丝子爵也误认为我依附了公爵派。 我的否定，让他十分惊讶。 「那您为何到此？」 「……只因朋友邀请，并无他意」 「原来如此，今日只是来与艾伦诺拉小姐一聚，是吗。且就当是这样吧」 他心情非常好，自以为是地读出了本不存的话外之音。惹来了糟糕的误解，我预感还有另一件糟糕的事情。 预感应验，身旁的艾伦诺拉双手抓住我的手。 「尤米埃拉小姐！你刚才说，我们是朋友！头一次听你这么说啊！」 「是，我知道，请放开我。喏，艾伦诺拉大小姐还得跟大家打招呼对吧？毕竟这是修洛滋家主办的派对啊」 「说得对啊！我去去就回！」 艾伦诺拉笑容满面地向其他参加者小跑过去。很好，问题解决了一个。 接下来得声明我完全无意加入公爵派。想到这里，我发现眼前的他们都用鄙夷的目光看着艾伦诺拉的背影。 「您也挺辛苦呢。那位小姐脑子不好使。也罢，反正容易操纵，也对我们有利」 听到侮辱艾伦诺拉的发言，火一下子烧到脑子，本想怼回去。 可是，我又有什么资格说人家？我刚才就三言两语把她支走了。我跟肆意煽动艾伦诺拉对王子发动攻势的他们到底有什么区别？虽然因为她是公爵之女，我有意义避免与她深交，但我其实应该认认真真好好面对她才对。 但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在我跟前的男子便滔滔不绝起来，丝毫没有在意我的态度。 「果然配得上下任国王的人选还是爱德文殿下。德克尼斯伯爵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真是再好不过」 「殿下似乎没有那个意思啊。本人也说过，没有继承王位的打算」 「那是顾及声誉才那么说的，殿下其实心里渴望着王位。善于洞察主公的言外之意才称得上是忠臣」 你那是坏方向上的揣测。虽然不知道这个人是真以为王子盯上了王位，还是明知王子没有野心硬要把王子推上去，但他显然没有半点忠诚心。证据就是，他一直幻想着自己未来的职位。将当前身居要职的国王派一网打尽，公爵派的家伙们就能瓜分大臣之位了。目标显然就是这个。 他对我在白眼看他的事毫无察觉，慷慨激扬地讲起来 「最关键的是，爱德文殿下讨伐了那个魔王。他身为贵族，必须在国家危难之际拿起手中的剑。所以，最终还是得以武力见真章。德克尼斯伯爵对此也非常清楚吧？」 「这一点或许说得没错呢」 迄今为止遇到的困难，我都是用蛮力来解决，所以无法完全否认。 但是，这件事不一样。我虽然强悍无比，但不算是个好贵族，也难称得上是位好领主。这个世上，武力不是一切。我就是最好的证据。 「如果你说强悍即是一切，那就该以等级论排辈了对吧？敢问阁下多少级？」 「我、我不擅长战斗……」 「那么，以后您就继续当您的小小贵族」 「你、你说什么！我可是在讨论国王，打倒魔王的是爱德文殿下！天下间哪有能战胜爱德文殿下的贵族！」 这里就有一个，而且魔王是我干掉的。我还以为这么简单的事他明白的。看来多说无益，就此打住算了。 「有我在呢。要以武力统治王国的话，可别把我给忘了。我不会阻止你出人头地，但若是我身边的人受到威胁的话，我就全力当你的对手」 「岂、岂敢……怎么会跟伯爵大人您作对呢」 「是吗，那我就作壁上观，各位还请自便」 我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走向大厅。之前观察着情况的贵族们见了我纷纷退让，会场里分出一条路来。 但愿这样能把过激派的热情稍微浇灭一些，不过我不认为有多大影响。再说，第二王子派是打算对国王陛下和王太子揭起反旗，我一个人明确立场并不能改变现状。 我明明只是来吃午餐的，好歹能吃的时候就得多吃点，不然白跑一趟。 我想先找点喝的，结果看到了艾伦诺拉。 艾伦诺拉正在与同龄的，我也曾见过的一群少女对话。她们是学校里当艾伦诺拉跟班，狐假虎威的那群人。 「现在是大好机会啊，等爱德文殿下当上了国王，艾伦诺拉大人就是王妃……多美妙啊」 「可是，父亲大人和尤米埃拉小姐都劝我放弃」 「他们一定想到艾伦诺拉大人要出嫁，感到寂寞了。如果您喜结良缘，两位一定会由衷祝福您的」 「是吗？可是我……」 艾伦诺拉被几个千金小姐围着煽风点火，眼看马上就要改变主意了。见状，她们以为计划顺利，嘴咧了起来。 「与爱德文殿下结婚，就差一步之遥了喔」 「真的？能跟爱德文大人结婚的话……」 学园里，艾伦诺拉总是被人围着。现在，她依旧处在同龄少女们的中心。但是，真正站在她那边的同伴有有几个？艾伦诺拉看似与我站在截然相反的立场，难道不是与过去的我一样，孤零零的一个人吗？ 我脑海中浮现出昨天修洛滋公爵的脸。临别之际，他拜托我照顾艾伦诺拉时，他不是邪恶的嘴脸，是一张温柔的笑容。 不对，跟你没关系。我要以自己的意志面对艾伦诺拉。 「艾伦诺拉大小姐，您不想偶尔也被我邀请一下吗？」 「咦？尤米埃拉小姐？」 发觉时，我已拉起艾伦诺拉的手走了出去。跟班们愣愣地注视着我们，一脸不明情况的表情。 我冲出大厅，快步走在走廊上。艾伦诺拉没有抵抗，一路被我拉着。 「等一下！这是要去哪里？」 「谁知道呢？还没决定呢。能吃饭的地方，哪里都可以吧」 话又说回来，艾伦诺拉走得好慢。她配合我的步伐，跌跌撞撞快要摔倒。这都是因为你要穿高跟鞋。 我不由分说地把她抱了起来。 「呀！不可以，人家已经有爱德文大人了……」 不知道她误会了什么，小脸通红。公主抱就这么让人害羞吗？希望她庆幸没被我拿肩扛。 我飞奔出公爵官邸，在王都的路上快步走着。因为鞋子的关系，连我也走得很别扭……还是脱了吧。 我脱掉了高跟鞋，赤脚跑起来。要是有石子能够伤到我的脚底尽管放马过来。 「尤米埃拉小姐原来这么强硬啊」 「论强硬，艾伦诺拉小姐也彼此彼此。我们就随便找家店吧」 我混在夕暮中奔跑，从贵族街的正中心来到了庶民街。昏暗的街道中，店家零零散散点着灯。即使在开有很多餐馆的路上也谈不上明亮。 我在平时绝对不想进也不会进的漂亮餐厅前面把艾伦诺拉放了下来。 「这是……诱拐吗？」 「只是朋友一起吃个饭而已」 「朋友这种关系，原来一般会做这种事情啊。人家都不知道」 朋友之间一般做什么？朋友很少的我对此并不清楚，也不多说了。 就进这家好了。我这样想着，把手放在门上。 店员看到我们的样子后有些惊慌，但还是彬彬有礼地接待了我们。 我们来到靠窗边的座位。我在店内环视了一番，这里比我想象中的要豪华，贵族来这里吃饭也并不奇怪。但是，店内没有一位穿礼服的客人，当然也没有打赤脚的客人。 艾伦诺拉对周围观察了一番，兴致勃勃地说道 「好棒！这种朴实的店也很棒呢」 朴实到底是什么意思？这还叫朴实，那我在王都中意的那些店都成什么了？ ◆　　◆　　◆ 艾伦诺拉一边喝着餐后的茶，一边心旷神怡地说道 「太好吃啦！食材很难算得上好，但做工非常讲究，吃得好开心」 「……是啊」 我是不是也得说一些美食品鉴的发言呢……还是算了吧。 餐品的事就算了吧。我一边一点点喝着杯子里的东西争取时间，一边思考某个问题。 钱，怎么办。 以我平时随身携带的钱，支付这种档次的消费还是不成问题的。但是现在，我身无分文。换礼服的时候，我的钱和之前穿的衣服一起放在了公爵官邸。 所以才说礼服不行啊。连口袋都没有的衣服，绝对有缺陷。 想必艾伦诺拉也跟我一样没带钱吧。我看着她，看着她脖子上戴着的项链，项链上镶嵌着大大的宝石……。那个应该能当钱用吧。 「尤米埃拉小姐？怎么了？」 那样只会让店家伤脑筋吧，可是又没有别的方法。我一边盯着她的胸口，一边苦思冥想。 这时，身旁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帕托黎克！」 来了，钱包来了！ 原来是这样，他从窗外看到我们了啊。帕托黎克正好从店外经过，碰巧发现了我。多么走运啊。 「太好了，你来了」 「为什么光着脚？鞋子呢？」 「太碍事了，所以脱了」 「你是小孩子吗！……哎，拿你没办法」 帕托黎克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慢慢把我抱了起来。 喂，等一下，太羞耻了。与其这样还不如用肩扛……对不起，骗你的。 「艾伦诺拉小姐也该走了，公爵家的马车在外面候着呢」 「两位太出色了！本小姐也要让爱德文大人这样……啊啊！爱德文大人变成尤米埃拉小姐啦！从脑子蹦出来了」 我貌似闯进了艾伦诺拉对公主抱的幻想里去了，帕托黎克一副「你这次又干了什么」的疑惑目光朝我看过来。 公爵家的马车不知是谁安排的，艾伦诺拉上车后向我行了一礼。我被帕托黎克抱着，实在不好摆姿势。 「非常感谢，今天玩的非常愉快！」 「那真是太好了」 「尤米埃拉小姐，你还会带我出来玩吗？」 「有机会的话，还会的」 偶尔这样兴许也不赖。差不多四年一次的话。 没过多久，我们目送艾伦诺拉离开后，也踏上了归程。我还没被放下来，依然被他抱着，走在夜色下的街道中。 路上的行人变少了，我也就没有遮住脸的必要了。我把脸从他胸口挪开，向夜空望去。 「我说，帕托黎克」 「怎么了？」 「我，好像交到朋友了」 我被帕托黎克如夜空中的星星一般漂亮的眼睛凝视着。我又把鼻子埋进他的胸口，继续蹭起来。 朝着上面的右耳，听到他温柔的声音。 「是吗」 ◆　　◆　　◆ 跟艾伦诺拉一起溜出派对的第二天，我按我宣称的返回领地。 临近启程的时候，艾伦诺拉跑到我家，半哭着死死抓着我不放。这场景似曾相识。 「尤米埃拉小姐，我再也见不到了你了，好寂寞啊。啊！我去你家玩就可以了呢！」 求你不要闯到领地来。算了，反正是朋友？偶尔来一下也无妨吧？ 「近期德克尼斯领会发出邀请，还请耐心等待吧」 「真的吗！？我去，我一定去！」 「另外，遇到危险的时候尽管逃到我这里来。帮你藏身还是没问题的」 「遇到危险的时候？」 她不解地歪起了脑袋。看她这个样子，肯定完全没被透露谋反相关的任何情报。藏匿她一个人的话，我也能够做到，希望她有困难时来依靠我。 昨天没机会问，马上就要临别了，就像她刺探一下她父亲的事情吧。 「毕竟世道挺不太平的。公爵大人有没有劝您不要外出了？」 「父亲大人经常这么说啦，他对我保护过度了」 「因为他最喜欢艾伦诺拉小姐您了」 艾伦诺拉心情特别舒畅，笑逐颜开，一边晃着身子一边说道 「啊，可是父亲大人也最喜欢这个国家了喔？」 「……喜欢，巴鲁夏茵王国吗？」 「是的。另外，他喜欢打扫。他总是说，不需要的东西要集中在一处，最后一起扔掉」 公爵扔东西的兴趣根本无所谓了。 没想到那个修洛滋公爵竟然喜欢王国。因为当着女儿的面，或许那是在撒谎，但还是让人非常在意。不过，得知公爵面对家人时令人意外的一面也没什么用。 艾伦诺拉自幼丧母，亲生哥哥也在记事时离开了家门，在她身边的家人就只有爸爸了。 「艾伦诺拉大小姐也很喜欢父亲大人呢」 「是的，我最喜欢父亲大人和哥哥大人了！」 「……嗯」 如果修洛滋公爵真的发动谋反，她会怎样呢？艾伦诺拉不同于罗纳德先生，大家都知道她是公爵家的人。 公爵拜托我关照女儿时所露出的表情，在我脑海中浮现。 幕间六 艾伦诺拉 第二卷幕间六 艾伦诺拉 事情在尤米埃拉一行离开王都月一周后。艾伦诺拉·修洛滋正在王都公爵官邸走廊上小跑。她最爱的父亲喊她，说要重要的事情。 她没敲门，直接闯进修洛滋公爵的房间。 「父亲大人！我！来啦！」 「……艾伦诺拉，进房间前要先敲门。另外，你稍微安静一点」 「我知道了！」 应道艾伦诺拉精神满满的回应，公爵叹了口气，让她坐下。 女儿一副激动不已的表情重重地坐了下去。然后，他将一个大信封交到她手中。艾伦诺拉接过信封，一脸不解地准备拆开。 可是，修洛滋公爵制止了她。 「慢着，这封信不是给你的。我希望你立刻把它交给罗纳德」 「是给哥哥大人的信？」 「没错。送到之后，你就在罗纳德那里留下来吧」 「我知道了？」 艾伦诺拉完全不明白留下来是什么意思。公爵艰难地做出解释。 「……你就暂时住在罗纳德家。这是很重要的东西，一定要送到」 「要举办留宿会吗！？」 艾伦诺拉两眼放光，兴奋不已。她一边开心地笑，一边思考着要做什么准备，这时公爵叮嘱道 「这真的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一定要送到。你不能再回到这里了」 「咦？怎么可以不回家啊。那样就见不到父亲大人了」 「……我是让你做好这种程度的心理准备，明白了吗。我们还会见面的，我爱你，艾伦诺拉」 「我也爱您，父亲大人！」 公爵轻轻地抱住艾伦诺拉，然后让她离开了房间。 艾伦诺拉开开心心走出房间，没有回头。她没有发现，父亲悲怆的面孔。她不可能知道，这是她能见到心爱父亲的，最后的机会了。 公爵留在屋里的，闭上眼睛忍住泪水。他有必须完成的使命，没有闲工夫去哭。他深深叹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嘴角上扬。 「终于到来了。履行公爵家使命的时刻，向王室高举反旗的时刻。准备万全，只等继承我们意志的人」 他确信，计划将百分之百获得成功。他坚信，拿到计划书的儿子一定能做得尽善尽美。 「出发吧，前往德克尼斯领」 公爵胸有成竹地站了起来，准备去找他已相中的传人。 事实上，他的计划完美无缺……只有一点除外。 ◆　　◆　　◆ 艾伦诺拉离开公爵的房间后，在自己的卧室里找齐了办留宿会所需的物品。 此时门被敲响，外面传来公爵官邸佣人的声音。 「收到一封寄给大小姐的信」 「信？谁寄来的？」 「是德克尼斯伯爵」 「艾伦诺拉小姐！？」 平时都是艾伦诺拉主动去找尤米埃拉，反过来的情况绝无仅有。因此，艾伦诺拉对挚友的来信喜出望外。 她抢过去似地把信从佣人手中拿走，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快速浏览信上文字。 「成功啦！」 「大小姐，请您冷静」 艾伦诺拉突然摆出胜利的手势。 信上的内容，是尤米埃拉与帕托黎克结婚的通知。上面写，半年后将举办婚礼。 艾伦诺拉无视佣人的制止，蹦蹦跳跳开心得不得了。 「恭喜啊！啊，我得尽快去给尤米埃拉小姐道贺才行！备马车！本小姐要去德克尼斯领！」 艾伦诺拉衣服也没换也冲出了公爵官邸。她要前往她朋友的住处，去为朋友祝贺……腋下还夹着父亲给她的大信封。 这次本以为以王都为开端，又将以王都为终点结束的骚动，决战之地却在德克尼斯领。 七章 隐藏boss，对峙公爵 回到德克尼斯领的第二天。尽管对公爵的事感到在意，但我身为领主的工作却堆积如山。 那个开拓村已经完成了居民迁移，正在一边进行支援，一边耕作农田。起初我们想稍微帮点忙，但帕托黎克和村民们都劝阻了我。 他们这是表达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意志，肯定不是害怕交给我会闹出惨剧。 我现在正在办公室里，漫无止境地在信封上署名。 「我说，这是什么的信封？」 「这个啊……不是已经告诉您了吗」 戴蒙一边这么说，一边用眼睛撇了撇正在办公室角落检查文件的帕托黎克。 啊，我明白了，是「庆祝帕托黎克lv.99派对」的邀请函啊。这些信封上还有边境伯和王国陛下的名字，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 那个庆祝，我打算瞒到最后一刻，然后给他一个惊喜。绝对不能让直觉出众的他发觉。我摇摇头，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对话。 「哦，是邀请函啊。里面的信呢？」 「已经由在下准备好了。这次不是正式的信函，只是告知将在冬日执行。您只需亲自署名以表敬意」 虽然是半年多之后的事情，但邀请的宾客都很繁忙，确有事先通知的必要。可是，所有人的邀请函都要亲笔写，实在太麻烦了。最近逃离不了书信地狱，令我十分忧郁。 戴蒙就像是突然想起来，对我做派对准备的报告。 「礼服应该快要完成了。您先试穿看看，然后进行修改」 「白色的那个吗？」 「正是」 白色的礼服啊，真的非穿不可吗？虽说是庆祝，但唯独这个让我提不起劲。 另外，我们兴师动众地做着派对的准备，但帕托黎克要是没来得及满级的话可怎么办？就算兼做我lv.99的庆祝，但那样只会让他感到羞耻。在入冬之前，得让帕托黎克好好加油才行。 ◆　　◆　　◆ 从王都回来一个星期，我就快忘记署名的那件事时，下午家中收到一封信。 寄信人是修洛滋公爵，而且郑重地盖着公爵家的蜡戳。这封信是园丁大叔从一名神秘男子手中收到的。我和帕托黎克两人一起，小心翼翼地对这封无比可疑的信进行确认。 「……收件人写的是帕托黎克。要求今天之内前往王城」 「目标是将我们拆散吗」 我并不清楚修洛滋公爵的最终目的，但这封信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让我和帕托黎克待在一起。从信是疑似公爵手下的人带来这点，就能推测出时间受到了限制。 帕托黎克表情颦蹙，以不祥的口吻说道 「不能对修洛滋公爵言听计从。我们大可不必理会这封信，都留在领地」 「……可是上面说，你不去的话王都就会出大事。公爵本人应该也在王都吧？」 「可我要是离开这里……」 德克尼斯领和王都，究竟哪边是佯攻，哪边是真正目标？通常来想，真正目标应该是王都。那么公爵的目的其实是把我们从王都支开。 「帕托黎克，你觉得哪边才是真正目标？」 「十有八九是王都吧」 「我也这么觉得。所以我去王都不就好了？」 主战场由我应对，帕托黎克留下看家以防万一，我觉得这是最好的策略。 帕托黎克沉默了一会儿，凝视着我的眼睛，说 「尤米埃拉，你不会对王都的危机视而不见，没错吧？」 「嗯」 「但你也挂念着这片领地，你去吗？」 「是的」 他对我的意志做出确认。我在意的有两方面，但我分身乏术。帕托黎克多半是让我从中做出选择。他无比认真地对我说 「你要做好不惜一切代价拯救一方，然后要抛弃另一方的觉悟。你来选吧，自己的领地和王都，究竟哪边更重要。重要的你去，另一边我去」 「呵呵」 我禁不住笑了起来。莫非帕托黎克在讲严肃的话题？明明可以只选择任意一边，一起去才对。 帕托黎克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放弃任何一边。不论那边都没问题，因为一边有我，另一边有他。 「那我就留下来保护自己家吧，我好歹也算是领主。王都就拜托你了」 「好。万一发生什么情况，我马上赶回来」 「会发生什么情况？」 「你捅娄子的情况」 咦？你说的万一是指我？ 「我就这么不可信吗？」 「从学园一年级的时候，你掏出召唤魔物之笛来吹的时候，我就一次也没信过你」 「那我吹笛子的时候你可要回来喔」 「我知道了，我们出发吧，龙龙」 我信任着帕托黎克，把王都交给了他。他信任着毫无信用度的我，把领地托付给我。 龙龙似是感觉到了不太平的气氛，从窗外向内偷看，发出低吼。 帕托黎克跳上龙龙的背，朝王都飞去。 ◆　　◆　　◆ 过了几分钟，屋外吵闹起来。 莫非公爵的目标真的是我的领土？时机也未免太凑巧了，该不会一直监视着帕托黎克离开吧。 我慌慌张张跑出屋子，只见门口停着一辆印有公爵家族徽的马车。从里面出来的任务当然是……。 「尤米埃拉小姐！我！来玩啦！」 原来是你啊！跳下马车跑过来的人竟是艾伦诺拉。她以撞上来的势头向我冲过来，我轻轻滴将她接住。 「……呃，您有何贵干？」 「我是来恭贺新婚的啊！」 ……此话怎讲？ 我让兴奋不已的艾伦诺拉冷静下来，带到屋里之后询问情况。 「于是，你说新婚是指什么？」 「当然是这封信啊！是怎样求婚的？」 我没理会兀自兴奋的艾伦诺拉，看了看她递给我的信。内容是我要和帕托黎克结婚，近期将在领地内举办婚礼。 我不记得发出过这种东西，于是看了看信封，上面确确实实有我的署名。毫无疑问是我的字迹。 莫非，这个是不久前发出去的「庆祝帕托黎克lv.99派对」的邀请函？到底是哪里搞错了？没想到戴蒙是个糊涂虫呢。 呼，被这个自我中心的大小姐一搅和，我都紧张不起来了。 呃，什么事来着？公爵要谋反？他怎么可能扔下女儿不管搞出那么大事情。可能就跟这个婚礼邀请函一样，大家都误会了。 我不经意地发现艾伦诺拉腋下夹着一个信封。那个应该不是我寄出的信吧。 「艾伦诺拉大小姐，那个信封又是什么？」 「咦？信封？……啊！这是必须交到哥哥大人手里的信」 「原来是给罗纳德先生的啊」 是跟我无关的信。然后，艾伦诺拉缓缓拆开那个信封，从里面取出几张文件。 「呃，可以拆开吗？」 「这是家人之间的信，人家看了又有什么关系」 这可不一定吧。家人之间也是有隐私的……嗯？写给罗纳德先生的，家人之间的信，公爵寄出的？ 艾伦诺拉盯着信上的内容，面色愁苦。然后她把信递给我，说 「我看不太懂。尤米埃拉小姐能看懂吗？」 「我看看……这个我是不能读的吧」 嘴上这么说，但我还是敌不过好奇心，浏览起了文件。 内容是谋反的计划书。让魔物袭击王都，然后趁乱活捉国王和王太子，拿下王国的实权。邻国兰姆斯特也会派出能人协助。 赞同公爵的过激派贵族们也将召开誓师大会，时间为今天晚上。 「……要是没读就好了」 让我读了个不得了的东西。公爵为什么要把这种东西交给罗纳德先生？罗纳德先生有意背叛，投靠公爵吗？思绪在脑海中闪过，此时文件缝隙间掉落一张小字条。艾伦诺拉从地上捡起字条，念了出来 「给罗纳德，艾伦诺拉就拜托你了。父亲大人真是的，我一个人也没问题的啦」 虽然不知道她的哥哥会如何行动，但唯有一点非常确定。修洛滋公爵毫无疑问想要发动政变。这件事，我该如何告诉艾伦诺拉呢……。 艾伦诺拉像我问出我最不想告诉她的事情。 「尤米埃拉小姐，这个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事情不可能瞒她一辈子，迟早都要讲的。所以，现在就讲吧。 「……修洛滋公爵，艾伦诺拉小姐的父亲大人，准备发动政变」 「政变？」 「就是谋反……哎，差不多就是要把国王陛下干掉，把王国推翻」 「怎么会……」 「王都肯定已经一团乱了，你暂时就留在我这里吧。只是艾伦诺拉小姐一个人的话，我能够保护」 她一定深受打击，垂着头瑟瑟发抖。过了一会儿，她抬起脸，目光尖锐地盯着我，说 「不可能！」 「事实胜于雄辩，公爵的计划书就摆在这里」 「不可能……。如果这是真的，我可能就没办法和爱德文大人结婚了啊」 本以为都到这一步了，她还想着能不能跟王子结婚，但看来并不是这样。她的声音渐渐变得低沉，接着说道 「要是那样，尤米埃拉小姐说不定就会讨厌我了」 「这冷不丁地……」 「说不定，连哥哥大人也会不喜欢我了」 艾伦诺拉继续着消极的话语，再次垂下脑袋。她泫然欲泣，接着说道 「到那时候，说不定就没有一个人喜欢我了」 「艾伦诺拉小姐？」 我担心地靠近她，她一边流着泪一边大喊般说道 「但是！但是，父亲大人他！绝对超喜欢这个国家，超喜欢巴鲁夏茵王国！这个世上太多的事情我不懂，我也不知道别人在想些什么，但我就是知道，父亲大人绝对爱着这个国家！」 泪水哗啦哗啦地流下来，艾伦诺拉正气凌然地一口咬定。公爵爱着王国。 她把脸埋进我的胸口，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最后她似是哭累了，像断了线一样睡着了。 我把她搬到床上，看着她的睡脸。此时，丽塔小心翼翼地向我递来一封信。这封信之前似乎被揉成一团，只见皱皱巴巴。 「它被扔在了玄关门口」 「这是……」 满是皱纹的纸上印着公爵家的族徽，上面的语言非常直白。 「在城外等着你」 等我的人不言自明。决战之时临近，我要去会会那个让女儿哭泣的差劲父亲。 ◆　　◆　　◆ 说到城外，也就只能想到出了德克尼斯街道后的草原了。上次我和帕托黎克在那里喝酒，是个充满回忆的地方。 我带上暗属性的剑与全属性的杖，全副武装独自前往。回头看去，能看到没有城墙的城镇，还有位于中央的领主大屋。 虽然我不想离开城镇，但对方似乎要求强烈。在能将城镇全景一览无余的地方，修洛滋公爵正一个人站着。他对我看也不看，望着我身后的城市，说道 「哼……一座没有特色的城市呢。大又不大，又没什么产业，平淡无奇啊」 「就算那样，我也挺喜欢的」 「看来是的。你本性是个善人，不可能对自己管理的城市没有爱」 公爵露出坏心眼的笑容，说道。都怪这家伙，害我劳神费力，我感到火冒三丈。 先手必胜，先把他逮住吧。有话之后可以随便问，要如何发落也可以之后再考虑。这下可能有点猛，算是孝敬你的。 我扔掉剑和杖，朝公爵笔直冲去。是出右拳还是出左拳呢，要不然两边一起出。间公爵对我的行动毫无反应，我心想就用右手好了。 当我开始出拳的准备动作时，额头传来冲击。 「痛痛痛痛痛」 「……没想到你二话不说直接扑过来」 我捂住疼痛的额头，忍不住蹲在地上。就像是撞到了一面看不见的墙，可是墙岂能对我造成伤害……。 「啊！教会的结界！」 「正是，此乃萨侬教总本山传承的结界魔道具。它以更小的规模展开，强度高达铺满教会时的数倍……不，数十倍——」 「没想到，竟然在这种地方重逢……」 「另外，它不光针对暗属性，在物理抗性方面也……喂，你在听吗？」 修洛滋公爵叽叽咕咕说着什么，但我完全没听进去。 终于让我给找到啦！吾之宿敌啊！还以为被偷之后今生再难相见，你竟然在我面前现身。我们果然是宿命的对手，有着必须一决高下的因缘，也难怪会彼此吸引。 我首先施展回旋踢，结界纹丝不动。这次跟上一回不同，结界的轮廓微微可见。这个淡淡发光的立方体，就我要破坏的强敌。它的规模比之前要小，充其量能装下五个人。 「呵呵呵，比之前还硬呢」 「喂，听人说话。我——」 我奋力挥出右拳！只闻嘎啦一声。 成功了吗？我看了看自己的手，右手手腕弯向匪夷所思的方向，无法用力，耷拉着晃来晃去。 「断掉的不是手臂而是手腕，这表示力量没有充分利用起来。必须更加集中」 「喂！手啊！你没事吧！不痛吗！？」 我一边用回复魔法治疗手腕，一边集中精神。释放使出浑身解数的尤米埃拉拳的时刻终于来临了。 可是，我的精神统一被第三者的声音所打乱。这个人从刚才开始就好吵。 「喂！听人说话！听人说话！」 「……什么事？话说你是哪位？请不要妨碍我，哪凉快哪待着去」 「尤米埃拉·德克尼斯！叫你出来的人就是我！你到这里！就是来见我的吧！」 咦？我难道不是遵循世界之理，与宿敌重逢吗？ 我努力挖掘记忆，回想起来。他是修洛滋公爵。感觉我好久没有思考过他的事情了。 「啊，我想起来了，您是修洛滋公爵对吧。您有何贵干？」 「就是这个！从刚才起！我想说的就是这个啊！」 公爵一句一顿，拼命地朝我叫喊过来。这个人是这种角色形象来着？ 「呃……啊！您是要发动政变对吧」 「都说了！……没错。我想和你聊些往事」 好讨厌。我想快点继续跟结界打一场。我炽热的情感似乎传达了过去，他加快语速，开始说道。 「马上就好，行吗？」 「好吧，麻烦您快点」 「该从哪里讲起呢？公爵家如何成立的，你知道吗？……我知道你不感兴趣。巴鲁夏茵王国的初代国王被誉为勇者，其王弟便建立了公爵家」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在学园时我闲来无事的时候把图书室的书全部看过了，别小看我。 可是，后续的故事就没有听说过了。我对结界的思绪减少一半，不禁开始倾听。 「初代公爵心想，怎样才能守护好哥哥建立起来的王国呢？不是着眼于自己的家族，而是将整个王国放在首位。我祖先的想法，在公爵家代代传承」 他说将王国放在首位，可我听说公爵家早在很久以前便开始与王室对立了。这番话不合逻辑，我对此感到诧异。此时，他脸上露出邪恶的表情，说道 「没错，我们祖祖辈辈与王室对立。这便是我们为王国分忧的方式」 「莫名其妙」 「王国中有各种各样的贵族。且不谈建国之初，在漫长的历史中，贵族数量不断增加。理所当然的，也会出现对王室对立之人。不知那种不稳定分子身在何处，才是最危险的情况」 对王室不满的贵族确实存在。那些无法从主流派获得好处的人便加入公爵家的麾下，被其他人称作过激派……莫非，公爵家是为了将叛乱分子集中在一处才与王室对立的？ 「怎么回，那您岂不……」 「好像明白了呢。我们一直在背后操纵着与王室敌对的家伙们，有时会劝告他们不要做得太出格，扯扯国王派贵族的后腿来消解他们的不满」 既然这样，那么这次打算把爱德文王子推上王位的骚动，是不是也能劝一劝大事化小呢？现在还不是行动的时候，照这样会被国王派击溃的，所以要安分一点……这样劝告不就好了？ 可是，这次是公爵一马当先制定的计划。他悲伤地笑起来，接着说道 「这也已经到极限了。这个国家的脓包积累得太多了。是时候把不需要的东西集中在一处，一鼓作气全部扔掉了。我很清楚，公爵家的做法迟早会到达极限。我本就决定在魔王骚动发生前后进行一场大清洗。所以，我把那东西送到了罗纳德手里」 他已做好被处决的准备，势要拉上反抗王室的贵族们一起陪葬。 「为什么，您能做出那种事？」 「你指什么？」 「您为什么能够为了国王陛下如此自我牺牲？」 「才不对，那家伙怎样都无所谓。我爱的是国家，是巴鲁夏茵王国。我深知公爵家的使命，王室竟然想要阻止我这么做，那种天真的家伙怎样都好」 对过去的挚友说着坏话的他，脸上却是开心的表情。 他迄今为止一直在撒谎，假装跟王室对着干，现在也一定是在撒谎。 他的目的已经清楚。带上过激派贵族一起自爆，还王国一个干净。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的目的我知道了。可是为什么来找我？」 「理由有两个。第一，要让所有人知道我的谋反之意货真价实。现已交到罗纳德手中的计划书中有写，将自己人置于结界之中保障安全，并让魔物袭击王都。实际操作伴有危险呢，所以想在最危险性最小的地方进行实际操演」 「竟然给我添麻烦……」 「本想拉拢尤米埃拉·德克尼斯加入阵营，但被拒绝并遭到反抗。同时兼做演习的目的，便让魔物袭击德克尼斯领……差不多就这样吧」 啊，那个谋反计划书不在罗纳德先生手中，而是在我家。我错过了讲出来的机会。 另外还有一件令人在意的事情。他说要让魔物袭击指定地点，可能做到那种事情的只有魔王，人类应该并不具备操纵魔物的方法。 「让魔物袭击，会不会不现实？」 「哼，的确没办法让魔物前往特定方向。不过，向指定位置聚集却可以做到……差不多到时候了」 公爵说到，而时机正是此刻。从我后方的城镇中传来熟悉的声音。 那是我过去埋头升级时给过我顾少照顾的召唤魔物之笛。而那个笛声被增大了好几倍，响彻天外。 听着那音色，修洛滋公爵喜好地说道 「召唤魔物之笛，你也知道的吧？我准备了非常稀有的特大号笛子」 「啊！那个是我的！是我想买的！请转让给我，多少钱我都愿意付！」 「再过不久，魔物就会向那座城市聚集。届时你——」 「是你的部下在吹对吧？他人在哪儿？啊，计划中是就地放弃然后撤退对吧？那我捡到就归我咯？」 「喂！听人说话！」 听你说话？哪里有比特大号召唤魔物之笛更重要的事情啊！ 没能入手它，你知道我有多后悔吗。而且还做出了那么羞耻的事情。 「……不好意思，我有些错乱」 回想起撒泼耍赖事件，我头脑恢复冷静。公爵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 「哎，你这人有毛病」 我都被帕托黎克骂过无数次了，事到如今还用你来说吗。对了，召唤魔物之笛。 「要来了呢」 「对，大群魔物将聚集而来」 「才不是说那些」 要来的是负责叮嘱我的人。我得趁现在早做准备，解释我并不是吹响笛子的犯人。 还有片刻，大群魔物便将涌向德克尼斯的城镇。公爵在魔物绝对无法闯入的结界中，悠然地讲道 「离魔物出现还有段时间。再讲讲我来这里的另一个理由吧」 公爵来德克尼斯领的第一个理由，是在危险度不高的地方召唤魔物。因为有我在，不会带来多大损害，不过真心给我添麻烦。 公爵看着苦恼的我，欢乐地笑起来。他纯粹是个性格糟糕的家伙吧。 「另一个关键的理由」 「哎，请您赶快讲」 「哈哈哈，别用那么可怕的表情看我啊，可爱的小脸全糟蹋了」 「啊？」 这下我气炸了。真亏我前面都忍下来了。 那个结界有隔绝暗属性的效果。在教会被弹开的只有我一个，其他人可以正常通过。结界起效的只有所有魔物与暗魔法，以及拥有暗属性的人。 换而言之，我不使用身体的物理攻击就能够奏效。 我捡起身前的石头，对准在公爵脸上擦过的位置全力掷出。我这么做，他一定会逃走。 随着轰的一声，尘土漫天。咦？我瞄准的是不会击中的位置，竟然传来击中东西的声音。 「……我还以为要没命了」 石头被结界拦住了。在空气中摩擦而变红的石头咕噜落地。 「咦？那是不携带暗属性的石头啊」 「通过将结界小规模展开，可以做到物理防御……最开始不就讲解过吗？」 「……我不干了」 这个结界是不是强过头了？连我都不得不承认它是个劲敌，都想夸奖它了。 公爵哼了哼，捂着脑袋发出呻吟。 「唔唔唔，我果然不该找上这家伙吧……」 「我不是很明白，请讲讲您到这里来的理由」 在我的催促下，公爵虽然情绪明显下降，但还是马上讲了起来。 「不是已经讲过公爵家的使命了吗？我所在乎的，是王国的未来。让对王室存有反感的贵族们各行其是，必有一天将招致前所未有的混乱。所以，我在寻找继承公爵家意志的人」 他在找表面上和王室作对，暗地里把狼子野心之辈集中在一起的人？哪有那种人，也没人愿意那么干。 ……我有股不详的预感。我还没问，他自己继续说了下去。 「然后我找到的就是你。德克尼斯家可以代替公爵家，与王室对立」 「不，恕难从命。您想想，我只是一介侯爵，您找个侯爵老爷如何？」 「侯爵？那帮家伙不过是王室的狗，哪有跟王室抗衡的力量」 我也没有啊，您会不会对我期待过高了啊。在我身长寻求武力之外的力量，一定是搞错了。这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感到好可悲。 「我也办不到啊。我只是个等级高一点的普通人」 「等级是绝对压倒性的。或许你一直有意隐藏，但我看得出来，你头脑相当聪明吧？」 被他误会了。尽管与平时不同，这次是在好的方向上被他误会，然而结果却朝着糟糕的方向偏转。 另外，公爵家的使命是要子子孙孙多少代人长期传承下去的东西。我孩子的等级……不一定很高。虽然帕托黎克也快到lv.99了，但还是难以断言。 「……就算我有能力代替公爵家，我也没有那么做的义务」 「尤米埃拉·德克尼斯，你爱着你身后的城市，没错吧？」 「那是自然」 「以前应该并不爱。明明城市什么的根本无所谓，可回过神来发现之时，却变成了无可取代的宝物。……国家也是一样。放心吧，这是我的经验之谈」 「我跟您可不一样。我并没有那样的感情」 「……那我换一种进攻策略吧」 讲到这里，他暂时落下话音，露出今天在最邪恶的笑容。糟了，感觉会是相当毒辣的进攻方式。修洛滋公爵一边像疯了一样狂笑，一边说道 「那这就让大群的魔物袭击你的宝贝城市吧！当然，强悍的领主大人会前去保护城市吧……此时，我将结界接触。如此一来，我定会丧命于魔物爪下」 公爵打心底里开心地做出自杀宣言。他什么意思？我还无法看清他全部的想法。他恐怕不是想死，也不会真那么去做，而且对我无关痛痒。 「尤米埃拉·德克尼斯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我的死是因为你能力不足造成的。你对我见死不救！」 「什！？」 「你拥有超人的审题能力，大规模歼灭特化的暗属性魔法，这些的确非常强力，但同样存在弱点。光属性也是一方面，另外在与他人配合的战斗，以及据点防御的力量上偏弱。你很不擅长一边保护什么一边战斗吧？防卫目标只有一处倒还能解决，但有两处或者更多的时候就分身乏术了吧？」 他打算放任自己被杀，并高呼着有本事就来救他试试。 他的行为看上去非常愚蠢，但用在我身上却比想象中更加有效。他是真的仔细研究过我。将帕托黎克和龙龙从我身边引开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我要是对公爵见死不救，我恐怕真的会后悔一辈子。到时候，我或许就会出于愧疚之心，遵从公爵的遗愿，去当与王室对立的危险份子了。 ……也罢，那也得我离开这里，前去防卫城镇才算成立。 「你还不行动？差不多要来了哦？魔物将大举蜂拥而来哦？」 「我就在这里。当您解除结界的瞬间我就把您打晕，搬到安全的地方去。之后的时候……就之后再考虑了」 「你说什么！？我和百姓哪边更重要啊！」 「那当然是城里的居民们了。瞧，差不多来了哦？世界第二强的人和世界第一可爱的龙」 我转过身去，指向天空。在那里，能看到一个黑影逐渐变大。 尽管不想承认，但龙龙按物种分类也是魔物，所以对召唤魔物之笛很感兴趣。发出那么大的声音，我相信他一定会赶来的。 而且那个帕托黎克说过，只要一吹笛子他马上就赶过来。我得在被骂之前主张无罪。 虽然距离还很远，但帕托黎克的声音已经传到了耳中。他的风魔法用得真好。 「尤米埃拉，听得见吗？发生什么了？」 「修洛滋公爵的部下吹响了召唤魔物之笛。就是上次商人带过来的那个大号的。不是我干的喔？没骗你喔？」 「……我知道了，我该怎么做？」 我们之间是怎么回事？我只顾着为自己开脱，但在眼下的紧急状况之下，他也有所怀疑。 正如公爵所指出的，我不擅长据点防卫。城镇那边就拜托帕托黎克了。这叫适材适所。 「城镇就拜托你了，魔物差不多要出现了」 「明白了。龙龙，我先下去了」 当声音借助风魔法传过来的同事，帕托黎克从即将飞入城市上空的龙龙身上一跃而下。他明明那么怕高，却做到了这个地步。我也必须进行援护。 我捡起扔到地上的法杖，朝帕托黎克扔了过去。 「帕托黎克，拿去用吧！」 我加了几步助跑，以投标枪的要领将法杖朝他笔直扔去。法杖撕裂空气，呼啸着飞了过去，漂亮地刺中了下落中的帕托黎克的腹部。 「对不起！」 法杖是送到了，我的道歉有没有听到就不确定了。 原本操纵着风一边减速一边降落的帕托黎克，捂着肚子开始自由落地。啊，没减速直接坠落了。他人坠落在城市外沿，法杖也插在他身旁。 只听到身后公爵的刻薄指责。 「这也未免太恶毒了吧？」 「啊，站起来了，不愧是帕托黎克」 「他是边境伯的小崽子吗？龙的确是个威胁，但多他一个又能成什么气候」 这是说的什么话？莫非，他召唤帕托黎克去王都，其实只是为了支开龙龙？ 要是那样，那就不对了。在眼下的状况中，最能力挽狂澜的人非他莫属。 「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帕托黎克可是很强的喔，仅次于我」 帕托黎克东倒西歪地站了起来，把法杖从地上拔出来，高高举起。 虽然听不见他的声音，但魔法看得非常清楚。不相隔这么远的距离，恐怕难以看清那全貌。 「怎、怎么回事……」 没有城墙的城市周围，转眼间筑起了城墙，而且城墙高耸厚实，完全不像临时赶制出来。就这样，帕托黎克眨眼间用一道土墙将城市围住。 公爵愕然。我对他得意地说道 「这样一来，魔物对策就实施完毕了呢。接下来，我就跟结界妹妹继续对决吧」 我必须承认，光属性的结界不逊于我，我必须不遗余力。 法杖已经扔给帕托黎克了，于是我从地上把剑捡了起来，摆好架势。管它什么剑术，我以挥棒击球的要领，放纵力量将剑砸向结界。 「咦？」 完全没有手感。我不可思议地向手中的剑一看，只见它从中间折断了。 「怎么会这样……」 虽然几乎没有使用的机会，但我一直很珍惜这把暗属性剑。能承受住我的全力的，只有它了。 没想到，它竟然如此轻易地折断了。从漆黑刀身的破损处露出木头的颜色……。 「这不是木刀吗！」 颜色一样，所以弄错了。因为和法杖一起放在床底下吃灰，一不注意就……是谁啊，谁把这种玩具放进我房间的啊。 正当我对这次耻度爆表的失败苦闷不已时，公爵嘀咕了一声 「你自顾自地干嘛啊，不要紧吧？」 「……真不错。竟然把我的魔剑不当回事」 「那是木剑吧——」 我抢在公爵说完之前，开始下一个行动。既然武器也没了，就只能使用魔法了。这种时候，使出暗属性最高位魔法才不失礼节。 「黑洞ck hole」 不能把公爵也抹消掉，所以把这次的黑洞缩小了几分。 一个人头大小的黑球将发出淡淡光芒的结界吞噬了一部分。黑洞消失后……结界也没了！结界之上开了一个圆形的洞。 太好了，我果然是个魔法师。尽管对我的公论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但我其实是头脑派的后卫。公爵盯着开了个洞的结界，目瞪口呆。 「怎么可能，这可是传说级的魔道具啊！？嗯？」 他似是发现了什么，又沉吟了一声。我被他吸引着，循着他目光看去，只见那洞正一点一点合拢。原来还有修复功能啊。眼看着结界修复的速度越来越快，马上就要完全闭合了。 本来可以伸进脑袋的洞，现在只有勉强能伸进手臂的大小。 「啊！等一下等一下！」 我不假思索地将右手伸进逐渐闭合的孔洞。事已至此，只能用蛮力把它撬开了。我这人崇尚肌肉。 光之结界无视我的手臂，直接闭合了。 这下发生了一起牵连性事故。我肘部以下的手臂留在了结界中，咕噜一下掉到地上。 「啊，这种结界还能用做切断攻击啊，挺浪漫的。公爵大人怎么看？」 「哇啊啊啊啊啊啊！喂，你没事吧！？手！手啊！」 手臂的断面非常平整。虽然我迄今为止受过不少伤，但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断面。手臂被镰刀状的魔物砍下来时，伤口也比这个粗糙许多。 「这么一看，就没办法顶开或者撬开了呢」 「喂！血啊！你流了好多血啊！」 「哎，伤口在身体右侧，血量有些不尽人意呢。是因为心脏在左边，还是我感觉有问题？」 在狭窄的结界中，公爵与我的手臂拉开最大距离，把后背靠在了对面的结界表面上。用不着那么害怕啦……。也罢，如果他是个会对女性的手产生情欲，把我的手带回去的话就不好办了。 「不好意思，我没想把你您吓成那样。治愈heal」 飞洒到周围的血液重新向我的手臂聚集。被结界切断的手依旧留在了里面。我不进行拼接，直接生成新手，感觉魔力消耗十分剧烈。 不过，这点小事早就习惯了。发动回复魔法几秒钟后，一只漂亮的右手生龙活虎地长了出来，跟原来一样。 不过衣袖有受损，一侧缩成了七分长，变成了摇滚风的感觉。 「……你，真的是人类吗？我竟然看上了这么糟糕的家伙」 公爵感到很恶心，捂着嘴这样说道。 我又被不当人看了。不过回复魔法的使用者十分稀少，把我错当成天使也算合情合理。 魔物方面已经有帕托黎克去处理了，剩下的问题就是搞定眼前这个自杀志愿者。现在已经判明，我的好对手结界在暗属性最高位魔法面前十分脆弱。虽然抹消一部分还能再生，但再生速度没有快到目不暇接。 「这下就结束了呢，黑洞ck hole！」 显现的黑暗之球将放光立方体约一半覆盖。公爵背靠着结界，我可以轻松控制不把他牵连进去。 黑洞消失后，留下了缺损一半的结界，剩下要做的就是逮捕公爵。我向公爵看去，只见他的胸口发出耀眼的光辉。 他身上的衣服非常高档，然而下面的强光竟然透过高档布料清晰可见，究竟怎么回事？ 我准备冲进结界，但当即停下了脚步。 野性直觉做出的判断帮了我大忙。结界以之前完全不可比拟的速度重生，一瞬间恢复如初。 我要是没有停下，恐怕上半身和下半身就要说再见了。好险。 丢个胳膊腿什么的还能用回复魔法搞定，少了半截身体可能就难说了。我没试过，其实并不清楚。 公爵似乎也没有理解发生了什么，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从怀中取出发光的宝珠。他看看那颗宝珠，扬嘴一笑。 「还以为到此为止了……该说，不愧是传说级的魔道具呢」 「莫非那就是……」 「没错，它就是结界魔道具的本体。盗走它真是费了好大功夫」 那个宝珠就是结界本体吗？虽然动力不明，但不可能无限坚持下去。我只要反复把结界抹消，等它重生，将它消耗到极限就可以了……。 虽然可以一鼓作气把整个结界抹消掉，但公爵也会被一并抹消。这种情况，果然只能比拼耐力了。尽管我在考虑这类战术，但结界只能防御暗属性魔法和物理攻击，其他属性的魔法应该能够正常通过。 等城镇那边情况稳定下来，让帕托黎克用风把公爵吹飞就可以了。 跟结界妹妹的对决可以等事后继续。现在应该忍耐。 「看来要比耐力了呢」 「……你可别忘了？我的目的是不让你去对付魔物」 大概已经适应了留在脚下的手臂，公爵恢复平时的态度，露出坏笑接着说道 「我只要用一条命换你后悔就行了。虽说印象可能会减弱一些，但也就这样吧」 说着，他取出一把短剑，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咦，等等，请等一下」 要是让他那样死掉，我绝对会做噩梦的。 我当即伸出去的是左手。刚刚长出来的右手还不是很适应。 在触碰到结界前，伸出的左手进入视野。无名指上，是闪耀着与帕托黎克眼睛同样颜色的宝石。 我千钧一发之际把手收了回来。 「好险」 危险危险，他送我的惊喜礼物差点就弄坏了。平时果然应该收好才对吧？ 这是我的宝物，每当看到他，我就会想起向其中注入风属性魔力的帕托黎克……风？ 「……谢谢你，帕托黎克」 修洛滋公爵马上就要在脖子上抹下去。我对着他高高伸出左手。 「我的女儿，艾伦诺拉就拜托你了」 「现在说遗言还太早了。另外，令千金现在正在我家睡着呢」 「什么！？那孩子不是去罗纳德那里——」 「风啊！」 呼应我的话语，他送我的戒指强烈地绽放绿色光芒。 突然，狂风呼啸。 承受那风的公爵踉踉跄跄向后摔倒。 「唔，永别了」 她没有撒开紧紧握在手中的短剑，但争取到了他重新拿他对准脖子的时间。 短剑果然是最首要的。不过算了，他撒开了抓在另一只手中的东西。 「我的目标是另一边啊」 以我意志驱动的风形成小小的龙卷，将掉落在地的宝珠卷向空中。 抱歉了，结界妹妹，我必须破坏你的本体。强大的你依旧在我的黑洞面前脆弱无力。若不是公爵在里面，我大可将整个结界连同本体一并抹消掉，所以就算我赢了吧。可以吧？ 宝珠被风载着吹向结界，撞得粉碎。真是令人讽刺的发展。 本体撞上发光的障壁，宝珠粉碎四散。 「什么！」 本体破碎了，结界瞬间消失。 公爵错愕地睁大双眼，刀刃已楔入他的脖子。 我蹬起地面跃到他跟前，打飞了短剑。 「好像……慢了一步呢……」 修洛滋公爵的脖子喷出血来，两眼空洞地这么说着，嘴角扬了起来。 「不，已经赶上了喔？治愈heal」 连手臂我都能让它长出来，把割开的脖子治好还不信手拈来。 公爵的伤口完全愈合后，目光渐渐恢复生机。他意识立刻清醒过来，吃惊地注视着我。哈哈哈，还不快喊救命恩人的我天使大人。 「……可恶，你这恶魔」 「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哼，你这叫被费功夫。计划已经揭露，对王室谋反死罪难逃」 「哎，关于这件事啊。令千金好像没去找罗纳德先生，直接就跑到我这里来了」 「什么！？艾伦诺拉真的在你这里？」 在王都，此时参加誓师大会的过激派贵族们应该正对公爵没来感到奇怪吧。他计划最大的漏洞，或许就是把重要的文件托付给了艾伦诺拉。 「所以啊，趁现在应该是能够在内部暗中消化的……」 「那种事……让我怎么做得出来！这是公爵家的使命，是我们的宿命」 「为了王国，是吗？我觉得您已经做的够多了」 「不，没用的。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我把女儿交给你。别看那孩子无忧无虑，其实非常害怕寂寞，你要好好关心她。虽然他有的时候会开始做些破天荒的事情，但三分钟热度马上就熄火了，你可要好好好看着她，另外……」 公爵早已看透公爵家的灭亡结局，所以将儿子托付给了别人。为什么他没对艾伦诺拉也那么做呢？尽管我之前感到奇怪，但真似乎非常简单。公爵纯粹只是不想对可爱的女儿撒手罢了。 「既然您如此珍视艾伦诺拉小姐，陪在她身边不就好了？」 「能不能托付给你？能还不是能？」 好好听人说话啊。 算了，我可不想做公爵家一样的事情，照顾一下艾伦诺拉还是没问题的。 「哎，也罢。反正到时候她也不是贵族了，还是让她具备一定程度的战斗力比较好」 「难道你想让那孩子去当冒险者吗！？」 「没问题的，我会好好帮助她升级的。啊！那个特大号的召唤魔物之笛可以给我吧？我想升级的时候用」 「你、你想对艾伦诺拉做什么！？我不能死，我必须保护艾伦诺拉！」 不，我刚才的意见发自纯粹的善意。 他对我信赖到要把女儿托付给我，我还觉得伤脑筋的。他到底对什么感到如此不安？虽然不清楚，但我觉得结果好就一切都好。 「既然不想，那就好好活着。然后，请您再找机会去见艾伦诺拉小姐。她可是最喜欢父亲大人了」 修洛滋公爵嘴里低吼着，卸下了肩头的力量。如此一来，他所引发的骚动就姑且落幕了……。 「怎么回事，这个气息」 修洛滋公爵浑身颤抖地说道。经他这么一说，我才发觉现场的气氛发生了变化。 「有股令人怀念的感觉呢」 「不，是更加可怕的……那是？」 他扫视周围，目光定格在一个点上。 我朝那边看去，只见有一名骑士。 他骑着高大的马，身袭华丽的盔甲，浑身散发着黑色的瘴气。另外，人和马都没有头部。 「无头骑士duhan……原来真的存在吗」 相传所经之处无不死亡的那个魔物，正是暗属性地下城的最终boss。连暗属性地下城中的魔物都被那个笛声吸引来了吗？ 无头骑士率领的魔物纷纷出现，全都是地下城深层的强敌。从总战斗力来考虑，或许比魔王还要强。 我瞥了眼城市的那边，那边同样有魔物群集。它们似乎翻不过帕托黎克的土壁，而且有他和龙龙在场，应该不成问题。 高浓度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公爵吓得两脚发软。 「别管我！你不去帮阿什巴顿的小鬼恐怕要出事了」 「没问题啦」 「你有什么根据！」 「总之擒贼先擒王吧，公爵大人请到安全的地方避难」 我朝无头骑士冲了过去。公爵在身后吵吵闹闹，但我没有去管。 于是，我单枪匹马应战最强级别的魔物。 我感觉我和其实左手抱着的脑袋四目相交了，但它的眼睛仓咋头盔之下，我无法确定。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本来悠然迈着步伐的无头马一见我便突然嘶鸣起来。因为它前脚高高扬起，背上的骑士被重重地甩了下来。 「咦？」 甩下主人的无头马竟全力奔跑起来，眼看着与我距离越来越远。 骑士捡起掉落的脑袋，重新面对我。啊，这次眼睛绝对对上了。 我们也不算不认识，姑且先打个招呼吧。 「好久不见，过去多次承蒙您的照顾」 啊啊，真的好怀念。我练级之路的最后冲刺就是在暗属性地下城完成的。达到lv.99的这一路，我把无头骑士一次又一次地干掉过。它陪伴我的次数，我都懒得去数了。 那位无头骑士转过身去，背对我全速奔跑。 「咦？」 「……它在逃跑？」 对无头骑士恐惧不已的公爵嘀咕起来。怎么会呢，传说中播撒死亡的魔物竟然拔腿就跑……。 「喂，等一下」 我开始在后面追，结果骑士跑得更快了。那真的是不要命地奔跑……啊，摔倒了，结果脑袋掉了，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在过去，在我与无头骑士无数次的交锋过程中，它的敏捷度不断增强，最后要花好大力气才能让攻击命中。莫非，那就是在拼命逃跑？ 我开始对它心生怜悯，但它毕竟是连帕托黎克处理起来都有些棘手的魔物，不能放任自流。 无头骑士站起来后到处彷徨寻找脑袋，我对它放出魔法。 「瞧，完全没问题是吧？啊！」 放出致命一击后，我转过身去，只见好几只魔物正同时向公爵扑去。我失算了，出现的魔物不只无头骑士一只。 我脑海中闪过公爵刚才对我说过话。我的能力完全不适合防御。 因为去追赶无头骑士，跟他之间拉开了相当远的距离。虽然我也能远程攻击，但会将公爵卷进去。 我连忙冲过去，但为时已晚。面对涌向修洛滋公爵的魔物群，我感到了绝望。 在那天，修洛滋公爵迎来了死亡。 终章 第二卷终章 修洛滋公爵在德克尼斯领引发的骚动过去了一个月，出现了一些混乱的国内逐渐恢复平静。 打倒无头骑士后，其他魔物被我轻松击退，损伤几乎为零。邻近的村庄并没有受到影响，我对此感到庆幸。 不，其实损失特别惨重。召唤魔物之笛（特大）被帕托黎克破坏掉了。当我三两下地把魔物收拾，赶回城里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我认为，这是全人类的重大损失。 之后我没有休息，直接去了王都。参加谋反而聚集在公爵官邸的国家派贵族们被一网打尽。 与之相伴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姑且稳定了下来，我得以专注于自己的领地了。 今天我安排去哪个开拓村看看情况。另外，我要把不愿出门的她也给叫上。 「艾伦诺拉小姐，请出来吧」 我隔着门在外面这样说道，可里面没有反应。她现在成了我家的食客，我将她父亲的死讯告诉她之后，她一直是这个状态。 随着公爵家的覆灭，她也沦为平民，这或许对她打击不小。 好了，要怎样把她带出来呢？要用王子的名字勾引她出来吗？可那样之后会恨我的。 「我要去个有意思的地方玩喔」 「我去！」 这个人，真的在消沉吗？ 艾伦诺拉说立刻准备，结果到玄关的是一个小时之后了。我严重怀疑我家的时空发生了扭曲。 我向和我一样干等着的帕托黎克询问。 「出门的准备花一个小时，这正常吗？通常四十秒钟不就搞定了？」 「我会花得更久一些。我觉得艾伦诺拉小姐已经抓紧时间了……」 不会吧？要是每天都出门，活到八十岁的话，那岂不是一辈子里有三年多的时间要花在出门的准备上？难以置信。 艾伦诺拉以一身匪夷所思的行头出现了。她那一身，完全想象不出是要去被大自然紧紧拥抱的边境村庄。而且，她还毫无愧疚地说 「两位久等啦」 「嗯，真的好久啊」 「本小姐还想在这个城里逛逛，能做我的向导吗？」 「……遵命」 这只沦为食客的没落千金骨子里还是上流阶层的人，让我觉得好难办。不过，我也挺喜欢她那种毫无恶意，对恶意迟钝的优点，也就顺着她好了。 我们三个在德克尼斯的街道中散步。还以为艾伦诺拉不喜欢走路，结果她总是冲在最前面。 「那是什么？」 「那是经手粮食的商店」 「然后那边呢？」 「那是普通的民宅」 咦？这座城市还真是毫无特色啊，好歹也是行政与经济中心啊。 走在平淡无奇的街道中，艾伦诺拉发自内心感到开心。 「啊！那边有好多人。有什么好玩的吗？」 她指向的是大道交叉口的广场。有时候这里会摆满露天小摊，热闹非凡。 「咦？难道举办了什么活动？」 我看向身旁，帕托黎克也一无所知。我琢磨着向广场定睛看去。 艾伦诺拉一个人扎进人群之中，我连忙追赶上去，也冲进了吵闹的人群中心。在那里，有一位携带弦乐器的男性。他应该是位吟游诗人，似是在哪儿见过……。 吟游诗人开始表演。内容是一位少女的冒险传奇。少女右手寄宿着黑暗之力，整日苦于抑制力量。可是她为了将宿敌打倒，解放了禁忌的黑暗之力。 终幕，战斗虽然取得胜利，但少女也将要被黑暗所吞噬。此时，她心爱的恋人拯救了她。 唔……虽然有些中二的味道，但故事挺不错嘛。 在最后是后日谈。那名黑发少女当上了伯爵，治理着领地。 ……这，完全就是我吧。 啊！我想起来了！那个吟游诗人就是我上次在王都见过的人。莫非他把我临场说的那番中二病满载的创意当真啦！？你疯了吗！？健全的少男少女要是受到毒害可怎么办啊！会留下一辈子的心灵创伤啊！就像我这样！就像我这样！ 我想赶紧逃离这里。然而，现场爆发雷鸣般的掌声，让我愣在了原地。 在我更前面你的地方，艾伦诺拉转过身来，正好与我四目相视。她用毫不输给现场的声音，说道 「尤米埃拉小姐，你太帅啦！」 「刚才的故事全都是虚构的」 「咦？什么？人家听不见啊，尤米埃拉小姐！」 求你别那么大声喊我名字。我对艾伦诺拉用全身比划着让她安静，结果为时已晚。 欢呼声戛然而止，众人的目光汇集在我身上。 「尤米埃拉大人……真人？」 「是真正的领主大人」 我早已习惯周围吵吵闹闹，也早已习惯近处的人推开，在我周围留出空间。我摆脱不了被人惧怕的命运……。 「太帅了！」 「刚才的故事，是真的吗！」 不要啊，别用羡慕的眼神看着我。暴露在期待的目光之下，我会承受不住的。 我盯着周围活着的目光，狠狠朝吟游诗人瞪过去，他装模作样地开口说道 「这个故事在王都也颇受欢迎。身为作词及作曲的我，认为应该来圣地德克尼斯领宣扬一番，于是来到了这里」 为时已晚。以我为原型的羞耻故事感染全世界。 听到他这么说后，大家都都确信故事里的主人公就是我。无数目光像要把我刺穿一般。好想逃走。 此时，响起第三者嘹亮的声音。 「德克尼斯领名特产！领主大人全程监修的木剑啦！现在在王都也颇受贵族子弟欢迎！」 闯入者是个绝不会坐失商机的商人。求你不要在这古怪的时间点上拿出古怪的背书来要喝啊。 周围求购木刀的人纷纷涌向商人。明明以前城里几乎没卖出去过。 艾伦诺拉也在人潮中前进，我便抓住手腕拉住了她。 「本小姐也想要那个！」 「先走了，以后再给您买」 我拉着艾伦诺拉勉强逃离了人群，这时在稍远的地方发现了帕托黎克。在这混乱当中，他竟然在一旁看戏。饶不了他。 这是场一过性的流行，那个故事应该马上就会淡出大家的记忆。我认为它会消失。给我消失才好。 我预感到，贸然出手反而会让故事越传越广，于是按当初的目标前往新开拓村。 艾伦诺拉在飞行时非常闹腾，弄得龙龙有些烦，除此之外也没出什么大问题就到达了那个村庄。还没来得及讲后面的安排，艾伦诺拉就跑了出去。 「那边有条河呀！」 「啊，等下！」 名义上是视察，可不是来玩的，她到底清不清楚啊。肯定是不清楚吧。 帕托黎克一边在她后面追上去，一边说 「尤米埃拉，你去村子转转，看看情况。艾伦诺拉小姐有我看着」 「对不住了」 他的体贴周到帮了我不少。我告诉龙龙可以去玩后，自己也朝村子走去。 我望着区划分明的预定田地，感觉大概有一半已经耕作完毕了。照这个情况，明年就可以正式启动农业了。 我向附近正在耕田的村民问了一声 「不好意思打扰你工作了，最近情况怎样？」 「啊！领主大人！托您的福，一切顺利。我们正在努力，争取明年开始能够自给自足」 三十多岁的他这么着，对我一笑。他当盗贼时对我惧怕就像假的一样烟消云散，这让我也十分开心。 此时，他突然想起了似地说道 「领主大人，您没事吧？听说您被公爵大人袭击了」 「没有问题，毕竟是我」 「真可靠。那公爵大人怎样了？」 「……已经没有什么公爵大人了。公爵家也覆灭了」 原来消息还没有传到这边啊。要说这次骚动中唯一的死者，就是策划叛乱的主谋，修洛滋公爵。 男子嘀咕了一声「是这样啊」。在他来看，公爵应该是位奸佞贵族，但他身上完全看不出开心的感觉。他本性个善良的人呢。 谈这种负面的事情也没什么用，于是我强行改变话题。 「呃……最近来村里的可疑大叔，他人怎么样？」 「那个人真的好厉害啊！不仅头脑聪明，上次竟然还干掉了魔物！」 大约一个月前，这个村子多了一名村民。他长得一脸坏相，实际上性格也很糟糕，我还担心他能不能和大家打成一片，看来是杞人忧天了。 他果然挺能打的呢，那时候也是，面对魔物群时保护了自己。 「可疑大叔能跟大伙好好相处固然最好了。他现在人在哪里？」 「应该在家」 他指向一栋小房子。他似乎一个人住在那个小小的房子里。 我敲响个小小的崭新房子的门，里面传来中年男子的声音回应。一进去，只见一名中年男性。 「好久不见。您挺适应的呢，令我惊讶」 「……乡下的隐居生活也挺不错」 「那真是太好了。诸多事情已尘埃落定，今天特来向您传达」 「是吗」 我对修洛滋公爵引发骚动后，在王都发生的事情进行了说明。 我们和罗纳德先生合力冲入公爵官邸，但因为公爵过了预定时间仍未现身，有一半人已经离开了大屋。逃过一劫的人后来坚持声称自己不知情。 「要是早点行动就能把那帮家伙一网打尽了，罗纳德也真不利索」 「罗纳德先生没能及时行动，难道不该怪艾伦诺拉大小姐吗？」 「那孩子怎么可能有错！」 我没跟语气强硬起来的他死杠，接着往下说。 据说，漏网之鱼的贵族大多是小人物，没有能力实现公爵的计划。逮捕的贵族已经全部击溃，他们财产被没收，贬为庶民。顺利逃脱的贵族恐怕也惶惶不可终日，暂时会老实下来。 「明明该采用更加彻底的方法才对」 「您说的太吓人了」 王国上下几乎没有发生混乱。被消灭的贵族，领地归王室直辖，我认为王国将更加和平稳定。对于安稳至上的我来说，这应该是个最好的着陆点。 我对王国这这那那的情况进行了说明，可他兴趣似乎不在这里。他坐立不安地对我问 「然后呢？那孩子怎么样了？」 「我告诉她你已经死了。毕竟她不是能瞒住事的人」 「是吗，她没事就好。……你没逼她升级吧？」 「没呢，只要您老老实实，我就会信守约定」 她现在应该正神采奕奕地在河边玩耍。说起来，我还没告诉他艾伦诺拉也来这里了。 一谈到女儿，他的态度明显就不一样了。他看上去坐立不安，还有些生气。 「哎，艾伦诺拉为什么会粘着你这种脑子有病的家伙啊」 「这一点我也完全不明白」 「我搞不懂，那时她为什么会在德克尼斯领」 「说是来为婚礼祝贺」 后来我确认过，婚礼的邀请函已经分发给了以国王陛下为首的国内贵族们。我一头雾水。不知为何，戴蒙他们在推进准备工作，婚礼将在请柬上所写的半年后举办。 ……我一点也没搞懂。别说仪式了，要不要结婚明明都还没定。 虽然订下了婚约，但一句也没说过要结婚！可是，我并不是不想结婚！ 我的内心又开始了在那之后已不知几十次的纠葛。这时，眼前的大叔露出意外的表情，说道 「结婚？啊，上次没看清你那戒指呢」 「戒指怎么了吗？」 「那个不是结婚戒指吗？哼，竟然拿来当魔道具，你也够狠啊」 结婚戒指？我现在佩戴的戒指应该是惊喜礼物才对……。 「这个可不是结婚戒指啊」 「那你为什么戴在那根指头上？」 我一边看着左手无名指一边心想。咦？结婚戒指是戴在这根手指上吗？ 不不不，我从来不知道，没多想就装备在左手无名指上……不对，是帕托黎克选的手指。 「……帕托黎克还真是不懂常识呢」 「我替那小子感到可悲」 突然，家门被猛地打开。不敲门莫非是她的信条？ 「尤米埃拉小姐！人家抓到螃蟹啦！这个能吃……」 冲进来的艾伦诺拉看到我眼前的大叔，整个人僵住了。 大叔也一样，注视着艾伦诺拉一动不动。 艾伦诺拉艰难地挤出声音，说 「父亲……大人？」 「……我只是一介村民，修洛滋公爵已经死了」 「对啊，我认错人啦！您实在太像父亲大人了」 「……艾、艾伦诺拉？」 哎，艾伦诺拉小姐这个人，真的你说啥她都信啊。 我看着张口结舌的他，拼命憋住不笑出来。还以为会是场令人感动的再会，没想到这么有意思。 「啊，尤米埃拉小姐，螃蟹——」 艾伦诺拉重新面对我，准备聊别的。 见状，大叔连忙开口 「艾伦诺拉！是爸爸啊！」 「父亲大人！真的是父亲大人呢！」 「是呀，没错，我全世界最可爱的女儿啊！」 侧眼看着相拥的二人，我走出家门。是爸爸啊！哎，所以才说笨蛋老爸让人看不下去。就不能客观地审视自己吗？真是太丢人了。 我在周围漫无目的地走着，发现了龙龙正在存在沉迷于挖坑。 「龙龙！是妈妈啊！」 龙龙有力地活动着前脚，依旧沉迷于刨土中。 可爱的土龙没有回应，取而代之从我身旁传来声音。是帕托黎克看到艾露诺拉进了家门，于是来找我了。 「尤米埃拉，你自己那么做就不会觉得羞耻吗？」 「你指什么？」 「……算了」 帕托黎克又说出奇怪的话了。他这个人啊，是不是该说有点脱线好呢？反正有些古怪的地方。 我们一起看着几个月里焕然一新的景色，让人难以置信这里在几个月前还是一片荒凉的地方。 对了，我把刚刚知道的事情告诉他把。他一定会大吃一惊。 「呐，你知道吗？戒指戴在每根手指上有不同的含义，结婚戒指才戴在左手无名指上！」 「……我知道」 什么啊，原来他是知道才给我戴在这根手指上的啊。那它岂不就是结婚戒指了。结婚、戒指？ 「咦？那你的意思是……咦？」 道理我懂，但脑子跟不上理解。莫非，我不知不觉间接受了帕托黎克的求婚？啊，他给我戒指的行为就是求婚吗？ 如果是那样，我必须答复他。但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气氛怪怪的啊。 就在我脑子宕机的时候，帕托黎克执起我的左手，一下子从无名指上把戒指取了下来。 「咦，为什么……？那次果然不是结婚吗？你不愿结婚吗？」 我们顺水推舟订了婚约，回过神来连婚礼的日子也订好了。这其中一定有他的意志吧。虽然我一直当做运气好，但他该不会……。 「尤米埃拉，怪我没有清清楚楚地传达给你，所以我要重新对你说」 帕托黎克在我面前单膝下跪，双手递出戒指，说 「尤米埃拉，我们结婚吧。我爱你」 换做平时，我一定会害羞地别开脸，但这次我直直地凝视着他的眼睛。 我们彼此注视许久，一动不动，只有发丝被微风吹拂。短短几秒，却恍如几个小时那么长。 虽然我完全不懂恋爱作法，虽然连戒指戴在左手无名指上都不知道，但我知道此刻我该怎么做。 我伸出左手，注视着帕托黎克的脸，对他说 「我愿意」 是必杀技「我愿意」。喜欢呀爱呀要和你结婚之类，千言万语融汇在短短三个字里。真是太方便了。 不过奇怪啊。我做出了十分满意的答复，应该笑起来才对，可泪水却夺眶而出。 绽放着淡淡绿光的戒指，再次佩戴在我的左手无名指。可是，泪水停不下来。 「不是的，我不是在伤心……」 「我知道」 就算他用手帕帮我擦拭眼角，泪水还是源源不断往外冒，感觉直到全身水分丧失都停不下来。 相互凝视的我们，此时听到热闹的声音。 「喂！你把艾伦诺拉抱走是什么意思！？」 「等等啊，父亲大人！虽然很开心，但不是那个意思！」 泪水止住了。我自己也感觉，湿润的眼睛有些模糊。太好了，修洛滋父女，我可以不用变成木乃伊了。 龙龙嗅到了吵闹欢乐的味道，飞了过来。艾伦诺拉开心地挥着手，但那位父亲却挡在前面，要保护女儿。 「龙龙！这边！」 「艾伦诺拉，危险！喂，给我让你的龙消停一下！艾伦诺拉，别到前面去！」 「没事的啦！人家跟龙很合得来啦！」 「要是被打到变成肉酱可怎么办啊！？你别怕，父亲大人会保护你的」 哎，感觉还要跟这对热闹过头的父女打很久的交道呢。 「帕托黎克，相信那个人对王室谋反过吗？」 「在我看来，那只是一位爱操心的父亲」 我和帕托黎克相互看了看，苦笑起来。 后记 第二卷后记 好久不见，我是七夕さとり。诚挚地感谢您继上一册后继续购买本书。这次的后记只有一页，就以「新干线接龙」的速度一晃而过吧。 第一册的时候页数就临近上限，这一册更是超标了，所以比上一册略厚一些。只是页数更多而已，价格是一样的！性价比超高！便宜的殿堂！主妇的好帮手！学生必读！天下无双！芋煮会！星型发动机！……净写不相关的东西，导致页数都不够了呢。 继上一册之后，tea老师继续献上了时而可爱时而帅气的插图。第一册的制服设计非常棒，便装也超棒。 连载从今年冬天开始，连载媒体为『b''s-logic』。预定还会在其他网路媒体连载，详情请登录官网查询。作画担当是のこみ老师。 最后是致谢。两位编辑老师，插画师tea老师，校对及参与出版的全体各位，购入本书的读者朋友们，我向大家致意诚挚的感谢。 还请大家继续关照《恶役千金lv.99》。 插画 第二卷插画 序章 第三卷序章 台版 转自 天使动漫论坛 虚空文学旅团x天使动漫录入组 图源：书友同萌会 录入：kid 从王家学园毕业后几个月，我，尤蜜拉?多克尼斯总算比较习惯当个领主了。 成为领主后不久，原本萧条的多克尼斯领地也慢慢恢复了活力。 我认为这都是大家愿意携手合作的成果。 对于容易蒙受负面误解的我，未婚夫派翠克帮忙在官员、佣人间折冲。官吏戴蒙持续推动过去遭到我父母亲妨碍而无法着手的种种事业。巨龙琉现在已经在领地中获得了类似偶像的地位，它似乎光是在领地上空飞来飞去就能有效改善治安的样子。女仆莉塔则是努力当好佣人们的领班。 然后，身为领主的我……嗯？我做了什么啊？ 内政部分几乎都交给戴蒙处理，外交方面好像大多都是派翠克在负责的样子。 …………对了！钱。探索地下城取得的资金，我毫不吝惜地投入公共事业。不只是这个……除了这个之外……不行，想不出其他特别值得一提的活跃事迹。文书业务也就只是签名同意而已。 「该不会多克尼斯领地其实根本不需要我？」 对于我忍不住低声发出的自言自语，旁边的人有了反应。 「尤蜜拉小姐？你怎么了吗？」 「啊，没什么。」 现在陪我一起走在多克尼斯城镇中的女性是艾蕾诺拉。直到不久之前都还是公爵千金的她，在希洛兹公爵家遭到抄家后就住到我家来了。 因为我跟艾蕾诺拉的关系……算是朋友吧？所以，我认为即使照顾她一阵子也无妨。 事情就是这样，没落千金艾蕾诺拉现在只是个食客，也就是说工作量肯定比我还少。天生就是千金小姐的她，当然不可能做什么工作。 虽然无所事事的她今天也同样陪着我出来视察，但是因为这个城镇没什么特色，不知道她会不会觉得无聊？ 「能够像这样跟尤蜜拉小姐一起散步，我觉得自己真的很幸福呢。」 「我会一辈子抚养艾蕾诺拉小姐，您不需要做任何工作喔。」 谁啊！？刚才是谁说艾蕾诺拉没用的啊？不管怎么想，我们家最没用的人都是我吧。 「其实我会去教会帮忙……不过那应该不能称为工作吧。」 「咦？教会？萨诺教的吗？」 「是的。对了！我们现在就一起过去吧！」 「请恕我无意接近教会。」 因为我想跟宗教保持距离……重点不是这个，没想到艾蕾诺拉竟然在做这种事，让我吓了一跳。搞不好我真的一点用都没有？ 我一边在多克尼斯城镇中走着，一边思索「尤蜜拉无用论」。 身为领主，像这样视察领地状况是很重要的。真的重要吗？所谓的视察，说穿了就只是达官贵人的旅行名目吧？其实根本没有在做任何工作吧？因为我现在就是这样啊。 非得找出什么只有我才能做到的工作才行……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艾蕾诺拉发出喊声。 「啊！那是派翠克大人呢！」 「咦？他在做什么啊？」 记得派翠克今天早上应该是为了办事而出门了吧。他还说过我没必要跟来，到底在做什么呢？ 像今天这样，出门前没有说要去什么地方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到底要去哪里？ 「艾蕾诺拉小姐，我们跟上去看看吧。」 「听起来很有趣呢！」 「派翠克到底想做什么？难不成是……外遇？」 「唯有这个是绝对不可能的喔。」 艾蕾诺拉对派翠克有着无比深厚的信赖。算了，其实我也只是开玩笑说外遇而已，内心还是非常相信他。信任程度极为深刻，不妨比喻成── 「再这样下去就会追丢了呢，尤蜜拉小姐，快一点。」 「啊，是的。」 好在派翠克还没注意到我们。 我们继续跟踪在城镇中移动的派翠克。 最后来到了城镇的外缘地带。 「派翠克来这里办事？」 「那间小屋是什么呢？」 那间小屋是警备兵驻所。 什么嘛，真的就只是工作啊。 警备兵是受雇于多克尼斯家的士兵，定位类似警察，主要负责维持治安等。城镇各处还有不少间驻所，现在这间是监视进入城镇者的地方。 要是有可疑人物想进入城镇的话，驻所里的士兵就会出来阻止对方。 如果碰上其他地方的军队来袭，我家的警备兵或许无法对抗吧。记得听人说过本地的警备兵不怎么强……思考到这里，我想到了一个好点子。 我想到了一个只有自己才能做得好的工作。 我大大方方朝驻所走去，艾蕾诺拉也跟了上来。 「咦？跟踪就这样结束了吗？」 「结束了。因为我找到了自己该做的事。我现在知道，自己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成为多克尼斯领主的。」 我应该更早就要察觉到的。我觉得，要是碰到警备兵，应该就会想到才对……对喔，这样说来，我从来没跟警备兵们谈过话。我好歹在名义上是他们的雇主，要是早一点来见他们就好了。 不知为何一直没有机会过来视察，而且在路上也很少遇到警备兵。 ……难道士兵们都在躲我？不可能吧，负责保护城镇的正义使者怎么可能会怕我呢。 我大步接近小屋，豪迈地推开了门。 「打扰了，我是领主尤──」 「大家快逃！」 小屋里有七个人，除了派翠克之外，其他人都在看到我之后急忙朝后门跑去。 啊，原来警备兵们真的在躲我。难怪到现在为止都遇不到他们。 这间驻所的后门相当小，要是好几个大汉同时挤过去，当然不可能顺利离开。我对着在后门堵成一团的警备兵们施展魔法。 「暗缚术。」 他们的影子中冒出许多条黑色手臂，封锁了警备兵们的行动。 虽然响起惊叫声，不过不必担心，因为暗缚术是我的魔法中相对罕见的非杀伤性魔法。 「尤蜜拉，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跟着派翠克你过来的啊。」 「各位，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不知道为什么，派翠克对着动弹不得的警备兵们道歉。 他说完后转身重新面对我。 「是我叫他们跟尤蜜拉你保持距离的。我刻意不让你过来视察警备兵状况，而且也指示他们在路上一看到你就要马上逃走。」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绝对不会做出对警备兵不利的行为啊。 为了化解误会，我向众人说明自己的来意。 「我就只是想为大家贡献一份心力而已。因为我希望帮助各位警备兵提升等级……」 实际看到之后才知道，我家的警备兵实在太弱了。虽然不是说要他们变强到能够赢过我的程度，但是至少希望懂得如何对抗暗缚术。如果知道负责保护城镇的是一群行动这么容易就遭到封锁的人，相信居民们也没办法安心过日子吧。 这正是只有我才能负起的工作。 带着所有士兵去挑战地下城吧。既然有这么多人，相信应该可以放心朝更深的楼层推进。 而且也不用担心性命危险。即使下半身被撕烂，我也能用治疗魔法治好。 我简单扼要地介绍了自己推出的提升等级计画。 派翠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所有警备兵都在不停发抖，稍后才进来的艾蕾诺拉则是以十分好奇的眼神环顾驻所各处。 派翠克注视着我的眼睛，以劝诫般的语气开口。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不想让尤蜜拉你跟他们见面的。」 「这话怎么说？」 「负责维持治安的他们，不需要变得像你那么强。」 「我也没说要他们升到99级喔？只是觉得还是应该再强一点比较好。大概是到……50级左右吧？」 我记得号称王国最强的骑士团长好像是60级吧。升到60级应该就太过头了，所以先留在50就好。或许还是有点低？ 警备兵们倒抽一口气，派翠克大动作点头。 「嗯，我的判断果然没错。」 「为什么──」 「好吧，我换个说法。拜托不要抢走我的工作。大家各司其职，你就当成给我面子，不要干预吧。」 「……既然派翠克你这么说的话。」 各司其职吗？抢走别人的工作确实不太好呢。我在王都也经常听到派系间争夺官职的传闻。不论是文官或武官，大家都想扩大自己的权力……啊，我知道了！ 「派翠克你是武官，而我是文官吧！」 「文官？你吗？」 「咦，不是……吗？」 「不，尤蜜拉你确实是文官，相信任何人都会这么说吧。大家也都是这么想的吧！」 派翠克询问警备兵们是否同意后，所有人马上异口同声表示领主大人是文官型。 这样啊，原来如此。身为领主的我，其实是个文官吗！既然是这样，要是文官开口干涉军队事务，当然会遭到讨厌吧。 不过，警备兵还是得接受我的指挥喔。这就是所谓的文人领军吧，我又多了一个新知。 回家途中，我们三人并肩而行。 对艾蕾诺拉来说，刚才提到的什么文官跟武官或许有点难理解吧。虽然她之前参观驻所时似乎相当开心，不过还是先跟她道歉好了。 「对不起，艾蕾诺拉小姐您肯定觉得很没意思吧？关于我们刚才说到的文官之类的……」 「其实很有趣喔。不过，我听到之后是这么想的……跟尤蜜拉小姐比起来，戴蒙比较像文官呢。」 「的确。」 不知该说戴蒙是天生的官僚型还是怎样，总之，「文官」这个头衔，他比我更适合好几百倍。例如管理赋税、规划事业之类，比较像是文官的工作都是他在处理。 ……嗯？这样说来，我好像根本没做到文官的工作嘛？ 派翠克看似苦恼地抱着头。 「没想到应急用的谎话这么简单就出现了破绽哪。」 我又变得搞不懂自己存在的意义了。为了让自己不要显得没用，果然还是应该强制执行警备兵升级行动吗？ 走在身旁的派翠克，好像察觉了我正感到烦恼。 「尤蜜拉，你为什么会这么苦恼？」 「因为我觉得自己在领地里好像根本不重要。既不像派翠克你那样参与士兵的训练，也没办法像戴蒙那样管理税收，而且也不像莉塔一样能处理宅邸的家事，又不能像琉那样在空中飞，也不像艾蕾诺拉小姐……呃、啊、唔。」 「别这么说，还是有很多只有尤蜜拉你才能做得到的事。」 「不要骗我！我不过就只是世界最强，再加上又有很多钱而已吧！」 「有这两项就已经很够了吧？……不过，尤蜜拉你应该无法接受吧。」 派翠克边苦笑边继续说话。 「不管是我、戴蒙或莉塔，甚至是琉或艾蕾诺拉小姐，要是没有尤蜜拉你的话，现在都不会在这里啊。正是因为有你在，所以我们才会为了多克尼斯领地而努力的。」 派翠克的话深深打动了我，感觉心里开始变得暖呼呼的了。 「真的吗？」 「尤蜜拉你是很有用的，大家都需要你。」 「我也是！我讨厌少了尤蜜拉小姐你的生活！」 往右看可以看到派翠克，往左看则是艾蕾诺拉，宅邸里也有其他人在等着我。 以前是孤单一人的我，现在身边有了这么多人。世上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吗？想到聚集了这些最强成员的人就是我，一股光荣感油然而生。 原来是这样的啊。派翠克，谢谢你。我竟然连这么简单的事都没发觉，一个人傻傻地在那里烦恼…… 「谢谢。原来我的长处是……能够吸引其他人，广受爱戴的人望啊。」 「……我认为应该不是这个。」 我好像没有人望的样子。也是啦，有人望的人应该不会走到哪里都被人当成魔王吧。 虽然直到最后都还是没找到我该做的事，不过至少知道自己身边有很多诚恳善良的好人。 要是能用99级的力量保护大家就好了……我这么想着，又度过了平凡的一天。 第一章 隐藏头目，遇见暗之神 第三卷第一章 隐藏头目，遇见暗之神 「我是暗之神雷穆，快点醒来啦，我的巫女。」 「你认错人了。」 在一片漆黑的空间中，有个露出讨人喜欢笑容的黑发少年。 他似乎把我误认成巫女了。没办法，毕竟我跟巫女之间有着「形象清纯」等等共通点，所以他会搞错也是无可厚非的吧。 「不不不，大姊姊你一点都不清纯吧。」 这是什么话？我认为自己可是相当清纯的喔。因为实在太过清纯，清纯到我统一全大陆之后，国名需要冠上「神圣」一词的等级。 「神圣多克尼斯帝国吗…………嗯？」 因为说出了神秘的国名，害我在自己那张已经睡得十分习惯的床上醒了过来。关于「帝国」，退让个一百步的话就还勉强可以接受，不过，神圣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唔～总觉得好像做了什么奇怪的梦。在梦中，我似乎跟某个非常重要的对象谈话……不行，越是试着要回想起来，记忆就变得越来越模糊。 比平时稍微早一点起床的我，独自换好衣服后在宅邸中漫步。 越是希望回想起来就越想不起来的梦，其实并不罕见。可是，不知为何，梦的内容就是让我非常在意。 「重要对象……感觉好像比国王还伟大。比如说皇帝之类的？所以才会想到帝国？」 王国跟帝国究竟有什么差异，其实我分不太出来。国王跟皇帝，哪一个比较伟大，我也不清楚。 既然留有这么鲜明的印象，出现在梦中的应该是比一国之君还要来得伟大许多的对象吧。 「……这样的对象，我现在只想得到神哪。」 神在梦中给了我启示……不可能吧。 不但我的信仰没有深厚到能获得神谕的地步，我甚至根本不相信世上有神。那果然就只是常见的怪梦而已吧。 还有，「听到了神的声音」之类发言其实是死亡旗标。说过这类话语的人，大多数都被钉上柱子处死了。 因为离早餐还有一段时间，在我想着「拿这段空档来处理昨天没做完的工作吧？」的时候，发现艾蕾诺拉从走廊对面走了过来。难得看到平时总是赖床的她会在这么早的时间醒来。 艾蕾诺拉一看到我就以小跑步跑了过来，用有点兴奋的语气开口。 「尤蜜拉小姐！我听到神的声音了喔！」 没落千金立起了死亡旗标。 希洛兹公爵的政变计画为世人所知之后，公爵家遭到了抄家。现在的她已经不再是贵族了。 虽然艾蕾诺拉表面上还是十分开朗，不过内心或许已经留下了创伤。把自己逼得走投无路的她，或许是因为无法继续承受过于沉重的压力，只好试着向不存在的神之声寻找救赎吧。 要是我先前能够再多关心她一点……不该怀着「这孩子又在说傻话」之类心态应付了事的，那其实都是她拼命送出的求救讯号啊。 为了鼓励可怜的她，我尽可能用开朗的语气说话。 「……艾蕾诺拉小姐，我们一起去王都逛街吧？礼服也好，宝石也好，不管您想要什么，我都会买给您喔！」 「哇！尤蜜拉小姐突然变得对我这么好了呢！原来神其实也没那么值得信任呢。」 「请问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神告诉我要提防尤蜜拉小姐！」 神在警戒我？代表她在潜意识中对我感到厌恶之类的吗？ 算了，继续考察艾蕾诺拉的幻听内容也于事无补，现在还是先专心思考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开心吧。 「对了，既然要去王都，顺便去见艾德温殿下吧。殿下一定也很担心艾蕾诺拉小姐。」 「艾德温殿下……」 「没错，艾蕾诺拉小姐您最喜欢的艾德温殿下喔！」 只要搬出艾德温王子的名字，以前的艾蕾诺拉就马上会乖乖听话。所以我没有深思就说出了这个名字……谈起了绝对不可能跟没落千金成婚的第二王子。 表情稍微蒙上一点阴影的艾蕾诺拉淡淡地诉说。 「这么做不太好呢。毕竟我已经不再是贵族，而艾德温殿下依然是王族。即使我向艾德温殿下表达心意也只会增添他的困扰而已。」 「……艾蕾诺拉小姐……」 「不过请不用担心！因为现在这种有尤蜜拉小姐跟派翠克大人在的生活也很快乐呢！」 艾蕾诺拉说完后露出明朗的笑容。 啊，不行，我快要哭出来了。竟然可以为了喜欢的人着想而干脆地选择放弃，艾蕾诺拉真的是个好女孩，让我感到不忍心。 我是不是该尽一切所能来撮合她跟艾德温王子呢？ 我在脑海中想像着王子的脸孔……别想娶我家的艾蕾诺拉！还轮不到你这家伙来叫我爸爸！ 「我愿意一辈子照顾艾蕾诺拉小姐！不如直接跟我结婚吧！」 「咦？尤蜜拉小姐的对象是派翠克大人喔？」 「那我就跟派翠克分手，这是最近流行的悔婚。」 「你！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呢！？」 就此跟派翠克一刀两断吧。毕竟是为了我的艾蕾诺拉，这也是没办法的。 原本以手掩口，十分惊讶的艾蕾诺拉，突然按住头发出呻吟。然后，她开始朝四周东张西望起来。 「……咦？」 「请问您怎么了？」 「尤蜜拉小姐，你没听到刚才的声音吗？」 我没听到任何声音。因为听力应该还是我比较好，所以很可能是她的幻听。她的精神果然承受了非常大的压力吗？ 根据艾蕾诺拉的说法，她似乎听到了「我不同意，现在马上过去找你」的声音。有可能反对我跟她结婚的人……对了，她那个过度保护的父亲吧。 他要来这里吗……不，应该由我主动去找他吧。你的宝贝独生女就要变成我的人啰，呼哈哈哈。 「看来我必须去见公爵……不对，长得跟艾蕾诺拉小姐您父亲非常相似的那个人才行。」 「好棒！可以去见父亲大人了！」 真的就只是长得非常像而已。因为，对外界来说，希洛兹公爵早已亡故。毕竟他背负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怨恨，一旦世人知道他还活着就会引来不少麻烦。 我扛起艾蕾诺拉，就此冲出宅邸，朝着还在庭院中睡觉的琉跑去。 「那么，我们这就出发啰。」 「呀啊！我可以自己走啦！放我下来！」 ◆　◆　◆ 一小时后，我们来到了几个月前才刚建立的村子。 在这一小时里面，用来叫醒琉花掉了五十五分钟，飞到这里来的时间只有五分钟。虽然是结果论，不过直接用跑的还比较快。 出门时还是带着些微寒意的秋天早晨，现在太阳已经升起，开始变得温暖了。 我跟艾蕾诺拉一起走到已经来过好几次的独栋住宅前，然后粗暴地敲着门。 「请出来吧，领主大人大驾光临啰。」 「少啰嗦！为什么你这家伙就只知道做些我讨厌的行……艾蕾诺拉！欢迎啊，快点进来吧。我帮你准备茶水。」 「父亲大人！」 出来应门时满脸不快的艾蕾诺拉之父，一看到女儿就马上换成截然不同的表情。父女相拥后就在手牵着手的状态下走进了屋内。令嫒今年可是已经十九岁了喔，这样会不会太亲密了点？ （插图006） 我本来也打算跟在两人身后进屋，但是男方突然把头往后转，凶狠地瞪着我。 「这里没你的事，快给我回去。」 「我是来报告结婚喜讯的。」 「结婚？你跟边境伯的儿子吗？我早就知道，而且也不打算恭喜你们。」 「不是，其实是我跟艾蕾诺拉小姐的喜讯。」 「喂！到底是怎么回事！？艾蕾诺拉要结婚！？对象是谁！哪一家的人！？」 他把艾蕾诺拉拉到自己身后，对我怒吼。啊，他误以为女儿交了男朋友了吧。请放心，对象是我。 「所以，我刚才就说是我了啊。」 「啊？」 「刚才不是说过，要结婚的是我跟艾蕾诺拉小姐吗？」 「什……我不同意！说什么都不会同意！」 我的岳父在气得发抖的情况下说出这句话。 他果然不打算认可啊。艾蕾诺拉的幻听，或许就是接收到了他过于强烈的思念。可是，我根本不需要你的认可。一个不能轻易离开这个村子的人，没办法妨碍我们之间的真爱。 「就算你不同意也无所谓。反正我这边还是会继续进行。」 「你非但配不上艾蕾诺拉，而且还会对她造成不好的影响！我不会再让你接近她了！」 他拿起放在玄关旁的铁锹，摆出临战态势。想跟我交手吗？很好，看我凭实力夺取新娘吧。 当我们都鼓起斗志时，艾蕾诺拉怯生生地开口了。 「这、这个……父亲大人跟尤蜜拉小姐？我没有要跟尤蜜拉小姐结婚的意思喔。」 不会吧！？我们同时解除临战态势，转头看向她。 「虽然我很喜欢尤蜜拉小姐，不过并不是那方面的喜欢。」 「艾蕾诺拉，你是说真的吧！这个令人讨厌的家伙真的没把你迷得神魂颠倒！？」 「没有啦！」 艾蕾诺拉面红耳赤地开口否定。难道……我被甩了？ 前希洛兹公爵露出愉悦的笑容看向我。真让人懊悔。 「哈哈，你这下实在很难看哪，伯爵大人。」 「唔唔唔……艾蕾诺拉小姐，我们去旅行吧？找一处可以远眺海景的观光胜地。虽然现在是秋天，如果不下水游泳的话就没关系。」 「好棒！我只去过海边两次而已呢！」 艾蕾诺拉朝我跑了过来。我得意洋洋地望着前希洛兹公爵。 他不能随便离开这个村子。你就给我乖乖待在这里，想像着我们开心大啖海产的模样吧。 虽然他的脸一度因为憎恶而扭曲，不过表情很快就恢复温和，开口说话。 「艾蕾诺拉，你今晚就留在这里过夜吧。」 「好棒！可以在外面过夜呢！」 竟然使出这一招。艾蕾诺拉离开我身边，跑到敌人那边去了。因为我平时就跟她住在一起，所以手上没有对方打出的这张牌。 然而，我还是有其他效果类似的牌。抽牌。 「艾蕾诺拉小姐，今晚要不要来举行睡衣晚会？」 「好棒！可以一直聊到深夜呢！」 「艾蕾诺拉，我们今天一起煮晚餐吧。来到这里之后，我多少学会了几道料理。」 「好棒！可以跟父亲大人一起下厨了！」 艾蕾诺拉就这样在我跟她父亲之间不停往返。 变成持久战了。虽然彼此能打出来的牌终究有限，不过，要是舍不得出牌的话就马上会落败。有必要持续从手牌中选出最强的那一张。 「艾蕾诺拉小姐，我们来举行煮芋会吧？」 「好棒……请问煮芋会是什么？」 「在野外煮其实不怎么好吃的火锅。」 「……我不太想参加呢。」 竟然有这种事！？的确，那个说穿了就只是常见的味噌汤而已。然而，我的灵魂深处发出「不能饶恕瞧不起煮芋头大会的人跟酱油派」的呐喊。 实际尝试过后就会知道其实相当有趣喔。虽然我是反烤肉派，不过可以接受煮芋头大会。 跑到她父亲身边的艾蕾诺拉，开心地说着外宿的话题。大势已去了吗？ 艾蕾诺拉喜欢的东西…… 「这样啊，您今天要外宿吗？没问题啊，这样我就可以在家里跟派翠克独处，彼此互相喂对方吃东西了。」 「啊！我现在觉得还是取消外宿好了。我要回你家。当然不会打扰两位，希望你跟派翠克大人能互相喂对方吃东西。我绝对、绝对不会在旁偷看喔。」 赢了。她非常喜欢恋爱事件。喜欢到每次发现我跟派翠克独处就会躲到柱子或墙壁后方，以闪闪发亮的火热视线盯着我们的地步。 果不其然，艾蕾诺拉出现了今天最兴奋期待的表情。 「艾蕾诺拉，晚餐就由爸爸喂你吃吧。」 死不认输的人勉强挤出了一个提议。有谁会想看父亲喂女儿吃东西的场面吗？毕竟我已经准备好了「好友的恋爱光景」这个最高级的饲料，我的死党当然不可能轻易变节投…… 「好棒！晚餐可以让父亲大人喂我吃了呢！」 死党背叛到她父亲那边去了。我实在搞不懂这孩子的价值观。 既然如此，下一个方法是…… ……持续进行艾蕾诺拉争夺战的我们，最后只能靠决斗来解决了。 为什么会变成用决斗来解决，我已经想不起来了。没办法，所谓的战争，其实就是这么回事。成为导火线的事件，往往真的微不足道。在爆发之前不久就已经来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现在回想起来，说不定在我来到这里的瞬间就已经注定会发展成决斗了吧。不管重来多少次都无法扭转这个命运。 「请问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哼，以为等级比较高就能轻松获胜的话，小心吃到苦头。」 彼此凭实力一较高下，获胜者就能得到艾蕾诺拉──这种直接了当的方法不是很好吗？我开始觉得刚才那些争执都没有什么意义，只是在浪费时间而已。 我跟他在住家门前各自摆好架势。我赤手空拳，他拿着一把剑。 艾蕾诺拉表示已经厌倦而去村子里散步了。 我和他之间大概相距十步左右吧。也是啦，以我的身体能力来说，这点距离只要一瞬间就能冲得过去，我已经做好了在开战同时就赏他一记世界最强攻击的准备。 「那么，当这颗石头落地的瞬间就开战。」 「没问题，那时就是你的死期。」 我将手掌大小的石头朝空中高高抛出。 「艾蕾诺拉小姐是我的朋友喔。」 「艾蕾诺拉是我的女儿。」 我们都完全不在乎石头，只是注视着宿敌的眼睛。 「在听到石头落地声音的瞬间，我就确定获胜了。」 「哼，你就趁现在尽量多说些大话吧。」 应该是时候了吧。在抛上去的石头掉下来为止，时间彷佛变得非常漫长。决战将会在零点几秒后开始。 「………………石头没掉下来呢。」 「……怪了。」 我们同时仰望天空，但就是没看到我抛上去的石头。咦？我明明已经抛上去了啊。 就在我打算重新来过而寻找其他石头时，听到后方有人对我说话。我转头往后看，发现说话者是派翠克。 「咦？派翠克你怎么会来这里？」 「唉……你这次又打算做什么？」 「我要跟公爵……跟他进行决斗。」 因为派翠克一脸「为了什么？」的表情，所以我不得不从头开始对他说明事情经过。记得一开始是…… 「这个……因为我想跟艾蕾诺拉小姐结婚的关系。啊，我决定要撕毁跟派翠克你的婚约了。」 「我的婚约在我不知情的状况下消失了。」 「然后，我到她父亲这里来打招呼，没想到却被艾蕾诺拉小姐甩掉了。所以我想，只要没说出撕毁婚约的事，应该就可以当成从来没发生过吧。」 「我的婚约在我不知情的状况下复原了。」 「之后爆发了艾蕾诺拉小姐争夺战，因为一直分不出胜负，所以变成决斗了。」 关键的艾蕾诺拉小姐，此刻正在村子里散步。我自己说着说着也觉得这个状况实在很莫名其妙。 可是，派翠克为什么会知道我们在这里呢？他该不会偷偷装了发讯机之类的吧──在我想着这种事的时候，他说明了理由。 「琉刚才来找我，它应该是认为只靠尤蜜拉你没办法让事情好好收场的关系吧。」 在派翠克身后可以看到因为往返于宅邸跟村子之间而显得有点疲倦的琉。琉实在太聪明懂事了。的确，要是派翠克没来的话，搞不好真的会变成你死我活的争斗。 前希洛兹公爵放下了举起的剑，以不屑的语气这么说。 「哼，跟你这家伙比起来，那头巨龙还比较理性哪？」 「哎呀，别这样夸奖它啦。这孩子还是很需要照顾的喔？」 有人夸赞琉聪明懂事了呢。不论这话是谁说的，听起来还是让人很开心。 说话者的额头上爆出青筋，看向派翠克。 「这家伙是由你负责管理的吧？你应该要再多负起一点监视她的责任才行喔？」 「不是，呃……的确如此，非常抱歉。」 派翠克说话时像是感到十分愧疚。你根本不需要道歉啊，几乎都是我不好吧？ 在这之后一段时间，那个人一直拿「对艾蕾诺拉会造成不好的影响」、「我担心艾蕾诺拉的安危」、「艾蕾诺拉太可怜了」等等说词谴责我。 直到中午过后，唠叨公爵才总算放我离开。 我们三人一起回家，休息了一会之后才吃午餐。 艾蕾诺拉以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我把滚烫的浓汤塞进派翠克口中。 「烫！很烫啊！住手！」 今天我只想好好睡一觉，睡衣晚会先暂时延期到明天之后吧。 ◆　◆　◆ 「与其说大姊姊你是会招惹麻烦的体质，不如说你会自己去找麻烦呢。」 「我总是经常被卷入各种麻烦事，我自己也很困扰。」 「我觉得基本上都是大姊姊你自作自受就是了。」 又是这个梦。在一片漆黑的空间中，有个自称是暗之神雷穆的少年。他那身从头到脚全都是黑色的服装，一眼就看得出是高级品，给人一种像是有钱人家大少爷的感觉。 为什么我醒来之后就会忘记呢？ 自称是神的黑发少年，笑得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想起昨天的梦了吗？」 「记得是在讨论我清纯与否的话题吧。」 「……算了，既然你还记得就好。」 他这种笑的时候让头轻轻偏向一边的模样实在很可爱，怎么看都不像是神。我想要一个这样的弟弟，神啊，请赐给我弟弟吧。 「这种事应该拜托你的爸妈而不是我吧？」 「我果然还是不需要弟弟。」 要是现在才多出来一个弟弟的话，未免也太尴尬了。让我接受现状，尽情享受独生女生活吧。 ……咦？我刚才不小心说出了想要弟弟的事吗？ 「就算没说，我也一样知道喔。因为这是梦，在梦里面自然不会有真心话跟场面话的区别吧？」 「放空放空放空放空放空。」 什么都别去想。就连「什么都别去想」都不要想。让内心变成一片空白吧，而且也不可以刻意想让内心变成空白。只要能够达到开悟境界，就算是会读心术的妖怪也不是对手。 放空放空放空放空放空。 「要是那样就能成为放空状态的话，大家又何必那么辛苦呢？……派翠克。」 放空放空派翠克喜欢喜欢最喜欢派翠克……大事不妙，派翠克跑来妨碍我开悟了。 就算是派翠克，要是敢阻挠我的话，我还是会讨厌……当然不可能嘛。最喜欢你了。四座四连装十六门喜欢喜欢炮齐射！ 「……喜欢喜欢炮是什么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雷穆理所当然的质问让我双腿一软，颓然跪倒在地。我不停用头部猛撞不明材质的黑色地面，同时高声吼叫。 我现在只想尽快起床，恢复清醒。就算只能提早一秒也好，想要马上逃离这个公开处刑空间。 ◆　◆　◆ 在梦呓中惊醒的我，发现人在自己的房间里面。 我一边抹去额头上的汗水一边看向窗户确认，柔和的阳光已经从窗帘间透了进来。 现在是清晨时分，我今天好像也提早醒来了。 我从床上下来，缓缓走向朝阳照进室内的方向。 一打开窗户，阳光就让我不由得眯起了眼睛。清新舒畅的空气让我觉得心旷神怡。 就算醒来时的感觉糟糕到极点，我觉得现在的朝阳依然可以打平损失。话说回来，在梦里出现了神呢。我该不会也立起死亡旗标了吧？ 「……真是场奇怪的梦哪。」 「那不是梦喔。」 「咦！」 我确实听到了来自背后，而且近在咫尺的说话声。那个声音是还没变声的少年。 我马上转身环顾房间各处，但是找不到说话者。 难道我还留在梦的世界里面吗？维持着警戒状态的我捏了自己的脸。 「……不会痛？」 「不是啦，应该只是大姊姊你的痛觉已经失灵了而已吧。我在这里喔。」 又传来了说话声。声音来自我脚边……不对，来自我因为背对阳光而出现的影子。 我专心注视着自己的影子，发现呈现人形的黑影开始微微晃动。晃动宛如水面涟漪般扩散，从影子中出现了一个黑发少年。 「这还是彼此第一次在现实之中见面呢，我的巫女。我是──」 像这样有某种东西从自己的影子里冒出来的情况，我已经很习惯了。 以前去过无数次的地下城里，有种叫做「影子刺客」的魔物，这种魔物会从影子中发动偷袭。虽然还没习惯之前相当难应付，不过我已经练到可以凭本能应对的地步了。 一旦有什么东西从影子里冒出来，我就会在同一瞬间自动攻击。这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当然，即使从影子中出现的是一个怎么看都是人类的少年也不例外。对于那个甚至连全身都还没离开影子的少年，我已经下意识地起脚踢中了他的下巴。 「我是暗之神──呜哇！？」 「啊，对不起。」 幸好我在最后一刻及时减弱了力道。 他被踢得撞上天花板后反弹下来，摔到了我的床上。那副俊秀的容貌，看来没有因此变成不堪入目的惨状。安全过关……可以算安全吗？ 他边以双手揉着下巴边从床上爬起来，然后这么说。 「痛痛痛……真是，虽然我早就知道了，不过大姊姊你还是有点粗暴喔？」 「对不起，因为这已经变成一种反射动作了。那么……请问你是哪位？」 「就跟在梦里做过的自我介绍一样，我是司掌黑暗的神雷穆。大姊姊你不用太过拘谨，可以直接叫我雷穆小弟。」 自称是神的雷穆小弟说完后露齿一笑。我也不认为从影子里出现的他有可能只是个凡人，难道真的是神？ 所谓的神，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为什么会说我是巫女？我能不能像他一样进入影子里面？──想问的事实在太多了。 最重要的，应该还是「怎么做才能进入影子里面」吧。跟这个比起来，其他都无关紧要。 就在我准备发问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派翠克的声音。 「尤蜜拉，你起床了吗？刚才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啊，刚才是……」 派翠克好像听见了雷穆撞到天花板时发出的声响。因为我还有很多事想问雷穆，干脆请派翠克也一起……等一下喔？ 大清早，床上有个神秘的美少年……派翠克肯定会怀疑我出轨。 就算派翠克非常信任我，但是我命中注定容易被误会。因为不久之后就要举行结婚典礼，在这个时机蒙上花心嫌疑会造成非常大的问题。 在眼前的危机让我手足无措时，房门已经慢慢地打开了。 「尤蜜拉？我要进去啰？」 「等一下！我现在没穿衣服！」 「咦！？」 即将开启的房门飞快地关上了。很好，看来可以争取到一点时间。 招来这个危机的当事人雷穆，依然一派轻松地坐在床上。 「为什么要说那种话？大姊姊你不是好好地穿着衣服吗？」 「快点、快点躲起来。」 要把他藏到哪里才好？衣柜？因为太老套，总觉得会被发现。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应该没人会相信「他从影子里跑出来」这种话吧……对了，影子。既然是从影子里出现的少年，那就让他回到影子里面去吧。请你回到自己该回去的地方。 我把雷穆拉下床，用力把他压进我的影子里。 「好啦，麻烦你快点回到影子里面去吧。」 「很痛啊，就算这么做也不行啦！」 虽然我使尽浑身解数想把少年压进影子里，结果也只是让地板发出倾轧声而已。 或许是速度不够？我抓住他，把他拎了起来，然后全力砸向地板。就像甩面条那样，一次又一次，接连不断。 「嘿咻、嘿咻、嘿咻。」 「痛、不行、住手。」 我一再重覆将黑发少年举起后往下甩的动作，不过也只是让地板发出碰碰碰的声响而已。 会不会是方向问题？因为他之前是头部先出来的，所以回去的时候也要从头部开始回去？ 我反过来抓住雷穆的脚，试着把他从头部开始压进影子里。就像是摇晃之后会跑出灵签的筒子那样，一再上下摇动。因为凭蛮力似乎没办法，所以只能靠实验次数来弥补了。 「回去、回去，回去啦，拜托你快点回去啦。」 「…………」 不行，完全没办法让他进入影子。 到现在为止多次试误造成的声响，似乎也传入了门外的派翠克耳中。他因为已经等不下去而闯入了房间。 「喂，现在的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要进去啰！」 「啊，等一下等一下。」 派翠克一看到我就僵住了。 这也是当然的吧。看到未婚妻在寝室里跟神秘美少年两人私会，他会起疑也是无可厚非的。不过不必担心，我没有做任何亏心事。只要我诚挚说明，一定还是可以让派翠克理解吧。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好啦，雷穆小弟你也快点帮忙说明啦。」 咦？神，快点说些什么啊？被我倒拎的他，一直处于两眼紧闭的沉默状态。总觉得他好像已经变得浑身乏力了？ 原本愣在原地的派翠克开口说话了。 「你终于、终于还是做了吗……」 就状况而言，即使派翠克怀疑我出轨，或许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可是，他刚才说了「终于」，表示他早就认定我迟早会做出这种事。原来他这么不相信我吗？这个事实让我感到内心非常沉重，有种难以言喻的悲痛感。 明明就不是这样的啊，一切都是误会…… 「你终于……杀人了啊。」 「等一下，真的不是这样啦。」 （插图007） ◆　◆　◆ 雷穆还活着。我怎么可以成为杀人，不对，杀神犯呢。神是不可以杀害的吧。 在陷入昏迷的雷穆清醒之后，我先让他当着派翠克的面实际进出影子，彼此分享过情报后才开始听雷穆怎么说。 「唔～该从哪里说起才好呢？」 「这还用说，当然是进入影子的方法了。我也可以做得到吗？其中有什么诀窍吗？」 「这是我个人的特殊能力，大姊姊你再怎么努力都没办法喔。」 「……这样啊。因为我已经没有其他想问的事了，你要现在就离开也没关系喔。」 我说话时指着自己的脚边。听到没办法进入影子后，我对雷穆的好奇心就马上消退了。 在我以冷漠的眼神看着雷穆时，他从下往上回看我。 「大姊姊你不会好奇我的真实身分吗？你一直在怀疑我是不是神吧？」 「不管你是不是神，我的态度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大姊姊你可是我的巫女喔？」 「要叫大姊姊还是巫女，麻烦你统一一下。」 随便怎样都无所谓了。光是知道「我无法进入影子」的事实就已经够了。 面对眼角泛起些微泪光的雷穆，看不下去的派翠克开口发问。 「我从来没听过暗之神雷穆这个名字，你真的是神吗？」 「对啊，对啊，很可疑吧？」 「因为你能进入影子，所以肯定不会是寻常小孩……抱歉刚才对你有所怀疑。」 「……大哥哥你人真好。」 雷穆说话时对派翠克露出虚弱的笑容。 因为他们两个都很有型，所以这一幕看起来十分迷人。既然如此，我现在还是先保持沉默吧，我是观叶植物。 「大哥哥你不知道我的名字也是很正常的。因为我的信仰早就失传了……不，比较贴切的说法应该是曾经失传吧。」 「也就是说，对于暗之神的信仰，现在已经复活了？这跟你说尤蜜拉是巫女的事有关吗？」 「真灵光，就是这样喔。我想想该怎么描述比较好……信仰之力？总之，一股类似这样的力量，透过大姊姊传到我身上来了。」 两人同时看向我。不是，我没做过那种像是教祖的行为喔。观叶植物时间到此结束。 「我可是直到昨天为止都还不相信世上有什么神喔。」 「因为对我怀有热切信仰的区域就在这附近，所以应该不会错。」 「你知道那个热切信仰地区的正确位置吗？」 「当然，因为很近，就算用走的，应该也走得到吧。」 肯定在多克尼斯领地之内。我可不乐见自己身边突然出现陌生的宗教呢。更别说我本人似乎也以某种形式卷入了其中。 一度失传的信仰，为什么会在我的领地复苏？说起来，暗之神信仰断绝的理由又是什么？因为雷穆实在太过俊俏，害我一直没想到这一点──他有可能是个邪恶的神。 「我也想请教一个问题。可以请你具体说明所谓的暗之神究竟是什么吗？」 「这个问题会不会太过抽象了？算了，好吧。我是在这个世界成形时诞生的六个神只之一。我是司掌黑暗、夜晚、月亮、梦境、幻影、魔物、地下城……以及其他诸多相关事物的神。」 「请等一下。也就是说，你是魔物的神？光这点就已经堪称是人类之敌了吧？」 这个神的信仰会断绝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把自己对雷穆的警戒程度提高了一级。身旁的派翠克也传来准备迎击的感觉。 这个世界的历史与魔物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遭到魔物消灭的国家多不胜数，为了争夺不会有魔物出没的地区而爆发战争的案例也层出不穷。 雷穆叹了一口气，边摇手边说着「不是不是」。 「不是这样的。魔物是世界的代谢活动，为了让全世界的魔力能够循环，魔物是不可或缺的。应该要算是一种自然现象喔。就像是世界需要水，但水灾还是有可能造成伤亡，对吧？」 「你是说，为了世界而创造出魔物？」 「这也是错的。世界的架构在我诞生时就已经大致完成了。由我创造出来的，大概只有地下城跟魔法道具而已吧。让魔物集中到人类很少进入的地下空间，并且提供人类做不出来的魔法道具……我觉得自己算是很替人类着想的喔。」 雷穆噘起嘴巴，撇开了头。就算是这么孩子气的举动，或许也只是想要让我们疏于提防而已。 魔法道具的确很方便。毕竟，人类自行制作的魔法道具，据说就是参考地下城的产物，所用的动力也是从魔物身上取得的魔石。 他的确让我们的生活变得充实许多。 但是，因为我拥有前世的记忆，所以才能看出这一点──魔法道具在帮助人们的同时也妨碍了科学的进步。从几百年前开始，这个世界的科技就不曾再有过进展。 他提供道具的出发点应该是为了人类着想吧，就像是担心孩子的父母一样。但是，单方面给予帮助而害小孩失去成长机会的父母，真的是正确的吗？单纯提供恩惠的神，究竟是人类的敌人还是朋友？ 我因为难得思考着比较困难的事而暂时没有开口。派翠克似乎也在想着什么，始终没说半句话。 看到我们的反应，雷穆不再装出闹别扭的样子，继续往下说。 「还有喔，要是没有魔物的话，想提升等级也会变得很不容易吧？人类正是因为打倒了身体完全由魔力构成的魔物，所以才能获得力量。」 「雷穆小弟！非常抱歉先前怀疑您。您是位英明伟大的神。改天会为您建立一座神殿。」 原来他是升级之神啊。既然如此，早点说不就好了吗。雷穆小弟真神。 科学的进步？谁管那么多啊，跟我无关。坦白说根本不重要。 在我跪下来低头致敬后，派翠克轻声自言自语。 「尤蜜拉，你这样就能接受吗？……算了，老样子了。」 「啊，原来这就是大姊姊平时的样子啊。」 他们是不是都把我当成脑袋里只想着升级的人啦？太让我失望了。 不，先不提这个，升级才是重点。我进入学园时就已经达到了99级。在那之后，不管继续打倒了多少魔物都不曾再升过级。我一度已经放弃，认为等级上限是这个世界的法则。 然而，事到如今，我看到了希望之光。如果是神的话，或许知道开放等级上限的方法。 「雷穆小弟，你知道开放等级上限的方法吗？」 「……虽然我过去就一直关注着大姊姊你，不过实际这样谈过话之后才知道你真的很夸张呢。」 「有办法突破99级吗？到底有没有这种可能？」 我抬起头，和雷穆四目交接。只要真挚询问，他肯定会做出答覆吧。请看着我毫无杂念的眼神，相信看得出来我不是那种会在升级后去做坏事的人吧？ 「大姊姊，你的眼神很恐怖喔？」 「我想知道怎么开放等级上限。」 「……方法不只一种。因为等级枷锁是这个世界的法则，只对单一世界的内侧有效，所以──」 我想知道的是具体的方法，世界的法则之类理论根本不重要。 我默默地注视着雷穆的眼睛。他漆黑的瞳孔中映出了一个面无表情但咄咄逼人的女性面孔。 「好吧，我说，我说就是了，别再那样盯着我了。不过，就算要说也得按部就班说起，所以还是要从世界的架构开始……或许你们没办法相信，但是，除了这个世界以外，其实还存在着无数个其他的世界──也就是所谓的平行世界。」 「请问这是在说别的大陆吗？」 派翠克提出了疑问。因为我自己就正在亲身体验异世界，所以能了解，但是，派翠克应该很难相信吧。 「不是这么回事，而是世上万物其实都同时存在着很多个，不管是太阳、月亮、大陆或人类。在许多个绝对不会互相接触之处，确实存在着同样的世间万物。」 虽然我还是不懂异世界的话题跟开放等级上限到底有什么关系，但是也不忍心看派翠克一直处于一头雾水的状态。 为了帮助他理解「异世界」这个概念，我也做出了补充说明。 「比如说，在其他的世界里，可能是大陆的形状不一样，或者是文明发展程度不同，没有魔法之类的……是这样的吗？」 「不是喔？」 「咦？」 「大姊姊你说的是……不同的世界，或许应该称为异世界吧？虽然理论上应该是存在的，不过因为超出我的观测范围，所以不敢保证确实存在。」 这样说来，雷穆刚才说的确实是平行世界而不是异世界。原来如此，不是奇幻而是科幻吗？反而害派翠克更加混乱了，真的很抱歉。 「我现在懂了。所谓的平行世界应该是基本上跟这个世界一样，只是细节有点不同的世界吧。」 「就是这样！大姊姊你意外聪明呢！」 我可是从小看着各式各样秘密道具长大的，所以拥有科幻的基础知识。可是，那个作品里出现过平行世界吗？像是如果电话亭之类的，不知道算不算平行世界？ 听到我们的对话后，派翠克似乎也有了几分概念。 「也就是说……还有其他跟这个世界几乎相同的世界，在那些世界里也有跟这里一样的人们在生活……这么说对吗？」 「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 「在别的世界里也同样有我跟尤蜜拉吗？」 「有多少世界就有多少个大哥哥你喔。当然，大姊姊也是……」 原来如此，平行世界啊。因为异世界真的存在，所以就算有平行世界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然后，这件事跟开放等级上限到底有什么关系呢？快点、快点继续说下去啊。 「我刚才也说过，等级枷锁是只对单一世界内部有效的法则，试着想像一棵树看看吧？这个世界是无数分岔的树枝之一，每根树枝上都住着一个大姊姊。」 「一根树枝就代表一个世界吗？」 「没错。只要还在那个世界里面就脱离不了等级枷锁。想要摆脱这个限制的话就必须从树枝居民变成树干本身的居民。」 从树枝居民变成树干居民啊……虽然雷穆的说法带着几分诗意，有点难理解，不过倒是很容易接受。 只要从这个世界的居民变成存在于无数个平行世界的居民……不可能吧？ 「难度会不会太高了？」 「方法其实不只一种喔。比如说打倒位阶比自己更高的对象，也就是树干居民之类的。」 「位阶更高……例如神之类的吗？打倒雷穆小弟你的话就能开放等级上限？」 「哼哼，要试试看吗？」 雷穆说话时带着小恶魔般的嘲讽笑容。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么，我现在该做的就只有一件事了。 就在我准备扑向眼前的少年时，有人从后方架住了我。 实在太快了。难道早就料到我会采取行动了吗？还有，架住我的力气比想像中的更强。 「派翠克放开我！这样我杀不了他！」 「你会没命的啊！还不快逃！我快要架不住她了！」 「哦、嗯。」 雷穆听到派翠克的警告后才终于开始行动。不知为何，他反而朝着我们这边靠近……对了，他打算躲进影子里逃跑吧。不过，影子虽然是他的退路，但同时也是我的攻击起点。 「影枪术。」 在雷穆眼看就要跳进我的影子里面时，从中先冒出了无数根黑色长枪。这些长枪全都朝他刺去，没有可以闪避的空隙。 在我认为自己赢定的瞬间，发生了始料未及的状况。 在枪尖碰到雷穆的同时，影枪术就瓦解了。因而四散的暗之魔力宛如被他吸走般消失了。 「……为什么？」 「哼哼，身为暗之神的我，身为黑暗本身的我，当然不可能受到暗魔法伤害吧。哎呀，害我白担心一场。」 雷穆露出行有余力的笑容。 暗魔法对他没用？这样的话，我的最强魔法黑洞术大概也一样无效吧。不过，我可还没放弃。要是魔法无法发挥效果…… 派翠克加大了架住我的力道。唔，他已经察觉了吗？但是，雷穆现在没有丝毫戒心，这时正是绝佳良机。 「你还不快逃！不要以为光是让魔法无效就能阻止尤蜜拉啊！」 「大哥哥？」 「放开我，派翠克！既然魔法无效，我就改用物理攻击殴打他！」 「好、好大的力气……」 「唔喔喔喔喔喔！放开我──！」 「物理攻击对雷穆有效」这点已经在派翠克进房之前获得了证明。就算对方是神，只要揍得到就还是打得倒。 要是企图逃跑而接近我的影子，小心我赏你一脚喔──被派翠克从后面架住的我，在这种心态下不停甩动脚。 变得无处可逃的雷穆，带着僵硬的表情开口说话了。我可不会接受你的求饶喔。 「我、我说大姊姊，被心爱的大哥哥紧紧抱住有什么感想？」 「你突然说什么……还不快点离开这里！」 对于雷穆这句有点沙哑的发言，派翠克吼着要他快逃。 派翠克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啊，温柔的声音固然不错，不过这种声音也很迷人呢。因为他现在正为雷穆担心，虽然听来像是在生气，不过音调其实十分温和。 而且还是在我耳边大声诉说。爆音播放实在太棒了。 仔细想想，我现在是被他从后面抱着的状态，双方的身体密合到前所未有的地步。 怎么可以这样呢，当着小孩子面前……派翠克真是太大胆了。紧紧抱住我到会痛的程……虽然根本不会痛，不过，嗯，还是先当成会痛吧。好痛。 「……派翠克，你用这么大的力气抱着我，我会痛啦。」 「啊？」 「虽然现在还是早上，不过，这个，如果你说什么都想要的话……」 「嗯？」 「可是雷穆小弟正在看着我们……我会不好意思，所以这种事还是等到只有我们两个私下相处的时候再做比较好。」 我放松力气，让自己倚靠着派翠克，他马上战战兢兢地放开了我。咦？就算继续抱着我也没关系的啊。 我转头往后看，发现派翠克正以非常疲倦的表情叹着气。雷穆也在同时叹了一口气。两人的叹气声重叠了。不要加入杂音啊。 「呼，我还以为自己真的会死呢。」 「对不起，不过，我也没想到尤蜜拉竟然会因为那句话就停手。」 「呵呵，大姊姊可是打算用喜欢喜欢炮──」 「哇啊啊啊啊！对了，要是打倒雷穆小弟你就能升级，这是真的吗？」 因为雷穆眼看就要说出我在梦中的发言，所以我急忙加大音量盖过他的声音。要是重新提起开放等级上限的事，应该就能转移话题吧。 在派翠克因为担心我可能又会开始大闹而加强警戒时，雷穆以非常爽朗的笑容开口说话。 「那是骗人的啦。」 「……咦？」 「虽然我刚才说要不要试试看，不过，就算打倒了我也无法脱离等级枷锁喔。如果把人类比喻成树枝的居民，我也就只是树枝的管理者而已。其实我跟人类差不多，每个平行世界里也都有一个。」 「也就是说，雷穆小弟你的等级上限也是99吗？」 「是啊，我不过是个只能存在于单一世界之中的弱小男生而已。」 什么嘛，白闹一场了。结果只是造成了毫无意义的疲劳而已嘛──主要是派翠克。 身为最大受害者的他，说话时的声音明显带着疲惫感。 「面对尤蜜拉的时候，像是等级、强度怎样怎样之类的话题可是不能拿来开玩笑的啊。希望你今后尽量不要提到这些事。」 「嗯，大哥哥，对不起。我也没想到大姊姊竟然会一下子就彻底失去理性。」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我。虽然刚才也这么想过，不过，他们是不是把我当成脑袋里只想着升级的人啦？明明就不是这样的。 不，姑且不提这个，开放等级上限才是重点。 「那么，只要打倒……位阶？比雷穆小弟你更高的神就可以了吗？」 「……大姊姊你还没死心啊。算了，关于这件事……位阶比我更高，对无数平行世界都具有影响力的神确实存在。或许可以比喻成树的管理者吧。不过，那些家伙很少出现。」 「那些家伙？那些神好歹算是你的长官吧？」 「……我大概不能算是个模范的神吧。不过，唯有跟那些家伙相提并论是我无法忍受的。大姊姊你也要小心，不管那些家伙说什么都不可以相信喔。」 「没问题，就算是雷穆小弟你说的话，我也一直都只是半信半疑而已。」 「……虽然说懂得提防是件好事。不过，拜托不要当着本人面前说出来啊，这样很伤人的。」 开放等级上限还是没办法实现吗？要见到位阶比雷穆更高的神，可能性似乎非常低的样子。 但是，等一下喔，记得雷穆刚才说过，方法有「好几种」。 「请问除了打倒高阶存在之外还有哪些方法？」 「大姊姊你真的不肯死心耶。」 「请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知道了啦，我说就是了。」 总觉得不久前好像也有过类似的对话。都是这个没事就要卖关子的少年不好。 他用「关于第二个方法……」当成开场白。 「简单说就是，只要变得不再只是单一世界的存在就可以了。变成不再是每个世界都有一个自己。」 「……打倒平行世界的自己就可以了吗？」 「就是这样。这不是说需要打倒所有平行世界的大姊姊喔。只要能打倒任何一个，让自己变成横跨两个世界的存在就可以摆脱等级枷锁。」 集合平行世界的我举行大逃杀。最后留下的那个我就会成为君临多个世界的最强者……听来像是在炼蛊。 这个方法也同样缺乏可行性。就算是为了提升等级，要杀掉自己还是有点…… 「这个我大概办不到吧。我无法为了升级而杀人。」 「……咦？大姊姊你刚才是认真打算杀了我吧？」 「因为雷穆小弟你是神而不是人啊。」 这种事还需要问吗？人跟神是完全不同的嘛。 不知为何似乎打从心底感到困惑的雷穆，以像是想求助的眼神看向派翠克。 「不，我也听不懂。我本来还以为自己已经对尤蜜拉的伦理观有了充分的理解……」 「大哥哥，你真的要跟这种人结婚吗？重新考虑应该比较好吧。」 「这个，可是……我已经决定要照顾她一辈子了。这也是没办法的，我已经认命，也做好心理准备了。」 喔，这次我确实听见啰。居然已经死心塌地要跟我厮守一辈子，派翠克的爱实在太沉重了。真是的，这样会害我很困扰啦。 派翠克的爱意之所以会膨胀到这种让人难以承受的地步，原因在于我。所以，我应该要负起责任吧。唉，真的很让人伤脑筋呢……不妙，意识差点就又要飞往奇怪的地方了。 这个令人头痛的问题之后再来慢慢思考，当下最要紧的还是先跟雷穆问个清楚。 「我现在只是随口、随口问问而已喔？为了安全起见而先问一下，要怎么样才能前往平行世界？」 「咦，大姊姊你还没死心啊……」 雷穆跟派翠克都傻眼了。我明明已经设下了「随口」这道预防线啊…… 要是能打开通往平行世界之门，毕竟机会难得，所以我还是想过去看看。如果能够见到平行世界的自己……接下来的事到时再想吧。跟那边的我取得共识后再做出双方都不会留下后悔的选择。 不过，平行世界的我还会是「我」吗？ 对方是否像我一样拥有前世的记忆，或者就只是原本游戏之中的尤蜜拉──根据这一点，到时的状况会截然不同。 不过，即使是这个假设，假如无法前往平行世界，其实也就只是纸上谈兵而已。从雷穆到现在为止给我的感觉来研判，他似乎也打不开通往平行世界的门。 「凭我的能力没办法移动到平行世界。」 「唉……我就知道。」 「虽然可以跟其他平行世界的我进行某种程度的交流，不过还是没办法以物理方式往来于不同的世界。」 意料之中的回答。哎呀，果然还是不行吗。 似乎见不到高阶存在，而且也没办法见到平行世界的自己。我现在有种美好未来就此封闭的感觉。 「除了这两个之外，还有其他开放等级上限的方法吗？」 「未免太死缠烂打了吧。」 「有吗？」 「或许有，但是我不知道。」 这个神先是让我满心期待，然后又把我推落了绝望的谷底。 我现在不得不面对「突破99级不可能成真」这个令人绝望的现实。 上次陷入如此沮丧的状态，应该是知道在最喜欢的游戏系列新作中，最喜欢的角色竟然没有登场的时候了吧。无法突破等级上限，对我的打击就是如此沉重。 我重新回到床上，慢慢地坐了下来。床铺微微下沉，我的心下沉幅度比床要来得大上许多。 察觉到我散发出一股极度抑郁氛围的派翠克跟雷穆，同时出现彷佛在想「需要沮丧成这样吗？」，一副敬而远之的反应。 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了跟现场阴郁气氛不合的快活说话声──艾蕾诺拉。 「尤蜜拉小～姐？你还在房间里面吗？」 似乎已经到了连平时总是贪睡的她都已经起床的时间了。没想到我们谈了这么久。 我起身下床，开口回应门外的艾蕾诺拉。 「我在房里喔。」 「难得尤蜜拉小姐会睡到这么晚呢。」 「其实我一大早就起来了，只是……」 等一下喔，继续这样下去的话，艾蕾诺拉就会跟雷穆见面了。我有种会发生麻烦事的预感。脑海中自动响起她惊讶地说着「咦！原来尤蜜拉小姐有弟弟吗！？」的声音。 这类麻烦状况，等我从雷穆那边问完其他想知道的事之后再慢慢来打发吧。 「影子。」 我简短说完之后，雷穆立即开始行动。不需要再把他砸向地板，这是唯一让我放心的地方。 雷穆才刚躲进比较靠近他的派翠克影子之中，房门就打开了。 「早餐已经快冷掉……哎呀？」 艾蕾诺拉以手掩嘴，视线在我跟派翠克之间往返。她的脸在转眼间变得越来越红。 她怎么了吗？黑发的神应该已经确实躲好了啊。 我现在站着，派翠克坐在椅子上，这副景象应该不会让人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吧。 当我对于艾蕾诺拉的不自然态度感到不解时，她以像是勉强挤出来的微弱声音开口了。 「这个……如果正在忙的话，希望能事先让我知道呢。」 「请问您在说什么？」 「因为两位是情侣，所以会有那种行为也是很自然的……可是，我觉得还是应该要好好把门锁起来。」 「……不是，我想您误会了。」 她有了非常严重的误会。更重要的是，艾蕾诺拉竟然知道「那种行为」，这件事让我十分震惊。 不会吧，不可能是真的。天真无邪的她，绝对不可能跟内心已经有点龌龊的我想着同样一件事。我愿意用自己的灵魂做赌注，顺便也赌上派翠克的灵魂吧。 「不论如何都跟您想的不一样。我就只是跟派翠克在聊天而已。」 「可、可是！尤蜜拉小姐，和男性私下相处却穿成那样，未免有点……」 穿成那样？我确认了自己的服装，其实就是一如往常的睡衣啊。 有着淡蓝色球形图案的上衣跟长裤，再加上三角形的睡帽。从我起床到现在，一直都是这套服装啊。这应该是非常健全的睡衣装扮吧…… 「有那么奇怪吗？」 「我想表达的是，用就寝时的打扮和别人见面是不雅的行为。另外，我还是第一次在图画书以外的地方看到那种帽子。」 原来如此，问题在于「不可以穿睡衣跟异性见面」啊。 可是呢，我在前世的时候也经常穿着睡衣出去倒垃圾之类的啊。虽然说是睡衣，不过其实是高中的运动服就是了。 因为要化解这个误会也得费上一番唇舌，何况我还有其他事想问雷穆，所以只能先请艾蕾诺拉离开了吧。 「非常抱歉。那么，我现在就把门锁上，继续刚才做到一半的事吧。」 「继、继续！？」 「是的。我要继续进行刚才在做的事了。您要留下来看吗？」 「啊，这怎么行，这个，我想想……我！暂时离开一阵子！」 不出所料，满脸通红的艾蕾诺拉就此跑出了房间。 虽然她一有空就想来偷看我们谈情说爱的场面，不过，这个刺激对她来说好像还是太强了点。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在确认她的脚步声已经远离后锁上了房门。 「很好。」 「尤蜜拉，你或许以为自己巧妙地骗走了她，不过，这样多半只会在之后引来更大的麻烦喔。」 「只要派翠克你也帮忙否定，应该就能解开误会了吧。」 「我觉得应该已经太迟了。」 他在双手抱着头的状态下低声说出这句话。要是你这么在意的话，怎么不刚才就马上否定呢？ 之后再来烦恼艾蕾诺拉的问题，现在还是要先跟暗之神问个清楚。我蹲了下来，对着自己的影子说话。 「那么，继续谈刚才说到一半的事吧。雷穆小弟，你现在可以出来了喔。」 「呼，那个小姊姊已经走掉了吗？」 「小姊姊……？啊，你说的是艾蕾诺拉小姐吧。」 「是啊，那个获得疼爱到过度保护地步的小姊姊。」 我是大姊姊，而艾蕾诺拉是小姊姊吗？因为这样有点容易搞混，打发她离开说不定是正确判断。 说到过度保护，或许是指她的父亲吧。我可没那么宠她，就只是不管艾蕾诺拉有任何愿望都会尽可能想办法帮她实现的程度而已。 姑且不提这个，我刚才本来还想问雷穆哪些事啊？先整理一下目前获得的情报……我只记得跟升级有关的话题。 在这之前，记得派翠克提出了问题……对了，我想起来了。关于暗之神信仰在多克尼斯领地复活的事。我不能坐视自己的领地内出现可疑宗教。 「总之，现在就先到那个据说有人信仰雷穆小弟的地方去看看吧？」 「好啊，记得我的巫女说过要建造神殿喔？」 「有吗？我不可能去兴建那种奇怪的东西吧？」 我先前之所以会说要盖神殿，其实是因为误以为雷穆是司掌升级的善良神只的关系。既然现在已经知道他是个拿升级方法当幌子，把人从天堂推落地狱的邪恶神只，自然没理由再帮他这么做了。 当我放着顿时变得十分沮丧的雷穆不管时，派翠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们先吃完早餐再出门吧？」 「有道理。这样的话，雷穆小弟，你就躲回影子里面吧。」 「连早餐都不让我吃吗？」 「因为你会被艾蕾诺拉小姐发现啊。」 原来神也会吃饭啊。我先前踹他、压他时的感觉，与其说是人类，其实更接近魔物。虽然只是推测，不过，他的身体应该也几乎都是由魔力所构成的。 话说回来，因为琉也会把食物当成嗜好品享用，雷穆会表示想吃早餐，或许也是很自然的吧。 问题是，包含艾蕾诺拉在内，我不想让宅邸里其他人看到雷穆。让他进入影子后，我开始朝餐厅移动。 当我和派翠克并肩经过走廊时，莉塔从对面走了过来。 「早安，尤蜜拉大小姐、派翠克大人。早餐已经备妥了，我正要去请两位来用餐。」 「莉塔，早安。艾蕾诺拉小姐已经用过早餐了吗？」 「这个……她似乎什么都没吃就直接出门了……」 因为莉塔望向窗外，所以我也跟着看了过去，但是没看到这个时候通常都在晒太阳的琉。 虽然艾蕾诺拉刚才说「离开一阵子」，没想到她真的出了远门。我本来只是希望她能离开房间就好……感觉有点对不起她。 「要是她在外面饿肚子的话……应该不会有事吧？」 「因为艾蕾诺拉小姐带着琉出门了，我认为不需要担心会遭遇危险。」 「是啊，有琉在就可以放心了。」 「说的也是，要是跟琉在一起就没问题了吧。」 三人取得了共识。虽然让艾蕾诺拉独自外出可能会有危险，不过，要是琉跟她在一起的话就可以放心了。 「喔，原来小姊姊不在啊，这样的话，就算我出来也没关系了吧。」 从窗户照在我身上的阳光形成了影子，从该处传出声音。看到一个黑发少年随着声音而从影子中现身，莉塔睁大眼睛愣住了。 「啊……这个男生是……」 「早安，女仆小姐。我是暗之神雷穆，不必那么拘谨，可以直接叫我雷穆小──」 「这个男生是邪恶的神，不可以相信他说的话。莉塔，麻烦你把这件事也转告给宅邸里其他人。」 「是，遵命。」 莉塔一听到我这句话就快步离开了。 话才说到一半就被打断的雷穆似乎不太高兴。 「等一下！要是大家真的把我当成是邪神，到时要怎么办！？那个女仆会不会真的跑去对其他人这么说啊？」 「哎呀哎呀，不用在意这种小事啦。啊，你要吃早餐吗？」 「要！」 先宣称要盖神殿，然后再把你当成邪神对待，这就是所谓的因果报应啦。你就好好体会我之前那种绝望感吧……我原本是这么想的，但是，一听到有东西吃，雷穆的心情就突然变得非常好。 这个神还真容易应付哪。 插曲一 雷穆 第三卷插曲一 雷穆 「神圣多克尼斯帝国吗…………嗯？」 从睡眠状态下清醒过来的尤蜜拉?多克尼斯如此低语。 对于自己这句话百思不解的她，似乎依稀记得刚才的对话内容。 暗之神雷穆一脸苦涩地这么说。 「她竟然还记得吗？像这样透过梦境收集情报或许依然有风险。看来还是只能直接在现实中跟她见面了吧。」 虽然雷穆平时总是带着讨人喜欢的笑容，不过现在没有丝毫笑意。 努力试着回想梦境内容的尤蜜拉，此刻还没察觉到雷穆的存在。他其实正在影子中监视着尤蜜拉。 ◆　◆　◆ 雷穆从十多年前开始监视尤蜜拉。 早在她的名字响彻整个王国之前许久，管理地下城的神就已经注意到了异常状况。 地下城负有许多重要的使命，例如辅佐全世界魔力的循环、将危险的魔物集中在一处、提供人类魔法道具等等。雷穆察觉到异常的地下城，主要用途是隔离比较危险的魔物。 对人类来说，挑战那座地下城是非常危险的行为。不但有凶暴的暗属性魔物、藏身于影子之中的恶毒魔物，最深处还有死亡精灵无头骑士把守。如此固若金汤的要塞却多次遭到彻底攻破。 如果只发生一次的话还可以理解。 能够名留青史的英雄级人物……至少也要有四个人，在获得最理想支援、做好万全准备的情况下，或许有可能顺利突破那座地下城吧。要是其中还包含能够使用光属性魔法的人，想必机率会更高。 即使这些英雄豪杰齐聚一堂，依然是充满风险的挑战。那是需要以性命相搏，终生只会碰上一次的死斗。 对于这些直到世界终结之日都未必会再次出现的英雄，身为神的雷穆原本打算在暗中给予赞赏。 然而，位于那处人们命名为「多克尼斯」之地的地下城却多次遭到攻略。 不可能有这种事、实在太奇怪了、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雷穆赶抵发生异常状况的地下城，在该处看到了一个女孩。 那是个当时还不到七岁，眼睛与头发的颜色都和雷穆一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女孩。 雷穆第一次看到尤蜜拉时，她正和无头骑士打得平分秋色。对于不擅长战斗的雷穆来说，战况激烈到让他目不暇给的地步。 在雷穆看来，女孩似乎占上风。她用暗魔法一点一滴确实地削弱对手的战力，在千钧一发之际闪避敌人的攻击。 「竟然有这种事……她真的是人类吗？」 这副异常光景让雷穆如此自言自语。 怎么看都不像是该出现在地下城深层的年幼女孩确实是人类。 只是普通人类的年幼女孩，非但没有像样的装备，而且还是单枪匹马──光是以上任何一项要素就已经非常不合理了，更别说还有好几项，这种状况实在太过异常了。 要是她今后依然继续像这样成长下去，想必会突破人类的极限吧。不，说不定早就已经突破了。一旦她失控，开始不分敌我大闹，到时很可能没人有办法阻止她。 在雷穆内心的不祥想像逐渐增强之际，战局出现了变化。 「啊，危险！？」 虽然雷穆躲在影子之中，没人听得到他的声音，但他还是在情急之下叫了出来。 因为，无头骑士从马上挥出的斩击擦到了女孩。那把剑身长度多半达到女孩身高两倍的巨剑，即使只是稍微擦到也足以使人丧命。 女孩就此飞出老远，重重撞击石壁后跌落在地。她的右臂已经连肩消失了。 「哎呀，她死掉了啊……唔～不过，这样或许反而是好事。」 看到一个人死在自己眼前，暗之神内心产生一股安心感。 想像过她成为世界之敌的未来后，雷穆认为，对女孩而言，死在这里或许会是最理想的结果。 整理好心情之后就来调查一下为什么会出现像她这样的异物吧──当雷穆准备离开藏身的影子时，他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你怎么啦？」 无头骑士的模样有点怪。身穿盔甲骑在马上的他依然维持着战斗状态。 因为无头骑士是雷穆的眷属，所以雷穆可以感受到他正在害怕着什么。身为死亡化身的魔物，到底有什么好害怕的── 「刚才那下有点痛呢。」 雷穆原先认为已经再也不会动的女孩开口说话了。 即使知道对方不会发现自己，在影子里的雷穆还是不由自主地摒住气。 「唔～少了一只手，不太好走路。」 女孩看着没有手臂的肩膀，如此自言自语。 出血量已经达到了随时可能因失血过多而死的程度，就算是现在，她每走一步，伤处也都还在继续喷血。 虽然她嘴上说不太好走路，但却以稳健的脚步持续逼近无头骑士。一步接一步。 「啊，跟上次的左手比起来，出血量好像比较少。因为心脏在左边的关系吗？可是还得考虑到切断面不同的问题……」 不停发出充满血腥味喃喃自语的女孩出现了变化。 她遭到切断的肩膀处开始鼓起，一条手臂随着恐怖的声响长了出来。 飞溅到附近一带的血液宛如原虫般蠕动，彷佛被吸回去一般集中到她的右臂。 在这之后，她伸出已经完全重生的右手，以食指指着无头骑士。在昏暗的地下城之内，处于阴影之中的脸孔，唯有眼睛跟雪白的牙齿诡异地闪耀着。 「我说，你是地下城头目吧。把人头留下……不对，你从一开始就没有头呢。」 ◆　◆　◆ 「呜哇，光是回想就让我毛骨悚然。」 回想起当时的尤蜜拉，雷穆感到背脊一阵凉。 自从这个让他留下些许内心创伤的事件后，雷穆就一直在监视尤蜜拉的动向。 毕竟尤蜜拉拥有可能足以毁灭世界的无比强大力量，身为世界管理者的神自然会对她有所提防。 在昨晚的梦中，雷穆向尤蜜拉的潜意识提出质问──「你有过想杀人的念头吗？曾经希望世界毁灭吗？」。对于这两个问题，尤蜜拉的答案都是「没有」。 在这之后，尤蜜拉的意识逐渐转为清醒，在变浅的睡眠之中，她察觉到了有人介入自己的梦。 「哎呀，我本来希望能趁这个机会至少掌握到她的弱点……」 如果试着继续往她的内心更深处推进，不但会被察觉，而且也会在同时遭到拒绝吧。雷穆心想，今后或许必须在「她已经察觉，而且起床后依然保有梦境记忆」的前提下采取行动。 对于内心深处的质问让雷穆了解到，尤蜜拉没有什么邪恶想法……至少目前是这样。 人类的精神非常容易改变。不但感情会持续不停变化，理性也过于脆弱了。 「相较于『会不会做』，问题还是『做不做得出来』吧。」 尤蜜拉或许「不会」做坏事，但是她依然「做得出」坏事。而且还能做出非常恐怖的坏事，能够引发足以影响全世界的骚动。一旦她怀着恶意采取行动，甚至有可能导致世界灭亡。 「有可能……确实有可能。不再只是臆测而已，『毕竟我已经真的死掉了』。」 现在无庸置疑还活着的雷穆，开始在影子之间移动。 长年以来都仅止于监视的雷穆之所以会试着与尤蜜拉接触，当然是有理由的。现在已经是必须不择手段的情况了。不论需要动用多么肮脏的手段，雷穆都不想辜负守护世界的使命。 为了寻求协助，雷穆前去拜访另一个神。雷穆心想，如果是她的话，应该可以理解自己为何如此着急的理由。 那个神正是尤蜜拉的天敌。 「只要那家伙愿意帮忙就有办法对抗那股强大的力量。」 无论如何都要达成目的──雷穆再次下定了决心。 第二章 隐藏头目，遭到光之神袭击 第三卷第二章 隐藏头目，遭到光之神袭击 我们吃完早餐后就离开了城镇，在道路上走着。 原本预定和琉一起前往目的地，不过它先跟艾蕾诺拉一起外出了。因为距离其实不怎么远，偶尔用走的也不错。 我直到最近才知道，所谓的「约会」，其实就是指男女并肩而行的行为。所以，现在这种跟派翠克走在一起的状况，肯定就是约会。 遗憾的是，脚边传来了打扰这种你侬我侬事件的声音。 「方向正确！看来应该不会迷路，可以顺利抵达了。」 「实在太好了。」 已经连走路都不想走的雷穆，再次躲进了我的影子里。 暗之神信仰复活之地──雷穆指出的方向跟距离，正好就是离多克尼斯城镇不远处的某个农村。 真的就在徒步范围内。没想到神秘的新兴宗教竟然出现在这么近的地方…… 当我还在想着这种事的时候就已经抵达了目的地。 位于宽广麦田之中的一处小聚落。 原来是这个村子啊──我想起了上次来视察时的事。那时，村民们说我是山神，闹得相当大。 我在聚落入口停下脚步后，雷穆才总算从影子中探出头。 「请快点出来，是这里没错吧？」 「要说是这个村子也没错啦。」 「也没错？」 「因为，对我的信仰好像在这一带都相当盛行的样子。」 「暗之神信仰已经流传到了这个村子之外？」 怎么会这样，神秘的新势力居然早就开始暗中扩大版图了吗。 先向居民们打听看看吧──我怀着这种想法而打算踏进聚落时，雷穆独自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出去。 「你要去哪里？」 「这边有个简易的祭祀场喔。」 连这种东西都有？吃了一惊的我和派翠克面面相觑，随即跟上雷穆的脚步。 沿着聚落外围走了差不多半圈后，我们来到了位于道路相反方向的山林地带。 这座位于多克尼斯领地之中的山岳，平时人迹罕至。因为深山之中就是魔物的领域。这里是偶尔甚至会有离群魔物侵入人类生活空间的危险山地。 同时也是我在孩童时期几乎每天都会来的地方。 「就是那个。」 雷穆伸手指向某处，那里确实有个看来像是石造的祠堂。 在木制的神社之中，安放着一个经过雕琢，表面修得相当漂亮，高度比派翠克还高的细长岩石。建造这样一座祠堂，想必费了不少心血吧。 村子里的小孩们正在祠堂四周游玩，他们一看到我就开始大呼小叫。 「哇！山神来了！」 「不是啦，是领主大人喔！」 「唔哇，头发真的全都是黑色的耶。」 唔哇，他们到现在都还在叫我山神吗？ 年幼时在山中练功升级的我，似乎不时会被村民们看到，他们因此把我误认成了消灭魔物的守护神。 成为领主之后，我明明就走访过各个村落，这个误会应该已经化解了才是…… 不过，这样也好。小孩说话应该不会藏东藏西。我尽可能以比较和善的态度向他们打听这处祠堂。 「各位小朋友，问一下哦，这个石造祠堂是暗之神的祠堂吗？」 「暗之神？」 「不是暗神而是山神吧？」 「咦，可是山神会使用暗魔法打倒魔物……」 他们似乎搞不清楚状况。在日文中，「山」跟「暗」的发音很像，无巧不巧，在这个世界的语言中也是如此，他们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搞混的吧。 独自走近祠堂的派翠克在这时开口了。 「上面刻着『山神』的字样哪。」 咦？也就是说，这处祠堂祭拜的对象不是雷穆？ 这是怎么回事？──满心疑惑的我看向雷穆，他只是装模作样地歪着头，没有说话。这个神有种微妙的可疑感哪。 于是，我决定继续询问村落的孩童们。 「这样的话，除了这里之外还有其他祭拜神的地方吗？」 「祭拜……？」 「啊……像是这处祠堂一样，向神祈祷、许愿的地方。」 「村长家里有萨诺神的祭坛喔。」 看来最年长的小孩亲切地做出了答覆。 萨诺教吗？在这个国家，光之神萨诺是获得广泛信仰的主流宗教。我对于自己和原本位于王都教会的光之结界间的多场激战还记忆犹新。 「除了那里之外就没有了吗？」 「应该……没有吧。」 「这样啊，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孩童们露出不解的表情，彼此互望。他们对我们鞠躬行礼后就陆续朝聚落方向跑回去了。 这样听来好像真的没有暗之神信仰。既然如此，雷穆那些「信仰已经复活」的发言又该怎么解读？ 「可以请你说明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虽然只是推测……」 我凶狠地瞪着雷穆逼问，他以扭扭捏捏，似乎相当难为情的态度开始说了起来。 「我的推测是……对于大姊姊你的信仰，似乎跑到我这边来了。」 「……这话怎么说？」 「你看嘛，山跟暗的发音不是很像吗？而且大姊姊你又会使用暗魔法。在这里的村民们把大姊姊你当成山神信仰的同时，身为暗之神的我也得到了信仰……应该是这样吧。这么解释的话，信仰之力透过大姊姊你传到我这边的事就说得通了。我也是因为这样才会误以为大姊姊你是我的巫女。」 这算什么啊？光是发音很像，再加上「操控黑暗」这个共通点，所以信仰就流到雷穆那边去了？ 竟然有这种信仰心小偷。把我信徒的信仰心……不对，我也不想要那种东西。就算全都送给雷穆也无所谓。 「咦……这种结论该怎么说才好啊。」 「啊哈哈。」 我们回去吧──我对派翠克使了个带着这种含意的眼色后就迳自迈开了脚步。 「我要回去了。回程时麻烦你自己走喔。」 「等一下，不要这样啦！」 我走在道路旁，来到了离村子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时间即将来到正午。太阳位于南方天空的高处，现在是一天之中影子最小的时段。 虽然雷穆一直在抱怨，不过还是跟在我们后面走着。他每次想要进入影子之中而接近我的时候，我就会加快脚步拉开距离。 「这一带应该可以吧？」 「嗯。」 获得派翠克同意后，我和他同时调头往北走。 这一带是荒原，地上只有满满的碎石、砂砾跟一些杂草。如果是这里的话，「影子」也不多。 「咦，已经偏离了道路喔，大姊姊你要去哪里？」 雷穆一开口发问，我跟派翠克就马上转身面对他。 他绝对在说谎──因为我跟派翠克都察觉了这点，所以才会来到这个地方。 「因为想麻烦你说明真正的理由。」 「大姊姊你在说什么啊？我跟你说的全都是真话喔？」 「你之前说过，暗之神信仰是最近才复活的，没错吧？」 「……是啊。」 「但是，那个信仰的起源其实是山神……也就是我。我因为打倒魔物而被他们称为山神，这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这样的话，暗之神信仰也该在那时就已经复活才是，否则就说不通了吧？」 「……唉，原来大姊姊你这么提防我啊。所以才会选择站在那个位置吗？」 没错，我们在北侧，而雷穆在南侧。因为影子现在是向北延伸出去，所以遭到雷穆利用的危险性不高。 关于雷穆，到目前为止，我们已知的能力就只有「可以进出影子」而已。因为他可能还藏着其他能力，所以不能大意。 雷穆说话时带着行有余力的笑容。 「不要露出那么吓人的表情啦。进出影子其实也不是那么方便的喔。比如说只能从原本进入的影子出来等等的，有不少限制。」 「这句话也是在骗人。」 派翠克先断言雷穆在说谎才继续说下去。 「艾蕾诺拉小姐来的时候，记得你跳进的是我的影子。不过，你下次却是从尤蜜拉的影子里出来的。」 「我还以为自己已经够小心了哪。这样听来，我从一开始就受到怀疑了？大姊姊之所以那么热心追问升级的事，其实也是为了探听我的目的而装出来的吗？」 「……就是这样。」 我若无其事点头后，派翠克马上用带着「别说谎」含意的视线瞪着我。 「之前用暗魔法攻击我，也是在寻找哪种攻击才有效吧。」 「……没错。」 「刚见面就用脚踹我，就是为了确认物理攻击有没有用吗？」 「……真亏你能看出这一点。」 虽然派翠克用「这家伙竟然还在装傻」的眼神看着我，不过现在不是在意这种事的时候。 面对这种场合，先取得心理方面的优势是很重要的。坦白说，踢雷穆是条件反射，追问升级的事是出于本能，用暗魔法攻击他的时候则是陷入了错乱状态。 「大姊姊你先前之所以命令那个女仆不要听我说的话，原来就是这么回事啊。」 「啊，这点真的就是这样。」 其实我那时也还只是半信半疑，不过，现在看来，当时那么指示莉塔是正确判断。这个自称是神的少年实在太可疑了。 物理攻击有效，暗魔法无效，暗属性以外的魔法无法判断。有可能还藏着什么能力。 即使面对已经进入战斗态势的我们，雷穆依然保持着游刃有余的笑容。不对，他的笑容有点僵硬。虽然表面上是那种态度，不过，他或许也已经在逞强了。 话是这么说，但还是不能大意。 沉默了几秒钟之后。 雷穆缓缓地将双手高高举起。 「我投降。毕竟不可能打得赢大姊姊跟大哥哥嘛。我接下来会说实话。」 「有什么方法能证明你说的真的都是实话吗？」 「这个嘛……啊，不然就问她吧？刚好她也赶到了。」 雷穆说完后就伸手指向位于我们左边的空旷处。 正当我想说「打算让我们分心吗？」的时候，突然发生了变化。 那个地方出现了不知从何而来的耀眼强光。 不知为何，这股带有热度的白光让我联想到太阳。 「怎么回事！？」 因为光线过于耀眼，我不由自主闭起了眼睛。派翠克应该也跟我一样吧。 光在几秒钟之后消退了。 我首先确认雷穆的动态。他依然留在原地，没有趁机逃跑。 接下来，我看向出现光的位置，发现那里多了一个年纪看来跟我差不多的少女。 有着一头白发与金色眼眸，身穿朴素白色连身裙的少女，散发出一股神圣的氛围。 那头长达腰间的白发，在阳光的反射下闪闪发亮。浏海从正中间分开，露出了宽广的额头。 少女在缓缓地环顾我、派翠克跟雷穆后才开口。 「我是光之神萨诺。尤蜜拉?多克尼斯，我要排除你。」 她漂亮的双眼笔直注视着我。 虽然萨诺的语气十分冷淡，不带任何感情，可是却让我感到一股无可衡量的激情。她对我非常生气。 我想自己应该没有惹到光之神……不对。因为教会代代相传的结界魔法道具就是被我破坏的，何况还有亚莉西雅的事。 可是，为什么现在才来兴师问罪？既然选在今天，选在这个时候现身，应该跟雷穆有什么关系才是。在我想着这些事的时候，萨诺已经不再看着我，转头面对雷穆。 「雷穆，你到底在做什么？」 「耶嘿嘿，只是在忙些杂事而已。萨诺你自己还不是一样，你又在做什么？」 「这还用问！无论如何都非得排除尤蜜拉?多克尼斯不可。」 嗯？他们两个的目的彼此无关吗？ 在我一头雾水的期间，状况依然在改变。萨诺重新面对我，眼神变得非常锐利。 「尤蜜拉?多克尼斯，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吧。」 「突然说什么心理准备……我根本不知道你现在为了什么事在生气啊，我做了什么吗？」 「还想装傻！」 在萨诺高喊的同时，她显露在外的额头也亮了起来。 那道光照着我的全身…… 「好痛！真的很痛！超痛的！」 脸部、手部等没有衣物保护的部分都感到刺痛。没想到从额头发出来的光竟然会是武器。 因为受不了这股前所未有的疼痛，我倒在地上打滚。上次感受到如此强烈痛楚的时候是……遭到亚莉西雅刺伤时。比殴打光之结界的时候还痛。 派翠克急忙跑到我身边时，我甚至看不清楚他的脸。 「尤蜜拉！？你还好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好像已经不行了……派翠克，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尤蜜拉！」 搂着我肩膀的派翠克，声音正在逐渐远去。啊，幸好他没事……可是，为什么派翠克即使被这股光照到也没有任何影响呢？这让我非常好奇。 我飞快起身，边拍掉沾在衣服上的泥土边说话。 「派翠克，你刚才不会痛吗？就算被那个……额头发出来的光照到。」 「你其实没受到什么影响吧。」 影响可大了，那个光真的很痛。还好剧痛很快就消退，我可不希望长时间受到那个光照射。 那个额头光束是什么啊？只以我为对象的光魔法吗？ 正当我打算对依然瞪着这边的少女攀谈时，听到了来自身旁的呻吟声。我转头看去，发现雷穆已经倒在地上了。他的身体变得有点透明，看来像是快要消失一样。 「我受不了，会死。」 受到最严重影响的，多半就是雷穆吧。 派翠克完全没事，我受到了一定程度的伤害，雷穆则是一副彷佛随时会消灭的模样……这应该可以视为光属性的影响吧。光属性是暗属性的天敌。 不愧是光之神，竟然能让额头的光也附加极高的光属性。 我没等第二发额头光束发射就先躲到了派翠克背后，询问萨诺时也只有头探出来。 「我真的没有任何印象……请问你是不是有哪里误会了？」 「你这话是认真的吗！？在做出那种会左右他人人生的选择之后！」 萨诺的额头再次亮了起来。 我缩回头时已经慢了一步，强光直接照在我脸上。 「哇！好痛，只有脸会痛。」 看样子，只要萨诺一激动，她的额头就会发光。 采取比较和平理性的方式吧。用友善的语气跟她攀谈，以宛如同年级朋友般的态度向她询问理由吧。我以前也是充满青春活力的高中女生，唤醒当时的记忆吧！ 「我说额头妹啊，不要森七七啦？一起喝杯珍奶谈和吧？……额头妹？」 「额头妹！？难道是在说我吗！？」 虽然额头妹的额头又亮了起来，不过我这次及时躲到了派翠克身后。感觉这次的光量好像比前两次都强。要是被照到的话，人家也会危险到不行。 阳光型辣妹作战似乎行不通。算了，毕竟我本来就不是那种类型的人，所以也是没办法的吧。何况我根本就没喝过什么珍奶。 在我思考下个策略时，派翠克以认真语气对我表示关切。 「尤蜜拉，你还好吧？因为照到太多光而让头脑变得更加不正常了吗？」 「刚才那是策略啦……为什么要说『更加』？」 「接下来要怎么办？先撤退吗？」 派翠克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直接提议撤退。 虽然我觉得逃走也是一个选择，不过，萨诺应该有办法确实掌握我们的位置才对。因为，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她就不可能专程来到这么偏僻的地方。 即使逃跑，肯定也立刻就会被追上吧。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挺身对抗了。 「逃跑也解决不了问题。放心，交给我吧。」 「虽然我本来就觉得你会这么说……不过还是要小心喔。我要做什么才好？」 「在这里看着。」 小声开完作战会议的我，飒爽地从派翠克背后走了出来。 我一边慢慢地走向萨诺，一边在背后以手势制止惊讶而准备要追上来的派翠克。 「跟他道别完了吗？嗯，至少你没有选择逃走，这点值得称赞。」 「额头妹，你以为我是那种会坐以待毙的人吗？」 「额头……你还在说这种话！」 萨诺的额头再次亮了起来。虽然我暴露在那股光线下，但是依然没有停下脚步，继续朝她逼近。 后方的派翠克以惊愕语气高喊。 「尤蜜拉，你为什么受得了这道光！？」 虽然萨诺表面上看不出惊讶的样子，不过内心应该吓了一跳吧。希望是这样，如果不是的话，我就伤脑筋了。 我装出一副「刚才有谁做了什么吗？」的态度继续往前走。其实很痛，真的非常痛。 这就是我的妙计──硬撑。 这个作战计画其实不算特别鲁莽。额头光束就只是很痛而已，并不会实际削减续战能力。只要我还能忍耐得住就可以忽视。 我走过了已经变成半透明状态的雷穆身旁，继续朝萨诺接近。 我是隐藏头目。纯就个人而言是游戏中的最强角色，怎么可以输给这种像是靠追加设定而横空出世的家伙呢。 我如此激励自己，以充满自信的语气开口。 「那个光对我无效喔？你该不会以为有办法靠战斗打赢我吧？」 「……尤蜜拉?多克尼斯，你误会了。」 萨诺以打从心底感到傻眼的表情注视着我，继续往下说。 「这个光其实是我还不够成熟的象征。因为不够专注才会导致光外泄。外泄出来的光，不过是我真正实力的极小一部分。」 「咦？」 「连这种程度都会感到痛的你，真的以为赢得了我吗？」 「……你还有办法使出更强的光魔法？」 咦？这该不会是我到现在为止遭遇过最危险的情况？ 虽然我向来以「在物理跟魔法方面都无懈可击」着称，但是，唯独对光属性非常弱，不只是四倍弱点的程度而已。 「刚才的光甚至还不是魔法。那么，现在就让你见识我神力的一小部分吧……光啊。」 这下不妙了。我有种全身宛如冻僵般的感觉。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必死无疑──本能发出警告。 一股不好的预感让我抬头往上看，但是，空中应该只有太阳而……不对，现在有两个太阳。这样的话，其中一个是…… 「不好。」 我尽全力朝地面蹬了一脚，往正后方跳开。 浓密的光几乎就在同一时间灌注下来。要是从远处来看的话，这道集中到极限的光就像是贯穿天空的光柱。 即使只是余波也会有危险。 虽然多半只是杯水车薪，不过，要是对这一带施展大量影枪术，拿它们当成盾牌的话……怀着这种想法的我朝四周张望，但是找不到适合的影子。谁把我引到这种既没有遮蔽物也没有影子的地方来的啊？ 已经不行了，我会死在光柱的余波之下。虽然或许有机会侥幸不死，不过肯定非常痛。 为了减少受到攻击的面积，我顺着往后跳开的劲道卧倒在地。 我闭起眼睛，咬紧牙关。给我一个痛快吧，南无阿弥陀佛。 「……嗯？」 虽然已经过了零点几秒，可是我始终没感觉到疼痛。 莫非是在感到疼痛之前就已经往生的情况？ 我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我出于好奇心而让手动了几下，传来泥土的冰凉感觉。 现在这是……其他人以为我已经死掉而把我埋起来了吧。 机会难得，破土而出时就伪装成僵尸的样子吧。这可是一辈子都未必能碰上一次的机会，非得好好利用不可。 我在双手往前平举的状态下起身。我似乎被埋得很浅，才挺起上半身就已经来到了地表。 「呜啊。」 刺眼强光让我只能在眯起眼睛的情况下环顾四周──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墓地。 派翠克和萨诺正以一触即发的气势对峙，雷穆则是已经变得比常见的幽灵更透明了。对嘛，我就知道其实没过多久。 派翠克瞄了从地下出来的我一眼，接着马上重新看向萨诺。 「你为什么要出来！」 原来如此，他在危急时用土魔法保护了我吧。然后随即挺身站到光之神面前，一直守着我。 现在不是模仿僵尸的时候了。可是，拜托，至少让我说出这句话。 「痒……好吃……」 「你说什么？」 「别担心，我想做的已经做完了。」 我就这样在全身满是泥土的情况下赶到派翠克身边。 不过，他马上又像是要回护我似地抢到前方，开口说话。 「尤蜜拉，对手能力完全克制住你，快逃。」 「因为她的目标是我，所以派翠克你自己逃跑吧……要是我这么说的话，你会怎么做？」 「当然不可能逃走。」 「就是这么回事。」 虽然萨诺可以说是我的天敌，但也不能因为这样就全部交给派翠克应付。 那个光柱似乎蕴藏着高纯度的能量，我们跟萨诺之间多出了一个红色的圆圈。石头、沙土等都因为高热而来到了熔解边缘。 就算是不会受到额头光束伤害的派翠克，一旦碰到那股热能，肯定还是会受伤。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虽然我早就知道你不会逃跑……真拿你没办法。」 「现在要怎么办？派翠克，你的魔法有效吗？」 「不知道。不过，尤蜜拉你的暗魔法应该没有多少效果吧。」 「那就由我来当前卫吧。」 「没问题。我会用魔法掩护你，给她一点教训吧。」 既然魔法没用，那就只能靠物理攻击硬上了。我请派翠克制作掩蔽物，让我能够接近萨诺，设法跟对方打肉搏战。 有可能成功吗？希望能再出现一个什么对我们有利的要素。 要是发生能够让萨诺分心的事──比如说突然有石头从天而降之类的──果然还是不可能吧。 她眯起了金色的眼睛，将手朝向我们。 「不要以为有可能胜过我。早点放弃──」 「呀啊────！」 来自上空的尖叫声打断了萨诺的话。总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 令人意外的是，首先对尖叫声产生反应的竟然是萨诺。 「这个声音是！？」 她不再注视我们，抬头往上看。 现在是好机会──就在我正要开始行动之际，萨诺已经重新看向我了。 「尤蜜拉?多克尼斯！不论如何都要给我接住！艾蕾诺拉掉下来了。」 「咦？艾蕾诺拉小姐？掉下来？」 因为萨诺的语气太过焦急，我也忍不住往上看。 我看到了在高空中发出尖叫的人。那是个有着一头长长的金发，身穿礼服的少女。堪称注册商标的纵螺旋卷因为风压而散开了。 不管怎么看都是艾蕾诺拉。她为什么会从空中掉下来？ 「呀啊────！」 「啊～真的是艾蕾诺拉小姐呢。」 「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了吧！我的身体能力不足以接住她，拜托你快一点！」 「虽然你这么说，搞不好打算趁机攻击──」 「不会啦！」 在萨诺大喊的同时，她的额头也亮了起来。打破纪录的亮度。 因为我没有提防，所以当然遭到额头光束照个正着。 「痛痛痛……」 「啊！对不起对不起。」 萨诺边用手遮住额头边向我道歉。 在我们进行这种无谓对话的期间，艾蕾诺拉也还是在朝地面接近。 虽然不知道光之神为什么会如此在意她的安危，不过，继续这样下去只会变成没人希望看到的状况。 虽然萨诺以恳求般的眼神望着我，不过我依然没有行动。因为，适合出手救艾蕾诺拉的人，既不是她也不是我。 （插图008） 「派翠克！」 「我知道。」 在派翠克将单手朝向空中的同时，艾蕾诺拉的坠落速度马上变慢许多。 那是他的风属性魔法。虽然看不到，不过艾蕾诺拉现在正笼罩在一股上升气流之中。她应该能够就此在离我们不远处安全落地吧。 这样就可以放心了──虽然我心里松了一口气，不过，萨诺的内心似乎还没恢复平静。 「派翠克?阿修巴顿，做得好！尤蜜拉?多克尼斯，快点给我过去接住艾蕾诺拉！」 「已经不用担心了喔。她应该可以轻飘飘地落地，不至于受伤吧。」 「你现在还在说这种风凉话！就算速度再怎么慢，她还是会摔在地上喔！？」 咦？想法有问题的人是我吗？ 因为我有点不安，所以看向派翠克，他也一脸不解。对嘛，我就知道没问题。 然而，萨诺却一边以双手遮着额头一边恳求我。 「拜托，能够救艾蕾诺拉的人只有你而已。」 「所以……好吧，我知道了。」 由于拗不过萨诺那股「希望你能拯救世界」的压迫感，我还是为了接住艾蕾诺拉而开始行动了。 我在助跑几步后起跳，在空中稳稳抱住了已经来到大约建筑物二楼高度的艾蕾诺拉。 然后就这样直接落地，以双脚稳稳地着地。 艾蕾诺拉毫发无伤，现在依然很有精神地尖叫着。因为我正以双手抱着她，所以没办法捂住耳朵，实在很不好受。 「呀啊──！我掉下来了呢──！」 「这个，您已经回到地面上了喔。」 「……哎呀？尤蜜拉小姐？我得救了吗？」 艾蕾诺拉确认四周，她直到现在才察觉自己已经获救。 我一边对从天而降的公主抱怨，一边轻轻帮她站到地上。 「到底做了什么才会变成这种从空中坠落的状况？」 「……我还以为自己会死呢。」 艾蕾诺拉的双腿像是小鹿般抖个不停。因为她眼看即将跌倒，我急忙上前扶住她。 虽然不知道她究竟碰上了什么，不过想必非常害怕吧。即使是身体搞不好已经承受得住冲进大气圈时种种影响的我，依然记得坠落时那种恐怖感。 已经安全了喔、就算面临危险也有我保护你喔──我怀着这种心态紧紧抱住艾蕾诺拉。 「呀呼！活着实在是太棒了呢！」 「……你其实还颇从容的吧？」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还被尤蜜拉小姐拥入怀中了呢。从空中掉下来，或许也不坏。」 「啊，看来确实不要紧了。」 就算艾蕾诺拉的身体相当娇弱，但是精神其实非常坚强。我一时忘记了这件事。 虽说是同性，不过太过亲昵的举动还是会让人有点难为情。就在我打算放开她的时候，身旁有人对我攀谈。 「你跟艾蕾诺拉太过亲近了！还不快点给我离开她！」 我看向旁边，发现依然以双手遮着额头的萨诺已经来到了眼前。 一下子要我去救艾蕾诺拉，一下子又叫我离开她，要求未免太多了。不管了，反正我刚好也想这么做，所以干脆地放开她。 虽然艾蕾诺拉露出似乎有点遗憾的表情，不过已经可以站稳了。她先看向萨诺才开口说话。 「哎呀？我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呢……？」 「实际见面的话，这还是第一次。你好啊，艾蕾诺拉。」 「啊！这个声音是神呢！没想到您真的莅临了！」 「到现在为止就只有交谈而已，能够像这样实际见面，让我相当高兴。」 艾蕾诺拉是个即使来到多克尼斯领地后依然按时前往教会的虔诚信徒……虔诚？姑且不论虔诚与否，她肯定可以说是萨诺教的热心信徒吧。 话是这么说，不过我还是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跟神说过话。毕竟我直到今天早上都还认为不可能听得到神的声音嘛。 对喔，我想起来了。艾蕾诺拉昨天说她听到了神的声音。记得内容好像是「要提防尤蜜拉」，原来那不是幻听啊。 萨诺和艾蕾诺拉谈话时的样子，看来像是觉得很高兴。或许是已经压不住内心的喜悦之情了吧，虽然她用双手遮着额头，不过还是看得到从指缝间透出的光。 要是现在插嘴的话，搞不好又会受到额头光束攻击──虽然我这么想，不过还是对萨诺开口攀谈了。 「我昨天就听过天启的事了。你好像跟艾蕾诺拉小姐说要提防我。」 「没错。尤蜜拉?多克尼斯，你必须跟艾蕾诺拉保持距离。」 萨诺一转头面向我，表情就变得十分严肃。 我可不打算老实回答「遵命」喔，因为我已经下定决心要照顾艾蕾诺拉一辈子了。 「请让我知道理由。艾蕾诺拉小姐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喔。」 「理由……其实不只一个。首先，你对艾蕾诺拉会造成不良影响。还有，艾蕾诺拉在成为你的朋友之前就已经是我宝贵的信徒了。」 「我才不会对她造成什么不良影响。萨诺神，没想到您会说出这种宛如某个过度保护父亲般的言论。另外，我们不但是朋友，还是最好的朋友。」 「艾蕾诺拉之所以会像刚才那样从空中掉下来，原因应该就是你吧？还有，我比你更早认识艾蕾诺拉，只是直到昨天才第一次对她说话而已。」 我蒙上了不白之冤。我不可能做出这种害艾蕾诺拉从空中坠落的行为吧。 只要问本人就知道了──我怀着这种想法看向艾蕾诺拉时，发现她似乎相当开心，根本不在乎我们的争执。感到不解的我，专心倾听她在自言自语些什么。 「耶嘿嘿，最好的朋友……而且还能跟神说话，简直就像是在做梦一样呢……」 「真可爱。她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喔。」 「真可爱。她可是我的信徒喔。」 不不不，要是拿神跟最好的朋友相比的话，当然是后者更胜一筹吧──我沉浸在优越感之中。 我为了确认萨诺的悔恨模样而看向她，发现她也是一脸认定自己获胜的表情。 看来非得为了谁能够得到艾蕾诺拉而一决胜负不可……不过，在这之前还是得先洗刷自己的冤屈。 「艾蕾诺拉小姐，您为什么会从空中掉下来？」 「我本来坐着琉飞在空中，可是──」 「看吧！那头巨龙果然就是原因所在。尤蜜拉?多克尼斯，都是你不好。」 艾蕾诺拉的话还没说完，萨诺就以一副得意洋洋的态度抢白了。 原来是这样的吗，艾蕾诺拉从琉身上摔了下来……这样的话，因为我是琉的保护者，所以或许必须负责吧。 「飞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出现了光柱！而且离我们非常近！琉被那个光照到之后就变得像是很不好受，开始挣扎……我也因为这样而被甩了下来。」 她说的光柱，应该就是萨诺为了攻击我而使出的那个吧。 原来这家伙才是艾蕾诺拉坠落事件的幕后黑手啊。而且竟然还害琉也感到难受。 因为琉跟我同样是暗属性，想必非常痛苦吧。就算只是余波，但是，那道光柱的威力真的非常强。 琉应该没事吧──我边这么想边环视天空……找到了。它在远方的天空窥探着我们这边，看来还能正常飞行，可能只是突然吃痛而吓了一跳，身体似乎没什么大碍。 因为我们的视线对上了，所以我对琉微微挥手，想借此表达「艾蕾诺拉没事，如果你会怕的话，可以先跟我们保持距离喔」的意图。 然后，我重新面对真犯人萨诺，对她这么说。 「发出光柱的那个人才是罪魁祸首吧。」 「不是啦，这个……说起来，要是艾蕾诺拉没有坐上巨龙的话……」 「还想找借口？既然自称是光之神，对这种行为不会感到羞愧吗？」 「可是，我……」 我用流氓般的态度凶狠地瞪着萨诺，她马上变得十分沮丧。 在我打算继续追问而朝她逼近一步时，艾蕾诺拉抢进了我们之间。 「尤蜜拉小姐！不可以欺负神喔！」 「没有，我这不是在欺负她……」 「艾蕾诺拉！不愧是我的信徒！」 一旦知道艾蕾诺拉选择支持自己，萨诺马上变得强势许多。她以彷佛攻守交换般的模样走近我──在额头发光的状态下。 「我不是说过很多次了吗。你要跟艾蕾诺拉保持距离。莫非你以为赢得过我的光？」 「神，我无意离开尤蜜拉小姐身边喔！」 「艾蕾诺拉小姐！不愧是我最好的朋友！」 艾蕾诺拉转身与萨诺对峙，她果然是我的伙伴。此外，她还巧妙地站在可以帮我遮挡额头光束的位置。 光之神顿时泄了气，额头的光也软弱无力地消失了。她以像是感到痛心的语气开口。 「我是为了艾蕾诺拉你着想……」 「就算是神的金玉良言，我还是不想跟朋友分开。」 「怎么会这样，我还以为你一定可以理解的……艾蕾诺拉，我就只是……」 萨诺的眼神变得空虚，看来不太对劲。 危机感驱使我站到艾蕾诺拉前方。 我也确认了派翠克的位置。他在萨诺后面，随时可以前后夹攻。 发生危险状况时，由我帮艾蕾诺拉离开这里，派翠克会设法拖住萨诺吧。 在我和派翠克透过眼神沟通时，萨诺突然开始哭泣。大颗泪水流过她的脸颊。 「艾蕾诺拉选择的是尤蜜拉?多克尼斯吗……要跟尤蜜拉?多克尼斯结婚，一辈子长相厮守吗……不同意，我绝对不同意……」 啊？我跟艾蕾诺拉结婚？没这种事吧？ 虽然不清楚理由是什么，不过萨诺似乎认定我要跟艾蕾诺拉结婚的样子。 萨诺竟然会说出这种莫名奇妙的话，让我担心她是不是脑袋出了问题。不管是误会还是某人胡说八道，产生这种想法时就已经不正常了。 总之先否定吧──我在这种心态下开口。 「这个……我不打算这么做喔？」 「咦？」 「我不可能跟艾蕾诺拉小姐结婚。我们都是女性喔？不过，我其实可以接受世上也有这种倾向的人就是了。」 「真的……是这样的吗？」 「真的。我跟尤蜜拉小姐就只是常见的好朋友嘛。」 我们异口同声否定结婚后，萨诺的眼泪就马上停了下来。她的表情也恢复活力，露出彷佛散发着光芒的笑容。 因为她的额头真的如同字面所述般发出了光，所以我急忙躲到艾蕾诺拉身后，缩起身子。 「这样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吗。艾蕾诺拉没有遭到你这个可恨的女人玩弄啊。」 总觉得这段对话似曾相识。先前争夺艾蕾诺拉的那些话也有种既视感。 我在确定额头光束已经消退后才开口询问误解的真相。 「请问你为什么会以为我们要结婚？」 「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咦？我什么时候说的？」 「昨天。不要跟我说你已经忘了喔。」 昨天、昨天啊……因为今天一大早开始就发生了很多事，让我觉得昨天彷佛已经变得相当遥远了。 记得艾蕾诺拉在昨天早上提到什么「听见了神的声音」。现在已经厘清，那段要她提防我的话出自萨诺之口。 因为当时的我不可能知道这件事，所以认为艾蕾诺拉的精神变得不太稳定，以为她产生了幻听……对于太过善良的艾蕾诺拉心动……所以说出为了养她一辈子而要跟她结婚的话…… 啊，我真的说了呢。说过要跟艾蕾诺拉结婚的话。对喔，昨天之所以会去找艾蕾诺拉的父亲，起因就是这件事。我现在想起来了。 「……我说过呢。」 「我确实听到了。所以才会赶过来，为的是要保护艾蕾诺拉。」 「我也是为了保护艾蕾诺拉小姐，因为我当时以为她产生了幻听症状。真要说谁有错的话，还是萨诺神不好吧。」 「怎、怎么……不，话不能这么说。有错的还是提议结婚的你。」 萨诺一口咬定是我的错。就像刚才的艾蕾诺拉坠落事件一样，她可能以为凭气势就能让我认输吧。我也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昨天的我难得变得不太正常。 整件事摊开来一看才发现真的非常无聊。我做梦也没想到，害自己遭遇空前危机的原因竟然会是昨天那件事。 萨诺似乎也同样觉得无聊透顶，直到刚才都还处于敌对状态的我们四目交接，不约而同叹了一口气。 ……就这样结束真的好吗？虽然从天而降的艾蕾诺拉打乱了一切，不过，我认为战况原本倾向萨诺那边，最多也只能说是五五波。 本人尤蜜拉?多克尼斯当然不可能忍受自己单方面陷入劣势。 「那么，我们开始第二回合吧。」 「你说什么？」 现在跟方才不同，彼此近在咫尺。只要往前踏出一步，对方就在伸手可及之处。 先前只能任凭以额头光束为首的远距离攻击宰割，现在可是肉搏战的距离。 萨诺刚才说过，她没办法接住艾蕾诺拉──她自己曝露了身体能力偏低的弱点，实在太大意了。如果是近身肉搏，我肯定能赢。 我用力一踢地面，为了避开额头所在的正面，我掠过萨诺身旁，绕到她背后。 「不见了！？」 「我在你后面。」 「呀啊！」 眼睛跟不上我行动速度的萨诺，全身都是破绽。 我抓住她双手手腕，接着往后倒。当然，萨诺也被我拉着往后倒下。 背部先着地的我，将变得能够自由活动的双脚伸到萨诺膝盖内侧，勾住了她的脚。 成功了。相对于现在面向上方，双手双脚朝天的我，萨诺则是宛如桥式动作般被我举到空中。这个在日本称为天花板式固定法的招式，另一个名字是── 「喔喔──！尤蜜拉小姐成功使出了罗梅罗终结技！」 艾蕾诺拉小姐，感谢您的实况。因为我们正好对上了眼，所以我透过点头致意向她表达「干得好」。 在我没注意到的时候，担任解说员的派翠克已经来到了负责实况转播的艾蕾诺拉身边。他以惊讶的表情看着艾蕾诺拉。 「艾蕾诺拉小姐，请问你现在这是？」 「我在进行实况转播！招式名称也是尤蜜拉小姐告诉我的。」 「……我现在觉得，即使说尤蜜拉会造成负面影响好像也不能算错了。」 派翠克没有好好负起解说的工作。 我准备开口抗议时，在我正上方的萨诺开始挣扎。可是，她的力气实在太小了。引以为傲的额头光束，现在也只能朝天空发射，完全无法对我造成伤害。 放弃靠力量挣脱的萨诺开始乱吼乱叫。 「喂！尤蜜拉?多克尼斯！快放我下来！」 「请问您现在觉得如何？罗梅罗终结技很痛吗？」 「跟痛楚比起来，其实我更觉得难为情……这个不重要啦！现在马上住手！」 「这招本来应该是先让对手面朝下，压住对方膝盖后再把人翻过来……啊，我不小心自己解说了。」 我怀着「小心我开除你这个解说员喔」的想法看向派翠克，发现他的表情变得非常复杂。悲怆、愤怒、放弃、自嘲、哀伤、后悔、不安、忧虑、沉痛、动摇……像是把这些感情全都混成一团的表情。 啊～这次或许真的做得过火了点吧。虽然我已经刻意避免选用筋肉爆裂了，不过，好像连罗梅罗终结技也不行的样子。下次还得再收敛一点，用德式背桥摔就好。 因为我开始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所以用宛如朝旁边扔出去的动作放开了萨诺。 看着泪眼盈眶站起来的她，我忽然有种像是做了什么坏事的奇妙罪恶感。明明是对方先找我麻烦的啊，我就只是采取正当防卫而已。 「我可是差点因为误会而没命，所以这种程度应该还可以原谅……吧？」 「我愿意承认起初是自己的错，也愿意道歉。可是，竟然让我蒙受那种耻辱……」 「……真的有那么丢脸吗？」 「不要追问这件事！还有，虽然你刚才说差点没命，不过我没有杀意。」 咦……在我看来，那根光柱绝对包含着过于强烈的杀意。要说那一招没有杀意，未免太过牵强了吧？ 「要是被那个直接命中，就算是我也会有危险喔。」 「我就只是想对诓骗了艾蕾诺拉的你略施薄惩而已……我已经尽量避免对特定人物怀有特别的感情了。我既不是特别喜爱艾蕾诺拉，而且也不是特别讨厌尤蜜拉?多克尼斯你。」 虽然萨诺说话时一脸认真，但是我完全无法相信。她肯定非常讨厌我，而且绝对也喜爱艾蕾诺拉。 我现在终于想到既视感的理由了──我和萨诺谈话时的感觉就跟面对艾蕾诺拉的父亲时一样。 「虽然我不懂你为什么要隐瞒自己对她的好感，不过其实根本没藏住喔。」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光之神萨诺，阳光必须平等地照耀所有人。」 啊，这个事件真的很没意思，结果就只是艾蕾诺拉粉丝俱乐部又多了一个会员而已嘛。 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有很多线索。记得在刚谈完结婚话题之后，艾蕾诺拉就说过她听见了「我不同意，现在马上过去找你」的声音。 不过，中间会不会花太多时间啦？ 「你对艾蕾诺拉小姐说现在马上过去之后，足足过了一整天才实际出现在这里，请问这是为什么？」 「……只要是有太阳的地方，我都可以自由来去。不过因为昨天是阴天──」 「昨天不是好天气吗？」 我绝对没记错，虽然不到万里无云的程度，不过昨天应该看得到太阳才对。 她像是想要隐瞒什么似地撇开了视线。 这时，雷穆突然出现在她身旁。原来你还活着啊？我以为你早就被额头光束照到消失了。 「反正萨诺你一定又是在烦恼要穿什么衣服过来找她才好，不知不觉就花了一整天吧？」 「才、才不是这样！」 萨诺拼命否定雷穆的推测。 额头妹还真是不擅长说谎哪。跟脸上带着讨人喜欢的笑容却彷佛能若无其事欺骗他人的雷穆可说是对比。 艾蕾诺拉看到暗之神雷穆后发出惊讶的叫声。 「咦！？这一位是谁！？尤蜜拉小姐的……弟弟？」 「我没有弟弟。」 「那……莫非是小孩！？」 只是看到雷穆也有着一头黑发，艾蕾诺拉的思考就偏往了非常夸张的方向。我就是因为早就料到会变成这样，所以才不想让这两个人碰面的。 雷穆也好不到哪里去，他非但没有否定，甚至还微微偏着头仰望我。 「妈妈？」 「果然没错！我就知道是这样！」 「并不是。」 艾蕾诺拉对我的订正充耳不闻。她的妄想还在继续加速。她交互看着我跟派翠克，在面红耳赤的状态下说话了。 「可是，既然有小孩的话，那就表示……」 「并不是。」 「可是今天早上……」 今天早上，用来把艾蕾诺拉赶出房间而一直没去化解的误会，现在得到报应了。正如派翠克所说，事情果然变得更加麻烦了。 雷穆的外表看来大约是十岁前后，光凭这点应该就可以发觉我们之间不可能有亲子关系了吧。 艾蕾诺拉的头突然往旁边一歪。啊，或许她也注意到这件事了。 「咦？可是尤蜜拉小姐跟派翠克大人还没结婚吧？啊！难道说……就算还没有结婚，光是亲嘴也会有小宝宝吗！？」 她说话时的口吻，宛如发现了这个世界的真理。 啊，原来如此，她对那方面还一无所知吗。直到现在，她都还是以为我们今天早上窝在房间里忙着接吻吧。 「那个可爱女孩，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喔。」 「那个可爱女孩，可是我的信徒喔。」 我跟萨诺同时这么说，然后就像是想牵制对方般彼此互瞪。 我想着「要开始第三回合吗？」而绷紧神经时，派翠克低声自言自语。 「有点奇怪。」 「咦？哪里奇怪了？」 「根据萨诺神的说法，她听到尤蜜拉你的结婚发言后表示要马上赶过来。可是，为什么你会突然说出这种没头没脑的话？」 「因为我那时以为艾蕾诺拉小姐听到的额头妹说话声是幻听……」 咦？的确很奇怪。 这场骚动的起因是萨诺对艾蕾诺拉说的那句「提防尤蜜拉」。问题是，到现在为止都一直坚守不干涉立场的她，为什么会选在这个时机采取行动？ 在我准备要向萨诺问起理由时，雷穆先说话了。 「因为萨诺很容易冲动的关系。她应该是因为忍受不了大姊姊种种缺乏常识的行为，所以才会提醒自己格外重视的那个女生留意吧。」 「说得也是。虽然我不太了解光之神，不过还是可以接受现在这个说明。」 「……大哥哥，你到底对什么事感到在意？」 「现在，如果这里只有萨诺神在场，应该是非常自然的发展吧。不自然的其实是雷穆你。为什么你会选在今天来找尤蜜拉？」 雷穆在脸上挂着笑容的状态下愣住，一时无言以对。 刚才因为萨诺跑来搅局而打乱了状况，不过，雷穆其实非常可疑。毕竟现在已经知道「暗之神信仰复活」这件事根本是胡扯。 我原本以为两位神现身的理由各自不同，不过，他们跟我们的第一次接触都发生在昨天早上。雷穆在我的梦里出现，萨诺则是对艾蕾诺拉说了话。 引发这些事的原因是什么？ 现在应该问那个不会说谎的神吧。我注视着萨诺的眼睛，对她这么说。 「在此请教光之神萨诺。请问您为什么会选在昨天早上对过去始终采取不干涉立场的艾蕾诺拉小姐说话？」 面对我认真的询问，萨诺以彷佛只是在回答喜欢的食物般，像是觉得不值一提的平淡语气作出回应。 「因为，平行世界的尤蜜拉?多克尼斯消灭了全人类。」 萨诺令人震惊的发言让全场变得鸦雀无声。我跟派翠克都无言以对，或许连艾蕾诺拉也感受到气氛不太对劲吧，她也没开口。 我消灭了全人类？另一个世界的我竟然做出了这么恐怖的事。这样的话，诸神当然会提高警戒吧。 「哎呀～萨诺你为什么要说出来啊。」 「原来如此。雷穆你正好也在场的理由就是这个吧。果然很像你这个整体主义者会有的行为。」 「我可不认为只为了一个人的结婚就傻傻地跑来的萨诺你有资格对我这么说喔。还有，世界灭亡这么严重的事只用一句话就简单带过，这样说不过去吧？」 这两位神的感情似乎不太好。双方都透露出不快感。 从互瞪状态下先撇开视线的一方是萨诺，她看着我这么说。 「剩下的事就问雷穆吧。我先告辞了。」 「神！您现在就要离开了吗！？」 「艾蕾诺拉，今后我应该再也不会像这样直接来见你了吧。不过，我依然无时无刻都不会忘记守望着你。」 「怎么这样！我一直在祈祷，到今天才总算首度见到您的啊！」 萨诺默默地走近艾蕾诺拉，轻轻拥抱对方后随即放手，转身背对她。 萨诺和她出现时一样，笼罩在耀眼强光之中。 在强光消退后，光之神萨诺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面对垂头丧气的艾蕾诺拉，我还在烦恼该对她说些什么才好的时候，她突然高举双手大喊。 「现在不是沮丧的时候了！因为神表示会守望我嘛！我会努力的！请您好好看着吧！」 猛一看似乎非常有精神的艾蕾诺拉，眼角微微泛着泪光。 毕竟，双方今后又会恢复成「单纯守望」跟「纯粹祈祷」这种彼此都是单向通行的关系。我不了解艾蕾诺拉以往去教会时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这唯一一次和自己信仰神只的相遇，对艾蕾诺拉来说又有着什么样的含意── 「啊！我听到神的声音了呢！他说……要我好好努力！」 咦……不是刚刚才用彷佛生离死别的感觉道别吗？甚至连几分钟都还不到，就只是几秒前的事而已啊。 在我无言以对之际，雷穆已经像是忍不住似地笑了出来。 「呼呼，萨诺还是这么笨拙哪。自从她因为过于亲近人类而受到伤害后就一直是这样，试着用这种方式跟人保持距离……明明就做不到的啊。」 原本以开朗语气说话的雷穆，音量突然变小，音调也变得沉重许多。 「就是因为你会关注个体，所以才会那么苦恼的啊。要是改成只看人类这个种族的整体，明明就会轻松许多……」 「所以你叫人时才不肯用名字，而是用大哥哥、大姊姊之类称呼吗？」 「……大姊姊，我不太喜欢你这种直觉太过敏锐的一面哪。」 「身为一个重视整体胜过个体的神，不能放过有可能导致世界灭亡的危险因素吧？」 虽然只是推测，不过我好像看出雷穆的目的了。 他因为知道平行世界的我毁灭了世界，所以才会过来调查这个世界的我吧。 可能是发觉已经无法继续含糊带过了吧，雷穆说话时板着脸。 「我本来一直在偷偷摸摸探听的，结果全都被萨诺搞砸了。」 「其实我更早已经开始怀疑你了喔。」 「是啦，我的目的就跟大姊姊你想像的一样。事到如今也别无选择了，我就开门见山问吧──」 其实很容易就能猜到雷穆想问什么。我无意毁灭世界──虽然不知道他会不会相信，但是，我也只能回答「没有这个意思」吧。 然而，雷穆接下来说的话却出乎我的预料。 「──大姊姊……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还真是抽象哪。请问你到底想问什么？」 「我想想，换个说法的话……大姊姊，你真的是尤蜜拉?多克尼斯吗？」 我本来想说「这还用问」，但是在最后一刻忍住了。 相较于原本的尤蜜拉，差异实在太大了。 原来如此，我现在了解雷穆到底想问什么了。在无数个平行世界中，唯独我是异类，从日本转生过来的尤蜜拉，应该只有我而已吧。 问题是，到底该怎么说明呢？要把情报公开到什么地步才好？ 眼看我迟迟没有回应，雷穆自顾自地开始说了起来。 「这件事从前天晚上开始，我说过我可以跟平行世界的自己交换情报吧？某个平行世界的我，被那个世界的大姊姊打倒了。虽然他曾经向萨诺提议合作……但是萨诺太过顽固，最后就被各个击破了。」 连萨诺都被打倒了吗？平行世界的我还真强哪。 在我明知不太适合却还是感到佩服时，派翠克以带着些微愤怒的语气开口。 「雷穆，你说尤蜜拉毁灭了世界？尤蜜拉怎么可能做出那种──」 「派翠克，真的会喔。原本的我是对世界怀有敌意的。」 眼看派翠克似乎打算上前逼问雷穆，我轻轻拉了几下他的衣袖，阻止了他。 派翠克感到困惑，雷穆对他露出「果然没错」的笑容。 「大姊姊你似乎知道我想表达什么。」 「是啊。在回答之前，我要先问一个问题。濒临毁灭的世界就只有一个吗？其他平行世界里的我呢？」 「我死掉的世界就只有那一个。那个世界的大姊姊比其他世界的都强太多了。如果是其他世界……大姊姊你，那个……」 「都会死在亚莉西雅──也就是勇者队伍的那四个人手上吧？」 「……大姊姊，说真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看出端倪了。正规路线的世界是顺利消化游戏剧情，亚莉西雅等人先后打倒了最后头目魔王跟隐藏头目尤蜜拉的状况。 至于那个濒临灭亡的世界，多半是因为尤蜜拉实在太强，导致亚莉西雅她们在隐藏头目战中落败，再也没有能够阻止尤蜜拉的方法，所以才会连神都遭到消灭吧。 两种世界的差异就只在于隐藏头目战的胜败。在这之前的历史轨迹应该都大同小异吧。 不过，这个世界又是如何？我的存在使得正规路线彻底消失，剧情变得乱七八糟了。 起初，我也觉得自己会毁灭世界不太合理，但是我错了。真正不合理、不自然的，其实是像现在这样过着平稳生活的我。 「这么说吧……说得精确点，我其实不是尤蜜拉。我了解变成现在这样的原因，而且也知道原本的尤蜜拉应该扮演的角色。」 「果然没错，大姊姊你跟尤蜜拉完全是不同的人嘛。」 「尤蜜拉？你说自己其实不是尤蜜拉？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完全听不懂我们谈话内容的派翠克似乎陷入了错乱状态。 ……这个时候终于还是来了吗──向他说明我有着前世记忆的时候。 多半得花上相当长的时间吧，我也还没想到该从哪里开始说起才好。 不过，唯有这句话……唯有这句话，我想先让他知道。 「虽然一言难尽，不过，我就是我。」 「……对不起。我一时乱了方寸。尤蜜拉……你就是你。」 插曲二 萨诺 第三卷插曲二 萨诺 耸立于巴尔夏恩王国王都的尖塔，那正是以光之神为信仰对象的萨诺教教会。 在塔顶处有个金眼白发的少女。以双脚悬空姿势坐着的她，眺望着王都中熙来攘往的人群。 即使是此时此刻，教会中依然有许多萨诺的热心信徒正在祈祷。 那些祈祷声都传入了萨诺耳中。她随时都非常专心倾听祈祷，专心到了甚至已经了解世界各地无数信者为人的地步。 对日常生活的感谢、为了心爱之人着想的真挚祈愿、只想满足自身欲望的俗气愿望、对不幸感到悲痛而埋怨神……萨诺全都听在耳中，同时也将这一切都铭记在心。 然而，她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既不会对寻求救赎的声音给予回应，也不会暗中伸出援手。 绝对不会介入，不会加以干涉。纯粹在旁守望、目送。牢牢记住这些向神祈祷者的一生。 「这样的话，对萨诺你的信徒来说，世上有没有你都是一样的吧」──某个萨诺认识但没有任何信徒的神经常这么说。 「阳光总是平等普照世人。」 虽然萨诺每次都如此回应，不过她也很清楚，自己的说词只是文字游戏、只是歪理。 以往并非如此。虽然现在的萨诺试图断绝自己与人类的所有往来，不过，她以前曾经跟许多人有过关连。 萨诺回想起那些人之中某个让她特别在意的少女。 「那孩子……对于那孩子，我当时到底该怎么做才对呢？」 那个少女是孤儿，在萨诺教的孤儿院长大，为了成为神职人员而努力向学。但是，她不擅长念书，运动神经也不怎么好，唯一稍微有点才能的光魔法也一直没办法好好运用。可是，她的祈祷比任何人都来得更加纯粹而美好。 萨诺才只是报出名字，女孩就毫不设防地相信说话者是神了。在此同时，女孩也有着不会怀疑任何启示的纯真一面。 萨诺十分喜爱这个女孩。 她非常珍爱的这个女孩……很年轻就过世了。 回想起当时的记忆，萨诺的眼中泛起泪光。 少女的与世长辞不能只用单纯的「死亡」来描述。她连一丝灵魂都没能留下，彻底消灭了。 这件事发生的时间远远早于巴尔夏恩王国建国之前。 当时，这个世界面临存亡危机。 继续下去的话，世界势必会失去光明，遭到黑暗所笼罩。 只有一个方法能够解除危机。 牺牲那个少女。若是考虑到「能够拯救世界」，这种程度的代价可说微不足道。 既然是为了世界、要是这么做就能让我身边的人都得救──少女下定了决心。 「你没有必要成为牺牲品。」 「神，谢谢您。可是，我已经决定了。如果我的死可以让大家活下去的话，我愿意接受。」 「你先逃离这里吧。接下来我会想办法解决。我是太阳的化身，光之神萨诺。这种程度的事，对我来说易如反掌。」 女孩看穿了萨诺的谎言。 萨诺原本认为少女不知怀疑为何物，不料自己竭尽所能的虚张声势竟然瞒不过她。 萨诺能够强行阻止少女。但是，这样的话，世界将会灭亡。 有可能让世界平安延续。但是，这样的话，少女必死无疑。 陷入进退两难状况的萨诺，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这件事让萨诺产生了极为深刻的无力感。她心想，纯粹只是守望……不，纯粹只是见死不救的神，真的有存在价值吗……？ 在这之后，萨诺就不再与人类往来了。她认为，要是自己跟某人深交，万一类似的状况再度发生……自己果然还是不会采取任何行动吧。自己无法为了整体而割舍个人，但也无法以个人为优先……一个不论是否存在都没有影响，毫无意义的神就此诞生。 萨诺一再回想那个少女的末路。 为了拯救世界而被转换成黑暗，转化为庞大魔力的少女。遭到那柄骇人魔剑吞噬的少女。 萨诺低声自言自语──那是她不曾或忘的，少女的遗言。 「大家好好活下去……」 她轻声复诵，大家好好活下去、好好活下去……一次又一次重复说着。 ◆　◆　◆ 早上的教会。正在倾听信徒们祈祷的萨诺，察觉到不速之客。 「有什么事吗？」 「就算我没说，你也知道吧？」 「我不会跟你合作喔。」 「看来我白跑一趟了啊。」 伴随着叹息声出现的是一个黑发少年──暗之神雷穆。 萨诺知道对方为何而来，因为她也已经察觉到了平行世界的异常。 不肯轻易放弃的雷穆以严肃的表情再次开口。 「萨诺，希望你能伸出援手。对于已经毁灭某个平行世界的尤蜜拉?多克尼斯，以及这个世界的尤蜜拉?多克尼斯，我要杀掉她们。先让她们两个互相冲突，在双方都受到重伤的时候，萨诺你再出手除掉她们。我认为胜算应该相当高。」 「我说过不会这么做了吧。我不打算干涉人类之间的纠纷。」 「现在可是已经有一个世界消失了喔？早就超过人类争斗的范畴了。」 「就只是规模不同而已，我的答案不会因此改变。」 萨诺与雷穆可说格格不入。一心追求世界整体最大利益的雷穆，以及持续守望无数个人的萨诺，两者自然不可能取得共识。 雷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以坏心眼的表情开口说话。 「再这样下去的话，所有人都会死喔？」 「所以你就要我杀掉她吗？」 「再这样下去的话，大概就连萨诺你很重视的那个女孩也会遭遇不幸吧。我也吓了一跳喔。因为她跟那个女生实在太像了。」 「……给我闭嘴。」 萨诺做了一次深呼吸，让内心感情恢复平静。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女孩的模样。外表宛如当年那个少女翻版的金发女孩，现在就住在尤蜜拉家里。 「记得她叫……艾蕾诺拉？萨诺，你也不想看到她现在跟尤蜜拉?多克尼斯那么亲密的样子吧？」 「……话不能这么说。毕竟尤蜜拉?多克尼斯是艾蕾诺拉唯一的朋友。」 「她身边之前总是围着一群人不是？应该有很多朋友吧？」 「在公爵家消失之后就离开她身边的人，没资格称为朋友。」 不妨为了艾蕾诺拉而采取行动──对于雷穆这些怂恿的话语，萨诺逐一否定。 萨诺认为，这个充满心机的暗之神只是想达成他的目标而已，完全无意解决自己的苦恼。 「萨诺你其实很重感情啊，只要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就好了。」 「亏你说得出这种话……当年，我想帮那孩子逃走的时候是谁阻止我的？」 「那时的情况跟现在不一样吧。现在的话，拯救那个女孩跟世界是可以兼顾的。但是，那时真的只能选择救其中一方。」 「还是救不了吧。」 「咦？」 「你的方法没办法让尤蜜拉?多克尼斯获得救赎。」 听到萨诺这句「即使是世界之敌也希望能加以拯救」的发言，雷穆相当刻意地重重叹了一口气。 就是因为你怀着太高的理想，希望能够拯救自己看得到的所有对象，所以才会作茧自缚，变成什么都做不到的啊──雷穆本来想这么说，但是认为说了也没用，于是重新闭上已经微微张开的嘴。 「哎～呀，这次真的是白跑一趟了哪……我打算明天去找尤蜜拉?多克尼斯。」 「这样啊。」 「其实，我在来这里之前就先透过梦跟她聊过了。因为她好像已经察觉到了我，所以我要试着在现实中跟她见面。」 「你很容易让人产生反感，自己保重吧。」 面对萨诺不带丝毫感情的关切，雷穆也同样在一句冷漠的「谢啦」之后就潜入影子之中。 打算在接触尤蜜拉时隐瞒自身目的的暗之神，临走前抛下这句话。 「萨诺你啊，其实比你自己以为的更容易感情用事，所以迟早会碰上非得采取行动不可的状况喔。」 这个神实在令人不快到极点──由于彼此认识非常久，萨诺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了解对方所有令人讨厌之处，不过，她还是再次这么想。 「我会好好把持自己，不会干涉人类。即使艾蕾诺拉面临生死危机也不会打破这个原则。」 萨诺一边重述自己的决心，一边恢复成倾听信者祈祷的姿势。 她的双眼、双耳，能够看到、听到世界各地阳光可达之处的一切。 就算是多克尼斯领主宅邸，因为阳光还是会从窗户照入其中，所以萨诺当然也能看到室内的景象。 虽然萨诺已经尽可能努力保持公平，不过难免还是会多观察艾蕾诺拉一些。今天早上，她终于忍不住对艾蕾诺拉开口攀谈了。 艾蕾诺拉兴高采烈地说起自己听到了神的声音。对于这件事，尤蜜拉的反应是── 「啊！？结婚！？尤蜜拉?多克尼斯到底在说什么啊！」 萨诺内心之中那股浊流般的激情，使得教会顶端顿时光芒四射。 「我绝对饶不了她！尤蜜拉?多克尼斯，给我认命吧！艾蕾诺拉！我马上去找你！」 受到感情支配的萨诺，手忙脚乱地开始进行准备。 啊，这还是我第一次跟艾蕾诺拉见面。怎么办怎么办，要穿哪件衣服才好呢？ 在教会屋顶上变得手足无措的萨诺，不时确认白色连身裙有没有起绉。 结果在萨诺打扮好，完成心理准备为止，花掉了足足一整天的时间。 第三章 隐藏头目，说出关于前世的秘密 第三卷第三章 隐藏头目，说出关于前世的秘密 夜晚。漫长的一天即将结束。 在那之后，我和雷穆约定之后会好好说明后就和他道别了。我希望能先让派翠克知道──这是我的任性。 我的房间现在没有点起灯火，只有从窗户照进来的月光。 我坐在椅子上望着月亮，派翠克陪在我身边。他以关心的口吻这么说。 「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你肯定也累了吧，还是改天再说──」 「没关系，我非得现在说不可。因为我觉得拖得越久就会越难开口。」 直到现在，我一直瞒着大家，从来没跟任何人提起过。可是，我想要告诉他，现在是唯一的机会。 让派翠克知道我的前世、我的来历、我的真实身分……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或许对方不会相信，可能会因此而拒绝我──类似的不安一直煎熬着我，让我不敢跟他人提起转生的事。不过，如果是派翠克，应该还是会相信、接纳我吧。 我开始诉说时，内心比自己原本以为的还要来得更稳定一点。 「我拥有前世的记忆。自己在另一个世界诞生，过活，死去……重生后成为尤蜜拉的记忆。」 「重生啊……你说的另一个世界是怎么回事？雷穆提过的平行世界吗？」 「或许该称为异世界而不是平行世界吧。雷穆之前把平行世界比喻成树枝，如果套用那个比喻的话，异世界就是连树根都完全不一样的另一棵树。不管是世界的法则、大陆的形状、人类的历史，全都截然不同的世界。我前世的那个世界甚至没有魔法喔。」 「没有魔法？这个……我就真的无法想像了哪。」 「在我看来，有魔法的世界其实更让人搞不懂就是了。」 「这样的话，生活不会很不方便吗？」 「因为那边有科学……啊～一种类似魔法道具的技术。所以，那边可能还比较方便喔。」 咦？我们还能正常对话，派翠克会不会接受的太过干脆了点？ 他看起来也不怎么惊讶，跟我原本预想的不一样。 「这个，派翠克，你不会感到怀疑吗？我自己都觉得我说的东西相当莫名其妙喔。」 「不如说我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现在知道尤蜜拉你……那个，独特的一面原来跟异世界有关，我总算可以接受了。」 「啊，或许真的就是这样呢。我之所以会与众不同，原因或许就是这个。毕竟常识也会跟着世界而改变嘛。」 「是啊。尤蜜拉你原本似乎活在一个非常可怕的世界，不过，这个世界相对和平得多。一点一点慢慢习惯就可以了。」 派翠克以温暖的眼神注视着我。 这样啊，这个世界比较和平吗。所以我其实没必要维持到现在为止的那种生活态……嗯？我差点受到现在的气氛影响，不过不是这样的喔。虽然这么说有点像是辜负他的善意，但是不说不行。 「……我觉得这个世界比较危险。」 「不可能吧？」 「真的啦。虽然不能说全世界都很和平……不过，至少我生活的环境非常和平喔。我在一个叫做日本的国家活了快二十年，从来没感觉过性命有危险。」 「二十年？尤蜜拉，你在前世时那么早就过世了吗？」 糟糕。关于我的精神年龄比派翠克稍微……大一点的这件事，本来打算留到最后再若无其事地说出口的。弄错顺序了。 虽然刚才说二十年，不过更精确的说法应该是十九年又几个月。我现在也差不多就是这个年龄，也就是说，我的正确年龄是十九加十九……不对，我回想起自己前世的记忆时，当时的尤蜜拉大概是五岁吧。 十九加十九减五……难度太高了。就算动用超级电脑也不一定解得出来。因为我不想让自己像费马那样害后世的数学家们伤透脑筋，所以决定不要说出那个数学式。 「应该还不到二十年吧。不，我觉得好像更短一点。没错，还要更短。真的就只是一转眼而已，还在误差范围内。其实就跟从来没活过差不多吧。反正我现在是尤蜜拉，所以年龄也比照尤蜜拉的年龄就可以了。」 「嗯？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咦？派翠克先生没有注意到吗？或许有办法就这样含糊带过？ 没有，其实就算他注意到也无所谓就是了。「女性越年轻越好」之类想法是头脑不好的人想出来的理论。要是根据这个说不通的理论，最可爱的就是刚出生的婴儿……呃，婴儿真的很可爱。这个理论搞不好是对的。 当这种奇怪的思考正在我脑内蔓延时，原本在喃喃自语的派翠克突然以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睁开了眼睛。啊，他注意到了吗？ 「尤蜜拉你其实是曾经活在异世界的另外一个人，而那个人的内涵跟原本的尤蜜拉完全不同……到这里为止都没错吧？」 「嗯……还是被你发觉了啊？我也觉得一直隐瞒下去不太好呢。虽然这样可能会让派翠克你不再把我当成恋爱的对象…………啊哈哈，真的很难说出口呢。」 虽然我试着发出了「耶嘿嘿」的笑声，但是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在笑。突然知道恋人的年龄其实接近自己的两倍时，一般男性会怎么想呢？ 虽然我相信派翠克绝对不会让我失望，但还是无法彻底抹去遭到拒绝的恐惧感。 相对于迟迟说不出口的我，派翠克缓缓地开口了。 「难道说……尤蜜拉你在前世时的性别是……男的……？」 「我是女的啦！」 他有了非常夸张的误解。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啊。 我是男的？到底要从哪个角度解读才会把我当成男性啊？不管外表或内在都完全是女生吧！ 难道派翠克一直觉得我像个男生吗？ 「咦，现在是怎样？要是我刚才说原本是男性的话，你就会相信吗？你竟然这么瞧不起我的女子力？啊？」 「不是，没有这种事！尤蜜拉你非常有女性风范。只不过……我还是有一点担心会有什么万一……」 他急忙否定。 关于这件事，我不打算认真跟他计较，就只是今后会一再拿出来抱怨而已。直到死都不会忘记，一碰上任何状况就会翻出这笔旧帐。 「没有啊？我完全没生气喔？为什么你这么紧张呢？」 「……我的确觉得尤蜜拉你有着男性化的一面，偶尔也会觉得像是跟其他男性朋友相处。虽然刚才那么说可能有点过火，不过，我觉得尤蜜拉你几乎没有任何女性特质。」 「可以再说一次吗？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吧？请问到底哪一边才是真心话？我有点难以相信你的话。」 「但是，在不经意的瞬间还是会展现出身为女性的魅力……我因此变得非常在意，当自己发觉的时候就已经完全喜欢上你了……」 「呜虾齁嘿！」 不小心发出了非常奇怪的声音。派翠克大爷，您会不会太宠爱小女子啦？ 我原谅他的一切。甚至可以说幸好我只有一点点女性特质，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或许他就不会死心塌地爱上我。 「嗯，好吧，先别提这件事了。不管是现在或过去，我都是女生，只要你能够了解这点就好了。」 「啊，我懂了。刚才让尤蜜拉你在意的是年龄问题吧。」 可恶，他竟然又提起了禁忌的年龄话题。我本来还以为已经用性别话题掩盖过去了…… 对派翠克来说，「可爱的尤蜜拉，前世是个男生」跟「可爱的尤蜜拉，年纪其实比自己大很多」，到底哪一个的冲击会比较强呢？从正常角度来思考的话……唔～令人苦恼。 他说话时带着忧愁的表情。 「这样啊……我原本以为尤蜜拉你还是会随着年龄成长而慢慢变得比较稳重……」 「咦？这话怎么说？」 「啊～希望你听到之后不会觉得不快……我以前认为，尤蜜拉你的奇特思考是因为小时候很少跟其他人来往的关系，只要经过时间历练，多少会变得比较有常识……对了，该不会你前世的遭遇也跟现在差不多？如果会害你回想起辛酸的记忆……」 「该怎么说呢，真的很抱歉。」 啊～的确，要是在幼年期几乎不曾与他人交谈的话，长大之后就会变得不擅长跟人相处吧。可是，说到形成我人格的幼年期，应该还是前世才对吧。当时的我，其实跟父母亲过着常见的生活，而且也有不少朋友。 （插图009） 把这些事也告诉派翠克吧。一直让他以为我的个性之所以会扭曲是因为孩童时期的可悲遭遇，似乎也不太好。 「我呢，前世时其实还是有着寻常的家人跟朋友的喔。」 「这是……善意的谎言……吗？」 「不不不，我遇上意外时就是跟朋友一起出门啊。」 「我觉得自己现在更加搞不懂你了。」 为什么啊？至少当时跟我在一起的朋友就是个比我来得正常许多的女生喔。 就位置关系而言，我想她应该没有大碍……虽然她有时区分善恶的方式有点奇特，不过还是个好女孩哪。 我开始觉得有点疲倦了。然后……刚才说到哪啦？ 原本是和平世界居民（不到二十的女生）的我，死于意外后来到了这个世界。 才说了这么一点而已吗。在短短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上花掉太多时间了。 「唉……听到这里为止，有什么问题吗？」 「虽然你说前世的世界很和平，不过那还是个会让尤蜜拉你丧命的世界吧？我实在不觉得那样的世界称得上和平。」 「……前世的我就只是个凡人而已喔？」 「嗯？」 「咦？」 不行，我们之间存在着决定性的龃龉。有时，话语真的很无力呢。 「听我说喔，前世的我就只是个普通人而已。我是因为被汽车……被类似马车的东西撞死的。」 「能够杀死尤蜜拉你的……马车？」 「你在王都之类地方也偶尔会听到马车造成的死亡意外吧？」 「可是，要能伤到尤蜜拉……？」 派翠克以手掩口，我看得出他打从心底感到困惑。 理由应该是那个吧──因为我害「普通」之类字眼变得非常廉价的关系。 「前世的我，多半比艾蕾诺拉小姐还娇弱喔。毕竟我那时可是那种从二楼窗户跳出来就会摔断腿的人。」 「……嗯？」 「所以说，在日本时的我，其实是体力低于平均值的人啦。稍微跑几步路就会喘不过气，而且三十公斤重的米袋也扛不起。虽然曾经加入体育社团，不过也只有在国中时代而已，而且，说是体育社团，其实也只是桌球社。」 派翠克愣住了，陷入当机状态。我想这是他今天经历过最严重的错乱。姑且不论前世怎样，前世的我弱不禁风这点，让他受到了这么大的冲击吗？我现在了解他平时是怎么看待我的了。 过了大约一分钟之后，派翠克才重新启动，回过神来。无言的一分钟其实相当漫长呢。 「……也就是说，前世的尤蜜拉只是一般人？」 「没错，就只是个平凡的学生。」 总算让他理解了。不过，到这里为止都只是开场白，现在才要进入正题就是了。 虽然我已经说得有点累了，不过还是再努力一下吧。 「然后，接下来就要进入正题了，跟平行世界的我有关的话题。」 「根据到现在为止的内容，我心里大概有个底了。另外一个尤蜜拉应该没有你说的什么前世记忆吧？」 「对，虽然还只是推测。」 幸好派翠克脑袋转得够快。再来只要说明这里是女性向游戏的世界就好……我开始觉得这才是最困难的挑战了。 「关于尤蜜拉原本的人格，我其实一清二楚。因为，在我前世世界里的……故事，内容跟这个世界几乎一模一样。」 「故事？这里是书中的世界吗？」 「唔～因为细节有些出入……所以我也不敢确定就是了。而且也必须考虑到，我前世的世界，本身其实也只是其他故事的世界之类可能性，所以，一直执着这点也没有意义吧？」 「这个……说得也是。」 我原本生活的日本，很可能也是哪个游戏或漫画的世界。即使离开了虚拟的创作世界，我也没有任何证据足以证明那个世界就是起源。 正因如此，我早就决定要把自己现在生活的这个地方当成现实世界了。 「那个故事呢，其实就是描述勇者跟圣女如何打倒魔王。打倒了魔王之后还会再出现一个更强的敌人，那个敌人就是我。」 「……原来如此。」 「正常情况下，最后获胜的会是主角一行人，但是也可能发生过程中出了什么差错而导致尤蜜拉获胜的情况。我想，那个世界或许就是这样吧。」 「这样啊……」 派翠克点头称是，接着闭上眼睛开始沉思。 因为他十分聪明，所以应该已经想到勇者跟圣女分别是谁了吧。 可能是整理好思绪了吧，派翠克在深呼吸之后开口说话。 「不管是尤蜜拉你的前世，还有原本的尤蜜拉所扮演的角色，我都已经大致了解了。考虑过这些之后，我想问你一件事。」 就只有一个吗？如果是我的话，肯定会问个不停吧。大可不必在意这么多的啊。 可是，他想问的唯一一个问题，到底会是什么呢？正因为只有一个，所以更让我觉得十分沉重。 派翠克的语气中带着些微不安。 「尤蜜拉，你觉得来到这个世界是好事吗？有没有想过要返回原本的世界……」 「我想前世的自己应该早就死了，所以不会想回去原本的世界。就算现在跟我说回得去，应该也不会回去吧。因为我已经习惯了这边的生活，而且……那个……」 我吸了一口气之后慢慢吐出，然后才继续说下去。 「那个……我很高兴自己来到了这里。因为遇见了你。」 他低声说出「这样就好」，然后笑了出来。 受到他的影响，再加上十分难为情，所以我也跟着笑了出来。 在我好不容易揭露过去一直不敢说出口的秘密之后，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我们自然而然朝对方靠近，我踮起了脚尖。因为，如果不这么做，我们的脸就无法来到相同的高度。 ◆　◆　◆ 隔天早上。雷穆今天也同样坐在我家餐桌旁。 我已经跟他说明了自己拥有前世记忆的事。一方面也是因为这是继昨晚之后第二次说明，所以知道可以省略哪些部分，说得比较流畅。 「哦～异世界的记忆啊……」 不客气地啃着面包的雷穆，看来像是半信半疑。 这种反应才是正常的吧。就算他认为我说的前世云云都是谎话也无所谓，只要能让他相信「我无意毁灭世界」这点就好。 「因为我也没办法拿出任何证据，所以只能请你相信了。」 「也是，如果没有这么异想天开的理由，大概也没办法说明大姊姊你的特异性吧。」 「既然知道现在在这里的我跟毁灭了平行世界的我是完全不同的人，这样应该就够了吧？」 虽然我很同情那个遭到毁灭的世界，不过终究是发生在我鞭长莫及之处的事。 我跟那边的尤蜜拉没有任何关系。我们活在不可能有交集的两个世界，所以永远不会相遇。很好，这样就结束了。 惊涛骇浪的时光到此为止，终于可以跟若无其事地吃着我的炒蛋的雷穆道别了。 在我思考要怎么做才能把暗之神赶出去时，他带着讨人喜欢的笑容说话了。 「那么，接下来就是对策会议啰──关于如何应付平行世界的大姊姊。」 「耶？」 「我没提过吗？平行世界的尤蜜拉?多克尼斯一定会到这个世界来喔。」 咦？光是毁掉一个世界还没办法让她满足吗？那个世界的我会不会太过凶暴了？ 「为什么要特地跑来这边？那边的我到底想做什么？」 「我之前说过吧？开放等级上限。」 「啊！」 开放等级上限的方法中也包括「杀害平行世界的自己」。原来如此，我的目标就是我啊。 「可是，不一定会到这个世界来吧？平行世界不是应该有无数个吗？」 「就算同样是平行世界，其实还是有类似距离的概念喔。那个世界正好就在这个世界的旁边而已。」 「既然如此，她也有可能选择另外一边吧？机率是百分之五十……相当高呢。」 「不，她来这边的机率是百分之百喔。因为，其他世界的尤蜜拉?多克尼斯都已经不在了。」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大多数世界的我都已经跟那个女性向游戏的剧情一样被打倒了。在平行世界打赢亚莉西雅她们的我，以及进入完全不同路线的我，算是少之又少的例外。 在无数平行世界中，还活着的我就只剩两个。雷穆的顾虑也是理所当然的。 「真的有可能前往其他世界吗？雷穆小弟你办不到吧？说起来，那边的我也不一定知道开放等级上限的方法啊。」 「这个嘛……算了……其实是有人在背后穿针引线啦。」 到现在为止都能应对自如的雷穆，这次却明显含糊其词。根据我的推测，对方应该是比雷穆更高阶的存在吧。可能就是无数平行世界中唯一能够突破99级等级上限的对象。 「跟平行世界的我比起来，那个幕后黑手应该更危险吧。」 「关于这点可以不必太过担心。那家伙在干涉世界时还是有很多限制，应该不会轻易动用辛苦累积下来的资源才是。」 「也就是说，我只要专心准备跟自己的战斗就可以了吗？」 「就是这么回事。」 虽然我不打算对雷穆提供的情报照单全收，不过现在也只能相信他说的话了。 必须跟自己战斗吗……到现在为止，我靠着本身无与伦比的超高性能强行打赢了许多场战斗。面对没办法凭性能碾压的战斗，想必会相当辛苦吧。 在我思索着或许是史上最强劲敌的事时，派翠克走进了餐厅。 「尤蜜拉，早安。不好意思，我睡过头了。」 「早安。因为昨天发生了很多事，你肯定也累了吧。身体没问题吧？」 「没问题，尤蜜拉你也不要太过勉强自己喔。」 派翠克拉开椅子坐下，过程中一直偷偷瞄着雷穆。 「你都跟他说了吗？」 「大致说完了喔，他知道我有前世的记忆了。啊，还有还有，平行世界的我好像会到这个世界来的样子。我们刚才正在讨论要采取什么对策。」 对喔，我这边还有派翠克。虽然对于多半是单独前来的另外一个我有点过意不去，不过，只要有派翠克帮忙就肯定能够获胜。 但是，这个可靠的搭档却面露忧色。 「这件事……不该交给尤蜜拉你来处理吧。你跟她其实完全无关啊。」 「因为她的目标似乎就是我，所以没办法逃避跟她见面的样子喔。」 「……你可以接受吗？」 「咦？这话怎么说？」 「平行世界的自己……即使说心灵截然不同，但是，必须与长得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交手，这样还是太过残酷了吧？」 他说话时的表情像是感到痛心。 残酷吗？我试着想像跟自己对峙的场面。 我拥有「前世的记忆」这项优势，但是她没有。在一无所有的情况下来到这个严苛的世界，一直没能获得任何伙伴而变得痛恨世界的她。 在我跟派翠克、艾蕾诺拉一起生活的期间，她始终都是孤单一人。 她是如假包换的隐藏头目、绝对的邪恶、这个世界的祸害。可是，或许我没资格谴责她。 她保持面无表情的状态走近我，一拳打在我的肚子上。毕竟她应该比我受过更多痛楚，所以我就老实挨她一拳吧。 她打了我一巴掌…………不可以打脸，这不是大家心照不宣的规矩吗！你这女人竟敢做出这种事！长得一副越看就越让人生气的样子！扑克脸也让人很讨厌！ 我朝她扑去，高高举起拳头…… 「……啊，应该没问题。而且，因为不需要手下留情，所以出手时可能比面对其他人的时候更简单。」 「咦？」 「我刚才试着想像过了喔。变成认真的互殴了呢，双方都以对方的脸为目标。」 「这……」 没想到派翠克竟然会出现这种退避三舍的反应。 算了，反正我对未来的预测通常不怎么准，说不定也能够透过和平对话解决。 「我也希望尽可能不要把事情闹大喔？不过，结果还是只能看对方打算怎么办吧。」 「是啊，拜托你尽量以比较和平的方式解决。真的没办法的时候，我还是会参战，可是实在不想跟尤蜜拉你交手。」 「不不不，那边的尤蜜拉跟我是不同的人，所以根本不需要在意喔？」 「就算心灵完全不同，尤蜜拉，你有办法跟一个长得跟我一样的人战斗吗？」 只有外表是派翠克的坏蛋吗？ 我饶不了那个用自己心爱之人的模样做坏事的家伙。首先要让他彻底改头换面，先揍到看不出原本长相的状态…… 「咦，完全没问题啊，而且感觉上会更有斗志。」 「……这样啊，那就没事了。」 以平淡语气回应的派翠克散发出一股哀愁感。为什么呢？ 在这之后，我和派翠克、雷穆开始进行平行世界尤蜜拉的对策会议。 「说是要寻找对策，不过到底该做些什么才好？」 「因为就连她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出现都不知道的关系啊……我也不认为陷阱之类的能对尤蜜拉发挥效果。」 虽然会议刚开始就充满束手无策的氛围，不过，雷穆带着充满自信的笑容开口了。 「大姊姊跟大哥哥，你们忘记我的特殊能力了吗？我可是地下城、魔法道具的管理者喔？只要拥有平常几乎不可能看到的最强等级魔法道具，肯定会比较有利吧？」 「喔喔！」 了不起。原来雷穆有办法控制掉宝率之类的吗？乱数调整真的是神才办得到的事。 雷穆发现我坦率地以尊敬眼神看着他，心情马上变得相当好。 「我想想，首先是……比如说，找针对大姊姊的弱点，找一把光属性的武器吧？在人们称为巴里厄斯地下城的地方，有一把最高级的武器──能够劈开黑暗的光之剑。光之神萨诺也在打造那把剑的过程中提供了协助。」 「……嗯？」 「因为不可能有人能够抵达那座地下城的最深处，所以，这把圣剑应该还沉睡在那里才是。可是，大姊姊多半连拿都没办法拿吧。如果是大哥哥……我也不敢确定。」 巴里厄斯的地下城……就是那里吧。我在学园暑假期间挑战过无数次的地方。为了取得自己用的剑而一次又一次重刷那座地下城，最后总算让我打到了一把暗属性的剑。 在刷宝过程中，掉落了一把让我甚至无法直接碰触的光属性长剑。 因为我不需要那把剑，所以卖掉了它。最后辗转流到亚莉西雅手上，她拿那把剑从背后捅了我，在这之后，剑跑到哪里去了呢……啊，我想起来了。因为太危险，所以我用黑洞术消灭了那把剑。 「那把剑已经不存在了。」 「咦？」 「我用黑洞术把它抹消掉了。啊，消失之后会不会再冒出一把新的呢？」 「……这样的话就再也不可能取得了。」 雷穆说话时的语气变得十分沮丧。 我做了对不起他的事，非得想办法让他振作起来不可。 「应该还有别的吧！毕竟雷穆小弟你是司掌魔法道具的伟大神只嘛。」 「嗯，其他的吗……虽然现在已经变成由萨诺所管理，不过有个可以张设结界的魔法道具喔。因为同样是光属性，所以一定能派上用场。那个道具现在在哪啊……记得好像是在萨诺的教会吧？」 「……对不起，那个也被我弄坏了。」 雷穆不再说话了。实在太可怜了。他现在之所以会笼罩在一股黑色的气场之中，多半跟他身为暗之神无关吧。 大事不妙，我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雷穆断断续续地再次开口。 「弄、弄坏了吗。那就没办法了。再来就是……能够操控魔物的大笛子之类的？普通的唤魔笛就只能叫来魔物，不过那支大笛子还可以让魔物朝特定方向移动。虽然使用大笛之力需要经过我的认可──」 「这个……」 「啊，对不起。果然还是弱了点吧。如果对手是大姊姊的话，不管有多少魔物也没意义吧。哈哈。」 「不，我想说的不是这个……那支大笛子也已经坏掉了，派翠克弄坏的。」 派翠克，接下来就交给你了！我已经撑不下去了。 我用视线送出暗号后，派翠克马上摇头拒绝。那支笛子明明就是你弄坏的啊。我本来还想慎重保存下来的，可是你却当场破坏了它。 还有，我其实也不想破坏结界魔法道具啊…… 但是，就算现在搬出这些说词，大概也只会让雷穆变得更加可悲而已吧。啊，我真的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才好了。对不起，雷穆小弟，你可以不必再继续努力下去了喔。 不过，他依然不肯放弃，以勉勉强强还能听见的音量继续诉说。 「万灵药呢？同样也被破坏了吗？那是我投入许多心血制作的魔法道具，因为希望能对人类有所贡献，所以我努力做出来了。」 「啊！万灵药还没坏掉！我甚至从来没看过！」 「对啊！我也从来没听过世上有这种魔法道具。想必现在依然沉睡在某座地下城的深处才是！」 我跟派翠克合作，设法让雷穆打起精神。 他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豁然开朗，开口这么说。 「真的吗！？太好了！听我说听我说，万灵药真的很厉害喔！我们现在马上去拿吧。」 于是，为了取得万灵药，我们就此踏上旅途。 但是，我很清楚，万灵药其实没什么用。不过，算了，就算只是为了兴奋不已，表现出和少年外表相符态度的雷穆，现在还是应该暂时保持沉默吧。 ◆　◆　◆ 我们来到了某座地下城内部。雷穆雀跃地走在前面，我跟派翠克紧跟在后。 为了对抗平行世界的我而决定好好整顿装备的我们，为了取得万灵药而来到这个地方。 这座地下城位于巴尔夏恩王国的王都附近，在王都近郊的两处地下城中是难度比较高的一方。我还在学园就读时，偶尔会来利用这处也有人称之为「里地下城」的场所。 因为国军军人、冒险者、学园的学生等，通常都会去比较简单的那处地下城，几乎没人会来这里，很容易利用。 派翠克在求学期间也会来这里练功升级，现在已经快升上99级了。以效率而言其实不差……唔？我记得他入学时应该还不到10级吧。一个当年不到10级的人，光是以这处地下城为主要练功地点就已经来到了90级前后？ 升到99级大概需要多少经验值呢？从派翠克升级的速度来推测……该不会我其实在进入学园的很久之前就已经达到了等级上限？ 我童年时的努力，原来都是白费……算了，还是别继续思考这件事了吧。再想下去对精神卫生不太好。 我们在几小时前决定好要去拿万灵药之后就马上跟琉一起赶往王都，来到了这座地下城。 走在前面的雷穆，虽然嘴上不停抱怨萨诺，不过心情还是很好。 「哎呀，萨诺实在很小气。因为她可以自由移动到任何有阳光的地方，就算帮忙送我们到这里来也不会怎样吧。」 「瞬间移动真的很方便呢。我有没有办法也学会如何使用啊？」 「为什么大姊姊你一直想要获得神的专属权能啊？」 「我觉得这不该算是我个人的欲望，应该是任何人都会有的欲望。」 我们边闲聊边持续往深处推进。 雷穆似乎知道通往最深处的最短路线，步伐毫无迷惘。 比较麻烦的是一路上的魔物。它们都对雷穆视若无睹，直接掠过他身边，冲向我或派翠克。 因为魔物只会袭击人类，这让我切身体会到雷穆果然是神。 差不多该到最深处了吧──在我这么想的时候，派翠克轻声对我攀谈。 「尤蜜拉，你之前跟我说过这里的头目很危险，理由到底是什么？」 「我说过那种话吗？」 「我确定听过喔。你说绝对不可以跟这座地下城的头目交手。」 如果我对游戏的记忆没错的话，这里的头目是巨大魔像。虽然兼具最强等级的物理防御力跟魔法防御力，不过攻击力跟速度都不值一提。 因为得花非常非常多时间才能打得倒，所以不适合用来升级。再加上掉落的宝物也不太值钱，应该称不上是好赚的地下城吧。 ……啊，我想起来了。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会对派翠克提出「不要跟它打」这种忠告的吧。 「我也想起来了。可是呢，我之所以说不要跟头目交手，其实是因为它很耐打而不是很强的关系。以升级效率而言不是很理想。」 「这个……还真有尤蜜拉你的风格哪。」 「你偶尔会说很有我的风格之类的话，这是在夸奖我吗？」 「……………………是啊。」 虽然在回答前有一段令人不解的空白，不过既然我像是受到了夸奖，所以就别在意了吧──我边这么想边以回旋踢踢倒从转角处冲出来的魔物。 一路上十分顺利，没有碰上什么麻烦，不到一小时就已经抵达了位于第五十层的头目房间前方。 在进入头目房间之前，我先向雷穆确认。 「只要打倒房间里的头目就能拿到万灵药吗？」 「因为我可以控制地下城里的机率，所以一定拿得到喔。」 「这样就好，我不想重跑好几次。」 「只要打倒头目就好。既然大姊姊你们能够轻松抵达这里，想必没问题吧。」 在游戏里，万灵药是头目的随机掉落物品。在主线破关后才知道这个情报的我，为了准备跟尤蜜拉进行决战而一再重刷这座地下城。 被这个就只是非常耐打的头目弄得心浮气躁许多次之后，终于打到了万灵药。这个道具的效果是让一名队伍成员的hp跟mp恢复成全满状态。能够只用一回合就让因为hp变成0而陷入无法战斗状态的队伍成员完全恢复战力的道具可是非常珍贵的。 面对强得完全不合理的隐藏头目时，必须慎选使用时机──怀着这种吝啬心态的我，直到打倒尤蜜拉为止都没有用到万灵药。贫困成性者不敢动用的补药──万灵药就是这种东西。 「那么，我们这就开打吧。」 头目房间的门打开了。巨大魔像位于房间的深处。它的材质是某种金属，从外表就可以看出，它把点数都点到防御力上了。 看到魔像的独眼因为察觉侵入者而开始发亮后，派翠克以叹息般的语气开口。 「看起来真的不好应付哪。」 「交给我吧，我有个好办法。」 我早就想好了应付魔像的妙计。虽然这个世界像是游戏，不过还是不太一样。战斗不是单纯削减双方名为hp的数值而是真的在搏命。朝弱点下手还是相当有效，战略也很重要。 其实不必老老实实地去攻击那些反射出沉重光泽的装甲板，应该锁定关节部位。就构造上而言，关节处的装甲绝对比较薄。据我研判，连结头部与身体的颈部关节更是致命弱点。 只要砍掉头，魔像多半就会立即停止活动吧。就算还能动，应该也会受到许多限制才是。毕竟眼睛就位于头部嘛，就算只是少了主摄影机，但毕竟是少了主摄影机。 当我缓缓走向金属巨人时，后方传来了声音。 「要不要拿我的剑去用？」 「我还是空手就好，因为需要精密的动作。」 我把自己的剑留在家里了。因为我不确定拿剑的话能不能确实锁定弱点，所以还是赤手空拳就好。不对，应该说空手才好。 魔像从非常高的位置俯瞰着我。我一边望着它缓缓举起的巨大手臂，一边想着如何才能抵达它的颈部。 现在还是拜托搭档帮忙吧。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我们，就算是合体攻击也应该能够即兴使出才是。 「派翠克！合体攻击啰！」 「……啥？」 没能使出。在我想着「你怎么可以这样啊」而往后转身时，魔像的手臂也砸了下来。 我一边以单手接下那个试图将我砸扁的巨大手臂，一边和派翠克商量。 「这个，其实就是派翠克你让地面隆起，帮我进行大跳跃的那个。」 「你没有说清楚要这么做的话，我当然不懂啊。」 「嗯，对不起。」 很好，重新来过吧。我把魔像推开，再度发出高喊。 「派翠克！」 「没问题。」 派翠克发动了土魔法。我脚边的一小块石头地面飞快升起，转眼间就超过了魔像的头顶。 在特制跳台停止上升的同时，我也凭自身腿力朝空中飞了出去。 然后就此一头撞进了天花板。 「……大哥哥，她那样到底是想干嘛？」 「我也不懂。」 传来了雷穆跟派翠克傻眼的对话声。我一边把头从天花板拔出来，一边想着「在地下城里不该用这一招呢」。哪天面对会飞的强敌时再来尝试看看吧。 这也在计画之中，这招本来就是这么回事……我在装出这种态度的同时让身体反转，用力踹向天花板。 我直接朝魔像头顶飞去，行动迟缓的这个敌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加上了下坠速度的最强手刀，就此贯穿魔像颈部！ 「……啊，稍微歪掉了。」 我伸得笔直的手指深深插进魔像之中──更精确的说法是魔像胸部，装甲看似最厚实的部分。 我把手拔出来之后平安着地。魔像的巨大身躯也在这时往后倒下。 「真高明。」 「你误……没错，这就是我的实力啦。」 我现在觉得先前花一堆时间想着「关节是弱点」之类事情的自己很丢脸。原本想来场头脑战的，结果变成完全靠蛮力取胜了。 魔像先生那边也同样有问题。不过受到一个普通人的空手攻击就当场毙命，实在太不像话了。这样还敢说是什么最强等级的防御力咧，简直让人傻眼。究竟是它太弱还是我太强了呢？哎呀，真是空虚啊。 「唉，我们回去吧。」 「咦？一个就够了吗？」 「万灵药原来不只一个吗！？」 我一直以为这是那种同时只能持有一个的道具。搞不好就只是掉落率非常低而已，在游戏里其实也能拿到好几个。 雷穆以双手比出七根手指。 「万灵药总共有七个。因为可以靠我的特殊能力调整成一定会掉落的状态，所以就再跑六轮吧。凭大姊姊你们的实力，应该很轻松吧？」 「真的一共有七个吗？」 「……我怎么可能骗人呢？真的就是这样喔？」 绝对不只七个。就算万灵药有很多个，不过依然是数量有限的贵重物品。我不认为这么有城府的神会一次就全都拿出来。 不过，有七个的话就已经非常够了吧。还是别继续追问他，快点开始跑下一轮吧。 ◆　◆　◆ 攻略地下城七轮的过程都十分顺利，很快就结束了。记住路线后直冲最深处，非常快，实在太快了。 附带一提，派翠克也打倒了三次身为头目的魔像。他锁定关节部分，首先是手臂，接着让腿部失去功能，最后对颈部接合处给予致命一击。 他若无其事地完成了我本来想做的事。人家才不觉得有什么好懊悔的啦。 我们拿到想要的东西后就立即掉头回家了。 一方面也是因为我们非常早出门，所以回到家时也才刚过中午而已。我让佣人泡了茶，边休息边仔细观察万灵药。 放在桌上的七个透明小瓶子，作工都非常精巧，瓶身薄到给人即使只是拿起来也可能弄破的感觉。此外，它们都透明到在某些角度下很可能看不见的程度。 最后是瓶子里的东西……里面空无一物。 「这些瓶子是空的喔？」 「这样就可以了。因为它不是像药水一样拿来喝的东西。」 「嗯？万灵药原来是一种伤药吗？」 派翠克对雷穆的发言提出了疑问。啊，原来他根本不知道万灵药是什么吗？ 虽然我拥有来自游戏的知识，不过对细节还是不太清楚。因为万灵药就跟其他药水一样是选择指令栏中的「使用」，所以我现在才知道它原来是个没装东西的空瓶子。 雷穆拿起万灵药，以自傲语气开始介绍。 「换个说法的话，或许可以把万灵药称为复活药吧？这个可是甚至能够让死者复活的万能治愈药，是世界法则中例外的例外。」 「咦！？就算死掉也能复活吗！？」 这次我真的大吃一惊。因为，我一直以为，在游戏里因为hp变成零而无法继续战斗时，换成现实就是勉强还剩一口气的状态。 因为我能够靠几近无限的魔力不停施展治愈魔法，所以原本认为自己不需要这个道具，但是，如果能够让人复活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就算死掉也还有七次复活机会，虽然还是少于十二次，不过已经够惊人了。 「当然还是有限制条件的喔。必须在死后尽快使用……大概是几小时以内吧？另外就是，复活对象需要还留有存在于这个世界的部分。」 「存在于这个世界的部分？」 「也就是说，一旦彻底消灭的话就没救了。大姊姊你的黑洞术就是彻底消灭喔。」 「……以尤蜜拉对策而言，我开始觉得这个治疗药其实不是那么可靠了哪。」 派翠克苦着脸这么说。 竟然还会用禁止复活的魔法，我未免太恶质也太蛮横了吧。 在我想着「不知道能不能跟游戏一样，设法让她在无法使出这招的情况下结束战斗」的时候，雷穆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所以说，事先把身体的一部分保管起来就好了。」 「派翠克，我现在要砍掉你的手，不要乱动喔！」 「住手！你这句话有一半是认真的吧！不要靠近我！」 我一站起来，他也马上跟着起身，往后倒退。 为了以防万一，先让我珍而重之地好好保管派翠克的手臂吧。然后，在每晚入睡前，我都可以陶醉地望着心爱之人的手臂。手牵手入睡或许是个不错的点子，真实版臂枕好像也相当值得一试。 「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呢。」 「咿！」 「喂，为什么要逃跑呢？喂？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脸色发白的派翠克，拼命想跟我保持距离。 ……好像有点过火了。扮演病娇就到此为止吧。 「真是，我当然是在跟你开玩笑啰。没必要怕成那样吧。」 「……我觉得你是认真的。尤蜜拉，你多半有那方面的天分喔。」 「我也这么觉得，到现在为止，刚才那一幕是最恐怖的场面。」 原来如此，我有病娇属性的才能吗？又达到了一个新的境界呢。但是，我感受不到丝毫喜悦。 我重新坐回椅子上，开口询问雷穆。 「那么，请问所谓的保管身体一部分是什么意思？」 「我想说的不是大姊姊你那种血腥手法，比如说头发之类的，其实也都算是身体的一部分喔。」 原来如此，只要先留下头发，万一死掉也能复活吗。 原本已经逃到房间角落的派翠克，现在总算愿意回到椅子上坐下来。他叹了一口气之后这么说。 「如果是头发的话就没问题，为了以备不时之需，各自保管就好了吧。」 派翠克说完后准备喝红茶。我看准他注意力转向茶杯的时机，飞快探出身子伸长手。 我抓住一大把他的头发，就这样用力往后拔。 「喝！」 「好痛！」 得到头发啰！现在，我手里握着一大撮灰色的头发。 但是，派翠克也因为头发被拔走的冲击而失手放开了杯子。陶器摔破的刺耳声响在房内回荡。 「哎呀，派翠克你真是的。」 「这不能算是我的错吧？」 用手按着头的他，以微微泛起泪光的眼睛瞪着我。哎呀，其实我也觉得拔得多了点，不好意思。 这样的话，派翠克你也拔走我的头发就好了吧。反正对我来说不痛不痒……在我准备装出恼羞成怒反应时，看似兴趣缺缺的雷穆伸手指向摔破的茶杯，开口说话。 「试试看用万灵药修好那个杯子吧？」 「咦？那就只是个茶杯喔？」 「其实就是要让死掉的餐具复活啦。这种程度算不了什么。」 我从来没想过，生死的概念竟然也能套用在无机物上。 当然，即使把药水倒在已经损坏的物品上也无法让它复原。再加上万灵药其实不是口服药这点，或许应该把万灵药跟药水视为完全不同的东西。 我从雷穆手上接过一个小瓶子，看向散落一地的茶杯碎片。 「接下来要怎么做？」 「试着把魔力注入万灵药看看。用施展魔法时的那种感觉，把注意力集中到杯子上。」 「……这是消耗式的道具吧？总觉得好像有点浪费。」 「先练习过怎么用比较好哦。」 有道理。万一必须用到万灵药，到时想必会是非常紧张的局面吧。为了在那种时候依然能够流畅应对，事先掌握使用时的感觉也是有必要的。何况，就算用掉一个也还有六个嘛。 我依照雷穆的指示，慢慢把魔力注入万灵药，然后注视着杯子碎片，内心默念「修好、修好」。 效果很快就出现了。 我手中的小瓶子涌现光芒，射向无数的杯子碎片。 碎片浮上空中，宛如拼图般重新组合成原本的茶杯形状。然后静悄悄地降回到桌上。 在此同时，我手中的万灵药也化为齑粉，带着不停闪耀的光消散在空气之中。啊，真浪费。 最靠近杯子的派翠克以指尖轻轻碰触它。 「完全修好了，看不出有任何接合痕迹。」 「哦？意外方便呢。」 「不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事让派翠克感到困惑呢？我跟着确认茶杯，马上就看出了哪里不对劲。 杯中冒着热气。茶杯里有着满满的热红茶。 「为什么会有红茶？而且温度还是像刚冲泡好的一样？」 「我记得刚才应该已经剩下不到一半才是，而且也有点冷掉了。」 万灵药不只修好了茶杯，连里面的红茶也一起复活了。 原本的设计就是这样吗？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错误吗？ 我以带着疑惑的眼神望向雷穆，他浮现出笑容。 「就算能够重新构筑肉体，没有灵魂的话，死者依然无法复苏。不只是容器，连里面的东西都能重现，这样才能称得上是复活药吧？这就是万灵药的效果喔。」 虽然雷穆宣称现在这样才是货真价实的复活，不过我想到了另外一个现象。 与其说这是复活药，不如说是── 「时光布……没有，请不必在意。毕竟结果是一样的。」 虽然跟我原本的想像有点出入，不过万灵药的效果无庸置疑。能够不必用到自然最好，以发生万一时的对策而言，应该没有什么东西比这个更可靠了吧。 接下来还得去收集艾蕾诺拉跟宅邸里其他人的头发才行呢。至于琉……应该可以用自然脱落的鳞片吧。 「复活对象越大、越复杂，需要的魔力就越多，要注意这一点喔。」 「知道了。」 修复茶杯时只消耗掉了些微魔力。对象换成人类时会需要更多魔力吧。如果是琉的话，应该还要更多。要是更大、更复杂的……应该没有了吧。琉已经长得非常大了，而且也非常可爱。 因为我从来没有因为魔力不足而烦恼的经验，所以应该不用担心魔力不够的问题吧。 更让我在意的是，碰上真的需要动用万灵药的状况时，到底有没有办法用。要是全灭就没人能用，而且，就算能用，手边也需要有万灵药才行。 因为已经浪费掉了一个，所以现在只剩六个。全部放在一起的话，风险未免太高，该怎么办才好呢？ 「剩下的六个要怎么分配呢？首先，我跟派翠克先分别拿一个……」 「不介意的话就由我来保管吧？放在影子里的话就不用担心搞丢，大姊姊你们需要的时候，我也能马上拿给你们。」 「唔……那就拜托你了。」 虽然交给雷穆保管多少让我有点不安，不过，万灵药应该也用不到六个吧。所以应该没关系，把剩下的四个都交给他好了。 雷穆随手抓起放在桌上的小瓶子，接连扔进影子里。这种收纳法看起来相当方便，让我很羡慕。 「那么，治疗方面应该不用担心了……有没有什么超强的武器呢？其实我比较期待这个就是了。」 「嗯……虽然有很多，不过，因为大姊姊你搞不好徒手还比较强……」 雷穆的头微微一歪。 听到要收集地下城产出的魔法道具时，我本来还以为可以捡到一大堆什么传说之剑的。不过，「圣剑」这个类别的武器似乎不喜欢我，如果是魔剑的话，我应该可以正常运用吧。 过了一小段时间，雷穆才让歪着的头回到原位，开口说话。 「我也想不到适合交给大姊姊你用的武器哪……大姊姊，你有什么想要的武器吗？」 我想要的东西？要是提出太过不合理的愿望，神也会很伤脑筋吧。我在脑中列出自己想要，而且认为应该勉强有可能实现的东西。 「我想要能够射出光束的剑。」 「没有。那不能算是剑吧。」 「像是能够引出隐藏能力的箭之类的呢？」 「没有……那是什么啊？」 「这样的话，那就给我可以变身的腰带吧。」 「没有……所以，那又是什么啊？」 根本什么都没有嘛。我明明就已经尽量挑选或许有可能存在的东西了说。 实在太让人失望了。我长年以来怀抱的梦想，一下子就有三个破灭了。在我相当认真地感到难过时，派翠克开口说话了。 「那把剑怎么样？尤蜜拉你拥有的那一把。」 「啊……那把剑吗？那就只是很耐用而已吧？」 派翠克说的是我爱用的那把暗属性长剑。 那把刷了好几十轮地下城才拿到的剑，因为附有暗属性，所以我认为应该相当贵重。不过，属性武器的优势在于「能够以装备者本人无法运用的属性发动攻击」。对于原本就能够使用暗魔法的我来说，其实没有多少帮助。 那把剑啊……我收到哪去啦？应该还在我房间的某处就是了。 不知道那把剑的雷穆，一脸不解地看着我们。 「那把剑？你们在说什么？」 「我现在就去拿吧。」 机会难得，顺便让雷穆鉴定一下吧。我站起身，回自己寝室去拿剑。 几分钟之后，我在衣柜上面找到了积满灰尘的长剑，回到派翠克他们所在的房间。花了一点时间才找到。我完全忘记自己先前把剑藏在艾蕾诺拉拿不到的地方这件事了。 「我拿来啰。」 「……剪定铗？」 我一拿出那把从剑柄到剑鞘全都是黑色的长剑，雷穆顿时变得面无表情。他一脸严肃地瞪着我手中的剑。 他说的剪定铗是什么意思呢？我也跟着看向自己手上的剑。 剑的外型本身就只是非常普通的混用剑──长度比双手剑短，但是比单手剑长的剑。我拿剑的时候一直都只用单手。 「铗是指剪刀吧？这怎么看都不像剪刀呢。」 「……大姊姊，你是在哪里拿到那个的？」 「在巴里厄斯的地下城……这是不可以拥有的东西吗？」 「唔……如果是由人类来使用的话，应该就只是一把很耐用的剑而已……应该没关系吧？何况也没有钥匙……」 雷穆说话时似乎没什么自信，声音也越来越小。 虽然用了好一段时间，不过我觉得只是一把普通长剑。我怀着「好久没看到剑刃了，顺便看一下吧」的想法而握住剑柄，拔剑出鞘。 雷穆一看到我拔剑就马上从椅子上跌了下来，连滚带爬地后退。 「等一下！？这样很危险喔！？」 「啊，对不起。」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雷穆出现这么强烈的反应。这把剑原来是这么危险的东西吗？ 「虽然附加暗属性确实很少见，不过，除了这点之外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吧？多少让我知道一些啦。」 「那把剑不是可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到底是从哪里混进来的啊？」 「很危险吗？」 「我刚才也说过，由一般人来使用的话，应该没问题。虽然我也知道这把剑的存在，不过还是第一次目睹实物。」 雷穆字斟句酌地慢慢说着。 这样听来，好像是地下城出了什么原本不会掉落的错误道具。我原本以为自己的运气很差，说不定其实天生拥有好运呢。 「所以说……请问这个到底是什么？」 因为这个神经常只打算透露对他自己有利的情报，所以搞不好得费一番功夫才能问得出来。 要是安全的话，我就打算照以前那样继续使用，如果有危险，那就得做好万全的管理。比如说把剑放到艾蕾诺拉小妹妹拿不到的地方之类的。啊，这样的话，放回衣柜上面就好了吧。 我在脑内自己解决了问题之后，雷穆才以沉重的语气开口。 「那是用来管理世界……不对，应该说是管理所有平行世界的道具。就像是修剪过多的树枝一样，用来抹消不需要的世界──神的剪定铗，又名剪定剑。」 「剪定……剑。」 「不过，那把剑的持有者，本来应该是位阶比我更高的神。如果没有解放力量的钥匙，应该就只是一把很坚固的剑吧。」 「竟然有这种事……」 「嗯，那是不该在人类手上的东西。大姊姊，你不介意的话，我愿意帮忙保管喔？」 「不行……要是拥有这种东西的话……内心之中的国二生就会觉醒了。呼嘿呼嘿。」 我不由得发出奇怪的笑声。 喂喂喂，剪除世界的剪定铗？没有钥匙的话就无法发挥力量？剪定剑？ 这下不妙了。我本来以为所谓的中二病就跟麻疹一样，只要罹患过一次就能终生免疫，看来似乎不是这么回事。中二病原来是流行性感冒的同类吗？ 我得冷静下来才行，不然就会在这个年纪才又创造出新的黑历史了。毕竟，吟游诗人拿我当范本所创作而成的中二病风格故事，现在就已经在广为流传了啊。 我做了一次深呼吸，让情绪恢复稳定……很好，已经没事了。 因为我的恶心笑声让派翠克跟雷穆都露出看似担心的表情，所以我对他们点头。 「别担心，如果是我的话就能压得住诅咒。」 「……嗯，虽然我听不太懂，不过大姊姊你还是要加油喔。」 「尤蜜拉，你又在想没有意义的事了吧？」 果然还是瞒不过派翠克。 可是，该怎么说呢……我刚才那句话，其实也一样含有几分中二病的感觉吧。 在我拼命忍着不让内心的窃喜表现出来时，雷穆战战兢兢地指着剑。 「那就由我来保管……可以吧？」 「……我还是比较想留在手边。碰上什么紧急状况时也会用到吧。」 「交给我管理的话，就算没有随时带在身边也不会有问题喔？」 我也能认同他的意见。反正原本也就只是堆在衣柜上而已，这样的话，交给随时都能送到手边的暗之神，或许也是个选择。 但是呢……总觉得雷穆小弟只会在别无选择的时候才愿意还给我。 在我烦恼的期间，雷穆依然继续劝我交给他保管。他之所以会这么坚持，多半是想由自己来监视危险物品的关系吧。 「唔……」 「如果是我的话，任何时候都能从影子里拿出来喔。」 从影子里拿出来？ 我一发出「雷穆小弟！」的暗号，身旁的雷穆就低声说出「承认」，影子开始晃动，剪定剑从中现身。 不不不，应该要在表现手法上再多用点心才行。巧妙地操控影子，弄成雷穆小弟彷佛从自己体内拔出剑的感觉，或许也不错。有梦最美。 「那就交给你保管吧。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麻烦好好思考取剑时的场面表现。」 「…………放心交给我吧！」 因为获得了承诺，所以我干脆地交出了剑。 其实我这时就应该要察觉的──察觉他其实完全没听懂我想表达什么就直接充满自信地做出了回应。 插曲三 尤蜜拉 第三卷插曲三 尤蜜拉 巴尔夏恩王国的王都。这座号称邻近诸国之中最为繁华的都市，此刻完全感受不到任何人的气息。 在王城的阳台上，有个少女正望着已经变成废墟的市街。 因为长长的浏海盖住了她的脸，所以无法判读表情。唯一能够知道的是，现在甚至已经连帮她修剪一头过长黑发的人都不复存在了。 俯瞰着王都的黑发少女，正是不仅消灭了王国，更进而杀光了全世界所有人类的当事人。她名叫尤蜜拉?多克尼斯。 少女以带着自嘲的语气低语。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呢。」 「你有自己犯了错的自觉吗？」 这个世界本来应该已经不再有人能回答尤蜜拉的自言自语，但还是有了回应。那个声音混有杂音，无法判断说话者的性别与年龄。 对于这个看不见的说话者，尤蜜拉没有表现出丝毫惊讶，平静地继续与对方交谈。 「……好啦，我想自己真的有错吧。」 「对于操控魔物杀光人类之事感到后悔？」 「事到如今，我怎么可能还有什么反省或后悔。何况又不是只有我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周遭的其他人也不例外……整个世界都错了。结果就是现在这样。」 「正是如此！这些世界全都是错的，所以我才要让它们获得解放。」 尤蜜拉交谈对象的声音多了几分干劲。 因为这个至今依然不知真实身分的对象，一旦谈起这方面的话题就会变得滔滔不绝，尤蜜拉一边感到烦躁，一边回顾自己的人生──自己和他人都犯了无数错误的过往。 第一个错误是自己的诞生。对于自己诞生在这个世界之事，以及与生俱来的外表、处境等，尤蜜拉有过无数次怨恨。 假如头发是黑色以外的颜色、倘若不是生在贵族之家、要是自己诞生对黑发没有忌讳的国家……虽然她梦想过这许许多多的「如果」，但是依然不可能就此扭转一切。 「是啦，以前的我实在不怎么聪明呢。」 幼时的尤蜜拉，拼命想搏得父母亲的关爱。她一心认为，父亲跟母亲肯定能够帮助自己化解那股从懂事以来就挥之不去的寂寞感──只透过故事得知的，在严格中不失慈爱的父母。 她深信自己总有一天能够见到双亲。相信双方重逢时，父母亲必然会给予温暖的拥抱。 尤蜜拉凭借着这样的幻想，在进入学园就读之前就一直在多克尼斯领地努力求学。 她在学生时期也依然追逐着这个绝对不可能实现的愿望。关于那个对旁人言听计从的公爵千金，虽然她内心怀着轻视，但还是会讨好对方。为了留在派系之内，她自愿执行各种卑劣行为。然而，在这个派系因此而甚至连王族都感到不悦时，那群人立即选择了断尾求生。 连最后一丝希望都彻底断绝了。更精确的说法是，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任何希望。 她直到升上学园三年级时才看出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刚好就在这个时期，「魔王复活」的消息传遍了王国各地。 魔王成了尤蜜拉的新希望。她心想，如果是魔王的话，对于那些一直霸凌自己的人、乱七八糟的王国、不值得存在的世界，魔王肯定能够全部将之消灭。 「问题可能就是我这种只想靠别人帮忙的心态吧。」 宛如在谈论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般，尤蜜拉的语气中没有丝毫感情。 她的希望再次消失了。魔王遭到讨伐，新的勇者与圣女让举国上下欢欣鼓舞。 尤蜜拉打从心底认定，不可以再依靠任何人，能够信任的只有自己而已。 她就此下定决心──由自己来取代令人失望的魔王，亲手毁灭世界。 尤蜜拉早就知道，自己拥有比他人更强的实力，能够运用某种强大属性的魔法。她是在了解这点的情况下刻意隐藏实力的。 因为担心这样会让旁人会更加讨厌自己，所以，不管是童年期或求学期间，她都不曾使用过这股力量。虽然她现在怀有「既然其他人已经那么疏远我，到底还在怕什么」的认知，但是，当时的她真的非常害怕发生这种情况。 于是，尤蜜拉就此踏上成为隐藏头目之道。 她随后就遇见了这个从来不曾现身的神秘对象。 由于那个声音到现在都还在抱怨，尤蜜拉说话时的语气也变得粗暴许多。 「喂。」 「──肯定有着能够俯瞰这个世界的存在。」 「听我说话啦！」 「对方多半是抱着娱乐心态观看这个世界，从中取乐……嗯？你怎么了吗？」 「……没什么。」 从初次见面起就一直都是如此。这个看不见的神秘人物完全无意与他人沟通，就只是单方面地说着自己想说的话而已。 尤蜜拉甚至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因为她也没有其他谈话对象，所以不会感到不方便，不过，尤蜜拉在内心中以「邪神」称呼这个说话者。 尤蜜拉独自回想起几个月前的事。对方第一次对她说的话是「你啊，继续这样下去的话会死喔」。说话者提出忠告，表示再这样下去会因为敌不过亚莉西雅等人而死在对方手上。 邪神在这时提出了一个违背常理的练功升级法。那个练功法极为严苛，绝对不是一般人、还想要命的人想得出来的方法。 或许察觉到了尤蜜拉有所不满吧，那个声音说起了听来像是在关心她的话。 「你还好吧？明天就是要侵入相邻世界的日子啰？」 「唉……我会乖乖过去啦。你真的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状况呢，不愧是想出那种头脑不正常升级法的人。」 「不是这样喔。传授给你这家伙的方法，不是我想出来的。」 「啊？除了你之外还有谁想得到啊？」 「实行那个方法的可是你自己喔，平行世界的你。她同时也是你明天要打倒的对手。」 尤蜜拉要挑战的对象是平行世界的自己。虽然她早就听邪神提过这件事，不过还是没料到对手竟然就是那个人。她原本认为，对方肯定跟自己一样，过着郁郁不得志的人生…… 尤蜜拉突然对直到现在为止都不曾有过丝毫兴趣的另一个自己产生了好奇心。 「另外一个我是个怎样的人？跟我不一样吗？」 「完全不同。因为说这话的是觉得人类其实都差不多的我，所以差异肯定非常大。那家伙比你还要强很多。」 「这算什么啊，既然如此，你让那边的我杀掉我不就好了吗？你就只是想要获得已经没有等级上限限制的手下而已吧？」 「唔……事情没这么简单。那边的你没有我能介入的破绽，她不像你一样痛恨世界，很难搞。」 尤蜜拉想像不出一个不会痛恨世界的自己。她认为，就算能够回到过去，开始另外一段人生，自己应该也还是会讨厌这个世界吧。 「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我存在啊？」 「理由很简单，因为是我安排的。」 「可以说得具体点吗？」 「我早就注意到你了。在人类之中，你拥有出类拔萃的能力，我非常希望能让你成为手下。但是，你就是会死，不管我怎么干涉都无法改变结果。」 尤蜜拉回想起了跟亚莉西雅等人的战斗。跟那四个人的战斗是千钧一发的死斗，要是没用过那个疯狂的练功升级法，当时死的肯定是自己。 那四个人就是如此强大，对尤蜜拉而言是最难应付的敌人。 尤蜜拉因为想知道说话者到底做了什么而专心倾听。 「我开始认为不妨多试试看各种方法，于是试着把另一个灵魂放进你的身体里。那是个飘荡在次元缝隙之间的弱小灵魂。虽然我想多半还是行不通，不过那时真的已经苦恼到不惜尝试这种方法的地步了。」 「也就是说，那家伙成了我的对手？」 「没错。可以说有了意外的收获。而且，她甚至还帮我找回了遗失物。值得惊叹。」 「那个我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好像是成了什么领主吧？总之整天游手好闲，真的很没意思。」 「哦～其实我也不怎么有兴趣就是了。」 既然成了领主，应该是继承了父亲的伯爵爵位吧。过程中到底得发生多少事才能形成这种结果，尤蜜拉甚至无从想像。 尤蜜拉再次回顾自己的人生。 她觉得，虽然自己拼命装成没注意到的样子，但是，过去肯定有过能够让自己获得救赎的路线。拯救自己的手，很可能一度近在咫尺。 首先是只凭自己的力量活下去的路线。凭这身实力，不管到哪个国家去，应该都能过着不错的生活吧。 再来是寻求周遭他人协助的路线。 她心想，即使是那个不断找麻烦的艾蕾诺拉，其实也只是受到旁人唆使而已，本性应该不坏。要是自己曾经拉下脸向她求助的话，或许能够改变什么。 尤蜜拉最后想起了在学园时偶尔会来找自己攀谈的某个男生。 不时会对自己表示关切，询问是否有困难的他，无疑曾经是尤蜜拉的希望。然而，拒绝那个救赎之手的也正是尤蜜拉本人。因为她认为对方只是边境伯之子，在王国中枢没有多少影响力，所以始终不曾亲近过他。 「边境伯领地大概不会像中央这样整天勾心斗角，如果是在那边的话，或许我也能过着安稳的日子……是吧──」 惊觉对方的名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尤蜜拉急忙捂住自己的嘴。虽然不清楚详细情况，不过，他应该也已经在魔物大举入侵时战死了吧。尤蜜拉认为，几乎可以说就是自己夺去了他的性命。 「怎么啦？你的战意好像又减弱啰？」 「不可能有这种事吧。我已经无路可退，早就决定要杀光所有看不顺眼的家伙了。」 尤蜜拉觉得，幸好问起了关于在平行世界和平地活着的自己。 知道有个跟自己截然不同的自己后，尤蜜拉的决心变得更加坚定。 她认为，绝对必须打倒的对象就只有一个。 第四章 隐藏头目，和隐藏头目互殴 第三卷第四章 隐藏头目，和隐藏头目互殴 在我拿到万灵药，而且知道自己的剑正好能够满足内心渴望的隔天。 关于「如何对抗平行世界的我」的对策，马上就变得无从着手了。毕竟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可能就是明天，不过也可能是明年。 在她出现之前的这段期间，我打算像平常一样度过，比如说处理各种文件，或者是前往正在扩建的村子，看看进度之类的。不过，唯有今天，我打算过得轻松点。因为这几天发生了太多事，让我觉得有点累。既然是难得的休息，或许应该来看看书。 买几本新书或许也不错──我一边想着这种事，一边审视宅邸的书库，就这样悠闲地度过了风平浪静的一天。 平行世界的我打算进攻这里的事，或许只是雷穆杞人忧天吧──今天就是安稳到足以让人产生这种想法的地步。 时间来到傍晚，看样子，今天应该可以平安结束了吧……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影子中传来说话声。 「大姊姊！我已经确认了次元的扭曲！马上过来！」 有着一头黑发的神──雷穆──从我的影子中出现了。 咦，已经来了吗？ ◆　◆　◆ 我喊了派翠克一声后就离开了宅邸。 因为早已完成相关准备，所以马上就能以全副武装状态出发。 艾蕾诺拉留下来看家。其实应该说，要是向她说明原委的话，她非常有可能表示希望同行，所以我一直没跟她提起平行世界的事。 「地点呢？请问在哪？」 「就在这附近。」 「这样的话，我要让琉也留下来看家。」 「为什么？我认为那头巨龙应该能成为战力喔。」 「啊！？你竟然想把琉带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这个……嗯，对不起。」 我照着雷穆从影子中发出的指示移动。 派翠克也在不久之后赶上了我们。 「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呢。」 「就是说啊。」 「地点在哪？」 「好像离这里不远，大概在哪里呢？」 雷穆马上做出「再几分钟就到了」的回应。 目的地位于多克尼斯城镇附近。照现在的移动速度来估计，应该就是希洛兹公爵先前埋伏地点的附近吧。 关于「离城镇很近」这点，我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不过，城镇应该可以免于遭受波及，实在是万幸。 就是那里吧──我看了一眼就马上做出这样的判断。 雷穆刚才描述成「次元的扭曲」，的确就是这样。 空间出现了扭曲，可以看到另一侧变得歪七扭八的景色。 「应该就是这里吧。」 「我也这么想。」 我们在稍远处停下脚步，雷穆依然躲在影子里。 我仔细观察扭曲的空间……真想再靠近一点，要是伸手碰触的话，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当受到求知欲刺激的我正准备跑向该处的时候，派翠克早一步抓住了我的肩膀。 「喂，你现在打算做什么？」 「我就只是想稍微碰一下看看而已。」 「看也知道非常危险吧？」 「人类之所以能进化到现在这个地步，原因正是对知识无止尽的探求心。稍微摸一下应该不会怎样吧？」 他加大了抓住我肩膀的力道。 反正那应该不是会在碰触的瞬间射出杀人光线之类的东西，对于比恶魔核心还要来得更安全、安心的次元扭曲，如果只是摸一下的话，应该没关系吧。 「知道了啦～这样的话，扔颗石头过去应该可以吧？」 「也是，如果是这种程度的话……你觉得呢？」 派翠克说话时看着我的脚边。 传来的回应有种「随你们高兴吧」的感觉。 「应该无所谓吧？」 很好，既然雷穆也允许了，现在就试着朝它扔石头吧。 究竟是会消失在多半跟这边相连的平行世界之中呢，或者是飞行轨道会随着扭曲的空间而改变呢，抑或是根本不会产生任何影响呢？我非常好奇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 我从脚边随手捡起一颗小石头，轻轻扔向次元扭曲。 几乎就在石头离手的同时，扭曲的空间开始缓缓晃动。晃动幅度逐渐变大，从扭曲空间中出现的……就是我。 对方是平行世界的尤蜜拉。石头直接命中她的脸。 「啊。」 「……这样的欢迎还真粗暴呢。」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希望你不要生气。 不愧是尤蜜拉，甚至没有出现吃痛的样子。 虽然是理所当然的，不过，另一个我真的跟我一模一样。大概只有头发的长度算得上是差异吧。她那头很久没剪的黑发已经完全遮住了右眼。 还有，衣服也不一样。她那身全黑的哥德萝莉风礼服，我记得在游戏中也是隐藏头目尤蜜拉所穿的服装。那件礼服到底是哪来的呢？ 她依序注视我跟派翠克，然后才低声这么说。 「哦～这样的啊。原来如此。真的很让人讨厌呢。」 「对不起，这个……我该怎么称呼你才好？」 我在保持一定程度距离的状态下向她攀谈。 其实我也考虑过甚至无法沟通的可能性，不过她老实地回答了。 「你不可能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吧？我也是尤蜜拉?多克尼斯，随你怎么叫都行。」 「因为我也是尤蜜拉，所以应该会有很多地方不太方便吧？」 「这倒也是。不然你改叫傻瓜吧？反正你看起来就是一脸傻样。」 「脸……我跟你不是长得一模一样吗？」 她露出「糟糕」的表情。其实她才是傻瓜吧？ 认真想想要如何区分彼此的称呼吧。变种尤蜜拉、黑尤蜜拉、另类尤蜜拉……唔～真要说的话，我觉得自己应该才是变种兼黑色的另类版。 因为比较接近原版的其实是她，或许我才是应该改名的那一个？可是，一旦改名的话，感觉就会被当成替补看待，我不喜欢这样。 既然如此，干脆用简单的编号来处理吧。 「不然就叫1号跟2号吧。我是1号，而你是2号。」 「啊？为什么我是2号啊？」 「好吧，那1号就让给你，我叫v3。」 「为什么要跳过2啊！？还有，v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咦……你还真是任性啊。 我可是因为你对1号2号都是力量型，而没有技巧型感到不满，所以才搬出v3当替代方案的喔。话说回来，跳过一个数字确实会让人感到在意。万一变成再冒出另外一个我的伏笔也会让人很头痛。 不然就继续让她当1号，至于连号问题…… 「如果你不喜欢跳过数字的话，那就改成0跟1吧。你是1号，而我是零神。」 「所以说！为什么你一直坚持要加上不必要的字眼！？」 「零神？那是什么？我明明不记得这个词，但却还是有股莫名的悲伤……」 「那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我边闹她边探听，终于确定了她绝对不是我。她没有任何关于日本的记忆，彼此的人格完全不同。 万一她跟我同样拥有前世的记忆，我们现在应该已经为了争夺「谁才能叫零神」而大打出手了吧。 「彼此都选用自己喜欢的骑士名字吧。不管是亚马逊也好，踢蝗也好，你都可以自由挑选喜欢的名字喔。」 「……我当2号就好。1号让给你。」 「咦，如果你可以接受的话，我是无所谓啦……」 我有点遗憾。不过，考虑到辨别时的难度，叫1号跟2号或许也不错？ 我右手插腰，左手朝斜上方伸直，然后大喊。 「变身！」 「……你在做什么啊？」 尤蜜拉2号赏了我一个白眼。 感到无地自容的我向派翠克求助，但他也同样对我投以冷漠的眼光。不是，这是非做不可的吧？我可是尤蜜拉1号喔？ 因为童心回归过度而觉得有点难为情的我，先做作地咳了一声才继续说话。 「既然已经形式上决定了称呼的区分……2号，你的目的是我，没错吧？」 「对啦，我的目的是你。」 她的目的果然是我啊。目标是打倒我好开放等级上限。 始终一脸不快神色的2号，伸手指向派翠克后开口。 「然后呢？这家伙又是谁啊？」 「我是──」 在派翠克正要开始自我介绍时，我突然察觉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 2号投向他的眼神跟面对我时的眼神明显不一样。2号看我的时候是那种彷佛甚至不想看到我出现在视野之中的感觉，看着派翠克的时候却像是怀有几分喜悦。 这多半是……「虽然人格不同，但喜欢的异性类型相同」之类情况吧。 大事不妙。我跟她长得一模一样，醉心于我美丽容貌的派翠克先生，很可能也会对2号动心。 不过就是对别人的男朋友抛媚眼，一个毁灭了世界的人肯定有办法面不改色地做出这种事吧。 从我开始思考到现在为止，其实只用了短短的零点二秒。 为了避免再立起更多旗标，非得在他们的对话成立之前就介入其中不可。 我为了搂住派翠克的手臂而朝侧面跳了出去。 因为跳的时候没控制好力道，导致我的手肘撞中了他的侧腹。虽然派翠克发出痛苦的呻吟，不过因为成功打断了谈话，所以没问题。 我紧紧缠着派翠克的手臂，同时还用头不停蹭他，借此强调彼此感情非常好。 「他可是我的男朋友喔？啊，我们也已经订婚了喔。再过几个月就要结婚了呢。」 「好痛……尤蜜拉，你干嘛突然做这种事啊？」 「快点！就像平常一样，低声对我说些热情的甜言蜜语！」 「像平常一样？」 拜托你安静点──我用视线向派翠克如此倾诉。不能让2号发觉我们还是第一次这么做。 我偷偷看向2号，发现她正以锐利的眼神瞪着我。很好，看来相当有效。然后，2号以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语气开口。 「少给我在那打情骂俏。」 「咦？在你看来是这样的吗？这种程度应该没什么吧？啊……因为2号你没有男朋友，所以无法理解吧。对不起喔。还有，我比你强。」 战斗已经开始了。开场应该是我占上风吧。 我很清楚「怎么不交个男朋友？」这类话语的杀伤力。如果对方询问时看来像是发自心底感到困惑，这样会更加伤人。要是最后再以认真语气陪罪的话，还能追加更多伤害。 2号，感受痛苦吧！即使彼此体会过相同的痛楚，但现在依然是敌人，我不会手下留情。 她握紧拳头，垂下了头。因为我也开始感到不好意思，所以放开了派翠克，走到2号身边，从下方窥探她的表情。 「你该不会在哭吧？虽然你看来像是孤单一人，不过拜托不要太过沮丧喔。还有，我比你强。」 （插图010） 「……你看那个地方。」 她说完后指着正下方。 咦？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了吗？我往下看，但是没有发现任何东西。 就在我打算询问「你想让我看什么」的时候，从正上方传来冲击。一瞬间之后，我的后脑感受到疼痛。 直到脸直接撞到地面的时候，我才发觉后脑刚刚挨了一记脚跟踢。我被打趴在地上了。 「你这样太卑鄙──」 「你不是说自己比较强吗？那就快点给我站起来啊。」 在我因为想抗议而快要爬起来的时候，头顶再次受到冲击。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她一再重踩我的后脑，我的头在土里越陷越深。 2号停止踩踏，开始让踩着我头部的脚不停扭转。 「昏倒了吗？你就只是嘴巴厉害而──」 「是你先动手的喔。」 我把手伸到头部后方，抓住了2号的脚踝。就算趴在地上，我还是有办法反击。 她为了挣脱而试图把脚抽回去……我可不会轻易放手喔。 「你想做什么？快点放开我啦。你乖乖地继续趴在地上就好了。」 「趴在地上？说得好。」 「呀啊！」 我维持抓着她脚踝的状态，直接开始在地上翻滚。在转成脸朝上姿势的瞬间就用双手加强拘束力，然后继续滚动。 尤蜜拉2号变得无法好好站稳而失去了平衡。我继续滚动，以自己为轴心甩动着2号。 于是，头发遮住眼睛的哥德萝莉风尤蜜拉被我拉得趴倒在地，重重撞击地面。 我发出胜利的喊声。 「喝啊！」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我飞快起身，然后再次抓住她一只脚的脚踝。 抓稳之后，我开始重复「高高举起后往下甩」的动作。就像是用铁锤敲打地面一样，用尤蜜拉2号重砸地面，一次又一次。 当然，为了能够确实把她的脸砸进土里，我在甩动时还会持续微调角度。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满脸泥土还满脸泥土。 这时，派翠克要我停手。 「到此为止吧。」 他脸上的神情，看起来真的十分痛心。 我不再将2号砸向地面，朝她看去。不管怎么看，那个全身瘫软，无力地躺在地上的少女，长相都跟我非常神似…… 我大吃一惊，转头看向派翠克。 「两个尤蜜拉互殴的光景，比我原本想像的更让人不好受哪……」 「派翠克……」 我好像也可以体会他的心情？ 就算是我，要是目睹派翠克跟有着派翠克长相的人毫无章法的混战场面……嗯？如果是我的话，应该会去帮派翠克吧。因为，就算对方长得跟派翠克一样，终究是另外一个人嘛。 「咦？派翠克你选择站在2号那边吗？只要长得一样就好，不管是谁都无所谓吗？」 「没有，我就只是不忍心继续看下去而已……」 「哦～你这么支持2号啊。先动手的明明就是她喔。」 「尤蜜拉你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做了太多无谓的挑衅。」 我才没挑衅她呢。我就只是想要在精神面上取得优势而已，那不是挑衅而是炫耀。至于何者比较恶质，这个就见仁见智了吧。 ……好吧，我承认自己也有错。或许真的是我先找对方麻烦的吧，虽然我不打算道歉就是了。 在我宛如闹别扭般撇开头不看派翠克的时候，2号正好也站了起来。 她一边简单整理变得凌乱的服装，一边瞪着我。 「你啊，是不是以为自己有男朋友就比较特别啦？」 「咦？」 「世上所谓的一般人，其实都有自己的朋友，而且也有情人喔。然后还会正常结婚，生小孩。」 「咦……嗯……确实是这样。」 「你搬出这种不值一提的事当靠山，想借此取得优势，难道不会觉得自己很可悲吗？简直就像是个拿可以自己一个人去买东西的事来自夸的小孩子一样。要是一个成年人开始拿任何人都做得到的事来炫耀的话，这个人就已经没救了啦。」 「……您这番话非常有道理。」 ……我快要哭出来了。因为说话者长得跟我一样，所以更让人不好受。我认为，自己内心某处多半也正在想着同样的事吧。 先是单方面挑衅，在遭到派翠克制止后却又闹起了别扭，我的个性实在太差了。就在我真的快要落泪时，尤蜜拉2号挑起嘴角，继续往下说。 「还有呢，真正幸福的人是不会刻意向别人强调自己很幸福的喔。看到你刻意跟引以为傲的男朋友装出打情骂俏的模样后，我不由得这么想──啊，你在感情方面不太顺利哪。」 「……一帆风顺喔。就连结婚典礼的时程都已经排定了。」 「喔～结婚啊……然后呢？你是不是以为，只要结了婚，彼此的关系就会自动跟着进展，一切都朝好的方向前进啊？婚礼既不是什么魔法仪式，而且也不是人生的终点喔？」 没结过婚的人哪有资格批判结婚啊。你明明就连男朋友都没有……不行，透过「有没有男朋友」而取得的优势已经消失了。可恶……我想不到该怎么反驳。 2号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继续追击。 「说起来，我早就觉得很奇怪了。虽然彼此是不同的人，不过一样是我喔？一样是尤蜜拉?多克尼斯喔？不可能谈得出什么有模有样的恋爱吧。你一定是上了边境伯家那家伙的当。」 我差点就忍不住望向派翠克，想要确认他是不是在欺骗我。 不行，要是真的这么做，简直就像是我根本不信任他吧。 跟派翠克比起来，我现在更在乎尤蜜拉2号。就算彼此长的一样，与其欣赏容貌，我现在更想揍她。 「不要说派翠克的坏话！」 我扑向尤蜜拉2号，一拳打在她脸上，接着顺势把她压倒在地，骑在她身上，以双手交互殴打她。 她也同样回击我的脸。但是，由下往上的拳头使不出多少力气，完全无法造成伤害。没用没用没用。 「尤蜜拉，住手！尤蜜拉太可怜了吧！」 这次喊停的时机也相当早。派翠克抓住我的肩膀，把我往后拖。 我刚才之所以高喊「不要说派翠克的坏话」，其实也是希望能稍微拖住他一下，不过好像没什么用。搞不好派翠克已经看穿了我因为讲不赢对方就想弄成互殴的盘算。 我已经完全被拖离了2号。依然躺在地上的她，以及被派翠克架着肩膀的我，互相瞪着对方。 派翠克确认我已经不再使力后才重重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你们都那么执着于攻击脸部啊？」 「「因为看那张脸不顺眼的关系。」」 （插图011） 我跟2号同时回答。因为我们的声音相同，所以我有一瞬间以为听到了回音。 算了，至少现在知道彼此彻底合不来了。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到现在为止都还没发展成你死我活的厮杀。 我询问站起来的2号。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太阳已经下山了，要来我家过夜吗？」 「我不想睡你家。」 「这样的话，2号你就先在这里露宿，我明天会再来一趟。」 「啊？现在应该是就算得低头恳求也要请访客留宿的情况吧？」 啊，看来她还是想在我家过夜，但是又不想欠我人情。这种个性真麻烦。 现在应该是我展现自己成熟一面的时候吧。向她低头，同时说着「还请您务必在寒舍留宿一晚」这种话……实在不想这么做。干脆真的让她在外面过夜吧。 这时，派翠克对我说起了悄悄话。 「现在是怎么回事？邀请她真的没关系吗？」 「我想应该没问题，因为2号比原本预期的要来得更加友善。」 「……友善？」 「因为，她到现在都还没用过魔法啊。」 虽然已经互殴了几次，不过我跟2号都还没认真起来。如果有意杀掉对方的话，开场就发动黑洞术是最安全的选择。别说是黑洞术，她甚至连武器跟魔法都还没用上，所以我认为彼此可以心平气和谈话。 派翠克似乎也了解了我的想法。 「啊，原来如此……因为刚才看到了凄惨的互殴场面，所以我一时没想到这么多。」 「凄惨？我们两个都毫发无伤喔？」 非但没有流血，而且应该也没有留下伤痕或瘀青吧。 何况彼此也都还没动用例如掐住对方脖子等等含有强烈杀意的攻击。啊，另外也没有戳眼睛之类的。 当然，互殴时还是用到了某种程度的力量。没有使出全力的尤蜜拉神拳，对上非常非常高的尤蜜拉防御力，其实就只是后者比较强而已。 由于我们这样低声开了一阵子作战会议，似乎让2号觉得自己遭到忽视了。她以烦躁中带着些微不安的语气开口。 「好啦！我知道了啦！请让我在你家过夜。现在你满意了吧？」 「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在野外露宿呢……啊，还是你已经太习惯独自过夜了？就算是我也还没到这个地步呢。」 「我要杀了你。」 2号再度朝我攻来。 这次交手时，她也开始尝试骑在我身上了。我也同样为了夺取有利位置而掀翻了2号。 我们一再重复类似行动，边扭打边持续在地上滚动。 在天地不停翻转的过程中，我听到了派翠克的声音。 「我不会再阻止你们啰。到现在为止，你们两个都有错。」 派翠克，你是不是有点纵容2号啊？身为未婚妻的我，以及素昧平生的2号，不管怎么想都应该支持前者吧？ 果然是脸吗？毕竟我们长的一模一样嘛。2号的长相肯定也非常符合派翠克的喜好。不过，就算长得一样，未免还是有点……该不会只是我没注意到而已，其实2号已经让派翠克对她着迷了？ 于是，原本只是不停翻滚的混战，现在追加了互骂。 「不要勾引派翠克！你这个头发遮住眼睛的哥德萝莉女！」 「啊！？我没做出那种事吧！你这个根本不懂怎么谈恋爱的家伙！」 「这种话轮不到没谈过恋爱的人来说啦。」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说什么恋爱恋爱的……你的脑袋里该不会有座恋爱花园吧？」 「脑袋里没有！虽然我的确是个适合站在花园的美少女！」 「啊！？你这个扑克脸！因为看不出来心里在想什么，真的很恶心！」 「所以说！这点是彼此彼此吧！」 「这样的话，你也不敢吃青椒吧！就像个小孩一样挑食！」 「咦，我吃得下青椒啊……那种满是花边的衣服跟你有够不搭啦！」 「是吗？你还真厉害呢……但你穿衣服的品味太土了！」 这种边翻滚边互骂的战斗持续了一段时间。 我跟2号已经快要想不出可以拿来骂人的字眼了。 「笨蛋！」 「呆瓜！」 我们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啊？在地上滚动的我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最后，虽然没人提议，不过我们还是不约而同停止互殴了。我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之前为什么会生气了。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啊？」 「……谁知道呢？我也忘了。」 似乎连她也搞不清楚我们争吵的原因了。 我们站起来后面面相觑，头歪向相同的方向。一方面也是因为同时做出这个举动，所以有种正在照镜子的感觉。 我试着举起右手，眼前的她举起了左手。 我试着微微挥动举起的手，眼前的她也同样挥了挥手。 「「什么嘛，原来是镜子啊。」」 非常完美。现在只差球了。得要准备会弹跳的球跟不会弹跳的球才行。 在我环顾四周，寻找是否有什么代用品时，正好跟从头到尾都在一旁看着我们的派翠克对上了眼。 「你们两个的感情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 「肯定不好吧。」 「这还用问吗？」 从常识角度来思考，没人会跟感情好的对象互殴吧。 我想不通派翠克根据什么而提出这个「1号2号感情融洽」理论。不管怎么看，我们之间的气氛都十分险恶吧。 想要跟长得和自己一样的人好好相处是不可能的。明明内在应该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但依旧有些微妙的共通之处，这点也让我感到不快。我猜，她现在应该也在想着类似的事吧。哎呀，真讨厌。 在我们扭打的期间，太阳也已经彻底西沉了。在天色完全变黑之前回家吧。 「那么，我们这就回去吧。2号，你刚才也说要过来住了，对吧？」 「因为你拼命恳求我的关系啊。」 我说过那种话吗？虽然记得应该是2号自己拜托让她留宿，不过，要是现在指出这点，很可能又会变成以拳交心的状况，所以还是先保持沉默吧。 「那个家对你来说也不陌生吧？2号，你以前也住过那里吧？」 「我对那个地方哪可能有什么回忆啊，就只是一个人窝在房间里，睡觉、醒来，吃东西而已。跟我说过最多话的人还是从外面聘来的家教喔。」 「啊～其实我直到不久之前也都还是这样呢。而且，在学园宿舍时差不多也是这样，就是觉得找不到自己的归宿。」 「……对喔，你毕竟也是尤蜜拉。」 「咦？这不是当然的吗……」 「这样的话，你跟我……怎么会有这……不，没什么。」 尤蜜拉2号如此低语后就望向远方。我也因为想知道那里有什么而跟着看去，但是只看到了一整片阴暗的天空。 我们就在这种微妙的气氛中踏上归途。 自从遇见2号之后，派翠克就始终闷闷不乐，雷穆也一直躲在我的影子里，没说过半句话，2号本人更是不快到极点。我也有种郁闷感。 那么，回到宅邸后要怎么跟大家说明2号才好呢？当然不可能挑明说她毁灭了另一个世界，但是，如果要说只是偶然遇见的长相神似之人，好像也过于牵强了。 我也不确定是否可以让她与艾蕾诺拉见面。 我之所以还能跟2号好好相处，其实是因为她不打算立刻发难的关系。就算现在可以和平相处，但是，我们迟早得要面对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的战斗。 对于这个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只会有坏结局的事件，就算我跟派翠克有办法割舍，艾蕾诺拉多半还是无法接受吧。 我们默默地走过多克尼斯城镇的街道，我走在派翠克身边，2号跟在后方不远处。 因为我刻意挑选没什么人的路线，所以一路上没遇到太多人。在昏暗的街道上，本来就没有多少人会注意到我，自然也不会发觉另外一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在如此昏暗之中依然能够看得像白天般清楚的，世上大概也就只有我们三个吧。 已经看得到宅邸了。唔～早知道就该利用绕远路之类方法多争取一点时间的，因为我还没想好要怎么说明2号。 该怎么办呢？虽然是我主动提议的，可是现在有种「要是让她造访我家就会导致状况恶化」的预感。我觉得，再这样下去的话，很可能会害本来还可以用相对和平的方式交流，只是打打闹闹、扮演镜子就能了事的2号遇上无可挽回的状况。 到时伤得最重的人，不知会是我还是派翠克，或者是艾蕾诺拉……抑或是2号本人呢？ 现在还来得及回头──我怀着已经倾向「不想回家」一方的心情，望着就在眼前的宅邸。 这时，在宅邸后方的庭院处探出了一个非常可爱的头。那颗大头左顾右盼，终于找到了我。 「琉！我回来了！」 我的琉今天依然十分可爱。毕竟昨天就十分可爱，明天想必也一样可爱吧。 面对这么惹人怜爱的巨龙，就算撕烂我的嘴也不可能说出「不想回家」这种话。根本不需要在意什么尤蜜拉2号，直接说是路边捡回来的就好了。要是她做出对琉的教育有负面影响的行为，大可当场把她赶出去。 所有烦恼顿时烟消云散的我，朝着琉跑了过去。我刚才为什么要去烦恼那么无聊的事啊？跟琉的可爱程度相比，世上一切几乎都无关紧要。 琉也为了迎接我而拍动了一次巨大的翼膜。它轻而易举飞越两层楼高的建筑物，来到了宅邸的正面。 虽然每天都会见面，更别说今天直到几小时前都还在一起，不过，每次碰面时，琉都还是会像是睽违好几年才再次见面般欢喜。对于这样的琉，我当然也会全力回应。 琉伸长脖子，降低了头部的高度。很好，我知道了──我也大力抱住琉的头，胡乱抚摸着它下腭的下方。 「琉，你知道要乖乖待在家里，实在太棒了！懂得出来迎接我，实在太棒了！会发出这种咕噜咕噜的声音，实在太棒了！」 无上的幸福。甚至可以说我就是为了听琉从喉咙发出的咕噜声而诞生的。我是为了看它的可爱举动而活的。今后就为了能够继续用脸磨蹭它冰凉的鳞片而活下去吧。不管是过去、现在、未来，全都只为了琉而存在。 享受着这段疗愈时光的我，听到后方传来说话声。这么说来，好像有个来历不明，叫什么尤蜜拉2号的人也在场哪。 我听到她跟派翠克交谈的声音。 「她到底想让我看什么啊？」 「啊～这是……关于这件事，只能请你习惯了。」 「你到底喜欢她的哪一点啊？你脑袋有问题吗？」 「……也是，我也觉得自己多半是哪里出了问题吧。」 虽然舍不得，不过我还是放开了琉，转身面对两人。 尤蜜拉2号毫不客气地打量着琉。 琉似乎也注意到了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轮流看着我跟2号。我想也是啦，突然看到另外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谁都会吓一跳吧。 虽然觉得跟2号介绍琉只是在浪费时间，不过还是向她介绍一下我引以为傲的小孩吧。 「这孩子叫做琉，怎么样？很可爱吧？」 「……一头这么亲近人的巨龙让我觉得很恶心。」 你竟敢说出这种话──我急忙转头确认，发现琉因为听到跟我长得一样的人说它恶心而变得相当沮丧。 「等一下！？你怎么可以说出这么过分的话！？」 「啊，对不起，原来它听得懂人话啊。」 「琉，你不必在意那种人说的话喔。我跟那家伙是不同的人！」 琉实在太可怜了，看它沮丧成那样。 我果然还是无法跟2号和平相处哪。我抚摸着琉的头安慰它，同时瞪着2号。 「我道歉就是了。你的宠物还不坏喔。」 「啊！？琉不是宠物而是我的家人喔！？」 「……是哦，家人吗。啊～这样的话，它平常都吃些什么？拿什么当饲料？」 「啊！？怎么可以说饲料，应该说餐点吧！？」 「你真的很麻烦耶。」 你先是一再贬低琉，接着又说我麻烦？ 这下子唯有一战了。看我怎么狠狠修理你，狠狠地。 现在已经不是说什么不用魔法的时候了，尤蜜拉对尤蜜拉的战斗，最稳定的战法就是开场后马上施展黑洞术。 只要让尤蜜拉2号彻底消失，所有问题就能马上解决。赢了！第三集完！ 在我想着这种事的时候，听到背后传来软弱无力的声音。我转身往后看，发现眼神看似感到悲伤的琉发出了「咕噜噜」的叫声。啊，我听得懂。琉正在倾诉「不要为了我而争吵」。 （插图012） 「对不起啦。我是个粗暴的妈妈，真的很抱歉。不可以靠暴力解决问题嘛。琉果然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 「她到底想让我看什么啊？」 因为如此，所以决战延后了。2号，你应该要好好感谢善良的琉。 不过，这样一直跟琉缠绵下去也不是办法，在我想着「差不多该进屋了吧」的时候，传来了目前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尤蜜拉小姐？你突然外出，害我很担心喔？」 哎呀，还是被艾蕾诺拉发现了。 怎么说明才好呢？──边这么想边看向2号的我，发现她同样也是一副彷佛感到厌恶的表情。对喔，她当然也认识艾蕾诺拉。 「公爵千金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因为发生了一些事，希洛兹公爵家已经遭到废除了。所以，她现在的身份或许就类似……食客？」 「啊？到底是怎么回──」 虽然2号似乎想知道没落千金的前因后果，不过我认为暂时不可能进行这类谈话。因为，从艾蕾诺拉现身的那一刻起，整体步调就变成由她来掌控了。 艾蕾诺拉好像是因为听到我的声音而走出宅邸的。她没有注意到被琉挡住的我，直接朝2号走去。 她走近2号之后就会因为服装、发型的差异而发觉自己认错人了吧── 「哇！这身衣服真迷人！这是怎么回事？你平时不是不喜欢这种满是花边的衣服吗？啊，才不过一小段时间没见面，你的头发就长得这么长了呢。再不理发不行喔。」 啊，她根本没发觉嘛。 对于想仔细观察哥德萝莉服而一直绕着自己周围打转的艾蕾诺拉，2号像是感到心烦。 「等一下！你靠得太近了，离我远一点！」 「尤蜜拉小姐果然也很适合穿这种全身上下都是黑色的礼服呢！真的很好看！」 「所以说！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尤蜜拉啦！」 「我知道啊。能够看到尤蜜拉小姐不为人知的一面，真的让我很高兴呢！」 艾蕾诺拉小姐的心灵未免太过坚强了。这让我重新了解到，光是听到批判话语就会使得心灵受创的琉，的确是个精神非常纤细的孩子。 因为不忍心继续看下去，所以我拍了一下艾蕾诺拉的肩膀。附带一提，我觉得不忍心的对象是2号。 「不好意思，我在这边喔。」 「咦？尤蜜拉小姐？」 「我是平常那个尤蜜拉，那边那一位是……长得跟我非常像的人。」 艾蕾诺拉的视线在我跟2号之间往返，暂时没说话。 一时情急而走出来的我心想，「长相神似」之说果然还是过于牵强了吧── 「真的非常像呢！我完全分辨不出来。」 「咦？」 不会吧？她相信了？如此轻易就相信别人，已经不是还能用天真无邪来形容的程度了喔。 「幸会，长得跟尤蜜拉小姐非常像的人。我叫艾蕾诺拉，请问贵姓大名？」 「尤蜜拉。」 「哎呀！竟然连名字都一样吗！实在太巧了！」 哦哦，我以前或许太过低估艾蕾诺拉小姐了。这不是讽刺，我真的打从心底感到佩服，回想起了依然深信世上真的有圣诞老人的时期。我到底把当时那种纯粹的心遗忘在哪里了呢？ 艾蕾诺拉再次开始仔细打量2号。因为现在很暗，她为了想好好看清楚而把脸凑近到几乎快要碰到2号的位置。 相对地，2号则是皱起眉头，撇开了脸。只要2号有意，其实随时都能推开艾蕾诺拉，但她始终没有这么做。 我现在觉得，2号果然没那么邪恶。问题是，她确实毁灭掉了一个世界…… 这样一个充满矛盾之处的2号，瞪着我开口说话了。 「喂，快点想办法处理一下这家伙啊。」 「啊！说话的语气有点不一样呢。要是可以再多聊一下，我觉得自己应该就能分辨得出来了。」 「艾蕾诺拉小姐，模样跟我非常像的人，现在感到很困扰。」 我抓住艾蕾诺拉的肩膀，把她往后拉开。虽然她像是觉得不满，不过没有任何抵抗。我就在抓着她肩膀的情况下把她推往宅邸方向。 「好啦，我们先进屋再说吧。琉，对不起，不能继续陪你玩了喔。」 虽然十分不舍，不过我还是跟琉道别，进入了屋内。 打开门之后，莉塔马上过来迎接我。 「欢迎您回府。晚餐已经备妥了，请问您预定何时用餐？」 「啊～说到这个，可以麻烦你再多准备一份餐点吗？因为有个访客的关系。」 「当然不成问题……有宾客来访吗？」 莉塔像是觉得十分稀奇，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虽然说这里的确很少有访客，她会吃惊也是无可厚非的……或许我今后得设法再稍微拓展交友关系。 后方传来声响，派翠克跟2号应该也进来了吧。 先鞠躬才抬起头的莉塔，一看到访客就愣住了。 「欢迎光…………咦？尤蜜拉大小姐？」 「哦～连你也在这里啊。虽然我早就想到，不过还真的都是些熟悉的面孔呢。你不再对老爷跟夫人唯命是从啦？选择投靠比较强的一方？」 看样子，2号对莉塔也同样抱着反感。要是她那边的关系还停在初期状态，她现在这种态度也是很正常的吧。 根据我的推测，对2号来说，莉塔大概就只是个负责转达父母意愿的传声筒。要是我这边没发生暗杀未遂事件，或许也会跟她一样吧。 但是冤有头债有主，我不认为2号可以拿这边的莉塔来出气。就在我准备要开口回护困惑的莉塔时，2号抢先以比较沉重的语气开口了。 「……对不起。跟这边的你没有关系呢。」 眼看一个长相跟我一样的人突然对自己表露恶意，接着又立即道歉，莉塔一时不知所措，视线四处徘徊。她现在应该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吧。 「莉塔，她是我的客人……就只是一个跟我长得非常像的人。啊，不好意思，也要麻烦你帮她准备客房。」 「……谨遵大小姐的吩咐。」 「谢谢你。」 虽然莉塔多半也知道不可能只是单纯长得很像而已，不过还是忠诚地点头了。在我看来，她跟艾蕾诺拉不同，应该是明知我说谎却依然愿意表现出能够接纳的样子吧。 ◆　◆　◆ 我们来到餐厅，开始吃晚餐。两个尤蜜拉，以及派翠克跟艾蕾诺拉。如果只看名字的话，其实就跟平时一样。 我一边把浓汤送进嘴里，一边偷偷观察另外一个我的反应。她完全无视艾蕾诺拉的热情眼神，以慢条斯理的高雅举止进餐。 不只是外表而已，连举动都很像。不对，我还是稍微比她优雅一点。 仔细观察过2号后，艾蕾诺拉说出了感想。 「该怎么说呢，这边的尤蜜拉小姐……比较有气质呢。」 「比较有气质的应该是我吧！」 「等一下，在别人用餐时不要大呼小叫啊。这里是野蛮人的聚会场所吗？」 充满气质的她，露出了嘴角扬起的下流笑容。 我当然不可能忍受被别人称为野蛮人，看来还是只能靠拳头来一决胜负……啊，搞不好我真的相当野蛮。 在我气得咬牙切齿，无言以对时，2号以像是感到无趣的语气说话了。 「我很久没吃到温热的食物了，至少该让我好好品尝一下。」 「……到现在为止，你都吃了些什么啊？」 「可以长期保存的食物，要多少就有多少吧。」 的确，比如说军用口粮等，能够长期保存的食物确实不少。但是，这个世界没有罐头之类物品，保存技术也不怎么发达。只有非常咸的干肉，以及制作时完全没考虑到味道的坚硬面包等，都只能以「难吃」来形容的食物。 「你大可自己下厨啊。」 「我怎么可能自己动手煮东西啊，你也跟我一样吧？」 「料理？我会做喔。」 「又想骗我。」 唉～类似这样的差异就是决定交不交得到男朋友的关键吧。不过就是料理而已，我也会做啊。毕竟这也是受欢迎女生的必备技能嘛。 我在不久前才向派翠克献上了亲手烹调的，充满爱情的餐点。虽然他之后足足在床上躺了三天，还说了什么禁止我再次踏进厨房之类的话，不过，我想这件事应该足以证明自己确实做得出餐点。 快点跟想都没想就认定我在说谎的2号说清楚啦──我用带着这种含意的眼神看向派翠克，可是他马上转开了视线。 ……咦？啊，虽然艾蕾诺拉那时没吃，不过她应该也看过成品吧。我准备要以眼神示意时就发现她已经先把头转开了。为什么？ 「……你果然在骗我吧。」 「我才没骗人咧。」 欠缺厨艺的人对我投以同情的眼光。 我明明就会做料理啊，要是没被禁止进入厨房的话，我其实现在就可以赏你一顿料理的。 当餐桌变得沉默时，我不禁这么想──她真的毁灭了世界。孤独地活在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世界之中。甚至已经很久没吃到温热的食物，这样未免太寂寞了。 虽然我知道那个世界中无故牺牲的人们才是最应当同情的对象，但我依然忍不住要关心尤蜜拉。 她不是坏人。虽然她确实犯下了无可挽回的重罪，然而，即使如此，她依然不是天生的坏人。她不但懂得区别善恶，也不会对周围胡乱发泄内心的憎恶。 默默地享用晚餐的她，感觉比我要来得成熟稳重许多…… 我原本以为，只要打倒变成隐藏头目的尤蜜拉就能为这次事件划下句点，但是，直到现在，我都还没找出自己能够接受的解决方法。 ◆　◆　◆ 在这之后，我们没有再多聊什么，尤蜜拉2号吃完晚餐后马上表示觉得有点疲倦，就此躲进了客房。 我在自己的房间里跟派翠克谈论着2号。 「唉……跟我原本想的不一样呢。如果她是那种更加穷凶极恶的人，我应付起来也会比较轻松。」 「是啊，她实在是……」 「干脆让她搬到这个世界来住……唔～总觉得这样好像也会有问题。」 虽然我同情尤蜜拉2号，但是不知道是否可以原谅她。毕竟她毁灭了一个世界，不可能只用一句「往者已矣」就简单带过。 我甚至无法想像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赎罪。 「我觉得她跟我们刚认识时的你很像。不知该说是彷佛能够客观看待连同自己在内的世间万物，还是说缺乏当事者意识……」 「啊～以前的我搞不好真的就是那种感觉吧。因为我也有过『没办法的时候就逃去其他国家吧』的想法。」 虽然以前有过这种念头，不过现在已经不会再这么想了。因为，我已经拥有了相当多宝贵的事物、必须守护的事物。 那时的我一无所有。即使必须断绝原本的人际关系，逃离这个国家，我也不会失去什么。 她应该也是这样吧。正是因为一无所有，所以才能随时前往任何地方。 「咦？这样重新想过之后，尤蜜拉2号是不是根本没有反省啊？她该不会一心认定自己没错吧？」 「不可能。」 派翠克间不容发如此断定。因为他是那种对推测事项就会明说只是推测的人，所以现在的反应让我有点意外。他继续往下说。 「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她遇见了你，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另一个可能性……」 「我们之所以过着不同的人生，其实是因为我拥有前世的记忆喔。」 「对她来说，这根本不重要。尤蜜拉?多克尼斯过着看似幸福的生活──光是这个事实就已经够了。」 原来如此，我的存在反而证实了她人生的一切全都充满错误。虽然我本人没有这个意思，但是她依然因此被迫面对「自己的努力只是徒劳」、「每次选择都是错的」等等事实。 如果她在无数次选择中曾经选过任何一个不同的选项，或许就有机会避免这种最悲惨的结果吧。说不定甚至会比我更成功。唉，明明就只是些微的差异而已啊…… 「我、我就只是比2号稍微……聪明一点，拥有更高的女子力，而且比她更善于跟人来往而已。最重要的是，明明就是我比较强……」 「……我们现在不是在谈严肃的话题吗？」 「咦？我很认真啊。姑且不论2号过去怎么看待她毁灭了世界的事，但是因为遇见了我，所以她再也无法逃避自己犯下的错。我们谈的就是这件事吧？」 不知为何，派翠克一副傻眼到乏力的样子。我们谈的明明就是极为严肃的话题，为什么他会出现这样的表情？ 派翠克像是想借此调适心情般，先清了清喉咙才开口。 「算了，暂时不管尤蜜拉你跟她的差异，我原本以为2号说不定在逃避。」 「你说逃避……指的是逃避我吗？她想回去原本的世界？」 「不是。」 犯下过错，对一切感到绝望，没有任何珍视事物的她，到底还能逃到哪里去？ 因为派翠克一直犹豫不决，我只好开口追问。 「这样的话，你到底想说2号在逃避什么？」 「……逃避继续活下去。」 「怎么会，不可能……吧。」 「她给我一种像是随时会消失的感觉，虽然那种感觉跟以前的你很像，但还是不太一样。即使她自己寻死，我也不会感到惊讶。」 不会吧……虽然全都只是派翠克的想像，但我就是无法轻易否定。 毁灭世界后，自己也跟着死去，这种像是拉全人类陪葬的行为未免太傻了吧。 我回想起最后一次看到她时的样子──吃完晚餐，彷佛觉得心满意足的表情。 我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冲出了自己的房间。 「我去看一下2号！」 尤蜜拉2号，不可以那么做。虽然不知道她打算用什么方法，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甚至没办法提供任何建议，但是，即使如此，自寻短见依然肯定是错的。 我在宅邸的走廊上飞奔，我知道她被领往哪间客房──最为宽广，但因为没有访客，所以每天就只是打扫而已的客房。 因为我有不好的预感，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宛如破门般直接撞开了房门。 「你还活着吧！？」 「……害我吓了一跳。你想做什么啊？」 尤蜜拉2号似乎正在眺望窗外。 从我所在位置看到的那头黑发，宛如融入她背后的黑夜之中……让我产生了她彷佛真的就要消失在黑暗之中的错觉。 难道说……她打算从窗户跳下去！？ 「不行！」 「啊？啊？你到底想怎样啦？」 我冲到2号身边架住她，让她无法跳出窗外。 从背后架着她的我加大了力道。 她也在这时开始以全力抵抗，拼命设法挣脱我的关节技。看来你无论如何都想要跳楼自杀的样子，我可不会让你称心如意喔。 我就这样在架着2号的状态下把她往后拖，确定来到离窗户够远的安全位置后才放开她。 「呼、呼…………我还以为自己会死呢。」 「你刚才果然打算寻死啊。」 「啊？我说的是差点死在你手上啦。」 「耶？你不是因为已经不想再活下去而打算跳楼自杀吗？」 咦？我误会了吗？其实应该说是派翠克的误会吧。 当我处于难为情跟安心感各占一半的心情时，她刻意地叹了一口气之后才开口说话。 「我说啊，不过是这种程度的高度，我怎么可能会死啊。」 「啊──」 有道理。什么嘛，害我白紧张一场。既然她不打算自杀，这样当然再好也不过了。 「还有，我早就决定好，当自己死掉的时候，一定要拖看不顺眼的家伙陪葬。你不觉得这样很有趣吗？」 她发出像是打从心底感到愉悦的笑声。这家伙果然是坏人。 不过，虽然她这么说，但其实也已经没有人可以让她拉去当垫背了吧？她的世界应该已经没有人存活了。 「已经没人还能让你拖去陪葬了吧？」 「我可是很讨厌你的喔？」 你连这种事都不懂吗？──她可爱地微微把头歪向一边。 当这个突兀的宣战布告让我无言以对时，尤蜜拉2号边解开衣领扣子边这么说。 「对了，我现在想洗个澡。」 「……啊，嗯，我会叫人帮你准备。」 这就是隐藏头目的厚颜无耻之处吗？要是她能够再早一点获得这种以自己为优先的心态，应该可以活得轻松不少吧。 2号或许真的非常期待入浴，甚至兴高采烈地哼起了歌，对我视若无睹。 我带着难以释怀的心情离开了客房。 我刚走出房间就看到了靠在墙边的派翠克。他也是因为担心2号而过来的吧。 我们并肩在走廊上边走边聊。 「你听到我们刚才的谈话了吗？」 「只听到后半。」 「好像只是误会。她似乎不打算轻易求死的样子。」 我仰望身旁的派翠克，虽然他像是有意隐藏，不过还是透露出了一丝喜悦。 虽然不知道到底适不适合坦率地感到高兴，但是，我的心情也不错。 这时响起了一个泼冷水的说话声。那个自从我们遇见尤蜜拉2号之后就一直躲在我的影子里，始终一言不发的他开口说话了。 「真遗憾，要是平行世界的大姊姊愿意自寻了断，那就轻松多了。」 「……雷穆小弟你果然是个恶毒的神呢。」 「这话怎么说？她可是毁掉了一个世界的危险人物喔？为了守护这个世界，我会希望她消失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这位暗之神似乎有着过于偏重整体主义的一面。考虑到他是管理世界的神，或许是无可厚非的吧，但是，他实在太不了解人类的感情了。 「尤蜜拉2号很危险吗？」 「这还用说，当然很危险。」 「要是她从今以后都不会再危害他人的话呢？」 「就算是这样，她依然是危险因素。她拥有能够独自毁灭世界的力量，要我坐视这种人活下去……别开玩笑了。」 雷穆非但不懂人类的感情，好像也不习惯跟人沟通的样子。 派翠克指出了他失言之处。 「力量足以毁灭世界的危险因素──这句话也可以套用在这边的尤蜜拉身上吧。」 「啊…………可是，大姊姊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吧？要是世界毁灭的话，相信你也会很伤脑筋吧？」 我终于开始了解雷穆的想法了。他是个只想着要保护世界，非常极端的整体主义者。为了整体，他不会在乎必须牺牲多少个体。 他现在之所以会用友好态度跟我相处，应该也只是因为出现了尤蜜拉2号这个重大威胁的关系吧。 他坚持不肯喊我们这些人的名字，或许也是「不把个人当个人看待」心态的反映。 「守护世界之类的事，规模太过庞大，我多半扛不起来，所以不会去想。」 「大姊姊，你之前不是说有意愿跟她打一场吗？」 「如果2号打算伤害我或我身边的人，我还是会出手喔。我要保护的，就只是自己能力所及的范围而已。」 即使拥有足以毁灭世界的力量，还是无法让全世界的人都获得幸福。 正因如此，所以我早就决定只要守住自己能力所及的范围就好。 「……算了，至少到现在为止，我们都能维持共同的利害关系，所以就先这样吧。」 「还有，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也想帮助2号。」 「这是不可能的，最好早点死了这条心。不管大姊姊你能把手伸得多长，都绝对到不了她那边。」 关于2号的今后，我原本还想跟雷穆打听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办法，看来似乎不可行。 不过，雷穆说的话其实也没错。想要拯救平行世界的自己、拯救毁灭了一个世界的人，实在太过鲁莽了。 该怎么办才好呢？要是为了救她而得牺牲我或我身边的人，那就本末倒置了…… 我和影子中的雷穆边如此交谈边往前走，就这样来到了自己房间的门口。 「啊，雷穆小弟，为什么你到刚才为止都甚至没跟我说过半句话啊？你躲着2号的理由又是什么？…………喂？」 我一直没听到来自影子的回应，雷穆似乎已经离开了。虽然他好像能够自由进出任何影子，不过，我到现在还是不太清楚详细运作方式。 有点困扰的我转头看向派翠克的脸，发现他正瞪着我的脚边。 「不要摆出那么吓人的表情啦，说不定雷穆就是因为被你吓到而逃跑的喔？」 「啊，对不起。不过，暗之神也很不好应付哪，完全无法判断是敌是友。」 「2号也是这样呢。」 如果全都能用「敌人或朋友」这种单纯的二元论来处理，我就不需要这么烦恼了。说真的，我不想与他们两个为敌，问题是，事情没这么好办。 发展到最后，我可能还是得认真跟2号一战吧。实在很讨厌，明明就是我比较强的啊。 「我希望能自己一个人想想眼前各式各样的问题。」 「我知道了。当你不想继续独处的时候，随时可以来叫我。」 ◆　◆　◆ 我跟派翠克道别，独自返回房间。 脑海中全是平行世界的我。 虽然她毫不掩饰对我的强烈敌意，但我就是没办法讨厌她。虽然我不喜欢长得跟自己一模一样，对我说话时又十分恶毒的她，可是，这跟发自心底的厌恶感还是不太一样。 想到她那长到足以遮住一边眼睛的头发，其实也是因为没人帮她修剪的关系，一股惆怅之情就油然而生。还有，那套满满花边的哥德萝莉风礼服也……这个纯粹只是喜好差异吧。 她的服装实在太莫名其妙了。竟然有办法面不改色地穿着那种充满童话气息的衣服，让人怀疑她是不是精神有问题。我甚至觉得，相较于毁灭世界，有人会真的穿上哥德萝莉风礼服走动其实更难以理解。 不过，拜那套衣服之赐，旁人才有办法分辨我们两个，如果要问值不值得感谢的话，搞不好还真的值得感谢。要是连发型、服装风格都一模一样的话，想必没人能分辨出我们……应该没有吧？ 要是连说话方式都能模仿得唯妙唯肖，就算是非常亲近的人，肯定也分辨不出来吧。 我想到了一个类似整人节目中双胞胎互换花招的强化版。这样子绝对很好玩，我非常想试试看。 「好，说做就做吧。」 我立即开始行动。 现在正好只有我一个人。我刚才之所以表示想独处，其实不是为了深思熟虑而是为了实行整人计画。嗯，一定是这样没错。 我冲出房间，飞快跑下楼梯。过程中当然也会记得避免引起他人注意。我早就养成了走路时不会发出脚步声的习惯。 我来到了宅邸里的浴室。现在，2号应该正在洗澡才是。竟然在敌地宽衣解带，未免太疏于提防了吧。 我悄悄潜入跟浴室只有一门之隔的更衣室，不时可以听到舀起水往身上倒的声响。 好啦，那件礼服在哪呢？我才刚要开始翻找就响起了锐利的声音。 「什么人！有人在外面吧？」 2号察觉周遭动静的能力相当优秀。 不过没问题，我早就想好了遭遇这种状况时的对策。我以比平常高一些的音调开口。 「……为您送上替换衣物。」 「至少佣人之间应该要互相通知一下吧。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除了那一件之外，我不打算穿别的衣服。」 「非常抱歉。打扰您了。」 咦，连睡觉的时候也是穿那件吗？真的很恐怖。至少睡衣应该选正常一点的吧。 虽然不马上离开的话可能就会让她起疑，不过我已经找到那件衣服了。我轻轻地拿起它，离开了更衣室。 当然，我还是为她准备了代用的替换衣物──我平时穿的正常睡衣。 我一拿到2号的哥德萝莉礼服就飞快换上它，然后去找派翠克。 派翠克看不看得出来呢？哎呀，这种恶作剧实在太有趣了。 但是，我花了一点时间才穿好这件既陌生又复杂的衣服。因为在奇怪的地方有扣子，所以绝对不是该由自己一个人来穿的吧。 限制时间是从2号洗好澡到开始生气为止，得快一点才行。 被不习惯的满身花边搞得满心怨愤的我，带着满腹牢骚却又满怀期待地经过走廊时遇上了艾蕾诺拉。 我记得2号应该对她一直都相当冷淡才是。不过，艾蕾诺拉似乎完全没放在心上，还是笑着向我打招呼。 「啊！这个……尤蜜拉小姐……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你高兴怎么叫都无所谓啊。要是觉得容易搞混的话，干脆就像那家伙一样叫2号吧？」 「2号小姐这个名字一点都不可爱呢。尤蜜拉小姐对这方面的事一直都不怎么关心……啊！我刚才说的尤蜜拉小姐，指的是平时那位尤蜜拉小姐的尤蜜拉小姐──」 「我知道啦！你这样一直说尤蜜拉尤蜜拉的，听起来实在很烦人。」 喔喔！艾蕾诺拉把我误认成2号了。这件衣服的效果还真厉害。 另外，我想自己的演技也相当出色。毕竟我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声音完全一样，只需要模仿说话方式就好。 没办法重现的，大概只有发型而已吧。艾蕾诺拉也在这时指出了这一点。 「咦？你的浏海本来很长的……」 「因为碍事，所以我剪掉了。你有什么不满吗？」 「……难道你是尤蜜拉小姐？」 「啊？我不是说过很多次了吗，我本来就叫做尤蜜拉。」 不妙，艾蕾诺拉似乎因为发型而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她歪着头，对我投以怀疑的眼光。 「嗯～？奇怪？」 「怎样啦？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好的……晚安？」 因为艾蕾诺拉随时可能察觉，所以我就此结束对话，经过她身旁离开。 虽然还不到能够断定的程度，不过她应该已经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了吧。艾蕾诺拉的直觉，有时意外敏锐。 我快步离开，前往派翠克的房间。因为他没有什么野性直觉，所以想必分辨不出来吧。 做好心理准备后，我敲了派翠克房间的门。 「门没锁，请问是哪位？」 「是我。」 「尤蜜拉？」 「啊？你连自己女朋友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吗？」 推开门的我，劈头第一句话就是批评。很好，完全符合2号的风格。这样的话，就算是派翠克也会上当吧。 原本在桌前写东西的他，只瞄了我一眼就把视线转回桌上了。 反应意外薄弱。我原本以为他会因为2号出现在房间而提高警戒的。 派翠克在望着自己手边的状态下开口说话。 「难得看到你在烦恼……为什么要穿上那种衣服？」 「我本来就是穿这套衣服啊……怎么？你该不会误以为我是那家伙了吧？现在这个发型，其实也只是我觉得头发碍事而剪掉了而已。」 「不是，你根本就是尤蜜拉吧？」 总觉得对话没有交集。对于变装成2号的我，派翠克没有丝毫戒心，模样不太对劲。 不，这时不能表现出像是在担心他的样子。我现在是尤蜜拉2号，不可以出现彷佛对他感到关切的举动。 「我是尤蜜拉没错……那又怎么样？搞不懂你想表达什么。」 「我刚才不该那么说，这样吧──」 派翠克拉高了视线，不再盯着手边，注视着我的眼睛。 「由于我不怎么喜欢1号这个称呼……不过，你就是我的尤蜜拉吧？」 「说、说什么我的……这种像是把人当成自己所有物的说法，这个……」 「就是只属于我的尤蜜拉吧？」 「……是。」 不对，我并不是只属于派翠克的……算了，我就是只属于派翠克的尤蜜拉。 这样啊，原来他从一开始就发觉了吗。难怪对话始终没有交集。 「你怎么发现的？除了发型之外，我觉得其他地方真的都跟2号一模一样啊。」 「唔……该说是氛围还是气息呢……总之，我就是很直接地觉得你是尤蜜拉。」 「你在说什么啦。」 也就是找不出有逻辑的理由啰？只是漠然地凭自己的直觉、感性之类的就分辨出了我是你的尤蜜拉？ 怎么会这样……你会不会太喜欢我啦？ 派翠克从头到脚仔细打量过我之后才开口。 「这种衣服跟你也满搭的呢。」 「啊，现在的打扮是这个，为了变装成2号的那个啦。我再也不会穿这种衣服了。」 唔哇，知道已经被他认出来之后，我突然觉得非常难为情。 现在站在派翠克面前的我，穿的正是先前夸下海口宣称绝对不会穿的哥德萝莉礼服。本来应该很好玩的整人企划，现在变成了超丢脸的场面。 在我想着「快点离开这里吧」的时候，派翠克说话了。 「话说回来，我感到相当意外哪。」 「你误会了！我心里才没有『真希望穿一次这种衣服看看』之类想法喔！」 「让我感到意外的不是那个，而是她愿意把衣服借你穿的事。」 「对喔，再不还她或许就会有危险了。」 我希望尤蜜拉2号会是那种花不少时间慢慢洗澡的人。 附带一提，我用来洗澡的时间非常短。虽然我自己并不这么认为，不过莉塔不时会怀疑我到底是否真的洗过了澡。因为时间实在太短的时候就会听到她说出「让我们一起入浴，由我帮您洗澡」这种话，所以最近已经不只得数到一百，必须增加到两百…… 在我想着这些事的时候，楼下传来吵闹声响。啊，已经太迟了吗。 万一2号在无关的地方大闹，我这边也会有不少麻烦，所以我探头到走廊上，对她这么说。 「我在这里啦！二楼！」 传来了既快又重的脚步声。 尤蜜拉2号没多久就出现了──在只包着一条浴巾的情况下。 「你怎么穿成这样就跑出来了！？」 「刚才那人果然是你啊！真让人不敢相信！」 你这家伙的打扮才是最让人不敢相信的吧，现在可是连派翠克都在看喔。 一个半裸的女生大步闯进了房间。啊，她戴着三角帽。原来她不喜欢蓝色小圆点睡衣啊。 「对不起，对不起啦。」 「与其道歉，不如早点把衣服还我。好啦，快点脱掉！」 为了脱掉我的衣服，她就这样在只包着浴巾的状态下伸手抓了过来。 再这样下去，几乎一丝不挂的尤蜜拉就会增加成两个了。到底有谁会想看啊？……派翠克或许会想看吧。对嘛，他再怎么说也是男生，自然会想看自己最喜欢的美少女裸体吧。 既然如此，继续这样下去也没关系吧？反正迟早会有肌肤之亲，只要当成是先引发未来的事件……这样的未来，肯定不会太遥远吧，发生时间想必会早于所有人类都穿着奇妙的全身紧身衣，搭乘在空中飞行的车辆之前。 「知道了啦，我脱、我脱就是了。」 「你一定打算拿这种话当借口逃跑吧！？不要以为骗得过我！」 尤蜜拉2号对哥德萝莉礼服展现出异常的执着，一头没弄干的长发变得凌乱，紧抓着我不放。那条浴巾随时有可能滑落。 ……嗯？2号现在这副模样，搞不好比我更加诱人？ 把眼前景象深深烙印在脑海里的派翠克，因此变得比较渴望2号而不是我……危险危险真危险。 因为我不小心幻视到了最糟的未来，所以必须中止这个可能会沦为儿童不宜观赏的场面。 我一边抓着2号的双手压制她，一边思考该如何阻止她。不过，像这样只包着一条浴巾出现在男生面前，难道2号都不会觉得害羞吗？ 该不会是因为太过激动，所以没注意到派翠克也在场之类的？未免太不冷静了。 「你知道吗？派翠克现在也在房间里面喔？」 「……那家伙早就出去了吧。」 「咦？」 我环视房内，真的没看到派翠克。看来他似乎相当早就离开房间了。不够冷静的人原来是我啊。 2号开口催促愣住的我。 「所以你快点把衣服脱下来啦。」 「我马上脱。」 我任凭2号摆布，让她帮我脱掉了衣服。其实她大可不必这么做，我自己就会主动脱掉啊。 2号在短短时间内就换回了原本的哥德萝莉礼服模样。至于我……要穿什么才好呢？ 「喂，我的衣服呢？」 「谁管你啊。」 新的危机来袭──我现在没衣服可穿了。 我原本以为之后只要彼此交换衣服就好，但是，她刚才来到这里时只裹着一条浴巾。 没办法，只能拜托2号去拿了吧。就在我要开口拜托她的时候，她已经带着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打开了房门，同时看着我。 「那就这样啰，接下来你自己看着办吧。」 「咦，等一下，我的衣──」 大力关上门的响声盖过了我的说话声。 那家伙！肯定是明知故犯！或许是打算趁机报复吧，因为她刚才真的很生气嘛。 可是，我该怎么办才好呢？这里是派翠克的房间，我能穿的衣服……我环视房内，注意到椅背处有件随便挂上去的衬衫。 难得看到做事一板一眼的派翠克会这样把脱下来的衣服随手扔着不管。不过，唯有这次可以说是侥幸。 总之，现在就先穿这件吧──我穿上了他的衬衫。虽然相较于我的体格，这件衬衫相对宽松许多，不过因为可以一并遮住下半身，所以刚好合用。其实就像是连身裙一样嘛。 好啦，既然已经在附近找到了衣服，想做的事也都做完了，现在就去睡觉吧。 在就寝之前，应该还是要跟派翠克说一声吧。我离开房间，为了找他而在宅邸里走着。 因为我想迟早会碰上其他人，到时再跟对方打听派翠克在哪就可以了吧。 走在二楼走廊上的我，发现派翠克就在前方。喔，运气真好。 「派翠克，你在这里啊。不好意思，刚才在你的房间那么吵。你也认为几乎都是2号的错吧？」 「尤蜜拉！？你这副模样是……」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我确认了自己的模样。啊，对喔，我现在只穿着一件派翠克的衬衫。毕竟借用了他的衣服，还是得跟他说一声才行。 「啊，这件先借我穿一下喔。因为2号拿走了我的衣……不对，拿走了我之前穿的衣服。」 「这、这样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吗。」 派翠克说话时，视线一直飘移不定。 还有，顺便对他在2号闯进房间后马上离开的事道谢吧。 「谢谢你刚才主动离开房间。虽然我跟她是不同的人，不过还是会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说、说的也是。或许她也会在这之后才突然开始觉得在意吧。」 原来派翠克也考虑到了只裹着一条浴巾的2号啊。 派翠克实在是个圣人。要是我遇上半裸的他，肯定会拼命寻找各种理由不停偷瞄吧。 不过，这么说吧，要是表面上摆出绅士态度，内心却满是只想把对方一把拥入怀中的渴望，这样其实也满让人心动的呢……不过，不可能啦，绝对不可能有这种事吧。 「可是，妄想还是个人的自由吧。」 「尤蜜拉，你快点去把衣服穿好啦。要是让别人看到还是不太好。」 「咦？我不是已经好好穿着衣服了吗？啊，虽然里面只有内衣，不过，现在这样其实就跟连身裙差不多吧？」 「哪有这种事啊！不要穿成这样在外面走动。」 从刚才开始，派翠克的模样就不太对劲，而且也一直不肯正眼看我。 （插图013） 怎么回事？虽然他提到了服装，不过我已经好好地穿着他的衬衫了啊。因为我跟2号不一样，依然保有羞耻心，所以不会用太过煽情的模样出现在他人面前。 到底是为什么呢？比如说不喜欢别人穿自己的衣服？如果是这样，我就做出了会害他感到不快的事。 「啊，不好意思，我马上把衣服还你。」 「住手，不要脱啊！不要脱！」 「我不可能在这里脱衣服吧！」 不要突然说这种莫名奇妙的话啊！我绝对不会做出在别人面前宽衣解带、用衣服搧风之类行为。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这种程度的事，你应该很清楚吧。 「你快点回自己房间，换件别的衣服，快一点。」 「咦，嗯。」 一头雾水的我就这样被派翠克逼着往前走，就此被他押回了房间。 我完全搞不懂派翠克刚才的态度到底是怎么回事。唯一的成果，大概就是想到了「我无法让他心头小鹿乱撞」的推测吧。 插曲四 派翠克 第三卷插曲四 派翠克 强行把尤蜜拉送回房间后，派翠克因为安心而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尤蜜拉会穿成那样……」 位于房门另一侧的尤蜜拉，刚才是「只穿着一件派翠克的衬衫」的煽情模样。 派翠克知道她为什么会陷入这种状况的原因。他推测，多半是尤蜜拉交回黑色哥德萝莉礼服后，自己就变得没有衣服可穿了吧。 他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尤蜜拉还能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虽然她是个缺乏常识、不知何谓「普通」、不具备常人思考逻辑的人，但依然有着这个年纪的少女会有的特质。 一旦碰上跟男女情爱有关的事，她就马上会变得敏感羞涩，出现超乎平均值的害羞反应。 虽然这些特质总是会让派翠克觉得非常惹人爱怜…… 「……啊，她刚才应该是不觉得那副打扮有什么好难为情的吧。」 派翠克做了好几次深呼吸，一方面让内心恢复平静，一方面推测尤蜜拉的思考。 他认为，尤蜜拉很可能把「穿着衬衫」跟「穿上连身裙」当成同等程度的事看待。的确，只看暴露在外的肌肤面积，差异确实不大。但是……想到这里时，派翠克脑海中再次浮现尤蜜拉方才的模样，急忙大力摇头。 派翠克快步走向宅邸的庭院。 时节已近冬季，入夜后的户外相当冷。这样的气温正好适合用来冷却多半面红耳赤的脸孔。 派翠克伫立在庭院中眺望着星空时，听到背后传来声响。 吓了一跳的他转头往后看，眼前有个黑发少女。虽然对方有一张他十分熟悉的脸，但是头发长到遮住了一边眼睛的程度，而且还穿着尤蜜拉平时坚持不肯穿的礼服。 这名少女正是平行世界的尤蜜拉?多克尼斯。毁灭了一个世界的少女，嘴角露出似乎不怀好意的笑容。 「呵呵呵，你现在留在这里真的好吗？心爱的女朋友正在你的房间里等着喔？」 「尤蜜拉已经回她的寝室了。还有，她自己找到了衣服，不需要我帮忙。」 「这就怪了，那个房间里根本没有她的衣服喔？因为我是好好确认过之后才扔下她离开的。」 「…………有一件我的衬衫。」 虽然派翠克烦恼过是否要说出口，但是，为了让眼前的尤蜜拉认清「不要以为可以轻易玩弄小技俩」，派翠克还是选择说出了事实。 她一听到这句话，态度随即转为不悦，开始批判平行世界的自己。 「这算什么啊！？竟然有这种事……唉，她就是用这种手段讨好、诱惑男人的吧……这人真的让我非常讨厌。」 「我觉得尤蜜拉应该没有那种想法就是了……」 派翠克完全无法把尤蜜拉跟「讨好」这个词连想在一起，诱惑之类的就更不适合她了。 不对，或许她其实曾经诱惑过我，只是我没有察觉而已──派翠克这么想。他想起尤蜜拉曾经背对自己撩起头发，说着「派翠克，你看，后颈喔，后颈。你看、你看啦」的一幕，莫非那就是…… 「应该不是吧。」 「你自己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什么啦。」 她发出一声「啧」后走到派翠克身旁，跟他并肩仰望夜空。 然后，她降低音量继续往下说。 「……原来你真的喜欢那家伙啊。」 「是啊，我先爱上她的。」 「那家伙在学园时应该也是孤孤单单的吧？既没有同伴也没有朋友吧？你之所以接近她……是因为觉得她很可怜吧？」 「你说尤蜜拉……可怜？」 有那么一瞬间，派翠克真的无法理解她想表达什么。 的确，刚开始的时候，或许真的有过这种想法吧。但是，跟尤蜜拉相处得越久，派翠克就越不认为她有任何需要同情之处。 看到派翠克的反应后，她似乎也理解了。 「这样啊……你就只是单纯喜欢上她而已吗。你的品味还真糟呢。」 「我无法否定。」 「可是，那家伙似乎很迟钝。这样当然会出现看准这一点而打算利用她来为所欲为的男人吧。」 「虽然她的确很迟钝……还有，我不打算利用她。」 「真的吗？你刚才应该也一直色眯眯地盯着她那副模样吧？反正就只是一件男性衬衫，脱起来一点也不费力嘛。」 「我才没想过那种事！」 派翠克不由得加大了音量。正因为对方长得跟尤蜜拉一样，所以话语更加伤人。 他对怒吼之事说了声「抱歉」后有意改变话题，但是因为想不到该如何称呼对方才好而变得吞吞吐吐。 「尤蜜……啊，你……」 「你也跟那家伙一样叫我2号就好了吧。」 「这个……」 派翠克对于用尤蜜拉2号来称呼对方怀着排斥。虽然只是形式上的简单区分，但他就是不喜欢用编号来叫人。 「不然就直接叫尤蜜拉吧。反正那家伙现在也不在这里。」 「这也有点……」 「啊，是哦。也就是说，在你心目中，尤蜜拉就只有那家伙而已啰。这样不是也很好吗？祝你们白头偕老。」 尤蜜拉2号以彷佛觉得不屑的语气抛下这句话，派翠克感受不到其中含有丝毫祝福之意。 派翠克再次认真观察她。洗完澡后，那头还带有些许水气的黑发，不管怎么看都跟尤蜜拉的一模一样…… 两人明明如此相似，为何现在有着如此大的差异？ 经过短暂相处后，派翠克认为她不是与生俱来的邪恶之人。虽然她说话不饶人，从来不给别人好脸色看，不过感觉不到那种从杀人中取乐的凶恶感。 派翠克心想，只要曾经有过些微不同，她应该就有机会避免犯下毁灭世界的大罪。 要是她身边的人能够再稍微关心她一点…… 派翠克这时想到，自己应该也包含在「她身边的人」之中。 「对了，我应该也在吧。那边的我……对不起，我太不像话了。」 「拜托你不要自己一个人突然陷入沮丧好吗？就像我跟那家伙是不同的人一样，那边的你也是另一个人啦。」 「那边的我还真是无情哪。」 派翠克很想揍平行世界的自己一顿。他觉得自己似乎了解了两个尤蜜拉为什么刚见面就势同水火的理由。 派翠克在惆怅之中想着2号的今后。 毕竟不能要她就此回去原本的世界，但是，派翠克也不认为让她在这个世界活下去是正确的选择。他心想，1号现在多半也正在思考这件事，感到苦恼不已吧。虽然1号嘴上说讨厌，不过其实还是相当关心2号。 派翠克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烦恼占满了他的脑海，无言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打破沉默的人是尤蜜拉2号。她说话时瞪着派翠克的脸。 「喂！拜托你不要突然不说话啊？想自责的话就等到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再去做啦。」 她的本性果然很善良。 相较于内心的自责，我其实更担心你……当派翠克打算这么说的时候，她已经转头再次望向天空了。 「你曾经表示过愿意帮助我，是我自己拒绝的。谢谢……啊，就算跟你这么说也没有意义吧。」 在派翠克惊讶地转头看向她的同时，尤蜜拉2号就已经快步往宅邸方向走去了。 「到底该如何是好……」 他对着黑夜如此低语。 派翠克原本就抱着「可能的话，希望拯救她」的想法。如今，这种心情变得更加强烈，已经到了「无论如何都要救她」的程度。 「尤蜜拉大概会生气吧……」 要是把这个想法告诉尤蜜拉，她起初应该会假装在生气吧。在这之后，她肯定会尽心尽力帮助平行世界的自己。 派翠克想像着这一幕，忍不住笑了出来。 第五章 隐藏头目，与隐藏头目分出胜负 第三卷第五章 隐藏头目，与隐藏头目分出胜负 尤蜜拉2号出现隔天的早上。 她若无其事地坐在早餐餐桌前。习惯得太快了吧。要是这个能力能够早点充分发挥出来的话，你大概就不至于会把自己逼到不得不毁灭世界的地步了。 然后，2号说话时的语气就像是随口问起「要不要一起去买东西」一样轻松。 「你等一下有空吗？」 「有啊……怎么了吗？」 「有点小事。」 到底会是什么事呢？因为关于接下来要怎么对待2号等等的，我这边都还完全没有头绪，她愿意主动找我商量，其实相当令人高兴。可是，从她说话时的感觉来研判，要谈的应该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吧。 「要在哪里谈呢？派翠克也在场会比较好吗？」 「我想想……稍微宽广一点的地方会比较适合吧。至于边境伯家的那家伙，或许应该也让他参加。」 比较宽广的地方？也就是打算谈论有可能演变成互殴的话题吗？猜不太出来她想谈什么呢。毕竟，不管是怎样的内容，感觉迟早都会有一方气到动手。 既然如此，宅邸的庭院应该可以吧？ 吃完早餐后，我好不容易才说服想跟我们一起行动的艾蕾诺拉留在家里，只有我们来到屋外。 琉好像还没结束晨间散步的样子，到处都看不到它。它应该就快回来了吧。 在还算宽广的我家庭院中，有着很少用到的桌子跟椅子──那种感觉像是会摆在咖啡厅阳台的桌椅。 「要坐下来谈吗？」 「不用，反正肯定很快就又得站起来的关系。」 喔？现在这是要打架吗？打架吗？ 我们面对面，中间隔着一段距离。派翠克站在我身边，无巧不巧，现在的状况跟我们初次见面时一模一样。 很好，现在就来听听2号到底想谈什么吧。根据她说的内容，有可能马上爆发场外乱斗。 「你应该知道我到这个世界来的目的吧？」 「当然。」 「我再说一次，我是因为有事找你，所以才会到这个世界来的喔。」 「嗯。」 「我现在就想把事情办完。」 我倒抽一口气。 她的目的是要杀掉我，开放等级上限。这样啊……虽然我内心某处早已认清这件事，不过，看样子还是免不了得跟2号一战了。 「就算迟早会变成这样，我本来还以为会再晚一点的。」 「即使慢慢建立交情，对彼此也都没什么好处吧？」 「……或许吧。」 即使如此，我还是不太想跟她交手。毕竟我跟2号在昨天就有过无数次争执、互殴，而且她还抛下了没衣服可穿的我……嗯？根本不需要跟她客气嘛，甚至可以说我变得更有斗志了。 想到四周可能受到的损害，宅邸庭院是个不太理想的选择。算了，随便啦。 「那么，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是啊，这个──」 先发制人。虽然2号好像还想说什么，不过现在不是在意那种事的时候了。 我重踢地面飞快加速，冲到2号面前。 「──我们一起来打倒那个讨人厌的邪神吧。」 「咦？」 在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的拳头也已经深深陷入了她的脸颊。 没有提防的2号挨了一记尤蜜拉神拳……不对，尤蜜拉1号神拳……还是不对，因为1号的飞踢就只叫骑士踢，所以叫尤蜜拉神拳就好了吧……算了，总之，2号因为直接中了一拳而飞出老远。 虽然2号刚才好像说了什么，不过我才不管那么多咧。我刚摆出追击架式，派翠克就开口阻止我。 「喂，尤蜜拉！住手！」 「派翠克，不要阻止我！我们命中注定必须一战！别无其他选择啊！」 「没有，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她刚才好像说了什么喔？」 「…………果然有说话吗？」 难道爆发战斗全是我的误解？可是，2号刚才自己也说要把事情办完……搞不懂。有办法解开这个谜团的人物，现在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我现在觉得，先把你杀掉或许比较好。」 「啊，我觉得，要是你没有那个意思，即使开战也没有意义喔。」 「明明就是你自己先动手的，现在竟然还有脸说这种话！？」 尤蜜拉2号说完后就将手掌朝向我。 浓密的暗属性魔力在一瞬之间涌现出来。啊，这是那一招的前奏。 「黑洞术。」 漆黑的球体笼罩住了我身体的大部分。 下一瞬间，我的身体就会随着黑球一起消失……本来应该会是这样的吧──假如我一直没动的话。 黑洞术是先创造出球体，球体随后消失的两段式攻击。虽然整个过程只是一眨眼的事，不过，从攻击开始到结束为止，其间还是有着些微延迟。 说到我究竟想表达什么，其实很简单──看到后再躲就好了。 「好险。」 我蹬了地面一脚跳到空中，扭转身体，脱离了黑洞术的范围。 害我吓了一跳。虽然闪避难度不高，不过，遭即死级魔法攻击还是对心脏不太好。 「咦……为什么你还活着？」 「咦？很正常啊，因为我闪开了啊。」 「正常情况下是闪不开的吧？你──」 她的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因为派翠克已经冲了过去，长剑剑尖指着她的喉咙。 「不要动。要是我感觉到有魔力流动就会马上杀了你。」 「咦？派翠克？为什么突然变得杀气腾腾的啊？到现在为止，你不都是负责阻止的吗？」 「因为尤蜜拉你刚刚差点死在她手上的关系。」 说什么差点死在她手上啊，没必要说得这么夸张吧。那种程度的攻击，你应该也能轻松躲开吧。 「没那么严重啦，派翠克你也躲得掉吧？」 「黑洞术是躲不开的吧。因为我预测不出范围，就算想躲也无从躲起。」 「看到之后再动就好了啊。」 「……这才真的是不可能的吧。」 咦，真的假的？难道尤蜜拉2号真的打算杀了我？ 应该不会吧，而且，就算我直接被那个命中也不会死啊。 「刚才，我的头还在黑洞术的范围之外，对吧？只要头没事，应该就有办法用治疗魔法让身体再生喔。虽然没试过就是了。」 「……只剩下头还能使用魔法吗？」 「对于没有亲身实验过的事，我也不敢轻易下定论……啊，因为我一直戴着守护护符，所以应该还能保住一命吧。」 为什么我在帮2号辩护啊？跟派翠克检察官争辩被告到底有没有杀意，实在太无谓了。 被告尤蜜拉2号在这时开口说话。 「我使出魔法时真的打算杀了她喔。」 我明明这么努力帮你辩护，你竟然自己认罪了。 唔～那种程度的攻击真的不可能杀掉我啊。2号还停留在那个觉得装坏很帅气的年纪吗？ 因为另外两人不知为何陷入一触即发的氛围，所以我想现在应该要先出面调解一下。我难得有机会采取这种立场呢。 为了让派翠克放下剑，我随手抓住了比较好抓的剑刃部分。 「好啦，放下剑吧。这种东西伤不了她的。」 「喂，你抓那里的话……啊，伤不了你们吧。」 派翠克说完后望着剑，自言自语说着「这已经是把好剑了……」。对于把剑跟棍棒视为同等强度武器的我来说，就算不怎么锐利也没关系，只要够坚固耐用就好。快点打起精神来啦。 不过，尤蜜拉2号听到那句「不要动」之后就乖乖地停止行动，这也让我感到不解。 「你刚才为什么没有动？」 「因为我以为只要一动就会被杀，所以不敢乱动啊。」 「所以说，我们没那么容易受伤啦。」 「只有你而已吧。」 咦，我遭到同样拥有尤蜜拉防御力的人背叛了。 原来如此，刚才真的是「不杀人就会被杀」的紧张场面啊。我竟然没察觉到这一点。 不管，因为是我本人挑起战端的，所以现在就来好好听听尤蜜拉2号刚才到底想说什么吧。 「啊～全是我的误会，真的很抱歉。你刚才好像有什么事说到一半……」 「这个嘛，我想想该从哪里说起才好……从你们的反应来看，你们好像搞错了我的目的。」 「不是要打倒我，开放等级上限吗？」 「我刚才的确这么想过就是了。不过，这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喔。」 「这话怎么说？你一开始的时候就说过目的是我吧？」 「是啊，我是来见你的。」 「啊～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现在回想起来，虽然2号说过她到这个世界来的目的是我，但是从来没说过要打倒我之类的话。 那么，她之所以专程穿越世界也要来见我，想必不会是「想要看看平行世界的自己」这种无聊的理由吧。 好不容易厘清状况后，尤蜜拉2号总算谈起了真正的来意。 「虽然刚才没能说完……我是为了打倒那个令人讨厌的邪神而来到这个世界的。因为，现在的我多半没有胜算。我原本还在烦恼，到底是要打倒你让自己变强，还是要寻求你的协助……看你刚才躲开黑洞术的模样，我想自己应该赢不了你吧。」 事态又开始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她说的邪神是什么啊？不对，更重要的是……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啊！？」 「我本来以为你知道啊。」 「我怎么可能知道啊。」 「你之前不是说过『2号，你的目的是我吧？』这种话吗？害我一直以为你已经知道了我的来意，所以才没说的啊。」 咦……2号的沟通能力实在太差了。这样的话当然会让周遭把你当成坏人吧。 原来如此，她想要的是能够打倒邪神的战力啊。邪神？说到讨人厌的神，我倒是想得到一个。因为那个神现在多半也在影子里窥探着我们的状况，所以我对脚边开口说话。 「雷穆小～弟，你在吗？」 「……她说的邪神可不是我喔？」 过了几秒钟之后，黑发少年从我的影子中出现了。 虽然暗之神雷穆否认，为了安全起见，还是问问看2号吧。 「你说的邪神不是他吧？」 「不是这家伙啦，这家伙是会抵抗的神。」 「雷穆小弟也相当令人讨厌……不如说让人觉得十分可疑。」 「邪神更让人讨厌，而且也更加可疑喔。」 竟然有办法赢过雷穆小弟，看来那个什么邪神也不容忽视哪。我非常不想见到邪神。 啊，对喔，平行世界的雷穆已经死在尤蜜拉2号手上了。所以他不可能是2号认为自己敌不过的邪神。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的。 虽然已经从影子中出现，不过，对尤蜜拉2号怀有极强警戒心的雷穆还是躲到了我的背后。 「咦？你刚才提到雷穆小弟是会抵抗的神，那不会抵抗的神又是谁？」 「我不知道那个神的名字啦。虽然她宣称自己是来阻止我的，但是甚至没摆出有意战斗的样子。对方是个有着白发的女神。」 「白发？会从额头发射光束之类的吗？」 「啊？你在说什么啊？」 咦？她刚才说的不是萨诺吗？ 但是，我也不认为萨诺会毫不抵抗，没有从额头发射光束也不太合理。啊，如果没有抵抗，自然不会射出光束吧。 在我为了「除了邪神之外，竟然又冒出了新的神吗……」而感到心烦时，雷穆说话了。 「那个没抵抗的神就是萨诺啦。」 「啊，原来那家伙就是萨诺教的神啊。真是，至少该报上名字吧。」 「对方会从额头发射光属性的光束喔，要是直接命中的话，就算是我也会有危险。」 「连你都会有危险！？」 为什么萨诺没有跟2号战斗呢？ 因为我猜想平行世界的雷穆应该也曾经对萨诺提议合作，但是遭到拒绝，于是看向雷穆。他摇摇头后这么说。 「我不知道喔。直接问萨诺本人吧？」 「这样啊。」 离题了。 跟已经结束的尤蜜拉2号与诸神之战比起来，那个叫什么邪神的才是当务之急。 「邪神到底是谁啊？长成怎么样？」 「我不知道啦。」 「不知道？」 「该说是看起来模模糊糊还是怎样呢……或许就类似『明明看得到却无法分辨』的感觉吧。」 世上真的有这种东西吗？会不会只是2号的幻觉？ 或许是察觉了我的眼神中带着怀疑，她以相当快的说话速度谈起了邪神。 「我遇见邪神的时间点，大概是在王子打倒魔王之后。差不多就是我下定决心要消灭人类的时候吧。邪神那时说，继续这样下去的话，我一定会死，要我变得更强。」 「你从邪神那边获得了力量之类的？」 「邪神什么都没给我，就只是告诉我重视效率的练功升级法而已。」 「可以详细说明吗！？我非常在意，超级好奇的。」 由神所传授的升级法，到底会是什么呢？虽然对于已经达到99级的我来说可能已经是没用的知识，不过，基于参考起见，还是想要问个清楚。 「比如说反覆独自打倒地下城头目之类的……反正尽是些疯狂的方法。」 「听起来很正常啊？」 「邪神告诉我的，其实就是你的方法。唉……我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就觉得想出这些方法的人肯定是疯子，果然没错。」 「……我可不认为会想要毁灭世界的人有资格说别人是疯子喔～」 我觉得，这个方法应该是任何人都想得出来的喔。照常理来想，与其让经验值平均分配给很多人，能够独占经验值的单刷当然比较好吧。 别的方法也是这样，大家应该都想得到，只是不知为何没人实践而已。 姑且不提这个，邪神应该真的存在吧。毕竟她不可能凭一己之力得知我的练功升级法。 「啊，你之所以能够来到这个平行世界，也是靠邪神的力量吧。」 「没错。邪神的目的是要获得强力的部下。叫我来打倒你好开放等级上限的，其实就是邪神。」 原来如此，邪神啊……雷穆之前提过的幕后黑手，应该就是这个邪神吧。 存在于比雷穆、萨诺更高的位阶，负责管理无数个平行世界，不会受到等级99上限束缚的神……对这样一个神来说，在平行世界间往来应该易如反掌吧。 邪神提供的情报让2号变得比别的尤蜜拉更强，甚至毁灭了世界。然后，为了再进一步变强而来到了这个世界。 她之所以跟其他尤蜜拉不同，打得赢亚莉西雅等人的理由，以及能够完成连雷穆都办不到的「跨平行世界移动」的理由……现在总算厘清了这些不解之谜。 当我还在脑中整理情报的时候，派翠克开口说话了。 「那么，你其实无意打倒尤蜜拉吗？」 「我一点都不想当邪神的部下。」 「你说这种话……那个什么邪神会放过你吗？」 「肯定不会吧。所以我才想找你帮忙啊，我现在不是都已经这样向你低头恳求了吗。」 我望着头部看起来完全没有变低的2号，内心继续思考。 就算我跟她合作打倒什么邪神，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她的世界既不会就此恢复原状，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好处。 我没有参加这场战斗的理由。虽然我很愿意为2号做些什么，不过，如果她只是想借此发泄不满的话，我就不想奉陪了。 「要是我说不想帮你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这是不可能的喔。」 「不可能？」 「那个可疑的邪神，现在也在听着我们的谈话喔？既然已经知道我背叛了，应该会过来收拾我吧？到时肯定也会想顺便把难搞到不行的你一起解决掉才是喔？」 「不要把我拖下水啦！」 暂时不管邪神对我给予「难搞」这种评语的问题，这样听来，我好像已经落入圈套，非参战不可了。嗯，2号果然是个坏蛋。 「邪神可是个即使毁灭世界也面不改色的家伙喔？先把他打倒，对你来说也是好事吧？」 「所以我说，实际毁灭了世界的罪魁祸首有资格说这种话吗……」 大事不妙。我还是第一次遇上等级比自己高的对手。 无法想像邪神到底有多强也相当棘手。就算同样是超过99级，两百级跟两千级还是有着非常大的差异。 分析对方战力是当务之急──我向尤蜜拉2号提出质问。 「你觉得邪神大概有多强？大概估计一下就好。」 「我不知道啊。因为我从来没看过邪神战斗时的样子。而且，邪神好像也不太想动用力量。」 唔哇，非常感谢你提供这种完全没有帮助的情报。 不管再怎么不想动用力量，既然是要整肃背叛者，应该还是会全力以赴吧。 我不再理会派不上用场的2号，将视线转向雷穆。 「雷穆小弟，你知道些什么吗？」 「……不管大姊姊你再怎么强都绝对没胜算。只要99级的枷锁依然存在，我们就绝对赢不了那家伙。这个世界或许也没救了吧。啊哈哈。」 我看向发出苦笑的雷穆，发现他的眼神已经彻底绝望了。虽然他是暗之神，不过，到现在为止，应该都没出现过这种绝望到两眼无神的状态才是。看来情况真的非常危险。 邪神的情报实在太少了。何况地点跟装备都称不上万全，所以我对2号提议不要马上开战。 「能不能再延后一点？我这个提议可不是害怕打不赢之类的喔，毕竟我比你强。」 「不行啦，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那家伙现在也依然在观察我们。好啦，你就在这里吧？快点给我出来。」 她对着空无一物的地方放话。 雷穆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我的影子。啊，他逃跑了。 「希望邪神不要现身」的愿望没能成真，就像2号出现时一样，我们附近某处的空间开始变得不稳定。 「你这家伙竟敢背叛我。我还是搞不懂人类的思考形态……夺取意识，让对方变成傀儡，果然还是比较安全的方法吧。不过，我也不想把资源浪费在这种无谓的事情上……」 「哎呀？你没料到我的背叛啊？这样也敢自称是高阶存在，真让人傻眼。」 我决定先不管发出好战挑衅的2号，专心确认邪神的模样。 邪神……看不见哪。明明知道就在那里，但是看不见……我现在了解，2号之前提出的「明明看得到却无法分辨」这个描述意外贴切。 马赛克……似乎也不太适合，看来也有点像是映像管电视会有的那种杂讯画面。 而且，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对方甚至没有影子。明明可以让光线穿透却是不透明物，我无法理解。 不但轮廓模糊，色泽也十分暧昧。除了知道对方是个体型大约跟成年男性差不多的人形物体之外，其他什么都看不出来……我为什么会认为对方有着人形？明明感觉不到丝毫跟人类有关的要素，但大脑就是会自然而然地误认成人形。邪神就是一个如此难以捉摸的存在。 这种东西真的可以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中吗？受到一股难以言喻不安感笼罩的我，在盯着邪神的情况下询问派翠克。 「派翠克，在你看来是什么样子？似有若无的人形幻影？」 「我看起来也是这种感觉。人形的……嗯？为什么我会判断成人形？」 他的状况似乎也跟我一样，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如果叫来的是这么危险的对象，希望2号能提早说一声。就算没有明说要反叛邪神，至少可以让我们知道要先准备好装备吧。 「喂！我这边根本还没做好准备，而且地点又是我家庭院，你事前稍微提醒一下也不会怎样吧！？」 「我不是已经指定比较宽广的地点了吗？而且也跟你确认过有没有空了啊？」 尤蜜拉2号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话。 你那时的语气明明就是「不是什么要紧事啦」的感觉吧。实在很要命，不但艾蕾诺拉就在附近，而且琉也差不多要回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我想先尽量争取一点时间。虽然邪神非常神秘，不过好像还是可以沟通，所以试着攀谈看看吧。 「啊～你好，幸会幸会，邪神。」 「你口中的邪神，指的是我吗？」 「啊，原来只是2号擅自将您称为邪神吗？可否请教您的名号？」 「呵呵，竟然有人问起我的名字，没想到世上竟然有这种人。好好听清楚，我的名字是繧。縺豁。」 ……咦？邪神刚才说了什么？ 虽然邪神自豪地报出了名号，但是我完全无法分辨。不是声音太小或说话不流畅之类理由，那些声音确实传入了我的耳中，但是大脑无法理解。 「……麻烦您再说一次。」 「繧。縺豁。啊，低阶存在甚至无法辨识吧。毕竟我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所以名字根本没有任何价值。你们高兴怎么喊都行。」 我再次专心倾听邪神的声音，但果然还是听不懂对方的名字。每个音节都既不像母音也不像子音，全都是人类发不出来的声音。虽然已经仔细地听了两次，可是，我现在甚至连想在脑内重述都办不到。 声质也很难判断。说话声就像带着杂讯一样，连性别都分辨不出来。 他……可以说是「他」吗？由于语气有点像男生，所以应该可以用他吧。 因为邪神说要怎么叫他都行，所以就想个比较贴切的名字吧。叫邪神有点没意思，与其选择复杂而难以理解的名字，还是简单好记的名字比较好。这样的话── 「那么……我就称呼您波奇吧。敢问波奇您的性别是──」（注：日本常见的狗名。） 「波奇！？难道是在说我吗！？竟然把掌控无数平行世界，身为高阶存在的我取名为波奇！？」 他似乎对「波奇」这个名字不怎么中意。明明就是你自己说可以随便喊的啊。 我本来还觉得，虽然这个名字很常见，不过也是个好名字的……既然如此，我就再想一个吧。 「那么……小玉。」（注：日本常见的猫名。） 「小玉！？」 「还是不行吗？您还真挑剔呢……」 我的命名词库已经快用光了。虽然他先前宣称名字没有价值，实际上却相当执着。 我觉得刚才这两个名字应该不算太糟才是……邪神之所以会讨厌波奇跟小玉，或许是因为他的感性比较独特的关系吧。 我看向干脆接受我命名的2号，发现她正用手掩着嘴，笑得相当开心。 「呵呵，你实在太棒了。小玉吗……我决定以后也要叫这家伙小玉了。」 「你这家伙！打算愚弄身为高阶存在的我吗！」 2号笑得太夸张了。 真的那么差吗？我看向派翠克。 「啊～照原本那样，叫邪神就好了吧？虽然还是要看当事人的意愿就是了。」 「无妨，就叫邪神吧。只要知道这个词是在指称我就好，其他无所谓。」 「因为这样有点无趣，还是换个名──」 「你这家伙不要插嘴！」 邪神对我生气了。 就这样决定叫邪神了吗？要是波奇、小玉这类名字不能用的话，我就得打开别的词库了。其实我有个已经封印很多年的命名词库，问题在于不太容易运用。 「那么，我就称呼您邪神吧。除此之外，我还能想得到的名字就只剩下夏登弗洛依德，或者是库格修莱巴之类的了。」 「……唔？听起来还不错。我刚好觉得自己的确需要有个就算是你们几个也能理解的名字。从今以后，我就以邪神库格修莱巴自称吧。」 啊，没想到邪神竟然会喜欢这类名字，而且选的还是比较逊的那个。这两个名字其实都只是德文音译，夏登弗洛依德意思是成语「幸灾乐祸」，而库格修莱巴的意思则是「原子笔」，同时也是我国中时代的必杀技名称。 万一知道自己的名字只是平凡的文具，这个人绝对又会生气。先暂时保密吧。 邪神原子笔先生笔直地注视着我……应该是这样吧。因为我看不出来那边是正面的关系。 「那么，你。」 「我吗？」 「没错，处于宛如尘芥般的低阶存在顶点之人啊，投入我的麾下吧。」 「请问现在这是在招揽我吗？」 这个邪神打算让我成为他的手下吗？ 一发现自己遭到2号背叛就马上想拉拢我，实在太随便了。 「请恕我拒绝。毕竟我也不知道自己到时会被逼着去做什么事。」 「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你了。平行世界的你……你叫她2号吧？我之所以找上她，只是因为她比较容易控制的关系。我可以现在就把计画改成由你来杀掉2号。」 「啊？我比较容易控制？你这个遭到背叛的人还有脸说这种话啊？还有，我可不至于会死在这家伙手上！」 「至于报酬……我想想──」 邪神库格修莱巴没有理会2号的发言，迳自说下去。不论他提出什么样的方案，我都绝对不会动心！ 「──只要成为我的手下，我可以保证你能无限变强。」 「咦？」 「首先就从解除99级的枷锁开始吧。在这之后也会有无止尽的战斗时光，要是碰到了新的上限，我们到时就再一起来寻找突破上限的方法吧。」 能够无限提升等级吗。这样啊……其实我不怎么感兴趣就是了。 不过，如果只是稍微打听一下细节的话应该不会怎样吧。全都是为了尽可能从敌人口中多套出一些情报，没有其他意图。 「还请详细说明。」 「哦，你有兴趣啊。早知道这么简单，我一开始就该来找你了。」 「就算没有了99级的上限，接下来要用什么方法升级呢？」 「想提升等级的话，唯一的方法就是将魔力吸入体内。打倒纯粹由魔力构成的拟似生物──也就是所谓的魔物──是效率最好的方式。就跟你以往做的一样。」 要做的事是一样的吗。变得更强，打倒更强大的敌人啊……更强大的敌人会是什么啊？虽然邪神邀约时的语气像是想找我合作，不过，敌人是谁？ 要是太过执着于变强的方法，大概也只会让派翠克从旁投来的眼光变得更加伤人而已。我决定改口问起邪神的敌人。 「具体来说……请问库格修莱巴先生要和谁战斗呢？身为所有平行世界的管理者，应该已经没有敌人了吧？」 「其他世界的对手。」 「……其他世界也全都受到您所管理吧？」 「唔……该怎么描述才好呢……我一手掌握的所有平行世界，可以比喻成有着无数枝叶的大树，这个世界就是其中一根树枝。就像是树枝不会只有一根一样，树也不只一棵。我打算进攻其他的树。」 其他的树──跟这个世界毫无相似之处，甚至连各种法则都截然不同的世界，也就是异世界。 光是这个世界还不够，甚至打算向异世界伸出侵略的魔掌吗？ 「请问适合称之为『异世界』吗？」 「原来如此，异世界啊。简单明瞭，相当适合。你还算机灵。」 「异世界应该也有管理者吧？」 「是啊，我就是找你来对抗那些家伙的。另外，我的真正目的其实还不只是异世界。」 邪神的野心好像还不只这样。他以充满热情的语气继续说下去。 「我在某天突然想到一件事──这个世界真的是树吗？」 「您说什么？」 「搞不好只是我自己认定是树而已，实际上或许是更加巨大的树的一部分？我无法完全舍弃『这里其实只是出自更巨大的世界之中某个存在之手，宛如沙盒般的世界』这种可能性。试着想像看看吧，那个世界的人们，此刻正从正上方看着这个世界，把我们当成娱乐！」 「……啊。」 我差点产生「你在说什么傻话」的想法，但是，我想起来了──这里是女性向游戏的世界。 从上方俯瞰这个世界，从中取乐的人肯定存在，因为我自己就曾经是其中之一。 因为我忍不住发出了奇怪的声音，让邪神起了疑心。 「怎么啦？」 「没什么，请您继续说下去。」 「在那个世界的人们眼中，我多半不过是个在小沙盒里玩耍的渺小存在。简直就跟小丑没两样吧！」 其实这里是女性向游戏的世界喔──要是让邪神知道这件事，搞不好他甚至会气到当场暴毙都有可能。 还有，我原本生活的世界也可能面临危机。累积了足够实力之后，邪神有可能进攻日本。日本面临来自女性向游戏世界的侵略……嗯？好像不怎么危险？ 我总觉得危机感不太够。用「电子世界的神即将～」这种说法的时候，明明可以营造出紧迫感，可是，如果换成「女性向游戏的神～」，气势顿时就差了一大截。 话说回来，虽然邪神现在一副唯我独尊的模样，不过，这里可是恋爱模拟游戏的世界喔？ 就是这么回事，这里是创作的世界。可是，在这里生活的人们也确实都活着，能够自己做决定。我觉得这样就已经很够了。 更进一步推论的话，我前世所在的那个世界也未必就是完全原创的世界。或许只是我不知道而已，搞不好其实是阴阳师跟妖怪在暗地里打得你死我活的漫画世界，上面还有着阅读这部漫画，更高一层的世界……这样的想像可以无限发展下去。 「假设能够支配俯瞰着这个世界的世界，那个新的世界，说不定也是故事或沙盒般的世界喔？」 「到时只要把更高层的世界也纳入支配就好。」 「搞不好……那个高层世界上面还存在着其他的世界喔？」 「不管有多少层，我都会持续往上攀登。」 没完没了。对于多层次的世界，就算能一直往上攀登，又有谁能保证我们可以顺利抵达最高处，或是抵达树的根部吗？ 我不想再跟他纠缠下去了。话说回来，他到底有没有观测到日本──我前世生活的日本──所在的那个世界呢？ 「这个……请问更高阶的世界真的存在吗？」 「理论上存在。虽然还没能成功观测到，但是肯定存在。让那些看着我跟你这家伙，从中取乐的人知道厉害吧！」 「非常抱歉，不过我不感兴趣。」 我根本不想管那么多。的确，我也不希望有群人居高临下望着我，擅自做出可爱、脑袋有洞、母猩猩之类评论。不过，光是平行世界、异世界就已经把我撑得够饱了，实在没精神再去管什么更高阶的世界。 只要此时此刻幸福，我就别无所求了。光是位于这个世界之内的幸福，对我来说就已经太过充分了。 哎～呀，结果我还是拒绝了邪神的邀约。不知道他之后会不会就此心平气和地离开。 在我内心焦急不已的时候，身旁传来派翠克的说话声。 「尤蜜拉……我从来没怀疑过你喔。」 咦？原来派翠克原本以为我会变成原子笔的手下吗？ 他之所以会特地这么说，代表多多少少曾经怀疑过我。我怎么可能到处去征服其他异世界嘛。 实在太过分了。我用「我受到很大的打击喔」的眼神看着他，派翠克急忙继续说下去。 「啊，不是，因为尤蜜拉你只要碰上跟强弱有关的事就会变得不知节制，我这是考虑到万一的情况……」 「如果我是那种不择手段也要变强的人，一开始就会先打倒2号了啦。不要把我说得像是战斗狂一样。」 「对不起。」 虽然派翠克干脆诚恳地道了歉，不过我可没错过你在道歉前不是很明显的怀疑反应喔。 这件事之后再说吧。现在非得专心面对邪神不可。因为他是个了不起的神只，所以想必不会轻易发怒……应该是吧？ 「事情就是这样，请恕我无法助您一臂之力。」 「你是不是有哪里搞错啦？我刚才不是问你要不要成为部下，是下令要你投入我的麾下。」 「……顺便请教一下，如果我抗命的话会有什么下场？」 「当然只能抹消了。」 邪神非常生气。 邪神的野心不只是掌握这个世界而已。或许迟早还是得要一战，可是我不想现在开打。因为离我家实在太近，何况琉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现在就先奉承他，设法含糊带过，然后请他回去吧。 「啊～邪神库格修莱巴大人应该非常非常强吧？」 「这还用说。」 「既然如此，就算让微不足道的我成为部下，对您也未必能有所帮助……」 「不管我累积多少力量，终究还是有上限。既然有上限，我就不想为了琐事而消耗资源。即使只是像现在这样出现在世界上就会消耗资源，如果要动用力量，那就更不用说了。正因如此，所以我想要强而有力的部下。我承认你确实很强，为了我而尽情发挥实力吧。」 不是，为什么你会往这个方向去思考啊。 不过就是邀约遭到拒绝而已，不想耗费力量的话就不要为了这种小事而生气啊……试着朝这点下手吧。 「资源确实很重要呢。因此，我认为，您不要再多做什么，直接离开会是当下最好的对策。」 「没错。你其实很明白嘛。既然如此，我在此下令，替我消灭所有在场者！」 「你有完没完啊！我的意思就是我才不要当你的部下啦！」 啊，结果还是说出来了。没办法，因为这家伙实在太烦人了。 原本以为会暴怒的邪神冷静地开口。 「发动管理者准则?停止目标空间的对象。」 我正想说「你想做什么」时才发觉嘴巴动弹不得。 不只是嘴，双手双脚，甚至连眼球都动不了。 位于视野边缘处的派翠克跟2号也同样没有动静，多半跟我一样无法活动了吧。 躲在我影子里的雷穆成了救命绳。 「动不了吧？这就是神的力量。你们四个……四个？……啊，原来如此，影子里还有一个啊。记得好像是叫……雷穆？对我来说，你跟人类也差不多。」 咦，连雷穆小弟也没办法动吗？这下没救了。 邪神看着完全无法动弹的我们，开口说话。 「违抗我会有什么下场，现在你们就亲身体──」 当邪神滔滔不绝地说着话的时候，一根从天而降的黑色光柱吞噬了他。 爆炸声在一瞬间之后才传入我的耳朵。这是……琉的龙焰。 暗属性的龙焰具有能够溶解目标物的效果。不论是石头或金属都能确实溶化。就算是邪神也不可能毫发无伤。 「……巨龙吗？发动管理者准则?停止该对象。」 在龙焰中止后出现的邪神还是原本那副难以捉摸的马赛克模样，他若无其事地开口。 似乎没有任何效果，而且好像连琉也被定住了。 由于眼睛不能动，所以我也无从确认，但是，既然琉既没有喷出龙焰也没有发出咆哮，应该可以确定也变得无法活动了吧。 我也还是没办法动。不管再怎么使力，身体就是一动也不动。 现在该怎么办？我得快点想出办法才行。 「发生了什么事！？我听到好大的声音哦！」 这就是所谓的祸不单行吧。 艾蕾诺拉因为听到龙焰的声响而离开了宅邸。 就是担心会变成这样，所以我才想换个地方的啊。2号，我不会忘记这件事喔。 「一个接一个出现，实在很麻烦……发动管理者准则?停止该对象。」 哎呀，继琉之后，现在连艾蕾诺拉也没办法活动了。 这下又少了一个战力……虽然艾蕾诺拉称不上战力，对战局也没有丝毫影响，总之，连她也变得不能动了。 因为我无法转身往后看，所以不知道是不是这样，但是，既然我、派翠克跟琉都无法抵抗那股神秘力量，艾蕾诺拉当然不可能对抗得── 「哇哇！我刚才有一瞬间变得没办法活动呢！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邪神惊讶地喊了出来，我也在内心中低语着相同的感想。 为什么艾蕾诺拉还能动？难道是她不为人知的潜力觉醒……在我想到这里的时候，耳边传来说话声。 「你又害艾蕾诺拉遭遇危险……看来改天需要跟你好好谈谈。发动管理者准则?解除对象限制。」 「哇！啊，可以动了。」 我往后转，看到一个额头正在发光的白发女性。 由于艾蕾诺拉刚才面临危机，她会参战也是可以理解的。 「额头妹，你也来了啊！」 「不要叫我额头妹！我叫萨诺！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了，马上就要进行转移，做好准备！」 这样说来，萨诺的确说过「只要是有阳光的地方就可以自由转移」之类的话。记得那时雷穆还想拿她当计程车，不过遭到了拒绝。 虽然她应该只是想让艾蕾诺拉远离战场而已，不过，这个提案还是令人相当感激。 萨诺没有等我们回答就采取了行动。我感到目眩，眼前出现了让人什么都看不见的强光……等一下，这个光照起来非常痛。 「好痛好痛好痛。」 「好痛好痛好痛。」 「好痛好痛好痛。」 喊痛的是我跟2号，再来就是雷穆吧。这个队伍里包含太多会因为光属性攻击而受到重创的成员了。 强光消退之后，四周的景色也变得截然不同了。 这里是……我第一次见到萨诺的地方。什么都没有的荒原，不需要担心战斗时对四周造成的损害。 我接着确认转移过来的成员。除了我、2号跟雷穆之外，派翠克也在我身边，另外还有顺利完成多人瞬间移动的萨诺。 此外，神秘的模糊物体，邪神库格修莱巴当然也在场。 「哦，空间转移啊。既然直接指定了整个位相，想抵抗也无从抵抗哪。」 对于突如其来的转移，邪神依然不为所动。 既然已经确保了不需要在意四周的理想场所，接下来只要使出全力打倒邪神就好。我们有没有办法跟会使用神秘束缚能力的邪神抗衡，拥有对抗手段的萨诺是关键所在。 身为救命绳的光之神凑近我耳边说话了。 「解除你们受到的限制跟转移就已经耗掉了我大部分的力量。接下来就看你表现了。」 「……咦～」 「因为我的实力不足，所以没能把巨龙一起带过来，非常抱歉。」 「这里这么危险！我怎么可能同意让你带琉过来啊！」 「咦、啊，这样啊。」 我家的琉跟艾蕾诺拉是应当获得众人守护的对象，不可以跟来历不明的邪神扯上关系。 可是，这下就伤脑筋了。邪神刚才使出的那一招，就算知道会来也还是无从闪躲。 冷静点，立即举行作战会议……虽然我很想这么做，不过，邪神当然不可能坐视吧。 「唉……又得从头来过了啊，真麻烦。管理者准则──」 啊，不妙，再这样下去的话，我们又会再次变得动弹不得。 管不了那么多了，这种时候，直接揍下去往往可以解决问题。 我冲向邪神库格修莱巴──也就是那团神秘的模糊物体──尽全力出拳。 使出全力的尤蜜拉神拳命中邪神头部附近。成功了。然后……拳头直接穿了过去。 ……咦？应该打中了吧。我确实有击中什么东西的感觉，但还是穿了过去。根据手感来研判，好像也不是雾气之类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费力气。我跟你们几个所在的次元不同，对于甚至连外表都无法清楚辨识的对象，自然不可能碰得到对方吧。」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是物理攻击似乎无效。 那就改用魔法吧。虽然先前琉的龙焰没能造成伤害，要是换成我的话…… 因为邪神眼看就要再度使出那一招，所以我急忙发动魔法。 「管理──」 「黑洞术。」 黑色球体吞噬了那团模糊的马赛克。 黑洞术是让范围内空间完全消灭的魔法，因为邪神刚才受到了萨诺的空间转移影响，所以黑洞术很可能有效。 几秒钟后，漆黑的球体以宛如朝中央收缩般的方式消灭了。 没错，球体消失了。内部的空气多半也跟着消失了吧。但是，关键的目标却毫发无伤地站着。 「怎么会……」 「我说过是白费力气了吧。那个魔法确实很强，不过只能消除你们所在次元的物质。」 已经没希望了。我没有跟比自己更强对手战斗的经验。而且，这阵子碰上的敌人也都只要一发黑洞术就能解决。我内心某处已经出现了「就算有什么麻烦，只要使得出魔法就绝对能赢」的怠慢心态。 物理攻击行不通，魔法也没用。想靠交涉解决也已经来不及了。 啊，唯有这次真的没救了。虽然我自己也是作弊等级的强力角色，问题是，邪神是货真价实的外挂玩家。 我说话时浑身瘫软。 「已经束手无策了。」 「这份干脆认输的心态值得称赞。管理者准则──」 「不要放弃！」 从地上长出一根岩石长枪，刺穿了邪神的身体。 派翠克，行不通的啦。对邪神完全无效啊。 「还不死心……管理者──」 「这家伙还是有弱点的！尤蜜拉，你不可能没注意到吧！」 派翠克挥剑砍向邪神。剑直接穿了过去，模糊物体只是稍微晃动了一下。 话说回来，从刚才开始，邪神的发言就一直遭到打断……啊！ 「管理者准则──」 「暗火术。」 「管理者──」 「黑洞术。」 「管──」 「尤蜜拉神拳！」 对喔！派翠克，谢谢你！ 我用视线表达谢意，他大力点头。 这家伙如果没念完那一串什么「管理者……」就不能发动力量。而且，发动攻击就可以让他中断。只要在他说出「管」的瞬间攻击就能彻底封住这一招。 然而，因为邪神没有影子，所以没办法对他使用影枪术之类从影子中出现的魔法，我得注意这一点。 邪神说话时充满明显的烦躁感。 「玩这种小把戏……打算持续到什么时候？」 「如果揍一次行不通的话，那就揍一百次。揍一百次还是不行的话，揍一千次就好。我们会持续到打倒你为止喔。」 「管你──」 「黑洞术……啊，原来刚才不是要说管理者吗？我弄错了。因为很容易搞混，所以请你不要说那个字。」 很好，我找回自己的步调了。 即使是猛一看似乎无敌的敌人，还是有很多方法可以打得倒。比如说跟神秘老伯学习特殊的呼吸法，或者是拜托神秘老爷爷附加死亡的概念，还有拿紫色皮克敏砸过去之类的。 虽然刚才想到的尽是些得靠别人帮忙的方法，不过其实还有很多。一个一个来尝试看看吧。 因为黑洞术对邪神无效，害我难得感到如此忧郁哪。接下来就开始打地狱的消耗战吧，呼哈哈哈哈。 这些全都要感谢派翠克。在沮丧之际适时赶到的情人实在太棒了。 「谢谢你喔，派翠克。」 「是啊，刚才那段『如果揍一次行不通的话……』的发言真的非常棒。」 「咦？不要突然说这种甜言蜜语啦！」 「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欢尤蜜拉你这种特质喔。」 咦、不是吧、耶、嗯？现在应该是派翠克发出「这才不是什么甜言蜜语」之类吐槽的场面吧？ 咦？咦？等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我的大脑因为搞笑失败而发出错误讯号的期间，派翠克依然在妨害邪神的行动。 不行不行，考虑到接下来的长期战，不该让他像这样独自跟邪神周旋。 我也得快点参战才行。只要我们两人同心协力……不对，不只两个人啊。应该还有其他成员才是。 我非常能够体会那种要闯入我们的甜蜜空间时会感到愧疚的心情。可是，2号跟那两个神，摸鱼是不行的喔。 我确认之后，发现2号跟萨诺正在稍微远离战场的地方交谈。现在真的不能摸鱼啦。 「我说你啊。」 「我叫萨诺。」 「名字根本不重要啦。我有事问你。为什么你就算即将遭到杀害也还是完全不抵抗？你比暗之神强很多吧？」 「……选择不抵抗的是你那个世界的萨诺，问我也没用。」 「你们的状况跟我不一样，有着相同的思考模式吧？既然如此，你应该想得到吧？」 我原本想开口搭话，但是不小心对她们的谈话内容听得入神了。 虽然这是如假包换的偷听，可是因为我也真的很在意萨诺不抵抗的理由……在我烦恼的期间，谈话依然在进展。2号一副想找人吵架的样子，萨诺则是相当平静。 「我不喜欢跟人类有所关连，自然更不可能介入人类之间的争斗。」 「虽然我也觉得神不该介入人类的战争……不过，我可是杀了你喔？」 「即使如此，我还是不会干预。就算自己会死，神依然不可以杀掉任何一个人类。」 「啊？人类？能够操控魔物的家伙还能算人类吗？一个人类不可能毁灭世界吧？那就只是一个比魔王更加恐怖的怪物啦。」 「…………尤蜜拉?多克尼斯，你无庸置疑是人类，是我珍爱的人类之一。」 「……讲不听的笨蛋。」 2号撇开头，抛下这句话。 萨诺始终保持彷佛只是单纯描述事实的态度，感情一直没什么变化。 因为到现在为止，我看到萨诺时都是跟艾蕾诺拉有关的场面，所以没发觉这一点──她有着堪称异常的平等心态。即使面对2号这个已经毁灭了世界的灾厄，她依然把2号当成人类看待，无意出手攻击。萨诺内心中「不能偏袒特定人类」的戒律，导致她不但袖手旁观人类灭亡，甚至连自己的危机都无动于衷。问题是，因为2号而牺牲的人之中，想必也包含艾蕾诺拉吧。 在我错失搭话时机，不知该怎么开口才好的时候，脚边传来说话声。雷穆终于出来了。 「萨诺真的笨拙到有点过头了呢。」 「实在太夸张了。」 「因为以前发生过一些事情。光是她这次愿意出手救我们，就已经让我很惊讶啰。」 我觉得，萨诺应该只是无法坐视艾蕾诺拉遭遇危险而已，并不是为了救我或雷穆，也不是为了对抗邪神。 姑且不论动机，伟大的光之神还是我的救命恩人。不但帮我们解除了束缚，而且还帮忙转移到了这里。相较于萨诺，雷穆实在没什么表现。 不过，毕竟雷穆的外表还是小孩，所以或许也是无可厚非的吧……他似乎察觉了我的眼神中带有这种含意。 「大姊姊，你刚才在想我没帮上什么忙吧？」 「不是。比如说，不知道你鬼鬼祟祟地躲在影子里到底是想干嘛，还有，要是你跟我们一起动弹不得的话，想干嘛就没有意义了吧……我真的没想过这些事喔。」 「这也是没办法的吧！虽然我早就知道那家伙会动用准则，可是谁想得到他竟然会直接指定整个空间啊！」 「不对，你知道我可不知道。还有，原来那叫做准则啊。」 「那家伙吝于动用那个力量可是出了名的喔！？」 所以说，就算你说得好像是常识一样，不知道的事就是不知道啊。 那么，对于内心焦虑程度超乎预期的雷穆，现在就给他一个重要工作吧。这可是只有他才能达成的重大任务。 「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了。请把那把剑拿出来吧。」 「……对喔，你交给我保管了。拿去吧。」 雷穆从影子里飞快取出剑──就这样直接递给了我，没有多做什么。 跟说好的不一样啊，应该要用更加那个……更帅气的感觉把剑拿出来才对吧？取剑时没有演出任何震撼场面的话，把剑交给你保管就没有意义了啊。 我在失望之中接过剪定剑后，似乎在旁看着这一幕的萨诺发出尖叫。 「你为什么要拿出那种东西啊！」 「啊，我知道这个很危险喔。」 「那已经不是可以用危险两个字来形容的了！那么恐怖的东西……」 萨诺似乎不太喜欢剪定剑。或许跟光与暗彼此相克之类的有关吧。不过，毕竟这把剑又不是会吃掉她，这样的反应未免过于强烈了。 那么，虽然我对放弃拔剑演出的雷穆有非常多怨言，不过，我自己也说过，时间十分宝贵。因为2号也开始对邪神进行饱和攻击，所以战况似乎变得没之前那么紧迫，不过，我也加入还是比较好吧。 今天就暂时别去想拔剑演出的事了吧。我一口气从鞘中拔出黑色的剑。 「来到我手边吧，斩除世界枝叶的剪定之剑。」 「咦？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 因为雷穆听到了这段自言自语的咏唱，我于是选择装傻。 对咏唱之类事物爱不释手的自己，以及对这类行径感到难为情的自己，此刻正在我内心中激战。在双方分出胜负之前就尽快结束跟邪神的战斗吧。 如果是这把剑的话，说不定有效。我跑到邪神身边，一剑挥出。 「看招！」 还是老样子，又穿过去了。跟其他攻击命中时一样，那团雾气就只是稍微晃动了一下而已。 完全看不出受到剪定剑效果影响的邪神，若无其事地开口说话。 「……原来在你这家伙手上啊。虽然之前弄丢了，不过那本来是我的东西。我就趁现在拿回来吧。」 「唔～我本来以为这把剑应该有效才是……」 「不管武器本身再怎么强，无法引发力量就没有意义。」 「啊！也就是说有解放力量的钥匙啰！请问是什么样的钥匙呢！？提示！只要给我提示就好！」 「你、你现在这个反应是怎么回事……？」 咦？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像是想尽可能远离我的反应呢？虽然邪神不只是表情，连动作都十分难以判断，不过还是看得出他正感到困惑。 单方面要求对方告知还是有点失礼吧，我必须反省。 「对不起，我一时压抑不住好奇心。我就只是觉得『必须满足条件才能发挥力量』实在有着太多浪漫情怀的关系。应该不是像字面上一样，真的有一把金属制的钥匙吧？只要能确认这点，我就会满足了。」 「是、是啊……就是这样，有著名为钥匙的条件。」 「我就知道！果然是这样！」 「所以，你现在的反应到底是……」 知道之后，我有股满足感。可能的话，我其实还想知道条件的详细内容，不过，这样就有点贪心了吧。 在我陷入「就此放弃，抑或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问问看呢？」的纠葛时，原本感到困惑的邪神以像是整理好心情的口吻说话了。 「解放力量需要知道剪定剑的真名，也就是所谓的剑铭。」 「没错没错！就是这种感觉！真的很棒！」 「……你还好吧？」 不知道为什么，邪神竟然在担心我。他应该不是那种会担心别人的类型吧……？ 或许是注意到我起了疑心吧，邪神先清了清喉咙才说话。 「那么，关于剑铭……我记得跟你说过才是。」 「我没听过喔？」 「是吗？……啊，原来如此，虽然是你，不过是平行世界的你。」 邪神发出像是刻意装出来的「哼哼哼」笑声，看向2号。 既然是多半不该让别人知道的剑铭，邪神为什么还要把这么重要的讯息告诉2号？而且还特地对我说出这件事。到底是剑铭即使让别人知道也无所谓，还是暗藏着什么陷阱呢……不，这种事随便怎样都行啦！ 我抛下邪神，来到2号面前。 「2号！你听邪神说过了吧！快点告诉我嘛？好啦？」 「你的脑袋没问题吧？到底怎么啦？」 不妙，2号的心情还是跟平常一样差。 我可不希望她在这时拒绝回答，所以，虽然我很想提出「是谁脑袋有问题？」的抗议，不过还是尽可能设法讨好她。 「说不定真的有问题喔！不过，我觉得只要听到剑的名字就会好。」 「唔哇……真恶心。」 「真恶心？……这个名字相当独特呢，害我变得没那么亢奋了。」 「我觉得恶心的不是剑而是你啦。」 啊，原来2号刚才是在说我恶心啊。幸好不是剑，让我松了一口气。 在两个尤蜜拉开心谈笑的期间，邪神依然一逮到空隙就想发动准则，不过全都被派翠克阻止了。 对不起，让你一个人孤军奋战。派翠克在依然注视着邪神的情况下对我说话了。 「不管怎么想都肯定有诈吧！就算你听到也不可以说出来！」 这个我真的没办法。就让好奇心杀了我吧。跟猫殉情也不坏。 如果我回答「不要」，多半又会发生一番争执吧……在我不知该如何回应时，2号已经替我回答了。 「别担心，虽然我好像听过，可是已经忘了。」 「啊！？你在搞什么啊！脑袋没问题吗！？」 「唯有你没资格说这种话。对于一把连看都没看过的剑，我才不想去记它叫什么名字咧。」 咦……我感到相当沮丧。 就算只能知道大概的发音也好。我的心情会根据剑铭比较类似三日月宗近还是迪朗达尔而改变啊。 在我想哭着求2号至少把这件事告诉我的时候，传来了一个微弱的声音。虽然确实听得很清楚，不过依然是无法判断高低音的奇妙声音。 「没办法吗……看来不得不动用力量了。」 我听到邪神这句危险发言的瞬间，内心就产生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感。 对于这个即使攻击无效，但是认为如果只是要让对方出不了手其实不难的敌人，我这时的确感到畏惧。 危险，快点远离他──现在最靠近邪神的人是派翠克，但是我没能来得及说出这句话。 在我开口警告之前，派翠克就被打飞了出去。 「派翠克！？」 因为我本能地望向派翠克飞出去的方向，一时没注意到邪神。 一旦露出破绽，我们就会变得动弹不得。由于萨诺已经耗尽了力量，所以现在已经没办法解除静止状态了。 我察觉到这件事的时候，邪神已经快要说完准则了。 「发动管理者准则?停止目标空间的对──」 怎么样才能阻止邪神？──我拼命思考，聚精会神到四周一切彷佛都变成了慢动作状态的地步。 冲过去使出物理攻击。不可能，绝对赶不上。 黑洞术。黑洞术需要些微时间才能发动，发动后到黑球消灭为止也有一瞬间的空档。虽然是短暂到平时不需要在意的空档，但是，现在是连眨眼的时间都必须争取的状况。 影枪术。虽然可以立即发动，但是那家伙没有影子。由于这里相当空旷，所以附近也没有适合的影子。否决。 暗火术。从指尖射出的魔法，速度跟火球术差不多，算是相对缓慢的魔法。来不及。 扔出手边的剑。虽然比暗火术快，可是不确定赶不赶得上…… 这次真的无计可施了。虽然只是不到三十公尺的距离，我却觉得遥不可及。 我打算至少赌一下比较有胜算的方法而举起了剑。啊，就连肌肉收缩的时间都让人觉得焦躁。 在我注视着邪神锁定目标时，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不是那团模糊雾气的本身而是他的脚边。那里的地面变成了黑色，有个鲜明的圆形黑影。 已经没时间思考了，既然有影子就能用那个。 即使在我看来，那个魔法发动时也几乎没有任何延迟。神速的黑枪刺穿了邪神。 「影枪术！」 「──啧，又被打断了啊。」 我趁这个破绽冲到邪神身边，这样就可以放心了。 好险，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状况就有了非常大的变化。 救了我们的神秘影子随即消失。同时，我的影子中传来雷穆的声音。 「我多少也得做点事才行哪。」 「那个影子是雷穆小弟你弄出来的吗？」 「我可是暗之神喔？这根本算不了什么。」 「那就拜托你一直在邪神正下方制造出影子吧。」 「哎呀，关于这件事呢，刚才那一次就已经让我累垮了喔。」 雷穆小弟的体力实在太差了。只是在地上制造出一瞬间的影子就会觉得累…… 但是，他依然在危机时刻救了我们，所以我决定不要追究他体力太差的问题。 我没有继续跟雷穆聊下去，把注意力转回邪神身上。 只要没分心，不管是黑洞术或肉搏战都来得及。我可不会重蹈覆辙。 还有，最需要提防的，其实还是把派翠克打飞到后方的原因。虽然我只瞄了一下，不过已经确认他没有大碍了。 刚才多半是邪神放出了类似冲击波的东西吧。 在我全神贯注，避免错过邪神出招前的准备动作时，发现自己浮了起来。 「咦？」 然后，我就这样被打飞到了后方。 我明明已经高度警戒，明明一直盯着邪神，可是，对方在没有任何准备动作也没有咏唱的情况下就直接发出了冲击波。 这招大概不可能事先察觉吧。 威力相当弱，如果是我跟派翠克的话，身体应该不至于受到任何影响。 虽然就只是被打飞出去而已，但依然会造成致命的影响。 「管理者准则──」 又来了啊。 同样的事再度上演。虽然我很想说千篇一律，但是，我们再次遭遇危机。 我放出纯粹的魔力，在空中重整态势。光是这么做就会消耗掉不少魔力。 我看向邪神，发现他稍微移动了一点。要是我刚才只凭直觉就朝邪神原本位置使出魔法的话……想到这里就觉得背脊发凉。 「黑洞术。」 我使出已经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的最高级暗属性魔法，不让邪神发动准则。 我一落地，派翠克就从后面跑了过来。 「你没事吧？」 「没事。派翠克你看起来也没受伤，真是太好了。」 「可是……这样不太妙喔。」 「嗯，该怎么办才好呢？」 因为我们伤不了邪神，所以想靠长期战跟对方比耐性──其实也就只是重复「那家伙一开始咏唱就立刻用攻击加以妨碍」的行为而已。 要是大家轮班睡觉的话，撑个几天也不成问题。要是能在这段时间内找出什么对策当然最好，而且对方也可能主动放弃。 但是，冒出那个冲击波之后就另当别论了。就算没有伤害，确定附加击退效果还是非常大的威胁。 在派翠克先前被打飞出去，还有刚才我被打飞出去之后，局势变得十分紧张。 只要保持警戒，应该还是能在邪神念完准则之前成功干扰他吧。问题是，要是这样的行为得持续不知多少小时，大家肯定撑不住。 「我们这边没有攻击手段，果然还是相当辛苦哪。」 「要一直保持高度警戒也是很累人的呢。」 「对方想必还藏着其他招式，要是在我们疲惫不堪时使出新招，到时就无法因应了。」 「陷入动弹不得的状态，其实就跟即死没两样呢。」 即使让邪神念完准则，我们也只是会变得无法活动而已──从这个角度来想的话，或许不会觉得有强烈的危机感，但是，在战斗中变得动弹不得的话，其实就跟死亡没两样了。 由于我们的最后王牌万灵药也会变得无法使用，搞不好比接连不断的即死攻击来得更难应付。 咦？万灵药能不能用来对付那个让人无法行动的招式呢？ 因为我相当好奇，所以询问自己的影子。 「雷穆小弟、雷穆小弟，万灵药对抗得了那个准则吗？」 「我想应该可以……可是，那家伙打算直接指定这处空间喔？到时还有谁能用万灵药？」 啊～也就是说，我们实际上就是在跟会使用全体即死攻击的敌人战斗吗？真的很麻烦。 话说回来，万灵药的效能依然令人不解。我觉得，与其说是复活药，其实更接近……不对，现在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 「我们散开吧。」 「知道了。」 我跟派翠克互相点头，各自朝左右跑开。 就算有一方遭到击飞，另一方依然可以攻击。只要还能轮流出手，短时间内应该没问题。 「哼，玩这种小把戏。」 就在邪神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我再次飞到了半空中。 这招果然既没有准备动作也没有预兆，根本无从防起。 既然邪神的目标是我，那么，派翠克，接下来就拜托你……在我想到这里的时候，视野一角看到了同样飞在空中的他…… 这招是全方位攻击？未免强过头了吧？要是换成我，非得取个招式名不……啊，就是因为邪神不会喊什么招式名，所以才这么难应付的。 「由我来！」 这次就先不要让派翠克上场吧。 在我像刚才一样，透过放出魔力重整态势，正准备施展魔法时，邪神已经先被黑球包住了。 能用黑洞术的人，除了我之外就只有尤蜜拉2号。在我着地后，她来到我身边，以一如往常的态度开口。 「怎么样？你觉得赢得了吗？」 「你愿意帮忙的话要早说啊！害我白白浪费魔力！」 「嗯，因为我现在知道你应该也打不赢了。其实你也没多厉害嘛。」 「啊？看来我或许先应该解决2号你再去对付邪神的样子。」 「哦～你相当清楚自己该做什么嘛。」 咦？你说我很清楚……关于什么？ 在我插嘴发问之前，嘴角扬起的她就先以像是相当愉快的语气开口了。 「我知道怎么打倒那家伙喔。」 「咦？真的吗！？」 「我不可能在没有任何对策的情况下跟邪神翻脸吧。我从一开始就已经想好要怎么打倒那家伙了。」 「了不起，不愧是2号。既然有方法的话，一开始就要先说啊。」 我本来打算至少现在得要夸奖一下2号，不过还是不小心在后半说出了真心话。说真的，你一开始就该先告诉我们啊。这样不是让到现在为止的攻防变得很无谓了吗？ 话说回来，她的妙计到底是……？ 尤蜜拉2号说话时像是发自内心感到愉快……虽然从客观角度来说或许没那么愉快，不过，以脸部肌肉非常不灵活的尤蜜拉标准而言，依然算得上是发自内心感到愉快。 「我不打算告诉你。」 「啊？」 「由我主攻，你看状况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嗄？」 「麻烦你吸引邪神的注意力，对那家伙使出最大范围的黑洞术。」 她实在非常令人讨厌。 如果要当友军，多少该有点友军的样子吧。你这种态度，就算死于来自背后的子弹也是自作自受喔。 不过，该做的事还是得做。因为我现在找不出任何对策，所以还是只能靠她的妙计了。 我先用手势拜托绕到邪神另一边的派翠克往后退开，接着向2号确认。 「我要开始啰？」 「随时可以喔。」 她就只是若无其事地站在我身边而已，看不出打算做什么。真的没问题吗？ 算了，总之试试看吧。范围越大越好的黑洞术啊……以邪神为中心，边界位于非常接近我们所在位置的程度，这样应该可以吧。 「……黑洞术！」 漆黑的球体应声出现。由于其中有一半位于地面以下，所以形状看来应该是半圆形，不过，从我们所在位置看来就只是出现了一堵黑色高墙而已。 这时，尤蜜拉2号在我耳边低语。 「接下来就拜托你了，尤蜜拉1号。」 「咦？」 2号说了不像她会说的话，搞不好这还是她第一次叫我1号。 我惊讶地转头往旁边看时，她已经往前冲了出去──直接跑向漆黑的高墙。 「危险！」 「剑的名字是──」 从黑洞出现到消灭为止，中间有着些微延迟。只要能够在这极短暂的时间内离开黑洞范围就躲得开。 反过来说，要是在时间内进入有效范围内的话…… 她现在的行为正是如此──一头冲进了黑暗之中。 黑色球体开始边朝中央收缩边消除内部的一切。 不过一眨眼的时间，黑球就完全消失了……连同尤蜜拉2号在内。 「……咦？」 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陨石坑。由于气压产生差异，背后吹来几乎要让人站不稳的强风。在大坑正中央，邪神还是以跟刚才相同的模样站在原地，但是没看到尤蜜拉2号。 「…………不会吧。」 这是假的，肯定是哪里出了错。2号一定躲在某处，准备伺机偷袭邪神。 我漠然地环顾四周，但是找不到她。附近也没有足以让人藏身的地方。 难道说，难道说…… 「……啊。」 我感受到浓密的魔力流进体内。浓密到已经可以用肉眼看见的暗之魔力。 始终无法接受的事实，现在摊在我眼前了。这、这个现象是…… 「啊…………」 我正以惊人速度吸收着几乎要让人头晕目眩的大量魔力。 那是身体非常熟悉，已经十分习惯的魔力。这也是当然的，因为这股魔力正是另一个尤蜜拉的遗物。 「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距离上次不知睽违多少年的『升级』。我感受到不曾体验过的，力量一口气大幅提升的感觉。 我变强了，变得无与伦比的强大。因为获得了这股力量，让我再次体会到她真的死了。 尤蜜拉2号因为冲进我的魔法之中而丧命了。 「唔，迈入高次元了吗。那么……你这家伙是哪一个啊？这个世界的吗？还是平行世界的那个？」 邪神依然以事不关己的态度说着话。原来这家伙一直分辨不出我们两个吗？真的很令人讨厌。 在视野因为水滴而扭曲的情况下，我想起了尤蜜拉2号说过的话──「我早就决定好，当自己死掉的时候，一定要拖看不顺眼的家伙陪葬」。 原来如此，你要拖去陪葬的对象是邪神啊。虽然我觉得抓人垫背不太好，可是，现在也只能这么做了吧。她多半是已经考虑到这点，所以才会自己跳进黑洞的吧。 我一边抹掉流过脸颊的水，一边在内心用尽所有话语痛骂她。尤蜜拉2号真的让人讨厌到极点，我超讨厌你的。 即使在我流泪的期间，局势依然不停变化。 邪神不厌其烦地咏唱准则，虽然派翠克设法阻止，但是晚了一步。派翠克好像也因为2号消失而分心了。 「发动管理者准则?停止目标空间的对象。」 我们的动作顿时停止，就连想让手指弯曲也办不到。 我跟派翠克都动弹不得，位于稍远处的雷穆跟萨诺应该也是这样吧。不管是人是神，现在都陷入了静止状态。 可是，如果是现在不在场的尤蜜拉2号，应该可以行动吧。2号就在我的体内，所以，『我可以动』。 「意外简单哪。我只要说句话就可以自由摆布你们这些家伙。」 「为了说完那句话，你其实也费了不少功夫就是了。」 「什么！？……原来如此，透过跟平行世界的同位体同步而解除了限制吗。这种高等技术，你从哪里学来的？」 「咦？原来这个竟然也有合理的说明吗？连我自己都觉得真的说不通耶。」 我就只是出于「自己继承了2号的力量」之类想法变得比较亢奋而已，实际上还是靠肌肉的力量强行动起来的……原来不是这么回事吗？ 「不对，同位体已经消灭了……难道说你用虚拟形态重现了一切吗！？就算只是局限范围，但是，展开虚拟世界这种事，就连我都会觉得棘手啊！？」 「……就是这样没错。不妨说我就是那种以智取胜、神机妙算的类型，总之就是那种属性的人啦。」 邪神刚才说的那些话，我完全听不懂！ 虽然我现在硬是装出一副瞭若指掌的样子，但是坦白说，我真的完全无法理解。不知为何就突然能动了……现在只要知道这点就够了。 「看来我先前有点低估你这家伙了。」 邪神简短地说完后就轻轻挥了一下手。 危险！──因为直觉发出警告，所以我飞快捡起方才掉在地上的剑，横向扫出。 「又是看不到的攻击！？」 「为什么你挡得住！？」 这一剑感觉弹开了什么。凭直觉就挡下了看不到的东西，我实在很厉害。 我朝剑挥出的方向看去，发现那边的景色变歪了……嗯，真的只能用「变歪」来形容。就像是割开风景画后朝不同方向拉开一样，我砍断了空间。 应该就像是空间断裂之类感觉吧。虽然还不确定有没有追加效果，总之就是很常见的那个。这可是我熟悉的领域喔。 因为我觉得不能继续放任邪神为所欲为，所以从陨石坑边缘处往下跑向中心处。 在我即将抵达大坑底部时，模糊不清的人形物体飞上了空中。 「竟然还会飞！？」 这家伙到底藏着多少能力啊？虽然他刚才说认真起来了，不过我还是觉得，他之前真的保留太多了。他在学校时没学过「不该分批投入战力」这件事吗？要是他一开始就全力以赴，我们肯定早就输掉了吧。 从空中俯瞰着我的邪神朝这边伸出双手。 多半又有什么要来了吧──事先提高警戒果然有用。来自上方的压力差点把我压垮。 邪神让重力变强了。我几乎要跪倒在地，现在的重力加速度到底是几倍啊？ 我让双腿确实站稳，接着使尽全力蹬了持续凹陷的地面，跳了起来。 唯有这次，我因为体格瘦小而得以逃过一劫。可是，基本上还是高头大马的人比较强，所以我不打算就此放弃让体重增加到三吨的梦想。 「怎么可能！？我刚才已经用不可逆的力场固定了啊！」 你在说什么啊？这个，也就是说，肯定是重力的亲戚之类的吧。库格修莱巴先生，你是不是故意选用一些难以理解的说法？ 借着跳跃的势头，我笔直冲向浮在空中的邪神。 但是，来自上方的重压依然存在。我的速度逐渐变慢，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大概到不了邪神所在的位置。 得从地上重新再来一次的话肯定很累人。我现在亲身体会到战斗民族选在重力室训练的理由了。 这时，我听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声音──行动应该已经遭到封锁的派翠克。 「尤蜜拉！我帮你弄个踏台！」 地面宛如高塔般隆起，就此来到我的脚边。 已经彻底失速，开始往下掉的我在塔顶着地。 我原本希望高塔能直接把我送到邪神那边，不过塔已经开始瓦解了。多半是承受不住我不知增加成好几十倍还是好几百倍的体重吧。 还是只能再跳一次了吗──我起跳时蹬碎了脚下的土块。 「让我跳上去啊！」 总算来到了邪神所在的位置。位于相同高度的邪神似乎还打算使出其他招数，不过已经太迟了。 邪神库格修莱巴，你是至今为止最强的敌人。 这次之所以能够获胜，不只是靠我一个人而已，也得感谢派翠克、光之神与暗之神，以及尤蜜拉2号的贡献。 「为什么、为什么你拥有这么强的力量，却……」 「这样就结束了！」 我劈出始终紧握在手中的暗之剑剪定剑……但是直接穿过了邪神的身体。 「……唔？」 咦，现在这不是获胜时的故事走向吗？既然我已经开放了等级上限，攻击不是应该打得中邪神了吗？ 不管变得再怎么强，我还是抵抗不了重力。拼命跳了上去的我，结果只是让剑穿过那团模糊物体后再次坠落。 不肯死心的我，在坠落途中又补上一发黑洞术，但是一样没效。啊，原来还是攻击无效状态吗？现在到底还能怎么办？ 眼看即将坠落地面，我以双脚和单手触地的姿势着地。因为还有一只手空着，所以即使在握着剑的状态下也不会有问题。 原来如此，这就是三点着地法的好处吧。到现在为止，我这么做都只是基于「因为像超级英雄一样帅」的理由而已。缺点就是很伤膝盖。 我原本希望着地时能够像超级英雄一样在地上震出一个坑，不过却在没什么声音的情况下落地了。重力增强的负面效果似乎已经解除了。 「啊～身体好轻。」 「我们这边没有攻击手段，果然还是相当麻烦哪。」 来到身旁的派翠克对我说话，我稍微吓了一跳。 「刚才谢谢你帮忙。你什么时候变得可以动的呢？」 「差不多是在尤蜜拉你冲下大坑，邪神飞上去的时候吧。我想可能是那家伙把力量转往其他用途的关系，不是我自己解除的。」 邪神或许只注意到我而已吧。因为他之前过于轻视派翠克，所以我才有办法跳上高空。问题是，攻击依然无效的话就没有意义了吧。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当我在烦恼这件事的时候，邪神已经从空中降了下来，朝我们靠近。 看到我们准备迎击，他高举双手后才说话。 「等等，反正你们几个也没有能够对我造成伤害的手段，所以我想跟你们谈谈。」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谈的？」 「你这家伙实在太强了。」 「哎呀，您过奖了，虽然其实真的就是这样。」 邪神冷不防地赞赏我耶。虽然他是敌人，不过还是让人很开心。 我猛然回过神，急忙转头确认派翠克的反应，发现他正以冰冷的眼神看着我。是，接下来我会认真的。 多半不会只是纯粹夸奖的邪神继续往下说。 「直到刚才为止，你这家伙应该都还在99级以下才是，依然受到单一世界的枷锁束缚。」 「是啦，我之前的确是99级。」 「然后，你解除了枷锁，但也只是能够突破99级而已。就算吸收了平行世界的你的魔力，应该也不至于高到哪里去吧。你现在这股深不见底的魔力是哪来的？如此大量的魔力、经验值，你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个情报想必十分有帮助，所以我也想知道。」 听邪神的说法，我现在好像比累计上2号的力量之后还要强非常多的样子。 虽然我完全想不出来理由是什……啊，难道是？ 「啊～要是升到99级之后依然继续打倒魔物的话会变成怎样呢？在没有解除限制的情况下。」 「……无处可去的魔力，应该会为了避免与法则冲突而暂时移送到虚拟空间吧。」 「要是在这之后才开放等级上限的话呢？」 「因为不会再形成冲突，所以魔力就会回到该去的地方，还给当事人……该不会！？」 啊～果然是这样吗。可能的话，我实在不想知道这件事哪。 从幼年期开始，我大约有十年时间都在练功升级。起初还会迅速变强，但是，从某个时期开始就再也不曾感受到任何成长了。记得那时我应该是……七岁左右吧？ 其实我在看到派翠克的成长速度后就一直有不好的预感…… 此时此刻，我确定预感没错。原来我早就浪费掉了大量的经验值。搞不好多到足以从1级升到99级十次以上。 过去的我，干得好！虽然真的很蠢，但是，我现在之所以能够跟邪神打得平分秋色，全都要归功于自己的愚蠢。 就算让邪神知道这件事，我也不会有什么损失，所以就老实告诉他吧。 「这个嘛，我之所以会这么强，其实是因为还加上了升上99级之后就一直处于外溢状态的经验值。」 「为什么？」 「咦？就跟我刚才说的一样啊。」 「为什么你会做出这么愚蠢的行为？」 「……因为我早就想到会有现在这种事。」 哎呀，我真的是个如假包换的傻瓜呢。虽然口头上逞强，不过内心还是受到了重创。现在不是沮丧的时候，我得尽快振作起来。 虽然我现在知道了自己突然大幅变强的理由，但是依然没办法对邪神造成伤害，果然还是只能靠那个了吧。 「派翠克，你先离开一点，我要用这个了。」 「原来你已经听她说了吗？等一下，那肯定是陷阱。」 我用双手握好剪定剑。 彷佛能吸收光线的黑色长剑。这把剑的剑铭，同时也是引出真正力量的钥匙。 邪神一直想引诱我说出剑铭，再加上把剑铭告诉2号的也是他，所以肯定是陷阱。 可是，现在也只剩下这个方法了吧。因为是已经不复存在的她留下的遗言，就算是陷阱，我也不会后悔。 尤蜜拉2号最后说的那句话，我当然不可能忘记。与这把剪定剑，用以裁剪世界的剪刀完全不相配的剑铭是── 「──伊奇迭米纳。」（注：日语发音的「大家好好活下去」。） 邪神没有错过我低声说出的这句话，他在放声大笑后开口。 「哈哈，蠢蛋，你完全中计了。剪定剑是一把在吞噬这个世界的人类之后才会完成的剑！你这家伙也是人类，现在就受到自己当成救命绳的剪定剑之力吞噬吧！」 这把剑的由来实在太邪恶了。可是，我完全没有自己即将遭到吞噬的感觉。 就只是四周变得像是傍晚般昏暗而已。我环顾附近一带，因为也没有会遮挡阳光的云层，所以我不懂为什么会变得这么暗。 这时，我听到后方传来惊叫。浮在半空中的萨诺正在尖叫，她抓着雷穆的头发，拼命不让自己被卷走。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玩什么啊！」 「我、我现在这样，看来像是在玩吗！」 「会痛、会痛啊，为什么要抓头发啦！……大姊姊！那把剑是透过把光转换成暗来取得能量的喔！」 把光转换成暗……四周就是因为这样而变暗的吧，然后，萨诺也因此而即将被这把剑吸进去。 本来以为变暗之后会遭遇危险，不过好像还是能正常运用力量的样子，这让我有点惊讶。邪神似乎比我要来得更加惊讶许多。 「到底是怎么回事？吞噬人类的特性应该没有改变才是。不但得知道关键词，而且还不能是这个世界的人，也就是说，应该只有我才能用吧。」 原来这把剑有着密码跟生物特征辨识的两道锁啊。只通过生物特征辨识的话无法起动，只有密码的话则会遭到吞噬。 啊，叫「生物特征」或许不太贴切吧，毕竟灵魂不是生物嘛。 「我也同样能满足这两个条件喔？」 「少说谎！你明明就是人类吧！？」 「你刚才不是说了吗？只要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就能用。」 「你这家伙，难道说你的灵魂是──」 邪神开始浮上空中，那副马赛克般的外表宛如反映出内心此刻的愤怒般，呈现出不规则的晃动。 他之所以逃往空中，应该就是害怕剪定剑的证据吧。 既然已经拿到了武器，现在就来做个了结吧。 「派翠克！」 「好。」 光是叫名字，派翠克就知道我想做什么了。地面因为他施展的魔法而隆起。 这次没有崩垮，我得到了稳定的立足点。 我在准备万全的情况下追上了逃往空中的邪神。 我用下段架势拿好手中的剪定剑伊奇迭米纳。四周变得更暗了。 「剪定剑！」 「高阶世界果然存在吗！」 我紧紧握住伊奇迭米纳，剑身涌出庞大魔力，彷佛在回应我。 「伊奇……」 「从上面俯瞰我们，想必很愉快吧！不论得做到什么地步，我都要征服你们！不论如何──」 从下段往上挥出的一剑，跟剑术一点关系都没有，纯靠蛮力使出的一剑。 「……迭米纳！」 剑砍中邪神的瞬间，世界陷入黑暗之中。 即使视力优秀如我也还是什么都看不见，彻底的黑暗。我只能感受到从剪定剑伊奇迭米纳之中流泻而出的，无比充沛的魔力。 在黑暗消退之后，邪神原本所在之处已经没有东西存在了。 （插图014） ◆　◆　◆ 「……这样就结束了吗？」 我走下派翠克制的踏台后这么说。 凭借着剪定剑伊奇迭米纳之力，邪神库格修莱巴就此消失了。 虽然这个邪神的名字很奇特，不过真的很强……命名者就是我嘛。 我战胜了甚至意图染指我原本所在世界的邪恶神只，但是无法坦率地感到喜悦……这时传来了一个快活的声音，雷穆说话时的语气听来相当开心。 「成功了，大姊姊！居然打倒了那家伙！」 「……谢谢。」 「咦？你不觉得高兴吗？」 现在是要我亲口说明自己高兴不起来的理由吗？这个神果然也有着邪恶的一面。 另外一个神──光之神萨诺依然保持平淡的态度。 「那么，我失陪了。尤蜜拉?多克尼斯，恭喜你成功战胜邪神。在此对所有相关者致谢。」 萨诺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消失在光中了。 她依然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不过我就是觉得，她应该会一直惦记着尤蜜拉2号吧。 平行世界的我──尤蜜拉2号──已经死了。为了让我变强，她自己跳进了黑洞之中。 如同她自己宣称的一样，她成功拉邪神陪葬了。再加上她还留下了剪定剑的剑铭，这次立下最大战功的人非她莫属。 那副对任何人都不假辞色，宛如厌恶世间一切的态度。然而，她的天性其实不坏，对于自己毁灭了世界之事感到后悔……虽然我不喜欢这样的她，但也无法讨厌她。 我想，派翠克现在的心情应该也跟我差不多吧。在这种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的状态下，我跟他度过了一段沉默的时光。 不久之后，派翠克轻声这么说。 「不知道…………浴室会不会还留有头发。」 「头发？」 这是要把头发当成放进坟墓里的遗物吗？对于我的反问，他如此回答。 「要用万灵药让人复活的时候，不是需要身体的一部分吗？虽然我们保管着彼此的头发，可是她的……」 「啊！」 我也真是，竟然没注意到这件事，完全忘记了万灵药的存在。 「万灵药！雷穆小弟，把万灵药全都拿出来！」 「咦？复活还是需要拥有身体的一部分才行喔？……应该说，不要让平行世界的大姊姊复活比较好吧？」 「少啰嗦，快点给我拿出来。」 「啊，嗯。」 我从坏心混蛋的少年手中接过四个空空如也的小瓶子。 加上我跟派翠克各自带着的一个，总共有六个。对于先前轻易用掉一个来修复杯子的事，我现在才感到懊悔。 我从口袋中取出自己那瓶万灵药，小小的瓶子安然无恙。到底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呢？ 「派翠克，你也拿出自己那瓶吧。」 「……尤蜜拉，要用的话还是得拥有身体的一部分才行啊。我们没办法让她复活。」 「不是，我不打算让2号复活喔？」 「嗯？」 原本一脸悲痛的派翠克变成了感到讶异的表情。 应该是我没有好好说明的关系吧。 「就算复活2号也只会造成大家的困扰而已吧？因为我讨厌她，所以不想跟她一起生活，还有，要是她在别处做坏事的话，受到批判的人也会是我，这样会让我很伤脑筋。」 「尤蜜拉？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在说什么……？」 他的话说到这里就中断了。可恶，虽然我知道派翠克绝对有所误解，但是，我现在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说明上。 彷佛是代替陷入沉默的派翠克发言般，雷穆也加入了对话。 「对嘛！要是在同一个世界里有两个大姊姊，这样实在太奇怪了。」 「雷穆小弟，你暂时别说话。那么，我们稍微移动一下吧。」 目的地就在不远处──位于多克尼斯城镇外的草原。那里同时也是我们第一次遇见尤蜜拉2号的地点。 我压抑不住内心的冲动，拔腿跑向目的地。虽然派翠克依然一言不发，不过也还是跟了上来。雷穆则是若无其事地钻进了我的影子里。 我们来到了那个地方。 因为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所以我也还清楚记得位置。 「记得应该是这里吧。」 「尤蜜拉，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等抵达那边后再说明应该比较好吧。 我从鞘中拔出漆黑的剑，解放剑的真正力量。 「剪定剑伊奇迭米纳。」 要是行不通的话，我的计画就会触礁了。拜托啰，剪定剑。 尤蜜拉2号当初是通过次元扭曲来到这个世界的，我像是以剑轻抚般再次切开了那个位置。 「成功了！我的直觉果然很准！」 「咦？通往世界之外的门扉！？大姊姊，你想做什么！？」 我们面前出现了一个扭曲的空间。就跟2号那时一样。扭曲的出口通往何处，应该不用多说了吧。 「那么，我们这就过去吧。到了那边之后，我再开始说明。」 我毫不犹豫地跳进次元扭曲之中。 因为有种头部彷佛正遭到剧烈摇晃的感觉，我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摇晃没多久就消退，我睁开眼睛时，眼前景色已经截然不同了。 派翠克也随即从我后方出现，他环视周围后开口说话。 「这里是……王城吗？」 「对啊，好像是王城的阳台。」 我们现在位于能够将巴尔夏恩王都尽收眼底的王城阳台上。 虽然这里应该是早已非常熟悉的王都，不过我却花了一点时间才看出来。因为，眼前光景跟我所熟知的王都截然不同。 本来应该是车水马龙的大道却感觉不到任何人的气息，原本严丝合缝的城墙也有许多处崩垮。损坏的建筑物更是随处可见。 当我过着相对比较平静的第三年学园生活时，2号正因为受到邪神唆使而拼命练功升级。在我以领主身分回到多克尼斯领地时，2号已经将世界破坏殆尽了。 眼前这副光景就是她留下来的结果吧。 我觉得，因为自己的人生还算是轻松愉快，所以没资格责备她。 「没想到2号做得这么夸张……动手的或许是魔物吧？」 「竟然做到这个地步……虽然我以为自己已经了解，但还是想不到她竟然做出了这种事。」 这个王都不是我们熟悉的王都。这里是2号的王都，这个世界是她的世界。 对我而言是平行世界，以后就称之为2号世界吧。 彷佛想将这个已经毁灭的世界烙印在脑海中一般，认真注视着眼前景物的派翠克开口说话了。 「原来如此，如果是这个世界的话，应该还找得到她的头发吧。」 「所以说，我不打算让2号复活啦。就算让她复活，要她今后在这个世界独自活下去，这样未免太残忍了吧？」 「既然如此，尤蜜拉你接下来到底打算做什么？」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现在就来说明我的计画吧。 「派翠克，你觉得万灵药是什么？」 「复活药……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可是也能用在破掉的杯子上，对吧？虽然要说是复活了杯子也不是不行啦……但是，连杯子里还很烫的红茶都跟着复活，这就不太合理了吧。」 因为「复活药」这个词的印象过于强烈，害我之前一直没注意到，多亏了杯子事件才让我想到答案。 「尤蜜拉，你认为是什么？」 「这个嘛……时光布。」 「时……唔？」 咦？没什么反应，我本来还在期待派翠克会出现「你、你说什么！？」之类反应的。 拿秘密道具当比喻对象果然还是不太妥当吧。那就重来一次── 「万灵药的效果，其实是回溯对象的时间。」 「回溯？」 「让死者变回活人。修好破掉的茶杯，连里面的红茶也跟着复活。让今天变成昨天。」 「然后呢？那又怎么样？」 还没听懂吗？连派翠克也会有脑袋不太灵光的时候呢。或许正因为这是非常犯规，搞不好会是比让死者复活要来得更加违反伦理道德的方法，所以，循规蹈矩的他才会一直想不到的吧。 派翠克会赞成我的计画吗？如果他愿意赞成，我会很开心。 「……我要让世界的时间回溯！」 用万灵药复活整个世界！ 直接用时光布裹住整个世界！ 把时间回溯到尤蜜拉2号毁灭世界之前！ 不论是她还是她杀害的人们，让所有人都复活！ 「果然……还是不行吗？」 派翠克目瞪口呆地注视着我。 这果然是禁招吧。可是我依然要做。就算他反对，就算会遭到他讨厌，我还是无论如何都要这么做。 在派翠克有所反应之前，我的影子中先传出了回答。 「不行啦！绝对不可以！这样太乱来了，竟然想要回溯整个世界的时间！？世界的法则会崩溃，无法判断会造成多么严重的恶劣影响！大哥哥你也快点帮忙劝大姊姊停手啦！」 我可没问雷穆小弟你喔。 在雷穆催促之后，派翠克总算开口了。多半还是不行吧。 「我……就是喜欢上尤蜜拉你这种特质哪。虽然行为往往不符常理，可是不会去做错的事。虽然不是很容易理解，但心地真的很善良。」 「你……不反对吗？」 「就算我反对，你也还是打算强行这么做吧？」 「咦，嗯，就是这样。」 「太棒了。你有着绝对不会动摇的坚强心灵，尤蜜拉，我爱你。」 突如其来的真情告白让我的脑海变成了一片空白。 虽然雷穆在大呼小叫，可是我完全没听进去。 这样啊，我现在变得更有干劲了。来吧，开始回溯世界吧。 「很好，现在就开始吧。」 我从口袋里取出六瓶万灵药。 用单手指缝间各夹着三瓶的方式，把小小的瓶子分别夹好。 雷穆说过，用万灵药复活的对象越大、越复杂，需要的魔力就越多。如果是现在这个魔力量已经变得无比庞大，远非昨日之我可以相提并论的我，即使复活对象是一整个世界，肯定也没问题。 我毫无保留地将魔力注入六瓶万灵药。 「对象是整个世界！包含这个星球跟宇宙！万物的时间啊！全都回溯吧！」 万灵药发出耀眼光芒，亮到我无法直视自己双手的地步。 复原、复原、复原……我拼命持续灌注魔力。就算我会变成人干也无所谓，总之现在就是要注入魔力。 没过多久就开始有了变化。 我抬头看向天空，发现太阳正在高速移动。方向是从西向东，整个世界都在倒流。 「复原、复原、复原。」 「很好！尤蜜拉，就这样继续下去！」 照现在的速度来看，或许没办法回到世界灭亡之前。 非得再快一点不可。复原、复原。世界复原吧。世界啊，快点回溯吧。 世界回溯的现象变得更快了。太阳以快到肉眼跟不上的速度狂飙，白天与夜晚在瞬间一再交替，天空看来像是正持续闪烁。 夹在右手食指与中指之间的那瓶万灵药碎掉了。已经无法负荷了吧。 在这之后，指缝间的其他小瓶也陆续碎裂。 「还不够！还得继续！给我复原啊──！」 不只是万灵药而已，我本身也接近极限了。 活到现在，我还是第一次用掉如此大量的魔力。消耗掉的魔力量，大概足以施展数千、数万次黑洞术吧。为了要复活尤蜜拉2号的世界，我用掉了甚至无法估计究竟能够毁灭掉多少个世界的魔力。 在最后一瓶万灵药粉碎的同时，世界的倒流也结束了。 每经过一秒就是一秒流逝。时间流向恢复成了正常状态。 已经气喘如牛的我确认成果。 「呼、呼……赶上了吗？」 「是啊，你自己看看吧。」 我看向派翠克伸手指着的王都景象。 人潮络绎不绝的大道。庄严肃穆的巨大教会。牢不可破，没有丝毫缝隙的城墙。眼前有着我所熟悉的，充满活力的街景。 太好了，成功了。 「日出日落的次数差不多是三百次前后吧。回溯了大约一年的时间喔，尤蜜拉，你真的很努力了。」 松了一口气的我感到浑身乏力，就连站着都觉得很辛苦。 在我摇摇晃晃快要跌倒时，派翠克温柔地抱住了我。 「还没、还没结束，接下来还得跟2号见面才行。」 现在应该是亚莉西雅等人成功讨伐魔王后不久，也就是2号开始憎恨世间一切，打算毁灭世界的时候。要是没能阻止她这么做，我就不能算达成目的。 这次不能靠我擅长的蛮干来解决。非得让她本人接受不可，必须让她知道，即使毁灭了世界也只会留下后悔，非得让她打从心里认为，世界其实还是相当美好的才行。 我有办法打动她的心吗？该怎么说才能把自己的心意顺利传达给她呢？ 尤蜜拉2号在哪？非得快点找到她不可。 我要迈出脚步时才发现连腿都已经不听使唤，派翠克再次紧紧抱住我。 「现在还是大白天，而且又是在这种地方，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啊？」 这个声音！我移动视线后就看到了我──穿着学园制服的尤蜜拉?多克尼斯，也就是往年的尤蜜拉2号。 「啊，这个……」 「哎呀？我？可是，以我而言未免太弱了，这么弱的我才不是我呢。」 「啊？连一个可以依靠的男朋友都没有，这么寂寞孤单的我才不是我咧～」 因为对方先开口找碴，我也忍不住回嘴而演变成互相挑衅的场面，可是，她应该还是第一次见到我，为什么就是这副像是想找人吵架的态度？ 当我还处于不解之中时，2号已经不再瞪我，开口说话了。 「啊～嗯，我想应该趁现在先跟你道谢。谢谢你。」 她的视线四处飘移，以像是相当难为情的语气继续往下说。 「我这次会做得好一点啦。」 「难道说……你拥有记忆？」 她刚才确实说了「这次」，她知道这个世界是已经回溯的世界。虽然想不出是什么理由，但是，尤蜜拉2号拥有跟我相处的记忆。 太好了。像是互相痛骂的记忆，还有骑在对方身上互殴的记忆……虽然尽是些不像样的回忆，不过她全都记得。 在我因为过于感动而说不出话的时候，2号的语气突然变得十分强烈。 「你现在这是什么表情啊！给我等着瞧吧！我会变得比你更强，在社会上拥有比你更高的地位，还会找到一个比你的男朋友更棒的情人。」 「男朋友多半不可能吧。」 「啊？只要我有心，一两个未婚夫马上就能找得到啦。」 「我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是，不可能找得到比派翠克更棒的人……既然你朝那个方向解读的话，表示你对自己没有异性缘这点有所自觉啰？」 「你！……那家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吧。不管哪一方面都十分平凡不是？就只是个无趣的男人。」 「很好，现在就来打一架吧！」 看我透过互殴来让你认清彼此实力的差距。 就在我准备朝尤蜜拉2号扑去时，有人从后方抱住我的肩膀，阻止了我。 「不要阻止我！她刚才可是说了派翠克你的坏话喔！」 「为什么每次都会变成这样啊，你们到现在还是不能好好相处吗？」 怎么可能啊，因为我超讨厌2号的。 我为了挣脱他的手臂而挣扎，但是使不上力，始终无法挣脱。我不是变强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先解决派翠克再来对付2号吧。毕竟这都是为了保护派翠克的名誉，所以也是不得已的。 尤蜜拉2号没有理会我们，迳自从阳台上探出身子望向下方。 「你忘记这里是哪里了吗？快点回去啦，要是你在这里为非作歹的话，到时可是会变成我的错喔。」 「啊！你想逃跑吗！？」 「好好保重，尤蜜拉1号。」 尤蜜拉2号说完之后就从阳台跳了下去。 她刚才问这里是哪里？我当然知道，这里是王城的阳台啊。因为她就是从这里前往我的世界，所以我才会来到这个地方。 啊，既然已经闹了这么久，肯定会有人察觉吧。 （插图015） 我才刚想起这个地方有多危险，城内就传来怒吼。 「什么人在那里鬼鬼祟祟的！」 「不好，现在就要回去啰。」 派翠克抱着我跳进了次元扭曲之中。 就这样，我们在拯救了世界跟一个少女之后回到了原本的世界。 终章 第三卷终章 距离尤蜜拉2号与邪神等引发的骚动已经过了一个星期。 这段期间内，我的身体一直不太舒服，现在终于恢复正常了。 在那之后，我这边的状况只能用风平浪静来形容。今天，充满朝气的艾蕾诺拉也一样冲进了我的房间。 「尤蜜拉小姐，这是伴手礼喔！小熊面包！」 「谢谢……您是从哪里拿来的呢？」 「教会举办了让许多小孩参加的烤面包活动。我也因为教会的老师邀约而去帮了忙呢。」 「……原来您不是参加者啊？」 「我是主办活动的那一方啦！」 姑且不论这件事有几分真实性，艾蕾诺拉的确经常造访城镇的教会。 附带一提，我从来没去过。虽然曾经以领主身分和艾蕾诺拉称为老师的神官见过面，不过见面地点是这座宅邸。 不愧是艾蕾诺拉亲密地称对方为「老师」的人物，那位神官的为人真的不错。不过我还是对教会有点…… 虽然我真的一直有在想「迟早要抽空过去一趟」，但是也不停在找理由拖延，就这样拖到了现在。 毕竟艾蕾诺拉现在就像是我家的一员，我也很感谢她愿意这样成为让政治跟宗教得以沟通的桥梁。 现在应该是要对她表达最诚挚谢意的时候吧。艾蕾诺拉小妹非常了不起！ 「您辛苦了。过程中肯定有不少麻烦吧。」 「其实根本不会累喔！我就只是一开始稍微帮了点忙而已，接下来什么都没做嘛！」 「……具体来说，请问您做了什么？」 「我负责测量材料的分量！老师的说法是，既然艾蕾诺拉小姐是王家学园的毕业生，计算分量肯定难不倒你吧。」 那位老师或许把王家学园想得太理想了。那里不过是强迫贵族入学，让大家建立未来人脉的地方。想成为学者的人，一般来说都会投入学者门下。 不过，如果只是照着面包食谱测量材料分量的话，大多数学生应该都还是做得到吧。 眼前这位属于少数派的大小姐，说话时的情绪依然十分高亢。 「可是，凯伊小弟……啊，凯伊是一个年纪比较大的男生。他说，公主不需要工作，由他来处理就好。」 「凯伊小弟干得好。」 「对于一个希望表现出骑士风范的少年，我也不方便轻易拒绝他的提议呢。」 「原来如此，您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后半才会没事可做的吧。」 「凯伊小弟说我就像是公主一样呢。」 这也是当然的吧，因为你真的就像个公主啊。虽然服装已经比之前朴素不少了，不过，那种礼服还是只有贵族才会穿啊。 还有，我总觉得凯伊小弟说的「公主」似乎有讽刺的意思……但是我毕竟没有亲眼目睹，还是不要多说什么比较好。 看到艾蕾诺拉还是老样子，我感到安心不少。现在，我也可以了解萨诺为何会格外关注她的理由了。 接受了一段时间来自艾蕾诺拉小妹的疗愈后，我开始面对这阵子累积下来的工作。 走在宅邸走廊上的我，始终对处于视野一角的影子感到在意。庭院中树木形成的影子，从窗户一直延伸到屋内。 「嗯～？」 我突发奇想，试着把手伸进影子里，竟然成功了。 影子宛如水面般晃动，在影子里的感觉就跟在水中差不多。 「啊，找到了。」 因为顺利发现了想找的对象，我抓住对方后往上拉。 一个黑发少年就这样被我从影子里拉了上来。我抓到了对方的脚踝，所以他现在是头下脚上的状态。啊，我以为自己抓着的是手腕，对不起。 「唉……这本来是只属于我的领域啊。为什么大姊姊你老是凭直觉就这样乱搞呢。」 「雷穆小弟，这次你又在动什么歪脑筋？」 「太过分了！我曾经动过什么歪脑筋吗！？」 「这还用说……咦？」 听他这么一说，好像还真的没有。因为他笑里藏刀的小人形象太过强烈，害我一直对他有所误解。 他露出像是感到志得意满的笑容。没有，你现在的行为其实就是非法侵入住宅喔。我随便把他放到地板上，试着问起了已经在意很久的事。 「原来你已经回到这边了来啊。不好意思，之前把你留在2号的世界。」 「我不要紧啦，因为，从时间开始倒流之后，我就一直躲在大姊姊你的影子里啊。」 「拜托不要擅自侵入别人的影子啊。不过，从今以后，就算你躲在影子里，我也有办法应付了。」 「影子是我的领土，要待在哪个影子里面是我的自由，我觉得其他人没资格拿这件事来对我说三道四。」 「……你知道吗？所谓的领土，其实是可以透过战争征服得来的喔？」 「非常抱歉，我今后会避免侵入大姊姊附近的影子。」 到现在为止都没人察觉到雷穆小弟的话，表示他可以自由窥探别人的隐私。 原来他根本就是偷窥之神啊，搞不好也偷看过我的入浴场面。这个变态。 「咦？咦？我刚才不是说过会避免了吗？为什么还要用那种鄙视的眼神看我？」 「……暂时不提这件事，雷穆小弟，你有办法跟平行世界的自己取得联络吧？」 「可以啊……为什么要问这个？」 「我对2号在那边过得好不好有点好奇。」 我想知道尤蜜拉2号在那之后采取了哪些行动。 那边的时间是魔王战结束后，大概是学园三年级中期前后吧。2号到底是想好好从学园毕业呢？或者是打算动身前往新天地呢？ 可是，毕竟才过了一个星期，所以或许还没出现太大的变化吧。 「啊～那边啊。好像发生了不少麻烦事的样子。」 「麻烦事？不是才过了一个星期吗？」 「……啊。」 雷穆现在明显就是「糟糕，说溜嘴了」的表情。 这么短的期间内，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件？他说的「麻烦事」，究竟是指尤蜜拉2号还是整个世界？考虑到这个暗之神的个性，我觉得是后者。 「我果然还是应该自己过去看一下……」 「不是不是！不要没事就随便扭曲次元啦！」 「可是已经发生事件了吧？」 「事件不是在这么短的期间内发生的喔。因为有一股促使各平行世界的时间一致化的力量在运作，所以那边的时间相对过得比较快，这边的时间则是慢慢流逝……现在，两个世界的时间轴几乎已经相同了喔。」 我在2号世界回溯的时间大约是一年。恢复原状的话……也就是说，那边已经过了一年了吧。 雷穆一边用手势示意我冷静，一边继续往下说。 「所以说，那边已经恢复稳定了，大姊姊你没必要特地跑一趟喔？好啦？」 「既然已经过了一年，我想去看看2号现在在做什么。」 2号说过这次会做得好一点。我想知道，过了一年之后，她会在哪里跟谁做着什么事。 这当然不是出于什么担心之类的……没错，我打算去取笑她。刻意捉弄她，顺便嘲笑一下。 事不宜迟……不管是做好事还是坏事。现在就出发吧。 「不管大姊姊你再怎么想去平行世界也去不了啦。因为剪定剑现在正由我保管。」 「把剑还给我……看来你没有这个意思。」 剪定剑伊奇迭米纳是贵重物品，自然不能随便乱放。因为我没把握能够好好管理，所以再次委托雷穆保管。 为了私人用途时，他绝对不会还给我，不过，一旦碰上世界级的危机，他一定会把剪定剑送到我手上。虽然这个神的心机非常重，不过，唯有这点是可以信任的。 没有那把剑的话就无法开启通往平行世界的门。没有剑就办不到吧。真的不行吗？ 要是有什么代用品就好了。能够取代用来修剪世界的神之剪定铗的物品……比如说我的双手？搞不好有一丝成功的机会喔？ 「……真的成功了。」 「大姊姊，你的身体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试着让双手做出扳开眼前空无一物场所的举动，然后就弄出了次元扭曲。 果然没错，碰上麻烦的时候，纯粹凭蛮力总是有办法解决的哪。 我其实不该在宅邸里制造出次元扭曲。要是他发现这个的话……我还在烦恼时，派翠克就在这个最糟的时机现身了。 「为什么这东西会出现在家里啊？」 「听说那边已经过了一年了喔！我们去看看2号现在怎么样吧。」 这种时候就是要凭气势直接混过去。不但能够理解我的意图，而且也愿意接受，这就是派翠克的优点所在。 反正他想必也非常在意2号的近况，绝对会表示赞成吧。 「……她也有她自己的生活吧。我们干涉太多还是不太好吧？」 「咦？你不想去吗？说不定可以看到2号明明开了间咖啡厅却没有半个客人，她正陷入沮丧之中的好笑景象喔？」 「为什么你就是没办法老实说出真心话啊？」 「老实？你在说什么啊？我就只是想过去嘲笑2号而已。」 要是一个外行人突然开了间咖啡厅，经营状况自然不可能一下子就步上轨道。啊～那个其实意外平凡的2号小妹，搞不好一直怀着「成为一间有格调咖啡厅的老板」之类憧憬。对于外行人开的店，我这个外行人现在就去挑毛病吧。 原本以为肯定会跟我同行的派翠克摇了摇头。 「我想你过去之后大概又会跟她吵起来，所以还是不要去比较好。虽然我知道你会担心她，可是，她也有她的人生规划吧。」 「……就算你阻止，我还是要去。因为，当初可是你自己说喜欢我这种不会动摇坚强心灵的嘛。」 「唉，早知道就不该说的。」 派翠克一边叹气，一边还是答应跟我一起过去了。就是因为你老是这样宠我，所以我才会得寸进尺的喔。 我们没有特地换衣服就直接跳进次元扭曲，来到了2号世界。 不论景色再怎么熟悉，这里依旧是另一个世界，所以不能大意……咦？ 「这里是哪里？」 「陌生的地方呢。」 真的是这样。虽然是世界地图完全相同的平行世界，但是，跨世界移动后却会出现在不同的地点。 在多克尼斯城镇附近草原上开的门通往王城的阳台。从我家移动后抵达的这个地方……会是哪里呢？ 这里是开阔的野外，放眼可及的范围内没有建筑物。 幸好我们在维护得不错的黄土路上发现了马车留下的胎痕，所以，这里应该是通往某地的道路吧。 「应该只能沿这条路往前走看看了？」 「走个一阵子，应该就能抵达有人烟的地方吧。」 我们并肩走在路旁。 从这条道路的状况来研判，来往的人车似乎还不少。不过，我们一直没碰到其他人。 没有人？尤蜜拉2号该不会又犯了同样的错…… 「喔，前面有辆载货马车。」 ……还是有人嘛。 2号应该也不至于笨拙到因为累积过多失败而想要再次毁灭世界的地步吧。最多大概也就是咖啡厅经营不善而倒闭，只好开始过起「每天跑地下城好赚钱还债」之类生活的程度。 她在道别时是这么说的……在实力、社会地位、男朋友三方面都要赢过我。 虽然我觉得哪一项都不可能就是了。毕竟我现在已经没有等级上限限制，所以不可能变得比我还强，加上我好歹也是女伯爵，而且男朋友又是派翠克。 载货马车逐渐接近我们，我看到了一个悠闲地握着缰绳，多半是旅行商人的中年大叔。 似乎相当和平，实在太好了。马上向他打听2号的情报……不对，首先还是要问清楚这里是哪里才行。 虽然旅行商人以像是感到怀疑的眼神看着我们这两个站在道路正中间却没带着任何行李的人，不过很快就换成笑脸，让马停了下来。 「午安，你们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啊～我们有难言之隐……」 「沿着这条路直直走下去就是利斯塔米亚喔，如果是那里的话，不管是你们两个的住处或是他的工作，应该都找得到吧。」 「……工作？」 「是啦，不必太担心，虽然多半很辛苦，不过还是要好好努力。只要能互相扶持，就算人生地不熟，日子还是过得下去。利斯塔米亚那边应该也不会有想要拆散你们的大人吧。」 这位大叔是不是把我们当成私奔的情侣啦？ 没带任何行囊，默默地走在道路上的年轻男女……的确很像是私奔。我也会这么认为。 也罢，旅行商人的误解正好合用，我就顺着他的话说下去，顺便多方打听看看吧。 我对他说的「利斯塔米亚」这个地名有印象，虽然离多克尼斯领地有一段距离，不过同样是位于巴尔夏恩王国境内的地方都市。记得好像是规模还不小的伯爵领地。 因为我不太有把握，而且说不定在其他国家也有相同的地名，现在还是先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来确认看看吧。 「非常感谢您的好意。冒昧请教您一件事，利斯塔米亚也是位于巴尔夏恩王国境内的城市，应该没错吧？」 「哈哈哈，这还用说。当然是巴尔夏恩王国的……啊，不对。现在已经不是巴尔夏恩王国的了。」 不再是王国的领地了？记得利斯塔米亚的位置应该不在国境线附近才是啊？竟然连国境线都出现大幅度变动，难道这个世界已经陷入战乱了吗？ 我顿时绷紧神经，身旁的派翠克也传来像是十分紧张的感觉。 既然如此，这里现在成了哪个国家的领地？带着亲切笑容的大叔继续说下去。 「其实也没差多少就是了。这里是神圣多克尼斯帝国，巴尔夏恩州的利斯塔米亚。」 「神圣……多克尼斯……帝国？」 「喔呀？你没听说过这个传遍全大陆的惊人消息吗？」 「……不好意思，我对世事所知不多。」 咦？咦？咦？ 旅行商人没有理会大为震惊的我们，迳自以装模作样的语气开始诉说。 「至高无上的尤蜜拉?多克尼斯唯一皇帝陛下，达成了空前的丰功伟业！她将这片大陆上的五个大国与无数小国全都纳入了自己的支配之下！往昔众多为政者满心渴望的大陆统一国家就此诞生！」 超厉害的──！这是怎样啊──！这是怎样啊──！ ……我的思考已经跟不上了。面对我们目瞪口呆的反应，大叔似乎有点难为情地抓了抓脸。 「你们没听说过这个消息吗？直到不久之前，不管到哪里都还听得到的喔。」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请问那位……叫做尤蜜拉的人当上了皇帝吗？」 「是啊。啊，难道你们故乡的人全都不知道皇帝陛下的容貌？多克尼斯皇帝也跟小姐你一样，有着一头黑发喔。性别也是女性，年龄好像也跟你差不多吧。这个，如果你们的交往遭到反对的原因是发色的话……」 「喔、喔～……原来陛下的头发也是黑色的啊。请让我稍微思考一下。」 同名同姓但不同人的假设，在建立之前就崩溃了。绝对是2号嘛，她在搞什么啊！？ 还有，那个……神圣多克尼斯帝国，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国家呢？2号应该不会施行恐怖统治之类的吧？不会强迫人民为自己建造巨大陵寝吧？小心膝盖旁边中箭喔。 我装成随口问起的样子，试着打听目前情势。 「帝国建国之后应该有很多改变吧？」 「唔～……我身边其实没什么变化……何况实质上的执政者也还是前巴尔夏恩王室。」 「这样啊，原本的各国国王也都还在吗。」 「有明显改变的，大概就是各国的国境线一带吧。因为，要是像以前那样轻易发动战争就会被皇帝陛下盯上的关系。啊，因为现在已经全都变成帝国领土，所以不再是战争，或许该改叫纷争了吧？由于直接穿越以往国境线交流的情况变多了，商业往来的景气好像还不错。」 我以前在书上看过这样的叙述──巴尔夏恩王国各领地之间的纷争，似乎很少发展成血流成河的情况。原因在于，要是地方贵族之间打得太激烈的话，王室就会介入，对双方都施以惩罚的缘故。因为王室旗下的中央军拥有强大战力，所以才能办得到这种事。 尤蜜拉2号把这个方法套用到整个大陆上了──多半只凭她自己一个人的战力。 虽然能够博得民心，不过，各国国王跟贵族们肯定会怀恨在心吧。她到死为止都得努力对抗世间各式各样的支配欲。 她独自扛起了整个帝国的运作，这种情况已经比较像是机械而不是人类了。 她现在真的幸福吗？如果是个处于孤单寂寞皇帝统治之下的帝国，那就由我来毁掉吧。 首先还是得去跟2号见个面才行。不过，在出发之前还是先听听看她个人的评价吧。 「帝国真是了不起呢，皇帝陛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说到最近的话题，我想想……大概就是男友选拔会吧？」 「……什么？」 「皇帝陛下在大举募集情人。好像是找来了大陆各地的帅哥，从中选出自己的丈夫。哎呀，大叔我也想成为陛下的老公，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哪。」 ……啊～2号是那个吧，就只是在任性乱搞而已啦。因为得到了偌大权力，所以开始尽情享乐而已吧。笨蛋！我不管了啦！ 在这之后，我向旅行商人道谢，和他告别。虽然没聊多久，不过却让我感到非常累。总觉得好像比回溯世界时还要更疲倦。 我漠然地望着逐渐远去，变得越来越小的载货马车。 因为我光是整理自己的思绪就费尽心力，所以现在才注意到派翠克始终没有开口。他想到的事多半比我更多，所以也比我更加疲惫吧。 唉，这样啊，神圣多克尼斯帝国吗。 「……到底是哪里神圣呢？」 「你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件事吗？」 「当然还有很多啦……。」 2号那家伙竟然做出了这么离谱的事。 我已经没那个精神再去找她了。现在还是先回家去吧，回去好好睡个觉，可能的话，希望能够忘记这些事。 持续了一段沉默的时间后，我们不约而同调头，朝着原本走来的方向迈出脚步。 「……回家去吧。」 「是啊。」 话说回来，尤蜜拉2号好像过得相当踏实，真的太好了。 ……这样真的好吗？ 后记 第三卷后记 久违了，我是七夕さとり。衷心感谢您继上一集之后再次购买本作。 虽然本书的书名是『反派千金等级99～我是隐藏头目但不是魔王～』，不过，反派千金要素已经不知去向了。或许有读者无法认同这个说法，然而，第一集无庸置疑是反派千金类型作品。第二集开始变得有点可疑，至于这本第三集更是已经……再加上这一集甚至连等级都已经不再是99级，而且也不再有人怀疑尤蜜拉是魔王……干脆把书名改成『～我是隐藏头目～』吧。 我正在思考，或许应该趁着变更书名的契机，把笔名也一并改成「写作速度超慢太郎」之类的。 封面是双尤蜜拉。非常感谢tea老师描绘出了「爱吵架的搭档」的她们。派翠克跟艾蕾诺拉也活灵活现，实在太棒了。 漫画版也在『b?s-logics』等媒体连载中。这是一部不但画风迷人，故事步调也很流畅，品质过于优秀的漫画。我每个月都非常期待，感谢のこみ老师。 最后再次对两位编辑大人、插画家tea老师、校稿者和参与本书出版的诸位人士，以及愿意继续购买本书的各位读者致上由衷的感谢。 插画 第三卷插画 序章 第四卷序章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轻之国度录入组x虚空文学旅团 图源：tono 录入：tono食材处理中心趣多多点巧克力部 巴尔夏恩王国的王城。 虽然已是夜晚，但国王的办公室依然灯火通明。 喜欢排场的贵族往往会在室内摆设罕见的异国物品，抑或是更加稀少的，来自其他大陆的物品。不过，国王办公室内的各种家具几乎都出自本国工匠之手。能够一眼就看出是外国产品的，大概也只有此刻照亮室内的照明魔法道具而已吧。 这间朴实无华办公室的主人日理万机。他一边处理眼前的大量文件，一边听取站在办公桌前的男性报告。 国王戴着眼镜。近来，国王已经看不太清楚近处的小字，眼镜成了不可或缺之物。今年还不到五十岁的国王不想让外人知道自己已经戴上老花眼镜之事，所以几乎不会将眼镜携出办公室。众人一致称赞「有办法掌控那个尤蜜拉?多克尼斯」的巴尔夏恩国王竟然有着这样的一面，令人难以置信。 国王取下眼镜，视线离开文件，似乎决定专心倾听男性的报告。 在始终保持立正姿势的男性结束报告后，国王以手轻揉太阳穴，以听似烦恼的语气开口。 「这样啊。直到现在，『她』都还是下落不明吗。当初听说她失踪时，本来以为很快就能在附近找到人的。」 「非常抱歉。因为不能大张旗鼓贴出寻人启事，所以无法顺利扩大搜索网……」 年轻男性嘴上说着「非常抱歉」，嘴角却带着彷佛行有余力的微笑。然而，国王知道笑容是眼前这名男性的标准表情，对方内心其实相当焦急。 这名始终挂着笑容的男性名叫罗纳度。虽然处在「王宫」这处极为重视出身的贵族社会中心，但是却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的姓氏。一旦旁人知道罗纳度出身于恶名昭彰的希洛兹家，他肯定会被迫逐出王城──国王很容易就能想像到这一点。 希洛兹公爵之所以安排儿子罗纳度为国王效命，其实是出于「即使会让公爵家从此消失也要一举消灭危险分子」的坚决意志。国王极为信任罗纳度，倘若有人询问国王「请问陛下现在最信任的臣子是谁？」，罗纳度绝对会是候补之一。 国王经常将不想公诸于世的工作交给既值得信赖，能力也十分优秀的罗纳度暗中处理。这次搜索失踪者的任务也是不能太过招摇的案件。 「她有可能成为王国的最后王牌。我会再指派几个擅长追踪的人员给你，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她，把她带回来。」 「抱歉让您如此费心。」 「拜托你了。……不过，真的没有任何线索吗？」 「是的。完全没有任何目击情报，非常不自然。」 国王开始思考不知去向的那个「她」。 倘若进行长途移动，肯定会留下痕迹。毕竟一路上既有警备兵也有许多路人。反过来说，如果选择人烟稀少的路线，正因为没什么人，所以也会相当醒目。 「说不定就躲在附近哪。」 「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可是，您认为她会这么想吗？」 「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正如罗纳度所言，她不是那种会为了摆脱追踪者而暂时藏身于某处的人。国王知道的她，不管从正面或负面意义而言，个性都十分率直。国王推测，她想必会觉得应该尽可能逃得越远越好吧。 既然如此，她到底消失到哪里去了？ 「或许有人暗中在帮她吧。」 「是的，臣认为肯定如此。即使她早已逃离王国也不足为奇。」 「移动会留下痕迹」这个假设，前提是她单独一人。倘若有人协助她逃亡，即使想在避人耳目的情况下离开王国也不是难事。个子娇小的她只要躲在马车货物间的空隙，外人就难以发现。 「对外宣布时就说是遭人掳走吧。」 「……掳走吗？如果她认真抵抗的话，应该会留下痕迹才是。」 「所以说不是拿麻布袋套住头强行把人掳走的绑架。也可能是用花言巧语怂恿对象，让对象主动愿意跟着自己离开的那种诱拐。」 「臣了解了。陛下认为她当时是因为受到某人怂恿而决定逃跑吧。」 「根据艾德温的说法，她事前似乎不曾跟协力者有过交流。所以如此推论应该很自然吧。」 自从那个事件后，她就一直不愿与他人交流。能让她敞开心扉的，大概也只有第二王子艾德温而已。 罗纳度思考了一段时间后才开口。 「臣决定目前只考虑『她已经被掳往其他国家』这个最棘手的状况。先排除其他可能性，朝这个方向全力追查。」 「拜托你了。无论如何都要把她──把亚莉西雅?恩莱特带回来。」 国王说完这句话之后，罗纳度深深鞠躬。 两人这段对话中多次提及的「她」，指的正是亚莉西雅?恩莱特。 她是全世界极少数能够使用光魔法的人，面对暗属性时是绝对的王牌。对王国而言，亚莉西雅?恩莱特是有可能对抗尤蜜拉?多克尼斯，极为重要的棋子。 国王的办公室。罗纳度刚离开不久，又有一个男人造访办公室。 「回来啦。看你的样子，她果然也没留在地下城里吧。」 「深感愧疚。」 有别于办公室内方才那个总是挂着笑脸的男性，这个男人一脸非常疲惫的神色。 这人是巴尔夏恩王国引以为傲的骑士团长阿道夫。直到几年前，他都还是号称王国最强的剑士。 阿道夫当时的等级是惊人的60级。最值得一提的是，他完全没有魔法方面的天赋。从贵族之中出现过许多优秀的魔法师这点也可以看出，遗传对魔法有相当大的影响。即使体内的魔力量会随等级提高而增加，想将之转换成各属性输出时还是需要资质。 对于不具备魔法资质的人们来说，巴尔夏恩骑士团长是他们的希望。因为，阿道夫可说便是「纯凭剑术也能晋升到如此高的地位」之活证人。 不过，阿道夫并未因此而自满。即使考虑到无法使用魔法的劣等感之影响，曾经名副其实身为王国最强者的他，对于「最强」的名号毫无执着。不论苦心积虑试图挖角阿道夫的各国王族们如何称赞、讨好，他始终以「相信贵国迟早会出现超越我的人才吧」之谦虚态度回应。 对于阿道夫，国王不只佩服他的武艺，同时也十分尊敬他的为人。 眼看这位强者因责任感而憔悴的模样，国王说出慰劳的话语。 「别太过在意，你不需要觉得自己有责任。」 「不，微臣必须为部下的疏失负责。等事情告一段落时，还请陛下给微臣处罚。」 正如阿道夫所言，亚莉西雅失踪事件与骑士团有关。 一年半之前，以讨伐魔王小队成员身分前往魔王城的亚莉西雅，竟然从背后偷袭身为同伴的尤蜜拉。虽说幸好尤蜜拉之后顺利治好自己并打倒了魔王，然而，当时真的是魔物大军只差一步就能将王国化为废墟的千钧一发状况。 由于此事当然不可能对外公开，所以国王一度认为只能将亚莉西雅秘密处决，但是被害者尤蜜拉却为亚莉西雅求情，希望能饶她一命。因此，王国对外宣称亚莉西雅在战斗中身负重伤，需要疗养，实际上则是将她幽禁在王城内……以上是尤蜜拉听到的说法。 亚莉西雅的确被幽禁在王城之中，过着没有自由的生活。不过，她其实经常被带离王城，前往王都附近的地下城。在地下城中，亚莉西雅被迫与兼具护卫及监视任务的骑士团成员一同提升等级。 某天，在地下城内，战斗后的休息时间，亚莉西雅表示内急而暂时离开后就此不见踪影。这就是失踪事件的发端。 「非常抱歉。微臣明知她的重要性却还犯下如此过失。」 「对于已经发生的事，后悔也于事无补。既然如此，无论如何都要把她找出来。」 「如果发生万一，即使只有微臣一个人也会去挑战多克尼斯伯爵。」 阿道夫说的「万一」有两层含意。首先是万一始终找不到亚莉西雅时，另一个万一则是尤蜜拉与王室对立时。 虽然巴尔夏恩王国目前跟尤蜜拉维持友好关系，但状况随时可能因为后者的心情而改变。倘若尤蜜拉沉溺于自身力量而产生例如统一大陆之类野心时，王国需要能够阻止她的手段。虽说国王很清楚尤蜜拉没有那种打算，不过，重点并不是她「想不想做」，而是「做不做得到」。 关于这种「万一」状况时的对策就是由骑士团长阿道夫与能够使用光魔法的亚莉西雅联手对抗尤蜜拉。虽然还有其他人员，不过这两人是整个计画的核心。 正因如此，所以增强阿道夫跟亚莉西雅的实力就成了当务之急。阿道夫减少日常杂务，专注于锻炼，亚莉西雅则被送往地下城修练。 即使做了这些对策，尤蜜拉依然非常难以应付。常人望尘莫及的体能、擅于广范围歼灭的暗魔法、能够自行疗伤的治愈魔法……她一个人就包办了战斗所需的必须事项。对于表示不惜舍命对这样一个完美无缺的战斗机器发动突击的阿道夫，国王以开导般语气说话。 「不要说这种打算独自对抗尤蜜拉小姐的话。我不想为了这个原本就没有多少胜算的战斗而失去你。」 「骑士团的部下们也都顺利地成长。微臣不过是诸多可以取代的人员之一。陛下，有必要时不需顾及情份，派微臣上阵。」 「别这么说，我相信阿道夫你是世界最强的剑士。倘若不考虑魔法，就算是那个尤蜜拉小姐多半也敌不过你吧。」 天才资质对魔法造诣有非常大的影响。尤蜜拉的实力源自于暗魔法，要是没有暗魔法，相信阿道夫就能拥有优势，甚至不妨认为或许尤蜜拉根本无法达到99级──国王刚才之所以会那么说，主要是基于如此推论。 然而，阿道夫却看似悲痛地摇了摇头。 「虽然很高兴陛下如此赏识微臣，但是，这个想法多半是错误的。即使没有暗魔法、没有治愈魔法，她应该依然能达到99级吧。尤蜜拉小姐进入学园后不久……虽说微臣只在谒见时跟她有过简短交谈，不过已经足以理解她的为人了。」 「别这么低估自己，你的能耐也是实至名归。」 「不，这只是陈述事实而已，当时便已认为自己敌不过她，但内心也毫无嫉妒之类感情。或许这就是微臣的缺点吧……对于『第一』的名号缺乏执着。」 由于国王认为谦虚是这位骑士团长的美德，因此觉得这段话更值得探讨。国王心想，如果是尤蜜拉的话，一旦知道自己从第一变成第二，想必会懊悔不已，拼命想夺回第一名的宝座吧。她的确有着某种甚至可视为傲慢的自信。 「……原来如此。」 「抱歉，微臣以无谓的言论浪费了陛下宝贵的时间。罗纳度先生的搜索是否有进展？」 「没有任何线索。目前研判是别国的人带走了她，还在继续搜查。」 「没想到对方会在地下城内动手……靠探索地下城为生的冒险者中有相当多来历不明者，想混入其中应该不难。」 「说好听点是大胆，说难听点就是冲动。我认为很可能又是雷姆列斯那边有人轻举妄动。」 雷姆列斯王国是巴尔夏恩的邻国。虽然国土不大，不过也是个在魔法道具研发能力上十分优秀的技术型国家。目前发生继承人之争，所以时常有人做出不懂得瞻前顾后的行动。 「雷姆列斯吗……距离上确实有可能。」 「你该不会打算自己潜入吧？」 「只要稍微进行乔装，相信微臣的真实身分应该不至于轻易败露吧。毕竟即使派驻当地的间谍发现她也没办法强行将她带回来。因此，微臣前往当地应该有意义。」 虽说还是无法与阿道夫相提并论，但亚莉西雅也已经拥有了相当强的战斗能力。潜伏于雷姆列斯的非战斗人员无法凭强硬手段带她回国。 身分曝光时的外交问题、骑士团长暂时不在国内的影响……考虑过种种可能性后，国王说出了决定。 「好吧。阿道夫，你就去雷姆列斯一趟吧。抵达那边的王都后就连系派驻当地的人员，让他们也开始搜索亚莉西雅?恩莱特。」 「遵命。」 就这样，骑士团长阿道夫动身前往雷姆列斯。 关于尤蜜拉已经突破等级上限99级之事，此刻的他们都还一无所知。 第一章 隐藏头目，测定等级 第四卷第一章 隐藏头目，测定等级 现在是秋季，我即将迎接自己来到多克尼斯领地后的第一次丰收祭。 虽然我觉得彷佛已经在这里过了好几年，但是，从学园毕业到现在，其实还不到一年。因为期间发生了阻止希洛兹公爵规模惊人的自杀行动，还有来自平行世界的我──尤蜜拉2号──出现等等事件，对时间的感觉可能也因此变得有点奇怪了吧。 从打倒邪神到现在差不多接近一个月，为了回溯平行世界的时间而透支的身体也恢复正常了。不过，即使肉体状况绝佳，内心的伤还是没有完全痊愈。神圣多克尼斯帝国是怎样啊…… 现在就先忘记2号的神速建国之事，来想想更有趣的事吧。 有趣的事、好玩的事…………我的脑海中浮现出未婚夫派翠克的脸……对了！测量等级！ 学园入学典礼时用过的那种水晶型魔法道具，我家也有一个。家家户户都该有一台等级测量器。虽然价格相当昂贵，不过我还是非买不可。偶尔把它翻出来测量一下，看着上面显示出的99就会让我非常开心，实在太好用了。 还有，它也能用来测量派翠克的等级。他差不多也该达到99级了吧？ 要是已经封顶的话就该来庆祝一下。虽然我曾经计画过「庆祝达到99级」的宴会，但是不知为何被掉包成了结婚典礼计画，做事果然还是应该低调点。 而且我也想确认一下自己的等级。虽然2号事件的震撼让我一度完全忘记这件事，不过，我已经超脱等级上限了。那么，究竟是上百、上千还是上万级呢？因为原本的等级上限是99级，现在是变成可以无限提升，抑或是又设定了新的上限呢？我有非常多想知道的事。 「等级提高啰，无止无尽～火塘跟竹围的非对称性呈现乖离～」 我一边唱着完全原创的「升级之歌」，一边去拿刚才提到的水晶。 考虑到万一前半部分歌词正好跟某首既有歌曲完全相同的情况，靠后半段来规避著作权问题。我试着创作出了再怎么鸡蛋里挑骨头都无法说是抄袭，充满原创性的歌词。 为了避免翻唱问题，编曲本身也非常独特，大概就像是结合了民谣跟重金属的感觉。 差不多要进入副歌了。我采用了彷佛将演歌与歌剧混搭的唱腔。 「恶毒的装置告诉猎人陨石将要来临～」 「请不要再唱了！让人非常不安呢！」 走在宅邸走廊上的我唱得正高兴的时候，脸色苍白的艾蕾诺拉开口阻止我。直到不久之前都还是公爵千金，现在变成我家食客的她，虽然跟我从学园时代就有来往，不过，她出现这么明显的厌恶表情还是相当罕见。 这样说来，我在前世跟朋友一起去唱卡拉ok时，对方就曾经向我诉苦。也有人说是怪电波。搞不好我其实是个音痴，只是没有自觉而已。 「啊，对不起。我唱得很差劲吧。」 「确实很差劲……可是，我觉得只用差劲还不足以描述呢。」 我之所以道歉，其实是期望得到「其实没有那么差啦」的回应，然而，艾蕾诺拉竟然落井下石。她说只用差劲还不足以描述……莫非……？ 「所以我应该反过来解读成其实很动听吗？」 「不是，我想表达的是，听来让人觉得快要发疯了。」 艾蕾诺拉小妹的眼神非常恐怖。她现在认真生气的程度大概是五成吧。 令人意外的是，她在艺术方面的学识相当渊博。可能因此而无法接受我这种半吊子的歌吧？即使歌词本身没有问题，编曲的标新立异程度或许还是太过强烈了吧。 「请问是哪一点让您觉得特别不满呢？我的唱法吗？还是乐曲本身呢？」 「最糟糕的是歌词！为什么尽是些会挑起人内心不安的词汇呢！」 没想到连原本充满自信的歌词都遭到了否定。没必要说成这样吧……即使是我也还是会受伤的啊。再加上批判的人还是心地善良的艾蕾诺拉，更让人不好受。 要是换成一般人，内心多半在这时就会受挫，从此再也不在他人面前唱歌了吧。不过，我可没那么容易认输。今后要更加努力练习，让自己进步到能够获得她认同的程度。 「我知道了。我会找机会雪耻，到时还请您洗耳恭听。」 「…………尤蜜拉小姐，你刚才准备去哪里呢？」 「我正要去拿测量等级的水晶球──」 「我也想看！我现在非常想看那个水晶球呢！」 咦？没想到艾蕾诺拉竟然会如此热心。 她到现在为止明明都是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态度大幅转变的原因是什么呢？难道她这阵子一直瞒着我私下练功升级？如果是想要确认自己的成长幅度的话，这么积极的态度就说得通了。 「既然如此，我们就一起去测量吧。」 「求之不得！我最喜欢测量等级了呢！」 啊，能够把自己的喜好推荐给朋友真的很愉快。 一起测量等级这种行为确实很像是朋友会做的事。反正我也没那么喜欢唱歌，所以就改天再说吧。 现在就去拿水晶吧──我迈开脚步时听到后方有人喃喃自语。 「呼……得救了呢。」 「咦？您刚才说了什么吗？」 「现在还是应该优先考虑等级呢！尤蜜拉小姐，我们快点过去吧！」 我的听力也随着等级上升而有所增强。话虽如此，但还是经常错过别人说的话。情况包括声音太低、太小声等等，总之就类似频率不合，大脑无法辨别的感觉。 要是尤蜜拉之耳对所有传入耳中的声音都全天无休加以分辨，大脑肯定会先当机吧。 因为如此，所以我没听懂艾蕾诺拉自言自语的内容。在她的催促之下，我继续往前走。 「水晶就是大家在入学典礼时用过的那个吧？原来这栋房子里也有啊。」 「就是那个水晶喔。真让人怀念呢，因为那就是害我成为众人瞩目焦点的原因。」 「瞩目焦点？入学典礼时发生过什么事，我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呢。」 「就是因为我99级而引起大骚动的那场入学典礼喔？艾蕾诺拉小姐当时应该也看到了吧？」 「对不起。我是在入学典礼之后不久才知道尤蜜拉小姐的，所以我最多只知道你应该也有参加入学典礼。」 在我缅怀过去时却发觉了令人震惊的事实──艾蕾诺拉小姐即使看到99级的人也不会记住对方。 我还以为自己从那时起就成为全校学生关注的对象……就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确实非同小可，让我再次对她刮目相看。 可能是对于没注意到我的事感到于心有愧吧，她说话时勉强装出快活的感觉。 「说到入学典礼！尤蜜拉小姐跟派翠克大人命中注定相遇的瞬间就发生在那个时候吧！从那时开始就已经有什么感觉了吗？」 「啊，我在入学典礼时根本没注意到派翠克。好像有个等级比别人高一点点的人呢……最多也就只有这种程度的印象而已。」 「咦～彼此眼神交会的瞬间，心头小鹿乱撞之类的……？」 「没有。」 这个毫无浪漫要素的回答让艾蕾诺拉变得十分沮丧。现实就是这么回事啦。双方在眼神交会瞬间就一见钟情的状况才是稀有案例。 我们就这样边聊着往事边抵达了目的地。这个位于宅邸一楼的房间，现在当成库房运用。平时没在用的家具等都堆在这里。 虽然莉塔等人不喜欢我进库房，不过我也觉得特地叫佣人把水晶送过来有点过意不去。 「上次用过之后放到哪里去了呢……啊，在这里。」 使用频率相当高的水晶球就放在离门口不远处的架子上。 我用双手捧起它，拿给艾蕾诺拉看。 「这样一来就可以测量了呢。」 「是啊。」 喔呀？直到刚才为止都还对测量等级充满兴趣的艾蕾诺拉，反应不太理想。 毕竟机会难得，所以我想让她也开心一点。有什么可以炒热气氛的方法呢…… 「来唱首歌吧？」 「啊──！这不是水晶吗！太好了！我们快点来测量吧！」 「咦，啊，好的。」 艾蕾诺拉突然变得十分亢奋。她果然还是想知道自己的等级嘛。 既然如此，那就让她先测定吧。 地点当然就是这里。我才不会做出特地把水晶球拿回自己房间那种麻烦事，毕竟我可是在便利商店买了肉包后就直接在店外开始吃的那种人。 附近有个小巧但相当高的桌子。我把水晶球放到那个多半只能用来摆花瓶的桌子上，接着催艾蕾诺拉把手放上去。 「请您先测量吧，只要把手放上去就可以了。」 「……好的。」 她点头后伸出右手。 到现在为止，我一直认为艾蕾诺拉应该是1级。要是从来没打倒过魔物，这也是当然的吧。但是，从她对水晶这么感兴趣的模样来研判，她多半已经偷偷升级了吧。 她之所以不时跟琉一起外出，原来就是这么回事啊。要是有强度数一数二的巨龙陪伴就不必担心安全问题。 那么，艾蕾诺拉的等级究竟是── 「啊，我是1级呢。」 「算了，我想也是啦。」 她是1级，而且当事人也知道。为什么？既然如此，为什么还会想测量等级？ 就在我脑海中充满问号时，最弱的千金小姐让出了水晶球前的空间。 「接着轮到尤蜜拉小姐了喔。」 「我最后再测量就好，下一个是派翠克。」 「咦？你的身体状况还是不太好吗？」 「……这当然是有理由的。」 我只是说要晚点测量等级就被认定成状态不佳了。算了，毕竟平时的我是那种抢先冲向水晶球的人，所以这也是无可厚非的吧。 我之所以选择最后才测量，当然有我的理由。 因为前阵子的事件让我突破了99级的等级上限。所以现在的等级当然已经破百，搞不好甚至达到了上千、上万级。 也就是说，我现在的实力是完全不能以常理估计的外挂级。状况大概就类似「关于在等级上限99的世界中，唯有我是999999999级这档事」这种听起来就很无脑的标题。 啊，要是真的有这本书的话，非常抱歉。即使不是完全相同，但我就是觉得好像有十分类似的。算了，不过我自己也是等级99的反派千金这种无脑状态，所以请多包涵。 离题了。关于这类剧情，测量等级的水晶球裂开是常见发展……因为承受不了过于强大的力量。 根据我的预测，水晶球破损的机率达到八成。虽然不确定会是裂开还是炸成碎片，不过绝对会坏掉。至于剩下的两成嘛……跳出「无法测量」的错误讯息，以及显示出比99更高的等级，两者大概各占一成吧。 即使抽到了那两成的结果，我也不会感到沮丧。毕竟错误讯息就跟坏掉差不多，能够得知确实数值当然也不错。 没想到说了这么多。总之，以上就是我要在派翠克之后使用水晶球的理由。 听完我简单扼要的说明后，艾蕾诺拉露出可以理解的表情。 「原来如此。因为尤蜜拉小姐又会弄坏东西的关系嘛！」 「又会弄坏东西！？」 「这个……我这么说应该没错吧？」 哪有这种事，我才不是那种整天没事就弄坏东西的……虽然我一度想如此反驳，但是脑海中浮现出自己过去弄坏的诸多物品。从危险物品到贵重物品，我还真是破坏了各式各样的东西呢。 因为我不想肯定自己是破坏者尤蜜拉，所以用沉默来回应艾蕾诺拉的问题。 「……事情就是这样，我们现在就去找派翠克吧。虽然我觉得就算没有主动去找他，他也差不多该出现了。」 「派翠克大人才不会这么凑巧现身吧。」 虽然艾蕾诺拉表示怀疑，不过派翠克凑巧出现的机率高到异常。当我想着「啊～不知道小派会不会来～」的时候，他经常就在不知不觉间出现了。 他就是这种好使唤的方便男……这么说不太好听。总是会在适当时机出现……也不太适合呢。 唔……啊！在危机时刻飒爽现身！对了，派翠克是个在危机时飒爽登场的男人！ 「救命啊！派翠克！」 「叫救命时不能再多投入一些感情吗？」 「可是真的这样就能把他叫来啊。要是有小孩遭到绑架，他会更容易出现喔。」 「是这样的吗……？」 没错，会来。他一定会来，只要我相信就绝对会来。 ──五分钟之后。 「一直没出现呢。」 「就是说啊。」 他没有来。现实是残酷的。所谓的幸福不会主动送上门，还是必须自己去寻找。 虽然幸福的青鸟其实就在吉吉儿跟米吉儿的家里，可是，两人的旅程、寻找青鸟的过程，绝对不是没有意义的。 或许幸福就在自己身边，但是，主动前去寻求幸福的态度！其实才是最为高贵，最值得敬佩的！啊，我只是想表达「同居人没有恰巧现身」而已。 就在我思考着何谓幸福时，艾蕾诺拉已经一把抱起了水晶球。 「你又在想奇怪的事了吧？我们快点走啦。」 「拜托您拿好喔。」 捧着水晶球迈出脚步的艾蕾诺拉，让我在旁看得提心吊胆。 她应该不会失手摔破吧？因为在预定中，那颗水晶球损坏的原因是承受不了我的等级，所以我无法接受摔坏之类结果。 我和艾蕾诺拉走遍宅邸各处，寻找幸福的青鸟……不对，派翠克。 他不在房间，办公室里也只有戴蒙。在我想着还可能在哪里的时候，玄关处传来声响。应该是正好外出的他回来了吧。 「欢迎回家。要先吃饭吗？还是要先洗澡？还是说──」 「欢迎回家，派翠克大人。来，请您把手放到这颗水晶球上。」 重要的部分被艾蕾诺拉抢白了。 算了。反正在「欢迎回家」之后的部分都只是出于义务心态，觉得应该要这么说而已。 艾蕾诺拉向派翠克递出以双手抱着的水晶时满脸笑容。真可爱。面对眼前的水晶球，派翠克看来像是有点厌恶。不可能吧。 「我回来了。啊～我还是晚点再测吧。反正应该不是非得现在做不可的──」 「派翠克你不先测的话就轮不到我吧。」 我从表情看出他不想测量等级后立即采取行动。 我用双手紧紧抓住派翠克手腕，拉向水晶球。虽然他试着抵抗，想把手缩回去，但只是白费力气。 艾蕾诺拉抬高水晶球，把它压到派翠克的手掌上。 这是我和艾蕾诺拉的合体攻击，就命名为「强制等级测定」吧。这是用来强制测定等级的招式。 「很好！不愧是艾蕾诺拉小姐！麻烦您看数字！」 「我看看……99！99呢！派翠克大人真了不起！」 看到显示在魔法道具上的数字后，艾蕾诺拉看似相当开心地蹦蹦跳跳。拜托不要摔坏喔？水晶球因为掉到地上而摔破这种结果是绝对不可以发生的喔？ 不过，我可以体会艾蕾诺拉为何会如此喜悦，能够感同身受。啊，派翠克，没想到你已经能够独当一面…… 「我现在觉得自己可以体会母亲看到儿子长大成人时的心情了。」 「我可不记得被你抚养过。」 进入反抗期了吗？打算去街头飙车的话，妈妈希望你骑cbx。 我原本还想模仿一下直列6汽缸引擎的声响，不过现在不该恶搞，先老实地恭喜他吧。哪天有机会再来模仿摩托车。 「派翠克，恭喜。」 「……谢谢。」 等级明明已经封顶，可是他看来却不怎么高兴。再加上刚才讨厌测量的反应，到底是为什么呢？这样说来，派翠克最近好像很少提到他的等级。 为什么？你可是达到了99级喔？多半是全世界第二个。 我跟派翠克明明都是世界最强……嗯？最强的宝座容不下两个人。直到昨天为止，世界第一都还只由我独占，现在变成并列冠军了。 这下非得举办世界最强决定战不可。战斗已经开始了。 我一边慎重估计自己与派翠克的距离，一边开口说话。 「看来，决定我们两个谁才是世界最强的时刻终于来临了。」 「唉……我就是因为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所以才不想测量的啊。尤蜜拉，我承认你是最强的，拜托你解除战斗架式吧。」 「啊！你竟然说出这种像是自称最弱主角的发言！这样一来，派翠克你就会因故变成那种实际上最强，只是大家都不知道而已的人吧！然后，只有台面上最强的我就会沦落成衬托你的角色！」 在大多数创作里，渴望一较高下的角色通常都比较弱。态度比较温和稳重，说出「何必动手」之类话语的，往往才是强者。 才不是这样咧，我一定比较强。 虽然我充满斗志，但是派翠克似乎不怎么有干劲。他以像是看到可悲事物的眼光看待我。 「……我们刚认识时，你应该比现在还要更理智一点吧？你最近是不是变得越来越凶暴啦？」 「我倒是觉得没有多大的改变。」 我觉得自己从以前开始就一直是这样。可能是因为相处久了，开始注意到更多面向了吧。虽然我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凶暴就是了……不好，差点就被派翠克扯开话题了。现在可是正在进行最强决定战啊。 我一点一点逼近派翠克，边让距离变得对自己有利边开口说话。 「这是基于理智思考的结论喔。基本上，等级高的人比较强，要是等级相同时，那就只能直接透过战斗来确认了……你看，这样不是很合理吗？」 「哪一条河的河里啊？」 派翠克以一脸像是不懂「合理」是什么意思的表情提出反问。 两个人都是99级的话，唯有靠战斗才能确认到底谁比较强。或许基础潜力──也就是所谓的才能──较为优秀者会获胜。不过，剑术、魔法精密度之类与等级无关的部分也可能成为胜负关键。 既然只有两个人，那就不会发生三种不同属性彼此互克的情况，可以放心战斗。 来吧，现在就开始地上最强夫妇的吵架大战吧。 当我充分鼓起斗志时，艾蕾诺拉从旁插嘴。 「尤蜜拉小姐，我记得你之前提过自己已经超过99级了吧？」 「啊。」 「所以你才打算拿这颗水晶球来测量等级的吧？不过才不久前的事，你这么快就忘记了吗？」 「对喔。」 对啊，我早就不是99级了。直到艾蕾诺拉小妹指出这点为止，我都完全没注意到这件事。因为我早就决定好，等派翠克的等级也同样封顶时绝对要举办「最强决定战」这个活动，所以一时过于冲动了。 明明状况已经大幅改变，原本的需求早就不复存在，但却还是坚持要照预定计画进行──类似的状况其实相当常见哪，对吧。 这是我前世还是个宜室宜家的女大学生时的事。明明旅行已经确定停办，可是依然跑去买了早就想着要带去的行动电源。明明没打算去电器行，不过还是逼自己绕过去，回到家之后，打开行动电源盒子的瞬间才惊觉──现在已经用不到这个了嘛。 这是个盲点哪。既然如此，由我继续稳坐世界最强的宝座也没问题啰？为了以防万一，或许还是应该来打场最强决定战？ 当我还在犹豫该不该解除战斗态势时，派翠克看准机会试图说服我。你就这么不想跟我打吗？ 「就是这样！尤蜜拉你已经突破了等级上限。也就是说，跟99级的我比起来，一定是尤蜜拉你比较强。你可以接受吧？我们现在没必要战斗了吧？」 「我是世界第一？」 「是啊，尤蜜拉你是世界第一。」 「假如我其实是世界第二的话呢？」 「……那就是世界第二吧？」 世界第二就是世界第二。即使世界第二是世界第二，世界第一还是世界第一，因为我不是世界第二而是世界第一，所以我就是世界第一。 原来如此，这样的话，我就不需要跟派翠克一决高下了吧。 看到我解除战斗态势，派翠克重重叹了一口气之后开口说话。 「得救了。谢谢你，艾蕾诺拉小姐。」 「关于尤蜜拉小姐的等级，连派翠克大人您也忘记了吗？」 「因为我一直非常担心会发生刚才那种状况……所以一时没注意到前提条件已经改变了。」 喔，派翠克也同样有着这种粗心大意的一面嘛。 他之所以讨厌测定等级，多半是因为早就预料到我会想跟他打一场的关系吧。我不太能接受。世上竟然会有对世界最强不感兴趣的男生？ 算了，随便啦。既然派翠克已经达到等级上限，水晶球就派不上用场了。即使我现在弄坏它也无所谓了吧。 「这样的话，现在就轮到我了。」 「为什么要等我回来？如果是平时，尤蜜拉你应该是抢着要第一个测量的吧。」 我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果然是这样啊。 我对派翠克简略地重述了之前对艾蕾诺拉做过的说明，说起水晶球可能会因为承受不了我的力量而损坏。 「事情就是这样，水晶球多半会坏掉。」 「虽然想买的话还是可以在市面上买到，不过毕竟是贵重品，不要弄坏啰。」 「我刚才不是说过，水晶球会坏掉是不可抗力了吗！」 「你不要故意弄坏它喔？」 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嘛。因为不可抗力而导致物理性损坏、出现错误讯息、显示出三位数以上的等级值──应该就只有这三种可能而已。我才不会以自己的意志轻易破坏贵重的魔法道具。 因为派翠克现在的「这家伙看来就是打算故意弄坏」眼神实在很伤人，所以还是快点测一下吧。 「那么，我现在就要来测了～」 「好的，请用！」 艾蕾诺拉笑着朝我递出水晶球。 万一水晶球在这个状态下爆炸的话就会害艾蕾诺拉双手受伤吧。如果碎片割划她的脸就不好了。 我搬开了放在附近桌子上的花瓶。 「因为会爆炸，请您把水晶球放在这里。」 虽然艾蕾诺拉的表情看来有些不满，不过依然把水晶球放到了指定位置。或许多少还是会害怕爆炸吧，她放好之后往后退开几步。 派翠克反而是为了戒备而往前踏出了一步。不用这么担心啦，我会好好处理爆炸造成的所有损害。 那么，现在就开始倒数吧。3、2、1，引爆！ 「嗯？」 我轻轻碰触水晶，可是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完全没有丝毫像是即将爆炸的迹象。 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抽到了「显示错误」的结果？ 我茫然地环顾四周时与派翠克对上了眼，他看来明显松了一口气。你就这么讨厌爆炸吗？ 没办法了。重新整理一下心情，确认显示出的到底是错误还是三位数以上的数值吧。 就在我正要将视线转回水晶时，艾蕾诺拉一溜烟抢过了派翠克身旁。 因为我们判断多半没有危险，所以没人开口阻止她接近。她隔着水晶球，站在我的正对面。 接着，艾蕾诺拉微微蹲低，窥探水晶球。 「我看到了呢……13！」 「咦？13？」 13级是怎样啊？我的等级不可能这么低吧。 啊，会不会其实不是「13」而是「13！」呢？也就是13的阶乘，所谓的13x12x11x10……我想想，所以是10的阶乘再乘上11到13……………差不多是60亿前后？ 60亿级是值得自豪的数值。没想到封顶之后竟然还累积了这么多的经验值。 在我深深感动之际，派翠克也走上前窥探水晶球。 「喔，真的是13。这到底是……？」 「这样不是也很好吗？13！……应该是这样吧？」 「为什么你要刻意提高音量？」 因为，派翠克你刚才的说法听来就只像是单纯的13而已啊。 嗯？水晶球上到底是怎么显示的？ 现在想想，以阶乘形式显示测量出来的等级未免不太合理，要是实际显示出约60亿的数值，艾蕾诺拉为什么要特地改用阶乘来描述？ 对了，我想起来了。艾蕾诺拉小妹可是个会以深信不疑语气说出「100减77等于33」的伟人。要是看到破亿的数字，她应该会先当机，接着拼命以「个十百千万……」来计算位数吧。 我有了不好的预感。明明气温不高，可是背上却一直流汗。 我没有理会背部的不快感，开始窥探水晶球。手依然放在水晶球上的我，以宛如整个人扑上去的姿势看到了测量结果。 「十……三……？」 印入我眼中的数字是13。大于12且小于14的自然数。用英文来说的话就是thirteen。水晶球就只显示出了这个恶魔数字，除此之外别无其他标示。 我试着把手移开，再测量了一次，结果依然没有改变。 我也考虑到了自己眼睛出问题的可能性，所以询问派翠克。 「球上显示出的是13吧？」 「13啊。」 「确实是13呢。」 整个世界顿时变得扭曲了。虽然视野不停转圈，不过我比任何人都要来得冷静。 我冷静地接受了「13级」这个测量结果。我非常冷静。 然后，我冷静地以冰冷而沉静的口吻说出自己接下来该做的事。 「好，现在就来毁灭世界吧。」 「尤蜜拉，不要太冲动，冷静一点。」 我现在就只想证明等级测量的结果是错的而已。为了找出自己不是13级的证据，我可以不择手段。 「我很冷静啊。要是没办法证明这个结果是错的，我就要毁掉整个世界。」 「完全是泄愤呢……」 假如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证明的话，我就要破坏一切。因为只有13级的人当然不可能让世界灭亡，所以我要借由毁灭一切来证明测量结果是错的。 「没错，世界之所以就此消失，并不是结果而是过程。这是为了完成证明而不得不付出的牺牲。」 「我会想办法证明，拜托你冷静下来。」 派翠克试着阻止我。 其实你大可不必当真。因为，只要我的预测没错，时机差不多成熟了。 我视野边缘处的阴影开始晃动，一个宛如变声期前少年般高亢的声音开口阻止我。 「大姊姊，等一下！大姊姊你不可能只有13级啦！先不要急着破坏世界！」 成功了──我在内心如此窃笑。 我当然不可能发自真心说出破坏世界之类让人听不下去的话嘛。我的发言全都是陷阱，目的是为了叫出十分熟悉这个能够测量等级，人类制造不出来的魔法道具的人。 这个身为魔法道具之神、梦之神、暗之神的人，现在应该也在我的附近才对。 「午安，雷穆小弟。我一直相信你会赶来喔。」 一个黑发少年从我的影子里跳了出来。他就是暗之神雷穆。 要是他原本就躲在我的影子里，我应该会注意到，所以他似乎是从我感知范围外跳进我的影子里的。虽然这个神是个不把单一个体当成人来看待的垃圾，不过碰上有可能影响到整个世界的事件时就会拼命展开行动。 雷穆似乎也察觉了我的图谋，原本焦急的表情转变成类似白跑一趟的感觉。 「什么嘛，早知道就不用急着赶来了。」 「我也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就上当。」 「我当然会紧张啊。因为大姊姊你真的有办法把整个世界搞得一塌糊涂嘛。」 「你觉得我是那种只因为自己的等级变低就随便找东西泄愤的人吗？」 「是啊。」 这样啊。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吗……可是，毕竟雷穆有着放弃理解人类感情的一面，何况，从他认识我到现在也没多久。 要是对象换成派翠克，他想必十分了解我不是那种人吧。 「派翠克，你应该很清楚吧。你刚才试图阻止我都是装出来的，其实早就看穿我的想法了吧？不愧是小派。」 「我是认真想阻止你的喔。」 「是喔，这样啊。」 派翠克似乎也认为我是那种只因为等级变低就会疯狂破坏一切的人。 不过，这应该都只是因为派翠克跟雷穆都是有备无患型人物的关系，他们面对任何事都会考虑到最糟的状况。虽然可能大多数时候都是杞人忧天，不过，我认为这种凡事小心谨慎的态度也非常重要。 真正能够理解我的人，果然还是只有怀着「即使站在吊桥上也要大力摇晃，从中取乐」这种精神的艾蕾诺拉了吧。我看向身为最后希望所在的她。 「我、我早就知道……即使尤蜜拉小姐变成只有13级也不会开始做些奇怪的事呢！这、这是当然的吧！」 艾蕾诺拉小妹说话时视线到处乱飘，始终不敢直视我。 原来如此，我现在了解大家平常是如何看待我的了。 我明明就不是那种只把等级高低视为自身存在意义的战斗民族啊…… 人类这种生物，真的没办法互相理解吗？难道就没有能够让彼此彻底理解对方心思绪的方法吗…… 虽然我一度对人类这种充满缺陷的生物感到悲叹，不过现在还有其他更该做的事。 非得尽快解开这个谜题不可。我不可能只有13级，毕竟我现在也能感觉到体内有着99级时完全无法相提并论的庞大魔力。 「因为我知道自己没变弱，所以，认为是魔法道具出了什么问题也是很自然的吧？」 「也是啦，尤蜜拉只有13级确实非常不自然就是了。」 「对啊，所以我刚才不是说过自己很冷静了吗？」 「唔～」 即使我再三强调自己非常冷静，派翠克似乎还是无法接受。 我真的很冷静啊。因为冷静，所以非得设法证明我不可能只有13级。虽然我不是很急着证明这点，不过也没必要延后。 「好啦，雷穆小弟，麻烦你快点调查一下吧。这个魔法道具是正常的吗？」 「大姊姊……你现在是不是有点焦躁啊？你不是说自己很冷静吗？」 「我很冷静。因为冷静，所以麻烦你快点找出原因。你之前说过自己是魔法道具之神吧？」 非常冷静的我，一边冷静地抖脚，一边冷静地瞪着雷穆。 暗之神用手指戳着水晶球，缓缓开口说话。 「说到这个……或许该说是不归我管的吧，因为，这个东西在我诞生之前就已经出现了。虽然我们会介入管理这个世界，不过跟创造倒是没什么关系。」 「只要让我知道这个是不是在正常运作就可以了。这样的话，至少我就能以『运作正常』为前提，专注于寻找输出的等级数值为什么只有13。」 「如果只是这种事的话，我也能判断得出来……请再把手放到水晶──」 「好的。」 雷穆的指示还没说完，我就飞快地把手放到水晶球上了。 快点、快点告诉我结论。虽然我一点都不急、完全不感到焦躁，依然非常冷静就是了。 雷穆以看似相当感兴趣的模样注视着魔法道具，过了好一阵子后才开口说话。 「魔法道具没有问题。大姊姊你确实是13级喔。竟然变得这么弱了呢，呵呵，13级……就连小孩都偶尔可以达到13级吧。」 「咕叽嘎叽嘎嘎嘎嘎……」 魔力伴随着已经接近失控的感情在我体内四处流窜。 虽然我勉强还能阻止暗之魔力从体内直接爆发出来，但是，再这样下去的话随时可能溃堤。 离开宅邸，随便施展一些魔法来发泄……似乎也不是办法。 因为，虽然我体内储存的魔力量在不久前的事件中变多了，但是可以输出的量并没有增加多少。大概就类似只有水槽变大，但是水龙头大小还是一样的感觉吧。 就算以全力连续施展黑洞术也不确定来不来得及消耗完……我现在的魔力量就是如此庞大。 虽然大家也都对我不寻常的样子有了反应，但是我现在已经没有余力回应了。 「尤蜜拉小姐！尤蜜拉小姐已经坏掉了！」 「你还好吧！……喂，雷穆，你为什么要挑衅尤蜜拉！」 「因为我平时总是被大姊姊搞得焦头烂额，所以想稍微报复一下……大概就是这样吧？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状况，对不起。」 「现在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了事的吧！」 无处可去的魔力终于冲出了我的身体。 强大的魔力奔流从我的背部爆发出来。往外喷发的力量与设法将之压制在体内的力量势均力敌，魔力因此获得固定。 原本具有流动性的魔力成为固态，在我背后伸展开来。 虽然没办法亲眼确认，不过感觉就像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我的背部，现在出现了结晶化的魔力薄翼。 合计十二片的六对黑色薄翼发出振翅声。 我的身体缓缓浮了起来── 「刚才是骗人的，全是谎话！只是想捉弄一下大姊姊你而已！我知道为什么会显示成13级的理由！其实根本不是13级啦！」 在我听到雷穆这句话的同时，魔力失控状态随之停止。 十二片薄翼顿时消失，浮空状态也结束了。因为离地面只有十几公分，所以我着地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果然是这样。我怎么可能只有13级嘛，因为我很冷静，所以早就知道了喔。」 「你……没事吧？」 派翠克以像是感到担心的语气询问我。 我就只是身体有点惊讶而已，大概就类似跳进泳池里，心跳一时变得十分激烈的感觉，请不要太过在意。 「我没事。」 「可是你刚才浮了起来……」 「没事啦，因为我很冷静。我不是13级、我不是13级、没问题、没问题。」 算了，就算变成13级，只要朝着又可以开始练功升级的方向思考…… 一想到过去付出的努力全都化为泡影，身体再度吃了一惊。感觉又快要失控了。 「这哪能让人不担心啊！喂，雷穆！快点对尤蜜拉说明啊！」 「我还是头一次看到那么高密度的魔力。果然没错，大姊姊只要有心就能毁灭世界呢。」 「现在不是佩服的时候吧！」 「啊，嗯，对不起，我马上开始说明。」 雷穆总算要开始说明了。我全神贯注，不让自己听漏任何一个字。 「我也是刚刚观察后才注意到的，这个水晶的功能其实不是测量跟显示等级喔。」 「这话怎么说？到现在为止的测量结果都是错的吗？」 「到现在为止的结果都是正确的。正因为是这样，所以连我也没发觉它原本的功能。」 为什么这个神就是不肯直接说结论啊。他是让我感到心浮气躁的天才吗？不对，我一直都很冷静就是了。 测量等级的水晶球──这个在我心目中喜好排行榜大概排名第五的魔法道具即将揭露真正的功能。暗之神雷穆刻意拖了一阵子之后才开口。 「关于这个水晶球的真正功能呢，其实是……测定对象的等级，并且显示出最后两位数。」 「啊？」 「虽然不知道是谁制作出来的，不过，制作者应该是认为显示出最后两位数就可以了吧。没考虑到竟然有人突破99级的状况。」 「也就是说，我的等级最后两位数是13啰？」 「就是这样，不知道是三位数的尾数13还是四位数的尾数13就是了。」 咦～所以说也有可能是十亿外加13？ 唔──当我在思考该怎么办才好时，注意到其他人的模样都不太对劲。派翠克明显在提防我，艾蕾诺拉跟雷穆则是躲在他身后窥探我的反应。 「大哥哥大哥哥，现在这是没问题的情况吗？」 「应该没问题吧……至少我觉得是这样。」 「很难说呢。因为尤蜜拉小姐有时会在间隔一段空档后才突然变得很奇怪。」 怎么回事？我做了什么会让他们想跟我保持距离的行为吗？ 我叫来雷穆，他对我说了些什么，然后……嗯？记忆有点模糊。 「大家到底怎么啦？」 「……好像没事了。我刚才还在担心又会冒出翅膀。」 「翅膀？你在说什么啊？」 所谓的翅膀，应该就是鸟身上的那个吧？ 听到我反问，三人面面相觑，先后摇摇头。 「没事，别在意。」 虽然我还是感到在意……算了。 总之，至少13级的谜题解开了。下两位数啊……虽然非常不好用，不过至少还是可以用来判断等级提升。只要数字变成14就代表升了1级嘛。 这下子就可以决定今后的方针了。 「也就是说，当水晶显示出的数字又变成99，而且不会再提高时就是新的上限吧。」 「咦，大姊姊你还打算继续追求等级上限吗？」 「当然。」 「这次或许跟99级时不一样，根本没有上限喔？」 「就算真的是这样也等到时再说吧。」 光是有个参考标准就十分值得感谢了。因为至少可以知道自己正一步一步朝着目标迈进。 实在太好了。水晶君今后也能继续大展身手。每天起床后与入睡前都要记得测量等级。想像着不会显示出来的，百位数以上的数值，努力度过每一天。 幸好没有发生水晶碎裂之类结果。 「咦？我的水晶君呢？」 我在本来应该放着水晶球的位置没看到自己的搭档。 我往下看，发现地上有着无数摔成粉碎的透明碎片。 「什么时候摔破的！？」 「那是……啊，尤蜜拉浮起来的时候吧。」 「我浮起来？」 「不是，尤蜜拉你既没有浮起来也没有长出翅膀。」 「这不是当然的吗，我怎么可能长出什么翅膀啊。该不会是把我误认成天使了吧？」 就算是我也不可能毫无预兆就突然长出翅膀吧。 关于测定等级事件，最后还是以「水晶球因为摔落地面而破裂」这种最为无趣的方式收场了。 在我为复职当天就殉职的水晶哀悼时，另外三人正在偷偷摸摸交头接耳。 「与其说那是天使，我觉得更接近恶魔吧？」 「幸好尤蜜拉小姐不记得。否则她绝对会说要再试一次。」 「我也这么认为。那个翅膀……类似翅膀的东西，外形确实是尤蜜拉喜欢的风格。」 一心只想着升级的我，对他们的谈话内容左耳进右耳出。 从今以后，为了可以随时测量等级，我要随身携带水晶球。 我以不会传入派翠克等人耳中的音量自言自语。 「现在要赶快去拿备用的水晶球才行。」 做事谨慎的我，当然已经准备好了备份。它一直和已经过世的第一颗水晶球一起被扔在库房里。 因为我还没准备好备份坏掉时的备份，所以暗自决定要慎重对待第二颗水晶球。 第二章 隐藏头目，前往月球 第四卷第二章 隐藏头目，前往月球 我家──座落于多克尼斯领地市镇中央的领主宅邸──同时也是领地内最大、最气派的建筑物。 因为这里不只是住家，同时也兼具行政机构的功能，所以有必要具备某种程度的规模。 另外好像还有「领主宅邸必须是领地内最大的建筑物，否则身为贵族的面子就挂不住」、「领民不可以建造超过特定规模的建筑物」等等没有明文化的规则。 虽然我完全不在乎这类习惯，不过旁人会在意，所以还是得遵守。坦白说，我还比较希望大家尽量兴建各种高大建筑物。 要是某天早上起床后发现隔壁冒出一座东京铁塔，任何人想必都会很高兴吧……啊，东京铁塔不是好选择。我觉得可以看到自己跟琉开始玩大怪兽家家酒，不小心弄坏铁塔的未来。 因为前述这些理由，我家隔壁应该不可能突然冒出巨大建筑物才对。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但是，从不久之前开始施工的邻宅，感觉会变得比我家更大。从基础工程阶段开始就让我觉得可疑，在看到大梁跟支柱后转为确信。 现在，我正在办公室里处理文件──其实也只是对委任官戴蒙确认过的文件再次核对后盖章而已。 虽然领民们今年因为领主第一年优惠活动而不用缴税，不过好像还是会进行收获量调查。我一边看着来自领内各地的秋季收获量文件，一边开口询问戴蒙。 「戴蒙，关于我家旁边的工程，你知道是谁要搬来吗？对方应该很有钱吧？」 「您说旁边……指的是邻居吗？」 「就是那个邻居。」 「咦……我之前向您说明过了吧？」 看到我伸手指向施工中的邻宅，戴蒙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彷佛想说「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既然戴蒙表示他说过，应该就真的说过吧。虽然我确实听到了，不过多半没有专心听，或者是已经忘记了吧。 我跟戴蒙之间存在着这种「问题多半出在我这边」的信赖关系。 将要搬过来的人……我真的不记得自己听过。如果直接对大脑施以刺激，或许就想得起来吧──在我怀着这种想法，思考着「是不是该把手指戳进脑部试试看」的时候，戴蒙说出了答案。 「我记得确实获得了尤蜜拉大小姐您允许……那是招待国王陛下的迎宾馆。由于距离大小姐与派翠克大人的结婚典礼剩下不到半年时间，但还没有可以用来招待国王伉俪的房舍，所以必须赶工兴建。」 「啊，我想起来听过这件事了……原来得盖成那么大吗！？」 「考虑到招待对象是陛下，光是随从可能就为数众多的关系……我也聘请了会使用魔法的工匠，应该勉强能在期限前竣工。」 「既然是那么大的建筑，自然需要比较多的时间吧……」 我可没忘记喔，只是完全没想到所谓的迎宾馆会大成那样而已。 这样说起来，之前好像就编列了多到异常的相关预算。因为那边已经由派翠克检核过，所以我就只怀着「建造房屋的费用比预期的来得更贵呢」的想法盖章放行了。难怪会那么贵。 「未免太浪费了吧，婚礼结束后就用不……啊，我想到了，应该是要把这间宅邸的功能逐渐转移过去吧？」 「是的。预定将尤蜜拉小姐跟派翠克大人的住处，以及招待宾客的空间改为新馆，旧馆只作为办公用途。」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从现在这种住在市公所里面的状态变成常见的，从住处前往办公场所上班的状态……我认为大概是这样。虽然寝室或许会变小，不过我觉得无所谓，搞不好反而会变大。 话说回来，贵族的婚礼还真花钱呢。 ◆　◆　◆ 隔天晚餐后，我和派翠克正在喝红茶时，女仆莉塔拿了一封信给坐在我对面的他。 「抱歉打扰两位谈话，似乎是急件。」 「啊，谢谢你。」 派翠克以风刃拆开信封，开始阅读信件。 虽然照明用魔法道具的亮度好像不太够，不过已经足以让我确认信封了──那个封蜡是派翠克老家阿修巴顿边境伯家的家徽。 既然信差表示是紧急邮件，情况应该还算紧急吧。如果真的是十万火急的状况，边境伯家应该会直接派使者过来才是。 派翠克边看信边严肃地自言自语。 「下落不明……？」 「谁啊？」 下落不明可是相当令人不安的状况。虽然过于干涉他人家庭事务可能不太好，但我还是忍不住开口发问了。 派翠克似乎看完了信，他边把信摺好边回答我的问题。 「我哥似乎失踪了。」 「咦！？ 这应该是相当重大的事件吧？」 「唔……因为我哥是那种人的关系……」 明明哥哥失踪了，可是派翠克看起来却一点都不紧张。 派翠克是两兄弟中的弟弟，也就是说，他唯一的哥哥是边境伯家的继承人。除此之外，我对他哥几乎一无所知。根据派翠克对我说过的兄弟间回忆，他哥似乎是个关心弟弟的好哥哥，但是，我拜访阿修巴顿领地时没能跟他哥见面。 既然派翠克说「那种人」，所以应该不会是绑架之类的吧。 「派翠克，记得你说过你哥很强吧？」 「虽然不算特别强，不过我无法想像他陷入险境的样子。我哥相当善于处理类似状况，而且，我也想得到他主动离开家的理由。」 「边境伯家的继承人不能这样轻易离家出走吧。他离开的理由是什么？」 派翠克一度欲言又止，接着才以像是慎重挑选遣词用字的态度缓缓开口。 「你记得之前跟琉一起去阿修巴顿时，我哥说不想跟你见面的理由吗？」 「记得好像是女性恐惧症？」 我之所以没能见到派翠克他哥，其实是因为对方一直在躲我的关系。 由于我甚至不知道他哥的长相，所以对这个未来的大伯几乎没有印象。就连名字也不是很确定。 「嗯？我忘记你哥叫什么名字了。」 「吉尔伯特。」 「啊，吉尔伯特先生吗。因为不知道长相，所以一直记不住。」 吉尔伯特吉尔伯特吉尔伯特……很好，我记住了。只要在这个国家遇见名叫吉尔伯特的人，即使对方是女性也一样要当成是派翠克他哥。另外也要尽量减少奇特行为。毕竟第一印象可是相当重要的。 离题了。我催派翠克继续说下去。 「吉尔伯特先生有女性恐惧症，然后呢？」 「我哥其实没有女性恐惧症，应该说不擅长跟强势……？不对，个性粗暴……？啊，比较贴切的说法应该是言行难以预料吧，总之，他不擅长跟这类型的女性来往。多半是受到我母亲的影响。」 派翠克的母亲，平时是个非常端庄和善的贵妇。然而，一旦提到她最讨厌的邻国雷姆列斯，言行就会突然变得十分激进。 「我应该没有那一位那么夸张吧？明明还没见过面就认定是这样而拒绝我，未免有点奇怪吧？」 「我们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我觉得尤蜜拉你比我母亲还夸张。」 「……这个话题之后再聊。光听你的描述，我还是无法掌握吉尔伯特先生大概是个怎样的人喔。」 「怎样的人啊……到现在为止，你见过的人之中，形象跟我哥最像的人……」 既然需要思考，表示他哥给人的感觉应该跟派翠克还有他的父母亲都不一样吧。 派翠克到底会说出谁的名字呢？因为我们两个都认识的人并不多，要举出特定人物或许不容易吧。 既然是派翠克的哥哥，长相应该也相当好看才是。跟派翠克很像，同时又有着不同特色的型男，这样简直棒透了吧？不管对方是什么样的人，我都会很高兴。 「……大概是希洛兹公爵吧。」 「咦？」 「希洛兹公爵，艾蕾诺拉小姐的父亲。」 他说出了一个最糟糕的对象。竟然是那个以个性恶劣着称的希洛兹公爵？现在隐姓埋名，在多克尼斯领地的新村庄担任村长的艾蕾诺拉之父？ 不论外表或内在都恶劣到极点的父亲、不论外表或内在都十分可疑的长男罗纳度、不论外表或内在都是天使的长女艾蕾诺拉。在如此奇妙的家系之中为什么会出现像艾蕾诺拉小妹一样的天使？ 「或许应该称之为智谋派的人吧。他是那种会一并考虑到敌方的个性，透过合理思考采取对方最不乐见行动的人。正因为是这样，所以他不擅长和家母、尤蜜拉你这类可能只因为些微契机就让行动方针彻底转变的人打交道。」 「简单说就是个性很差吧？」 「我哥的个性……确实不算好吧。不过他对自己人还是相当不错。」 竟然连关心自己人这点都跟公爵一模一样。真是太糟了。 「我觉得自己大概没办法跟大伯好好相处呢。」 「我哥似乎也有同样的想法。最近，他好像为了要不要参加我们的婚礼而跟我爸起过争执。」 「公公叫大伯参加，但是大伯表示拒绝？」 「听说是这样。」 这就是派翠克他哥离家出走的原因吗？因为不想参加婚礼就离家出走，他到底有多讨厌我啊？我们甚至还没见过面耶。 可是，现在还是不得不接受「对方甚至还没见过我就已经厌恶到这个地步」的事实。毕竟这是吉尔伯特先生在听过诸多跟我有关的传闻后做出的判断。实际上，我也觉得彼此多半很难处得来。 「这样的话，他应该就不会出席婚礼了吧……我父母也不会参加……」 「抱歉，我会找时间回阿修巴顿领地一趟。就算是我哥，只要耐心劝说，他应该还是会接受吧。」 既然态度已经强硬到不惜离家出走，要说服他多半相当困难吧。 位于王都宅邸中的我爸妈，虽然愿意听取我结婚的消息，不过当场就拒绝参加了。 唔～没人愿意给予祝福的婚礼，好像就没有必要举办……等一下喔？说起来，就算是可以获得祝福的婚礼，真的就有举办的必要吗？ 虽然只有一次，不过我在前世时还是有过参加婚礼的经验。 那是我家亲戚中某位姊姊的婚礼，过程真的很辛苦。首先，搭公车到会场就费了一番功夫。然后婚宴也等了很久才开始，期间闲得发慌。 除了新娘父亲泣不成声，根本听不懂内容是什么的演说之外，我对新郎上司的漫长演说也完全没听进半个字。那时还是高中生的我，首度察觉到校长其实非常精通说话的艺术。 然后是新人们大学时代朋友的余兴节目。一群年纪不小的男女却边唱偶像歌曲边跳舞。甚至有人已经醉到站不稳的地步。 最后还被硬塞了当成伴手礼的回礼小物──印有新郎跟新娘照片的盘子。真的完全不想要。 没错，如果说婚姻是人生的坟墓，婚礼就是人生的葬礼。 为什么我直到现在都一直没想起来这件事呢？我们正打算重现那个地狱般的景象啊。 「还是不要办婚礼了吧。」 「没必要说得这么严重吧，我绝对会带我哥过来的。」 「你误会了，我想说的是，即使大伯愿意来，或许还是不该办婚礼。」 对了，婚礼也很花钱。我听说过，就算拿到红包也依然有可能留下相当大的赤字。 如果对象是派翠克，婚礼应该也会是相当美好的吧──我原本是这么想的。但是，这种心态其实就跟「只要彼此相爱，就算生活穷困也还是十分幸福」的认知差不多。相较于贫穷，富裕的生活肯定比较好，婚礼也是如此，不办肯定比办更好。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所谓的结婚又不一定非得办婚礼不可吧。虽然我想结婚，可是不想办婚礼。因为到时就得当着很多人的面说话，再加上陛下也在场，得更加慎重，而且，穿结婚礼服的话就不能吃咖喱乌龙面了。」 「不是，身为贵族，而且还是伯爵家家主，结婚时竟然不举行典礼，这样实在是……」 「派翠克，对你来说，世间的观感跟我，哪一边比较重要！？ 重视我的话就不要举行婚礼！以世间观感为重的话，我愿意认错道歉，拜托不要抛弃我……小心我像这样边哭边抱着你的脚喔！」 「唔哇，两种状况我都不想看到……看来得先说服你才行了吧。」 派翠克以明显感到厌倦的态度叹了一口气。想说服我？想让我接受是不可能的啦。 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思后，派翠克似乎想到了什么。 「对了，尤蜜拉你之前不是十分期待结婚蛋糕吗？」 「大大的蛋糕吗？」 「对啊，大大的蛋糕。」 大大的蛋糕让人很开心呢。不管怎么吃都不会变少，梦幻般的……危险，我差点就上当了。 关于结婚蛋糕，我已经找出了对犯人不利的真相。我伸手笔直指着派翠克，接着如此宣称…… 「世上根本不存在什么结婚蛋糕！」 「……确实存在吧？」 他说话时一脸困惑。 没办法了，我现在就来告诉他世界的真理是怎么回事吧。 「所谓的结婚蛋糕呢，其实根本不存在。因为，最后还是会切开来分给大家吧？还是说，在贵族的婚礼中，蛋糕就只是摆饰，其实不会真的拿来吃？」 「……一般情况下就只是摆饰，参加者不会吃。不过也有在婚礼结束后分给领民享用的例子。」 「看吧，果然是这样！既然我吃不到，那就跟不存在是一样的。」 「这是歪理。好吧，我会记得叫人帮尤蜜拉你保留一份。」 「如果是这样，那也只是切成普通大小的蛋糕而已吧！大蛋糕还是不存在啊！」 「那就整个蛋糕都留给尤蜜拉你一个人享用吧。」 「这样的话，怀着『应该跟其他地方的习俗一样吧』之类想法，满心期待可以吃到蛋糕的领民们不是太可怜了吗！」 本来应该分配给人民的东西却由贵族独占，我可做不出这么残酷的行为。派翠克先生暴露出特权阶级引人反感的一面啰。 他以像是打从心底感到麻烦的语气开口。 「……两个。我会叫人准备分发用跟尤蜜拉用的两个结婚蛋糕。」 唔唔，这样一来，结婚蛋糕就真的存在了。原来如此，结婚蛋糕是实际存在的啊。 高度超过我身高的蛋糕。满满的鲜奶油。手中的叉子因为犹豫要从第几层开始吃而徘徊不定…… 「不不不，那么大的蛋糕，我一个人吃不完啦。」 「……啊？」 我感觉得出来派翠克开始有点恼怒了。对不起，分量实在太多，我一个人真的吃不完。多半是那种刚开始时吃得非常快，吃到第五口前后时就会感到绝望的情况。 在我因为多少感到愧疚而垂头丧气时，他看准时机开口。 「我还是打算办婚礼喔。毕竟请帖已经送出去了，各项准备工作也都在顺利进行。」 「……我要回娘家。」 因为我觉得彼此现在都过于激动，所以拿出秘密武器「我要回娘家」。 毕竟，要是留下什么跟婚礼有关的怨恨，之后绝对会引发争执的关系。 前面提到的那个亲戚姊姊，两年后就因为夫妻吵架而离婚了。吵架的起因是婚礼，因为预算问题导致那位姊姊没能在婚礼上多换几套礼服的关系。 当然，理由想必不只这一个，应该还包括例如个性方面的细微差异、价值观不同等等的吧。但是，这件事成为离婚的致命关键也是事实。 虽然我无法理解那位姊姊为什么会觉得那个地狱般的活动似乎还不够长，不过至少还是该坦率接受来自她的教训吧。 先让彼此冷静下来──为了达成这个目标，回娘家也是一个办法。 就在我为了打包行李而准备起身时，派翠克冷静地说了一句话。 「尤蜜拉，你的娘家不就是这里吗？」 「啊。」 对喔，我的娘家就是这里。 再考虑到之前的蛋糕话题，我现在简直就像是个只会做出莫名其妙发言的人。想必没人会认真听这种人说话吧。 非得想想办法不可，一定要想出不需要承认自己有错的对策。必须殚精竭虑，强行掰出一个不存在的娘家才行。可以让一心想跟自己成婚的世家公子打退堂鼓的难题──对了！ 「月亮！」 「月亮？」 「其实我是从月亮上来的喔。所以我要回去位于月亮上的娘家。」 「……月亮上没有人。」 我看向窗外，正好看到耀眼的满月。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这个世界的月亮跟我前世的世界一模一样，我伸手指着那个月亮后开口。 「你看，看得到兔子吧？」 「兔子……我怎么看都看不出来啊。」 「还是说，你是那种觉得自己看到螃蟹的人？」 「我也没看到螃蟹。」 派翠克专心凝望满月后摇摇头。 这人未免太不解风情了。虽然我也觉得看起来既不像兔子也不像螃蟹。 「不管啦，总之我就是要回去月亮。」 「尤蜜拉，拜托你冷静听我说，人是去不了月亮的。」 「你的意思是我办不到？」 「我的意思是，不管拥有多么出色的飞翔能力都不可能飞得到月亮。」 不不不，月亮其实是可以抵达的喔，而且也真的有人去过。虽然有人提出阿波罗计画阴谋论，不过我选择相信阿姆斯壮船长。因为arm很strong的人不可能说谎嘛。 派翠克说的「不可能」，指的是哪个层面呢？就科学意义上来说，人类不可能在太空中持续活动三天，或者是例如「人类无法抵达由天神吊在空中的月亮」之类宗教性质的概念呢？我希望厘清他究竟想表达什么。 「在我以前待的那个世界里呢，其实有人去过月亮喔，而且还不只一个。」 「……有这种事？」 「这个世界的行星其实是球体，月亮绕着这颗星球转。总之，就物理性质而言，只要飞得够高就可以飞到月亮上喔。」 「我听说过世界是球体的说法。在海上注意到从远方靠近的船只时，首先看到的确实是船身上方的部分。」 这个世界没有那种只承认天动说的宗教。 虽然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过船员们好像都说世界是圆的……至少这种程度的认知已经普及了。 该怎么说呢，我觉得这好像还是自己转生到异世界以来第一次展现科学知识。虽然觉得应该还可以进一步有效活用，但是机会意外地少。 「事情就是这样，我要回月球去了。」 「等一下，去月亮的路上不会有危险吗？」 「…………没有。」 「既然你犹豫了，就代表肯定有吧！连你都觉得有危险的话，看来事情非同小可。喂，等一──」 我没有理会派翠克的制止，迳自朝着屋外飞奔。 唔～对于本来应该慎重检讨相关计画的月球旅行，竟然只凭着一股冲劲就开始了。因为我觉得要是没碰上这类机会的话，很可能就会变成嘴上说迟早会做，结果却一直没动手的状况。既然都已经变成现在这样了，干脆就顺势去一趟月球吧。 问题是太空中没有氧气……总会有办法解决的吧。我记得在哪里听过「太空中没有氧气，其实只是都市传说」的说法。 身为科学天才兼现实主义者的我，怀着「太空中有氧气」的期待冲出了宅邸。 「琉，你还醒着吗！？ 虽然好孩子这个时间应该在睡觉，不过对不起喔。」 虽然是好孩子睡觉的时间，不过不良巨龙琉还醒着。 不愧是我的小孩。这种不听大人的话，半夜还不睡觉的模样，确实继承了我的dna。 琉把翼膜张得非常大，欢迎我的到来。它竟然已经察觉事态紧急而做好随时可以起飞的准备，实在无法相信我能养出这么优秀的孩子。 「我现在要去月亮，所以拜托载我一程。飞到你到得了的极限高度就好。」 我一跳上琉的背，它就跟着发出像是感到困惑的吼声。琉号火箭即将发射。 琉似乎也对前往月球之事抱持怀疑态度。真的去得了吗？没问题吗？──我可以感受到琉现在有着这类心情。 琉每拍动翼膜一次，速度就变得更快一点，我们以惊人的速度远离地表。 这样或许可以达到第二宇宙速度？所谓的第二宇宙速度，指的是让物体摆脱地球重力所需的速度。 第一宇宙速度就只是能让人工卫星绕着地球转的速度，请不要搞混。如果达到第三的话就会冲出太阳系，这样就真的很恐怖，所以我不想加速到这个地步。 附带一提，我完全不知道第二宇宙速度大概是时速几公里！ 话说回来，因为琉是第一推进器，所以只要能把我带到一定以上的高度就可以了。到时我就会分离第一推进器，换成第二推进……没有第二耶。有办法只靠一个推进器就进入太空吗？ 空气开始变得稀薄了。应该快到琉的极限了吧。 就在我想着「差不多该开始准备分离」的时候，听到了来自后方的声音。因为那是不该在这时听到的声音，害我大吃一惊。 「你到底打算去哪里！」 「咦！？ 派翠克！？」 派翠克在空中迅速逼近琉。 就算是我也做不出他那种水准的飞行。虽然我有办法在空中改变飞行轨道，以及在坠落中减速等行为，不过那都是靠喷出纯粹的魔力达成的，转换效率非常差。 在空中飞行就跟连续施展黑洞术一样累人。 姑且不论非常难用的暗属性魔法，能够在空中飞行的魔法师只有一种──高阶的风魔法师。如果还想在空中自由飞翔的话，那更是只限于极少数菁英…… 超高阶的风魔法师。派翠克先生完全符合条件。虽然他早该可以自由飞行才是，不过他害怕高处。 他一边继续逼近一边大喊。 「琉！快点停下来！」 「琉！不要停！」 虽然彼此没有血缘关系，不过我毕竟是扶养琉长大的母亲，另外一边就只是母亲的男友派翠克。琉会听哪边的话，应该非常显而易见…… 琉依照派翠克的指示减速了。为什么？ 「呜……琉，对不起！」 幸好现在的高度已经远远超过了云层，接近极限高度了。 要是空气变得稀薄，派翠克的风魔法应该也会没办法正常发挥吧。我向琉道歉，踢了它的背一下。 当然，我出脚时还是保留了几分力气。我怎么可能用全力踢可爱到不行的琉呢。 「第一推进器琉，就此分离！」 我在速度又变快了一点的情况下朝着更高处飞去。 我以全力对下方喷出魔力。唯有在这种空气稀薄的地方，这个方法的加速效率才能胜过巨龙振翼跟风属性魔法。 琉的上升力，以及我起跳时的动能，让我累积了相当程度的加速。我一边把动能转换成位能，一边持续往上飞。 虽然我已经尽全力喷射了，但是速度还是逐渐变慢。再这样下去的话，迟早会失速……？ 我往下看，看到了正在下坠的琉跟派翠克。坠落到一定高度之后，他们应该就又能继续飞行吧。 朝上飞的我，以及朝下方坠落的他们，两者间的相对速度非常惊人。派翠克他们转眼间就变得越来越小了。 对不起喔，我要去月球了。 多半是突破99级的影响吧，即使喷出了这么大量的魔力，我还是觉得体内的魔力好像没什么减少。 然而，因为输出的量不够，所以速度还是越来越慢。 来得及达到第二宇宙速度吗？拜托一定要赶上啊、拜托、拜托………… 就这样，我成功脱离了行星重力的束缚。 「　　」 虽然我想说「真美」，但是发不出声音，只有嘴巴在开合而已。 看样子，太空中果然没有空气。这也是当然的吧。 当人体在没有任何防护的情况下进入太空时，因为身体内部是一气压而周围是零气压，所以会出现类似「袋装洋芋片在山顶发生膨胀」的强化版现象，人会因为身体膨胀而死……虽然我记得自己听过类似的说法，不过总觉得好像有办法靠意志力来克服的样子。 现在的我，多半正处于在所谓的卫星轨道上持续绕行的状态吧。也就是说，虽然没能达到第二宇宙速度，不过还是突破了第一宇宙速度。 算了，不过，第一宇宙速度其实是指高度为零时的初速，也就是途中不需继续加速也依然可以抵达卫星轨道的速度，所以，严格来说，我的情况并不符合这个定义就是了。 我看着自己脚下的行星。这颗行星也同样呈现蓝色，比我在照片里看过的地球更美。 虽然我早就知道，不过大陆的形状还真的跟地球不一样。没想到我竟然会来到不同世界的太空，人生会发生什么事，真的难以逆料呢。 真的很漂亮。不管看多久都不觉得腻。 「　　」 有点腻了──我刚才说了这句话。因为我忘记太空没有空气，所以只是让嘴巴再度无意义的开合。 好啦，差不多该回去了吧。要一路飞到月球果然还是太难了。我也没把握自己在来回过程中都能保持闭气状态。 接下来要练习闭气，改天再来雪耻。 「　　」 现在要怎样才能回去啊？──我刚才说了这句话。我实在没有学习能力。 要是没能返回地表，接下来我就得面临「在卫星轨道上一直绕到死为止」的悲惨未来。然而，我可是拥有超越99级的生命力，只不过是没有空气而已，真的就能杀得死我吗？ 我今后就只能像这样一直在太空中漂流。就算想死也死不了── 「　　」 尤蜜拉放弃了思考──我刚才说了这句话。虽然知道不会有声音，不过还是想实际这么说出口。 算了，用常理推论，其实只要朝上方喷出魔力就好。 要是喷出空气的话，搞不好会因为空气冻结而变得回不去吧。 那么，现在就开始实施尤蜜拉坠落作战吧。 我朝上方喷出微量魔力，让自己往地表移动。只需要施加一点力量，重力就抓住了我，将我飞快地拉向行星。 啊，刚才只顾着往下望，忘记看最重要的月亮了。我转头一看，比位于地表时更大的月球映入眼帘……嗯？那是……什么东西？ 我才刚确认月球表面有东西，下坠速度就已经开始变快了，冲入大气层时不专心可是很危险的哪。 我改成朝下方喷出魔力。在我的印象中，所谓的火箭，重返大气层时发生意外的比率似乎比发射时更高。相对于出发，回程或许会有更多麻烦。我想自己需要充分注意。 那么，我的身体也在坠落过程中慢慢热了起来。 物体进入大气层时会变红的那种现象，原因似乎不是跟空气摩擦而发热的样子。虽然我以前也一直误以为是摩擦热，不过，太空船、陨石跟ms之所以会宛如燃烧般发红，其实是名为断热压缩的现象。 空气分子因为受到超高速移动的物体挤压而彼此撞击，产生了热能……好像是这样。 算了，虽然我装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不过内心其实非常紧张。 要是减速失败的话就会直接撞击地表。万一导致地球人口减少一半的原因不是太空殖民地坠落而是尤蜜拉坠落的话，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在持续下坠中尽全力减速。 因为我太过专注于减速，所以一直等到看见建筑物的屋顶后才想到「着地地点」这个问题。 啊，现在已经来不及调整了。话说回来，下面是哪里啊？应该不是多克尼斯领地吧？ 根据我从空中鸟瞰的感觉，下方是有点规模的都市。虽然比不上巴尔夏恩王国的王都，不过已经比多克尼斯领都城镇大得多了。 这颗行星上有人烟的区域跟无人地带，前者明明是压倒性少数……到底该说我运气好还是不好呢？ 我就这样直接撞进了陌生都市内陌生住家的陌生屋顶，而且还撞破了陌生的天花板，好不容易才在陌生的房间之中停了下来。 我整个人瘫坐在因为冲击而变得一塌糊涂的家具上，有段时间都处于恍神状态。 随后就传来了快步跑上楼梯的声音。应该是住户因为听到巨响而过来一探究竟了吧。 冲入室内的人有着一头灰发，是个神情看来非常疲惫的青年。 他点亮了室内的照明用魔法道具，确认了我的模样。 「你是谁？」 第三章 隐藏头目，坠落到邻国 第四卷第三章 隐藏头目，坠落到邻国 住在我坠落之处的人──有着灰色头发的青年再度开口。 「你是哪位啊？」 「……好啦，请别太过在意，当成是自己突然有了个妹妹就好。」 「有难言之隐吗？虽然我有个弟弟，不过没有妹妹，而且也不想要。」 妹妹行动失败了啊。我还以为这个「某天突然有个可爱妹妹从天而降」会是个能够让天下男性都感到高兴的好点子。 如果只看对方的氛围，他的警戒心似乎相当强。要是换成常见的普通男性，现在应该已经喊着「我的妹妹真可爱，实在太棒了」，举起双手高呼万岁了吧。 我一边用没有营养的对话争取时间，一边思考今后该怎么办。 首先，眼前这个青年会采取什么行动呢？或许他会为了要我支付屋顶与家具的修理费而叫警备兵来逮捕我。 再来，这里是哪里呢？位于巴尔夏恩王国境内还是境外？如果是外国的话就麻烦了。毕竟我好歹也是伯爵，要是突然出现在其他国家就有可能引发国际问题。 「不想要妹妹……这样的话，要是你想喊我姊姊也无妨喔。」 「唉……你为什么爬到我家屋顶上？」 「我并不是有事要来这间房子，只是在沿着屋顶移动的过程中偶然抵达这个地方而已。我甚至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竟然做这么危险的事……你毫发无伤只能说是奇迹吧。西边的摊贩区不是有个钟吗？从那边开始往西走，来到第二个转角时右转的巷道……这么说，你听得懂吗？」 他在没有提到地名的情况下向我说明了详细的位置。他肯定料想不到我竟然来自大气层外，甚至不知道这座都市叫什么名字吧。 说不定就算我听到地名也还是想不出可能位于哪个国家。 请问这个国家叫什么名字？──提出这种问题就未免过于可疑，还是应该尽量避免。 试着用比较自然的方式设法打听出什么情报吧。 「啊～对不起。我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一带，所以听不太懂。」 「这样啊。你平时都在王都的哪个区域活动？」 王都？他刚才说了王都吗？根据我在空中看到的景象，这里不是巴尔夏恩的王都。我不可能看错。 也就是说，这里是别国的王都？这下可就危险了。如果刚好又是邻近巴尔夏恩的国家，危险性就更高了。因为尤蜜拉?多克尼斯之名已经传遍邻近各国，很有可能会害这个国家的重要人物陷入恐慌。 假如是其他大陆的国家，因为可能还处于「尤蜜拉？那是谁啊？」的状态，应该稍微好一点。只是要回去时会非常麻烦就是了。 最糟的情况应该是雷姆列斯王国吧。因为我之前去派翠克老家边境伯家的时候跟雷姆列斯军发生过纠纷。 我一边避免暴露出内心的焦虑，一边继续打听。 「其实我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这还是我第一次来王都。」 「很远的地方？你不会跟我说自己是从雷姆列斯国外来到这里的吧？」 「怎么可能呢。我从出生到现在都从来没去过外国啦。」 所谓不好的预测，往往都会变成现实……这里似乎就是雷姆列斯，而且好像还是王都。 大事不妙。我应该趁着夜色强行突破国境吗？要是一直跑，途中完全不休息的话，应该可以直接跑回我位于多克尼斯领地的家吧。 灰发青年注视着我，沉思了一段时间。他或许迟迟无法决定要如何对待明显十分可疑的我吧。 真的没办法的时候就用那种朝脖子后方劈一记手刀的方法打昏他，逃离这里吧。因为我没有实际这么做过，所以不清楚该用多少力气。下手过重的话会害他死掉，太轻的话又无法让他昏倒。 这招到底是基于什么原理让人陷入昏迷的呢？后颈……对神经施以刺激的关系吗？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啊？ 有可能在不需要打昏他的情况下逃走吗？因为我很害怕万一失手时的结果，所以还是等改天有机会时再来尝试以手刀劈后颈吧。 在我盘算着要如何逃跑时，听到了出乎意料的喊叫声。声音来自……屋外吧。 「你还好吧！？ 我听到了非常大的声音喔！？」 好像是我坠落时的巨响让附近住户感到担心，跑来探望情况了。 可能的话，我不希望让太多人目击到自己。灰发青年想必会说有个可疑人物撞破他家屋顶，然后就有人跑去叫来警备兵，把我关进牢房吧。 虽然我也想过至少该穿一次黑白条纹的囚犯服，但是，一个贵族应该不能就这样成为假想敌国的阶下囚吧。 灰发青年发出一声「啧」，然后低声对我这么说。 「给我安静待着，不要乱动。」 他一脸不高兴地说完之后就转身背对我，离开了房间。 我专心倾听，依序听到走下楼梯的脚步声，打开老旧门扉时的倾轧声，以及他和邻居的谈话声。 「喔喔，幸好你没事。」 「抱歉在深夜时分弄出这么大的声响。我在搬东西的时候不小心让它滚下了楼梯。」 「你没有受伤就好……不过，拜托以后不要在晚上做这种费力气的工作。」 「对不起。我明天会再次过去道歉。」 「不用这么客气啦。不过，你明明还这么年轻，态度却已经相当得体了哪。」 「虽然只是短期，不过这间房子毕竟是家叔委托我管理的，自然不能给附近的邻居造成困扰。」 我原本打算趁住户跟邻居谈话时开溜，已经做好了从开了个大洞的屋顶跳出去的准备。然而，谈话内容吸走了我的注意力。 住户的态度亲切得让人很害怕。虽然我也知道任何人都会根据对象不同而改变应对态度，但是，刚才那个感觉相当神经质，心情很差的青年到哪去啦？如果只听对话内容，这个住户根本就是善良到堪称模范的青年。 不仅如此，他甚至不惜说谎也要隐瞒我在这里的事。为什么？对我来说未免太过理想了。 姑且不论他藏匿我的理由，把别人家里搞得一团乱之后就逃走会害我良心不安。 反正想逃的话随时都逃得掉，所以暂时先别逃跑，诚心诚意地向他道歉吧。 邻居那边似乎可以顺利蒙混过去。可能是不想打扰到其他邻居吧，谈话声音变得相当小。如果不是我的话就多半听不到吧。 「别在意别在意，碰上什么麻烦的话尽管跟我说。」 「由衷感谢您如此关心。那么，晚安。」 「嗯，晚安。天色变暗之后就该睡了，小哥你也要好好睡觉喔。」 关门声。邻居大叔离开的脚步声。青年住户的咂舌声。 ……超恐怖的。青年装乖装过头了吧。要是邻居大叔知道方才那个和善青年刚道别就发出「啧」的声响，肯定会变得再也无法信任他人。 虽然我已经决定要向对方道歉，不过现在开始觉得有点害怕了。 我知道这种话说来有点丢脸，但是，我其实是个即使在严肃场合也能若无其事恶搞的人。一方面想着「或许还是不要这么做比较好」，一方面却又会把想到的事马上付诸实践。 我现在也同样想到了莫名其妙的点子。说到比磕头道歉更高一级的道歉行为，当然就是趴平道歉，但是我还要更进一步发展──想要真心表示歉意的话，倒立道歉才是最好的方法……这样的想法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如果是平时的我，多半已经真的这么做了吧──在住户回到这个房间时，以倒立姿势迎接他。 然而，我也产生了「偶尔还是该认真点，今天就先别乱搞吧」的想法。 虽然我觉得对方有点恐怖，不过完全不会因此感到胆怯。只要拥有「一旦发展成互殴就绝对会赢」这种精神方面的优势，面对大多数状况都不会紧张。 到底是为什么呢？对方明明是在邻国碰上的陌生人，是个道别之后很可能就再也不会重逢的人，可是，我内心那股以命中率超低着称的预感却一直倾诉着「不能让他把我当成奇怪的人」。 他走上了楼梯。从脚步声就可以听出走得相当快。 房门静静地，但是也相当迅速地被推了开来。那个有着灰色头发，跟派翠克有些神似但果然还是不太像的青年，看了我这边一眼后再次咂响舌头。 从他的反应来研判，应该是看到我还在这里而感到不快吧。照常理来说，现在应该是他发现我没有逃跑而松了一口气的场面，但是，他的确在看到我之后发出了一声「啧」。 明明应该是要开口要求受损物品的赔偿费用等等的情况，但是，他现在的氛围反而更像是希望看到我已经离开。 「你还在这里啊。」 「对不起。因为我弄坏了不少东西，所以应该要赔偿……」 「不必放在心上。你能做的就只有离开这里而已。」 「这样说不过去吧……」 「别在意。然后，再也不要到这里来。」 又是一次对我非常有利的情况──竟然完全不追究就放我离开。 他绝对不可能只是单纯心地善良而已，肯定有着明确的理由……话是这么说，不过，我现在也不打算继续推理下去。 趁住户还没改变心意之前快点逃跑吧。 我深深一鞠躬，既没有磕头道歉也没有倒立赔罪。 「真的非常抱歉。那么，打扰了。」 我抬起头，快步走了出去。 在我为了前往玄关而正要经过他身边时，他伸手挡住了我的去路。 「等一下，你有地方可去吗？」 「请不用担心。总会有办法的。」 「没有吗……在这个时间外出，万一你卷入什么事件也会相当麻烦。这样吧……仅限今晚。我允许你暂时留在这里。」 「……谢谢？」 他为什么突然又变得这么体贴？虽然我脑袋里充满问号，不过还是记得要道谢。 他的言行缺乏一贯性。先是隐瞒我的存在，然后又逼我离开这里。一方面拒绝赔偿，一方面又说晚上很危险，要我留在这里过夜。 在他叫我留下来过夜之前，我觉得这人似乎都把我当成引来各种麻烦的衰神。举例来说……他很可能怀着「这个女生正遭到神秘组织追捕」之类想像。 不管是谁，应该都不希望追捕陌生人的危险人物来到住处吧。所以他才不想让外人知道我在这里，然后叫我马上离开。因为希望我尽快离开，今后也不想再跟我扯上关系，所以也没要我赔偿损坏物品。 到这里为止都还合情合理，但是，接下来却又担心我在夜间外出。 由于他不惜欺骗邻居、不惜放弃多半不便宜的修理费用也想把我赶出这里，所以，既然我准备老实离开，一般情况下应该会默默目送我消失吧。 我实在搞不懂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但是，一旦真实身分曝光，比较头痛的人绝对是我，所以现在还是先别追究吧。 虽然我觉得现在马上冲回巴尔夏恩王国也不错，但是，远征了一趟太空难免有点疲倦。可以在这里休息还是让我感激涕零。 「受您照顾了。既然如此，关于我刚才提到的那件事……」 「你指的是赔偿的事吧？我应该说过不必在意才是。」 虽然他当场拒绝，不过，我觉得果然还是应该要设法赔偿。屋顶那个足足一个尤蜜拉大小的洞，修理时多半得费上一番工夫吧。 再来是家具。虽然有些家具就只是翻倒而已，但是，变成我缓冲垫的柜子等等都彻底损坏了。加上其他各种杂物，赔偿金额多半不是一笔小钱。 虽然我是个富翁，可是因为离开宅邸时毫无准备，所以身上没有多少钱。虽说口袋里有些零钱，不过也就只是为了突然想买东西吃而随身携带的几枚银币跟铜币而已，怎么想都绝对不够。 自己表示愿意赔偿损坏的物品，可是却付不出钱，这样实在很丢脸。 改天再付──他绝对不希望发生这种状况吧。我也不想冒险多次私自穿越国境。拜托来往于两国之间的商人转交……好像也不是很安全。 「我现在手边没有足够的现金……」 「你在听我说话吗？我不是说过不打算要求任何赔偿了吗？」 我看向自己的身体，寻找感觉可以拿去换钱的物品。 左手──注入了风属性魔力的戒指。这是派翠克送的，宝贵的订婚信物。无论如何都不能拿去卖。 还有没有其他的东西呢……我翻遍全身上下，但是一无所获。有生以来，我第一次产生「要是平时配戴着什么珠宝首饰就好了」的想法。 因为我几乎不会随身携带任何物品……啊，有了。如果是这个的话，不但可以拿来换钱，而且就算卖掉也能获得谅解。 虽说对方在收到这个后肯定会对我敬而远之，不过现在也别无选择了。虽然有过备份，但是没有备份的备份。 我拿出了那颗水晶球。为了随时随地都能测定等级，所以我随身携带着它。 「因为我无法释怀，所以请您收下这个。拿去变卖的话，应该至少能凑到屋顶的修理费用才是。」 「……你刚才把这个藏在哪里？从哪里拿出来的？」 「请您不要追究这些枝微末节。」 「还有，这个是……？」 「用来测量等级的魔法道具。只要是买卖魔法道具的店，应该都会收购吧。」 因为这种水晶球在市面相对罕见，我觉得他可能没看过而向他说明，但他却立即反应，摇了摇头。 「我知道这是什么东西。问题是，你为什么会随身带着这个？如果不是对等级怀有超乎寻常的执着……那头黑发，难道你是！？」 怎么办？我的身分好像就要因为一个始料未及的理由而曝光了。 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没提过黑发的事，所以我一直以为只要自己没有捅出太大的漏子就不至于穿帮。没想到竟然会因为拿来代替赔偿金的魔法道具而害自己败露身分。 他多半已经认定我就是尤蜜拉了吧。 我一边苦思「怎么对应比较好」，一边毫无意义地用手拨弄着水晶球。 「啊～其实是这样的……」 「……13？」 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数字？──我有一瞬间感到困惑，不过马上就想到了答案。 魔法道具因为我的碰触而在不知不觉间启动，显示出了我等级的最后两位数，而对方恰巧看到了这个数值。既然如此，为了避免他发觉我是尤蜜拉，现在唯有这么做…… 「啊，您是说这个吗？只要这么做就会显示出自己的等级喔。13级应该已经算很高了吧？」 「我认为你这个年纪的女性能达到13级已经很了不起了……原来如此，我误会了啊。」 如果你说的是尤蜜拉，她已经超过99级了──我非常想高声如此宣称。但是，现在必须忍耐。我若无其事地说出了如果让了解我平时为人的对象听到，肯定会怀疑我是冒牌货的发言。 要是他刚才出现了「13级未免太弱了吧（笑）」之类反应，我现在多半早已失去理性，幸好没发生这种状况。 一头灰发的他，虽然自言自语着「我误会了吗」，不过表情看来还是不太能接受。为了慎重起见，应该要趁现在进一步增强「我不是尤蜜拉」的印象。 「大哥你把我当成多克尼斯伯爵了吧？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毕竟我的发色就是这样嘛。」 「对不起。跟那种人相提并论，肯定让你感到非常不愉快吧。」 「……其实没那么严重啦。不如说，我被误认成那么了不起的人，让我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了不起的人？应该说是危险人物吧？根据我听到的说法，尤蜜拉?多克尼斯绝对不正常。例如她其实是在地下城中出生长大，满脑子只想着战斗，还有驯养凶恶的巨龙等等……听过的传闻越多就越难认为她是正常人。」 我担心自己的脸颊现在是不是正在抽搐。咦？我有那么糟糕吗？在邻国到底流传着怎样的传闻啊？ 虽然出生在地下城中是错的，不过成长倒是勉强还能说得通。再来，我的确经常在思考战斗的事。然而，关于琉的部分就错得很离谱，它根本一点都不凶恶，能力点数全都点到可爱上面去了。 不过，这样听来，各方面好像都夸张了不少。 「可、可是！我听说她好像还是个领主，所以应该没有传闻中那么恶劣吧。」 「只是身边的人比较优秀而已，那家伙多半什么都没做吧。我可不是那种对于毫无根据的谣言也会照单全收的愚蠢之徒。毕竟世间甚至还流传着尤蜜拉增加成两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等等一听就知道不可信的胡扯。」 在2号事件期间多了一个尤蜜拉是事实，来自另一个世界也是真的。领主的工作都要归功于旁人协助，这点也没错。竟然全都是货真价实的。 一想到连那些令人难以置信的谣言也都是事实，我就无话可说了。甚至连某些不知从何而来的负面评价都比实际情况要来得好。 因为我这个「被误认时会令人非常不快的危险人物」始终没有回应，他又补上了一句。 「还有，可以不要叫我大哥吗？我不是你哥。」 「抱歉，这样的话，请问该怎么称呼您呢？」 「……直接叫我吉尔伯特就好。」 吉尔伯特先生似乎是个对哥哥、弟弟之类关系有着相当强烈坚持的人……咦？吉尔伯特？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我设定好「排除亲近者与巴尔夏恩王国内人物」的条件后就开始搜寻脑内的人名档案夹。雷姆列斯的王族中没人叫吉尔伯特，而我对雷姆列斯的贵族也几乎一无所知，普通人的话就更不用说了……这样的话，应该只是我多心了吧。 既然他报上了名字，我也非得做出回应不可。这时当然不能傻傻地老实报出尤蜜拉，所以我必须想个假名才行。情急之下，我脑海中浮现出自己身边某人的名字。 「好的，以后会称呼您吉尔伯特先生。我叫……艾蕾诺拉。」 「我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这人的一举一动都相当伤人。 我做了什么惹他不高兴的事吗？有耶，我弄坏了他家。他一直没对我发火，始终让我感到不解。 因为不确定他喊艾蕾诺拉的话，我能不能及时做出反应，所以其实更希望他直接用「你」来叫我。 「让府上变成这种惨状，真的非常抱歉。请让我延续之前的话题，希望您收下这颗水晶球，多少填补一些修理费。」 「我说过不必赔偿屋顶了吧。我只希望你离开这里之后就不要再回来。」 吉尔伯特先生依然顽固地拒绝。我无论如何都想让他收下。干脆在离开时故意留下水晶球吧？ 「跟我来。」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转身背对我。 我默默地跟了上去，他离开房间后经过走廊，在相邻的房间前停下脚步。 「这个房间……差不多算是客房吧。里面打扫得算是干净，你可以自由进出。」 「谢谢。」 竟然不需要任何事前准备就能提供房间，或许这里经常有访客？现在就连这栋房子本身也让我开始觉得有点可疑了。 他打开门催我进房。 我照着指示进入房间后，他马上把门关了起来。 「希望你明天就离开这里。」 在我回答之前，吉尔伯特先生的脚步声就已经逐渐远去了。这人到底是严厉还是温柔，实在让我难以判断。 我环顾房间内部。铺得平整的床、桌子跟一张椅子、厚重的窗帘……室内就只有这些物品，东西少到不自然的地步。就连商务旅馆的生活感都比这里要来得更丰富一些。 一般住家中应该不会有这种房间吧？这个似乎就只是供人睡觉的房间，平常到底是给什么样的人住的呢？谜题越来越多了。 因为我担心继续想下去会得到恐怖的结论，所以决定就此休息。 我在床上坐了下来，稍事休息。跟这间房子有关的谜团、明天突破国境的路线……由于需要思考的事实在太多，我觉得自己多半难以成眠。 就算没办法入睡，还是应该多少躺一下，让身体获得休息吧。我就此躺了下去── 「嗯……已经是早上了？」 天已经亮了。我睡得非常香甜。我竟然在关系不怎么良好的外国，而且还是第一次见面的可疑人物家中睡得不省人事。 因为没拉上窗帘，所以耀眼的朝阳直接照在我脸上。我坐起身，伸了个懒腰。 好啦，差不多该出发了。早点回多克尼斯领地，说出我没能抵达月球的事，几经波折后终于顺利举行婚礼…… 实在很讨厌，我不想回去啦。其实我并不排斥迫于情势而必须举办婚礼的状况，可是，夸口宣称要去月球却无功而返，面子实在挂不住。 毕竟冷战也是没能登陆月球的那一方落败，对我来说，放弃登月旅行就等于是认输。 要是晚上出门，隔天早上就回家的话，即使说自己去过月球也没人会相信吧。至少也该过个三四天才能回去。 我将之命名为石作皇子行动。关于在竹取物语中登场的石作皇子，辉夜姬对他开出的结婚条件是「佛之石钵」。石作皇子没有实际前往石钵所在的天竺，而是在某个乡下地方隐姓埋名度过三年，之后随便找了个石钵交差了事。 虽说那个石钵最后还是被揭穿是假货，不过，我想把焦点放在「等了三年」这件事情上。我打算效法为了让众人以为自己前往天竺，实际上只是躲了三年的石作皇子，为了让大家以为我去过月球而设法打发掉三天左右的时间。 要是现在回巴尔夏恩王国，派翠克很可能就会收到我现身的消息。话是这么说，但是在雷姆列斯这里找地方投宿也相当危险。 有没有不会向外人透露我的行踪，而且至少让我有地方睡觉的好心人呢……？ 当我正在筹划着不太正派的事情时，房外传来了脚步声。来者肯定是愿意提供我藏身处的好心人。 房门在敲门声响起的同时开启，不出所料，正是吉尔伯特先生。他今天也是一大早就满脸倦色。 「给我起床，快点──」 「早安。」 「原来你已经醒了啊。那就快点给我离开这里。」 「我想跟您商量一下，不知是否方便让我在这里暂住个三天左右呢？只要您愿意将这个房间借给我就好，不会再向您提出其他请求。」 「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就老实说吧，我现在是离家出走状态，太快回去的话未免有点丢脸。」 「为什么我非得奉陪离家出走的你不可？我可是随时能把你交给警备兵的喔。」 「要是负责维持治安的人来到这间房子的话……到时不知道是谁会比较困扰喔？」 我感觉到室内的气氛有了变化。 也对，若他真的找来雷姆列斯王国的人，我也会非常伤脑筋就是了。不过，他多半也有难言之隐。 他一方面拒绝我赔偿，叫我尽快离开，一方面却又不让邻居知道有我这个人的理由。 我原本认为这些都跟我自己有关，不过，要是吉尔伯特先生也有隐情的话，那就说得通了。他肯定有什么不想引起别人注意的理由。 正是因为不想引起别人注意，所以才会希望我尽早消失，才会在邻居面前扮演和善青年，才会避免女性在夜间出入这里。 虽然我觉得这个推测的命中率最多只有两成前后，不过看来完全猜中了。 吉尔伯特先生以锐利的眼光瞪着我，若无其事地准备应战。 虽然他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不过架势看来像是随时可以使出擒拿术。我对武术其实没什么造诣，只是因为跟派翠克战斗时的架势相当像，所以我也马上就看出来了。 他的声音变得不带任何感情，说话时也依然保持警戒。 「你知道些什么？」 「我一无所知，唯一知道的就只有您不想引人注目而已。」 「你刚才说过自己离家出走吧？就算你说的是实话，你家肯定也不是寻常家庭。有人找上门时，到时有困扰的人可是你喔。乖乖给我离开这里。」 「坦白说，要是您叫人过来的话，我也同样会感到困扰。可是，关于这点，吉尔伯特先生您也不例外吧？您现在努力说服我就是最好的证据。」 我老实承认自己也有隐情。 现在重要的并不是威胁他，而是明确厘清双方都有不希望引起他人注意的理由。希望我们之间能够顺利建立「一旦试图排除对方，自己也会感到困扰」的关系。 吉尔伯特先生的右手看似不经意地动了起来，按摩着左肩。 这是可以直接使出反手拳的姿势。我向派翠克请教格斗术时，他教过我这一招。 因为我不想让吉尔伯特先生认为我具备战斗相关知识，所以装成没注意到的样子。 「你有什么要求？」 「就跟我刚才说的一样，希望能让我在这里暂住三天。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我承认自己也有不可告人之事。不但希望你能保密，同时也希望你尽快离开。对了……关于这两个目标，要是让你变成无法说话的尸体，其实也同样可以达成。」 他甚至做出了杀人预告。他的隐情似乎比我猜想的还要更加沉重。 可是呢……如果他真的打算杀掉我，应该会直接动手，没必要多说这段话才是。更何况，他总是给我一种「在这方面不会手下留情」的印象。 既然吉尔伯特先生特地开口威胁我，应该可以认为他不打算实际付诸行动吧。 因为彷佛毫不畏惧的话或许也有点奇怪，所以我施展逼真的演技装出害怕的样子。 「呀啊──好恐怖──」 「……你这是在捉弄我吗？」 他发出了相当大声的「啧」。可是，如果我没有任何反应，你也会感到烦躁吧？ 感觉只要再加把劲就能确保住处了。虽然我也希望多少能让他获得一点利益，问题是，对他来说，最为有利的情况多半就是我默默离开这里……试着列举我离开时的缺点看看吧。 「假如我照吉尔伯特先生您说的离开这里，之后或许会有外人知道您的下落喔。为了避免情报外泄，把我留在这里才是最好的办法。」 「这是诡辩。因为你迟早还是会离开，所以结果是一样的。」 「我的心态可能会改变。只要您愿意让我在这里留宿三天，相信我就能带着开朗的心情离开。」 「这是在威胁我吗？」 「不不不，我就只是在叙述『遭到驱离时会觉得不快』这种理所当然的心态而已。」 「你的意思是，一个破坏了屋顶的人，遭到屋主赶出去之后，心情还会变得更差？」 「啊，不是，我想表达的是……我当然也有意赔偿，啊，不过，我并不认为只要赔钱就能了事……对不起。」 关于破坏房屋的事，我承认自己必须负全责。对喔，要是再考虑到从天而降这点，我就跟硬闯进来的强盗没两样嘛。 不但破坏了住宅，甚至还威胁住户让我留宿。所谓穷凶极恶就是这么回事吧。 能够让双方都获利的谈判，打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实现。这样还敢以谈判者自居，实在很可耻。 回想起自己是如假包换的加害者之后，我决定老实离开这里。 先离开这个都市吧。至于要直接回家还是找地方消磨时间，全都等到离开这里之后再来烦恼吧。 「真的非常抱歉。我马上离开这里。关于吉尔伯特先生您的事，还有我曾经来过这里的事，全都不会透露给任何人知道，请您放心。我今后也应该不要再靠近这一带比较好吧？可能的话，希望您也愿意协助隐瞒我的行踪，不胜感激。不过，因为我稍后就会离开王都，要是有人问起我的事，您可以自由回应，不必在乎我。」 我实在是……现在只能拼命道歉，照他的话去做了。 那么，我想自己应该还有办法从太阳的位置判断出大致方向，就拿这个当参考，赶回巴尔夏恩王国吧。只要能突破国境，就算我的身分曝光也不会引发太多问题。 我深深一鞠躬，接着走过吉尔伯特先生身旁，离开了房间。走下楼梯后，玄关就在不远处，我把手放到门上── 「等一下，艾蕾诺拉。」 「咦？艾蕾诺拉小姐在这里吗？」 背后传来的声音让我忍不住朝四周张望。 艾蕾诺拉怎么可能来到这种地……啊，这是我用的假名。 既然我出现这种反应，应该不可能继续蒙混过去了吧。现在就先朝着「至少我没在听到『尤蜜拉』时回头说出『刚才谁叫我？』」的方向思考吧。 因为他已经察觉我有隐情，就算被发现是假名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反正我马上就要离开了。 当然，吉尔伯特先生似乎也早就看穿我不叫艾蕾诺拉，他以感到傻眼的表情开口说话。 「虽然你好像头脑相当灵光，直觉也颇为敏锐，不过完全不适合勾心斗角哪。」 「似乎是这样。」 「刚才也是，其实你大可不必在意撞破屋顶等等小事，继续设法争取留在这里。」 「我觉得自己还是没办法做出那么过分的事。」 「……要是那个也有这种程度的良知跟头脑，不知该有多好。」 吉尔伯特先生说话前先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说的「那个」，指的似乎是某人。他像是想起了某个没有良心又很笨的对象。因为他直接用「那个」来指称对方，多半相当讨厌那个人吧。 「你有地方可去吗？虽然你昨天说过没有，不过至少应该还是想过要朝哪个方向移动吧？」 「这个嘛……我准备在离开王都后往东走。」 「往东走的话……提塔尼亚附近吗？」 出现了陌生的地名。应该是雷姆列斯的地名吧。 我的目的地是更东边的巴尔夏恩王国。因为继续说谎的话只会让他更怀疑我，现在老实说出无关紧要的部份似乎比较好。 「还要更靠东边一些，差不多快到阿修巴顿领地了。」 「……最好不要去那一带。」 一听到我表示要前往国境地带，吉尔伯特先生明显有了比较大的反应。又不是马上就要开战…… 还是说，虽然阿修巴顿领地的治安良好，但国境线另一侧的雷姆列斯不是这么回事？ 要是他继续询问细节，准备偷渡的我会很难回应。我怀着「还是早点离开吧」的想法，再次把手放到门上。 「等一下。」 接着也再度受到挽留。他走了过来，像是准备通过我身旁。 我让路之后，吉尔伯特先生以手放在玄关门把上，背对我的状态开口说话。 「我同意让你继续留在这里。房间是昨晚那间，屋子里的东西，你可以自由使用。想吃什么都可以自己拿。」 为什么您突然改变心意？──我还来不及发问，吉尔伯特先生就已经抛下一句「我出去一下」，离开了屋子。 我注视着关上的大门，在原地愣了好一段时间。 ◆　◆　◆ 我在吉尔伯特先生外出后就回到他分配给我的房间，但是真的闲得发慌。 我觉得自己不可能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房间里度过长达三天的时间。眺望着窗外景色的我，忍不住想起了派翠克。 他现在一定很担心吧。问题是，如果我现在回去，跟他说我没能成功抵达月球，他多半会真的非常生气，然后顺势强行举办结婚典礼。 派翠克在觉得万分寂寞后…… 「要是早知道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当时就该听尤蜜拉的话，不要举行什么结婚典礼就好了。还有，就算她以后又买什么奇怪东西也不要再抱怨了。再来再来，录个睡眠导入轻声细语语音，送给她当礼物吧。」 为了让他产生类似前面这段话的反省心态，有必要隔一段时间才回去。 追根究柢，我的目的一开始就不是要前往月球，主要是为了让因为结婚典礼起了争执的我们都有时间恢复冷静。为此，我宣称要回娘家，经过一番波折后以肉身突破大气层，坠落到邻国的王都。 没错，不只是派翠克而已，我也同样有必要让自己冷静一下。 冷静地思考看看吧。只要像这样在安静的地方沉思，相信就能让自己接受不同的见解。 ……为了取消婚礼，我提出了不少牵强的理由哪。比如说穿结婚礼服就不能吃咖喱乌龙面的发言，其实只要不吃就没问题了。何况，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什么咖喱乌龙面。 至于其他的理由……像是不想在大庭广众前抛头露面，还有因为需要顾虑太多而不想见到国王陛下等等，全都源自于我个人的感情因素。这当然可以说是我过于任性，不过，真的是这样吗？ 所谓的结婚典礼，本来应该是为了新郎跟新娘而举办的，所以，一旦新娘表示不想办就该立即取消才对。如果新郎派翠克依然坚持要办，那就该改成半套婚礼吧。 所谓半套婚礼，指的是新郎跟新娘其中一半，也就是派翠克一个人。典礼来宾也只有一半，也就是只限阿修巴顿家的亲朋好友。来宾也是一半，考虑到比重，只让国王陛下夫妻出席就好。神父也同样一半就好，要选「神」还是「父」见证呢……选神好了，叫雷穆小弟出来吧。 受邀参加阿修巴顿家家庭宴会的国王跟王妃，以及暗之神雷穆。这群不知为何聚在一起的成员只对多克尼斯领地的男性给予祝福。 嗯，这样好像也不坏？因为我不打算参加，所以不想管那么多。 ……我已经闲到甚至开始思考这种派翠克绝对不可能接受的折衷方案了。 像这样一昧思考回避结婚典礼的方法也只会让自己越来越闷闷不乐而已。 既然如此，那就来探索一下这间房子吧。反正屋主吉尔伯特先生说过我可以自由使用屋子里的东西，也就是说，我可以合法地搜刮这间屋子。 我开始有点兴奋了。内心的愉悦大概不下于投宿旅馆时，把室内每个抽屉等逐一拉开的程度。就算不懂如何设定闹钟，不知道怎么使用保险柜，光是这样到处跑来跑去也相当有趣。 那么，现在就开始吧。原本躺在床上的我一口气跳起来，蹑手蹑脚离开房间。虽然说根本没必要避免弄出声响，不过这是心情问题。 来到走廊上的我，决定从隔壁房间开始探索。考虑到门可能上了锁的情况，为了避免侵入时失手破坏门锁，我轻轻转动门把。 门一下就打开了。 映入眼中的是个彻底荒废的房间。家具跟我住的房间几乎完全相同，就只差在东西全坏掉了。 一般住宅有可能准备好几间这种宛如商务旅馆般的客房吗？此外，这么严重的破坏痕迹是怎么回事？某个喜欢打架闹事的人会定期来这里过夜吗？ 损坏的不只是家具，连屋顶也破了个洞。可以直接看到蔚蓝的天空…… 「啊，这里就是我掉下来的地方吧。」 虽然我知道吉尔伯特先生带我到隔壁房间，不过我一直以为是另一边。毕竟来到陌生的房子时，方向感难免会变得有些奇怪嘛。 喜欢打架闹事的我悄悄地关上了房门。当一声微不可闻的「啪」在近处响起的同时，远处传来另一个比较大的声响。 那是大门开启的声音。这是类似空衣柜之类，关上某处后，别处就会自动开启的设计，抑或是── 「他回来了啊。」 屋主正好回家了，究竟是哪一个呢？肯定是后者吧。 从吉尔伯特先生出门到现在，差不多过了一个小时吧。因为我花太多时间思索，所以几乎没能对这间房子进行探险。 我急忙返回原本的房间，以一副「我可没有私自翻箱倒柜，始终乖乖地待在这里喔？」的态度坐到椅子上。要是再搭配上忧郁地看着窗外的表情就更完美了。 脚步声直接朝我这里走了过来，来者走上楼梯后不久就响起了敲门声。 「请进。」 「……你还没走啊。我原本还在期待你已经离开的。」 「我打算在这里待满三天，请您多多关照。」 吉尔伯特先生以像是觉得很麻烦的感觉叹了一口气。然而，有别于之前的叹息，他这次叹息中似乎还包含着「真拿你没办法」的感情。因为派翠克也经常这么叹气，所以我听得出来。 「……你吃过东西了吗？你从昨晚开始就什么都没吃吧？」 「不好意思，那我就不客气了。」 「这里放着不少可以长期保存的食物，想吃什么就自己拿吧。」 除了吉尔伯特先生之外，我感觉不到这间房子里还有其他人。吉尔伯特先生看来也不像是会自己下厨的那种人，难道他之前都只吃储备粮食？ 在这个世界里，口粮之类不用费多少功夫就可以吃的东西，基本上都相当难吃。我开始有点担心他的饮食生活了。很好，现在就来报答他收留我在这里过夜的恩情吧。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需要我顺便为您煮些什么吗？反正煮一人份跟两人份差不多。」 「不要多此一举。我不想吃别人煮的东西，何况，万一你引发火灾的话，我也会很头痛。」 现在的我明明就能煮出相当可口的料理……实在很可惜。 虽然我不久前下厨时引发了让大家以为有人施放毒气的骚动，不过，我已经有所成长了。因为宅邸的厨房在那之后就禁止我进入，所以一直没机会大展身手，如果是现在，相信应该可以做出很美味的料理──虽然没有任何根据。 还有，说什么火灾……我才不打算煮那么独树一帜的餐点啦。我听说过，那种「不管做任何料理，最后都会变成黑炭」类型的女性角色早就绝种了。 他或许也觉得自己说得太过分了吧，再次开口时撇开了视线。 「还有，这里也只有类似露营时用的那种调理用具。」 露营时用的调理用具？为什么只有这种程度的用具？ 因为我觉得继续追问很可能会让对方更加讨厌我，所以还是对料理死心吧。我本来还想借此顺便打发一点时间的……看样子，现在只能出去观光了吧？ 「我知道了。另外还想再请教您一件事──我离开这间屋子会造成什么问题吗？」 「嗯？你之前不是说过会在这里待三天吗？」 「我就只是去附近走走而已，很快就会回来。这个……因为我还是第一次来王都的关系。」 「……你不是处于离家出走状态吗？」 「搜索范围还没扩大到这里。不如说我甚至不确定我家的人到底有没有开始搜索。」 唔～虽然我不希望派翠克拼命寻找我的下落，可是，如果他完全不担心的话也让人有点不满。毕竟，认识我的人应该都不会认为我有可能遭遇危险吧。如果是出于「放着不管的话就会造成他人困扰」的理由而展开搜索，好像还比较能够接受。 目前正因为我的关系而备感困扰的吉尔伯特先生，烦恼了一阵子之后才开口。 「没问题。由于这间房子平时就经常有许多不特定的人出入，应该不至于只因为你是外来者就引人注目……」 他说到这里时望向我的头部。啊，黑发果然还是相当醒目吧。 我听说，相较于魔王传说的发源地巴尔夏恩王国，雷姆列斯王国对黑发的偏见要少得多。话虽如此，不过依然相当罕见，难免还是会引人注意吧。 「果然还是很醒目吗？」 「当然。特别是在雷姆列斯王都。运气不好的话，说不定会有人去通报警备兵。」 咦？就算在巴尔夏恩也没夸张到有人会去通报的地步耶？ 关于魔王的传说，在邻国雷姆列斯王国到底流传着什么样的内容呢？ 「甚至有人会去通报？」 「因为王都居民对传闻相当敏感。就算有人把你误认成是尤蜜拉?多克尼斯也是无可厚非的。」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魔王先生，对不起，跟你做的坏事完全无关。 原来是我吗……因为我被当成我自己而遭到通报吗……这也是当然的吧。毕竟发现了一个性别、年龄、发色都跟邻国的最终兵器完全相符的人嘛。 「要是我被误认成那位伯爵，那也只能接受了吧。」 看吧，我用如此自然的方式强调自己不是尤蜜拉。我的演技果然十分精湛。 或许是深深受到我娇弱中带着忧愁的演技打动了吧，吉尔伯特先生的语气变得温柔许多。 「我不认为你是那个尤蜜拉，别生气。你从来不曾有过打算把雷姆列斯化为焦土之类想法吧？」 咦？不是，我根本没生气啊。我一直以为自己酝酿出的是类似「这也是没办法的，毕竟红颜总是薄命」的氛围喔。 还有，正牌的尤蜜拉也从来没想过要把雷姆列斯化为焦土。 「戴上帽子应该就没问题了吧。我记得正好有顶适合的帽子。」 吉尔伯特先生说了句「跟我来」，迳自朝一楼走去。 虽然他误以为我在生气，不过没有造成什么影响，所以就算了吧。 即使是帽子也有尺寸大小的问题。如果是男性用的帽子，或许就不太容易顺利藏住头发。怀着些微不安的我跟在吉尔伯特先生身后，来到了一楼靠近玄关处的房间。 吉尔伯特先生像是需要思索般停下脚步，接着开口说话。 「这是私人房间，里面是──」 「我知道了。我去那边等。」 我在他说完话之前就移动到走廊稍远处。要是现在表现出好奇心而让他不想借我帽子的话，最伤脑筋的人还是我自己。 吉尔伯特先生从口袋中掏出钥匙，进入秘密房间。 他先前之所以说我可以自由使用房子里的东西，应该就是因为重要场所都已经上锁的关系吧。可是，所谓的锁，偶尔还是会莫名其妙坏掉吧？ ……危险，危险。一不小心就让尤蜜拉的特质探出头来了。现在的我不是尤蜜拉，所以不能像尤蜜拉一样做出破坏门锁之类野蛮至极的行为。 吉尔伯特先生没过多久就从房间出来，随即再次锁上门。 我认为应该已经没必要继续回避，于是朝他走去，随即发现他手上拿着一顶帽沿颇宽的雪白帽子。 ……怎么看都是女性用的帽子。 「啊，所谓的私人房间，原来是这么回事吗……不，我一点都不介意，毕竟服装是个人的自由。」 兴趣是因人而异的，就算吉尔伯特先生变身成姬儿小妹……算了，姑且不论我到时有没有办法直视，总之，这种事轮不到旁人说三道四。 我的脑海中浮现他戴着迷人的白色帽子，一边展现裙子下方的美腿，一边在沙滩上奔跑的光景。就在这时，我注意到吉尔伯特先生以充满杀气的视线瞪了过来。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这里可是女性的房间喔？因为她说短期内不会回来，所以我认为稍微借用一下应该无妨。」 啊，原来是这样的啊。虽然我对这间屋子住户的家族结构还是一头雾水……不过，外出才是当前的优先事项。 我从吉尔伯特先生手上接过帽子，压低了帽沿。至于长及背部的头发，塞进衣服里就十分完美了。 「谢谢！啊，我刚才误以为您有女装癖，真的很抱歉！」 在表情苦涩到极点的吉尔伯特先生目送之下，我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屋子。 第四章 隐藏头目，享受观光 第四卷第四章 隐藏头目，享受观光 说到雷姆列斯王国，一般认为，含国土、人口等在内，这个国家的规模只有巴尔夏恩王国的八分之一前后。这是一个有着短短海岸线，同时紧邻三个国家的小国。 关于围着雷姆列斯的三个国家，除了巴尔夏恩王国之外，另外两国也是国力不逊巴尔夏恩的大国。 雷姆列斯之所以能在强敌环伺的状态下持续存在，运气是一项重要因素。 包含巴尔夏恩在内，倘若某国侵略雷姆列斯，另外两国自然不可能坐视。正是因为位于大国间的缓冲地带，所以雷姆列斯才能多次度过侵略危机，得以保持独立。 就武力方面而言大概是这样。 另外，这个国家在经济方面也相当着重。虽然还是无法与邻近其他大国相提并论，但是，如果一并考虑到人口比率等要素的话，多半就可以说是附近诸国中发展程度最高的国家。 雷姆列斯的魔法道具更是名闻全大陆。我家的照明器具就是雷姆列斯产品，就算是其他物品，雷姆列斯产品的比率应该也相当高吧。 广为普及的魔法道具自然不在话下，他们对研发也不遗余力。记得这里应该也有过针对地下城产出的罕见魔法道具进行研究，终于得以成功自行制造的物品吧。 其实我在学园时也对雷姆列斯做过一些调查，不过，知道他们没有投入唤魔笛的研究后就对这里不再感兴趣了。 总而言之，我算是来到技术先进国啰。 能够自动行驶的马车、在神秘透明管道中有着宛如电车般飞驰的东西、交织而过的小型飞机，以及无数穿着全身型五彩缤纷紧身衣的人…… ……全都没有。老实说，如果不是事先知道的话，我肯定不会认为这里是外国。建筑风格跟巴尔夏恩完全相同，路上行人的服装也是如此，连语言都一样。 实在太令人失望了。差不多跟我前世造访学园都市时一样失望。 虽然说是学园都市，不过并不是我想像中那种近未来型都市，里头就只有绿意盎然的住宅区跟占地大到莫名其妙的研究设施而已。研究设施的外观也跟普通的大学设施差不多。 不过，当时获准参观的粒子加速器还是相当惊人。在地下有着圆环状的管道跟大规模观测装置。科学家们利用设备让极小的粒子彼此撞击，观察结果。 ……总之，我眼前的街景就是如此令人失望。虽然比我的多克尼斯领地繁荣许多，不过依然远远不如巴尔夏恩的王都。 我原本怀着「可以出国观光啰」的心态而雀跃不已，可是既没搭飞机，语言也相通，所以完全没有异国感。 想到自己现在是没有护照的非法入境者，情绪多少变得高亢了点……不过也就只有这样而已。何况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什么护照制度。 可是，难得来到技术先进国，我还是想逛逛魔法道具店。手边没有现金让我深感懊悔。放弃买纪念品的念头，纯粹享受逛街的乐趣吧。 因为魔法道具还是需要进行维修保养，所以也有专门处理这类事务的店家。大型商会有时会自行聘雇专业技师，不过大家通常还是会交给魔法道具专门店处理。 雷姆列斯也是如此，我轻而易举就找到了魔法道具店。 外面摆着魔法道具店招牌的店家，门上贴着写有「承接修理照明器具业务」字样的纸张。既然特地贴出来，修理照明器具的需求应该是最常见的吧。不愧是生产魔法道具的国家，魔法道具型灯具似乎已经相当普及了。 话是这么说，不过这间店还真小。大概就像是随处可见的电器行吧。我想逛的是家电量贩店…… 或许还是得去以销售魔法道具为主的大型商会才行吧？可是，那种地方偶尔会有人在入口处确认身分。为了避免身分曝光，现在只能先忍耐，勉强逛这间小店了吧。 我带着这种对经营者非常失礼的想法步入店内。 顾店的是一位老婆婆。虽然她的头发已经全都变白了，不过因为坐姿非常端正，抬头挺胸，给人充满活力的感觉。 坐在店内深处桌前的老婆婆把镜片厚重的眼镜往下拉，看了我一眼。 「欢迎光临。」 「午安。」 老婆婆马上又把眼镜戴好，再次开始作业。她似乎正在拆解魔法道具，对于捏在手中的某个小零件，将之拿到离眼睛有一段距离的位置观看。 我四处浏览店内摆得杂乱无章的魔法道具。因为没有标价也没有商品说明，所以也有不少我看不出用途的魔法道具。这里果然是直接销售型的个人商店啊。非常不适合纯粹闲逛。 「不打算买东西的话就请离开吧。」 「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店主在依然盯着工作台的状态下对我发了脾气。 嗯，还是快点离开吧。反正我也没什么想买的，今后应该也不会有机会来这里买东西吧。要是店里有个不是客人的人在，肯定相当碍事吧。 我点头致意，准备离开这间店时看到了某个东西，忍不住停下脚步。 「怎么啦？要是有事的话就快点说。」 「请问这个可以让我拿起来看看吗？」 「……那个很重，你自己小心。」 老婆婆确认过我指的东西后允许我拿起来把玩。 让我感到在意的物品是竖立在店中一角的金属制筒状物。总觉得形状有点眼熟。 金属制的细长筒状物，只在其中一端有个圆洞。此外还有着木制的，像是握把的部分，也有类似扳机的金属零件。 这根本就是枪嘛。我开始兴奋起来了。就外观而言，最类似的应该是火枪吧。不过，这挺枪相当大，枪口大小差不多跟金币一样。虽然不到大炮等级，但是，如果由一般人来击发，搞不好会因为反作用力而受伤。 我以右手抓住握把，用左手托起枪身。将枪托抵在肩窝上，摆出射击姿势。 「碰。」 我多少知道要怎么使用枪械。过去不但曾经戴着骷髅面具顺利完成特战任务，也曾经跳伞降落到无人岛上，成为激战中的最后一个生存者……当然全都是电玩游戏。 「哒哒哒哒哒…………这不可能是全自动枪械吧，我不太会用单发枪。」 霰弹枪是我唯一能接受的单发型枪械。 此外，由于握柄的位置附近没看到弹匣或上膛用装置，所以我推测这是前膛枪──每开一枪就得重新从前方装填火药跟子弹的枪。 唔～虽然我觉得拉动枪机，发出喀嚓声的手动上膛式枪械很帅，可是不喜欢这种原始火枪的装填方式。 要是一次只能开一枪的话，拿来狙击应该是比较可行的运用方法吧。 我将整只枪确实固定好，摆出脸颊几乎紧贴枪身的瞄准姿势。 「距离900公尺，无风……开火。」 一弹一杀…………我年纪也不小了，现在到底在搞什么啊？ 对于这种像是火枪的东西，当成铁棒直接拿来挥舞，杀伤力应该都还比较强吧……啊，其实大可从一开始就只考虑肉搏战嘛。要是加装刺刀的话肯定很帅。 我脑海中一瞬间闪现自己的年龄，一度差点恢复冷静，不过对刺刀的热爱更胜一筹。 「全员瞄准……开枪！突击！」 面对蜂拥而上的敌军，先以齐射迎击，接着用枪上刺刀进行肉搏战。令人热血沸腾的场面。 与其使用刺刀，另外带一把像样的刀剑不是更好吗？因为要求的技能不同，多分几个兵科应该比较好？──现在不可以说这类泼冷水的话。 我固然也喜欢让枪变形成剑的武器，不过，我也非常喜欢「加装于前端的剑刃破坏了枪身原本的精巧外型」那种感觉。枪剑合体很棒喔。 「像这样……砰！先刺中敌人再开枪射击的方式也不错呢。」 实际自己试着摆出架势动动看之后，我发现有着与剑术不同的乐趣。 我在这种自言自语的状态下独自玩了一段时间。 算了，不过这个多半不是枪吧。或许因为这个世界有魔法，所以火药技术没什么进展。虽然火药本身还是存在，也有类似蒙古人用的震天雷之类简易炸弹，不过没有普及。考虑到制造火药所需的成本，培养魔法师似乎比较省钱。 可是，如果这不是枪的话，到底又是拿来做什么的呢？ 我无意间望了老婆婆一眼，发现她正在盯着我。对不起，我刚才的行为过于诡异了。实在很丢脸，真想打开空间逃离这里。 正当我打算对自己的奇特行径道歉时，老婆婆早一步指着我手上的东西开口说话。 「你啊……知道那是什么吗？」 「不知道。」 「咦！？ 再大声一点。」 「我不知道。」 为了让听力不好的人也能听清楚，我加大音量重述了一次。老婆婆听到后马上起身，以稳健的步伐走了过来。她比我原本以为的还要高大。 「再来一次。」 「咦？」 「你再一次试着拿起那个让我看看。」 我照着老婆婆的要求，端起了手中那把像是枪的东西。 为什么要我这么做呢？我这种拿法肯定不标准吧。 「哦……什么都不知道也能摆出那种姿势，你很有天分呢。」 「请问这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你觉得有什么用途？」 「比如说从这个地方射出什么东西之类的？」 「答对了。像你刚才那样拿好之后发动远距离攻击……对了，大概就像是威力比较强的弓箭吧。」 竟然真的是枪。 原来如此，因为这里是魔法道具店，所以动力不是火药而是魔石。如果是魔法道具，即使没有火炮技术，依然有可能研发出非常接近枪械的兵器。 不过，假如这真的是枪，我不懂为什么会摆在这间小店里积灰尘。感觉应该可以更加普及才是，如果是雷姆列斯暗中研发的兵器，自然更不可能像现在这样随便摆在店里。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要是比弓箭强的话，为什么没有出现在市面上呢？」 「因为这是没用的垃圾。」 「咦？这不是比弓箭更强吗？」 「只考虑威力的话。每射一发就需要消耗一颗一等级的魔石。每发都需要消耗一颗喔。能够连续施展同等威力魔法的魔法师满街都是，所以这个就成了连拿来晒衣服都嫌短的垃圾。」 能量转换效率竟然这么糟啊。不过，老婆婆这段话让我对详细架构产生了好奇心。由于需要使用的魔石相当昂贵，多半没办法试射，不过我还是想多知道一些。 「关于子弹……请问从这个洞口会射出什么呢？」 「纯粹的魔力，不过，这么说你应该也听不懂吧。」 「我听得懂喔。可是，就算能够射出纯粹的魔力也没什么威力吧？」 「嗯？你会用魔法吗？」 「……勉强会一点火属性魔法。」 因为不能说出自己会用暗属性魔法，所以我改口说是火属性。 可是，我不懂射出纯粹魔力有什么意义。因为威力会出现严重衰减，应该根本派不上用场才是。 「你应该也知道怎么把纯粹的魔力放出体外吧？」 「虽然我办得到，可是，直接放出纯粹的魔力，效率实在太差了。通常还是会转换成各属性的魔法，以例如火球之类方式释放出来。」 「一般来说确实是这样没错。直接运用魔力时只会让魔力消散于空气之中，就算耗尽所有魔力，最多也只能吹动棉花而已吧。」 「……对啊。」 听说好像有人靠着只能吹动棉花的纯粹魔力一路飞出了大气层喔。因为这件事跟现在的话题无关，所以我不打算提起。 「魔法道具也是这样，先将魔力转换成各种属性，然后才点火或发光。要是穿敌君也能发出像火球术一样的火球就好了。」 「穿敌君？」 出现了神秘的词。 听到我不解地反问，老婆婆边呵呵大笑边回答。 「打穿敌人君，大概就像是这个魔法道具的昵称。你觉得怎么样？很新潮吧？」 「……是啊，说的没错。」 想出这个名字的人，命名品味太诡异了吧。 就算是实验性兵器也不该取这种听起来就很蠢的名字啊？ 「对吧？问题是，想让穿敌君射出火球的话，一类跟四类就会互相干涉不是？」 「一类？请问这又是什么意思？」 「啊，对不起。我一时以为自己是在跟老同事聊天了。虽然你好像懂得使用魔法，不过关于魔法道具还是外行人。让我想想怎么说明比较好懂……魔法道具根据运作力量不同而分成许多种类，想发射火球的话就得用到两种容易起冲突的力量。用来创造出当成箭运用的物体之力，以及用来把箭射出去的力量，两者没办法同时运用。」 「原来如此。为了省略制造箭的过程，所以才只能使用纯粹的魔力吧。」 「就是这样。」 咦？如果必须省略造箭过程的话，从一开始就另外制造箭不就好了吗？ 如果改用铅弹的话，需要用到的应该就只剩下把东西射出去的那种力量吧。要是在密闭空间内以火属性引发爆炸的话，相信也可以拿来代替火药。能量转换效率应该也不至于太差才是。 研发这个东西的人似乎一心想靠魔法道具完成所有步骤，不过，只要将其中一部分改以物理方式解决的话……关于这件事，我不要说出口可能比较好？现在这个会不会是因为让异世界科技流入而把整个世界搞得天翻地覆的发展啊？ 虽然有可能是「研究者光是听到就认定不可能实现」的方法，不过还是必须考虑到「研究者光是听到就有办法重现」的可能性。 因为我产生了罕见的「这个或许是作弊科技」预感，所以没有继续说下去。 「感谢您告诉我这么多宝贵知识。您相当熟悉穿敌君呢。」 「没什么啦，因为发明出这玩意的人就是我啊。」 幸好刚才没继续谈枪的话题──我再次这么想。 原来这位老婆婆有办法自行研发魔法道具啊。我还以为这间店的业务就只是贩卖一般家庭也买得起的平价魔法道具跟进行简单维修而已。 我一开始还觉得这位老婆婆有点冷淡，现在发现她似乎相当喜欢聊天。老婆婆以看似相当高兴的态度继续说下去。 「虽然我现在只是这间小店的店长，不过以前可是第一工厂的研究员。」 「第一工厂？」 我没记错的话，这个世界的「工厂」，指的应该就是军需品工厂。 由于连我自己也很少听到这个词，一般大众应该也是这样吧。然而，老婆婆看来像是因为我彷佛没听过什么第一工厂的反应而吃了一惊。 「就是那个第一啊？大家都说是米虫的第一。」 「这个……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就是将某间贵族宅邸的玻璃窗几乎全部震破的那个第一工厂喔？这是最近的事，你应该还有印象吧？因为那时我才刚退休……啊，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吗……」 虽然我完全没听过，不过在雷姆列斯似乎相当有名。 因为我就只想像出了不良集团到处砸破玻璃窗的场面，所以重新发问。 「因为我是最近才到王都来的乡下人，希望您能再多跟我说些关于第一工厂的事。」 「哦？因为你看来没什么土气，所以我一直以为你是王都人。雷姆列斯第一工厂是国家经营的魔法道具研究机构。分成第一跟第二，有着『亏本的第一、赚钱的第二』这种说法。」 「……持续亏损吗？」 「是啊。因为需要采购地下城出产的罕见魔法道具当成研发材料，各种素材也都是高价品，而且也经常需要用到大颗的魔石……资金再多都不够。」 「研发听起来就相当花钱呢。」 「算了，因为第二工厂可是靠着对其他国家外销或转移研发成果就获得了足以撑起雷姆列斯财政的收入哪。」 这样听来，第一工厂好像根本没必要存在吧？ 虽说国营研究机构其实不需要追求获利，但是，如果两个机构中有一个持续亏损，另一个获利丰厚的话，或许就该考虑裁撤前者。 当然，我不可能当着曾经是第一工厂研究员的老婆婆面前说出这种话。不过，她似乎已经看穿了我在想什么，露出豪迈的笑容。 「你现在正在想，好像根本不需要第一吧？虽然你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不过，这种程度的心思，我至少还看得出来。」 「不，我完全没有这种想法。」 「头一次听到的人，谁都会这么想啦。甚至在雷姆列斯的贵族之中都有人主张废除第一工厂。」 换句话说就是也有人认为应当保留。 虽然我刚才本能地认为没有必要，但是，既然同样是研发魔法道具，两者真的会有这么大的差异吗？能够赚钱的第二工厂，应该也和第一同样需要庞大的资金才是。 「两间研究所的工作内容应该不一样吧？」 「呵呵，你答对了。包括刚才拿起穿敌君的动作在内，你的头脑相当灵光嘛。」 穿敌君……啊，打穿敌人君吗。我看向那个名字相当独特的仿造枪械。 这样说来，穿敌君正是老婆婆研发的物品，也就是在第一工厂制造出来的东西。的确，单纯想靠这个赚钱应该很困难吧。不过，如果继续进行研发，有朝一日得以量产时就有可能创造出庞大的获利。 不过，到时赚钱的人不是老婆婆而是成功付诸实用的人。研发上有最多贡献的明明就是老婆婆…… 「啊，就是因为第一制造的都是这种东西的关系吧？虽然用到了十分先进的技术，但是不能卖给别国的东西。」 「哦……只靠自己就能想出这个答案，令人佩服。就跟小姐你说的一样，第一工厂的目标是研发在技术方面具有优势的魔法道具。投入经费时不会考虑到卖不卖得掉、能不能量产之类问题。第二工厂利用第一在研发过程中获得的技术来制作有需求的商品。」 「这样的话，第二未免太狡猾了吧？简直就是技术小偷嘛。」 「或许是这样吧，不过，第一工厂里没人会这么说。」 「为什么？」 第一跟第二的目标果然不一样。前者完全没有考虑到金钱方面的利益等，后者则是从一开始就以利益为导向。 既然是这样，能够博得外界好评的，自然非第二工厂莫属。但是，老婆婆也断言第一的研究员没有任何不满。 在这个火药技术不发达的世界研发出接近枪械之物的老婆婆，回答我的问题时展现出今天最开心的笑容。 「因为，如果可以全心钻研魔法道具、专心投入研发，这样不就能够一直获得乐趣吗？虽然提供资金的贵族说什么这是对未来的投资，不过我们根本不在乎那些。研究充满乐趣──就只是这样而已。」 老婆婆是天生的研究者。或许，在这个技术大国之中，只有她这种人才能成为魔法道具研究者吧。虽然我觉得所谓「对未来的投资」听来也相当帅气，不过她似乎一点都不感兴趣。 在这之后，心情变得相当好的老婆婆表示要招待我喝茶，但是因为答应的话就必须脱下帽子，否则实在太不自然，所以只能忍痛婉拒了。 真想再多听些关于魔法道具的故事呢。在离开店之前，我想起了一件在意的事──关于老婆婆介绍第一工厂时提到的，震破玻璃的事。 「请问您之前说的，震破宅邸玻璃窗的事是怎么回事呢？」 「啊，那件事吗？我的徒弟……其中有个说话声音很大的人，我的听力就是因为那个徒弟而变差的……对了，当时就是那个徒弟在测试新研发出来的魔法道具，因为测试地点离贵族区很近，所以震破了玻璃窗。」 「咦……为什么要特地在王都正中央进行测试呢？」 「因为离研究所很近的关系。」 「啊，这样我就懂了。顺便再请教一下，那是个怎样的魔法道具呢？」 「我那个徒弟当时说是音响兵器。利用足以震裂玻璃的声响打垮敌军。」 「这样的话，友军也会受到影响吧？」 「是啊。因为没能赋予指向性，所以会朝四面八方持续发出巨响的关系。因为友军靠得更近，所以受到的伤害也更大。我的徒弟也在那次实验中震破了鼓膜。」 竟然连这种就算是外行人也能马上想像到的问题都没解决就直接开始进行实验。 没想到第一工厂的研究员竟然莽撞到这个地步。现在想想，眼前这位打算只凭纯粹魔力进行远距离攻击的老婆婆也好不到哪里去。原来如此，第一工厂的研究员都是这种人吗…… 以后遇上魔法道具的研究者──特别是第一工厂的人──时要多加留意。不过，因为见到这类人的机率应该很低，所以或许只是杞人忧天吧。 「您那位徒弟不要紧吗？」 「那家伙是个优点就只有身体健康跟研究能力的人，所以很快就好了。大概就只有说话声音变得比以前更大而已吧？」 「实在是太好了。」 「不过，那个徒弟也好一阵子没来找我了。上次见面时，徒弟说什么要重现数百年前的魔法道具……可能是研究进入重要阶段吧。徒弟好像也已经找到了使用者，所谓的没消息就是好消息，或许就是这么回事吧。」 「数百年之前吗？感觉充满浪漫情怀呢。」 「对吧？连我都有点想回去当研究员了喔。」 不小心聊了相当久。 我把仿造枪放回原处，准备离开这间店。 「谢谢您今天跟我谈了这么多，希望您徒弟的研究顺利。」 「我才要感谢你哪，难得能够聊得这么开心。万一那个徒弟的实验影响到你，我先在此道歉啰。毕竟那个徒弟是个会震裂整片街区窗户的人。」 「好的，我会小心的。」 「改天要再来喔。」 虽然很舍不得，不过我还是跟老婆婆道别了。 毕竟要再拜访这里没那么容易，所以我应该不至于遭到徒弟的实验波及吧。 我将这次一生一次的美好相遇牢记在心，就此离开了这家小小的魔法道具商店。 魔法道具店让我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时光。因为没有什么其他特别想逛的，所以我在街头随兴漫步。其实就是在巴尔夏恩王都时有过许多次经验的散步啦。 如果是平时，我应该会努力寻找散发出危险氛围的地方，不过因为我不希望在这里引发骚动，所以没走进可疑的巷弄之类场所，单纯边闲晃边寻找有趣的事物。 我无意间瞄到一家打铁铺。从店外确认后，我认为这家店铺的主商品似乎不是日常用品而是武器。 每抵达一处新市镇，首先要去的地方就是武器店──差点就忘记这个基本原则了。我希望实践所谓的「踏实生活」，即使是这类看似微不足道的体验，依然不会轻视。 我一边寻思「为什么越接近头目，武器店的商品就越充实」这个谜题，一边推开厚重的木门。 好久没来武器店了哪。因为发生过形形色色的事件，导致巴尔夏恩王都每一间武器店都把我列为禁止往来户。 「午安～」 我把厚重门扉推开了一道小缝，从中挤入店内。除了我之外没有其他客人，甚至也没看到店员。 我环顾店内，感觉没什么吸引力。虽然店内摆着刀剑、长枪跟防具等，不过看起来都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商品种类也不怎么多，架子、墙壁等展示区也有不少明显的空位。 或许这家店生意并不好？──在我想着这种没礼貌的事情时，店员从店内深处走了出来。对方是个头发剪得很短，高头大马的男性。嗯，一看就让人觉得是铁匠。 他瞄了我一眼，以含着不快的语气开口。 「来干嘛的！？ 这里可不是女人跟小孩该来的地方！」 「……请问你现在是在跟我说话吗？」 「除了小姐你以外还有谁在啊？」 我想起来了，我每次踏进陌生的武器店时，店员们的反应也都大同小异。 因为店员们最近对我说的不是「麻烦你尽快离开」就是「再也别给我进店，你这个破坏魔！」，所以刚才那句话听来充满新鲜感。 「原来是对我说的啊。」 「是啊！你不如马上回家去缝衣服！」 如果是平时的我，现在应该已经以「这种剑就连想拿来缝衣服都嫌脆啦」挑衅回去，铁匠一气之下做出「你竟然说我打的剑很脆！？」之类回应，然后是「因为只要我挥一下就会坏掉嘛」、「做得到的话就试试看啊」……这种发展，经过一番波折之后，铁匠哭着把我赶出武器店。 要是在这时重演平时那种发展，我肯定会非常引人注目吧──就负面意义而言。光是「黑发的年轻女性」这点就已经有极高风险，要是再追加「力气大到不可思议」之类要素，那就已经可以认定是尤蜜拉了吧。 反正这间店里也没什么特别醒目的装备，还是快点离开吧。 「对不起，我只是一时兴起，所以进来看看而已。原来这里是我不可以来的地方啊。」 我微微点头致意后，对方就睁大了眼睛，似乎吃了一惊。 「这位小姐……你相当奇特哪。」 「咦？我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像小姐你这种人，听到『还不快点给我滚』之类怒吼时的反应，不是吓得马上逃跑就是生气地说出『少把我当女人』的发言……你那种冷静的回应还是头一遭。」 没想到知书达礼的千金小姐式应对竟然收到了反效果。 该怎么回答才好呢──在我苦思之际，他已经动了动头，以下巴比了比某把剑。 「既然这么冷静，表示你应该有资格使用武器。好啦，试着挥挥看吧。」 「……感谢您的好意。」 现在才拒绝的话未免有点不自然，所以我还是点头了。 我依照对方的指示，拿起了一把竖在墙边的剑。拿的时候刻意以双手抬起，设法营造出「好重啊」的感觉。那是把两侧开锋，相当常见的单手剑，这把以搭配盾牌运用为前提的武器，感觉非常轻，同时也非常脆。 我若无其事地看向他，发现对方认真地注视着我。 看这个样子，还是非得试着挥一下不可吧……一旦这么做，即使只是空挥也会让我的剑术实力曝光。到时该怎么辩解才好呢──就在我想着这个问题的时候，铁匠已经豪迈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我本来还以为小姐你多少懂得用剑，没想到是个大外行啊。照你那种拿法，本来砍得断的也会变得砍不断啦。」 忍耐。现在必须忍耐。我不是早就知道自己在剑术方面是外行人了吗？ 直接拿沉重而坚硬的铁棒殴打还比较强。对于大胆做出「剑就跟棍棒没两样啦」这种发言的我，就算遭到嘲笑，心灵受到的伤害也是零。 然而，因为我还是有些烦躁，所以握着剑的手稍微加大了一点力道。 「啊。」 剑柄部分顿时凹陷，断成两截。 只有剑刃部分掉落在地，发出清脆声响。 「唔喔！？ 你没事吧？没有受伤吧？」 「谢谢，我没事。可是商品……」 「抱歉！虽然是大量生产的量产品，不过你似乎刚好挑到了不良品。不过，为什么会断在这个位置……？」 安全过关。我还以为这次绝对瞒不过去，没想到竟然这样都还不至于穿帮。 因为对方朝我伸出手，所以我交出了原本是剑柄的金属片。他看着那个东西，百思不解地开口。 「我打的铁不够硬吗？……不，不可能有这种事。受力正好集中在脆弱处……好像也不太对。」 他似乎完全没考虑过「纯粹只是因为我有一身蛮力」这种可能的样子。我觉得很愧疚。 虽然店里的商品数量不多，不过店长看来却非常热心，让我有点意外。 原本看着分成两截的剑，嘴里念念有词的他，似乎终于注意到了站在旁边，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我。 「对不起，一定让你吓了一跳吧。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事……我打的剑不该这么脆弱……唔～因为这阵子都被逼着做量产品，所以技术退步了？不过这是之前就做好的剑……」 「请您不要太过在意。对了，您刚才提到最近被逼着做量产品？」 我怀着「店里之所以没有多少商品，或许跟这件事有关？」的想法开口询问后，他马上回答。 「因为我最近都在打造王国军的正规品。不管是剑、枪或盔甲，全部包办。突然大幅扩充军队规模，不知道到底打算做什么。」 「我觉得能够接到国家的订单是好事喔。」 「只能依照规格做东西不是很无聊吗？因为时间都花在那边，我的店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说完后环顾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灰尘的店内。 原来如此，幕后有着这样的理由啊。即使是量产品也同样得由工匠逐一打造，就算只是做几套，肯定也得消耗相当多时间吧。 「原来是这样的啊。不好意思在您疲惫时前来打扰。」 「嗯，回去的路上要小心。」 他有气无力地说完这句话后就将视线转回断掉的剑上。 ……就这样回去会让我感到于心有愧呢。因为，我害这个看来有点恐怖但其实相当和善的大叔对自身技术产生了疑心。毕竟那把剑其实交由一般人正常使用时应该是不太容易损坏，相当坚固耐用的剑。 但是我又不能表明自己的身分……可是、不过、但是……经过一番挣扎之后，我终于做出了决定。 「这个，请问您之后打算怎么处置这把剑？」 「这个吗？当然是彻底研究啰。剑士可是把命托付给我们这些铁匠了啊。绝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第二次。」 「不需要研究。因为这把剑已经很耐用了。纯粹是因为我的力量太大的关系。」 「你在说什么……危险！」 看到我一把抓起已经脱离剑柄，掉在地上的剑身，铁匠忍不住发出惊叫。 万一他试图强行抢走剑身而受伤的话，我会更伤脑筋。 所以我立刻加大力道握紧剑身……剑身马上扭曲，在清脆声响中碎成了无数截。也就是说，我空手握碎了钢铁剑刃。 「就是这么回事。在我看来，这把剑本来应该可以轻松砍倒中等强度的魔物喔。」 趁着武器店店长还愣在原地时，我宛如逃跑般离开了这间店。 我飞快推开厚重的门，接着轻轻关好门，开始快步逃亡。 好啦，这下子「四处破坏武器店商品的女人」这个传说就会越过国境了吧。不要以为区区国境线就能限制得了我……虽然这种说法听来相当帅气，不过，说穿了就只是个在国内闹事还不够的捣蛋鬼吧。 哎呀，我明明应该尽可能避免留下尤蜜拉的痕迹才是的……因为刚才没让对方看到我的头发，所以或许还有救？ 走了几分钟之后，觉得应该已经离得够远，可以放心了。我重新戴好帽子，压低帽沿，继续观光。 「……街景真普通。」 真的很普通。我现在来到了食材市场。道路两旁有着贩卖谷物、蔬菜等食材的摊贩。 真和平。因为雷姆列斯王国在我心目中原本有着强烈的「攻打过派翠克老家」这种印象，所以，或许可以说有些意外吧，现在觉得这里其实也算是个好地方。 虽说国家不同，不过活在其中的人民并没有什么差异。我开始觉得，相较于巴尔夏恩王国，我在这边说不定可以活得更安稳一些。何况，这里对黑发的偏见好像也没那么严重。 要是在学园时没遇见派翠克的话，我多半早就逃离巴尔夏恩了吧。在诸多可能之中，搞不好也有在这里落地生根的未来── 「讨厌讨厌！买啦买啦！」 我听到了像是自己也曾经说过的话。转头望去，发现有个小男生正在摊车前耍赖。 那个摊位卖的东西是……看起来有点像是麦芽糖。那个大吵大闹的男生正被他母亲拖着往前走。 「不买，好啦，我们要走了！」 「讨厌！」 或许类似状况经常发生吧，妈妈只是板着脸拉着孩子的手。虽然男生使出全力抵抗，不过还是一点一点慢慢被拖离摊位。 我以眼角余光观察。妈妈终于忍无可忍，放开了孩子的手。 「我不管你了！」 妈妈抛下这句话之后就迳自离开了。眼睛哭肿的男生咬牙忍耐，依然留在原地。 喔喔，真有毅力。如果是小时候的我，现在应该会急着追上母亲吧。算了，不过我并不是会像那样耍赖的小孩就是了。几个月前在派翠克面前做出的行为，其实还是第一次。 ……难不成我变得越来越幼稚了？应该不会吧？ 在我紧张地关注着这对母子时，妈妈转身了。她当然不可能真的把小孩留在这里。 她会认输，买糖果给小孩吗？还是会再次把男生拖走呢？ 就教育而言，这时到底该怎么做才对呢？或许我有朝一日也会面临同样的状况……啊，到时我当然是处于妈妈的立场喔。前辈妈妈会如何对应呢？ 「要是继续这样不听话，小心尤蜜拉来抓你喔。」 「我讨厌尤蜜拉！」 我原本以为小男生刚才的喊叫已经是最大音量，不过他现在哭喊时的音量又变得更大了。刚才不动如山的气魄烟消云散，拼命跑向妈妈所在位置。 「尤蜜拉还没来吧？尤蜜拉不会来吧？」 「只要你当个听话的孩子，尤蜜拉就不会来啦。」 小男生一边不停啜泣，一边将头埋进妈妈的裙子里。 尤蜜拉可是已经来到这里了喔。 我目送母子手牵手离去的背影，了解到方才「在这里就能过着平稳生活」的想法过于肤浅。我，尤蜜拉?多克尼斯！在邻国被当成妖魔鬼怪般看待！ 母子刚才提到尤蜜拉时就已经让许多人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而转头看向这边，我甚至还听到某个少女发出了「咿啊！尤蜜拉！？」的惊叫声。 ……唉，回去吧。 变得十分沮丧的我，决定就此返回只会停留几天的住处。 插曲一 亚莉西雅 第四卷插曲一 亚莉西雅 亚莉西雅?恩莱特正在散步。 「自由……真是太棒了！」 虽说依然处于监视之下，但她毕竟已经许久不曾以自己的意志外出了。她一边想着「这个国家有不少好人呢」，一边在雷姆列斯的王都中漫步。 从讨伐魔王之日至今已超过一年，亚莉西雅的生活始终受到巴尔夏恩王国监视。 她无法离开位于王城一角的房间。虽然室内有着床铺等家具，三餐也会准时送达，但是，只能待在房内的生活还是几乎将她逼疯。 即使骑士团成员偶尔会带她外出，但也只是被迫前往地下城练功升级。 既然魔王已经不在人世，为何王国还要如此锻炼自己？为何不惜耗费庞大劳力也要让能够使用光魔法的自己变强？关于这些疑问，她认为理由只有一个。 「不管我变得再怎么强都不可能敌得过那个人吧……」 她说的「那个人」，其实就是尤蜜拉?多克尼斯。虽然亚莉西雅能够使用尤蜜拉弱点所在的光魔法，但是，关于要与尤蜜拉敌对之事，她甚至根本不想去想。 「说起来，我之所以会被关在这里，其实都是因为那个人…………或许还是我自己的错吧。」 亚莉西雅独处时，经常产生「如果能够回到过去，重新来过的话……」之类念头。 要是隐瞒自己能够使用光魔法之事，或许就不必进入王家学园求学。 要是能够跟尤蜜拉成为朋友……不行，总觉得这样一来肯定会在升级过程中丧命。 要是在魔王城时没有从尤蜜拉背后── 「到底是从哪里开始出了差错呢？」 能够使用光魔法、虽然是平民却依然获准进入王家学园就读、直到最后都与尤蜜拉为敌……不幸的是，这些要素环环相扣，导致亚莉西雅只能过着幽禁生活。 因此，亚莉西雅对尤蜜拉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感。 「她让我觉得很恐怖，在地下城时也差点被她害死，就连本来应该由我来打倒的魔王也被她打败了……我真的很讨厌她。」 想到那张别说是内心思绪，就连喜怒哀乐都难以分辨的扑克脸，亚莉西雅不禁浑身发抖。 虽然她十分厌恶尤蜜拉，但是，像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冷静下来之后再次回顾时，她还是产生了不同的想法。 「可是……虽然她是个怪人，不过本性或许不坏。地下城的那档事，好像也不是出于恶意。」 虽说亚莉西雅原本就对黑发的尤蜜拉怀有负面印象，不过，和后者一同前往地下城之事才是让她彻底讨厌尤蜜拉的关键。对亚莉西雅来说，当自己赌上性命奋战时，位于后方看似心满意足地冷眼旁观的尤蜜拉，邪恶程度远胜于魔王。 但是，或许那其实只是尤蜜拉表现关怀的方式而已──亚莉西亚现在有了这种想法。实际上，她的等级也确实在那一天就提升了许多。 察觉到这点之后，亚莉西雅内心的后悔之意逐渐增强。事到如今，她对尤蜜拉的怨恨── 「哎呀，要是尤蜜拉的等级能降到13级左右就好了。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好好修理她一顿了。」 依然存在。即使到现在，她依然相当讨厌尤蜜拉。毕竟在地下城中险些丧命是事实，遭到幽禁却还是不得不升级也是因为有尤蜜拉在的关系。 但是，她还是害怕实际跟尤蜜拉交手。亚莉西雅就是为此而千里迢迢逃亡到雷姆列斯王国来的。 亚莉西雅还打算更进一步远走高飞。 「都已经不重要了。反正我准备要逃离这座大陆。」 亚莉西雅和负责监视兼护卫的骑士团成员一同进入地下城。在休息时间，亚莉西雅正好有机会独处时，某个看来像是冒险者的男性向她攀谈──「为了世界和平，希望你协助我们进行魔法道具的实验。报酬任你开」。 虽然男性十分可疑，但是，对方听到亚莉西雅表示想搭乘前往其他大陆的船只离开时，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只要成功让那个启动时需要用到光魔法的魔法道具开始运作就能远走高飞。而且还可以对世界和平有所贡献。 世上再也找不到比这更理想的工作了。毕竟，要是不逃走而留在这里，不但必须继续过着幽禁生活，搞不好哪天还得被迫与尤蜜拉一战。 亚莉西雅一口答应接下委托，就此逃离巴尔夏恩王国。 当内心充满开放感的亚莉西雅在街中散步时，听到了干扰幸福心情的尖叫。 「有强盗！」 她转身往后看，发现一个穿着连衣帽遮脸的男性正朝自己这边跑来。在那个壮硕的强盗后方，某个年轻女性正在大喊。 考虑到男性或许藏着武器，附近几名行人都对强盗避之唯恐不及。 强盗犯就这样笔直冲向亚莉西雅。 「女人！给我让开！」 「虽然他们说过不可以太引人注目……」 即使面对这个体格明显比自己魁梧许多的男性，苗条的亚莉西雅依然毫无惧色。 亚莉西雅叹了一口气，轻而易举抓住男性为了推开她而伸过来的手。 接着强行把对方甩飞了出去。完全没有用到任何武艺，纯粹是靠等级差异，凭力量强行压制。 「呜哇！」 「把你抢的东西还给对方，然后快点离开这里吧。」 遭到娇小少女抛出去的男强盗一时陷入茫然，躺在地上迟迟没有起身。亚莉西雅没有理会他，拿起了看来像是赃物的物品。 「来，你被抢走的东西就是这个吧？」 「……谢谢。」 亚莉西雅把物品交给愣在原地的受害女性后，带着「不可以过于引人注目」的想法快步离开现场。 亚莉西雅相当强，即使在巴尔夏恩的骑士团之中，实力也足以名列前茅。 倘若她不顾一切大闹，届时能够成功压制住她的，恐怕只有骑士团长。虽然亚莉西雅拥有如此出色的实力，但她对自己的评价却相当低。因为她知道自己绝对敌不过尤蜜拉。 行经大街市场的亚莉西雅，回想起刚才的事，如此自言自语。 「……咦？难道我其实很强吗？」 虽然她觉得幽禁生活让反应变得迟钝，但她同时也持续在地下城练功。 她认为，或许自己已经着实变强了，只是一直没机会确认实力而已。 搞不好其实已经变得比骑士团员更强，说不定还超过了骑士团长，甚至变得比尤蜜拉都还更…… 当亚莉西雅想到这里的时候，她听到女性生气的说话声。 「要是继续这样当坏孩子的话，小心尤蜜拉来抓你喔。」 「咿啊！尤蜜拉！？」 亚莉西雅展现出超乎常人的反应速度，飞快躲进竖在路边的招牌后方。 稍后传来了小孩子的声音。 「我讨厌尤蜜拉！」 「……什么嘛，原来只是闹别扭的小孩跟母亲啊。」 亚莉西雅一方面对自己竟然对只是用来吓小孩的话害怕到不由自主躲起来之事感到难为情，一方面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因为亚莉西雅这时注视着那个把头埋在母亲裙子里哭泣的小孩，所以没注意到正巧与她错身而过的，某个头戴白色帽子的女性。 第五章 隐藏头目，再次遇见谍报员 第四卷第五章 隐藏头目，再次遇见谍报员 我回到了提供许多帮助的吉尔伯特先生住处。因为在路上逛得太久，太阳已经开始偏西了。再过不久就是傍晚了。 我准备打开玄关……嗯？这扇门好像有点重？话是这么说，不过总觉得只要我用力拉的话还是打得开。为了避免「以为是往外拉，其实是往内推」这种搞笑结果，我还是试着推了一下。顺便确认了能不能往旁边滑开。 「喀哒喀哒的吵死人了。我现在就过去开门，在那里等一下！」 打不开的门后传来了吉尔伯特先生的声音。 不久之后，我听到门锁开启的喀擦声响，门慢慢地打开了。 「你不知道门环吗？」 「门环……？啊，您说的是这个吧。」 这种加装在门上的金属圈，正式名称原来叫门环啊。到现在为止，我一直称之为「有相当高机率由狮子衔着的圈圈」。 用到这个的机会应该不多吧。造访我家的客人会先由佣人们出面对应，我获邀前往别人家作客时也……因为很少去别人家，所以我不记得用过这个。 门环……我记住了，记得很清楚。手依然压着门的吉尔伯特先生，一边望着又多学到了一件事的我，一边不停喀擦喀擦地转动门锁。 「看来我应该向你说明玄关门刚才为什么打不开的理由。这东西叫做门锁。」 「我没想到上了锁。」 门锁啊……世上确实也有这种装置呢。我差点就破坏门锁侵入屋内了。 或许这也是贵族独有的那个吧。因为宅邸里随时都有佣人在，所以我没有锁门的习惯，至于自己的房间……为了避免不小心弄坏，所以通常不会上锁。 事情就是这样。在我的认知范围中，从一开始就没有这种只会妨碍开关门，想从外侧解除时还得用到专用工具的装置。 他以像是看到什么难以置信事物的眼神看着我。 「你这句话是认真的吗？」 「我住的地方，大家都不会锁门喔。」 「原来如此，世上也有这种地方啊。」 吉尔伯特先生一下子就相信了。 附带一提，我前世在日本住的地方不是那种可以夜不闭户的超偏远乡村。虽然称不上都市，不过至少还是会锁门。据说，即使是原本不锁门的地区，近来好像因为会成为外地小偷下手的目标，所以也开始呼吁要锁好门窗了。 在我想着「这下就得在虚构的个人档案中再追加『出身地的偏僻程度』设定了」的时候，吉尔伯特先生已经转身背对我，走回了屋内。我也跟着进门，关好玄关，并且确实锁上了门。 我漠然地跟在吉尔伯特先生身后。 他走向一楼深处……这里是厨房吗？虽然我没看到任何食材，不过有魔法道具式的炉子。 当位于吉尔伯特先生稍后方的我正在观察这个毫无生活感的厨房时，他没有转身就直接说话了。 「……虽然我觉得不太可能，不过，你昨晚该不会也没锁上房门吧？」 「是啊。」 听到我的回应，吉尔伯特先生重重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我。说话时的语气包含了傻眼与同情。 「我认为你最好再多些危机感。不过，既然你都已经像现在这样毫无防备地进入陌生男性家中，说这个或许也已经太迟了吧……」 「您说的危机感，指的是……？」 「要是我心存不轨，你早就只能任我摆布了。乡下女孩。」 「原来如此。毕竟我是个娇弱少女，在力气方面敌不过男性嘛。危机管理还是很重要的呢。」 「就是这么回事。」 这是十分正常，有条有理的会话吧？不过我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好像少了些什么。这点似乎也是我们两人共通的认知，刚刚才点头称是的吉尔伯特先生似乎也感到不解。 要是这里还有另一个人在场，应该就可以厘清原因了……到底少了谁呢？如果是个素昧平生的人，我会很伤脑筋，倘若是我们其中之一的熟人，另一个想必会觉得尴尬吧。我跟吉尔伯特先生应该没有共通的熟人才是…… 我决定暂时不去理会这股莫名的突兀感，继续观察这处像是厨房的空间。 我窥探着随便堆在一旁的木箱，发现里面放有许多以纸包着，看来相当硬的面包。另外还有几个类似的木箱，不过都盖着盖子，看不见里面装着什么。 「请问这些全都是口粮吗？」 「是啊，我说过你想吃什么都可以自己……你该不会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吧？」 「……正如您所说。」 虽然吉尔伯特先生说随我高兴，但是我做不出擅自打开别人家冰箱之类行为。话虽如此，我已经撞破了别人家的屋顶，而且也想趁吉尔伯特先生外出时候探索这间房子，说起来应该没说服力吧。 然而，其实我并不怎么饿。毕竟又不是一整天没吃饭。虽然人们好像认为基础代谢会随着等级提高而增加，不过，实际上反而是变得更不容易感到口渴、饥饿。 因为如此，所以我完全不想吃这些一点都不好吃的口粮。哎呀，要是让我亲自下厨的话，明明就可以享用非常美味可口的料理…… 「你大可不必这么客气。」 「我不是客气而是真的不觉得饿……」 「……好吧，我正准备吃晚餐，你不介意的话就一起来吃吧？」 不好意思，害您多费心了。话说回来，这人其实为人也不错哪。 因为这时推辞难免造成尴尬，所以就恭敬不如从命吧。当我还在想该怎么帮忙才好时，吉尔伯特先生已经取出了两个平平的木制盘子，将其中一个递给我。 「用这个盛自己想吃的东西吧。」 这种完全不会让人觉得兴奋的吃到饱，其实也满难得的。 我效法吉尔伯特先生，将储备于此的食材放到自己的盘子上。 硬梆梆的面包、光是气味就让人觉得绝对非常酸的瓶装腌渍蔬菜，以及看来同样相当硬的干肉。以上三项就是所有菜色。对于任君挑选的这三样菜色，我跟吉尔伯特先生都各拿了一些。 餐桌旁摆着四张椅子，明明应该是常见于一般家庭的景象，可是我却觉得有点突兀。我们围着桌子面对面坐了下来。 原本只放着茶杯跟水壶的餐桌上，现在多了两人份的口粮。时间是还不适合称为傍晚的半吊子时段，室内也只是比较暗而已，还不到需要点亮照明器具的程度。不管怎么看，这个氛围都不像是正要开始举行愉快的餐会。 「我开动了。」 我先咬了一口硬面包。实在不知道该将这个称为面包还是没甜味的饼干，抑或是干面包……总之，我深刻地体会到，前世在日本吃过的干面包到底有多好吃。真怀念外包装上有个吹风笛的人，里面还有装金平糖的那种干面包罐。 我咬了一小口，含在口中等变软后再吃。因为越咀嚼就越觉得口干舌燥，结果还是得喝点水来配。 我无意间看向吉尔伯特先生，他正默默地把面包送进口中。 「……好吃吗？」 「还可以。你觉得呢？」 现在应该不适合老实地说难吃吧……可是，就算撕烂我的嘴，我也没办法说这东西好吃，甚至连还可以都很难说出口。现在正是考验我的食物评论方面才能，即使是不好吃的东西也必须说成是美食。 「我小的时候曾经发现一个洞窟，而且还试着进去里面探险了。记得当时是夏天，不过洞窟里却很凉爽，很舒服，所以我忍不住就躺了下来。在岩石上滚来滚去时，不小心滚进了某个积满了水的凹陷处，害衣服沾满了泥巴……所以我把衣服拿去河边洗……大概就类似这样的味道。」 咦？我评论食物的技巧其实相当优秀吧？在我因为自己竟然拥有这项不为人知的才能而震惊时，吉尔伯特先生以认真的表情沉思良久之后才开口。 「关于这段话……应该可以解读成你想表达『难吃』的意思吧？」 「我觉得自己刚才说明的是它有多好吃……您无法理解吗？」 他再度默默陷入沉思。在这段期间内，我们也依然持续咀嚼着面包。 经过一段双方都没有开口的时间后，先打破沉默的人是吉尔伯特先生。 「我记得你提过……你是离家出走来到这里的吧。」 他明显扯开了话题。算了，只要我说明理由时在某些地方含糊带过，应该就不会有问题吧。 我们就此开始闲话家常。 「我离家出走这件事是真的喔。该说是吵架吧，总之，我跟未婚夫因为结婚典礼的事起了争执。」 「想到连你这样一个女性都不得不爬上屋顶，我本来还以为是什么非同小可的事……结果只是情侣吵架啊。」 吉尔伯特先生不屑地抛下一句「无聊」。不是，我认为跟情侣吵架还是不太一样……或者说，在别人眼中看来就是这样？ 他继续往下说，语气中透露出藏不住的愤怒。 「我的亲戚中也有这种人，对于当年婚礼中断之事一而再、再而三重提──」 「咦！？ 有人成功中断过啊！听起来很棒呢！」 我非常渴望知道能够中断结婚典礼的方法，而且也想加以实践。 我带着满脸笑容，眼神闪闪发亮……啊，表面上看来依然几乎没有表情就是了。虽然我最近一不小心就会忘记，不过我脸部的肌肉还是一样不怎么灵活。因为我的表情在主观中还是能正常变化，而派翠克跟艾蕾诺拉也都察觉得出来，导致我很容易就会忘记这件事。 「嗯？可以跟我说说你跟未婚夫对婚礼哪方面起了争执吗？」 「我希望取消或缩小规模，但未婚夫坚持要盛大举办……」 「……这样啊，原来也有你这种女性吗。抱歉，我之前一直对你有所误解。」 吉尔伯特先生说话时像是感到相当惭愧。啊，他应该是把我跟派翠克的立场弄反了吧。毕竟世间的印象就是女方对结婚典礼的要求通常比较多嘛。 「请问您亲戚的婚礼为什么会中断呢？身为后进者，希望能了解一二。」 「因为典礼途中出现了非常多不速之客的关系。那是我出生前的事。」 大量的不速之客吗……想凭一己之力任意重现应该不太容易吧。 就算真的出现，多克尼斯家的佣人们应该也会尽全力把那些人赶回去吧。非得靠我或派翠克出手才能摆平的团客……比如说军队之类的？魔物可能也是个选择。 以「庆祝结婚」为借口而吹响笛子……唔～总觉得要是没能弄到跟希洛兹公爵之前用过的唤魔笛同级的笛子，多半没办法成功吧。因为，即使在城镇中吹响普通尺寸的唤魔笛也没办法叫来魔物。 「谢谢您。我可以当作参考。」 「不过……为什么你会这么讨厌婚礼？」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因为麻烦……我忍下了这句已经到嘴边的话。 直到不久之前，我应该都还没产生打算强行中止婚礼的念头才是。记得起因应该是…… 「我的未婚夫有个哥哥，听说他哥表示不会参加我们的婚礼……」 「这算什么啊。当哥哥的人竟然不去祝福弟弟成家，未免太不像话了吧。」 吉尔伯特先生的语气变得稍微重了点。这样说来，他好像提过自己有个弟弟。同样站在哥哥的立场，无法接受派翠克他哥的决定吧。 「虽然他是我未来的大伯，不过似乎相当讨厌我。」 「你跟他起过什么冲突吗？」 「完全没有，我甚至不曾跟他见过面。不过，他好像听到了不少关于我的负面传闻……」 「竟然对谣言照单全收，看来那个哥哥也不是什么聪明人。虽然我不清楚他听到了什么样的谣言，但是，只要直接见你一面就会知道是谎话了吧。」 他以感同身受般的态度静静地表示气愤。我明明只说是负面传闻，不过吉尔伯特先生却直接断定是谎话，能够获得他如此信任，我也很开心。 我们聊得相当高兴。因为我担心说得太多的话会出纰漏，所以再次开始吃东西。 其实也就只是再啃了几口面包而已。由于一直吃这种索然无味的面粉块其实相当折磨人，所以我拿起了干肉。 虽然说是干肉，不过其实更接近肉干。我靠着咬合力强行扯断了比想像中要硬上好几倍的干肉。很咸……不，不只是咸而已，已经咸过头了。完全感觉不到肉的美味，咸到几乎要让我以为自己口中有着一整块岩盐的程度。 而且还很硬。这个也同样得靠口水软化后才能吞得下去。摄取过多盐分害我觉得非常渴，于是喝了第二杯水。 「你的咬合力还真强哪。」 「……因为我不像都市居民一样尽吃些柔软的东西。」 好险，没想到咬合力竟然也差点害我的真实身分曝光。幸好我及时活用「来自乡下地方」这个设定，编出了巧妙的理由。 啊，毕竟这算是招待用餐，所以我还是该谈谈味道方面感想才不至于失礼吧。餐点评论就此开始。 「这就是那个吧，有着树上的味道。」 「嗯？」 「别看我现在这样，我可是出身高贵的千金小姐，所以当然也爬过树。记得那棵树是……枫树。在我爬到树上之后，脑中浮现出记号──」 「够了，拜托你不要再说关于食物的感想了。」 算了，我想也是啦。毕竟现实中的口粮确实很难吃，即使是能够挑起无比强烈食欲的感想，多半也还是不想听吧。 我们继续吃东西，又是一段无言的时光。彼此都只是默默地动着嘴巴，处理着硬邦邦的口粮。 这次打破沉默的人也同样是吉尔伯特先生。 「我也跟你差不多，我之所以会来到这里，其实也类似离家出走。原因是亲人的婚事。」 正因为他怎么看都很可疑，所以我完全没想到他会主动谈起自己的事。 考虑到这间房子诸多令人不解之处，他应该不会只是单纯的离家出走吧。可是，我也不认为他有任何必要在这时谈起虚构的故事。他肯定是对我的状况产生同感，所以口风也变得没那么紧了吧。 吉尔伯特先生缓缓地开始诉说。 「我有个非常优秀的弟弟，他预定在近期内结婚。」 「听来是件值得恭喜的事……似乎不是这样？」 「是啊，问题在于舍弟的结婚对象。她非常暴力，思考方式也异于常人。」 不但暴力，思考方式又异于常人……就算说得婉转一点也是个不适合拥有家庭的人呢。 多半已经累积了许多不满的吉尔伯特先生，宛如溃堤般滔滔不绝。 「她似乎是个做什么都只靠暴力解决的女人。就连呼唤魔物来袭或把人孤单扔在地下城深处这种事情也当成家常便饭。」 「这样听来……您家里其他人应该也都会表示反对吧？」 刚才出现了听来像是杀人未遂的情节。在我这样一个凡事都会努力试着透过对话方式解决的和平主义者听来，实在无法相信世上竟然有那么恶劣的女人。 照常理推想，吉尔伯特先生的家人们应该都会设法阻止他弟，但是，由于他做出的结论是离家出走，所以似乎不是如此。 「家父跟家母偏偏都赞同这桩亲事。家母更是特别热心……」 「这个，请问令弟的结婚对象真的是问题人物吗？」 「我也这么想过。毕竟舍弟本人跟父母都赞成，只有我反对，所以问题或许出在我身上。但是，从客观角度来看，那个女人也实在不算正常。舍弟也承认那家伙有着异常的一面，他明知如此却还是深爱对方，表示希望跟她结婚……开什么玩笑啊。」 唔～因为我没有直接见识到那个女性的异常面，所以也不方便说什么就是了。偶尔会听到这类传闻──不论男女，外表俊美，内在也十分出色的人，最后却选了个会让人产生「咦？那么完美的人怎么会跟这种人在一起？」之类感想的结婚对象。类似状况搞不好其实相当常见。 「啊～虽然这么说可能不太好听……不过，问题或许出在令弟选择女性的眼光……」 「是啊。虽然我觉得他是个优秀的弟弟，但是看女性的眼光似乎非常糟。」 「这个……深感遗憾。」 现在也只能恨他弟没有看人的眼光，另外就是那个让听说十分优秀的弟弟着迷的女性了吧。 也就是说，吉尔伯特先生因为意见在家中陷入孤立而待不下去了吧。 「舍弟真的很优秀，跟个性别扭的我不一样，非常率直……以前明明一直跟在我后面喊哥哥、哥哥的……现在已经改口喊兄长了。啊，真希望他再像以前那样喊我。」 吉尔伯特先生似乎也累积了不少郁闷，听到他这样不停诉苦……让我觉得有一点点不愉快。 这个人本身好像也有点恋弟情结呢。我觉得，不管他弟要跟怎样的女性结婚，他应该都不会干脆地给予祝福吧。 「……您相当疼爱令弟呢。」 「这还用说，他可是我唯一血肉相连的兄弟……不，即使我们不是兄弟，我应该还是会十分欣赏他吧。要是你见到舍弟，相信也会理解他的迷人之处。」 「是哦……」 我无奈地随口回应。过于疼爱弟弟的他甚至开始对我传教。我心里只有派翠克而已，好意心领了。 我就在被迫倾听吉尔伯特先生大谈他弟到底有多出色的状态下吃完了晚餐。 在他谈起的往事之中，有几件事听来似曾相识。派翠克之前也跟我说过内容类似的事。我心想，或许每个两兄弟家庭发生的事都大同小异吧。 在毫无满足感，与其说是用餐，说是摄取养分或许更贴切的作业结束时，传来了金属敲击声。 这正是我不久前才刚记住名字的门环声响。 明明有访客，但吉尔伯特先生却迟迟没有行动。 随后响起了门锁开启的声音。因为对方有钥匙，所以或许是住在这间房子里的人？可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还要敲门？吉尔伯特先生似乎知道现在进屋的人是谁…… 在我想着许多事的时候，来客已经进入家中，朝我们这边走了过来。 「好像有客人来了。我要跟他谈话，不好意思，要麻烦你暂时离开。」 「好的。」 要是继续待在这里，我就会撞见访客了。因为吉尔伯特先生没叫我躲起来，所以对方或许是即使遇见也无妨的人吧。 算了，反正彼此肯定都没看过对方嘛。 访客现身了。来者竟是我在晚餐前才一口咬定不可能存在的，我跟吉尔伯特先生都认识的人。 「打扰了，请问吉尔伯特大人在这里……吗？」 我跟访客面面相觑，两个人都愣在原地。 「您怎么会在这里！？」 「莱纳斯先生……我应该没记错吧？」 访客名叫莱纳斯，是雷姆列斯王国的谍报员。 ◆　◆　◆ 这是我第三次见到莱纳斯先生。 他是雷姆列斯王国的谍报员，在我就读学园时曾经来说服我投奔雷姆列斯。虽然他当时宣称只要我变节就愿意提供任何我想要的东西，不过，我可没那么容易受到花言巧语蒙骗。他似乎也只是照本国上司的命令办事而已，好像一开始就不认为我会接受提议。 第二次是我前往阿修巴顿边境伯领地时。他似乎与雷姆列斯军有关，当时被迫担任第一线指挥官。 当两军正在对峙时，我跟琉在双方正中央着陆，雷姆列斯军的战线瞬间瓦解。因为担任总司令的雷姆列斯第二王子跟其他将官都已经逃跑，所以由莱纳斯负责和边境伯进行停战谈判。 然后，现在这是第三次。 在雷姆列斯这里，不但知道我的长相，而且还跟我说过话的人，大概也只有他了吧。没想到竟然正好碰上这个独一无二的人。 此刻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其实是我。莱纳斯吃了一惊，眼看就要脱口喊出我的名字。 「为什么尤──」 「我叫艾蕾诺拉喔！」 「咦？」 「久违了。我名叫艾蕾诺拉。」 要是你喊出多克尼斯伯爵，我可不会善罢甘休……我以视线对他施压。 莱纳斯立即闭上嘴，拼命点头。反正我用假名的事已经穿帮了，现在只要他没说出「尤蜜拉?多克尼斯」这个名字就好。 莱纳斯先生接着看向吉尔伯特先生，以战战兢兢的语气开口。 「既然如此，请问我应该怎么称呼您才好……？」 「像平常一样叫吉尔伯特就可以了。不过，没想到你也认识艾蕾诺拉。」 「这样啊，那我就还是称呼您吉尔伯特大人了……为什么只有其中一位用假名呢？」 啊，他直接说穿这是假名了。由于吉尔伯特先生已经知道艾蕾诺拉是假名，所以不要紧，问题是，莱纳斯应该不知道这件事才对……我一直以为他是不会犯这种小错误的人。 吉尔伯特先生似乎也这么认为。 「虽然我已经知道艾蕾诺拉不是她的本名……不过，这件事还是不该由你来揭穿吧？」 「咦……？啊，这样啊……对不起？」 虽然莱纳斯看起来不太服气，不过还是道歉了。然后，他带着无法接受的表情转头看向我。 「艾蕾诺拉小姐……这样称呼您应该可以吧？请问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吗……为何会特地来到这个地方？」 「只是偶然。我原本也没想过会来到这么远的地方。」 因为莱纳斯对我的思考模式多少有些认识，所以，尤蜜拉出现在雷姆列斯想必让他十分困惑吧。可是这也不能怪我啊，毕竟我是从大气层外掉下来的嘛。 莱纳斯依然一副百思不解的样子。 「不过，艾蕾诺拉小姐您应该不知道这里吧？」 他说的「这里」……多半不是指雷姆列斯王都而是这间房子吧。这里可是邻国的神秘民宅，事前当然不可能有任何情报吧。 这时，吉尔伯特先生开口了。 「她似乎真的是偶然来到这里的样子，因为她弄破了屋顶。」 「啊～她是从空中掉下来的吧。」 「空中？她说的是自己沿着屋顶移动，最后踩破了这间房子的屋顶喔？」 正常情况下，听到有人弄破屋顶时，首先会想到的应该都是不小心踩破屋顶吧。从莱纳斯先生首先就想到「从空中坠落」这点就可以略窥我在他心目中的印象。 说到一头黑发，年纪二十岁前后的女生，再加上从天而降要素的话，完全就是尤蜜拉了吧。我马上加以否定。 「人怎么可能从天而降呢，万一发生这种状况，到时可不是身负重伤就能了事的喔。」 这时多半怀着「如果是你，只是从高处坠落的话根本不会受伤吧」之类感想的莱纳斯，勉强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暧昧地点头附和。 莱纳斯似乎还不太习惯现在这种我也在场的状况，他视线四处飘移，对吉尔伯特先生开口。 「请问您实际见过她之后觉得怎么样呢？虽然您原本非常讨厌她，像这样谈过话之后，相信已经发现她其实也有正常的一面吧。没想到您竟然会在离家出走之处遇见她……」 这次轮到吉尔伯特先生感到困惑了。我也不懂莱纳斯到底想表达什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吉尔伯特大人您跟尤……跟艾蕾诺拉小姐，现在这是第一次见面吧？」 「我在这之前当然没见过她……你跟她又是怎么认识的？」 「咦？我之前跟您说过吧？当时还是吉尔伯特大人您主动问起的啊。」 从两名男性面面相觑的样子来看，彼此说的内容应该对不上吧。 吉尔伯特先生陷入沉默，思索了一段时间后清了清喉咙，提起另一个话题。 「不谈她的事了。现在还没到约定的时间，出了什么十万火急的状况吗？」 「啊，我一时惊讶而忘记了来意。据说──」 「等等，不要忘记还有外人在。」 吉尔伯特先生以小而锐利的声音制止了莱纳斯。 他应该是希望我离开吧。在他实际说出口之前就先主动退出吧。我正准备起身离开时，莱纳斯以像是感到傻眼的语气挽留我。 「咦──？她也在场应该比较好吧？」 我才不要咧，我可不想卷入事端。考虑到莱纳斯的职业，以及这间充满可疑之处的屋子，吉尔伯特先生多半是雷姆列斯王国的间谍之类……咦？可是，躲藏在本国的秘密据点里有什么意义？ 虽然让我搞不懂的事越来越多，不过，我完全是外人，这点是无庸置疑的。如果是不知道也无所谓的情报，不知道当然最好。看吧，吉尔伯特先生也是一脸错愕，看起来就不想让我知道的样子。 「这件事与她无关。」 「这情报与艾蕾诺拉小姐也有关系。」 「……既然你这么说……」 虽然吉尔伯特先生一脸无法接受的表情，不过似乎还是决定要优先取得情报了。 错过起身离席时机的我，就此被迫参加秘密会谈。 「我简单报告，军方开始行动了。」 「确定没错吗？会不会只是在这里的部队前往中继基地而已？」 「全军确实都已开始前进。我在主力部队驻扎地提塔尼亚的部下派人送来了消息。」 我觉得自己好像看出了端倪。 雷姆列斯似乎派出了军队，目的地多半是巴尔夏恩王国吧。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莱纳斯才会希望我也在场，应该不会错。 因为我不方便参加谈话，所以就只能默默地继续推理。 「还真快哪。虽然我听说他们随时可以出发……不过，他们应该还没做好万全准备才是。」 「正如您所说。关于提早预定时程的理由，目前还在调查。」 对于藏身于雷姆列斯王都，暗中活动的吉尔伯特先生，莱纳斯前来告知自己国家的动向。 考虑到两者间的关联，吉尔伯特先生应该是巴尔夏恩派来雷姆列斯的谍报员。 然后，莱纳斯背叛了雷姆列斯，所以他才会把自国的情报透露给邻国的谍报员。 ……咦？我今天格外灵光？ 如果是现在的话，总觉得任何事都逃不过我的法眼。毕竟我这么快就想到吉尔伯特先生是巴尔夏恩王国的人……嗯？吉尔伯特……吉尔伯特……巴尔夏恩的吉尔伯特……好像在那里听过这个名字……？ 我突然开始感到不安了。万一引以为傲的推论其实是错得离谱的误会，这个脸就丢大了。 不可以纯凭一己之见就擅自采取行动。先从臆测部分开始厘清吧。我趁吉尔伯特先生以手托腮沉思期间询问莱纳斯。 「这个，请问我可以认为莱纳斯先生你已经背叛了吗？」 我刚说完就觉得自己搞砸了。「背叛」实在不太好听嘛。该婉转点……比如说转投或跳槽之类的？ 实际上，莱纳斯先生似乎也不太喜欢背叛这个词，他回答时带着看似有点尴尬的苦笑。 「这么做……或许依然可以视为背叛吧。虽然我是为了雷姆列斯整体着想……非常抱歉，害您卷入我国的继承人纷争。」 「我记得莱纳斯先生应该是……第一王子派？」 「是的。虽然只是我家正好跟军方是这种关系而已。」 原来他没有彻底倒向巴尔夏恩这边啊。因为他是第一王子派……所以，这时出兵的应该是第二王子派吧。他想透过泄漏政敌情报的方式扯对方后腿。 可是，我有点担心莱纳斯先生的安危。万一这件事曝光，第二王子派绝对不会放过他，另外，原本的派系也可能选择断尾求生。 「莱纳斯先生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 「虽然我对于继承人纷争……或许更该说是包着这层皮的政治斗争不感兴趣，但是，第二王子派主张废止第一工厂。就算只是为了雷姆列斯，我也不想看到这种状况发生。」 说到第一工厂，那就是魔法道具店的老婆婆以前待过的地方。虽说没有生产马上派得上用场的产品，但是在持续钻研或许有朝一日会受到瞩目的技术。毕竟老婆婆已经发明出了类似枪械的东西……虽然完全不实用就是了。 「啊～也就是所谓的对未来的投资吧。」 「原来您知道这句话啊，让我大吃一惊。」 「我只是从魔法道具店的店长那边现学现卖的而已。」 对未来的投资。虽然老婆婆表示这点根本无关紧要，不过，这应该算是外界对第一工厂的评价吧。 然而，第一工厂的研究员们好像只要能够研发魔法道具就心满意足了。 算了，至少现在我已经了解状况了。看来我的推测是正确的。 为了以防万一，最后还是再确认一下吧。 「现在出兵的应该是第二王子派吧？」 「不，是第一王子派喔。」 咦？莱纳斯是第一王子派的人，为了自国的魔法道具技术而希望第一王子赢得政争，可是却又将第一王子的情报泄露给敌国……？ 整理之后反而更莫名其妙了。难道说，「吉尔伯特先生来自巴尔夏恩」这个前提本身就是错的？ 「吉尔伯特先生是巴尔夏恩的人吧？」 「这不是当然的吗。」 莱纳斯以理所当然的态度点了头。我想也是啦。虽然了解了很多事，但是谜题也增加了一个。 因为我觉得莱纳斯应该会老实回答，所以正要问起他的意图时，思索后的吉尔伯特先生开口了。 「维持原定计画。」 「可是──」 「那边应该也收到计画了才是。要是那个没能赶上的话，我终身都不会认可那个。就这样而已。」 「咦！？ 可是，现在还说什么赶不赶得上……」 面对吉尔伯特先生坚定果断的眼光，莱纳斯的声音越来越小。 听起来好像是第一王子旗下的雷姆列斯军不知为何提早出发，导致他们的计画面临危机的样子。反正跟我没什么关系，还是别管太多吧。 吉尔伯特先生接着飞快做出许多指示。 「莱纳斯，军方主力部队由你监视。虽然我这边也会派出联络员，不过，一旦知道提早出兵的理由，你也要派出传令，可以直接让传令去我家。」 「了解。吉尔伯特大人您呢？」 「我要先赶往战场预定地。」 「那么，多……艾蕾诺拉小姐也跟您一起同行应该比较好吧。」 希望莱纳斯快点习惯我的假名。不过，因为我自己也一样在每次听到艾蕾诺拉时都会在心里说出「咦？艾蕾诺拉小姐在这里吗？」这种话，所以没什么资格谴责他就是了。 既然现在已经知道吉尔伯特先生也是巴尔夏恩人，伪装身分也变得不太有意义了。 话说回来，这件事应该跟我无关吧？大可就地解散啊。我现在只想尽快赶去协助阿修巴顿军。 「带她同行……？」 「不不不，就算我跟去也没什么帮助吧。」 我跟吉尔伯特先生异口同声主张没必要一起行动。 同行提议遭到否定似乎让莱纳斯相当惊讶，他思考了一下……好像突然察觉了什么。 「虽然我觉得不太可能，不过，莫非您对计画完全不知情！？」 他说话时始终注视着我。 是的，我完全不知情。因为我是个跟这件事无关的外人嘛。 莱纳斯随即转身面对吉尔伯特先生，对他这么说。 「难道您没将计画告诉她？」 「我确实没跟她说……有这个必要吗？」 听到答案后，莱纳斯明显变得相当焦急。 焦躁……他现在散发出的氛围不只是焦躁，甚至可以说是气愤了。虽然他依然保持恭敬态度，不过语气变得十分强烈。 「吉尔伯特大人，请您先将计画概要全都告诉她！否则计画就难以继续进行了吧！」 「可是──」 「关于她的行动，请您先跟她好好讨论后再决定。可以吗？」 莱纳斯趁着吉尔伯特先生还没脱离威慑状态的期间一口气说完自己想说的话，然后就迳自离开了。 「您听懂了吗？请将计画、全部、告诉她。因为时间宝贵，所以我现在就要赶回第一线！再见！」 莱纳斯气愤归气愤，不过还是毕恭毕敬鞠躬后才转身背对我们，快步走出屋子。 愣在原地的我们，直到听到玄关门关闭的声响后才回过神来。 「……他离开了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莱纳斯竟然会用那么重的语气说话……」 插曲二 派翠克1 第四卷插曲二 派翠克1 多克尼斯领地的宅邸。屋主尤蜜拉离开这里即将满一天。 秋意已深，冬季将至。派翠克毫不在意夜晚的寒气，抬头仰望浮在夜空中的月亮。 「我本来以为她今天之内就会回来……」 在尤蜜拉说出「我要去月亮」这种莫名其妙的发言，坐上琉飞走之后，派翠克也随即以魔法引发强风追了上去。 因为派翠克依然存有对高处的恐惧感，所以，即使是自己的魔法，他还是想尽可能避免飞往高空。 不过，此刻的他，除了担忧尤蜜拉之外，内心中其实也有着些许害怕她真的飞得到月亮，从此一去不回的不安。其余绝大多数思绪都是关于尤蜜拉坠落时可能重创邻近一带地区，还有尤蜜拉改口提起其他麻烦事的恐惧。 「为什么没有继续追赶我呢？就算没有我也无所谓吗？……她搞不好会说出这种话……」 虽然派翠克基于许多错综复杂的理由而出发追赶尤蜜拉……然而，他还是没能赶上。虽然成功阻止了琉，但尤蜜拉却独自继续上升。 在略低于天空霸者巨龙飞行极限的高度，大气已经稀薄到连呼吸都很辛苦的地步。由于派翠克的魔法是操控风与空气，所以效力也会随之减弱。 还想继续上升的话就需要纯粹的推进力。派翠克产生了「如果我是高阶火属性魔法师，或许就能飞得上去」的想法，不过，一旦氧气浓度降低，火势也会变弱。因为派翠克在火属性方面的适性不高，只能发出打火机程度的火焰，所以，他有这种误解也是无可厚非的。 「……我那时是不是应该不顾一切追上去呢？」 虽然风魔法变得无用武之地，不过，其实派翠克还有其他方法可以追赶尤蜜拉。 那就是和尤蜜拉一样，借由喷射纯粹的魔力，靠反作用力往上飞的方法。虽然派翠克以为高阶火属性魔法师也是用这个方法飞行，但实际上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这个方法的推进效率非常差，极度不理想。 人类靠肌肉收缩来活动，所需能量透过血液运输。如果把利用一般属性魔法移动比喻成跑步的话，尤蜜拉采用的，只靠纯粹魔力飞行的方法就相当于借由喷射血液来推动身体。 正常人非但不可能想到这种完全处于常识范围之外的手段，就算想到了，魔力多半也会在顺利推动身体之前就耗尽吧。 身为贵族子弟的派翠克，魔力量原本就相当高，而且还随着升级而变得更多──即使如此，根据他自己的估计，魔力大概也撑不到一分钟就会耗尽。 派翠克停止继续仰望天空，开始思考尤蜜拉的去向。 「飞得越高就越不容易呼吸。要是比我那时的高度更高的话，搞不好会变得跟水中一样完全无法呼吸吧。到月亮的距离……虽然多半比到星星来得近……」 关于地表跟月球之间究竟相距多远，他完全没有头绪。 派翠克心想，如果群星的大小都跟月亮一样，代表月亮比星星更靠近我们。但是，除了必须考虑到「小的星星离我们比较近，而巨大的月亮离我们很远」这种可能性之外，也有可能是巨大的星星位于远方。既然如此，太阳呢？要是太过靠近那么强大的热源，会不会起火燃烧？ 关于这些事，派翠克从来不曾想过。此刻，他十分后悔自己过去怀着「这些都是学者的事，即使知道又能怎么样？」这种放弃思考的心态。 现在回想起来，派翠克觉得尤蜜拉似乎相当精通自然科学领域的各种知识。 他想起尤蜜拉某天曾经偶然向自己说明天空看起来为什么是蓝色的理由，也提过「世间万物都是由非常微小的粒子所构成的」这种事。 虽然当时自己认为尤蜜拉只是像平常一样开玩笑，不过，搞不好异世界某处真的存在可以挤出咖啡牛奶的茶褐色牛，还有以名为「笋干」的可食用原料制作而成的，叫做免洗筷的餐具。 既然尤蜜拉说得那么肯定，异世界的人类成功登陆月亮之事，很可能也是真的吧。 派翠克再度仰望夜空中的月亮。 「尤蜜拉，你在月亮上吗……？」 即使明知得不到答覆，派翠克还是忍不住要这么问。 但是，他听到了答案。声音来自他脚边十分阴暗的地面。 「没有，这是不可能的吧。就算是大姊姊也到不了月亮啦。」 「……原来是雷穆啊。」 「这还是我第一次跟大哥哥你一对一谈话呢。」 虽然附近一带全都昏暗到可以称为阴影的地步，不过暗之神雷穆还是老老实实地选择从派翠克不太明显的影子中现身。 看到这个总是让人觉得十分可疑，彷佛随时都在盘算什么坏事的少年登场，派翠克皱起了脸。 「咦咦咦？我应该没做过什么会让大哥哥你讨厌的事吧？啊，难道大哥哥你是那种很容易嫉妒，不想看到任何男性接近大姊姊的人？」 「你一直在找机会杀害尤蜜拉吧？我也是对象吗？」 「不，如果是大哥哥你的话，我还应付得来，所以不是你想的那样喔。虽然晚了点，不过恭喜达到99级。」 「你没否定关于尤蜜拉的部分哪。」 「这还用说。我怎么能放着一个有办法回溯整个世界的时间，而且还能在平行世界间来去自如的危险人物不管呢……算了，因为大姊姊已经不再受到等级上限束缚，所以我暂时也无计可施就是了。在找到对抗手段之前都不会与她为敌啦。」 面对十分爽快回答的雷穆，大多数人都会疏于提防，不过派翠克依然保持警戒。 他认为，这个心机深沉的神不可能毫无理由从影子中现身，肯定是看准了尤蜜拉不在的时机。 「有事要找尤蜜拉的话，改天再来吧。」 「因为就算我躲在影子里也还是会被大姊姊察觉的关系，所以现在就只是觉得好像可以成功侵入这里，随兴过来看看而已。大姊姊出远门了吗？」 「她到月亮去了。」 「月亮啊……不管以物理方式飞得再怎么高都不可能抵达月亮的啊……」 人果然还是到不了月亮啊──派翠克一度差点接受雷穆这番话，但是他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以物理方式飞得再高都到不了……？也就是说，要是改用其他方法就可以抵达月亮吗？」 「……大哥哥现在最想知道的应该还是大姊姊人在哪里吧？」 虽然雷穆明显扯开了话题，不过派翠克也对前往月球的方法不感兴趣。因此，对方欲言又止，彷佛知道尤蜜拉身处何处的说法让派翠克忍不住开口追问。 「你知道尤蜜拉现在在哪吗？」 「多多少少啦，大姊姊其实还在地上喔。现在好像正受到大哥哥关照的样子。」 「……你说的是边境伯领地吗？」 「不是，还要更远一点。我的意思是，大姊姊现在住在大哥哥家里，跟大哥哥一起生活。」 派翠克原本以为「大哥哥」一词指的是自己，所以首先想到了阿修巴顿边境伯领地。 但是，随着谈话继续进行，派翠克了解到雷穆这时提及的「大哥哥」不是自己。 他现在觉得，雷穆坚持不肯说人名的习惯实在很麻烦。 「你说的那个大哥哥是住在哪里的什么人？」 「大哥哥就是大哥哥啦。」 「给我说得更详细一点。」 「其实就是大哥哥的大哥哥啊。」 因为派翠克怎么想都觉得雷穆刻意采取让人听不懂的方式说话，所以认为继续说下去也没有意义，决定结束谈话。 派翠克目前就只听出「尤蜜拉正住在某个男人家中，受对方照顾」，内心有股无从发泄的烦躁感。 想到世上竟然还有其他男人能够跟那个尤蜜拉和平共处也让派翠克多少感到焦虑。 派翠克内心充满错综复杂的情感，表情蒙上一层阴影。他也没注意到雷穆看到自己之后就露出一脸似乎不怀好意的奸笑。 「啊，好像有人来了。那我就先告辞啰，再见！」 派翠克望向雷穆原本所在之处确认时，只剩下微微晃动的影子。 他专心倾听，听到了马蹄声。这间宅邸晚间很少有访客，派翠克心想，既然对方骑着马，多半来自城镇之外吧。 派翠克朝宅邸正门迈开脚步。 他望了一眼紧闭的大门，轻而易举跳过围墙，来到宅邸外的道路上。 马蹄声在昏暗中逐渐接近，派翠克随即看出那是体格强壮的军马，接着凝神注视马上的骑士。 「那人是……卢法斯吗？」 卢法斯是阿修巴顿家的家臣，派翠克还记得大约年长十岁的卢法斯曾经陪自己一起玩。 一方面也是因为卢法斯与吉尔伯特的年龄相近，所以他现在应该是后者的家臣。 由于边境伯家应该不太可能指派他当信差，所以派翠克推测可能是哥哥派他来告知自己什么秘密。 军马放慢了速度，停在宅邸前方。 卢法斯下马，对派翠克攀谈。 「抱歉深夜前来打扰，我是阿修巴顿边境伯家派来的……原来是派翠克大人您本人啊。」 他似乎在走近之后才认出眼前的人是派翠克。 虽然卢法斯似乎怀着「为何派翠克大人会在深夜站在门前？」的困惑，但他还是迅速从怀中掏出信封。 「果然是卢法斯啊。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这是大少爷给您的信。因为这里很暗，所以──」 「没问题，我直接在这里看就好。你在赶时间吧？」 派翠克两三下拆开信封，只靠月光就开始读信。 虽然卢法斯也以不会遮住月光的姿势从旁窥探，不过像是完全看不清楚内容，感到不解。 派翠克一边想着「既然他也凑过来看，应该已经知道内容了吧」，一边继续阅读哥哥的亲笔信。 派翠克大致读完后，脑中浮现哥哥的容貌，忍不住如此自言自语。 「要我们刻意败给雷姆列斯吗……」 第六章 隐藏头目，赶赴战场 第四卷第六章 隐藏头目，赶赴战场 莱纳斯离开之后一段时间，我们都没有说半句话。 吉尔伯特先生似乎出身巴尔夏恩王国，现在正和莱纳斯共谋，打算做些什么。虽然毫无关连的我很想当成没听过这件事直接回家，但是，莱纳斯临走前留下了伴手礼。 他对吉尔伯特先生提议，让我知道计画的全貌。莱纳斯以不容分说的态度封杀了我内心关于「为什么要跟我说？」的疑问。 因为忍受不了吉尔伯特先生「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的视线，所以我主动开口了。 「原来吉尔伯特先生出身于巴尔夏恩啊。」 「说出这句话的你又是哪一国的人？既然你认识莱纳斯，应该是雷姆列斯人吧？可是……」 既然已经得知他跟我出身同一国，应该可以向他揭露我的真实身分了吧……绝对不可以这么想。因为我的恶名甚至已经远播邻国，所以在本国当然更是如雷贯耳。 虽然我认为应该还没有夸张到如同妖魔鬼怪的地步，不过，人们还是时常把我当成那种不论任何场合都会乱轰暗魔法的危险人物。 考虑到这一点，为了避免造成不必要的混乱，我决定要继续隐瞒身分。 「我是什么人应该无关紧要吧。即使您将我当成是个不受国家框架限制……宛如仙灵般的神秘女郎也无伤大雅。」 「我认为有伤大雅。」 「有伤大雅吗？」 他说有伤大雅耶。 总觉得以前好像也在哪里有过跟刚才十分类似的对话。在我为了寻找既视感的来源而注视着吉尔伯特先生时，彷佛在他脸上看到了派翠克的影子。 说不定只是因为过于缺乏派翠克成分，导致我陷入了「只要是灰发男性都可以」的状态。 「既然莱纳斯说出了那么重的话，我想还是应该向你说明计画概要吧。」 「啊，我不想知道，所以不用麻烦了。」 「可是，我还没办法完全相信你。」 「我刚才不是说不想知道了吗？」 击退已经出发前往阿修巴顿领地的军队才是当务之急。我想尽快赶往边境伯领地。 我认为没必要再多说半句话，应该立即解散，各自采取行动。不过，吉尔伯特先生没有理会我，迳自继续往下说。 「我打算一边赶路一边跟你说，这是折衷方案。」 「您要去哪里……？」 「我明天就出发赶往阿修巴顿边境伯领地。路上再照莱纳斯要求的，把计画告诉你。就算你想到了与我们的目标相悖的事，应该也没办法采取可能会影响计画的行动吧。」 面对「莱纳斯的要求」跟「无法完全信任我」的两难……吉尔伯特先生的构想，听来像是能够巧妙地解决问题。 既然目的地相同，跟他一起行动也无妨吧。毕竟我只知道大致的方向，多少还是会担心有没有办法在不迷路的情况下抵达阿修巴顿领地。 只要看过校外教学的学生团体就会知道，要让许多人一起行动，往往比想像中更花时间。就算我们明天才出发，应该也能比那支军队更早抵达国境线才是。 听吉尔伯特先生的语气，他似乎也打算赶在雷姆列斯军之前，所以请他带我一起走应该比较好吧。 「我知道了。请问明天大概预定什么时候出发呢？」 「太阳一出来，我们就动身。今天最好早点就寝。」 吉尔伯特先生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走上了二楼。 以顺其自然态度面对问题的结果就是让我变得比预定时间更早回国了。我看向已经变暗的窗外，想着回家后的事。 多半还是会被逼着举行结婚典礼吧。虽然我讨厌结婚典礼本身这点是事实，不过，派翠克他哥不愿意参加还是让我觉得不太高兴。我非得想办法跟素昧平生的他见个面不可。 唯有这件事是没办法靠水到渠成态度解决的吧。在不知不觉间见过面，而且又在不知不觉间抹去了他对我的负面印象……不可能发生这种奇迹般的情况。 只要派翠克答应缩小规模，我就接受结婚典礼……现在想这个也无济于事吧。 因为现在也没什么事好做，所以我也走上二楼，进入分配给我的房间。 即使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也不觉得想睡。我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内心千头万绪。 派翠克他哥为什么会那么讨厌我呢？虽然我想得到非常多理由……啊，不行，我不是刚刚才有过「现在想这些也无济于事」的念头吗。 先把派翠克他哥搁着，来想想其他事吧──比如说吉尔伯特先生。 虽然莱纳斯的来访让我知道了吉尔伯特先生的出身，但不明事项还是相当多。例如好像可以在明天上路后听到的，关于那个什么「计画」的事。 啊～啊～我一点都不想听……虽然我表面上装出不感兴趣的样子，不过内心其实相当好奇。我之所以讨厌，只是因为一旦知道后多半就会被卷入计画的关系，如果可以隔岸观火的话就另当别论。 「雷姆列斯的第一王子派主动发起攻势」这点一直让我想不通。透露这个情报的人是第一王子派的莱纳斯……嗯？我是不是弄反啦？背叛者或许不是莱纳斯而是吉尔伯特先生？ ◆　◆　◆ 日出前的微光让我醒了过来。原本还在担心起不起得了床，幸好只是杞人忧天。 我伸了个懒腰，从不太习惯的床上坐了起来。 已经不会再回到这里了。我整理好床单后环顾室内，确认没有什么忘记带走的东西。 我下到一楼，看到早已起床的吉尔伯特先生正在一点一点啃着昨天也吃过的口粮。 「早安。」 「你醒啦？我刚才还在想差不多该去叫你了。」 他配着水咽下口中的食物后就站了起来。 吉尔伯特先生拿起挂在旁边椅子上的外套，将两件棕色外套中的一件递给我。 「我们马上出发。这段旅程会很赶。」 我接过外套后还来不及穿上，他就开始行动了。 这件外套多半是长途旅行用，下摆相当长，照正常穿法的话很可能会拖到地上。所以我现在只能先戴起帽子，至少藏好头发，接着把外套卷起来夹在腋下，跟上他的脚步。 因为吉尔伯特先生离开房子后依然不停往前走，所以我放弃穿外套，和他并肩而行。 「我会找个摊位帮你买早餐。」 「谢谢……请问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前进的方向有点怪。明明应该要往王都外侧移动，但是现在却朝着中心部前进。 我一边转动着因为随手揉成一团而分辨不出上下的外套，一边继续和他交谈。 「莱纳斯跟某间商会有往来，在那里可以借到马匹……你骑过马吗？」 「没有。啊，不过，如果不是马的话，我倒是经常骑。」 「马跟驴子还是不太一样……只要记住前进跟停止的指示，马就会沿着道路往前跑。」 我骑的不是驴而是巨龙……就「两者都是可爱又讨人喜欢的动物」这点而言，或许有些相似吧。 这样啊，得要骑马吗……虽然到现在为止有过很多次骑乘马匹的机会，不过每次都会遭遇马儿突然状况不佳之类问题，所以到现在都还没能推出骑兵版尤蜜拉。 ……还是不要继续试着含糊带过了吧。我之所以一直没有骑马经验，真正的理由在于马会怕我。这次肯定也是一样，一旦我靠近，马就会开始大闹，最后还是骑不到马。我可以打赌绝对会是这样。 「万一我骑不了马的话要怎么办？」 「到时就只好麻烦你坐在我后面了吧。因为坐马车肯定来不及，而且也会有不少问题。」 共乘听来还满迷人的。可是，我刚才问的并不是「没办法好好驾驭的时候该怎么办」，而是「马匹拒绝我」的情况啊。 马肯定会大闹吧。不管是怎样的名马，应该都还是会害怕我。 结果已经十分明显了。即使是异国的马，想必也是── 「对不起，它们平常都很温驯的……」 位于商会旁的马厩，现在传出马匹嘶叫声跟工作人员道歉的声音。 我刚出现时，马匹们还只是有点不安而已。听到工作人员说可以选一头自己喜欢的马，我开始以充满欲望的眼神打量这群可爱的马儿时，它们就变成这样了。 结果还是这种「一心认为没问题，实际上根本行不通」的情况。反过来说，如果一开始就觉得行不通的话，说不定……虽然我也这么想过，不过似乎只是毫无意义的挣扎。 健壮的马儿们不停呼喊，彷佛在说「不要不要，让尤蜜拉坐上来太恐怖了」，宛如要扯断绑着自己的缰绳般奋力挣扎。 负责照顾这些马儿，多半比任何人都了解它们的工作人员完全傻眼了。 「喂，你们到底怎么啦！？ 对不起，它们好像在害怕什么……」 工作人员在马厩内寻找异常之处。其实我就是异常的起因。动物似乎都非常畏惧我，畏惧到在我身边甚至找不出半只虫的地步。 我在内心向工作人员道歉，同时确认身旁的吉尔伯特先生有什么反应──他完全愣在原地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直接用跑的跑过去吧。如果骑马赶得上的话，用跑的应该也来得及吧。」 我看过马匹在路上行走时的样子。因为得持续移动一整天，所以不会像赛马场上的马那样全力奔驰。虽说还是比人类的步行速度来得快很多，不过感觉也就只是小跑步，或者是快步行走的程度而已。 只要等级达到一定程度，想靠双腿获得跟马匹同等的移动距离，难度其实不高。有个20或30级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我就算靠自己的脚也应该赶得上，可是你……对了，记得你是13级吧。虽然多少有点不安……」 「请放心，我的体力本来就相当好。」 「现在也别无选择了。真的没办法的时候就由我背着你移动吧。」 他说了句「这也是不得已的」，叹了一口气。 我们两人放弃骑马后就离开雷姆列斯的王都，持续沿着道路前进。 太阳现在已经完全升起，我一边啃着吉尔伯特先生买的面包，一边在变得明亮的道路上往前走。步调完全交由吉尔伯特先生掌控，我让自己配合他的速度。 「真亏你做得到那种事哪。」 「咦？」 他放慢速度，转头看向我这边。视线停在我手中夹着草莓果酱的面包上。 「您说那种事……指的是我现在这样有失礼仪吗？可是，这也是吉尔伯特先生您亲口要我这样边走边吃的啊。」 「我说的不是那个，说的是真亏你有办法边吃东西边跟上我的脚步。」 「您的速度其实没有特别快啊。」 「我因为想了解你的体力而不时加快或放慢步调，不过你都能好好跟上。你还留有余力吗？」 难怪我觉得加减速的频率似乎有点高，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即使脚下加快速度还是能照常吃东西，这样不太像一般人吧。要隐藏尤蜜拉的真正实力也没那么简单呢。 「我其实是勉强跟上的。因为边吃东西边小跑步的关系，我现在觉得肚子旁边有点痛。」 「……做出这种像是在考验你的行为，实在很抱歉。」 「我没事，这样慢慢走一阵子之后就恢复正常了。」 「对不起，因为你的表情几乎都没有变化……嗯？不对，应该不会吧？」 因为关心我而放慢了速度的吉尔伯特先生，似乎从「表情缺乏变化」这个情报联想到了尤蜜拉。试图隐藏尤蜜拉的特征却搞得欲盖弥彰。我果然还是尤蜜拉啊。 我决定继续隐瞒身分，所以若无其事地试着提起其他话题。 「记得您提过路上有话要跟我说吧？」 「啊，那件事吗。其实很简单，我是巴尔夏恩的人，为了让雷姆列斯获胜而暗中穿针引线而已。」 「……请问我可以当成是您背叛了巴尔夏恩王国吗？」 「也是，可以当成这样吧。」 这可是叛国罪呢。很好，只要我现在打倒反贼吉尔伯特就尘埃落定了吧。 正当我准备使出尤蜜拉神拳时，他以感觉不出丝毫愧疚之意的态度如此宣称。 「既然你听过我跟莱纳斯的谈话，应该已经想像得到了吧？莱纳斯阵营的军队已经出击了。别看他那个样子，他其实相当爱国，对国家十分忠心，拒绝了我的挖角。」 「挖角莱纳斯先生？您有资格这么做吗？非得投奔其他国家不可的，应该是您自己吧？」 虽然我只有一点点生气，不过依然为此大吃一惊。因为，我本来以为自己对巴尔夏恩王国没有半点忠诚心。 难道就像是希洛兹公爵不久之前说过的那样，我开始对王国怀有好感了吗？可是，对于跟我的领地无关之处，即使发生战争也……啊，战场是阿修巴顿领地，派翠克的老家。 这样的话，不管是谁都会有点恼怒吧。我现在依然毫无爱国心啦。 吉尔伯特先生加快了脚步。虽然他现在的速度已经到了一般人必须用跑的才能追得上的地步，不过步伐依然相当轻快。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看似苦恼地拨弄着浏海。 「要从哪里开始说明才好呢……首先，我是阿修巴顿边境伯家的人。不想看到爆发激烈战斗。」 「这样的话，故意输掉就完全没有意义了吧。既然是边境伯家的一员就该想办法彻底击退雷姆列斯吧？请效法边境伯夫人。」 「……那个人没有任何值得效法之处。」 我一提起以随时不忘强调「必灭雷姆列斯」着称的派翠克之母，他就以看似忿忿不平的表情转头面对我，抛出这句话。 我猜吉尔伯特先生多半是边境伯家的家臣之类的，用「那个人」称呼主母应该不太好吧？ 「没必要说成这样吧。我听到的说法是……只要没有牵扯到雷姆列斯，那位夫人就相当和善。」 「那是致命的缺点。我不喜欢思考、行动没有规律可循的人。」 算了，这类一旦牵扯到特定事物就会变得不太正常的人确实不太容易相处，我可以理解。总觉得最近好像才听过还有其他人也怀着相同的苦恼。 吉尔伯特先生转回头面对前方，以平淡语气继续说下去。 「战争……虽然对巴尔夏恩来说只是地区性小冲突，不过，对雷姆列斯而言就真的称得上是战争了。战争并不是只要打赢就好。」 「这个……您的意思是，最理想的状况就是防范战争于未然吗？」 战争也好，冲突也罢，总之，武力冲突之类的，当然还是不要发生最好。 然而，这终究只是理想论。不管是我前世那个世界的历史或现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人类之间都还是一再爆发战争。 虽然是这样，不过如果因此就产生「反正人类这种生物就是爱打仗」之类放弃思考的想法，好像也说不太过去。毕竟也可以从「正是因为有人持续追求这个理想，所以才能只发生这种小规模战争就了事」的角度来思考…… 我本来以为接下来得奉陪没有正确答案的哲学问答，不过似乎不是这样。吉尔伯特先生以平静的语气继续诉说。 「那确实是理想状况，不过跟现在无关，我在谈的是开启战端之后的事。」 「有的时候输掉反而比较好？」 「视情况而定。」 如果必须在胜利跟落败中选一个的话，当然是获胜比较好。特别是这次，因为巴尔夏恩王国跟阿修巴顿边境伯都没做错什么，所以胜利应该是最好的结果吧。 这人是叛徒喔──要是我一拳打昏叛徒吉尔伯特，将他五花大绑后送到边境伯家，这样告诉他们的话，说不定连派翠克他哥也会对我另眼相待。 在我注视着他的后脑，握紧拳头时，拳靶说话了。 「阿修巴顿家的历史比巴尔夏恩王国来得更加悠久。从战乱时代起就已经支配周边一带区域的边境伯家和第一代巴尔夏恩国王成为好友，从此之后就负起了守护西方的重责大任。」 突然上起了历史课。 在乱世中突如其来崭露头角的第一代国王，趁着连战皆捷的气势建立了王国！由于每本历史书几乎都将焦点放在这部分，所以我还是听派翠克谈起后才知道阿修巴顿家原来拥有这么悠久的历史。 阿修巴顿家没有扩大领地的野心，希望避免战争。王室则是希望能够在不跟阿修巴顿发生冲突的情况下顺利将之收编。现在这个「边境伯」的爵位，应该就是双方取得共识的结果吧。彼此的关系可说介于同盟与君臣之间。 「然后，自建国以来，甚至就连现在的雷姆列斯所在地是不同国家的时期，阿修巴顿家的领地界线也不曾有过任何变化。」 「这是因为边境伯家很强，从来不曾落败的关系吧？我还是不懂为什么要刻意输掉。」 「你不是已经自己说出答案了吗？从来不曾落败。」 这话从何说起？因为不曾落败，所以能够维持领地，界线也从来没有改变过……啊，既没有夺取也没有遭到夺取吧。 「虽然没有输过，但也没赢过吗……」 「就是这样，战争不是单纯凭胜败就能下定论的。根据情况不同，阿修巴顿会适度取胜，也会适度落败。」 「也就是不会主动进攻吧。」 「即使发动侵略，成功占领都市也没什么好处的关系。雷姆列斯会为了夺回都市而导致战况变得更加激烈。就算拉拢领主，对方很可能也只是墙头草，一旦发现苗头不对就又会再度背叛吧。」 的确，边境伯领地专注于防卫战。 派翠克在学园时实践过的，阿修巴顿军狩猎魔物时采用的战术正是建构阵地，在该处迎击魔物的方式。训练方针、装备等，很可能也都是专为防卫目的设计的。 「就算是防卫，要是能完全击溃敌军，打退敌人，应该还是可以称为胜利吧？」 「要是在敌人逃亡后展开追击，想必可以获得更漂亮的战果吧。但是，这又有什么意义？雷姆列斯的军人也有家小啊。」 「……咦？」 我不小心发出了有点蠢的声音。因为他本来明明像是在谈类似军略的话题，途中突然转向感情论的关系。我当然也知道，一旦想到对方在故乡也有家人的话，战斗起来肯定十分为难吧。 吉尔伯特先生飞快地瞄了我的脸一眼，接着宛如轻视般哼了一声。 「你以为我说不展开追击是出于同情吗？他们也有家人，要是珍爱的亲人一去不回，留下来的人肯定会对阿修巴顿怀恨在心吧。压倒性的胜利只会招来不必要的怨恨。」 「……原来是这样啊。」 如果必须在怀着「因为是工作，所以只能照办，可能的话，当然还是希望不开打就直接回家」，以及「为了替家人报仇而志愿从军」两种心态的敌人中选一个的话，后者肯定难缠得多。 我好像有点了解吉尔伯特先生说的「战争不是只要打赢就好」到底是什么意思了。输掉自然不行，但是赢过头也不太好。实在很麻烦。 「以胜利为目标时就得大获全胜才行。下手时不能留情，必须斩草除根。」 「也就是说要杀光所有雷姆列斯人，而且还得在土地上洒盐才行啰？」 「……还不到那么狠毒的地步。没想到竟然会从你口中听到这种像是家母会说的话。」 吉尔伯特先生转过头来，以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事物的眼光注视着我。 不是啦，我想表达的其实是「不可能有人做得出这种事吧」。我可是反对战争的喔。还有，吉尔伯特先生的母亲感觉很可怕。派翠克的母亲也是这样，阿修巴顿那边好像有很多人讨厌雷姆列斯。 虽然他刚才说着类似「不该创造出更多憎恨」的言论，可是，我觉得怨恨的连锁已经堆到了随时会爆发的危险高度。 话说回来，没想到他竟然会谈起个人隐私。因为我已经知道他的出身，所以觉得没必要在意了吗？ 看到我出现有点惊讶的反应，他转开视线，有点刻意地清了清喉咙。 「你现在懂了吗？阿修巴顿努力避免大获全胜。最理想的状态应该是双方都获胜吧。」 「追求双赢应该相当困难吧？」 「虽然麻烦，不过还是办得到。不固守堡垒而主动出击，接着马上撤退。这样一来，我方的损害就是零。雷姆列斯方也可以大声宣称『敌方逃回堡垒，这场战斗是我们获胜』。」 这样的话，雷姆列斯阵营应该比较吃亏吧？ 因为边境伯这边就只是让军队从堡垒出击，然后马上收兵而已嘛。 「有可能这么顺利吗？因为，这样的话，雷姆列斯根本没有任何战果吧？虽然可以宣称获胜，可是他们之后会老实撤退吗？」 「既然投入庞大资金调兵遣将，当然有值得付出这种代价的目的。你想得到雷姆列斯的目的吗？」 雷姆列斯的目的是征服巴尔夏恩王国……不对。考虑到彼此国力的差距，要全面开战并且获胜的难度实在太高了。 这样的话，将边境伯领地的一部分占为己有……好像也没有值得这么做的利益。要是占领地附近存在珍贵资源的话，或许还有可能吧。 我想不出雷姆列斯为何再三进攻的理由。从我上次赶跑他们时的军备来看，似乎也不太适合进行长期战。 那么，这次又是怎么回事呢？属于第一王子派的莱纳斯希望保护本国的技术，为了让第一王子在继承人争夺战中取得优势，需要简单易懂的战功…… 「向国内人民进行宣传？」 「你看出来了啊。他们想要的并不是有形之物，而是名声、战绩之类看不见的东西。如果只需要调动兵力就能解决的话，他们想要多少胜利都无所谓。」 原来如此，雷姆列斯方就只是希望营造出「宛如克敌致胜」的气势啊。 我原本以为派翠克的老家是战火连天的修罗之国，结果只是双方串通好打假比赛的摔角？ 在这个意外的事实让我大受震惊时，吉尔伯特先生做出了补充说明。 「因为雷姆列斯地理上受到复数大国包围，所以，他们这么做，多半也是想带给周边各国『雷姆列斯拥有足以定期出兵侵略的国力啊』这种印象吧。」 越听越像事先套好的假比赛了。 算了，不过我现在也了解吉尔伯特先生的目的了，因为莱纳斯在对面，所以才能巧妙地输掉吧。我刚才竟然把你当成什么反贼，真的很抱歉。 「我现在了解两位打算做什么了。算了，该怎么说呢，维持均衡还是很重要的吧。」 我努力寻找适合用来取代「假比赛」的词汇，最后选了「维持均衡」。 这样一来，这次的谜大致都有了答案。莱纳斯之所以坚称我有必要知道计画内容，多半是为了避免我贸然闯入吧。 「均衡吗……多年以来维持的平衡正逐渐瓦解，这个计画也是为了评估现况。」 「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将胜利让给对方就结束吗？」 「你记得我提过舍弟的未婚妻吧？」 「啊～脑袋有毛病的暴力份子。」 吉尔伯特先生的弟弟似乎没什么看女性的眼光。关于那个有着许多异常插曲的女性，我记忆犹新。 她感觉就像是那种没办法故意输掉的人。我对她的印象是那种毫无意义夸示实力，招来许多无谓的怨恨，人际关系十分恶劣的人。 「没错，就是那个脑袋不正常的女人，这次败战全都要交给那个来演。」 「……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 虽然我知道你真的很讨厌她……可是，就我听到的说法，她似乎非常好胜，而且，把这么重要的任务硬塞给一个平凡女性，感觉也不太像话。 因为吉尔伯特先生的私怨而可能导致阿修巴顿领地的命运面临危机，这样真的太过分了吧？ 「个人的怨恨……虽然不能说没有，不过理由当然不是只有这个。交给她去做是有意义的，只要那个输掉，快要瓦解的平衡也能恢复原状。」 我怎么听都觉得后半部分只是借口，怨恨应该占了九成吧。 我本来想提出「掺杂太多私情」的谏言，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 「那个赢过头了。不论碰上什么样的对手都能获得压倒性的胜利。但是，连战连胜总有一天会出现破绽吧。所以我想考验她有没有办法巧妙地落败。要是合格的话……或许我就会同意舍弟跟她结婚。」 「啊，原来这才是您的目的啊。」 虽然同样是吉尔伯特先生的私情，不过理由根本不是因为想整人之类的。他只是想要一个可以让自己能坦率地祝福弟弟结婚的契机吧。 我以带着几分温情的眼光望着走在前方的吉尔伯特先生。他在这时转过头来，以既冷淡又锐利的眼神看向我。 「我可不是想认同那个女人，只是希望尊重舍弟的选择。要是那个连这种程度的考验都没办法轻松突破的话，她就配不上我弟弟。」 「每个家庭好像都差不多呢。要是我男朋友的兄长也愿意像您这样提出类似的考验就好了。如果吉尔伯特先生是我未来的大伯，不知该有多好。」 「要是我弟的未婚妻是你，我一开始就不会反对…………你要不要试着跟舍弟见一次面看看？」 他是不是真的打算拿我跟他弟的未婚妻交换啊？ 我心里只有派翠克而已。而且，吉尔伯特弟选择女性的品味似乎不怎么好，应该不会看上我吧。 「请恕我拒绝。」 「因为你的外表跟那个女人很像，所以我一时失言，提出了这种不合理的要求。」 竟然很像吗？因为我已经听了不少跟那个女性有关的匪夷所思事件，所以现在难免有点不满。 「就算有正当理由，我觉得还是太过分了。突然要求寻常女性去指挥军队，负担未免过于沉重。」 「指挥？重要的阿修巴顿将士哪能交给那个去使唤啊。」 「不是必须让雷姆列斯方认为自己获胜才行吗？没有军队的话应该不可能达成吧？」 我现在觉得吉尔伯特先生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让他弟的未婚妻通过考验。可是，我也不认为他说尊重弟弟的选择是谎话…… 当我不知该如何判断吉尔伯特先生的想法时，他在面向前方的状态下开口说话。 「的确……如果是一般人，或许真的就是这样吧。……虽然我并不是到现在都还在怀疑你，但是，因为你刚才问到了这次行动的关键，所以我要等抵达目的地之后再跟你说明。」 我们就在这种重要资讯暂时保密的情况下沿着道路继续前进。 吉尔伯特先生在对话暂时告一段落后加快了脚步，我也配合他的步调。 在我开始对四周一成不变的景色觉得有点无聊时，他突然停了下来。 「差不多也该休息一下了。你应该也有点累了吧。」 「我知道了。」 「话说回来，真亏你跟得上我哪。我本来以为你会在半路上就喊累的。」 我完全不觉得累。虽然我们刚才以接近一般人小跑步的速度在移动，不过，只要是等级达到一定程度以上的人，应该都能脸不红气不喘地用这种速度行走吧。 为了避免我是尤蜜拉的事穿帮，接下来最好稍微装出疲惫的感觉。 我们在途中经过其他市镇时顺便补给了水分等，接着继续赶路。 在太阳经过正上方之后不久，吉尔伯特先生突然偏离了大路。 「从这里开始要改走迂回路线。继续走这条路的话，可能就会追上先出发的雷姆列斯军主力。」 在我们来到这里的途中就已经赶过了看来像是雷姆列斯军运补队的马车队伍。那应该是跟在主力后方运送粮草的辎重部队吧。 我们进入小路不久后来到了一座小村庄，穿过村庄后进入树林。道路开始逐渐转为上坡。 原来如此，为了及时赶到目的地而选了翻山越岭的路线啊。 我相当习惯山林。因为这里有着多半是由居民们踩出来的小路，所以相当轻松。真正的山野之中可是长满了让人不知该怎么走才好的茂密草木，非得靠攻击魔法自己开出一条路才行。没办法用魔法的话，柴刀就成了必备物品。 我跟在吉尔伯特先生后面，悠闲地享受着登山之乐。 我们来到了随处可见正在滚动的岩石，坡度相当大的区域。走在前面的吉尔伯特先生轻快地跳上高度与他身高相仿的高处，飞快地朝岩壁上方移动。我也紧跟在后。 吉尔伯特先生一突破这个相当难攀登的地方就边转身边大喊。 「这里是个难关！要是你爬不上来的话──」 「我听得很清楚，您大可不必这么大声说话。」 看到我紧跟在后，他整个人抖了一下，彷佛像是完全没料到我会出现在这个位置。 「……你是怎么爬上来的？」 「咦？就是像您一样上来的啊。」 「我完全没听到后面有声音。」 「啊～因为女生的体重比较轻的关系吧……好啦，我们快走吧。」 由于我开口催促，他于是在一头雾水的状态下继续前进。 我们沿着山间小径前进，半路上偏离山顶方向，小径也开始变窄。 或许这一带很少人来吧。总觉得越来越像秘密通道了。 我怀着兴奋与期待穿过草木茂密的森林。 「奇怪了。」 「怎么了吗？」 「感觉不到动物的气息。这里离魔物出没地带也有一段距离，平时的话，应该至少会看到几只小动物的……现在甚至连鸟叫声都没听到。 他看似不安地环顾四周。 我倒是完全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所谓的山，本来就是这样的吧？既安静又没有魔物的地方。要是听到声音的话就表示有魔物。 这样说来，我好像从来没遇见过野生动物。在没有魔物的地方，本来应该会有鹿或熊之类动物出没的……多克尼斯领地的山应该也是这样吧。 虽然吉尔伯特先生没有停下脚步，不过一直对四周保持警戒。 「通常只有强大魔物误闯进山中时才会出现这种情况。动物们因为害怕那个魔物而销声匿迹。」 「魔物经常离开栖息地带呢。」 「频率应该没那么高吧。一年最多也就只有几次而已。」 以聚落为单位的话，或许就是这样吧。因为我过着「当领地内有人烟之处附近时出现魔物时就会立刻赶去讨伐」的生活，所以这方面的感觉早就麻痹了。 他在这时举起手，看着我的眼睛，应该是要我安静吧。 吉尔伯特先生似乎发现了什么，他小心翼翼地拨开草丛。 「……原来是山猪啊。」 草丛里有只山猪宝宝。小山猪身上的条纹模样真的非常可爱。 我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山猪宝宝。喔，原来在山里还会有这样的相遇啊。 山猪宝宝一看到我就躺倒在地了。啊，它还有其他兄弟姊妹，一共是五只呢。全都躺在地上的样子实在很可爱。可是，它们现在的模样，与其说是在睡午觉，看来更像是僵在原地，让我有点担心。 「快退后！」 吉尔伯特先生发出紧张的喊叫声。 草丛的另一边传来某种东西正高速逼近的嘈杂声响。 出现的是……已经成年的野猪。多半是妈妈吧。 山猪妈妈瞪着我们──应该说瞪着我──呼吸十分粗重，试图威吓。 小山猪们纷纷趁这段时间起身，发出「姆咻姆咻」的声音跑走了。真亏它们知道要团体行动。 在山猪宝宝们的声音远去之后，山猪妈妈也跟着转身跑走了。 妈妈应该是觉得有必要挺身保护小孩，所以才会那么激动的吧。因为彼此都没有敌意，幸好没发生冲突，和平解决了。 虽然山猪母子的亲情让我感到十分温馨，不过吉尔伯特先生依然绷着脸。他注视着山猪跑离的相反方向──我的后方。 「那头山猪始终不曾跟我对上眼。简直就像是觉得人类根本无法构成威胁一样，一直瞪着我的后方。前面提到的魔物肯定就在那边。」 他边说话边伸手指向我后方。 不不不，山猪妈妈注视的对象是我喔。它似乎认为，相较于站在前方的吉尔伯特先生，我更具威胁性……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过于宁静的森林。对我来说是一如往常的状态。 让山猪以及这片森林中的动物们畏惧成这样的对象，肯定就是我。它们是因为害怕我而屏息躲藏。 「……我觉得不会出现魔物，快点继续前进吧。」 由于我不能说出理由，所以吉尔伯特先生在半信半疑的状态下开始移动。 我们一路上当然没有遭遇任何强大魔物，就此顺利抵达了目的地。 视野突然变得辽阔，我发现自己身处悬崖上方。能够一览无遗下方的广阔草原。 我对这地点有印象──这里正是我跟琉上次着陆的地方，也就是阿修巴顿与雷姆列斯两军对峙处。 雷姆列斯军主力部队已经抵达了，后方有许多士兵正在架设帐篷。 阿修巴顿所在方向还没看到人影，堡垒多半离这里有点距离吧。没必要专程跑到这里来。我现在已经完全了解，两军当时的对峙真的就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看来我们总算是赶上了。就跟平常一样，花一天时间行军，第二天才正式开战。现在就看她会在什么时候赶来了吧……」 「记得您说过雷姆列斯提早了进军的时程。那位女性已经在阿修巴顿了吧？」 「不，她在巴尔夏恩的东侧。昨天应该有传令去通知了才是……」 东侧！？ 阿修巴顿位于王国西方边境，所以是隔着王都的另外一边？ 绝对不可能赶得上。哎呀，原因不明的提早进军搞砸了整个计画。 「多半赶不上吧。顺便请问一下，大概是在东侧的哪里呢？」 「……就算让你知道也无妨了吧。」 因为我的多克尼斯领地也同样位于巴尔夏恩东侧，所以对那一带多少有点印象。其他领地的名字也都大致记住了，听到之后应该就想得起来在哪里吧。 他开口说出了一个我非常熟悉的地名。 「多克尼斯领地。」 「多克尼斯……咦？」 「那个女人应该会从那处令人厌恶的多克尼斯领地坐着巨龙赶来吧。」 咦？咦？说到会在多克尼斯领地坐巨龙的人，我只知道一个。 「这个，难道是……」 「没错，我的全名是吉尔伯特?阿修巴顿。舍弟派翠克的未婚妻就是尤蜜拉?多克尼斯。既然我都说到这里了，你现在应该知道安排她唱独角戏的理由了吧。」 原来如此！我现在终于了解「在不交出军队指挥权的情况下却要求寻常女性假装败给敌军」的理由了。因为那个尤蜜拉?多克尼斯一个人就拥有足以匹敌军队的战力嘛！ 了解计画的核心部分后，我有种豁然开朗的…………现在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了吧！ 咦，可是，派翠克他哥明明是叫做吉尔伯特……啊，就是吉尔伯特嘛。 我对自己大脑不中用的程度感到傻眼。之前明明已经输入过「只要在巴尔夏恩王国内遇见名叫吉尔伯特的人就要认为对方是派翠克他哥」……对喔，因为我们是在国外见面的。话说回来，我还真是笨哪。就连ai都比我更懂得变通吧。 那么，他之前提过的，那个脑袋不正常的未婚妻，其实就是我？那么那么，那个看女性眼光很差的弟弟，其实就是派翠克？那么那么那么，吉尔伯特先生其实就是我未来的大伯？ 相信没人可以料想得到的惊人发展让我的思绪变得极度混乱。 我一时愣在原地，拼命思考，整理各项情报。 ……嗯？原本以为是最糟的情况，不过现在这样或许也不错？ 害我感到苦恼，同时也是我离家出走的原因──「派翠克他哥不愿意见我」的问题，其实已经解决了。我们不但见过面也讲过话了。 然后是派翠克他哥过于讨厌我的问题，这点也解决了。吉尔伯特先生对我的印象还不坏。 最后是他不肯出席结婚典礼的问题。这个也很简单，只要我现在冲向雷姆列斯军，然后喊着「我～输～掉～啦～」，装出败给对方的样子就好。 喔？在不知不觉间，所有问题都已经解决了吧？ 因为我有段时间在原地动也不动，忍无可忍的吉尔伯特先生抓着我的肩膀，开始摇晃我。 「你没事吧？那家伙的名字让你受过什么心灵创伤吗？不，这也是当然的吧。」 「吉尔伯特先生，请教您一件事。您觉得我怎么样？」 「……我不懂你想问什么，所以无从回答。」 「抱歉。假如我自称是令弟的未婚妻，请问您觉得如何？」 「你吗？你跟尤蜜拉可以说是判若云泥，我个人其实对你比较有好感……」 很好，我就是在等这句话！ 要是我现在揭露自己的真实身分，相信吉尔伯特先生应该就会说出「咦！原来你就是尤蜜拉吗！拜托你跟派翠克结婚！我也会祝福你们」这种话吧。 这个幸福的收场，全都是因为我说要离家出走而动身前往月球的关系。在我从大气层外坠落之地，历经许多巧合后终于得以迎接快乐结局。 「我之前自称名叫艾蕾诺拉，不过这其实是假名。」 「我知道。」 「我的本名叫做尤蜜拉，全名是尤蜜拉?多克尼斯。大伯。」 这次轮到大伯愣住了。 「……尤蜜拉？你吗？」 「是的，我这就向您展现暗魔法。」 为了证明我确实是尤蜜拉，我施展暗魔法「暗缚术」──从影子中冒出许多条黑色手臂。 这样一来，他应该就会相信了吧。光是黑发或许还无法确定，不过，要是还能控制暗属性的话，那就肯定是我了。 他以手掩着嘴，口中念念有词。 「那个魔法跟黑发……虽然我早就知道艾蕾诺拉是假名……莱纳斯之所以要我把计画告诉你，原来就是这么回事啊。」 现在回想起来，莱纳斯当时应该是以为我们早就知道彼此的真实身分了吧。他不可能想得到我跟吉尔伯特先生都只将对方当成素昧平生的人。 他似乎接受了我就是尤蜜拉的事。吉尔伯特先生说话时看着我的眼睛。 「这样啊，原来你就是尤蜜拉?多克尼斯啊。」 吉尔伯特先生的眼神逐渐变得黯淡无光。 经过一小段面无表情的时间后，他的神情慢慢有了活力，转变成愤怒的模样。……咦？ 「原来你就是尤蜜拉！竟敢欺骗我！我绝对不会同意派翠克跟你结婚！」 「咦！？ 您不是刚刚才说我有资格当派翠克的未婚妻吗！？ 大伯，这样太过分了吧。」 「不要再这样叫我！我从一开始就觉得不对劲了。以撞破别人家屋顶的方式出现！？ 谁想看到这么没有常识的人变成自己的亲戚啊！」 「请等一下！我谈起自己的遭遇时，大伯您不是也说过，我未婚夫那个没见过对方就做出判断的哥哥很恶劣吗！？ 那人其实就是大伯您自己喔！」 「我不是说过不要叫我大伯了吗！整件事从头到尾都毫无道理可言！那个不合常理的口粮感想是怎么回事！还有，现在我也知道你为什么有超乎寻常的体力了！森林里的动物们肯定也是因为害怕你才会逃跑的吧！？」 我遭到背叛了。没想到他说翻脸就翻脸，甚至没有丝毫犹豫。 我们都气得上半身往前倾，在非常近的距离争执不休。 「喔～您的意见竟然在知道我是尤蜜拉的瞬间出现了如此巨大的转变啊！说起来，您根本没有识人之明吧？您果然是一个对于不曾亲自见面的对象，只凭传闻就直接认定对方为人的人呢！」 「只凭传闻也能理解你这家伙有多异常！说派翠克在选择对象时缺乏品味的人可是你自己喔！」 「派翠克的喜好跟品味都非常出色！」 「是啊！我弟很完美！除了挑选女友这件事之外！」 我现在讨厌死这个人了。因为我面对吉尔伯特先生时一直都是装得很乖巧的状态，所以他现在才会是这种评价吗？事到如今，即使想用「透过会话建立良好关系」的正攻法让他同意我们结婚，应该也已经没希望了吧。 既然如此，现在就只能实行那个计画了。 「大伯您说过了吧？要是我有办法巧妙地输掉的话，您就同意我跟派翠克结婚。」 「我说过啊！好啦！快点给我过去输掉啊！」 因为双方针锋相对，导致计画跳过了事前的讨论阶段等等的，直接付诸实行了。 现在依然处于随时可能爆发冲突距离的我们同时发出一声「啧」，离开了对方。 「那么，我现在就出发。」 「要去就快去。」 我保持瞪着吉尔伯特先生的状态，后退从悬崖边跳了下去。 目的地是雷姆列斯军的大本营。 插曲三 派翠克2 第四卷插曲三 派翠克2 阿修巴顿边境伯领地是一处甚至连土地本身都以防卫为主要发展方向的地区。 据说这一带的地形原本不适合防守，然而，在比王国还要悠久的数百年历史中，代代传承的历代边境伯，以及住在这里的亲族领民，一点一滴努力开垦经营，终于打造出了现在的边境伯领地。 为了能够迅速调动大军而保持良好整备状态的道路，多处设置有众多防御工事，遭到敌人入侵时可用以妨碍敌军推进。外表看来一丝不苟的石桥，其实藏着「只要对某处采取特定行动就会立即崩毁」的巧思。平时能够安全通行的山谷也暗藏随时能够以人为方式引发山崩的机关。 这些防卫设备不只位于接近雷姆列斯王国的西侧，在远离国境线的东侧也同样存在。较为醒目的堡垒等，虽然目前空无一人，不过都维持在随时可以进驻的状态。 任何人都别想侵略我们──正是因为十分了解阿修巴顿家的行动原理，所以王室也不敢怠慢。 虽然边境伯家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不过，关于他们其实也是大贵族之事，外界却几乎没有印象。主要是因为他们几乎不会参与王国政事，绝大多数时间都窝在领地之内的关系。 阿修巴顿领地本身便已位于巴尔夏恩王国西方边境地带，在领地西侧边界处的堡垒是领地内多处军事据点其中之一。由于这座堡垒是对雷姆列斯的最前线，因此有着精锐部队驻守。 面对敌国的方向是一片开阔的草原，这座孤孤单单地座落于平原地带的堡垒，猛一看似乎相当容易攻击。 不仅看起来如此，实际上也的确很容易攻打。因为没有地形方面的障碍，所以轻而易举就能包围这里，即使选择绕路避开也可以轻易侵入领地。 然而，之后才是令人头痛的地方。 即使能够在短期内就包围堡垒，攻略堡垒本身依然需要一段时间。在这段期间内，阿修巴顿军主力的骑兵就会赶来，破坏为建构包围堡垒的圆阵而延伸到极限的补给线吧。 选择绕路，忽视堡垒的话，之后就会陷入必须一边与正前方的阿修巴顿军主力交战，一边留意后方堡垒驻军发动突袭的困境。 当然也有人挑战过同时运用包围与迂回战术的方法，在雷姆列斯建国之前统治该地的塔利昂帝国就曾经采取让分队包围那座堡垒，由主力进攻阿修巴顿领地的战法。 即使派出分队去包围堡垒，塔利昂帝国仍然在战力方面占上风。 在两军正式开战前几小时，堡垒有了动静──阿修巴顿的骑兵队从塔利昂帝国所在方向出现了。帝国分队的指挥官察觉对方和己军同样采取迂回战术后，为了避免遭到骑兵与堡垒守军夹攻，所以马上将包围网中位于阿修巴顿方面的部队调往反方向。 然而，骑兵队却在即将交战前突然掉头。当指挥官百思不解之际，他突然发现堡垒守军出击了……朝着防守变得薄弱的阿修巴顿方向。 包含许多高等级军人的精锐部队，轻而易举突破变薄的包围网，攻向帝国主力背后。 回到两军主力的决战地点，阿修巴顿军明显处于劣势。虽然左右两翼努力奋战，但中央部队依然被逼得缓缓后退……至少在帝国指挥官眼中看来是这样。 这时，堡垒的精锐守军与赶来会合的骑兵们突然出现，从塔利昂军后方展开奇袭。阿修巴顿军主力也配合行动，以两翼部队从左右封锁了敌军的退路。 将部队朝前方与侧面展开，形成半包围状态的主力，加上从背后发动奇袭的骑兵与自堡垒出击的精锐部队。变得无路可退的塔利昂帝国军陷入惊慌失措状态。 之后的战况应该就不需要多说了吧。塔利昂帝国就此分裂，终至瓦解。这场战争是导致如此结果的重要因素。 关于这场十分完美，任何军事教科书都应当记上一笔的包围歼灭战，相关记录目前只留存于阿修巴顿家。时至今日，知道的人已经不多了。至于塔利昂侧的资料，有可能是在帝国解体时的混乱中佚失，也可能是有能力留下记录者无一生还之故。 即使知道有过如此辉煌的大胜，历代边境伯依然坚持「我们专打防卫战，不曾体验过无懈可击的胜利。维持现在的领地就已经耗尽心力」之类主张。没人知道如此主张究竟是谦虚，抑或是出于「那种程度的包围歼灭战法，当代边境伯同样也办得到」的自信。 ◆　◆　◆ 边境伯领地西侧的堡垒。派翠克?阿修巴顿正好回想起在自己进入学园就读前，就得知的先人丰功伟业。 他不认为现在的自己有办法实行那么漂亮的战术。虽然他一度产生「要是敌军大举来犯，难以应对时，让国境线沿线出现高大的土墙，自己一个人去干掉敌军总司令的话，应该相对简单……」之类想法，不过想到一半就摇了摇头。 「我的思考也明显受到尤蜜拉荼毒了哪。」 「您怎么了吗？」 负责管理这座堡垒的前线指挥官对派翠克的自言自语有了反应。以阿修巴顿的军人而言，四十出头的指挥官严谨的行事风格可说相当罕见。 由于派翠克身边的人还经常把他当小孩看待，所以指挥官毕恭毕敬的态度让他觉得有点不自在。 「……小时候有人教过我，不论怎样的英雄豪杰都无法独力让战况出现太大的变化。」 「确实可以这么认为，就常理而言。」 从国与国的战争角度来看，一般认为，即使有着个人战技非常出色，能够以一当千的强者，依然无法让整体战况出现太大的变化。胜利通常属于拥有较多实力坚强的将士，稳扎稳打的那一方，历史已经证明了这件事。 「即使有人可以独自斩杀一百人，在上万人的大战中还是无法造成多少影响。」 「派翠克大人您应该可以解决一千人吧？」 「就算办得到，依然有可能被第一千零一个打倒。毕竟还是会逐渐累积疲劳，皮肉伤也在所难免。」 某国留下「以一敌百」传说的豪杰也是如此，据说他在部属全灭后独自留下来拖住敌军，虽然打倒了上百人，但自身最后也战死沙场。 堡垒指挥官怀着「我直到不久之前都还认为他不够成熟，没想到竟然已经变得如此可靠」的感概，同时做出回应。 「既然连派翠克大人也如此认为，那个说法多半是正确的吧。然而，倘若战力只略逊敌军一筹时，一再重复奇袭后撤退的战术，相信依然有可能扭转劣势。只锁定敌军将领也是有效的战法。」 「算了，这些我也有可能做到的伎俩就不用多谈了吧。不过，要是有个一瞬间就能消灭上千人，不论受到多么严重的伤都能马上复原，魔力无穷无尽的人……」 「如果世上真的有这种人……不对，现在不是就有一位吗？我们之间也经常谈起这个话题喔──要是必须与那位伯爵大人为敌的话，到时要如何是好。」 「……结论是？」 派翠克率直地感到好奇。他想知道，面对尤蜜拉时，自己尊敬的阿修巴顿菁英将士会采取什么样的战法。 面对这个询问，指挥官对派翠克报以看似十分亲切的笑容。 「结论是，抓派翠克大人来当人质是最理想的对策。」 「顺便问一下，你们是在哪里讨论这件事的？」 「这还用说，对于这类假设性的问题，自然是喝酒的时候聊得最尽兴了吧。」 一群老大不小的成年人聚在一起，热心讨论怎么样才打得倒领主次男的未婚妻，彼此各执一词，互不相让的场面……派翠克想像着这副光景，皱起了眉头。 「请您不要露出那种表情。既然连喝得醉醺醺的我们都想得到，表示任何人应该也都想过抓人质的方法。请您多加提防，就算二少爷不要紧……抱歉，以前的习惯一时改不过来。」 因为对方的「二少爷」说得非常顺口，所以派翠克也在过了几秒钟之后才想到指挥官为什么要道歉。 指挥官其实是从派翠克年满十八岁成人后才改以面对边境伯跟派翠克之兄时的态度与他相处。对此，派翠克自行将之解读为「或许这就是他区分公私的方式吧」，继续与对方交谈。 「多谢忠告，我会小心的。因为她是个无法舍弃任何人，会因此做出鲁莽行为的人。」 「……哎呀，要是大少爷也跟二少爷一样坦率就好了。」 指挥官在完全忘记掩饰以往习惯的状态下叹息。他这时提到的「大少爷」，其实就是边境伯家的继承人──吉尔伯特?阿修巴顿。 「我哥他……也是啦，他从以前开始就是那种人哪。虽然听说他在跟中央折冲方面相当活跃……」 「那一位的为人很适合从政。现在，中央派来官员时，和对方交涉的工作几乎都交给那一位处理。」 「这次的事也与我哥有关。」 「我原本以为那一位失踪了，没想到竟然在策画这种事。虽然这的确很有那一位的风格就是了。」 两人这时都注视着一封信。那是以尤蜜拉跟派翠克为收信人，来自吉尔伯特的信件。 信差是吉尔伯特的部下卢法斯，他此时正因为乘坐巨龙在空中飞行的震撼而缩着身子窝在房间一角发抖。 「我可是反对过了喔……呜恶……又觉得想吐了……」 卢法斯摇摇晃晃地走出房间，没人开口阻止他。 派翠克一边想着「我在习惯之前也是那样哪」，一边再次从头开始阅读那封信。 当雷姆列斯进军时，必须让尤蜜拉装出遭到他们击败的样子。 如此一来可以降低该国对尤蜜拉的恐惧。协助第一王子派取得优势有助于稳定雷姆列斯的政局……虽然信中列出许多实施这个行动的理由，不过，最后一句话才是整封信的关键。 「『如果这个计画能够顺利执行，我就愿意考虑出席你们的婚礼』啊……」 「吉尔伯特大人一定也想祝福两位吧。大少爷就是不够坦率。那么，您认为尤蜜拉小姐有办法演得好吗？在我所知的范围内，她应该不是那种有办法故意让自己输掉的人吧？」 「尤蜜拉多半办不到吧。何况现在连她也失踪了。」 派翠克正在思索飞往月亮的尤蜜拉目前身在何方时，一名年轻士兵冲进房间。身为传令兵的他凑到指挥官耳边说了几句话，指挥官的表情马上变得非常认真。 「我知道了。改采第二体制，同时也派传令兵向总部回报……派翠克大人，大事不妙。雷姆列斯那些人好像提前开始行动了。」 在这之后，堡垒内变得十分忙碌。眼看指挥官忙着对各单位发布指示，派翠克也不想再让他多烦心，因此老老实实地在窗边待命。 当派翠克想着「军队很快就会来到这里吧」，望着雷姆列斯的方向时，有人粗暴地打开了房门。又是紧急传令吗？──派翠克转头看向房门，发现来者是卢法斯。已经从飞行造成的伤害中恢复过来的他，带着一个男人进房。 对方是不该出现在这座堡垒的人──邻国雷姆列斯的谍报员莱纳斯。 「为什么你会──」 「非常抱歉。因为事态紧急，所以请让我简单扼要说明来意。」 莱纳斯打断了派翠克的发言。虽然派翠克和莱纳斯只在尤蜜拉先前赶跑雷姆列斯军时交谈过一次，不过已经足以让他理解对方是个通情达理之人。 派翠克心想，竟然连他都说出这种话，到底发生了多么紧急的状况？ 「我负责和潜伏于雷姆列斯王都的吉尔伯特大人联络。关于要麻烦尤蜜拉小姐假装遭到我军击败的计画──」 「这件事我也知道，继续说吧。」 「是。因为得知我国军队提早出击的原因，所以前来报告！雷姆列斯第一魔法道具工厂成功重现了封印魔法道具。它的性能不下于过往封印巴尔夏恩王国的魔王时所用之物！」 成功封印魔王长达数百年的魔法道具。当时的使用者是光属性魔法师──巴尔夏恩的第一代王妃。很容易就能想像得到对暗属性可以发挥绝强效力。 这正是以尤蜜拉?多克尼斯为对手时能够发挥极大效果的兵器。既然取得了可以克制最强大威胁的武器，提前出兵时程也就说得通了。 「他们这次是认真想来打倒尤蜜拉的吗……」 阿修巴顿与雷姆列斯之间本来就已经有过无数次小冲突，在尤蜜拉参战后变得更像闹剧了。然而，封印魔法道具的登场有可能让这个前提瓦解。莱纳斯会如此着急也是很自然的吧。 尤蜜拉有危险。 虽说这的确是危险状况，但并非迫在眉睫，因为，当事人尤蜜拉根本不在这里。 虽然派翠克怀有危机感，不过还没像莱纳斯那么慌张。为了安抚莱纳斯，派翠克以温和语气继续说下去。 「别担心，尤蜜拉不在这里。既然她不在，封印魔法道具也就派不上用场了吧。还是可以像平常一样以正常兵力应战。」 「……咦？尤蜜拉小姐就在雷姆列斯喔？」 得知离家出走中的未婚妻行踪后，派翠克的脑海顿时变成一片空白。 为什么尤蜜拉会在雷姆列斯？ 因为她的发色十分醒目，言行也非常奇特，所以很可能还没回到这边就先被雷姆列斯军发现。因为敌军跟尤蜜拉应该都正朝着阿修巴顿方向移动，所以两者遇见的可能性相当高。 万一对方使用封印魔法道具，尤蜜拉有办法平安无事吗？相较于遭到封印数百年的魔王，尤蜜拉要强得多。然而，光属性依然是她的弱点。由于她拥有更为庞大的暗属性魔力，所以受到的影响可能也会更加严重。 脑中浮现各种恶劣想像的派翠克一度变得悲观，不过很快就振作了起来。他认为，至少现在还不是最糟的状况。 尤蜜拉未必正朝着阿修巴顿移动。因为她相当随性，所以也有可能悠闲地享受着观光之乐。只要趁这段期间让那个魔法道具变得无法发挥功效就没问题了。 「……………………在她回到这里之前，至少要处理掉魔法道具。」 「她已经来到这附近了！她跟吉尔伯特大人一起赶路，现在差不多也该到了……」 「原来已经是最糟的状况了吗……」 尤蜜拉有非常高的机率撞见拥有「封印魔法道具」这个秘密兵器的雷姆列斯军。 这个思考所及范围内最恶劣的状况让派翠克慌张地冲了出去。 第七章 隐藏头目，遭到封印 第四卷第七章 隐藏头目，遭到封印 好啦，我来到雷姆列斯军大本营了。 士兵们以几个人为一组，进行生火等扎营准备。 因为明天就要展开正式的军事行动，这里充满着坐立不安的紧张气氛。不过，由于营火上的锅子飘散出闻起来就很好吃的香味，所以也有着轻松的氛围。 在这个同时有着紧张与放松气氛的地方，我大大方方悠哉走进去。 虽然有不少人以「这人是谁啊？」的眼光打量我，不过没人过来攀谈。应该没人想得到竟然有人会以如此悠闲的步伐走在敌军正中央吧。有些士兵询问旁人「那人到底是谁啊？」，但是，当他们打算过来盘问我的时候，我早已走远了。 要是我让一头黑发暴露出来，相信就不会是现在这种情况了吧。会出现在这一带的黑发女性，肯定就是尤蜜拉。唯有某位吉尔伯特先生才不会这么想。 从军队侧面闯入的我，就这样一路深入内部。 前方的圆形气派大帐，简直就像是在大声宣称「这里住着重要人物喔」。即使戒备称不上森严，不过，豪华帐篷前方好歹还是站着两个担任守卫的骑士。 静静地打昏那两个骑士，闯入帐篷后就把毫无戒心的雷姆列斯第一王子……不对不对。我不是来暗杀敌将的。不能用偷袭手段，要秉持荣誉战斗……也不是这样。 我接下来必须输给雷姆列斯军才行，而且还必须输得很漂亮。问题是，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呢？因为我之前对派翠克他哥夸下海口，所以现在也没脸提出「拜托让我重来一次」之类请求。 就算我以死板语气喊出「我～输～掉～啦～」之类话语后逃跑，万一被发觉只是在演戏的，应该还是算失败吧。 要是演得过于逼真，导致世间开始流传「尤蜜拉落荒而逃」这种谣言的话，我也会很伤脑筋。因为，这样一来可能会让雷姆列斯产生「尤蜜拉不堪一击」的嚣张心态，变得更加猖狂。 理想的情况应该是……「这次我们获得上天眷顾，成功击退了强敌尤蜜拉！然而，想要马上继续与阿修巴顿军交战还是有困难，所以就此凯旋归国」吧。这样的话，第一王子派的气势也会提振起来，对于争夺继承权会更加有利！……可能的话，我希望能取得这样的平衡。 不能打从一开始就毫无战意直接撤退，必须让他们产生「使尽全力才终于获胜」的感想才行。 真麻烦……边境伯每次都在做这种事吗？吉尔伯特先生只说了从前线堡垒派出士兵，经过无足轻重的冲突后就退兵而已。用说的当然简单，但是，一旦得实际执行的话，任谁都能想像得到，难度肯定非常高。 必须在我方不能有严重伤亡，同时也不至于让敌军觉得自己轻而易举获胜的程度下战斗。即使对方只是想取得简单易懂的宣传用战果，我认为还是太乱来了。 而言，雷姆列斯军上次光是看到我就马上逃跑了吧。虽然我觉得自己在两军对峙的紧张场面突然出现也是一项重要因素，可是，我那时什么都没做。 我认为上次应该是琉的可爱淡化了他们对我的畏惧。问题是，这次少了能够疗愈人心的吉祥物，所以情况变得更加严苛了。 在我东想西想的期间内就走到了最气派的帐篷前。 因为一路上通行无阻，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这里。让他们在阵地边缘附近就发现我会不会比较好呢？毕竟，邻国王子的想法应该也会根据「威胁从远处逐渐靠近」跟「突然惊觉威胁就在身旁」两种状况而有所不同吧。 在我傻傻地盯着帐篷时，有个护卫骑士走了过来。啊～要是停下脚步，可疑程度自然就会立即大幅提升嘛。既然是王子的护卫，应该一眼就能认出我是外来者吧。 万一对方要求脱下帽子，我是尤蜜拉的事就会当场曝光，雷姆列斯军因此陷入大混乱……完全想像不出能够巧妙地输掉的愿景。 到此为止了吗──已经来到附近的骑士在这时开口向我攀谈。 「你来这里有何要事吗？这里不久后就会变成战场，不是像你这样的弱女子该来的地方喔。」 「……咦？」 以担任警备工作的人而言，现在的态度实在太过友善了。他打算做什么？ 两名护卫骑士其中之一对我尽情展现过于耀眼的笑容，同时撩起让人觉得有点碍眼的浏海。我看向另一个依然稳稳站在帐篷之前的骑士，发现对方一副打从心底感到厌烦的模样，严肃的表情变得歪歪扭扭的。 「不过，你不需要感到不安。因为本人……没错！因为『绝剑乱舞』伊曼纽就在这里！」 「……谢谢。」 请问你是哪位？突然报出像是称号的东西也没人听得懂吧。 不过我依然看出了一件事──这人肯定是个笨蛋。 这种类型的人具有降低现场恐怖指数的效果。即使陷入类似恐怖电影的状况，因为周遭其他人都会认为「最先死的多半是这家伙吧」，不至于马上就陷入恐慌状态。 那么，现在就让我来利用他吧。首先向这个称号是什么蕨硷的伊什么先生要求单挑，如果能让其他人认为他是头号牺牲者的话，或许就有办法避免引发集团恐慌。 虽然我只做出了有气无力的回应，不过他还是面不改色地维持着原本自命风流的态度。很好，就这样答应跟我单挑吧。这人看来就是那种对自身实力怀着过大评价的类型，应该行得通才是。 「怎么了吗？一直像这样板着脸的话，未免太辜负你惹人怜爱的容貌啰？」 「在此向您提议进行一对一的对决。还有，我本来就是这副表情。」 「一、一对一的对决！？ 也就是说……你想跟我约会吧！」 不是。 我脱下白色帽子，把它抛向空中，接着把藏进衣服里的头发也拉了出来。我一边用手梳理感觉可能会开始乱翘的长长黑发，一边报出名号。 「抱歉这么晚才报上名号。我是多克尼斯伯爵家家主，尤蜜拉?多克尼斯。现在就让我们光明正大，一决高……」 伊什么先生先是一脸茫然地望着半空中的帽子，在他的视线转回我头部后又听到了我的名字。 他的下一个动作非常快。因为他拥有神秘的称号，所以实力应该不至于太差吧。他的手飞快地按住自己的肚子。 「我突然觉得肚子痛，所以先告辞了。」 接下来的动作也同样十分迅速，他往后转，逃命似地拔腿飞奔，直接掠过了里面应该有着保护对象的帐篷旁，朝着雷姆列斯的方向跑去。他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 「咦～」 以恐怖电影理论而言，试图抢先逃跑的轻浮型角色通常都会没命。可是因为我不会追上去，所以他应该可以继续活下去吧。 虽然没能成功引发单挑事件，不过我报出的名号并没有就此消失。 逃跑骑士的搭档──表情严峻的另一位骑士──确实听到了我说的话。 「尤蜜拉！尤蜜拉出现了！巴尔夏恩的魔王袭击司令部！」 他的警告宛如水面波纹般在军中传了开来。 此起彼落的惊叫声。在惊慌失措中起身又跌倒的人。翻覆在地的锅子。 真是，一旦慌乱这样扩散开来，想让群众恢复冷静可是相当困难的啊。即使我采取什么行动，多半也只会造成反效果吧。这下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当我不知所措伫在原地时，传来了音量惊人的说话声。 「大家冷静点！忘记我们拥有秘密武器了吗！」 因为音量实在太大，甚至让我出现了耳鸣。 声音来自于我眼前的帐篷，过于强大的音压震得帐篷布不停抖动。这个超乎常理的音量……绝对是高手。因为声音来自帐篷之内，所以说话者应该就是雷姆列斯的第一王子吧。 不知是王族的领导魅力，或者单纯只是大家被突如其来的巨大声音吓了一跳，总之，方才陷入混乱的军队，现在变得鸦雀无声。 一个男人从帐篷中走了出来。 高头大马，从衣服上就看得出身体非常健壮。那个看不到半根头发的头，有可能是他自己剃光的吗？我记得雷姆列斯的王子应该是三十多岁，但是眼前这人实在太有威严，看来像是超过五十岁。 这名壮汉全身上下唯有一处看来格格不入──嘴上戴着像是防毒面具的东西。 「你对这个感到好奇吗！老夫就告诉你吧！这个的正式名称是『风－三四七号四型』……俗称扩大音量君！老夫研发的魔法道具！」 再次传来的巨响让我不由得捂住耳朵。 刚刚才有一个个性相当鲜明的人逃跑，没想到马上又出现了另一个十分有特色的人。虽然应该已经没有必要了，但他说话时依然戴着那个宛如扩音器的魔法道具。 「看来你对扩大音量君的效果十分好奇的样子！你肯定猜不到！这东西！能够用风魔法让装备者的声音扩散出去！也就是说可以让音量变大！呼哈哈哈哈！」 被迫在近距离承受巨响，害我开始觉得有点不舒服。 话说回来，为什么要特地对我说明啊？取那种简单易懂到过剩程度的名字有意义吗？ 他的命名品味超像魔法道具店的老婆婆。最近流行这种命名风格吗？ 在我对这个可能是王子的人感到困惑时，又有一个人从帐篷里走了出来。新登场的男性跟壮汉正好相反，身体瘦弱到看来像是随时可能断成两截。皮肤也呈现不健康的苍白，似乎长期闭门不出的样子。 看来像是研究者的新登场男性，在捂着耳朵的状态下发出细不可闻的声音。 「博士、博士，请取下大音君，实在太吵了。」 「你说什么！？ 老夫听不到喔！？ 说话时要多用腹部的力量！」 「还有，博士研发出来的是风－三四七号的一型吧。三型跟四型是第二工厂的发明。能够把派不上用场的一型改良到现在这种足以实用的程度，真的很厉害。」 「这是什么话！？ 就是因为有原型机才能进行后续研发吧！从零创造出一才是了不起的成就！」 「……您根本就听得到吧。我记得三四七号应该是试图复制来自地下城的魔法道具而成的产物吧？博士自己也是模仿者喔。」 「唔…………你很吵喔！」 「博士自己才是最吵的。好啦，把大音君拿下来吧。」 我还在想「个性鲜明的骑士逃跑了」，没想到马上又出现了两个个性鲜明的人。 然后，这两个人好像都不是王子。对话内容听来像是博士跟助手。 这时又有一个男性从帐篷里走了出来。虽然仪容端整，不过不怎么起眼，没什么存在感。这人也是助手吗？我私下将他命名为助手2号。 不过，本来应该在这里的雷姆列斯第一王子到哪去了？难不成这个气派的帐篷其实是幌子，王子本人位于没那么醒目的地方？ 「不好意思，请问第一王子在哪呢？」 「喂，王子，有人叫你喔。」 博士想都没想就对助手2号这么说。 咦，那个不起眼的人就是雷姆列斯的第一王子？他轻声说了一句话。 「我本来希望你不会说出这件事。」 「什么！？ 王子，声音太小啰！」 用这种口气对王族说话的博士，真的是研究者吗？我开始感到怀疑了。 因为我觉得他似乎有问必答，所以我顺口问起三人的身分。 「那么，请问你们是？」 「老夫是雷姆列斯第一魔法道具工厂厂长，李奥纳多！这家伙是老夫的助手。」 「我只是普通的研究员，被迫接下看管博士的任务。」 这两个人的关系就跟表面上一样。 即使拿下扩音器，声音依然相当响亮的博士不停大力拍打助手背部，后者似乎感到颇为困扰。 虽然奇怪人物出现搞得我有点心烦，不过慌乱已经平息了。要是他们没有出现，现在应该依然是「即使想假装落败也有困难」的状况吧。有没有办法巧妙地利用他们两个，让我看来像是输掉的样子呢…… 博士注视着我，说话时没有丝毫畏惧之意。 「接下来轮到我们发问了！阁下就是多克尼斯伯爵吗！」 「没错，我就是尤蜜拉?多克尼斯。」 「很好，确认对象了！」 彼此互相报上名号后，令人期待的研究者搭档采取了行动。 「马上准备座标指定装置！」 「是。」 博士一声令下，助手先生随即转身进入帐篷。 这样说来，博士一开始就有过什么「忘记我们手上有秘密武器了吗」之类发言呢。因为音量过大而变得不再是秘密的秘密武器，似乎需要花上一段时间准备。要是我在这时出手攻击，肯定能获得压倒性胜利。 不过，我乖乖地留在原地观察他们的动态。要是利用秘密武器的话，应该有办法巧妙地输掉吧。 助手进入帐篷后没过多久就出来了。他扛着四根长度大约是正常成人身高的棒子。虽然棒子很细，不过看来相当沉重。我觉得不该把劳力型工作交给他处理。 他朝我走了过来，将棒子插入离我非常近的地面。一根、两根、三根、四根，棒子以像是要围住我的状态插在地上。 我觉得不该妨碍他工作，所以往后退开几步。 「请不要乱动！因为我不想再来一次，所以请你留在原地。」 「啊，对不起。」 我不知为何挨了助手的骂。 棒子插成宛如正方形的图形，我位于中心处。 「麻烦往左边再稍微移动一点。」 「……这样吗？」 「啊！过头了！」 我依照助手先生的指示移动到正中央的位置。 这样看来，秘密武器似乎得靠这四根棒子指定对象位置才能发动的样子。这根本是不良品吧。 除非目标乖乖留在原地等待，否则就不可能顺利完成设置。这种秘密武器只有碰上刻意想让自己输掉的对象时才能确实发挥效果吧。 你们真的打算靠这个打赢我吗？我对彷佛相当忙碌，甚至无暇留意这边的研究者搭档已经不抱任何期待，将视线转向王子。彼此一对上眼，王子马上看似尴尬地撇开了视线。 「博士，座标指定装置已设置完成。」 「辛苦了！那么，接下来就是万众期待的……加封君登场！」 博士拿出了一个大约手掌大小的白色方块。那个立方体似乎正在微微发光。 「请问……那是什么呢？」 「光－九九七号一型，施加封印君。数百年前，巴尔夏恩王国的第一代王妃封印了通称魔王的人物。我们成功重现了那个封印魔法道具……也就是这个！」 这人还真的有问必答耶。原来如此，当时封印魔王的魔法道具啊。因为外表看来就让人觉得跟光属性有关，对我应该也能发挥效果吧。毕竟连那个人都被封印了几百年才出得来，搞不好我也会有危险。 「我没记错的话，巴尔夏恩的第一代王妃应该能够使用光魔法吧？发动那个东西时不需要用到光属性的魔力吗？」 说到封印，我认为不太可能跟第一代王妃的光魔法完全无关。 因为能够运用光属性魔法的人非常罕见，他们应该没办法轻易找到才是。如果是依然在世的人，在我所知范围内就只有那个亚莉西雅而已。她正被幽禁在王城或其他地方。 刚听到是那个封印魔法道具时，我一度觉得可能有危险，不过或许不要紧。在我放下心之后，博士带着豪迈的笑容这么说…… 「当然，我们早就找来了能够使用光魔法的人。我国的谍报部也相当有一套哪。」 「谍报？」 这种时候会拿来炫耀的，一般来说应该都是「我国的魔法师」或「我国的人才」吧。谍报部？也就是间谍啰？ 要是间谍找来了能够使用光魔法的人── 「难道说！？」 「你猜中了！可以出来啰！」 亚莉西雅?恩莱特。这款女性向游戏的女主角，唯一有可能打倒隐藏头目尤蜜拉的人。没想到她竟然会在雷姆列斯这边…… 在博士如此宣布后，帐篷中…………咦？ 「这个……没人出来喔？」 「嗯，没人来哪！助手！」 助手先生再度进入帐篷。 看样子，亚莉西雅可能根本不在这里？为了打倒我，她逃离巴尔夏恩王国而投靠敌国……或许是我想太多了吧。 帐篷内没过多久就传来吵闹声，有人走了出来。 「我不要！你们事前根本没告诉我啊！突然从王都把我带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不是说要进行魔法道具的实验吗！」 「的确是魔法道具的实验，只是对象是多克尼斯伯爵而已。」 「不行不行，我办不到的啦！我已经决定再也不会反抗尤蜜拉小姐了！我觉得肚子很痛，现在就要回去！」 助手先生努力试着把一个有着粉红色头发的少女──如假包换的亚莉西雅?恩莱特拖出帐篷。 亚莉西雅竟然真的在这啊。 亚莉西雅被强行带出帐篷后，视线从助手先生身上转向我这边。和我完全对上眼之后，看得出她明显十分畏惧。 「久违了。」 「…………尤蜜拉小姐！幸好你没事！邪恶的雷姆列斯王国企图封印尤蜜拉小姐！我就是为了破坏他们的计画而潜入敌人内部的！来吧！现在就让我们一起来打倒暴虐无道的雷姆列斯吧！」 她说个不停。亚莉西雅原本就是这种个性吗？虽然我已经记不太清楚她本来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不过个性应该不是这样吧？ 看到我以怀疑的眼光专心打量她，她说话的速度变得更快了。 「哎呀，真的很辛苦呢。雷姆列斯的人突然绑架了我。虽然我试着抵抗，但是因为没有尤蜜拉小姐你那么强，所以还是被掳来了！真的让人很伤脑筋呢！不过，既然尤蜜拉小姐已经来了，那我就放心了！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了吧，你一个人也能打垮雷姆列斯吧！因为尤蜜拉小姐非常强嘛！耶嘿嘿！」 亚莉西雅勉强对我挤出笑容。 ……我看不下去了。她本来的个性绝对不是这样。原来如此，幽禁竟然会让人的个性出现这么大的转变啊。 「潜入跟遭到绑架……请问到底哪一个才是正确答案呢？」 「这个、那个、该怎么说才好呢…………啊，我真的遭到了绑架！在那之后，我装成已经背叛的样子，专心收集情报……真的是这样！拜托相信我！」 看来绑架跟潜入都是骗人的。我也同样不善于说谎，在旁人眼中看来，或许也是这种一看就知道在说谎的感觉？ 宛如补足我的预测般，不懂得察言观色的博士开口说话。 「唔？你之前不是说过要搭上前往其他大陆的船，永远不想再见到宿敌吗？」 「…………不可以上当！这是卑劣敌人的离间计！」 我好像了解了。因为邻国间谍宣称「只要帮忙进行魔法道具的实验，我们就会协助你离开这座大陆」，所以亚莉西雅就傻傻地跟着对方走了──直到刚才为止都完全没想过进行实验时的对手可能就是我。 雷姆列斯之所以需要光魔法师，除了尤蜜拉对策之外就别无其他理由嘛。为什么会这么老实地相信对方说的「魔法道具实验」呢。 状况变得乱七八糟了。现在已经没空演什么「遭到击败」的戏码了。 好在亚莉西雅看来似乎无意战斗，所以应该只要破坏魔法道具就没事了吧。 我开始行动──为了夺取博士手上的装置而冲向对方。 额头随即受到冲击。 「好痛……」 我之前也体会过这种感觉。刚才的痛楚就跟撞上公爵偷偷带出教会的结界魔法道具时一模一样。 我慌忙将手伸向四周确认，发现四根支柱已经形成了一个正方形的结界。 既然抢不到魔法道具的主体，那就先破坏辅助装置吧。 我为了拔掉围着自己的支柱而伸手握住其中一根── 「好烫！」 我的手刚碰到柱子就传来一股无法忍受的剧痛，忍不住放开了手。 「光属性果然是弱点啊。」 正在痛苦呻吟的我听到了博士若有所悟的说话声。 亚莉西雅明明什么都还没做，竟然就已经发挥出了这么强的效果。虽然亚莉西雅不构成威胁，但是封印魔法道具另当别论。 不过，如果不是光魔法师就没办法构筑完全的封印。 只要亚莉西雅不与我为敌，我就不会遭到封── 「啊哈哈哈！你果然对光属性没有抵抗力啊！害我白着急一场。」 「亚莉西雅小姐？」 「绑架跟潜入都是骗你的啦！虽然我之前确实没听说得面对你，不过，为了我的自由，还是要麻烦你接受我的封印啰！」 原本站在敌人那方的亚莉西雅，一看到我就立即背叛，看到我对光属性没有抵抗力之后随即再度背叛。所谓翻脸比翻书还快，或许就是这么回事吧。 亚莉西雅从博士手中接过魔法道具本体，对我露出十分开心的笑容。 「永别了，尤蜜拉小姐。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吧。我其实没有那么讨厌……不对，我真的很讨厌你。那么，施加封印君！动手吧！」 方块发出灿烂光芒，从亚莉西雅手上浮了起来。 在柱子的引导下，方块以宛如要缠住我的螺旋形路径移动。 我本来已经做好了可能得承受剧痛的心理准备，不过完全没有这类感触。明明受到光属性的魔力笼罩，可是却觉得像是即将坠入甜美的梦乡── 往上飞、挖开地面往下逃、用黑洞术消除柱子……逃脱方案源源不绝浮现。 明明应该要尽快实行这些方案，脱离结界范围，但我就是摆脱不了那种美好的感觉，一心只想就此沉睡，整个人融入梦境之中。 在意识逐渐远去时，我听到了派翠克的声音。 「──尤蜜拉！」 对不起，我不该离家出走的。不该说什么不想举行结婚典礼之类任性的话，对不起。 因为派翠克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所以一定只是我的幻听── ◆　◆　◆ 我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依然站在原地。 眼前是博士跟助手，以及亚莉西雅。时间好像还没过多久。 「咦？」 「她脱困所需的时间是十九秒！在报告里要清楚记录下来！十九秒喔！」 「我已经写好了。」 他刚才说十九秒？动用了跟封印魔王时系出同源的魔法道具，结果只有十九秒？因为复制而劣化的程度太夸张了吧？ 我稍微动了一下身体，完全感觉不出来有哪里不对劲。 我只靠自己的力量就逃出来了吗……现在应该是派翠克赶来救我的场面吧？ 既然敌方的秘密武器也没发挥多少效果，就这样歼灭雷姆列斯军……不对不对。我得装成输给他们的样子才行。 在我回想起目的的瞬间，脑中灵光乍现。现在的状况……可以利用哪。 虽然尤蜜拉当场就让封印魔法道具失效，不过也因为在逃脱时消耗太多力量而变得弱，不得不选择撤退…… 我想出了一个完美的大纲。不但让我有明确理由撤退，而且落败程度也恰到好处。 正当我准备开始行动时，亚莉西雅在双腿不停颤抖的情况下开口说话。 「哎呀，这个，不愧是尤蜜拉小姐呢。啊，你的肌肤真漂亮！是不是用了什么特别的方法保养呢？啊，其实根本没有必要跟我这种人说嘛！耶嘿嘿嘿！」 已经算不出到底是第几次背叛的她，眼角泛着泪光。现在只能先放着亚莉西雅不管了吧。毕竟我也不知道怎么回应她比较好。 姑且不论亚莉西雅，我的假装落败行动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 说起来，莱纳斯先生之所以会支持第一王子派，主要是因为第二王子派轻视研究者的关系。要是知道我眼前的研究者搭档成功研发出了能够弱化尤蜜拉的魔法道具，他们应该就会受到瞩目吧。 虽说我现在依然状态绝佳，不过还是要试着装出已经变弱的样子。就算说出「呜哇～因为体力已经耗尽，这下只能逃跑了吧」这种话，他们肯定也不会相信。最好还是设法让对方主动察觉我变弱了。 我刻意假装头晕目眩，让身体以比较大的幅度摇晃。这样如何？──我偷偷窥探博士等人的反应。 「比预测时间快很多。长期间的封印依然是不可能重现的领域吗？」 「老夫的发明足以匹敌地下城的睿智。原因可能是使用者的实力不足，不然就是封印对象太强！」 他们对我毫不关心。听我说，即使遭到封印也能马上脱身的尤蜜拉小姐就在这里喔？你们不会担心对方进行报复之类的吗？希望你们多少效法一下已经瘫坐在地，泪流满面的亚莉西雅小姐。 助手先生朝我看了过来。他看来像是完全不觉得恐惧，真要说的话，他的眼神有种无机质的感觉，彷佛只把我当成实验用的白老鼠，不带任何感情。他一边在手边的纸上振笔疾书，一边对我开口说话。 「多克尼斯伯爵，请谈谈您对自己遭到封印的十九秒期间有何感想。」 「……感觉就只是一转眼的事，以体感而言甚至还不到一秒。」 问感想有什么意义吗？ 啊，不过或许可以趁机对他们暗示我变弱了……我继续说下去。 「封印魔法道具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就算解除了封印，我也不觉得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要是我老老实实说出「状况变差了」，多半会让他们起疑吧。所以，我现在试图营造出「勉强硬撑，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的感觉。刻意提起他没问到的解除后状况，相信也可以争取到不少分数。 怎么样啊？助手先生，拜托你注意到我已经变弱的事……不过，我现在可是状态绝佳喔。 「不，我没问你解除后的状况。因为人的主观认知缺乏可信度。」 「没把观测装置带过来真令人遗憾！要是有个可以观测人类魔力量的装置就好了！」 「毕竟那个非常占空间的关系。因为是稀有品，所以也得申请外借许可才行。」 研究者二人组自顾自交谈，完全没有理会我，甚至没有表现出丝毫注意到我变弱的样子。不过，我现在真的处于绝佳状态喔。 这两个人是不是只对魔法道具有兴趣啊？或许我应该说得更露骨一点？ 「原来魔力遭到削弱时是这种感觉啊。……话是这么说，不过也只是少了一点点而已。应该还在可以正常战斗的范围之内吧。」 怎么样啊！？ 我现在是不是营造出了「尽可能逞强」的氛围？尤蜜拉?多克尼斯已经变弱了。实际上依然是状态绝佳。 这时，助手先生以像是瞧不起人的表情对我开口说话。 「那都是你主观的认知吧？有任何具备客观性的资料佐证吗？」 我、讨厌、这个人。 的确，如果纯凭我的主观就必须考虑到误会等各种可能。实际上我也真的说了谎。不但魔力完全没有减少，而且也没有减少的感觉。以研究者而言，他这种不在乎他人会做何感想的态度可说非常正确，他自己就是最好的证明。 「还是得在测试场才能进行有意义的实验。」 「嗯，我们回去吧！」 「我已经准备好行李了。备用的座标指定装置──」 「留在这里吧！」 博士轻轻松松背起被各种物品塞得圆滚滚的背包，豪迈地跑了出去。虽然助手没拿什么东西，但是依然追不上博士，只能气喘如牛地努力让自己不至于被完全抛下。 因为他们撤退得实在太过干净俐落，不只是我，就连雷姆列斯的军人们也都只能傻傻地望着这一幕。 他们的身影逐渐变小，哎呀，竟然就这样走掉了。 算了。反正多半也没办法让他们产生「她似乎变弱了」的误解吧。 现在果然还是需要一个即使目睹我只用极短时间就脱离封印后还会觉得「说不定她已经为了逃离封印而耗尽力量」这种总以为自己福大命大而老是把事情想得太美好的人吧。 问题是，现在当然不可能刚好有个如此符合需求的人在场── 「难道说，尤蜜拉小姐已经因为封印的影响而变弱了？」 「啊。」 真的在场。亚莉西雅?恩莱特小姐。 「你之所以没去追赶博士他们，其实是因为变弱的关系？这样的话，我也逃得掉？不，如果是现在的话，或许有胜算？」 她轻声说出了内心想法。 这孩子实在太好用了，我最喜欢亚莉西雅小妹了。 幸好那对研究者搭档已经离开了。要是他们还在这里，应该会当场提出「她不可能变弱」的意见，加以否定吧。 啊，可是，如果是他们的话，说不定曾经研究过测定等级的魔法道具。 因为现有的水晶球就只能显示出等级的最后两位数，所以我到现在都还不清楚自己的正确等级。如果是他们，关于能够显示出三位数、四位数或更多位数的魔法道具，说不定知道什么情报。没能问到这个让我深感遗憾。 ……啊，对了，测定等级。 我忘记完成「测定等级」这项例行公事了。因为今天从一大早开始就跟吉尔伯特先生一起赶路，所以我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虽然只能知道最后两位数，不过看着数字逐一增加还是让人很开心。因为这几天都没打倒魔物，所以等级应该跟昨天、前天一样吧。但是我依然要做，因为这是例行公事。 我拿出那颗水晶球，虽然亚莉西雅看到之后马上开始乱吼乱叫，不过我没理她。 「唔哇！她拿出了某个东西！？ 这下我死定了！」 我蹲了下来，把水晶球放在地上。接着，我把手放到球上，探出身子观看显示在另外一侧的数字。 虽然只是意外，不过现在形成了我向位于正面的亚莉西雅展现出自己目前等级的情况。因为她这时依然瘫坐在地，所以应该看得更清楚吧。 等级当然没有任何变动，还是13级。不过这只是最后两位数，有可能是百位数加13，也可能是千位数加13。 「13……？」 亚莉西雅飞快地站了起来。刚才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孔，现在洋溢着自信与希望。 「13！那个尤蜜拉小姐只有13级！打得赢，就算是我也打得赢吧！」 不不不，我可是已经突破了99的等级上限……原来如此，她以为我现在真的就只有13级吧。看起来像是已经弱化到没办法继续变得更弱的程度了。 没想到这颗水晶球竟然也能帮得上忙。曾经有过「随身携带太过诡异」之类发言的派翠克跟吉尔伯特先生实在没有先见之明呢。 现在正是顺水推舟的时候！我以非常做作的态度开口。 「啊，竟然有这种事。我的等级因为受到封印影响而降低了！现在只能先撤退，把等级重新练回来才行了吧。」 研究者搭档已经离开真的非常值得庆幸。否则我就会因为他们对「封印不会导致等级降低」提出的合理说明而陷入危机了吧。话说回来，等级有可能降低吗？有的话，我想趁早彻底除去导致等级降低的原因。 好啦，行动可以说几乎已经完成了。现在只要我落荒而逃，雷姆列斯就能获得「让尤蜜拉变弱并将之击退」的成果。这样一来，他们应该就不会勉强继续进攻阿修巴顿了吧。 要是逃得太快，说不定就无法让对方觉得我变弱了。现在还是以稍微慢一点的动作退场吧。 在我思考怎么撤退比较好的时候，亚莉西雅一边走向我，一边连珠炮似地说个不停。 「尤蜜拉小姐，你知道自己害我变得多惨吗！你可以体会完全没有自由时间的生活有多辛苦吗！」 算了，现在就先让你说个高兴吧。你当初差点被处死时，提议改为幽禁的人可是我喔。 因为我始终保持沉默，她于是继续往下说。 「那个尤蜜拉小姐变成13级！实在太可怜了！失去唯一长处之后，请问你现在的心情如何？不但等级是我比较高！属性也是我占优势！谁会赢已经很明显了吧！」 我现在不是13级──我十分了解这一点。 不会因为这种三流挑衅就失去冷静。 「真的很可悲！只有13级……噗噗噗，甚至比一年级生还低呢！」 忍耐，我现在必须克制自己的冲动。 因为我很强，所以不会跟弱者一般计较。亚莉西雅说的话越重，只会显得她本身越弱。 我很强。我很强。我很强。我我我我很很很强强很强── 「太弱了！实在太弱了！简直是杂碎！杂～碎、杂～碎！」 「咕叽嘎叽嘎嘎嘎嘎嘎。」 插曲四 派翠克3 第四卷插曲四 派翠克3 派翠克独自冲出堡垒，往前飞奔。 「尤蜜拉……你千万别出事啊……」 从莱纳斯口中得知封印魔法道具的情报后，派翠克认为目前状况比原本的想像更加危险。 万一雷姆列斯的秘密武器──封印魔法道具──能够发挥出与封印魔王时的物品同等效力……尤蜜拉就会遭到封印长达数百年。虽然她本人或许只觉得自己睡了一段很长的时间，但是，这段睡眠实在太久了。 不但在派翠克终其一生都无法再见到尤蜜拉，尤蜜拉醒来时也将面对一个她认识的人都已经不复存在的世界。 派翠克加快速度，彷佛想借此甩开残酷的未来预测。 他的姿势前倾到像是随时可能直接扑倒在地的程度，每踏出一步都削掉一大块地面。 越过一座小丘后，他看到了雷姆列斯军的阵营。可以望见敌军全貌。 他飞快扫视……找到了。派翠克发现尤蜜拉位于军队后方，一座相当大的帐篷前方……正好目睹尤蜜拉即将遭到封印的瞬间。 「尤蜜拉！」 即使明知声音传不到那么远，派翠克还是不由自主脱口大喊。 处于四根柱子围绕之中的她，看似毫无抵抗便逐渐消失于强光之中。 光随即消退，神秘的支柱也跟着消失，此外，尤蜜拉也已经不见人影了。取而代之出现的是一个巨大的白色箱子。那个大小足以容纳一个人的立方体浮在半空中，朝横向缓缓地转动着。 「……我还是没赶上。」 不知所措的派翠克垂下头，低头望着地面。 她并未就此丧命。跟魔王的情况一样，迟早可以复活。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像魔王那样经过数百年，或者是几年，抑或是几天。派翠克心想，说不定能够透过从外部加以干涉的方法来解除封印。 在这里一直等到尤蜜拉出来为止吧。等到她让那副一如往常的扑克脸浮现出些许笑意，说着「我回来了，可是没能抵达月亮喔」的状态下出来…… 派翠克一边想着虽然才几天没见面却已经无比眷恋的那张脸孔，一边抬起了头。 「……嗯？」 他看着地面的时间不过短短几秒，然而，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已经发生了变化。 原本应该是纯白的方块浮现出黑色斑点。很快黑色斑点的范围就逐渐扩大，看来就像是在侵蚀白色部分一样。 几秒钟后形成了黑白各半的条纹，又过了几秒之后，箱子就几乎已经全部变成黑色了。 方块在彻底变成黑色──与她的发色相同──的瞬间崩解了。 在已经消失得连灰都不剩的箱子原本所在位置，尤蜜拉以看来和封印前一模一样的姿势站着。 「…………啊。」 原本甚至在担心可能永远无法再度见面的派翠克，沮丧地垂下头。 「把我的担心还来啊。」 确认她平安无事之后，派翠克不禁产生了「这个结果其实理所当然」的感想。从以前开始，尤蜜拉就有着总是害他白担心一场的实绩。 不过，即使时间非常短，遭到封印依然是事实。 「……或许还是该说幸好她没事吧。」 「幸好她平安」的感情，以及「害我白担心」的感情，两者在派翠克内心之中相争不下。 已经养成叹气习惯的派翠克再次叹了一口气，为了赶往尤蜜拉身边而迈开脚步。 「派翠克，等一下，先别走。」 「兄长！？」 从后方叫住派翠克的人是吉尔伯特。相较于为人爽朗的弟弟，看来似乎有点神经质的哥哥正板着脸注视着雷姆列斯军。 由于原本认为十分危险的封印魔法道具已经不复存在，派翠克认为多半不需要急着赶过去，因此照哥哥说的停了下来。 「兄长，听说你之前在雷姆列斯，而且还跟尤蜜拉一起行动。」 「莱纳斯告诉你的吗？」 「封印魔法道具的事也是他跟我说的。」 「啊，原来那是封印吗……这样的话，雷姆列斯那些人会提前进军就说得通了。」 「你竟然什么都不知道就叫尤蜜拉过去！？在不知道那些人为了什么理由而提早预定行程的情况下？我本来以为兄长你应该想得到其中一定有某种理由的。」 「我当然也认为肯定有理由……不过，没必要这么计较吧。那种程度的小事，你的未婚妻不可能应付不来。」 「……也是啦。」 虽然派翠克对哥哥叫未婚妻前往危险场所之事表示抗议，但他也不认为雷姆列斯有办法弄到足以应付尤蜜拉的物品。在派翠克内心之中原本势均力敌的两股感情，现在有一方获得了优势──害我白担心了。 弟弟为尤蜜拉担心的模样让吉尔伯特露出了看似感到不快的表情。 「封印对那个女人有帮助。看样子，我出的课题似乎太简单了。」 「课题……要她假装输掉的那个吗？」 「那个女人会成为强大威胁的说法已经传遍了雷姆列斯。实际体验过当地的生活后，我更加确定这个想法。」 「兄长，我不想听到你用『那个女人』称呼尤蜜拉……」 「我这么说有什么问题吗？派翠克，跟我比起来，难道你更重视那个女人吗？」 哥哥跟心爱的女性，两者都非常重要，不该拿来比较──根据过往经验，派翠克知道，即使自己这么说，兄长多半也不会接受。 派翠克心想「虽然我早就觉得兄长的个性相当独特，但还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夸张」。此刻，在他脑海中浮现出另外一个会提出同类型难以回答问题的人物。 要是吉尔伯特听到「你跟尤蜜拉很像」之类话语，肯定只会让情况变得更麻烦，所以派翠克当然没说出口。 在两兄弟谈话的期间，状况依然不停变化。白衣两人组已经不见踪影，尤蜜拉现在正面对着某个少女。 吉尔伯特伸手指着她们所在方向，开口说话。 「后面那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是雷姆列斯的第一王子。至于那个女人……她是谁啊？」 「那人是……亚莉西雅?恩莱特！？」 派翠克直到这时才注意到还有一个娇小的少女。 关于封印魔法道具刚才之所以能成功启动的理由，他现在终于了解了。 「亚莉西雅？那个光魔法师吗？如果是那个鲁莽冲动的家伙，就算是那个女人应该也能轻松骗过对方吧。」 「你无论如何都不打算叫尤蜜拉的名字吗？……算了，就算是尤蜜拉，例如『因为受到封印影响而消耗掉了大量魔力』这种程度的理由，应该也马上就能想得出来吧。我在信里也提过好几次，她的脑筋其实动得很快。」 「是啊，我也被她骗了一段时间。多克尼斯伯爵似乎相当善于伪装自己。」 俯瞰着雷姆列斯军阵营的吉尔伯特眯起了眼睛。 派翠克原本认为，当尤蜜拉跟吉尔伯特初次见面时，自己绝对也要在场。因为这两个人都很容易遭到误解，如果让他们两个单独谈话，到时可不是闹着玩的。 然而，两人还是见面了──在遥远的雷姆列斯王都。 两人对彼此的第一印象想必都非常糟，他们到底谈了些什么呢？由于吉尔伯特刚才提到自己受骗，派翠克因此认为交流多半以失败收场。 派翠克战战兢兢地开口。 「你刚才说的受骗是……？」 「她在我面前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分。虽然我说受骗……不过，考虑到当时身处异国，应该算是明智的判断吧。」 「原来如此。不过，你应该没多久就看穿了吧？」 「我也说过她善于伪装了吧？我刚刚才知道她的真实身分。她一直用『艾蕾诺拉』这个假名……现在回想起来，那是公爵家女儿的名字吧。」 假设尤蜜拉动身飞往月亮之后就坠落到邻国的话，两人一起行动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一整天。明明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但兄长却说刚刚才知道尤蜜拉的真实身分。 尤蜜拉还是有办法采取合乎礼仪的举止，同时也会在合乎礼仪的情况下出现莫名其妙的言行。即使她报上假名，隐藏自身特征，只要稍微交谈几句，应该就会察觉她是个无法以常识看待的人才是。 自己一直十分尊敬，英明睿智的兄长，其实就和尤蜜拉一样迟钝……派翠克很难相信这件事。 「因为彼此都报上假名，所以认为对方是陌生人吗……」 「不，我没有用假名。你想想，世上有多少人一听到吉尔伯特这个名字就会联想到边境伯的继承人？想得到的人肯定也都知道我的长相。」 「也就是说，兄长，即使听到吉尔伯特这个名字，尤蜜拉也依然没认出你？」 「她看来确实像是没认出我……难道说，你的意思是她很有可能其实早就认出我是谁，只是刻意不揭穿而已──」 「不，这是不可能的。她根本就不懂得跟人勾心斗角。」 尤蜜拉实在太过迟钝了。问题还是在于即使知道名字也还是没认出吉尔伯特就是吉尔伯特，后知后觉的尤蜜拉。自己的兄长才不可能如此愚钝──派翠克努力说服自己。 丝毫不知弟弟对自己的信任已经面临崩坏边缘的吉尔伯特，望着位于远方的尤蜜拉与亚莉西雅开口说话。 「我跟那个女人谈过几次话。如果当时就知道她的真实身分，大概就没办法像那样心平气和的谈话了吧。在没有偏见、成见的状态下和她聊过之后……那个，该怎么说呢……虽然多少有着奇特的一面……不过……尤蜜拉的确是个好女孩。」 「……兄长！」 派翠克注意到吉尔伯特首度说出尤蜜拉的名字，忍不住看向哥哥的脸。虽然那副原本就让人觉得有些神经质的脸孔，现在看来变得更像是因为感到不高兴而扭曲成一团，但是，从小就一直跟在哥哥身边的派翠克看得出来，他只是在掩饰自己的难为情而已。 虽然状况一度不太乐观，不过，兄长现在似乎同意我跟她结婚了──派翠克松了一口气。 「我可还没同意你们结婚喔！要是那个女人没能达成我交付的课题，我就会一直反对下去，说什么都不会参加你们的婚礼。」 「要是尤蜜拉巧妙地让自己输掉的话？」 「到时……好啦……我也只好对派翠克你跟尤蜜拉的婚姻给予祝福……派翠克，你在笑什么？」 「没事，我只是觉得这很像兄长你会说的话而已。」 「这样啊。其实我一直觉得叫兄长有点见外，还是像以前那样叫我哥──」 个性别扭的哥哥与乖巧机灵的弟弟，两人的对话在此中断。 他们首先感受到了一股庞大的魔力奔流。发生源位于雷姆列斯军所在方向。 两人放眼望去，看到了「那个」。派翠克随即察觉那个是谁，花了一点时间才想到答案的吉尔伯特则是忍不住如此自言自语…… 「……那个东西是什么啊？」 第八章 隐藏头目，降临，世界末日 第四卷第八章 隐藏头目，降临，世界末日 那个浮在半空中，而且还在逐渐上升。 那个的背上有着羽翼。照理来说，通常会持续流动，而且也是无形无色之物的魔力会凝聚成形的现象是极为罕见的。 总共六对十二片的黑色羽翼，一方面不停扭曲变形，一方面逐渐增大。达到了即使从远处观看时看得到羽翼也无法看见位于正中央，有着人类般外型的那个的地步。 那个的头上有着环。同样完全呈现漆黑的圆环层层叠叠，宛如土星环般往外扩张。 将之称为天使未免过于邪恶，称之为恶魔的话则太过神圣，称为神的话又亵渎到极点。 雷姆列斯军就在那个附近。众人就只是眼睁睁看着那个的羽翼持续伸展，圆环变得越来越大。 没有人逃跑。因为，不论理解力再怎么差的人都还是会了解到，不管逃到哪里都没有意义。 没有人发出惊叫。因为，从肺部吐出空气让声带振动的行为毫无价值可言。 没有人交谈。因为，大家都想着同一件事，已经不需要再特地透过对话取得他人认同了。 没有人写遗书。因为，就连留下遗言的对象肯定也将一并消失。 没有人挺身而战。理由无庸赘言。 与其称之为绝望，说是认命应当更为贴切吧。不管做什么都是白费力气，面对这个现象，除了接受之外别无选择。 那个的四周变得鸦雀无声。即使是现在，雷姆列斯的军人们望着的那个也依然在不停变大。 黑色羽翼不停往上延伸，圆环则以水平方向朝全方位伸展，持续变大。十二片羽翼达到某个高度后，动态转变为像是要罩住整个星球一般。黑色圆环持续扩展，彷佛要覆盖全世界天空…… 全世界都能观测得到黑色羽翼与圆环。世界各地都陷入慌乱。直觉敏锐者、感受灵敏者，看到这个神秘现象后就已经想像出了那个的存在，就此坠入绝望深渊。 ◆　◆　◆ 巴尔夏恩王都。 幸好今天是阴天，所以看不见薄翼。然而，人们还是看得到位于云层下方，虽然很薄却持续扩大的圆环。 在居民们对浮现于空中的条纹感到不安时，王城内部正忙于掌握事态。 各部会提出的第一份速报已经送到了国王手中。领王国俸禄的天候专家表示，现有记录中找不到类似的现象。虽然他会再次重新审视记录，但是多半无法发现任何有用的参考资料。 这时，宫廷魔导师长也奉召来到了国王之处。勉强鞭策老迈之躯尽快赶来的魔导师长，一边调匀呼吸一边提出自己的见解。 「现在的情况多半是庞大魔力从西往东流，覆盖住整个天空之故。原因应当位于西方。」 国王从办公室的窗口往外看，发现浮现于空中的条纹确实呈现出分隔东西的走向。 「原来如此，魔力流吗……根据来自王都外的报告，在云层上方似乎看得到巨大物体。那个物体是黑色，外表看来像是叶片或羽毛，那个也与魔法有关吗？」 「因为臣没有目睹，所以不敢说得太过肯定，不过多半没错。」 「黑色的魔力……我无论如何都会联想到那个女孩哪。」 「不可能。以规模而言，这个现象已经超越了国家的范畴，纵使她确实超乎常人，实力多半也尚未达到如此境界。」 高龄的魔法师认为，这个现象的根源肯定来自于超出人类理解范围之外的事物。凭人类之力无可抵御。 这时，另一个人进入了国王办公室──负责维持治安的骑士团成员。 国王跟宫廷魔导师长的谈话因而暂时中断，国王下达「提高警戒，避免有人趁乱犯罪」等指示。 变得无事可做的宫廷魔导师长望向空中的诡异纹路，打了个寒颤。 ◆　◆　◆ 位于遥远之处的另一座大陆，在因为时差而正值夜晚的某处，有位盲目剑豪察觉到了异变。二十四小时都活在黑暗世界之中的他，感觉到了更加深沉的黑暗。 「这样啊……一切都要结束了吗。」 「师尊？您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你早点睡吧。」 「是！我会为了明天的修练好好休息的！晚安。」 盲目的剑士一边凭着过人听觉听着徒弟的心跳声远去，一边思考明天的授课内容。 「前提是……真的还有明天的话。」 ◆　◆　◆ 某座市镇的教会尖塔上。 暗之神一边看着世界末日景象一边对光之神发牢骚。 「所～以～说！我不是说过应该要尽早杀掉她的吗！不知说过多少次了！」 「神的职责是守望人类。不是杀害人类。我会不厌其烦重述这句话。」 「看到这副惨状之后，你竟然还说得出那个是人类，让我怀疑你是不是脑袋有问题。」 「她是人类，是我所珍爱的人类。人类的纠纷就该交给人类自己去解决吧？」 觉得对方完全无法沟通的雷穆叹了一口气。事态早已超过了神能介入的领域。 挣扎已经毫无意义，静观是此刻唯一的选择。或许的确如同萨诺所说，只能期待人类自救了吧。 「拜托你啰，大哥哥。」 「面对这种情况，至少应该用名字称呼对方吧？」 「萨诺你给我闭嘴！话说回来，你也没比我好多少，连这种时候也还是不想改变自己的信条吗？」 「雷穆请保持安静。」 ◆　◆　◆ 接着是少了领主的多克尼斯领地。 万里无云的晴空成为弊害，这里的人们因而将一切尽收眼底。 领主宅邸中有许多人为了掌握事态而东奔西走。恐慌传遍市镇各处。在这样的情况下，唯有一个人依然保持着一如往常的冷静态度。 「尤蜜拉小姐又～做出夸张的事了呢。」 「艾蕾诺拉小姐！原来您在这里吗。请尽快前往安全场所──」 某个女仆向漠然地仰望着天空的艾蕾诺拉攀谈。 虽然艾蕾诺拉听到了女仆叫自己逃命的话语，不过她还是留在原地望着窗外。 「面对这种状况，请问还有哪个地方是安全的？」 「……的确。」 艾蕾诺拉一针见血的发言让女仆愣住了。 「现在这个，我怎么想都觉得肯定是尤蜜拉小姐弄出来的，所以大可不必那么害怕喔。」 「果然是尤蜜拉小姐吗？害我以为世界或许就要毁灭了……还是得相信尤蜜拉小姐才行呢。」 不，还是会毁灭。继续这样下去的话，世界肯定会就此消失。艾蕾诺拉原本差点老实说出内心想法，但是她转念一想，觉得大可不必在这种时候再挑起更多不安，所以保持沉默。 艾蕾诺拉十分信任尤蜜拉──她深信，对尤蜜拉来说，为了证明自身实力，毁掉一两个世界根本算不了什么。 然而，艾蕾诺拉依然毫不焦急。因为她想起了另一个信任程度不下于尤蜜拉的人。 「希望派翠克大人来得及阻止……我在这里再怎么想也无济于事吧。」 ◆　◆　◆ 回到「那个」附近一带。 雷姆列斯的军人们亲眼目睹了那个。他们此刻多半觉得世界各地抬头仰望天空，内心充满不安的人十分幸福吧。 听不见任何声响的世界末日中心所在地。 派翠克?阿修巴顿高声喊出那个的名字。 「尤蜜拉！」 对于他的呼唤，那个没有任何反应。 「尤蜜拉，你听得到吗！是我！派翠克！」 派翠克在雷姆列斯军队伍的缝隙间穿梭，埋头往前跑。 虽然有些士兵听到这个名字后想起对方是边境伯家的人，不过都没有什么反应。相较于半空中的那个，敌方某人位于此地根本无关紧要。甚至有人怀着「这种时候竟然还有人在白费力气啊」的想法，对派翠克投以同情的眼光。 因为那个对自己的呼唤毫无回应，派翠克情急之下飞离了地面。 他操控风魔法，飞近浮在空中的那个。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要是你真的讨厌成这样的话，不办结婚典礼也没关系──」 派翠克来到大约位于地面与那个中间的高度时，黑泥从天而降。整片天空布满黑泥，无数的黑泥。 派翠克的直觉警告他绝对不能沾到这些黑泥，即使只是些微也不行。 光是闪躲黑泥就让派翠克无暇旁顾，在他拼命闪避的期间，人也已经被压回到了地上。 派翠克仰望空中确认黑泥来源──当然就是那个。黏稠的黑色物体不停从十二片羽翼与背部相连处泉涌而出。 噗哒、噗哒……奇妙的是，重重坠落在地，发出诡异声响的黑泥始终没砸到任何人。 派翠克原本以为黑泥会就此缓缓沉入地面，但是似乎并非如此。从天而降的无数泥团宛如拥有意识般开始活动。 因为没有光泽，看起来像是泥巴的那些物体，或许具有类似软泥怪的特质。然而，以软泥怪而言，动作又未免过于独特。 那些物体的形状一直在改变，往上伸展后不久就垮了下来，往旁边伸长后也瘫掉……那些不定形物体持续蠢动，宛如在寻找某个特定的形状。 「这样看来……或许这次真的没救了哪。」 面对眼前这个比想像中的地狱更加骇人的光景，派翠克打从心底认为世界很可能真的就此毁灭。只要尤蜜拉有心，即使是世界末日也能轻松引发。 面对如此绝望的状况，派翠克再次纵身飞往空中。 他以盘据在天空中的那个为目标，持续往上飞。 「尤蜜拉！不管多少次，我都会──」 然后，他坠落在地。 「……怎么回事？」 他原本正以风魔法让自己上升，而且应该也已经来到了相当高的位置才是。 然而，下个瞬间，他惊觉自己撞进了地面。派翠克并不是被弹回来，他确定自己本来朝着上方飞行，但是一回过神就发觉自己往正下方猛冲。 为了确认究竟是怎么回事，派翠克捡起一颗小石头，将之扔向空中。 原本笔直朝着天空飞去的石头，达到某个高度时，轨迹突然转为水平。上、右、下、上……石头以看来不具任何规则的路径四处乱飞，不久后，飞行路径变成曲线，速度也慢了下来。 石头以速度逐渐变慢的状态下坠，在派翠克眼前骤然停止。随后，石头开始加速朝上飞，再次以不规则路径在空中飞舞，最后重新掉回他面前。 石头落地后弹跳了几次就停了下来，动作符合正常物理法则。 「空间扭曲了吗？」 就石头的主观而言，它或许只认为自己被抛出去之后朝正上方飞行，不久后在重力的影响下掉回原地而已吧。 派翠克心想，要是「那个」附近一带的空间真的已经扭曲得乱七八糟，自己刚才坠落之事也就说得通了。 想抵达她身边的话就必须突破毫无规则可循的疯狂空间──了解到这个令人绝望的事实后，派翠克漠然地仰望天空。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一旦空间扭曲，即使是光线也无法笔直前进。虽然现在可以看得到她，但是因为光线已经沿着扭曲改变方向之故，所以她未必真的位于现在看起来所在之处。 陷入绝望的派翠克，听到身旁传来有气无力的声音。 「做什么都没用了啦，早点放弃吧。」 「亚莉西雅……」 派翠克想起了这个本来应该被幽禁在王城的女孩刚刚在场之事。 眼神黯淡无光的亚莉西雅再度开口。 「咦？我觉得你好像有点眼熟……？算了，反正已经不重要了。」 「对了，在尤蜜拉变成那样之前，最后跟她谈过话的对象应该就是你吧。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原因就是我造成的。虽然或许是我的错，不过，反正连谴责我的人应该也会在不久后消失，现在才反省也已经太晚了，而且天空又那么黑……唉，这下子也不需要逃往别的大陆了呢。啊哈哈。」 虽然亚莉西雅这番话听来不太像是出自神智清明者之口，但是可以确定原因绝对跟她有关。 派翠克认为，这个罪魁祸首正是突破眼前困境的关键。 「你对尤蜜拉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那个温厚的尤蜜拉……温厚？总之，尤蜜拉会那么气愤，肯定是非常过分的事吧。」 虽然派翠克认为不可以用温厚来形容，但是，尤蜜拉的精神状态的确相当稳定，如果她是那种不高兴时就随便找东西发泄的人，巴尔夏恩王国很可能早已化为焦土。 让这样的她变得如此恐怖的逆鳞究竟是什么？面对派翠克的质问，亚莉西雅老实地说出了禁忌的内容。 「我原本以为，如果她是13级的话就有胜算的关系。何况属性上也对我有利嘛……我不该以为自己赢得过那个的。」 「啊～」 派翠克恍然大悟。 ……其实应该说他早已多少想到了这个可能。 尤蜜拉不久之前变成和现在类似的状况时，同样也是因为有人拿她等级变低之事开玩笑的关系。虽说事实上只是等级的最后两位数变成13而已，但是，她似乎难以忍受「你这家伙是个等级只有13级的杂碎」之类言论。 虽然是如此无聊的原因，但还是必须设法让眼前的惨状落幕。派翠克深深地叹了一口听似感到忧郁的气。 「我就知道可能跟那方面有关……尤蜜拉，你很强喔！」 派翠克鼓足中气大喊尤蜜拉很强，但是没人知道喊声是否传入了对方耳中。 派翠克心想，因为尤蜜拉是那种抛下「我要去月亮」之类话语后离家出走的人，只要她注意到自己就应该会有什么反应才对。然而，那个看来毫无反应。甚至有可能根本没认出大喊的人是派翠克。 派翠克环视周围，觉得只靠自己一个人不是办法。要是琉或艾蕾诺拉也在场，状况或许就不至于如此绝望，但是两者都不在。即使立即通知她们赶来，世界多半也撑不到两者抵达吧。 此刻，映入青年眼中的是伫立在原地的亚莉西雅，以及无数和她一样呆呆站着的雷姆列斯军人。虽然人数很多，但是看来帮不上忙。话虽如此── 「……还是只能麻烦他们也尽点力了吧。」 派翠克叹了一口气之后再度高声大喊。他这次同时施展了风魔法，让声音传遍雷姆列斯全军。 「听好！我叫派翠克?阿修巴顿！是天空中那个的未婚夫！我现在要让她恢复原状，需要在场每一位的帮忙！」 虽然声音响彻四周，但是没有任何人有反应。甚至没人转头看向他。依然只有派翠克在奋力大喊。 「尤蜜拉，你很强喔！世界第一！尤蜜拉最强！」 就在此时此刻──在派翠克高喊之后出现了明显的变化。 原本在地上蠢动的诡异泥巴群停止活动了。那些怎么想都不像是能够与人类沟通的物体，宛如正在专心倾听他的话语般静止不动了。 这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变化让雷姆列斯众将士面面相觑。 派翠克没错过这个机会，再次对他们发出呼唤。 「尤蜜拉是因为听到有人说她很弱才会失控的！只要反过来称赞她很强就能让她恢复原状！」 应该……可以吧。派翠克本身也不是很有把握。他认为现在不能让其他人察觉这股不安，所以怀着欺骗自己的心态，以充满自信的语气继续说下去。 「大家一起高喊吧！只要让尤蜜拉听到这些话，世界就能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其实派翠克自己也做好了「这次真的是世界末日」的心理准备，但是他完全没有表现出来。 他打从心底相信世界还会继续，相信尤蜜拉会复原。他认为，尤蜜拉绝对不可能希望什么世界末日来临。这种程度的信任，对派翠克来说易如反掌。 「大家一起来拯救世界吧！」 雷姆列斯的军人们开始对青年在空气中创造出的振动有了反应。 他们原本怀着「这家伙怎么还在挣扎啊」的想法，对他感到同情。但是，为什么他那么有自信？面对任何人一看就都能理解末日已然降临的「那个」，为什么他还能说得如此肯定？ 受到喊声吸引而转头看向他的在场者们，发现那对宝石绿的眼眸中闪耀着灿烂的希望之光。 希望之光迅速扩散到雷姆列斯全军。虽说这道光跟遮蔽整片天空的黑暗相较之下根本微不足道，但是，这正是拯救世界之光。 某个雷姆列斯兵原本不停颤抖。 直到刚才为止，他都还处于已经放弃一切，甚至可以说是彻底放松的状态。不过，他现在已经了解到还有活下去的希望，世界还可能继续存在。在此同时，「或许会死」的恐怖感也笼罩着他。我不想死，还想继续活下去！ 自身的生存欲求。想守护心爱人们所居世界的心愿。希望自己也能对拯救世界有所贡献的虚荣心。 人们的各式各样心态，全部浓缩在一句话之中。 「尤蜜拉最强！」 「「尤蜜拉最强！尤蜜拉最强！」」 这是一句单纯到无法判断说话者是谁的话语。 全世界所有人钟爱这个世界的意念──雷姆列斯军背负起这些情感高喊，喊到发不出声音为止。 原本静止不动的黑泥再度发生变化。那些呈现不自然站姿的物体先是陆续崩溃，随即连形体都无法维持，在地面上扩散开来。 天空也出现了变化。原本往空中伸展的羽翼开始缓缓倾倒。 没人知道这些变化代表的究竟是状况好转或恶化。 然而，在场者们依然持续呐喊。怀着「未来会往好的方向前进」的梦想，专心地重复喊着同样一句话。 「「尤蜜拉最强！尤蜜拉最强！」」 就这样，众人的心愿与话语结合在一起……终于拯救了世界。 「「「尤蜜拉最强！尤蜜拉最强！尤蜜拉最强！」」」 不定形的黑泥宛如蒸发般消失了。 遮蔽整片天空的羽翼也跟着烟消云散。 漆黑的圆环也已不见踪影，温暖的阳光普照世间。 派翠克望着在泪流满面状态下依然持续呼喊的邻国军人们，自己一个人先恢复了冷静──现在这个莫名其妙的状况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在做这种事？ 虽然派翠克变得能够客观看待自己之后感到有点难为情，但转念一想就认为「唯有这么做才能让尤蜜拉复原」，宛如趁胜追击般再度开口。 「尤蜜拉比任何人都强！全世界最强！不管是过去或未来都找不到比尤蜜拉更强的人！」 「不不不，没那么夸张啦……但也很难否定呢。」 在黑暗已经完全消失，万里无云的晴空之下，尤蜜拉以有点害羞的语气这么说。 ◆　◆　◆ 「不不不，没那么夸张啦……但也很难否定呢。」 我回过神来才惊觉发生了不得了的状况。 吵死人的「尤蜜拉最强」大合唱非但一直没有要停止的样子，大家甚至好像还越喊越亢奋。直到不久之前都还有种尽力一搏的拼命感，现在却增添了几分欢呼呐喊的感觉。 「「「尤蜜拉最强！尤蜜拉最强！」」」 不不不不，虽然我的确强韧无敌最强，不过这么多人异口同声这么说还是会让人觉得难为情啦。我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亚莉西雅也是其中之一，真的搞不懂亚莉西雅小妹在想什么。 要是有第三者看到这一幕，搞不好会以为我要求他们必须这么说，说不定还会误解成这里正在举行赞颂破坏神的仪式。 然后，派翠克就站在我的眼前。 幸好他没有参加这个令人困惑的仪式。虽然觉得刚才好像也听到了他的声音，不过多半是我多心吧。派翠克才不会说什么「尤蜜拉最强！」咧。 派翠克就只是一直默默地注视着我。 因为我本来打算之后再慢慢思考要怎么解释自己离家出走的事，所以现在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才好。开场白……任其自然吧。 「这个……我好像没能抵达月亮的样子。」 这个开场白绝对是错的，还有其他更该说的话吧。 派翠克想必很生气吧。但是，他慢慢来到我身边，接着紧紧拥抱住我。 「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 咦，怎么会这样？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脑中一片混乱，只能愣在原地任他抱紧我。 难道他在我离家出走后觉得非常寂寞吗？不过才短短几天就激动成这样，派翠克先生，你会不会太过依存我啦？算了，也好啦。虽然人们对「依存」这个词的印象不是很好，不过，情人的依存其实别有一番滋味…… 「太好了。我本来以为世界就要毁灭了。」 现在这个应该不是什么依存吧。世界毁灭是什么意思？好像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大事的样子。 我冷静下来一看才发现自己就位于敌阵正中央。因为现在不是在拍电影，所以敌人不可能乖乖在旁等候。想必会认为是大好良机而展开攻势吧。 虽然有点舍不得，不过我还是推开了派翠克，挣脱他的怀抱，窥探四周状况。 首先看到的是亚莉西雅。泪如泉涌的她正注视着我们。 「呜呜……活着真的非常美好呢。」 她正深切地感受着活着的喜悦。这是怎样啊？ 虽然完全搞不懂现在是什么情况，不过我可还没忘记自己的目的──必须装出输掉的样子才行。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我看似痛苦地按着胸口这么说…… 「唔，封印果然造成了影响……看来现在还是只能先撤退……」 「「「尤蜜拉最强！尤蜜拉最强！」」」 根本没人在听我说话嘛。现在到底是怎样啊？最近流行这种事吗？ 我可不想看到「尤蜜拉最强！」夺下流行语大赏。因为，这样一来，「尤蜜拉最强！」就会登上sns之类的趋势吧？这样会害我因为太过不好意思而不敢出门。希望任何人都不要发推。 因为我陷入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状态，于是向派翠克求助。 「我现在该怎么办？我必须输掉才行。啊，这是派翠克你哥跟我说的，他说赢过头也只会招来怨恨──」 「如果是我哥提出的课题，我已经知道了。」 啊，既然他人在这里，那就表示收到了吉尔伯特先生的信吧。既然如此，事情就简单多了。 只要有派翠克的建言，相信任何问题都能顺利解决才是。虽然这可能有点像是作弊，不过，照原本的预定，我应该会在信寄到多克尼斯领地后才采取行动。现在这种一直没机会听取他建议的状况才是预料之外的，所以，就算我现在向派翠克寻求协助，吉尔伯特先生应该也不至于鸡蛋里挑骨头吧。 「我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如果是派翠克你的话，一定想得出什么妙计吧？」 如果是他的话，肯定会提出上上策。我打从心底相信自己的男友。 派翠克露出苦笑，带着「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开口说话。 「没办法，放弃吧。」 他爽朗地如此断言。 没办法吗……既然派翠克都这么说了，应该就是真的没办法了吧。 「是吗，这样啊。」 「我们回家吧，大家都在等你。」 于是，我们就此踏上归途。 我们直接穿过雷姆列斯军阵营，朝阿修巴顿方向走去。 离开敌阵后，我们两个在太阳已经开始偏西的草原上走着。 「……对不起。」 「没关系啦。」 「有关系啦，我会好好反省，下次一定会飞到月球。」 「你根本没有反省吧。」 啊，实在太好了。因为派翠克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太过温柔，反而让我因此感到不安。我明明做出了会挨骂的行为，可是他却绝口不提，这也让我觉得有点尴尬。 听到派翠克久违的吐槽之后，我再次向他道歉。 「对不起，我离家出走了。我那些『不想办结婚典礼』的发言果然还是太自私了吧。」 「要道歉的人应该是我。我明明知道尤蜜拉你不擅长应付那种类型的活动，可是依然没有阻止其他人扩大规模。」 「我没能巧妙地输掉，实在很抱歉。这明明就是让吉尔伯特先生认可我们结婚的好机会。」 「别担心，我会想办法说服我哥的。」 派翠克果然比平时更温柔。 我注视着跟自己并肩而行之人的侧脸──神情十分平和。 「你今天为什么这么温柔？」 「因为，看到刚才那个之后，我一度以为尤蜜拉你可能再也回不来的关系。光是能看到你像现在这样平安回来，我就很高兴了。」 「刚才的那个……啊，你说的是封印吧。那种东西怎么可能关得住我嘛，派翠克你应该也很清楚吧？」 「不是，我是说那之后的……」 「我想一下喔……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吗？我好像恍神了一小段时间，记不太清楚。」 「想不起来的话就不用勉强自己了。」 派翠克说这句话时的表情非常疲倦。 遭到封印之后，我跟亚莉西雅交谈……啊，好像还测量了等级吧？之后的记忆就变得模模糊糊的了。 我们缓缓步上小丘。在我没有记忆的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派翠克好像知道的样子，试着问问看吧。 就在这时，后方有人叫住我们。 「抱歉。」 后方？来自雷姆列斯军的追兵吗？我转身往后看，首先看到的是亚莉西雅，以及一个抓着她手臂防止她逃跑的男性。啊，我认识这个人。 「咦？骑士团长？」 「久违了。这次因为我们的疏失而造成你的困扰，在此致歉。」 果然是骑士团长阿道夫。现在应该还是我在首度谒见陛下之后第二次和他说话吧。在那之后，虽然我们偶尔会遇见，不过都没有交谈。 「请问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为了带她回去。另外，我也在稍远处看到了那个。」 他说的那个……应该是指封印吧？我怀着「不必为了没来救我的事道歉喔」的想法，微微点头致意。 被骑士团长抓着的亚莉西雅，眼神毫无光采。她明明直到刚才都还在深深感受着活着的喜悦……情绪太不稳定，让人有点担心。 「唉……又得过着不自由的生活了吧。」 「你必须好好反省。」 眼看亚莉西雅表现出不满的样子，骑士团长无奈地回应。 已经完全豁出去的她，不屑地抛出一句话。 「我应该不需要继续练功升级了吧？骑士团长，你也看到了吧？再练下去也是浪费时间而已啦。」 「这个……说的也是。我本来也抱着一旦陛下有令就不惜舍命攻击的心态……回去之后，我试着向陛下提出继续下去也只是徒劳的意见吧。」 他们在说什么呢？话说回来，原来亚莉西雅在幽禁期间依然在练功升级吗？不用担心三餐跟睡觉的地方，而且又能练功，这样就已经够幸福了吧？搞不懂她为什么还会感到不满，抱怨生活不自由。 「继续提升等级应该还是比较好喔。」 「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为了打倒尤蜜拉小姐而努力锻炼的，绝对不是那么回事！我是被逼的！」 亚莉西雅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她为什么会这么讨厌练功升级呢？ 当我想着「她果然很奇怪」的时候，派翠克说话了。因为他的语气非常咄咄逼人，让我吓了一跳。 「她之所以能够逃走，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雷姆列斯的人就是在地下城附近接触到她的吧。」 「深感愧疚。陛下改天会再度致上歉意。我也会提出任何对策都只是徒劳的建言。」 阿道夫骑士团长说完后对我们深深一鞠躬。 然后他就拖着亚莉西雅先行离开了。 他道歉的理由到底是什么呢？还有，派翠克怎么会知道亚莉西雅逃亡的状况？就在我准备问起这些事的时候注意到小丘上有人在等我们，急忙闭紧即将张开的嘴。 小丘上的人是派翠克他哥──吉尔伯特先生。 我失败了。彻底搞砸了他想出的计画。接下来会是一番纠缠不休的批判吗？或者是会冷酷地笑着说出「我果然还是不能同意你们结婚」之类的话呢？ 然而，他迎接我们时的表情却十分严肃。 吉尔伯特先生朝我们深深鞠躬。 「非常抱歉！我之前一直有所误会！」 「兄长！？」 我自然相当惊讶，不过派翠克也同样吃惊。 吉尔伯特先生的心态究竟出现了什么样的转变呢？ 「我过去始终认为派翠克你迷上了一个性格恶劣的女人。现在才知道我误会了，派翠克，你非常了不起。」 「……兄长？」 大伯似乎已经修正了对我的错误认知，实在太好了。虽然我刚才听到「个性恶劣的女人」时很生气，不过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因为他接着就说是误会，肯定是想表达我的个性并不恶劣吧。换句话说，他已经承认我是个秀外慧中的淑女了。 「看到那个之后，我才恍然大悟，了解到派翠克你其实不是想跟奇怪的女人结婚。」 「是的，虽然尤蜜拉多少有些奇特之处──」 「因为我太不中用，所以迟迟没有察觉这件事，真的很抱歉。派翠克，原来你一直在保护这个世界。」 「世界……咦？」 「原来你至今为止一直在守护世界，不让那个有机可趁哪。其实你根本不需要牺牲自己……但是，我也不能为你做什么。要是派翠克你结婚就能让世界获得和平的话……不，这绝对是错的。必须牺牲某人才能成立的世界是错的！」 吉尔伯特先生望着派翠克，一脸看似随时可能落泪的模样。 他的表情随即彻底转变，对我露出愤怒神色。 「尤蜜拉?多克尼斯！我不会轻易放弃，我会像蛇一样持续寻找机会，总有一天要让派翠克重获自由！」 「是哦，这样啊。」 「兄长，听我说，我是真的喜欢尤蜜拉──」 「我都懂，因为我是派翠克你的哥哥，弟弟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我全都一清二楚。请你再忍耐一下，哥哥一定会想出解决的办法。毕竟我是长子。」 我跟派翠克之兄吉尔伯特先生的邂逅，就这样以创造出新误会的结果收场了。 终章 第四卷终章 在源自于我离家出走的一连串骚动后两个星期。 我跟派翠克一起在冬季即将正式到来的多克尼斯市镇中漫步。 虽然早上真的非常冷，不过中午过后的现在就暖和多了。 今天本来应该从早上就开始约会，但是因为突然有访客，所以延后了出发时间。照原本预定是要在中午前回家的，结果也跟着拖到这个时间了。 「没想到莱纳斯先生会到这里来呢。」 「他变装的技术真的很高明。」 前面提到的访客，其实就是雷姆列斯的谍报员莱纳斯先生。 看到一个有点臃肿的商人一转眼就变成苗条的青年，真的很令人惊讶。其实莱纳斯先生大可派其他外表还没曝光的人过来，但是做事一板一眼的他基于「害我遭遇危险」的理由而专程来到这里。 他让我们知道了雷姆列斯目前的情势。 「虽然不管雷姆列斯发生什么变化都跟我没多少关系，不过，既然状况变得对莱纳斯先生有利，应该还是值得庆幸吧？」 「很难说吧。因为雷姆列斯的技术水准更为充实，从巴尔夏恩王国的立场来看的话未必是好事。」 令人意外的是，包含莱纳斯先生在内的第一王子派好像做得还不错。下一任雷姆列斯国王几乎已经确定会是第一王子了。当然，身为魔法道具研究机关的第一工厂好像也获得保证可以存续下去的样子。 原本目的应该是「获得耀眼战功，在王位争夺战中取得优势」的第一王子派，本来应该是在毫无成果的情况下撤退的，不过他们好像捏造了功绩的样子。 「可是，『成功阻止破坏神降临』还是有点那个吧……」 我觉得，就算是说谎，应该也还是可以编出其他更煞有其事的谎言吧。 然而，第一王子派的宣传好像在雷姆列斯国内相当成功。在我看来，他们肯定利用了偶然发生的自然现象等等，为可信度灌了不少水。 两个星期前──大约就是我从雷姆列斯回来前不久──好像发生过某种类似异常气象的状况。我之所以说「好像」，其实是因为没有亲眼目睹的关系。错过了罕见的自然现象，实在很遗憾。 总而言之，他们似乎就是拿那个异常气象当成根据，宣称自己成功在最后一刻阻止了破坏神降临。 因为迟迟没得到任何答覆，所以我转头确认，发现派翠克眉头紧皱。 「派翠克？你怎么了吗？」 「……嗯，啊，对不起。我们刚才在聊什么？」 「关于世上根本没有什么破坏神的事。」 「…………虽然莱纳斯是敌国的人，不过值得信任。雷姆列斯的第一手情报可是相当珍贵的。」 不是，我刚才提起的话题是破坏神喔。派翠克是不是觉得这个话题根本不值一提呢？话是这么说，可是我记得莱纳斯先生谈到这件事时，派翠克好像听得非常专心…… 我也同意「莱纳斯先生可以信任」这点。 「可是，其中也有像是都市传说之类的，没什么意义的话题呢。」 「你说的是出现在铁匠铺，握坏一把剑的女性吗？」 「嗯，就是那个。在邻国流行的虚构故事，就算说给我们听也不能怎么样吧。」 莱纳斯先生甚至还谈起了没必要提到的事。铁匠铺那件事应该只是与主线无关的小插曲，不过他还是跟我们说了。 ……应该还没穿帮吧。毕竟派翠克当时不在场，所以他应该不知道「怪人出现！徒手握毁剑女！」的主角是我才对。 「那人就是你吧？」 「……不是。」 「就是因为尤蜜拉你捅出的漏子已经成了知名传闻，所以莱纳斯才会觉得应该让我们知道的吧？除了你之外，不可能还有其他人办得到这种事，而且时间也正好符合。」 「…………是的，是我做的。」 「在国内这样乱来也就算了……不对，在国内也不行吧。……为什么你人在外国还做出这么醒目的事啊？」 对于生气的派翠克先生，我能说的就只有「抱歉」而已。真的很抱歉。 原来如此，莱纳斯先生也已经发觉传闻的真相就是我了啊。啊，说到真相……因为派翠克好像还打算继续唠叨下去，所以我试着改变话题。 「我在那边的王都遇见莱纳斯先生的时候，他一直没告诉我吉尔伯特先生就是派翠克你哥喔？这样是不是有点奇怪啊？」 「一般人应该都会察觉吧？毕竟名字就是吉尔伯特，而且长得也跟我有点像啊？就算是莱纳斯也不可能想得到你们竟然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分吧。」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我之前还一直觉得莱纳斯先生有时也有点脱线。」 「脱线的就只有尤蜜拉你而已吧。」 「吉尔伯特先生也是吧？直到我报出本名为止，他都没发觉我就是尤蜜拉喔。」 「是啊，我哥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样的吉尔伯特先生，对我们依然怀着误解。 对于企图毁灭世界的尤蜜拉，弟弟派翠克借由让她成为女友的方法加以阻止……直到现在，吉尔伯特先生都还深深相信这种与实际情况完全不符的妄想。 真的毁灭过世界的是平行世界的2号。现在在这里的我，明明就从来不曾有过什么毁灭世界之类的念头。 真是的，我的人生老是像这样受到别人的误解影响呢。 因为如此，我跟吉尔伯特先生的关系，非但没有改善，反而更加恶化，几乎已经跌到了谷底。 「可是，吉尔伯特先生还是愿意参加结婚典礼呢。」 「因为我哥自作主张过头，所以好像被教训了一顿的样子。」 关于这次牵扯到雷姆列斯的事件，虽然吉尔伯特先生好像事前就获得他父亲授权处理，但是，将我也卷入其中似乎还是收到了「做得太过分」的判决。 遭到父亲边境伯痛骂，奇特的母亲以奇特的方式斥责，甚至连最疼爱的弟弟也表示不满……这才总算让吉尔伯特先生非常不情愿地向我道歉，保证会参加结婚典礼。 虽然他怎么看都依然完全不服气，不过问题勉勉强强可以算是解决了……应该吧？ 话说回来，不管未来的大伯出席与否，结婚典礼依然是个麻烦到极点的仪式。何况前阵子才刚证明过结婚蛋糕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派翠克应该也不喜欢这种充满繁文缛节的仪典才是，为什么他会这么固执呢？虽然我之前擅自认定理由绝对是常识、世人眼光之类的，不过，他对结婚典礼的执着，说不定还有别的理由。 「派翠克，为什么你那么想举行结婚典礼？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好处……因为我很高兴能跟尤蜜拉你结婚的关系……这样不行吗？」 「就算没有典礼也一样能成为婚姻关系啊。」 「这样的话…………因为可以看到你穿上结婚礼服的模样。」 结婚礼服。 所谓的衣物，其实是体毛已经退化的人类为了调节体温、保护皮肤而创造出来的东西。虽然人们要求衣物具备的特性会受到气候、风土等因素影响，不过，「便于活动」肯定也是一项重要要素。 就「运动性」这点来说，结婚礼服可以列入最糟的范畴。我甚至认为，以分类而言，要将它归入衣物都有点说不过去，其实更接近刑具。 竟然想看我穿上这样的结婚礼服，派翠克的癖好还真奇怪。 「……啊，应该是这么回事吧。」 「你又想到什么莫名其妙的事了吧。」 虽然派翠克以感到傻眼的语气这么说，不过我已经找出了真相。 在有着无数美少女登场的社群网路游戏中，有些游戏会在特定季节推出转蛋活动。比如说在夏天时推出泳装，冬天时是圣诞老人服，校园活动或和服活动也相当常见。既有的角色会追加各式各样服装，某些情况下还会以性能比原版更优秀的状态登场。 这时的重点在于「变更服装」。也就是说，世间的男性都有着「当女生换上与平常不同的服装时会感到欢喜」这种习性。 说到这类恋物癖，派翠克应该就是所谓的婚纱萌吧。 「在此请教派翠克先生一件事。」 「怎么突然换成这种态度？」 「请从下列选项中选出看到我穿上之后会感到欢喜的服装。水手服、泳装、圣诞老人服、巫女服、结婚礼服……来，请说答案！」 「其中大概有一半是我不知道的服装。」 由于没办法拿实物给他看，所以说明难度有点高，不过，我对自己的说明能力充满自信。 纯凭言语就让他拥有大致上正确的认识，相信应该易如反掌吧。 「水手服本来是海军的制服，以垂在背后的大片方形衣襟为特征，那个其实是为了在船上时能够听清楚彼此的声音，在头部后方拉高以便收集声音的喔。」 「也就是说围着一条很大的围巾？我不希望你穿那种奇特的服装。」 「圣诞老人服就是圣诞老人穿的衣服。所谓的圣诞老人，其实是在我非常讨厌的节日偷偷溜进有小孩住宅的老爷爷。全身上下都是红色。」 「那是犯罪吧！？ 还有，为什么是红色！？ 恐怖故事吗？」 「巫女服感觉就跟和服差不多。衣领……要是弄反顺序，变成左衽的话就会死。我不太清楚怎样算是左衽。」 「这什么诅咒啊，死亡机率高达一半的衣服太危险了吧。」 「泳装跟结婚礼服就不需要说明了吧？」 「这两个我也知道……不过，剩下的衣服全部都非常危险吧？」 我觉得水手服跟巫女服其实不怎么危险就是了…… 因为我已经好好说明过了，要是彼此认知依然存在差异的话，那就是派翠克的理解能力有问题。 我再说了一次选项，问起希望看到我穿哪一件之后，他以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 「如果要在其中选一个的话，通常都会选结婚礼服吧？」 「我就知道果然是这样。」 「到底是怎样啊？」 派翠克明明已经自己揭露了罕见的性癖，但当事人似乎还没发觉的样子。 是吗，原来他喜欢结婚礼服啊。没想到他是那种看到追加「期间限定，5星尤蜜拉（婚纱版）」之类角色时就会一直抽到破产为止的人。 好吧，既然你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那就闪个虹光吧。 「因为非得让派翠克你看到结婚礼服不可，所以还是只能举办结婚典礼了吧。」 「虽然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不过，你是不是有哪里误会了？」 「没有啦。」 看到我穿上结婚礼服后，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因为爱变得太过庞大，搞不好会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具体来说就是……呀啊～人家会害羞啦～在想着这类事情的过程中，我觉得自己也开始有点期待结婚典礼了。 在我们边走边聊这些话题的期间，离宅邸也越来越近了。 因为我这阵子经常都是独自外出，独自回家，可以像现在这样跟某人并肩同行，其实相当愉快。 今天是约会……也就是两人一起前往地下城。 「对了，为什么今天会跟我一起去地下城呢？因为派翠克你的等级已经不能再往上升了，就算去地下城也没有意义吧？」 「因为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不过，看你今天的样子，应该是我多心了吧。」 「你在说什么啊？」 最近两个星期，我几乎每天都会去地下城。虽然听来像是得面对「你又一心只想着等级……」之类斥责的状况，不过这次可是派翠克的建议。 派翠克主张至少应该让我的等级最后两位数回到90前后。最好是那种让即使不知情的人看到也不会觉得我很弱的数值。 虽然我自己觉得最后两位数是13或99其实无关紧要，不过，算了，既然可以大大方方地过着每天去地下城练功的生活，自然不可以错失这个好机会。 「你每天都会测量等级吧？离90级大概还差多少？」 「……嗯，应该就快到了吧。」 我一边对派翠克的预感准确度之高感到惶恐，一边若无其事地回答。 他似乎没察觉有哪里不对劲，一如往常地继续谈话。 「达到目标后就得回来处理领主的工作啰。」 「是啊，我也得调查异常气象的影响才行呢。」 「啊～那个吗……」 我对发生于两个星期之前，雷姆列斯的第一王子拿来宣传的异常气象非常感兴趣。 据说好像整片天空都变成一片漆黑的样子。因为那是世界规模的现象，所以我认为应该是类似日蚀的天体事件吧。 日蚀也好，哈雷彗星也好，这类事件往往伴随着末日论……导致例如「世界灭亡的发端」、「邪恶存在降临世间的余波」等等神怪言论流传开来。 唉，错过这么重大的事件实在很可惜。根据我听到的说法，天空中好像还出现了类似土星环的纹路。 「派翠克，你看到了吧？好好喔，会不会再发生一次呢？」 「我希望再也不要发生。」 的确，没办法断言农作物等不会受到影响。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需要调查…… 因为那个现象似乎全世界都看得到，就算我没有特地进行调查，多半也会自然收集到一些情报。话是这么说，可是什么都不做好像也不太像话。 问题在于，我完全想不出来究竟该怎么调查才好。在我为此苦恼的时候，我们也回到了领主宅邸。 「我去保养一下佩剑。」 「嗯。」 回到家，跟派翠克分开后，我一直在思考神秘的自然现象。 会不会再次发生呢──怀着这种想法的我站在窗边仰望天空时，背后传来了艾蕾诺拉的声音。 「尤蜜拉小姐，怎么了吗？空中有什么东西吗？」 「记得艾蕾诺拉小姐您说过自己也看到了吧？我在想，不知道之前那个还会不会再出现一次……」 「咦！？ 你还想再来一次吗！？」 「再来一次？……啊，我不是在说自己离家出走的事，而是浮现在空中的黑色条纹喔。」 没看到那个现象的人好像只有我，实在让人很懊悔。明明大家都看到了，只有我没能跟上这个话题。 看到我露出难过的表情，艾蕾诺拉鼓起腮帮子生气了。 「我再也不想看到那个了。害我非常担心喔！」 「请问发生的原因是什么呢？虽然大家都看到了，但是唯有我看不到，有种遭到排挤的感觉。」 「与其说遭到排挤，不如说位于事件中心……我觉得，尤蜜拉小姐多半很难亲眼看到那个喔。」 「……咦？派翠克不久前好像也跟我说过类似的话……说我不可能观测得到。请问这是为什么呢？」 「啊～我觉得大概就类似……人没办法看到自己睡觉时的模样吧。」 在没有摄影机的世界里，人不可能观测到自己睡眠时的模样。这句话的意思是……也就是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关于这件事，我向身边的人多方打听，但是每个人似乎都在隐瞒着什么。 其实我心里已经有点底了，那个现象的发生源……就是我吧？ 「我是不是又搞砸了什么？」 「才没有这种事呢！尤蜜拉小姐不可能长出羽翼吧！」 「羽翼……这件事我还是头一次听到。」 「……琉的翼膜很漂亮呢。」 「对啊！它努力拍动翼膜的样子真的非常可爱吧！」 琉将翼膜折叠起来时固然可爱，不过啪沙啪沙拍动时也非常可爱。 ……嗯？我们本来在聊什么啊？我想想，记得跟黑色有关……琉的翼膜确实是黑色的呢。 因为艾蕾诺拉在这时突然拉起我的手臂，我回溯记忆的作业也随之中断。 「先不提这个了！有三辆马车来了喔。每辆马车好像都载满了礼物的样子。除了有很多礼服之外，我还看到了降温的魔法道具，所以应该也有甜点吧。」 「送礼者是谁呢？」 「最大的那辆马车上有王室的徽章呢。」 既然如此，应该是国王陛下送的吧。三辆马车的话，卸货可能也得费上一番工夫。 可是，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候送礼物过来呢？为了对亚莉西雅逃跑的事致歉吗？ 「带着礼物清单的使者应该也会在不久之后抵达吧。」 「在这之前，我们先过去看一下吧？」 「礼服之类的就请由艾蕾诺拉小姐您收下吧。」 艾蕾诺拉离开公爵家时只带了几套衣物跟少许饰品而已，之后也没有买任何新衣服。因为我想让她过得舒服点，所以跟她说想买什么都不必客气，但是这位大小姐也相当顽固。既然现在有这个机会，艾蕾诺拉应该也会接受新衣服吧。 「不、不行啦。那是送给尤蜜拉小姐的礼物，不是我的东西。何况我们的体型也不一样。」 「虽然只是推测，不过我想其中应该也有相当多艾蕾诺拉小姐穿起来刚好合身的衣服喔。」 「就算这样也还是不行啦……可是，尤蜜拉小姐不穿的话又未免过于暴殄天物……」 王族成员们都知道我就算收到礼服也不会觉得高兴的事。所以应该可以认为那些礼服都是送给艾蕾诺拉的吧。 虽然她嘴上拒绝，不过完全没藏住那种像是因为高兴而雀跃不已的感觉。 「现在就一起过去看看吧。」 我们迈出脚步，走向佣人用的出入口。 「能够像这样跟尤蜜拉小姐相处真的让我很开心。因为你从回来之后就一直很忙的样子。记得好像是要把等级练到90多级吧？还差多少呢？」 虽然我瞒着派翠克，不过应该可以告诉艾蕾诺拉吧。 「我昨天确认水晶的时候是98级。」 「咦！？ 这个，尤蜜拉小姐？99级之后会变成1级，是这样的吗？」 「不是1而是0喔。99的下一个数字是100吧？」 「啊哇哇哇……这下事情大条了。」 最近遣词用字好像变得比较没那么端庄的艾蕾诺拉小姐以手掩口，明显感到动摇。 对了，今天从地下城回来之后还没测定过等级。虽然希望养成习惯，不过，或许是与生俱来的怠惰感使然吧，还是经常忘记。我飞快地取出水晶球。 「今天应该就会达到99才是。」 虽然这还是我自从突破极限以来第一次认真练功升级，但升级速度其实没有太大变化。一般来说，等级越高，升级需要的经验值就越多，不过，这个世界的法则似乎不是如此。 能够在这两个星期之内就从13级练到98级，这么快的速度，连我都忍不住想称赞自己。 久违的99级……至少帐面上看来是这样的尤蜜拉即将登场，但是，艾蕾诺拉一看到水晶球就在走廊上掉头往回跑。 「派翠克大人！请问您在哪里！大事不好了！」 艾蕾诺拉小妹还是跟平常一样吵哪。 吵归吵，不过不会让人感到不快。更不如说可以让人深刻体会到何谓和平。 今天也好，明天也好，希望和平的日子能够就此持续下去──我怀着这样的愿望，窥探手中的水晶球。 上面显示出的数值是00。 「派翠克大人！发生麻烦事了！」 「出了什么事！？ 尤蜜拉又闯祸了吗！？」 「等级好像又回到原点了呢！她说昨天就已经是98级了！」 「太快了吧！」 我注视着水晶球上的00。喔～原来这时显示出的不是0而是00啊。因为艾蕾诺拉等人的时候是01，所以其实可以预料的到。可是，因为世上没有0级的人，所以我说不定是第一个看到这个数值的人。 也让大家见识见识这个贵重的光景吧。 我抬起头之后马上发现派翠克跟艾蕾诺拉就在自己眼前。 「尤蜜拉你很强，我非常了解这点。因为你现在已经不受等级上限限制，所以这个数字代表的不是零。你应该懂吧？」 「尤蜜拉小姐是最强的喔！」 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啦？前阵子那件事已经让我听别人一直喊最强听得够饱了，拜托你们别说了。 对了，现在向他们展示00才是最重要的。 「唉唉，看这边！这个应该很稀奇吧？」 「咦？」 他们两个以像是有点意外的态度看向00。00果然很帅呢，如果念成double o的话就更帅了。 他们两人现在都傻傻地望着我，为什么他们刚才会那么慌张呢？在我感到不解时，派翠克做出了说明。 「我本来以为尤蜜拉你看到等级变成0之后就又会失控……失落的关系。看来是我白担心了。」 「派翠克，你不是说过最好让这个数字回到99附近吗？」 「算了，考虑到在大庭广众之下使用测定等级魔法道具的情况，我觉得有90多级应该比较好……可是要重新练上去也相当麻烦哪……」 啊，显示出来的等级太低果然还是不太好吧。那就没办法了。 现在可以让派翠克知道我昨天不惜对他隐瞒目前等级也要达成的真正目的了。我说话时嘴角微微扬起。 「放心吧。我会再练上来的！」 「你……该不会是故意──」 「尤蜜拉小姐实在是……」 察觉一切都在我指掌之中的派翠克，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艾蕾诺拉一脸无奈地叹着气。 「听说国王陛下送来了礼物喔，派翠克，你也跟我们一起去看吧。」 万一下次又是绕了一圈而回到00……到时也不过是重新练上来就好。 我的升级之路，现在才要开始── 后记 第四卷后记 久违了，我是七夕さとり。虽然跟上一集隔了一段时间，不过还是衷心感谢您愿意购买第4集。 虽然我原本想为第4集这么晚才推出的事撰写长篇道歉文，然而，相信各位读者大人即使看到一长串极尽低声下气之能事的文字也无法从中获得任何乐趣吧。因此，我觉得应该写些有趣的事……啊！来聊聊嫉妒好了！ 与其说嫉妒，不如说更类似懊悔。不是那种死缠烂打，几近怨念的感情，而是面对劲敌时那种更加爽快俐落的感情。 我原本就很喜欢观看小说、漫画、动画等创作。碰到有趣的作品时也曾经单纯地觉得十分开心。 但是，最近在觉得有趣的同时也有种懊悔的感觉。原因很简单──因为我开始写小说了。 当然，我并不是全方位，无差别地感到懊悔。其实应该说不会有这种感觉的故事还是占大多数。对于不同范畴的创作──比如说sf、少年漫画等──我就还能单纯地乐在其中。 特别容易让我感到懊悔的是范畴与『反派千金等级99』相近的创作。 或许有点类似「大福饼固然不会嫉妒牛井，但是碰上铜锣烧时就会燃起强烈的对抗心」这种感觉吧──虽然同样是食物，但牛井属于另一个世界，所以不会放在心上，不过对于跟自己一样的日式点心就会感到在意。 所谓范畴类似『反派千金等级99』的创作，应该就是指反派千金类型作品吧？或许有人会这么想，不过范围其实还要更大一点。即使同样是反派千金作品，对于甜甜蜜蜜的溺爱型恋爱小说，我还是会觉得「唔喔……实在甜过头了啦」，边读边傻笑，碰上内政类型时则会怀着「喔喔，这位作者的知识量真是不得了」的感叹。就算一样是反派千金类型，内容差异之大，有时依然可能像是日式点心与西式点心般截然不同。因为我卖的是大福饼，所以对于马卡龙、巧克力蛋糕之类的，就算吃到也不会产生「真好吃」以外的感想。 会让我感到懊悔的，主要是以女性为主角，而且喜剧要素相对比较强的作品。不仅限于小说，即使是漫画等创作，只要具备这类要素的话也会让我感到懊悔。不过其中果然还是以反派千金类型故事居多。 真的让人很懊恼。原来还有这一招。如果是我，肯定写不出这么有趣的发展……即使明知会产生这类感情，但是因为太喜欢日式点心，所以还是不管碰到什么都会拿来尝尝看。 我就是这种边吃着甜馒头或团子边喊「好吃！好吃！好吃！……可是也让人不甘心」，制作大福饼的怪人。 每种日式点心都有自己的特色。相信任何人都无法决定大福饼跟羊羹孰优孰劣吧。每种点心都是独一无二的，各有各的特色，全部都很棒。 出现在这样一个活得太过和平而开始有点痴呆的大福饼店老板面前的是……草莓大福饼。 草莓大福饼。继承了大福饼的要素，同时还拥有「草莓」这个独一无二武器的甜点。大福饼的高阶完美互换版──『反派千金等级99』的漫画版。 不不不，其实也就只是加入了草莓，然后把内容全都换成图画而已吧？饼本身跟内馅的部分并没有改变，故事内容还是一样的啊？我带着这种想法一口咬下后就感受到了压倒性的冲击。实在太好吃了，不但大福饼部分好吃，就连红豆馅都因为有草莓的酸味衬托而变得更加美味。 真不甘心。草莓的部分输掉也就算了，但是我觉得好像连内馅也不如漫画版。 草莓大福饼的内馅跟我家大福饼的内馅有些微差异。亚莉西雅变成了非常好的女孩。我想要那种内馅！ 好吃的内馅……因为想重现漫画版的亚莉西雅，结果做出了完全不同的东西──成品就是这一集的内容。已经读完本篇的读者应该就能理解我的意思吧。该怎么说呢，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啊，草莓大福饼……不是，漫画版的单行本第一集正好评热卖中，q版的尤蜜拉宛如大福饼般q弹，非常可爱，强烈建议还没购买的读者向书店洽询。 懊悔归懊悔，但是草莓大福饼好吃也是事实，在此全力推荐。 ……虽然前面写得像是漫画版成为我让亚莉西雅再次登场的契机，不过其实与漫画版无关，我本来就在考虑要让她再度登场。因为我一直感到后悔，觉得在小说第一集中不该那样对待亚莉西雅的关系。没能让她像魔王或邪神那样彻底当个敌人，也没能把她像公爵一样拖进尤蜜拉搞笑时空，只给了她一个半吊子的结局。 让亚莉西雅再次登场，同时也赋予她本身变化与成长（？）之后，我觉得多多少少称得上是喜剧了。后悔似乎也随之减少了一点，不过也像是没有减少……？ 以上就是嫉妒日式点心的大福饼师傅擅自把草莓大福饼视为竞争对手而想出的胡言乱语。 目标是总有一天要获得鲜奶油之力，做出鲜奶油大福饼。 第4集也同样有幸由tea老师来描绘插画。刊头跨页彩页中失去理智的尤蜜拉实在太棒了。 不好意思，这是后记的最后一个段落。对于因为我而平添许多困扰的两位编辑、插画家tea老师、校稿者，以及与本书出版有关的各方人士，还有愿意继续购买这一集的各位读者，在此由衷致谢。 插画 第四卷插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