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鸟炼金术师开店营业中》


 第二卷 来做生意吧! prologue 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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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源：墨家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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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视野变得好好啊！」

    地狱焰灰熊侵袭的好几天后。

    终于不再为全身肌肉酸痛所苦的我，决定亲自走到家里的每一个角落确认损害情况。

    我半自暴自弃地说完这句话之后，基于担心而陪我一起来的萝蕾雅她们脸上也浮现苦笑。

    可是我也很难不做出这种反应啊。

    毕竟现在用不着打开后门，就可以从室内一眼看遍后院跟森林了。

    而且我家现在根本没有后门──不对，连墙壁都不见了！

    连围住后院的围墙跟围墙门，还有我精心栽培的药草田都被破坏得面目全非啦！哈哈哈！

    「唉……」

    虽然早就知道了，但我还是忍不住为一如脑海想像的惨况发出深深叹息。

    我很心痛刚处理好的围墙跟药草田就这样被弄坏，至于刻印被破坏掉的家里墙壁则是让我的钱包在喊痛。

    不晓得修好要花多少钱……

    一想到修理刻印要花多少钱买材料，就烦恼到都想真的动手捂住头了。

    「店长阁下，我们有帮忙稍微清理过，可是药草之类的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啊，没事没事，我不要紧，谢谢你们帮我清理。」

    听到艾莉丝小姐安慰一脸沮丧的我，我也连忙摇摇头，要她别放在心上。

    厨房原本的情况很凄惨，到处都是散落的瓦砾。

    光是帮忙把厨房清理干净就够让我高兴了。

    而且这里是我家。

    房子的管理跟修补都应该由我来打理。

    可是，我该从哪里开始修理才好……？是不是应该先拿什么东西来暂时堵住墙上的大洞？

    村子里受损的不只是我家。

    就算请盖贝尔克先生来修，也不一定马上就能来修理。

    「珊乐莎小姐，我认为这是个好机会。我们来自己做厨房吧！」

    萝蕾雅忽然动作俐落地举手，对陷入沉思的我如此提议。

    「厨房？是在修理墙壁之前先修厨房的意思吗？」

    「不，我的意思是来做一个可以正常煮饭的厨房。之前厨房一直都不能煮饭不是吗？」

    毕竟厨房里的魔导炉被拆掉，也没有炉灶。

    所以它本来只是个不能煮饭的餐厅兼厨房。

    现在没有墙壁，是很方便做大规模的工程……

    「可是，我很少自己下厨……」

    我平常吃饭都是简单吃点杂货店买的干粮，或是去狄拉露女士的餐厅外带回来吃。

    所以没有厨房也不是什么问题，而且花时间煮饭，也会占用到我要用在炼金术上的时间。

    再加上外带餐点非常便宜又好吃，自己煮饭反而会变成花了大笔金钱跟庞大时间，却只能吃不怎么好吃的东西。

    我家不需要厨房吧……？

    「可是等采集家都回来了，餐厅又会人挤人的喔。珊乐莎小姐，我记得你不久之前才说过餐厅人太多了，要等很久吧？」

    「唔……」

    我无法否认。

    我刚来这个村子的时候不用等也有位子坐，但发生那场侵袭之前却不只没地方坐，连买外带都要等很久。

    虽然避开人多的时段去买，也是不至于等太久啦，不过──

    「那些因为地狱焰灰熊逃走的采集家还会回来吗？」

    我认为采集家在衡量自己的实力跟敌人的强度之后选择不战斗，并不是一件应该遭受谴责的事情。

    只是村子里的人几乎认识所有会来的采集家，所以「在危急时刻落荒而逃」的烙印会对他们有非常大的影响。

    光是我跟杂货店的达尔纳先生，还有旅店的狄拉露女士拒绝跟他们交易，就会让采集家在这里得不到收入又没地方住，也没东西吃。

    而且不论我们是不是真的会拒绝交易，他们也一定会觉得回来这里很尴尬。

    「店长阁下，逃走的那些人可能不会回来，但是应该会有新的采集家过来吧？」

    「唔～这里不会受到威胁之后，应该会有新一批人过来。」

    这个村子的采集家会变多，本来就是因为我开店让他们更好赚钱。

    毕竟好赚钱这一点没有变，照理说只要采集家认为这里安全了，就会再有人过来。

    「不，有些逃走的人应该也会回来吧？有不少采集家根本就不在乎其他人的眼光。」

    「的确。唉！真受不了他们。村民有危险时自顾自地逃跑，能赚钱了又厚着脸皮跑回来。」

    「艾莉丝，这也不能怪他们。毕竟他们是采集家，不是骑士。」

    「可是，有力量保护别人却自顾自地夹着尾巴逃跑，也太没人性了吧。」

    大口吐气的艾莉丝小姐出言抱怨，看起来很忿忿不平。

    凯特小姐把手放到艾莉丝小姐肩膀上，安抚她的情绪。

    我能懂艾莉丝小姐为什么会这么想，只是我的想法比较偏向凯特小姐。

    只有极少数人会愿意舍命保护跟自己不算熟的外人。

    我自己也是如果没有跟萝蕾雅她们很熟，再加上来的敌人强到我应付不来，就会考虑逃出村子了。

    「但是那些男的明明都老大不小了，竟然还夹着尾巴逃跑！明明连店长阁下这样的小女生都…………不对，嗯，店长阁下是例外。嗯。」

    艾莉丝小姐本来还语气凶狠地表达不满，却在往我这里看了一眼以后，语调冷静不少。

    「我先说清楚，我已经成年了。虽然身材是有点娇小没错啦！」

    「我……我当然知道！我绝对不是把你当成小孩子看！」

    她这番话说得有点支支吾吾的，还撇开视线──

    「你一定是把我当成小孩子了吧！」

    要是真的没把我当小孩子，应该就不会讲出刚才那种话！

    我自己也是有点介意的好不好！

    我有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发育不良！

    「先别计较这个了，珊乐莎小姐。现在还是考虑厨房怎么办比较重要。反正坏掉的门那附近也需要修，我们就趁这个机会做个可以煮饭的厨房吧。」

    萝蕾雅抱住我的手臂，代替艾莉丝小姐安抚我气愤的情绪。

    可是……

    你抱住我的时候传来的柔软触感，反而是往我的情绪上洒油喔。

    会烧起来喔。

    「如果珊乐莎小姐不怎么用厨房，就让我来用这间厨房吧。」

    「……你来用这间厨房？」

    「嗯。我可以帮你煮午餐。毕竟只负责看店就领那么高的薪水，我也是有点过意不去。你不介意的话，我也可以帮你做早餐跟晚餐。」

    「这……听起来的确满不错的。」

    她这份对我好处多多的点子，让我的情绪稍微缓和了下来。

    我不知道萝蕾雅煮饭好不好吃，但既然她都主动提议了，应该是很有自信……吧？

    算了，只是有点不太好吃就可以不用去餐厅人挤人的话，也是轻松不少。

    「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也比较乐意在这里吃吧？你们现在应该没什么钱吃饭对不对？」

    「我……我们吗？没……没有啊，我们吃得很好啊，嗯。」

    「是……是啊。毕竟身体健康是采集家很重要的资本嘛。」

    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虽然否认没钱吃饭，但她们的反应明显不太对劲。

    两人的视线不断游移。

    「真的吗？我在床上休养的时候，你们都吃了什么？」

    我那段期间都是在床上吃萝蕾雅买给我的食物，没有看到艾莉丝小姐她们吃饭的情况。

    我这么问完，艾莉丝小姐就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支支吾吾地说：

    「面包之类的……」

    「面包？还有呢？」

    「呃……」

    「还有……」

    她们迟迟不肯说清楚，结果被萝蕾雅无情揭露真相。

    「我没看过你们吃面包以外的东西。」

    「那……那个，因为我们这几天没有去采集嘛！嗯！」

    她们两个因为很担心下不了床的我，基本上都待在家里。

    不只没有去工作，也没怎么活动身体。

    而且好像因为要还欠我的钱，有在刻意省钱……看来该帮她们一下了。

    「好！我们就来弄一个可以煮饭的厨房！还有，我们每次吃饭都四个人一起吃吧！」

    「呃，可是──」

    艾莉丝小姐语带困惑地想说些什么，但我用有些强硬的语气打断她。

    「不过！你们要支付餐费。萝蕾雅一次做四人份的话，应该还是比外食便宜。而且凯特小姐说得对，身体健康是采集家很重要的资本。要是你们身体出状况，还钱的速度也会变慢。知道了吗？」

    「我是很乐意在这里吃，可是……」

    「是啊。店长小姐不介意吗？」

    「没关系。反正我本来就打算过一阵子要把厨房整修好。啊

    铅笔小说 23qb

    ，萝蕾雅你不用付我餐费。用你帮忙煮饭的薪水抵销就好。」

    「其实你直接从我现在的薪水里扣也没关系……」

    「不行。我们一开始订的契约没有写到要煮饭。这部分我会分清楚。」

    不可以偷渡契约里没写的事情进去。

    珊乐莎炼金术店是良心事业。

    其实我不介意多付煮饭的薪水给萝蕾雅，可是感觉她不会愿意收这笔钱。

    「那就这么决定了，我们吃饭就四个人一起吃！这是屋主命令！」

    铅笔小说 23qb

 第二卷 来做生意吧! episode1 死而留皮(＆肉)

    好。

    虽然我决定要先从厨房开始修理，但其实还有必须更优先处理的事情。

    也就是造成这次骚动的原因──地狱焰灰熊。

    我勉强在累倒前把材料摘取好之后没多久就动弹不得了，所以还没做后续处理。

    当然，也还没拿去换钱。

    对，钱。

    安德烈先生他们几位采集家跟被摧毁家园的村民们明知道很危险，却还是留下来保护村庄。

    不赶快把卖材料的钱分配给大家，我会很过意不去。

    于是我来找村长讨论该怎么分配才好……结果却得到很意外的答案。

    「──咦？不需要这笔钱吗？」

    「对。你摘下来的材料就看你想怎么用吧。毕竟有一半以上的熊都是你打倒的吧？不会有人抱怨你独吞那些东西。不过，我们已经擅自处理掉剩下的部分了……」

    「啊，没关系，我不在意剩下的部分。」

    剩下没被我摘取的部分都是不能当炼金材料，或没什么价值的部位。也就是肉跟皮之类的。

    虽然也是有方法可以善加利用肉跟皮，只是当时的我没多少时间去想这些。

    「这样啊。总之，卖掉剩下的部分就够支付要给大家的报酬了。」

    「好……」

    结果当时到底来了几只？

    记得有二十只以上吧？

    卖掉熊的肉跟皮……嗯，的确是可以卖到不错的价钱。

    可是他们有管道可以卖吗？

    「那个，真的没问题吗？我这边也可以多少收购一点。」

    「唔……这方面的确是有点困扰。现在所有村民都在帮忙腌渍熊肉，可是达尔纳也没什么管道可以卖……」

    村子跟外界的贸易，基本上都是杂货店的达尔纳先生一手包办。

    他会带村子的农作物去南斯托拉格卖，再买些村子里会用到的杂货回来。

    因为最主要都是这类食品交易，所以一样是食品的腌肉还算好处理，但是地狱焰灰熊的皮属于不同类别，就比较麻烦了。

    不曾经手过高价商品的商人拿熊皮去卖，肯定会被趁机敲竹杠。

    好像也因为他们知道一定会遇到这种情况，才会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那些皮。

    「那，皮就交给我收购吧。而且先不论村民的报酬，你们应该需要马上支付现金给帮忙保护村庄的采集家吧？」

    「可以吗？」

    「嗯，而且我有办法加工这些皮。」

    一般「皮」要先经过加工才能变成「皮革」，用炼金术就可以达到跟一般──不对，会比经过一般加工程序的皮革状态更好，如果愿意多下点工夫，还可以附加特殊效果。就算收购价稍微高了一点，也完全不会亏本。

    「那么，虽然有点过意不去，不过还是麻烦你了。我晚点会请人拿过去，你看过之后再支付你认为适当的金额就好。」

    「好。」

    我在村长家简单讨论完这笔生意以后，就到村子里四处查看。

    当时我很快就瘫倒在床上，只有听说，没有亲眼看过受害情况……嗯，看来村民们的房子在安德烈先生他们的努力之下，都没有受损。

    虽然租给采集家的房子受害严重，但那些房子属于整个村庄共有。

    到时候修理费会用村子的资金来付，而且不马上修，也不会有立即性的困扰。

    毕竟有不少采集家离开，现在没有人要住那些房子。

    临时搭来挡住熊的围墙已经拆掉了，不过，森林跟村子之间新盖了一段小围墙。

    大概是经过这次事件，大家开始有点危机意识了吧？

    虽然这种事情也不会经常发生啦……应该吧。

    我对这座森林不熟，无法断定不会再发生。

    ──就这么散步了一阵子之后，我发现村子里有一个相当大的变化。

    「珊乐莎，这次真的很谢谢你！」

    「不会，这是大家一起努力换来的成果。」

    「珊乐莎，这次幸好有你在，我们家的人都平安无事喔！来，这个给你！」

    「谢……谢谢！」

    「原来炼金术师这么厉害。哎呀，你只吃这样不够吧。这个也拿去吃吧。」

    「呃，好。谢谢……」

    虽然村民们以前就会主动跟我打招呼，不过现在不只是在路上遇到的人，连正在做农务的人都会停下手边工作，在我出声之前抢先跟我打招呼。

    而且还会给我很多东西。

    像是他们种的农作物。

    这也是我努力保护村庄带来的好处吗？

    ……嗯，就当作是村子的人都愿意接纳我吧。

    这里的风俗民情跟王都完全不一样，有时候会让我很困惑，但这应该不是坏事吧？

    只是……我该怎么处理两只手上拿满满的农作物才好？

    「你回来──你怎么会拿着这么多农作物？」

    「好，萝蕾雅，这些就交给你处理了！」

    我连门都打不开，只能呆站在自己家前面。

    萝蕾雅看到我这副模样瞬间目瞪口呆，而我也在跟她说明原委之后，请她帮我拿其中一半。

    「原来如此。村子里的大家都很感谢你。而且当时有在场的人都知道，如果没有珊乐莎小姐在，我们一定对那些熊束手无策。」

    「我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但是大家这么热情地跟我道谢，我还是会忍不住有点害臊。」

    尤其我很不习惯被这样对待。

    毕竟我一直以来都不怎么跟人来往。

    「只是我家也还不能下厨……萝蕾雅，你可以代替我收下这些吗？」

    「好。那，我会先在家里煮好，再带来这里。毕竟这些都是大家特地送给珊乐莎小姐的。」

    「谢谢你～！我本来还很烦恼不能直接吃的东西该怎么办呢。」

    地瓜虽然还可以用炼金工坊的炉来烤……但心情上会不太想吃吧？

    「不过，也请你早点盖好厨房。那样就可以在这里煮了。」

    「知道了！」

    我姿势端正地朝着再三叮咛我要盖厨房的萝蕾雅敬礼。

    「只是大概要先处理熊皮才行。不然放太久会烂掉。看来接下来有得忙了。」

    「处理熊皮？」

    「嗯。村长好像在烦恼不知道怎么处理地狱焰灰熊的皮，所以我请他拿来给我收购。应该差不多要拿过来了吧──」

    我正在跟萝蕾雅解释来龙去脉的时候，安德烈先生就捧着巨大皮袋来到了我家。

    「珊乐莎，恭喜你康复了。我把熊皮带来了。」

    「辛苦你了，安德烈先生。我也是托大家的福，才总算能下床走动。」

    「你现在看起来的确满健康的。毕竟听说你没有受伤，只是我也不好意思到女生家里，就没有来探望你。」

    「哎呀，安德烈先生你居然这么会顾虑别人观感，真是人不可貌相。」

    「你可别太小看我喔，珊乐莎。毕竟我也算活很久了，还是懂这种礼貌的。」

    安德烈先生豪迈地笑着回答我的调侃。

    「这样啊。你要是有想到可以请凯特小姐她们转交慰问礼，就是个体贴又有礼貌的绅士了喔。」

    「喔！这我倒是没有想到呢！哈哈哈哈！不过，这个村子里也没有卖适合当慰问礼的东西吧？我也不能买个旅店的面包当礼物吧？」

    「那的确不算适合当慰问礼的礼物。虽然是很好吃啦。」

    就算想买鲜花或营养食品当慰问礼，这个村子的商店也只有一间达尔纳先生的杂货店。那些东西本身就不好买到。

    而且现在想要「对健康有益的营养食品」，搞不好端出来的还是地狱焰灰熊的肉。

    「所以，那个皮袋装的就是地狱焰灰熊的皮吗？」

    「是啊。不过只是一部分而已。」

    说着，安德烈先生就把装得很饱满的皮袋放到地上。

    同时也有股臭味从袋子里传出来，让萝蕾雅皱起眉头。

    「唔！味道好重。好重的腥臭味……」

    「抱歉啊。因为有些人技术比较差，很难避免有臭味。」

    「没关系，除掉皮上的臭味也是炼金术师的工作。」

    「原来炼金术师……也是满辛苦的。」

    「其实很多东西味道都满重的。但过一阵子就会习惯了。」

    矿物类材料是还好，不过炼金术常常会用到动植物类的材料，而某些材料的臭味真的很重。

    甚至不戴着专用的口罩还很可能被臭到昏倒。

    相较之下，这些熊皮的味道就不算什么了。

    虽然还是一样会觉得臭。

    「不过，这次你真的帮了大忙啊。要是没有你在，这个村子真的就玩完了。还真没想到会来那么多只。」

    「村子里的大家也是频频跟我道谢。」

    「毕竟你是现在当红的讨论话题啊！事情结束之后传闻传得很夸张喔。」

    「……真的吗？」

    「对啊！真的是路上每个人都在讨论你！说你真的很厉害，竟然能打倒那些熊。」

    看安德烈先生调侃地笑道，我忍不住用手捂住额头。

    「是啊。虽然现在已经过了四天，是没有先前夸张了。毕竟你打倒的那些熊的确巨大到可以引起热烈讨论。」

    「……那我真有点庆幸自己在床上躺了三天。」

    已经没有先前夸张，却也还是那种状态。

    我是很高兴大家会向我道谢，只是像这样把我捧上天，还是会不太自在。

    「我猜等大家谢够了就会平静下来了──对了，你的店什么时候重新开张？没有你的炼药，安全性真的差很多。」

    「只有要买炼药的话，今天就可以了。你要来店里买些药吗？」

    「喔，可以吗？」

    「嗯。萝蕾雅，可以麻烦你吗？」

    「知道了！那，安德烈先生，请进。」

    「喔，谢啦。」

    我看着两人走进店里之后，就从后门入口把装满熊皮的皮袋搬进工坊。

    后来走回店面，就看到安德烈先生也正好结完帐，准备离开了。

    「谢谢你常常来光顾。」

    「不会，我才要谢谢你。我会顺便跟其他人说你的店重新开张了。」

    「好。那就再麻烦你了。」

    「「谢谢惠顾。」」

    我跟萝蕾雅目送安德烈先生走出店门，异口同声地说出这句话。

    ◇　◇　◇

    安德烈先生离开之后也接连有其他村民过来，最后我总共拿到了五个皮袋。

    里面总共装着二十八张熊皮。

    「剥熊皮的技术……看得出来不太一样。」

    剥得很干净俐落的，大概是出自猎人贾斯帕先生之手。

    技术比较差的可能是村民，或是采集家？

    我很意外除了在战斗中弄伤的地方以外，没有半张熊皮被不小心撕坏掉。

    是因为会影响收购价格，才剥得特别小心吗？

    虽然也相对留下过多脂肪，但反正这部分我可以自己处理。

    「好了，要先来除臭。毕竟习惯归习惯，还是一样会觉得臭。」

    我把二十八只熊的皮一起塞进巨大的炼金炉里。

    再接着多放一张。

    这是这次事件的导火线，也就是第一只地狱焰灰熊的皮。

    我只有简单处理过就先放着了，就趁这次一起弄好吧。

    「加水进去～加药材进去～再用火加热～」

    我把炼金炉放到炉上加热。

    不断搅拌过后，一开始飘散出来的恶臭也渐渐消失。

    「……嗯，大概就这样吧？」

    一般要加工成皮革会很花时间，用炼金术就可以在一天内完成。

    我拿出熊皮用水清洗，确认皮的状态。随后开始一张张分类。

    只有最一开始那只熊的皮毫发无伤，连头部都完整留下。

    不过，整体来说，应该算还不坏吧？

    而且里面有几只的头是被我砍掉的。

    「品质『优良』的有七张，『良好』的十张，剩下的算『尚可』吧？」

    外观完整，可以卖到高价的算「优良」。

    修补过后可以跟「优良」一样拿来实际运用的算「良好」。

    在实际运用上会嫌品质稍差的算「尚可」。

    虽然品质不一样也是各有它的用途就是了。

    毕竟不是什么东西都要用到整只猎物的皮。

    这些只经过简单处理的皮上面的毛等干了以后，就会变成很柔和的触感，也有足够韧性当作皮革使用，要当成商品贩卖也不是问题，只是难得有这些特别的皮，就很想附加一些特殊效果。

    「这些皮比较适合加上火属性……可是季节不太对。」

    不久后就是天气炎热的季节了。

    不可能会有人需要「超级温暖的毛皮」。

    但是忽视材料的特性加上别的效果，也很浪费。

    「看来要先放在仓库，等冬天再拿出来了……？啊，收起来之前先联络一下师父吧。」

    我迅速写下这次事件的来龙去脉，用传送阵送去给师父。

    之后，我一边弄干毛皮，一边等待师父的回应。她很快就传来了回覆。

    「我看看……『现在可以马上付最多八张皮的钱给你。送过来』。真不愧是师父，太可靠了！」

    我的现金够我向村长用一般价格买这些皮，只是我没有现金也不好做生意，所以我想跟师父多拉抬一点价格。

    我准备好最一开始那只熊的皮，跟品质「优良」的七张皮。再另外加上「良好」的一张，接着写下给师父的留言。

    「我想想，『请给我八张皮的现金，再用一张皮跟你换温温草的种子』。」

    反正她写八张，也没有提到限什么品质的嘛！

    呵呵呵。没关系，这一定难不倒师父的！

    而且我自己留着，也不知道品质「优良」的毛皮要卖给谁！

    我边修补毛皮边等回应，不久之后，就看到传送阵传送了塞满大量现金的皮袋跟温温草的种子过来，还有一张纸。

    「纸上写……『还不赖』。竟然这么从容！」

    真不愧是师父。

    我还以为她多少会抱怨「不要老是送高价的东西过来」，结果她根本没抱怨半个字！

    至于现金……啊，还满多的。

    会比我预估的还要多，不知道是不是多了买温温草种子剩下的钱？

    不过，这下我就能付钱给村长了。

    「萝蕾雅～！」

    「来了～……有什么事吗？」

    「可以帮我把这个拿给村长吗？虽然有点重。」

    我叫正在顾店的萝蕾雅过来，把装着买熊皮的钱的袋子递给她。萝蕾雅一手拿起那个袋子，并表示不成问题。

    「这样我还拿得动。那我这就出门一趟。」

    「嗯，路上小心～」

    我把店面的牌子改成「休息中」，挥挥手目送萝蕾雅出门之后，又接着继续处理毛皮。

    「把剩下的毛皮再放进炼金炉里。抓一把温温草的种子，还有魔晶石……差不多这个量。也放一个火焰袋进去，眼球……放这个好浪费，还是不要好了。」

    放眼球进去会让效果变更好，只是售价也会变高，反而更难卖。

    「啊，对了。眼球跟火焰袋就给师父收购吧。」

    一般的眼球只要打倒地狱焰灰熊就有，不过狂袭状态的就不一样了。

    毕竟没有办法人为引发狂袭，所以这种眼球是非常稀少的材料。

    当然价格也很贵。

    ……卖不卖得掉又是另一回事了。

    由于用途有限，就算放在我店里卖，应该也不会有人买。

    不对，我这里应该连其他炼金材料也卖不出去。

    因为不会有炼金术师来买。

    其中一小部分会拿去雷奥诺拉小姐那边卖，剩下一半以上应该要堆在仓库里好一段时间了吧？

    要是坚持想卖掉很可能会被坑钱，而且我以后搞不好用得到。

    到时候不一定能弄到这些材料，所以稀有的材料还是要存好一定的量比较保险。

    「再来只要一边灌魔力一边搅拌……好，弄好了！」

    重点在于要慢慢灌注魔力进去，不能太过着急。

    等放进炼金炉的材料全部融合在一起，只剩下毛皮，就代表已经完成了。

    再来只要把这张毛皮洗干净，重新干燥过后就算大功告成。

    当我在清洗毛皮的时候，萝蕾雅也回来了。

    「啊，你回来啦。有拿给村长了吗？」

    「嗯。金额好像比村长预料的多，他看起来很意外。应该说，连我都吓了一跳。我没想到里面竟然会装那么多钱……你要先说啊！害我一路上都用一只手随便抓着而已！」

    里面装的钱的确多到不太适合给小孩子拿在手上──

    「可是，如果我有说，你反而在走到村长家的路上都会心神不宁吧？」

    「……一定会。大概连一举一动都会怪怪的。」

    萝蕾雅可能是想像了事前知道里面装了大笔金钱的状况，脸色有点发青。

    「对吧？我是怕你太在意手上拿着大笔的钱，才没跟你说啊！」

    其实只是我没有多想什么而已。

    ──嗯。下次记得请艾莉丝小姐或凯特小姐跟在旁边护卫好了。

    现在人少是还好，以后不认识的采集家一多起来，搞不好会有危险。

    「真是的……」

    我感觉萝蕾雅看我的眼神好像有点冷淡，是我的错觉吧？

    「算了，没关系──那个是之前那些熊的皮吧？」

    「嗯，对。你要看看吗？」

    我把已经干燥好的皮递给萝蕾雅，而她在一摸到毛皮以后，就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摸起来好舒服。也没有臭味了……还有点温暖？」

    「这张皮有生热的效果。冬天穿着用这个做的毛皮大衣会很暖喔。」

    「真方便。可是……应该很贵吧？」

    「嗯，应该是不算便宜吧？毕竟你刚才

    拿着的钱，就是我收购这些皮的钱。」

    「哇！而且你还会用炼金术加工吧……？」

    萝蕾雅可能是大概推算了这张毛皮要多少钱，马上停下本来还在摸着毛皮的手，默默递还给我。

    「呵呵。如果是用边角料做的手套或帽子，也不会贵到哪里去就是了。」

    「唔唔，但感觉以我的薪水还是买不起……不过，原来保暖的衣物从现在就要开始做了啊。明明接下来天气会愈来愈热。」

    我对感到有点疑惑的萝蕾雅露出苦笑，耸了耸肩说：

    「毕竟刚好有这个机会弄到这些皮。而且就算还要很久才用得到，也会有人想提早买衣服的材料。」

    毛皮大衣大约是刚进到秋天以后才会开始有人买，但制作大衣的服饰店当然会在更早的时期先把材料买好。

    听说一般会在夏天的时候采购，而比较热门的店因为需要储备好够多的数量，会从春天就开始准备……只是很可惜，我没有管道可以卖给那些店。

    师父应该就会把皮卖给那些要提早准备的服饰店吧？

    尤其我传送过去的都是品质很好的皮，一般店家应该很难转手。

    「……好，这样就好了。」

    我把所有的毛皮都洗干净跟弄干以后，就把同一只熊的皮摺叠在一起。

    「啊，我也来帮忙摺。」

    「谢谢……等等再帮我收到仓库里。」

    接下来会把这些皮放进专用的木箱才摆到仓库的一角，避免它烂掉。

    虽然得在秋天之前想想该怎么把它卖掉……总之晚点再说、晚点再说。

    反正我的现金还够撑一段时间。

    「那，萝蕾雅，要不要一起来想想厨房该怎么整修？」

    「啊，好！我一直很期待想厨房的装潢！」

    萝蕾雅实际上也跟她的语气一样开心，露出高兴的开朗笑容。

    厨房到现在都还看得到惨遭破坏的痕迹。

    我最先查看的是可以清楚看到后院，还会有风吹进来的后门区域。

    现在天气还很温暖，我一直骗自己是「可以在吃饭的时候感受到大自然」，不过等到了冬天，就完全只是一种苦行。

    「门看起来很难回收再利用……」

    「嗯。毕竟它坏得很彻底，变成那个样子了。」

    后院一角。

    残破不堪的门就在萝蕾雅指着的瓦砾堆当中。

    面目全非。

    完完全全就是字面上的这种状态。

    「……嗯，门的部分就死心吧。再来是墙壁……说真的，亏那些熊有办法弄坏耶。」

    刻印的效果让这座建筑物的墙壁比正常状态下坚固许多。

    而且所有墙壁都是石头材质。

    原本就很坚固的石墙再经过刻印强化，足以让一般人类拿槌子来敲都敲不坏。

    「正常状况下应该连熊都打不坏，看来这也代表狂袭状态真的很凶猛。」

    「而且它们还用很暴力的方式闯进来。」

    「……唉。墙壁就只能跟盖贝尔克先生合力修好它了。」

    因为被破坏的墙壁有刻印，不能完全交给工匠处理。

    至于修理刻印需要的材料要多少钱……我一点都不想仔细去算！

    「好了，我们回头讨论厨房吧。萝蕾雅，你希望厨房有什么？你想要什么都尽管说！我会让你看看炼金术师有多厉害！」

    我半自暴自弃地轻拍自己的胸口，接着萝蕾雅就像是有点被我的态度吓到了，含蓄地说：

    「啊，那个，有一般的火炉就好了……虽然我也很想用用看魔导炉。」

    「魔导炉。好、好，装这点简单的东西难不倒我。水呢？你想不想要可以自动取水的魔法道具？」

    「有的话是很方便，可是让你特地做那个没关系吗？光是这里有专用水井就已经够好了。」

    「毕竟我是炼金术师，没关系！而且我本来就打算过一阵子要做来用了。」

    反正都要弄了，我就一口气把这里的环境弄得超级方便吧！

    「啊，那──就麻烦你了。」

    「其他的……那你要烤炉吗？可以轻轻松松就烤好面包喔。」

    「可……可以吗？烤炉很贵耶！」

    「没问题！就包在大姊姊我身上吧！我可以自己做个魔导烤炉！哈哈哈！」

    我仰着身子对着惊讶到目瞪口呆的萝蕾雅大笑。

    一般家庭不会有烤炉。

    先不论构造跟魔导炉很像的魔导烤炉，一般烤炉──也就是面包窑之类的窑要加热的话，会需要耗费大量薪柴。

    由于正常不会只为了烤家里几个人要吃的面包就用掉大量薪柴，一般只有面包店或旅店等会烤大量面包的地方才有窑可以用。

    又或是村子里有个全村共用的窑，可以一次烤好大家要吃的面包……虽然这个村子里没有。

    也因为这样，能够自由使用的私有窑──也就是烤炉，是相当珍贵的东西。

    只是私人烤炉一样会基于相同理由而很少有机会用到，所以能不能好好善用它又是另一个问题了。

    「还有……干脆也来放个冷藏柜跟冷冻柜好了。有的话会比较方便吧？」

    「的……的确是会比较方便……可是珊乐莎小姐，那样会不会太奢侈了一点……？」

    这个村子应该不只没有半个冷冻柜，连冷藏柜都没有。

    因为那些东西其实满贵的。

    而且虽然有的话会很方便，但没有也不会怎么样。

    「萝蕾雅，你说想要弄一间很棒的厨房不是吗？」

    萝蕾雅听我这么问，就连忙慌张挥了挥手。

    「我……我是有这么说没错！可是这样就太麻烦你了……！」

    「我开玩笑的啦，你放心。」

    「我……我想也是。你应该不至于放那么高级的东西在厨房吧。」

    我对松了口气的萝蕾雅展开追击。

    「不，我就是打算放冷藏柜跟冷冻柜在厨房。」

    「你真的要放吗！」

    「真的。你不需要太放在心上，尤其这也同时是在练习炼金术。毕竟我也算还在修行。」

    「是……是吗？那就……好？」

    「嗯。别在意、别在意。」

    冷藏柜记载在炼金术大全的第四集里，不做出来就没办法进第五集，而且这个村子里应该很难有人想下订。

    所以在自己家的厨房摆个冷藏柜也绝对不是个坏点子。

    「厨房大致上就这样……现在要先订材料跟修理墙壁才行。萝蕾雅，可以麻烦你顾店吗？我要出门一下。」

    「我知道了。路上小心。」

    ◇　◇　◇

    制作魔导炉跟魔导烤炉需要用到几片铁板。

    我跟铁匠吉兹德先生订好铁板以后，再接着走去工匠盖贝尔克先生的家。

    盖贝尔克先生乍看很顽固，感觉很难相处，不过实际交流过后，就会发现他是个大好人。

    现在连我都有办法直接打开他的家门，轻松向他搭话。

    「你好～我来了。」

    「喔，小姑娘，你终于来了。我们走。」

    「──咦？咦咦？」

    不过，我还没习惯他有点急性子的个性。

    一打完招呼就听到盖贝尔克先生要带我出去让我一时反应不过来，接着盖贝尔克先生又大力拍了我的背，像是要我加快脚步。

    「不是要找我整修你家吗？你是救了这个村子的最大功臣，我身为这个村子工匠的自尊心可不允许我不去把你家修好。只是你之前不能下床，我也没办法急着赶去修！」

    「那个，你今天没有安排整修其他房子吗……？」

    我今天本来只打算来谈整修的时程。

    「傻瓜！当然是先修你家比较重要啊！好了，还不快点！」

    「好……好的！」

    我又被用力拍了一次背以后，就小跑步跟在走路精神抖擞的盖贝尔克先生后面，前往我家。

    我在他的催促之下，带他到房子后面被破坏掉的区域。

    「哈！坏得还真彻底啊！围墙帮你修回原样就好吗？」

    「对。围墙修回原样就好。」

    虽然不急着修，但是之前特地请他们做的后院围墙──

    除了可以用来保护药草田以外，更重要的是它还能让我不用顾虑他人眼光，直接晒洗好的衣服，所以一样非修不可。

    不过，修好房子的墙壁还是第一优先。

    「围墙部分是不急，但是房子这边……」

    能感受大自然是不错啦，只是万一下雨，就麻烦了。

    「嗯，不只是门，连墙壁都被打坏了啊。我是不知道什么原理，可是这间房子的墙壁比一般房子更坚固吧？」

    「原来你知道吗？」

    「毕竟我也是帮忙盖这间房子的其中一个人。」

    「喔喔，原来如此。」

    ──仔细想想，他会知道本来就不奇怪。

    盖贝尔克先生是这个村子的工匠，再加上他也有点年纪了。

    说不定在这里找盖贝尔克先生完

    全没经手过的房子，还比较困难？

    「我还记得当初听到刻印怎么样之类的，就觉得麻烦死了。」

    「啊……」

    毕竟有刻印的话，就不能让工匠自由发挥了。

    而且形状也会有限制，还会在建造途中夹杂好几次炼金术工程，急性子的人应该会觉得很烦闷焦躁。

    「这次……呃……整修的时候可能会给你添麻烦……」

    「我知道。工匠的工作就是完成客人的要求。要是只做自己喜欢的东西就不是工作了，那是兴趣。」

    「哦哦……」

    太值得尊敬了。

    就算是专业的，也不能因为自己认为怎么样比较好，就彻底否定客人的要求，只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如果需要调整，就必须清楚讲明理由，让客人可以接受改动。

    毕竟这种行业本来就是要满足客人的需求。

    我对盖贝尔克先生投以尊敬的眼光，接着他像是觉得有点难为情，立刻撇开视线哼了一声。

    「哼。所以，小姑娘你的时间可以配合我马上开始动工吗？」

    「我有空。店面那边有萝蕾雅帮我顾，而且修好房子也很重要。」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整修吧。一直这样破破烂烂的，你们应该也待得不安心吧？」

    「嗯。」

    我们随即着手补墙工程。

    盖贝尔克先生堆起砖块，抹上灰泥，期间有几次停下来让我处理炼金术部分的工程──

    「盖贝尔克先生，你看起来满熟练的耶。」

    「我当工匠的时间可是你人生的好几倍。」

    「也是。」

    而且他也说盖这间房子的时候有参与建造工程。

    不过，修补刻印其实意外困难。

    新盖的房子可以自由发挥，但是修补就要配合旧有的刻印，还要很谨慎处理，以避免出现误差。

    过程中会不断消耗精神，还有昂贵的炼金材料。

    呜呜，好痛。真的好痛。

    不只钱包很痛。

    精神上也很心痛。

    老实说，我一点都不想去思考这样总共会花多少钱。

    ──这段煎熬工程持续了几小时后。墙壁终于修好了。

    ……嗯，其实花的时间也没有多到用得上「终于」这个词。

    毕竟盖贝尔克先生的技术好得没话说，还要再加上我有用魔法帮忙。

    「真可惜。如果小姑娘你不是炼金术师，我就收你当徒弟了。」

    「但是我不是炼金术师的话，也没能力像现在这样做类似工匠的事情。毕竟这些都是学校教的。」

    「手巧不巧跟学校有没有教没关系吧？只要教你怎么当工匠就好。」

    「这么说来，盖贝尔克先生好像没有徒弟对不对？」

    「对。我们这里一直找不到有毅力当我徒弟的家伙。」

    盖贝尔克先生不满地从鼻子呼出一口气，不过他收徒弟应该会是个很严格的师父。

    从他先前的工作态度来看，就大概猜得出来。

    委托他做事是很值得信赖没错，但当他的徒弟应该会吃很多苦。

    「总之，先不提这个了──门的部分做普通的门就好了吧？」

    「对。啊，不过要麻烦你做牢固一点。毕竟前一个变成那样了。」

    盖贝尔克先生看到我指着前一扇门的残骸，露出了苦笑。

    「门会坏成那副德性的情况要是会来个好几次，也是挺伤脑筋的……好。后院的围墙我也会在这几天帮你修好。」

    「那就再麻烦你了。」

    虽然他说「这几天」，不过盖贝尔克先生总是会超乎我的想像。

    他好像在我去请他修理之前就有准备好一些材料，结果隔天他就把门跟围墙全部修得完好如初了。

    ◇　◇　◇

    「那，今天就要开始做魔导炉之类的东西了吗？」

    「嗯。虽然也要等需要用到的铁板做好。」

    「我好期待！魔导烤炉……到时候要来做什么呢……」

    一旁的艾莉丝小姐她们疑惑地看着期待烤炉的萝蕾雅。

    她们今天没有出去工作──正确来说，是我要她们乖乖休息，才会待在家里。

    其实她们这阵子天天都会去大树海，想要早点还清债务，可是要是她们因为拼过头弄坏身体或受伤，就本末倒置了。

    所以我就仗着自己是债权人，强制命令她们一定要安排假日。

    假如今天欠我钱的是会故意欠着不还的人，我就会逼对方早点还清。不过我应该不用担心她们会装死不还钱。

    「萝蕾雅会做要用到烤炉的料理吗？──不对，你有用过烤炉吗？」

    听到艾莉丝小姐提出的疑问，让凯特小姐也点头附和地说：

    「的确。说到用烤炉做的料理，我自己也是除了面包以外都不太会。」

    「唔……其实我只是很向往用烤炉，会不会用就……对不起。」

    信誓旦旦对我说会帮忙下厨的萝蕾雅觉得有点尴尬，难为情地吐舌而笑。

    「毕竟我自己完全不懂下厨，倒是不太介意……对了，我跟师父提到要做烤炉的时候，她就传了一个东西给我。我拿一下……」

    前几天，师父用传送阵传了一本书过来。

    只能说真不愧是师父，竟然愿意大方送书这种昂贵的东西过来。

    她没有随书附上信，但大概就是要我好好利用这本书上的知识吧。

    ──因为书名是《烤炉料理集锦》。

    「萝蕾雅，你要看看这本书吗？」

    「咦！可以吗？」

    「嗯，你可以应用这里面的知识的话，就尽管看吧。」

    「当然可以！我一定会做好吃的东西给珊乐莎小姐吃！」

    「我也很期待呢。」

    我把放在柜子上的食谱拿给萝蕾雅以后，她就高兴得双眼满是欣喜，紧紧抱着那本书。

    我现在想把心力都放在炼金术上，所以她愿意好好活用这本书，对我也有好处。

    「不过，今天还是先去外面吃午餐吧。」

    「也是。」

    「「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开始工作领薪水，就算半独立了，最近萝蕾雅愈来愈常不回家吃饭，而是跟我们一起吃。

    有时候会是萝蕾雅带东西来给我们吃，不过今天她没有带，我们就决定一起前往狄拉露女士的餐厅──在那之前……

    「我可以先去吉兹德先生那里一趟吗？搞不好铁板已经做好了。」

    则是先绕了一小段路，来到吉兹德先生家……

    「抱歉，现在还没有全部做好。」

    语气有点过意不去的吉美娜女士指着做好的七八片铁板。

    听屋里传出敲打声，应该是吉兹德先生还在赶工。

    「不，没关系。那我先拿两片回去。」

    魔导炉需要两片铁板。

    有魔导炉就可以做一般料理了，烤炉晚一点再做也不成问题。

    「你拿得动吗？铁板还满重的……」

    「嗯，这──」

    「店长阁下，我来帮你拿吧。」

    就在我准备说「这不算什么」的时候，艾莉丝小姐就站到我旁边，指着上面两片铁板问说：「拿这边的就好了吗？」

    「啊，不，我现在要的尺寸是最下面那两片。不过，我自己就拿得动了。」

    铁板重归重，却也不是我拿不动的重量。

    「不，我现在受到你太多照顾了。至少让我帮点小忙，我心里会比较过得去……而且要是被村民看到店长阁下拿着这两片铁板，我却两手空空的，大家会做何感想？」

    艾莉丝小姐这番话让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都面露苦笑。

    「也对，毕竟珊乐莎小姐的体格不像拿得动铁板……」

    「虽然全村人都知道你没有外表上这么娇弱……」

    「而且实际上还是全村最强的人。」

    「唔……我又不是小孩子。」

    不过，我也没理由拒绝坚持想帮我拿的艾莉丝小姐。

    请艾莉丝小姐帮忙拿好铁板以后，我们就直接走去狄拉露女士的旅店兼餐厅。

    说「幸好」也是有点怪，但幸好上次事件让采集家人数变少了，让我们可以在中午热门时段的餐厅找到够我们四个人坐的空位。

    艾莉丝小姐把铁板放到桌上，「呼……」地吐了一口气。

    等所有人都坐到位子上，我就对狄拉露女士说：

    「狄拉露女士，给我四人份的午餐！」

    「好！──哎呀，那个铁板是要用来做什么的？」

    看着我们的狄拉露女士视线停在放在桌子正中央的铁板，好奇询问。

    毕竟这不是平常会带着走在路上的东西，难免会好奇。

    「这个吗？这是魔导炉的材料。我想在家里摆个魔导炉。」

    「哦，魔导炉啊。珊乐莎以后也要在家里吃饭了吗？」

    「对，虽然会是萝蕾雅帮忙下厨。」

    「哦、哦，是萝蕾雅帮忙下厨啊。那，你以后应该会比较少来我们这

    里了吧。」

    「嗯，大概会比较少来吧。如果萝蕾雅没说要帮忙，我应该还会天天来，毕竟我的厨艺不怎么样。」

    我的料理技巧还停留在开始上学之前那时，也就是我还不到十岁的时候。

    所以我做的料理再怎么样都不可能会有多好吃。

    其实我也打算慢慢学怎么下厨……可是自学很花时间，还要经营我的店，没多少空档学别的技能。

    「哈哈哈，你不用觉得愧疚。以后采集家变多的话，我们这里也会挤一堆人。不过，魔导炉啊。真教人羡慕。我也很希望我们餐厅有魔导炉，但是太贵了……」

    「的确，毕竟至少要十二万雷亚，很难下手。」

    至少不是一般家庭买得起的价格。

    就算可以节省柴火费用，还是很划不来。

    如果是木柴很贵的城市倒还可以考虑，这种乡下地方买就很吃亏。

    「哦！十二万就买得到了吗？我之前听达尔纳说最便宜也要二十万，有时候还要花上三十万耶？」

    「喔，十二万是家用魔导炉的价格。餐厅这里最大的锅子有多大？」

    「唔～差不多五十公分。」

    营业用的锅子果然很大。

    这次要做的魔导炉大概三十公分左右，营业用差不多还要再大上两圈。

    「那应该……十五万左右吧？」

    「十五万也算很便宜了！达尔纳那边居然要收这么多手续费吗？」

    狄拉露女士不满地说道，让萝蕾雅喊了声「咦！」，还一脸不知所措地轮流看着我跟狄拉露女士的脸──其实并不是达尔纳先生敲竹杠。

    「因为他给的价钱还有包含搬运费。尤其营业用的会超过一百公斤，弄掉了又会摔坏。」

    我详细说明加价的理由，免得引发不好的误会。

    自己变成导致村民闹翻的主因也太可怕了。

    而且也会对他的女儿萝蕾雅很过意不去。

    营业用的铁板很大，也会比一般的厚，就无法避免它变得很重。

    制造上要花的时间跟劳力是跟家用的差不了多少，但是搬运会麻烦很多。

    所以不是达尔纳先生开的价钱太高。

    「你看这片铁板。这是家用魔导炉的材料。你应该知道比这个重好几倍的话，搬运起来会很费力吧？」

    「意思是你那边的商品没有花钱从别的地方搬运过来，才会比较便宜吗？」

    「没错。不过，你说曾考虑买魔导炉，那你们有足够的魔力吗？」

    「有。我跟我老公的魔力加起来还有办法用。反正也没有其他事情会用到魔力。」

    魔导炉的燃料是使用者的魔力。

    需要消耗的魔力跟炉的火力成正比，所以五十公分的营业用魔导炉会消耗家用魔导炉两倍以上的魔力。

    不过营业用跟家用还有个不同的地方，在于餐厅几乎一整天都在用。

    魔力少的人会很快就用光魔力。

    从这点来看，他们的魔力量应该还算不错吧。

    「十五万啊。努力一点赚钱的话……嗯～」

    「你随时可以来找我订做喔～魔导炉不只方便，还很划算喔～它不需要燃料，也可以自由控制火力。再加上不会用到火，夏天就不容易弄得室内很热。」

    我试着推销一下。

    其实我没必要特地卖魔导炉，但反正难得有（预定）愿意光顾的客人嘛。

    而且没有炼器的一般人基本上用不到魔力，要是引进魔导炉节省开销，应该过一阵子就能回本。

    虽然会花一点时间。

    「唔～～我是很想买啦……珊乐莎，你有办法让我杀点价吗？」

    狄拉露女士双手合十拜托我降点价，不过炼金术师不能随便压低卖价……

    「呃，可是打乱市场价格会让其他同业不高兴。」

    「喔喔，果然有刻意维持差不多的价格啊。」

    我为难地说完理由之后，艾莉丝小姐突然像是想通了什么，这么说道。

    「毕竟每间炼金术店卖的东西价格都差不多嘛──虽然药的效力就有差了。」

    「哈哈哈……效力就要看每个炼金术师的技术了。价格的部分就有规定好的标准……当然不同地区也会依据材料容易取得的程度，有些微小的价差。」

    我刚才说「让同业不高兴」算是很保守的说法，因为这个国家的方针是会利用各种手段，来培育出更多技术高超的炼金术师。

    炼金术师培育学校、奖学金、赋予炼金术师地位，都是国家采取的手段之一。

    实际上，敢做出违背规定的行为，可不会只是单纯「让同业不高兴」而已。

    毕竟惹到的对象是国家。我就不讲明会发生什么事了。

    「既然你需要考虑到同业的观感，就不能太强求了……那我买两个呢？」

    「咦？两个吗？真的要买两个的话，我是可以帮你打九折……」

    给这点折扣还不至于太超过──

    「好，我买了！我要两个！」

    「咦！真的吗？不跟你丈夫商量没关系吗？」

    突然就决定要买了！

    两个就算打九折，也要二十七万雷亚。

    几乎是一般家庭一整年的收入。

    就算我现在已经是炼金术师了，听到这个价格还是会有点犹豫。

    「没关系！像我们这种同时是餐厅跟旅店的地方，木柴的消耗量大得很呢。木柴不只要出门买，还要花工夫处理存放的问题，再想到用魔导炉还不需要花时间劈柴，就不会觉得二十七万有多贵了！」

    原来如此，记得孤儿院也是一到冬天就会用掉很多木柴。

    等年纪较大的孩子去森林收集木头回来，大家再一起劈柴……真的很累人。

    而且木柴会占空间，当初在孤儿院的时候还堆到连室内走廊都有。

    虽然有些人可以需要用到才去木柴店买，就不用一次储存太多，但是孤儿院不可能那么勤劳地去买。

    「加上之前那些熊让我们有临时收入。而且是你帮我们把毛皮换成现金的吧？不多少报答你一下怎么好意思呢？」

    「喔喔，村长已经把钱发给大家了啊。」

    「我们也有收到钱。对吧？凯特。」

    「是啊。村长发给我们的钱还不少。说我们表现得很好。」

    她们两个的确表现得很出色。

    甚至很难想像她们会输给地狱焰灰熊，还因此扛了一大笔负债。

    虽然本来就是因为有另外两个人碍手碍脚，才会出事啦。

    「总之，现在这个村子里的人都算有点小钱了。而且魔导炉可以用一辈子不会坏吧？」

    「啊，不，也不到可以用一辈子。因为魔晶石是消耗品。虽然可以保证从早到晚天天用，能用上三十年左右，可是魔晶石坏掉还是需要换掉，或是重新买过。」

    「三十年很够用了！你算得还真细耶，可以用三十年跟『用一辈子』没两样了吧？」

    因为我想要诚实面对我的客人。

    毕竟信用很重要嘛。

    顺带一提，交换魔晶石的工程只有炼金术师会做，所以到时候村子里没有会处理的炼金术师在的话，搞不好重新买过还比较便宜。

    毕竟修理还要算上来回的搬运费用，买新的只需要单程的搬运费用。

    从达尔纳先生估的价格就能知道，运输成本真的不是一笔小钱。

    「其他要注意的……就是魔导炉的木框可能偶尔需要换过吧。虽然没有弄脏就不用换，可是煮饭应该很难避免弄湿木框。不过木框部分只是普通的木头，直接请盖贝尔克先生弄就好。」

    「哈哈哈！到时候盖贝尔克那个老伯搞不好都死了吧！」

    「呃～我猜应该会还活得很好吧？」

    我记得有听说他现在七十岁，是不能否定他到时候可能已经不在了，只是我也不能直接说「对啊」。这方面的话题不可以乱说话。

    「……那个～狄拉露女士，午餐呢？我肚子饿了。」

    「喔，抱歉，萝蕾雅。我马上拿过来。那，珊乐莎，就麻烦你做魔导炉喽！」

    「好，谢谢惠顾！」

    走回厨房的狄拉露女士就如她所言，很快就端着我们四个人的午餐回来了。

    我们品尝完「便宜又保证好吃」的午餐之后，在回程路上又去一趟吉兹德先生家加订铁板，才回到我家。

    ◇　◇　◇

    魔导炉的制作方法意外简单。

    只需要用特殊墨水在两片铁板其中一片的表面上画出回路。

    如果只是要做最基本的魔导炉，就照抄炼金术大全的内容上去就好。

    「制作方法本身是很简单啦。只是很麻烦而已。」

    制作过程中最困难的就是要分毫不差地画上去，还要持续灌注一定量的魔力。

    这两件事都是炼金术的基本技术，所以只要动手的时候小心一点，就不会失败。

    画好回路就要接着挖出镶嵌魔晶石用的洞，等魔晶石固定好，再把两片铁板贴在一起。

    单纯要发热功能的话，这样就算完成

    了，不过这种状态还没办法直接用。

    ──正确来说是可以用，可是会烫伤。

    因为这样就要直接碰触铁板，才能把魔力灌进魔晶石里。

    不烫伤才奇怪。

    刚开始加热的时候是不会太烫，不过要调整火力跟熄火的时候会烫得要命。

    所以要再多做比铁板大两圈的矮木箱，先在里面铺好隔热效果很好的特殊黏土，才把铁板装进去。

    装好以后放到炼金炉里面处理就能让黏土凝固，但是这种黏土隔热效果好归好，却有个麻烦的性质。

    它凝固起来之后，会变得非常脆弱。

    光是木箱受到有一点点大的冲击，就会让里面的黏土碎光光。

    所以搬运的时候一定要非常小心。搬运费用很贵也是因为这一点。

    最后用树脂填满黏土跟铁板之间的缝隙，替铁板做防锈，再帮整个魔导炉添加防水加工增加耐用度，就是个可以用三十年的超级基本款魔导炉了。

    魔导炉还可以再调整成给魔力较少的人用的高效率型，或是狄拉露女士订的那种给餐饮店用的高火力型，只是在这个村子里绝对卖不出去。

    狄拉露女士应该就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订魔导炉的客人了吧？

    「摆在店里卖，应该也卖不出去吧。可能连基本款都卖不掉。」

    基本款的价格是十万到十五万雷亚。

    我这里（预定）会卖十二万雷亚。

    虽然用个十几二十年就可以回本，也不会产生烟灰，清理起来很省事，而且也不用劈柴，可说是好处多多，但是庶民很难一次付清这么多钱。

    「我看看，加热……可以。温度调节……也可以。功能都没问题！」

    我灌注魔力，确认魔导炉可以正常运作以后，就满意地点了点头。

    「再来就只剩摆好位置了……果然很重！」

    它的重量超过二十公斤。

    摆好以后就不会再去动它是还好，但是不用上体能强化，我实在搬不动它。

    我乖乖利用体能强化把它搬到厨房，嵌进应该是以前摆着魔导炉的地方……嗯，刚刚好。

    我有仔细量好尺寸再做，所以也不会晃动。

    「啊，珊乐莎小姐，你已经做好了吗？」

    「嗯。你看。」

    不知道是不是发现我在厨房里忙，萝蕾雅跟凯特小姐来到厨房，用觉得很稀奇的眼光看着刚装好的魔导炉。

    也对，一般人应该不曾看过魔导炉。

    「至于要怎么用……反正都要示范了，就来泡个茶吧。」

    「那我马上去准备！」

    不知道萝蕾雅是不是很高兴可以用魔导炉，很快就准备好茶壶，倒入从井里取来的水跟茶叶，接着递给我。

    「谢谢。把这个放到魔导炉中央……点火！」

    不对，这种炉用的不是火，说点火好像不太对？

    ──算了，无所谓。反正魔力炉也是明明没用到火，还是会说「用烧的」。

    「嗯、嗯，按这里就好了吗？」

    「嗯。这条线的左边是最小火，右边是最大火。要熄火的时候按这里。魔力会被自动吸收掉，不需要太在意它。」

    茶壶里的水在我向她解释的途中煮开，这样就成功泡好一壶茶了。

    「再来就是倒进杯子里……来，请喝。」

    壶嘴流出清澈的绿色液体。

    这是这个村庄最普遍的苏耶茶。

    因为只是把附近苏耶树的树叶直接丢进去而已，会有点青草味，但这样其实也还不赖。

    虽然味道有点特别，不过我不讨厌它散发出的清爽香气。

    最重要的是它不用钱，所以味道再怎么奇怪我都不介意。

    「呼。我来这个村子以后才第一次喝这种茶，还不难喝嘛。」

    「是啊。虽然我是比较想用专门喝茶的茶杯好好享受一下啦。」

    我这么说完，萝蕾雅就露出有点尴尬的表情。

    「对不起。我们店里没卖专门喝茶的茶杯……」

    啊，这个杯子是跟萝蕾雅买的。

    「喔，我不是在怪杂货店的东西不好，而且茶杯很容易破，运送起来很麻烦，再加上在这个村子里应该也卖不出去，所以只有卖一般杯子也是无可奈何。嗯。」

    王都里家境小康的家庭，都会用玻璃或陶制的餐具。

    不过那种材质很容易破，价格也偏高，在庶民之间不怎么普遍。

    当然，这种现象也会影响到商人想进什么货，导致没有玻璃工坊或陶瓷工坊的城镇几乎不会卖这类商品。

    「唔～自己做做看应该也不错？反正这里也有玻璃炉。」

    制作炼药瓶的玻璃炉一样可以用来轻松做出茶杯。

    而且破掉了还是可以丢进炉里回收再利用，好像还算满省钱的？

    「哦，听起来不错耶。而且用玻璃杯装酒，喝起来也特别好喝……虽然也要酒的品质很好。」

    「用不同容器装，味道也会不一样吗？」

    「因为吃饭的气氛还是会影响心情。虽然做瓷杯也是可以……」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这里的炼金工坊没有陶瓷器用的窑。

    我大概猜得出原因。

    魔导炉底下有个空洞，本来应该要放魔导烤炉。

    魔导烤炉跟魔导炉一样很方便，不需要燃料，温度调整起来也很简单。

    从微温到煮饭上用不到的高温都不是问题，调节幅度非常广。

    ──没错，只要设定好温度，就可以拿来烧陶。

    这个村子应该不会有人需要陶瓷类物品，所以大概是用魔导烤炉来代替吧。

    「总之，哪天有心情就来做吧。萝蕾雅要不要也做做看？」

    「咦咦！可是那很难吧……」

    「唔～要做会用到陶瓷转盘的容器是有点难度，但是杯子应该不会太难？」

    做玻璃会需要注意烫手，但捏出陶瓷器具外型的过程跟玩泥巴差不了多少。

    我简单说明过后，仍然有点烦恼的萝蕾雅就犹豫地说：

    「……那，珊乐莎小姐要做的时候，我可以跟你一起做做看吗？」

    「嗯。等我有时间，我们就一起来做做看吧。」

    萝蕾雅用恳求的视线看着我说道，我也回给她一个微笑。

    在一旁看着我们的凯特小姐微微举起手。

    「话说，到时候我也可以参加吗？」

    「凯特小姐也想做做看吗？可以啊。反正原料很便宜。」

    「谢谢你！我其实一直有点好奇要怎么做──不过，店长小姐真的很多才多艺呢。真不愧是炼金术师。」

    「毕竟我是炼金术师嘛。炼金执照很难拿不是没有原因。」

    「炼金执照是真的那么难拿吗？我只有听过传闻而已。」

    「难得很呢～大多人应该都知道要进培育学校很难，但是就算成功考进去了，也是成绩不好就会马上被赶出校门。」

    制造玻璃、陶瓷器以及木工技巧，都是炼金术需要用到的各种技术。

    校方不要求到专精，却不可以「完全不会」。

    至少要有「该项专业的学徒」等级，才能拿到学分。

    也就是说，不会的话，就等着被校方开除。

    相对的，学校会提供很完善的学习环境，连我这样的孤儿都可以在课外时间不断练习，也不会被要求缴使用费。

    可以回收再利用的玻璃是还好，其他东西一般要用应该会花上不少钱……我真的很庆幸学校这么慷慨。

    「所以最后就会培育出多才多艺的炼金术师是吗……哪像我们连在自己专攻的领域都会输给你。」

    「哈哈哈……可是，要是国家花大钱培育出来，而且社会地位也很高的炼金术师其实很废，不也会觉得心里不平衡吗？」

    「那我应该比较能接受炼金术师很厉害……？──至少比无能的人受到重用好太多了。」

    凯特小姐不知道是不是回想起什么不愉快的回忆，语气不满地低声抱怨。

    只是，她很快又露出了笑容，彷佛刚才没有吐露半句怨言。

    「不过，魔导炉果然很方便啊。如果可以随身携带，采集家要野营应该也会轻松很多……它没办法带着走吗？」

    「呃……够强壮应该可以？」

    「……毕竟这是铁板嘛。」

    我没有讲得很肯定，而凯特小姐不知道是不是想起艾莉丝小姐搬铁板的时候很吃力，脸上浮现苦笑。

    不需要火力的话，也是可以再做得更小一点──大约是现在这个四分之一左右的大小，而且一样可以煮热水，或是做些简单的料理。

    不过，问题是它的价钱。

    就算尺寸变成四分之一，价格也不会跟着变成四分之一。

    实际上会是一样的价格……搞不好还比大的更贵？

    毕竟一样要花费劳力在铁板上画回路，甚至还因为它更小，反而更需要绷紧神经。

    「而且只要摔到一下就会坏掉。再来就是……有钱也可以。如果有附加减少重量跟扩大容量效果的包包能装着走，就不用怕

    摔到。」

    「……店长小姐，一个人买得起那么好的东西，就不会去当采集家了。」

    「也是啦～」

    凯特小姐傻眼说道，同意她这番看法的我也露出苦笑。

    但我可是免费从师父那里拿到了「那么好的东西」喔！

    「买得起魔导炉的应该还是只有狄拉露女士他们家。虽然我家在村子里算相对有钱，可是也买不起。」

    「也是啦～」

    我想不到还可以怎么回答摇了摇头的萝蕾雅，只能表示附和。

    看来还是别把魔导炉放在店里卖比较好。

    「最近上架的『初级解毒药』呢？村子里有人买吗？」

    解毒药可以在被有毒的虫咬的时候拿来抹，也可以在食物中毒的时候拿来喝。

    这种解毒药不只方便，价格还很亲民，每个家庭都应该备有一瓶。

    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也会放一瓶以防万一。

    我当初是不曾用到啦。

    那种解毒药是给婴儿或幼儿用的。

    因为体力不够的话，很可能连食物中毒都足以致命。

    我本来觉得因为这次袭击变得稍微有钱一点的村民可能会买，还可能会在来买过一次以后，变得比较有勇气走进我店里，才会摆到店里卖……

    「偶尔有人买。妈妈好像有帮忙宣传，不过一个家庭只会买一瓶。倒是第一次来店里的人有变多。」

    「呜呜，谢谢你，也麻烦你代我向玛丽女士道谢──不过，说得也是。这种东西不会常常需要买。」

    虽然一样有利用炼药瓶回收制度折价，但是一般生活中不会常常用到解毒药。

    即使能让大家有理由来店里，可是架上没有其他村民们买得起的东西，就没意义了。

    「……嗯。我下次再仔细想想看吧。现在先喝点茶……啊，对了。之前在南斯托拉格买的点心应该还有剩一点。你们两个应该都想吃吧？」

    「我……我也可以吃吗？」

    「我好久没吃过点心了。谢谢你，店长小姐。」

    「可以啊～毕竟喝茶就是要配甜点嘛！」

    要让脑筋灵活起来，就需要摄取来自身心两方面的营养。

    我在心里想着这样的借口，享受起短暂的三人茶会。

    ──我完全忘记跟艾莉丝小姐说一声。

    直到她开门走进房间的那一刻。

    「呼～流了好多汗。店长阁下，可以借我用浴室……啊！你们三个竟然瞒着我吃点心！我……我被排挤了吗！」

    「「啊……」」

    看到艾莉丝小姐浑身发抖地手指着桌上的点心，让我们两个不禁发出尴尬的惊呼。

    我忘记艾莉丝小姐从早上就一直在练剑，自然而然地就跟她们开起茶会了。

    我连忙看往凯特小姐，就看见她彷佛是在刻意避开我的视线，把头撇向一旁。

    而她的手则是默默护着桌上的点心。

    （插图011）

    当然，艾莉丝小姐不可能没注意到她这番举动。

    「凯……凯特，你是故意的吧！可恶，看我把这些都吃掉！全部吃掉！」

    「啊啊！」

    艾莉丝小姐抢走凯特小姐护着的所有点心，大口吃进嘴里。

    「好甜！好好吃！──唔，唔唔！」

    「啊，真是的，都是因为你吃这么快……」

    凯特小姐苦笑着把茶端给噎到的艾莉丝小姐。

    艾莉丝小姐连忙接过茶，一口气喝光它。

    「呼……」

    「呃，你还好吗？」

    我这么询问捂着胸口，并吐出一口气的艾莉丝小姐，而她也点头表示自己没事。

    「嗯，我没怎么样。不过，店长阁下。我希望你要开茶会的时候，也可以跟我说一声。」

    「对不起，我一开始其实也只打算泡茶而已……」

    我指着魔导炉给语气有点像在闹别扭的艾莉丝小姐看，接着，她就点了点头表示体谅。

    「是吗？──喔喔，魔导炉做好了啊。那以后可以改善就好。应该说，我希望可以现在就开始改善。」

    说着，艾莉丝小姐就满面笑容地坐到凯特小姐身边，让我不禁露出苦笑。随后，我就起身准备帮她泡茶。

    ◇　◇　◇

    加订的铁板在几天后到货了。

    我听到有人在叫我，一走到店外，就看到满身大汗的吉美娜女士。

    「珊……珊乐莎小姐，辛苦了……」

    「嗯，辛苦了。你看起来好像很累耶？」

    「是啊，这个还满重的。」

    装着十六片铁板──其中四片是营业用魔导炉的，非常大片──的货车似乎非常重，连地面上都划出了深深的车轮痕迹。

    如果地面是石板路倒还好，但是这一带很少石板路，而且还是村子里不怎么有人经过的偏僻角落，所以道路不是很平整。

    「不好意思，可以麻烦你找人帮忙搬进去吗？呃……今天艾莉丝小姐她们在吗？」

    「她们今天去工作了。不过没关系，我可以自己搬。你先等我一下。」

    我去工坊拿了保护双手的手套回来，开始检查货车上的铁板。

    魔导烤炉的铁板还不算太大，但营业用魔导炉的四片铁板就非常巨大。

    看来还是不要一次搬完比较好。

    要是不小心没拿好夹到手，很可能会骨折。

    「那个，珊乐莎小姐……？」

    「嘿！」

    「──！为什么……？堆这些铁板上货车的时候，我还要跟我丈夫一起一片片搬上去耶！」

    魔导烤炉的十二片铁板。

    我一拿起这十二片铁板，就让吉美娜女士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看到我这种体格的人搬这么重的东西，她大概是不敢置信吧──

    「这是魔法。而且我自己一个人搬不动的话，不就没办法帮铁板加工了吗？」

    「这……是没错啦……只是珊乐莎小姐这么娇小，搬重物看起来就很奇怪……」

    哈哈哈……毕竟这些铁板随随便便都比我的体重还重。

    在旁人眼中这个景象或许是真的有点奇怪。

    「其实我不太擅长这种魔法，不过炼金术师一定要会这种魔法。尤其炼金术师一开始也没有足够的钱雇帮手。」

    所以，要是一个炼金术师不会体能强化魔法，就必须用「这种炼器太重了我没办法做」如此很丢脸的理由拒绝客人。

    「真厉害。要是我们这些铁匠也会用，应该很方便……会很难学吗？」

    「是不需要消耗太多魔力，不过很难操控喔。」

    因为这种魔法最重要的就是缜密的操作技巧。

    这种魔法很适合炼金术师，可是像魔术师是以追求破坏力为优先，就有很多人不会用。

    顺带一提，相对比较擅长操控魔力的我会不擅长这种魔法，是出于其他原因。

    单纯是因为「我的肌肉量太少」。就只是这样而已。

    假设其他人只需要增强三成力气就好，我却需要增强六成，就必须发挥其他人两倍的强度，以及两倍缜密的操作。

    ──不对，其实我有乖乖锻炼身体就不会这样了。

    毕竟我一直以来都只注重学习知识，没怎么锻炼体能。

    反正我已经顺利毕业了，也准备一点一滴慢慢改善这种情况。

    而且我也很认真地照着师父的吩咐锻炼剑术。

    「这是最后一趟……吉美娜女士，谢谢你。」

    我在工坊跟家门口之间来回走了三趟之后，才脱掉皮手套，吐出一口气。

    「不会，我才要谢谢你。结果还是全部给你搬了。」

    「反正两个人一起搬在走廊上会不太方便，没关系。」

    这些铁板宽达五十公分，拿得动的话，还是一个人搬比较方便。

    「这些是要用来做狄拉露女士他们那里的魔导炉的吧？」

    「对，他们跟我订的。」

    「既然有靠魔力运作的魔导炉，那有没有靠魔力运作的冶炼炉？因为锻造这一行也会消耗很多燃料。」

    「有啊。」

    「原来有吗？」

    「是啊。」

    我对讶异的吉美娜女士表示的确有这样的东西。

    实际上，我家的工坊也有小型的冶炼炉。

    「用那种冶炼炉，就不需要燃料了对吗？」

    「是不需要，可是几乎没有铁匠会用。」

    「是吗？不需要燃料会方便很多耶……还是因为很贵？」

    「有些人会觉得魔力炉是邪门歪道，但大多数铁匠不用的原因在于魔力，而非价格问题。」

    虽然完全不需要用木炭，可是问题就在于冶炼炉需要的魔力量很大。

    如果没有特别设计成像「给魔力少的人用的魔导炉」那样，炉产生的热量就会跟消耗的魔力成正比。

    只需要能烧开水的魔导炉，以及用来烧熔金属的冶炼炉。

    需要的魔力量相差不只两倍。

    我们炼金术师有办法用冶炼炉，是因为魔力量比一般人多，而且尺寸

    比较小，再加上使用的时间也比铁匠少。

    假如要处理锻造工作一整天，可能大多数炼金术师的魔力量都应付不来。

    其实理论上也做得出高效率的魔力炉，可是制作成本非常昂贵，一般铁匠不可能会想买来用的。

    我这么说明过后，吉美娜女士就一脸失望地表示了解到个中难处。

    「原来如此。看来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跟方便。」

    「听说有些魔力很多的铁匠有在用……但他们算是少数派。」

    我用视线询问「吉兹德先生的魔力量应付得来吗？」，接着吉美娜女士就摇了摇头。

    「总之，冶炼用的魔力炉真的不怎么普遍，才会连吉美娜女士都不知道有这样的东西。其实除了魔力炉以外，也还有一些让锻造工作方便一点的炼器，不过专业的铁匠会有些坚持，所以好像不怎么好卖。」

    「喔喔，我懂。我老公也是这样。」

    明明很轻却有强大敲击力道的槌子、自动风箱、可以照自己的想像改变形状的黏土。

    有些比较夸张的槌子甚至可以持续敲出超出人类极限的力道，但是铁匠们大多不是很喜欢这些炼器。

    可能方便归方便，他们还是有不想放弃的坚持吧。

    我目送吉美娜女士拉着变轻许多的货车离开后，马上就开始着手打造魔导炉。

    就算尺寸比较大，要做的事情基本上还是一模一样。

    「比较麻烦的反倒是会很耗体力……」

    在大片铁板上画回路不能像转动纸张那样边转边画，必须自己绕着放在桌上的铁板，边走边画上那些精细的回路。

    到了要把两片铁板贴起来，装进塞满黏土的箱子里，还要放进炼金炉的阶段的时候，它的重量已经远远超过了我的体重。

    而且这次还有两个。

    超级重的。

    我用力拿起组装好的魔导炉，慢慢放进炼金炉的炉口，再轻轻让它靠在炉的侧边。

    「呼～其实我觉得板子这种东西本来就不应该放进圆底的炉里面啊！」

    如果是长得像浅一点的锅子──不对，如果是长得像平底锅那样的炼金炉，就会轻松很多。

    但是平底锅形状也不方便做炼药，用途很有限就是了。

    尤其炼金炉是很贵的东西，本来就不可能准备不同用途的炼金炉来用。

    不过，只要顺利放进炼金炉里面，再来的处理方式就很简单了。

    只需要消耗稍微多一点的魔力就好。

    「而要把它拿出来又会更费力……咦？仔细想想……」

    把炼金炉从魔力炉上拿下来，再慢慢横放到地上。

    接着把魔导炉从里面拉出来。

    「……哇喔，太～轻松了。那我之前为什么要那么辛苦？」

    等等，整个炼金过程把炼金炉横着放也可以吧？

    反正不是要放液体进去，开口没有朝上也没差。

    「唔唔～～我以后做炼器绝对要把炼金炉横着放。」

    等等，做炼药的时候让它倾斜一点好像也比较方便？

    毕竟我的身高要用这个尺寸的炼金炉会有点麻烦。

    「记得有可以让人长高的药吧……？」

    就算是炼金术师，也不一定会知道所有的炼器跟炼药。

    应该说，通常只会知道自己能看见的大全集数里记载的东西。

    虽然还是会知道一些比较知名或奇怪的东西。

    像是「秃头药」。

    顺带一提，那种药好像是在第十集里面。

    对，就是那个记载了一堆没意义的东西的第十集。

    听说它原本是做失败的「生发药」……当初用到这种药的人会很想哭吧？

    本来想长更多头发才在头皮上抹药，却反而让头发掉光光。

    不过，这种「秃头药」其实存在很让人意外的用途。

    像是很懒得剃头发，或是出于宗教因素需要剃头等想要剃光头发的人，就会很喜欢这种不伤皮肤，又有显著掉发效果的药。

    只是客群真的很小。

    总之，既然都有这种药了，那应该也会有让人长高的药。

    但毕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不想这么轻易地对自己用会改变身体构造的药。

    而且我又不是有什么需要治疗的身体残疾。

    ……促进健康成长的炼药应该还在可接受的范围？

    「啊，不对，现在先帮魔导炉做好最后的加工比较重要。」

    因为要放在使用频率很高的餐厅里面，所以我替它加上比一般魔导炉还要更强的防锈跟防水加工。

    「背面也要抹好抹满～我抹～」

    我家的魔导炉是嵌进基座里面的，不过狄拉露女士他们那里要另外装上去。

    要是直接放在他们现在用的炉灶上面，会弄脏魔导炉的背面。

    我需要考虑到使用者的环境，注意这些细节……

    「好，弄好了。再来在明天之前把它弄干，就大功告成了！」

    有事前准备魔晶石的话，几个小时内就可以做好一个魔导炉。

    之后，我用几乎一样的步骤快速做好我家要用的魔导烤炉，顺利结束了我当天的工作。

    ◇　◇　◇

    隔天，我看准餐厅比较不忙的时段，带着魔导炉出门交货。

    我没有货车，所以是把两个魔导炉叠在一起，背在背上。

    可能是我背着两个重物的模样让人看了不太放心，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对我说：「要不要我来搬？」跟「店长小姐，你这样会不会被压垮？」我告诉她们我可以自己搬，请她们直接出门忙自己的工作。

    虽然两个魔导炉加起来超过一百公斤，但我也不是拿不动。

    而且目的地在同个村子里，我知道要背着这两个重物走多远。

    我是有考虑借台货车来搬，可是不小心摔到地上会坏掉，不平整的路面也很让我不放心。

    不过……我也的确觉得有点重。

    万一不小心松懈下来，让体能强化的效果中断，我一定会被魔导炉压垮。

    我在这样的紧张情绪当中走了十几分钟。

    途中，有好几个村民问我：「珊乐莎！你怎么背这么重的东西？」或是「要……要不要我来帮你？」可是随便让人帮忙反而危险，所以我只好用僵硬的笑容郑重拒绝对方，也就这么平安抵达餐厅。

    「早安～狄拉露女士，我来交货了。」

    「早──是……是珊乐莎吗？你先把那个放在这里吧！」

    我接受连忙指向空桌子的狄拉露女士的好意，小心翼翼地把背上的魔导炉放下来。

    桌子发出嘎吱声响，原本沉重的背部瞬间变轻许多。

    「呼～～背这么重的东西过来，还真的有点累……」

    我大大吐出一口气，擦了擦身上的汗。狄拉露女士手扠着腰，露出有点傻眼的表情。

    「珊乐莎，你事先联络我的话，我就直接带几个年轻人去领货了。毕竟你还特地给我折扣，怎么能老是麻烦你呢！」

    「没关系～我都接下了客户的订单，当然也会负起责任送货到府。」

    尤其魔导炉很贵，要是在搬运途中弄坏了，被叫去帮忙搬的人也挺可怜的。

    「那，这两个魔导炉要放在哪里？」

    「没关系啦，你教我怎么用就好了，我们可以自己摆。魔导炉只要找地方放就可以用了吧？」

    狄拉露女士语气轻松地对指着桌上魔导炉的我这么说，可是……

    「真的没问题吗？这个很重喔。应该比狄拉露女士还要重。」

    「哈哈哈，那还真是重量级的大家伙耶。」

    不知道她是不是把我担心的话语当成玩笑话了，一派轻松地这么笑道。

    「不，我是说真的。你要不要拿拿看？这真的很重，小心不要闪到腰喔。」

    我再三强调魔导炉很重，才让路给狄拉露女士来搬搬看桌上的魔导炉。

    她大概是觉得我都搬得过来了，自己应该也搬得动……我还是不太放心，先准备好随时应对突发状况吧。

    「嘿……！嗯？嗯嗯？」

    狄拉露女士打算一次抬起两个魔导炉，却是动也不动。

    「很重对吧？毕竟这两个魔导炉加起来少说也超过一百公斤。」

    「什么！原来这么重吗？」

    「嗯。就算是狄拉露女士，应该也搬不动吧。」

    「是啊……达多，你来一下！」

    狄拉露女士朝着里面大喊，接着达多利先生就从厨房里探出头来。

    他是一手包办这间餐厅所有美味料理的人，也是狄拉露女士的丈夫，看起来是很温和又温柔的人，不过他很沉默寡言，我几乎没跟他说过话。

    「啊，没关系。我来搬就好。」

    我制止想走来帮忙搬的达多利先生，拿起其中一个魔导炉。

    「咦咦？你要搬这么重的……也对，你都把它搬过来了。」

    「嗯，毕竟我是炼金术师，本来就应该要会体能强化的魔法。达多利先生，我可以进厨房吗？」

    我看到达多利先

    生点头同意之后，就把魔导炉搬进厨房。

    「呃～要放在哪里……」

    第一次走进厨房的我不断张望，接着达多利先生就指向厨房的最里面。

    那里有两个比家用型还要大的炉灶，但不知是不是现在这个时段客人比较少，已经熄火了。

    我一看向达多利先生，他就点了点头，把炉灶上的锅子跟炉火架移开，再铺上竖着摆在一旁的厚板子，盖住炉灶的洞。

    「抱歉要这么麻烦你，珊乐莎。可以把两个魔导炉一起摆在那上面吗？」

    「好。嘿！」

    毕竟需要用到大锅子，炉灶上的空间的确足够摆下两个魔导炉。

    我马上把另一个也搬过来，放在第一个旁边。

    「呼～」

    这样就算完成交货了。再来只需要确认能不能正常运作。

    「辛苦了。谢谢你。」

    「我才要谢谢你们这么捧场。那我跟你们讲一下要怎么用。」

    不过，魔导炉的使用方法非常简单。达多利先生很快就用得很熟练了，他把装着水的锅子放上魔导炉，不断调节火力测试，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火力调节起来满方便的。用木柴的话，要调整火力就很麻烦。」

    「不过从『大』调成『小』会需要一段时间，因为要等铁板冷却下来。」

    不能在看到开始烧焦的时候马上调成小火，算是魔导炉比较麻烦的地方。

    家用魔导炉遇到这种状况只要把锅子移开就好，可是营业用的巨大锅子就……

    「没问题。只要在需要调小火的前一段时间先调成『小』就好了吧？反正习惯了以后总有办法解决。对吧？达多。」

    狄拉露女士这么问完，依然不发一语的达多利先生就豪迈地点点头。

    达多利先生真的很沉默寡言。

    虽然跟话多的狄拉露女士在一起，就会显得满刚好的。

    顺带一提，用木柴当燃料的火炉要调节火力，就要添加或拿走正在燃烧的木柴。

    不过这是专业店家才会需要这么做。

    一般家庭都是看到快烧焦就把锅子移开火源，或是煮不容易受火侯影响的炖煮料理。

    像孤儿院就几乎每一餐都是一碗加了各种食材的汤，再配一个面包而已。

    汤里的料是不少，可是那些都是孤儿自己煮的，当然不会有多好吃。

    相较之下，厨艺还有一点点不熟练的萝蕾雅除了「煮」之外，还会加上「烧烤」，所以煮出来的料理已经算很好吃了。

    而且她现在会参考我前几天给她的食谱书，厨艺还在不断精进。

    「那，珊乐莎，我们已经收到跟你订的货了，这边是该付给你的钱。你点一下。」

    「啊，好。」

    我内心泛泪地回想着当时穷酸的每一餐时，狄拉露女士把一个装着很多硬币的皮袋递给我。

    我收下沉甸甸的皮袋，借他们的桌子来清点金额。

    订制费用是二十七万雷亚，硬币数最少的情况是两枚大金币，跟七枚一般金币。

    不过，一般做生意不会用到大金币，再加上这里是平民餐厅，连金币都会很少见。

    所以桌上堆着的大多是银币跟小银币。

    「──好，金额是对的。谢谢两位的惠顾。」

    「不客气。我们也很高兴可以用比较便宜的价钱买到。这下我们的工作就会轻松不少了。尤其劈柴真的很累……」

    狄拉露女士非常感慨地说道，而早早就在她身后开始用魔导炉煮饭的达多利先生也深深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这个规模的餐厅一年会用到多少木柴，但随便想也知道绝对不少。

    如果那些木柴还要自己一个个劈开来……喔喔，我懂了。

    狄拉露女士会这么强壮，搞不好就是劈柴练出来的？

    「魔导炉方便归方便，但感觉除了狄拉露女士以外不会有人买也是个问题。」

    「毕竟这个村子很少人买得起。不过，这次处理掉那些熊让大家都多少有点钱了。不会太贵，又有一点方便的东西应该还卖得出去吧？」

    「可能吧。我再想想看。」

    我一直没有决定好该摆什么专卖给村民的商品。

    果然还是摆点这种商品比较好吧？

    但是，考虑到这个村子的经济状况，就觉得也需要想想一些让大家可以从我这里赚到现金的方法。

    不然村子的现金全跑来我这里，反而会阻碍村子的发展……

    「你之后上架了什么好东西，记得跟我说一声。我有闲钱就会跟你买！」

    「好。到时候再麻烦你捧场了。」

    我跟拍了一下肚子表示会捧场的狄拉露女士道别，一边想着该怎么让现金流进村民手中，一边走回店里。

 第二卷 来做生意吧! episode2 开发新商品

    「──所以，萝蕾雅，你有什么好想法吗？」

    我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半点主意，最后还是决定直接向可以代表村民的萝蕾雅寻求协助。

    「专卖给村民的商品吗？我觉得珊乐莎小姐现在做的这个就很不错了。」

    「你说这个取水机吗？」

    我现在在做的是「让家里厨房更方便计画第三弹」的炼器，可以让井水自动流到厨房跟浴室（顺带一提，第一第二弹是魔导炉跟烤炉）。

    「是很方便啦，可是村子里有水井的家庭不多吧？」

    「……也对。在这个村子里顶多能卖掉几个而已。」

    「而且这个其实还满耗魔力的。」

    萝蕾雅尴尬地吐着舌头回答，我对她露出苦笑，并提出另一个问题所在。

    虽然除了我以外，在我家里的其他三个人也能正常使用这样的炼器。

    可是这世上也有一些人几乎没有半点魔力。

    要是帮共用水井安装这种炼器，很可能会有人抱怨自己取不了水。

    「虽然装上魔晶石就可以处理这个问题，可是价格也会跟着变贵……」

    「我认为只要大多数人可以用就够了。毕竟每一家应该至少有一个人能用，只要那个人负责去取水就好了吧？」

    「……哦，原来也可以这样想啊。」

    萝蕾雅的想法似乎跟我不一样。

    虽说会消耗魔力，但大多数人的魔力都足够用这个炼器取出全家人一整天下来要用的水。

    尤其这个村子里会用到其他炼器的，也只有狄拉露女士等少数几个人。

    应该很难会有魔力不够用的情形。

    真要说的话，就是没有魔力又独居的人会比较麻烦，但在这里应该也不需要烦恼这个问题？

    村子里好像几乎没有人是一个人住，而且村民们彼此间都认识，不会很难开口请附近的人帮忙提供魔力。

    「啊，等一下。如果兄弟姊妹里面只有一个人能用怎么办……？要是只有其中一个人天天被叫去取水，那个人会不会恨我？」

    我提出的这份隐忧，却是换来萝蕾雅看起来很傻眼的视线。

    「你想太多了。既然取水变得更简单，那就只剩下搬水回家会需要耗劳力。一起去把水搬回来不就好了吗？」

    「说得……也是？」

    毕竟我是独生女。

    我的看法也显露出我很缺乏这方面的经验。

    而且我在孤儿院的时候，也是把取水之类的日常劳动交给别人处理……

    说到孤儿院，不知道师父帮我把钱送过去了吗？

    我之前有拜托师父把收购价的一成分给孤儿院。

    等我可以赚更多钱，我还想再多回报一点给他们。

    虽然当初跟我一起待在里面，还帮助我可以专心读书的那些人应该大多数都离开孤儿院了，不过孤儿院本来就是前一个世代的努力不懈，会转化成下个世代收到的捐款。

    「要装在共用水井上的话……大概就要找村长谈了吧？」

    负责帮公共设施出钱，应该是村长的工作吧。

    不过，他好像已经把我付给他的钱分给村民了，搞不好没那么多闲钱。

    尤其这个村子的村长也没有特别花钱享乐。

    「啊，这件事可以交给我来处理吗？我比较了解村子的情况，会方便一点。」

    「可以吗？」

    「嗯。而且我觉得这方面的事情跟艾琳小姐谈会比较好。」

    记得艾琳小姐是村长的女儿吧？

    虽然不太懂是什么情况，但既然萝蕾雅都这么说了，就让她来帮忙吧。

    「那，可以麻烦你帮我跑一趟吗？」

    「包在我身上！我会尽我身为店员的责任，想办法谈好这笔生意！」

    等取水机跟水管安装好之后，「让家里厨房更方便计画」就来到最终阶段了。

    第四弹跟第五弹是冷藏柜跟冷冻柜。

    不对，应该也没必要分成两个？

    这两种只差在冷却能力调节的程度，我打算做成二合一的形式。

    问题在于尺寸要做多大，但都是萝蕾雅在负责下厨──

    「萝蕾雅。你觉得冷藏柜跟冷冻柜要做多大？」

    「呃……我没有用过，我也不知道要多大……」

    萝蕾雅困惑地说道。说得也是。

    被问到跟陌生的东西有关的意见，也不可能回答得出来。

    「总之，就是看你想要储存多少食物……」

    不考虑任何因素的话，那当然是愈大愈方便。

    去森林猎一头野猪回来的话，冷冻柜太小会放不下；如果还想猎熊回来，就会很想放个大到跟小房间差不多的冷冻柜。

    而且有些炼金材料冰起来放，也比较不用急着处理……啊，不对，不可以。因为有不少炼金材料跟食物放在一起不太妥当。

    「珊乐莎小姐，从要放的地方来算需要多大就好了吧？要放在厨房里的话，也不是想要多大就能多大。」

    「喔喔，真不愧是萝蕾雅。你的观点很像家庭主妇耶。」

    「虽然我不是家庭主妇，但毕竟厨房是我最常用的地方。」

    「也是。那，萝蕾雅，我们马上去量看看要多大吧！」

    其实，厨房还有不少可以用的空间。

    里面只摆着桌子跟椅子，再来顶多就是装着食材的木箱。

    餐具也是洗好以后就放在桌子上，用一块布盖着防尘而已……或许我该订个餐具柜？

    「考虑到还要多摆东西的话……」

    需要放餐具柜的空间，还有放冷藏柜跟冷冻柜的空间。

    再考虑到我跟萝蕾雅的身高……

    「冷藏柜跟冷冻柜做成二比一的比例，高度做成跟我身高差不多，宽做成一百五十公分左右吧。怎么样？会不会很挡路？」

    「呃……是不会妨碍到我煮饭。其他的我就不是很懂了……」

    毕竟她没用过这种炼器。

    如果用起来不顺手，再重新做一个就好了。

    反正能回收再利用的部分很多，不会太浪费。

    冷藏柜的功能大致上分为冷却、隔热跟外层框架。

    前两个是炼金术的效果，会是我自己处理，但外框就是彻头彻尾的木制品了。

    除了用的木板会比一般厚以外，其实就跟普通橱柜一模一样。

    「找盖贝尔克先生订做就好了吧。而且他技术绝对比我好。」

    我不是没办法自己做，只是我知道盖贝尔克先生的技术有多高超。

    我没有自视甚高到以为自己做出来的木制品会比他做的更好。

    「冷却核的部分该怎么办呢？要直接用魔晶石，还是用别的东西……」

    「它有很多种做法吗？」

    「嗯，是啊。虽然也不至于很多种，不过大致上可以分成两种。因为只有一种做法的话，只要缺一种材料就做不出来了。」

    像专门治疗特定一种疾病的炼药就是这样。

    一般会优先采用最有效率的制作方法，但没办法保证随时都可以弄到需要的材料；又或是发生大规模的传染病，材料就可能会不够用。

    如果有好几种制作方法，免于缺药危机的机率也会变高。

    当然，也因为只是代用的炼药，而会有成本更高，或是效果比较差之类的问题。

    「这次要做的冷却核，一般应该都是用魔晶石。缺点是魔晶石比较贵，而且比较费工。因为需要帮魔晶石加上冷却功能。」

    就像做魔导炉要画的回路。

    做冷却核的时候，也需要画附加冷却功能的回路。

    「另一种方法是利用本来就带有冰属性的材料。这种做法简单很多，正常也会比魔晶石便宜。前提是要待在能弄到这种材料的地方。」

    「我们村子附近弄得到吗……？」

    「嗯。这附近应该弄得到冰牙蝙蝠的牙齿……可是不曾有人带来我这里。所以我正在烦恼该怎么办。」

    要是我在店门口张贴需要收购冰牙蝙蝠牙齿的告示，会有人特地弄来我店里卖吗？

    还是我干脆自己去采集算了？

    只在店里等人拿来卖，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要不要先问问凯特小姐她们？」

    「……说得也是，就这么办。」

    她的提议非常合理。毕竟她们两个也是专业的采集家。

    「冰牙蝙蝠？」

    「对，你没听过吗？」

    「我是没听过……艾莉丝，你听过吗？」

    「唔，抱歉，我也没听过。」

    我在晚餐时间开口询问她们，便得到这样的答案。

    「那是能在大树海……不对，是能在这个村子附近弄到的东西吗？」

    「对。离这个村子不远的地方应该有个洞窟，我听说冰牙蝙蝠的栖息地就在那里。」

    「原来这附近有那样的东西……看来我们也还不够专业呢。」

    「毕竟我们来这里的时间还不算久。不过，安德烈先生那样的资深采集家搞不好就知道附近有冰牙蝙蝠？」

    「我猜他应该知道……不，很难说喔？要是他知道有冰牙蝙蝠，可能早就拿牙齿来卖了。」

    冰牙蝙蝠的牙齿在开始变热的这个季节会稍微涨价。

    牙齿的采集难度不高，又很好赚，他知道的话，一定早就拿来卖了。

    「店长小姐，要不要叫安德烈先生他们明天早上来帮忙？」

    「唔～可是请他们特地跑一趟，感觉也有点过意不去……」

    「他们应该不会介意吧。去采集的路上稍微绕点路过来，也不会多花多少时间。」

    「是吗？那，如果安德烈先生他们愿意过来，就麻烦你们带他们来了。不可以硬逼他们来喔。」

    「好，包在我们身上。」

    艾莉丝小姐听完我这番话，就自信满满地答应了。

    隔天早上，我利用等安德烈先生的空闲时间写起传单。

    「写『急收：冰牙蝙蝠的牙齿』。」

    我迅速写下标题，再另外注记采集方法跟可以采集的地点。

    毕竟艾莉丝小姐她们好像也不知道。

    我把传单贴上布告栏后，就这么一边看着它，一边稍做思考。

    布告栏上只贴着提醒大家之前那个炼金术师很黑心的公告，还有刚才写的传单。

    因为我没什么时间处理这些，就一直没有动布告栏……

    「再多贴一些收购的传单好了。我想想……『急收：坏心虫的全身』。」

    「那个可以用来做什么东西？」

    一旁的萝蕾雅看向我写的传单，好奇问道。我稍稍思考过后，说：

    「可以用来做很多东西，不过我现在想收来做『防虫面纱』，想说可以做来卖给农夫。尤其现在摆在店里卖的防虫用具有点贵。」

    「喔，这主意不错耶。因为连像我这种很少接触农务的人，夏天也常常被蚊虫骚扰。」

    「面纱可以防蚊虫的范围不大，但是可以把定价调低一点。我猜应该连这里的村民都不会嫌贵。」

    我一边跟萝蕾雅说话，一边在传单上写下注意事项。

    「『注意：若下半部受损，恕无法收购』。」

    我需要的材料是坏心虫下半身的器官。

    这个器官受损的话就完全不能用了，而且连我都很难在森林里完好无缺地取出我要的器官。

    所以，请人带完整的坏心虫过来最保险。

    反正它是种跟拇指差不多大的长条虫，不会太占采集家行李的空间。

    记得坏心虫的栖息地很多，就不特别注记了。

    至于外观描述……应该不需要。

    要是我描述得不清不楚，害没看过坏心虫的人拿其他种长条虫过来也很麻烦，再加上我会希望采集家自己认真学习怎么辨认。

    毕竟努力学习新知识就能找到更多炼金材料，收入也会变多。

    「……嗯，这样就好了。」

    我把坏心虫的传单也贴上布告栏。

    「还有什么要特别写传单的吗……？」

    我在思考这个时期采得到什么材料时听见一道粗犷的声音，店门也随之敞开。

    「珊乐莎，我们来了！」

    回头一看，就看见安德烈先生、基尔先生、葛雷先生，还有在后面的艾莉丝小姐她们一起走进店里。

    「啊，大家都来了啊。谢谢你们特地来一趟。」

    安德烈先生他们一起耸了耸肩，笑着对回头打招呼的我说：

    「你现在要找待在这个村子里的采集家，没有人敢不理你啊。」

    「对啊。我们的炼药都要跟你买，而且前阵子的那场仗也证明了你真的很有实力。」

    「咦～这样不就好像我是什么很恐怖的人吗？」

    我希望他们不要讲得好像是「某个恐怖的人要找我，我不敢不来」。

    我明明一个很可爱又娇弱的女孩子──虽然只是自称的。

    「你是不会恐怖，但你绝对是这里实力最高强的人。」

    「居然连葛雷先生都这么说。我也只是多少有办法战斗而已，还是比不过专业的。」

    师父应该可以跟骑士打得平分秋色，但我大概会是真的被当成小孩子看待。而且学校的老师也很强。

    「你只算『多少有办法』打的话，那我们算什么啊？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吗？」

    「可是，采集家也不是专攻战斗的职业。」

    采集家正如其名，他们的工作是「采集」，战斗只不过是达成目的的手段。

    虽然有些材料要杀死生物才能采集，但他们的目的不在于杀死生物。

    只是我的看法似乎没办法得到广泛认同。

    「……不，一般都认为采集家是专攻战斗的职业啊。」

    「原来如此，看来店长阁下的标准跟我们不一样。我觉得自己还算……能打。但经过前阵子那件事，就没自信了。」

    艾莉丝小姐在讲到一半的时候语带迟疑，沮丧了起来。安德烈先生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要安慰她。

    「不，艾莉丝姑娘也算很厉害了，不是吗？」

    「是啊，艾莉丝的实力很高强，你可以对自己有自信点。凯特也是。」

    「那是大家携手合作换来的成果。我只是在后面支援而已。」

    「不不不，凯特姑娘的弓箭技巧厉害得不得了啊。很少有人可以像你这么厉害。」

    凯特小姐的弓术的确很厉害。她当时还精准射中了正在动的地狱焰灰熊的眼睛。

    艾莉丝小姐的话……我能说的就是她绝对不算弱吧？

    虽然我自己也没有厉害到可以高高在上地评论别人的实力。

    「不小心离题了。所以，你好像有什么事情想问我们，对吧？」

    「我都忘了。你们有听过冰牙蝙蝠吗？」

    「冰牙蝙蝠……？」

    安德烈先生他们听到我这么问，就疑惑地面面相觑。他们沉思了一段时间后，基尔先生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忽然用指头弹出声响，指向安德烈先生。

    「安德烈，是那个吧？我们以前曾经听德瑞克先生说过不是吗？」

    「听德瑞克先生说过……喔喔！是那个吗？说栖息在北边洞窟里的那个！」

    基尔先生说完，安德烈先生也敲了一下手掌，想起以前听过的传闻。

    「你们有印象是吗？这上面有详细的描述……」

    说完，我就指向才刚贴上布告栏的传单。

    安德烈先生他们看了上面写的地点跟采集方法，就非常肯定地说：

    「对，就是这个。我们是没有亲自去猎过……」

    他们好像只有听说过有这种东西，但是没有一起去采集，也没有人教他们采集方法。

    一般会是由前辈指导后辈，把自己的知识传给下一代。大概是因为这个村子之前没有炼金术师在，保存期限很短的材料的相关知识才会失传。

    毕竟应该也不会只为了教导后辈，就特地去采集卖不出去的材料。

    这样一来，获取相关知识的途径就只剩下书籍，可是问题在于书是一种很昂贵的东西。

    唔～如果是我自己买书，提供借阅服务……有可能会被偷走，让大家在店里翻阅的方式应该比较好？

    而且采集家学到更多知识，也会替我带来利益。

    「……咦？可是冰牙蝙蝠的材料很好拿，再加上没经过处理对品质的影响也很小，我觉得应该很好赚啊？」

    我有点无法理解那个「德瑞克先生」没有告诉他们可以靠冰牙蝙蝠赚钱。

    安德烈先生面露难色，对这么说的我摇了摇头。

    「其实，我还听说过另一件事，说去猎过冰牙蝙蝠的人被商人敲竹杠了。对方说是『品质糟到不能用』。好像还是有一定标准可以判断品质，可是我们又分不出来，所以那时候大家都觉得卖那么少钱很划不来，没有人想去猎冰牙蝙蝠。」

    「呃，那个商人该不会是这家伙吧？」

    我指向坑钱炼金术师的传单。

    安德烈先生一看到传单就惊讶得瞪大眼睛，嘴角显露不悦。

    「我不确定，但是很有可能。毕竟他的店离这个村子比较近……该不会他连这个也骗吧？」

    我举起手要表情愈发狰狞的安德烈先生冷静下来，基尔先生跟葛雷先生也拍拍安德烈先生的肩膀，要他冷静。

    艾莉丝小姐她们可能还好，但是萝蕾雅会被吓到，所以我希望他不要释放太多杀气。

    「我个人很想说『是』……可是也没办法断定这个推测没有错。」

    「是吗？」

    安德烈先生有点意外地问道，我也对他点了点头。

    「呃，珊乐莎小姐，抱歉打断你们的话题，但我想知道冰牙蝙蝠到底是什么样的蝙蝠？我从来没有看过它。」

    「我也没看过。店长小姐不介意的话，可以帮我们讲解吗？」

    「也对，萝蕾雅可能真的没看过。它正常应该不会飞到村子里来。凯特小姐跟艾莉丝小姐先知道它是什么生物也没有坏处……那，我就简单说明一下。」

    冰牙蝙蝠是住在洞穴里的一种蝙蝠，它的生态有点特

    别。

    它特别的地方就在于它名字里也有的「冰牙」。

    它的牙齿可以冻结被咬到的物体。

    不过，冰牙蝙蝠基本上不会攻击人类跟动物。

    会被它咬到结冻的是水果。

    冰牙蝙蝠会把结冻的水果带进洞窟里，当成过冬用的储备粮食。

    所以，冰牙蝙蝠虽然人畜无害，数量太多时会造成森林里的水果全被它们带走，害其他动物没得吃。有人为种植水果的地方甚至会明确把它们认定为害兽。

    「然后，牙齿的收购价会依据它的冻结能力而有差异。简单来说，就是不满五岁的冰牙蝙蝠没什么价值。」

    「那，被坑钱的家伙是猎到不满五岁的冰牙蝙蝠了吗？」

    「不知道。如果是拿去雷奥诺拉小姐的店卖，应该就是猎到年轻的了。可是如果是给这个人收购……」

    说着，我再次指向那张传单。

    「唔～看来也不能随便断定当时就是他坑人钱……」

    安德烈先生的表情还是显得有点不服，只见他把手交叉在胸前，大口吐气，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

    「店长小姐，有什么方法可以辨认冰牙蝙蝠的年龄吗？」

    「嗯，当然有。就算不是炼金术师，也只要熟悉一下就能辨认出来了……反正刚好有这个机会，就直接到现场教你们怎么分辨吧。」

    「咦？到现场的意思是，店长要亲自去猎冰牙蝙蝠吗？你的实力确实强得无话可说，可是……」

    「对。反正我也需要冰牙蝙蝠的牙齿。」

    而且没有实际看到冰牙蝙蝠，也很难教他们怎么辨认，所以我自己去会比较快。

    幸好有萝蕾雅可以帮我顾店。

    「安德烈先生，可以麻烦你带我们到那个洞窟吗？到那里我就可以教你们怎么分辨，猎到的牙齿就平分，怎么样？」

    「平分的话我们也有得赚，而且既然是你的请托，那我也没道理拒绝。只是你去可能会很危险……不对，也不会危险。我总是会不小心被你柔弱的外表骗到。」

    安德烈先生讲到一半就突然一脸傻眼地耸了耸肩。

    「我看起来就这么不像有战斗能力吗？」

    「「「不像。」」」

    呃，好。大家异口同声地这么说。

    我也算有好好在锻炼身体了耶。

    我弯起手臂，瞄了安德烈先生他们一眼……就看见大家脸上露出微笑。

    我就不说是什么感觉的微笑了。

    「唔……」

    我是不是应该挂把剑在路上走，才不会被新来的采集家看不起？

    而且现在我带着武器，大概也不会被村民当成可疑人士。

    「我觉得珊乐莎小姐还是保持现在这个样子就好了……」

    「是啊，你长得满可爱的，而且又不是采集家，不会需要强调自己的实力给其他人知道。」

    「像我们不多少彰显自己的实力，就反而会遇上一些麻烦。」

    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大概会容易遇到一些心怀不轨的人。

    就像艾莉丝小姐之前受重伤那时候一样。

    不过──

    「我其实很想锻炼到像我师父那样……」

    我想成为独立又帅气的女性──虽然我已经几乎对自己的身高死心了。

    「我是没看过珊乐莎的师父啦，但她年纪比你大，总会比较有历练吧？」

    「是啊。你不需要心急。那，狩猎冰牙蝙蝠会需要什么工具吗？」

    听到葛雷先生这么疑问，我才想起冰牙蝙蝠需要注意的地方，回答：

    「这个嘛。我听说带伞去会比较好。」

    「伞？」

    「对。因为有大量蝙蝠挂在洞窟的顶部，一定会掉『一些东西』下来。」

    大家不知道是不是听我讲完就猜到是什么意思了，所有人都变得面色苍白。

    冰牙蝙蝠是夜行性的生物，我们去狩猎的时间是白天，是它们在洞窟里睡觉的时间。

    而它们会边睡边排泄。

    也就是说，「那个东西」会掉下来。

    还会掉到头上。

    「可是我没有伞。」

    「嗯，毕竟我们下雨都是披件外套而已。」

    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困扰地说道。

    我看向安德烈先生他们，他们的表情也显露出他们不可能会有伞。

    「我们不可能会有伞那种高级货吧？」

    「只有住城镇里的商人或贵族会有吧？」

    原来这么不普遍啊。

    虽然我自己也没有伞。

    「这次没有伞也没关系。我会用『风壁』来挡。」

    这个魔法主要是用来挡掉飞向自己的弓箭，规模也够涵盖我们所有人。

    应该说，要是没办法涵盖所有人，就会发生惨剧。

    因为刚才说的「一些东西」会喷得到处都是。

    「不过，如果你们以后还要去，还是准备一些防具比较好喔。就算没有伞，也可以穿件专门穿去那个洞窟的外套……」

    「也是，我们之后也该准备一些对策。毕竟我们也不想被喷得满身屎。」

    啊，他说出来了。

    亏我还特地讲得很隐讳，只说是「一些东西」耶。

    「我们不是有很破的外套吗？就穿那个吧。」

    「啊，你们不要穿那个来我店里喔。不然我会禁止你们过来。」

    我一听到基尔先生的提议，就立刻架起防线。

    虽然采集家本来就很难避免沾到一些脏污，可是沾的全身都是还跑来我店里就……

    「我知道。而且我们早晚还是要把外套洗干净。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好方法可以代替？」

    「等到了现场再想想看怎么样？毕竟洞窟里的实际情况可能也会有影响。」

    「也对。反正这次珊乐莎会用魔法帮我们挡。」

    安德烈先生也赞同我的想法。

    ◇　◇　◇

    「哦～这里就是那个洞窟啊。还满大的嘛。」

    我们在安德烈先生他们的带领之下，顺利来到了冰牙蝙蝠所在的洞窟。

    艾莉丝小姐仰望着宽约二十公尺，高约十公尺的洞窟入口，出声感叹。

    「原来还满近的。这样是很方便过来……但问题在于我们有没有办法猎到这些蝙蝠。」

    「它们不强，没问题的。虽然一大群蝙蝠一起冲过来会很危险，但它们一般不会攻击人……一般来说啦。」

    「一般来说？」

    艾莉丝小姐疑惑问道，我接着回答：

    「如果只打算猎个几只，冰牙蝙蝠也会以逃跑为优先。不过要是做到把洞窟入口堵住那么夸张，它们好像也会直接拼死抵抗。」

    冰牙蝙蝠是会危害果树园的害兽，所以也曾经有人尝试一网打尽。只是没有准备好足够的战力对抗它们，反而会被迫吃上不小的苦头。

    （插图014）

    「据说以前有人被它们反过来咬到后，因为全身结冰而丧命。」

    「是……是喔……看来就算只是小小的蝙蝠，也不能太大意。」

    安德烈先生他们被惊悚的案例吓得说不出话，神情严肃了起来。

    「这次不用担心会被攻击。因为只是来收割一下而已。那，我们进去吧。」

    我在施放足以涵盖所有人的「风壁」之后走进洞窟，才一踏进去，就马上有股浓厚的臭味扑鼻而来。

    这股味道让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皱起眉头，用手捂住自己的脸。

    「唔！好……好臭！」

    也难怪会臭啦。毕竟满地都是「那个东西」。

    「是……是啊，味道真的很重……安德烈先生你们……啊，你们是采集家，应该不用担心。可是店长小姐你撑得住吗？」

    凯特小姐装作没听见安德烈先生说「什么叫应该不用担心啊！」的抗议，担心地看着我。

    「这里是很臭没有错，但毕竟炼金术本来就会碰到味道很重的炼金材料，所以也有减缓不适的方法。顺带一提，我现在有用减缓臭味影响的药。」

    「太……太奸诈了！店长阁下，我也要用那种药！」

    「这种药有点贵，你要付钱吗？」

    我面露灿笑这么说，让艾莉丝小姐他们瞬间哑口无言。

    「唔！」

    「我……我们还有负债……」

    「我开玩笑的。这次可以免费给你们用。来，闻一下这个。」

    我拿出小瓶子，打开盖子递给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她们马上把脸靠近瓶子吸了口气，随后就讶异得睁大了双眼。

    「喔喔！……虽然不至于不会臭，但是比刚才好很多！」

    「是啊。感觉臭味比刚才减缓很多！」

    「这是可以让人不闻到严重恶臭的炼药。还会闻得到一点点，是因为完全闻不到味道反而很危险。」

    嗅觉是很重要的感官，有时候可以借着闻到烧焦味或怪味察觉危机。

    所以才会是「不闻到严重恶臭」而已，而这就是炼药特别的地方，也同时是特别耗费成本的部分。

    因为如果只是要

    让嗅觉麻痹，其实会简单很多。

    「我没办法每次都免费提供，所以下次就看你们要选择忍受臭味，还是增加负债了。」

    「唔唔……真难选。」

    「尤其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忍受这种臭味，就会不太想增加负债。」

    「安德烈先生你们也要用吗？」

    「不，我们就不用了。」

    「这种程度的臭味还算可以忍受。毕竟我也遇过一些采集家身上臭到会让人想吐槽：『你是多久没洗澡了啊！』」

    「应该也没有人臭到这种地步吧！……至少待在这个村子里的采集家是不至于啦。」

    咦，所以其他地方的采集家身上会臭到跟这里有得比吗……？

    我有点不希望那么臭的采集家来我店里。

    要是真的有采集家身上跟这个洞窟里面差不多臭，我会不惜把对方列入黑名单喔。

    不然帮忙顾店的萝蕾雅太可怜了。

    「总之，等真的有身上很臭的采集家来我店里的时候，再想想怎么处理。先不提这个了，你们看看上面。」

    「上面……哇！」

    艾莉丝小姐一顺着我的手指往上看，就立刻发出惊呼。

    安德烈先生他们也吓得目瞪口呆。

    「这……也太多了……」

    挂在上头的冰牙蝙蝠多到甚至看不见洞窟的顶部。

    一堆毛茸茸的蝙蝠挤在一起，根本没办法数清楚到底有几只。

    「要……要从这里面找出五岁以上的冰牙蝙蝠吗？店长小姐，这怎么可能找得出来？」

    「是有点困难，但不是不可能。比如说……那只。」

    我说着就用魔法攻击一只冰牙蝙蝠。

    我捡起掉到地上的冰牙蝙蝠给安德烈先生他们看，但他们仍然无法理解。

    「……呃，珊乐莎，你是用什么标准决定攻击这只的？」

    「我是看魔力量。挑魔力量超过一定程度的冰牙蝙蝠就对了。」

    「等等，我们办不到啦！我们又感应不到它们有多少魔力！」

    基尔先生激动反驳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这番话的我，其他人也跟着点点头表示同意。

    「嗯，我知道。我不会要你们用这种方法辨认。第一个辨认方法是身体大小。你们看得出它比其他只还大吗？」

    安德烈先生他们轮流看往被我抓着脚垂着的冰牙蝙蝠，还有挂在洞顶的其他蝙蝠……看起来好像不太知道差在哪里？

    「……经你这样一说，上面的好像真的比较小。」

    「不，几乎看不出有什么差吧？我是看不出来。」

    「离这么远看不出来啊……」

    我打下来的冰牙蝙蝠从脚到头顶大概二十公分多一点。

    挂在洞顶上的大多比我手上这只小。

    稍微看得出差异的似乎只有凯特小姐，基尔先生好像也勉强看得出来？

    凯特小姐是因为主要武器是弓箭，导致观察能力也比较敏锐吗？

    「总之，外表的部分就先这样吧。接下来是用牙齿来辨认的方法。」

    我拉开冰牙蝙蝠的嘴巴，要大家注意它两公分左右的两根牙齿。

    毕竟连名字里都特地提及「冰牙」，以它的身体尺寸来说，牙齿算是偏大。

    「第一个重点是颜色。颜色愈接近深蓝色，年龄就愈大。」

    「哦～颜色还满漂亮的……」

    「这个还算淡的，冰牙蝙蝠的牙齿超过十岁就会变成带点紫色的深蓝色，会变得更漂亮。」

    艾莉丝小姐好奇地想伸手碰它的牙齿，我先是把蝙蝠拿开，才接着说：

    「再来是冷却能力。如果它的牙齿冷到会让人碰一下就不想继续碰，就算很有价值了。」

    「这样啊。」

    看到艾莉丝小姐立刻脱掉手套，想直接碰它的牙齿，我又一次把蝙蝠拿开。

    她一脸不满地看着我，而我则是摇摇头，表示不可以碰。

    「又或是拿它的牙齿刺东西也可以辨别。我想想，五岁以上的冰牙蝙蝠的牙齿可以在短短数秒内让人类的手指结冰。艾莉丝小姐，你要试试看吗？」

    「算……算了，我不碰了！」

    艾莉丝小姐大力摇头，连忙把手套重新戴上。

    嗯。才解说到一半就想动手很危险喔。

    炼金术课也是所有人都不会靠近正在进行的实验。

    因为在老师说可以碰之前绝对不能碰，是大家都知道的铁则。

    「最后一种方法是看它的牙齿根部。看得出有像线条的东西吗？」

    安德烈先生他们很好奇地──艾莉丝小姐则是小心翼翼地看向我说的部位。

    「……这里太暗，看不太到。」

    「啊，说得也是。『光』。」

    我制造不会太过刺激冰牙蝙蝠的微弱光芒，再次请他们注意牙齿根部。

    「嗯、嗯，的确有线条。这个有几条就是几岁吗？」

    「对。这只有五条线，所以是六岁。」

    「原来如此。用这个方法的话，我就看得出来了。」

    「再来就只要把这两根牙齿折断带走就好了。摸的时候要小心不要刺到手指，而且其实只要往内侧轻轻一压，就可以弄下来了。」

    我一边说，一边接连折断它的两根牙齿，再放到带来的皮袋里。

    「剩下的身体部分几乎没有特殊用途，可以直接丢掉。不过，应该最好还是拿到洞窟外面丢掉。毕竟让尸体在洞窟里腐烂掉，下次来会很碍事。」

    这里还在能看见洞窟入口的地方，不会太费力。

    只要抓着冰牙蝙蝠的脚丢出去，它的尸体就会消失在森林里。

    「虽然听起来很简单，但要辨认年龄还真有点难度。凯特，你有自信看得出来吗？」

    「如果只有这么细微的差异，我也不能保证一定分辨得出来……」

    听到艾莉丝小姐这么询问的凯特小姐面露难色。

    「基尔，你看得出来吗？」

    「看不出来。而且我们的长枪根本构不到洞顶的冰牙蝙蝠。」

    安德烈先生他们似乎准备了组装式的长枪来猎蝙蝠，但好像构不到高达十公尺的洞窟顶部。

    「用弓箭射它们也是一种方法，然后一般在这种洞窟里面的冰牙蝙蝠是待在愈里面的年纪愈大。当然，卖价也会愈好。」

    「……嗯？那去最里面猎蝙蝠，不就不需要看它几岁了吗？」

    「毕竟入口就有这个年纪的冰牙蝙蝠，现在去最里面是不需要注意没错。」

    「『现在』……喔，我懂了。从最里面的开始抓，会让年轻的接连跑去最里面对吧？」

    安德烈先生他们稍做思考之后，也点头表示听懂是怎么回事了。

    「对。所以先学会怎么辨认年龄，也绝对不是白费力气。」

    「原来如此。不过，我真的是分不太出来……」

    「这就只能请你努力学会分辨了。」

    「也是。嘿，基尔，你要好好学会怎么分喔。」

    「居然是叫我学喔！我是会想办法学会啦……可是等不满五岁的蝙蝠都住到最里面去了再收手，会比较有效率吧？」

    基尔先生困扰地耸了耸肩，而我也同意他的看法。

    「是啊。老实说，这里的蝙蝠数量比我预测的还要多，就算猎光它们，我也没钱全部收购下来。而且既然都要猎蝙蝠了，我也想要年纪比较大的蝙蝠的牙齿。」

    大概是很久没人来猎蝙蝠的关系，光是入口就有这么多冰牙蝙蝠。

    完全无法想像这座洞窟里面总共有多少冰牙蝙蝠。

    要是把它们全部猎光，搞不好会直接拉低这个国家的冰牙蝙蝠牙齿价格。

    「那我们就从最里面的开始猎吧！一定可以赚到不少钱！」

    ──离我们意气风发地开始走往洞窟深处，已经过了两小时多。

    我们到现在都还没抵达冰牙蝙蝠栖息地的最深处。

    先不论洞窟本身就很深，但冰牙蝙蝠照理来说不会跑去太里面的地方……就算因为路不好走，让我们走比较慢，也走太久了吧？

    而艾莉丝小姐似乎也是一样的想法，用有些厌倦的表情对我说：

    「我说，店长阁下。应该不需要再往里面走了吧？」

    「对……对啊。虽然我也不是不在意最里面是什么样子，可是这附近的蝙蝠已经够大了吧？」

    这一带挂在洞顶的冰牙蝙蝠至少也有三十公分大。

    大只一点的还超过四十公分，这种的冷却能力应该相当高。

    「大成这样连我们都看得出来了。真的满大只的。」

    「店长阁下，如果猎光这里的冰牙蝙蝠，是不是就可以还清负债──」

    「还不够一次付清。但是会稍微变少一点。」

    「我想也是。唉……艾莉丝这条命真的值天价啊。」

    「别……别说了……」

    艾莉丝小姐沮丧地垂下肩膀，但凯特小姐说的是事实，你就死心吧。

    而且那个炼药实在是贵到我狠不下心免费送人用。

    「不过，我认为艾莉丝姑娘

    你还算幸运的耶，毕竟没多少人会愿意借钱给采集家。而且你们当时是第一次见面吧？」

    「是啊。一般不可能会不惜用昂贵的炼药救陌生人。」

    「安德烈先生，葛雷先生，这点我也很清楚。呃～抱歉，店长阁下。」

    我对尴尬道歉的艾莉丝小姐摇了摇头，说：

    「没关系。毕竟那是连当炼金术师的我都很难买得起的炼药，这也没办法。」

    「那么厉害的药，果然也会超乎想像的贵──嗯？那为什么你店里会有那种炼药？」

    「那是师父给我的饯别礼。」

    「呃！我……我竟然还害你用掉那么重要的礼物──」

    「你不需要放在心上。毕竟你的命还是比那种药宝贵太多了。」

    我对震撼到捂住胸口的艾莉丝小姐摇摇头，要她别在意。

    反正她以后会还我药钱嘛。

    「喔喔喔，我感觉店长阁下背后有道圣光……」

    「不，并没有。」

    「不！我看得到那道圣光！店长阁下！我会努力赚钱还清债款的！」

    「……好吧。那请你好好努力。你就先从打掉上面的冰牙蝙蝠开始吧。」

    「好！包在我身上！」

    艾莉丝小姐在自信满满地回答我之后看往洞顶，并且在一段沉默以后沮丧地低下头来。

    「……抱歉，凯特。我无能为力。」

    「毕竟你没有方法可以攻击远距离的目标嘛。我会把你猎不到的部分一起猎下来。」

    「真不愧是凯特！你太可靠了！」

    艾莉丝小姐的表情在听到这番话后瞬间变为笑容，轻轻拍了凯特小姐的肩膀一下，让她露出苦笑。

    「你就是夸奖人最厉害了。店长小姐，我可以直接攻击冰牙蝙蝠吗？」

    「基本上可以。不过，请你尽可能一次射死它。它们一慌就会到处乱飞，会很麻烦。」

    「一次射死……还满困难的。又不能瞄准头部……」

    「毕竟弄坏牙齿就没意义了。安德烈先生你们构得到蝙蝠就用长枪打，打不到的话就麻烦帮忙捡蝙蝠回来。」

    「嗯。那我来帮忙捡蝙蝠！我已经准备好了！」

    「是吗？那我们开始猎蝙蝠吧。」

    我用魔法，凯特小姐用弓箭，安德烈先生跟葛雷先生用长枪，其他两个人负责捡蝙蝠。

    凯特小姐的弓箭需要非常精准才能让蝙蝠一次致命，相对困难了一点。

    「啊！」

    她的箭法非常高超，却还是在打倒五只以后失手了。

    没有瞬间致命的冰牙蝙蝠在掉落的途中不断拍打翅膀，让其他挂在洞顶的冰牙蝙蝠也同时开始四处乱窜。

    「对不起！」

    「凯特姑娘你不用道歉，你光是可以打倒五只就很厉害了。喂，基尔，你也来帮忙。现在这样用剑也砍得到吧？」

    「知道了！」

    我把原本范围偏大的「风壁」压缩到只勉强盖得住我们所有人，让冰牙蝙蝠马上就变得会经过我们身边。

    注意到这一点的安德烈先生立刻要基尔先生参与狩猎。

    艾莉丝小姐也加入攻击的行列，换凯特小姐负责捡蝙蝠。

    毕竟蝙蝠飞行的方式没什么规律嘛。

    在这种情况下硬要射箭，搞不好还会误射到同伴，所以凯特小姐的判断是对的。

    一阵子过后。

    周遭已经没有任何在飞的冰牙蝙蝠跟拍翅声响，只剩下满地的蝙蝠尸体。

    「呼。虽然情况跟原本预料的不太一样，但看来可以收集到不少牙齿。有这么多，应该就够用了。」

    「是啊。而且我们最多应该也只能带走这些。」

    就如安德烈先生所说，我们差点就装不下所有蝙蝠，不过还是勉强把每一只都装进去了。

    我们扛着装满尸体的皮袋，顺着原路走回洞窟入口。

    就在小心谨慎地走了非常容易滑倒的地面好几个小时之后。

    我们终于开始看到来自外界的光芒──踩上了洞窟外头的地面。

    「呼……幸好回来的路上没有出大事。」

    「是啊。要是跌倒了，就会全身都是地上的大便跟掉出来的尸体……我一点都不想想像那种画面。」

    我们全都点头同意寒毛直竖的艾莉丝小姐的意见，随后把背着的皮袋放到地上，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我是很想直接在这里休息一阵子，可惜离日落已经剩没多少时间了。

    「那，虽然会没时间让大家休息，我们就在这里摘下它们的牙齿吧。反正把尸体带回去也只会占空间。」

    「是啊。直接折断就可以了吗？」

    「对。注意要从牙齿根部往内侧折就好。啊，碰的时候一定要戴皮手套喔，除非你们想让手指被截肢。」

    「当……当然会戴。我也不想再扛更多负债……」

    我对语气着急的艾莉丝小姐说：

    「嗯。要让手指再长出来是不至于让你的借款变两倍，但还是会多个几成。」

    因为让身体组织重新长出来的炼药非常贵。

    「唔！我会小心……凯特，记得应该还有厚一点的手套吧？」

    「我这里有用来采集比较危险的东西的手套。就用这个吧。」

    艾莉丝小姐她们因为是采集家，随时都会戴着用来保护双手的手套，而她们平常戴的是比较方便运用武器，也比较有弹性的手套。

    两人一起脱掉平常的手套，换上从行李里面拿出来的另一双手套。

    仔细一看，就发现安德烈先生他们也有准备别的手套，这部分倒是看得出来他们是很熟练的采集家。

    我吗？我不要紧。

    我的手套虽然是薄的，却也不会被冰牙蝙蝠的牙齿这种小东西刺穿。

    这双手套当然是炼器，定价是三千两百雷亚。

    我需要做过它一次，所以我的仓库里才会有这种手套。

    我小气归小气，还是会打算积极运用方便的东西。

    反正丢在仓库里积灰尘也是浪费。

    「嗯？珊乐莎，你的手套这么薄，没问题吗？」

    而且拿来用的话，也会出现这种宣传的好机会。

    「嗯。这是叫『柔软手套』的炼器，不至于异常尖锐的东西弄不破它。再加上它柔软到会被取名叫『柔软手套』，也可以用来处理比较细微的作业，很方便喔。」

    「哦……我可以借来用用看吗？」

    「当然，不用客气。你套套看。」

    我把手套脱下来给对它有兴趣的葛雷先生之后，他先是狐疑地看着明显比自己手还要小的手套，才小心把手套套上其中一只手，并马上讶异得睁大了眼睛。

    「我的手一下子就套进去了。而且几乎不会妨碍手感耶！」

    「柔软性跟不会妨碍到指尖细微动作的厚度，就是这种手套的特色。而且它虽然很薄，却非常坚韧，所以我处理炼金术事务的时候也会用。毕竟炼金术其实也满容易受伤的。」

    正确来说，我用来处理炼金术的是比它更高一级的手套。

    也就是《炼金术大全》第四集里的「极致薄柔软手套」。

    它也正如其名，就只是更薄一点的柔软手套。

    「缺点是它是炼器，所以会消耗极少量的魔力……」

    「不，我几乎感觉不到它有在消耗我的魔力耶。至少我是完全没问题。」

    基尔先生看到葛雷先生高兴地张合手掌，便好奇地把手套上另一只手套。

    「这么薄还能挡得住冰牙蝙蝠的利牙啊──对了，这个多少钱？」

    「我想想，要三千……八百雷亚。虽然也要它可能有一定销量，才会是这个价钱。」

    定价的三千两百雷亚是在王都卖的价格。

    卖价会依据存量跟好不好卖来决定，不过考虑到还要进一些需要用的材料，在这个村子里卖三千八百雷亚其实算很勉强了。

    如果只能卖出一双会亏很多，卖十双应该差不多赚回成本？

    毕竟运送费用也不是小数字。

    我是可以借着拜托师父传送过来省钱……可是这也只是我跟师父用魔力取代掉原本的运送费用而已，我还是应该考虑正常进货的情况。

    「三千八啊。这个价格可以买到安全性的话……的确可以考虑花这笔钱。」

    「我随时接受大家的订单喔。如果一次订的数量过多，我也可以给点折扣。」

    「嗯～搞不好会很多人想订喔。幸好现在因为上次那些熊变有钱的人也满多的。而且这种手套还可以放心摘下冰牙蝙蝠的牙齿……」

    安德烈先生思考着订手套的事情时也不忘动手摘牙齿，一个小时后，所有皮袋都空了，只剩下牙齿堆成的小山。

    由于年纪大的冰牙蝙蝠比原本预料的多，这些带着浓厚深蓝色的牙齿看起来有点像宝石，非常漂亮。

    相对的，这些牙齿的收购价也会变得非常高，所以光是今天的利润就够大家买柔软手套了。

    「对了，卖到的钱平分给每个人可以吗？」

    这么多高龄蝙蝠的牙齿平分

    给每个人，也够我用来做冷藏柜跟冷冻柜。

    我抱着这样的想法提议之后，安德烈先生他们就开始面面相觑。

    「我们是很高兴可以平分，可是这样好吗？」

    「这次贡献最多的绝对是你啊。」

    「那就当作是给你们的带路费吧。」

    「这样啊，不好意思啊。不过，反正最后都是要拿去你那边卖，等一下可以直接拿现金吗？」

    「啊，说得也是。那等回店里，我再付给你们。艾莉丝小姐你们……」

    「我们的就全部……啊，不对，先让我们讨论一下要拿多少来还债。」

    「对不起，我们手头有点紧……」

    我摇摇头，对看起来很过意不去的凯特小姐跟艾莉丝小姐表示「没关系」。

    「好，我知道了。不过，你们不用勉强自己太快还清也没关系。你们太急着还，我会担心你们不小心受伤。」

    卖材料的钱是艾莉丝小姐她们唯一的收入。

    也就是说，帮她们收购材料的我，可以轻松推算出她们的经济状况。

    她们现在会好好吃饭了，但我还是有点担心。

    「店长小姐……谢谢你。」

    「不会。毕竟万一你们不小心掰掰了，我也会收不回借你们的钱。」

    我用开玩笑的语气这么说，她们就露出苦笑，点了点头。

    「我们会小心注意。我们一定会活到还完这笔债务，向店长阁下报恩的那个时候。」

    「好。要回报完这份救命之恩，会是很漫长的一段路喔。」

    说完，我就对她们露出了微笑。

    ◇　◇　◇

    「那我出门一趟喔！」

    「好，路上小心。」

    去洞窟收集牙齿的几天后。

    时间是早上，我在店门口接受萝蕾雅她们的送行。

    我要去雷奥诺拉小姐在南斯托拉格的店。

    我已经走过这段路好几次了，所以是怀着轻松的心情准备出发。不过，只有萝蕾雅是心平气和地送我离开。

    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的表情明显很不安。

    「我说，店长阁下。你一个人去不会太危险吗？虽然这段路不怎么危险，可是一个人出门在外，很难安心睡觉吧？」

    「是啊。至少让我跟艾莉丝其中一个人护卫你去吧……」

    「不了。我很高兴你们这样担心我，但是我会用跑的过去，你们不会用体能强化很难跟上我喔。而且我这次打算当天来回！」

    「是吗？也对，店长阁下的确有可能一天就到那里──嗯？来回？」

    我对看起来备感疑惑的艾莉丝小姐大力强调：

    「对！我打算今天回来！」

    「咦？当天来回……店长小姐再厉害，应该也办不到吧……？」

    「不，我感觉这次办得到！我经历过一次要死不活的肌肉酸痛，比以前更厉害了！──应该吧？」

    反正也不可以对自己太没自信嘛。

    从上一次的状况来看，应该不要乱绕路就可以当天来回！

    「那我们陪着去反而会碍事。」

    「是啊。店长小姐，路上小心。」

    「好，谢谢你们……你们有想要买什么吗？像是点心之类的。」

    「不了，没关系。我们现在有地方睡，还有好吃的东西可以吃。现在的我们只需要采集工作需要的工具！」

    艾莉丝小姐用力握拳说道，眼神却看得出些微动摇。

    「呵呵，好。那我会随便买些伴手礼回来。我走了！」

    我不需要横越平原或山脉──只是一路顺着街道前进，前往南斯托拉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用体能强化的机会变多了，还是上次的严重肌肉酸痛真的有影响，我感觉状况明显很好，也就这么直接路过上次有停下来休息的地方。

    这下离南斯托拉格就只剩一小段路了。

    我在觉得差不多该休息一下的时候，开始看到南斯托拉格的大门──结果我还是成功一次跑到目的地。

    「这代表我是真的有在进步吧。呵呵呵……」

    如果连身高都有变高，就太完美了。

    但很可惜，我已经好一阵子没有长高了！

    我希望自己还可以再长高一点。

    我是已经快认清自己就是容易被当成小孩子了，只是身高不够会不方便处理炼金术的事务。

    「没问题。还有希望……不对，现在要先加紧脚步才行。」

    我来这里的第一个目的，是来买冷藏柜跟冷冻柜要用的木材。

    会实际用到这些木材的是盖贝尔克先生，所以我需要做的就只有到批发店交订单。

    我马上处理好木材订单，接着来到雷奥诺拉小姐的店。

    「欢迎光临……啊，这不是珊乐莎吗？你果然安然无事啊。」

    （插图015）

    我一打开还是一样打扫得很干净的这间店的店门，雷奥诺拉小姐就有点惊讶地看着我，脸上浮现笑容。

    「好久不见──为什么会说我安然无事呢？」

    「那些从约克村逃来的采集家吵吵闹闹的。说那个村庄没救了。」

    「……喔喔，是说地狱焰灰熊狂袭吗？」

    毕竟好像有不少人逃跑了，也难怪会有这种传闻。

    至于之后顺利打退那些熊的传闻……奇怪？该不会还没传开吧？

    「对。我只听到一些风声，也还是猜得出那个村子一定遇上了大麻烦。不过我知道你也在那个村子里，所以不怎么担心。」

    「我是很高兴你这么信任我，可是我没有师父那么跳脱常识喔。」

    大概是因为师父很有名，她才会这么信任我，可是我不像师父那么夸张。

    就算有人期待我可以像师父那么厉害，我也没办法发挥那样的实力。

    「对了，你今天是拿什么来卖？」

    「……是地狱焰灰熊的材料。」

    「我想也是。你们遇到了几只？」

    「二十八只。」

    「所以那么多只都是你打倒的？」

    听到雷奥诺拉小姐傻眼地这么说，我连忙摇头否认。

    「怎么可能。我只打倒八只。其他的是留下来的采集家跟村民努力打倒的。」

    「我认为你一个人打倒这么多就够厉害了。算了，这也不是很重要。可以让我看看那些材料吗？」

    「好。首先是毛皮、火焰袋跟眼球──」

    我把这次拿到的大部分材料都带过来了，让柜台很快就被大批材料占据。

    雷奥诺拉小姐把材料一个个拿起来检查，开始计算收购价格。

    「嗯、嗯……材料的状态很好，而且这些都是很珍贵的材料，我是很想全部买下来啦……可是真的买下来，我这里就要没半毛钱了。」

    「你也可以用材料跟我换，不一定要现金。毕竟我也有很多想要的材料。另外，我还有这些要卖，虽然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就是了。」

    我最后拿出来的是前几天收集的大部分冰牙蝙蝠牙齿。

    之后天气会慢慢变热，估计需求量会比较大，而且我那边应该很快就会再收购到新一批，全部留着自己用有点太多了。

    「哦，冰牙蝙蝠啊。它们的牙齿在这个时节会涨价，你带来让我收购真是帮了我大忙。而且年龄好像都满大的嘛。最近你们村子都没人带冰牙蝙蝠的牙齿过来，我正愁没有货源呢。明明不需要做特殊处理，也不会很难搬运。」

    「村子里的采集家说是以前有人拿冰牙蝙蝠的牙齿去卖，结果被坑钱。所以后来大家好像都觉得特地去猎冰牙蝙蝠太吃力不讨好。」

    「……该不会又是那家伙坑人钱吧？」

    雷奥诺拉小姐的视线稍稍燃起怒火，但我摇头否认，表示不确定。

    「我不知道是不是他……尤其冰牙蝙蝠牙齿便宜的是真的不怎么值钱。」

    「年轻蝙蝠的牙齿的确是不值钱。嗯……再猜是不是他也没什么意义。」

    她稍微想了想，不久就叹了口气，摇摇头这么说道。

    「那，这些也是全部跟你收购就好吗？」

    「对。接下来天气会慢慢变热，应该会很好卖吧？」

    「是不可能会卖剩下啦──那，你想要换什么材料？」

    「我想想，我想要柔软手套需要的材料──」

    除了很可能会接到订单的柔软手套的材料以外，我还换了第四集的炼器需要的材料，还有第五集可能会用到的东西跟炼药的材料。

    途中也不时穿插有点激烈的杀价攻防，交换了彼此的材料跟现金。

    最后，我跟雷奥诺拉小姐都露出满意的微笑，互相握手致意。

    「嗯，这笔交易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珊乐莎，你今天也要借住在我这里吗？」

    你应该没有订旅店房间吧？──我对这么说的雷奥诺拉小姐摇摇头。

    「不，我今天会直接回去。因为我这次的目标是挑战当天来回！」

    时间还没到中午。

    现在上路还来得及回去！

    我说着就握起了拳头，同时感

    受到雷奥诺拉小姐傻眼的视线。

    「当天来回……不对，想想你来我这里花了多少时间，就知道不是不可能。你是今天早上才出发的吧？」

    「对。我这次没有中途休息，直接一口气跑到这里。」

    「你真的很武斗派耶。而且腰上还挂着一把看起来不错的剑。」

    她的眼力真好。

    明明这把剑乍看只是一把普通的剑。

    我把剑连着剑鞘一起拿下来，放到柜台上。

    「呵呵呵，你要看吗？你要看看吗？」

    「怎么？你看起来好像很高兴耶。」

    「其实这是师父送我的。」

    「真的吗？让我看看！──哇，虽然外表很朴素，却会让人看了倒抽一口气……」

    雷奥诺拉小姐立刻把剑拔出剑鞘，一看到刀身就不禁出声赞叹。

    毕竟这把剑厉害到它的刀身都砍过那么多只熊了，也还是清晰得可以照出自己的脸。

    「它也很锋利喔。我用它砍地狱焰灰熊的脖子，一剑就砍下来了。真不愧是大师级炼金术师的作品。」

    「──不，我觉得不是因为剑本身厉害。」

    「咦？」

    我本来想炫耀我的师父很厉害，却是得到否定回答。

    「我用这把剑就不可能砍断地狱焰灰熊的脖子。应该说，一般炼金术师根本就不会想用剑去打地狱焰灰熊。」

    「也对，炼金术师一般会比较擅长魔法。也有些人带着剑只是用来防身而已。」

    所以我才可以狂赚一堆奖励金。

    「这已经不是大多炼金术师比较擅长魔法的问题了……算了，反正你本来就是会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你这句话是不是有讽刺的意思在里面？」

    「我是在夸奖你，真的──就某意义上来说是夸奖啦。对了，你应该还没吃午餐吧？我可以请你吃一餐，当作是你让我看这把好剑的谢礼。」

    雷奥诺拉小姐一边打发掉我的小抱怨，一边把剑递给我。我把剑挂回腰上，说：

    「唔～虽然有点在意你这种讲法，不过我就看在你会请客的份上，不继续追究了。」

    「嗯、嗯。你就左耳进右耳出就好──嗳！我要出去吃午餐，麻烦你顾个店！」

    「好──」

    雷奥诺拉小姐一往店里面说完这段话，就听见里头传来一道来自女性的小声回应。

    听到这声回应之后，我就被雷奥诺拉小姐推着背，一起走到店外。

    ◇　◇　◇

    雷奥诺拉小姐带我来的是一间高级餐厅。

    简单来说，是跟狄拉露女士那边的价格后面再多一个零差不多贵。

    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我绝对不会挑这么高级的地方。

    不过这次是雷奥诺拉小姐请客。

    也就是说，我现在等于是无敌状态。

    我不会客气的。

    因为我是个有得赚就会赚个够的女生。

    不过，真正所向无敌的，是看我吃得毫不客气，也依然面带微笑的雷奥诺拉小姐。

    资深炼金术师就是不一样！

    哪像我就算多少有点钱，也不敢花太多在自己身上！

    「珊乐莎，你有吃饱吗？」

    「嗯！而且这间店的料理好好吃。」

    我是真的没在管价钱，毫不客气地直接吃到饱，雷奥诺拉小姐脸上的微笑却始终没有消失。

    「我也很喜欢这间店。我猜你现在还很难大胆来这边吃，但等你的店开始赚得比较多，应该就不会介意这种高级餐厅的价格了。」

    「啊～可是等赚到手头不会这么紧的时候，我想要先多捐一点钱给孤儿院。」

    孤儿院的大家过得那么辛苦，却只有我自己在吃好料，会让我有点良心不安……

    「原来你以前在孤儿院啊。不过，你还是尽量不要捐太多比较好喔。或者去跟孤儿院的院长讨论看看捐多少比较刚好。」

    「是吗？」

    「不觉得厉害的炼金术师真的捐一堆钱给孤儿院，他们的生活就会舒适过了头吗？你想想，在那种地方长大的小孩会有上进心吗？」

    「喔喔……你这么说也对。」

    用师父来举例的话──

    假设她捐了自己一成的收入给孤儿院，孤儿院的小孩子应该可以过上比社会上大多数小孩还要更奢华的生活。

    如果问我待在那种环境里面会不会拼死命读书……我猜大概不会。

    我当初是因为非常想要改变困苦的现状，才有动力那么拼，要是生活过得很好……

    而且在那种环境下长大，很可能对离开孤儿院以后的生活也有不良影响。

    毕竟不可能有人会付高额薪水给没有什么长处，还来自孤儿院的人，进而导致原本不愁吃穿的当事人得过上穷困生活……

    「其实我自己以前也是待孤儿院的，我是定期捐一点点钱给孤儿院，如果要整修建筑物，才会捐一大笔钱过去。」

    看来报恩并不是单纯捐钱过去就好。

    虽然我觉得院长应该会把捐款用在对的地方……但还是先跟院长谈谈看吧。

    「原来如此，谢谢你让我学了一课。」

    「毕竟我也算是你的前辈。你如果有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我商量。」

    「好，谢谢你。毕竟这里离村子算近，以后搞不好会有事情需要麻烦你帮忙……」

    「嗯，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太好了。那么，我就先走了。因为我想在日落之前回到村子里。今天真的很谢谢你请我吃这一餐！」

    我在离开餐厅后再次向雷奥诺拉小姐道谢，随后她就稍稍露出苦笑，对我挥了挥手。

    「你现在出发就能回到村子也很跳脱常识了……路上小心喔。」

    「好。那下次见了！」

    我向雷奥诺拉小姐道别，在迅速买好伴手礼之后开始朝着村子的方向飞奔。

    我有好好休息，也有填饱肚子，是不会影响到我用体能强化……

    「唔呃……有点吃太多了。」

    才刚起跑没多久，我就因为吃得太饱而不太舒服。

    虽然是给人请客，可是我完全忘记吃完以后要用跑的回村子，还大吃特吃。真是太傻了。

    可是我哪有什么办法！我就穷习惯了嘛！

    有人说要请我，我怎么可能不一次吃个够本。

    结果我的脚步也因为这样变慢，等我抵达村子的时候，太阳已经几乎完全下山了。

    回到家后，我用伴手礼讨好一直很担心地在等我的萝蕾雅她们，当天晚上也决定提早就寝。

 第二卷 来做生意吧! episode3 新商品与商业竞争对手?

    「嘿，珊乐莎。我问好大家了！」

    「……？问什么？」

    我对安德烈先生劈头说出的这句话感到疑惑。

    「手套啊。你说订的数量够多会给折扣，不是吗？」

    「……我想起来了！咦？已经凑到够多人了吗？才过没几天而已耶。」

    「是啊。我把那种手套有多方便跟冰牙蝙蝠的事情告诉大家之后，每个人都说想要一双。」

    好像是安德烈先生问过的几乎每一个人都在考虑过冰牙蝙蝠的利润跟危险性之后，决定要订柔软手套。

    「有这种手套的确是会方便很多，可是我好意外明明没亲眼看过手套，还是有这么多人愿意订……是大家很信任安德烈先生吗？」

    「不，我在资深的采集家里面算菜的了，大家信任的是你吧。」

    「咦？我吗……？」

    我有做过什么事情吗？

    我只是请安德烈先生帮我问有谁要手套而已啊。

    「大家觉得很强的你有在用，或是因为是你做的东西就想用用看，也相信你一定会收购大家去收集回来的牙齿。这些就是大家为什么会这么信任你的原因。」

    我亲自证明过柔软手套有多坚韧。

    曾经明言折牙齿的时候不小心失手，有可能会需要截掉手指。

    也会用正当价格收购收集来的冰牙蝙蝠牙齿。

    他说是这三件事让大家没道理不买柔软手套。

    「这……我也满高兴大家愿意捧场的。毕竟采集家不来光顾的话，炼金术师也只能摸摸鼻子去其他地方做生意了。」

    炼金术的大前提是要收购采集家收集来的材料。

    尤其开在这种乡村的店大部分利润是来自把跟采集家收购的材料卖到大都市，卖炼药跟炼器赚的钱并不多。

    都市里的炼金术店情况会刚好相反，所以不跟采集家收购也还经营得下去，只是万一被采集家集体敌视，就不能在材料不够的时候委托他们收集材料，到头来还是会很不方便。

    「所以，这个数量够让你给折扣吗？」

    「这个嘛……毕竟安德烈先生帮忙问到这么多订单，原本一双三千八百雷亚折价到三千五百雷亚可以吗？」

    「折这么多没关系吗？我认为原价就已经很物超所值了耶。」

    差不多是打九折。我对露出意外神情的安德烈先生说：

    「没关系，给这个折扣还是能挤出一点利润。」

    因为材料是我自己去南斯托拉格买来的。

    如果是委托采集家帮忙收集就有点勉强了。会亏本。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这个价钱吧。」

    「嗯。不用客气。采集家可以更安全地工作，带更多材料来给我收购，反而会更好赚……虽然炼药的销量会下滑就是了。」

    「哈哈哈！那看来我们得好好加油，给你多赚一点了！」

    我故意奸笑着说出这番话，让安德烈先生也接着哈哈大笑。

    柔软手套的制作方法不会很难。

    我把需要的材料一起放进炼金炉里，再一边灌注魔力，一边搅拌。

    一段时间过后，材料就全部溶解成一锅黏稠的褐色液体。

    接下来需要的是手套的模子。

    我准备了从手肘到张开的五根手指指尖形状的两个木模，左右手各一个。

    但也不需要完美贴合手部，所以形状其实只是随便抓个大概。

    随便到就算说是「左右手」各一个，也分不出两边有什么差别。

    我把木模手腕以上的部分泡到液体里面，再拿起来花一段时间弄干。

    重复一样的步骤十次左右，就可以做好手套的基底。

    我不想浪费弄干它的空档，又准备了另外两组木模，总共是六只手套的量。

    我就这么利用这些木模制造起大量手套。

    一只手套要重复浸泡十遍。一双二十遍。十双要两百遍。

    我开始放空脑袋，不断重复单纯的制造工程。

    「珊乐莎小姐，可以吃午餐了──哇！这些是什么东西？」

    萝蕾雅在我想着好像快要可以悟出什么人生大道理这种蠢事的时候走进工坊，并且在看到桌子上的景象后发出惊呼。

    「这个吗？是手套的模子。」

    嗯，这景象的确有点毛骨悚然。

    因为看起来就像桌子上长了很多人手。

    「啊……好，是木模啊……哦～原来手套是这样做的。」

    「嗯。你可以再等我一下吗？现在离开会让材料报销。」

    这锅要用来当手套材料的液体放着不管的话，很快就会凝固起来。

    也就是要一直把手放在炼金炉上，持续灌注魔力进去。

    要是灌注魔力的过程出现断点，或是把手放开，就会害整个炉里的材料报销，所以必须在开始之前仔细考量自身的魔力量跟制造速度，来决定该一次做多少。

    「这样啊。珊乐莎小姐，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事情吗？」

    「唔～可是这个虽然看起来只是单纯把模子泡进去，也还是需要一点诀窍……」

    灌注少量的魔力到木模上，魔力就会跟液体结合起来，变成一层膜。

    魔力灌太少会让膜变得太薄，灌太多又会变得太厚。

    等于是让商品的品质变差。

    而且萝蕾雅也没办法自由操控魔力……

    「啊，对了。你可以帮我把堆在那里的手套一个个整齐摊开，放在那边的桌子上吗？」

    「好！」

    我让萝蕾雅帮一点小忙，并在用掉剩下的所有液体以后去吃午餐。

    我在享用完萝蕾雅每次都煮得很好吃的料理之后，先稍稍休息了一段时间。

    等手套都干了，再全部放进炼金炉里面，进行最后的制程。

    全部处理完再洗干净拿去晾干，柔软手套就大功告成了。

    「……虽然晾干这个步骤很麻烦就是了。现在到底做好几双了？」

    我一边转动肩膀，一边数起做好的柔软手套，总共有六十二双。

    也就是说，我已经重复晾干手套一千次以上了。

    「唔～也难怪肩膀会痛。」

    想想它因为不容易破，很难有机会花钱换新……就觉得我可能有点做太多了？

    「算了，无所谓。反正安德烈先生给的订单量就够我赚回材料的成本了。」

    剩下的就用定价放在店里卖吧。

    毕竟也可能会有新的采集家过来。

    「不过还是要先晾干，才能摆到店里。」

    我把做好的柔软手套放到篮子里，走到后院。

    接着挂好绳子，把手套一只只挂到绳子上。

    六十二双，总共一百二十四只。我本来肩膀就已经很痛了，还要挂这么多手套其实很累。

    但是萝蕾雅正在顾店。

    没办法找她来帮忙。

    「这是……最后一只了！呼～」

    一堆手套挂在绳子上飘荡的景象……

    「嗯。真的还满诡异的。」

    完全没有晾干环境调节布那时候的爽快感。

    而且手套是淡褐色的。

    「可是也只能乖乖晾干。反正晾在后院也不会有人看到，应该没关系吧。」

    围墙已经修理好了，所以从外面看不到我在后院晾的东西。

    不会被误会我在做奇怪的事情。

    太教人放心了。

    ──只是昏暗后院里飘荡的手套，还是害傍晚回来的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被吓到大声尖叫就是了。

    ◇　◇　◇

    我把手套卖给安德烈先生他们一阵子过后。

    采集家带来卖的冰牙蝙蝠牙齿也一如我的预料，逐渐变多。

    我让最近进步神速的萝蕾雅帮忙处理收购事宜，自己则是制作了两种要卖给村民的炼器，摆在店里卖。

    第一种是之前跟萝蕾雅提过的「防虫面纱」。

    戴着的时候不会有虫靠近自己附近，夏天的时候很方便。

    采集家取向的防虫炼器要两万雷亚，但是防虫面纱只要两千八百雷亚。

    有效范围会大幅缩小，相对的，价格也变得非常便宜。

    防虫面纱需要的材料，就是我在布告栏上贴传单写急需的坏心虫。

    这边也很顺利。

    坏心虫的价格是看长度跟性别决定，所以采集家很容易辨别较高价的坏心虫，萝蕾雅要鉴价也不难。

    只是「不难」跟「办不办得到」是两回事。

    毕竟坏心虫是会蠕动的长条虫。

    我一开始在实习课也是很不敢碰虫。

    虽然我最后还是靠着一直在心里默念「奖励金、奖励金」，硬着头皮撑过去了！

    现在的我已经可以心平气和地抓起这种长长的虫。

    ……人类真的什么事情都有办法习惯呢。

    基于这样的经验，我当初有先问萝蕾雅敢不敢碰虫，结果她却是回答我：「有什么好不敢碰的吗？」

    她的说法是「要是害怕碰这种小虫，根本没办法在乡下生活」。

    好像是因为连

    家里不是务农的萝蕾雅都会被叫去帮忙除虫，以至于她根本不会怕这种无毒的小虫。

    而且她也真的就如自己说的完全不害怕，直接赤手去抓……

    真不愧是在乡下长大的小孩，厉害到快吓死我了。

    第二种要卖给村民的炼器是「冷却帽子」。

    这是用冰牙蝙蝠的牙齿制成的炼器，会让上半身一直到头顶都保持凉爽温度。

    这可说是农夫面对夏天的救世主。

    只是价格比防虫面纱贵一点，要七千雷亚。

    防虫面纱等级三就可以做，可是冷却帽子要等级四，所以无法避免价格飙高。

    七千雷亚已经是不引发各种麻烦问题的最低价格了。

    绝对不是我想从中赚取暴利。

    幸好村民好像不排斥这两种炼器，多少有卖出一点。

    不过，说穿了也只是我在地狱焰灰熊那次支付给大家的熊皮钱，回到我这里而已。

    我新做的两种炼器应该是有让村民的生活比较方便，可是他们只是有临时收入才会买，没有达到我想增加村子里现金流动这个目的。

    毕竟有缘来到这个村子，我也希望整个村子能够发展起来，而且发展起来的话，我也会更好做生意。

    一般人不容易有机会接触炼金术师开的店，也不太敢上门光顾。

    现在因为从小在这里长大，跟村民比较熟的萝蕾雅会帮忙顾店，大家多少会比较愿意来店里瞧一瞧。

    不过，要是来店里却发现没有自己买得起的东西，之后一定就不会再来了。

    我要想个好办法维持大家上门的意愿才行──

    「大家可以帮我一起想想看吗？」

    团结力量大。四个人一起想，一定比一个人更能想出好方法。

    我直接找萝蕾雅她们商量这件事。

    「钱……吗？我们村子的确是不太需要现金。」

    「我们也是只有去杂货店跟旅店才会用到现金。」

    「毕竟好像采集家以外的人都是用以物易物的方式交易。」

    只有旅店、杂货店跟我会用现金买村民自己种的农作物，还有贾斯帕先生猎来的猎物。

    而我最近给萝蕾雅去买东西的钱也没怎么变少。

    因为萝蕾雅去买的话，大家常常会多送一些东西给她，再加上凯特小姐会去森林猎一些动物回来。

    虽然采集家的现金也会流入村子里，但好像都会拿去缴税，导致很难在村子里留下新的现金。这是村长说的。

    「「「嗯～……」」」

    「想到好点子的人可以吃我前几天买的这个有点贵的点心！」

    我一把从背包里拿出的点心放到桌上，就让她们三个眼睛为之一亮。

    「这个村子最大的问题是很少工作可以领到现金。」

    「是没错，不过最根本的原因是村子里没有现金。所以一定要跟会从其他地方带现金过来的人做生意……可是这里只有采集家跟店长小姐会有来自村子外的现金吧。」

    「是啊，你说对了。」

    凯特小姐才刚接过我递给她的点心就立刻吃进嘴里，脸上浮现满足的笑容。

    艾莉丝小姐见状便开始绞尽脑汁构思新点子。

    「增加跟采集家做生意的机会……多开几间旅店跟杂货店怎么样……？」

    「开新的店啊……」

    我一拿起点心，艾莉丝小姐就露出笑容──

    「这……这样爸爸的店会倒掉！」

    「也是，整个村子里的钱没有变多，就没有意义了。」

    我同意连忙挥动双手制止的萝蕾雅提出的意见，把手上的点心拿给她。

    萝蕾雅瞬间露出开心的笑容，艾莉丝小姐则是满脸绝望。

    「不过，不会抢生意的店家应该可以吧？像是妓──咳咳。也要先想想看村民有办法做什么类型的生意。」

    「这点子不错。如果能卖些采集家需要的东西，的确可行。」

    我再拿一个点心给凯特小姐──她刚才讲一半的那个不行就是了。

    我这里还有很多点心。

    直直盯着点心看的艾莉丝小姐清了清喉咙，竖起手指说：

    「唔唔！店长阁下，虽然这么说有点直接，但是这个村子里有最多现金，而且有办法赚到大量来自村子外的现金的，就是店长阁下了。」

    「嗯，的确。」

    炼金执照的威力真的不简单，不枉费我以前那样拼死命用功读书。

    「那，店长阁下亲自委托新工作给村民会比较快吧？」

    「……原来如此。挺有道理的。这主意不错。」

    我同意她的看法，同时递出两个点心，接着艾莉丝小姐就马上拿起来吃进嘴里。

    她露出非常心满意足的笑容。

    我也顺便吃了一个。

    ……嗯。好好吃。不枉费它这么贵。

    「可是，也只有盖贝尔克爷爷跟吉兹德先生有能力接珊乐莎小姐的工作吧？不是专家应该很难胜任……」

    「是啊。虽然盖贝尔克先生是有雇帮手啦……」

    我再拿一个点心给萝蕾雅。

    艾莉丝小姐看到我又给她点心，表情显得有些不高兴。

    「……那个，店长阁下。你给萝蕾雅点心的标准是不是比较低啊？」

    「这我也没办法。谁叫萝蕾雅这么可爱。」

    「珊……珊乐莎小姐……」

    我对害羞到脸颊通红的萝蕾雅点点头，再给她一个。

    「而且她每次煮的饭都很好吃。」

    「这我倒是没办法否定。不过，你这里有村民也能做的工作吗？」

    「毕竟大多村民都是务农的……可以帮忙栽培药草之类的？」

    「那就要专业的人才能做了。栽培药草不是外行人在工作空档做得来的事情。」

    我会在工作空档处理药草，但我是拥有一定药草知识的炼金术师。

    要想个村民做得来，而且值得特地委托他们的工作。

    委托没什么意义的工作会变成单纯在施舍他们，很难拿捏分寸。

    我盯着点心思考该怎么办，一段时间过后，萝蕾雅忽然抬起头来。

    「话说回来，冷却帽子的『帽子』部分是珊乐莎小姐做的吧？做帽子的工作有办法委托给其他人吗？像我妈妈会裁缝，应该就可以帮忙。」

    「──！原来如此！毕竟加上冷却功能之前只是普通的帽子……可是问题是有需要的村民都买得差不多了。」

    我拿点心给萝蕾雅，同时提出目前面临的问题。

    现在已经卖掉了不少冷却帽子，应该每一家都至少有一顶了。

    以它的价格来说，要每个人一顶会有点困难。

    「外销到其他地方就好了吧？」

    「外销吗？」

    「现在应该比一般价格还要低一点吧？那请达尔纳先生带去城镇里卖呢？」

    「……嗯。这个主意好像不错。」

    再加上冷却帽子本身就很方便外销。

    因为它很轻，又不占位子，可是单价很高。

    而且一戴到头上就能马上感觉到效果，就算拿去卖的达尔纳先生不是炼金术师，也不会像炼药之类的东西那样被怀疑是假的。

    「嗯。那，应该也要重新设计过帽子的外观。毕竟农村居民想要的帽子，跟城镇居民想要的帽子会不一样。在王都长大的店长阁下应该知道这一点……」

    「是啊。虽然拿去其他村子卖的话，维持现在的草帽设计应该也卖得出去。」

    「唔……我觉得有困难。因为乡村的阿姨都不会特地打扮自己……」

    记得萝蕾雅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还说我打扮很像「城市人」吧？

    明明我的打扮一点都不时髦。

    「我也没有很熟哪些人通常喜欢什么样的造型，就先来画些帽子的设计图，当作参考的范本吧。凯特小姐你们对帽子设计有什么想法吗？」

    「唔……我对这方面没怎么涉猎……」

    （插图017）

    「毕竟艾莉丝对打扮没兴趣嘛……而且画图也不太行。」

    我一问完，艾莉丝小姐就支支吾吾地回答，凯特小姐也苦笑着这么说道。

    「画图的部分就让我来帮忙吧。虽然我也不是特别会画图，但应该至少可以表现出我想表达的设计。」

    「好，那就拜托你了。再来应该就只剩跟村长告知这件事情了。啊，剩下的你们三个分着吃吧。」

    我拿起两个点心，立刻前往村长家。

    同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夺声响。

    「嗯，委托工作给村民啊。」

    「对，村长觉得呢？」

    村长好像正好闲着没事做，马上就带我进到屋里。

    他对我的说明做出几次「嗯、嗯」的回应之后，就笑着说：

    「这主意还不错。不对，这对我们村庄来说是好事。我们很缺现金，常常得跟达多利和达尔纳借钱……」

    尤其这个村子之前少了炼金术店以后，采集家常常会把收集来的材料直接带去南斯托拉格，让村子更难有现金

    流入。

    也因为这样，大家好像已经不只一两次用农作物等东西和有现金的两个人交换用来缴税的钱了。

    「不过，村子里的女人顶多帮忙做草帽而已喔。她们会缝纫，但是应该不知道怎么做。」

    「这部分我打算之后提供参考图给大家。虽然得请大家在看过参考图以后构思详细的制作方法……但如果有需要，我还是有办法教一点。」

    「那样应该就没问题了吧？所以，你需要几顶帽子？」

    「关于这个……我现在考虑用寄卖的方式。」

    「寄卖？什么意思？」

    听到村长疑惑地这么问，我就开始解释在来这里的路上想到的方法。

    首先要让村民自费制造帽子，再自行订定价格。

    之后再由我帮帽子加上冷却功能，把村民自订的价格加上做成冷却帽子的费用──也就是附加冷却功能的费用，放到店里面卖。

    等帽子卖出去了，再付钱给帽子的制作者。

    「毕竟有的是注重实用性的朴素帽子，有的是比较耗劳力的时髦帽子，总不能两种都用一样的价格放在店里卖。」

    「嗯，的确。」

    「我现在考虑一顶帽子的附加效果费订在五千雷亚。如果村民做了五百雷亚的帽子，在店里就是卖五千五百雷亚。」

    「……那帽子卖不出去，就拿不到钱了吗？这样不会让村民亏钱吗？」

    「这──」

    「爸爸，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正打算解释的时候，就听见房间里传出一道尖锐的声音。

    我连忙看往传出声音的方向，就看见一名站得直挺挺的女子。

    而她当然是村长的女儿，艾琳小姐。

    村长好像是很年迈的时候才跟妻子生下她，所以现在才三十岁左右。

    跟萝蕾雅的母亲──玛丽女士差不多年纪。

    艾琳小姐看着我，有点尴尬地向我道歉。

    「啊，珊乐莎，抱歉，突然打断你们。你刚才说的我都听到了。」

    「没关系，我完全不介意。」

    村长是这个村子地位最高的人，房子却意外不大。

    所以一样在家的艾琳小姐本来就有可能听到我们说什么，何况也不是什么不应该让她听到的事情。

    而且之后负责做帽子的差不多就是艾琳小姐这个年纪的村民。

    好像反而该让她参与讨论……？

    「那个，艾琳小姐方便的话，我也想听听你的意见。」

    「没问题！不过，我要先跟爸爸说清楚！」

    爽快答应的艾琳小姐用锐利眼神看向自己的父亲，直直指着他的脸。

    「怎……怎么了？」

    「珊乐莎刚才提议的是非常、非常替我们村子着想的方法！一般不会有人愿意给这么好的条件好不好！」

    「是……是吗？」

    不知道是不是女儿强烈的语气让村长无法反驳，他回答得很支支吾吾。

    艾琳小姐再次对村长大力强调。

    「对！珊乐莎，那些帽子就算卖不出去，也不会跟村民收做成冷却帽子的钱──不会跟村民收五千雷亚，对吧？」

    「对……只是，如果同一个人做的帽子有太多卖不出去，我会加上一些限制。」

    万一出现了一点亏损，我是会帮忙扛下来，但堆了太多卖不出去的存货还是会有点困扰。

    艾琳小姐点了点头，表示了解我的用意。

    「那种情况加限制很合理。不然到时候都是你在吃亏。」

    「为什么？珊乐莎又没有收购大家做的帽子。」

    「爸爸你这个大笨蛋！做成冷却帽子要多花五千雷亚耶！万一帽子没有卖出去，珊乐莎的亏损会比村民做帽子还要多好几倍！你懂吗？你应该没弄懂吧！你赶快搞懂啦！」

    艾琳小姐咄咄逼人的态度，让提出疑问的村长连连点头。

    其实每次炼制都有成功，附加冷却功能的成本就不会到五千雷亚那么多……但考量到还要加上我的工钱，大概算便宜了吧？

    倒是我从上次地狱焰灰熊事件的时候就有点在意村长这种不太可靠的感觉了，说不定艾琳小姐平时就常常在协助村长的工作？

    「珊乐莎，限制一个人可以寄卖多少帽子在店里怎么样？或是规定想要寄卖别的东西，就自费买下没有卖出去的商品。」

    「我不介意订这样的规定。可是，村民很难自费买下来吧？」

    「不。做了卖不出去的东西，就要自己扛起这个责任。而且换个角度想，这也等于是那个人可以用五千雷亚的价钱买冷却帽子，不是吗？」

    「……的确也可以这么解释。前提是帽子部分要自己做。」

    我同意脸上浮现淘气笑容的艾琳小姐的看法。

    艾琳小姐的脑筋果然很灵活。

    灵活到我很难相信她是这个村子的人。

    说得极端一点，这里的村民只要把平常用的帽子带来我店里，再支付五千雷亚就可以得到一顶冷却帽子了。

    我自己做的冷却帽子放在店里卖要七千雷亚，整整差了两千雷亚。

    如果想要自己喜欢的造型的冷却帽子，也可以用多出来的两千雷亚到其他地方买好帽子拿给我就好。

    「我是不会不允许这么做，但是我希望大家不要因为自己有冷却帽子了，就不继续做帽子。毕竟那不是我委托这份工作的目的。」

    「那当然。你这么做是为我们村子好吧？而且只要达尔纳把冷却帽子拿去卖，大家就可以拿到现金……珊乐莎，你真的没有因为我们做亏本生意吗？」

    「当然……没有啊……」

    其实算是有点踩在灰色地带上。

    冷却帽子只卖五千雷亚太便宜了。

    但是做冷却帽子用的冰牙蝙蝠牙齿可以在村子附近弄到，再加上实际的贩售价格高于五千雷亚，应该是不会有问题。

    不会有人特地来叫我别破坏市场价格……希望啦。

    ──嗯，还是先跟达尔纳先生讲好去村子外面卖冷却帽子的最低价格，以防万一吧。

    我有点支支吾吾的回答让艾琳小姐眼中显露担忧，但可能是我没有再多说什么，她轻轻点头，说：

    「没有的话就好……我知道了。我先问问看几个人愿不愿意接这份工作。帽子做好直接拿去你店里就好吗？」

    「呃……对，直接拿来就可以了……」

    让艾琳小姐来决定没关系吗？我怀着这样的想法看向村长。听得心不在焉的村长一发现我的视线，就慌张地连点好几次头。

    「就……就这么办吧。嗯。」

    「啊，你不用太在意我爸爸的立场。以后有什么比较复杂的事情，直接找我谈会比较快。」

    她这样说其实也是满狠的……不过村长看起来不介意她这么说，若无其事地拿起桌上那杯茶来喝。

    村长，你真的不介意被自己女儿说成这样吗……？

    「还有……需要的话，我这边会准备帽子造型的设计图，可以来我店里拿。」

    「真的吗！哇，太好了！毕竟在这个村子里也没机会做都市风格的打扮。从王都来的你一定能画出走在时尚最前端的设计图吧！」

    艾琳小姐果然也跟一般女性一样。

    她不晓得是不是对时尚打扮有兴趣，说着就朝我这里靠了过来，双眼充满期待色彩。

    我有点被她积极的态度吓到，说：

    「啊……嗯，我画的设计图可能没办法满足你的期待，不过的确是王都人民会戴的帽子。」

    「我好期待喔！那我要赶快去跟大家说这件事！」

    「就麻烦你帮忙联络大家了。」

    「好，包在我身上！我们一定能学会怎么做时髦的帽子！」

    艾琳小姐做出这番宣言，轻拍她丰满的胸部保证一定能达成期望。

    而这就是这个村庄出现地方特产的起点──我是很希望可以变成起点啦……不知道这个计画会不会成功？

    ◇　◇　◇

    我到村长──不对，正确来说是艾琳小姐？──那边谈完委托事宜一阵子过后。

    冷却帽子的计画还满顺利的。

    不过，也不是从一开始就很顺遂。

    不知道是不能在提交帽子之后马上拿到钱让大家却步，还是大家不太懂这个计画的运作方式，一开始只有我认识的人愿意提交帽子。

    也就是艾琳小姐、杂货店的玛丽女士、铁匠铺的吉美娜女士，还有隔壁邻居耶尔兹女士四个人。

    或者该说是多少有在碰金钱交易的人，还有信任我的人？

    不过，这种情形很快就改善了。

    因为艾琳小姐要玛丽女士她们稍微刻意地散播「自己真的有赚到钱」的消息，让其他村民也愿意帮忙制作帽子。

    成品的品质很极端，而且一开始有种不太知道该怎么订价格的感觉，不过最近已经能确实把品质好的价格订比较高，品质差的订比较低了。

    达尔纳先生补货时，也会顺便从我这里带冷却帽子去南斯托拉格卖掉。而他原本补货大多是补食物跟各种杂货，现

    在也会买用来做帽子的布回来。

    虽然不会让我有得赚……但算是一种长期展望。

    反正不会让我亏钱，没问题！

    ──就在我以为没问题的时候。

    出问题了。

    那一天，萝蕾雅不知道为什么头上戴着厨房用的竹筐来工作。

    「珊乐莎小姐！你看！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那个竹筐比一般竹筐还小，刚刚好可以完美贴合萝蕾雅的头。

    是卡住拿不下来了吗？

    应该不会是突然爱上这种奇怪行径……了吧？

    「萝蕾雅，你怎么头上戴一个竹筐？」

    「这……这才不是竹筐！你看清楚一点！快看！」

    萝蕾雅原本开心的表情瞬间显露不满，我也压住直接把头靠过来的萝蕾雅的肩膀，仔细观察她头上的竹筐。

    仔细看就发现这个竹筐有两层，是用麦秆上下交错编成的，有一点厚度。

    「嗯？麦秆……这该不会是帽子吧？」

    「对！这是我参考采集家的意见做的帽子！是要给戴头盔的人用的。」

    萝蕾雅递出头上的竹筐──不对，是帽子，于是我接过帽子，看看它的正反两面。

    厚度约一公分。

    萝蕾雅用很巧妙的技巧把麦秆编成两层，轻轻压不会把它压坏。

    既然是特地做给戴头盔的人用……啊，原来如此。重点是这个缝隙吗？

    空气会经过这个缝隙，让戴着它的人不容易觉得闷是吗？

    光是这样就已经很实用了，如果把它弄成冷却帽子，不难想像它会成为戴着头盔的采集家们的夏季福音。

    「这真的满厉害的……」

    「嘿嘿嘿～对吧！对吧！」

    我一老实表达心里的佩服，萝蕾雅就很难得露出洋洋得意的表情。

    不过，她这个点子跟可以把麦秆编得这么精致的手艺，的确都很值得夸奖。

    也很值得让她露出这么洋洋得意的表情。

    「那，这个帽子耐用吗？」

    「我有跟人借头盔来试试看，只受到轻微的冲击不至于坏掉。」

    会让人受伤的冲击好像就不行了，但只有穿脱的话，好像也不会有一下子就把缝隙压扁的问题。

    「之后再另外加上让它更耐用的效果是不是比较好？」

    「原来可以加上那种效果吗？」

    「嗯。只是会多费一些工夫。」

    如果要做跟《炼金术大全》上面一模一样的炼器，直接照抄书上的回路就能轻松做出来了。

    而要自己调整就会有点难度，必须熟知每段回路代表的意义。

    一般会认为这对所有炼金术师来说都是小事──可是实际上并不是每个人都很熟悉这部分。

    因为不懂每个回路的意义也不会拿不到学分。

    虽然不可以「完全不懂」，但如果只是「无法处理复杂的回路」，还是可以拿到学分。因为真的很缺炼金术师。

    顺带一提……我算满了解回路构造的。

    因为不会就不可能拿到前段班的成绩，所以我当初还特地请教师父，拼死命把回路的知识学到会。

    但只是要增加耐用性，也不会很困难就是了。

    「话说，亏你想得出这么复杂的编法耶。」

    「啊，这个编法我有找曾祖母帮忙。嘿嘿嘿。」

    萝蕾雅说完露出了腼腆微笑。

    原来如此，是曾祖母的点子啊。

    这就是人生大前辈的智慧吗？

    「我不曾见过你的曾祖母，她住在其他地方吗？」

    「她也住在我们家，只是曾祖母的脚不好，几乎不会出门。啊，但是她现在还很健康，会做一些坐着也能处理的工作。像妈妈拿来的帽子就有一半以上是曾祖母做的。」

    「啊，难怪……」

    我之前就觉得玛丽女士明明应该很忙，亏她还有办法做出这么多帽子。

    我以为她是因为达尔纳先生会带冷却帽子去卖，才会特别努力，原来是有曾祖母帮忙。

    「珊乐莎小姐这个计画让我曾祖母很高兴可以靠自己赚钱。真的很谢谢你。」

    「是吗？那也不枉费我花时间构思这个计画了。太好了。」

    「嗯！」

    萝蕾雅大概是真的很喜欢她的曾祖母，语气听起来非常高兴。

    「然后，我想问可以把这个帽子当成样品摆在店里吗？因为一定要贴合头型，在考虑要不要用量身订做的方式……」

    「喔，也对。嗯，可以啊。」

    我对讲得战战兢兢的萝蕾雅露出微笑，同意她的提议。

    毕竟要戴在头盔底下，势必得配合每个人的头型来做。

    而且感觉编这种帽子很费工，应该很难拜托她们每种尺寸都事先做个几顶。

    「谢谢你。」

    「比较麻烦的是已经有很多采集家有冷却帽子了……不过也有新的采集家来，应该不会滞销？」

    「啊，对。最近有新的采集家来。」

    「大概是因为地狱焰灰熊的材料跟冰牙蝙蝠的牙齿流入南斯托拉格了吧？」

    这让大家得知地狱焰灰熊已经被讨伐了，再加上还有这时期需求量很高的冰牙蝙蝠牙齿流进南斯托拉格，采集家们会觉得来这个村子可以赚一笔也很合理。

    虽然我还没看到半个当时逃走的采集家回来就是了。

    我懂他们不想赔上性命的心情，所以就算回来消费，我也不会对他们有差别待遇。只是毕竟我住在这个村子，看到那些人心里还是难免会有些疙瘩。

    ──喀啷、喀啷。

    「打扰了。」

    「啊，欢迎光临。」

    我跟萝蕾雅聊到一半，就看到今天早上第一个客人走进店门。

    他应该是第一次上门，气质有些文雅，年龄差不多二十岁左右？

    体型看起来不像有特别锻炼过，应该不是采集家，可是穿衣风格跟村民又不一样。算是这附近比较少见的类型……

    他感觉到我狐疑的视线之后，就连忙挥了挥手说：

    「啊，那……那个，我叫做格雷兹！是隔壁家的猎人贾斯帕的儿子！」

    这句话让我想起以前曾听耶尔兹女士提过他。

    「……喔喔，说没有当猎人，去当行商的那个人吗？」

    「唔……没……没错……」

    格雷兹先生不知道是不是对自己去当行商有点内疚，回答得支支吾吾。

    不过……他没有选择当猎人，或许也不能怪他？

    毕竟他的体格比贾斯帕先生瘦弱太多了。

    「啊，原来是格雷兹哥哥啊。我都没发现是你。」

    「你……你太绝情了吧，萝蕾雅。我们以前不是还一起玩吗……」

    萝蕾雅像是现在才想起他是谁一样轻敲自己的手掌心，让格雷兹先生一脸沮丧地垂下眉尾，但萝蕾雅却是完全不在乎，直接说：

    「谁叫你离开村子好几年了，又很少回来。你不想被人忘记的话，就要常常回来露脸啊。」

    「呜呜……可是这个村子没有值得进货的东西，而且这里有达尔纳先生的杂货店，我带东西过来卖也卖不出去。」

    「啊，你不用带东西来卖没关系。不然你会抢到爸爸的生意。」

    「太无情了！你明明才说要常常回来露脸，怎么就叫我别回来！」

    「我没有叫你一定要回来啊，只是说你不回来，大家就会忘记你而已。」

    嗯。的确满无情的。

    萝蕾雅毫不留情的这些话，听得我也不禁露出苦笑。

    我猜应该是因为他们是青梅竹马（？），才能把话说得这么不客气。

    「所以，你为什么跑回来了？啊，是在外面做生意失败了吗？你下定决心接受贾斯帕先生的严格训练了吗？」

    「才不是！而且我也不是不想被老爸抓去严格训练才逃走的！我只是听到村子被魔物攻击，才急着赶回来。」

    「啊～那你迟了一步。事情老早就结束了。」

    萝蕾雅点头说道，让格雷兹先生叹了口气，垂下肩膀。

    「看起来是结束了，而且也没有什么损害……啊，对了。」

    格雷兹先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转过来看向我，并用非常端正的姿势对我低头敬礼。

    「珊乐莎小姐，我听说是因为有你在，才能成功守住我们村子。要是没有你的帮忙，我的父母跟村民们一定已经没命了。真的很谢谢你。」

    「啊，不会，毕竟我也住在这个村子里，本来就应该帮忙。请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我连忙挥了挥手，要他抬起头来。

    被年纪比我大的男生这样低头道谢，我会有点不好意思。

    「话说，格雷兹哥哥，原来你没有忘掉我们村子啊。」

    「我怎么可能忘记。你都不知道我听到消息的时候有多震惊。我吓到直接用最快速度赶回来耶。」

    他不晓得是担心整个村子，还是纯粹担心父母。虽然看起来有点不可靠，但他既然都不顾危险跑回来了，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不过

    ，萝蕾雅对他的态度还是很苛刻。

    「你根本、完全──就没有赶上。」

    「唔……」

    「而且就算你赶上了，大概也帮不上什么忙……」

    「我知道！因为我又不像爸爸那么厉害！」

    真的是毫不客气。

    跟萝蕾雅平常对我的态度截然不同。

    格雷兹先生眼睛都泛出一点点泪水了。

    他这样实在是有点可怜，于是我带着苦笑把手放到萝蕾雅肩膀上。

    「好啦好啦。他是因为很担心村子才特地赶回来，就别对他这么凶了。」

    「是没错啦……」

    萝蕾雅看起来好像还想说什么，但我微笑着对她摇摇头，她就小小吐了一口气，收起脸上的不悦。

    「所以，格雷兹哥哥来店里只是想跟珊乐莎小姐道谢吗？」

    「我最主要是来跟她道谢没错，另外就是我妈跟我说，珊乐莎小姐店里搞不好有值得我进货的好东西……」

    格雷兹先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才说是来道谢就要顺便谈生意很过意不去，视线显得不太自在，不断游移。

    不过，实际上想要找一些货带出去卖，也只能来我店里。

    毕竟农作物都交给达尔纳先生去卖了，村子里也没有其他特产。

    「毕竟你是行商，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谢谢。其实我花了不少钱赶回来，手头有点紧……」

    行商突然改变行程难免会多点开销。

    我父母以前也是当商人的，所以我多少能理解他的状况。

    看格雷兹先生笑得这么伤脑筋，我忍不住有点同情他。

    「我想想，你把我这边的材料带去南斯托拉格卖是还可以赚点利润……不过比较实在的做法还是进一些那边的冷却帽子，再拿到农村之类的地方卖吧。」

    「冷却帽子吗？这个时节的确很好卖，但是利润……奇怪？这个是不是有点太便宜了？」

    格雷兹先生狐疑地看向我指着的柜子，在看到上头的标价后又更显疑惑。

    「这个价格比这个时节的市场价格便宜了三成。就算加上运送成本跟一点利润，也还是会比市场价格便宜一点，应该会很好卖吧？」

    炼金术师以外的人想要卖炼金材料，又想做正当生意，差不多就是运送成本便宜一点的话，还不至于亏本。但说穿了，就是利润非常少。

    不过，如果是用一般定价卖这些冷却帽子，就可以赚到不少利润。

    而且也可以给一定程度以下的折扣，不用太担心滞销。

    「我……我真的可以进这些帽子去卖吗？这样你会很亏吧……」

    「虽然赚不到多少利润，但也不至于亏本，所以你不用担心。」

    「那，请务必让我经手这笔生意！」

    「等一下，你想要跟爸爸抢生意吗？」

    萝蕾雅的锐利视线再次扎向兴高采烈的格雷兹先生。

    格雷兹先生连忙对萝蕾雅挥挥手，表示不是想抢生意。

    「不……不会啦！我不是要把帽子带去南斯托拉格卖！别担心！」

    「好吧，那勉强可以……」

    萝蕾雅虽然还是有点不满，却也没有继续争下去。

    只是以南斯托拉格的城市规模来看，商圈应该会跟周遭的村子重叠，没有办法肯定完全不会抢到生意……但现在还是以全村的利益为优先，请她先忍一下吧。

    「不过，现在存货只有柜子上那些。因为帽子是村民帮忙做的──」

    我接着开始解释寄卖的机制，而平常就在经商的格雷兹先生也理解得很快，用佩服的语气点头说道：

    「原来如此，这方法真不错。这样村民也会努力做帽子……好！就包在我身上吧！」

    怀着自信宣言的格雷兹先生马上就表现了他经商的手腕。

    他一离开我店里，就立刻展开行动。

    格雷兹先生发挥他在这个村子长大的优势，直接造访每户人家，委托大家帮忙制作帽子。

    他会用现金买下做好的帽子，再一起带来我这里。

    而且他委托的时候似乎也有讲明自己需要什么样的帽子，比较少城镇居民偏好的时髦帽子。

    他要的大多是在农村地带比较好卖的，也就是比较重视实用性又便宜的帽子。

    我原本不太想收购这里的居民以外的人买来的帽子，但他是耶尔兹女士的儿子，帽子也是村民自己做的。

    再加上我们想增加村里现金的目的一致，所以我决定跟他合作。

    也允许目前现金不够的他可以先付一半的钱就好，剩下的之后再付。

    其实金额不小，我会允许他不用一次付清完全是看在他是耶尔兹女士儿子的份上，而不是信任他本人。

    得以买到不少冷却帽子的格雷兹先生在村子里滞留一段时间以后，就心满意足地带着那些货出去做生意了。

    萝蕾雅抱怨我对他太好了，可是格雷兹先生毕竟是会带现金来村子里的重要人才。

    给他一点点特别待遇应该不过分吧？

    ◇　◇　◇

    现在已经快要正式进入夏天，「冷却帽子特产化计画」也很顺利。

    达尔纳先生带去南斯托拉格卖的帽子已经全数卖光，格雷兹先生也付清当时先欠着的一半款项了。

    他在那之后也来补货好几次，大概是真的很好卖吧。

    而萝蕾雅的竹筐──不对，构造比较特殊的帽子也比原本预料的更受采集家喜爱。

    因为这种帽子可以让原本闷热至极的头盔凉快很多，销量奇佳无比。

    由于这种帽子会额外加上增加耐用性和防水性之类的效果，让我有点高兴利润也跟着变多。

    我本来以为萝蕾雅应该靠这些帽子赚了不少钱，但其实绝大多数都是她的曾祖母做的。

    她的曾祖母都待在家，时间比较多，而且用麦秆编帽子的速度也比萝蕾雅快上许多。

    这让萝蕾雅不是借着工作，而是借着帽子拿到了很多零用钱，也让她显露掺杂着喜悦跟遗憾的复杂表情。

    不过，这样的盛况也只维持到会戴头盔的采集家都买好帽子。

    一阵子过后，就回到了原本的情况。

    如果没有人刻意模仿制作这款帽子，大概还会有其他城镇的采集家特地来这个村子购买，只是我认为很难。

    不过，现在村子里的现金的确开始慢慢变多了。

    虽然这个村子还远远称不上「富裕」，也应该已经踏出第一步了？

    而等于是半个村民的格雷兹先生似乎也赚了不少。

    某天，格雷兹先生来跟我讨论一件事情。

    「你想送些礼物报答耶尔兹女士他们──是吗？」

    「对。毕竟我离开村子，也让我父母添了不少麻烦……」

    他想报答父母的体贴话语，让在旁边听的萝蕾雅惊讶得睁大双眼。

    「那个以只顾玩乐出名的格雷兹哥哥竟然想要报恩！」

    「咦！原来很多人觉得我只顾着玩吗？」

    格雷兹先生大概是第一次听说自己被认为「只顾玩乐」，不禁发出惊呼。萝蕾雅无情地表示强烈肯定。

    「嗯。因为你离开自己从小住到大的村子都不回来。看起来也没有寄一些钱回来孝敬父母。所以村子里的大家普遍认为你只顾在外玩乐，跟你结婚一定没有好下场。」

    「怎么会～～！那我到处拜托大家做帽子的时候，会觉得他们的眼神莫名有点温暖跟温柔，该不会就是……」

    「我猜应该是难得看一个没出息的人这么努力，才会想多少帮你一下吧。」

    「呜，我还以为是自己交涉的技巧很好……」

    格雷兹先生一听到萝蕾雅讲出意外的真相，就沮丧地垂下头来。

    不过，他是真的成功让不少人愿意帮忙。

    就算已经有艾琳小姐这样的前例让村民比较愿意出力，再加上还有会先付钱的优势，也不可否认他有激发大家同情心的特质……嗯，好像有点让人高兴不起来。

    这种只会在这个村子里发挥的特质，不会对他做生意有帮助。

    而且搞不好大家并不是同情格雷兹先生，而是同情有他这种儿子的贾斯帕先生跟耶尔兹女士……？

    毕竟上次村子被攻击的时候，也看得出贾斯帕先生很受大家爱戴。

    只是我也没必要多说这番话来打击他。

    「是出于同情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你终究还是赚到钱了。赚得到钱就是赢家──就某方面来说，这也是一种真理喔。」

    「说……说得也是！我有赚到钱。我是赢家！」

    我的安慰让格雷兹先生稍稍振作了起来。

    可是，有一个人又泼了他一次冷水。

    「虽然你会成功也是因为耶尔兹女士的人脉广，还有珊乐莎小姐用她宽大的心胸帮你啦～」

    「呜呜……」

    「萝蕾雅……」

    萝蕾雅对格雷兹先生的态度总是多少带点刺。

    说不定是心里对某方面来说很像抛下村子出走的格雷兹先生有些芥蒂。

    啊，

    还是萝蕾雅其实对以前是邻家大哥哥的格雷兹先生怀着淡淡的情愫？

    因为喜欢他才对他更不客气之类的……？

    「……？珊乐莎小姐，怎么了吗？」

    「啊，没有。没事。」

    嗯，不是。

    萝蕾雅看着格雷兹先生的眼神没有半点恋爱情感。

    反倒比较像是看着没出息的人。

    「话说回来，你是想报恩对吧？我想想，我个人推荐肥料制造机『丰穰』。」

    「肥料制造机？可是我父母几乎不会碰农务……」

    「不不不，重点在于放进丰穰里面的东西。」

    丰穰是可以把放进去的材料加工成肥料的炼器。

    它能把枯叶、枯树或厨余等东西做成品质很好的肥料。

    而贾斯帕先生是猎人。

    他肢解完猎回来的猎物之后，一定会剩下很多用不到的部位。

    那些剩下的部分事后处理起来意外麻烦。

    因为放久了会腐烂掉，就得挖洞埋起来，或是丢去不会妨碍生活的地方。

    相对的，有丰穰这个炼器，就可以把不要的部分直接丢进去就好。

    做出来的肥料也能拿去卖点零用钱。

    比较麻烦的是它运作起来需要消耗的魔力稍微偏多，但反正贾斯帕先生就住我家旁边，万一真的魔力不够，我亲自过去帮他就好。

    「我认为猎人有这个炼器是百利而无一害喔。」

    ──我绝对不是想趁这个机会推销还没做过的炼器。

    而且格雷兹先生也很认同我的说法，没有任何争议。

    「原来如此，听起来很不错呢。我以前也曾被迫帮忙处理猎物的内脏。我不想当猎人有一部分也是因为这样……」

    「喔喔，从小就被迫处理猎物的话……我懂你的心情。」

    小时候看到生物的头颅跟滴血的内脏，很容易变成心灵创伤。

    有些人是可以习惯，相反的，应该也有些人会反过来变得完全无法适应。

    格雷兹先生可能就是变得完全无法适应，才会选择去当行商。

    「对了，你说的丰穰大概多少钱？」

    「要看大小跟魔力效率。可以一次处理很多，消耗魔力也比较少的会贵一点。最低也要十二万雷亚起跳。」

    「……还满贵的耶。」

    「毕竟是炼器嘛。不过，你赚的钱应该够买下它吧？」

    「的确不是付不出来，只是买下去就没有资金经商了……我会更努力赚钱，珊乐莎小姐，可以用预约的方式跟你买吗？」

    「好，我就接下你的订单了。我会先准备好需要的材料。」

    我本来就打算过阵子就来做，大多材料都已经凑齐了，只是现有的材料只够做家用尺寸。

    要是贾斯帕先生猎了大只的猎物回来，就太小了。

    我就再多收集一些材料，让它大到至少可以处理一头熊剩下的部位好了。

    「格雷兹哥哥要孝顺父母……那我是不是也该做点什么回报爸爸妈妈？」

    「你不用急，毕竟我的年纪几乎是你的两倍。」

    格雷兹先生看到萝蕾雅认真思考起来便嘴角一垮，似乎有点不服气。

    「可是你是『只顾玩乐的败家子』耶。」

    「我想去除大家对我的这个印象啦！这下我无论如何都要送爸爸他们一台丰穰了。要是可以让大家都分到一点肥料，一定就会对我改观……」

    从萝蕾雅这个世代也彻底认为他是败家子这一点来看，他这个印象在村民心里应该已经根深柢固了。

    反正等贾斯帕先生开始卖肥料，格雷兹送他们一台丰穰的消息应该也会传开来，或许是真的会让他的地位变得比以往高？

    能不能光靠这份礼物去除「败家子」的印象就不知道了。

    「孝顺父母……萝蕾雅这个年纪应该还不用想这个，只是世事难料，会不会来不及的确很难说……」

    我在萝蕾雅这个年纪的时候，父母早就都不在了。

    在还能报答父母的时候付诸行动，的确不是坏主意──不对，应该说非常建议这么做。

    「珊乐莎小姐有帮父母──啊，对不起……」

    「没关系。不过，我也听过一些人说等可以工作赚钱，就会送礼物给父母。」

    我对讲到一半就向我道歉的萝蕾雅摇摇头，要她别放在心上。

    而且我也会送一些钱回去孤儿院报答他们──虽然也不是把他们当成亲生父母就是了。

    啊，顺带一提，我有写信给师父说「请帮我适度调整给孤儿院的捐款金额」。是上次从南斯托拉格回来之后写的。

    我能赚的钱还不多，但是交给经验丰富的师父帮我处理，就不需要担心了。

    「倒是我这里也有很推荐给达尔纳先生用的炼器喔。」

    「是什么样的炼器？」

    「呃，是一个叫『滑顺顺』的炼器。」

    「──什么？」

    「就……就是滑……滑顺顺……」

    萝蕾雅一脸正经地重新问过，让我又泛红着脸颊说了一次它的名字。

    「是……是喔。滑顺顺……？」

    「它的正式名称真的就叫这个名字。然后它是装在马车的轮轴上的炼器，会让马车的速度轻快很多。」

    听说会变得像整车行李只剩下一半重量。

    还有本来两匹马才拉得动的马车会变成一匹马就拉得动，或是大幅缩短整趟行程的时间。

    不少会用到马车的人都很喜欢这种炼器。

    缺点是要定期保养，才不会很容易坏。

    「定期保养应该是没问题……不过，它的名字还真特别。」

    「是啊。其实满多炼器的名字都挺奇妙的。」

    基本上都是由发明该炼器的炼金术师自己取名。

    大多人取名逻辑很单纯，会直接用它的功能来取。

    （插图018）

    像是抑臭药，还有魔导炉。

    因为光听名字就能知道效果，也让其他炼金术师比较方便。

    柔软手套也很接近这种取名逻辑，只是它除了很柔软以外，还比一般手套坚韧很多。坚韧也是它的一大特色，所以它的名字没有讲明它的所有功能。

    如果取成「柔软耐割手套」可能会更清楚一点。

    不过，这种还算好的。

    麻烦的是会有奇怪坚持的人，或是靠直觉取名的人。

    他们大概是想取个自己觉得很好听的名字，可是大多会让人没办法从名字看出它是什么样的炼器。

    幸好这种人身边如果有比较有常识的人在，就会帮忙修改名字，或是弄成像「肥料制造机『丰穰』」那样，在名字里加上简单明瞭的解说。

    相对的，没有人帮忙改良名字，就会造成很多人的困扰。

    对，就像现在讲的「滑顺顺」。

    「虽然比丰穰便宜，但是以萝蕾雅现在的薪水应该还买不起。」

    「这样啊……那我要更努力工作才行了。爸爸有这种炼器可以用的话，工作上应该会轻松很多。」

    「嗯，毕竟听说效果真的很好。」

    达尔纳先生应该也借着冷却帽子赚了不少钱，直接问他要不要买也是可以……可是萝蕾雅想要自己买下来送他，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吧。

    「好，萝蕾雅，我们就来比赛谁可以先买下送给父母的礼物吧！」

    格雷兹先生面带微笑地说完，萝蕾雅就对他投以有点冷淡的眼神，笑着说：

    「格雷兹哥哥，你不觉得跟一个年纪只有自己一半的小孩子比赚钱很丢脸吗？」

    「呃！」

    她说得非常有道理。

    格雷兹先生果然是个有点少根筋的人。

    明明长相还算不错。

    「不过，我是不介意跟格雷兹哥哥比谁比较快买到礼物。你小心别太松懈被我超过喔。」

    「呃……好。我会努力……」

    真搞不懂谁才是比较年长的那一边。

    让我稍稍冒出这种想法的格雷兹先生沮丧地垂下了头。

    ◇　◇　◇

    季节正式进入夏天。

    冷藏柜跟冷冻柜的外框在连待在室内都会开始觉得热的时候送来了。

    盖贝尔克先生乍看很难得动作偏慢，但其实是因为先前订的木材等了一段时间才到货。

    木材到货之后，他再次发挥了一如以往的高效率。

    而且成品看不出任何没对准的接缝，跟设计图如出一辙。

    「他的手艺真的太完美了。我这边根本不需要做调整……」

    我本来以为事先做好的隔热材跟冷却核可能要看状况做调整，结果居然可以直接安装进去。

    再来只要把整个成品加上防水效果，放到厨房就大功告成了。

    「先来确认能不能正常运作。冷藏柜没问题……冷冻柜用来做点冰块吧。」

    因为比原本预料得更快处理完，于是我打算利用多出来的时间做些点心来吃。

    「切开果干，再加一点砂糖跟水……」

    用锅子煮到整锅开始有黏稠感之后，

    就会传出一股甜味。

    萝蕾雅不晓得是不是闻到了这股甜味，探头看往厨房里面。

    「珊乐莎小姐……？我闻到一种好香的味道……」

    「嗯，因为冷冻柜做好了，想说弄些点心来吃。你要吃吗？」

    「我也可以吃吗？好啊！」

    我侧眼看着萝蕾雅高兴地过来桌子前面，同时打开冷冻柜。

    「……嗯，都有正常结冻。」

    我右手拿着拿出来的冰块，左手拿着深一点的盘子──

    喀咻！唰唰唰……

    冰块化成粉末，在盘子上堆成一座小山。

    「──！珊……珊乐莎小姐！你怎么办到的？」

    「这个吗？这是魔法。是师父教我的。」

    这是一种把冰块削成一样大小的小碎屑的魔法。

    因为需要很纤细的魔力操控技巧，所以以前一到夏天，师父就常常用「让我练习魔法」的名义，逼我削冰块。

    不过，我的技术还远远比不上师父，口感跟师父削的冰块不一样。

    「再来只要在上面淋上糖浆……就是刨冰了！来，你吃吃看。」

    「那……那我开动了……好冰！而且好甜！我第一次吃到这种食物！」

    萝蕾雅吃了一口就惊讶得睁大双眼，脸上迅速充满喜悦神色。

    毕竟一般人没有机会吃到这种冰冰凉凉的点心。

    「……啊，对了，萝蕾雅。刨冰这种东西一口气吃光会特别好吃喔。」

    「咦？可是吃太快很可惜耶……」

    「没关系、没关系，我还可以再弄给你吃。反正冰块想做多少都不是问题。你试试看嘛。」

    萝蕾雅很舍不得地看着刨冰，而我则是笑着要她放心尝试。

    「是吗？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笑容满面地在一旁看着萝蕾雅大口吃起刨冰。

    「──！唔唔～！头……头好痛！痛死我了！」

    「嗯，对啊。不知道为什么冰的东西吃太快，头就会很痛。」

    我一边看着萝蕾雅痛到抱头转圈的模样，一边表示自己知道会有这种现象。

    我小时候没有吃冰的机会，从来不知道会这样。

    一直到师父「教我」，我才知道。

    「珊乐莎小姐！」

    「哎呀，我只是怕你在我不在的时候吃冰吃到头痛，万一误以为是自己生重病就太可怜了。这是很普通的现象，你不用担心是生病。」

    我对一脸错愕，还瞪大了双眼的萝蕾雅说明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绝对不是单纯想捉弄她而已，嗯……

    「──唔～……啊，不痛了。」

    「对，过一段时间就不会痛了。你慢慢吃就不会出现这种现象。」

    「唔唔～真的好痛。你早点说嘛……」

    我把视线微微移开有点忿忿不平的萝蕾雅身上，回答：

    「我只是觉得让你体验过一次也是好事。一般人很难有这种经验喔。」

    「或许是很少有机会体验啦……算了，没关系。看在这种点心很好吃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了。」

    她说着就递出盘子要再吃一盘，于是我苦笑着削碎冰块，再帮她淋上一大片糖浆。

    「不要吃太多喔。吃太多会弄坏肚子。」

    「好……嗯～冰冰凉凉的真的好好吃！」

    可能是因为不曾有机会吃到，萝蕾雅吃得非常开心。我应该吃一盘就够了。

    「总之，我们先去店里面吧。太久没人在店里也不太好。」

    「啊，说得也是！」

    我跟手上拿着刨冰的萝蕾雅一起走去店里。

    店面部分是面向南方，室温稍微高了一点，但还是比外面凉爽很多。

    因为我家有放可以让整间房子降温的冷风机。

    ──其实原本只要做足以让一个房间降温的尺寸就够了。

    因为《炼金术大全》里面的炼器我只需要有实际做过就好。

    但反正我这里有很多品质很好的冰牙蝙蝠牙齿，就忍不住做了效果比较好的冷风机。

    虽然让室内变得很凉爽会少了一些品尝刨冰的乐趣，可是也没道理只为了刨冰就放弃更好的选择。

    吃完刨冰的我，一边看着吃刨冰的萝蕾雅（她这次有慢慢吃），一边休息。不久，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也刚好在可以看到刨冰这种好料的时候回来了。

    「店长小姐，我们回来了。」

    「店长阁下，我们回来了……呼，这里真的好凉快。」

    两人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大口深呼吸。

    接着视线停留在萝蕾雅手上的那盘刨冰。

    「哦？萝蕾雅，那是什么？」

    「是珊乐莎小姐用冰块做的点心。吃起来冰冰甜甜的，很好吃喔。」

    「是喔，听起来满不错的嘛。」

    「嗯，感觉很适合天气热的时候吃。」

    「……好好好，你们也想吃对不对？我弄给你们吃。」

    就算她们没有明讲，我还是能从视线中感觉到她们想要说什么。

    我离开座位，到厨房准备刨冰。

    「啊，艾莉丝小姐，凯特小姐，你们知道吗？这种点心一口气吃完会特别好吃喔！」

    我听见背后传来萝蕾雅这番话，做起大盘的刨冰。

    之后艾莉丝小姐当然是痛到忍不住抱头挣扎。

    「……呼，总算不痛了。你们还真过分耶。」

    「我刚刚也是这样中了珊乐莎小姐的计。」

    艾莉丝小姐对调皮地吐出舌头的萝蕾雅露出苦笑，接着对我说：

    「店长阁下也没阻止我。」

    「毕竟难得有机会体验一下嘛。」

    「正常的确很难有这种机会──而且凯特你为什么知道会出事，还不跟我说？」

    「有仔细看萝蕾雅跟店长小姐的表情就知道一定有玄机啊。」

    其实凯特小姐在艾莉丝小姐开始吃之前都没有动刨冰，而是带着满面笑容等待她的反应。

    而且完全没有提醒艾莉丝小姐事情可能不单纯。

    其实还满坏的。

    「只是这种点心好吃归好吃，吃完倒是会觉得身体有点冷。」

    「尤其这里还很凉快。这里不只东西好吃，晚上待起来还很舒服，我看以后都要没办法适应旅店的环境了。」

    「我也会有点不想太早回家里。不过我睡觉的时候有珊乐莎小姐用环境调节布做的被子可以盖，还算满舒适的。」

    「那种被子的效果真的很厉害。一般不盖被子会比较凉，它却是盖了比不盖还要凉。我们真的可以免费用那么高级的东西吗？」

    「当然可以……而且只有我用高级的东西，我也会很过意不去。」

    「不，店长阁下你不需要觉得过意不去！毕竟我们是借住在你这里。」

    「没关系，你们真的不用放在心上。」

    原本做来给访客用的床跟寝具已经完全变成她们两个专用的了。

    不过，我也不忍心现在才要她们不准用那些寝具。

    我们现在住在同个屋檐下，我总不能在她们两个讨论「昨天晚上好热好难睡喔」的时候，说「我昨天晚上睡得很舒服耶」这样吧。

    所以，我已经另外做好新的两套寝具跟床了。

    就算师父突然跑过来，或是萝蕾雅想要在这里过夜，都不用怕没地方给她们睡。

    毫无破绽。

    「虽然店里很凉快是好事，可是也出现了一些问题。」

    萝蕾雅有点伤脑筋地说道，让我感到疑问。

    「是吗？我没听到有人抱怨……」

    「嗯。因为有些采集家卖完或买完东西了，还是会继续窝在店里不走──」

    「喔，你说的该不会是我吧？」

    简直像是刻意算准时机走进店里的来客是安德烈先生。

    他是我店里的常客，而且几乎天天来，就某方面来说也是可以解释成他经常来这里乘凉。

    「哎呀，安德烈先生。原来你有自觉吗？」

    「当然……有啊！」

    居然承认了！

    「萝蕾雅，是真的吗？」

    「安德烈先生还算好的。」

    喔喔，所以只是还算好的而已，但是没办法否认他没有故意来乘凉。

    「给他冰水喝，他就会乖乖离开了。来，你的水。」

    「喔，谢啦──咕噜咕噜……噗哈──！这个时节喝冰的东西就是爽啊！」

    虽说是「冰的」，却也不是在冷藏柜里面冰过的水。

    只是单纯放在被冷风机吹凉的室内，跟外面的水比起来相对冰凉而已。

    不过，也刚好是很适合一口喝光的温度。

    萝蕾雅从一口喝光水的安德烈先生手上接过杯子之后，就指向出口。

    「是喔。那，麻烦你没事了就直接出去吧。」

    「好！啊，不对！我还有事情要找你们。」

    「哎呀，说得也是。那你今天来我们店里有什么事呢？」

    「我要先麻烦你收购我今天的成果。还要买炼药──」

    「好。」

    大概是因为已经习惯了，萝蕾雅非常迅速地处理好安德烈先生的要求。

    明明才请她来当店员没几个月，工作就已经这么有效率，还学得很快。

    虽然这样说不太好听，但我真的有种「竟然可以在这种乡下小村落里面找到萝蕾雅这么厉害的人才！」的感觉。我很庆幸有请她来当我这里的店员！

    「──全部就这些了，对吗？」

    「对。我今天采集来的就这些。」

    「这样啊。那欢迎你下次再来。」

    「好……等等，不对啦！我今天还有其他事情要谈！」

    「是吗？不是单纯想来乘凉而已？」

    「不是。这里这么凉是真的满舒服的──可以让我们住的旅店也这么凉吗？」

    「这就要麻烦你跟狄拉露女士讨论了。只是这种炼器不便宜，他们应该不太可能买。」

    我也是很希望他们愿意买啦，可是他们前阵子才刚跟我买魔导炉。

    不论是要每个房间都放一个，还是直接放一个可以吹凉整栋建筑物的，都得花上一大笔钱。再加上它不像魔导炉一整年都会用到，会用到的时间不到半年。

    而且它消耗的魔力一般人负荷不起，会需要魔晶石或冰牙蝙蝠的牙齿等替代品来维持运作。

    除非出现其他新开的旅店来抢生意，不然他们会买的可能性应该很低。

    「那，安德烈先生想谈什么事情？是想订做什么吗？」

    「不对，不是要订做东西……」

    我一问完，安德烈先生就回答得有点支支吾吾的，同时把视线移到艾莉丝小姐身上。

    艾莉丝小姐在注意到他的视线之后点点头，说：

    「剩下的交给我说吧──店长阁下，你知道最近待在村子里的那个商人吗？」

    「应该不是说格雷兹先生吧？那我就不知道了。」

    「是一个比他还要年长很多，身材微胖的商人。」

    「他从前阵子就租房子待在这里了。而且好像满有钱的，还带了几个佣人过来。」

    「这样啊。那他应该不是行商吧。所以他怎么了吗？」

    行商正如其名，是会造访许多城镇跟村落的商人。

    至少我是没听过哪个行商的身材很胖。

    如果是掌管大规模商队的商人搞不好还很难说，但我认为不太可能会有那样的商队在这一带往来。

    「其实，那个商人正在大量收购冰牙蝙蝠的牙齿。还说会用比店长高三成的价格收购。」

    「是吗？我第一次听说。」

    「啊，最近比较少人来卖冰牙蝙蝠的牙齿，该不会就是因为那个商人吧……？」

    惊觉不对劲的萝蕾雅抬起头这么说，凯特小姐也表示她的猜测应该八九不离十。

    「大概就是因为他故意高价收购吧。」

    「这么说来，我也感觉冰牙蝙蝠牙齿的存货变少了。」

    如果进货量完全归零，我可能就会发现不太对劲，但是艾莉丝小姐她们都会带冰牙蝙蝠的牙齿回来换钱，安德烈先生他们也会拿来卖。

    因为有品质好的高龄牙齿稳定进货，让制作冷却帽子的时候需要消耗的量并不算多，就算存货稍微变少一点，也不会觉得不放心。

    我还以为新来的采集家变多，存货却没有跟着增加，只是单纯他们没有去采集冰牙蝙蝠的牙齿，或是拿去南斯托拉格卖了。看来是拿去卖给其他人，没有拿来我这里而已。

    「店长阁下，你怎么这么没有紧张感……」

    「店长小姐，你继续放任那个商人收购没关系吗？价格差到三成，就不会有人拿来这里卖了。不想点办法是不是不太妙？」

    艾莉丝小姐她们对我看起来不怎么在乎的态度显得很困惑──

    「我是很在意收购价是不是真的高三成，但不太在乎有别人跟我抢。」

    我想做的炼器已经做好了。

    牙齿的存货也还够用，还能再稳定制造冷却帽子一段时间，而且我能从中获取的利益本来就是少之又少。

    就算没有材料继续做也没差──我自己是没差啦。

    只是需要我提供冷却帽子货源的格雷兹先生跟达尔纳先生会很困扰，村民也会不能借着做帽子赚钱。

    虽然大家以前没有这笔收入也能过生活，应该是没什么影响……只是大家不会乐见曾经拥有的收入就这么消失，我也不想眼睁睁看着自己努力想出来的机制被毁掉。

    「冰牙蝙蝠的牙齿一般人也能看出品质好坏，保存期限也很长……」

    「毕竟连我都学会怎么鉴定了。」

    「嗯。可是你本来就很聪明，也学得很快。」

    「谢谢你的夸奖。」

    我一边看着开心道谢的萝蕾雅，一边心想。

    要多花三成的钱收购仔细看就可以看出值多少钱的炼金材料，并不是不可能。

    不过，用这种价钱收购有没有利润可图，又是另一个问题了。

    我的收购价会比王都便宜，是因为我在离产地近的地方收购。要是用一般的方式运到王都，就会刚好是不确定有没有利润的尴尬价格。

    如果再用高三成的价钱收购……就算收购的是可以自己把牙齿加工成商品，还可以添加额外效果的炼金术师，也不一定有得赚。

    商人就更不用说了，用这种价格收购再拿去卖给炼金术师，一定会亏钱。

    而且冰牙蝙蝠的牙齿产地不只有这个村庄附近，所以也不可能用操控市场价格这种几乎踩在红线上的做法。

    他到底为什么会想用这么高的价格收购？

    「……总之，就先调查看看他是不是真的用高三成的价格收购吧。艾莉丝小姐，我等等拿已经鉴定好的牙齿给你，你可以拿去卖给他看看吗？」

    「好，没问题。」

    「谢谢。安德烈先生想谈的也是这件事吗？」

    「嗯，对。在这里待比较久的采集家因为一直以来都很受你照顾，还是会拿来你这里卖，只是我很担心你会不会很在乎被人抢生意。」

    「谢谢你的关心。」

    原来这就是为什么明明有人愿意用更高价收购，却还是有人拿来我店里卖。

    做生意果然很需要建立良好的人际关系。

    「不过，如果那个商人真的是用更好的价钱收购，我也不会介意安德烈先生把牙齿拿去卖给他。艾莉丝小姐你们也可以拿去给他。反正我真的需要的时候，还是可以自己去收集牙齿。」

    「毕竟你是真的有能力自己去收集嘛。而且你搞不好一个人可以弄到的量，就比村子里所有采集家一起去收集还要多了。」

    「只是也要有人愿意帮我搬回来就是了。」

    就算我可以用体能强化，一次能带的量也还是有限。

    主要是皮袋会被撑破，还有我长得太娇小。

    「好。需要的话记得跟我们说一声。还有，我可以跟在这里待很久的采集家们说你不介意拿去给那个商人收购吗？」

    「嗯，当然可以。你们多赚一点，再把赚的钱都拿来村子里消费的话，我也没道理制止你们。到时候也顺便来我这里光顾一下喔。」

    「好！你不用担心，我们跟新来的天天都在餐厅里大喝特喝呢。」

    「记得爸爸说最近有进比较贵的酒。好像是租房子住的人变多了，下酒菜也变得很好卖。」

    最近这个村子掀起了一阵冰牙蝙蝠牙齿热潮。

    由于只要能够忍耐恶臭，就可以轻易采集到冰牙蝙蝠的牙齿，再加上卖价相对高昂，听说有不少采集家用钱变得比较挥霍。

    而狄拉露女士的旅店早已被这些采集家占满了，连餐厅里也是人山人海。

    这似乎也让很难抢到位子的采集家们都跑去租来的房子里喝酒。

    我也顺着这波热潮卖起抑臭药跟柔软手套，手套的销量还不错，炼药就卖得不怎么样了。

    大概是因为手套可以直接增加安全性，恶臭还可以用忍的。

    而且抑臭药不只是消耗品，价格还有点贵。

    「话说，幸好有听萝蕾雅的话把厨房整修好。谢谢你。」

    「毕竟店长小姐跟萝蕾雅应该不太想走进现在的餐厅里面。」

    「我们也是因为这里的厨房整修好了，才可以在这里吃饭。萝蕾雅，真的很谢谢你。」

    「不会不会，我自己也是煮饭煮得很开心！」

    萝蕾雅听到我们对她的感谢，就腼腆地摇了摇头。

    「现在的餐厅的确是会让女人不太想进去。」

    「出入的人还是难免变得比较复杂吗？」

    「是啊。有满多新来的采集家想靠冰牙蝙蝠的牙齿轻松赚钱，可是有些人会没事先调查就去洞窟里面。所以就有白痴会弄得满身臭味跑到餐厅里去。」

    安德烈先生皱起眉头抱怨。

    「哇……那就算餐厅里没有人挤人，也不是很想去了。」

    「不过狄拉露会把那些白痴赶出去，再泼他们水。还会说『不把臭味弄掉就不准给我回来！』呢。」

    真不愧是狄拉露女士，下手毫不留情。

    现

    在天气很热，应该是不会被水泼到感冒……可是他们姑且也是客人吧？

    「但就算有做好准备才去洞窟里面，还是难免会沾到一点点味道，所以现在的餐厅真的是……」

    安德烈先生深深叹了口气，艾莉丝小姐她们也大力点头同意他的意见。

    「而且采集家本来就很多卫生习惯不好的人。」

    「是啊。所以我真的很庆幸能待在店长小姐这里。还可以每天洗澡。」

    「反正我也会洗澡，顺便而已。」

    都要热洗澡水了，让一起住的艾莉丝小姐她们也洗一洗比较不浪费，而且看她们保持干净，我心情也会比较好。

    再加上我几乎每天都会建议萝蕾雅把身体洗一洗，所以她身上也很干净。

    毕竟她也要碰店里的炼药，不能让她带着脏污顾店。

    「不过，原来现在餐厅里面的环境这么恐怖啊……」

    我也算是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之一，觉得对狄拉露女士有点过意不去。

    用在恶臭当中工作换来生意兴隆，也太不划算了……

    「我是不是该做些消臭药来卖……？」

    「喔，店长，原来有这么棒的炼药吗？」

    「嗯。只是虽然消臭药本身不会太贵，容器就有点贵了……」

    因为会为了方便使用做成喷雾式的，会比一般炼药瓶贵上不少。

    当然也是可以直接倒出来用，只是用起来非常不方便。

    「那就让大家来店里用，再计量收费就好了吧？」

    「对啊。我也想要用，瓶子就另外卖吧。」

    艾莉丝小姐她们身为采集家的同时，也是一个女性。

    她们都对消臭药很有兴趣。

    一般炼药的瓶子我会在回收后清洗干净再拿来用，但是消臭药就不需要这么严谨，这提议或许不错？

    「唔～那就……这么办吧。萝蕾雅，这可能会让你多忙一点，可以吗？」

    「好，我完全不介意。」

    「谢谢你。安德烈先生怎么想？」

    我想听听资深采集家安德烈先生的意见，却发现他双手环着胸，低声说：

    「嗯……我们是会买啦……但不知道新来的那些人会不会买……」

    「他们有可能不买吗？大家不是都对身上会沾味道很伤脑筋吗？」

    「是很伤脑筋啦，可是──」

    简单来说，就是好像有很多采集家已经习惯身上不干净了。

    他们身上总是臭臭的，所以不会在意周遭环境的臭味。

    待在村子里很久的采集家会比较替村民着想，但不打算逗留太久的采集家不会考虑太多，钱可以省多少是多少。

    就算会影响到周遭人，也是只要自己觉得没差，就不愿意花钱。

    「那些家伙就是这么小气，就有人小气到赔上了自己的手指……算是自作自受吧。」

    「咦？真……真的吗？」

    「是啊。我们好歹是同行的，所以我是有好心提醒过他们啦，只是有些人就是小气到连不该省的东西都要省。明明买了你做的柔软手套就不用怕出事了。」

    似乎是折断牙齿的时候不小心让手指结冻，最后只能截肢。

    「喔，你这么说才想起来，的确有人赔掉了自己的手指。」

    「那完全是自作自受，而且不只不听劝，还跑来搭讪。」

    安德烈先生的语气还听得出些许同情，艾莉丝小姐她们则是说得很不留情。

    她们两个都长得很漂亮，对方可能真的满死缠烂打的？

    「虽然你们应该是不用担心手指结冻，万一真的结冻了，请直接赶来我这里。手指还留着的话，治疗费会相对便宜。」

    治疗断肢的炼药贵得很夸张，但如果只有单纯结冻，治疗费会便宜一点。

    前提是要能平安赶来我店里治疗。

    其实最好是先买好治疗用的炼药再出发，只是连柔软手套的钱都想省的人大概听不进去吧。

    「嗯，到时候就麻烦你了。虽然几乎所有人都在那家伙赔掉手指以后乖乖戴上柔软手套了啦。算是一种负面教材吧。」

    「这么说来，我记得有一天突然卖了很多手套。是那时候吗？」

    「应该是吧。他们那时候全都马上决定要买了。」

    安德烈先生认为萝蕾雅的推测应该是对的。

    原来这就是柔软手套的存货突然变少的原因啊。

    不过，衡量风险跟花费本来就是采集家自己该考虑的事情。

    就算我苦口婆心地提醒每个采集家，也终究是由他们自己决定。

    「总之，明天就先从调查那个商人的收购价开始吧。艾莉丝小姐，就麻烦你跑一趟了。」

    「好。我只要拿去给他收购，记住他的收购价就好了吧？」

    「啊，要不要我也来帮忙？可以比价的例子多一点比较好吧？」

    「可以吗？那就拜托你了。」

    我把安德烈先生刚才带来收购的牙齿还给他，记下材料的价钱。

    不晓得那个商人会用多少价格收购这些牙齿……我还满好奇的。

    ◇　◇　◇

    「说多三成是太夸大了，但收购价的确多了一成多。」

    隔天，艾莉丝小姐跟安德烈先生回报的收购价是比我这里多了一成多。

    不晓得是不知道我的收购价，还是虽然知道，可是故意讲得比较夸大。

    我的收购价本来就比较高，但那个商人确实是用比市价高了快要三成的价钱收购。

    「是啊。我也有点意外。我还以为再高也只高一点点而已。」

    「可是，一般商人用这个价格收购，应该会很吃不消才对……」

    即使在南斯托拉格原价转卖，也不一定可以卖出去。

    在王都应该卖得出去，只是加上输送成本一定亏钱。

    「我猜不透他的目的。他怎么会不惜亏本，也要高价收购？」

    萝蕾雅……应该不知道吧。

    我看到她摇了摇头。

    「我……我也想不到是为什么。要动脑的事情还是交给凯特吧。靠你了。」

    艾莉丝小姐把动脑的工作推给凯特小姐，随后凯特小姐就用手抵着下巴，稍做思考。

    「……我想想，先假设那个商人有必须收集冰牙蝙蝠牙齿的理由。像是他可能签了需要提供一定材料数量的契约，却找不到货源。」

    「意思是比起付违约金，不如多花点钱凑到需要的数量还比较好吗？」

    「对。其他就是……故意操控市场价格。可能是预料到冰牙蝙蝠的牙齿到了夏天会涨价才到处收购，却因为这个村子有大量货源，导致价格的涨幅比预料中的低。」

    「所以才自己把这里的牙齿也买下来，垄断货源？可是冰牙蝙蝠的牙齿外流的数量应该不多才对……」

    除了一开始卖给雷奥诺拉小姐那些以外，其他我收购的牙齿都拿去做冷却帽子，或是放在仓库当库存了。

    并没有以货源的形式外流到其他地方。

    虽然应该也有采集家带出去的牙齿，但是量不会太多。

    凯特小姐对这么说的我耸了耸肩。

    「冷却帽子不是会拿到南斯托拉格跟附近的村子卖吗？帽子卖得愈多，不就代表用来当帽子材料的牙齿需求量变低，卖不出去吗？」

    「……说得也是。」

    冰牙蝙蝠牙齿有很多种用途，这个时节最主要还是用来做冷却帽子。

    虽然冷藏柜跟冷风机这种奢侈品也会用到，但只占整体消耗量一小部分。

    「如果不是这两种理由……那可能就是他讨厌你？」

    「咦！可是我不记得自己做过会被人讨厌的事情啊！」

    我不禁大声反驳，同时也听到萝蕾雅喊得比我更大声。

    「对啊！怎么可能有人讨厌珊乐莎小姐！」

    ……不，我也没有品行端正到值得让人这么替我说话。

    「萝蕾雅，有时候人就算没做任何讨人厌的事情，也是会被人讨厌的。」

    「太没天理了！」

    萝蕾雅气得用鼻子呼气，还不断挥动握紧的双手。凯特小姐也手扶着脸颊，叹着气认同她的说法。

    「对，人生本来就很没天理。只是如果那个商人真的是刻意找麻烦，也不一定是针对店长小姐。」

    「……什么意思？」

    「有可能是针对格雷兹先生或达尔纳先生。」

    「咦？爸爸吗？」

    凯特小姐出乎意料的话语让萝蕾雅瞬间停下动作，表达疑惑。

    「你爸爸应该靠冷却帽子赚了不少钱吧？」

    「咦！爸爸没有赚很多啊。珊乐莎小姐的计画是让爸爸拿到不少现金，可是他把钱都用在增加店里的品项了。」

    「喔喔！难怪最近杂货店的品项变得更丰富了！」

    「嗯，因为以前没有多的钱可以进不知道卖不卖得出去的东西。而且现在村民比较有钱一点，会去杂货店的客人也变多了。」

    喔，原来我努力的成果已经显现在自己身边了啊。

    「问题是很少人会注意到爸爸

    赚的钱用在这种地方。」

    除非观察得很仔细，不然根本不会知道他把利益都用在充实品项上。

    尤其被嫉妒心蒙蔽双眼的人更不可能注意到。

    「至于格雷兹先生……搞不好真的赚了不少？」

    赚钱似乎赚得很顺利的格雷兹先生前几天正式跟我订了丰穰。

    所以看得出他一定赚了不少钱……

    「可是没多少人知道他赚很多钱吧？」

    「这就是重点了。达尔纳先生会把帽子拿去南斯托拉格卖，那里的商人应该多少知道他赚多少。格雷兹先生则是会在很多村庄之间游走……」

    除了我们以外，只有极少部分村民知道──而且没有艾琳小姐那样精通算数的头脑，大概也很难想像格雷兹先生赚了多少钱，更何况是不熟悉这个村庄的人。

    当然，若对方有四处跟村民打听，倒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这样做太过高调，我一定会听到一些风声。

    「就先不管那个商人的动机了，店长阁下，你要怎么应付他？」

    「唔～看是要正面跟他杠上，还是随他去吧……」

    「随他去是让他继续收购牙齿的意思吧？这样不会影响到冷却帽子出货吗？」

    「我昨天也说过，我这里还有库存，真的不得已也可以自己去采集牙齿。」

    「店长阁下，真的要去的话，我们也会帮忙喔！」

    「毕竟帮店长小姐的忙就可以弄到很多牙齿，比自己采集回来给那个商人收购还要更好赚嘛。」

    「没错、没错──不对！是因为店长阁下一直很照顾我们，我想报答她！而且……我总觉得看那个商人不太顺眼！」

    「哈哈哈……谢谢你。我到时候会平分给每个来帮我的人。」

    「店长阁下！我真的──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我知道。」

    艾莉丝小姐一边拼死命地强调，一边逼近我，我则是轻轻把她推开，安抚她的情绪。

    凯特小姐只是随便说说的，用不着这么认真反驳吧。

    「你知道我没那个意思就好，嗯──那，要怎么跟他对抗？」

    「我有想到几个方法……一是把我的收购价抬到跟他一样高。」

    我竖起一根指头，提出自己想好的第一个方案。

    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点点头，看起来是有听懂我的用意，萝蕾雅则是疑惑地歪着头问：

    「珊乐莎小姐，抬到一样的价格应该没意义吧……？」

    「不，一样价钱的话就会卖给店长阁下。尤其待在这里很久的采集家应该都会以店长阁下为优先。」

    「毕竟卖材料会信任炼金术师多过商人。而且店长小姐让大家可以便宜买到炼药，有很多采集家都很庆幸有店长小姐在。」

    「的确，我顾店的时候也遇到不少客人说很高兴珊乐莎小姐在这里开店。」

    可能是因为常常在店里面对采集家，萝蕾雅也表示能够理解凯特小姐的说法。

    「可是，这样店长小姐不是也会亏本吗？」

    「不，现在的价格还没问题……前提是炼制完全不会失败，不会多耗工本费。」

    虽然只要失败一次，就会直接损失几十顶帽子的利润就是了。

    当然，不失败就不亏钱也是以我不多收半点工钱为前提。

    「这……真的不会亏钱吗？你不只等于要免费帮人炼制，还不能失败耶。」

    「珊乐莎小姐，炼金术基本上都不会失败吗？」

    「其实失败率满高的喔。一般炼金术师订价格都要先预设两次炼制会失败一次，不然就会入不敷出。」

    所以炼器才会这么贵。

    要是每个人都可以百分之百炼制成功，价格会再低一点。

    「那不就吃亏吃定了吗？」

    「没关系。我不会连做个简单的冷却帽子都失败……应该啦。」

    「居然说得这么不肯定……」

    「可是，我真的到现在都还没失败过！毕竟我是大师级师父的徒弟！」

    我不能只是做个区区等级四的炼器就失败！

    而且冷却帽子算是比较简单的炼器。

    「哦，那就……嗯？大师级师父的徒弟？」

    我对感到狐疑的艾莉丝小姐说：

    「对。奇怪？我没跟你们提过吗？」

    「没有！我从来没听说！你……你是谁的徒弟？」

    也对，师父来的那个时候，艾莉丝小姐她们还没来我这里。

    我把师父的名字告诉着急询问的艾莉丝小姐。

    「是奥菲莉亚米里斯。你听过吗？」

    「我怎么可能会没听过！她是……唉，我好像知道为什么店长阁下会这么强，还有点不熟悉一般常识了。」

    竟然说我没常识，太失礼了。

    我好歹也是在炼金术师培育学校里的成绩跟第一名没两样的人耶。

    「那个，我不知道大师级代表什么意思，也不知道那位奥菲莉亚米里斯是谁……她很有名吗？」

    萝蕾雅好奇地看着像是累到不禁叹了口气的艾莉丝小姐。

    「『大师级』是炼金术师里最有实力的一群人，全国只有极少数的炼金术师会到这个级别。如果对炼金术多少有点兴趣，就一定会知道他们的存在。」

    「珊……珊乐莎小姐的师父竟然是那么强的人……太厉害了！」

    「嗯，她是很厉害啦……嗯。」

    萝蕾雅感动得双眼闪闪发亮，但我觉得她真的见到师父，搞不好还会很意外。毕竟她外表上很年轻。

    我自己也是因为她跟我预先想像的大师级炼金术师印象完全不同，一直到前辈跟我说，我才知道她是大师级的炼金术师。

    要是我没有跟前辈她们变成朋友，说不定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这个事实。

    「奥菲莉亚米里斯……店长小姐，你是她的徒弟，你有什么想法吗？」

    「咦……？我也不太知道社会大众对师父的看法……在炼金术师之间应该还算有名吧？」

    「笨蛋！店长阁下你这个大笨蛋！」

    咦！艾莉丝小姐为什么突然骂我笨蛋？

    「奥菲莉亚大人才不是『还算有名』那么简单！那位……那位……！」

    「好、好，艾莉丝你先冷静下来。对不起，店长小姐。虽然艾莉丝的反应太夸张了，可是你师父其实是个连一般人都会认为『非常有名』的人。」

    「是喔？」

    「是啊。」

    我当初只是去应征兼职，后来自然而然变成她的徒弟而已……

    我是不是其实很幸运？

    啊，仔细想想，前辈她们的确很羡慕我能当她的徒弟。

    「总……总之，师父有不有名不重要──回到正题吧。我们到时候再看对方会不会故意把收购价拉得更高，还是放弃继续抢生意。」

    「被你说不重要的这件事还满重要的……好吧，下次有机会再问你奥菲莉亚大人是什么样的人。」

    「不，我不会多提什么。因为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好提。」

    毕竟对我来说，她就只是我的师父而已。

    「──我下次有机会再问你。不过，那个商人愿意死心的话，整件事情就能圆满落幕了。」

    看来她好像很坚持想问。

    我到时候跟她说师父面对贵族的态度有多旁若无人就好了吗？

    「是啊。整件事就直接解决了。」

    「嗯。问题在他如果选择继续抬价，就会比较麻烦。」

    「他继续抬价的话，我就故意增加冰牙蝙蝠的货源。能加多少就加多少。」

    「要怎么增加货源？」

    「我会每天去洞窟里面猎蝙蝠。猎到他不够钱继续收购。」

    假如我认真去猎蝙蝠，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也愿意帮忙的话，一天至少可以猎到好几百只。再找安德烈先生他们来，应该还能猎更多。

    一只蝙蝠可以拔下两根牙齿，五岁蝙蝠的牙齿收购价最低一根约一千雷亚。

    年龄愈高，价格也会愈高，再加上他会用高至少三成的价格收购，努力一点可以一天拿走他几百万雷亚。

    要是他没有准备非常大量的现金，一定会马上就不够钱。

    「呵呵呵……接下来就看是洞窟里的冰牙蝙蝠先灭绝，还是他的资金先见底了。」

    ──嗯，来赚牙齿钱的采集家一定会被我们害到没得赚。

    如果真的要执行这个计画，不另外想个方法回馈大家可能会不太妙。

    「真不愧是店长阁下！太狠了！」

    「我个人是希望可以和平解决啦。但毕竟是对方先开始挑衅的。」

    我很想花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针对艾莉丝小姐这句「真不愧是店长阁下」来好好谈谈她到底是怎么看待我的，只是这样会偏离正题，晚点再说吧。

    「珊乐莎小姐，那个商人的做法是真的不应该吗？我爸爸以前也会收购炼金材料……」

    「达尔纳先生会收购是因为我之前还没来这里。不过，商人刻意跑来有炼金术师在

    的地方抢生意……很可能会让炼金术师生活不下去，尤其才刚毕业的人手上不会有多少钱。」

    商人想进炼金材料的地点是规模大的城镇倒还好，如果是小村落，就应该要跟当地的炼金术师买，或是至少跟对方知会一声，才不至于失礼。

    比如说，有些材料需求量很大，利润很高；也有些材料需求量低，但是发生紧急状况会需要用到。

    万一炼金术师店里只有前者呢？

    又或是因为卖得很好，导致材料被采集家采到一个都不剩呢？

    透过调整收购价或收购条件来避免发生这种状况，也是炼金术师的职责。

    要是无视这种规则的商人跑来捣乱，就会没办法适当调整价格。

    而冰牙蝙蝠虽然是种栖息地比较多的动物，不需要担心材料被采个精光的问题，可是违反市场规则本来就是不应该的吧？

    「只是这种做法也不会触法，要不要这么做，纯属个人自由就是了。」

    「是吗？明明刻意打乱价格会带给炼金术师困扰，却没有立法禁止吗？」

    「正常的商人不会做这种事情。因为惹到炼金术师的风险比较大。」

    买卖炼金术相关的东西，最主要的顾客就会是炼金术师。

    打破规则，就会被附近一带的炼金术师拒绝往来，变得很难做生意。

    所以我才不懂那个商人这么做的用意。

    「那，店长阁下。你要不管他，还是跟他对抗？」

    「唔～我想想看。」

    不理他会比较轻松。我能赚的钱会变少，却也不至于影响生活。

    重点在于对方可能不把我放在眼里──不对，从现况来看，他已经是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了，而且只有这次抢生意倒还好，要是他以后继续这样为所欲为，我就会很伤脑筋了。

    单从利润来看，我应该要选择跟他对抗。

    问题是我必须努力猎蝙蝠。

    啊，我不是懒得花太多力气喔。

    只是这样我会没有时间碰炼金术。

    「……嗯，用投票来决定吧。觉得直接对抗比较好的举手！」

    有三个人举起手。

    一下子就决定好了。

    「怎么可以放任他挡店长阁下的财路！」

    「是啊。想做生意就不应该这么自私，也要考虑到别人才行。」

    「萝蕾雅也想直接对抗吗？」

    「对，毕竟你让爸爸有生意做……而且格雷兹哥哥以前很照顾我，还是不太忍心看他被影响到。」

    这么说来，格雷兹先生说过他们以前会一起玩。

    虽然萝蕾雅会对他说「没发现是他」之类的刻薄话语，看来多少还是对他有感情。

    只是从她对格雷兹先生的态度来看，那份感情应该不是「爱情」，而是「同情」。

    「好。那就走对抗路线吧。艾莉丝小姐、凯特小姐，你们愿意协助我吗？」

    「嗯，当然没问题！」

    「我也会请安德烈先生他们帮忙把消息传开！」

    「啊，好。麻烦你们了……？」

    艾莉丝小姐她们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比我还要更期待直接对抗，让我在她们愿意帮忙的安心之中，也不免感到困惑。而我们的作战计画也就此展开。

    这个计画的效果非常显著，采集家们──主要是以前就在这里的采集家，从隔天就开始把更多的蝙蝠牙齿带来我这里卖。

    可能是出于对我的感谢，也可能是看在跟安德烈先生的交情上，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我用同样的价格收购吧。

    就在新来的采集家也跟着接连把蝙蝠牙齿拿来我这里卖的时候──

    「店长阁下！他又把收购价拉高了！」

    「哎呀呀。看样子他没什么远见呢。呵呵呵……」

    我把手肘撑在桌子上，对冲进店里的艾莉丝小姐发出像是幕后黑手的低声奸笑。

    我这样满有魄力的嘛。

    「……店长小姐，你这样很怪。」

    「咦？是吗？那我不这样玩了。」

    看来我的威严还不够让我装模作样得很自然。

    「那，他又拉高了多少？」

    我放下撑着桌子的手肘，开口询问。艾莉丝小姐先稍微想了想，才回答：

    「他说多加了五成。可是实际上也才比先前的价格多不知道有没有到一成。不过这只是我的感觉，我不知道正确的数字。」

    「涨不到一成应该也很让他吃不消了……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坚持？」

    我不懂他为什么不惜涨价成这样，也要在这个村子里收购牙齿。

    用比市价多两成的钱收购，都已经可以让他用原价从有点远的城镇运过来了。

    「啊，听说他提到店长阁下的时候，还说『她总算快撑不下去了。看来就快搞定了』。」

    「什么？撑不下去？」

    什么意思？

    「那个商人会不会是觉得店长小姐在烦恼收购不到牙齿？」

    （插图019）

    「大概是吧。而且他应该也想不到店长可以自己去采集。」

    嗯……所以我才是他的目标吗？

    可是我不记得有做什么会惹祸上身的事情。

    ──啊，也有可能是动歪脑筋被识破才挟怨报复。

    像是南斯托拉格那个黑心炼金术师。说不定是这个村子里被他坑过钱的采集家都不再卖材料给他，害他开始缺货──我满希望是这样的。

    因为这样就代表我提醒大家是真的有用。

    只是他跟这次这个商人互相勾结的机率……就算不是零，找商人联手恶整我的风险还是太高了……

    ──算了，无所谓。不会碍到我。

    继续执行作战计画。

    「那明天就开始着手那个计画，要拜托你们两个来帮忙了。」

    「知道了。」

    「好。要找安德烈先生他们来吗？」

    「我想想……这也要看到时候需要多少人力，就先找安德烈先生他们三个来吧。」

    我需要人手帮忙搬东西，还有摘牙齿。

    再来就是……因为尸体数量满多的，应该也需要有人负责处理尸体？

    这部分就等实际试试看人手够不够再说吧。

    「最近都需要让你自己一个人顾店，就拜托你了。」

    「好，没问题。如果有人拿我没办法鉴定的东西过来，直接拒绝就可以了，对吧？」

    「嗯。不是熟客就拒绝。」

    最近收购熟客的材料都是采信用交易的制度。

    也就是萝蕾雅会在我不在的时候先收好采集家要卖的材料，等我回来检查。一直到采集家下次来店里，才付钱给他们。

    但不适用于第一次来的人，还有新手采集家。

    现在会发写着萝蕾雅看得懂的材料种类跟状态的交换证给熟客，要是发给不熟的人，搞得他们之后跑来吵「当初把材料带来的时候状态没这么差」，也很麻烦。

    「那么，我们明天就开始认真执行计画！」

    「「「好！」」」

 第二卷 来做生意吧! episode4 商业竞争与背后的策略交锋

    隔天，我在做好各种准备后，跟艾莉丝小姐她们一同前往洞窟，并假扮成新来的神秘蒙面采集家「辛吉尼」。

    因为被商人知道是我来收集一大堆冰牙蝙蝠牙齿，就不好玩了。

    聚集在洞窟前面的采集家之中，混着一个不只是新来的，还把眼睛以外的部分全用布紧紧包裹起来的可疑采集家。

    我本来以为会很引人瞩目……却意外没什么人在意。

    原因来自这座洞窟里的恶臭。

    用布盖住脸的不只我一个人，而我用来隐藏身分的长袍，在这里也不会显得格格不入。

    周遭大多人都是用布包住身体，避免沾到掉下来的那个东西。没有半个人撑伞。

    真要说我这身打扮显眼的部分，大概就是长袍比较干净，很突兀吧？

    「那，店──」

    「呃，嗯！咳！咳！」

    我用咳嗽声盖过艾莉丝小姐差点让我白费工夫伪装的一句话。

    「──啊，辛吉尼。我们要直接进去吗？」

    「嗯。走吧。」

    我故意用很低沉的声音说话，紧接着就看到凯特小姐用手捂住嘴巴，遮起表情。

    只是我可以清楚看到她肩膀在颤抖，明显是在憋笑。

    这我也没办法啊！

    我是要隐瞒身分才这样！

    唉，真希望她可以学学安德烈先生他们！

    ──不过……

    嗯？他们也在笑耶。

    基尔先生他们拍着彼此的肩膀，像是在笑其他的事情，但绝对是在笑我吧？

    「唔。走了。」

    我在这里不能随便出声。

    我想找个人比较少的地方，便快步走进洞窟里面。艾莉丝小姐他们也马上跟着我走进来。

    我们这次的目的地，是上次没有走到的冰牙蝙蝠栖息地最深处。

    会需要去那边的原因有三个。

    一是大多数的采集家似乎只猎刚超过五岁，也就是牙齿刚好能卖钱的蝙蝠，去最里面应该就不会互抢猎物。

    二是要避免资源枯竭。

    要是把年轻冰牙蝙蝠都猎完了，就会影响到明年以后的采集量。

    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是我需要用有效率的方法挖走商人的资金。

    我之前也说过，冰牙蝙蝠年龄愈大，牙齿的品质就会愈好，收购价格也会变高。

    而最里面住着那些很值钱的冰牙蝙蝠，没道理不去猎它们。

    「是说，店长阁下，这个洞窟真的意外的很深耶。」

    「我说过，我现在是辛吉尼。」

    「有什么关系，附近已经没有别人在了啊。」

    「是没有错啦。」

    经过我们上次狩猎冰牙蝙蝠的那一带以后，就没再看见其他采集家了。

    所以，其实已经没必要刻意隐瞒身分……

    「可是艾莉丝小姐搞不好会在外面叫错，就继续这样叫吧。」

    「也对，感觉艾莉丝一定会不小心叫错。」

    「唔，我也没那么粗心好不好。」

    艾莉丝小姐看起来很意外自己被这么说。是谁刚刚差点叫错的？

    「还没进来洞窟就差点叫错的人说自己不粗心耶，凯特小姐。」

    「是啊。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听到我们都一致认为她没有不粗心，艾莉丝小姐也无法反驳。

    「唔！我……我是有差点叫错啦──」

    「有什么关系呢？大家都叫她……呃～辛吉尼吗？都这样叫她就好啦。一直改称呼也很麻烦不是吗？」

    「的确。而且我们搞不好也会叫错。」

    「是啊。再加上这里也不一定完全没有其他人在，小心一点总是比较好。」

    「这……这样啊……嗯，有道理。」

    在安德烈先生他们的缓颊之下，艾莉丝小姐也愿意继续叫假名了。

    顺带一提，安德烈先生他们从头到尾都没叫错。

    「对了，安德烈先生你们也不曾进去最里面吧？」

    「是啊。我们平常都在比跟你来的那次更前面的地方猎蝙蝠。因为要搬尸体太麻烦了。」

    最麻烦的真的就是要处理尸体。

    因为我们只需要牙齿。

    如果把尸体丢在原地也不会怎么样，应该可以一次带更多牙齿回去。

    「……说到这个才想到，这一路上都没有掉在地上的尸体耶。我还以为应该会有比较没规矩的人摘完牙齿，就把尸体随地乱丢。」

    「喔，因为我们这些资深的有好好『教』过他们啊。」

    「教……？」

    「我们只是把这里的规矩告诉那些无知的年轻人而已。」

    格雷先生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有点好奇他们用什么方法教的。

    艾莉丝小姐……只有默默耸了耸肩。

    随后，凯特小姐就苦笑着代替他们告诉我详情。

    「你不用担心，他们只是在发现乱丢尸体的采集队之后，用三倍的人数把对方团团包围，再轻轻推挤一下而已。那些人都没有受伤──不对，是没有受重伤。」

    「这……这样啊……」

    呃……算了，我这种临时来当采集家的人，好像也没资格对他们的做法说三道四。

    我是觉得有点太粗暴，可是采集各种材料本来就有应该遵守的规矩。

    拿香菇来举例好了。

    采集的人不可以因为找到很好卖的香菇，就把产地的所有香菇采光。

    必须留一点下来，避免隔年以后没有香菇可以采。

    再拿药草来举例。

    如果只需要它的叶子，就要小心别伤害到药草的根部。

    树叶也一样。

    为了摘树叶就砍断整棵树是大忌。

    砍树枝的时候也要注意砍的位置，避免树枯掉。

    我是在学校学到这些规矩的，看来一般采集家是透过前辈来学。

    温柔的前辈会用言语教导，严厉的前辈会用拳头。

    这次……嗯，他们遇到的一定是讲不听的后辈吧。

    照安德烈先生他们的个性，应该……不会马上就动粗吧？

    ◇　◇　◇

    我们从上次猎蝙蝠的地方往更里面走了约一小时以后。

    周遭的恶臭稍稍减缓，却也开始弥漫起另一种气味。

    安德烈先生他们似乎也感觉到了，先是仔细闻一闻，才皱起眉头说：

    「……这个感觉有一点点甜的味道是什么啊？」

    「这是冰牙蝙蝠带回来储存的水果散发出的气味。」

    「喔喔，就是那个吗！说冰牙蝙蝠会把水果冰起来保存的那个习性！」

    「而且被它们冰起来的水果在某些地方可以卖到很好的价钱。」

    「对。它们通常会存放在栖息地的最深处，应该已经很近了。」

    在我说是水果的气味之后马上回答的，是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

    安德烈先生他们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听说，用有点复杂的表情低声沉思。

    「我是听说过冰牙蝙蝠会储存水果，可是这种东西会值钱吗？」

    「不会很脏吗？」

    「是啊。其实我也跟基尔先生抱持一样的看法，但毕竟这世上有些人喜好比较特殊……」

    这种洞窟的地面这么脏，一般不会有人想吃曾经掉在这里的水果吧？

    「贵族只在乎东西稀不稀奇而已。」

    「可是，我听过有人说很好吃耶。」

    有点傻眼的凯特小姐耸了耸肩，艾莉丝小姐则显得好像有点兴趣……不对，她的表情很明显是想要自己实际吃吃看。

    「现在刚好是水果盛产的时节，是有机会带一些回去啦……」

    夏天尾声到秋天这段期间，可以在森林里采到许多水果。

    冰牙蝙蝠会在这时候开始储存冬天到初夏要吃的食物。

    听说被冰牙蝙蝠带回来储存的水果会被视为稀有食品，是因为这种水果不是单纯会结冻，还会在储存期间慢慢发酵，变得像酒一样。

    所以现在这个时节的结冻水果会比较值钱。

    反而冬天来收集结冻水果的话，就卖不到什么钱。

    「像酒一样……那我们也会有点兴趣。」

    「是啊。可以的话，我也满想吃吃看的。」

    「拿去卖是不错啦，但是先弄一点来自己吃也是个好主意吧？」

    在场的男性们一听到像酒，就瞬间表现出了兴趣。

    不过，实际上并没有这么好的事情。

    我无情地告诉他们现实。

    「只是结冻的水果应该大多数都腐烂掉了。」

    「……是吗？」

    「是啊。因为就算食物有点烂掉了，冰牙蝙蝠还是会吃。所以运气好没有在发酵过程中烂掉的水果才会被认为是很稀有的食品。」

    「意思是它也不是无缘无故就这么贵，是吗？」

    「对──啊，看得到最里面了。那些应该就是结冻的水果。」

    我制造的光芒照亮了堆到跟人差不多高的大量结冻水果。

    这座水果小山散发着带有甜味的腐臭味。

    不用靠得很近，都看得出最外层的水果已经明显腐烂，完全不像可以拿来吃。

    「唔，这真的满倒胃口的……」

    大家大概是没有想到结冻水果是来自这种环境，可以看到所有人都在艾莉丝小姐这么说的同时，露出觉得有点恶心的表情。

    「是啊。不过，既然能看到这座水果山，就表示这里是栖息地的最深处了。虽然好像还没走到这座洞窟的尽头。」

    也就是说，这附近都是洞窟里年纪最大的冰牙蝙蝠。

    也是这座洞窟里最值钱的猎物。

    「对了，听说有价值的结冻水果不是最外层的，而是在那座小山的正中心。说那个位置附近的就会发酵成可以吃的状态，不会腐烂。只是如果太轻举妄动──」

    「喔，是吗？那就把可以卖钱的结冻水果挖出来吧！」

    我才说明到一半，基尔先生就开始挖开小山──不过，这明显不是明智之举。

    「我本来想说冰牙蝙蝠会跑来攻击人……看来是来不及了。」

    洞窟里瞬间变得相当吵闹，有好几只冰牙蝙蝠跑去攻击捣乱它们食物的基尔先生。

    「你这个呆子！不要还没听完专家解释就动手啦！」

    「抱……抱歉！」

    安德烈先生立刻上前掩护，并对着基尔先生大骂。

    被骂的基尔先生在道歉的同时，也把手上的水果丢到一边，拔剑加入战斗。他跟葛雷先生一起砍掉周遭的冰牙蝙蝠。

    不过，冰牙蝙蝠的目标并不只有它们。

    我用魔法打下四处飞舞的冰牙蝙蝠，近在身边的则是用剑处理。

    「为……为什么？明明本来在睡觉，却突然全部醒来了……我们也没攻击它们啊！」

    挥剑应战的艾莉丝小姐显得很纳闷，而我则是告诉她一件非常基本的事情。

    「它们感觉到有人来自己放食物的地方捣乱，当然会马上醒来啊。」

    「是啊。毕竟这对它们来说攸关生死。」

    理解冰牙蝙蝠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的凯特小姐动作俐落地来到我跟艾莉丝小姐中间，让我们处理飞在身边的冰牙蝙蝠，自己则是用弓箭攻击远处的敌人。

    「的确！可是──可恶，会不会太多了！」

    大家在抱怨的时候也没有停下对冰牙蝙蝠展开的攻势，而就算四周很快就被掉下来的尸体弄得无处可站，它们的攻击还是毫不间断。

    最先累到开始喘气的，是艾莉丝小姐。

    「呼、呼……还……还没结束吗？」

    「艾莉丝，别说丧气话！店长小姐同时用魔法跟剑都没说什么了，你怎可第一个喊累！」

    「凯……凯特你还算有空档可以休息吧！虽然我觉得体力不如店长阁下是很丢脸没错啦！」

    「啊，我是不会太耗体力，如果你觉得很累，要不要我把『风壁』的效果加强？那样冰牙蝙蝠就攻击不到我们了。」

    「可……可以让它们都攻击不到吗？」

    「嗯，当然可以。」

    「这么说来，店长小姐上次也是用这种魔法把冰牙蝙蝠弹开……」

    这种魔法原本是用来弹开箭矢的。

    并不是专门用来挡掉从天而降的屎尿。

    也就是说，这种魔法原本就有足够威力架开飞来的箭，只要稍微强化一下，就能轻松弹开冲过来的冰牙蝙蝠。前提是魔力要像我这么多。

    而我没有特地强化风壁，是因为我们的目的在于打死冰牙蝙蝠。

    毕竟完全不让冰牙蝙蝠靠近，就不能用剑砍到它们了。

    「唔唔……我……我再撑一下！」

    「是吗？那你加油。不过，你要小心一点喔。虽然我可以保证柔软手套不会被它们咬穿，可是手套以外的部分就难说了。而且这一带的冰牙蝙蝠能够咬穿柔软的皮革防具，万一被咬到，会整只手都结冻喔。」

    「呃！珊……珊乐莎，你可以让飞过来的蝙蝠再少一点吗？」

    「了解～」

    我一听到身后的基尔先生提出的要求，就稍稍加强「风壁」的威力。

    「谢谢！」

    「嗯。这个数量要我完全不被它们碰到也很难。」

    葛雷先生也在基尔先生道谢完之后低声说道。

    他的武器比我们所有人用的都要沉重，不适合应付这种情况。

    但是他的动作并没有比一开始迟钝多少，可能是原本就有锻炼出够强的体力。

    不过，冰牙蝙蝠的数量真的多得吓人……一直到包含葛雷先生在内的所有人动作都明显变迟钝的时候，才终于没再看见任何飞在天上的冰牙蝙蝠。

    「没……没有了吗……？」

    「嗯，暂时是告一段落了。」

    我用魔法探测这附近一带，确定这附近已经没有半只活着的冰牙蝙蝠。

    凯特小姐跟安德烈先生他们听到我说没事了之后，就全都松了口气，把武器收起来，并揉揉自己的手臂，或是转动肩膀。

    「呼……这次连我都觉得手臂好酸。」

    「啊～～！累死了！」

    「真的太多了啦！」

    「还不是因为基尔你做事没经过大脑。记得给我乖乖反省。」

    「这倒是真的！这次给你们添麻烦了，对不起！」

    基尔先生双手合十，低头对所有人道歉。我笑着摇摇头说：

    「没关系。反正就算真的情况不太妙，我也还有其他对策。」

    「是说，店长阁下真的很厉害耶！你同时用魔法跟剑这么久，竟然都不会觉得累。」

    「毕竟我有用魔力强化体能。论没有强化过的体力跟力气，我还是赢不过艾莉丝小姐。还有，请你叫我辛吉尼。」

    「……店长小姐，你还要继续用假名喔？」

    「因为要是被那个商人发现是我弄来一堆牙齿就不好玩──不对，会很麻烦啊。」

    我这句话让安德烈先生他们面面相觑。

    「辛吉尼，你是不是其实很乐在其中啊？」

    「咦？……我只是有一点点觉得那种贪心的商人最好被搞到破产而已啊。」

    「你居然还承认有一点点！」

    基尔先生开口吐嘈我的真心话。

    可是，本来就是这样啊。

    不可以只有商人自己得利。

    要让大家都有好处才行。

    「真的就一点点而已。而且我家的家训就是『要怀着诚恳的心做生意』。」

    「家训……辛吉尼老家也是经商吗？」

    「对。只是我父母被盗贼杀死了。」

    「啊……抱歉。」

    「没关系，艾莉丝小姐不用道歉。反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艾莉丝小姐尴尬地撇开视线，我则是对她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

    我当时的确很难过自己瞬间失去双亲，可是待在孤儿院就会发现这种经历并没有多稀奇，我也不认为变成孤儿是很不幸的一件事。

    我后来在学校交到了好朋友，也意外幸运成为大师级炼金术师的徒弟。

    而且虽然形式跟父母不太一样，我还是借着炼金术师这条路做起了自己的「生意」。

    所以我很想实现爸爸妈妈以前的目标，也会不惜用尽全力排除这一路上的所有障碍。

    ──但这不是我的首要目标。

    因为我现在比较想追求炼金术方面的进步，还是会尽量避免影响到炼金术的部分。

    「倒是这次这件事也是个不错的机会，刚好能让我在实战中运用正在练习的魔法。」

    「毕竟店长阁下最近一直在破坏森林嘛。」

    「说我是在『破坏森林』太夸张了。我只是在房子后面弄了一块小空地出来啊。」

    前阵子地狱焰灰熊来袭的时候──

    我当时因为会用的攻击魔法太少，应对起来有点吃力，所以在跟师父讨论之后，决定这阵子先增加攻击魔法的练习量。就在我的店后面练。

    但是我绝对没有夸张到用魔法把森林夷为平地。

    我只是用魔法把森林里的树一棵棵打坏而已。

    而我也没有白白浪费那些倒下来的树，全部送给盖贝尔克先生了。

    只是我还把剩下的树桩当成大范围魔法的练习目标，才会弄得地面有～一点点坑坑巴巴的。

    「要是真的情况危急，我就会用大范围魔法把它们一网打尽。也幸好这次没必要用到。在这里用大范围魔法会把洞窟弄得很脏，还会不方便收集牙齿。」

    万一真的用下去，我们大概就得在血肉模糊的尸体堆里捡牙齿了。

    「那真是太好了。毕竟光是要整理这些尸体就够我们受的了……」

    就如叹着气张望周遭的安德烈先生所说，我们身边到处都是冰牙蝙蝠的尸体，甚至叠到超过腰的高度。

    稍远的地方也有散落的冰牙蝙蝠尸体，那些是被我的魔法，还有凯特小姐的弓箭打死的。

    而且数量也绝不算少。

    「冷静下来看又觉得更壮观了。这次为什么会这么多……？」

    「因为它们这次要保护食物，不会选择逃跑。」

    趁着一部分同伴遭到攻击的时候逃走──

    这是冰牙蝙蝠正常情况下的习性。

    但我们这次动到了攸关它们生死的粮食。

    所以冰牙蝙蝠会拼死命抵抗，也不会找机会逃跑。

    现在是它们还能从森林里找到食物的时节，才会只需要打倒这附近的冰牙蝙蝠。如果现在是冬天，我们搞不好就得面对洞窟里面所有的冰牙蝙蝠了。

    「──所以会这样都是基尔的错是吗！」

    「抱歉啦！我下次会乖乖把话听完才动手！饶了我吧！」

    「希望你下次真的不会这么轻举妄动。总之，我们现在先来处理这些尸体吧。」

    「……也对。继续责怪基尔也没什么意义。那我们该怎么处理？」

    「嗯……我本来想用跟上次一样的方法……」

    可是用上现在的所有人力，也没办法一次搬完这么多尸体。

    要是来回好几趟，还在洞窟入口摘牙齿，搞不好会吸引其他采集家擅自来拿走放在这里的尸体……

    「我们先在这里收集好牙齿，再分批把尸体搬出去怎么样？」

    「这样应该比较好。基尔，你给我卖力一点喔。」

    「我会努力啦……但我一次能拿的量也有限啊。」

    「毕竟这附近的冰牙蝙蝠满大只的。」

    一只应该超过一公斤。而且多到真的可以堆成小山。

    它们的牙齿是比外面一点的还要值钱，只是这里离出口非常远……

    「好，那基尔一次至少搬一百只。」

    「真的假的！也太多了吧……一次一百只的话，我走两趟就不行了。」

    「可以啦，你用跑的可以跑个三趟！」

    太强人所难了。

    扛着超过一百公斤的皮袋在洞窟里面跑，铁定不会有好下场。

    而且就算只有两趟，也是很勉强才赶得及在太阳下山前搬完。

    「……嗯。今天就先以摘牙齿为主吧。回程再多少搬一点出去，等明天再付钱委托其他人来帮忙搬完这些尸体。」

    「你要另外找人吗？我们不介意你叫基尔多搬一点喔。而且另外找人也要花不少钱吧？」

    「请基尔先生多搬一些这主意是不错啦……」

    我看到视野一角的基尔先生面露难色，发出「呃！」的声音。我摇摇头说：

    「不过，这不是叫他多搬一点就搬得完的量。而且也要顾虑其他采集家对我们的观感。」

    我们不会只来狩猎一次。

    毕竟可以从尸体的量推算赚了多少钱，猎走太多冰牙蝙蝠一定会引来其他采集家的嫉妒。

    「珊乐莎不介意的话，我们也没理由拒绝啦。」

    「反正只有我们赚钱会衍生不少麻烦。我也支持店长阁下的想法。」

    「是啊。那我们努力来摘牙齿吧。尤其这里的蝙蝠数量多到光是想摘完全部牙齿，就不是一件简单的差事了。」

    我们决定先把尸体集中放在洞窟角落，在把那个角落清空之后开始摘起冰牙蝙蝠的牙齿。

    大家一开始还会聊天，只是没过多久就连说话都没有余力了，所有人都不发一语地重复摘牙齿的工作。

    尸体部分也是本来还会整齐排好，现在已经是被我们粗鲁地乱丢，堆成一座杂乱的小山。

    「……看不到终点就是这种感觉吗？」

    「哈哈哈……数量真的有点多呢。」

    虽然摘牙齿只要不断重复一样的动作就好，可是就某方面来说，也是因为太过单调，才反而让人厌倦。

    我们偶尔会抱怨个一两句，却也没有任何人停下手边的动作──

    一段时间之后，最后一只冰牙蝙蝠终于被丢到了尸体堆上。

    「结束了──！」

    艾莉丝小姐在结束的同时大喊。

    其他人虽然没有放声大喊，却也轻轻吐出一口气，露出了笑容。

    「凯特小姐，辛苦了。」

    「店长小姐──啊，辛吉尼也辛苦了。」

    「哈哈！这个时间应该不会有人来，不用叫假名没关系。」

    「冰牙蝙蝠的数量比预料中的还要多耶。这里到底有几只啊？」

    「不知道……我数到一半就不想数了。」

    「我也是。感觉会数到觉得很烦。」

    我跟凯特小姐都不知道安德烈先生这道疑问的答案。

    双手抱胸站在堆积如山的尸体前面的葛雷先生在这时候转头看向我，说：

    「应该有几千只吧。辛吉尼，我们明天要找多少人来？」

    「几千只……那应该要搬几十趟吧。」

    我本来就打算给大家还算不错的报酬，胡乱限制人数搞不好会害大家闹不合？

    「就找你们可以信任，而且想来帮忙的每一个人。毕竟我虽然有变装隐瞒身分，还是要避免被不能信任的人泄漏风声。」

    说完，安德烈先生他们就面面相觑，叹了口气。

    「说真的，在这个村子待很久的采集家不可能看不出来啦。」

    「看到你的战斗风格一定马上就知道了。毕竟这个村子里没有会用魔法的采集家。」

    「咦……？这么容易被看出来吗？」

    所有人都立刻点点头。

    「亏我还这么大费周章准备衣服耶……」

    「但我觉得店长阁下在洞窟入口那里不露脸跟不被叫名字，也不是完全没有意义。」

    「是啊。最近才来的采集家一定看不出是店长小姐。」

    喔，意思就是在这里待很久的采集家全都看得出来是吗？

    所以在洞窟入口遇到的每一个老面孔采集家听到我故意用很低的声音说「嗯，走吧」的时候，其实都在心里偷笑是吗？

    「──算了，没关系。反正都已经决定要隐瞒身分了，就做到底吧。还有，这次报酬也用平分的，可以吗？」

    安德烈先生他们摇头拒绝了我的提议。

    「不了，我们拿这么多报酬会被其他采集家嫉妒。」

    「是啊。只要比我们平常赚的钱再多一点点就够了。」

    「没错。而且也是因为有你用魔法保护我们，我们才能安全打倒这些蝙蝠。」

    「是吗？不过，你们愿意少拿一点，也比较方便明天请其他人来帮忙搬就是了。毕竟我也需要付报酬给过来帮忙搬蝙蝠尸体的人。」

    除了请他们帮忙搬以外，我还想请大家带牙齿去卖给那个商人，所以也要另外付跑腿费。

    不然我用蒙面采集家的打扮带这么大量的牙齿给商人收购，一定会可疑到不行。

    「那艾莉丝小姐你们呢？」

    「唔。我们总不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说想要平分吧。」

    「是啊。跟安德烈先生他们差不多就好。」

    「好。那，就给你们平常带牙齿来给我卖的三倍价格当报酬，可以吗？毕竟今天还麻烦大家耗这么多时间来猎蝙蝠。」

    「三倍很足够了。不过，今天可以先把蝙蝠尸体都摆这里就好吗？这么累还要搬重物走好几个小时，实在是有点吃不消……」

    「嗯，当然可以。」

    而且明天就有很多人手可以来帮忙搬了。

    「再来就是那一大堆水果了……有人想要拿吗？」

    我指着害我们刚才得面临「讨伐＆摘牙齿死斗」的一整堆水果。

    所有人看向那堆水果之后，又接着看向基尔先生。

    众人不发一语地看着基尔先生的用意，让他有点伤脑筋地笑着举起一只手说：

    「啊……嗯，我会先问清楚才动手。珊乐莎，我现在可以碰这些水果吗？」

    「嗯，现在可以。只是明天这附近又会有别的冰牙蝙蝠过来，到时候就不能碰了。」

    现在它们的栖息地最深处已经腾出空位了，会让之前在入口附近的年轻冰牙蝙蝠进来更里面的地方。

    等它们过来才碰水果，就会再次上演今天才刚发生的惨剧（？）。

    「……先不论要不要吃吃看，至少带一些回去吧。这种结冻水果可以卖到好价钱吧？」

    「前提是有人愿意收购。但这种结冻水果很不好搬运，因为它的冰溶化掉，就不值钱了。」

    我这句话让安德烈先生他们对我投以错愕的眼神。

    「那一般采集家不就不可能带出去吗？」

    「──我店里有一种很方便，叫做冷冻柜的炼器可以买。」

    反过来说，不会魔法的人没有冷冻柜，就很难把结冻水果带出去。

    「那个冷冻柜的价格可以让我们不会入不敷出吗？」

    安德烈先生这道提问让我稍微想了一下，才回答：

    「……如果有人要收购结冻水果，应该可以？」

    「果然！」

    安德烈先生说着就轻轻拍打自己的额头。

    可是，这种结冻水果本来就是种很麻烦的商品。

    因为要一直放在低温环境里保存，也只有少部分人有能力收购。

    需要有可以找上事业做很大的商人或贵族的管道，才卖得到钱。

    「不过，辛吉尼应该有办法带结冻水果回去

    吧？」

    「对，我带得回去。至于保存方面……现在可以放上一阵子。」

    「再加上你特地做的冷冻柜几乎是空的。这样不是很刚好吗！」

    「……嗯，是啊。」

    艾莉丝小姐用非常灿烂的笑容说道。我则是稍稍面露难色地回答她。

    萝蕾雅也说不知道还能用我大费周章做的冷冻柜来做什么，所以现在顶多拿来做冰块，或是冰饮料。

    毕竟她从小到大都不需要用到冷冻柜，难免会不知道它还能拿来做什么。

    「因为一般人没机会碰到冷冻柜嘛。」

    「也是啦。虽然拿来保存肉类之类的食物还满方便的……」

    「辛吉尼，一般村民根本没那么多钱买肉买到需要放很久。」

    「也是啦。我知道。」

    我不得不同意凯特小姐跟安德烈先生的看法。

    村子里只有贾斯帕先生是猎人，所以除了前阵子来了一堆地狱焰灰熊的特殊情况以外，村民家里根本不可能会有需要长期保鲜的肉品。

    我这里因为凯特小姐不时会猎一些猎物回来，应该过一阵子就能体会到冷冻柜有多方便，但是对一般人来说，就完全是一种奢侈品了。

    「可以在夏天做冰块是满棒的啦，可是只因为这样就买冷冻柜，有点太奢侈了。」

    「安德烈先生，你要不要买来放这些水果？」

    「但是没人收购的话，就会入不敷出吧？」

    「对。」

    安德烈先生对老实回答的我耸了耸肩，苦笑着说：

    「那我怎么买得下手呢。你觉得我们这种普通的采集家，会有认识贵族的管道吗？艾莉丝姑娘你们有管道吗？」

    「……我也很难找到这种管道。」

    艾莉丝小姐在一小段沉默之后，才面露难色表示很困难。

    「我想也是。那看来就只能自己吃吃看了，可是……」

    「安德烈先生，亏你看到这里的惨况还有想试试看的勇气耶。」

    「不，我也还在犹豫要不要吃啊。」

    「可是这东西不是听说很好吃吗？这样我会想吃吃看。」

    「而且还是很难得有机会吃到的东西。」

    真不愧是资深的采集家，太有胆识了。

    像我就不会想吃放在一堆腐烂食物里面的水果……

    「总之，还是带些水果回去吧。反正在这里讨论要不要吃也只是浪费时间。」

    「的确。喂，基尔、葛雷，我们来找吧。」

    「「好。」」

    三人一开始动手翻开腐烂的水果山，那些都已经变成烂泥的水果带有的强烈甜味就飘散开来，刺激大家的嗅觉。

    眼前的景象实在很让人倒胃口，但藏在里面的水果意外还在结冻的状态，乍看没什么问题。

    「……这个应该不错吧？」

    「是啊，看起来还像可以吃。」

    有点开心的安德烈先生挑起外表看起来正常的水果，一一塞进皮袋里。

    虽然带走的数量好像会比我原先预料的多……算了，多带点回去也不会怎么样。

    「适不适合带走就交给你们判断，但请你们只挑被盖在里面的水果──啊，不对，其实我也完全不介意你们想借着吃坏肚子贡献我店里的炼药销量。」

    既然真的有人买卖这种结冻水果，应该是可以吃没错……不过，第一个吃这种结冻水果的人还真有勇气耶。明明怎么看都不像是可以吃的东西。

    「我们等回去再吃。要是在离外面这么远的地方吃坏肚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过这里臭成这样，你在这里拉屎也不会有人发现吧？哈哈哈哈………抱歉。」

    提及不雅话题的基尔先生感受到在场女生们的锐利视线，立刻开口道歉。

    这里的确堆着很多蝙蝠大便，但也不代表可以做他说的那种事情吧？

    「抱歉，他没什么教养，害大家不舒服了。」

    葛雷先生很过意不去地对大家道歉，随后艾莉丝小姐摇摇头说：

    「这不是基尔有没有教养的问题，是个性的问题吧？你这样会没有女生喜欢你喔。」

    「艾莉丝姑娘，你好狠啊！」

    「你既然觉得她这么说很狠，就不要讲些奇奇怪怪的话，学学怎么顾虑女生的观感吧。」

    「唔！」

    「唉，为什么这么多讲话粗俗的采集家啊？」

    艾莉丝小姐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不满地叹了口气。安德烈先生苦笑着回答：

    「因为几乎没有女的采集家啊。所以有很多人看到像艾莉丝姑娘你们这样的美女，就会跑去搭讪。」

    「真的吗？」

    「应该新来的采集家里面三个就有一个会搭讪她们吧？」

    我从安德烈先生口中得到比想像中还要更频繁的答案。

    「真的吗？」

    我这次换询问艾莉丝小姐。

    「……说来遗憾，真的差不多就是他说的那么频繁。麻烦死了。」

    「你们满受欢迎的嘛。」

    「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要是每个来店里的人都会搭讪你，你应该也会觉得烦吧？」

    「的确会很烦──虽然我没有这种经验。」

    从来没有半个人搭讪过我！

    反正也没有长得很帅的人，是没差啦。

    我可没有觉得不甘心喔！

    「呃，应该没多少采集家敢搭讪炼金术师吧。」

    「是啊。我们跟炼金术师那样的菁英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人。可是艾莉丝姑娘你们跟我们一样是采集家，大家才会比较敢搭话吧。」

    「原来如此，身分差异也会有影响啊。」

    不知道该说这种差异是好是坏。毕竟艾莉丝小姐她们饱受搭讪困扰，而我则是……嗯，这部分以后再慢慢想吧。

    反正师父好像也没有结婚。

    「好了，我们把看起来不错的水果都装起来了，再来就是想想怎么卖掉它。全部自己吃掉也满可惜的……」

    「要临时找大商人收购也很难。」

    「而且我们根本没办法一路上不让它融化吧。」

    「……那个，不介意的话，要不要我帮你们问问看？」

    我不忍心看安德烈先生他们这么伤脑筋，就提议帮忙。安德烈先生有点疑惑地回头看向我。

    「嗯？记得辛吉尼你曾说自己是孤儿吧？」

    他的意思大概是「孤儿怎么会有管道联系上大商人跟贵族？」，而艾莉丝小姐也马上说出了答案。

    「啊！对，你还可以找师父！大师级的炼金术师的确有可能认识大商人或贵族……」

    「对。虽然我不认识可能愿意收购的人，但是师父搞不好会认识。」

    其实我以前在学校的前辈们也是上流贵族，可是她们都待在其他城镇，要特地运过去，就会遇上一些难题。

    不过，找师父的话，就可以直接用传送阵把信跟结冻水果传送过去。

    「所以辛吉尼的师父是大师级的炼金术师吗？」

    「对。所以她应该有管道找到愿意收购的人……只是她也有可能会拒绝帮忙。」

    毕竟师父是那种个性，就算她只用一句「好麻烦」回绝我的请求，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尤其师父连来自贵族的委托都可以因为觉得麻烦，就直接拒绝。

    「如果她还是有一点点机会愿意帮忙，我希望你可以帮我们问问看。」

    「是啊。毕竟这东西再好吃，没办法保鲜也是白搭。」

    「而且普通的酒对我们来说比较好处理。」

    「好。那我就跟师父谈谈看可不可以换酒。」

    在这个村子里要喝酒只能去餐厅，或是到达尔纳先生那边买。

    拜托师父帮忙的话，她应该也能找一些这个村子没卖的酒过来吧？

    我们捡完水果之后就加紧脚步离开，一到洞窟外面，就发现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我大口吸进夜晚清澈又有点凉爽的空气，开始深呼吸。

    「呼～～」

    我大口吐完气，一旁一样在深呼吸的凯特小姐就转头看向我，露出疲累的笑容。

    「虽然嗅觉都麻痹得差不多了，还是会很不舒服呢。」

    「是啊。我们晚点仔细把身上的臭味全部去掉吧。」

    就算自己感觉不出来，臭味应该也已经沾满了全身。

    我把消臭药拿出来往大家身上喷。

    「话说，我看到餐厅入口有放这种药，这么快就卖出去了吗？」

    「对。狄拉露女士说采集家不买的话，她就自己买。她好像也很困扰餐厅里臭味太重……」

    既然采集家不顾虑其他人的感受，那就只能从其他方面下手。

    而狄拉露女士采取的对策就是拒绝不除臭的人进入餐厅。

    只是要所有人都买消臭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所以我提议把消臭药放在餐厅入口，每用一次就收一次使用费。

    我一把这种方法告诉狄拉露女士，她就立刻决定要把药摆在门口，还说「不用这个除臭的家伙以后就不准他进来了」。

    「

    我们也很高兴餐厅有放消臭药。可是摆那个有得赚吗？」

    「啊～绝对是入不敷出。」

    使用费是一次三雷亚。

    狄拉露女士说她会仔细检查大家有没有付钱，应该是不会有人故意不付，但是用的人要只轻轻压两下，才会回本。

    如果有人因为味道太重就狂喷好几次，绝对会亏钱。

    这次算是特别花钱提供让采集家跟狄拉露女士求个方便的服务。也是回馈这个村子。

    毕竟住在这种村子里面，跟附近邻居打好交道可说是非常重要。

    「好，再来就剩走回村子里了……安德烈先生，你要带一点这种水果回去吗？」

    「这……也对。来吃吃看好了。」

    「嗯，反正在旅店里面吃坏肚子也不用怕没厕所。」

    「虽然我觉得应该不会怎么样，但万一真的很严重，记得直接来我这里喔。我会提供治疗用的炼药。当然也不会忘记跟你们收钱。」

    我不会免费提供。毕竟我是做生意的。

    「反正，应该不会怎么样啦。我们肠胃很耐操的。」

    说着，安德烈先生他们就一人拿了两个装在我扛着的皮袋里面的水果，放到自己的皮袋里面。

    「我会放在我家的冷冻柜一阵子，等你们决定怎么处理──决定要卖，还是自己吃掉之后，再跟我说一声。」

    「好，谢谢你──啊，对了。这些水果要平分吗？你不只帮忙带回来，还要帮忙保鲜，平分感觉不太公平。」

    「嗯，我是无所谓。毕竟你们也常常来我店里光顾。」

    反正让水果一路上维持结冻状态的魔力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冷冻柜也还剩下很多空间。

    「可以吗？明明我们没帮上什么忙……」

    「那就当作是你们愿意跟讲话粗俗的基尔同行的谢礼吧。」

    「又我了！虽然我是不否认我很粗俗啦。」

    安德烈先生的话让基尔先生指着自己，还用有些浮夸的语气表达不满。

    「呵呵，那我们就接受你们的好意了。」

    「谢谢你们。反正我也对这种水果有点兴趣，就算没有要吃，也可以多少拿来还点债。」

    凯特小姐她们面带微笑地接受了安德烈先生他们的好意。

    「那，今天真的很谢谢大家来帮忙。明天也要麻烦各位了。」

    「「「好！」」」

    ◇　◇　◇

    隔天，安德烈先生找来的采集家也加入帮忙处理冰牙蝙蝠尸体的行列。

    我们负责打倒冰牙蝙蝠跟摘牙齿，其他采集家则是负责捡跟搬尸体出去埋起来。而一整天下来的最后一件工作就是把牙齿拿去卖掉。

    这个季节我不放心只仰赖森林的自净作用来处理那些尸体，所以也特别请大家要把尸体埋好。

    毕竟森林地上一堆腐烂的蝙蝠尸体，只会带来一堆问题而已。

    虽然我们很高调，却也没人过来妨碍我们，商人也没有拒绝收购这些牙齿。就这样过了一星期以后。

    因为已经收集好大量牙齿，再加上洞窟里的冰牙蝙蝠数量明显少了很多，新来的神秘蒙面采集家辛吉尼也决定就此退隐江湖。

    「那，凯特小姐，商人的情况怎么样？」

    这个作战计画麻烦的地方，就在于我不能亲自去找那个商人。

    所以，商人的反应都是交给凯特小姐判断。

    毕竟她的观察力比艾莉丝小姐还值得信任嘛。

    「看得出他好像有点着急……但我不确定。」

    「我有听到他说『还满会撑的嘛』喔。」

    凯特小姐神情复杂，表示难以判断商人的反应。艾莉丝小姐则是提供了其他新情报。

    「他说的『满会撑』是说我吧。他是不是觉得我收购不到牙齿，就会去哭着求他放过我？我才觉得他『还满会撑的』。」

    其实我因为卖牙齿计画拿到的现金，已经多到我会不禁笑得合不拢嘴了。

    我有让萝蕾雅看看那些现金，结果她就慌张得嘴巴开开合合，不断挥舞双手。

    后来还变得面色苍白，差点昏倒。

    我就不讲明确的金额了，总之这些钱够买好几套原价的《炼金术大全》。

    其实连事业做很大的商人都意外没有多少现金，照理说，他应该很难在短时间内凑到这么多现金……真的是满会撑的。

    「店长小姐，我猜他应该有把牙齿拿去其他城镇卖掉。不然我不认为他会随身带那么多现金过来。」

    「我也这么觉得。我曾看他骑马出去又回来好几次。」

    「因为冰牙蝙蝠的牙齿体积很小，又可以卖很多钱嘛。呵呵呵……」

    「你怎么了吗？店长小姐。笑得怪里怪气的。」

    「没什么，只是觉得情况跟我想的一样。」

    知道他采取的行动完全一如我所料，就不禁笑了出来。

    「什么意思？」

    「艾莉丝小姐，你觉得在这个村子弄到牙齿的话，会拿到哪里去卖？」

    「一般会是去南斯托拉格吧。毕竟那里离这里最近。虽然也可以去其他小村落或城镇，只是相对没有效率。」

    「是啊。那，他会卖给谁？」

    「……一般人不会买。所以会卖给炼金术师。」

    「对。然后，南斯托拉格有一个炼金术师是我认识的熟人。」

    我这么说完，凯特小姐就直直凝视着我，像是察觉到我话中的意思。

    「你该不会有事先联络对方吧？」

    「对。我在决定对抗那个商人之后就马上联络她了。我请她故意用勉强不会让人起疑心的价格坑那个商人的钱。」

    我请达尔纳先生帮我把写着整件事情来龙去脉的信转交给雷奥诺拉小姐。

    这样雷奥诺拉可以买到很便宜的牙齿，我也可以抑制商人的资金来源。

    要是坑钱坑过头收购不到商人那里的冰牙蝙蝠牙齿，我也会负责提供牙齿给雷奥诺拉小姐，所以她不需要担心缺货。

    其实那个商人也可能拿去黑心炼金术师那边卖，但到时候还是有其他方法可以处理。

    不论商人跟黑心炼金术师是不是一伙的，做那种黑心生意的炼金术师不可能会有多少资金。

    我只需要提供更多牙齿，让他收购不了就好。

    「你想得还真周到……明明长得这么娇小。」

    「用不着说我娇小！我以后还会再继续长大！」

    我大力强调，却换来艾莉丝小姐她们关爱的视线。

    「这……很难吧？」

    「为什么！」

    「呃，因为店长阁下已经成年了吧？虽然看不太出来。」

    「什么看不太出来！」

    「大多人在成年时就不会长大了。是有人在成年后也继续长高……可是这种例子很少。」

    「……就当作我未来会是少数例子之一吧？」

    艾莉丝小姐露出苦笑，摇头否定我的期望。

    「虽然这么说会泼你冷水，可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小孩大多很娇小。因为他们小时候吃的东西一定不多。」

    「唔……」

    我……很懂。

    当初是不至于挨饿，却也不能吃得很饱。

    而且我没怎么付出劳力，有点不好意思跟别人吃一样多……

    「没关系。反正店长小姐这样就够可爱了。」

    「是啊，你不需要在意这点小事吧。店长阁下除了长得比较娇小以外，也还有很多厉害的长处啊。」

    「这样根本没安慰到我！你们两个是身材都很好，才说得出这种话啦！可恶！可恶！」

    我开始攻击她们很有弹性的某个部位。

    可恶。分量跟我完全不一样嘛。

    「……如果你们还不了钱，我就拿你们的『这个』来抵债。」

    我小声说出的这句话，让艾莉丝小姐她们连忙跟我保持距离，用双手护住自己的胸部。

    「别……别说这么恐怖的话！」

    「对啊。而且拿这个抵债也没意义吧！……应该没有吧？应该不是炼金术师有办法找出什么用途的意思吧？」

    「嗯……也不是不能拿来做什么，但我只是想要泄愤。」

    「住手！不要只是想泄愤就做这么恐怖的事情！」

    我看到她们一脸紧张地发出哀号也舒爽多了，耸耸肩笑说：

    「我开玩笑的。其实真的很需要的话，还是可以用炼药改善。而且身高跟身材都可以。」

    艾莉丝小姐她们听到我这么说，也稍稍松了口气。

    我再怎么样也不会做那么过分的事情好不好。

    「真不愧是炼金术师，太万能了。」

    「那，店长小姐是不是真的过一阵子就会再长高了？」

    「不，我不打算用那种炼药。」

    因为父母唯一的遗物，就是我这副身体了。

    我完全不打算用非天然的方式改变自己的身体。

    所以我才期待可以用正常的方式长大……只是可能希望渺茫。

    还是会忍不住觉得有点可惜。

    「……看来店长阁下很爱

    自己的父母。」

    「嗯。他们过世的时候我还很小，而且他们常常不在家，其实没多少特别的回忆，不过我还是认为他们是很值得我尊敬的父母。」

    「店长阁下真的太厉害了。你不只很爱父母，也没有因为变成孤儿就自暴自弃，最后还努力当上了炼金术师。」

    「是啊。虽然很多孤儿都梦想成为炼金术师，但也不是说想当就能成功当上。」

    她们用敬佩语气说出的这段话，让我的脸颊不禁开始发烫。

    「你……你们怎么突然夸奖我啊？这样我会害羞……」

    我的确是很努力用功读书，可是也是因为有师父、孤儿院的老师跟其他一样在孤儿院的孩子帮忙，才能有现在的成就。

    所以被人这样直接夸奖，我会很难为情。

    「……咳咳。总之，我们还有很多冰牙蝙蝠的牙齿。再继续卖给他。」

    「呵呵。好，交给我们吧。我们会去捞他的钱捞个够。」

    「是啊。毕竟他可是个会用高价收购牙齿的摇钱树呢。」

    「嗯，那就再麻烦你们了。我明天会出门一趟。」

    「哦？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南斯托拉格开作战会议。」

    我一说完，就发出「呵呵呵」的奸笑声。

    ◇　◇　◇

    「你好～雷奥诺拉小姐。」

    「啊，珊乐莎，好久不见。你的计画让我赚得很开心呢。」

    隔天，我一到南斯托拉格，雷奥诺拉小姐就用非常灿烂的笑容迎接我的到来。

    「啊，他果然是拿来这里卖吗？」

    「是啊。我坑了他不少钱呢。他每次带新一批过来，我就会把收购价调低一点。」

    「那，你应该赚得钱包很满吧？」

    我笑着说完，雷奥诺拉小姐也露出奸笑。

    「是啊，真的是赚得钱包饱饱的。现在收购价已经调低到比市价低很多了，但是他还是会拿来卖，应该是快撑不住了吧？」

    「这还很难说。我比较担心是他可能会带去给另一个炼金术师收购……」

    「喔，你说那家伙啊？他的店早就没了。」

    「──咦？没了？」

    「他做不下去了。大概是因为他收购不到你们村子的材料，再加上我也动了一些小手脚教训他。」

    「……」

    雷奥诺拉小姐再次露出奸笑。

    虽然不至于像师父那么厉害，却也可以从她的表情看出她的确经验老道。

    可是这样不是「他做不下去」，是雷奥诺拉小姐「害他做不下去」吧？

    反正少了一个黑心炼金术师对整个业界来说是好事，我不会同情他。

    「所以，你这边的冰牙蝙蝠牙齿存货很充足是吗？」

    「是啊。你特地拿了一批要来给我吗？抱歉还让你这么费心。」

    「不会，反正我有其他材料要卖，也需要买点东西。」

    毕竟是我请她帮忙，当然需要准备一些谢礼。

    而且受托卖牙齿给商人的那些采集家也不是顾着游手好闲。

    没有冰牙蝙蝠可以猎的他们会去采集其他材料，拿到我这边来卖。

    我把收购来的材料摆在柜台上，跟雷奥诺拉小姐进行一道有一半是以物易物的交易。

    我需要的东西这里几乎都有，真的很方便。

    「……话说，你这里几乎都有我需要的东西耶。」

    雷奥诺拉小姐一听到我这么说，就面露微笑。

    「那当然。你们村子几乎不会有人订炼器吧？那你现在应该会需要《炼金术大全》……第四集到第五集要用的材料。还有做给村子里的人的炼药材料而已，对不对？」

    「没错。你真会猜。」

    没想到她连我现在在处理的集数都猜对了。

    「毕竟我当炼金术师的时间是你的好几倍嘛！我是没有大师级的那么厉害啦，但也对自己的技术满有自信的。」

    「我也很高兴相对近一点的地方就有经验丰富的前辈可以依靠。我当初刚到那个村子的时候，真的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可是，你应该直接跟师父求助就好了吧？」

    「我愿意开口的话，师父应该是会帮我，可是我都拒绝在师父的店里修练了，实在不好意思太依赖──」

    「什么！你居然拒绝在大师级炼金术师的店里工作？真的？」

    我还没说完，雷奥诺拉小姐就大声问道。

    「嗯，真的。」

    「如果是我在毕业的时候被她问要不要直接在她店里工作，我一定二话不说就答应了。那样不是可以保证以后的人生都一帆风顺吗？」

    「我也这么觉得，可是那样就没办法累积更多经验了……啊，没有，我的意思是应该可以吸收到炼金术师这条路上的宝贵经验，但是会缺乏人生经验……」

    「……看来会被大师级炼金术师选为徒弟的人，跟我们这些一般人不太一样。」

    雷奥诺拉小姐用有些傻眼，却又带着一点敬畏的眼神看着我。

    为什么？

    「算了，这不重要。那，珊乐莎，你今天要住下来吗？我有去调查那个商人的底细，想跟你仔细谈谈。」

    「啊，真的吗？我当然是没有理由拒绝……」

    「那就这么决定了！你午餐吃了吗？」

    「还没。我本来想先吃饱再过来，但是时间有点尴尬。」

    我今天有考虑到一些因素，就不像上次是一大清早出门，而是再稍微晚一点点。

    所以我抵达南斯托拉格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

    这个时间要吃午餐还有点太早，餐厅也几乎都还没开门，我才会先来找雷奥诺拉小姐。

    「也对。要出去吃也是可以，不过这个时间……」

    雷奥诺拉小姐稍做思考之后，就转头看往后头，往里面大喊。

    「喂～午餐够三个人吃吗～？」

    「……够啊～」

    听到隔了一小段空档才传来的回答以后，雷奥诺拉小姐就回过头来，笑着说：

    「既然够吃，你今天就在我这里吃吧。我这里的店员煮的饭也还算满好吃的。」

    我在雷奥诺拉小姐的带领下来到更里面的地方，就看到一名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子正在把餐点放到餐桌上。

    她给人的印象很温和，身高比雷奥诺拉小姐矮一点。

    淡褐色的长发则是在后脑勺的地方绑成一条马尾。

    「我叫做珊乐莎。请多多指教。」

    「啊，你不用这么拘谨。我叫菲利欧妮。就像你看到的，我是诺拉的……雷奥诺拉店里的店员。我会负责顾店，或是帮她做些杂事之类的。」

    我打完招呼之后，菲利欧妮小姐就挥了挥手，语气轻松地笑着回答。

    「来，坐吧。」

    「谢谢。我突然来拜访，会不会造成你们的困扰？」

    「没关系。诺拉做生意赚得不少，所以食物的存量不会太吃紧。虽然也没办法招待你吃大餐就是了。」

    说是这么说，桌上却是摆着面包、汤、煸炒鸡肉，还有在蛋里面加上蔬菜一起烤的料理。

    这对一般人来说已经是大餐了。

    尤其小村庄很难弄到蛋类食品。

    「看起来好好吃！」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希望会合你的胃口……我们趁热吃吧。诺拉也过来坐。」

    「好、好。那我们开动吧。」

    「好，我开动了。」

    我决定……先从汤开始喝。

    用汤匙舀一口……嗯，味道很清爽。

    但是也能吃到蔬菜的精华，还有用肉干熬煮过的味道，很好吃。

    我接着咬了一口面包，换吃吃看蛋。

    里面夹杂各种蔬菜的这道料理其实算很高级。

    全部吃掉会感觉到慢慢扩散开来的蛋味跟蔬菜味混合在一起，一样很好吃。

    如果说师父那边的玛莉亚小姐是专业厨师，那菲利欧妮小姐应该就像是很会做菜的妈妈？

    「怎么样？我们家的厨师厨艺也不错吧？」

    「真的很好吃。在外面很难吃到这么好吃的料理。」

    「谢谢夸奖。虽然我不是她的厨师啦──这孩子就是诺拉你提过的炼金术师吧？长得满可爱的，还这么乖巧。」

    「对吧？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觉得一定要保护好她了吧？」

    「咦？原来我在不知不觉间变成被保护的立场了吗？」

    我这句话让雷奥诺拉小姐抓了抓头，面露苦笑。

    「啊～因为我不太放心让你自己去找地方住。总觉得你会不小心住到奇怪的旅店。」

    原来是因为这样，那时候才会叫我在这里住下来。

    我的确是不熟怎么判断一间旅店正不正常。

    「对了，我那时候留下来过夜，都没看到菲利欧妮小姐……」

    「我那时候刚好要出门处理一些事情。你那次住下来还可以吗？她有没有给你吃奇怪的东西？」

    「不，没有什么问题……虽然餐点相对简单了一点。」

    「果然。不好意

    思啊，诺拉她不太会煮饭。」

    雷奥诺拉小姐看到菲利欧妮小姐叹气跟摇头，就噘起嘴唇闹别扭。

    「没差啦～反正菲会帮我煮，不会煮又不会怎么样～」

    「唉，我知道你很想把心力集中在炼金术上，可是我希望你也可以多少做做其他事情。」

    「我才不要。我就是想要有人帮我做其他事情，才会找你来当店员啊。」

    雷奥诺拉小姐直截了当地拒绝，让菲利欧妮小姐的眉毛抽动了一下。

    「……我其实要辞掉这里的工作也没差喔。」

    「谢谢你平常帮我处理这么多事情！拜托你不要抛弃我！」

    菲利欧妮小姐拨开马上抓着她求饶的雷奥诺拉小姐，叹了一口气。

    「抱歉，你的炼金术师前辈年纪不小了还这个样子。」

    「没……没关系……你们认识很久了吗？」

    「说来遗憾，我们不知不觉就认识很久了。」

    「嗯，我跟菲是在我刚开店没多久的时候认识的……应该超过十年了？」

    「是啊。」

    菲欧莉妮小姐表示用手指计算年数的雷奥诺拉小姐没说错。

    师父跟玛莉亚小姐好像也认识很久，说不定在炼金术师店工作的店员基本上都会做很久。

    毕竟做这一行一定要有专业知识，拥有这些知识的人离开会是相当严重的损失。

    而且有一定能力的炼金术师应该都有余裕支付高额薪水，受聘的店员也很难找到比待在炼金术店更好的工作。

    「我也有另外雇店员，看来炼金术师一开店就很难避免找店员来帮忙呢。」

    「虽然刚开店的时候没什么钱，也很难找到真的适合的店员，不过一般应该还是会想尽可能找个店员。毕竟没有人帮忙顾店的话，就没时间碰炼金术了。」

    「果然。自己顾店的话，白天都不能专心处理炼金术工作，打烊以后才弄也会被打扫跟煮饭之类的杂事占用时间。而且也很难像我现在这样腾出时间到其他城镇补货。」

    「是啊。所以菲会帮我做很多事情真的超方便的～」

    「我一开始只是被雇来当店员而已。现在还要帮诺拉煮饭跟打扫家里，甚至帮她洗衣服。因为她完全不做家事……」

    菲利欧妮小姐说完，就伤脑筋地叹了口气。

    「哈哈哈，谢谢你帮我分担这么多事情。不过，遇到跟自己太合得来的店员也是满困扰的。」

    「是吗？」

    店员跟自己合得来会比较方便经营，应该很好啊……

    「嗯，会觉得是不是一直维持现状就好了。」

    「结果就让诺拉都这个年纪了还没结婚。」

    「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所以我才要特地提醒啊。珊乐莎你也要小心点喔，等你开始觉得跟店员相处起来很轻松，就快要来不及了。因为那就是『结不了婚』的命运正在逼近你的脚步声。」

    「哈哈哈……」

    我对深深叹气的两人回以一道干笑。

    结不了婚啊……我已经能听到她说的脚步声了。

    「可是合不来就不能长期合作，也会很麻烦就是了～」

    「这么说也没错。毕竟要学的东西很多，没办法马上全部学会。」

    合不来的话，对方就不会在店里待到学好工作的诀窍。

    合得来又能长久在店里帮忙，也会很舍不得失去难得可以处理炼金术店业务的店员。

    「……呃，这个问题是不是根本无解？」

    「嗯。虽然也是可以只让店员负责店里的工作，炼金术师自己处理家务──」

    「可是，应该愈是优秀的炼金术师，就愈难自己做家事吧？诺拉也是一开始碰炼金术，就会弄到废寝忘食。」

    「因为会愈弄愈起劲，不小心就弄到忘我了嘛～炼金术师都会这样啦！」

    「结果我因为实在看不惯家里愈来愈脏乱，就开始帮她打扫家里。搞得现在……」

    「家事全都交给她做了。嗯。」

    「唉……珊乐莎你如果想要结婚，也要小心一点喔。」

    菲利欧妮小姐深深叹气，提醒我要多加注意。我不禁流下冷汗。

    「我……我会铭记在心。」

    我应该还不用担心吧？

    反正我还很年轻。嗯。

    「好了。我们来谈谈工作──谈谈那个商人吧。」

    吃完好吃的午餐，菲利欧妮小姐也去顾店了之后，雷奥诺拉小姐就提议开始谈正事。

    「好。麻烦你了。」

    「嗯。不过，我们应该会谈很久，我拿点喝的……珊乐莎，你介意喝先泡好放着的茶吗？因为泡茶我也是全交给菲处理。」

    她接着说「而且也不好意思现在又叫她来帮忙泡茶」。我表示喝先泡好的也没关系以后，雷奥诺拉小姐就端出了冰冰凉凉的茶。

    这种茶跟我最近常喝的苏耶茶不同，它是淡褐色的，还飘散着好闻的香气。

    我不曾喝过这种茶，但喝喝跟平常不一样的茶也不错。

    「呼，好好喝──你这里果然也有冷藏柜。」

    「虽然是菲帮我泡的。不过，应该大部分炼金术师都有冷藏柜吧？毕竟想求进步，就一定需要做过一次。」

    我听出她言外之意是：「你应该也是吧？」便点了点头。

    「果然。时机对的话是可以做来卖，卖不出去就只能自己用了。你在那个村子里应该……」

    「嗯，卖不出去──不对，我打一开始就不认为会有人买，就干脆直接配合我家厨房来设计了。也顺便做了冷冻柜。」

    「喔，这两种果然一般都会一起做。虽然不是夏天的时候就很少用。」

    「是啊。我家冷冻柜也──啊，现在里面装着冰牙蝙蝠的水果。」

    「你居然把它们的水果带回去了？啊～不过这个时节刚好很适合捡它们的水果。而且你亲自去的话，要带回家也不是什么难事。」

    「村子附近洞窟里的冰牙蝙蝠很久没有人去狩猎，群体数量大得很吓人。我们也捡了不少水果回来──要不要分一些给你？」

    「我也可以拿吗？那种水果很珍贵耶。」

    「反正我对结冻的水果没什么兴趣，也不知道该卖给谁，正准备问师父有没有管道可以卖掉它。」

    现在那些水果都放在冷冻柜里，没有人想去动它。

    我本来也打算吃吃看，可是安德烈先生他们带回去吃的感想是「我觉得算……好吃吧」、「喝一般的酒就好了」，还有「有种很高级的味道」。

    这些感想不会让我想赶快吃吃看，而且他们也没有想再多吃几颗，直接要我把那些水果拿去卖掉。

    「既然这样，那你可以分几颗给我吗？我想试试看它的味道，顺便当聊天的话题。」

    「好。那我下次来的时候再带过来。结冻水果不方便请别人顺便带来，应该会需要让你等上一阵子。」

    「嗯，没关系。你下次要补货再带来就好。」

    因为没有任何保冷措施会融化，只能我自己带过来。

    我们谈好她需要的结冻水果数量跟收购价格之后，再重新回到正题。

    「那个商人叫做都仕窝（都是我的）德。他在南斯托拉格有开店。算是个事业做得稍微大一点的商人。」

    也就是称不上大商人，却也算是事业做得有点规模的商人。

    似乎也是因为这样，雷奥诺拉小姐才能相对轻松地查出对方身分。

    「他买卖的商品好像有炼金材料、炼器，还有炼药……」

    「他不只有买卖材料，连炼药都有吗？」

    「对。而且问题就在他会买卖炼药。」

    有些炼金术要用的材料不需要经过特殊处理，品质也不太会劣化，而且也可以买炼金术师处理好的材料。

    至于炼器部分，如果他买卖的是像冷却帽子那种容易感觉到效果的产品，倒也不奇怪。

    不过，炼药就不太一样了。

    炼药只用看的也看不出效果，有效期限也会依据存放的方式改变。

    而且一般会用到炼药的时机都是在买下来的一段时间过后。

    这样会导致就算没有药效，或是产生奇怪的效果，也很难找他客诉。因为他可以用一句「是你存放的方式不对」打发掉。

    所以，跟炼金术师以外的人买炼药的风险非常高，一般商人也很难贩卖炼药。

    「我有点在意他都是卖给谁，可是他又是从哪里进货的？是他底下有专属的炼金术师吗？」

    「很接近你说的情况。都仕好像会利用跟他借钱──不对，是被他害到得背一屁股债的炼金术师。而且手法好像很恶劣。」

    「被害到背一屁股债？」

    我一提及听起来不太对劲的说法，雷奥诺拉小姐不悦的神色就开始掺杂起一丝愤怒。

    「对。我调查之后，发现每一个背债的炼金术师都是被他陷害的。」

    「他这样不会被绳之以法吗？」

    「我调查到的情况是他的手法恶劣归恶劣，却也不是很明显违法，很难逮捕他。

    」

    唔唔……这倒是没错。

    他在我们村子里做的事情也差不多是在灰色地带，可能跟领主告发也没有用。

    「还有，受害的全是年轻人这点也很可恶。」

    「他是看年轻炼金术师缺乏经验，才设局陷害吗？」

    「我也这么认为。刚开店的时候，不是都没什么钱吗？而且炼金术的材料都很贵，一不小心失手，就会一口气损失很大一笔钱……」

    「嗯，的确。」

    比如说，有人委托制作价格偏高的炼器。

    做法简单的炼器可能还好，但如果因为太过自信，就挑战比较难的炼器……

    万一不小心失败了，就会出大事。

    假如手边资金充足，只需要重新买材料再做过就好。

    炼器的价格会订在可以允许炼金术师失手一次的范围，做第二次有成功就不至于亏损。

    可是，要是当事人没有钱呢？

    届时就只能选择拒绝委托，吞下亏损；又或是借钱重新挑战。

    这时候再失败一次，就只是纯粹多了一笔债务。

    「如果完全是自己不小心失手，就只能认赔了，可是换作是被人陷害……」

    其实应该有很多设下圈套的手法，例如在炼金术师没钱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个愿意用比较便宜的价格卖材料给当事人的商人……一般一定会毫不犹豫买下去。

    不过，万一商人卖的材料被动了手脚，让人容易做坏掉呢？

    虽然光是看不出材料被动过手脚，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炼金术师了。

    「很恶劣吧？」

    「的确很恶劣。」

    我不认识那些受害的人，可是他们跟我一样是炼金术师，还跟我差不多年纪。

    「……啊，我该不会变成那个商人的下手目标了吧？」

    我脑海里突然浮现这个想法，而我一说出口，雷奥诺拉小姐就傻眼地叹了口气。

    「你现在才发现吗？你铁定是他下一个下手的目标。毕竟稍微调查过你的来历，就会觉得你是很好骗的大肥羊。」

    刚从学校毕业的菜鸟炼金术师。

    买了乡下地方的便宜店面来经营。

    百分之百涉世未深。

    哇！看起来真是超好骗的！

    ──虽然这个人就是我。

    「不过，这次他完全找错下手的目标了。他惹到你不会有好下场。」

    「咦……？你讲得好像我是坏人一样……」

    「你虽然不坏，却也不能太低估你的能耐啊。」

    「是吗？我是个没什么经验的炼金术师耶。还只是一只菜鸟而已。」

    我没道理被说得那么夸张。

    但是，雷奥诺拉小姐却是半眯着眼，用很傻眼的语气说：

    「菜鸟才不会跑来我这里套招恶整那个商人好不好。一般顶多跟自己住的村子里的居民讲好，可是你不是。而且你该不会不只来找我帮忙，连附近几个城镇都是你的人吧？」

    「我没有想那么多啦……我只有猜你收购到大量冰牙蝙蝠牙齿的话，应该就会再卖到其他地方。」

    其他就是顺手拿一些冰牙蝙蝠牙齿给格雷兹先生而已，真的。

    顺便叮咛他要在停下来做生意的地方换成现金。

    「你在这方面真的想得很周到……对，我也有故意卖去其他地方。所以这附近的冰牙蝙蝠牙齿价格正在大暴跌。」

    「哎呀呀。那大量收购的人会很吃亏呢。」

    太可怜了。

    我笑着说完，雷奥诺拉小姐就摇了摇头，面露苦笑。

    「你还真敢说。我都觉得你这张笑容有点恐怖了。但反正好像就是都仕害得冰牙蝙蝠牙齿的价格一直到前阵子都在涨价，我一点都不想同情他。」

    「喔，原来连涨价都有他的份啊。」

    而我们又刚好外销了很多牙齿──应该说是用牙齿当材料的炼器，他才会跑来我们村子。

    「老实说，一个不遵守规矩的商人擅自操弄炼金材料的价格，也只会造成我们的困扰。」

    「是啊。被一个只想着利润的人随便乱搞，会衍生出大麻烦。」

    因为炼金术师除了被规定不可以擅自调低价格贱卖以外，还有其他各种限制。

    而且这是国家的政策，无视规则大搞破坏的话，就会有可怕的人上门关切。

    「对吧？所以我想尽可能趁这个机会搞垮那个都仕窝德。你愿意帮这个忙吗？」

    「嗯，当然没问题。有我帮得上忙的事情，我尽量帮。」

    黑心商人就应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不需要手下留情。

    之后，我跟雷奥诺拉小姐一起想了几种可能会发生的情况，并拟定可以确实造成都仕损失的方案。

    再接着依据每种可能的情况分配彼此的工作，仔细讲好每个环节。

    「我真的很佩服雷奥诺拉小姐。你居然连我没注意到的地方都想好了。」

    「不不不，你也很厉害啊。厉害到我很不敢置信你年纪还这么小。」

    「是吗？不过，照计画进行应该可以顺利搞垮他。」

    就现阶段看来，也几乎百分之百是我们会赢。

    而都仕贪心的程度，也会影响到他最后会落魄成什么样子。

    真是太痛快了。

    「真期待他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嗯，是啊。」

    雷奥诺拉小姐脸上浮现非常灿烂的奸笑，而我也露出可爱的微笑。

    ──至于刚好走进来的菲利欧妮小姐小声说的那句「你们真是物以类聚耶……」，就先当作没听到吧。

    ◇　◇　◇

    我跟雷奥诺拉小姐动歪脑筋──不对，是谈好生意之后的隔天。

    我吃完菲利欧妮小姐做的已经不算早的早餐，就动身离开了南斯托拉格。

    许多事情进展得很顺利，让我的脚步轻快地持续跑在回村子的路上。

    不过，途中却发生一件泼了我冷水的事情。

    就在我快抵达村子的时候。

    道路旁边的树丛里忽然窜出大约十名男子，挡住我的去路。

    「呃……喂！给我站住！」

    听到这群拿着武器的男子大喊，我也立刻停下脚步。

    还在地面上留下紧急煞车的痕迹。

    男子们看我停下来，也稍稍松了口气。

    「很……很好，你满听话的嘛。」

    他们看起来有点畏畏缩缩的，大概是因为我跑步的速度比一般马匹还要快吧。

    ……其实我也可以不理他们，直接跑过去，但是他们都特地鼓起勇气出来了。

    我不停下来就太不给面子了，对吧？

    反正人数也不多……呵呵呵。

    「那，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还问『什么事』啊。你看了还不知道吗？啊？」

    「哈哈哈，没想到目标竟然是这么小的小鬼！」

    「原来这工作挺轻松的嘛！」

    这群男子不知道是不是看到我比较娇小就放下了戒心，态度突然嚣张起来。

    算了，还是直接说他们是盗贼吧。

    「你们胆子满大的嘛，竟然想对炼金术师出手。」

    「哈！只有脑子特别发达的炼金术师又有多厉害了？」

    「呀哈哈哈，像贵族也是没了护卫，就会直接变成好赚的肥羊啊。」

    我试着警告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却换来几句愚蠢的回答。

    他们太不经过大脑的言论，让我不禁叹了口气。

    「唉……一般人果然很容易认为炼金术师只是比较聪明一点。」

    「啊？你这臭小鬼在说什么啊？」

    「喂喂喂，你这样虚张声势也吓不倒我们啦。」

    「是啊。喂，把你身上的钱全部交出来！这样我们还可以饶你一命。但也就只是饶你一命而已喔。」

    「嘿嘿嘿嘿，原来你喜欢这种干瘪瘪的小鬼啊？嘿嘿。」

    「干瘪瘪？『力弹』。」

    露出下流奸笑的其中一个盗贼瞬间被往后弹飞，摔落地面。

    然后又翻滚了十几公尺，停下来的时候已经一动也不动。

    「「「…………」」」

    目睹这幅震撼光景的盗贼们立刻变得哑口无言。

    「炼金术师是会用魔法的。你们不知道吗？」

    我说完就对他们展现微笑，而盗贼们也在回过神来之后，一同举起自己手上的武器。

    「呃……喂！所有人一起上！逼她分心应该就用不了魔法了！」

    「你这个想法还不错，只是很可惜，我也会剑术。就像这样。『力弹』。而且，我可以一边移动，一边用魔法。再一次，『力弹』。」

    我又接着打飞两个人，并拔出剑。

    一般盗贼的动作，根本不能跟可以用魔力强化体能的我相提并论。

    有点智慧的人应该看到我跑那么快，就不会想攻击我才对。

    虽然够聪明的话，就不会跑来做盗贼这一行了。

    我绕到一起朝我展开攻势的盗贼身后，砍死其中几个盗贼，让这

    群盗贼的人数在短时间内只剩下不到原本的一半。

    一直到这时候，才终于有盗贼开始着急起来，大喊：

    「等……等一下！你先别冲动！我们……我们做一笔交易吧！」

    我一听到这句话，便决定暂时停止攻击。

    「交易？」

    「对！我们只是收钱帮人办事而已！拜托放过我们吧！」

    盗贼一步步拉开跟我之间的距离，提出自私的要求。我摇摇头说：

    「这样不算交易。我得不到任何好处。」

    「我……我会告诉你是谁叫我们来的！是商人，对方是个商人！」

    「我不在乎对方是谁。而且我也不觉得你们的证词可以对逮捕那个商人有多少帮助。」

    一般要雇用违法人士的话，应该都会做些防范措施。

    普通的商人跟盗贼。

    不用想也知道哪一边的证词比较容易取得信任。

    再加上现在会想对我不利的，也就只有某个人吧？

    我又不认为我有招惹到一堆人。

    「那……那我们把身上所有钱都给你！求求你，放过我们吧！好不好？」

    「咦？为什么？我杀死你们一样可以拿到你们的钱啊？」

    「「「这女的有病吗！」」」

    我这番话明明很理所当然，这群盗贼却惊讶得瞪大眼睛，对我这么大喊。

    他们一直以来都在抢夺其他人的性命跟财物，竟然没想过自己也可能面临同样的命运，实在是太天真了。

    而且我心里打一开始就没有放过盗贼这个选项。

    「抱歉。我们家的家训说『不可以放过任何一个在路上遇到的盗贼』。因为放过你们这种人，只会换其他人受害。」

    我父母每次去补货回来都会跟我炫耀他们这次打倒了几只盗贼。

    我小时候还会觉得「用『几只』来说盗贼不太好吧？」，不过他们在往来各个城镇的商人眼里，可能真的就跟害虫没两样。

    （插图021）

    爸爸也曾经说「那些好吃懒做的盗贼竟然想抢走我们商人辛苦赚钱买来的货，我绝对饶不了他们！」，尤其爸爸认识的一些商人不像他有能力制伏盗贼，最后死在盗贼手下。

    也就是说，杀光盗贼等于是在帮助世人。

    这么做合情合理。

    「所以──永别了。」

    我露出笑容，对他们挥手道别。

    这群盗贼明明说要用身上所有钱换自己的命，却也没有多少钱。

    ──不，我并不是想要他们的钱，才会杀掉他们的喔。

    是因为有盗贼把这附近当据点的话，达尔纳先生他们很可能会受害，我才会把他们清个一干二净。

    「不过，我有点意外他们所有人身上的钱凑起来……只有几千雷亚。」

    我还特地花力气帮他们埋葬，这点钱根本连埋葬费都付不起。

    虽然我也不是同情他们才帮忙埋起来，只是觉得路过的人看到尸体应该会很不舒服而已。

    除了钱以外，我也捡了他们的武器，应该会送给吉兹德先生处理吧？毕竟品质也不太好。

    「再来……没别的东西了。好。」

    我确定没有忘记处理到什么之后，便再次朝着村子的方向飞奔。

    不久后，我已经可以看到村子的入口了。

    同时，我看到一个胖胖的商人就站在村子入口。

    他的长相跟我曾经听艾莉丝小姐她们提过的一样，所以就算我没有亲眼见过他，也知道那个人应该就是这次要对付的都仕窝德。

    商人一看到我进到村子里，就连忙跑过来找我。

    「你还好……吗？」

    他跟我说话的语气很慌张，还在途中显露出他的困惑。

    「你怎么这么问？」

    「啊，没有，因为我们商会的人说看到这条路上有盗贼……」

    「哦，所以你才特地来关心我的情况吗？明明我们根本没见过面。你还真善良呢，谢谢你的关心。」

    我不只完全没受伤，还笑着低头致谢。看到我这副模样的商人只短暂显露出不悦，又马上挂起笑容。

    他表情变得这么快，的确很像一个商人。

    「不会、不会，看来是我操心过头了。记得你是这个村子的炼金术师吧？」

    「对，我叫做珊乐莎。请问贵姓大名？我只听说最近有一位商人待在村子里。」

    「抱歉一直没来跟你打声招呼。我叫做都仕窝德。请直接叫我都仕吧。」

    「好，都仕先生。还请你多多指教了。」

    「彼此彼此。那，珊乐莎小姐在路上有遇到盗贼吗……？」

    「嗯，的确有盗贼。只是我请他们离开了。」

    「什么……？盗贼会乖乖听你的话离开？」

    都仕听到我直截了当的回应，便困惑问道。

    「是啊，他们的确离开了──离开了人世。」

    我说完就对都仕投以一道微笑，他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

    「啊……哈哈……哈哈哈……这……这样啊。啊～谢谢你啊，毕竟有盗贼在我们商人往来的路上作乱，真的会带来不少麻烦。」

    「就是说啊。」

    「「……哈哈哈哈。」」

    两道干到不行的干笑响彻了周遭。

    明明是他自己指使那些盗贼来攻击我的，亏他脸皮可以厚成这样。

    虽然他藏不住心里的慌张这一点，倒是看得出他还算不上多有能耐。

    「对了，珊乐莎小姐最近有需要冰牙蝙蝠的牙齿吗？我最近收购了不少牙齿自用，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算你便宜一点喔。」

    「这个嘛……我还有一点点存货，等全部用光了，我再跟你买。」

    都仕一听到我这么说，脸上就明显出现喜悦神色。

    看他在这种情况下还没死心，真不知道该说他很坚持不懈，还是不懂得掌握收手时机。

    不过，他不收手也正合我意。

    因为他要是现在就收手，我跟雷奥诺拉小姐煞费苦心想出来的作战计画就派不上用场了。

    看样子应该也不需要再洒新饵引他上钩？

    「喔喔，这样啊。你需要的时候，就来跟我说一声吧。」

    「嗯，到时候就麻烦你了。」

    ──好。不晓得他还能再撑几天呢？

    「我回来了～」

    「你回来啦，珊乐莎小姐。」

    「欢迎回来，店长小姐。」

    我一走进店里，坐在柜台的萝蕾雅就笑着迎接我回来。

    坐在一旁的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则是显得不知道该怎么打发时间。

    因为我请她们两个先不要去工作，待在家里以防万一。

    我本来猜那个商人应该是不会派人来店里搞破坏，但想想回程遇到的那些盗贼，就觉得有请她们留下来戒备或许是对的。

    「店长阁下，情况怎么样？」

    我点头回答看起来有点开心的艾莉丝小姐。

    「应该可以说很顺利。对方现在好像很着急。因为我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他派来的盗贼。」

    「咦！店长小姐你没怎么……不对，你本来就不会怎么样。」

    「我希望你可以再多担心我一点，凯特小姐。」

    看看旁边的萝蕾雅表情多不安啊。

    虽然她会这么不安，大概也不只是因为我遇到危险。

    「可是，那些盗贼也没有伤害到你吧？」

    「是啊。而且我顺便把他们全部清理掉了。萝蕾雅你也不需要担心达尔纳先生会受害。」

    「谢谢你！我爸爸他不懂怎么打斗，所以……」

    毕竟这个村子到南斯托拉格的路程基本上都很安全。

    也不曾听说过有盗贼出没。

    不知道该认为是这附近治安保持得很好，还是盗贼觉得在这附近不好赚。

    ……大概是后者吧。

    除了达尔纳先生之外，就只有采集家会走那条路。

    要抢劫锻炼过战斗技巧的采集家风险太高，攻击来自小村子的杂货店老板，也不可能抢到多少钱──可是这是以前的情况。

    现在有在外销冷却帽子，是不是多少到附近巡逻一下比较好……？

    「不过，那个商人也还真会撑。」

    「大概是错过还能收手的时机了。花了这么多钱还没有赚到利润，搞不好会让他的商会经营不下去。」

    「我就是想害他做不下去。也已经洒了不少饵等他上钩。而且我刚才跟他说我的冰牙蝙蝠牙齿快没存货了，他看起来开心得很呢。」

    我笑着说完这番话，萝蕾雅就露出有点复杂的神情。

    「快没存货了……吗？记得我们这里存货还很多吧？」

    「嗯。如果只有我自己要用，应该十年都用不完。」

    当然也包括拿来做外销的冷却帽子要用的牙齿。

    也就是说，不管商人这件事最后会是什么结果，我们村子的冷却帽子产业都会一帆风顺。完全不会受到影响。

    「所以那个商人已经被店长阁下玩弄

    在指掌之间了啊。有点可怜呢。」

    「你说得好像我才是坏人一样。别忘记这个计画雷奥诺拉小姐也有份喔。」

    不如说，包含收集情报之类的事情在内的话，至少有一半以上都是雷奥诺拉小姐的功劳。

    我自己感觉起来是这样。

    但我不知道雷奥诺拉小姐是怎么想的。

    「而且，我听了那个商人的事迹之后，觉得最好还是搞垮那个商人，才不会放任他祸害社会。」

    我顺便把从雷奥诺拉小姐那里听来的情报告诉艾莉丝小姐她们。

    「──总之，从他以前的事迹跟派盗贼来攻击我的行径来看，应该连害人负债都有动用到严重违法的手段。」

    「好，这家伙不能留。」

    「是啊，不需要手下留情。」

    「太过分了！我们不可以放过这种黑心商人！」

    大家很快就得到了共识。

    「嗯，我就是打算让他不能东山再起。」

    我表示自己的意见跟大家一致。

    不过，我该做的事情也还是跟原本计划好的一样就是了。

    跟艾莉丝小姐她们提及详情的大约十天后。

    有个肥胖的人影造访我的店。

    「欢迎光临。咦？记得你是都仕先生吧？今天来我店里有什么事吗？」

    对，就是我们要对付的那个商人。

    ──虽然我口头上这么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他会来我店里了。

    因为我有很可靠的采集家情报网。

    所以我才会代替萝蕾雅来站柜台。

    「你好，珊乐莎小姐。啊～我很在意你的冰牙蝙蝠牙齿存货还够不够。如果不够──」

    「啊，你说牙齿啊。谢谢你的关心。但是你不需要担心，我跟熟人谈过之后，对方说会卖我便宜一点。」

    都仕用乍看很和善的笑容建议我买牙齿，我也面带笑容回应他。

    同时，他的笑容也开始抽搐起来。

    「……你该不会是跟南斯托拉格那边买吧？」

    「是啊。毕竟那是离这里最近的城镇。要买材料一定是选那边吧？」

    「唔……可……可是，在南斯托拉格买的话，会需要花钱运回来吧？我这边还可以谈一下价格喔。」

    「不了，毕竟我需要到南斯托拉格买的材料不只冰牙蝙蝠牙齿。幸好牙齿不怎么占空间，我店里的消耗量也不多，顺便买一点回来就很够用了。」

    「这……这样啊……」

    「对。」

    我的坚定回答，让都仕的态度畏缩了起来。

    嗯、嗯，你应该差不多要撑不下去了吧～

    我从雷奥诺拉小姐那里听说你这两天凑不到钱，就会面临很大的危机喔。

    ……她到底是从哪里收集到这么多情报的？

    连一些内幕消息都弄得到。

    「其实我差不多要离开这个村子了。」

    「这样啊。我们村子因为都仕先生热闹了不少，你离开会让这里变得有点冷清呢。」

    「哈哈哈……毕竟我也要做生意嘛。」

    大概也是因为还要做生意，他才会想尽可能减少损失……但我觉得已经来不及补救了喔。

    「所以我想问一下，你不介意的话，能不能收购我这边的冰牙蝙蝠牙齿库存呢？」

    果然会想来卖给我。

    毕竟就是我跟雷奥诺拉小姐逼他只能做出这个选择的。

    「可是，我现在不需要冰牙蝙蝠的牙齿……」

    「别这么说嘛，你就考虑看看吧！」

    看到都仕半是恳求地要我买下牙齿，我就将双手交叉在胸前，故意表现得有点迟疑。

    「唔～这个嘛……那你先让我看看你带来的牙齿吧。」

    「好！」

    我清楚表现出「勉强考虑看看」的态度，答应先检查都仕的冰牙蝙蝠牙齿之后，他就急急忙忙地把带来的皮袋放到柜台上。

    我从皮袋里一手抓出些许牙齿摆好，再一根根仔细检查品质。

    仔细到我花了很多时间检查每一根牙齿，逼得本来就不耐烦地用指头敲打桌面的都仕更加心急。

    等耗了够久的时间后，我就很刻意地叹了口气。

    「嗯……你这些牙齿存放的情况都不是很好。」

    「是……是吗？可是冰牙蝙蝠的牙齿是一种没有经过特殊处理，也不会坏掉的材料耶！」

    都仕脸上浮现掺杂着惊讶、困惑跟愤怒的表情，额头还冒着冷汗。我身体往后仰，跟逼近我的他保持距离。

    「不不不，你这么说就错了。冰牙蝙蝠牙齿的确是不容易坏掉的材料。」

    「那又为什么！」

    「可是，也只是在采集家猎完冰牙蝙蝠到拿去炼金术师那里卖的这段时间不容易坏而已。放得太久，还是会慢慢坏掉。也就是说，它的价值会跟着慢慢降低。」

    我说的当然不是谎话。只是放太久也不怎么影响它一般的用途，要检查到那么仔细也很麻烦，我才会大概抓一个价格收购。

    毕竟像萝蕾雅这种不是炼金术师的人顾店的时候，也没办法检查牙齿已经放了多久。

    「那……那我的这些牙齿……？」

    「状态都不是很好。而且量这么多，会需要花很多时间才能用光它。老实说，应该很多牙齿都会在拿来用之前，变得毫无价值可言。」

    ──前提是完全不做延长保存期限的措施。

    「怎……怎么会……」

    都仕的脸色变得略显苍白，额头上的冷汗还顺着脸的轮廓流到下巴，再滴落下来。

    呵呵呵，你还好吗？

    是你先做了会惹来大麻烦的事情，才会遭到报应喔。

    「反正我也会用到一点，是可以跟你买十根左右……」

    「我……我这里还有超过一万根牙齿耶！」

    「是啊，你真的收购了好多牙齿。」

    嗯，我们真的猎了好多冰牙蝙蝠……

    多到我忍不住遥望远方。

    「开……开什么玩笑！」

    「你这样对着我吼，我也没办法帮你……你要拿去其他城镇卖也是可以，可是应该没多少人想买这么多，而且这些牙齿会在你运过去的路上变得愈来愈贱价……不晓得等你遇到愿意收购的人的时候，会是多少钱呢？」

    我刻意强调牙齿会在运送途中变得愈来愈不值钱。

    其实价差小到几乎是误差，但应该是真的不会有人愿意买。

    「唔唔唔……」

    「你真的很想脱手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全部买下来……」

    「真……真的吗？」

    我故意卖关子的这句话，让都仕的表情像是找到救星。

    不过，你觉得我会救你吗？我还被你派来的盗贼攻击呢。

    「当然。只是我没办法用一般的方法耗掉这么多牙齿，会需要用到效率比较差的方法。所以我不能用太高的价钱买。」

    「唔唔唔……没……没关系。拜托你买下来！」

    「好。那我需要一一鉴定……我想想，请你四天后再来。」

    「……什么？四天后？这样怎么来得及！」

    都仕的面色一下变得苍白，一下又涨红，一刻都不得闲。

    「你说来不及，我也是没办法啊。你觉得正常这么多牙齿鉴定起来能有多快？」

    「唔唔唔……！」

    假设用一根十秒的速度鉴定一万根牙齿，会花上几天时间？

    如果只在营业时间内鉴定，应该差不多要三天吧？

    大概是我婉转告诉都仕这一点的关系，让他也无法反驳。

    他变得只是不断嘀咕着：「唔唔唔！唔唔唔！」

    「你如果很急，我也是可以马上付钱买下来──」

    「拜……拜托你了！」

    「好。只是我给的价钱会变得很低喔。因为我必须买一批没有鉴定过状态的牙齿。」

    「唔唔唔唔！没……没关系！你就用这个价格买吧！」

    「好。那请你稍候。」

    咬牙切齿到感觉都要把牙齿咬碎的都仕答应低价售出后，我也答应他的要求，开始数起它要卖的冰牙蝙蝠牙齿数量，放进木箱里。

    经过简单计算之后。我把跟大致算出的价钱等值的硬币放到桌上。

    都仕因为硬币数量比预料中的还要少，错愕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我对他露出微笑，挥了挥握拳的手，再点点头说：

    「那，我们的交易成立了。」

    「混帐东西！」

    口出恶言的都仕抓起柜台上的硬币，塞进皮袋里面。

    他已经没有刚进来店里那时候的从容了。

    也是啦～毕竟南斯托拉格有群人在等他。

    「谢谢惠顾～欢迎下次再来～」

    「鬼才会再来第二次啦！」

    我明明笑着对他挥手道别，他竟然对我这么凶。

    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　◇　◇

    都仕一离开，面露苦笑的艾莉丝小姐、凯特小姐跟萝蕾雅就从我身后的门走了出来。

    他也知道我有能耐请那些盗贼「离开」，

    所以我本来就不觉得他会动用暴力，只是艾莉丝小姐她们强调还是要多少防备一下，我才会请她们在后面随时应对突发状况。

    「店长小姐，你好像把价钱压得满夸张的嘛。」

    「咦～没有啊，我还付了市价一成的钱给他耶。」

    「一成？亏那个商人愿意用这个价钱卖耶。明明觉得收购价太便宜的话，还是可以拿去南斯托拉格或其他城镇卖，不是吗？」

    是啊。他本来还有机会拿去其他地方卖。

    只是现在不可能了。

    「呵呵呵……」

    「啊，珊乐莎小姐笑得好邪恶。」

    「萝蕾雅，你说我笑得很邪恶也太失礼了。我只是有跟人套好招而已。」

    「什么意思？」

    「那个商人已经在南斯托拉格卖过大量牙齿了。而且还是用比市价便宜的价格卖出去。你们觉得收购到那些牙齿的雷奥诺拉小姐做了什么？」

    「她是炼金术师，一般应该是买来自己用的……」

    「──她该不会把牙齿转卖到附近每个城镇了吧？」

    「凯特小姐你答对了！」

    我用手指弹出声响，指向凯特小姐。

    凯特小姐果然很聪明。

    「毕竟她用低于市价的价格收购到一大批，又刚好是这个时节常用的材料。就算卖价订得比加上运费之后再高一点点都还是算便宜，听说卖得很好喔。」

    而买下那些牙齿的人又会再拿去其他城镇卖。

    也就是说，这附近的冰牙蝙蝠牙齿已经供过于求了。

    虽然应该还是会有人愿意买少量牙齿，只是都仕手上的牙齿数量跟「少量」两个字完全沾不上边。

    「既然他会拿来我这里，就表示他应该有先去雷奥诺拉小姐那边，但是被说她不愿意收购。而且就算那个商人不喜欢我给的价钱，又把牙齿拿去给雷奥诺拉小姐收购，其实也没差。」

    「是吗？」

    「对。只是坑他钱的不是我，变成雷奥诺拉小姐而已。」

    「……你们根本就是一伙的嘛。」

    「这样说很难听耶，我们只不过是同业合作罢了。而且我们住这么近，当然要跟彼此打好关系啊。」

    互相帮助。

    这个词真是太棒了。

    我们绝对不是怀着恶意串通好的。

    「可是，他应该也可以选择去很远的城镇卖吧？毕竟量那么多。」

    「嗯，正常状况下是可行。不过，都仕这次没有办法这么做。」

    看我回答得这么有自信，萝蕾雅不明所以地微微歪头问道：

    「为什么？」

    「就算他是事业做得有点大的商人，你们觉得他身上会有能让萝蕾雅真的吓到差点晕过去的大笔现金吗？」

    「讨……讨厌！你不要一直记着这件事啦！我那时候只是吓到了一下而已！」

    红着脸不断拍打我肩膀的萝蕾雅真的很可爱。而艾莉丝小姐在听到我这么问以后先是稍做思考，才摇摇头。

    「我不太懂商人会带多少钱在身上……但感觉不太可能。」

    「是啊，一般商人都是看自己做生意的规模多大，就带多少现金。只是先不考虑到他买卖的商品、债权之类的整体资产。」

    尤其资产没办法轻轻松松换成现金。

    也就是说，他必须从其他地方带现金过来。

    「他这次好像跟不少人借了钱。甚至还跟地下管道借。」

    「『地下管道』是指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犯罪集团吧。虽然都仕自己也是半斤八两啦。毕竟他有办法指使盗贼帮他做事。」

    一般人当然不可能雇用得了盗贼。所以能雇用盗贼的都仕很明显跟罪犯有挂勾。

    他用一样的管道借钱，而跟那种管道的人借，却没在期限之前还清，又会有什么下场呢……

    「现在那些人就在南斯托拉格等他回去。所以他说什么都要挤出这笔钱。」

    顺带一提，这些全是雷奥诺拉小姐告诉我的。

    她虽然没有师父那么厉害，却也是个不能小看的人物。

    「那，刚才那个人回到南斯托拉格之后，就会被杀掉吗……？」

    萝蕾雅的表情看起来有点悲伤。

    我倒不觉得他有这么值得同情，萝蕾雅真善良。

    「别担心。雷奥诺拉小姐有想好妥协方案。」

    「是吗？太好了。」

    只是他能不能活命，还是要看他到底借了多少钱。

    万一借得太多，就是直接死路一条。

    而且雷奥诺拉小姐反倒比较希望斩草除根。

    要是下手不够重让他又卷土重来，会增加不少麻烦。

    不过，我也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松了口气的萝蕾雅。

    再偷偷瞥向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她们感觉已经发现了。

    只是好像也没有要说出口的意思。

    「好，再来只要收拾好残局，就算圆满落幕了。」

    「残局？」

    「嗯。因为这次请很多人帮忙，要好好跟他们聊一聊才行。所以，萝蕾雅，我明天又会再出去一段时间，就麻烦你看店了。」

    「喔……？我知道了。」

    萝蕾雅虽然对我婉转的说法感到疑惑，也依然点头答应了我的吩咐。

 第二卷 来做生意吧! epilogue 尾声

    都仕窝德离开我们村子大约一星期后。

    总算搞定残局的我，正在跟萝蕾雅她们享受下午茶的时光。

    我们正在悠哉吃着师父传送过来的点心，而且是玛莉亚小姐亲手做的。

    萝蕾雅她们也很喜欢这些在这附近弄不到的好吃点心。

    不过，我希望你们多少可以客气一点。

    因为连我都很少有机会吃到。

    「这下终于可以不用天天绷紧神经了。」

    「是啊～可是，珊乐莎小姐──」

    「怎么了？」

    「你在那个商人过来我们村子之前也一直都很忙吧？森林里的地狱焰灰熊也是在你刚来没多久的时候跑出来的。」

    「……的确。明明我只要能腾出时间碰炼金术就好了。」

    我「呼」地轻轻叹了口气，接着艾莉丝小姐又拿起了一个点心吃进嘴里，笑着说：

    「可是，是店长阁下决定要跟那个商人对抗的不是吗？」

    「因为你们三个都举手赞成想方法对付他啊。」

    「是没错……可是你应该也不后悔吧？」

    「不后悔。毕竟就整体来说，除掉那个商人带来的利益会比较大。」

    「应该不只比较大吧……店长小姐这次是不是赚了不少钱？而且其实不会有人用你跟商人说的方法来消耗牙齿吧？」

    凯特小姐说到这里就笑而不语，让个性正直的萝蕾雅讶异地说：

    「咦？原来那是骗他的吗？」

    「我没有骗他。因为的确有把牙齿加工成魔晶石的做法。」

    只是非常没有效率。

    因为这种做法是特地去除冰牙蝙蝠牙齿的优点──也就是特别强的冷却能力，转换成较为泛用的魔晶石。

    其实就像是「我需要水，就找个冰块来融成水」的意思。

    过程中需要花费融化冰块的成本，而且要用这种魔晶石制作冷却帽子那样的炼器，又要再多花好几倍的费用。

    非常浪费钱。

    因此，冰牙蝙蝠的牙齿基本上都是不经过加工，直接使用。

    而这次的问题在于冰牙蝙蝠的牙齿用途不多，也没地方可以卖，所以这次我把很大部分的残局都推给师父收拾。

    反正王都离这里很远，可以卖掉不少。

    顺带一提，上次把冰牙蝙蝠的水果传送过去一阵子过后，师父就帮我把大部分换成了大量的酒、硬币，还有玛莉亚小姐做的点心。

    里面好像有满不错的酒，大部分都被安德烈先生他们开开心心地拿回去喝了。

    「所以，你是真的赚了不少吧？」

    「我不否认。」

    滥捕冰牙蝙蝠，零花费。

    牙齿卖出的价格比市价高好几倍，赚得荷包满满。

    收购牙齿又用便宜到不行的价格坑了那个商人一笔。

    再把那些坑来的牙齿用低于市价好几成的价格推给师父。

    老实说，我从来没有一次看过这么多金币。

    「呃，这些钱要怎么办？」

    「我毕竟是炼金术师，会把钱拿去买些材料……不过，大部分都会给大家贷款。」

    「贷款？」

    「一部分是给狄拉露女士贷款。你们也知道狄拉露女士的旅店开始扩建了吧？」

    「是啊……嗯？原来扩建的钱是店长阁下出的吗？」

    「对。因为这次有请很多采集家来帮忙，算是回馈大家。」

    我有支付薪水跟手续费给当天亲自来帮忙的人，所以又选了另外的方法贡献这个村子，也就是扩建旅店。

    好像有不少采集家都很困扰旅店已经客满，甚至连餐厅都进不去的情况，我才会投资帮助解决这个问题。

    其实我本来打算完全自己出钱帮忙盖，但是狄拉露女士坚决表示：「我不能白白收你这么大一笔钱啦！」才会变成用贷款的方式出资。

    我们最后说好这笔贷款不需要付利息，等扩建好之后有赚钱，再慢慢还清贷款。

    「其他还有用来资助被都仕陷害的那些炼金术师。」

    但是这件事很难由我主动出手，所以我请跟我一样因为这次事件多赚不少钱的雷奥诺拉小姐共同出资，用非常便宜的价格买下都仕的债权。

    他大概也不想死吧。听说……他好像在还款期限的压力之下拼死命求生路，因此卖掉了所有的债权 。

    我没有在场不清楚详细情形，但是雷奥诺拉小姐跟菲利欧妮小姐跟他谈完这笔交易回来的时候，脸上都挂着非常灿烂的笑容。

    而他有没有因此捡回小命……就不知道了。

    雷奥诺拉小姐是说：「他的钱可能不太够他还债呢～」

    「这样啊。那，这间店里现在应该没太多现金了吧？太好了。我还以为这里的地板要被钱压垮了呢。」

    萝蕾雅好像比较在乎「钱都用掉了」，神情在听完这些事情以后放心了许多，同时也深深吐了口气。

    「萝蕾雅，你这样讲也太夸张──」

    「才不夸张！我还一直避免走到放钱的房间附近耶！」

    毕竟萝蕾雅光是看到只跟其中一小部分等值的钱，就快昏倒了嘛。

    ……不晓得在我们店里最多钱的时候被她看到，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店长小姐真善良。那些受害的人是很可怜没错，可是店长小姐也没必要用自己的财产资助他们吧？」

    「因为那些炼金术师也跟我一样是刚开店的菜鸟，我没办法当作事不关己。」

    虽然我没料到人数会比原本预想的多。

    「但是那些『菜鸟』年纪都比店长小姐大，不是吗？」

    「的确。而且也比凯特小姐年长。毕竟他们都出来开店了。」

    刚离开学校就开店的我才是例外。

    一般会到其他炼金术店花几年时间锻炼，等钱存够了才开店。

    「不过，其实我帮助他们，也不算是损失。因为以后那些炼金术师就是我跟雷奥诺拉小姐底下的人了。呵呵呵……」

    「又……又是这种邪恶的笑容……」

    「别担心，萝蕾雅。她不会对那些人做多邪恶的事情。」

    「是啊，毕竟店长小姐善良过头了。」

    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在听到萝蕾雅的话后面露苦笑，耸了耸肩。

    「咦～我才没有多善良，我会请他们乖乖付清借款，有些时候可能还会需要逼他们帮我的忙。」

    「是吗？那你会收多少利息？」

    「……我现在没有想到要收多少。」

    他们缺钱缺到快喘不过气了，我总不能还跟他们收利息吧？

    尤其他们之前也吃了不少苦。

    「而且，店长阁下会需要逼一群不成熟的炼金术师帮忙吗？你遇到麻烦事的时候，不是可以找师父帮忙吗？」

    「……是没错。」

    而且我也很努力精进自己，实力不会输给一般的炼金术师。

    「太好了。珊乐莎小姐果然还是一样善良。」

    看到萝蕾雅笑得这么灿烂，我也没继续多说什么，只是用茶杯遮起了自己的脸。

 第二卷 来做生意吧! 后记

    好久不见……总觉得距离上一集出版的时间好像也没久到该说好久不见，总之，大家好，我是いつきみずほ。

    非常感谢各位继第一集之后，也愿意拿起这次的第二集。

    书籍版有下一点能让看过网页版的读者也能觉得新奇的工夫，让这集多了不少艾莉丝小姐耍笨的情节。超级大放送。

    记得第一集也写过类似的事情。

    ……唔唔？那下一集是不是就要增加很多凯特小姐的戏份了？

    希望可以顺利出到第三集。

    虽然能不能出，就要看销量了。

    珊乐莎从小就完美吸收了来自从商父母的「精辟」教诲，并在这次故事当中显露了较为无情的一面。

    她不会对攻击商人的盗贼，以及妨碍正直商人做生意的黑心商人手下留情。

    小时候的教育果然很重要。

    珊乐莎并不只是单纯长得可爱而已。

    毕竟她有能耐独自来到边境的小村庄开店嘛。

    虽然她有师父特别亲笔写给她的笔记可以参考，可是十五岁就可以自己开店还是很厉害。

    那么，这次后记不会像上一集一样提到插画。

    这部作品明明就有这么可爱的插画，居然只字不提？

    问我为什么吗？因为我写这段后记的时候还没看到画好的插画。

    不过没关系。

    我相信这本小说最后一定会得到很棒很好看的插画。

    所以，我要感谢ふーみ大人每次都提供美美的插画！

    还有编辑大人、校稿大人，还有各位协助出版的相关人士，以及亲爱的各位读者大人，真的很谢谢大家对这部作品的支持。

    希望我们下次有机会再相见。

    いつきみずほ

 第二卷 来做生意吧! ［特别加笔短篇］女人味与做点心

    「唔唔唔唔～～」

    熬夜了好几天的我一离开炼金工坊，就在从窗户照进来的阳光下大大伸了个懒腰。

    可以同时感受到完成工作的成就感跟疲劳的这种感觉还不赖。

    「……呼。」

    深深吐出一口气以后，我的肚子就像在抗议一样发出「咕噜噜噜」的声音。

    我用手轻轻摸着自己的肚子，像是要安抚传出饥饿讯息的肠胃。

    专心的时候不会很在意肚子饿，放松下来之后，这种感觉就忽然明显了起来。

    虽然随便吃点什么就够了，但既然都要花时间吃，还是会想吃点好吃的东西。

    最近一到中午，就会闻到很香的味道……

    「萝蕾雅～要可以吃午餐了吗？」

    「现在吃午餐还有点早──唉……」

    萝蕾雅一回头看到走进店里的我，就看着我的脸发出感觉有点傻眼的叹息。

    等等，你这样是不是有点失礼？

    我是觉得这样说想吃午餐有点孩子气啦，可是也不用这样吧？

    「珊乐莎小姐每次从工坊出来都会变得很没有女人味耶。总是弄得邋邋遢遢的出来……」

    「啊，原来你叹气是叹这个？可是我应该有保持身体干净啊。毕竟我是炼金术师。」

    「那个，我觉得身体干净跟外表干净是两回事！你都有很方便的梳子可以用了，可以至少梳一下头发啊。」

    萝蕾雅说完「你等我一下」就跑去里面拿梳子出来，开始仔细梳起我的头发。

    光是给她梳一梳，我蓬蓬松松的头发就马上被梳得很直，也渐渐变得有光泽。

    这是萝蕾雅拿来的炼器「润泽发梳」的效果。

    就算是平常很邋遢的人，都可以用这种神奇梳子常保头发润泽。

    ──前提是不会懒到连梳都不梳。

    「嗯～～这把梳子的效果真的好棒。」

    「毕竟它也是炼器嘛。王都也很多人喜欢这种梳子……只是销量不太好。」

    我同意心情看起来很好的萝蕾雅的感想，却也稍稍露出了苦笑。

    这种梳子很贵，买得起的人并不多，再加上它很耐用，买一把就可以……是不至于可以用一辈子，可是也至少能用半辈子。

    所以就算很热门，销量也不怎么样。

    因为这种梳子在炼金术师眼中，并不是很容易赚取利润的商品。

    「太奇怪了，换作是我，我宁愿过得节俭一点也要买到这种梳子……」

    「嗯～因为它也不是必需品。」

    照理说所有女性都应该会想要有一头亮丽的秀发，但它的价格并不是想稍微打扮自己的庶民说想买就买得起的。

    这种梳子也可以有效改善在大太阳下务农时晒伤的发丝，如果它能再便宜一点，农村的居民大概也会很想买，只是它也不像冷却帽子会影响到工作期间的安全性跟工作效率，比较偏向奢侈品，所以用现在的价格上架，也不可能会有村民想买。

    「毕竟我们村子连时髦的衣服都卖不出去，梳子应该更不可能吧～」

    「而且它也不像魔导炉特别重，不能降价。」

    「要是很便宜，又会全部被行商买走。」

    萝蕾雅这么说的同时，也俐落地梳完了我的头发。她接着帮我绑了一下头发，再用从口袋拿出来的缎带固定住。

    「好，弄好了！……嗯珊乐莎小姐本来就长得好看，我觉得你可以多花时间打扮自己！」

    「唔～可是我现在对炼金术的兴趣，多过把自己打扮得很漂亮。毕竟时间有限──不过萝蕾雅就花很多心思在打扮上了吧？」

    萝蕾雅的打扮比我刚来这个村子的时候好看很多。

    不只是因为她会在我这里把身体洗干净，也是因为她的衣服比先前更时髦了一点。

    简单来说，就是比其他村民的打扮更有「品味」。

    「你这套衣服是自己做的吧？」

    「嘿嘿嘿，因为珊乐莎小姐给我很多布料，还让我有机会看到更多服装设计的范例。」

    「我给的都只是小东西而已，不过看你这么开心，也是值得了。」

    萝蕾雅虽然说我给她「很多布料」，其实也只是一些边角料。

    我给最多的是环境调节布的边角料。这种染成漂亮颜色的布料在萝蕾雅眼中似乎是非常珍贵的东西。

    因为大小不够做一整套衣服，她就会把特别小块的缝成缎带，或是一些小装饰。

    拿到稍微大块一点的布，就会缝成短裙或是披巾。

    她真的满会有效利用多出来的布料。

    「对了，珊乐莎小姐，你可以只把布料染成漂亮的颜色，不加上效果吗？只是我希望不会花太多钱。」

    「可以啊～但便不便宜就难说了……嗯，至少不像环境调节布那么贵。」

    老实说，找我帮忙染也不一定比从别的地方买染好的布便宜。

    毕竟我也是高收入的炼金术师。

    「果然没那么好的事情……」

    「你要的话，我可以直接做给你啊。反正你应该不是要拿来卖吧？」

    反正原料不会太贵，不算我的工本费还算相对便宜。

    不过，如果她想要把做好的衣服当成杂货店里的商品，我就会跟她收原价了。

    「那当然！可是要你免费帮我染布，我会有点过意不去……」

    「你不用放在心上。不过前提是你不会太频繁想染。」

    「唔唔，虽然我很想要漂亮的布……」

    萝蕾雅听到我笑着这么说，就烦恼地嘀咕了起来。

    「总之，你想要再跟我说一声。我会帮你染。」

    「谢……谢谢你……不过，珊乐莎小姐明明有能力用染色的布跟梳子之类的技术，却都没怎么好好打扮自己吧？怎么说……对！你这样太浪费自己的女人味了！」

    「咦～是吗？你是不是把女人味跟财力搞混了？」

    「呃……有余力打扮自己，也是一种女人味。这样真的太浪费了！你明明本来就长得很好看，也有足够的材料跟技术，却完全──」

    哎呀，萝蕾雅好像讲到有点激动起来了。

    我对穿着打扮没什么兴趣，很难陪她聊这方面的话题。

    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她冷静下来……？

    「──对了！我认识的人送了点心食谱跟食材过来给我。你有兴趣吗？」

    「而且珊乐莎小姐你──你说……点心吗？」

    我成功打断萝蕾雅之后，再接着说：

    「嗯，对。她很会做料理，所以你照着她的食谱做，一定会很好吃。」

    送我食谱跟食材的当然是玛莉亚小姐。

    大概是因为我有跟师父提到做了魔导烤炉，她才会想送我吧。

    「做点心！听起来就很像都市女生平常享受的乐趣！珊乐莎小姐，我们一起做点心吧！」

    虽然不再聊打扮，却也点燃了她对做点心的热情。

    做点心不像聊打扮那样难以参与，所以我平常会愿意陪她一起做点心，可是现在有点不太想花力气在这件事上。

    「啊～今天你就自己做吧。我没有睡饱，没什么精神。」

    「……唔～是吗？也对，你熬夜好几天了。好。那我会做好吃的点心，你等我一下！」

    「嗯，拜托你了～那我先休息一下。」

    我是不知道做点心是不是「都市女生」的乐趣啦，但既然萝蕾雅这么高兴，加上我也可以吃到好吃的点心，就没什么好计较的了。

    我坐到椅子上，一边看着萝蕾雅忙碌的背影，一边把手肘撑在桌上，顺着熬夜过后的睡意打起瞌睡。

    这种悠哉的气氛也很不错。

    坐着等就会有好吃的东西送上来。

    太棒了。

    我想细细品味这段舒适的时光。

    不过，店面方向却传来呼叫铃的「喀啷、喀啷」声，像是刻意来打扰我的美梦。

    「啊……」

    满手粉末的萝蕾雅抬起头，一脸不知所措。

    「啊，没关系、没关系。我去就好。」

    「对不起。明明我才是负责顾店的……」

    「别在意、别在意。我很期待你做的好吃点心。」

    我对向我道歉的萝蕾雅露出微笑，起身甩开缠着我的睡意。

    啊～如果是麻烦的客人，我就要早点把对方赶出店门！

    结果来的是一般的客人。

    我不能对一般客人太失礼，就像平常一样很有耐心地待客，意外花了我不少时间。

    而厨房也在这段期间开始传出香味，害我一直很在意……嗯？这味道好像已经不是「香」了？

    一打开厨房门，就能清楚闻到烤焦味。

    而在我眼前的是手上拿着焦黑饼干，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萝蕾雅。

    「对……对不起，珊乐莎小姐。我把食材浪费掉了……」

    「啊～没关系。反正第一次尝试的事情本来就很容易失败。」

    我对一看到我就开口道歉的萝蕾雅摇摇头，要她别在意。

    我自己在炼金术这方面也是一直在失败中摸索答案。

    最重要的在于反省自己为什么会失败，并努力改善。

    「你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吗？」

    「不知道。我只是照着书上面写的做而已……」

    我从沮丧的萝蕾雅手中接过食谱，亲眼确认内容。

    这可是玛莉亚小姐送过来的食谱。

    应该不会写错才对……

    「我看看…………啊～抱歉，是我的问题。」

    「咦？为什么？」

    「嗯。问题在设定温度的部分。」

    魔导烤炉设定温度的刻度，大多上限会标到十。

    而书上写烤饼干要把温度设定在「四到四五之间」。

    但这里有个陷阱。

    就算刻度一样在十，温度也会依据烤炉的类型而有所不同。

    一般料理用魔导烤炉几乎不会有差异，可是我这里的是还能烧瓷器的高档货。调到最大刻度的十，会连铁都被烤到熔化。

    依据烤炉类型调整应该调到哪个刻度，对炼金术师来说是常识。而玛莉亚小姐当然也知道。

    所以她才没有在送来的食谱上注记，可是萝蕾雅并不是炼金术师。

    没有事先说明，她一定会把刻度调成书上写的数字。

    这次的问题就在于我忘记先告诉她这件事。

    「抱歉，用这个烤炉的话……调成书上写的数字四分之一的刻度就可以了。」

    「原来如此。那个……我可以再试一次吗？」

    微微低着头的萝蕾雅眼神往上看着我，询问我的意见。我回答「当然没问题」。

    「你要试几次都没问题。反正玛莉亚小姐送了很多点心材料过来。」

    「谢谢你！我会努力试到可以做出好吃的烤饼干！」

    萝蕾雅笑着握紧双拳，并依照她的宣言努力摸索怎么烤饼干。

    而且是真的尝试了很多次。

    试到连午饭都忘记煮了。

    虽然她的努力也没有白费，练出了一手好手艺……可是我熬夜一整晚没吃，肚子很饿。

    该不会今天的午餐就是饼干了吧？

    我一边这么想，一边咬下烤得有点过头，带有一点苦味的酥脆饼干。

 第三卷 钱财短缺了? 序幕

    台版 转自 天使动漫论坛

    天使动漫录入组

    图源：墨家小白

    录入：kid

    在我们请某位有点让人伤脑筋的商人离开约克村一阵子之后。

    原本村子里还像泡沫经济炒热景气那样，非常热闹，就在我大幅调低了冰牙蝙蝠牙齿的收购价，外加洞窟里的蝙蝠数量变少之后，现在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多人了。

    有少部分采集家抱怨没得赚，但大多听到「要避免明年以后资源短缺」这个理由就不会再多说什么，所以也没有引发大问题。

    而且大部分冒险家之前就赚够本了，再加上待在这个村子里，也只有想喝稍微高级一点的酒才会花比较多钱。

    这让大家的财产必定只会愈来愈多，暂时不需要烦恼过不了生活。

    「虽然我自己是付出了不少劳力，却没赚到多少利益啦。」

    我一想起最近让我特别费力的某件事情跟后来的结果，就忍不住摇头哀叹。

    萝蕾雅听到我这么说，就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是……吗？可是我感觉你没有自己说得那么吃力不讨好啊……」

    「……咦？会吗？」

    我明明是炼金术师却要去洞窟里狩猎，又要去南斯托拉格讨论一些作战计画，还要跟商人交涉，算下来也花了我不少劳力耶。

    我看向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接着她们也表示同意萝蕾雅的看法。

    「我不是想否定店长阁下的辛劳，可是你应该赚到不少利益吧？」

    「虽然店长小姐好像没有留多少现金在身边，可是你现在应该拥有不少债权……不对，是做了不少投资吧？」

    「是可以这么说没错……」

    我用有些投机取巧的方式借着冰牙蝙蝠牙齿赚了一大笔钱，其中大部分都拿去跟雷奥诺拉小姐合资买下其他炼金术师在那个商人──都仕窝德手上的债权。

    雷奥诺拉小姐似乎用会付现金的条件跟他杀价杀得很凶，可是这些债权也不是能马上获取利益的投资途径……

    「但其实还需要好一段时间，才能透过这些债权获利。而且我也有点担心是不是真的能收到他们的债款。毕竟他们本来就不算会做生意的炼金术师。」

    炼金术师这种职业本来就算有点不擅长做生意，也只要脚踏实地做好无聊的商品准备和贩卖，不随便冒险，就能多少赚一点钱，所以根本不会有机会背上债务。

    可是这些债权都是来自明明不容易亏钱，却还是负债的炼金术师。

    雷奥诺拉小姐好像以「资产评估也很重要！」为由，调查了他们会负债的原因跟一些相关详情，我也有听说她的调查结果……而这些负债的炼金术师里面有让人不得不同情遭遇的，也有负债原因让人傻眼到不行的。

    雷奥诺拉小姐预计会依据他们的情况安排不一样的还款计画，要自讨苦吃的人尽早还清，单纯无辜受害的人可以慢慢还。

    再加上我这边比较远，所以这些事情都是交给雷奥诺拉小姐处理。

    「不过，亏珊乐莎小姐愿意把钱借给他们耶。」

    「嗯～我是买他们的债权，跟『借钱』又有点不一样……」

    我们有跟「负债原因让人傻眼到不行的人」说会频繁确认他们有没有认真想要还钱，希望不会欠着不还。

    虽然这样赚钱有点投机取巧，但毕竟买下债权的钱也是我辛辛苦苦赚来的钱。

    而且他们有足以拿到炼金术师执照的实力，照理说只要脚踏实地赚钱，就可以赚到利润。

    「反正就算收不到债款，我也还有拿到一大批炼金材料，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这样我就可以专心处理炼金术好一阵子了，太好了。」

    最后跟都仕窝德买的冰牙蝙蝠牙齿数量实在太多，我自己一个人很难用光，所以我就利用师父那边的管道把牙齿换成各种材料。

    多亏换来的这些材料，我有一段时间都没多少进度的《炼金术大全》也开始顺利进展。光是这样，就值得我付出这么多劳力了。

    而且都仕窝德带了不少现金进来，对整个村子的经济很有助益。

    「店长阁下现在正在做的也是《炼金术大全》要做的东西吗？」

    「这个炼器叫做共音箱。材料是雷奥诺拉小姐提供的。」

    「哦，这个要怎么用？」

    「等我一下，我快做好了……好，完成了。」

    我做的是一个手掌大小的四角形木箱。

    虽然乍看只是普通的木箱，不过，它当然不可能只是普通的箱子。

    「把这个放在手上……『测试、测试。雷奥诺拉小姐，你听得到吗？』」

    『我有听到。看来是成功了。你有事情要找我的话，随时都可以联络我喔。』

    箱子突然发出声音，让艾莉丝小姐她们惊讶得睁大了双眼。

    「成功了。『好，谢谢你。那以后有事情会再联络你』──这就是它的功能。」

    「它……可以用来跟其他城镇的人说话吗？」

    「对。只是它很耗魔力，距离不能太远，使用时间也不长。」

    艾莉丝小姐把身子往前倾，凝视起我手上的共音箱。我把箱子递给她。

    「哦，它好轻啊。」

    「这么小的箱子有这种功能……真厉害。可是它这么方便，却好像不太普及的样子……？」

    「这种炼器好厉害。明明外表看起来只是个木箱。」

    共音箱从艾莉丝小姐手上轮流转交给凯特小姐跟萝蕾雅，而她们每一个人都很好奇地转动箱子，仔细观察。

    「因为它有点贵。一般定价是五十万雷亚。」

    「咦！哇哇！哇哇！」

    我这番话让现在拿着共音箱的萝蕾雅吓得浑身发抖。

    共音箱也顺势从她手上掉了下来。

    「危险！」

    艾莉丝小姐迅速展开行动。

    她朝着地板飞扑，把掉下来的共音箱接进怀里，成功避免箱子摔落地面。

    「哇哇哇……对……对不起！」

    「没关系，别在意。我把它接起来了。」

    萝蕾雅连忙蹲到艾莉丝小姐身边，艾莉丝小姐也对萝蕾雅露出帅气的笑容，并牵着她的手慢慢站起身。不过──

    「不用担心，它不小心掉到地上也不会坏。除非很倒楣摔到不该摔的地方。」

    「意思就是够倒楣的话，还是会摔坏吧？店长小姐，你把这么昂贵的东西拿给别人的时候要小心一点啊。不然我们会被你吓到。」

    「好。我知道了。」

    我也不太懂该怎么样小心拿。

    毕竟只是稍微贵了一点就胆战心惊的，根本没办法在师父那里打工。

    拿得太小心反而更危险。

    「还有，一般人不太容易运用它，也是它不怎么普遍的原因之一。」

    共音箱用到的魔力比传送阵少很多，但是一般人一定要消耗魔晶石才能用，而且就算魔力比一般人多，也是跟隔壁镇的人通话就有点吃力了。

    简单来说，如果想正常运用共音箱，就必须准备魔晶石，或是找魔力很多的人帮忙。

    再加上它本身的价格会大幅增加使用成本，理所当然不会普及。

    这次会做共音箱除了它是提升炼金术等级上的必经之路以外，也有一大部分是因为单纯让我跟雷奥诺拉小姐可以互相联络的话，可以忽视那些很麻烦的使用成本。

    而且共音箱很方便维持我们今后的互助体制。

    雷奥诺拉小姐提供材料建议我做共音箱的时候，我二话不说，就同意她这份对我大有助益的提议了。

    「这么厉害的东西没有被普遍运用，果然有它的理由在──对了，店长阁下，我想问你一件事，你现在方便听我说吗？」

    「嗯，当然没问题。你想问什么？」

    我面露微笑答应艾莉丝小姐，让压低了视线，看起来有点犹豫的她比较好开口。随后，她就用有点迟疑的语气问：

    「……嗯。现在不是已经不采集冰牙蝙蝠的牙齿了吗？我想问店长阁下知不知道什么比较好赚的炼金材料？不用到冰牙蝙蝠牙齿那么好赚也没关系。」

    「毕竟我们欠店长小姐一大笔钱，所以想帮忙采集一些你想要的，或是比较好赚的材料。虽然每次都要这样依靠店长小姐，也是有点过意不去。」

    「好赚的材料吗？我想想……」

    她们其实不需要这么急着还钱，不过，我也能了解艾莉丝小姐想早点还清的心情。

    毕竟扛着债务难免会觉得心神不宁嘛。

    「大树海这样的地方当然存在能让你们一次还清债务的采集品──」

    她们一听到我脱口说出的这段话，脸上就立刻浮现焦急神色，插嘴说：

    「啊，我……我希望是我们可以平安采集回来的东西就好。」

    「对……对啊。不然万一又受重伤让负债变得更多，就本末倒置了。」

    「我知道。我想想看，以你们的实力来说……」

    坏心虫可以一次带很多回来

    ，存货也常常不够，可是请她们去找坏心虫，会有点太大材小用。

    因为这简单到连萝蕾雅都可以去附近帮忙找，而且要找出大量坏心虫也很花时间。赚钱的效率并不是很好。

    而火焰石是接下来到冬天这段时期会有大量需求的炼金材料，收购价也很高，不过这附近只有地狱焰灰熊的栖息地能找到。

    现在还不知道之前那场狂袭的确切原因，去栖息地采集有点太危险了。

    记得这个时期还可以采到一颗值好几万雷亚的乔夫耶果实，只是不容易找到，所以要她们专心去找这种果实是一场很大的赌注。

    毕竟那主要是在采集其他材料的时候顺便找到的东西，性质上比较偏向赚外快。

    再来就是……

    「对了，腐果蜂的蜂蜜怎么样？现在刚好是采蜂蜜的季节，而且那是高级蜂蜜的原料，收购价会很高喔。虽然需要事前准备一些用具，但是找到很大的蜂巢就可以一口气赚不少钱。」

    我考虑过脑海里几种材料的可行性以后，便提议一种很适合她们现在去采集的蜂蜜，却随即看见她们一同表达困惑。

    「腐果蜂？凯特，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听说。抱歉，店长小姐，可以麻烦你说明一下吗？」

    「嗯，当然可以。腐果蜂这种生物──」

    正如其名，是一种以腐烂的果实为主食的蜜蜂。

    它们通常会在秋天进入尾声的时候开始频繁活动，在有冰牙蝙蝠栖息地的地方则是夏天就会开始出现。

    它们会去抢冰牙蝙蝠存粮里已经腐烂的果实。

    会抢食物的它们本来应该会是冰牙蝙蝠的敌人，可是它们抢的是冰牙蝙蝠不吃的果实。所以被抢走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而且腐果蜂会顺便帮忙驱赶其他入侵洞窟的敌人，反而算是一种共生关系。

    腐果蜂从冰牙蝙蝠的果实上采集来的蜂蜜会特别受到重视，收购价也比一般蜂蜜高上许多。

    「顺带一提，有冰牙蝙蝠的洞窟附近好像很容易出现比较大的腐果蜂巢。毕竟可以找到的食物比较多。」

    「原来如此……嗯？该不会现在进去冰牙蝙蝠的洞窟里面，就会被那种蜜蜂攻击吧？」

    艾莉丝小姐似乎注意到了我在说明途中提到的「驱赶其他敌人」的意思，我接着说：

    「的确有被攻击的风险。虽然有准备防虫炼器，应该就不需要担心了。啊，采集腐果蜂的蜂蜜的时候，我建议不要用『驱虫』的炼器，要用『防虫面纱』。」

    「一般的驱虫炼器不行吗？那不是还比较贵吗？」

    「不行。『驱虫』炼器的功能是制造出一块让虫不想靠近的空间，可是，你觉得它们发现自己的巢穴被攻击，还会只因为『不想靠近』就逃走吗？」

    「……说得也是。其他还需要用到什么东西？」

    「可以解蜂毒的解毒药也一定要带。因为它们的毒有可能致命。」

    我强调解毒药的重要性之后，凯特小姐就讶异得睁大了双眼。

    「会致命？原来这种蜜蜂这么危险吗？」

    「要是每个人都有办法采集，收购价就不会很高了。」

    「唔……说得也是。我们是不是应该找安德烈先生他们一起去……？」

    「这就交给你们决定了。其实也要看蜂巢是在森林里的哪个地方，不过，找他们同行还是会比较安全。但如果比较注重赚的钱多不多，就另当别论了……」

    就算蜜蜂本身不构成太大的威胁，森林里也还存在其他魔物。

    只有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两个人的话，不小心在找蜜蜂途中闯进森林深处会有点危险。可是，我认为这应该由她们自己来决定。

    毕竟她们也是专业的采集家。

    「谢谢你，店长阁下。我们会再仔细想想该怎么办。」

    「好。你们自己也要小心一点喔。」

 第三卷 钱财短缺了? 采集蜂蜜与成果

    「好了。今天要来做什么好呢？」

    我目送艾莉丝小姐她们出门工作以后，就开始处理自己的本业。

    虽然把时间花在借着炒短线或投资赚钱也不赖，但我还是想先磨练自己的炼金术。

    我分很多次慢慢弄的《炼金术大全》第四集也只剩下最后一小部分了。

    再过不久就会进到第五集，师父曾跟我说「差不多第五集开始会比较吃力」。

    吃力归吃力，如果有认真磨练自己的技术，最先遇到的反而会是资金问题，而非技术不足。

    因为要提升炼金术师等级，就必须连不会有人买的商品也要做出来。

    除非资金非常充裕，不然仓库里堆着一堆这种东西其实很～麻烦。

    至于有多麻烦……拿艾莉丝小姐差点丢了性命那时候用的炼药来举例好了。

    其实那种炼药也在第四集里面。

    它的制作成本高到会让艾莉丝小姐她们得花很长一段时间才还得了债，甚至连整个仓库摆满钱的那时候，我也还是会犹豫该不该做这种药。

    以我现在手头上的现金来说……应该还差一点点才能做？总之它就是昂贵到这个地步。

    这种状态下硬是挑战做这种药的话，一旦失败，就会直接破产。

    就算成功了，也需要找到买家，不然就会没有足够资金继续经营店面。

    第四集以后很多这种高成本的炼器跟炼药。

    也难怪师父说会比较吃力。

    假如没有师父送我那些材料当饯别礼，我一定会更晚才到现在的进度。

    不过，师父送我的材料剩下不多。

    用完以后就得自己赚钱买高级材料。

    「反正第四集已经不用担心材料不够了。因为我全部买齐了。」

    再来就只要一个个做出来就好。

    「今天……就来做飘浮帐篷吧。」

    这种炼器正如其名，是一种会飘在空中的露营用帐篷。

    只听这段说明会觉得好像很神奇，但其实它飘浮的高度只有离地十公分，外表上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

    不过，也不能太小看它。帐篷飘在空中可以避免受到地面凹凸、湿气、寒冷的影响，也不会有虫跑进去，保证可以在里面睡得很安稳。

    只需要露营一两天可能还感觉不到它的好，不过，有时候会长期待在野外的采集家一定会非常想要这种炼器。

    「尺寸……做成四到五个人用的好了。」

    单纯需要做过一次的话，也是可以做成一个人用的，只是很可能会一直留在仓库里积灰尘。

    至少也要做成可以三个人用的大小，才能在跟艾莉丝小姐她们去采集的时候拿出来用。

    虽然不知道会不会有机会跟她们去采集，但既然都要做了，就先预设可能会有这种情况吧。

    「首先割好要用的皮革……」

    我从帐篷的部分开始做。帐篷的部分真的就只是普通的帐篷，所以我只需要重复把割好的皮革缝在一起。

    步骤很简单，却也很累人。

    因为我要缝的是皮革。

    我可以利用魔力强化体能，应该是不至于像一般皮革工匠那么费力，但是还是很花时间。

    而且是可以四到五个人睡在里面的尺寸，要缝的范围当然也比较大。

    要不是这个村子里没有皮革工匠，我其实很想请专业的人代替我做。

    「不知道有没有可以轻松缝好皮革的炼器？」

    边抱怨边缝的我在好几天之后，终于做好了帐篷。

    在帐篷底层画上回路，再铺上另一层厚皮革，就算正式结束了麻烦的工程。

    「不过，我还想再顺便多加点功能。反正也卖不出去。」

    因为是自己人要用的，我不会考虑制作成本。

    而且只是单纯会飘浮也有点可惜，不是吗？

    「干脆再加上环境调节布的功能……跟驱虫效果吧。还有……」

    当然，制作难度会比一般情况还高。

    我是没有特别喜欢挑战自己──但是这样既可以锻炼自己的技术，又会让做出来的帐篷用起来更方便。

    虽然要消耗的魔力或要消耗的魔晶石会比较多，并不完全只有好处……算是因为我自己要用，才可以加这么多奢侈的功能。

    「这样就好了。再来就是……」

    我有点费力地在皮革上画好回路之后，盖上另一张皮革，再把整个帐篷放进炼金炉里。

    接着放进各种材料跟水，开始加热。

    「搅拌一下～做大尺寸的东西果然还是要用大型炼金炉。」

    先不论用小锅子也能做的炼药，有不少炼器一定要用大型炼金炉才能做。像是帐篷跟床单。

    不过，大型炼金炉非常昂贵。

    只是不买就没办法提升炼金术师等级，所以当炼金术师真的很花钱。我当上炼金术师之前还很天真地以为「只要拿到执照就可以轻松赚大钱了！」，实际上根本没有这么好的事情。

    当然，必须通过窄门才能拿到执照的炼金术师过的生活，还是会比一般平民好很多。

    「好了。大概就这样吧。」

    我拿下放在魔力炉上的炼金炉，把帐篷拿出来冲洗。

    等它干了以后……

    「应该就做好了！……来确认一下可不可以正常发挥功能吧。」

    我扛着摺叠起来的帐篷走到店里，就看见萝蕾雅手肘撑在柜台上发呆，看起来有点困。

    现在村民比以前更愿意来店里消费了，但是刚过中午的这个时段大家都还在工作。所以这时候几乎不会有客人上门。

    「萝蕾雅，辛苦了。」

    「啊，珊乐莎小姐。你今天的炼制工作都做完了吗？要不要泡茶给你喝？」

    萝蕾雅不知道是不是很高兴有事情可做，立刻站了起来。我把扛过来的帐篷拿给她看。

    「应该可以算做完了。只是我还想确认一下成品的功能。」

    「确认……我也可以一起去看吗？」

    「嗯，可以啊。我要先把它架在院子里，走吧。」

    我们来到店门口的小院子。我把帐篷放在地上，灌注魔力，随后帐篷就迅速自动架设好，并轻轻飘浮起来。

    （插图009）

    「哇！飘起来了……这个帐篷不需要用到把它撑起来的棍子吗？」

    「嗯。所以要带着走也不会很麻烦。很方便吧？」

    「好方便喔！太厉害了！」

    不过，它依然是个体积很大的皮革制品。再加上我用的是很坚韧的厚皮革。

    这让它的重量变得并不算轻，所以还是没办法轻轻松松带着走。

    「对了，你走进去就可以马上知道它有多舒适喔。请进。」

    「好，那我进去看看……啊，好凉快喔！而且感觉轻飘飘的，好舒服！」

    「哼哼哼。你也可以在里面试睡看看喔。」

    「哇，比睡在床上还要舒服耶。好棒喔！哈哈哈！」

    萝蕾雅直接躺在里面滚来滚去，笑得很开心。

    没错，这个帐篷睡起来会舒服到让人觉得自己好像飘在天上。

    应该说，它也真的是飘在空中。

    而且我有加上空调功能，睡在里面一定可以睡得很安稳。

    甚至要把它当成平常睡觉的床铺也没问题──前提是要不在乎它的价格。

    「珊乐莎小姐，这个帐篷大概值多少钱？你要放在店里卖吗？」

    「这种帐篷的价格要看它的大小，应该至少十万雷亚以上吧。所以放在店里卖，这个村子里面大概也不会有人来买。」

    一般人不需要特地买帐篷，这个村子的采集家也不会买太贵的炼器。萝蕾雅在听到我这么说之后稍做思考，接着摇摇头说：

    「不，搞不好会有人想买喔。我这段时间顾店下来，觉得采集家好像都不太知道有什么样的炼器。你把帐篷摆在这边宣传它有多方便，应该会有人有兴趣吧？毕竟现在有很多人手头比较宽裕，我认为可以试试看。」

    「……原来如此，你这么说也满有道理的。」

    其实这么说不太好听，但是采集家基本上没有多少学识。

    他们不太清楚这世上存在什么样的炼器，导致很少采集家会特地想办法增加工作效率，又或是购买可以加强效率的工具。

    有极少数情况是会用「想要其他采集家用的那个很方便的东西」这种名义找炼金术师订做，却不会有人上门问「有没有某种功能的炼器」。

    所以我特地做的「可委托订制」的牌子，也只是放着积灰尘。

    啊，不，我还是有把它清理干净，说积灰尘只是比喻而已。

    「只是要缝帐篷的话，我应该也可以帮忙吧？我顾店的时候也常常闲着没事做，有人要订，我就趁没客人的空档帮忙缝！」

    萝蕾雅握紧双手，眼神充满干劲，不过……

    「我是很感谢你愿意帮忙，可是缝皮革很累喔。」

    我自己是利用体能强化增强力气来缝。

    可是一般人没办法这么做，会需要先在皮革上打洞，再把针

    线穿过去，是非常单调而且累人的工程。

    一般缝皮革非常费力耗时，叫萝蕾雅帮这个忙会让我有点过意不去。

    「不，请你让我帮忙。闲着没事的空档真的太多了，我有点不好意思拿这么多薪水……如果有其他我可以帮忙的事情，都尽管说。」

    「是吗？我觉得你帮我煮饭就已经算帮了大忙了……好。有你可以做的事情，我再找你帮忙。」

    「知道了，我一定帮。我也会看好帐篷，避免有人把它偷走！」

    「嗯。但反正我们这里有防盗装置，你不用花太多心思顾它。」

    比起帐篷被偷，我更怕萝蕾雅被一时心急的小偷攻击。

    再加上我有帮这个帐篷加上露营的时候还满需要的「夜袭反击功能」。

    我把这个功能调整成有人想拿出庭院就会发动好了。

    虽然很可能一个不小心闹出人命……可是也不需要在乎小偷的死活吧？

    ◇　◇　◇

    隔天，我把飘浮帐篷跟写着详细说明的牌子一起放在店门口展示。

    当然也有写上「请勿偷窃，否则不保证能活命」的警告标语。

    我相信这个帐篷是很有魅力的商品，不过它价格不斐。我不太期待会有人买它。

    ──我本来是这么想，却听到萝蕾雅说一整个早上已经有好几个人来洽询了。

    他们还没确定要订，但是应该可以期待一下？

    大家好像也很惊讶有这么方便的炼器存在，看来以后搞不好可以借着多展示一些商品增加营业额。

    这个村子里赚最多钱的采集家应该是安德烈先生他们，只是他们看起来也没有在挥霍。

    其他采集家看到安德烈先生他们用我做的炼器，或许也会想跟着一起用，我干脆推销一些炼器给他们好了。

    「对了，艾莉丝小姐她们说今天会去采腐果蜂的蜂蜜回来……」

    「嗯，她们好像昨天才终于找到蜂巢。」

    昨天吃晚饭的时候，她们说在冰牙蝙蝠栖息的洞窟附近监视，很快就发现腐果蜂了，却多花不少时间追踪腐果蜂才找出巢穴。

    腐果蜂的飞行速度很快，导致它们的活动范围也很广，最远可以到方圆好几公里。

    要在没有明确道路的森林里面追着蜜蜂到处跑有多困难，并不会太难想像。

    幸好腐果蜂一直在冰牙蝙蝠栖息的洞窟跟巢穴之间来来回回，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才能借着跟安德烈先生他们分工在沿路上留人看守，慢慢找出正确的飞行路线，在几天后找出巢穴的正确位置。

    「而且他们找到的蜂巢好像很大，应该可以期待他们会带不少蜂蜜回来。也算是不枉费大家努力这么多天了吧。」

    「对啊。可是，珊乐莎小姐，森林里不会有想抢蜂蜜的魔物吗？」

    「喔，这你不用担心。因为──」

    正当我想解释为什么的时候，突然有人些微慌张地打开店门。

    冲进店门的是我们才刚提到的凯特小姐跟艾莉丝小姐。

    「你们回来了──」

    「店长小姐！我借一下厕所！」

    「啊，嗯，你不用客气──」

    凯特小姐一听到我这么说──

    就二话不说，飞奔冲往里面。

    她是一直忍着没上厕所吗？也难怪啦，毕竟女生一般不太想在森林里上厕所。

    我感到有些疑惑，并转头面向露出苦笑的艾莉丝小姐。

    「艾莉丝小姐，欢迎回来。」

    「欢迎回来。你们有采到蜂蜜吗？」

    「嗯，我回来了。蜂蜜在这里。」

    艾莉丝小姐把背着的皮袋放到柜台上，敞开袋口。

    萝蕾雅看到里面叠着许多蜂巢切片，讶异地说：

    「哇，看来是很大的蜂巢耶。半个蜂巢就这么多了吗？」

    「那当然。店长要我们最多拿半个，而且采集家本来就不应该一次把材料采个精光。」

    「因为要是全部拿走，明年以后就没得采了。」

    全部带回来是可以一次拿到很多蜂蜜，可是会让大部分腐果蜂没有食物可吃，最后饿死。

    这样会导致明年以后可以采集的蜂蜜变少，甚至造成其他采集家的困扰。

    所以，最多只能采半颗蜂巢。

    其他采集资源也是同理。维护资源永续也是采集家的重要任务。

    「这些全部都要给我收购，对吧？可是安德烈先生他们怎么不在？」

    「嗯，麻烦你了。他们──跟凯特一样肚子不太舒服，直接回旅店了。我倒是没怎么样，是不是带去的粮食坏掉了……？」

    「哦，这样啊。食物在夏天很容易坏掉，你们还是要小心食物的状态……嗯？」

    肚子不太舒服？

    「……安德烈先生他们该不会吃了腐果蜂的蜂蜜吧？」

    「嗯，我们有吃一点。真不愧是高级蜂蜜，超好吃的！」

    艾莉丝小姐大概是在回想当时尝到的味道，脸上笑得很开心──

    「你们居然吃了这种蜂蜜！你也有吃吗？」

    「是……是啊。不能吃吗？是……是不是扛着一屁股债还偷吃高级货太嚣张了？」

    看到艾莉丝小姐视线不断游移，我忍不住站起来说：

    「笨蛋！大笨蛋！我才不在乎你吃高级货！我的重点不是这个！是腐果蜂的蜂蜜不能吃！它有毒！」

    这就是为什么没有其他动物跟魔物会想吃腐果蜂的蜂蜜。

    腐果蜂这种昆虫大概就像有些动物专吃其他动物不吃的有毒植物那样，只采有毒的蜜。

    「什么……？咦？可是店长阁下不是说这是高级蜂蜜吗……？」

    「我说的是高级蜂蜜的『原料』！唉，真受不了你们！你们每一个人分别吃了多少？」

    「大……大家应该……都是吃一匙的量。不对，安德烈他们好像吃比较多一点？」

    艾莉丝小姐用手指比出的大概分量，让我松了一口气。

    「……只吃这样还不会致命。只是你们有好一阵子得跟厕所变成好伙伴了。艾莉丝小姐你没有怎么样吗？你应该也有吃吧？」

    「啊，嗯，幸好我没怎么──唔！」

    艾莉丝小姐才准备说自己没怎么样，就忽然一脸严肃，皱起眉头。

    同时还传出「咕噜噜噜……」的低沉声响。

    为了她的形象，我就不说声音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了。

    「……店长阁下，我可以暂时离席一下吗？」

    「是可以……可是凯特小姐还在里面吧？」

    不知道是不是她很有教养，才没有明说。

    不过，她很快就会没有余裕顾虑自己的遣词用字了。

    我目送艾莉丝小姐快步走向住宅空间以后，马上就听见「咚咚咚！」的猛烈敲门声，还有艾莉丝小姐非常急迫的叫喊。

    「凯特！你快点出来！」

    「不行。我好一阵子出不去了。」

    「别这么说啦！拜托你，一下子……一下子就好！」

    我偷偷去查看情况，就看到眼前出现一如预料的光景──也就是艾莉丝小姐一只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疯狂敲打厕所门的景象。

    「抱歉。再等我一下。」

    「我等不及啦！我快憋不住了！」

    「我也一样不舒服啊。现在站起来的话……唔！」

    「凯特！我都这样拜托你了耶！」

    「艾莉丝，你离家的时候不是说我们以后就是地位对等的好伙伴了吗？既然没有上下之分，那我就要优先保护自己的尊严了！唔唔！」

    「唔唔唔……！求求你啦！」

    「你……你求我也没用啊！」

    「好吧，那我可以让步一下！一半，分我一半就好了！挚友就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

    「只有这个没办法跟挚友分享啦！」

    艾莉丝小姐似乎真的快憋不住了，敲门的力道比一开始更大，双脚也弯成内八，人已经有一半是坐在地上。

    「珊乐莎小姐，你能帮艾莉丝小姐想想办法吗？不然她太可怜了。」

    萝蕾雅一样在我旁边观察情况，我缓缓摇头说；

    「萝蕾雅……可是，我也没办法随手变一间厕所出来，而且凯特小姐感觉也很不舒服。」

    我实在不忍心要听起来很难过的凯特小姐马上离开厕所。

    可是，万一艾莉丝小姐真的在厕所门口泄洪了，也很麻烦……

    「我现在应该只能帮这点忙了。」

    我从仓库里拿出某个东西，动作轻柔地要已经无力继续敲门的艾莉丝小姐握住它。

    「店……店长阁下……」

    我对眼中泛泪的艾莉丝小姐露出微笑，并打开通往后院的门。

    「麻烦你到庭院的角落挖个洞吧。」

    「可恶！凯特！我绝对不会忘记今天这份耻辱的！」

    艾莉丝小姐一喊完这句话，就用我拿给她的锄头当成拐杖，前往后院。

    她虚弱的脚步感觉随时都会跌倒……

    我决定闭上双眼悄悄把门关起来，不去看她接下来的狼狈

    模样，以帮她保住最后的尊严。

    ──不过，凯特小姐应该没必要替艾莉丝小姐感到的耻辱负责吧？

    （插图010）

    ◇　◇　◇

    「嗯，萝蕾雅。这真是一件惨剧呢。」

    「是啊，真的很悲惨。」

    萝蕾雅一脸沉痛。

    不过，我们说的「悲惨事件」到现在都还在后院持续发生中。

    其实只要在做飘浮帐篷之前先做个流动厕所，就能预防这场悲剧了，可是我完全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也不能怪我没先做吧？

    「安德烈先生他们应该也很难过，可能送几份药过去给他们会比较好。尤其放着不管也是有可能出人命。」

    萝蕾雅听到我用一如往常的语气这么说完，就震惊地睁大眼睛说：

    「咦？会吗？珊乐莎小姐，你刚刚不是才说不会致命……」

    「不会因为蜂蜜的毒素致命而已，没有治疗会腹泻将近两星期。有办法多摄取水分跟营养是还撑得下去，但是患者在这段期间会很痛苦，运气不好的话……就没命了。」

    「那……那不是很危险吗！那个……用炼药就可以治好他们的症状了吗？」

    「我可以提供直接治好这种腹泻的炼药，只是我有点犹豫该不该用。」

    我要连忙起身准备前往仓库的萝蕾雅不要着急，接着稍做思考。

    「咦！为什么要犹豫？」

    「因为很贵。」

    「……啊，说得也是。钱的问题很重要。」

    「嗯。他们好不容易才采到蜂蜜，这种炼药用下去搞不好会入不敷出。」

    我还没检查蜂蜜的品质，不过包含安德烈先生他们在内会用到五份炼药，靠蜂蜜赚的钱很难凑齐需要的费用。

    如果是不用这种炼药就一定会死，我就不可能会犹豫了，可是腐果蜂蜂蜜的毒性不至于非用到这么昂贵的炼药不可。

    「所以这次我会做专用的解毒药给他们。这样会比较便宜。我想想……我要先去采集原料。萝蕾雅，你可以一起来帮忙吗？」

    「好！我帮得上忙一定帮！」

    我拿起采集用的工具，准备带着立刻答应帮忙的萝蕾雅从后门前往森林──然后在踏出脚步之前转过身，改从店面这一侧的门离开。

    之后我捂着耳朵不去听艾莉丝小姐的「声音」，从房子侧面走往后面的森林。

    「这种药的材料很容易找到。只要把森林里的腐叶土挖开来……啊，找到了。我要找的是这种虫，它有点小。你可以帮我找找看吗？」

    我从土里挖出约一公分左右的黄绿色长条虫，放进箱子里。

    这种虫不罕见，但是我们需要找到五个人用的分量，找起来有点费时。

    「我知道了。需要找多少只？」

    「这个尺寸的话，至少要十只来做一人份的药……不过，我想多准备一点，找个六十只左右好了。」

    「……这些虫都会被做成药，对吧？」

    萝蕾雅马上就找到了要找的虫，用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这么问我。我回答：「那当然。」

    「这种药的材料费很便宜，可是制程有点麻烦……干脆偷工减料一点吧。」

    「偷工减料？这样没关系吗？效果会不会……变得比较差？」

    「不不不，我一个当炼金术师的人，不会偷工减料到影响效果。只是单纯变得比较难喝而已。有效期限也会变得比较短，但反正他们很快就会喝掉了。」

    在做好以后的一天之内喝完，就不会影响到效果。

    虽然会变得很难喝──应该啦。

    我不曾喝过，不知道实际上是怎么样的味道。

    「那就没关系了。毕竟大家是没有听你的忠告才会中毒的吧？」

    「嗯～我没有明说『不可以吃』，也不太算他们自己的问题……简单来说，是他们的知识不够。其实这也是采集家自己该负的责任，但是看他们这么难过，还是会觉得很可怜嘛。」

    我往房子的方向瞄了一眼，萝蕾雅也回答「的确」。

    而且这次是我建议他们去采蜂蜜的，我也多少有点责任。

    这也是我会主动帮他们做炼药的原因之一。

    我跟萝蕾雅一边聊着这些，一边采集了约三十分钟以后。

    我们一收集好需要的幼虫数量，就立刻回家着手制造炼药。

    我把幼虫倒进有筛孔的箱子，放着等幼虫排出粪便。

    这段等待期间我用来准备其他材料，再用研磨钵磨碎。

    「像这样把它磨碎就好……萝蕾雅，请帮我磨好吗？我去看看艾莉丝小姐她们的情况。」

    「好，包在我身上！」

    磨药的过程很单调，也比较偏向药师的工作。

    我把这份工作交给很有干劲的萝蕾雅处理，前去找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

    我先询问到现在都还待在厕所里不出来的凯特小姐。

    「凯特小姐，你现在还好吗？」

    「老……老实说，我现在难过到快死了。感觉身体里的东西会全部跑出来……店长小姐，这种状态会持续多久？」

    「这个嘛～要看你肠胃有多强壮跟当时吃的量，应该两星期左右吧。」

    「两星期──！不行，会死人啦……」

    「我现在正在做治疗症状的药，你再撑一下。总之，你要记得补充水分喔。」

    凯特小姐的语气听起来像是真的要死了一样。我把装着水的杯子拿给她，她就从厕所里伸出颤抖的手，接过水杯。

    「谢谢你，店长小姐。才刚接受你的好意又要麻烦你其实很过意不去，但是你可以也去看看艾莉丝的情况吗？」

    「嗯，我正准备去她那里。只是她应该不太想被我看到她现在的样子。」

    「她如果不想被你看到，你就跟她说：『我已经连你肚子里长什么样子都看过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这么说来，她一开始被扛来的时候，伤势的确严重到腹部破了一个洞。」

    我是不知道这句话能不能化解她不想被人看到的心情，但我是真的看过她更惨的模样。

    而且对医疗人员说自己不想被人看，也无从治疗起。

    「喝水应该又会继续腹泻，不过你一次喝一点也没关系，总之一定要好好补充水分。」

    「嗯，谢谢你……唔！」

    我跟声音虚弱的凯特小姐道别之后，便接着前往后院。

    我从门口探出头，张望四周……啊，她在院子角落。

    我还是不要描述她现在的模样好了。这也是为了保护她的形象。

    「艾莉丝小姐，你还好吗？」

    「店……店长阁下！求求你，不要看我现在的样子……」

    就算她要我不要看，我也不能完全不理她。

    因为腹泻到缺水真的会有生命危险。

    「反正已经来不及了。我有拿水过来，你记得喝点水，一点一点慢慢喝也没关系。」

    「谢谢你。哈哈……我老是让店长阁下看到我丢脸的模样呢。」

    「不，应该也不至于……」

    没办法断言完全没这回事，也是有点惨。

    不过，我其实还满喜欢艾莉丝小姐的。

    因为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好人。

    而且她平时看起来帅气，却又会不时显露少根筋的一面。

    嗯？好像要反过来才对？

    ──总之，她就是有这种可爱反差的人。会让人很想尽可能帮助她。

    「我现在正在做治疗症状的炼药，你再撑一段时间就好。」

    「谢谢。我一定会报答你的恩情──唔！店……店长阁下，抱歉──」

    「啊～好、好。我先回去了。你稍微好一点以后，记得进来等我喔。」

    「好──唔唔唔！快……快点走──」

    我连忙跑往后门，以维护拼死命憋着的艾莉丝小姐的尊严。

    「啊，珊乐莎小姐，你回来了啊。她们两个怎么样了？」

    「嗯，她们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不过没有生命危险。幼虫这边……应该好了吧。」

    我冲洗这些幼虫，一起放进研磨钵里磨碎。

    磨碎的声音满血腥的，让萝蕾雅皱着眉头撇开了视线。

    「唔唔！那个，这真的是药吧？」

    「对啊。」

    「而且是要用喝的，对吧？」

    「嗯。这是内服药。毕竟大家是肠胃不舒服。」

    「要把这个喝进肚子里？真的？」

    依然不愿意直视的萝蕾雅指着的研磨钵里面装着深绿色……不对，是比较偏向浓褐色的液体。

    这种液体黏黏稠稠的……之后还会加点水，会再变稀一点点……

    「我自己是不想喝这种药。萝蕾雅，你要试试看它的味道吗？」

    「不要！如果没有偷工减料，它会比较没有这么恶心吧？」

    「是啊。因为那样就不会把整只幼虫放进去。可是要肢解不到一公分的幼虫，只拿出要用的部位……不觉得很麻烦吗？」

    「的确，听起来会弄得很厌世。」

    而

    且还要弄六十只。这我怎么受得了。

    「反正整只放进去也不会影响效果嘛～接着加点水，放到炼金炉里……」

    我把研磨钵里稍微加水稀释过后的药倒进尺寸跟小锅子差不多的炼金炉，一边灌注魔力，一边轻轻搅拌……

    「这样就做好了！保证很有效还很难喝！」

    「嗯，绝对不会有人希望保证很难喝。」

    我笑着举起小锅子，萝蕾雅则是有点傻眼地这么说道。

    ◇　◇　◇

    「来，你们的药做好了～等等……」

    我带着做好的药去找艾莉丝小姐她们，就看见她们瘫软在桌上，虚弱得双眼无神。

    不对，艾莉丝小姐的眼神好像相对没那么虚弱？

    只是她的视线里夹杂着对凯特小姐的怨念。

    「……你们是不是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变瘦了一点？」

    「与其说是变瘦，应该说是变憔悴了。」

    大概是因为一口气流失了不少水分，她们的状况明显很差。

    完全不见平时的帅气模样。

    「我把治疗症状的药做好了，不过……」

    「谢……谢谢你，店长阁下。」

    艾莉丝小姐伸出手想拿药，我刻意把手上的药拿开。

    「店长阁下……？」

    我举高右手的药瓶，对一脸疑惑地看着我的艾莉丝小姐说：

    「我想先请艾莉丝小姐看看这个。这种炼药可以让你在短短一天内治好中毒症状，可是会多欠很大一笔钱。」

    「这……这样啊。」

    看到艾莉丝小姐点了点头，我又换拿起左手的药瓶。

    「还有这个。这种药的效果比较差，但是不会增加你的负债。来，你要选哪一个？」

    「唔唔唔唔……」

    我是不介意她选哪一个……不对，我都特地花时间做了，还是比较希望她挑不能存放太久的药。论想要赚钱，一定会是希望她用贵的，可是便宜的才不会造成艾莉丝小姐她们的负担。

    「唔唔唔……我……我选便宜的！」

    「好。请用。」

    艾莉丝小姐大概是在仔细考量现在的经济状况跟肚子不舒服的程度，并在烦恼了一阵子之后把手伸向我的左手。

    「凯特小姐要选哪一个？」

    「……艾莉丝都选便宜的了，我怎么好意思选贵的。」

    凯特小姐有点不甘愿地拿了跟艾莉丝小姐一样的药瓶。

    我对冒着冷汗看着她们两个的萝蕾雅说：

    「萝蕾雅，可以帮我装两杯水吗？」

    「啊，好！」

    目睹制造过程的萝蕾雅应该很快就理解到我要她准备水的重要性了。

    她立刻起身装来两杯水，放到艾莉丝小姐她们面前。

    「好了，你们大口喝下去吧。不要多想，也不要多看，一口气直接喝下去就好。」

    「啊，好……呃！这什么东西！这真的是药吗？店长阁下！」

    我都特地建议艾莉丝小姐「不要多想」了，她还是小心翼翼地打开瓶盖，接着被药瓶里飘出的臭味刺激到捂着鼻子往后仰。

    「艾莉丝小姐，药基本上都不好喝。你不可以犹豫。」

    因为一旦开始犹豫，就会愈来愈难入口。

    「呃，可是平常买的炼药味道也没这么夸张……」

    「因为价格不一样。凯特小姐也赶快喝吧。」

    「呃，好……这真的是药吧？喝下去真的会有效果对不对？」

    「那当然。我不会给你们没有效的药。你们再拖拖拉拉的不喝，肚子又会开始痛喔。万一又同时开始肚子痛，这次会换谁去后院呢？」

    「那当然是凯特！好吧，喝就喝！我相信店长阁下！」

    艾莉丝小姐脸上充满决心，起身捏住鼻子抬起头，一口气把瓶子里的药水灌进喉咙。

    「喝……喝下去了……」

    虽然萝蕾雅一脸「真不敢相信！」的表情，可是那真的是有效果的药啊。只是原料有点恶心而已。

    「──唔唔。唔呃！呕……呕……」

    差点吐出来的艾莉丝小姐努力把瓶子里的药水喝光，再以有点像是用砸的力道把瓶子放到桌上，迅速喝下水杯里所有的水。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一杯水不够把味道冲干净，她甚至把凯特小姐面前的水也拿起来往嘴巴里灌。

    「喝下去了！我喝下去了！」

    「「喔喔～」」

    我跟萝蕾雅看到艾莉丝小姐用像是完成了什么大事一样的表情举起水杯，就忍不住一起为她鼓掌──而其实也只是喝完一瓶药而已。

    「再来换凯特小姐了。」

    「我……我知道我也一定要喝……那个，萝蕾雅，可以拜托你装水给我吗？我希望可以装个三杯或四杯。」

    凯特小姐看到艾莉丝小姐把药喝完，似乎也总算下定了决心，在请萝蕾雅多装一点水给她之后，紧张地看着拿在手上的药瓶，吞了口口水。

    「……你不用担心，这种药喝下去不会死。看看艾莉丝小姐就知道了。只是一定很难喝而已。」

    「对，虽然超级难喝，但是不会怎么样。而且我感觉肚子比较没那么不舒服了。」

    嗯，那应该是艾莉丝小姐的错觉。

    另一种炼药的药效可能就有这么快，但是艾莉丝小姐喝的便宜药水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产生效果。至少也要等三十分钟。

    「好了，凯特你也快点喝吧。」

    「也……也是。我……我要喝……要喝了……」

    凯特小姐双手紧握药瓶，再次紧张地吞了一口口水。

    然后用泛着泪光的求助眼神仰望着我。

    「……店长小姐。这种药喝了也不会马上好，对吧？」

    「对。一般人应该要一星期才会好。你们有在锻炼身体，说不定会好得比较快。」

    「果……果然。艾莉丝，我跟你应该要有一个人负责照顾还没康复的人吧？所以负责照顾的人要可以马上康复才行──」

    「啊，凯特小姐。我可以帮忙照顾你们，反正不会多麻烦。」

    「对啊。虽然我不太懂比较专业的知识，但是我也可以帮忙照顾你们。」

    我跟萝蕾雅一起堵住了依然在死命挣扎的凯特小姐的退路。

    艾莉丝小姐都努力把药喝下去了，怎么可以只有凯特小姐自己不用受苦呢？

    「唔唔！可……可是，那个，艾莉丝。我来负责照顾你，你应该也会比较自在吧？对吧？」

    艾莉丝小姐对不断寻求同意的凯特小姐露出浅浅微笑。

    就在凯特小姐看到她这道微笑松了口气的瞬间，艾莉丝小姐突然站起来用力抓住凯特小姐的手。

    「别啰啰嗦嗦的了，快点喝！你想白费店长阁下的好意吗？」

    艾莉丝小姐拔开药瓶的盖子，手扶着凯特小姐的下巴，逼她抬起头。

    平时在前线挥剑战斗的艾莉丝小姐，跟负责在后方支援的凯特小姐。

    应该用不着明说，也知道单论力气会是谁比较强。

    「等……等一下！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你犹豫的时间用完了！嘴巴张开！」

    艾莉丝小姐嘴上要凯特小姐自己张开嘴巴，实际上却是强行用手逼她张开，再毫不留情地把药瓶塞进嘴里。

    她不忘捏住凯特小姐的鼻子，就某方面来说可能也是一种仁慈。

    「唔嘎！呃唔！咳咳咳！」

    凯特小姐喉咙发出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危险，但是艾莉丝小姐丝毫不理会。

    等确定药瓶的药水都喝光了，艾莉丝小姐就把药瓶拿开，再直接用手捂住凯特小姐的嘴巴。

    「唔──！唔唔──！」

    「喔？怎么了？你想要水吗？你想喝水是吗？你这个贪心鬼！」

    脸上疲惫又憔悴的笑容当中掺杂着些许嗜虐神色的艾莉丝小姐缓缓把手放开之后，凯特小姐就立刻抓起水杯接连喝了两杯，再喝第三杯，并在喝完以后直接趴倒在桌上。

    「艾……艾莉丝，你还在记刚才抢厕所的仇吗？」

    「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趁你还没像个小孩子一样耍赖之前，先逼你喝下药水而已。」

    「可恶……你……」

    「哈哈哈！──唔！」

    艾莉丝小姐的笑声听起来的感觉跟语气完全相反，很难以愉快来形容。途中她突然变得一脸严肃，皱起眉头低声说：

    「我感觉有什么东西来了。我失陪一下。」

    「有什么东西……？啊，艾莉丝，你给我站住──唔唔！」

    凯特小姐本来想站起来去追艾莉丝小姐，却在对方传出跟哀号同时响起的腹部巨响之后立刻坐回椅子上，动也不动。

    不久，我听见了关上门的声音。

    ……啊，她去厕所了。

    是因为有点太激动，去刺激到肠胃了吗？

    「凯特小姐，请你再忍耐一下。过差不多一小时就会开始有效果了。到时候就不会一直流失水分，应该可以少跑几次厕所。」

    「谢……谢谢你，店长小姐。

    不过，这到底是什么奇怪的药？它好苦，腥味也好重。」

    「嗯，会是那种味道也不意外。它的原料……我就不明说了。」

    凯特小姐听我故意不讲明原料，就一脸不安地看向萝蕾雅，而萝蕾雅也只是把视线从凯特小姐身上撇开，小声说了句：「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原来如此，看来不要知道这种药的原料比较好。那我就不问了。要是知道了以后又吐出来，我刚才受的苦都白费了。」

    「我给你们的是真的有效的药，还请放心。」

    「嗯，我相信你。毕竟艾莉丝也是因为有你帮忙，才能活下来。」

    「我倒觉得有一部分也是艾莉丝小姐运气很好。」

    她当时刚好还来得及治疗，我又刚好在店里，而且店里还刚好有正常不可能会有的昂贵炼药。

    只要缺少一种巧合，艾莉丝小姐应该就不在人世了。

    「那，我先把药拿去给安德烈先生他们，萝蕾雅你可以做点好消化的东西给凯特小姐她们吃吗？」

    「好。」

    「对不起，老是给你们添麻烦。」

    「不会不会，遇到困难就是要互相帮助嘛。何况地狱焰灰熊那次，我自己也是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我对看起来很过意不去的凯特小姐露出微笑，拿着药瓶站起身。

    再来就看安德烈先生他们愿不愿意喝这种药……

    我连比较贵的药也一起带去好了。

    ◇　◇　◇

    艾莉丝小姐她们在大约四天过后完全康复。

    不知道是因为她们吃的蜂蜜量很少，还是她们的身体本来就很强壮。

    总之，真的是可喜可贺。

    所以今天晚餐会开派对庆祝她们康复。

    「好吃，好好吃！萝蕾雅的厨艺真好！」

    或许是这几天都没办法吃些普通食物的关系，艾莉丝小姐狼吞虎咽地吃着桌上的料理。

    「艾莉丝，你应该要先跟店长小姐和萝蕾雅好好道过谢再吃才对。幸好有你们帮忙。谢谢你们。（嚼嚼嚼）」

    凯特小姐说是这么说，却也不忘动手跟嘴巴吃东西。

    而且吃的速度超级快。

    「喔，说得也是。」

    艾莉丝小姐放下餐具，端正坐姿，接着对我低下头说：

    「店长阁下，这次真的很谢谢你的帮助。虽然又让你一直看到我丢脸的样子……」

    「生病的时候难免嘛。对吧？」

    「对啊。我生病的时候也是给妈妈照顾。」

    我向萝蕾雅这么问之后，萝蕾雅也面露微笑，同意我的说法。

    「萝蕾雅年纪还小，本来就应该有人照顾。我们是自己不小心才会出事……哈哈哈。如果我们是住旅店，不知道会怎么样……」

    「是啊。话说，安德烈先生他们没人照顾没关系吗？」

    「他们的话，是只有葛雷先生喝比较贵的炼药，由他帮忙照顾安德烈先生跟基尔先生。」

    「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

    我送药过去的时候，安德烈先生他们的情况也非常惨烈。我就不描述详细情况了。而且，他们没有我跟萝蕾雅在旁边照顾。

    他们三个在一场激烈的争夺战过后，由葛雷先生抢到了喝昂贵炼药的权利。

    他可以马上康复，相对的，也需要负责照顾其他两个人。

    安德烈先生跟基尔先生都是喝比较难喝的药，他们两个应该今天或明天就会康复了吧？

    除非他们太贪吃，多舔了好几口蜂蜜。

    「不过，艾莉丝小姐，凯特小姐。你们以后不可以随便把炼金术的材料吃进嘴里喔。这次幸好没有出大事，不然有时候很可能会致命的！」

    我竖起指头对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训话，随后两人就一起尴尬地压低视线。

    「……这次真的太丢脸了。因为它看起来很好吃，我忍不住想吃吃看。」

    「我也以为蜂蜜应该都可以吃。对不起。」

    「我懂！看到眼前有甜食，就会忍不住拿起来吃对不对？」

    「居然连萝蕾雅都这么说……你也不可以乱吃喔。这间店里面的东西不管看起来再怎么不像有毒，都不可以拿起来舔！沾到手上也要记得洗干净。」

    我神情严肃，对艾莉丝小姐、凯特小姐和大力点头表示了解的萝蕾雅再三强调。

    尤其有些东西真的有可能出人命。

    不过，我店里其实也几乎没有外表看起来很好吃的有毒物质，我是没有很担心她们误食。

    「嗯，我们这次学到教训了。以后我看到外表看起来很好吃的东西，也一定会先问问店长阁下。」

    「是啊。而且我再也不想到庭院角落上厕所了。」

    「哈哈……我也很希望你们尽量避免再有这样的经验。」

    对。结果凯特小姐后来还是落得要去后院上厕所的命运。

    但也不是艾莉丝小姐故意害她的，毕竟她们刚好同时要跑厕所的话，就一定要有一个人去外面。因为我家只有一间厕所。

    而且就算会把院子整理干净，我也还是不太希望……院子的角落变成厕所。

    「可是，出去采集或在旅行途中的时候，不是也会在外面上厕所吗？」

    「萝蕾雅，那是因为人在没有厕所的地方，也没有生病，才不会介意在外面上厕所。」

    「我实在很不想被迫困在房子后院很长一段时间。而且我真的很庆幸这间房子的后院有围墙挡着。」

    嗯，艾莉丝小姐肚子不舒服的第一天真的很可怜。

    就算刚好凑齐这里离村庄中心比较远、人在后院，还有从外面看不见院子里面这三种条件，也还是一样。

    换作是我的话，没有这三种条件保护隐私，搞不好还会考虑永远离开这个村子。

    「如果我有提早做好组装式流动厕所，就不需要去院子挖洞了。」

    「什么！原来有那种炼器吗？」

    「对。我昨天才做好。」

    「唔！要是当时有这种炼器就好了！」

    「店长小姐……你为什么不早点做好……」

    「呃，因为我也没想到会需要用到它嘛。」

    《炼金术大全》第四集里面还没做的炼器不多。

    其中大部分是大型的炼器，而我是考虑到材料跟制作过程比较麻烦，才会留到最后再做。

    前几天做的飘浮帐篷跟这次做好的流动厕所都是其中之一。

    这两种我都没有打算自己用，所以制作顺序就端看我对这些炼器有多少兴趣。

    人在家里就不需要用到的流动厕所并没有运用到任何有趣的技术，要不是有这次的中毒事件，它应该会是第四集里最后一个做好的。

    我会急着赶工做出来，是因为我看到不只艾莉丝小姐，连凯特小姐都不得不去后院上厕所……只是这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做好的东西。等做好的时候，她们也用不到了。

    「唔唔唔……以后还会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也很难说，我们是不是应该买个流动厕所？」

    「艾莉丝，虽然我也有点没理由反对你这个提议，但是也要先看看它实际上长什么样子吧？店长小姐，晚点可以带我们去看看吗？」

    「嗯，当然可以。反正做都做了，流动厕所也跟帐篷一样拿去店门口展示好了。毕竟这东西对我来说比帐篷还要更没机会用到。」

    「喔，那个帐篷看起来也很棒！在里面睡觉一定可以睡得很熟。」

    「是啊，而且满多人喜欢的。」

    或许是多亏我在采集家们比较有钱的时候把帐篷展示出来，现在已经有两份订单了。

    目前萝蕾雅正在忙着缝客人要求的尺寸的帐篷。

    「有那个帐篷，在外面露营也不用怕睡不好了！凯特，我们──」

    「──用不到吧。我们都是当天来回，又不会在外面露营。」

    双眼闪亮的艾莉丝小姐还没说完，凯特小姐就摇头否定。

    「唔……说得也是。我们来这个村子以后，就没有在外面采集到需要露营了。」

    「能避免露营，那当然是尽量避免比较好。毕竟你们去的是大树海。」

    这里──格尔巴洛哈山麓树海会被称作「大树海」并不是没有原因，也不是有人故意用装模作样的名字称呼它。就算实力不差，走进没办法当天来回的区域还是很容易因为一个粗心大意就丧命。

    外行人则是只要往里面走几个小时的距离，甚至光是踏入森林里就容易有生命危险。

    运气不好还可能在森林外围遇上凶猛的魔物。

    就像艾莉丝小姐她们遇到地狱焰灰熊。

    考虑到大树海的危险性，就会觉得艾莉丝小姐她们采集都当天来回是非常保险，而且聪明的选择。因为出了什么事情都可以直接赶来找我帮忙。

    「你们明天就要继续出去采集了吗？」

    两人在听到萝蕾雅这么问之后显得不太知道怎么回答，面面相觑。

    「这个嘛……虽然我们没有让负债变得更多，可是也休息了好一阵子没赚钱，所以我们

    也是很想明天就出发……」

    「只是我们想保险一点，先花几天时间复健。毕竟我们康复归康复，体力还是有变差……」

    「啊……这也难怪。光看就看得出你们变瘦了。」

    她们有好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还持续腹泻。

    算是意外被迫减肥。

    她们两个跟我们说话的时候也不忘吃东西，像是要弥补这几天没吃到的份。但是体力流失并不是吃饱饭好好睡一晚就能轻松解决的问题。

    「店长阁下，你有空的话，可以陪我训练一下吗？」

    「好。反正我自己也需要训练。只是我没办法陪你练习太久。」

    师父之前送我一把很坚韧的剑。

    我不想白费师父的好意，所以我在收到这份礼物之后，都会找空档训练剑术。

    我的本业是炼金术师，有时候太专心忙炼金工作，还是会不小心好几天没有训练剑术。不过，时间上刚好可以配合的话，要跟艾莉丝小姐一起训练几个小时当然不成问题。

    「那，跟你约明天早上可以吗？」

    「好，可以。下午……我应该会继续做飘浮板。」

    「你好像在做什么很大的东西，是那个吗？」

    「嗯。那个简单来说，应该就像是没有车轮的货车。只是它差不多就是简陋版的飘浮帐篷，没什么特别的。」

    飘浮板正如其名，是会飘在空中的板子。

    就算行经的路面不平，或是载运的货物很重，都一样可以只花少少的力气来移动它──只是它乍看方便，实际上却是不怎么好用的炼器。

    因为它要消耗的魔力有点多。

    如果用的人像我一样魔力很多倒还好，一般人要用就需要用魔晶石辅助，而买魔晶石的钱又不如拿去雇用搬运人手。

    虽然很方便搬运会占空间或容易坏的东西，可是派得上用场的时机很有限，飘浮板本身也不便宜。

    所以它真的不是足以取代载货马车的炼器。

    「这个大概也会堆在仓库里积灰尘吧。就算想借给达尔纳先生用，他应该也没有足够的魔力用它。」

    「毕竟爸爸本来魔力就没有很多──啊，对了，珊乐莎小姐，艾琳小姐说等你忙完一个段落之后，想找时间跟你谈一谈。」

    「艾琳小姐？她会想找我谈什么……？」

    她说出忽然想起来的这件事，让我感到疑惑。

    萝蕾雅不像我有点总是窝在室内的倾向，常常会需要出门买食材，而艾琳小姐似乎就是在她出去添购食材的时候托她转告我。

    不过，村长的女儿艾琳小姐会想找我谈谈，感觉很有可能是什么麻烦事。

    「说……说不定是想针对冷却帽子让我们村子有钱赚这件事跟你道谢啊。谢谢你常常帮助大家之类的？」

    萝蕾雅大概是发现到我表情有点凝重，提出了比较乐观的可能性。但是……

    「可是，如果单纯是要道谢，应该不会说『要等我忙完一个段落』吧？毕竟艾莉丝小姐她们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也没有影响到我开店啊。」

    「……说得也是。」

    萝蕾雅或许也知道自己设想的理由有点缺乏说服力，叹着气同意我的看法。

    「话说，这种小村子一般很少有像艾琳小姐那么精明的人呢。」

    「嗯。她应该有能力管理更大的村庄，甚至是城镇。」

    「毕竟村长只是对外代表村庄，实际上村子的事情都是艾琳小姐在处理。」

    「的确～真希望不会是什么麻烦事。」

    虽然好像不太可能只是小事。

    「……总之，等艾琳小姐过来，再仔细想想看吧。先不管了、先不管了。」

    而且萝蕾雅特地做了一桌好吃的料理给我们吃。

    不抱着好心情吃下肚，就太可惜了。

    我吐了一口气，转换心情，决定现在先专心享受眼前的美食。

    ◇　◇　◇

    「哈！喝！」

    「唔！嘿！唔！」

    隔天早上，我跟艾莉丝小姐趁天气还不会很热的时段练习剑术。

    单论剑术是我的技巧比较好，不过论基础体力的话，就是身材比我高大的艾莉丝小姐比较厉害了。

    只是实际交手的时候，能利用体能强化的我还是相当有优势。

    因为我可以把力气跟速度强化到比艾莉丝小姐还要强，当然会占上风。

    而且实战我可以用师父送的上等好剑跟我自己的魔法，所以根本无从比较。

    「有破绽！」

    「唔唔！」

    我把剑往上挥，弹开了艾莉丝小姐手上的剑。

    匡啷──艾莉丝小姐的视线转往掉在地上的剑那一瞬间，我立刻施展一记戳击，让艾莉丝小姐短暂停下动作，在一次大口叹息之后放松力气。

    「唉……果然还是赢不过店长阁下。」

    「看来体力跟力气都有点变差了。你现在动作不够俐落，而且一星期以前的你应该不至于弄掉手上的剑。」

    以学校的剑术课标准来说，艾莉丝小姐的技术算中等偏上。

    绝对不算弱，却也不及剑术是全年级第一的我。

    如果要用一般人的标准来形容我的剑术等级……不知道会差不多跟谁一样强？

    我赢不过学校老师，还会被师父轻松接下每一次攻击。

    我大概不会输给普通的盗贼，却也不至于比每天都在训练的士兵还要强。应该吧。

    毕竟这种技术类的事情也没办法写成明确的数字。

    我也不曾参加王都举办的斗技大会。

    虽然冠军奖金很吸引人，可是我不认为自己能拿下冠军，而且要是不小心受伤不能上学，就本末倒置了。

    假如我拿不到炼金术师执照，存再多钱也没意义。

    「看来有安排复健期间是对的。希望能过几天就恢复到可以开工……」

    「你还很年轻，应该很快就会恢复了。还是你要用可以提早复健好的炼药？」

    「不了，我很感谢你的好意，可是把钱用在缩短复健期间上太浪费了。凯特，你呢？」

    「我的体力也明显变差了。拉弓的力道也有变小。」

    凯特小姐甩起刚才对着标靶拉弓的手，摇了摇头。

    在别人眼里看来是跟以往一样神准，但她自己似乎有清楚感觉到技巧退步。

    毕竟她吃坏肚子病倒了好几天，不可能完全没有退步。

    不如说，或许就是她平常有在好好锻练，才能在康复的隔天就这么身手矫健？

    「那，今天就不要做太激烈的训练，先以复健运动为主吧。」

    「嗯，好。只是店长阁下可能会觉得很无聊。」

    「这你就不用在意了。反正我是炼金术师──可是我为什么还要这么认真练剑？」

    太不可思议了。

    我以前学剑术只是要拿奖励金而已。

    「这大概就是你的师父太伟大带来的坏处……不对，应该算是好处。」

    「好处……她的确是送了我一把很好的剑，还帮我训练。」

    「而且店长小姐的剑术帮了我们跟这里的村民不少忙。也是因为有你在，这个村子现在才能这么和平。」

    「被你们这样一说，我就不得不认真练习自己的剑术了耶……」

    只要还住在这个村子里，就不能保证一定不会再发生像上次那样的大事。

    再加上我现在已经没有抛弃村民们的选项，遇到麻烦事铁定会需要亲自处理。

    「我们都很信赖你喔，店长阁下。你是我们生活中很值得信任的伙伴，也是值得信任的剑术师父。」

    「其实我的剑术也还没有厉害到能当别人的师父。」

    技巧不够纯熟的我要当「师父」，实在太不自量力了。

    我抱着这样的想法跟对我展开攻势的艾莉丝小姐交锋，一起训练到接近中午时分。

    ◇　◇　◇

    艾琳小姐就像是看准我什么时候会闲下来一样，在当天中午吃完午餐之后来到我店里。

    是比在我处理炼金作业的时候来好多了，但她挑艾莉丝小姐她们康复的隔天过来，应该是故意的吧。

    因为感觉不是能马上谈完的事情，我带她到餐厅里坐下来谈。

    虽然自家餐厅不算适合接待客人的地方，还是先请她忍耐一下吧。

    毕竟我家这么小，没有会客厅。

    萝蕾雅现在在顾店，在场的只有我、艾琳小姐，还有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四个人。

    「珊乐莎小姐，谢谢你今天拨空听我谈要事。」

    「不会，我不介意……你想找我谈什么事情？」

    「嗯。这件事其实有点难以启齿──我想委托一份工作给各位。」

    「工作？既然你说的是『各位』，而不是只委托我，也包括艾莉丝小姐她们，那应该就不是跟炼金术有关的事情了吧？」

    「对。我也有委托安德烈先生他们几位。他们的回答是你们也接下这份委托的话，就愿意接。」

    安德烈先生他们跟艾莉丝小姐她们这两组团队，在这个村子里算

    是相对厉害的采集家。

    会想委托他们的工作……果然是很麻烦的事情吧。

    「老实说，我很想拒绝。」

    「别这么说嘛，你要不要先听听详情，再来考虑看看？」

    感觉听完详情会更难拒绝，我不是很想听耶。

    我如此心想，面露难色。这时凯特小姐露出苦笑，尝试说服我：

    「好啦好啦，店长小姐，你想想看。你现在住在这个村子里，就算回绝代替村长处理事务的艾琳小姐提出的委托，也还是会受到影响吧？我觉得你可能只能死心了。」

    「……是会影响到整个村子的事情吗？」

    「就是会影响到整个村子的事情。」

    我提出疑问以后，艾琳小姐也一样面露苦笑地肯定我的猜测。

    我双手环胸，闭上眼睛一段时间。

    「…………好。是什么样的委托？」

    我决定放弃挣扎，聆听详情。

    前阵子发生的地狱焰灰熊狂袭──

    在村民跟采集家的协助之下，整起事件才总算在不造成严重损害之下顺利落幕，但至今还不知道它发生的原因。

    就算能从以往的案例来推测原因，却也不是百分之百确定，因此当然会需要调查它为什么会发生。

    村长也了解这一点，所以向领主回报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也要求领主派人调查。

    虽然领主没有在发生狂袭的时候提供支援，但当时本来就不可能及时赶到，也不能怪领主。不过，村长还是很期待领主至少会派人来做事后调查。

    可是领主在一段时间过后传来的回覆却是「没有受到损害就不用调查。税金的金额跟以往一样」。

    不只没有发慰问金，甚至没有派士兵过来查看情况，也不打算调查狂袭的发生原因。

    听说领主还在信上写了类似「你们应该靠地狱焰灰熊的材料赚了不少钱吧？有赚钱就要缴更多税喔」这样的话。

    艾琳小姐讲完详情之后，艾莉丝小姐明显表达愤怒。

    她用力敲打桌面，大喊：

    「他什么意思啊！店长阁下当初还努力保护村子到累倒在床上好几天耶！」

    「啊，没有，我会躺在床上起不来只是一时不小心失手……」

    地狱焰灰熊的确是我当时得躺在床上好几天的原因，不过那其实是我自己的问题。

    所以我希望大家可以不要太常提到这件事。

    我会觉得很丢脸。

    「那还是一样啊！领主本来就有责任保护领地里的居民。他根本没尽到自己的责任！」

    感觉已经不对领主怀抱期望的艾琳小姐叹了口气，对火冒三丈的艾莉丝小姐说：

    「如果这里的领主是尽责的领主当然很好，但很可惜他不是。他就只有收税金收得特别卖力。」

    「我对这方面不是很熟，这里的领主是谁？」

    「这附近……我们约克村跟南斯托拉格是属于吾艳从男爵的领地。他是很会赚钱的贵族。」

    「看来他就算会赚钱，也不会想把钱花在领地的人民身上！」

    「原来如此……」

    我对他不熟，不太清楚他大概有多少治理能力，但应该光是南斯托拉格也在他的领地范围之内，就能赚上不少钱。

    从这点来看，就会觉得他想直接不理会村子的问题，省去派士兵来约克村这种小村子的时间跟成本，倒也不算奇怪。

    虽然住在村子里的人会感觉不被重视，可是派好几个士兵去大树海深处调查的成本，大概会比这个村子上缴的税金还多。

    因为大树海深处就是危险到需要消耗大量资源才能进去的地方。

    「总之，我知道那个吾艳从男爵是个无能领主了。那，艾琳小姐想委托我们什么工作？──只是我也大概猜到是什么了。」

    「我想也是，都讲这么明白了。对，我希望你们帮忙调查引发地狱焰灰熊狂袭的原因。」

    「果然没猜错。唔～……」

    我不太忍心看艾琳小姐找不到人帮忙，可是这再怎么说都不是炼金术师的工作吧？至少是不包含在学校可以学到的工作里面。

    尤其小村落的炼金术师本来就要身兼医职，有时候甚至要运用自己的丰富知识帮村民们解惑。

    我很想避免自己要负责做更多事情，弄得像可以一手包办所有疑难杂症一样……

    艾琳小姐看我这么迟疑，就转头看往艾莉丝小姐。

    「那两位愿意接下这份委托吗？」

    「这个嘛～我个人是很想帮忙……」

    艾莉丝小姐也没有回答得很肯定，并转过头看向凯特小姐。

    注意到她这道视线的凯特小姐先是稍做思考，才开口说：

    「艾琳小姐，既然是委托，那应该会有酬劳可以领吧？」

    「对，当然有。金额会按各位耗费的天数决定。我会努力凑出各位每天赚的钱的两倍价，再乘以天数。」

    因为一定得在大树海里面过夜，给这种价码并不奇怪。

    虽然考虑到大树海的危险性，酬劳可能还是太低了。

    只是艾莉丝小姐她们在这个村子里算比较会赚钱的采集家，以村子的财务状况来说，应该也顶多勉强出到这个价钱。

    「可以的话，我会希望各位在一星期内回来。因为我们也没办法筹出太多钱……」

    艾琳小姐有点过意不去地补充这个条件。艾莉丝小姐大力点头，说：

    「嗯。我可以接这份委托，凯特你呢？」

    「我也可以。不过，我的前提是店长小姐也愿意接这份委托。我们的实力不够在没有她在的情况下进去大树海深处。而且地狱焰灰熊之前是被赶出势力范围，才会跑来攻击村子的吧？也就是说，我们很可能在里面遇到比地狱焰灰熊更强的敌人。」

    「也是。如果只有一只，搞不好还有办法甩开它逃回来……」

    无法预测会是什么样的敌人让艾莉丝小姐无法断定一定能甩开，随后就将双手交叉在胸前，开始烦恼起来。

    「艾琳小姐，你要怎么支付店长小姐的酬劳？老实说，我不认为这个村子能够支付足以请得动店长小姐帮忙的酬劳。」

    凯特小姐偷偷瞄了我一眼，我也不禁露出苦笑。

    的确，她提供的酬劳并不怎么吸引我。

    而且我提供了很多现金给这个村子，大概猜得出村子的预算最高到什么程度。找萝蕾雅哭着求我帮忙，反而还比拼命筹钱凑出我的酬劳有效。

    当然，用这种方法求我帮忙一定会让我跟艾琳小姐之间留下一个大疙瘩。

    「嗯，我也有考虑到这一点。我想提供『药草田跟负责管理药草田的人力』给珊乐莎小姐当酬劳，你觉得怎么样？」

    「药草田……？」

    真不愧是实质上的村长，她的提议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简单来说，就是要给我一片跟村子里一般农家差不多大的农田。

    位置会选在我家旁边，以后只要我还待在这个村子里，就会持续提供这片农田跟种田的人力给我。

    我这段时间忙着处理很多事情，导致被地狱焰灰熊破坏殆尽的药草田到现在都还没恢复原样。所以，艾琳小姐这个提议相当吸引我。她不知道是不是看我陷入沉思，就感觉到我对这个方案有点兴趣，又接着面带笑容竖起两根指头。

    「不过，我有两个条件。第一，我能提供的人力不熟悉药草的相关知识，会需要你传授药草的培育方法；第二，我希望收成的时候，栽培人员能分到两成的药草。可以吗？」

    哦，艾琳小姐果然厉害。

    她准备了我跟村子双方都有好处的酬劳。

    这个村子能提供的资源不算多，亏她有办法想出这种点子。

    凯特小姐似乎也有点惊讶，语气佩服地说：

    「……原来如此，你想得满周到的。」

    「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能用农田跟人力换到栽培药草的知识，是非常值得的一件事。因为村民以后就可以靠自己多种几片药草田了。」

    农民没有普遍栽种药草的原因很多，不过这个村子很接近药草能够自然生长的区域，栽种环境本身并不是问题。

    而药草当然不是只要克服环境问题，就能轻轻松松栽种出来的东西。但其他问题大多靠自身努力就能解决，不需要特地用到魔法。

    而且秤重卖的药草单价很高，就算扣掉从很远的乡下送去需求地的运费，也很可能有够多的盈余让药草产业成形。

    不过，其中还是有其他问题存在。

    「艾琳小姐，我话先说在前头，大多数药草都要先经过处理，才可以长期存放。我没办法把时间全花在帮你们处理药草上，而且万一哪天这个村子没有炼金术师了，药草产业就会瞬间瓦解喔。」

    「嗯，这我也有考虑到。我不打算把种药草当成村子的主要产业，假设真的要，也会只栽培存放时间比较久的药草。」

    唔～既然这样，应该就没关系了吧？

    如果是从头开始慢慢经营，会比较方便视状况改变经营方针。就算栽

    培得不顺利，我也负担得起帮我栽培药草的人的薪水。

    要是她决定把资金一口气投资在药草上面，却会在某一天突然毁了全村的生计，我也会良心不安。

    我个人觉得只把农家的农田一小角用来种药草会比较刚好。

    艾琳小姐在我有点烦恼的时候，小心翼翼地再提了另一个要求。

    「──我其实也希望你传授简单到连外行人都做得来的药草存放措施。只是我也知道提这么多要求很厚脸皮。」

    「这……我想想，虽然不能『连外行人都做得来』，但我可以教『不是炼金术师也做得来的方法』。前提是你找来的人手愿意认真学。」

    「谢谢你！那意思就是你愿意接我这份委托了，对吧！」

    「唔……应该……是吧。」

    艾琳小姐笑着握起我的手，我先是低声迟疑了一下，才同意她的说法。

    虽然好像有点被她牵着鼻子走，但是这次帮忙，应该也还算是帮助邻里吧。毕竟这里不像大都市，最好跟当地居民保持良好关系。

    「不过，我们应该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出发。因为艾莉丝小姐、凯特小姐跟安德烈先生他们大概都还没恢复到原本的状态。」

    「好，没问题。就再麻烦各位了。」

    艾琳小姐对我露出微笑，深深低头致意。

 第三卷 钱财短缺了? 调查

    花了五天时间等艾莉丝小姐等人恢复原本状态之后。

    我们「菜鸟调查队」的六名成员走进了大树海。

    「珊乐莎，走这个方向对吗？」

    「嗯，没问题。大概吧。」

    我们在调查这方面都是「菜鸟」，没有任何人有追踪地狱焰灰熊踪迹的技术，而且隔这么久才来找，也不可能找得到什么线索。

    于是，我们选择来调查地狱焰灰熊的栖息地。

    我在艾莉丝小姐他们复健的期间借着师父的管道弄来跟大树海有关的书，找到了它们栖息地的确切地点。

    我原本就知道大概的位置，可是大树海的深处并没有安全到只靠着不够确定的情报进去，还能平安无事。

    就连资深采集家都可能会因为一时粗心大意，不小心送命。大树海就是这么危险的地方。

    所以，事先收集情报跟做好万全准备非常重要。

    「你们最远是走到大树海的哪里？」

    「我们没有走很远──毕竟我们每天都会回到店长阁下的店里，差不多就是能在日落之前来回的范围。」

    「是啊。再加上还要花时间采集，所以我们都在很外围的地方。」

    我想也是。而且她们至少自从在我家住下来以后，就天天都会回来村子，应该最远到离我家几小时路程的地方？

    「我们会走到更里面一点。偶尔还会在森林里过夜。对吧？」

    安德烈先生征求葛雷先生跟基尔先生的同意，却只见他们两人马上摇了摇头。

    「大多时候还是不会在森林里过夜啊。我们跟艾莉丝姑娘她们差不了多少好不好。」

    「安德烈，不要故意讲得很浮夸。」

    两人轻拍安德烈先生的肩膀，随后他就羞红着脸大喊：

    「唔……有什么关系嘛，讲得好听一点又不会怎么样！」

    「好啦好啦，别生气。毕竟多少有过几次经验也会有差。而且我也得仰赖你们资深采集家的经验。」

    尤其我只有在学校的实习课才曾经到森林里露营，几乎没什么经验。

    安德烈先生听到我这么说，就略显尴尬地抓了抓头。

    「啊，好。只是我们的『资深』，也只是跟比较没实力的比起来相对资深而已……」

    安德烈先生他们在村子里的采集家之中算是相对厉害，但是收集来的材料种类都没什么变化。从他们没有主动去采集冰牙蝙蝠的牙齿这一点来看，就能知道他们严重缺乏炼金材料的相关知识。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们。

    安德烈先生他们的上一个世代，也就是村子里还有炼金术师在的那段时期的采集家似乎会进去森林深处采集昂贵的炼金材料，可是附近没有炼金术师的话，能卖的材料也很有限。

    这使得愿意冒险进去森林深处的采集家变少，也导致资深采集家的知识没有传承给安德烈先生他们这一个世代。

    「关于炼金材料的知识……我想想，反正刚好有这个机会，我就顺便告诉你们哪些材料可以卖比较多钱吧。顺利的话，轻轻松松就可以赚到你们现在收入至少两倍的钱喔。」

    「喔，那真是太好了。麻烦你了！」

    「包在我身上吧。」

    我对笑得很开心的安德烈先生等人点点头，竖起拇指。

    于是，我就这么沿路替大家做各种解说──不过，我们跟目的地的距离却没有缩短多少。会这样是因为──

    「是……是纳斯纳奇黏菌！这种黏菌很罕见，太幸运了！」

    我小心取下石头上的亮绿色黏菌，放进瓶子里。

    我怎么可能放过这种好东西。

    「有小鲁塔菇！这种香菇不仔细看很容易没注意到，你们也要多留意一点喔。」

    我用镊子夹走长在倒木裂缝里的淡黄色小香菇，只留下一半。这种香菇一株只有一公分，不小心压坏掉还会变得毫无价值，所以我非常谨慎地一株一株慢慢放进箱子里。

    「这种青苔叫做蓝粉。它平常是绿色的，只有这个季节会洒出蓝色粉末，会很值钱。」

    它的粉末很重要，于是我刻意屏住呼吸，用小刀刮下来放进皮袋里。

    「哎呀～真不愧是大树海！这里真是炼金材料的宝库耶！这下你们的收入要暴增到三倍都不是问题了，安德烈先生。」

    「能知道可以多赚很多钱是很好啦……可是我们不去调查地狱焰灰熊狂袭的原因了吗？」

    「……啊。说得也是，调查才是我们来这趟的主要目的。这里太多珍贵的材料，不小心收集得太入迷了。嘿嘿。」

    我听到安德烈先生有点傻眼地耸了耸肩这么说，才想起我们该做的正事，笑着敷衍掉这份尴尬。

    可是，这里收集得到的炼金材料种类，也的确丰富到可以做出各式各样的炼药跟炼器。我有点了解师父为什么会推荐我来这里了。

    如果采集家不怎么带这里的材料来给我收购，我干脆再自己来采集好了。

    「话说，珊乐莎你收集的材料全部都是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啊。我们该不会错过了很多赚钱的好机会吧？」

    「这也没办法，谁叫我们知道得不够多。是我们不够上进。」

    「我们两个也一样。店长阁下，你前几天看的那本跟大树海有关的书里面有写这些材料的详细资料吗？」

    「对，有些材料书上有提到。我也是先透过那本书知道这里大概有什么东西，才会特别留意一些不好找的材料。」

    先不论很容易看见的蓝粉跟纳斯纳奇黏菌，像小鲁塔菇这种材料就很难在路上走的时候留意到，除非抱着「这附近可能有这种材料」的想法在找。

    不过，我们现在最重要的目的是前往地狱焰灰熊的栖息地──虽然我一时忘了这件事。这趟行程的目的并不是悠哉探索大树海。

    「原来如此。店长小姐，下次可以借我们看看那本书吗？」

    「当然没问题，借的人是你们，我也比较放心。毕竟我是专门收购材料的炼金术师，也很乐见采集家带更多种材料给我。如果可以，我会很希望你们顺便把书上的知识推广给其他采集家……但是应该很难吧？」

    「因为书很值钱嘛。不能随便乱借给别人。」

    「这也是原因之一，不过最主要是那本书上只有写材料的名字，没有写材料的特征跟需要留意什么，所以对书上材料很陌生的人去看那本书也没有意义。」

    书上有写「这附近可以采到小鲁塔菇」，可是对小鲁塔菇一无所知的话，根本就找不到它长在哪里，就算真的找到了，也会因为不知道采集的时候要留意什么，一个不小心就会害辛苦采来的材料变成不值钱的垃圾。

    艾莉丝小姐他们还能亲自来问我，其他采集家就很难了。

    也就是说，如果要把书上的知识推广给其他人，就必须同时把跟采集物有关的各种详细资料一起传授给对方，而这个过程并不简单。

    因为这就等于要把我在炼金术学校学到的知识传授给采集家。

    至少绝对不是能趁着开店空档做的事情。

    「而且有些人见钱眼开又只带着半吊子的知识进来森林深处一定会送命，所以也不能随便乱教。」

    「看来森林的深处应该是真的很危险？」

    「嗯，那当然。举例来说──」

    我迅速拔剑，往凯特小姐的脸旁边挥过去。

    咻！唰。啪！

    比我的手瘦一圈的蛇被砍得身首异处，掉落地面。

    凯特小姐睁大眼睛看着一边喷血一边扭动的蛇，语气惊恐地说：

    「是……是什么时候爬过来的……」

    「这里有很多蛇。我看这些蛇不会靠过来才不理它们，但是这只就在凯特小姐旁边。这种蛇也可以当炼金材料，我要带回去。顺带一提，被这种蛇咬到会死掉，你们要小心一点。」

    我把不再喷血的蛇尸体装进皮袋里面之后，看着我这一连串举动的安德烈先生就疑惑地对我说：

    「咦？等等，你说得好像只是小事情一样，但是这附近原来有很多蛇吗？」

    「应该算多吧？你们别怕，这些蛇是动物不是魔物，只要我们不主动挑衅，就不太会攻击我们。」

    也因为这样，我不用魔法就没办法轻松找出蛇都躲在哪里。

    只是这种蛇用途不多，不需要特地猎一堆回去。

    「……万一被咬到了，该怎么办？」

    「就当作自己倒楣，放弃挣扎吧。」

    我立刻这么回答语气紧张的艾莉丝小姐，让基尔先生他们也怕得皱起眉头。

    「真的假的？真的不能太小看大树海耶。」

    「你们在我店里买好专用的解毒药再来就好。被咬到以后有几分钟时间可以治疗。」

    「你的意思应该不是喝了药才有可以治疗的那几分钟吧？应该喝下去就可以解毒了吧？」

    「…………（微笑）」

    「呃……不会吧！」

    「我开玩笑的。喝专用的解毒药可以彻底解毒。只是用到别种解毒药会没有效果，所以你们需要知道自己是被哪种蛇咬到。

    」

    其实也存在能够治疗大多数中毒症状的炼药，但当然很贵。

    贵到会让人不敢随手拿来用。

    「那真的要很熟这些蛇才行。这也是知识不充足的其中一种风险，对吧？」

    「没错。对了，它们的牙齿咬不穿柔软手套，所以我建议如果真的被攻击了，可以先用手挡着。」

    「喂，安德烈！快把柔软手套拿出来！」

    「好！」

    安德烈先生一听到我的建议，就立刻放下行李，从里面拿出柔软手套给葛雷先生跟基尔先生。

    至于艾莉丝小姐她们则是平时就习惯套在手上，不需要特地拿出来。

    「啊，蛇的毒素来自上腭的牙齿，用手挡的时候记得挡上腭。不过最好还是在被咬之前先抓住头。」

    「这……听起来满困难的……没有其他方法吗？像是可以避开蛇的炼器之类的。」

    「也不是没有那种炼器，但一般还是穿戴像柔软手套那样不会被蛇咬破的防具比较好。这样不只比较省成本，遇到其他危险的时候也比较安全。」

    ──我跟大家讲解炼金材料的知识跟如何面对威胁的时候已经接近日落，便决定找一片相对宽敞的地方露营。

    我这次带来的露营用炼器主要有两种。

    一个是前几天做好的飘浮帐篷，另一个是小型魔导炉。

    驱虫的炼器安德烈先生他们有，帐篷也有一样的功能，所以不需要带。感应危险生物靠近跟照明也都能用魔法解决，没有另外准备工具。

    我摊开飘浮帐篷，打算先准备好睡觉的地方时，安德烈先生他们就很好奇地过来围观。

    「哦～这就是你展示的那种帐篷啊。很多采集家都在讨论这个呢。」

    「安德烈先生你们是第一次看到吗？现在我店里有在卖，你们可以考虑看看。」

    「这种帐篷用过一次就会很想买。」

    「对啊。睡起来真的很舒服。」

    「有这么厉害？……我可以进去体验一下吗？」

    「当然，请进。」

    我打开帐篷入口，随后安德烈先生他们就胆战心惊地走进里面。三人一躺平，就同时发表起自己的感想。

    「这……这软得恰到好处耶！」

    「太神奇了！睡起来超舒服的！」

    「比旅店的床还要舒服。而且好凉快……」

    「对吧？要不要买一顶呢？」

    我是不保证睡起来一定舒服──不过，适当的下陷触感也能让人睡得很安稳。冬天铺一条毯子，夏天铺一块凉席，一定可以在里面一夜好眠。

    「可是，这种帐篷这么厉害，应该很贵吧？」

    「嗯，算有点贵。而且额外增加一些功能也要加钱。」

    这个帐篷有驱虫跟空调功能，但如果是不会用魔法的人，也可以考虑加上通知有危险生物靠近的警报功能，或是照明之类的方便功能。

    我跟离开帐篷的安德烈先生他们解说每种尺寸的帐篷加上哪些功能大概是多少钱之后，他们就双手抱胸，开始烦恼该不该买。

    「唔唔……现在的存款也不是买不起……」

    「可是这个炼器这么厉害，价钱算合理吧。」

    「嗯。有这个帐篷的话，我们采集到要在外面过夜也会更舒适──嗯？不对，等一下。我们根本就不会采集到需要露营吧？」

    葛雷先生这句话让其他两人也倒抽一口气，一同看向我。

    「你们发现到根本没什么机会用到了啊。」

    嗯，其实大多数暂住在村子里的采集家都不需要这种炼器。

    反而是当行商的格雷兹先生跟达尔纳先生比较有可能用到。

    不过，达尔纳先生很偶尔才会去南斯托拉格补货，使用频率不高；而应该会常常用到的格雷兹先生也是不久前才送「丰穰」给父母当礼物，应该没有多余的钱买飘浮帐篷。

    「珊乐莎，这样不会有人来抱怨吗？虽然我不认为你会强迫推销大家买东西……」

    安德烈先生询问买了飘浮帐篷的人会不会觉得受骗上当，我回答：

    「嗯，我当然不会强迫推销。只是买下来却不怎么用会很浪费，也可能会有人觉得白白花了一笔钱……这也是我希望更多人知道森林深处有什么采集物的原因之一。」

    采集家到森林深处采集可以赚更多钱，我也可以收购到更多种材料。

    而且有时候需要在外过夜的话，不只会有人愿意买飘浮帐篷，一些可以让露营更方便的炼器也会有人买。

    原本应该是让我跟采集家双赢的好事……

    「但问题就在于需要拿捏好推广出去的情报、采集家的实力跟知识，是吗？」

    「对。」

    「尤其其他采集家不能像我跟艾莉丝一样，直接问店长小姐。」

    顺带一提，采集家一般都是从前辈身上学到这些经验跟知识。

    只是这个村子的采集家就像我之前说的，有一段没有世代传承的空白期间。

    「所以，我其实很期待安德烈先生你们这样的资深采集家帮忙喔。」

    我一说完，他们就伤脑筋地皱起了眉头。

    「我们吗……我们也有从前辈身上学到一点皮毛，可是当时还没有实力走到大树海的深处。」

    「对啊。我们也只是听前辈讲了一些经验而已。」

    也就是说，安德烈先生他们没有做过实地训练。

    「总之，也只能努力看看了。毕竟我们一样是一路被前辈教来的。」

    「嗯，就再麻烦你们了。我也会提供知识方面的协助。」

    希望这次委托也可以让他们多少累积一些经验。

    这天的晚餐是用干燥蔬菜跟肉干煮的汤，还有烤得比较硬的面包。

    水能用魔法制造在这种时候就很方便，能少带很多行李。

    问题在于制造出来的水不算好喝，但至少可以正常饮用，倒不成问题。

    「我好久没这样吃了。」

    我不禁脱口说出的这句话，让基尔先生提起一边眉毛，问：

    「珊乐莎，你说好久没吃，意思是你之前吃过这种简单的食物吗？」

    「是啊，以前满常吃的。」

    「嗯？是吗？我还以为店长阁下常常在吃好吃的东西。」

    「说来也是有点害臊，其实我在狄拉露女士的餐厅开始会人挤人以后那段时间，都是这样简单吃一吃而已。只有面包是普通的面包。」

    「什么？真的吗？」

    「对。后来是萝蕾雅看不下去，才来帮我煮饭。」

    我是在重建被地狱焰灰熊摧毁的厨房，安装好魔导炉之后，才开始像艾莉丝小姐说的那样常常在吃好吃的东西。

    虽然萝蕾雅在那之前就常常帮我买东西，或是带些吃的给我，但自从她会天天来我这里煮饭，我就总是有好吃的可以吃。真的很感谢有她在。

    「哦，原来你不太会煮饭吗？」

    「不，也不是不太会煮。只是也说不上很擅长，而且我比较想把浪费在煮饭的时间用在炼金术上。」

    「嗯。不努力到不惜牺牲其他事情的话，也很难在你这个年纪开店吧。」

    「……呃，应该吧？」

    我用有点含糊的语气回应得出这个结论的葛雷先生。

    我是曾经牺牲很多事情努力把成绩维持在前几名，还有让自己成功拿到炼金术师的执照，不过会自己开店就不知道该说是「各种巧合使然」，还是「意外」了。毕竟会自己开店的原因比较特殊，我不太能肯定他的说法是对的。

    「话说回来，晚上站岗要怎么安排？总共三次，每次两个人站岗可以吗？」

    「我会用魔法自动侦测危险，不用轮流站岗也没关系。」

    「魔法啊……我也不是不信任你，可是……」

    「不放心的话，我也不反对派人在外面看着。」

    安德烈先生他们这样的资深采集家难免会想求保险起见。

    不过，艾莉丝小姐则是立刻摇摇头说：

    「不，我要相信店长阁下！」

    「艾莉丝，你只是不想站岗而已吧？」

    「这也是我想相信店长阁下的原因之一！」

    居然！呃，是没关系啦。

    「不过，我认为店长阁下的魔法一定比我在外面站岗可靠多了。」

    「……有道理。安德烈先生，你们觉得呢？」

    「我们……还是会一次一个人在外面看着。抱歉，珊乐莎，可以麻烦你留一点照明给我们吗？很暗的光也没关系。」

    我答应安德烈先生在烦恼了一段时间后给出的答案。

    「没问题。那就麻烦你们了。」

    ◇　◇　◇

    离开村子的第三天。

    我们没有遇到什么大麻烦，抵达了事先计划好的目的地附近。

    昨天晚上其实有被我用魔法设置的警报吵醒，但出现的魔物不怎么强，所以我们在安德烈先生他们迅速解决掉魔物之后，又马上入睡。

    也多亏飘浮帐篷睡起来很舒服，我们都睡得很好，不会身体不舒服。

    「所以，

    地狱焰灰熊就栖息在这座山附近吗？」

    「正确来说，是它们曾经栖息在这里。除非那一大群熊是来自很远的地方。」

    村子的西北边有座山腰以上几乎草木不生的火山。

    我表示仰望那座火山的安德烈先生的说法大致正确，并稍做订正。

    我的书上说这里是离村子最近的地狱焰灰熊栖息地。

    这座山里面的火焰石是地狱焰灰熊的主食……说主食是有点奇怪，不过它们的确要有这种石头才能活下去。

    没有火焰石就无法生存的它们一般不会离开自己的栖息地。

    不过，基于某些原因害它们不得不离开的时候，就会引发上次那样的狂袭。

    「看起来不像是因为发生山崩。应该吧。」

    「毕竟我们也没看过这座山原本长什么样子。它有在冒烟……可是也不像有火山爆发。」

    「我说，珊乐莎，它应该不会突然火山爆发吧？」

    「我不能肯定绝对不会，但我们应该不会遇到。除非运气真的很差。」

    我曾透过艾琳小姐问村长这座火山有没有喷发过，听说至少他这一辈子从来没遇过会影响到村子的火山爆发。

    有没有小规模喷发就不知道了，所以会不会遇到还是得看运气。

    「运气啊……我对自己的运气没什么自信。」

    「尤其你前阵子才差点没命。可是你有成功活下来，应该还算幸运吧？」

    「而且珊乐莎也在这里。应该不会怎么样啦。」

    「我吗？我算运气好吗？」

    安德烈先生的话语让我感到疑惑。

    我父母在做生意的路上遇害，算很倒楣。

    收留我的孤儿院环境不差，算运气好。

    能顺利当上炼金术师……我希望这不是运气问题，纯粹是我的实力。

    不过，我能去师父店里打工，或许真的是运气很好？

    我当初也只是碰巧看到师父店门口有贴征人广告。

    现在来约克村也是，萝蕾雅等村民大多是好人。

    整体来看……我的运气算不好不坏？

    安德烈先生看着思考起自己运气好坏的我，苦笑着摇摇头说：

    「不，是『我们』运气好。你来村子里真的帮了大家不少忙。」

    「而且多亏有你，我们才能平安撑过地狱焰灰熊狂袭，没受太大的伤。前阵子吃蜂蜜中毒也是有你帮我们治疗。」

    「对啊、对啊。我们运气真的好得不像样。」

    「听到你们这么说……我也忍不住觉得有点高兴。」

    听安德烈先生他们赞不绝口，我也不禁开心地扬起嘴角。

    因为这就代表他们认为认识我是一件好事。

    「那我们就来爬爬看这座山，期待这份好运气能保护我们吧。」

    「嗯。啊，我们的目的是调查引发狂袭的原因，所以遇到什么突发状况都不要随便出手喔。毕竟有可能会遇到足以赶走地狱焰灰熊的强大魔物。」

    我姑且再提醒大家一次，他们也神情严肃地答应了。随后，我们便开始攀爬这座山。

    这座山没有明确的道路，但路面不算险峻。我们花了半天时间走过杂草丛生的山路，并且在走到山腰之后忽然不再见到植物的影子。

    地面也变得有点热，开始能看见有些地方冒出水蒸气。

    「这附近地上有火焰石，有看到记得捡起来。我之后再跟你们算能卖多少钱。」

    这里没有太大的火焰石，只有比较低价的，只是它一样是炼金材料，绝对不可能便宜到哪里去。

    而且都特地来这里一趟了，不捡一些回去很浪费。艾莉丝小姐听到这么心想的我说完，却是有点伤脑筋地说：

    「店长阁下，我从来没看过火焰石长什么样子……」

    再看看其他人的表情……嗯。毕竟平常没有机会看到，会不知道应该是难免？

    「我看看……这个就是火焰石。」

    我环望周遭，捡起看到的一颗偏小的火焰石。

    它是暗红色的石头，带有光泽，握在手上会觉得暖暖的。

    虽然没有显眼到远远就能看见，但只要观察得够仔细，连外行人都辨认得出来。

    它跟外表上看起来一样坚硬，不用槌子很难把它敲碎，所以一般人当然不可能咬碎这种石头。

    而地狱焰灰熊会大口把这种东西咬碎吃下肚维生，只能说魔物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生物。

    不知道它们的牙齿会不会随着年纪变脆弱？

    「一般好像大多会掉在地面很热的地方。」

    「这样啊。那，有冒水蒸气的地方一定──」

    「等一下！」

    我连忙制止脚步轻快的基尔先生继续走往冒水蒸气的地方。

    「基尔先生，请你先听我说明完再过去。」

    「啊，好……」

    「有冒水蒸气的地方温度的确很高，可是那附近有会让人吸一口就失去意识的毒气，也可能会有很危险的超高温蒸气或热泉喷出来。」

    而且肉眼看不见那种毒气，也不一定感觉得到热泉喷发的前兆。

    大部分可能突然喷出热水的地方是不需要担心感觉不到，只是偶尔也会有毫无预兆的危险地方。

    我不是专家，没办法断定哪里危不危险，几乎只能靠运气赌安不安全。

    「好了……你还想去的话，就去吧。」

    我指着附近冒着水蒸气的地方，基尔先生就急忙摇摇头。

    「不，就算我好奇心再强，听你讲完这个也不敢去了啦！」

    「没错。而且就算基尔坚持要去，我也会阻止他。」

    真可惜。看来这次弄不到多少火焰石了。

    「店长小姐，有没有什么炼器可以应付毒气跟高温？」

    「毒气的话，我有带一个我自己用的炼器。蒸气可以用叫做『隔热衣』的炼器避免受伤，只是我还没有做出来。」

    防毒面具是因为体积很小，我才会早早把它做出来，可是隔热衣需要在用炼金术加上功能之前准备一件能包覆全身的皮革衣服，所以我打算晚点再做。

    师父的店就会另外找专业的工匠来做……很难外包给其他人做，也是乡下地方的缺点。

    而且能用到隔热衣的机会其实很少。

    一般隔热衣就算能承受热泉跟水蒸气的温度，也不至于防得住魔物的喷火攻击，还会因为衣服是包覆全身，活动起来很不方便。

    再加上隔热衣没有加上冷却功能会很闷，所以真的只有现在这种环境才有机会用到。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没有方法避免那些危险是吗？那还真有点可惜。」

    「我们这次就在安全的地方采集吧。真的很需要那些材料的话，下次再准备防范危险的炼器过来就好。店长小姐应该也不介意吧？」

    「嗯，没问题。采集材料最主要也是跟你们的酬劳会不会变多有关。」

    这次说好我会收购这一路上采集来的材料，再把收购的钱分给包含我在内的所有人。

    不过这部分基本上只是外快，金额不会太大。

    这一趟最主要的酬劳是村子支付的现金，还有提供给我的药草田。

    而且想做各种炼器的我也是比较重视材料的多样性，数量不是重点。所以不需要冒险收集太多一样的材料。

    「那，我们就只捡路上可以安全收集起来的东西就好了，对吗？」

    「对。至于我们的目的地……就往我的探测魔法有反应的方向走吧。」

    我们避开有水蒸气的地方，继续走了一小时的山路。这时，我们遇到了从头到尾长约一五公尺的巨大红褐色蜥蜴。

    它的身体比我的腰还粗，背部凹凸不平的表皮看起来相当坚韧。

    我们在离它好一段距离的地方就停下了脚步。我不确定它有没有发现我们，至少它的动作看起来很悠哉，不像在提防我们。

    「这蜥蜴还真大只耶。珊乐莎，那是什么蜥蜴？」

    「那是『熔岩蜥蜴』。它还有个别名是『类火蜥蜴』。」

    「喔喔，店长阁下，这名字听起来好像很强耶！」

    听到艾莉丝小姐语气莫名开心的这番话，我不禁苦笑着说：

    「其实有个传说讲到它会在岩浆里面游泳……」

    「咦？真的吗？它这么不怕烫？」

    「不，我猜那个传说是假的。」

    我否定惊讶到回过头来的安德烈先生的疑问。

    火山地带有些地方会喷出红色的热泉，我猜应该是熔岩蜥蜴在那里面游泳，才会被人误会。

    不过，它似乎是真的很耐热，不只热水烫不死它，对火系魔法的抗性也非常高。

    但它反而极端怕冷，听说连早春时的气温都能让它动弹不得。

    也就是说，这种地面一整年都很热的地方，正好是最适合它们生存的环境。

    「看来这里果然没有地狱焰灰熊。」

    「是被那个叫熔岩蜥蜴的家伙赶走了吗？」

    「那只蜥蜴有这么强？」

    「不，这种蜥蜴不强，

    但是还满硬的。」

    虽然只有背部特别硬，不过熔岩蜥蜴的背部表皮硬到可以弹开地狱焰灰熊的爪子。

    「而且它还会吐火，耐热程度也比地狱焰灰熊强……」

    熔岩蜥蜴跟地狱焰灰熊的主食都是火焰石，而火焰石大多出现在会喷出热泉，或是有岩浆的地方──简单来说，就是地表温度很高的地方。

    只是地狱焰灰熊的耐热程度远远不及熔岩蜥蜴。

    「所以，熔岩蜥蜴吃得到地狱焰灰熊栖息地里的火焰石，可是反过来就不行了，是吗？」

    「没错。而且熔岩蜥蜴也没有弱到会被地狱焰灰熊轻松赶走，再加上只要被它逃到有热泉的地方，就拿它没辙了──」

    「那就是地狱焰灰熊争地盘争输了，才会引发狂袭，对吧？」

    「对，我猜应该是。」

    路上捡到的火焰石很少，也更加强了这个猜测的可能性。

    真要说奇怪的地方，就在于熔岩蜥蜴为什么会变多。

    不知道是有新的族群从其他地方迁徙过来，还是因为某种因素突然大量繁殖。

    不过，魔物的繁殖方法本来就不确定是不是跟一般动物一样，思考这个好像也没意义？

    炼金术师需要的是可以善加利用魔物材料的知识。

    研究魔物的生态也赚不了钱。

    「所以我们这样就调查完了吗？总觉得有点扫兴耶。」

    「大概吧。我们也没办法多做什么了，不是吗？就跟艾琳说『熔岩蜥蜴就是引发狂袭的原因，再次发生的机率很低』吧。」

    「嗯。反正这里好像也没有地狱焰灰熊……我们回去吧。」

    「是啊。而且我们早点回去，应该也可以减轻艾琳的负担。」

    得出这个结论的我们决定回去村子时，艾莉丝小姐突然有点疑惑地指着山上。

    「嗯？不用调查更上面的地方吗？我们还没到山顶耶。」

    我们目前在刚过山腰的位置。

    调查过的范围只占了推测是栖息地区域的极小部分……

    「还是不要继续往上走比较好。有人知道熔岩蜥蜴为什么会被称为『类火蜥蜴』吗？」

    大家在听完我的提问之后面面相觑，摇了摇头。

    「你会这么问，就表示是熔岩蜥蜴很耐热跟会吐火以外的因素吧？」

    「对。会被这么称呼的原因很重要，相关的书里基本上都有写──」

    熔岩蜥蜴跟火蜥蜴。

    明明知道它们各自的长相就不可能会认错，却还是会被称做「类火蜥蜴」，是因为它们常常被目击到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不知道是这两种魔物的生态有互补关系，或是单纯的巧合，但是栖息环境很接近熔岩蜥蜴的地狱焰灰熊就不曾被目击过跟火蜥蜴同时出现，想必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你的意思是，我们再继续走下去，搞不好会遇到火蜥蜴吗？」

    「对，的确有遇到火蜥蜴的风险。」

    「唔……店长阁下这么厉害，也打不赢火蜥蜴吗？」

    「至少现在带来的装备没办法打倒它。如果不考虑收支，尽全力准备好对策……我也不知道打不打得过，毕竟我从来没想过动手打倒火蜥蜴。」

    假设能准备好承受得住火蜥蜴吐火的防具，再拼命用各种一次性的炼器辅助……或许……有可能打得过？

    看过书上的资料就会知道火蜥蜴是很危险的魔物，可是也没有用明确的数字写明有多强，我没办法轻易判断自己有没有能力打倒它。

    「我也没有跟火蜥蜴对打过，下次再帮你问问看师父。」

    我一这么回答，艾莉丝小姐就有点着急地挥了挥手。

    「啊，没有，我也不是想要去打倒火蜥蜴……」

    「我想也是。店长小姐，火蜥蜴应该──不会来攻击村子吧？」

    「不会。它不是会离开自己地盘的魔物。要哪天这座火山爆发出来的岩浆淹没村子才有可能，到时候也没心情管火蜥蜴会不会跑来了吧？」

    「的确。到时候大概不只我们会逃出村子，连村民也逃光光了吧！哈哈哈！」

    「呃，安德烈，这不好笑吧？」

    安德烈先生有点开过头的玩笑让葛雷先生皱起眉头，但安德烈先生也只是耸了耸肩。

    「反正我们担心这个也没有用。那，珊乐莎，这里会有火蜥蜴吗？」

    「应该有。我的探测魔法有感应到很强的生物。就算不是火蜥蜴，也一定是很强的魔物。」

    所以我才会阻止大家继续往上走。

    安德烈先生一听到我的回答，就立刻同意踏上归途。

    「看来我们不能再往上走了。村子提供的报酬不值得我们赌命。大家都没意见吧？」

    「没问题。」

    「那当然。」

    葛雷先生他们也马上同意安德烈先生的说法。

    艾莉丝小姐她们一样赞成，但接着提议：

    「我们也没意见，可是大家都特地花时间来这里了。反正有店长阁下在，我希望可以猎几只熔岩蜥蜴回去……可以吗？」

    「是啊。我们难得走这么远过来，还是会想趁这个机会多赚一点……店长小姐，你觉得怎么样呢？」

    凯特小姐看向我，询问我的意见。

    在这段路上收集到稀有炼金材料的我已经觉得来这一趟很值得了，可是从赚钱的角度来看……好像没赚多少。

    这里目前的环境足以引发地狱焰灰熊狂袭，导致我们捡到的火焰石当然也不多。

    炼金材料赚的钱平分过后，还不一定够让大家多赚一天的钱。

    反正本来就是额外多赚的，没什么差，但我也懂她们会觉得不赚白不赚的想法。

    「我不介意。而且带点熔岩蜥蜴的材料回去也不吃亏。问题在于我们有没有办法安全狩猎它……你们应该都没猎过熔岩蜥蜴吧？」

    「我没猎过。这次也是第一次看到它。」

    「我们也一样。毕竟平常不会跑来这种地方。」

    「我想也是。那我先打倒一只当作示范。」

    有只丝毫没有警戒心可言的熔岩蜥蜴悠悠哉哉躺在离我们有点距离的地方，我指着它，开始解说。

    「首先要注意的是它的吐火攻击跟尾巴。」

    吐火的危险自不用说，但尾巴的攻击也绝对不能低估。

    它的尾巴动作快又有力，一反它平常悠悠哉哉的模样。

    万一被它的尾巴打到，一个不小心可能连大人的脚都会被打到骨折，所以没有多想什么就直接从背后偷袭，反而会吃上苦头。

    「它的锐利爪子乍看也很危险，但一般情况下不太需要提防。只是它会在敌人动弹不得的时候用上爪子，还是不能太轻忽。」

    像是被它的尾巴打断腿，没办法逃走的时候。

    听说它粗壮手臂挥出的爪击甚至可以穿透地狱焰灰熊的毛皮，普通防具根本无法抵挡。

    而且熔岩蜥蜴跟地狱焰灰熊对打的时候，会利用自己能承受的温度跟有利的地形，把地狱焰灰熊引进呈泥巴状的热泉里面，再打倒它。

    「所以，打熔岩蜥蜴的时候绝对不可以太紧追不舍。不仔细注意脚底下的情况，很可能会不小心中它的计。」

    我们再怎么厉害，还是没办法在脚卡在泥巴里面的时候应付包围自己的好几只熔岩蜥蜴，要是被喷火或用爪子攻击，很可能会性命不保。

    打它们最好还是用远距离攻击，或是利用长枪等比较长的武器，只是现在只有凯特小姐的弓箭跟我的魔法可以保持距离。

    其他人的武器都是剑，不太适合打它。

    这导致虽然用魔法会比较好打，也还是得想个大家也能参考的打法……

    「那，我现在就来示范。打它要攻击比较软的腹部这一侧。身体的上半部很硬，剑会砍不进去。」

    解说完以后，就是实践阶段。

    考虑到艾莉丝小姐他们用的武器，我这次是用剑来示范。

    我从有段距离的地方一口气往熔岩蜥蜴的侧面冲过去。

    接近的速度太慢，只会变成它吐火的标靶。

    我在熔岩蜥蜴把头转向我之前，迅速挥下手中的剑。

    「攻击它的上半部，就会──」

    唰！

    叩。啪、啪！

    「…………像这样。所以要尽量从侧面攻击下腹部，可以的话，最好让它翻肚朝上，就可以轻松打死它。」

    「不不不！你砍得也太顺了吧！它头都掉下来了！」

    基尔先生开口吐槽打算若无其事解说下去的我。

    「怎么会这样……？」

    我本来想实际给他们看看剑敲到上半部会弹开的模样，可是我的剑却直接把熔岩蜥蜴砍成两半。可怜的熔岩蜥蜴就这么被砍得身首异处。

    没有头的身体部分不断大力扭动……啊，差不多要不会动了──嗯，这次的败因（？）是师父给我的剑。

    而且这把剑之前连地狱焰灰熊粗壮的脖子都砍得断。

    师父说这把剑很「坚韧」，还真的不是普通坚韧。

    「呃，正常

    当然不会砍得这么顺，而且就算办得到，也最好不要这么做。因为这里被砍坏会拉低卖价。」

    「啊～果然会影响到价格啊？」

    「对。保持全身完整比较好。尤其上半部的硬皮有很多用途。」

    不会被钝剑砍坏的熔岩蜥蜴皮革，也非常适合用来制作不需要用到炼金术的一般防具。

    虽然除了用来做防具以外，也没多少用处了。

    毕竟更软一点的皮革泛用性比较高。

    「好了，那接下来谁要去试试看？还是要大家一起打？」

    「我想想……珊乐莎，我可以用这颗头来试砍看看吗？」

    安德烈先生说着指向我砍下来的头。

    这颗头也不是没有用途……算了，没关系。给他们试砍几刀可以增加保命机会，倒也不吃亏。

    「好啊。不过，最好不要砍得太用力喔，不然剑身很可能会缺一角。」

    「谢了。那我马上来试试看……」

    安德烈先生他们开始轮流试砍熔岩蜥蜴的断头，而大家的攻击都一如预料地被弹开，砍不进去。

    （插图012）

    「喔。比我想的还要硬耶！」

    「真的就像岩石一样。珊乐莎你居然砍得动这种东西啊……」

    「是因为我的剑太锋利了！是剑的品质太好才砍得断！」

    葛雷先生听起来似乎是觉得很扯，让我连忙补充说明。

    我是多少有锻炼过没错，但如果我用的是一般的剑，也一样砍不断啊！

    「唔。这……感觉真的会一个不小心就把剑砍断。」

    「艾莉丝，你前阵子才刚买一把新的，不要又弄断喔！」

    「我知道。毕竟这把剑也不便宜。」

    凯特小姐皱起眉头提醒，艾莉丝小姐也表示自己会小心。

    艾莉丝小姐现在用的剑是她在那次事件之后请吉兹德先生打造的，不过吉兹德先生不是专门制造武器的铁匠，品质只能算一般。

    虽然他给的价格是物超所值，可是背着债务的艾莉丝小姐她们没有能力付太多钱。

    我个人是比较希望她们多花点心思准备好装备，就算还钱的时间会晚一点也没关系。

    「总之，会这样也不意外啦。接下来换砍砍看下巴这一侧。嘿！」

    安德烈先生看到想试砍的人都砍过──只是都没人砍进去──之后，就把断头翻过来，换砍下巴这一侧的皮。

    「……嗯？是不至于硬到会被弹开，可是这一侧也不算软耶。」

    「哇，真的假的。我们真的打得倒这种魔物吗？」

    「我的剑还有办法戳进去。这下是不是只能用戳的了？」

    看来下巴那一侧的皮也比预料中的硬。

    安德烈先生他们用的剑不怎么锐利，可能不适合打这种类型的魔物。

    「武器最适合打熔岩蜥蜴的说不定是凯特小姐。」

    「咦？我吗？」

    我把话题焦点转到唯一没有过来试砍的凯特小姐身上，她有点意外地看向我。

    「嗯。就算有点距离，凯特小姐应该也能瞄准目标的眼睛吧？」

    我这么问完，凯特小姐先是稍微想了一下，才说：

    「……对。我应该可以从熔岩蜥蜴没有注意到店长小姐的距离射中它的眼睛。」

    凯特小姐在地狱焰灰熊攻击村子的时候也是站在建筑物上面就能射中不断乱窜的目标的眼睛，静静不动的熔岩蜥蜴在她眼里大概只是个不会动的标靶。

    剩下的问题是弓箭能对熔岩蜥蜴产生多大的效果，这就只能实际测试看看了。

    「既然这样，接下来要不要用弓箭试试看？」

    尤其现在就算遇到危急情况，我也能出手帮忙。

    「找到了。」

    我们想说要试就先挑单独一只的下手，开始寻找落单的熔岩蜥蜴。最后是在喷出水蒸气的地方附近找到的。

    这一只熔岩蜥蜴跟刚才那一只一样对在远处观察的我们毫无反应，依然把肚子紧紧贴在地上，动也不动。

    它乍看很慵懒又没有戒心，但知道它背部的皮很硬，而且腹部这一侧的皮也意外坚韧之后，就能理解这对它来说是很安全的姿势。

    「那，我第一个试可以吗？」

    「当然。凯特，你就让大家看看你的弓术有多强吧。」

    「不要太期待我有多厉害……」

    凯特小姐说是这么说，射出的箭却是精准无比，深深插进了熔岩蜥蜴的眼睛里面。

    「好耶！」

    基尔先生出声欢呼的同时，熔岩蜥蜴也开始不断扭动──啊～记得刚才那只也是断头之后，身体还会乱动。

    看来即使一支箭就足以致命，也没办法让它不会挣扎。

    而且就算不理它一段时间就会死，情况也不允许我们待在原地慢慢等。

    「啊！它要跑掉了！」

    「跑好快！」

    熔岩蜥蜴在原地挣扎的时间非常短暂。

    它随即用意外迅速的脚程朝着我们的反方向离开。

    艾莉丝小姐跟葛雷先生见状马上大喊，不过──

    「等一下！」

    我连忙抓住想立刻追上去的艾莉丝小姐的衣领。

    「唔呃！──咳咳！店长阁下，你在做什么！」

    被勒住脖子的艾莉丝小姐发出痛苦呻吟，眼带责备地看着我──可是这也不能怪我。

    「艾莉丝小姐，你还记得我刚刚说过要注意什么吗？」

    我一向艾莉丝小姐确认刚才警告过的事情，她的眼神就游移起来。

    「呃……不可以太紧追不舍，对吗？」

    「对。熔岩蜥蜴基本上都会逃去对人类来说很危险的地方。绝对不可以跑去追它。」

    「原……原来如此……？」

    而且有些地方乍看是很平坦的地面，实际上却是很深又很烫的泥淖。

    不能看熔岩蜥蜴走过去没有怎么样，就认为自己也可以在上面走。

    「所以，我们还是小心点跟上去吧。反正它看起来已经很虚弱了。」

    熔岩蜥蜴在我跟艾莉丝小姐说话的这段期间跑到了几十公尺外的地方，把半个身体泡在泥巴里面不动。

    它这么做应该不是认为「自己移动到安全的地方就没事了」，而是虚弱到无法动弹。毕竟整支箭有一半都卡在头里面还乱动乱跑会发生什么事，也不会太难想像。

    「它搞不好已经死了……要不要再射一箭？我们没必要特地冒险过去吧？」

    「说……说得也是。凯特，拜托你了。」

    「交给我吧……喝！」

    凯特小姐这次射出的第二支箭，一样精准射中了熔岩蜥蜴的眼睛。

    熔岩蜥蜴只有被箭射中的力道轻轻摇晃了一下，没有再继续挣扎。

    「好耶！那，我这就去把它的尸体带过来！」

    基尔先生对凯特小姐竖起拇指之后，就踩着轻快却又不失慎重的脚步，一边小心确认脚底的情况，一边接近熔岩蜥蜴。

    地面有些地方有滚烫的水流，温度非常高，不过我们穿的是不会渗水的厚靴子。

    除非一脚踩进很深的泥淖，不然并不需要担心烫伤。

    而且基尔先生也不愧是资深采集家，他走过去的路上都有避开可能有危险的地方──不过……

    「啊，不可以随便──」

    「烫死啦────！」

    ……我才想叫他小心点就被烫到了。

    基尔先生在抓住熔岩蜥蜴尾巴的瞬间开口大喊，同时把熔岩蜥蜴甩开，速度飞快地冲回我们这里。

    「珊……珊乐莎！我的手！手！」

    「好、好。让我看看。」

    他手套底下的手变得红通通的，但只是轻微烫伤。

    这点烫伤不需要用到炼药。

    我用魔法制造水来冷却基尔先生的手，接着用点简单的治疗魔法，他的手就不再发红。

    基尔先生看自己的手没事也放心了，而一旁的安德烈先生虽然一样松了口气，却也吊起眉角，轻轻敲打基尔先生的头。

    「大笨蛋，你太粗心了。抱歉，珊乐莎，需要付你治疗费吗？」

    「你们如果是来店里找我治疗，就得请你们付钱。我们这次是一起接同一份工作，可以用魔法处理的小伤就不收钱了。」

    「抱歉啊，谢谢你这么慷慨。不过……它真的好烫啊！」

    「当然会烫。它泡在滚烫的泥巴里面，不烫才奇怪吧？」

    泥巴跟热水的温度虽然有差，但一样都很烫。

    能把半个身体泡在这种地方的生物，表皮不可能不烫。

    「而且柔软手套再怎么牢固，也没有隔热功能。」

    「我想说连冰牙蝙蝠的牙齿都刺不穿，应该也不会怕烫。」

    「因为当初用柔软手套的目的不是需要隔热。」

    冰牙蝙蝠的牙齿只要不被刺到就不会结冰，所以戴手套的目的不是避免结冻。

    隔绝高低温有专用的手套，要用那个才能避免烫伤跟冻伤。

    不过，我觉得如果只是想抓住很烫的东西，也不需要买昂贵

    的炼器，只要买铁匠会用的厚皮革手套或煮菜用的隔热手套就好了。

    「原来如此。这次换我去吧。」

    这次换葛雷先生过去熔岩蜥蜴那边。

    他的采集家经验应该跟基尔先生差不了多少，可是不知道是不是他比较寡言，反而让人觉得他特别不容易失手，莫名令人安心。

    如果安德烈先生是团队的支柱，基尔先生是团队里的开心果，葛雷先生就是撑起整个团队的基础。

    他不会轻举妄动，做事不会有破绽。

    而这次也是先从基尔先生刚才被烫到的经验学到教训，在现在戴着的柔软手套外面再套一层手套，还准备了比较厚的皮袋。他隔着皮袋抓住熔岩蜥蜴的尾巴，就这么拖着尸体回来。

    「葛雷，你没怎么样吧？」

    「我没事。珊乐莎，这个只要放一阵子就会冷却了吧？」

    「对。它没有连身体内部都很烫，应该很快就会变凉。」

    「所以等它变凉再肢解就好了，对吧？感觉它好像一下子就死了，可是──」

    「可是也是多亏凯特的弓术，才能打这么快。」

    「真要说的话，也是因为它落单。听说攻击成群的熔岩蜥蜴，它们就会直接反击，不会逃跑。你们应该都不想变成烤肉吧？」

    我对点头同意这番话的艾莉丝小姐讲述需要注意的地方。

    熔岩蜥蜴只有一只的时候还好，同时有很多只展开攻击就会非常危险。

    因为熔岩蜥蜴不会被同类吐的火烧伤，不需要担心误伤同伴，可以毫无顾忌地拼命喷火。

    到时候我们就会被烤得全身上下都熟透透的。

    不知道艾莉丝小姐是不是想像了我们被烤熟的情景，脸色变得有点苍白。

    「嗯，我会小心注意。」

    「反正只挑落单的熔岩蜥蜴打，就不用担心这个了吧。再来就是要注意脚底下的情况，避免它逃到我们没办法把尸体带回来的地方。那我们猎下一只的时候再多注意一点。」

    我们又接着继续狩猎，但是熔岩蜥蜴的大小跟从这里走回村子的距离，让我们也没办法带太多材料回去。

    结果只在多猎了两只之后就超出我们的负荷，没多久就收工了。

    之后，我们便快步踏上返回村子的路途。

    （插图013）

 第三卷 钱财短缺了? 酬劳跟种田

    「……奇怪？这是什么？」

    我在独自脱离菜鸟调查队之后立刻回家，看到我家旁边出现一片高大的围篱。

    我把回报艾琳小姐的工作推给安德烈先生他们──不对，是拜托他们帮忙回报成果，打算先自己回家享受萝蕾雅煮的美味料理……

    啊，我请安德烈先生他们帮忙回报也不是没有理由喔。

    毕竟本来就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可以回报，再加上安德烈先生他们需要跟艾琳小姐领酬劳──

    「嗯？这该不会就是我的酬劳吧……？」

    艾琳小姐会给我一片药草田（附带栽种人员）当酬劳。

    以农田的围篱来说是有点大──比人还要高，空隙也没有大到足以让一个人钻过去──而从缝隙往里面看，就能看见里面确实像是一片农田。

    里面大多还是杂草丛生的状态，同时也可以看到有三名男子正在犁田。

    「……珊乐莎小姐？」

    「萝蕾雅！」

    我一回头望向语带纳闷的声音传来的方向，就跟用疑惑眼神看着我的萝蕾雅对上了眼。

    「你回来了啊。看到你平安回来，我也放心了。」

    「嗯，我回来了！谢谢你，我们都没有受伤──不对！呃，这是怎样？」

    「是农田。听说是你接委托的酬劳不是吗？」

    「嗯，可是它比我想像的还要大片，还盖了很高的围篱……」

    其他农田也有盖防止野兽闯进去的栅栏，但我从来没看过这个村子里有其他农田会盖这么夸张的围篱。

    虽然是不至于夸张到跟前阵子被地狱焰灰熊侵袭之后在森林跟村子边界盖的栅栏一样，论结实的程度倒是差不了多少。

    「这是要防止野兽跑进去吗？是因为这片田要送给我，才会盖这么夸张的围篱吗？」

    「你说这个栅栏吗？与其说是要防止野兽，应该说是避免有人跑进去……说穿了就是避免出现心怀不轨的采集家。」

    双手交叉在胸前的萝蕾雅点点头，一脸得意洋洋地向我解释。

    也……也是，毕竟从采集家的角度来看，药草长在近在眼前的地方，不需要冒险进去森林。

    「……不对，这片田就在我家旁边，脑袋正常的人会敢直接偷药草吗？」

    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敢直接偷我的药草来店里要我收购吧？

    「珊乐莎小姐，正常人是不会偷别人的农作物没错。而且现在待在村子里的大多是好人，可是我也曾听说我出生以前发生过农作物失窃的事件，那时候村子里很多采集家，很热闹。」

    「是……是喔……？」

    呃，其实我也不认为这里的每个人都一定没有邪念，只是应该不用想也知道在这种小村子做坏事会有什么下场。

    「不过，当时的村民好像跟其他采集家联手痛打那个小偷，把他赶出去了。」

    「啊，嗯……我想也是。」

    这个村子的农田规模不大，不是位在离村子不远的地方，就是在村子里面。

    想偷农作物不可能不被任何人发现，再加上人口不多，在村子里四处打听就能马上找出犯人。

    而且这种没有公务员的小村子，握有最大权力的就会是村长。

    幸好这个村子的村长虽然不太可靠，心地倒是很善良。有些村子甚至不一定会仔细调查窃案……当初那个窃贼惨遭痛打还能活着离开村子，或许算运气好的。

    「虽然很少有人敢偷东西，但是这里算村子比较偏僻的地方，如果有人偷走所有药草还逃去南斯托拉格会很麻烦，所以才会帮这片田盖这么好的围篱。」

    「原来如此。其实这样我也比较放心啦。」

    只被偷摘一点点是还好，就怕小偷会连根拔走，连种子都不留。

    要是我在这里种昂贵的药草，大概也很难保证不会有人一时动起贪念。

    我搞不好得考虑安装一些防盗措施。

    「艾琳小姐晚点应该会来说明详情……麦可先生！」

    萝蕾雅对栅栏另一头大喊，犁田的人在听到之后随即转过头来，停下手边工作，走向我们这里。

    啊，我本来以为三个人都是男的，原来有一个人是女的。

    她戴着帽檐很大的草帽又背对着我，才会看不出来。

    「珊乐莎小姐，他们是麦可先生、麦可先生的妻子伊兹女士，还有他的哥哥戈特先生。你应该认识戈特先生吧？」

    戈特先生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身体也很结实，一看就知道是务农的人。

    煮饭这方面我是全权交给萝蕾雅处理，所以我自己是不会去买菜，不过我记得曾在戈特先生人在田里的时候跟他打过招呼。

    戈特先生的弟弟反而身材很细瘦，乍看真的不像兄弟。至少不是务农的吧？

    伊兹女士也是看起来很健康，却明显不像村子里的女性那么强壮，完全没有务农的人会有的魄力。年纪应该比我大一点点？

    「你们好。我以前应该没见过麦可先生跟伊兹女士吧？」

    我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没见过他们，可是这个村子不大──

    照理说……我应该每个村民都有见过才对。

    「对，我们夫妻是最近才回来这个村子的。」

    「喔喔，果然。两位……呃……」

    会离开农村的理由基本上只有一个。

    不是长男或长女的人无法继承家业，如果没有跟村子里的人结婚，就会去大城镇找工作。虽然也有像格雷兹先生那样为了自己想做的工作离开村子的例子，但只有极少数人会像他那样。

    大多情况是因为只剩下离开村子这条路可以走……我是不是不应该问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回来这个村子……？

    ──此时，萝蕾雅直接不顾我的迟疑，毫不客气地讲出事实。

    「麦可先生之前人在南斯托拉格。他就是在那里跟伊兹女士结婚，可是好像没有找到好工作。简单来说，就是找工作碰壁又跑回来了！」

    「萝……萝蕾雅……」

    萝蕾雅毫不留情的这番话让麦可先生感觉都快哭出来了，站在一旁的伊兹女士脸上也显露苦笑。

    戈特先生用力打了一下麦可先生的背。

    「她也没说错吧！当初听说你结婚了就去帮你庆祝，才发现你没赚多少钱……收入不稳定就别结婚啦！要不是艾琳小姐介绍这份工作给你，你是要怎么过活啊！」

    「唔唔……我……也很庆幸有你们帮忙。我很感谢艾琳小姐，也很感谢哥哥。啊，我当然也很感谢珊乐莎小姐！」

    戈特先生听说去城镇里讨生活的弟弟结婚时，好像是以为弟弟顺利在外面赚大钱了，马上就高高兴兴地赶去南斯托拉格帮弟弟庆祝。

    结果一见到面，却发现弟弟跟弟媳生活过得很吃紧。

    他们两个当时都有工作，似乎是不至于太过贫穷，可是也没有前途可言。

    而在村子里务农的戈特先生当然不可能有余力资助他们，所以送完结婚贺礼之后也不能帮他们做些什么。

    「你们经济这么拮据，为什么会想结婚？」

    据说先求婚的是麦可先生，我询问伊兹女士为什么会答应跟他结婚──

    「因为我觉得他没有我的话，搞不好会活不下去……」

    「「唔哇……」」

    伊兹女士虽然一脸伤脑筋，语气却也听得出一丝喜悦。她这句话让我跟萝蕾雅不禁做出一样的反应。

    这种的绝对不会有好下场啊！

    为不可靠的丈夫牺牲奉献的妻子──

    乍听之下是段很美好的关系，实际上却是对双方都没有好处！

    戈特先生似乎也是这么想，一脸伤脑筋地叹着气说：

    「就是这样。可是我也不想对他们见死不救，才会拜托艾琳小姐想想办法。」

    戈特先生似乎就是在烦恼该怎么帮助弟弟跟弟媳的时候听到艾琳小姐在找药草田栽种人员的消息，才会连忙拜托艾琳小姐安排这份工作给麦可先生跟伊兹女士，再叫他们两个回来村子。

    一般想开垦新农田的时候，会需要自己负担所有成本，还需要先准备够撑到农作物收成的生活费。

    不过这次开垦的农田是要送我的酬劳，费用会全额由村子负担。

    而且好像还会支付生活费应急……就算不会变成他们自己的田，村子给的条件也确实很好。

    「你……真的很好心呢……」

    我很佩服地称赞虽然叹着气，看着弟弟跟弟媳的眼神却很温柔的戈特先生。

    有些人会不管已经离家的兄弟姊妹死活，甚至早就想把碍手碍脚的对方赶出家门，可是他却特地花心力帮助弟弟。

    「哼！我才没有很好心。毕竟先不论这家伙，我总不能让好不容易变成我亲戚的弟媳过上悲惨的生活吧？我是没有钱啦，但我可以尽可能帮帮他们。」

    戈特先生搓了搓自己的鼻子，语气有点害臊。而且他好像是处理好自己田里的农务之后，才特地来这里帮忙犁田的。

    明明夏天外出务农本来就很煎熬了，还要多处理别人的田。

    「辛苦你

    了，天气这么热还要在外面工作。」

    「夏天本来就是这样，没办法。而且今年比往年轻松很多了。因为今年有你做的冷却帽子可以戴。没这顶帽子的话，这家伙大概早就热晕了！」

    戈特先生说着又轻敲了麦可先生一下。

    被敲的麦可先生或许自己也这么认为，面露苦笑点了点头。

    「嗯，真的幸好有这顶帽子──只是这顶帽子也是借来的。」

    「没有这顶帽子的话，我也一样受不了在这种盛夏时分下田……不过，我还真没想到这种乡下地方的村民会有炼器──啊，对……对不起！」

    伊兹女士不小心脱口说出一针见血的事实，并在惊觉自己说错话之后捂住嘴巴，连忙道歉。萝蕾雅跟戈特先生看起来都不介意，摇摇头说：

    「这个村子的确是乡下地方。而且是珊乐莎小姐来这里之后，生活才比以前方便一点……」

    「是啊。我们有冷却帽子戴，也是多亏有珊乐莎在。你们也要记得谢谢她啊。」

    「那当然。」

    「嗯，我们有听说冷却帽子这件事──那个，珊乐莎小姐，我也可以拿帽子给你吗？」

    「可以。只要是这里的村民都可以。你们应该是搬回来这里定居吧？」

    「当然……太好了，这样我就可以戴时髦的冷却帽子了。」

    伊兹女士大力点头，随后语气欣喜地小声说道。

    最受村子里农家欢迎的，就是他们现在戴的草帽型冷却帽子了。之前住在都市的伊兹女士大概有点不想戴这种草帽。

    如果比较懂时髦的伊兹女士可以带好看的帽子给我，我这里的商品种类也会变得比较丰富，所以我反倒很乐意她这么做。

    就算村民不太可能会买，格雷兹先生那边应该也会很好卖。

    「话说回来，我可以把这片田全权交给你们夫妻管理吗？」

    「可以。而且我哥也只会帮忙到这里可以开始种田……我们说不定会给你添麻烦，不过以后就麻烦你多多指导我们了。」

    「虽然这是我第一次务农，但我会努力学！」

    麦可先生向我低头致意，伊兹女士则是握紧拳头，看起来相当有干劲。

    其实我从她的言行跟外表就大概猜到──

    「伊兹女士应该不是在农村长大的吧？」

    「嗯，我是在南斯托拉格出生，也是在那里长大的。这是我第一次在农村生活。」

    「果然。麦可先生应该多少有过务农的经验吧……？」

    既然是戈特先生的弟弟，那应该至少小时候有帮忙过家里的农务。

    而他的皮肤却没有被晒黑，身材也不像曾经下田务农。

    我不知道他在南斯托拉格的时候是做什么工作，但是他看起来不像哥哥那么有力气，甚至会让人有点不放心。

    而且我虽然可以指导他们怎么栽培药草，却也不是农业专家。炼金术师是小规模栽培药草，农民是大量种植相同作物。两者应该还存在更多不同之处。

    戈特先生不知道是不是猜到我这么想，有点伤脑筋地说：

    「啊～他一成年就离开村子了……不过我会教他怎么处理农务，而且这家伙虽然有点笨拙，倒是很擅长做简单的粗活。珊乐莎，你可能要等他习惯一段时间，抱歉啊。」

    「啊，好，我是不介意……可是麦可先生跟伊兹女士不介意做药草栽培这一行吗？」

    我自己的本业是炼金术师，就算药草没有栽培成功，也不会有什么损失，而且药草也可以跟采集家收购，不怕缺货。

    但是要以这份工作维生的他们就……

    「万一失败了，会不会影响到你们的生活费跟住的地方？」

    「我们现在借住在我哥家里。而且艾琳小姐会暂时先支付薪水给我们，只要能赶在有薪水的这段期间内赚到钱就好……」

    「我打算之后在附近帮他们盖间新家，但也要看这家伙够不够努力。毕竟等他们有小孩，就不方便借住在我这里了。」

    戈特先生说着指向从我家看往药草田的另一侧。

    我家是这个村子最外围的住家，等麦可先生的新家盖好了，是不是就代表这个村子的涵盖范围会再往外推一点点？艾琳小姐也说「顺利的话想再多开垦几片药草田」，说不定药草田会成为增加村民人数的重要因素？

    「唔唔！看来我身负重任呢。」

    「不，我认为你不用太放在心上。珊乐莎你来种药草就一定种得起来吧？那种不起来的话，就是麦可的问题了。麦可，你不要还没有稳定收入就生小孩喔。」

    「哥……哥哥！」

    戈特先生说完就笑着拍打麦可先生的肩膀，让麦可先生着急地反驳，伊兹女士的脸颊也染上了一点红晕。

    不过，说得也是。他们都结婚了，会生小孩也不奇怪。

    「那么，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但我会用魔法帮你们一点忙，当作送你们的结婚贺礼。」

    能尽早栽培出成果当然是再好不过，而且要新婚夫妻忍耐各种不方便也很可怜。我是不太懂可怜的部分在哪里啦。

    我又不曾谈过恋爱！

    「翻好土以后，你们应该会比较轻松吧？」

    开垦过程中最累的就是翻松坚硬的土壤，去除石头跟树根的工程。

    幸好这里的树都是灌木，没有乔木，但光是要挖开杂草深根的地面，就要花费不少力气。

    先帮他们把地面弄软，应该多少会有点帮助。

    「的确是会比较轻松……可是你有办法翻土吗？」

    戈特先生有点困惑地看着我，我则是语气坚定地回答「当然有办法」。

    「那，我马上动手──」

    我才正要使用魔法，萝蕾雅就突然握住我的手。

    「珊乐莎小姐，你用魔法把草皮跟草丛清掉的时候把土也一起炸开，反而会不好当农田喔。」

    「……萝蕾雅，你平常都是怎么看待我的？」

    你该不会以为我是那种随便到会觉得「慢慢弄太麻烦了干脆一口气全部清掉吧！」的人吧？

    我半眯着眼瞪向对我做出不实指控的萝蕾雅，才发现她也露出跟我差不多的眼神。

    「请你先想想那块地，再来反驳我。」

    萝蕾雅指着跟我家后院相连的森林──不对，应该说原本是森林的地方？

    那里现在已经没有树木，只剩下裸露的地面，成了非常适合用来训练的广场。

    我想起这一小片森林被夷为平地的原因，不禁撇开了视线。

    「那……那是因为我在练习攻击魔法。」

    「……你这次要用的不是攻击魔法吗？」

    「是攻击魔法的一种没有错──总……总之，你就看我怎么处理吧！我先用这一排示范给你们看！」

    麦可先生他们三个的表情在听到萝蕾雅这么说以后开始显露些许不安，而我则是背对他们，轻轻用手接触地面。

    灌注魔力的范围是宽约两公尺，长约十公尺……

    「……喝！」

    我看着这个长方形区域，往里头灌注魔力。随后地面开始隆起，土壤不断上下搅拌。

    最后变成了比周遭地面高大约二十公分，看起来很像田埂的一段隆起。

    土里依然掺杂着草跟石头，需要再另外挑掉，但应该光是省下挖开坚硬地面的大量劳力，就可以让他们轻松许多。

    「「「喔喔喔！」」」

    「珊乐莎小姐，你太厉害了！」

    「咦？哎呀～也没有多厉害啦～～这只要会用一点魔法就办得到了。」

    萝蕾雅的眼神瞬间变得闪闪发亮，跟刚才完全相反。被她用这样的眼神凝视，也让我觉得很得意。

    「魔法……那，我也有办法做到吗？」

    「咦？萝蕾雅，你也想用这种魔法吗？」

    「嗯！」

    眼神依然闪亮的萝蕾雅说出让我很意外的话。

    萝蕾雅的魔力量算多，努力学也不是不可能学起来……

    「你学魔法要花很多心力学喔。这样你也要学吗？」

    「可是学会这种方便的魔法，就不怕找不到工作了啊！」

    「咦？萝蕾雅，你不想在我店里工作吗？」

    怎么这样！但萝蕾雅连忙摇头否认我的猜测。

    「啊，没有，我不是不想在你店里工作……只是怕万一哪天被你解雇……」

    「我完全没有想解雇你的意思啊……」

    不如说，我根本不打算让她走。

    我怎么可能解雇这么方便的人手（这是称赞！）呢。

    「……不过，你学起来应该可以赚点零用钱。好，我可以教你。」

    毕竟务农的人一定会对这种魔法垂涎三尺。

    以萝蕾雅的魔力量来说，她一天要赚好几人份的薪水──甚至十人份的薪水都不是问题。

    而且如果萝蕾雅想特地请假帮人翻土，我也会准假。我很宽容的。

    「那，珊乐莎，我们学得起来吗？」

    「啊～也不是学不起来，可是我觉得你们还是亲手翻土比较快。」

    他们

    三个的魔力量跟一般平民的平均值差不多。

    也就是说，他们并不适合学魔法，就算努力学起来，翻土的效率也很难超过自己花劳力去做。

    「学魔法果然很需要才能……」

    「哈哈哈……你这么说倒也没错。」

    伊兹女士似乎觉得很可惜。在魔力量这方面的才能太过强大的我，也只能用一阵干笑回应她。

    「总……总之，萝蕾雅，你要不要来试试看？首先──」

    我拉起萝蕾雅的手，转移话题。

    ◇　◇　◇

    「结果有成功吗？店长阁下。」

    听到从艾琳小姐那里回来的艾莉丝小姐这么问，我很有自信地回答：

    「那当然。我做事情绝对不会失手！」

    最近是不会啦！师父刚收我当徒弟那时候还满常──不对，老实说，我几乎天天都会失手，给师父添了不少麻烦。

    但这次是真的没有失手。而且萝蕾雅也同意我的说法。

    不过，艾莉丝小姐却是有点尴尬地摇了摇头。

    「啊，不是，我问的是萝蕾雅有没有成功学会魔法。」

    「我吗？我完全学不起来……」

    「可……可是，你继续努力练习下去，一定学得起来的，嗯。」

    我连忙安抚神情沮丧的萝蕾雅。

    虽然她尝试的时候没有产生效果，但我认为她应该有成功活动到自己的魔力。

    活动自己的魔力是一开始的最大难关，所以她努力练起来的话，应该可以到实用等级。

    「哦。那以后我老家要开垦的时候，就拜托萝蕾雅帮忙吧。」

    「嗯？艾莉丝小姐，你觉得我不值得信任吗？」

    我没有不小心弄坏围篱耶。

    我有把翻土魔法的范围控制在农田里面耶。

    「我不是不信任店长阁下，是因为我们付不出雇用炼金术师的酬劳。不过请萝蕾雅来帮忙的话，就只要付工钱就好了吧？」

    看来光是能缩短开垦时间，就值得付一份薪水了。

    「毕竟开垦真的是件很麻烦的大工程……」

    不知道艾莉丝小姐是不是有开垦经验，语气听起来特别感慨。

    我曾经听经商的父母说人力开垦是真的很累人，也是领主赋予农民的工作之中最辛苦的一种。

    要是太常派人开垦，还会导致人民对领主的观感瞬间变差很多。

    长期来看，开垦可以让领地变得比较富裕，而且人民也能受惠，只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清楚感受到开垦带来的好处。

    而能不能让人民愿意为自己辛勤工作，或许就得看领主的治理能力了。

    「……对了，那种翻土的魔法会很难吗？」

    「可能不算太简单？我用的魔法是『地枪』的一种，如果不讲究魔法的威力，就不会太难。只是会需要比较细腻的魔力操控技巧，才能调整成适当的威力。」

    甚至有办法做到这种地步的话，都能当炼金术师了。

    当然，炼金术师也不至于这么简单就能当，但操控魔力绝对是最重要的一种技巧，会这种技巧就等于有足够基础，够努力就有机会当上炼金术师。

    「攻击魔法还比较简单是吗……那年轻人可能对这种调弱力道的魔法比较没兴趣。毕竟魔法师给人的印象就是会用很强大的攻击魔法嘛！」

    艾莉丝小姐用看起来很了解年轻人喜好的表情说道。她或许也曾经向往成为那种强大的魔法师。

    看一旁有点傻眼的凯特小姐的表情就大概猜得出来。

    不过我懂。因为我小时候也多少有跟艾莉丝小姐一样的想法！

    「萝蕾雅不会想学攻击魔法吗？你应该从来没有想请店长小姐教你吧？」

    萝蕾雅很干脆地否认了凯特小姐的提问。

    「我就算学了，也没机会用。所以我比较想学能帮上村子里的人的魔法。」

    「你也太成熟了吧！我在你这个年纪想学的话，一定会选攻击魔法耶！」

    「咦？是吗？珊乐莎小姐，你以前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在做什么？」

    「我当时都在学校里努力读书──可是会那样是因为我是孤儿。」

    如果我父母还在人世，我可能就不是在学校读书了。

    而且他们做生意常常在城镇间往来，我要继承家业的话，学攻击魔法就会比较有用，所以也不能说学攻击魔法就是比较不好。

    ──虽然可能会学攻击魔法应该有一部分也是因为我的喜好啦！

    「艾莉丝，我记得你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只顾着锻炼剑术吧？」

    「唔！呃，那是因为以前没有像店长阁下这样的师父教我……」

    「我妈妈会用魔法……但是我要陪你锻炼剑术，弄得我也没多少时间练习魔法──店长小姐，我也能学会这种魔法吗？」

    「凯特小姐也想学吗？可是你不是采集家吗？」

    「我也不会当一辈子的采集家，学点技艺还是比较好吧？」

    「咦？艾莉丝小姐要被抛弃了吗？凯特小姐要放弃继续当采集家，改当专门帮忙开垦的魔法师吗？」

    萝蕾雅轮流看向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说道，让艾莉丝小姐皱起眉头，看往凯特小姐的眼神也有点不放心。

    「唔唔！凯特，你真的打算转职吗？你应该不会抛弃我吧？」

    「你说这什么话，我怎么可能抛弃你。你以为我们都认识几年了？」

    「果然。我就知道凯特不会离开我──」

    「只是目前还没这个打算而已。毕竟我也不是对你完全没有意见。」

    艾莉丝小姐本来已经松了口气，却又因为凯特小姐补充的这一段话而显得有点着急，并对凯特小姐伸出双手。

    「凯……凯特，你对我有什么不满的话，就尽管说吧！我会努力改善！」

    「是吗？那──」

    凯特小姐提出的几个不满都跟采集家工作无关，全是针对平时的生活琐事。

    感觉很像妻子在抱怨丈夫……？

    她们这段对话可以听出两人平时的相处模式。

    「凯特小姐，你对突然多了一大笔债务这件事都没有怨言吗？你们应该还欠珊乐莎小姐不少钱吧？」

    凯特小姐一听到萝蕾雅这么好奇询问，就语气肯定地回答：

    「我不可能有怨言。如果我事到如今还会抱怨，当初就不会请店长小姐帮她治疗了。」

    「凯特……」

    被针对生活态度抱怨了几句的艾莉丝小姐本来还很沮丧，一听到这番话，就马上一脸感动地凝视着凯特小姐。

    嗯，这就是所谓的软硬兼施吧。

    我就把凯特小姐的做法学起来吧。但是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对谁这么做。

    「而且，要当采集家本来就要做好有一天会突然受伤的心理准备──只是我也没料到她会受那么重的伤。」

    「是啊。我当初离家的时候，也没想到自己以后会差点没命。因为我对自己的实力还满有自信的。」

    「采集家这个职业比我们原先预料的还要危险。而且年纪大了以后，体力也会变差。所以我们不可能一辈子都靠着当采集家维生，对吧？」

    「的确，尤其你们是女生……所以你才想学些其他的技艺，是吗？」

    她们现在差不多二十岁左右，这年纪要结婚算有点晚了。

    像这个村子里就是基本上没有人到了她们这个年纪，还没有结婚。

    ──啊，不对，这么说来，我好像没看过艾琳小姐的丈夫。

    她该不会……？

    可是艾琳小姐应该快三十岁了，这种事很难直接问她。

    我还是下次再找机会问问萝蕾雅，避免踩到人家的地雷吧。

    「对了，凯特小姐，你的魔法资质大概在什么程度？」

    「应该至少比艾莉丝好？毕竟我是黑精灵跟人族的混血儿。」

    「……果然。」

    「啊，店长小姐早就发现了吗？」

    「嗯。因为你皮肤比较黑一点，耳朵看起来也比较长，就有在猜你可能是混血儿。」

    就算有点在意她可能是混血儿，我也不好意思当面问，才一直没有提这件事。

    我在王都的时候就会不时看到不是人族的人，所以我也不会歧视其他种族，可是这种小村落或乡下地方就很难说了。这也是我没有特地提起的原因之一，不过看凯特小姐会直接承认，应该是不怎么在乎自己是混血儿的事情曝光。

    「我……我第一次看到其他种族的人！」

    这么说的萝蕾雅语气中也没有任何厌恶，反倒是用觉得很稀奇的眼光仔细凝视起凯特小姐的脸。

    「我只有一半的黑精灵血统，好像也不太算其他种族……而且黑精灵的特征在我身上没有很明显。」

    她拨起头发，可以看见她的耳朵确实跟人族不一样，但是肤色就跟一般人族之间的个人肤色差异没两样。甚至每天下田的农民皮肤还比她黑，不说应该不会发现她有黑精灵的血统。

    「凯特是外表像父亲，个性像母亲。啊，她的母亲才是精灵。

    她的父母长相都很端正，而且还很可靠。」

    「听别人这样称赞自己的父母亲，还真有点难为情耶。」

    艾莉丝小姐的语气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得意，凯特小姐则是就像她自己说的显得很害臊，却也看得见她脸上浮现开心的微笑。凯特小姐跟父母的感情一定很好。

    「黑精灵──这也是你的弓术这么厉害的原因之一吗？」

    精灵一般被认为特别擅长弓术跟魔法。

    黑精灵跟白精灵都有这样的特质。

    顺带一提，黑精灵以前似乎曾被称做「黑暗精灵」。

    但据说他们曾经表示「只是皮肤比较黑一点而已就说我们黑暗，搞屁啊。难道皮肤白就是叫什么光明精灵了喔？搞得好像在区分好人坏人一样，什么鬼啊」，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所以，现在王国里面会统称他们为精灵，不区分肤色。真的需要区分的时候，则会以白精灵、黑精灵来称呼。

    （插图015）

    有些国家还是会叫他们黑暗精灵，而且也不是带有歧视意味的称呼，只是这个国家有实施多元种族融合政策，要小心不能公开提及黑暗精灵这个词，不然会遭到谴责。

    也因为这样，非人族的人基本上并不会在公开场合遭受差别待遇，却有可能只因为自己不是人族，而在乡下村庄被当成外人歧视──当然，先不论这个村子会不会有这种现象。其他种族的人在乡下地方会比较不好生活，所以就某方面来说，他们本来就不太可能出现在乡村。

    「我不只有学弓术，也有学一点魔法……可是我母亲教人的技巧真的异常烂。至少就魔法这方面是这样啦……但我也不曾跟其他人学过魔法。」

    「是啊，她的教法感觉就很靠直觉。我也有跟她学过一点弓术，就觉得大概要思维跟她很接近才能懂。」

    艾莉丝小姐抬头看往上方，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并表示认同凯特小姐的说法。

    「而且弓术可以看姿势学，魔法就没办法这样学了吧？再加上我也不认识其他会用魔法的人。就算跟我说『要用心去感觉！』，我也不懂怎么感觉啊……」

    「的确不能靠眼睛看到的来学。只是学魔法也真的需要去『感觉』自己的魔力……」

    不过，「会用魔法」跟「会教魔法」本来就是两回事。

    尤其魔法应该有一部分是要靠感觉来学。

    而炼金术师培育学校在教导魔法这方面也不辜负它是全国第一学府的名声，会用极富系统性跟逻辑的方式教导学生。

    虽然帮助我的炼金术实力更上一层楼的是师父，但是帮我建立炼金术基础的，无疑是学校的老师们……跟我比较亲近的老师是不多，不过我是真的很感谢教过我的每一位老师。

    「好。那，我就同时帮萝蕾雅跟凯特小姐上魔法课吧。只是我不保证你们一定学得起来。」

    「我们本来就不一定学得来。光是你愿意教，就很好了。而且一般要雇用炼金术师当家教，不知道得花上多少钱……」

    「啊……这么说来，我好像不应该随随便便请炼金术师教魔法。那个……我是不是付你教学费用比较好？我的一半薪水不知道够不够付──」

    一脸不安的萝蕾雅讲的金额莫名实际，让我连忙挥手表示：

    「我不收钱、不收钱！我只是教一下下而已，怎么好意思跟朋友收钱！你们不用太在意这个，真的。相对的，我不会腾出太多时间教你们。」

    一般人要雇用炼金术师当家教的话，确实是付出自己所有薪水都雇不起，可是我也还不是一个技术纯熟的炼金术师。

    而且教魔法本来就不是炼金术师的工作，再加上万一被师父知道我这点程度就跟人收钱，她一定会很傻眼，或是很生气……

    「你当然不必特别替我们拨太多时间。只在饭后休息时间稍微教一下也没关系。」

    「嗯，这样搞不好还比较刚好？毕竟练习操控魔力很单调，花太多心力练习也不会有好结果。凯特小姐也同意只在饭后休息时间教吗？」

    「当然，而且你都愿意免费教我们了，我怎么可能有意见──等等，我也可以免费学吧？店长小姐，我们是朋友吧？」

    我对神情有点担心的凯特小姐露出微笑，点了点头。

    「店……店长阁下，我也可以跟你学吗？」

    「当然可以。因为艾莉丝小姐也是我的朋友啊！」

    好耶！朋友比以前多了一倍！我们应该……不是只有金钱往来的关系吧？

    ◇　◇　◇

    隔天艾琳小姐一过来找我，就立刻深深低下头对我道歉。

    「珊乐莎小姐，我要先向你道歉。我们应该要提供完整的酬劳，却还是得劳烦你帮忙，真的很不好意思。」

    「……喔，你是指我帮忙翻土吗？那是我自己主动帮忙的，你不用放在心上。就当成是送给新婚夫妇的贺礼。」

    「我很高兴你这份好意，可是安德烈先生他们领到的酬劳跟事前说好的一样，不能只有你吃亏。」

    「你也真讲究耶～真的不用放在心上啦……不过，我很好奇为什么农田还没有开垦好。我认为以你的作风，应该会在我们回来之前就准备好……」

    如果是村长安排的，他可能还会说「哈哈哈，进度不小心拖到了啦」这种少根筋的话，但是艾琳小姐做事很精明。

    我怀着这样的想法询问原因，随后艾琳小姐就伤脑筋地叹着气说：

    「其实是现在有空的村民比我预料中的少……所以找来的人手比事前计划好的少。是我错估情况了。」

    现在留在村子里的采集家比往年还多。

    所以有些村民会去狄拉露女士的旅店兼餐厅里面工作，或是去帮忙工作量变多的铁匠吉兹德先生跟工匠盖贝尔克先生，导致村子里是空前的缺乏人手。

    「原来如此，我也是村子里缺人手的原因之一啊。」

    「应该说，能有这样的盛况都是多亏有你在。我很感谢你帮我们村子做了这么多……不过，也是因为大家都在忙，才反而给你添麻烦了。」

    「我有听说麦可先生他们之前过得不太好，也不忍心看他们在我家旁边开垦得这么累……而且我来帮忙翻土，很快就可以弄好了。」

    「的确。对了，如果我们可以支付报酬，下次要拓宽农地的时候可以再麻烦你帮忙吗？」

    听到艾琳小姐笑着问我能不能再帮忙，我也不禁露出苦笑。她道歉归道歉，却也不放过能利用的资源，真不愧是实质上的村长。

    「我有空是可以帮忙，不过，说不定到时候萝蕾雅也已经学会这种翻土的魔法了喔。呵呵。」

    我笑着说出的这番话，让艾琳小姐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萝蕾雅？珊乐莎小姐，你有在教她怎么用魔法吗？」

    「因为她说想用用看这种魔法。只是也才刚开始学而已。」

    「原来如此……如果萝蕾雅会用，的确会比拜托身为炼金术师的你帮忙更好开口。」

    「啊，你到时候要找萝蕾雅帮忙的话，也不要忘记付酬劳给她喔。」

    我相信艾琳小姐不是会占人便宜的人，但还是提醒一下。

    毕竟只因为住在这里就要免费贡献大量劳力，也是满可怜的。

    「那当然。要让有能力的人才得到应有的酬劳，才能把他们留在村子里──虽然这些事情都要等药草栽培成功之后再说。你觉得种得起来吗？」

    「我会指导他们栽培药草，但是不保证会成功。因为我只有栽培小规模药草田的知识，要种大片的药草田，应该会需要经过很多次调整。」

    而第一个问题，就是该种哪一种药草。

    药草的种类繁多，有种起来简单到几乎不管它也会长得很好的，也有困难到需要天天用心呵护的。

    当然，前者因为在森林里就能轻松采集到，赚不了多少钱。

    后者反而是只要能成功栽培到可以收割，就能大赚一笔，可是这种药草的种子跟苗都很贵，万一失败，就会造成严重损失。而且如果是只栽培几株的小药草田倒还可以细心照顾好每一株药草，要种到跟农田一样大的规模，应该会耗费非常多的心力。

    顺带一提，我自己种的是需要细心呵护的药草。

    因为这类不好种的药草很难在外面找到，又或是需要在摘下来之后马上做好长期存放措施，几乎不会有人带来给我收购，我才会努力自己种来用。

    可是那些药草都被地狱焰灰熊踩得面目全非，害我当时真的心痛到哭出来。要不是它们的皮可以当炼金材料，我一定早就气到把那些熊切成碎片，拿去田里当肥料了。

    「假如栽培得不顺利，之后会改成只种比较便宜又好种的药草，可以吗？到时候可能就没办法让你们多种几片药草田了。」

    因为大量种植原本就很廉价的药草，会让它多到真的没必要花钱收购。

    「这部分就交给有专业知识的你判断了。不过，假如是麦可一时疏忽才种失败，记得跟我说一声喔。我会好好训他一顿。」

    「哈哈哈，我会努力不害他挨骂──毕竟感

    觉不会只是口头上骂一骂而已。」

    看到脸上挂着笑容的艾琳小姐握紧拳头，实在是有点不忍心让一个刚结婚的人被她铁拳伺候。

    ◇　◇　◇

    虽然药草田已经翻好土，可是要真的可以开始种植物，也还需要等上一段时间。

    我趁这段期间把在地狱焰灰熊摧残之下幸存的药草分株或扦插，也拜托师父帮我弄来一些种子。

    当然也不忘处理不在村子里的那段时间累积下来的工作。

    而且这些工作还满麻烦的。

    其实这次因为我会有一段时间不在店里，而在我家仓库里多放了一个存放材料的大型冷藏柜。目的当然是要暂时存放其他人在我不在的时候带来卖的材料。

    我从出发的好几天前就有公告，也曾考虑暂时不收购萝蕾雅没办法鉴定品质的材料。

    可是，采集家特地去采集材料却只是白费力气，对采集家跟我来说都很吃亏。所以我做了多少可以抑制材料品质变差的冷藏柜，允许常客在不接受客诉的条件下，暂时寄放材料在我这里。

    顺带一提，其实也真的存在可以完全防止材料腐败的炼器，但也当然不是我做得起的东西，才会准备冷藏柜这个替代方案。

    反正我这里还有很多冰牙蝙蝠牙齿可以做冷藏柜嘛。

    现在天气愈来愈热，就算只是冰在里面，也比放在常温下好多了。而且我回来打开冷藏柜检查的时候，也发现材料的保存状态没有我预料的那么差。

    只是，也还是一样没办法在冷藏柜里存放太久。

    我需要加紧脚步处理好里面的所有材料，再决定用多少钱收购，让常客们下次来的时候可以领到他们卖材料的钱。

    「萝蕾雅。这是写着收购价跟收款人的清单，还有钱。」

    「我知道了……金额好像还满大的？」

    我把沉甸甸的皮袋放到桌上之后，萝蕾雅就把袋子小心翼翼地藏到柜台底下。

    她在我这里工作了好一段时间，应该也已经习惯接触比较大的金额了，但可能金额大到这个地步还是难免会紧张，表情看起来有点僵硬。

    「毕竟是接近整整一个星期的钱。只是我这里的现金少了很多，该想办法赚点钱了。」

    「原来现在很缺现金吗？」

    「嗯。因为最近主要都在做些卖不了多少钱的东西。」

    这么做是为了提升炼金术师等级。再做几种就可以进第五集了，可是也不是一进到第五集，就能马上赚大钱。

    反而会需要花更多钱买材料做第五集里的东西。

    所以我现在应该先做些可以赚钱的商品，等稳定下来再继续提升炼金术师等级。

    「对了，帐篷的状况怎么样？记得有接到几份订单吧？」

    「嗯，我也有请村子里的几位阿姨帮忙做……可是比我们想像的还要更花时间。应该是因为不习惯缝皮革，再加上好像很多人都在忙……我也很努力帮忙缝了，进度还是有点慢。」

    「啊～艾琳小姐也说现在村子里没多少空闲的人手。你不用放在心上。」

    我挥挥手要看起来很过意不去的萝蕾雅别太在意。虽然得请订货的采集家们多等一阵子，但毕竟村子里没有专业的皮革工匠，也只能请他们乖乖等了。

    师父那边有可以黏合皮革的炼药，用那个应该可以做得更快一点……可是那种炼药至少不是在前四集里面，搞不好其实是制作难度很高的东西。

    听说那不是单纯把皮革「黏起来」，而是把不同张皮革融合在一起，让它乍看像是同一张皮革，会比较难好像也不是没道理？

    「可是，后来又有多接到几份帐篷的订单……」

    「……真的吗？」

    「嗯。好像是已经买到的人把消息传开的。尤其最近有更多人因为没地方住，只能露宿野外。盖贝尔克爷爷他们好像也很努力在盖要租给采集家的新房子，只是也没办法盖多快……」

    「也对，他们之前都在忙着修理被地狱焰灰熊弄坏的房子。」

    「而且你有出钱帮狄拉露女士扩建旅店，他们也得要忙那边。」

    「我想也是。那的确是没办法马上多盖几间房子给大家住。」

    再加上专业的建筑工匠只有盖贝尔克先生一个人。不过，没有足够的建材，好像也是最主要的原因之一。

    虽然建材只要跟南斯托拉格那边订货就好，问题是这个村子平常几乎用不到。

    买太多很可能会因为用不到而长期堆放在仓库里面，他们应该也很难在确定用途之前先订好建材。

    所以就要先确定是要盖房子，再估算需要哪些材料，才跟南斯托拉格订货，之后还要等到货才能开始盖。难免会花上不少时间。

    「不过，最近村子里真的变得这么多人吗？我没怎么感觉到人有变多耶。」

    「珊乐莎小姐最近应该没怎么去村子那边吧？人很明显多了不少喔。而且也有不少新面孔来店里。」

    「喔～是喔？」

    萝蕾雅有点傻眼地看着我，我则是用含糊的笑容回应她。

    我现在都是请萝蕾雅帮我买食材回来。

    而且她会帮我煮饭，不需要去狄拉露女士那边吃。

    店里也都是萝蕾雅在帮我顾，再加上她已经有办法判断新来的人会带来卖的东西品质好不好，不需要我特地去店里鉴定。

    如果我家位在村子的中心地带，我可能还可以从人潮看出人有变多，可是这里算是郊外。

    应该也可以说是我没有机会感觉到村子里的人有变多？

    「……我偶尔也去村子那边看看好了。虽然去了也没有要做什么，反正就当跟大家打一下招呼。」

    耶尔兹女士是我的邻居，倒还会常常见到面，但是我已经好一阵子没有遇到狄拉露女士了。我想想……上次见面好像是谈扩建旅店的事情那时候？

    而狄拉露女士也因为要忙旅店的工作，不可能主动来找我。

    「我也觉得你应该偶尔出去逛逛。老是待在室内对身体也不好……啊，珊乐莎小姐也算多少有去室外。」

    「嗯。因为我还在做剑术的训练，过一阵子也要去教怎么栽培药草。」

    我有很多事情要做，实在很难有心情在村子里漫无目的地散步。

    应该说，像我这种年轻人大白天的不工作在外面散步，反而会被人白眼。会感觉到来自很认真务农的村民的锐利视线。

    「仔细想想，珊乐莎小姐这么忙，好像也很难抽空去散步。尤其现在还有小型冷藏柜的订单。」

    「咦？是吗？是村民订的吗？」

    如果以前几乎没什么现金的村民已经赚到有多余的钱买冷藏柜，我也是满高兴的……

    「不，订的人是采集家。说是在狄拉露女士那边喝到冰过的酒，就想自己买一个冷藏柜。尤其最近这么热。」

    「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最近她那里多摆了冷藏柜。」

    听说多付一点钱，就会提供冰酒。

    而这次就是试喝过冰酒的采集家想买来「自己用」。

    天气热的时候喝冰冰凉凉的饮料真的会通体舒畅。

    我自己是不会喝酒，但我懂那种心情。光是冰过的水都会很好喝。

    「是说，我都有写在纪录上耶，你还没看吗？」

    「唔。因为我最近有点忙……」

    萝蕾雅平常都会帮我写店里的买卖纪录。

    有看过纪录的话，一定会知道订单内容。

    我尴尬地撇开视线，清了清喉咙。

    「咳咳。嗯，我会再照订单顺序出货。」

    「好，就再麻烦你了。反正有比较急的订单，我也会直接跟你说，你不用太急着看纪录也没关系。」

    「谢谢你。你真的太可靠了。幸好当初有决定雇用你来当店员。」

    「你……你过奖了……」

    我一讲出真心话，萝蕾雅就脸颊泛红，显得有点害臊，并捂着嘴巴把头微微撇向一旁。

    可是，萝蕾雅真的精明到会觉得她不像还没成年，又很会算数，也很有上进心，让我可以很放心地把店交给她顾。

    我本来完全没有料到她有能力帮我做这么多事情。

    这也是一种好的缘分吗？

    仔细想想，我认识的人──像是师父、艾莉丝小姐、凯特小姐，还有村民，大多是好人。

    我不觉得是因为我平常品行端正才能有这种好运气，但是这么好的缘分可说是求之不得。应该还是好好珍惜这些缘分比较好吧？

    ◇　◇　◇

    「总算、总算……可以开始处理熔岩蜥蜴了～」

    调查地狱焰灰熊栖息地回来以后过了一个多星期。

    我好不容易才搞定萝蕾雅帮忙收购的材料、飘浮帐篷跟冷藏柜的订单，还有其他各种工作，昨天也出门教麦可先生他们怎么栽培药草。

    不过，其实也只需要仔细传授我拥有的知识就好，不会花掉我太多时间。大规模农田的「农业」知识说不定去问戈特先生还比较好。

    我给的建议顶多就是要他们一半种很好栽培的便宜药草，另一

    半种很难栽培的昂贵药草，避免不小心种失败吧。

    毕竟完全没东西可以收获，他们夫妇也会很难生活。

    「虽然熔岩蜥蜴也暂时放在冷藏柜里，但应该差不多没办法再放下去了。要是没有村子里的阿姨们帮忙就完蛋了！」

    村子里的阿姨们跟萝蕾雅是这次默默帮了我大忙的救星。

    因为她们一手包办了最麻烦又花时间的缝帐篷工程。

    而我当然有付适当的工钱给她们，也导致我能得到的利润变少，不过这么做符合我「想让村民有工作可做」的目的，整体而言还是对我有好处，无所谓。

    卖炼器赚来的钱，也多少补足了因为收购材料而减少的现金。

    比较麻烦的应该在于现金只会在村子内流动，不会有外来的新钱？唯一的解方就是做些可以外销的商品。

    「我要赶快把熔岩蜥蜴的材料做成商品，来解决这个问题才行。」

    冷藏柜里有四只熔岩蜥蜴的外皮。

    当时有我这个炼金术师在场，再加上凯特小姐的弓术非常精湛，让这些皮都得以维持在非常好的状态。一般采集家很难弄到这么好的熔岩蜥蜴皮，加工顺利的话，应该可以卖到不少钱。

    我要努力把它做成值钱的商品才行！

    「熔岩蜥蜴的材料应该还是适合加上抗火跟隔热功能吧。」

    其实不加工也可以防热水跟高温水蒸气，可是特地加工的话，效果就会强化到是名副其实的可以抵挡岩浆。

    「要加工就要准备不少火属性的材料……好吧。」

    我手边相对比较多的，就只有火焰石。

    可是帮熔岩蜥蜴的皮加工需要的是其他种材料。

    而且那是这附近采集不到的材料，不会有人带来给我收购，我只能从师父或雷奥诺拉小姐那边进货。

    「现金好不容易才变多一点，又要变少了啦～虽然加工成功就可以回本了。」

    那万一失败呢……？嗯，我就会亏钱亏到崩溃。

    因为我才刚买了一大堆材料要把《炼金术大全》第四集剩下的部分做完。

    亏钱的话，搞不好还得自己深入大树海赚钱。

    「没关系，我绝对不会失手！……但我还是一只只慢慢弄吧。」

    同时处理四只熔岩蜥蜴的皮可以只忙一次，也可以省下一些材料。

    可是不小心失手，就会吃上四倍的损失。

    一次处理一只，失败的时候就只会损失一只的材料。

    我现在有点缺钱，四只都泡汤是真的会影响到我收购采集家带来的材料。

    所以这次与其省钱又省麻烦，还是多花点时间比较保险。

    「把熔岩蜥蜴的皮洗干净，丢到炼金炉里面。加进一个塔尔布的根，一匙亚修布兰达的粉。再加三滴佩尔吉的萃取液……」

    炼金术材料用掉一匙粉或是一滴液体，都等同是一次花掉一枚银币或金币。

    当然不能有任何一丁点的浪费。

    我非常谨慎地添加材料，避免不小心洒出来。

 第三卷 钱财短缺了? 意外的访客

    「对了，店长阁下，凯特跟萝蕾雅学魔法学得怎么样？」

    某天吃早餐的时候，艾莉丝小姐像是突然想起这件事一样，用很期待的语气询问我。不过，很抱歉──

    「学魔法不会这么快就有成果啦～如果真的可以轻松学会，这世上的魔法师一定会比现在还要多。」

    「哦，原来如此。」

    艾莉丝小姐点头表示理解，凯特小姐跟萝蕾雅也苦笑着说：

    「是啊。虽然是有点抓到感觉了，可是……对吧？萝蕾雅。」

    「对。也只是隐约有抓到感觉而已。」

    「那艾莉丝你呢？学得还顺利吗？」

    「我吗？我觉得还算顺利……店长阁下怎么看？」

    艾莉丝小姐一开始是跟萝蕾雅她们一起练习魔法，只是后来发现她虽然有魔力，却缺乏释放魔力的才能。

    于是我决定马上改变教学方针，换教她不需要释放魔力也能用的体能强化。

    而大概是因为她本来运动神经就很好，这方面倒是很有才能。但她也才刚开始练习没几天。

    艾莉丝小姐表情显得有点得意，可是整体来说……

    「你再多加把劲吧。」

    「咦！我……我还很烂吗？真的吗？」

    「是没有到烂，只是还不到可以实际运用的程度……你现在还不能随心所欲地施展，而且施展成功的时候还会一口气把魔力耗光，不是吗？」

    跟她打模拟战的时候，她有时候会突然动作变得很快，或是突然跌倒。

    陪她对打的我很难应付她这样忽快忽慢的，还很怕害她受伤。

    有仔细看艾莉丝小姐的魔力怎么流动，是勉强能看出她施展体能强化的时机。我观察魔力的技术好像也因为这样变好了。

    「你绝对不可以在实战的时候用喔。不然你搞不好会受重伤。」

    「我……我知道。如果跟我打模拟战的不是店长阁下，我搞不好已经受伤了。嗯，话说回来，她们两个学魔法的进度怎么样？」

    艾莉丝小姐可能是察觉到情况对自己不利，连忙转回先前的话题。我对她露出苦笑，同时稍稍思考怎么解释萝蕾雅跟凯特小姐的情况。

    「我想想，她们都能感应到魔力，也能主动操控。再来就是学更细腻的魔力操作跟让魔法成功施展出来，但是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

    不曾接触魔法的人第一个遇到的难关就是「感应魔力的存在」。

    要感应到肉眼看不见的魔力对新手来说很困难，她们三个都很轻松地就闯过了这个难关。

    可能是她们本来就有足够的资质，再加上天天接触我这里的炼器，还有待在因为刻印而无时无刻有魔力在流动的房子里。

    「这样啊。凯特不打算学攻击魔法吗？」

    「咦……？两种同时学应该……很难吧？店长小姐。」

    「也要看是会在什么部分碰到瓶颈，不过你能学会现在练习的魔法，应该就有办法学会攻击魔法了。每个人的资质会影响到攻击魔法的威力，凯特小姐跟萝蕾雅在这部分倒是没有问题。」

    炼金术会比较重视操控魔力的技术，攻击魔法最主要是受魔力量影响，所以前者可以借着训练来加强，后者却是几乎完全看天生的资质而定。

    而操控魔力的技术愈好，当然也可以更有效率地运用攻击魔法，只是攻击魔法一定还是魔力量愈多愈好。

    就算操控魔力的技术不如人，也一样可以靠魔力量强行提升威力。所以其实有很多人是因为这样才选择当魔法师，而不是炼金术师。

    「你们两个的魔力量很够，攻击魔法应该会比较好学……要改学攻击魔法吗？」

    我这么问完以后，凯特小姐只稍微想了一下，就开口回绝。

    「……不了。照原本的计画学就好。我本来就不是想学攻击魔法。」

    「毕竟你是要学退休以后能用的魔法嘛。那萝蕾雅呢？」

    「我也一样。我也说过我应该没什么机会用到攻击魔法，再加上我也没有厉害到可以同时学很多事情。」

    「嗯，我也觉得这样比较好……不过，我觉得你会这么多技能已经很厉害了。」

    我不希望她去做危险的事情，本来就不打算推荐她学攻击魔法，而且她很会煮饭，还能在炼金术师的店里帮忙顾店，也把很多麻烦的工作学得很熟练。

    萝蕾雅这样不算厉害，那要怎样才叫厉害？

    「那个，店长阁下，我呢……？」

    「啊，艾莉丝小姐学不来。」

    我无情说出事实，让本来用有点期待的眼神看着我的艾莉丝小姐瞬间变得垂头丧气。

    「唔唔……」

    「因为你不适合释放魔力的魔法啊。如果给更厉害的人教，或许还有办法学会，但是我没有很会教人……」

    「我觉得店长小姐很会教啊。至少比我母亲好太多了。」

    「对啊！我也觉得你教得很好懂！」

    「是吗？我只是直接把在学校学到的知识告诉你们而已。」

    「你读的学校是这个国家的第一学府吧？那不就代表我绝对学不起来……」

    「…………」

    我无法否定。

    因为炼金术师培育学校的教师就某方面来说，等于是这个国家里拥有最优秀教学技巧的人。

    「可……可是，艾莉丝小姐有学体能强化的潜力啊──」

    匡啷、匡啷。

    我正要安慰艾莉丝小姐的时候，就突然被店面传来的呼叫铃打断。

    「咦？是客人吗……？」

    我们面面相觑，对在萝蕾雅开始帮我顾店之后已经很久没听到的这阵铃声感到疑惑。

    「好难得。居然会有人在开店之前来。」

    「对啊。会不会是初来乍到的人？」

    我的店的开业时间跟打烊时间都是固定的，不只村民，连采集家都不可能在非营业时间上门。

    新来的采集家说不定不知道营业时间，可是很明显没开店，却还特地按呼叫铃──

    「店长阁下，会不会是需要紧急治疗的病患？」

    「啊！这倒有可能！」

    我想起艾莉丝小姐的案例，连忙站起身，但凯特小姐摇头否定这个可能性。

    「应该不是吧？假如是需要紧急治疗的病患，一定会急得大喊店长小姐的名字。尤其这个村子里没有人不知道你的名字。」

    「说得也是……去看看就知道了。店长阁下，我也跟你一起去。」

    「那我也一起去。」

    「反正搞不好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事情。」

    就算不是需要紧急治疗的病患，也不改的确有人要找我的事实。

    我一动身前往店面，大家也一起跟着我走来。

    如果是病患，人手多一点确实比较方便，可是如果只是一般客人……算了，无所谓。

    匡啷、匡啷。

    「好，来了～」

    我在听到彷佛在催我去应门的铃声之后加快脚步，动手开门。

    「请问……是哪位？」

    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位很老成，年纪感觉已经稍稍过了壮年时期的男子，以及一位年轻貌美的黑精灵女性。他们不是村民，也不太像采集家。

    偶尔会有商人来我店里，可是看起来又不像……

    ──呃，所以他们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狐疑地仰望着他们，随后，男子就往后退了一步，在简单低头致意过后说：

    「失礼了。请问这里是珊乐莎阁下的店吗？」

    「我就是珊乐莎。」

    「你就是……？」

    两人看起来有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直直盯着我看。

    「对……」

    记得应该没有说好谁会来找我吧？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跟过来的艾莉丝小姐她们也探头看往门外，大喊：

    「爸爸？」

    「妈妈！」

    「「……什么？」」

    她们出乎意料的反应，让我跟萝蕾雅不禁异口同声。

    呃，爸爸跟妈妈？

    不对，正确来说，男方是艾莉丝小姐的父亲，女方是凯特小姐的母亲。应该……不是夫妇吧。她们又不是姊妹。

    是说，凯特小姐的妈妈也太年轻了吧！

    真不愧是精灵。跟凯特小姐站在一起只会觉得是姊妹耶！

    「喔喔，艾莉丝、凯特。那果然就是这里了。」

    「为什么爸爸你们会来这里？」

    男子看起来松了口气，艾莉丝小姐她们却是有点困惑。

    她们大概也没听说自己的爸爸跟妈妈会来拜访吧。

    如果只有艾莉丝小姐知道，是有可能只是她不小心忘记，可是凯特小姐知道的话，应该不会忘记通知我。

    「那当然是因为我们有事情要来找你们。」

    「我想也是……啊～店长阁下，抱歉，方便让我爸爸他们进去里面吗？」

    我没有问过她们是来自哪里，但应该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

    艾莉丝小姐可能是觉得事情不会太快谈完，用很过意不去的表情这么

    问我。而我当然也答应了。

    「啊，好。抱歉，还要你提醒。希望两位不介意里面很窄。」

    「谢谢。」

    「打扰了。」

    我邀请两人进去家里。

    这间房子没有会客室那种时髦的东西，所以我带他们到厨房兼餐厅。

    同时也是我们刚才吃早餐的地方。

    总觉得最近好像比往常容易有客人来，说不定真的该考虑加盖会客室了。

    我是有在艾莉丝小姐她们住下来之后准备了新的桌子跟椅子，有两个客人来也不至于坐不下，可是──

    「唔，我们打扰到你们吃饭了啊。抱歉。」

    这种时候就会有点伤脑筋。

    「不会，我们刚好已经吃完了。」

    我们刚才是在饭后喝茶休息，我并没有说谎。

    我迅速整理好桌面，请他们就坐。

    「不好意思，我这里没有适合待客的房间……请坐。」

    「不不不，是我们临时拜访不好。别放在心上。」

    「好的，真的很不好意思。」

    两人很客气地坐下之后，萝蕾雅就把茶递给他们，并稍稍低头致意。随后，她小声告诉我「我去做开店前的准备」，离开了房间。

    还留在这里的我、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一坐到椅子上，艾莉丝小姐的父亲就开口说：

    「我先自我介绍。我是厄德巴特洛采。是艾莉丝的父亲。」

    「我是卡特莉娜史塔文。也是凯特的母亲，现在侍奉洛采家。」

    厄德巴特先生是一名嘴边留着胡子，看起来有点老成的中年男子。

    他给人的印象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长，但仔细一看，就发现他没有我想的那么年迈，应该四十岁左右。

    而卡特莉娜女士乍看完全只像是凯特小姐的姊姊，不过得考虑到她是精灵。

    既然她是凯特小姐的母亲，那应该至少超过三十五岁吧？

    毕竟我记得凯特小姐曾说自己二十一岁。

    顺带一提，似乎是纯精灵血统的卡特莉娜女士不像凯特小姐是要听她提起才会注意到精灵的特征，耳朵跟肤色都非常明显看得出是精灵。

    「啊，是。我是炼金术师，名字叫珊乐莎。也是这间店的店长。」

    「我听说我女儿她们常常受你照顾。谢谢你。」

    「真的很谢谢你。」

    「不……不会不会，这不算什么……」

    看到他们端正坐姿，微微低头向我道谢，我也连忙低头致意。

    是说，原来艾莉丝小姐是贵族啊。

    虽然我之前就在猜她可能是了。

    我怀着这种想法偷偷瞥了艾莉丝小姐一眼，接着她就有点着急地不断挥手。

    「啊，没有，我不是刻意瞒着你的。嗯，我只是不希望你太在意我的身分！」

    「呃，我什么都没说啊。」

    再说，我本来就不会因为对方是贵族，就改变我的态度。

    如果是很久以前的我倒很难说，只是在师父的店里工作，就会常常看到所谓的「贵族」被一脚往屁股踢下去，直接踹出店外的景象。

    师父真的是天不怕地不怕耶。真不愧是大师级的炼金术师。

    「而且我爸爸虽然是贵族，也只不过是个拥有两座小村庄的骑士爵，区区一个小贵族而已！很微不足道，嗯！」

    就算是看我不怎么说话才连忙解释，也讲得太狠了吧！

    其实她说的可能是事实啦，可是也让厄德巴特先生听得皱起眉头来了。

    「喂，艾莉丝，我是不否定你的说法，但你可以再讲得委婉一点……」

    「啊。爸……爸爸，我绝对不是在说你的坏话！我只是……不想让店长阁下太介意这件事，才会……」

    艾莉丝小姐又接着换跟厄德巴特先生解释。

    我觉得「微不足道的贵族」怎么听都像是坏话，但是厄德巴特先生只是露出苦笑，轻轻摇了摇头。

    「嗯，我知道。你不要在公众场合这么说就好。毕竟还要考虑到其他贵族的颜面。」

    这倒是真的。

    因为就算这么说的本意是出于谦虚，却也等于是把其他骑士爵也说成「微不足道的贵族」。

    艾莉丝小姐大概是终于察觉到这一点，缩起身子说：

    「对……对不起。我以后会注意。」

    「嗯。拜托你了。」

    凯特小姐也挂着苦笑看着艾莉丝小姐，不过她马上变得一脸严肃，转而对优雅点头的厄德巴特先生提问。

    「厄德巴特大人，您来找我们有什么事吗？我们没听说您会特地过来一趟……」

    「喔，其实……」

    显得有点难以启齿的厄德巴特先生跟坐在一旁的卡特莉娜女士面面相觑，在轻叹一口气之后才迟疑地开口。

    「艾莉丝。我们今天是来带你回去的。」

    这句话换来了截然不同的两种反应。

    「带我回去……？咦？为什么？」

    艾莉丝小姐一脸困惑，而凯特小姐则是反应相当激烈，站起来的时候几乎是要把椅子踢开，并用力拍打桌面，大声喊：

    「对啊！我们当初还针对这件事讨论了那么久──！」

    「你先冷静下来，凯特。」

    「妈妈！可是！」

    卡特莉娜女士把手放到激动的凯特小姐肩膀上，用柔和的语气安抚她的情绪。

    「在厄德巴特大人面前不可以这么无礼。」

    「唔……对……对不起。」

    这番话让凯特小姐无法反驳，并在将视线转向厄德巴特先生之后微微低头道歉，坐回椅子上。

    「没关系，她会这么激动也是合情合理。只是情况突然生变了。」

    厄德巴特先生一脸愁容，卡特莉娜女士也是差不多的表情，看来他们或许也是逼不得已。

    「那个，我是不是先离席比较好？毕竟听起来是家务事……」

    发现他们谈的是私事的我正准备起身时，艾莉丝小姐却举手制止我。

    「不，店长阁下，你留下来吧。如果我非回家不可，就必须跟你谈谈之后该怎么还你钱。」

    「这……说得也是。」

    虽然我相信艾莉丝小姐她们不会故意不还钱，可是也很难抱着「你们随时都可以寄欠的钱过来喔！」的心情送她们离开。

    因为剩下的欠款对我来说，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那，爸爸，你这次来找我们有什么事？不是说好我跟凯特一起到外面赚钱还债吗？」

    原来如此。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两个年轻女生会组队当采集家，是因为要还钱啊。

    「……嗯？奇怪？请等一下。艾莉丝小姐该不会还有欠除了我以外的人钱吧？」

    「唔！没……没错。抱歉一直没跟你说！」

    「正确来说不是艾莉丝欠的，是『艾莉丝他们家』。」

    艾莉丝小姐尴尬得支支吾吾起来，让凯特小姐接着帮忙补充说明。

    我在听到她们这么说之后把视线转往厄德巴特先生，就看见他皱着眉头承认。

    「对。说来也是挺丢人的。」

    「可是那是因为饥荒，才会不得已───！」

    「别说了。我没有预先做好准备，本来就是没有尽到领主的本分。」

    艾莉丝小姐主张不是父亲的错，可是厄德巴特先生却打断她，摇头表示是自己没有尽责。

    ──不过，说到饥荒……

    有时候每个领主面对饥荒的反应会截然不同。

    有的领主看到领民挨饿，还是会毫不留情地继续征税。

    有的领主会降低税金，减轻领民的负担。

    也有的领主会购买粮食，救济自己的领民。

    听起来，厄德巴特先生应该是选择救济。

    就算是财产不多的骑士爵，应该也不会是因为自己没东西吃才借钱，而从艾莉丝小姐的个性来看，想必也不是平常太过奢侈才会没钱。

    「所以艾莉丝小姐你们才会来当采集家，多少还点钱吗？」

    「对。虽然我们还不算及格的采集家，但还是希望可以帮家里凑点钱。」

    「而且不想点其他办法的话，欠的钱大概永远不会变少。」

    「毕竟是贵族……我想也是。」

    贵族主要的收入来源有两个，一是国家固定给付的资金，二是领民上缴的税金。

    固定给付的资金会依照爵位决定金额，数字上不太容易出现变动。

    如果可以接下国家分派的其他重要职务，也是有可能变多，可是骑士爵──尤其还是有领地的贵族，几乎不可能有这种机会。

    至于税收，则是领地变得愈繁荣，就能收得愈多……可是只拥有两座村庄的领地，当然不可能轻轻松松就繁荣起来。而且借的钱愈多，利息也会变多，会是很沉重的负担。

    有的贵族可以一边经营领地，一边靠着副业赚钱，但也要领主本人的脑袋极端灵光，才能在这种情况下让事业成功。

    一般领主想这么做反而容易踢到铁板，搞得欠的钱愈来愈多

    。

    所以，让艾莉丝小姐她们出来赚钱还债，应该还算比较脚踏实地的做法。

    「对了，我方便问问你们借了多少钱吗？」

    「我现在欠店长阁下一大笔钱，你有权利知道。我们家欠了大约六千五百万雷亚──对吧？爸爸。」

    「对。加上你们赚的钱，已经稍稍低于六千五百万了，可是离六千四百万还有很大一段距离。」

    厄德巴特先生非常理所当然地说出这番话，不过──

    「呃，会不会太多了？你们应该只有两座村庄吧？」

    一般差不多六个人左右的平民家庭够省的话，十万雷亚就可以活过一整年。

    闹饥荒应该也不至于由领主包办所有生活费，不需要资助每一户十万雷亚，可是用十万来算，也有六百五十户人家。

    就算有一部分是利息多出来的，只有两座村庄的领地也不应该会借这么多钱。

    「有不少难民听说我们会资助领民，就跑来我们领地里面……所以也需要钱帮助那些难民。」

    「原来如此，难民啊……」

    既然厄德巴特先生的领地会闹饥荒，就表示除非他的治理能力有相当大的问题，不然周遭领地也一定是一样的状态。

    要是隔壁领主对领民太过苛刻，难民会想跑去愿意全力资助人民的厄德巴特先生的领地也不奇怪。

    而要帮助那些难民，需要的就不只是食物，还要另外提供住处等资源。

    「还有利息。刚借钱没多久那段时间完全没有余力还钱，所以现在欠的钱其实比我们当初借的数目还要大。」

    「利息带来的负担真的不小……」

    卡特莉娜女士补充说明完过后，厄德巴特先生也如此沉重叹道。

    看来比较麻烦的问题还是在于难民。原本的领民只要等天候恢复正常，就能正常生活；难民则是完全没有在新地方生活的基础资源。

    这导致领主需要持续资助他们，根本没办法还钱。

    结果就是让利息不断生出更多债务。

    听说他们在借完钱的几年后才终于有余力还钱，只是变得比当初更多的债务光是利息就相当可观，单靠税收还钱，也很难减少本金的部分。

    「最近多亏艾莉丝她们，债务已经开始慢慢变少了，不过……」

    「自从我受重伤之后……」

    「因为我们要优先还欠店长小姐的钱。」

    她们似乎是以没有要求拿东西抵押跟写契约书的我这边为优先，最近几乎没有送钱回老家。

    「你们也真老实。我这边不会有利息，大多人遇到这种情况，应该会先搁置我这边才对……」

    「怎么可以先搁置店长阁下这边！我们家的家训是有恩必报！本来就应该优先还清欠店长阁下的钱！──对吧？爸爸。」

    「嗯。那当然。」

    艾莉丝小姐语气坚定地出此宣言，并看向厄德巴特先生，寻求同意。厄德巴特先生似乎是觉得很骄傲，大力点头表示认同。

    不过，凯特小姐接下来这番话，又让他继续皱起了眉头。

    「那为什么要叫她回家？我们还没还清偿店长小姐的债。」

    「……情况突然生变了。」

    「对方要求我们一次还清债务。」

    「太过分了吧──！」

    卡特莉娜女士的话让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哑口无言。

    「既然厄德巴特先生是贵族，那你们是跟一样是贵族的人借钱吗？」

    「对。我们是跟这附近的领主──也就是治理南斯托拉格跟这个村子的坍德吾艳（贪得无厌）从男爵借钱。」

    「我们的领地跟吾艳从男爵的领地相邻。但真的只是一片很小的领地。」

    厄德巴特先生对我的提问给出肯定回答，艾莉丝小姐也接着补充说明。

    不过，这下我懂了。

    我就觉得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对这个村子的领主有点敌意，原来是因为这样……

    不对，我自己也觉得看领主对这个村子的态度，的确足以让人对他怀抱敌意。

    毕竟他不只不打算资助领民，还叫人缴更多税。

    「那个吾艳从男爵当初就是故意趁人之危，把利息订得很高。现在居然又要我们一次还清！」

    艾莉丝小姐忿忿不平地大喊，厄德巴特先生则是在一阵低吟过后，摇摇头说：

    「还款期限老早就过了，我们没资格抱怨。我也是想方设法从其他地方凑钱，可是以我们领地的规模，实在很难筹出这么大一笔钱……」

    不可能会有人愿意借六千万雷亚以上的大钱给一个只拥有两座村庄的骑士爵。

    他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只有一个地方愿意借我们钱，可是……」

    卡特莉娜女士没有把话讲明白，但艾莉丝小姐一看到她的表情，就叹了口气，像是能够理解他们来找自己的用意，也像是有点放弃挣扎。

    「会在这种时候叫我回去，就表示对方是要用跟我结婚当作借钱的条件吧？」

    厄德巴特先生跟卡特莉娜女士默默点头，表示艾莉丝小姐的猜测没错。

    「怎么这样！那夫人……夫人是怎么说的！」

    「夫人也不赞成。她说『我没办法做这种像是把女儿卖掉的事情』。我当然也是持反对意见……」

    「但我们是贵族。本来就应该把领民放在第一顺位。有时候即使不得已，也得把个人情感摆在一边。」

    厄德巴特先生一脸严肃地说出这番话，让艾莉丝小姐压低了视线。

    「的确。我本来就有多少做好心理准备了……这也是必要的牺牲。」

    「艾莉丝！你真的愿意就这样牺牲自己吗？」

    「毕竟我是贵族。而且贵族千金被迫跟其他人结婚，不也是很常见的事情吗？我这个年龄甚至算晚婚了。有人想跟我结婚，反而是好事吧？」

    凯特小姐揪起艾莉丝小姐的衣领逼问，艾莉丝小姐反倒是微笑以对。不过，她的表情看起来却有点令人心痛。

    「可是──！」

    「没关系，凯特。在领民需要帮助的时候出手帮忙──就是贵族的本分吧？不过，爸爸，我们还没还清欠店长阁下的钱……」

    「嗯，我知道。我用整个家里的财产筹出了这些钱。这些钱应该够你们还清债务，也可以多给她一些钱当谢礼。」

    厄德巴特先生说着就从怀里拿出小袋子，放到桌上。

    凯特小姐用像是抢的力道接过袋子，把里面的硬币倒到桌上。她迅速数完有几枚以后，便稍稍扬起嘴角，说：

    「厄德巴特大人，这些钱完全不够还。连一半都还不起。」

    「什么？怎么可能！你们欠的不是治疗费吗？怎么会不够……你该不会！」

    厄德巴特先生锐利到甚至释放出压迫感的视线直直扎在因为不太方便插嘴这种话题，而只是默默在一旁聆听的我身上。

    「咦！那……那个……」

    「爸爸，不是你想的那样！会欠这么多钱都是我自己的责任！所以，请你不要这样瞪店长阁下。」

    艾莉丝小姐从椅子上站起来，替困惑的我挡住厄德巴特先生的凶狠视线。

    「艾莉丝……可是，治疗费贵成这样，也太不合理了……」

    厄德巴特先生有点吃惊地说道，随后艾莉丝小姐缓缓摇了摇头，说：

    「治疗费的价码非常合理。不对，搞不好还太便宜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说清楚。」

    皱着眉头的厄德巴特先生说出的这番话让艾莉丝小姐稍做迟疑后，才放弃继续保密，回答：

    「其实我之前在采集途中不小心失手，差点没命。不只一只手臂被扯下来，还中毒了……」

    「什么！我可没听说这件事！」

    「──！」

    厄德巴特先生大声叫吼，卡特莉娜女士则是面色铁青，倒抽了一口气。

    艾莉丝小姐轻轻吐出一口气，像是已经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反应，并接着说：

    「我写信给你们时已经康复了，所以才没有解释详情，避免害你们怀抱不必要的担心。」

    「唔唔唔……不过，你的手看起来还能活动自如啊？」

    「对，这也是多亏有店长阁下帮我治疗。如果店长阁下没有来这个村子，我早就没命了。就算能活下来，大概也会永远失去一条手臂。」

    「我能肯定她说的是真的。而且我本来只求帮她保住一命，因为手臂被扯下来的伤……真的很严重，我当时几乎已经不认为她的手能接回去了。」

    凯特小姐补充说明当时的详细情况。

    提到导致艾莉丝小姐受伤的最根本原因是那两个不成熟的采集家时，厄德巴特先生跟卡特莉娜女士都皱紧了眉头，但两人一听到最后顺利平安康复，就松了口气。

    「是店长阁下救了当时受重伤的我。我们当时明明才第一次见面，她却愿意只因为凯特口头上保证会还钱，就用非常昂贵的炼药帮我治疗。」

    「原来如此……这样治疗费会这么贵的确合理──不对，

    看你右手现在完全不像有被扯断过，甚至会觉得太便宜了。」

    厄德巴特先生在伸手触碰艾莉丝小姐能够正常活动的右手后这么说道，脸上浮现了掺杂安心与赞叹的神色。

    他随后就转过来看向我，开口对我道歉。

    「珊乐莎阁下，真的非常抱歉。我竟然对你如此无礼。」

    「没……没关系，一般本来就会觉得治疗费贵成这样很不合理。」

    金额大到平民一辈子努力工作都赚不到这么多钱。

    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知道治疗费这么贵，难免会觉得可能是被敲竹杠了。

    「谢谢你的原谅。我也要再次郑重感谢你救了我女儿一命。」

    「这也得要感谢凯特小姐。因为要不是当时凯特小姐毫不迟疑答应我用昂贵的炼药，我就不会用这种药帮忙治疗了。」

    「这样啊。谢谢你，凯特。」

    「不会，我只是做我应该做的事罢了。」

    凯特小姐嘴上说是这么说，却也能看见她有点得意地扬起嘴角。

    她的母亲卡特莉娜女士看见自己女儿这样的反应，也露出微笑点了点头。

    「但这下可伤脑筋了。我还以为这笔钱够还清治疗费……我们扛着大笔负债，已经无法再筹出更多钱了。」

    他们说就是因为艾莉丝小姐的婚约让他们还清大笔债务的钱有着落了，才会把勉强筹出的钱拿来还治疗费。

    只是好像没料到这笔钱会用光──甚至还不够还债。而且光是这笔钱全部用来还债，就会让他们在经营领地上变得绑手绑脚。

    所以他们似乎没办法再筹出更多钱了。

    「那，果然还是──」

    难掩高兴情绪的凯特小姐才说到一半就被厄德巴特先生打断。他一脸正经地看着我，说：

    「珊乐莎阁下，你对我们如此宽容，其实我很不好意思再多提一个要求，不过，我们可以晚点再还清你这边的债务吗？我会写借据，也会付利息给你。」

    「呃……」

    我自己是觉得只要他们愿意还，多等一下也无所谓……可是凯特小姐，拜托你不要露出那么期待我帮忙的表情！

    厄德巴特先生虽然是骑士爵，却也只是普通的──不对，从态度来看，他是个品格相当高尚的贵族。

    我不像师父只要觉得对方很失礼，就会无视贵族身分直接踢出去。我只会给出在常识范围之内的答案！

    「你愿意写借据的话……我是不介意晚点还。」

    「这样啊，太好了。」

    「…………」

    凯特小姐，你用「你竟然背叛我！」的眼神看着我，我也不能怎么办啊。

    我又不敢对厄德巴特先生这样的贵族说「请你马上用现金付清」、「不付钱的话艾莉丝小姐就是我的了！」、「你一天没把钱还清，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就要在我这里做白工一天～！」之类的话。

    「……厄德巴特大人，您要不要再想想看？」

    凯特小姐似乎从我的表情看出我帮不了忙，便转头看向厄德巴特先生，尝试说服他。

    「就算这场婚姻是为了领民好，也不改艾莉丝是洛采家继承人的事实。您答应这份婚约的话，等于是被商人夺走继承人的位子。」

    可是他们应该也是跟整个家族的人讨论过后，才决定来带艾莉丝小姐回去，决心应该相当坚定。

    厄德巴特先生听到凯特小姐这番话之后依然不改严肃神色，有些疲惫地摇摇头说：

    「我当然也不太想答应这场婚姻，但是对方知道我们扛着庞大负债，仍愿意有条件地借钱给我们这样的小贵族。不可能会是什么坏人。」

    他的语气听起来无精打采的，像是在说给自己听。艾莉丝小姐也露出了消沉的笑容。

    「或许真的不是什么坏人。而且对方很有钱的话，以后又发生饥荒的时候，说不定就不需要找人借钱了。」

    「艾莉丝……」

    凯特小姐看到艾莉丝小姐这副模样，反而是她的双眼先开始泛起泪光。

    我……我待在这里好尴尬啊！

    贵族本来就有可能要接受这种不得已的婚姻，可是这件事却发生在自己认识的人身上……

    ──呃，我可以先离开吗？

    「那，爸爸，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嗯。对方是个青年，才刚继承最近猝逝的父亲留下的事业，掌管南斯托拉格的大商会。我曾跟他见过面，给我的感觉是个开朗有礼貌的人。名字叫做野仕窝德（也是我的） 。」

    「……嗯？」

    我不禁出声表达疑惑。

    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不好意思！我知道各位事情还没谈完，但是可以先给我一点时间吗？」

    所有人都用狐疑的视线看往举手打断话题的我。

    「啊，当然。我们不介意。反正本来就没办法当天来回。我们不急。」

    「谢谢。那么，我先失陪一下……」

    我对显得很疑惑的厄德巴特先生敬礼。

    接着看向桌上，跟凯特小姐说：

    「凯特小姐，可以帮我拿新的茶……还有点心出来吗？我记得萝蕾雅做的饼干还有剩。」

    「啊，好，说得也是。我知道了。」

    我们一直在聊很严肃的话题，所以我希望大家可以吃点甜食，让气氛轻松一点。我拜托完凯特小姐之后，就离开了房间。

    ◇　◇　◇

    我处理完要事回来之后，室内的气氛也比刚才缓和了一些。

    嗯，这一定是萝蕾雅亲手做的饼干带来的效果。

    她做的饼干真的很好吃。

    ……我还有点舍不得分给他们吃呢。

    「啊，店长小姐，你回来啦。」

    「嗯，我回来了。」

    「店长阁下，你刚刚去哪里了？」

    「我刚才想调查一些事情。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

    我坐到椅子上，微微低下头道歉。厄德巴特先生摇摇头说：

    「没关系。反正这样刚好有时间问她们两个详情。那，珊乐莎阁下。请容我再向你说声谢谢。谢谢你救了艾莉丝。」

    「我也要向你道谢。幸好有珊乐莎小姐帮忙，艾莉丝大人才能活下来。」

    厄德巴特先生跟卡特莉娜女士说完就对我深深敬礼。

    「啊，不不不，请你们抬起头来！而且两位刚才也道过谢了！」

    被地位比较高的人这样对待，我会很慌啊！

    「可是，我刚刚还对珊乐莎阁下无礼……」

    我慌张地挥起手跟摇头，这时，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略带苦笑地插嘴说：

    「爸爸，你们这样让店长阁下很不知所措。」

    「妈妈也是，你们这样对店长小姐毕恭毕敬的，反而会让她很困扰。」

    「是吗？那好吧。不过，珊乐莎阁下无疑是艾莉丝的救命恩人。有什么我帮得上的忙，都尽管说。」

    「嗯。虽然我能帮的事情可能不多……但我也可以帮忙。」

    两人在艾莉丝小姐她们的协调（？）之下抬起头来，我才总算松了口气。

    「万一真的需要帮忙，就再麻烦两位了。不过，艾莉丝小姐能活下来，有很大部分是因为她运气好……」

    当时我这里碰巧有可以治疗艾莉丝小姐伤势的炼药，只能说她真的很幸运。

    假如现在又有一样伤势的人上门寻求治疗，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办法治好……不对，也不是治不好，只是我珍藏的超高级炼药拿来治那种伤绝对是大材小用，到时候我一定会非常犹豫该不该用掉它。

    而且治疗费会比艾莉丝小姐需要付的金额高上许多，就算对方指控我是故意用特别昂贵的炼药，我也无法否认。

    但是在这种乡下地方，根本不可能常备效果刚好可以治疗临时上门的重症伤病患的炼药。

    所以抱怨「本来应该可以用更便宜的药治疗」，也只会让炼金术师觉得是在无理取闹。

    可是说「我没有不会太过高级又刚好可以用来治疗的炼药，所以不帮忙救治」，也感觉会惹上麻烦。这问题真的不好处理。

    「那，店长小姐，你刚刚去调查什么？应该跟我们刚刚谈的事情有关吧？」

    「对。我感觉曾在跟雷奥诺拉小姐谈生意的时候听过厄德巴特先生刚才提到的名字，就去跟她确认是不是同一个人。」

    幸好我有共音箱。

    前阵子摆好之后只有检查能不能正常运作，一直没机会用到，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

    「你说的雷奥诺拉是？」

    「爸爸，雷奥诺拉是在南斯托拉格的炼金术师。」

    「南斯托拉格的……可是，你怎么问她的……？」

    厄德巴特先生听到艾莉丝小姐的说明之后是知道了雷奥诺拉小姐的身分，却不懂我们是怎么联络的，脸上写满了疑问。

    「我这里有个叫共音箱的东西。厄德巴特先生知道这种炼器吗？」

    「……我听说过。也听说有些上流贵族会有这种东西。所以你是用共音箱联

    络她吗？」

    「对。因为我们都是炼金术师。」

    「居然！」

    厄德巴特先生讶异得睁大了双眼。

    实际上，不是炼金术师的话，也的确就像厄德巴特先生说的，要上流贵族才有足够本钱跟能力在家里放共音箱来用。

    毕竟距离愈远就需要愈多魔力，太近又会失去放共音箱的意义。

    共音箱就是一种有点尴尬的炼器。

    「店长阁下，雷奥诺拉小姐说了什么？」

    「嗯，她说──」

    首先，借着陷害许多炼金术师扛下大笔负债来赚取暴利，还打算把我当成肥羊的都仕窝德后来就跟我们预料的一样，从人间消失了。

    他似乎很努力筹钱，但最后还是来不及凑到需要的金额，被地下社会的人解决掉了──这是雷奥诺拉小姐的猜测。

    不对，雷奥诺拉小姐好像很肯定这就是事实，大概是有从哪些管道打听到正确的情报吧。尤其一般炼金术师不太可能掌握得到这么多消息。

    而父亲人间消失之后，经营窝德商会的事业就交给他的儿子野仕窝德继承。

    也就是这次结婚事件提到的那位商人。

    我跟雷奥诺拉小姐的计画似乎让窝德商会的规模变得比先前小上不少，却也因为他们原本是规模非常大的商会，没有落得破产的下场，而且还握有不小的权势。

    ──但也只是表面上。

    内部缺钱缺得非常严重。

    所以听说现在的窝德商会正面临莫大的危机。

    「雷奥诺拉小姐说他们『现在绝对不可能有能力给出那么大一笔钱』……」

    而且这次的事情跟吾艳从男爵有关，总觉得背后一定有什么诡计。

    虽然也可能只是我对他的偏见啦。

    「唔唔唔，我当时还觉得他人看起来不错，怎么会……」

    「我曾听说骗子都不会把自己是坏人写在脸上喔，厄德巴特先生。」

    「这……的确满有道理的。」

    厄德巴特先生像是突然放松下来般叹了口气，他的脸上很明显透露出精神上的疲惫，来我这里以后一直隐约散发出来的紧张感也变淡了。

    他一定是烦恼了很久才决定牺牲艾莉丝小姐，结果对方却是个骗子，难免会觉得自己完全只是白忙一场。

    「可是，窝德商会为什么会想跟我们家族攀关系？我父亲只是小小的骑士爵，又不是特别有钱。」

    艾莉丝小姐有点不解地提出疑问，但我摇头否认：

    「就算只是骑士爵，也一样是贵族。大概是觉得未来可以借着你们的贵族身分做些什么吧。而且──虽然这么说不太好听，可是现在的窝德商会能挑的下手对象也很有限。」

    艾莉丝小姐似乎不怎么在乎平民跟贵族的差异，其实差异非常大。

    就算只是低阶的贵族，地位也跟平民是天差地别。

    我一指出这一点，厄德巴特先生就发出一阵低吟，听起来是觉得很不甘心。

    「唔……所以他们才会想对我们家族下手，是吧。毕竟只要稍加调查，就能知道我现在很缺钱。在他们眼中一定是个很好下手的肥羊。」

    「而且吾艳从男爵说不定也跟他们是一伙的，只是还没有确切证据。他们说不定有交换情报，或是私下谈过债务的处理方式。」

    窝德商会跟吾艳从男爵。

    考虑到还有之前那次风波，他们几乎是一定有暗中勾结，可是对方不只是贵族，还是领主。

    可是好像连雷奥诺拉小姐也很难打听到详情，所以还没办法确定是真的有挂勾。

    「总之，看来我们是不能答应这场婚事了。就算他们真的能准备那么多钱，也不应该让那种人进来我们洛采家！」

    「厄德巴特大人！」

    凯特小姐一听到这番话，立刻面露欣喜。

    艾莉丝小姐跟卡特莉娜女士虽然没有开口，却也能看见她们的平静神情上明显多了几分安心。

    「可是，爸爸，那家里的债务……」

    「的确又是个问题了。虽然又回到了起点，但如果要为领民着想，就更不应该跟那种心怀不轨的商会借钱。」

    嗯，天知道那种人当上洛采家的当家，会怎么治理领地。

    我猜绝对不可能会愿意资助受饥荒所苦的领民。

    「不过，照这样来看，他们会有这么大的动作，可能也是我害的。」

    「不，应该跟珊乐莎阁下无关吧？毕竟是我们自己要借钱，还不起债务也是出于我的能力不足。」

    「因为我认为我把窝德商会逼到快破产，可能也是原因之一。」

    厄德巴特先生一脸狐疑，我也只是摇了摇头。

    当然，前提是窝德商会跟吾艳从男爵真的串通起来要求厄德巴特先生马上还钱。

    可是，吾艳从男爵几乎没道理要求把债务一次还清。

    他要求的利息很高，让厄德巴特先生几乎都在还利息。

    也就是说，他长期靠利息赚钱，一定会比要求一次付清更好赚。

    除非吾艳从男爵是基于某种原因缺钱，很需要庞大的现金，不然他提出这样的要求其实很不合理。

    大家看我在烦恼这一点，就一脸担心地要我别太放在心上。

    「的确不是不可能，可是店长阁下当初的决定并没有错。你不需要自责。」

    「是啊。毕竟店长小姐打击窝德商会，也真的拯救了不少人。」

    「听你们这么说，我心里有比较好过了。」

    「──不过，我们还是得想办法筹出这笔钱。」

    「我也很希望可以帮上你们的忙……」

    之前我们靠着暴利从都仕窝德那里赚来的钱大多拿去帮助被他骗的炼金术师了，再加上我之后买了很多高成本炼器的材料，现在手边的现金非常少。

    艾莉丝小姐他们家的债务金额也不至于夸张到把我仓库里一些存货卖掉也绝对凑不到，只是那么做会让我没办法继续经营炼金术店，而且那些库存也不是很好卖的商品，光是要找到买家，就得先花上不少工夫。

    说卖掉就凑得到钱，也只是单论那些炼器的卖价而已。

    如果可以轻轻松松把自己的资产转成现金，都仕窝德现在绝对还活着。

    虽然艾莉丝小姐他们还不出钱也不至于赔上性命，却也一定不会有好结果……

    我不忍心对艾莉丝小姐见死不救，所以会先把不惜低价抛售炼器换现金当成最后手段。而现在应该先做的是──

    「我想先看过一遍跟吾艳从男爵借钱的借据，厄德巴特先生有带在身上吗？没有的话，也可以告诉我详细的契约内容就好。」

    「借据吗？我没有带来，但是内容都还记得。不过，借据能派得上什么用场？」

    厄德巴特先生一脸疑惑地看着我，而我则是故意讲得比较保守，避免不小心让他们以为我看了借据就能解决问题。

    「我想确认一些事情。可以麻烦您告诉我吗？」

    「好，当然没问题。首先是借款金额──」

    厄德巴特先生对坏人的戒心不太够，但是的确是非常有能力的一个人。

    他连借款条件的细项都记得很清楚，也能流畅回答我问的所有问题。

    我在从他口中得到所有疑问的答案之后露出灿烂笑容，语气相当肯定地说：

    「嗯，这有可能违法了。」

    「违法？你指我跟他借钱违法吗？」

    厄德巴特先生双眼圆睁，像是对我的答案感到意外。我再次肯定表示：

    「是借钱的条件可能违法。我们国家的贵族跟国内其他贵族借钱会有些限制，您知道是什么限制吗？」

    「不，我不知道。卡特莉娜，你知道吗？」

    「很遗憾，我也不知道……毕竟您也知道我不是从小就待在这个国家。」

    厄德巴特先生看向卡特莉娜女士，询问她是否知情。卡特莉娜女士似乎也不知道是什么限制，很过意不去地摇头否定。

    「喔，说得也是。抱歉。」

    「不会，我很满意现在的环境，也很感谢厄德巴特大人。」

    嗯……凯特小姐是混血儿，我有点好奇卡特莉娜女士的经历……算了，那不是现在的重点。

    「我当然也不知道。毕竟我根本不记得有学过贵族的常识！」

    「艾莉丝，这没什么好得意的吧？虽然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限制。店长小姐，你说的限制条件是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利息跟还款期限有限制。这笔债务违规了。」

    这个国家的法律大致上分为两种。

    一种是由国王订立，效力遍及全国的国法；另一种是由领主订立，只在领地内有效的领法。

    国法虽然有标准不太明确的时候──部分法条会附注「详细将交由国王本人判断」──也依然是有明文化的法律，相对的，领法则是完全看领主的心情。

    不只没有记载法规内容的文件，有些领地的法律还会因为领主善变，出现朝令夕改的情况。

    不过，就算是在这种领主说了算的领地里面，也不被允许违反国法。如果想强行让领法的效力高于国法，领主就会遭受惩罚。

    更不用说是个别契约里的各种条件了。

    国法有针对贵族借款的利息上限、抵押跟还款期限规定一些限制。

    基本上都是让借款方比较好还钱的限制。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规定，是因为国家想减少扛着庞大负债的贵族，也算是要避免国王的权势受到威胁。

    否则有些贵族很可能会因为负债，跟其他贵族变成从属关系。

    国王不可能容许应该为自己效忠的人去侍奉其他人。

    所以才会颁布这样的法律。

    顺带一提，炼金术师的地位、权利跟义务也是国法规定的。

    也因为是国法，导致一些比较烦人的领主也很少找炼金术师麻烦，让炼金术师就算要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开业，也不用太过担心。

    「原来有这种法律。是沃尔特疏忽了。厄德巴特大人，真的很对不起。」

    「不，这不能怪他。毕竟我自己也不知道这种法律，再加上我们当时本来就处在不论对方提出什么条件，都只能硬着头皮借钱的状态。」

    卡特莉娜女士面色沉痛地低头道歉，厄德巴特先生则是摇头表示当时本来就是无可奈何。

    沃尔特先生是凯特小姐的父亲──也就是卡特莉娜女士的丈夫，厄德巴特先生不在家的时候，沃尔特先生似乎就会成为他的代理人，跟艾莉丝的母亲一起掌管洛采家。

    而平常都是沃尔特先生在处理洛采家事务，这笔借款也是他去谈的。

    换句话说，想卖掉艾莉丝小姐的也是他。

    唔……虽然应该是逼不得已，但还是觉得不太能谅解。

    不过，我的感受并不是重点。

    「我不是想袒护他，可是我认为他会不知道也多少是情有可原。毕竟连贵族都可能不知道了，何况是陪臣……」

    这么说其实不太好听，骑士爵这种小贵族身边的陪臣，本来就不可能有机会学习详细的国法。

    如果是大贵族的陪臣，说不定还能从上一代那里吸收知识，再传授给下一代，可是厄德巴特先生这种地位的贵族应该很难学到相关知识。

    有另外雇用专家可能还好，只是我也不认为骑士爵有足够财力这么做。

    「嗯……原来如此。可是，珊乐莎阁下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厄德巴特先生听懂我的解释之后，又忽然用充满疑问的视线看向我。

    我点头回应他这个理所当然的疑问，并叹着气回答：

    「因为在炼金术师培育学校里要学很多事情。」

    炼金术师培育学校是由国家直接经营，除了教导炼金术以外，也会传授非常多领域的专业知识。

    甚至还包含了未来只当炼金术师的话，根本不太有机会用到的知识。

    就好像是在培育拥有各种知识的通才，而不是单纯培育专业的炼金术师……

    这部分大概跟国家政策有关，我也不清楚详情。

    不过，国内也是真的很缺乏炼金术师人才，所以跟炼金术师无关的课程及格分数会设比较低，避免学生因为这些课程不及格而当不上炼金术师。

    这也使得学生们用心程度一定会低于炼金术相关的课程，让我有机会多赚到不少奖励金。

    「所以，其实有的炼金术师也会不熟悉这类知识。啊，不对，正确来说是一定有学过，但是记不记得是另一回事。」

    应该说，假如是只求分数有及格的炼金术师，大概一考完试就会忘记了。因为都是些几乎用不到的知识。

    「对了，这笔借款被认定违法会怎么样？」

    「会被要求在合理的限制条件下，重新计算债务金额。已经支付的还款金额超过重新计算出来的数字，就会被认定已经偿还所有债务，有时候还可能会退钱回来。」

    「哦！」

    我举手要听起来很高兴的艾莉丝小姐冷静，并接着说：

    「就我听到的范围来说，违法的可能性是很高没错，可是我也不是这方面的专家，而且对方是敢耍这种手段的人。说不定故意钻了什么漏洞。」

    我听到的只有厄德巴特先生知道的契约内容。

    这种诈骗手法有时候会故意设下不容易察觉的陷阱，因此签契约的当事人自身的认知很可能是错的。

    「专家……去王都就能找到这方面的专家吗？」

    「对，而且师父曾说以前有人就是靠专门处理这种事情，赚了不少暴利。」

    我说的「这种事情」并不是指法律相关事务，而是专门处理借贷关系──尤其是违法借贷的债务清算。

    只靠这种方法赚钱不需要学习太多知识，工作内容也很固定，委托人给的酬劳也是只要能从还给他们的钱里面分到几成，就绝对不会吃亏。

    因为真的可以轻松赚大钱，听说这种人还会特地拜访感觉有借钱的贵族，询问是不是需要协助。

    「只是最近没什么人在做这一行了。好像是因为很多人会莫名其妙早逝。」

    「什么莫名其妙，早逝的原因不难猜吧？这种人一定会同时招惹到好几个心术不正的贵族。」

    凯特小姐有点傻眼地说完，就耸了耸肩，露出讽刺笑容。

    「嗯，我也觉得大概就是你想的那样。所以现在找不到专门处理借贷的专家，不过还是有专门调停各种贵族纷争的专家，找他们帮忙应该……有机会解决吧。」

    毕竟还是要看借贷契约文件的内容而定，我不敢保证一定可以解决问题。

    「而且就算找专家帮忙，也要等上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等到调停结果，你们可能还是要马上还钱。就算之后钱会退回来也一样。」

    借据的效力会一直持续到调停结果出来，万一吾艳从男爵在那之前就先依据契约内容对洛采家的领地下手，也不能抱怨什么。

    钱或许晚点会退回来，可是有些事情一旦发生，就无法挽回了。

    「也就是说，我们还是一样需要钱吧。」

    「如果金额再少一点，是还可以考虑动员家里所有人出外赚钱来筹钱……」

    卡特莉娜女士像是受到叹气的艾莉丝小姐影响，跟着忧郁说道。

    嗯，他们的借款的金额确没有小到派几个人赚钱就凑得到。

    而且至少要赚个好几年，才能多少还上一点。

    「对了，艾莉丝小姐，你们家里总共有几个人可以帮忙赚钱……？」

    「唔……」

    我这么一问，不只是艾莉丝小姐，连厄德巴特先生他们都一起尴尬地撇开了视线。

    「我们家族的陪臣，呃……只有史塔文家。」

    「而且成年人只有我们夫妇、艾莉丝、史塔文夫妇跟凯特。」

    「这……这样啊……」

    呃，所以，意思是──总共只有六个成年人，而且这六个人里面现在不在场的，就只有艾莉丝小姐的母亲跟凯特小姐的父亲。

    这怎么可能赚得到。

    再怎么努力赚钱，都不可能靠一般的工作赚到这么大的数目。

    至少短期内是不可能。

    「我跟凯特也有妹妹跟弟弟，可是他们年纪都还小。」

    艾莉丝小姐有两个妹妹，凯特则是有一个弟弟。

    而且前者未满十岁，后者才刚断奶。

    完全无法期待他们能帮忙赚钱。

    「你们应该也不知道还有谁愿意……借你们钱吧？」

    「嗯。说来丢脸，我刚才给珊乐莎阁下的钱，已经是四处拜托别人借钱之后才勉强筹出来的金额了。」

    我想也是。有人愿意借的话，他们就不会这么伤脑筋了。

    「看来也得把返还爵位列入考虑了……」

    「爸爸！这怎么行……」

    艾莉丝小姐语气着急地大喊，厄德巴特先生只是缓缓摇了摇头。

    「会落到这步田地，也是出于我能力不够。既然没有其他办法，也只能把这当作我们未来的选择之一了。」

    「爸爸……」

    「「厄德巴特大人……」」

    啊，呃～这是什么悲情戏码吗？

    我跟艾莉丝小姐她们的交情并没有淡到可以让我说出「是啊。您就是没有能力筹出这笔钱的贵族，还能怎么办呢」这种狠话。

    「可是，就算返还爵位，你们的债务还是不会消失啊。情况反倒会恶化。」

    只拥有两座小村庄的小贵族收入还是比平民高，再加上借贷方面的限制也是贵族才有的特权。

    抛弃贵族身分就不再适用那些规定，无法借由调停解决这次的借贷问题。

    他们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借着贵族的权力向领民强制征税。

    而如果还不出这笔钱，艾莉丝小姐、凯特小姐跟她们的弟妹，都不可能会有什么好下场。

    「唔……那我们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艾莉丝小姐看到厄德巴特先生烦恼得一脸愁容，先是偷偷看了我一眼，又接着看往厄德巴特先生的表情。随后，她提心吊胆地说：

    「店长阁下，这种事情其实很难以启齿，不过，有没有办法……跟店长阁下的师父借钱？」

    「师父吗？唔～～」

    「珊乐莎阁下的师父？可就算是炼金术师，也很难拿出……这么一大笔钱吧？」

    「厄德巴特大人，其实店长小姐的师父是大师级的炼金术师喔。」

    「什么！」

    我双手环胸，开始思考。

    师父的现金的确很可能随便都超过这笔数目。

    而且光是有一定能耐，手边还留着很多现金的炼金术师，就不至于拿不出这笔钱。实力不需要到师父那种等级。

    当然，现在的我没有能力弄到那么多现金。

    「去拜托师父的话，她或许会帮忙，可是……」

    我如果去跟师父哭诉「我欠了一屁股债！」，她应该会一边挖苦我，一边二话不说地先帮我还清，再把我带回王都的店里做白工，做到还完她帮我出的钱。

    毕竟她好像也承认我是她的徒弟。

    可是，如果是帮我认识的人还债……好像就很难说了？

    「我保证一定会还清这笔钱。虽然已经欠你很多钱了，还要再麻烦你先垫钱也是很过意不去，但是……但是，我希望你可以帮我们这个忙！求求你！」

    「店长小姐，求求你了！」

    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把头压低到额头都碰到桌子了。

    一旁的厄德巴特先生跟卡特莉娜女士似乎很犹豫，显得不知道该不该跟着拜托我。

    这也难怪，他们两个今天跟我是第一次见面。

    我们没有熟到可以求我借钱，再加上要借的金额也很大。

    而且他们两个大人应该也很难拉下脸拜托年纪比自己女儿小的我。尤其不是要跟我本人借钱，是拜托我去跟师父借钱。

    我自己也是很想帮他们这个忙啦……

    厄德巴特先生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我这份迟疑，先是摇了摇头，才对艾莉丝小姐她们说：

    「艾莉丝、凯特。你们这样会造成珊乐莎阁下的困扰。抬起头来。」

    「可是，爸爸，我们已经没有其他人可以拜托了……」

    「毕竟我们都不认识有钱人。因为洛采家只跟经济状况差不了多少的贵族往来。」

    赞同艾莉丝小姐意见的卡特莉娜女士忽然说出毫不客气的这番话，使厄德巴特先生额头上的皱纹又皱得更深了。

    「唔。」

    「妈妈……」

    这下伤脑筋了。

    我努力跟师父求情的话，说不定是可以借到这笔钱，可是金额真的太过庞大，我实在不好意思只是纯粹跟她借钱。

    至少也要像冰牙蝙蝠牙齿那时候一样，请她收购一般情况下卖不完的材料，帮忙换成现金。

    而最有效率的赚钱方法，就是透过本业赚钱，而不是逼自己去做不熟悉的事情……好！

    「或许有一个方法……可以让我们不需要跟师父借钱喔。」

    「真的吗？是什么方法？」

    我对立刻回应的艾莉丝小姐点点头，讲出自己的想法。

    「艾莉丝小姐。我是炼金术师，你们是采集家。平常的工作内容是什么？」

    「──收集炼金材料，是吗？呃，可是，卖材料也凑不到这么大一笔钱……虽然熔岩蜥蜴材料的卖价是比原本预料的还高。」

    「可是，艾莉丝，请妈妈跟厄德巴特大人……还有爸爸一起来收集炼金材料，搞不好──」

    「只收集普通的炼金材料应该还是凑不到这么多钱。除非你们可以弄到很珍贵的材料。你们还记得什么东西的材料会很珍贵吗？」

    「珍贵的材料……？」

    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本来还困惑地眨了眨眼，不知道我指的是什么，但凯特小姐很快就察觉到我想说什么，用半信半疑的表情战战兢兢地说：

    「……店长小姐，你说的该不会是火蜥蜴吧？」

    「没错！弄到它的材料，就可以筹出还清负债的钱。其实有谁愿意买也是个问题，但应该拜托师父帮忙找买家，就能解决了。」

    虽然这样又得仰赖师父帮忙，可是单纯的「请你借我钱」跟「请帮忙收购很难卖的材料」相较之下，明显是后者比较好开口。

    而且师父也叫我送些珍贵的材料给她，火蜥蜴的材料应该够符合她的期待了。

    如果她不愿意收购，再故意跟她哭诉吧。说「我明明照你说的送珍贵材料给你了耶～」。

    「可是，店长小姐，你不是说火蜥蜴危险到我们不可能打得过吗？」

    「是啊。连我都知道火蜥蜴有多危险。就算真的很急着筹钱，筹到连命都没了也没意义。我反对去狩猎火蜥蜴。」

    「是啊，要凯特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我也很不放心。」

    众人眉头深锁，厄德巴特先生话中也听得出他很担心艾莉丝小姐她们的安危，卡特莉娜女士则是一脸不安。我马上摇摇头说：

    「我当然不会只让她们两个去打火蜥蜴。毕竟那几乎等于是去自杀。」

    「那……该不会店长阁下要自己去吧？难道店长阁下可以轻松打倒火蜥蜴……？」

    艾莉丝小姐用期待的眼光看着我──

    「不，我自己一个人也打不倒它。不过，我有类似……大绝招的东西，有人愿意帮我的话，说不定打得倒？我会先问问看师父可不可行。」

    问过确定可行的话，就很值得一试。

    虽然厄德巴特先生也已经不打算让艾莉丝小姐跟野仕窝德结婚了，可是我也不希望艾莉丝小姐家就这么面临破产的命运。

    我想尽我所能帮她的忙。

    毕竟我们有这个缘分当上朋友嘛。

    「嗯，炼金术师的大绝招啊。珊乐莎阁下用那样的大绝招不会受伤吗？我是很高兴你愿意帮我们，可是……」

    「不会。只是用完这招以后会有一段时间不能动，我需要有人可以平安带我回来，而且最好还要可以在猎火蜥蜴时支援我。只有一个人陪我去也不是不行，但人多一点还是比较安全。」

    「店长小姐，你说不能动，是像地狱焰灰熊那时候那样吗？」

    凯特小姐大概是想起我当时有好几天都无法动弹，神色显得很不安。我摇头表示不会有一样的问题。

    「不，会比那一次好很多。这次只要稍微休息一下就能动，只要有人在我不能动的时候保护我就好。」

    上次好几天不能动真的很麻烦。

    因为我甚至没办法自己去厕所，就会产生不少问题……算了，还是忘记这件事吧。

    我们所有人都不该记得那段时期的事情。

    「我去也无妨吗？你们顺利打倒火蜥蜴之后，应该也需要人手把材料带回来吧？」

    「那我也要参加。这次的事攸关洛采家的存亡，只交给珊乐莎小姐处理就太不负责任了。」

    厄德巴特先生跟卡特莉娜女士立刻自告奋勇，但是──

    「我想拜托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来帮忙。可以吗？」

    「那当然，我怎么可能拒绝！这个忙我一定帮！」

    「我当然也没问题。虽然我不知道能帮上店长小姐多少……」

    艾莉丝小姐她们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可是厄德巴特先生跟卡特莉娜女士或许是很担心自己的孩子，脸上显露些许不满。

    「为什么是找她们去？我是有点年纪了，但我的实力也不输艾莉丝。」

    「是啊。找我帮忙会比找凯特更可靠吧？」

    厄德巴特先生看起来的确有锻炼过身体，卡特莉娜女士也是教凯特小姐弓术的老师。

    「艾莉丝小姐、凯特小姐，你们觉得呢？」

    「嗯。爸爸对自己身为骑士很自豪，我的实力远远比不上他。」

    「说起来其实很不甘心，我的弓术应该还不及妈妈……」

    哇喔。先不论艾莉丝小姐，凯特小姐的弓术是真的厉害到出神入化。

    那卡特莉娜女士的弓术不就强到难以想像？

    我讶异地看向他们两个，就发现他们不知道是不是很高兴被自己的孩子夸奖，可以看到两人即使表情平静，却也得意地微微扬起嘴角。

    不过──

    「唔～这样啊。可是，这次我还是希望由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来帮忙。」

    厄德巴特先生看我听到她们这么说，也没有改变想法，又开始显得不太开心。这时，艾莉丝小姐稍稍松了口气，说：

    「爸爸。你也知道在战场上很需要信任自己的战友吧？我跟店长阁下之间存在这种信任。」

    「唔。我跟珊乐莎阁下的确是今天才认识。论信任这一点，我确实是站不住脚。」

    厄德巴特先生有点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艾莉丝小姐的说法。我是不太想在她得意洋洋地挺着胸膛的时候泼冷水啦……

    「不，这次跟信不信任无关。」

    我直截了当的一句话，让艾莉丝小姐脸上的得意神情瞬间变为对我的错愕。

    「居……居然无关！那我跟店长阁下之间的信任呢？难不成只是我自己的幻想吗？」

    「啊，我当然很信任你们。只是这次是出于别的理由，才会比较想找你们。」

    我一边安抚艾莉丝小姐的情绪，一边说明为什么不能找厄德巴特先生帮忙。

    「要跟火蜥蜴对打，就需要可以防喷火跟高温的防具，但是我没有太多材料可以做。」

    我前几天才处理完本来要当成隔热材料卖给师父或雷奥诺拉小姐的熔岩蜥蜴皮革。

    那些皮革可以做成用来对抗火蜥蜴的最低标准装备。

    但上次只猎到四只熔岩蜥蜴。

    如果要做鞋子、手套跟外衣，顶多帮比较娇小的我、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各做一套。

    最多让卡特莉娜女士代替她们两个人其中之一去狩猎，体格明显很魁梧的厄德巴特先生就完全没办法了。

    「就算用上我这边只处理到一半的材料，也要花一个月才能做好。我们没有时间再去狩猎熔岩蜥蜴……你们还债的期限剩没多久了吧？」

    他们应该是真的束手无策，才会想来带艾莉丝小姐回去。

    厄德巴特先生果然皱起了眉头，低声沉吟。

    「唔唔唔，的确剩没多久……我们只剩两个月……不对，最多应该能延到三个月？」

    「那就没办法了。假设我们真的顺利打倒火蜥蜴，也还需要一点时间把它的材料卖掉，换成现金。」

    一般材料只要拿去炼金术师的店里给对方收购，就能马上换到现金，可是我就是负责收购的那个炼金术师。我手边没有足够现金当场（？）买下这些材料。再说，我真有这么多现金，就不需要去猎火蜥蜴了。

    就算想拿去其他店给其他炼金术师收购，也要找到跟师父差不多等级的炼金术师，才能卖到它应有的价格。

    不过，要让材料的品质不在搬运到很远的炼金术店路上劣化，也是件很困难的事情。

    ……啊，说得也是。搬运。这也是一个瓶颈。

    「那个，厄德巴特先生，卡特莉娜女士。两位不介意的话，可以麻烦你们帮忙搬东西吗？」

    「为什么？」

    「因为就算能打倒火蜥蜴，也很难只靠我们三个人搬回来……」

    「原来如此。论力气是我比较厉害。交给我吧。」

    厄德巴特先生不知道是不是很高兴自己能帮上忙，喜形于色地答应了。

    「我们也可以带村子里的采集家去，可是那样就要分配酬劳给他们了。我其实很不好意思让身为贵族的厄德巴特先生做这种杂事……」

    「没关系，你不需要担心这个。反正我也只是个微不足道的贵族。真要说的话，艾莉丝不也一样姑且算是贵族千金吗？」

    「爸爸，你说『姑且算是』也太过分了吧！」

    「这不是事实吗？毕竟你还没学好贵族礼仪，就跑去学剑术了。」

    厄德巴特先生摇摇头，对艾莉丝小姐投以觉得很傻眼，却也放弃多说什么的眼光。不过，现场还有另一道觉得很傻眼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是来自卡特莉娜女士。

    「厄德巴特大人。当初兴冲冲教艾莉丝大人剑术的，不就是您自己吗？您听到她说想变得跟爸爸一样厉害，就高兴得不得了。」

    「……嗯？哪有这回事？」

    厄德巴特先生讲得像是不记得发生过这件事，可是他撇向一旁的视线彻底透露出了真相。

    「有。您不只没有制止挥舞树枝的艾莉丝大人，还很开心地看着她。夫人当时还问我该怎么办呢。」

    「我也记得。我会开始练弓术也是因为那件事。」

    凯特小姐比艾莉丝小姐年长。

    艾莉丝小姐有能力自己挥舞树枝的时候，凯特小姐一定也已经懂事了。

    「因为艾莉丝大人长大成人以后会需要有人在旁边辅佐。假如艾莉丝大人的喜好跟一般贵族千金一样，我本来也打算教凯特贵族礼仪……」

    卡特莉娜女士看向艾莉丝小姐，深深叹了口气。

    「唔，抱歉，凯特。害你得跟我一起学武。」

    「我不在意。反正我也觉得练弓术比逼我去学贵族礼仪有趣多了。而且我也刚好有弓术才能，不是吗？」

    艾莉丝小姐有点过意不去地道歉，凯特小姐则是面带笑容摇了摇头。

    只要看过凯特小姐的弓术技巧，就知道她这番话并不是在说谎。

    厄德巴特先生不知道是不是认为继续聊下去会对自己不利，突然清了清喉咙，重新拉回正题。

    「那么，珊乐莎阁下，大概什么时候能出发？」

    「我想想，我接下来得先准备需要用到的炼器……一个月。我们一个月后出发吧。」

    「好。那我们也需要先回去一趟。毕竟要派人去延长还款期限，也要跟他们说明详情。」

    「的确──但我认为沃尔特知道的话，应该会想一起来。」

    「这可不行。他还有管家的工作。」

    据说沃尔特先生是文武双全，甚至连外貌都相当俊美的英才。也难怪他明明是人类，却能掳获身为精灵的卡特莉娜女士的芳心。

    虽然签借贷契约的时候似乎不小心疏忽了，但他依然拥有足够能力代替领主厄德巴特先生掌管大小事，也是洛采家的支柱。

    反过来说，就是只要他一离开，洛采家就会陷入空转，甚至没有人能帮忙谈借款的还款期限。他就是这么重要的一个人物。

    「……嗯？请沃尔特先生代替厄德巴特先生来，不是比较好吗？」

    他们这次上门拜访原本是要带艾莉丝小姐回去，而且事态紧急，厄德巴特先生又是一家之主兼艾莉丝小姐的父亲，本来就有必要想办法腾出时间过来。

    可是下次呢？

    下次来就只是单纯帮忙搬东西。

    既然要回去一趟，下次就不需要洛采家的当家厄德巴特先生亲自过来了吧？

    我这份理所当然的疑问，使洛采家的所有人都同时陷入沉默。

    「「「…………」」」

    「咦？」

    我说错话了吗？艾莉丝小姐对感到疑惑的我露出尴尬的笑容，语气含糊地说：

    「啊～店长阁下。这话其实很难以启齿……沃尔特可以代替父亲处理各种事务，可是反过来就……」

    我偷偷瞥了厄德巴特先生一眼，发现他双手环胸，脸色不太好看。还闭起了眼睛，就像在躲避我的视线。

    哦，看来好像是不该问的事情？

    他大概是不太擅长处理书面工作吧。毕竟是艾莉丝小姐的爸爸。

    ──没关系，我很会看气氛的。

    我点点头。

    「那……那么！我们来讨论详细行程吧！」

    看是会看，但我没说我可以化解尴尬。

    我有点强硬地转移话题，跟大家讨论该怎么安排之后的行程。

    （插图017）

 第三卷 钱财短缺了? 火蜥蜴

    前情提要。

    因为一定要打得赢火蜥蜴才能筹出钱，所以我得先跟师父打听这种魔物的强度。而师父也给了我「你努力一点的话，应该打得过正常强度的火蜥蜴吧」这样的可靠（？）答案。

    努力──

    我当然打算努力打倒火蜥蜴，只是我有点不放心。

    毕竟我又不是战斗专家。

    所以我要靠自己的本业来打倒它。

    最重要的装备是抵挡火蜥蜴喷火攻击的「防热外套」。

    这种外套的构造简单来说，表面会用熔岩蜥蜴的皮革加工，反面则是地狱焰灰熊的皮革。

    底下还会铺一层隔热材料，最里面再随便用一种适合的皮革做内里。

    这里面最重要的当然是熔岩蜥蜴的皮革。

    其实熔岩蜥蜴皮革的反面要用什么皮革可以依预算决定，但我这次先不考虑成本，只考虑尽可能提高隔热效果，才会选用地狱焰灰熊的皮革。

    反正我这里也刚好还有库存。

    隔热材料部分是把做魔导炉的材料拿来应用，用作内里的皮革会附加的冷却功能则是类似冷却帽子的做法。

    就某方面来说，这很接近至今做过的炼器的综合版。

    可能也因为这样，防热外套才会是在《炼金术大全》第五集里面。

    而我现在还没把第四集的炼器做完。

    这也是为什么我本来打算把熔岩蜥蜴的皮革处理干净以后就拿去卖掉……可是这次需要打倒火蜥蜴，就得改变计画了。

    所以我现在正在赶工制作第四集里面只剩几种没做的炼器。

    我之前就准备好要用到的材料了，再来就只要拼命赶工就好！

    只是需要牺牲一点睡眠时间！

    不过，我这样忙到睡得比平常少，似乎也害萝蕾雅很担心──

    「珊乐莎小姐，你还好吗？我看你好像很勉强自己……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事情吗？」

    我几乎是把店全权交给萝蕾雅顾，自己窝在工坊里面。来叫我吃饭的萝蕾雅一脸担忧地探头看着我的脸。

    我已经熬夜第三天了。今天早上还看到脸上出现有点浓的黑眼圈。

    可能是这样才会让她这么担心，但熬夜三天还不成问题。

    「没关系、没关系，你愿意帮我煮饭就已经帮我很大的忙了。毕竟我没吃饭的话，也没办法这么拼命赶工。」

    炼金术师常常会埋头研究到忘记吃饭，可是炼金术师也一样是人类。不可能连续好几天不吃饭。

    而我则是每一餐都能吃饱喝足，才能窝在工坊这么久都没累倒。

    「那就好……可是，你也不要太逞强喔。我会做些补充体力的料理给你吃。」

    我们有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萝蕾雅，而她也很为艾莉丝小姐抱不平，并保证会尽全力提供协助。

    大概也是因为这样，她才不会逼熬夜待在工坊的我一定要休息。

    「嗯，谢谢你。你煮的饭都很好吃，我真的很庆幸有你在。」

    我笑着表达对她的感谢，走往餐厅。萝蕾雅则是露出腼腆的微笑，说「我帮的这点忙也不算什么啦」。

    随后，已经在餐厅等着吃饭的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也不甘示弱，出声询问可以怎么协助我。

    「店长阁下，我们可以帮什么忙吗？虽然我没办法像萝蕾雅那样煮好吃的饭。」

    「而且我们对炼金术也不熟。」

    「唔～……那，可以帮我猎一些鹿回来吗？」

    老实说，我是不太好意思直接说「没有需要你们帮忙的事情」，才会硬挤出一个答案，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在听完之后疑惑地面面相觑。

    「鹿？普通的鹿就好吗？」

    「不是魔物的鹿？」

    「对，普通的鹿。我需要它的皮。」

    防热外套内里要用的皮革没有特别限定要哪种皮。

    内里几乎只影响舒适性跟耐不耐穿。

    所以考虑到触感跟成本的话，鹿皮会比较刚好。

    我本来就有打算买一般的鹿皮革，不过艾莉丝小姐她们愿意帮我猎鹿，就可以从剥皮到做成皮革都自己来，成品的效果会稍微好一点。

    毕竟也不保证些微的差距不会影响生死……嗯，给她们猎鹿的工作或许意外不错？

    「原来如此。既然猎鹿可以帮上店长阁下的忙，我们就早点出发吧。」

    「是啊。而且我也擅长狩猎。」

    「以前在家里吃的肉，也都是凯特或卡特莉娜猎来的。」

    「因为不猎点猎物回来，我就没得吃了。」

    据说凯特小姐还在洛采家领地里的时候常常会去猎鹿当作训练，顺便带回家当粮食。

    所以她才会练就这么强的弓术技巧。

    她一定有办法轻轻松松猎几头鹿回来。

    「那，就拜托你们了。不用太急也没关系。」

    「好，交给我们吧！」

    艾莉丝小姐非常有自信地点点头，笑着拍胸脯保证一定会完成这份工作。

    我快做完第四集的炼器时，两人已经顺利猎了几头鹿回来。

    她们不是在不容易看到鹿的这附近猎，而是大老远跑去环境比较熟悉，也比较能稳定猎到鹿的洛采家领地。

    「店长阁下，这些鹿够吗？」

    「嗯，没问题。」

    「萝蕾雅，这些给你。」

    「谢谢。那我拿来做今天的晚餐！」

    艾莉丝小姐她们带回五只鹿的皮，还有五公斤左右的肉。

    这次我只需要皮，所以把老家当成狩猎据点的她们，好像把带不走的肉跟角都留在家里了。

    「这下只要再两星期就能做好出发准备了……你们家里的情况怎么样？」

    她们很久没有回家。我询问她们的家人有没有说什么，接着艾莉丝小姐眼神稍稍游移，支支吾吾地说：

    「啊～嗯……妈妈她有点担心，不过──也没有怎么样。」

    「我爸爸反而是替我加油打气，要我好好做好帮手的工作。」

    我认为知道自己女儿要去猎火蜥蜴，一般都会是艾莉丝小姐那样的情况。没有因为担心就反对她参加讨伐行列，也算是贵族精神使然吗？

    有时候必须付出一些牺牲，也要避免家族面临毁灭命运之类的。

    我是不太懂这种精神啦。

    「爸爸那边也没问题。虽然好像有点吃不消，但他应该可以在说好的时间过来。」

    厄德巴特先生似乎非常拼命地在赶工，因为他要处理之前来这里时累积的工作，还要预先做好下次来这里的那段时间不能做的工作。

    「那，我晚点要量你们两个的手有多大。毕竟鞋子跟手套还是有隔热效果会比较安心。」

    就这样准备了两星期多以后。厄德巴特先生跟卡特莉娜女士再次登门造访，「靠火蜥蜴还清负债大作战！」也正式展开。

    ◇　◇　◇

    我们三个──加上厄德巴特先生跟卡特莉娜女士总共五个人，快步顺着上一次跟安德烈先生他们一起走过的路前进。

    这次的目的是打倒火蜥蜴，把它的材料带回去。

    我们直直赶往目的地──不对，还是有多少在路上采集一些东西。

    看到好东西本来就会想采集一下再走嘛。

    而且我做事前准备花掉了不少钱。

    反正厄德巴特先生他们没有抱怨，没问题的。嗯。

    相对的──说相对的也有点奇怪，这段路上真正有问题的是我们只有一组飘浮帐篷，成员却是四个女性跟一个男性。

    就算对方是艾莉丝小姐的父亲，要我这样的年轻少女跟他睡同一个帐篷真的是异常尴尬。

    所以我们就直接把夜哨的分组安排成艾莉丝小姐跟厄德巴特先生一组，剩下三个人一组。因为跟凯特小姐和卡特莉娜女士一起睡，就不会尴尬了。

    路上遇到的敌人也不会棘手。

    因为──

    「本来还有点担心大树海里面很危险，看来也没有想像得那么糟嘛。」

    「是啊。连我都打得倒这里的魔物。」

    艾莉丝小姐说厄德巴特先生跟卡特莉娜女士比自己强，的确是事实。

    虽然我们还在大树海偏外围的区域，他们两个却能一边轻松对谈，一边随手打倒所有出现在我们面前的魔物。

    不过，其实也不能把受过专业战斗指导跟训练的骑士，拿来跟一般采集家比就是了。

    尤其成为采集家这种职业的条件说得极端一点，就是只要自称是采集家就好。

    毕竟不需要考试或拿执照，也不像炼金术师有专门的培育学校。

    有的采集家会跟前辈学习战斗技巧，可是那些采集家前辈也大多是自己摸索怎么运用武器，没有特别拜师学艺。

    所以先不论采集技术好不好，很多采集家的战斗技巧其实不怎么强。

    考虑到这样的技术差距，一些只有新手采集家不太敢前往的地方，本来就不足以构成骑士眼中的威胁。

    「看来我退休以后也可以考虑当采集家赚钱呢。」

    「不，我认为爸

    爸再怎么厉害，到了退休的年纪应该也很难避免体力衰退……而且也不是只要会战斗，就能当好一个采集家。」

    「我知道。我没有小看采集家。」

    艾莉丝小姐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厄德巴特先生这番话忽视了自己至今付出的努力，显得有点不满。这让厄德巴特先生脸上浮现了苦笑。

    实际上，采集家的本业也的确不是战斗，而是「采集」。

    采集家需要知道什么采集物好卖，可以在哪里采到，又要用什么方法采集──

    采集家要拥有这些经验，才能顺利靠这行赚钱。

    举例来说，安德烈先生跟厄德巴特先生对打的话，厄德巴特先生会赢的机率高达八成；可是论采集的话，一定是安德烈先生他们比较会赚钱。

    「不过，这下也的确是松了口气。虽然是缺钱才只能叫你们出外赚钱，当初送你们离开的时候还是不免有些担心……」

    「这里的魔物不强，的确是不需要我们担心。」

    厄德巴特先生跟卡特莉娜女士说得像是松了口气，却又瞥了艾莉丝小姐一眼，说：

    「……正常是不需要担心啦。」

    「唔！说来实在丢脸。」

    「对不起，如果我有能力保护好艾莉丝，就不会出事了……」

    「别在意、别在意，那次也算是你们运气太差。」

    她们那时候跟两个不只不会带路，还只会碍手碍脚的男人同行，又遇到一般不会出现在外围的地狱焰灰熊。

    是这两种因素碰在一起，才会引发那次意外。

    以我在那之后观察到的战斗技巧跟行动模式来看，要是她们当时只遇到其中一种因素，艾莉丝小姐应该不可能会伤得那么严重。

    只是真要说的话，没有看穿那两个采集家很无能，也没有在知道对方不可靠的当下直接抛弃他们回村子里，就是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的判断力不够好。

    「珊乐莎阁下，艾莉丝她们做采集家这一行还算顺利吗？」

    「这个嘛……我是不否定她们缺乏经验，可是她们也已经是收入很不错的采集家了。」

    我偷偷看向她们两个的表情。

    我不是因为那两道哀求的眼神才心软，但还是多少夸一下。

    先不论战斗，论采集她们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不过她们在我的建议跟安德烈先生他们的协助之下赚了不少钱，也是事实。

    「嗯？……所以算是还可以吗？」

    不过，厄德巴特先生好像看出我是刻意说好话，勾起嘴角轮流看着我跟艾莉丝小姐她们。

    「她们有送钱回来，应该也不完全是谎话喔，厄德巴特大人。」

    「我认为是因为有其他人帮助她们。我有猜对吗？」

    「对，你说中了，爸爸。」

    厄德巴特先生一问完，艾莉丝小姐就尴尬承认他的猜测属实。

    不过，他一看到艾莉丝小姐这样，反而显得很开心。

    「没关系，仰赖他人帮助不是坏事。你们就算有点战斗能力，也不会改变还只是新手采集家的事实。仔细聆听并学习别人的建议，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珊乐莎阁下，她们应该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但也请你今后多多关照她们了。」

    「那当然。她们两个待在我这里对我也有好处，而且她们现在已经是我很看重的朋友了。」

    我对低头拜托我帮助她们的厄德巴特先生表示没问题。

    ◇　◇　◇

    我们稍稍加快脚步前往目的地，并在几天后──而且比上一次来还要更早一点抵达了熔岩蜥蜴栖息地附近。

    大概是因为离我们上次来这里也没过多久，周遭景色没有任何变化，地狱焰灰熊也没有回来这里。

    只有动作慢吞吞的熔岩蜥蜴在爬。

    真要说跟上一次有什么微小的差异的话──

    「这附近真闷热。」

    「毕竟地面本身就在散发热气，今天天气也很热。」

    上一次还可以努力说服自己「现在搞不好勉强算春天？」，这次是热到想骗自己都骗不了。

    这里气温本来就很热，地面又会散发热气，再加上四处喷发的水蒸气跟温水导致湿度很高，不舒服的程度可说是直线上升。

    老实说，夏天根本不应该来这种地方。

    而且夏天的环境反而对熔岩蜥蜴跟火蜥蜴来说相当舒适，会变得比较活跃，很麻烦。

    冬天会比较好一点，可是洛采家的财务状况没办法让我们等那么久……实在很两难。

    「这个帽子让我们凉快很多，可是还是会感觉到脚边有点热。」

    「表示没有这些装备会更热……真的得感谢珊乐莎阁下提供的帽子。」

    「不会不会。那两顶帽子也是艾莉丝小姐她们花钱买的。」

    卡特莉娜女士跟厄德巴特先生头上戴着凯特小姐跟艾莉丝小姐平常戴的帽子。

    卡特莉娜女士戴起来还算刚好，厄德巴特先生就有尺寸跟造型有点不搭的问题了。就算我问他要不要跟我借另一顶新帽子，他也因为不好意思再麻烦我，坚决不借。

    而我、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则是已经穿好对付火蜥蜴要用到的防具了。

    也就是具有隔热效果的鞋子、手套跟外套。

    这样穿乍看很热，不过这些防具不只能隔热，也附带冷却功能，穿起来其实很舒适。而且外套部分有兜帽，让人待在这种地方也不会流汗。

    但只有戴冷却帽子的厄德巴特先生他们就只能挡掉来自上方的阳光跟高温，对从地面往上窜的热气就没什么效果了。我认为他们就算语气上听起来只是觉得有点热，却也应该正在承受相当夸张的高温。

    所以，我们不能在这里花太多时间。

    「那，店长小姐。你知道火蜥蜴在哪里吗？」

    「目前我只知道大概的方向──不过也有推测出几个可能的位置。」

    这次出发之前，我有再更深入调查这座火山的资料。

    ──不对，说「调查」好像有点太浮夸了。

    毕竟我没空离开村庄，只有问问师父跟雷奥诺拉小姐知不知道些什么而已。

    结果师父送了一份标着这附近地形的地图过来。

    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插图019）

    我很好奇她到底是怎么弄到这份地图的，可是我也非常庆幸能拿到这份地图，才能推算出火蜥蜴可能躲在哪些地方。

    雷奥诺拉小姐就没这么刚好有我需要的情报了，相对的，她不只跟我说了声加油，还请达尔纳先生帮忙带些在猎火蜥蜴的时候派得上用场的炼器过来。

    我们不用仰赖那些炼器也能打倒火蜥蜴，但反正带来也不吃亏，所以还是带来了。

    而且雷奥诺拉小姐之前提供了野仕窝德的情报给我，等我们顺利打倒火蜥蜴，也要多少带点材料给她当谢礼才行。

    「所以我们现在的目的地就是你推测可能有火蜥蜴的地方，对吗？」

    「对。只是每一个可能有火蜥蜴的地点都在火山口附近，厄德巴特先生跟卡特莉娜女士如果真的热到受不了，还请不要逞强。」

    光是现在这里就很热了。我们愈接近山顶，火焰魔力也会愈强，到时候气温一定会更高。

    想必迟早会从觉得「很热」变成「很烫」。

    我抱着这样的想法提出忠告，厄德巴特先生却摇摇头表示不用担心。

    「没关系，我虽然有点年纪了，也还是有天天锻炼身体。别担心。」

    唔～我觉得也不是有锻炼就能熬过那种高温……

    艾莉丝小姐个性有点固执，大概是遗传自爸爸。

    我看向卡特莉娜女士，就发现她脸上浮现苦笑，轻轻摇了摇头。真的有危险的话，她应该会帮忙制止……吧？

    除了气温异常炎热以外，我们的登山行程非常顺利。

    能在这种高温地面生存的生物很有限，而偶尔会看到的熔岩蜥蜴也是只要我们不出手，就不会攻击我们。

    卡特莉娜女士在听到熔岩蜥蜴的皮值多少钱，还有凯特小姐是用弓箭打倒它之后，本来还打算冲去打熔岩蜥蜴，但是被凯特小姐她们努力制止了。

    就算能打倒熔岩蜥蜴，我们也没办法带着它的材料去猎火蜥蜴。

    只是她是被艾莉丝小姐说的「回程有办法多带东西再去猎」说服的，万一真的还有余力多带点材料回去，可能真的就会去猎……不过，「会有余力的情况」，其实就等于是我们猎火蜥蜴猎失败的时候。

    因为如果能顺利打倒火蜥蜴，我们手里就会拿满火蜥蜴的材料。

    根本不可能有多余空间带熔岩蜥蜴回去。

    我们有准备能多带走一些东西的措施，也还是不一定能把整只火蜥蜴带回去。

    顺带一提，猎火蜥蜴失败得很彻底──也就是我没有活下来的话，就完全不需要考虑有没有余力去猎熔岩蜥蜴，所以去想这个也只是浪费时间。

    「店长阁下，我感觉气温已经高到会有生命危险了……还没抵达目的地吗？」

    艾莉丝小姐这么问的真正意图

    ，应该是很担心厄德巴特先生的情况。

    即使周遭气温已经变得非常高，一身对付火蜥蜴装备的我们三个也不会觉得有多热。

    问题是厄德巴特先生从不久之前就几乎不再开口说话了。

    卡特莉娜女士看起来也不太好受，只是她没有厄德巴特先生那么煎熬，也似乎正在烦恼该不该制止厄德巴特先生。

    他们再继续跟我们走，很有可能会被热死。

    我有带可以在短时间内抗高温的一次性炼器，但这种炼器我打算在顺利打倒火蜥蜴后才用，比较方便我们把材料搬出去。

    把炼器拿来给他们逞强，也只是浪费。

    「应该快看到目的地了，不过，厄德巴特先生跟卡特莉娜女士可以先回去准备露营吗？毕竟我们也不能睡在这附近。」

    我们绝对不可能一打完火蜥蜴就踏上返家之路。

    结束之后会需要休息一天，可是这附近的地表温度高到就算有飘浮帐篷，也很难让身体得到充分休息。

    帐篷的空调功能不至于厉害到可以应对这种地方的高温。

    「……嗯，说得也是。继续硬撑也没意义。」

    不知道是不是我指派新工作让他不再顾面子逞强，厄德巴特先生抬头轻叹一口气，直直看向艾莉丝小姐。

    「艾莉丝，我要先折返了，你可要绷紧神经保护好珊乐莎阁下喔！」

    厄德巴特先生用力拍打艾莉丝小姐的肩膀，艾莉丝小姐也意志坚定地答应父亲，说：

    「好！放心包在我身上吧，爸爸！」

    卡特莉娜女士看见两人这段对话，也转身面向凯特小姐，用掺杂着些许担心的笑容抱紧她，并出言鼓励。

    「凯特，你也要加油，但是不要太勉强自己了。」

    「我知道，妈妈。你就期待我们的好消息吧。」

    厄德巴特先生他们扛着飘浮帐篷跟流动厕所等猎火蜥蜴时不需要用到的炼器回去山脚。就在我们目送两人离开之后没多久──

    我们抵达了第一个目的地。

    「这座洞窟是可能的地点当中最近的……不过，很可惜，这里看起来没有火蜥蜴。」

    我借着师父给我的地图跟建议，推算出这里的三座洞窟可能会有火蜥蜴。

    假如火蜥蜴是会大剌剌待在地表上的魔物，就可以利用魔法感应魔力的方式找，只是很可惜，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一般火蜥蜴会栖息在这种地方的洞窟最里面，或是火山口旁边，有时候也可能会栖息在有岩浆流动的河川里。

    单纯朝着魔法感应到的魔力源前进，也不一定能找到它。

    除非可以挖开地面直直朝着魔力源走过去，问题是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办得到。

    「唔，这样啊。马上就踢到铁板了。」

    「艾莉丝，现在才来第一个可能有火蜥蜴的地方而已，这样就说踢到铁板也太夸张了吧？」

    「可是，凯特，我一想到还要搬东西回去，就……」

    皱着眉头的艾莉丝小姐说的对，要带着一堆行李在炎热环境里走很长的山路，的确非常折腾人。

    这附近因为地热的关系，不会长出树木挡路，却也不会因为这样变得多好走，再加上厄德巴特先生他们不像我们有防热外套。

    凯特小姐可能也想到了这一点，突然闭起眼睛一段时间，嘴角的角度也显露出烦恼。随后，她轻吐了一口气，耸耸肩说：

    「我们也只能努力搬回去了。」

    「幸好至少火蜥蜴是几乎百分之百存在。」

    要是这里其实根本没有火蜥蜴，我们所有的狩猎准备都等于是做白工，计画也会瞬间泡汤。

    而我也会跟艾莉丝小姐他们一起面临几乎要破产的危机……

    啊～要是没有火蜥蜴就完蛋了！

    「一般情况下只会觉得火蜥蜴是很麻烦的魔物，但这次它真的成了我们的救世主──前提是我们能顺利打倒它。」

    「是啊，真不晓得没有火蜥蜴的话，我们家会落得什么下场……我们只能靠店长阁下来打倒它，说来也是很没出息。」

    「你们不用介意这个。反正我也不是免费帮忙──你们会还我钱，对吧？」

    这次狩猎的事前准备花了我不少钱，她们没多少还我一点，说不定会有点不妙？

    虽然也要看火蜥蜴能卖到多少钱，跟拿去还清洛采家借款以后会剩下多少。

    「那当然！我们一定会还完欠你的钱！」

    「嗯，我们当然会还……只是，那个……我希望还款期限可以宽容一点。」

    「没办法，毕竟金额很大。你们当然可以照着自己的步调还钱，不用勉强。」

    我答应显得很过意不去的凯特小姐的请求。

    但说真的，她们究竟得花上多少时间，才能还清这笔债？

    光是最原本的金额，就已经是一般人一辈子都还不起的数目了。

    唔～搞不好她们得做白工做到退休……不对，一般采集家做到退休，可能也还不起？

    因为金额真的大到一般人辛苦工作一辈子，外加不扣掉生活费，也要重新投胎好几次才还得完。

    就算技术很好的采集家赚得比一般平民多很多，也还是得还很久……

    不过，艾莉丝小姐她们在还完债之前都能跟我住在一起的话，也是满热闹的。

    ◇　◇　◇

    「我们差不多要到第二个目的地了……看来这里有火蜥蜴。我在这里也感觉得到。」

    眼前可以看见一座洞窟。

    一感觉到从里面流出的魔力，我就回头告知艾莉丝小姐她们已经找到了猎物。

    第三座洞窟有点远，能在第二座洞窟找到火蜥蜴或许算很幸运。

    「是吗？我感觉不出来。凯特，你感觉得出来吗？」

    艾莉丝小姐显得很疑惑，凯特小姐则是不太确定地表示有感觉到。

    「好像感觉得到一点点……？这跟我有在练习魔法有关吗？」

    「是啊。凯特小姐察觉魔力的敏锐度应该比之前更好了。」

    感应魔力的敏锐度是运用魔力的关键。

    照这样来看，凯特小姐大概再没多久就能用魔法了。

    有不少人会因为无法理解施展魔法是什么样的感觉，就在途中放弃，所以凯特小姐的魔法训练应该算很顺利？

    虽然还要再克服好几次障碍，才能施展有实用性的魔法，但这部分还可以靠努力解决。

    我在教凯特小姐的时候也感觉得到她非常有上进心，完全不担心她会半途而废。

    「你们两个都有感觉到的话，应该就不会错了。那我们终于要跟火蜥蜴对打了，对吧？」

    这么说着的艾莉丝小姐表情变得有点僵硬，她紧紧握起拳头的手也是仔细一看，就会发现正在微微颤抖。

    凯特小姐的反应没有艾莉丝小姐那么明显，却也一样神情僵硬，还感觉得到她很紧张，并用力握紧手上的弓。

    老实说，她们的紧张很可能会传染给我，我希望她们可以稍微放松一点。

    适度的紧张感很重要，但是紧张过了头，反而会让动作变得很僵硬。

    「艾莉丝小姐，你会怕吗？」

    「嗯。老实说，我快怕死了。这是我第一次要跟完全没胜算的敌人对打。」

    「等等，你们不要出手喔！你们只要帮我争取时间跟支援我就好。而且艾莉丝小姐这一身装备完全不够让你跟火蜥蜴近距离正面对打。」

    看到艾莉丝小姐把手放在腰边的剑上，我连忙出言制止。

    我们的防热外套顶多沾到一点岩浆也不会怎么样，不可能挡住火蜥蜴的攻击。

    应该是还可以承受几次喷火攻击，可是单论防御力的话，就只是「比一般的坚韧皮革外套稍微厉害一点」。

    用作外套材料的皮革是强化抵抗高温的效果，而不是坚韧度，导致外套并不会像活着的熔岩蜥蜴表皮那样硬到可以把剑弹开。

    外套在近距离战斗中被火蜥蜴的攻击打中一定会破洞，再加上周遭气温奇高无比。

    被热到瞬间消耗大量体力之后还被喷火攻击扫中，绝对活不下来。

    再说，艾莉丝小姐现在的武器拿去攻击火蜥蜴反而会坏掉，出手攻击也只是白费力气。

    所以我希望她千千万万不要把腰上那把剑拔出来。

    「我知道，可是……」

    就算知道，也一样会紧张──

    看起来是想表达这个意思的艾莉丝小姐把手移开剑上。我露出微笑，充满自信地说：

    「没问题。我们很快就可以打倒它。」

    「嗯？是吗？店长阁下不是说不擅长攻击魔法吗……？」

    「我是真的不擅长，可是不代表我不会用。」

    师父说我的问题在于「拥有的魔力量过大」。

    魔力一般会随着不断训练自身的魔法技术成长。

    如果训练的方式正确，控制魔力的技术也会正常增长，不可能会出现无法控制自身魔力的问题。

    不过，我好像是没经过训练就拥有非常大量的魔力。

    这对炼金术师来

    说是好处，可是讲到操控魔力，这个好处就会变成坏处。

    魔力会跟着控制魔力的技术成长，所以操控的技术永远都追不上魔力增长的速度。

    说起来就像是把巨大啤酒桶里的酒直接往小玻璃杯里面倒。

    光扛起啤酒桶就很费力了，还要在不能洒出来的状况下把酒准确倒进小杯子里面，当然很困难。就算努力锻炼自己的手臂肌肉，却发现桶子变大的幅度跟肌力增长的幅度一样，也是没辙。

    想成倒进杯子的酒原本是在啤酒桶里还是啤酒瓶里面，应该就能清楚感觉到差异。

    「所以师父刚收我当徒弟没多久的时候，我常常会不小心失手，给师父添了不少麻烦。」

    「哦，店长小姐居然也曾经失手过？你一直给我绝对不会失败的印象，真意外。」

    听到凯特小姐觉得很意外，我摇摇头，苦笑着说：

    「毕竟师父至少有认同现在的我是能自立的炼金术师。而且我也拿到炼金执照了。再加上我又是拿到执照之后才认识你们的。」

    拿到执照之前跟之后。

    这两种时期的炼金术成功率不可能会一样，尤其我好歹是有经营店面的炼金术师，怎么能轻易让人看到我失手呢。

    做习惯的炼药类先不提，一些我第一次尝试制作的炼器炼药还是有做失败过。只是我没特地讲出口。

    「不过，师父给我这个炼器以后，就比以前好很多了。」

    我说着举起从领口拉出来的项炼。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用非常好奇跟疑惑的眼神，看着我手上的项炼。

    它乍看只是条普通的项炼，实际上却是贵得要命的炼器。

    「店长阁下，这是什么？」

    「这是能抑制我魔力输出上限的炼器。用刚才举的例子来讲，就是把啤酒桶盖好，再挖个大小刚好的开口，避免酒洒得乱七八糟。」

    虽然没有这个也能处理一般的炼金术工程，但是戴着这个炼器还是会有很大差别。

    只需要用到一点点魔力的时候倒还好。

    可是，需要的魔力量大到一个程度之后，就会变得很难控制。

    难控制的部分在于我需要释放大量魔力，却又得小心不要释放太多。

    而如果我要用的是攻击魔法或需要消耗大量魔力的魔法，这种调整魔力输出幅度的技巧就会是非常大的关键。

    听说一般人不需要做任何调整，只要尽全力释放魔力就好，让我有点小羡慕。

    「所以店长小姐拿掉那个炼器，就能用很强的魔法了吗？」

    「对。但是我会很难控制魔力，只能全力施展魔法。」

    「这就是你『不擅长攻击魔法』的理由吗？」

    「对。我戴着这个炼器的时候不能用一定规模以上的魔法，拿掉又会有点失控……总之，也只能说是我练习得还不够。」

    不过，真要找借口的话，就是我只是个炼金术师。

    我毕竟不是军方的魔法师，用强力魔法大搞破坏并不是我的主要工作。

    炼金术师需要的是能稳定操控魔力。

    工作上从来不会需要一次释放大量魔力──至少我能力范围内能做的炼制工作，都可以在我戴着这个炼器的状态下处理，不会有魔力输出不足的问题。

    而正常状况下，我根本不会有机会练习拿下项炼才能用的攻击魔法。

    因为威力太强了，绝对会造成附近邻居的困扰。

    像萝蕾雅之前故意挖苦我把我家后面那片森林夷为平地，就远远不及我发挥全力使用攻击魔法的情况。

    而且我也不能借军方的训练场来用。

    「虽然我说失控，其实也只是会把魔力用光而已，你们不用太担心。」

    「原来你之前说会『不能动』是这个意思。」

    「对，所以我也不确定会成功还失败。我们这一趟只可能是两种结果，一是成功瞬间打倒火蜥蜴，二是因为没有成功打倒它，只能落荒而逃。而且不会有机会再重试第二次，还请你们放一百二十个心。」

    「让人放心的要素在哪里……？」

    「不需抱着『搞不好再拼一下就能打倒它』的想法战斗，不就是可以让人放心的要素吗？」

    发现魔法没能成功打倒火蜥蜴的瞬间，就可以直接选择逃跑。

    毕竟绝大多数的攻击都完全无效，这让我们不需要多犹豫一些有的没的，不是很好吗？

    「失败的时候，你们就得扛着我逃走……它应该不至于被我的魔法打到还能毫发无伤，我猜不会太难甩开它。反正万一真的快被追上了，你们也可以丢下我自己逃跑。」

    火蜥蜴应该不会直接把我晾在一边，只顾着追完全不构成威胁的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

    我就算不能动，也还是能当个称职的诱饵。

    「我们哪可能在那种危急时刻抛弃店长阁下！尤其店长阁下是因为我们家的财务危机，才会冒生命危险来这里。情况再怎么危险，我都一定会把店长阁下带回村子里。你放心吧。」

    「到时候我会帮忙拖住火蜥蜴。毕竟艾莉丝比较有体力，会比较适合扛着店长小姐离开。」

    「啊～那个，需要丢下我的情况几乎不可能发生，你们不用这么认真啦……」

    我本来只是想开点小玩笑而已，艾莉丝小姐的回答却意外正经，凯特小姐的表情也微微散发出一种悲怆感，害我觉得很过意不去。

    「真的有危险的时候，记得赶快把我交给你们的冰冻石全部洒到地上喔。那些冰冻石可以稍微拖住火蜥蜴的脚步，趁它追不上来的时候逃走就好。」

    我这次准备了「冰冻石」跟「冰冻箭」两种道具给没有任何有效攻击手段的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

    这是可以用冰牙蝙蝠牙齿之类的材料做出来的一次性攻击炼器。

    雷奥诺拉小姐托达尔纳先生送来给我的，就是这种炼器。

    基本上会是拿来牵制，不过我多带了很多过来。除非我估算错误，不然就算得逃出洞窟，也还会剩下很多。

    而且还有雷奥诺拉小姐给我的备用品。

    照理说是不太需要担心……？

    「冰冻石……这一小颗石头就有三千雷亚以上的价格吧？」

    「对。店里的售价是三千五百雷亚，凯特小姐的冰冻箭是四千雷亚。」

    「居然能准备这么多贵成这样的东西……」

    凯特小姐看着自己背着的箭桶里满满的箭，艾莉丝小姐也看着自己扛着的皮袋。两人都叹了口气。

    「这么贵的武器只能用一次真是太奢侈了。」

    「一般采集家的确不会想用这种武器。一个不小心就会透支。」

    正常绝对不会在战斗中随手消耗这么昂贵的东西。

    因为这几乎等于把金币当成武器丢出去。

    要不是情况紧急，我也只会自认实力还不够打倒火蜥蜴，避免战斗。

    这次会这么做，是因为我不惜做到这个地步，也想帮她们的忙。

    就只是这样罢了。

    ◇　◇　◇

    「嗯，我们应该快抵达目的地了。」

    在洞窟里走一段时间后，我们开始可以看到一片有点宽敞的空间。

    我停下脚步要艾莉丝小姐她们小心戒备。

    再接着拿下项炼，用布紧紧包住它，并收进口袋里。

    师父当初很大方地直接把这个炼器送给我，可是它其实价格不斐──不对，甚至光是制作难度就很高，万一不小心弄坏了，恐怕就算能成功打倒火蜥蜴，也抵不过项炼坏掉的损失。

    它就是这么高价的炼器。

    其实我很想把它交给厄德巴特先生他们保管，可是也不保证不会在半路上遇到魔物，到时候没办法用魔法会很麻烦，才只好戴着过来。

    「终……终于要跟火蜥蜴面对面了吗？」

    「真的难免会紧张。」

    我看到艾莉丝小姐紧握着装满冰冻石的皮袋，凯特小姐也拿好手上的弓，便接着点点头，迈步前往前方的宽阔空间。

    这片宽广的空洞周遭全是一片火红。

    正前方的大片岩浆池跟从池中散发出的炙热高温，让我们就算穿着抗热装备，还是觉得脸很烫。

    幸好这里的地面部分还够我们到处移动。

    要是岩浆占的面积更广，可能就没办法跟火蜥蜴交战了。

    「火蜥蜴在哪里──」

    「它要来了！」

    艾莉丝小姐还在张望寻找不见身影的敌人时，我语气强烈地要她小心注意。

    随后，岩浆表面突然隆起，窜出一只巨大生物。

    那只生物在跳上空中的动作溅起些许岩浆，降落地面时还发出沉重的落地声响。

    虽然它长得像一只蜥蜴，却也跟同是蜥蜴，还多少有点可爱的熔岩蜥蜴完全不一样，整体外型非常多棱角，给人很凶恶的印象。

    身高跟艾莉丝小姐差不多，头到尾巴的长度不下五公尺。

    它身体散发的高温甚至让周遭空气扭动起来，体表上还有液化的岩石在流动。

    火蜥蜴不像熔岩蜥蜴名不符实，是

    真的能在岩浆里游泳。

    没有做好任何抗高温措施，光是接近它就会被烧成灰烬。

    火蜥蜴就是这么危险的魔物。

    「唔！居然有这么夸张的生物！」

    「毕竟它是魔物。那我们就照事前说好的计画来！」

    「好！」

    艾莉丝小姐她们虽然有事先听我说明火蜥蜴的特征，亲眼看到它出现在眼前还是不免有些害怕。不过，她们也在我表示照计画进行之后重振气势，马上展开行动。

    艾莉丝小姐往左边，凯特小姐往右边前进。

    火蜥蜴的注意力一开始是集中在正前方的我身上，但艾莉丝小姐丢出的冰冻石一砸中它的头，它就缓缓把头转往遭受攻击的方向。

    我一看到火蜥蜴转过头，就集中精神念起咒语。

    『──来自冰冻大地之风。』

    艾莉丝小姐毫不畏惧火蜥蜴的视线，从皮袋里抓出冰冻石，继续往它头部附近砸过去。

    冰冻石用很快的速度砸到火蜥蜴，但它的体积跟火蜥蜴的巨大身躯相较之下有点偏小。

    不过，冰冻石最重要的在于它蕴藏的魔力。

    它会在砸中物体的同时释放光芒，让附近结冻。

    只是结冻的时间只有一瞬间。

    根本还来不及看出火蜥蜴体表有没有结冻，冰块就早早化成白色的水蒸气了。

    而就算看起来几乎没造成任何伤害，也似乎是真的让火蜥蜴觉得很烦，它一转身面向艾莉丝小姐，就缓缓压下身躯──然后跳了起来。

    「唔！」

    碰磅！

    实在难以想像它这么巨大的身躯会如此神速。

    速度迅如飞箭的火蜥蜴窜过连忙躺倒地面闪开的艾莉丝小姐身边，在一声巨响之下撞坏了岩壁。

    「这家伙竟然不刹车就撞上去了！」

    完全没有减速，就这么一头撞上岩壁的火蜥蜴甩开头上的石头，缓缓转向。

    并再次面向艾莉丝小姐。

    看到它这记完全不怕伤到自己──也不知道它这样算不算自伤行为──又没有减速缓和冲击力道的头槌，就算不是艾莉丝小姐，也会很想开口大骂。

    一般用那种速度撞上岩石一定会受伤吧？

    它居然可以毫发无伤是怎样！

    「艾莉丝！」

    火蜥蜴跟艾莉丝小姐之间没多少距离。

    艾莉丝小姐有一瞬间显得很犹豫该不该丢冰冻石的时候，凯特小姐就在稍远的位置射箭支援。

    箭矢的速度比艾莉丝小姐用手扔出的冰冻石还要快上不少，并借着冰冻的效果插到了火蜥蜴身上。却一样在转眼间消失不见。

    甚至看不太到冰蒸发时的白色水蒸气。

    整支冰冻箭就这么连同箭柄在短短一瞬间内烧成灰。

    『──静默无音的深沉暗夜。』

    不过，应该还是比用手扔的冰冻石痛。

    火蜥蜴发出不悦的「咕噜噜噜」低吼，用比看着艾莉丝小姐时还要更加锐利的目光，看向凯特小姐。

    ──它会采取什么行动？会再次跳起来吗？

    两者之间的距离有点远。

    但以它刚才的速度来看，应该能攻击到凯特小姐。

    凯特小姐大概也察觉了这一点，在架着弓的同时加强警戒，摆出随时可以闪避的姿势。

    可是，火蜥蜴却采取其他行动。

    它在原地微微仰起头，开始大口吸气。

    （插图020）

    火蜥蜴露出了喉咙，而艾莉丝小姐跟它之间的距离是近在咫尺。

    这种情况一般会是攻击的大好机会。

    不过，正在跟火蜥蜴对峙的我们绝对不能那么做。

    艾莉丝小姐当然没有冲上去攻击，反而连忙拉开距离，马上用兜帽盖住大半张脸。

    我跟凯特小姐也是一样的反应。

    并且把各自带在身上的冰冻石砸到眼前的地面上。

    火蜥蜴也在几乎在同一时刻低下头，张大嘴巴。

    它从口中吐出炙热无比的火焰。

    周遭气温迅速飙升，皮肤传来受到灼烧的刺痛感。

    连吸进体内的空气都像着了火一样，烫得喉咙很痛。

    真是的，到底是谁说要来猎火蜥蜴的！

    就是我啦！可恶。

    要不是这次事情会影响到艾莉丝小姐，要不是这次事情跟吾艳从男爵有关，我就会见死不救了！

    我不想出声讲话。

    我不想张开嘴巴。

    可是，现在的情况不允许我耍任性。

    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都在帮我吸引注意力，不能辜负她们的努力。

    『──令万物凝结，捎来沉寂。』

    我逼自己继续咏唱咒语。

    火蜥蜴喷火的时间很久。

    这真的是正常强度的火蜥蜴吗？

    假如不是，师父说我可以打过正常强度的火蜥蜴就不适用于现在的情况了。

    这让我感到些许不安，同时，我又多丢了一次冰冻石。

    呼吸不像刚才那么痛苦了。

    一颗三千雷亚。

    以前光是买一本笔记本或一个墨水壶就会烦恼很久的我，看来也进步了不少。

    希望艾莉丝小姐她们也能用得大方点，不要想节省开销……

    「艾莉丝！你还好吗？」

    「没问题！只是有点痛而已！」

    火蜥蜴喷出的火几乎灌满了我们待的这个空间，而艾莉丝小姐是离火蜥蜴最近的人。

    凯特小姐大概是担心她受伤才这么问。回来我们附近的艾莉丝小姐虽然声音有点沙哑，却比我预料的还要有力气。

    其实我还是有点担心，只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赶快把魔法咏唱完。

    她们继续扔起冰冻石跟射出冰冻箭的模样让我有点心急，但我还是不忘维持组织魔法的细腻度。

    心急归心急，情况却也不容许我失败。

    因为我们会有什么样的命运，全看我的魔法会不会成功。

    『──引领狂徒步入寂静沉眠。』

    咏唱完最后一段咒语之后，我立刻举起一只手。

    艾莉丝小姐一看到我举起手，就从皮袋里抓出一大把冰冻石，凯特小姐也拿出放在口袋里的冰冻石，并同时扔出去。

    场上瞬间吹起强烈寒风。

    虽然很快就被增温成热空气，也已经替我争取了足够时间。

    艾莉丝小姐她们跑到了我的后方。我立刻施展魔法。

    『──冰封灵棺！』

    咻────────！

    我一说完，火蜥蜴身上就刮起一阵冰冷的狂风。

    周遭满是刚才的冰冻石远远比不上的强烈寒气。

    原本热到连穿着防热外套都会觉得热的空气很快就冷却了下来，化成飘落地面的冰霜。

    火红的岩浆池也失去色彩，凝固成漆黑的岩石。

    而这道魔法的攻击目标，火蜥蜴──

    身体周遭冒出白色的水蒸气，想要追赶艾莉丝小姐她们的脚步，也变得跟放松时的熔岩蜥蜴一样慢。

    「……没……没想到威力会这么夸张。」

    「连站在这里都会觉得冷。」

    两人站在我身后不远处，为眼前产生大幅变化的情景发出赞叹。

    周遭景色逐渐遭到冰封。

    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她们会忍不住为这种有点梦幻的景象啧啧称奇。

    不过，其实我现在没有心情欣赏美景。

    「好像……有点不太妙。」

    艾莉丝小姐她们用很意外的表情看着流起冷汗的我。

    「咦？不太妙？」

    「没有……成功吗？」

    我的魔力正在快速消耗。

    再这样下去，我的魔力就要见底了。

    而问题不在魔力会耗光，因为我本来就料到会这样。

    真正意料之外的，是火蜥蜴的情况。

    我原本预料火蜥蜴在这时候应该已经彻底结冻，最后会呈现「火蜥蜴 in 冰块」的状态。

    可是火蜥蜴现在仍在散发水蒸气，表示它还在抵抗我的魔法。

    它现在是不会动了，却还远远称不上已经结冻。

    「能冻死它是再好不过，但我的魔力不一定撑得到那一刻……」

    考虑到要把它带回去，最好是让它彻底结冻。

    而且急速冷冻可以有效抑制它腐烂，可说是无可挑剔。

    只是我开始有点担心不想想其他办法的话，搞不好连能不能冻死它都很难说。

    「唔唔唔……我们现在还可以做什么……啊，炼药，你喝炼药补充魔力可以吗？」

    「哈哈哈……那等于是白费力气。我们带来的炼药拿来补充我的魔力就跟塞牙缝没两样。我想想，就跟对火蜥蜴洒水一样没意义。」

    连师父都会对我的魔力量感到吃惊。

    如果有可以恢复我大半魔力的炼药，搞不好光是卖掉它，就够还清负债了。

    不过，耗掉这么多魔力还是打不死一只火蜥蜴，大概就是我的魔力转换效率有问题了。

    毕竟这次是我

    不习惯的攻击魔法，不是我很有自信的炼金术领域。

    「……店长小姐是不是不怎么着急啊？」

    「不，大概是因为已经看开了吧。反正着急也不会增加我的魔力──我们可能该准备撤退了。」

    我只剩下没多少魔力。

    火蜥蜴身上不再冒出水蒸气，表皮也开始结冰，可是我的魔力有可能撑不到它断气。

    而不幸中的大幸是它现在不会动，应该不需要凯特小姐帮忙拖时间，也能平安逃出去。

    「可恶，明明就差一点点了！我……我绝对不要嫁给那种家伙！」

    「是啊，我也不赞成你嫁给那种人。」

    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回老家猎鹿的时候，好像不小心遇到了野仕窝德。

    厄德巴特先生已经不打算允许这桩婚事了，可是他们必须继续拖时间，不能明说，只能从头到尾对他摆好脸色。

    结果野仕窝德对艾莉丝小姐的态度亲昵到好像早就结婚了一样，还很高高在上，让她们两个积了一肚子气回来。

    我光是听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抱怨都觉得不太舒服了，何况是被迫面对面跟野仕窝德讲话的她们。

    而万一真的得跟对方结婚，艾莉丝小姐就会跟他成为夫妻，侍奉洛采家的凯特小姐也得认他当主人。

    也难怪她们两个都一致抱持反对意见。

    「──！店长阁下！我可以把这些冰冻石全部用掉吗？我会负担所有费用！」

    「当然可以，但我不确定能有多少效果──」

    「总比完全不试试看来得好！」

    我的魔力即将消耗殆尽。也没时间了。

    艾莉丝小姐一听到我的回答，就开始不断扔出冰冻石，而且每一次都是好几颗。凯特小姐把剩下的冰冻箭全部射光之后，也跟艾莉丝小姐一样开始丢掷冰冻石。

    原本多带了不少的冰冻石在这样的豪迈用法下迅速减少。

    不过，开始结冻的火蜥蜴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烫了。

    虽然冰冻石的消耗量很大，却也让火蜥蜴的表皮上被新一层愈来愈厚的冰覆盖。

    我的魔力几乎是在冰冻石用光的同一时刻耗尽，周遭的暴风雪也在此时戛然而止。

    紧接着是一阵寂静，以及侵袭全身的疲劳感。

    艾莉丝小姐立刻抱起全身瘫软的我，撤退到这片宽广空间的入口附近。她们两个在撤退之后紧盯着火蜥蜴。

    变成累赘的人只能就这么被艾莉丝小姐抱在怀里，仰望她现在正经又帅气的脸庞。

    对，这个感觉像是被英雄救美的人──就是我。

    因为我会有一阵子动不了嘛！

    可恶，要是性别不一样，搞不好会有点浪漫──不对，好像也不会。

    尤其我们现在待的地方也浪漫不起来。

    而且这里刚才热到甚至快烧起来，现在却是冷得快要结冻。

    绝对不可以忘记这里是个要穿防热装备才能正常走动的地方。

    虽然要说眼前的大片结冰空间里面有一只感觉随时会动起来的火蜥蜴──

    是很梦幻的景象，倒也是没错啦。

    「……它……死了吗？」

    「看不出来……店长小姐，你觉得呢？」

    该谨慎一点先逃跑，还是没有必要逃跑？

    如果顺利打死它了，也需要上前把它带出去。

    不确定该采取哪种行动的凯特小姐俯视着我问道，我虚弱地摇摇头，回答：

    「对不起，我平常还能感觉出来，可是现在魔力耗光了……」

    确认对方「是生是死」的方法大致有两种。

    一是感应魔力，二是感应生命迹象。

    前者的好处是在一段距离之外也能感应到，而我平常也是用这种魔法感应敌人的位置。

    不过，这个空间现在充满了强大魔法跟大量冰冻石释放出来的魔力。

    这种状态下很难辨认出对方的魔力，再加上魔物的身体也带着大量魔力。

    魔物身上的魔力不会在死后马上消失，不如说，要是真的一死就会消失，就没办法用作炼金术材料了。

    相对的，感应生命迹象的魔法就不会受到魔力影响，却有个只能在近距离下使用的缺点。

    其实我们现在跟火蜥蜴的距离，完全够我用这种魔法。

    只是我现在没有半点魔力，无法透过魔法感应它的生命迹象。

    「「「…………」」」

    我们默默等了一阵子之后。

    我的魔法威力似乎比预料中还要更强，变黑的凝固岩浆没有再次变得火红，周遭的冰也没有融化成水。

    这也等于魔法的威力散落在目标以外的地方，攻击效率非常差。

    「……店长阁下，我们现在可以靠近它了吗？」

    听到似乎开始不耐烦的艾莉丝小姐这么问，我也在烦恼该怎么办。

    以安全为重的话，今天最好还是先直接离开，等我的魔力恢复之后再来一趟。

    假如它已经死了，放着不管也不会怎么样。

    就算还活着，到时候我也能活动了，一定逃得掉。

    「所以，我认为暂时先离开比较好……」

    「不确认它是活的还是死的，就要走了吗？」

    艾莉丝小姐交互看着我跟结冻的火蜥蜴，听起来有点不满。

    火蜥蜴几乎全身都被冰覆盖住，非常有可能已经死了。

    我能理解她会觉得在这种状态下还要先等我恢复才来，很多此一举。

    是能理解，可是──

    「我也觉得这样很麻烦，可是不能保证百分百安全，我就不能允许你们现在去碰它。今天就先忍一忍，乖乖离开吧。」

    「这样啊……」

    艾莉丝小姐用犹豫的眼神看向凯特小姐，并在看到凯特小姐叹着气摇摇头以后吐了口气，放弃继续坚持下去。

    「说得也是。要是火蜥蜴还活着，连店长阁下都会有危险。看来只能先忍忍了。」

    「嗯，毕竟我现在动不了。」

    我自己是比较担心艾莉丝小姐，但既然我这样绑手绑脚的反而让她愿意自制，倒也没什么不好。

    我把手臂勾上艾莉丝小姐的颈部，靠在她身上。随后，艾莉丝小姐也露出苦笑，转身背对火蜥蜴。

    「那走吧。我们今天先庆幸没在猎火蜥蜴的时候出事就够了。」

    「是啊。我们跟火蜥蜴对打，还能顺利活下来。光是这样就值得开心了……只是我不太想去算这次花了多少钱。」

    凯特小姐看着空荡荡的皮袋跟箭桶，露出很难以言喻的表情。艾莉丝小姐也是一脸愁容。

    「你就别提这个了。虽然刚刚是我自己说会负担所有费用，但是我们丢一把冰冻石花掉的钱，就比我们一天赚的钱还多……」

    「你放心吧，艾莉丝小姐。」

    「店长阁下……！难道你愿意不算钱──」

    我对满脸欣喜的艾莉丝小姐点点头，微笑着说：

    「我可以帮你算折扣价。」

    「店长阁下……」

    她都说会负担费用了，我当然也不会客气。

    我就是这么斤斤计较。

    一看到艾莉丝小姐瞬间变得垂头丧气，我跟凯特小姐也忍不住面面相觑地窃笑起来。

    其实有成功打倒火蜥蜴的话，冰冻石的费用根本算不了什么。

    而现在要等明天之后才知道火蜥蜴是不是真的断气了。

    我们依依不舍地转身背对被冰在原地的火蜥蜴，动身前往厄德巴特先生他们所在的山脚。

    （插图021）

 第三卷 钱财短缺了? 尾声

    「总算可以喘口气了。」

    「是啊……」

    我们这阵子的忙碌生活终于告了一段落，我跟萝蕾雅得以悠悠哉哉地在店里喝茶。

    今天的点心是刚才萝蕾雅烤的坚果饼干。

    这些饼干比平常多用上了奶油跟砂糖，庆祝我们终于解决麻烦事。饼干还有点温温的，味道也很不错。

    老实说，我觉得萝蕾雅已经可以靠烤饼干赚钱了……只是在这个村子里大概很难卖。

    从饼干的原价就可以推测出村民应该没什么机会吃到。

    「萝蕾雅，这阵子也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不会，毕竟我也只能帮你顾店……」

    萝蕾雅很过意不去地摇摇头。我牵起她的手，否定她的说法。

    「我最感谢的就是你帮我顾店了。我的本业是炼金术师，如果没有人帮我顾店，就没时间处理其他事情了。真的很谢谢你。」

    「我很高兴你愿意这么说。」

    我看着笑得很腼腆的萝蕾雅，回想起这阵子发生的事情。

    不确定有没有成功打死火蜥蜴的那时候。

    我们暂时离开的隔天，等到我的魔力几乎完全恢复，我们就启程去查看火蜥蜴的状况。幸好火蜥蜴已经彻底断气了。

    回去洞窟里的时候，它刚好处在解冻得恰到好处的状态，于是我们就在穿着一次性防热装备的卡特莉娜女士他们的协助之下当场肢解火蜥蜴，并在去除掉不需要的部位后重新冰起来，再分别装进每个人的行李里面。

    有些材料还是装不进去，于是我们把带过来的飘浮帐篷组装起来，用帐篷装下剩下的材料──我也因此需要不断灌注魔力来搬动它。

    当初做这顶帐篷的时候还以为会一直放在仓库里积灰尘，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只是大概很快又会被丢进仓库里。

    连我这种魔力特别多的人拖着飘浮帐篷走回家，都会因为连续好几天消耗大量魔力而搞得疲惫不堪，真的是很难找到适当用途的炼器。

    后来师父收购了大多数火蜥蜴材料，让我们成功筹到足够资金，也算是不枉费我们努力把它扛回来了。

    虽然洛采家借着这笔钱还清负债了……却也不是一切都很顺利。

    就结论来说，洛采家几乎只是「把欠钱的对象变成我」而已。

    首先要提到卖掉火蜥蜴材料的酬劳。

    因为各自负责的工作不同，酬劳是不至于「五人平分」，但我本来打算分一点给大家，减少他们的负债总额。

    可是大家几乎都没收下半点钱。

    厄德巴特先生以「身为一个骑士，怎么可以搬点行李就收这么多酬劳！」的理由坚决不收，卡特莉娜女士也是一样的态度，说「毕竟本来就是我们害你也要花力气筹钱」。

    艾莉丝小姐她们则是说「这次炼器都是店长阁下提供的，我也说会负担所有冰冻石的费用。再加上我们还收了你帮我们量身订做的防热外套跟鞋子。这些就很值得当我们的酬劳了」，还用酬劳抵掉冰冻石的费用，最后只收下少许现金。

    结果洛采家的负债是用我的资金还清的，还变成一张借据回来。

    虽然这张借据的效力也只到他们透过调停把钱拿回来的那一刻──我原本是这么想，但很可惜，这部分也没有预料中顺利。

    我拜托侯爵千金──也是我在学校的前辈介绍擅长处理借贷纠纷的调停人帮忙提出异议，不过，敌人也不是省油的灯。

    契约文件似乎真的被对方动过手脚，真不愧是本来就意图不轨的人。

    洛采家因为这样而没办法拿回多付的钱，前辈还写了一封道歉信给我，反而让我很过意不去。

    我其实不太懂是怎么回事，但把负债全部还清好像也造成了反效果。

    国王会不乐见直属臣下欠一屁股债，或是变成其他贵族的陪臣，而如果不是这两种情况，也不方便过分介入贵族之间的契约。

    简单来说，就是「反正都筹到钱还债了，用不着计较那么多吧？」的意思。

    只是，假如在还完债务之前就进入调停程序，也不晓得对方会不会开始争取时间，趁机对领地伸出魔爪。

    毕竟厄德巴特先生人不在领地里面，对方想趁机恶整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

    不过，不知道是侯爵家介绍的调停人特别厉害，还是该拜背后的侯爵家光环所赐，调停人似乎非常努力帮洛采家争取权益，最后也成功拿回了一部分的钱。

    虽然那些钱也得拿来支付调停人的酬劳、调停申请费、前往王都的旅费、在王都住宿的生活费，最后剩下的钱可说是少得可怜……

    就算最后的结果不尽人意，厄德巴特先生还是表示「没问题。我很感谢你的协助」，而且艾莉丝小姐跟野仕窝德的婚约也取消了，算还可以吧？

    顺带一提，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在那之后一直留在老家处理残局，还没回来。

    应该今天左右就会回来了……

    正当我边吃着萝蕾雅的饼干，边回想前阵子的忙碌生活时，有人打开了店门。

    「欢迎光──你回来啦。」

    「嗯，我回来了。」

    「我们回来了，店长小姐。」

    走进店里的是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

    她们会在先前说好的时间回来，大概也代表那些麻烦事都处理得很顺利。

    我好久没看到她们表情这么轻松了。毕竟之前有好一段时间被烦恼缠身。

    「辛苦了。」

    「嗯，真是累死我了。有够受不了那个商人……喔！这饼干看起来好好吃。我也来试吃一片──」

    看到桌上饼干的艾莉丝小姐打算伸手去拿，但我把饼干拿开，说：

    「不可以。你先去洗手再吃。」

    「店长阁下有时候唠叨起来真的很像妈妈……」

    艾莉丝小姐噘起嘴唇抱怨，也仍然乖乖去洗手了。去洗手的艾莉丝小姐跟去放行李的凯特小姐都在不久之后回来我们这里。

    「好，我洗好手了！」

    既然她有乖乖听话去洗手，那我也没理由不给她吃饼干。

    虽然有点舍不得，我还是把饼干拿给伸手跟我讨饼干的两人。

    「──喔喔，好好吃！真不愧是萝蕾雅！」

    「还好啦……是珊乐莎小姐提供的材料够好。」

    「这看起来的确满花钱的。」

    凯特小姐看出这些饼干比萝蕾雅平常做的手工饼干还要花钱，我也接着说：

    「算是庆祝终于忙完一大堆事情了。尤其这次真的很麻烦。」

    准备再多拿一片饼干的两人一听到我这么说，就停下想拿饼干的手，一脸尴尬地看着彼此。

    「这次真的给店长小姐添了不少麻烦。对不起。」

    「是啊。我原本就已经欠店长阁下一辈子都报答不完的人情，这下又愈欠愈多了。」

    「你们报不报恩是无所谓，但记得一定要还我钱喔。只是我也不会逼你们早点还。」

    我把装着饼干的盘子推给她们，同时不忘提醒该提醒的事情。

    我好不容易终于可以进《炼金术大全》第五集了，现在却没有足够的钱添购材料，做不了几个第五集里面的炼器。

    就算仓库里有之前屯好的材料，也只不过是需要的材料当中的极小部分。

    没有几个炼器的材料是已经全部凑齐的。

    我为了猎火蜥蜴已经耗掉不少钱跟炼金材料，要是艾莉丝小姐不还点钱给我，我也很难有什么进度。

    「我当然会还！……只是可能会花上一点时间。」

    「好，那就再麻烦你了。尤其我也得送谢礼给前辈。」

    前辈都好心介绍调停人给我们了，实在不好意思只说一句「谢谢你帮忙介绍，你真的帮了我大忙」。

    熟人之间也不能忽视礼仪。

    只是我需要先做足准备，才能答谢前辈。

    「嗯，我真的很感谢她愿意帮忙介绍调停人。因为我们家根本没有管道可以找调停人。还有，虽然老是要店长阁下帮忙实在很不好意思，但就麻烦你代替我们家好好答谢她了。毕竟对方是侯爵家族，我们小小的骑士爵家族光是写封感谢信就会让手头很紧了。」

    「是啊。即使钱没办法全部讨回来，也只要能得到正式判决就够了。毕竟这样吾艳从男爵应该也没办法故意乱找碴。」

    「尤其那家伙就算愿意把钱还回来，也不晓得会不会跑来无理取闹！哼！」

    艾莉丝小姐火冒三丈地握起拳头，打算狠狠敲打桌子，却在途中想起桌上有饼干，又轻轻放下高举的手，顺手拿起饼干。

    「呵呵。那我之前十万火急地联络前辈也值得了。」

    我以前在校内跟前辈的感情是算不错，可是我的身分并没有高贵到可以直接联络侯爵本人帮忙。

    所以我必须先联络住在遥远城镇的前辈，请她帮忙介绍调停人，再跟家里联络……整个流程非常麻烦。

    而且用一般方法联络会耗掉太多时间，我们还有用上传送阵，也有请师父帮忙，开销大得惊人……

    正常情况之下，会是一笔难以想像的数目。

    但反正师父好像很高兴能买到火蜥蜴的材料，应该是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这样所有麻烦事都处理完了吧？艾莉丝小姐，你应该不会突然离开吧？」

    这么询问的萝蕾雅眼中带着少许不安，艾莉丝小姐则是露出灿烂的笑容，非常肯定地说：

    「嗯，你放心吧，萝蕾雅。我们把大麻烦都搞定了！」

    「是啊。连那个没礼貌的商人下巴都被打碎了。」

    「咦！你们把他杀掉了吗？」

    萝蕾雅吓得倒退一步。

    艾莉丝小姐看到她这个反应，连忙摇摇头说：

    「没……没有！我们没杀死他……只是他可能会有一段时间下不了床。」

    野仕窝德大概是因为走投无路了，一直对洛采家死缠烂打。可是少了借贷问题，他就只是个「下级贵族」眼中的「平民商人」。

    听说他是真的被用暴力狠狠请出洛采家。

    而动手的是艾莉丝小姐跟厄德巴特先生。

    「我看他就算康复了，窝德家大概也……啊，没有，没事。」

    凯特小姐发现萝蕾雅的视线带着不安，尴尬地笑着含糊其辞。

    ……嗯，野仕窝德真的还活着吗？

    我是完全不觉得他可怜啦。

    「话说，这次的借款金额真的大得好夸张喔。应该比之前堆在仓库的钱还要多吧？我实在没办法想像全部摆在眼前会是什么样子。」

    「嗯，不是我在自夸，连我们都不曾看过那么大数目的钱呢！」

    艾莉丝小姐接在叹着气的萝蕾雅之后说出的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有点自豪。

    洛采家一开始借的金额比现在的金额更小，她应该是真的没看过。

    这次还债的时候，是由我把师父支付的钱转交给厄德巴特先生去还。也因为金额非常大，用的是大金币跟白金币。

    这两种硬币分别值十万雷亚跟一百万雷亚，所以即使是超过六千万雷亚的大钱，也可以只用一个手掌大小的皮袋装起来。

    如果艾莉丝小姐有打开袋子，就算是「看过」了，可是萝蕾雅说的应该是不太一样的意思。

    「艾莉丝小姐，你真的还得完这么大一笔钱吗？应该连采集家都很难赚到这么多钱吧？」

    「嗯，是啊。不找些多赚钱的方法，我大概会还钱还一辈子。可是问题在于我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上一辈子，会不会造成店长阁下的困扰。」

    不对，艾莉丝小姐，你想当采集家当到几岁？

    你都不打算结婚吗？

    而且这次的事情让艾莉丝小姐欠的炼药钱等所有负债，都转移到洛采家名下了。

    所以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不需要靠她们自己还清这些钱。

    「领地的税收也会拿来还债，应该是不至于还一辈子……但是金额的确不小。」

    对，你说到重点了。

    领地再小，税收金额还是远远超过一般人的薪水。

    只是他们的税收如果真能轻松还清那么多钱，就不会累积钜额负债了。所以还钱的速度应该不会多快。

    「凯特，就算不至于还一辈子，我也得要好好报答店长阁下，才不会有损洛采家的颜面。」

    「不，你真的不用太坚持报答我──」

    「艾莉丝，这我倒有个好主意喔。」

    我这次留了一点火蜥蜴的材料，花这么多心力处理这次事情也算值得。

    你们愿意依约还钱就好。

    我正打算这么说时，就被凯特小姐打断了。她脸上挂着有点淘气的奸笑。

    「喔？凯特，是什么主意？是能让我报答店长阁下的主意吗？」

    「是个不只能报答店长小姐，还可以解决负债问题的好主意喔。连你过了适婚年龄的问题都能顺便解决。」

    「哦，不错耶！你说来听听──但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我已经过了适婚年龄。」

    艾莉丝小姐对这份「好主意」相当有兴趣，凯特小姐也语气肯定地保证好处非常多。

    ──我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耶？

    「很简单。你只要跟店长小姐结婚就好。」

    「「……什么？」」

    「…………这样啊。」

    艾莉丝小姐不知道为什么陷入了沉思，不像我跟萝蕾雅忍不住出声表达疑惑。

    咦？艾莉丝小姐是女的吧？

    「呃，凯特小姐，我是不歧视同性恋，可是我是异性恋耶。」

    男女同性结婚在上流社会跟神殿里似乎不怎么罕见，但是像我这种从小就在平凡无奇的平民家庭里长大的人，就不太可能接触到那样的世界。

    而我自己也不打算尝试。

    「没关系，反正人的喜好其实没有想像中那么难改变。」

    不，这很难说吧？

    如果说的是食物的偏好，倒还说得通──

    「这主意不错耶。」

    「咦──！」

    「那个，艾莉丝小姐？」

    「店长阁下，你跟我结婚的话，就可以受封爵位喔。而且我们有一小块领地，我认为还满赚的。还会附赠凯特当你的陪臣。」

    「咦，怎么扯到我了……？」

    艾莉丝小姐不顾我们的惊讶，开始推销跟她结婚的好处。

    凯特小姐也被说得像是赠品。

    她看起来很错愕，但我不会同情她。

    毕竟这个话题的导火线就是她点燃的。

    「那个，艾莉丝小姐。我不是想要爵位才出手帮助你们家……」

    「就是这样才更能放心跟你结婚啊！如果你是想要爵位才帮我们，我就不会这么说了。我认为可以放心把我们的领地交给心地善良的店长阁下治理！」

    呃，可是我没有很想治理领地啊……

    「而且我跟那个商人之间没有任何感情，可是跟店长之间存在着爱啊！」

    「并──没──有──！」

    「连一丁点都没有吗？连友情的那种爱都没有吗？」

    「唔，友情……是有啦。」

    这我实在无法否认。

    不存在友情的话，我才不会插手帮忙。

    「那再来就简单了。只要努力把这份来自友情的爱，酝酿成情欲的爱就好！」

    情欲的爱！这说法听起来好色情！

    等等，可是情欲的爱是能从友情衍生出来的东西吗？

    「不过，洛采家总要有后代可以继承吧？还是要找男性入赘，不是吗？」

    「还有收养这个选项。而且，店长阁下，我听说有让同性也能生孩子的炼药，应该不是我误信谣言吧？」

    「咦？原来有那么方便的炼药吗？」

    萝蕾雅一听到艾莉丝小姐提到这种炼药，就突然双眼为之一亮。

    你为什么会对这种炼药有兴趣？

    「呃，是有啦……可是很贵喔。」

    的确有让同性之间也能生孩子的炼药。

    只是那种炼药贵得很吓人，顶多只有继承人是同性恋，却又没有其他方法传承血统的上流贵族会用。

    顺带一提，给男性用的这种炼药需要让使用者长期处在能怀孕的状态，不像女性只要短时间内有效果就好，所以价格上会比较贵……算了，这不重要。

    「这大概只能求店长阁下想想办法了。你会做那种炼药吗？」

    「我不会做，而且材料很贵，成本高到其实不建议用这种炼药……不对啊，我又不会跟你结婚！」

    「真的不要吗？我年纪是大了点，但我认为自己的长相也算不错的了。不然我来当男方也可以。」

    艾莉丝小姐用手抵着自己的下巴，稍做思考。

    唔，艾莉丝小姐的确长得满漂亮的，变成男生或许会很帅？

    ──啊，不对，不能被她牵着鼻子走！

    「不……不是长相的问题啦！」

    一旁的凯特小姐似乎觉得我们这段奇怪的对话很有趣。

    是说，虽然我不知道你刚才是不是单纯在开玩笑，可是不要自己提这个话题还只顾着在旁边看好戏好不好！

    「总之！我还不打算结婚！毕竟我还只是个半吊子炼金术师──不对，还只是个菜鸟炼金术师而已！」

    「哦，这样啊。反正有点耐心总会等到那一刻到来。我只要一直在店长阁下身边待到你想要结婚就好了吧？」

    「不──是──啦！」

    「但是要结婚还一直叫你店长阁下，好像也太见外了。我是不是应该现在就该改叫你珊乐莎？」

    「就不是这个问题喔～～！」

    艾莉丝小姐愈说愈荒唐，听得我开始用力拍打桌子。

    萝蕾雅跟凯特小姐也在这时候突然忍不住笑出来。

    听到她们的笑声，我跟艾莉丝小姐才不禁面面相觑，停止争论，随之迎来一阵短暂沉默。

    稍微冷静下来的我们终于理解到自己在做什么，并决定把内心涌现的冲动发泄出来。

    ◇　◇　◇

    「搞屁啊！为什么区区一个骑士爵会有侯

    爵出来当靠山！」

    年轻男子用手一挥，把桌上的文件扫得散落在地。

    另一名年迈男子用冷静的眼神看着他，语气沉着地回答：

    「可是，老爷，我们拿到的钱已经超过原本的预期了。」

    「也只有钱很多而已！没有达到我真正的目的，一切都是白搭！喂，到底为什么会失败！」

    「似乎……有某个人──某个炼金术师暗中帮骑士爵跟侯爵家牵线。」

    「又来了！又是炼金术师！有够碍事的！」

    满脸气愤的男子握起拳头，猛力敲打桌面。

    然后在一阵短暂沉思过后，带着奸笑看向眼前的老人。

    「……去调查那家伙是什么来历。」

    「这样好吗？我们说不定会触犯国法──」

    「我就叫你去查啊！你可别搞砸了。不然你以为我干么雇你这种老家伙啊！」

    「……遵命。」

    年轻男子看见对自己敬礼的老人离开之后，便叹了口气坐下来，倚靠在椅背上。

    「哼哼哼，我不会容许有人在我的地盘撒野。哈哈！哈哈哈哈！」

    面相丑陋的他浮现扭曲笑容，高声大笑。

 第三卷 钱财短缺了? 后记

    这次也很感谢各位读者购买本书。我是いつきみずほ。

    多亏大家捧场，本作才有机会出版第三集。

    因为情况并不是很稳定，所以读者的支持度攸关下一集能不能出版，还有我能不能维持做棒式的习惯。

    咦？你问做棒式的习惯是怎么回事吗？

    不知道的人还请看看书衣摺口上的作者自介。

    第三集就如我在第二集后记说的，凯特小姐的戏份……其实也没变很多。

    而且好像不只没变多，还被艾莉丝当成赠品了？就像是买一送一很划算。

    不过，以艾莉丝的角度来看，珊乐莎也的确是个有钱又受过高等教育，条件可说是好到不行的人。她如果可以嫁进洛采家，真的是赚翻了。

    所以多送一个凯特也不亏本。凯特也是只要知道对洛采家有好处，就甘愿牺牲自己。会这样想是因为她们是贵族。而最麻烦的性别问题，也可以用炼药解决……？

    难道珊乐莎会就这么被艾莉丝抢去当老婆吗？

    萝蕾雅会发动逆袭吗？

    又或是会再出现新的女人来当第三者？

    还是会大爆冷门，跑出一个白马王子？

    敬请期待！

    好了，这次的附录短篇是珊乐莎进学校第一年的故事。

    这篇后记大概会放在短篇前面，我就不提及详细内容了。不过，我可以预告那两位在本传里连名字都没出现的前辈会出现。

    她们是珊乐莎在学校里少数称得上朋友的人。

    其实还有一个后辈也是她朋友啦，只是要写到珊乐莎升二年级以后才会出现。

    ……不对，我连会不会写到二年级的故事，都还很难说。

    顺带一提，珊乐莎虽然给人朋友很少的印象，但她跟孤儿院的孩子们感情很好，就学期间也会不时回去看看大家。

    所以她并不是有社交恐惧症。

    对了，各位知道twitter这个社交平台吗？

    ──嗯，应该不可能不知道吧。毕竟很有名嘛。

    我自己也知道这个社交平台，可是老觉得没什么必要用它，顶多偶尔拿来看看别人的推文……总之，我创了一个帐号，帐号名称是@itsukimizuho。

    不过，我好像没怎么善用推特的功能……？毕竟我的生活也不会有趣到能跟别人炫耀。虽然我只会偶尔发些宣传，各位有兴趣还是可以来看看。

    最后，我想向大家道谢。谢谢插画家ふーみ大人总是提供这么可爱的插画，让我更有动力继续撰写故事。

    也要谢谢总是很照顾我的编辑大人跟协助出版的各位相关人士。

    尤其是买下本书的每一位读者，真的很谢谢你们。

    因为有你，这本书才能顺利问世。

    衷心希望未来还能再继续看到各位读者的支持。

    那么，我会继续努力写作，并期待我们下一集还有机会再见面。

    いつきみずほ

 第三卷 钱财短缺了? ［特别加笔短篇］珊乐莎就学

    我顺利考过录取率相当低的入学考，开始就读炼金术师培育学校过了几个月。

    我非常满意现在的生活。

    宿舍房间不会有半点风从缝隙吹进室内。可以自己一个人独占一张床。

    每餐都吃得很饱，而且学校的餐点不只免费，还很好吃。

    图书馆全天候开放，馆内藏书多不胜数。

    老师的指导能力相当优秀，课程内容专业又细腻。

    跟我以前在孤儿院只能吃完全跟好吃沾不上边的食物，还只能怀着沉闷心情努力读书的生活截然不同。校内备有非常充实的学习环境。

    ……不过，论人际关系这一点，反倒是现在比较差。

    我跟孤儿院的大家感情很好，会一起读书，而且就算他们没办法教我，也曾帮过我很多忙。

    再说，我也不是对现在的环境没有半点怨言。

    第一个不满是待在这种免费提供丰富资源的环境里，还是意外地花钱。

    大多需要的东西会由校方免费提供或出借，但有些东西只靠免费资源一样不够用。

    像我目前缺的就是笔记本跟墨水。

    课外自习会迅速消耗学校免费提供的部分，很快就会全部用光。

    再加上我在入学前拿到的备用资金几乎没有剩下，一定得打工赚钱。

    也一定要想办法拿到考试的奖励金。

    尤其以后应该会很需要钱，我不能放过任何赚钱的机会。

    而第二个不满──

    「喂，快看！那个孤儿在花别人的钱吃饭耶。」

    「有够碍眼的。要是她乖乖躲去角落吃饭，倒也不会这么不爽她啦。」

    「把钱花在那种孤儿身上太浪费了。」

    就是这个。大概是因为我来自孤儿院，有时候……不对，好像满频繁的？总之就是常常有人来挖苦我。而且不只有这群人会这样。

    明明应该也有其他人是来自孤儿院，我却没看到其他孤儿受到这种对待。

    不知道为什么只有我变成某些人的眼中钉──啊，这次不是「不知道为什么」。

    他是我刚刚在剑术课打倒的那个人。

    名字叫雅尔必。其他两个叫马可斯跟欧莱，记得三个人都是贵族。

    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上课本来就要认真啊。

    我可不会因为有贵族在，就故意放水拖累自己的学业成绩！

    就算搞到被贵族记仇，我也一定要成为炼金术师！

    「你是要一次吃个够是吗？没格调的孤儿果然不配来这间学校。」

    「你……你太贪吃了。这些料理给穷人吃真是有够浪费的。」

    我不否认是想一次吃饱一点。因为只有三次正餐基本上免费，非正餐时间来吃要付钱。

    我没有那种闲钱。

    而且欧莱你才没资格说我！你一定吃得比我还要多。

    不然要怎么解释你那胖嘟嘟的身材！

    「喂！不要装没听见──」

    我觉得反驳也只是浪费时间，决定默默地继续吃饭。雅尔必不知道是不是看我这样很不耐烦，朝我伸出手──却又因为这时传来的一道悦耳嗓音停下动作，彷佛遭到制止。

    「哇，莱丝，你看看那里。有群雏鸟在唱着刺耳的歌呢。」

    「普莉希亚，据说那是春天特有的景色。他们终究只是发育不良的雏鸟，还来不及飞上天际，就会摔落地面。不需要浪费时间搭理他们。」

    「喂！是谁这么嚣张！」

    两名女同学明显在嘲弄雅尔必等三人的这番话，让他们忍不住愤怒大吼，回头看往对方。

    其中一名女生有着蓬松长金发跟淡蓝色双眼，另一名绑着马尾的女生发色深邃偏蓝，身材有点高大。

    两人身上散发着相当高贵的氛围，不像那群贵族男生乍看只像是小混混──我猜她们是前辈。毕竟看起来不像跟我们同个年纪。

    「哎呀，你们有什么意见吗？孤儿也能进这间学校是国王决定的，难不成你认为──就凭你，会有资格对国王提出异议？」

    前辈看到雅尔必气得肩膀颤抖，仍然从容地露出微笑，丝毫不为所动。

    嗯，两边的格调完全不是同一个境界。

    「你说什么！──唔！」

    雅尔必的脸被愤怒染得通红，他身后的马可斯却是脸色苍白，连忙拉住他的手，要他别再说下去。

    「雅……雅尔必，那是喀布雷斯侯爵家的千金。旁边那个是赫泽伯爵家千金……」

    「什么？……真的假的？」

    「真的，我看过她们。被……被侯爵家盯上就完蛋了啦……」

    他在听到这段话之后迅速采取下一个行动，就某方面来说，还真让人想称赞他的果决。

    「……跟……跟穷人在同一个地方吃饭会搞得我浑身不舒服。喂，我们走！」

    雅尔必等人说完这段没什么魄力的气话，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简直像是夹着尾巴逃跑──不对，应该真的就是逃跑了。

    我不知道他们家的爵位，但看来至少是不能跟侯爵平起平坐。怎么说，感觉就是没什么器量。

    不过，他们是不是该先跟前辈道歉再走？

    「真受不了──我们可以跟你坐同一桌吗？」

    前辈很傻眼地看着雅尔必他们离开，随后将视线转往我身上，对我露出微笑。

    「啊，嗯，当然可以。」

    这个四人座的位子只有我一个人坐，再加上对方才刚帮我赶走来找碴的那群男生。虽然面对贵族难免会紧张，但我也没理由拒绝她们。

    「那个……谢谢你们。」

    「请容许同样是贵族的我代他们向你道歉……我们是不是多管闲事了？」

    或许是我心里那道「为什么你们会想帮我？」的疑问不小心写在脸上了。

    我连忙对语气有点疑惑的前辈开口否认。

    「不会，毕竟只是路过挖苦我的话，还可以当作没听见，但是他们特地过来找麻烦会浪费我的时间，所以我很感谢两位出面帮忙。我不知道为什么常常被人找麻烦。」

    前辈们一听到我这么回答，就讶异地眨了眨眼睛。

    「你说不知道为什么……你难道没意识到吗？」

    「……？意识到什么？」

    「你应该是珊乐莎菲德吧？」

    「呃……对，没错。两位怎么会认识我？」

    如果我跟她们是同一年进来的，倒还有可能认识我，可是我没朋友又不起眼，有点意外竟然会有前辈知道我是谁。

    「嗯。菲德，你是不是没发现自己其实在校内很有名？」

    「什么……？……你们是在开玩笑吗？」

    「这不是在开玩笑。毕竟你是今年入学考总成绩第一名的新生啊。」

    「咦？我从来没听说这件事。是真的吗？」

    前辈们看我一脸困惑地这么问，脸上也显露跟我一样的困惑，但很快又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事情，说：

    「为什么当事人会不知道……啊，这么说来，记得排名表是贴在不怎么起眼的地方。而且也不会特别通知学生。那的确是有可能不知道，除非刚好经过，或是有校内的朋友转达。」

    校内的朋友──我身边没有这种人，嗯。

    「虽然校方不会歧视学生的身分……但看来还是有人看不顺眼孤儿拿下第一名。」

    「反正你也用不着太担心，那种人通常过半年就会被退学了。」

    能就读全国第一学府的事实可以帮贵族的名声加不少分。

    所以听说有不少贵族会花大钱请家庭教师，想办法让孩子考进这间学校。

    只是考进学校以后，就得靠个人努力了。

    这间学校并没有仁慈到愿意留下没有心拼死读书的学生，因此雅尔必那样的人必定会在几次考试后遭到淘汰，变得愈来愈少。

    「那种人基本上没办法待超过一年──对了，我们还没自我介绍吧。我是普莉希亚喀布雷斯。」

    「我是莱丝赫泽。我跟普莉希亚都是二年级，是大你一年的学姊。」

    「啊，好。虽然两位已经知道我是谁了，我叫做珊乐莎菲德。我今年才刚考进学校。」

    看前辈们露出跟刚才截然不同的温柔笑容，我也连忙接着自我介绍。

    「我可以称呼你珊乐莎学妹吗？」

    「当然，学姊想怎么称呼我都可以。」

    「谢谢。总之，那种人很快就会消失了，珊乐莎学妹不需要太在乎他们。」

    「好。我也不怎么在乎他们说的话。毕竟我的确是免费在这里读书，也吃了很多饭。我要多吃一点，才能长高！」

    「这么说来，珊乐莎学妹好像……有点娇小？」

    嗯，她是故意说得比较含蓄吗？

    对我身材的感想一般应该会是「都这个年纪了还矮成这样」或「瘦巴巴」。

    我会这么瘦小……也是因为父母双亡以后发生了很多事情。

    「嗯。你这个年纪还在继续发育。应该会再长高。」

    「

    对吧？我应该可以期待会长高吧？」

    「当然，你一定会再长高──但我觉得你现在这样也够可爱了。」

    「我很高兴听到学姊这样夸奖，可是……」

    「啊，没有，吃饱喝足当然是好事。只是对我来说，这里的料理分量有点太多了。」

    「毕竟有不少课程需要活动身体。可能对男生来说比较刚好吧？」

    或许是因为不特别区分平民跟贵族的关系，校方提供的每一种餐点都会是固定的分量。

    不会依据性别跟年龄调整餐点内容。

    也就是说，十岁女生跟十五岁男生点同一道餐点，会是一样的分量……嗯，我跟前辈一定会觉得太多。

    另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每一份餐点的量都要能满足后者会太浪费成本，免费餐点都是无限供应，要吃多少就吃多少。

    「虽然味道还不赖，但我认为还可以再多设计给食量小的女生吃的餐点。」

    「老实说，我也希望可以重视品质大于分量。」

    前辈们吃的是需要另外加钱，而且有点贵的餐。

    其实我的免费餐也很好吃，可是前辈们的明显比较高级。

    因为她们的还有附看起来很甜很贵的甜点！

    普莉希亚学姊似乎也注意到了我的视线──

    「……珊乐莎学妹，你要吃吗？」

    「我可以吃吗？我不会客气喔。」

    听到她笑着问我要不要吃，我是不免有点难为情，但我比较重视实质利益。

    「可以，反正我也已经吃饱了。你尽管吃吧。」

    「那……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伸手去拿她推过来的盘子，马上吃一口甜点。

    「啊，好好吃！我不知道多久没吃甜点了……」

    前辈们直直盯着不小心脱口说出这句话的我。

    你们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也不会把已经到手的甜点还回去喔。

    自从那天开始，我跟前辈们就会不时一起吃饭，而大概也是因为我们的关系不错，会刻意挖苦我的人瞬间少了非常多。

    ◇　◇　◇

    我跟前辈她们变成朋友一阵子之后的某一天。

    「珊乐莎学妹，我听说了一件大事！」

    我一如往常地在图书馆念书时，普莉希亚学姊忽然跑进来找我。

    不过，这里可是需要保持安静的图书馆。

    「普莉希亚学姊，在图书馆里不要这么大声。」

    我一用手指抵着嘴巴劝前辈小声一点，前辈就连忙捂住嘴巴，视线在我跟用有点锐利的视线看向我们的图书管理员之间游移。

    「总之，你先坐下来吧──所以，是发生什么事了？」

    我先请普莉希亚学姊跟在后头露出苦笑的莱丝学姊坐下来，才询问她说的大事是指什么。

    「珊乐莎学妹，我听说你被米里斯大人开的那间店录取了，是真的吗？」

    普莉希亚学姊才刚坐下来，就挺身逼近我，还抓住我的肩膀。我被她的气势吓得往后退了一点点，接着问：

    「米里斯大人？那是谁……？」

    「你不知道吗？就是大师级炼金术师，奥菲莉亚米里斯啊！」

    「大师级……炼金术师……？」

    「居然要从这个开始解释──！」

    她尖锐响亮的声音，划破了重回图书馆的寂静。

    「普莉希亚……」

    莱丝学姊语气听起来很傻眼，同时感觉到图书管理员的锐利视线狠狠扎在我们身上，还听得见「咳咳！」的声音。

    嗯，好像不太妙。

    再继续待在这里，以后很可能会变成图书馆的不受欢迎人物。

    「……我们去外面聊吧。」

    「抱歉……」

    我对垂头丧气的普莉希亚学姊露出苦笑，并跟着她们一起离开图书馆。

    我们来到学校中庭。

    大概是因为炼金术师培育学校里有很多贵族，打理得很干净整齐的中庭里还摆着几张桌子，让人可以在这里开茶会。

    我们现在就坐在其中一张桌子前面。

    桌上摆着普莉希亚学姊买来赔罪的甜点，还有莱丝学姊泡的有点贵的茶。

    这种茶好喝到改变了我对茶这种饮料的概念。

    自从跟她们变成朋友，她们就不时会泡这种茶给我喝。我有点害怕以后会喝不下任何一滴便宜的茶。

    我借着享受美味的茶跟甜点稍稍喘口气，才开口说：

    「所以……我们刚刚聊到哪里？录取我的那间店店长的确叫做奥菲莉亚……大师级炼金术师是什么？」

    我坦白说出疑问之后，普莉希亚学姊跟莱丝学姊都用有点傻眼的眼神看着我。

    「珊乐莎学妹明明要当炼金术师，怎么会不知道大师级炼金术师是什么？」

    「对不起……」

    我只是因为孤儿也能靠着成为炼金术师出人头地才会想当，并没有很熟悉炼金术师这个领域的实际生态。

    这类消息应该只能跟周遭人打听，可是以前我身边就只有其他孤儿跟孤儿院的老师。能得到的情报非常有限。

    「说……说得也是。算……算了，无所谓。」

    前辈大概是察觉到我这种生长环境难免会不知道，有点尴尬地移开了视线，随后开始用非常浮夸的方式形容大师级炼金术师有多厉害。简单来说，就是「大师级是炼金术师的最高峰，只有极少数人能升上大师级，是非常值得尊敬的人物」。

    「而且米里斯大人是年纪轻轻就升上大师级的女性炼金术师，她真的很优秀！」

    「抱歉，珊乐莎。普莉希亚是米里斯大人的粉丝。」

    「嗯，我看得出来。」

    光听前辈的语气，还有看她满是热情的表情就知道了。

    「普莉希亚，你先说到这里就好。我们来找她是要谈其他事情的，不是吗？」

    「啊，说得也是。我想请你帮我跟米里斯大人要签名，顺便打听一些趣事──」

    「也不是这件事吧？普莉希亚。」

    莱丝学姊的语调忽然变得低沉了一点，让普莉希亚学姊眨了眨眼睛，点点头说：

    「的确──珊乐莎学妹，你平常生活都是穿制服，对吧？」

    「嗯，对。因为制服穿起来很轻便……又不花钱。」

    我不懂突然提出──不对，是突然拉回来？的这个话题的用意，但还是乖乖回答。

    校方会免费提供制服跟运动服，非常慷慨。

    而且正常情况下穿到出现破洞，或是随着发育变得穿不下，都可以无限次跟学校领新的衣服。也就是说，我们实际上并不需要花钱买衣服。

    对，不需要花钱。这句话太悦耳了。

    「这怎么行！」

    不过，普莉希亚学姊似乎不满意我的看法。

    「女生不只要很注重吃，还要借着甜食跟打扮来帮心灵补充养分！你现在有在打工，应该有钱买其他东西了吧？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逛街？」

    那间店给的薪水的确比其他店家还要好。

    好到我差点就要觉得自己偶尔花钱奢侈一下也没关系了。

    可是我有必须存钱的目标。我正准备怀着坚定的决心拒绝时──

    「珊乐莎，普莉希亚是家里的么女，一直很想要一个妹妹。虽然可能会有点麻烦，但你可以满足一下她的心愿吗？」

    莱丝学姊苦笑着跟我说了这段悄悄话。我稍做思考。

    两位前辈平常就很照顾我，还会请我吃好吃的东西。这样的话……

    「好。我们一起去逛街吧。」

    「哇！谢谢你。那我们马上出发吧！」

    「啊，可是你们会去的店，我应该买不起喔。」

    「没问题。我有找到一间不会太花钱的店。」

    前辈自信满满地带我来到一个完全出乎我预料的地方。是一间二手服饰店。

    店面外观整洁，卖的衣服也是平民多花一点点钱就买得起的价位，刚好在我也不至于完全不考虑买的范围内。

    而且店里面这些五彩缤纷的漂亮衣服，也的确让我看得很心动。

    不过，普莉希亚学姊看起来比我还要更兴奋。

    她用彷佛在跳舞的轻快舞步找了好几件衣服给我，接着轻推我的背，要我走去试衣间。

    「来吧，珊乐莎学妹。你来试穿看看。」

    普莉希亚学姊不知道为什么也一起进来试衣间，而我也就这么在她的指示下开始试穿。

    「嗯、嗯，珊乐莎学妹穿连身裙也很好看。这件亮色的再搭这件针织上衣……好可爱！」

    「很……很可爱吗……？嘿嘿嘿。」

    「啊，不过，短裤配比较大件的上衣也不错。这件有兜帽的长上衣也很棒……」

    「这个颜色满好看的。布料感觉也很坚韧。」

    我不讨厌打扮自己。

    毕竟穿可爱的衣服心情会很好，有没补丁的衣服可以穿，当然也是好事。

    「哎呀！这里连外国的衣服都有──这种异国风情也不错呢。」

    「是还不错，可是我不习惯穿

    这么独特的衣服。」

    我在孤儿院的时候没有闲钱可以买衣服，对自己挑衣服的品味没什么自信，但我还满喜欢有人像这样帮忙挑适合我的穿搭。

    「这件长裙也很棒！你穿成熟一点应该也不错。尤其身材娇小的人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很成熟的感觉，真的是……」

    不过，太超过的话，还是会有点受不了。

    明明已经进店里很长一段时间了，普莉希亚学姊却像是完全忘了来这里的目的，只顾着把我当成换装娃娃。这样其实很消耗我的体力。

    「莱……莱丝学姊……」

    「加油」

    呃，你用这么灿烂的笑容帮我加油也没用啊……可不可以救救我？

    我很希望莱丝学姊能过来代替我的位子，可是她应该不会买二手店的衣服。

    店员可能也不敢对明显就是贵族的两位前辈说些什么，只是一直尴尬地站在旁边，脸上还挂着僵硬的笑容。

    又过了一段时间之后──

    「唔唔……只能选一套太可惜了，今天就先挑这套吧。」

    「谢……谢谢……」

    在普莉希亚学姊的严格挑选之下，我最后拿了可以互相搭配的及膝长裙、及膝长袜跟宽松毛衣。

    每一件的品质跟状态都很好，我有长高也能穿很久。

    也因为这样，才更让我在意这些衣服的价格。

    我拿着这几件衣服，向表情看起来松了口气的店员询问卖价。

    「这些总共多少钱？」

    「我看看，这两件──噫！」

    「怎么了吗？」

    开口回答问题的店员一看往我身后，就变得一脸惊恐，还发出像是忽然癫痫发作的声音。

    是我后面有虫吗？可是我回头查看，也只看到笑得很灿烂的普莉希亚学姊。

    「不……不好意思，我不小心突然打嗝。」

    「呃，这样啊。」

    「那……那个，您挑的这一整套衣服……价格是……」

    感觉店员的视线在游移……

    啊，我知道了！

    店员一定是不记得每件衣服的价钱！

    这怎么行呢，记住商品价格是经商最基础的一件事。

    一定要记到可以在客人问了之后马上回答！

    不过也不能怪店员，有时候本来就会不小心忘记──我怀着宽容的心，耐心等待。店员在思考了一阵子过后，说出不会造成我钱包太大负担的价钱。

    虽然也不是不可能记错价钱了，但出身商人家庭的我，可不会错过便宜买下好东西的大好机会。

    我立刻结完帐，在接过衣服之后迅速走出店门。

    「很好。这些就当作是帮她折价的谢礼。」

    「咦！我……我怎么好意思收这么多！」

    「那以后看到她来店里消费，再记得帮她打折。」

    「知……知道了……」

    完全没注意到我身后其实有这么一段对话。

    便宜买到漂亮衣服开心归开心，身体反倒觉得很沉重。

    前辈有点热情过头了。我想回家休息。

    「普莉希亚学姊，今天很谢谢你帮我挑衣服──」

    我怀着想早点回家的心情准备道别，却被普莉希亚学姊打断。

    「还没结束！珊乐莎学妹，你的头发！都乱蓬蓬的……不觉得太长了吗？你的眼睛都快被浏海盖住了。」

    听到前辈这么说，我才拨起浏海摸摸看，发现真的有点长。

    「再继续留长的确很碍事。不知道学校有没有剪刀可以借。」

    以前在孤儿院里面有剪刀可以用，但是那不是我的私人物品，所以没有带来学校。

    剪刀价格不便宜，要是学校没可以借，可能得考虑回去孤儿院借来用。

    「……借剪刀要做什么？」

    「咦？当然是剪头发啊。」

    「……自己剪？」

    「自己剪。」

    「这样粗鲁对待头发会遭天谴啊！」

    「也太夸张了吧！」

    有的庶民甚至不会用剪刀剪，而是直接用刀子割掉耶！

    「好。反正我今天也正好要回家剪头发。珊乐莎学妹也一起来剪一剪吧。」

    「咦……咦咦咦？可是普莉希亚学姊家是侯爵住的豪宅吧？」

    「王都那间也没有豪华到可以说是豪宅。」

    我看向莱丝学姊，只看到她耸了耸肩，苦笑着说：

    「也只是在侯爵眼里不算豪华吧？」

    ──这样讲我很怕耶！

    「来，我们走！」

    普莉希亚学姊不顾我的困惑，直接牵着我来到一间很大──不对，是大得吓人的豪宅。

    我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忍不住畏缩起来，也还是不忘赶紧跟在若无其事走进屋内的莱丝学姊身后。一进门，就有一位年轻女仆出来迎接我们。

    她看着我们，一脸疑惑地说：

    「哎呀？大小姐……？您今天应该没有要回来──」

    「我今天本来就要回来一趟。我是回来剪头发的。」

    「剪头发？可是您前几天──」

    「住口！别管那么多了，快叫负责理发的女仆过来。」

    「……遵命。」

    女仆表情显得很纳闷，却也乖乖按照吩咐离开。

    普莉希亚学姊满意地点点头，在目送女仆离开以后继续替我们带路。

    「珊乐莎学妹、莱丝，你们来这里。」

    她带我们来到我这辈子第一次……应该是第一次造访的豪华房间！

    等等，房间里面的东西太高级了，我完全看不出值多少钱！

    前辈要我坐在高级到我平常绝对不敢去坐的沙发上，而我就这么僵在沙发上。

    不久，一名女仆──跟我们刚才在门口遇见的是不同人──拿着剪刀走进了房间。

    「打扰了。大小姐，您说想要修剪头发……」

    「对，可以帮我们修剪一下吗？」

    普莉希亚学姊说完，女仆就看往莱丝学姊跟我，并在点头表示了解之后把一块布铺在地上。

    「遵命。请坐。」

    女仆动起剪刀，替坐到椅子上的前辈修剪头发──一转眼就修好了。

    「好，接下来换珊乐莎学妹了。」

    「请坐到这张椅子上。」

    我再怎么迟钝，也看得出这是怎么回事。

    前辈说自己刚好也要剪头发只是借口。

    可是前辈应该也不希望我拒绝，于是我只好乖乖坐到那张椅子上。

    「请问要帮您剪成什么发型呢？」

    「我没有想剪的发型……帮我剪短就好了。」

    女仆一边用布围住我的脖子，一边问我要剪什么发型。而我一回答完，却是听见普莉希亚学姊的声音，而不是女仆的声音。

    「怎么可以这么不讲究！」

    「咦……？那，就请学姊帮我想要怎么剪吧。」

    我以前没有多余心力注意自己的发型，对发型这部分的知识是一窍不通。所以我早早就决定全权交给她决定，也能避免剪成奇怪的发型。

    「哎呀，可以由我来决定吗？我认为珊乐莎学妹剪短发应该也很好看……莱丝，你觉得呢？」

    「我觉得短发不错，可是以她的个性来说，会比较适合留长发吧？而且之后变长了也不会不好看。」

    「不，大小姐，我认为她的发质──」

    我就这么聆听她们三个讨论起我的头发，等待她们决定我发型的命运。

    ◇　◇　◇

    喀擦。

    我踩着轻快脚步回到宿舍，在回到自己房间之后先锁上门，才把买来的衣服摊在床上。

    「呵呵呵，买到新衣服了！」

    我已经很长一段时间都只穿制服了，看到眼前这套漂亮的便服，实在忍不住把欣喜表现在嘴角上。

    「我本来打算只在特别的日子穿这套……但今天穿一下不会怎么样吧？」

    她们三个（一开始在门口迎接我们的女仆也在后来加入了战局，正确来说是四个人）最后讨论出来的结果，是剪成中长发公主头。

    而且前辈说她有多的缎带，就帮我绑了一条看起来有点贵的缎带，所以现在可说是我有生以来发型最漂亮的时刻。

    再加上面前这一套高级衣物。

    我刚进学校的时候也有买新衣，可是那时候是我自己挑的，价钱没有今天这套高。

    不在把头发打理得这么完美的时候穿穿看，就太浪费了吧？

    我喜孜孜地脱下制服，穿上刚买的新衣服。

    随着动作飘逸的裙子，还有这件触感轻柔舒适的毛衣，都让我难掩内心喜悦。

    毕竟我也是女生。当然会喜欢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哼哼哼，我这样穿是不是满有气质的？」

    说不定还有点像豪门千金？

    虽然不像普莉希亚学姊是真真正正的千金大小姐，但我穿这样也应该多少有点像？

    我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又开开心心地转了一圈。

 第四卷 有点麻烦的访客 序幕

    台版 转自 天使动漫论坛

    天使动漫录入组

    图源：墨家小白

    录入：kid

    洛采家的债务风波结束过后一阵子，我们在花了点时间处理调停手续，也寄了感谢信跟谢礼给协助我们的人等事情之后，终于得以迎接安稳的时光。

    虽然讨伐火蜥蜴的过程稍嫌惊险，不过我最后也拿到了一些现金跟稀有材料，算是有赚到吧？

    而且也达成了我最主要的目的，也就是帮助艾莉丝小姐逃离那场婚姻。

    至于不需要再急着还债的艾莉丝小姐她们现在──

    「珊乐莎，我们回来了。」

    「店长小姐，我们回来了。」

    「你们回来了啊，今天还顺利吧。」

    还是跟先前一样住在我家，继续采集家的工作。

    我跟她们说「用领地的税收慢慢还钱就够了」，可是艾莉丝小姐说「还钱跟报恩是两回事」。

    我其实有点高兴她这么说，因为我也会舍不得跟她道别。

    听说连厄德巴特先生都说要亲自去当采集家还债，是在夫人制止之下，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弃。

    他的确有足够实力当采集家，但会被制止也不意外。

    毕竟他领地小归小，也一样是拥有领地的贵族。就算没能力处理公务（艾莉丝小姐说的），还是不能离开家里太久。

    我现在唯一在意的事情是──

    「艾莉丝小姐，你还要继续那样叫我吗？」

    「……不行吗？」

    「不，也不是不行……」

    自从前几天跟艾莉丝小姐提到结婚的话题，她就改为直呼我的名字，也不知道是认真的，还是单纯在闹着我玩。

    如果改这样叫是因为要「结婚」，我是很想直接跟她说「不要这样叫我！」，可是一看到艾莉丝小姐露出失落的眼神……

    「我是不介意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可是我不打算跟你结婚喔。而且你没有特别厌男，也不是比较喜欢女生吧？」

    「是啊。只是一想起那家伙，也真的是变得有点讨厌男人了。」

    艾莉丝小姐深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我没有详细问她回老家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看来是被惹得满不开心的。

    凯特小姐说「要不是牵扯到钱，我们才不会让他活着离开」时的表情也看不出半点玩笑成分，可能就算她们讲得有点浮夸，对方也是真的很恼人。

    「跟珊乐莎结婚比跟那种东西结婚好上一百倍──不对，这样讲太失礼了。是高兴一百倍……也不对。毕竟负数乘上多少倍都还是负数。唔～」

    艾莉丝小姐在稍做烦恼过后轻敲自己的掌心，直直凝视着我，说：

    「嗯，我想跟珊乐莎结婚。这样讲才对！」

    「你……你讲得这么直白，我也忍不住害臊起来了……」

    艾莉丝小姐一本正经地当着我的面说出这种话，真的很帅。

    幸好她是女的。

    如果她是男的，我应该就坠入情网了。嗯。

    「我……我是不讨厌艾莉丝小姐，可是我也是个梦想遇见很有魅力的男人的少女啊。」

    我是不奢求遇见「帅气的王子」啦。

    「唔唔。你要不要不限『很有魅力的男人』，改限『很有魅力的人』就好了？」

    「就算改成不限性别，艾莉丝小姐……也还差一点点才到标准！太可惜了！」

    「我还有哪里不够好？」

    「呃，其实你基本上算很有魅力，可是……」

    外表……很棒。她长得很可爱，有时候还显得特别帅气。

    只是她偶尔有点少根筋，把加分的优点扣掉会扣分的缺点，只会勉强还是正数。还不够让人认为她是理想的梦中情人。

    至于她的社会地位──虽然只是小贵族，也不改她是贵族继承人的身分。

    跟她结婚就能顺便得到贵族地位这点，对做生意的商人来说是好事。

    再说到会不会跟公婆处不来……厄德巴特先生很明显是性格老实的骑士，感觉不会很难相处。我也偷偷听说提到「跟我结婚会有哪些好处」的人就是厄德巴特先生的妻子，所以应该不用担心被找麻烦。

    ……嗯，她的确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前提是不考虑性别。

    前提是不考虑性别！

    这是最重要的一点。

    而我有办法搞定性别问题，也让整件事变得更麻烦。

    「总之，假如先不管性别跟结婚，只是挑选搭档的话，我会愿意挑女生，只是我就会想挑在公领域跟私领域上都能协助我的人了。」

    炼金术师业界很多女性没有结婚。

    因为女生当炼金术师也可以赚不少钱，适婚期又通常会在其他炼金术店里埋头苦练，很容易错过结婚的黄金时间──我听说是这样。太惨了。

    「……要怎么样的协助，才能让你觉得是好搭档？我可以帮忙收集材料。」

    「帮忙收集材料也不赖，可是既然要挑搭档，我还是比较希望搭档可以帮我处理我不擅长的领域。」

    我真的很需要炼金材料也可以自己去收集，不算不擅长。

    虽然会浪费时间是个大问题，但反正可以用买的──应该说，一般炼金术师主要都是用买的。去除掉炼金术相关领域的话──

    「我应该会比较想挑煮饭很好吃的人吧……？如果还会帮忙打扫、洗衣服跟做其他家事会更好。那样我就能把心思都放在炼金术上了。」

    「煮……煮饭啊。这我就不太会了──那请会一起附赠给你的凯特帮忙呢？她也会做家事。」

    我提出的要求让艾莉丝小姐眼神游移，随后她轻轻把手放到旁边的凯特小姐肩膀上，把她推到前面来。

    被推出来的凯特小姐困惑地眨了眨眼，回头对艾莉丝小姐说：

    「咦？奇怪，艾莉丝，你是认真的吗？」

    「凯特小姐吗？是还不赖，可是找会煮饭又能帮我顾店的萝蕾雅当搭档，就可以一石二鸟了。」

    「我……我吗？」

    我跟艾莉丝小姐完全不顾当事人的意愿，说起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那个，珊乐莎小姐。我很高兴你这么看好我，可是我没有那方面的兴趣……」

    「我……我当然是开玩笑的啊。我是以适不适合当搭档的角度来看。只是你帮了我很多忙也是真的。」

    我连忙跟稍稍退后了一点的萝蕾雅解释。

    不过，萝蕾雅来我这里当店员以后的确帮我省了很多麻烦，就算不会到雷奥诺拉小姐那么夸张，也得要小心一点才不会真的错过适婚期。

    「艾莉丝，如果店长小姐真的跟你结婚了，她也会变成我要侍奉的君主，本来就是公私两方面都要协助她，可是我不太想被当成附赠品。」

    凯特小姐一脸困扰地对艾莉丝小姐抗议。

    艾莉丝小姐听她这么说完先是稍做思考了一下，才像是了解到问题所在似的说：

    「……那换我当附赠品也可以。只是名义上的正室只能是我。」

    「重点不是这个吧！真受不了你。店长小姐就没有要跟你结婚的意思啊。」

    没错、没错。

    你多帮我念她几句吧，凯特小姐。

    「你要先想办法让店长小姐有意愿跟你结婚啊。」

    ……嗯？感觉情况好像不太对。

    「嗯。你说得有道理。用赠品勾引她的确太失礼了。」

    「是啊。你要先努力把自己锻炼得更有魅力才行。」

    「不……不对，重点不是魅力够不够──」

    凯特小姐这段话听起来像是支持艾莉丝小姐跟我结婚，你认真的吗？

    陪臣在这种时候应该要制止主子乱来吧？

    虽然她们有欠我钱，可能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啦。

    「……嗯。我好像有点太心急了。总之，先改用原本的称呼叫你好了，店长阁下。」

    「啊，不，称呼不是重点──」

    「我会努力把自己磨练成配得上店长阁下的妻子，让店长阁下愿意跟我结婚。你就期待我会脱胎换骨吧！」

    「咦？呃……你……你加油……？」

    其实我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却还是不禁这么回答用坚定语气宣言的艾莉丝小姐。

    被她用这么闪亮亮的眼神看着，我很难直接说「你用不着浪费时间」耶！

    「嗯！──啊，不对，这种情况是不是该说配得上店长阁下的丈夫？凯特，你觉得呢？」

    「这个嘛，我自己是也很想看看你穿新娘礼服的样子，可是要店长小姐担任新郎那一方，好像也有种说不上的奇怪。」

    「但是店长阁下赚的钱应该比我多？毕竟我们领地的税收也没多少钱。」

    「是啊。要不要干脆你们两个都当新郎算了？」

    「原来如此，这主意也不错。然后新娘就是凯特了，对吧！」

    「这部分我们还需要再谈谈……」

    「嗯？怎么？你比较当新郎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两人开始讨论了起来。

    她们擅自决定这些事情，我也是有点困扰。

    正当我在烦恼该怎么办时，突然有人把手轻轻放上了我的肩膀。

    一回过头，就看见萝蕾雅露出很温柔的微笑。

    「你真的很抢手呢，珊乐莎小姐。」

    「萝蕾雅，你讲得很事不关己耶。」

    我用有点不满的眼神看向萝蕾雅。她笑着微微耸了耸肩。

    「因为真的不关我的事啊。珊乐莎小姐以后大概要多顾虑一些事情了，加油喔。」

    不过，她也没办法再继续当局外人了。

    「嗯？萝蕾雅，你怎么了？──喔，我知道了。抱歉。」

    「咦？你怎么突然跟我道歉？」

    「你一定觉得只有自己没办法加入话题很寂寞吧？没关系，新娘要再多一个人也不是问题。」

    「等……等一下，我只打算跟一般人一样结婚就好──」

    「你用不着客气。我们家族不会拘泥一些小事。只是我希望二房是凯特……」

    「哎呀，我不介意自己排在第几个。让萝蕾雅当二房也可以。」

    「这……这样不好吧！」

    「的确。担任陪臣的凯特排在前面会比较体面──」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顾开始慌张起来的萝蕾雅，悄悄起身逃离这场风暴。

    同时在心里想着「萝蕾雅，你加油！」……

 第四卷 有点麻烦的访客 研究学家来访

    除了会讨论到结婚话题以外，我们的生活已经完全恢复以往。新娘之类的事情在萝蕾雅的努力之下被暂时搁置，而我今天也一样窝在工坊里面，继续钻研炼金术。

    这时，萝蕾雅皱着眉间，探出头说：

    「珊乐莎小姐，你现在方便抽空吗？」

    「嗯……？可以啊，怎么了？」

    习惯店里工作的萝蕾雅现在已经可以自行鉴定普通材料的收购价格，很少有机会需要叫我……难道是有人下订炼器吗？

    「其实是有个带着雷奥诺拉小姐写的介绍信过来的客人……」

    「雷奥诺拉小姐写的？那我得要出去见见对方了。我马上去。」

    我跟雷奥诺拉小姐是互助互惠的关系……不对，应该是我比较常受到她帮助？

    总之，既然客人拿的是她写的介绍信，就不能太失礼。

    我用最快速度收拾好手边工作，前往店里。待在店里的是一名左眼上有伤痕，脸上戴着眼镜，年纪大约二十五岁左右的男子。

    他身材精瘦，肌肉相当结实，长相也很端正，很有当帅哥的潜力。

    不过，他偏灰的红发虽然有修剪，却是乱蓬蓬的。身上穿的衣服是重视实用性，比较耐穿的类型，但有点磨损。看起来应该不是采集家──？

    「让你久等了。」

    「不会不会，我才想向你道歉，没有说一声就来拜访你。」

    他没有对不小心让他等了一小段时间的我摆出坏脸色，露出温和的笑容。

    「你不需要道歉。那，请问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呢？我听说你有带介绍信。」

    「没错。应该直接给你看介绍信比较快？」

    「那就麻烦借我看看那封信了。」

    我接过他递出的信，确认内容。嗯、嗯……

    「你是魔物研究学家啊。你希望我们协助调查，是吗？」

    「对。我叫做诺多拉德艾凡思──我希望你叫我诺多就好。你愿意接受我的请求吗？」

    唔～这下有点麻烦了。毕竟是雷奥诺拉小姐介绍的，我是不吝啬帮忙出份力，只是我很在意信上写的这句「如果他提出很无理取闹的要求，可以不用答应没关系」。

    「哦～原来真的有人在研究魔物啊。」

    「但是人数不算多。而且我是专门研究魔物生态，像我这样的人又更少见。」

    诺多先生回答萝蕾雅出于惊讶的一番话，并多做补充说明。

    一般魔物研究的主流是研究「魔物的材料可以有哪些用途」。

    所以，大多是多少有点闲钱，或是到中级左右的炼金术师会做这种研究。

    很少有人能得出成果，不过，只要能找出以往一直被当成垃圾丢掉的材料存在新用途，发现它的炼金术师就能得到庞大利益，以及比利益更加可观的名声。

    相对的，像诺多先生研究的魔物生态，就不怎么有机会转换成利益，几乎不会有人研究这个领域。

    「所以大多研究学家都是当兴趣玩的有钱贵族。」

    「那，诺多先生也是某个地方的贵族喽……？」

    「不不不，我是少数例外。而且我也有研究出不错的成果。我有写过好几本书，你没听说过吗？」

    「不好意思，我比较孤陋寡闻……」

    诺多先生有些得意地勾起嘴角，观察我的反应。我把视线撇向一旁。

    「这……这样啊──嗯，这就表示我还不够成功。我要再更努力才行。」

    他显得有点沮丧，却也立刻振作起来，恢复脸上的笑容。

    其实讲到书这种昂贵的东西，我只会一问三不知。

    以前过着节俭生活的我，根本不可能自己买书。

    但我好歹是炼金术师。我比一般人更仔细调查魔物的资料，也很努力学起书上的知识，可是我学的都是跟用途有关──也就是跟材料相关的领域。

    学校图书馆里的魔物资料一样是以材料方面为主。除非诺多先生的书有夹杂在里面，不然他的书销量再好，也不会被我看到。

    ──只不过，研究魔物生态的书再怎么样都不可能会大卖。

    这个情形对萝蕾雅来说，似乎也不算太难猜。

    「呃，你出的书卖得很好吗？」

    「那当然！我最近出的《古莱姆提斯的生态与秘密》卖了多达二十八本喔！可说是轰动了整个业界！」

    诺多先生高兴地轻拍双手，张开双臂。萝蕾雅看到他做出这样的反应，就不知所措地偷偷往我瞥了一眼，而我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书的出版方式有很多种，不过，我实在不觉得写来赚钱的书卖二十八本算多。而且他连个位数都记得这么清楚，感觉很可能是真的很在意销量。

    就算每一本的价格都跟《炼金术大全》一样贵，也一定没办法让花掉的研究经费回本。

    「啊，就算卖了很多本，也还是没到可以领研究经费的标准，所以我有其他主要的资金来源。还有，国家有对研究魔物这一块设立研究费补助制度，你们听过吗？」

    「我是听说过……」

    明明近在咫尺，「魔物」的生态却鲜为人知。

    王国为了收集魔物资料采取的政策，就是研究经费补助制度。

    可是这种制度也不是很容易让人拿到钱。

    因为只有提交写明研究成果的论文，才能得到国家发下来的奖金。

    研究学家不能事前申请研究经费，奖金的金额也是看论文内容而定，不会把消耗的研究经费列入考量。也就是说，一开始一定要用自己的资金进行研究，研究成果得到的评价太低，甚至会入不敷出。

    这等于是想靠胜率很低的赌博赚钱，完全不可能靠这一行维生。这种制度目前带来的效益，就只有让以往贵族当作兴趣研究出来的成果得以昭告天下，而不是永远沉睡在贵族家中。

    「那，诺多先生也是有钱人吗……？」

    「不，我在这方面上也是例外。我花掉的研究经费可是从来没有入不敷出喔！」

    诺多先生得意洋洋地挺胸说道。他似乎是从不怎么花钱的研究开始做，所以每次领到的奖金都比耗掉的经费还多。

    「而且，其实我在研究魔物生态的业界里面算满有名的。」

    「感觉那个『业界』应该也没多少人。」

    「……嗯，这么说也没错。因为一般人根本不会知道这个领域。」

    萝蕾雅毫不客气的一句话让诺多先生先是陷入短暂沉默，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表示肯定。

    「可是好像连珊乐莎小姐这样的专家都不知道耶……？」

    「……嗯，这也难怪啦。要一样是研究学家的人才会知道。」

    「你说的研究学家总共有多少人──」

    「能……能靠研究赚钱真的很厉害！毕竟一般研究学家做研究都会亏钱！」

    「对……对吧？有很多研究论文提交出去，甚至换不到半个铜币。」

    就算是对这个领域不熟的我，也知道研究学家的人数非常少。

    可是他也算是我的客人。所以我决定打断萝蕾雅毫不留情的深究，转移话题。诺多先生也露出一脸找到救兵的神情回答我。

    「我想也是。但是，你为什么会研究古莱姆提斯这种超鲜为人知的魔物……？」

    一般人甚至不知道古莱姆提斯的名字，即使知道，也不会对它有多大兴趣。它鲜为人知的程度夸张到连它的材料在炼金术上都没多少用途，还很难马上想到。

    不知道诺多先生这份研究能领到奖金是因为研究经费补助制度的审查标准很低，还是诺多先生的论文真的写得很好。

    不过，他还是找个更普遍一点……不对，找个大家都知道名字，但是生态仍不为人知的魔物来研究比较好吧？

    「嗯，审查委员会也是这么跟我说。所以我这次决定研究比较多人知道的魔物。」

    果然！要是没有提醒他这一点，我觉得那个审查委员就该被开除了。

    如果他的论文有提到古莱姆提斯材料的新用途可能还好，可是负责审查的人员看他提出这种魔物的生态调查报告，应该也很为难吧？尤其古莱姆提斯只要去栖息地就能轻松抓到。

    「这样的确比较好。你这次要研究什么魔物？」

    我一问完，诺多先生先是勾起嘴角一笑，才缓缓道出研究对象的名字。

    「火蜥蜴。我这次的研究主题是火蜥蜴。」

    「……什么？你说火蜥蜴，是吗？」

    「嗯。我记得这附近有火蜥蜴的栖息地吧？」

    「有是有，但是已经没有火蜥蜴了喔。因为它早就被我们打死，肢解成各种材料了。」

    我把火蜥蜴的材料卖掉，也一定会让存在火蜥蜴的消息外传，可是反过来说，也等于听到消息的人应该会知道火蜥蜴已经死了。根本不可能调查它的生态。

    还是说，诺多先生是想跟我讨材料？

    我狐疑地皱起眉头，诺多先生随即挥了挥手，说：

    「喔，这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在其他栖息地做完一些调查了。我是想多调查火蜥

    蜴住的洞窟，让我的调查报告更完整。」

    「是吗？那，你应该在先前去过的栖息地继续研究就好了吧……？」

    我的言外之意是「为什么要特地找别的地方研究」。诺多先生露出尴尬笑容，抓了抓头。

    「呃，其实是我找来的那些护卫受了伤。我本来打算找其他人来顶替，可是那附近没有人愿意当我的护卫。」

    ……这不就表示有什么让人不想接这份工作的问题吗？

    假如是很吸引人的工作，应该会有人愿意当他的护卫。

    介绍信里那一句「如果他提出很无理取闹的要求，可以不用答应没关系」忽然掠过我的脑海。

    「我之前有付酬劳，我想金额也值得他们接这份工作了。可是，你应该也知道去火蜥蜴的栖息地还需要准备特别的装备，对吧？而且我也不至于有钱到可以负担所有装备的花费。」

    「这……的确。」

    没有防热炼器的话，人类根本无法靠近火蜥蜴的栖息地。

    就算给的日薪还算不错，也很难再凑一套新的防热装备。

    「再加上我只是要仔细调查栖息地，没有火蜥蜴会比较方便我调查。只是火蜥蜴也不是那么容易打倒的魔物──」

    「所以才会来找我吧。因为这附近的火蜥蜴已经死了，打倒火蜥蜴的我也一定早就有需要的防热装备。」

    「没错。不过，我也知道经营炼金术店的你不方便离开。所以我希望你介绍你带去的帮手给我。当时帮你的采集家应该在这里吧？」

    我没有跟雷奥诺拉小姐提及打倒火蜥蜴的详情，但是照常识来想，一定会认为我有其他帮手跟着，不可能一个人去面对火蜥蜴。

    而他也一定会认为我找的帮手是这个村子里的采集家。

    「……我知道了。我只帮你联络，她们愿不愿意担任你的护卫，就得看当事人的意愿了。我不会帮你说服她们，可以吗？」

    就算没有火蜥蜴，那附近也绝对称不上安全。

    因为除了熔岩蜥蜴以外，地狱焰灰熊也不是不可能回去栖息地，我其实不太希望艾莉丝小姐她们过去。

    不过，我现在拒绝他的话，他还是能查出当初帮我的就是艾莉丝小姐她们。

    那我不如一起听他解释详细委托内容还比较好。

    「当然可以。毕竟这方面的交涉也是研究学家必备的技能。」

    诺多先生以充满自信的笑容答应我的条件，反倒让我感觉到些许不安。

    诺多先生离开之后，我透过共音箱联络雷奥诺拉小姐，她再次强调「不用勉强完成诺多先生的委托」，同时跟我解释「诺多先生是个在做研究的时候会太忘我的人，无法接受他的委托可以直接拒绝；又或是他做出什么奇怪举动，也可以动手制裁他」。

    这下我就放心了──不对，谁敢放心啊！

    雷奥诺拉小姐说的话让我更加不安，只觉得这件事一定会变得很麻烦。

    其实不用雷奥诺拉小姐告诉我，我也感觉得出诺多先生是这种人。不过，她说我可以「制裁」诺多先生，是要怎么制裁……难道是用拳头？是拳头吗？

    我老实把这些事情也全部告诉回来我家的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

    「魔物的生态是吗？原来有人在研究这个啊。」

    「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店长小姐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这个嘛……应该说他就某方面来说，是很典型的研究学家吧。」

    会把研究放在第一顺位，对研究的热情也比一般人强烈许多，相对的不怎么在乎研究以外的事情，不会在意自己的发型跟穿着很随便，或是很土。

    炼金术师培育学校也有一些教授跟教师是这种类型的人。

    只是毕竟是在学校，没有人会浑身脏兮兮的。

    ……嗯？说我没资格讲别人吗？

    不不不，我外出的时候还是会很注意仪容──我自己觉得有注意啦。

    我也只是直接穿着前辈帮我挑的上衣跟裙子而已。

    因为我的穿衣品味跟衣服的种类根本不够我随意穿搭啊！

    「看来只能跟他见一面看看了。我们要拒绝也没关系，对吧？」

    「那当然。你们觉得不能接受的话，就直接拒绝吧。」

    虽然对方是雷奥诺拉小姐介绍的，可是我比较重视艾莉丝小姐她们的生命安全。

    ◇　◇　◇

    最近我店里新增了会客室。

    但也只是把店面区域后面的仓库改装一下而已，没有多盖新房间。

    反正大多数客人要谈事情，在柜台前面的桌子就能谈完了。

    我没办法狠下心砸大钱在没什么机会用到的会客室上。

    所以，今天用到这个房间的诺多先生，就是第一个来会客室的客人。

    「幸会，我叫做诺多。两位就是打倒火蜥蜴的帮手吧？」

    面对面向两人自我介绍的诺多先生，穿着跟昨天差不了多少。

    是不至于不干净，可是他的头发还是一样乱蓬蓬的，衣服也一样有点磨损。

    「我是艾莉丝。我话先说在前头，我们只是跟着店长阁下去一趟而已。」

    「我叫凯特。我们对打倒火蜥蜴几乎没有贡献，还请别误会了。」

    两人先行强调最好不要太过期待她们的实力。诺多先生摇摇头，表示没有问题。

    「我想委托你们在我调查的时候帮忙注意周遭情况。而且我自己也有锻炼肌肉。两位应该有足够实力打倒路上的魔物吧？不然就麻烦了。」

    「只要不是成群结队的魔物，应该就没问题……不过，你真的需要护卫吗？我看你身体锻炼得满结实的……」

    「哦，你看得出来啊？」

    艾莉丝小姐的打量视线让诺多先生脸上浮现高兴的笑容，接着双手使力，「哼！」地一声，挤出他手臂上的肌肉。

    他的肌肉的确很结实──可是看了很烦，拜托快把手放下。

    因为我不是肌肉爱好者。

    不知道是我的愿望成真了，还是诺多先生想起了一般常识，他立刻放松力道，摇摇头说：

    「可是，战斗技巧就是另一回事了。我比较有自信的是逃跑的技巧跟耐力。而且我没办法一边注意周遭有没有危险，一边仔细调查。」

    「原来如此，有道理。」

    专心调查的时候，实在很难避免疏于注意周遭。

    即使逃跑技巧再好，也要先在被攻击到的那一瞬间之前注意到异状。

    所以，应该光是附近有一两个人帮忙戒备，就能放心不少。

    「嗯，既然只需要帮忙注意周遭情况……那就要看你愿意给多少酬劳，再决定要不要答应你的委托了。」

    「这个嘛，我是出不了太多钱，但两个人的话……」

    诺多先生手抵着下巴，陷入深思。调查跟打倒魔物不一样，拿不到可以卖的材料，能付多少酬劳全看诺多先生的财力──

    「嗯，我知道了，你们离开村子到回来这里之前，一人一天二十枚金币怎么样？」

    「这委托我接了！」

    「咦？艾莉丝？」

    艾莉丝小姐立刻答应接受委托，让凯特小姐讶异得睁大了双眼。

    不过，诺多先生给的价码真的很高，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她为什么会马上答应。

    不用说乡下地方跟首都以外的地方，连王都的庶民工作整整一个月，都很难赚到二十枚金币。

    而采集家赚的钱即使会比王都庶民还多，却也只有少部分优秀采集家才能几乎天天赚到二十枚金币。虽然艾莉丝小姐她们在大量猎捕冰牙蝙蝠那时候也是一天赚差不多这么多钱，但是那是例外。

    在无人猎捕之下繁殖到异常大量的冰牙蝙蝠、我的魔法、比平常更高的收购价──

    是凑齐了这三种特殊条件，才能赚大钱。

    也就是说，诺多先生给的价码就是高到这种程度。一般人不会花这么多钱请护卫。

    要不是他带着雷奥诺拉小姐的介绍信过来，我早就因为他太可疑，把他赶出去了。

    「那个，诺多先生，你出这么多钱不会影响到生活吗？」

    「嗯，应该勉强还能过活？毕竟我们要去真的很危险的地方，不多给点钱不行。只是需要的装备跟食物就要请两位自己准备了。」

    原来如此。还要自备防热装备的话，这个价格应该算合理？

    「不过，万一这次的论文没有通过审查，我就要先找别的工作存钱，才能继续做下一个研究了。哈哈哈！」

    一问之下，才知道他似乎把至今存起来的奖金跟卖书赚的钱（金额好像非常少）拿来当这次调查的经费了。

    可是，他在上一个调查地点应该也是给一样的价码──

    「原来研究可以拿到的奖金还满多的嘛。」

    「前提是提出的论文能通过审查。如果只是想要奖金就借钱来做研究，没有成功拿到奖金就会直接毁了人生，所以也不是说想拿就拿得到。」

    「我想也是……」

    这个国家不允许奴隶存在，同时也没有温和到可以轻松逃过

    债务。

    万一还不出钱，国家至少会半强迫地要债务人做需要大量劳力的工作。

    除非违法，不然债务人都会无法选择自己想做的工作，而且年轻女性大多会被指派去妓院，甚至有需要的话，连男性也得进去。据说债务金额太大，还可能被派去有点游走违法边缘的地方工作。

    实际上，也有不少曾待过孤儿院的人因为欠债搞得人生一团乱。

    债务真的是非常恐怖的东西！

    「那，诺多先生会有可能因为这次研究，弄到要去借钱吗？」

    「别担心。我会把花费抑制在就算失败了，也不会一无所有的程度。」

    那样说得上是「抑制」吗？

    「所以，怎么样？你们愿意接下委托吗？」

    「我的答案不变，还是想接下这份委托。凯特你呢？」

    「这个嘛……店长小姐，你觉得风险是高还是低？」

    「──我认为危险性偏低。以我们上次去的情况来看，那里应该不会有地狱焰灰熊，去程跟回程路上大概也不会遇到危险的魔物。」

    我在稍做思考之后这么回答，凯特小姐双手环胸，开始沉思。

    不久，她缓缓点头，说：

    「好，我也同意接这份委托。我想早点把欠店长小姐的钱还完。」

    「我不会逼你们早点还清……但我也很欢迎你们提早还。」

    像洛采家那样领地里有农村的贵族，会在秋天收成过后拿到税收。

    领民大多会用农作物来缴税，领主会选择直接把农作物储存起来，或是把其中一部分卖掉，换成现金。

    而收成过后也同时是卖价最低的时期。

    他们家想要还债，就非卖不可。不过，他们现在的债权人是我。

    我有事先表示「请等到适当的时机再换成现金还债」，所以我还没收到要还我的钱。

    反正没有马上还，对我也没什么影响……除了艾莉丝小姐有点死缠烂打的示好以外。

    「那么，诺多。我们就正式接下你这份委托了。」

    「谢谢你们！啊～真是太好了──我在之前那里说要出这么多钱，都没人愿意接。」

    「……嗯？」

    笑着跟她们握手的诺多先生小声说出了一句让人觉得不太对劲的话。

    但我还来不及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就迅速站起身。

    「那，我们马上出发吧！」

    「──什么？等一下，我们需要时间做准备。诺多你应该也是吧？」

    有一瞬间愣住的艾莉丝小姐这么一问，诺多先生就自豪地勾起其中一边嘴角。

    「呵。研究学家会随身携带足够的储备粮食，方便随时随地开始做研究！……啊，不过，这次应该要准备帐篷？而且──我应该不能跟你们睡同一个帐篷。」

    诺多先生看凯特小姐摇摇头之后，将视线转移到我身上。

    「上一次我找的是男护卫，才可以跟他们睡同个帐篷……珊乐莎，既然你是开炼金术店的，那应该有卖帐篷吧？」

    「嗯，我这里有卖飘浮帐篷。只是我要接到订单才会开始做，会需要等一段时间。如果你愿意额外付急件的费用，也可以早点交货。」

    做帐篷最耗时的是缝皮革的工程。

    这部分我现在都交给村子里的阿姨们帮忙，是比我自己一个人制作快上很多，可是还是很难在几天内做好。因为阿姨们也有自己既有的工作安排，我自己也没时间整天只顾着一针一针缝帐篷的皮革。

    不过，我有个好东西可以一次解决这些问题！

    那就是皮革专用的强力胶「黏革灵」！

    ……嗯，这名字很奇怪吧。但是它的效果非常惊人。

    只要在皮革上面抹一点点，再跟其他皮革贴在一起等它干掉，就会彻底融合成一张皮革。不只是单纯接合起来，而是真的合为一体。

    完全不会有接合的缝隙，也不会脱落。

    黏得够工整，就可以让它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好几张皮革融合起来的，所以连形状复杂的皮革制品都能做到看不出任何接缝。

    唯一的缺点，应该就是它的价格了吧？

    要是把黏革灵用在便宜的日用品上，光是它的成本就会让价格翻好几倍。

    用在像飘浮帐篷这种原本就很贵，还要花很多时间缝皮革的商品就会相对只占一部分成本，却也绝对不算便宜。

    至少这个村子的采集家一定会选择手工缝制的价格。

    「用最快速度做一个人用的帐篷要多少钱？──好，没问题。几天会做好？」

    我给出一个不知道诺多先生买不买得起的价格，而他也爽快答应用这个价格买下帐篷。

    我一边惊讶他竟然买得起，一边在脑袋里整理自己的活动日程。

    如果把其他工作都先摆一边，只专心做帐篷，是可以在三天之内做好……

    「应该……五天吧。你可以再考虑看看。」

    我考虑到需要做其他事情，多加了两天。诺多先生依然迅速表示同意。

    「等五天应该没问题。我是很想早点去调查，但我愿意等。」

    「可以吗？」

    「嗯。其实我是第一次来大树海。我会在该带的东西都准备好之前，先到这个村子附近逛逛。搞不好逛着逛着就找到下一个研究主题了！」

    真不愧是研究学家，连闲着没事做的时间都能这样利用。

    这很可能就是他能成功的秘诀，可是应该也会带给周遭人不少困扰。

    「那，我平常都会待在旅店里面，有什么事直接来找我就好。啊，我是住新建的旅店。那间旅店满不错的。在这个村子里有那么好的旅店，反而很突兀呢。」

    我们听到诺多先生直截了当地说出很失礼的一段话，都不禁露出了苦笑。

    「哈哈哈……因为那里才刚盖好而已。」

    「你现在才来这里是好事。没多久之前旅店可是挤得跟地狱一样。」

    「不然就得忍着点，露宿街头了。」

    「我可不想露宿街头。我是不怕为了研究吃苦，但待在聚落里面的时候，还是会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

    冰牙蝙蝠牙齿带来的泡沫经济破裂之后，待在这个村子里的采集家也变少了。

    不过，离开村子的采集家意外不多，导致新盖的旅店依然很多人去住，所以狄拉露女士还新盖旅店的钱也还得很顺利。

    安德烈先生说是「这里本来就很适合当采集家活动的据点，再加上现在很多人知道这里有间值得信赖的炼金术店」。

    意思是能有稳定收入，也有舒适的居住环境，大家会选择留在村子里也不奇怪，是吗？

    问题在于这个村子里的娱乐很少，只是我也提供不了解决方法。

    毕竟也没办法在这里盖一个娱乐区，就请大家适时去南斯托拉格玩一玩喽。

    尤其村子里有娱乐区的话，也会给还没成年的萝蕾雅不好的影响，对吧？

    ◇　◇　◇

    「我们接下了这次的护卫工作，不过……应该不会有问题吧？店长小姐。」

    「嗯，我觉得不会有问题──应该说，一般是不会有问题。」

    艾莉丝小姐她们好像从来没接过担任护卫的工作。

    这也难怪，因为几乎不会有人雇用采集家当护卫。

    一般道路上的护送不需要非找采集家不可，真要雇的话，也只有需要进去大树海这种只有采集家能进去的地方才会雇。

    而一般人不可能需要进去大树海。

    这么说来，我记得炼金术师培育学校当时实习课派来的护卫就是采集家，可是也只有活动范围在王都附近的极少数采集家有机会接到这种工作。

    「『一般』不会有问题？珊乐莎小姐，这份工作有什么问题吗？」

    「对方可是研究学家（怪人）耶，还是要多提防一点。」

    假如只是想要雇用护送他穿过森林的护卫，倒还不需要担心。

    假如是有钱人闲着想亲眼看看火蜥蜴的栖息地，是会有点担心，但还算好的。因为那样的人就算会偶尔耍点任性，也还是会以安全为第一考量。

    可是对方是研究学家。这种人很可能会为了完成自己的研究，不惜把安全放在第二顺位。

    而且行动模式有时候会比外行人更难预测。

    「研究学家（怪人）……炼金术师就某方面来说，不也是同类吗？」

    「所以我才更清楚这种人的危险性。我们很难预测研究学家会为了研究做出什么怪事。」

    若只是单纯去一趟火蜥蜴栖息地就回来，其实没什么危险性。

    但一加上研究学家这个变数，就很难说了。

    危险性一定会变高。就像萝蕾雅看到甜点一定会冲过来抢着吃一样，是百分之百会发生的事情。

    「那意思就是也没有很危险喽？」

    「「那样的确是满危险的。」」

    「嗯。尤其他是真的有借着研究成果领到奖金，反而很可疑。假如他做的事情跟一般人没两样，论文根本不可能通过审查。」

    「我……我不

    是贪吃鬼……」

    艾莉丝小姐不顾萝蕾雅正在不断挥舞双手表示抗议，直接说：

    「我们是不是应该拒绝他比较好？」

    「不，我真的觉得危险的话，就会制止你们了。我是不保证绝对不会有危险，但我会准备一些用来以防万一的措施，到时候说不定真的遇到危险，也能顺利度过难关。」

    「以防万一的措施？难道店长小姐也要一起来吗？」

    「这就不可能了。我还要顾我的店。」

    我举手挡住凯特小姐满怀期待的视线，否定她的提问。

    如果这次情况跟上次类似，我还有可能插手帮忙，可是艾莉丝小姐她们也是采集家。

    我希望她们多少可以靠自己克服困难，不能总是依赖我。

    「不过，我会提供一些炼金术师独有的工具给你们。」

    「喔喔！难不成是什么很厉害的炼器吗？」

    艾莉丝小姐将身子向前倾，激动追问。我用食指抵着嘴唇稍稍思考过后，才点了点头。

    「它比较特别一点，但要说是炼器也没错。你们知道什么是炼金生物吗？」

    「嗯，我们听过名字。详情就不知道了。」

    「我是第一次听说。珊乐莎小姐，炼金生物是什么？」

    「它有好几种类型，我这次要做的──简单来说，应该是像使魔一样吧？我的感官可以在一定限制下跟炼金生物同步，就算待在店里，也可以知道你们那边的情况。」

    「这么神奇？那是不是也需要像共音箱那样的炼器……？」

    「虽然共音箱看起来很难用──可是只是要对话的话，其实共音箱会更方便。」

    其实单纯就是以消耗相同魔力来说，共音箱传递声音的范围，会比跟炼金生物同步感官的范围大非常多。

    连一般认为很耗魔力很难用的共音箱，都会显得比较好用。

    再加上炼金生物需要制作者定期直接供应魔力，才不会坏掉。

    虽然有方法延后需要供应魔力的时间，可是它的运用成本非常高，很难一直把它留在远方。基本上只会让它在炼金术师身边活动。

    「而且制作炼金生物的工程也很麻烦。」

    帐篷请萝蕾雅她们帮忙，再用上黏革灵的话……应该一天可以做好？加上中间要等黏革灵干掉的时间，差不多是三天。

    我有足够时间再多做炼金生物。

    「还有，除了炼金生物之外，我还会再做一组叫『共鸣石』的东西。」

    共鸣石这种炼器是两颗一组的石头，打碎其中一颗，另外一颗也会跟着碎掉，发出声音。

    它只能用一次，也不能像共音箱那样跟另一端对话，但是没有魔力的人也能用，效力范围也非常广。

    「共鸣」范围的大小得看制作者的功力跟灌多少魔力进去，如果只是从这里到火蜥蜴栖息地的距离，我做的共鸣石应该就够用了。

    「所以，万一真的出事，我们直接打碎那颗石头就好了吗？」

    「对。我会用炼金生物确认你们的状况。只是帮不帮得了你们，就得看情形了。」

    「我想也是……店长阁下，要是到时候你真的帮不了我们，你也不用放在心上。能帮我们转达遗言给爸爸他们就够了。」

    萝蕾雅一听到这句话就迅速站起身，她的动作让椅子也发出了碰撞声响。

    「咦？你……你们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吗？」

    「萝蕾雅，我们不是一定会出事，别担心。我其实从离开家，出来当采集家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没有忘记自己随时可能意外丧命。而且我现在还能活着待在这里，也只不过是因为当初幸运遇到店长阁下相助。」

    艾莉丝小姐把手放上嘴唇颤抖的萝蕾雅肩膀，要她慢慢坐回椅子上。凯特小姐也温柔抚摸着她的背。

    「是啊。要不是有店长小姐在，艾莉丝那时候早就没命了。再说，我们当初离家就先跟家人告别过了，没有留遗言给他们也无所谓。」

    「嗯。顶多是能留几句话给他们也不错而已。」

    「这……这样太悲伤了……」

    萝蕾雅或许是重新感受到采集家这个职业的危险性，变得面色铁青。凯特小姐看她这样，就笑着耸了耸肩，想改变气氛。

    「只是我们后来又回家好几次，其实也是有点小尴尬啦。又不能每次都痛哭流涕地上演离别戏码。」

    「嗯。毕竟我们都讲过遗言了，还是会像没事人一样说着『我回来了～』走进家门。」

    不知道萝蕾雅是不是想像了她们说的场面，表情稍微没有那么紧张了。

    「你用不着这么担心，她们应该不容易遇到危险。我会想准备炼金生物，也只是要以防万一。而且上一次去打倒火蜥蜴还比这次危险多了……」

    「或许是比较没有那么危险没错……可是，上次是因为有珊乐莎小姐在，才没有很担心。毕竟你连那么大只的地狱焰灰熊都能轻松打倒。」

    喔，原来如此。

    大概是因为萝蕾雅没有亲眼看过火蜥蜴，才会对它的危险性没有概念。

    「店长阁下打倒过很多强敌，也难怪萝蕾雅会不怎么担心。」

    「我觉得不能拿火蜥蜴跟地狱焰灰熊来比……」

    「这两种魔物在一般人眼中都很强。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唔唔唔……这样啊。嗯，好吧。」

    这个话题聊太久也只会让萝蕾雅很不安，还是回到正题吧。

    「你们万一真的需要求助，直接打碎共鸣石就好。说不定我到时候没办法亲自出手帮忙，但至少可以提供建议。」

    「不用炼金生物定期确认状况，是因为魔力的问题吗？」

    「嗯。距离这么远，要跟炼金生物同步的难度会很高。而且我平常工作也会用到魔力。」

    我还没做过炼金生物，只有听说光是距离好几百公尺，消耗的魔力量就会变得非常夸张。

    我打算透过限制同步的感官来节省魔力，可是应该还是很难频繁确认她们的现况。

    「不过，如果我连炼金生物都做不出来，刚才说的就都是纸上谈兵了。其实本来要花很大一笔钱，幸好我可以凑出足够材料来用，就趁这次机会来试试看吧。」

    只有蕴含强大魔力的材料是真正一定要用到，又不能用其他东西代替。

    而我可以用的材料是火蜥蜴的鳞片跟狂袭状态的地狱焰灰熊眼球。

    虽然属性会比较偏向「火」，但反正可以用冰牙蝙蝠的牙齿来调整，再加上火属性比较适合她们要去的地方，多少偏火也无妨。

    把这些超昂贵材料留下来的我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有点特别的是它需要用到头发。需要用到我跟另一个人的……」

    顺带一提，血液也可以用清纯少女不太容易弄到的「男性的某种东西」来代替。

    尤其后者会让炼制难度大幅降低。

    可是弄到它的难度非常高。

    反正血液跟头发差不了多少，我不会考虑用那个「某种东西」。毕竟我可是清纯的少女。

    「珊乐莎小姐，用我的也可以吗？我不介意剪掉一点点。」

    「谢谢你。我只要几根头发就够了，你拿梳头发的时候掉的几根给我也可以。」

    「好──不过，这就表示那个生物会是用我跟珊乐莎小姐的头发做出来的吧？感觉好像我们两个的小孩一样。」

    萝蕾雅用有点淘气的笑容这么一说，艾莉丝小姐就吊起眉梢，把她长着一头光亮秀发的头靠了过来。

    「什么？那可不行。店长阁下，我可以提供自己的头发！来吧！」

    「艾莉丝……你用不着拘泥这种小事吧。」

    「不，凯特，有些大事的起因就是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时时刻刻都不能大意。」

    「你说大意也太夸张了……萝蕾雅又不会是你的竞争对手。对吧？」

    「对啊……应该吧？」

    艾莉丝小姐看萝蕾雅的肯定带着些许不确定，立刻睁大双眼说：

    「你看！太危险了，凯特！我要坚守正室的位子，才不会害洛采家吃亏！」

    「咦！萝蕾雅你该不会真的对店长小姐有意思吧？」

    萝蕾雅在两人的锐利视线下摇头否认。

    「啊，没有，我不是想跟珊乐莎小姐结婚，只是如果她结婚之后把店收掉，会影响到我的工作。」

    「喔，说得也是。毕竟能不能在炼金术师的店里工作，会影响到你的人生。」

    「原来如此，你比较困扰工作的问题啊。也对，你的薪水跟一般人差很多，尤其又是在这种小村子里面。不过别担心，萝蕾雅，我的陪臣很优秀。店长阁下不用处理领主事务也没关系。」

    「嗯，是啊。店长小姐继续开炼金术店，对大家的好处还比当领主多。」

    「这样啊。那看来我也不需要担心我的将来了。」

    「嗯。等你变成店长阁下的配偶之一，就更不需要担心了。」

    艾莉丝小姐微笑着把手放到松了口气的萝蕾雅肩膀上。

    ……奇怪？前几天聊到结婚的时

    候，不是已经在萝蕾雅的努力之下先被搁置了吗？

    感觉我不出手干涉的话，萝蕾雅防波堤就要溃堤了耶。

    总觉得好像需要尽快修补防波堤耶。

    「那……那个！头发用我跟萝蕾雅的就好了，没问题吧？」

    「嗯？喔，对，刚刚是在讲要用到的头发嘛。对了，为什么会需要用到头发？」

    「这个嘛。炼金生物平常活动的时候会有自我意识，据说头发会影响它活动时的个性跟行动模式。」

    用活泼的人的头发，就会做出个性活泼的炼金生物；如果用的是很安静又比较消极的人的头发，就会一样安静又消极。

    有一说是连外表也会受到用上的头发影响，但是基本外观会依据施术者的想像来决定，而且我要做的不是人型炼金生物，照理说几乎不会有影响。

    「──假如同时加进很多人的头发呢？」

    「应该会变成很普通的个性。虽然说是变得没特色也没错，只是也同时变得不会有太过强烈的性格特征，说不定反而比较让人放心。」

    「那就用我们所有人的头发吧。只用艾莉丝的头发万一做出很鲁莽的炼金生物，也只会帮倒忙。」

    「你讲得太狠了吧！我……我有很鲁莽吗？」

    「你明明是骑士爵家族的继承人，却想要当可能会有生命危险的采集家，这样还不够鲁莽吗？」

    「唔！」

    凯特小姐微笑说出的这番话，让艾莉丝小姐哑口无言。

    不过，凯特小姐说得有道理。就算只是小贵族，一般也不会允许继承人出外从事危险的工作。也就是说，她的确称得上鲁莽。

    允许她做危险工作的厄德巴特先生其实也是半斤八两。

    「哈哈哈……那就麻烦你们三个提供头发了。再来就只需要豆子、一点点盐巴跟生锈的钉子这些比较好弄到的东西，很快就可以开始做了。」

    「豆子？盐巴？这……要用到的材料还真奇怪。有点像要煮菜一样。」

    「唔～炼金术跟煮菜其实意外的很像喔。我平常用的植物叶子跟矿石碎片也跟调味料差不多。」

    她们大概是觉得豆子跟盐巴会给人出现在厨房里的印象，才会这么想，而炼金术的材料也的确有不少是可以食用的。

    应该说，用来治疗疾病跟伤口的炼药大多可以当内服药，不会加不能吃的材料进去。只是好不好吃又是另一个问题了。

    「而且之前要你们采的腐果蜂蜂蜜也是这样，它可以当作炼金术材料，也可以在去掉毒素之后拿来食用。」

    「「唔！」」

    我不禁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或许是让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想起了当时的糗态，同时皱起了眉头。

    这么说来，那些蜂蜜我收购下来之后，到现在都还放在仓库里。

    因为那种蜂蜜很好吃，炼金术方面的用途也很多，一直觉得卖掉它很可惜。

    「店……店长阁下，可以麻烦你不要想起那个蜂蜜吗……我还没出嫁。」

    「哎呀，不要想起这种蜂蜜比较好吗？可是它很好吃耶。」

    这种蜂蜜不会腐坏，要我一阵子不想到它也没关系，只是我也不能真的永远不想起它的存在。留一些拿来当炼制材料，其他的看要卖掉，还是我们自己吃……

    卖掉是有点可惜，可是会让艾莉丝小姐她们心情很复杂的话，或许还是不要留着给大家吃，直接卖掉比较好？

    「我自己是想吃一半看看啦……」

    「店……店长阁下这么一说……我也开始烦恼该不该吃吃看了。」

    「那个蜂蜜真的很好吃──只是吃完以后简直像置身地狱。」

    凯特小姐似乎是想起了蜂蜜的味道，神情显得很陶醉，却又马上变得一脸凝重。

    「我就不吃了……珊乐莎小姐，那种蜂蜜是真的很贵吗？」

    「是啊。它比一般蜂蜜贵上很多。因为它不只可以吃，还可以当炼金术的材料。」

    以前的我连一般蜂蜜都会觉得是高级货，就像是高不可攀的花朵。

    ……不过，师父叫我过去她那里吃饭的时候，也会看到蜂蜜料理。

    这也是为什么我会知道蜂蜜吃起来是什么味道。

    「以前玛莉亚小姐曾用腐果蜂的蜂蜡跟蜂蜜做一种叫做卡纳蕾的点心，那个真的好好吃。表面很酥脆，里面则是有种很浓醇的甜味……」

    「（吞口水……）真的有那么好吃吗？」

    「嗯。其实一般蜂蜜就很好吃了，可是加了含有一点点酒精的腐果蜂蜂蜜，就会变得特别好吃。」

    老实说，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吃到那么好吃的点心。

    大概是因为玛莉亚小姐的手艺非凡，再加上又用了腐果蜂蜂蜜吧。

    不过，也本来就不可能不好吃。尤其蜂蜜不便宜，那个卡纳蕾一定是超高级的点心。

    以我现在的经济能力是可能考虑买来吃，但是当初的我绝对不可能愿意买那么贵的东西。

    而现在我正好有那种好吃的蜂蜜……不知道玛莉亚小姐给我的书里有没有收录那道食谱？

    「我……我想吃吃看！」

    「可是，这种蜂蜜会让艾莉丝小姐她们心情很复杂──」

    「呃～店长阁下。」

    「怎么了吗？艾莉丝小姐。」

    「我认为我们有办法克服那段痛苦的回忆。对吧？凯特。」

    「嗯，是啊。不如说，我们应该用美好的回忆盖过当时的痛苦。所以我们想挑战看看，可以吗？」

    简单来说，就是你们也想吃卡纳蕾吧。

    看表情就知道她们两个在想什么了，可是她们又立刻垂下眉角，似乎是觉得过意不去。

    「啊，如果太花钱不方便做来吃，就算了……」

    「不会不会，你们不用担心钱的问题。反正我现在有闲钱可以奢侈一下。」

    多少吃得豪华一点来犒赏先前的一番努力，应该也不至于影响生活。

    「呵呵。好。那么，我就留一半起来给大家吃吧。」

    看她们三个听到我这么一说，表情就瞬间充满期待的模样，让我不禁又轻轻笑了出声。

    ◇　◇　◇

    「好了。先从炼金生物开始做。」

    我决定好大致上的方向之后，便立刻着手准备制造需要的东西。

    这次要做的东西当中制作时间最长的，非炼金生物莫属。

    共鸣石跟飘浮帐篷还可以靠赶工快速做完，然而炼金生物一定要花一段时间培养，没有任何快速完工的方法。

    「这次做的尺寸应该三天就能做好了，可是……」

    我是第一次做炼金生物，其实有点担心。

    万一失败了，造成的伤害会非常可观──主要是对我的钱包的伤害。

    「应该乖乖照步骤做，就不会失败了吧？」

    我再次仔细看过《炼金术大全》里的制作步骤，开始准备炼金炉。

    这次用的炼金炉尺寸跟单手拿得动的锅子差不多大。我把火蜥蜴的鳞片、地狱焰灰熊的眼珠，还有好几根比较大的冰牙蝙蝠牙齿放进炉里，再加进少许的魔晶石跟水。

    一边持续灌注魔力，一边搅拌了几分钟之后，原本在里面发出碰撞声响的坚硬材料就逐渐失去原形，变成红色的黏稠液体。

    「目前为止都很顺利。再加进其他材料……」

    我加了不少放在工坊柜子里面的材料进去。等搅拌到这些材料都融化成液体，再放入从厨房拿来的豆子、盐巴跟从生锈钉子上刮下来的碎屑。

    「然后一直煮到看不到它们的原形。」

    现在这一锅液体看起来还只像是用很艺术的方式煮坏掉的豆子浓汤。

    不过，我用的是炼金炉。有点耐心继续搅拌下去，豆子也很快就融化了，而原本混浊的红色液体也渐渐变得透明。

    「等全部消失了再移到培养槽里面，用井水稀释。」

    高三十公分的圆筒型玻璃培养槽装满了淡粉红色的液体。

    「接着再放进我跟她们三个的头发。」

    手一放开，头发就在飘进液体里的瞬间融化殆尽。

    这种液体明显有危险性吧？

    我当然有戴手套，但还是有点怕。

    「盖上盖子避免它溢出来，最后再全神贯注地灌输魔力进去！」

    我用手摸着培养槽的侧面，把剩下的魔力灌进去。

    听说这时候灌注愈多魔力，做出来的炼金生物品质就愈好。

    我的魔力在制作过程中有消耗掉一些，所以不是全满，不过这就是我多到不行的魔力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不断注入魔力一段时间之后，液体开始散发淡淡光芒，照亮了我的脸。

    虽然加入的魔力愈多愈好，但用上的材料会影响它能不能承受这些魔力，也听说可以靠光的亮度来判断是否接近承受的极限。

    简单来说，如果注入魔力也没有变得更亮，就是已经到达上限了。

    再继续注入魔力也只是白费力气──可是……

    它愈来愈亮了耶！

    这真的不会出事吗？它已经亮到

    我没办法直视了耶！

    「唔唔～真不愧是从火蜥蜴跟狂袭状态的地狱焰灰熊身上剥下来的材料，容量太夸张了吧！」

    不会浪费魔力是满让人高兴的，可是又好像有点心情复杂。

    光芒强到我闭着眼睛都觉得刺眼。这样根本没办法判断是不是到上限了。

    「既然这样，能灌多少魔力就灌多少吧。」

    魔力消耗掉还可以恢复，但炼金生物无法重新做过。我低着头，紧闭双眼，一边强忍着依然刺眼无比的强光，一边挤出自己剩下的魔力。

    「……撑──不住了！」

    努力撑到最后的我当场跌坐在地。

    我微微睁开眼睛，看见培养槽发出的亮光照亮了整个房间，随后渐渐变弱，不久便只剩下淡粉红色的光芒。

    「成功……了吗？」

    我继续坐在地上观察培养槽，只看见里面空无一物，顶多偶尔出现浮上水面的小泡泡。

    虽然它没有出现水变混浊或光芒消失这种书上提到的失败案例特征，却也不足以让我肯定自己炼制成功。

    「……好吧，也只能继续观察看看了。」

    再来应该只要偶尔注入魔力，就可以在三天后做好炼金生物。

    反过来说，要是三天后没有成功做出来，就确定是做失败了。

    等于是我用掉的昂贵材料全部白费，失去第一种帮艾莉丝小姐她们应对突发状况的对策。

    ──不对，或许该说是全部泡汤？毕竟它现在就是一桶水而已。

    「第二种对策……等明天再来。今天已经没办法再做什么了……」

    我直接往后躺到地上。

    现在是不至于累到像对付火蜥蜴那时候一样会昏过去，然而也几乎用掉了所有魔力，老实说，光是坐着都很吃力。

    其实地板有点冰，不过我想等到魔力恢复一点以后再离开。

    我在地上休息几十分钟以后──

    「珊乐莎小姐，晚餐煮好了喔。」

    我听见「叩叩」的敲门声，还有萝蕾雅的声音。

    「谢谢～抱歉，你们先吃吧。我现在动不了。」

    虽然已经比刚才好一点了，可是还是没什么力气动。

    听到我这么回答的萝蕾雅有点焦急地说：

    「不能动……？珊乐莎小姐，我可以开门吗？」

    「可以啊～」

    「打扰了！……呃。」

    「…………」

    萝蕾雅一进到工坊就跟仰躺在地上的我四目相交，同时陷入沉默。

    但是她很快就回过神来，蹲着摸起我的额头。

    「珊乐莎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只是用掉太多魔力而已，不是生病，很快就可以走动了。」

    「那就好。你不要太逞强喔──这个在发光的是什么东西？」

    「那个液体之后会变成炼金生物。前提是有做成功。」

    散发着淡淡光芒的培养槽相当醒目。萝蕾雅站起来盯着她注意到的培养槽看，疑惑地微微歪着头问：

    「……可是这里面看起来什么都没有啊？」

    「因为才刚开始做。至少要过一天才看得出变化。」

    「这样啊……珊乐莎小姐不冷吗？」

    「是有点冷。毕竟已经是冬天了。感觉季节变得真快。」

    我来这个村子的时候还是春天，时间过得好快。

    （插图009）

    「现在不是顾着感慨的时候吧。这样会感冒喔。我扶你的话走得动吗？」

    「嗯，应该勉强可以。」

    「那我们走吧。万一着凉了，对身体也不太好。」

    「谢谢。又给你添麻烦了。」

    我握起萝蕾雅伸向我的手，在她的帮助下站起来。

    餐厅桌上摆着几道看起来很好吃的料理。

    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也已经坐在餐桌前，只等我就坐。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不，多等一下没有关系……店长阁下怎么了吗？」

    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看到我要萝蕾雅搀扶才能走路，本来还打算站起来，但我制止她们，用半跌坐的方式坐到椅子上。

    「呼，谢谢你，萝蕾雅。」

    「没关系，这不算什么。」

    萝蕾雅露出微笑。等她坐到椅子上，凯特小姐才开口问：

    「所以，店长小姐怎么了吗？应该不是身体不舒服吧？」

    「不是。我只是单纯把魔力耗光了。」

    「店长小姐居然会把魔力耗光？原来做炼金生物要这么大费周章。」

    「啊，没有，单纯做炼金生物的话，不需要耗掉这么多魔力……应该吧。只是书上写要尽可能多灌一点魔力进去比较好──」

    「所以你就把所有魔力都灌进去了？」

    「没错。」

    我接着「嗯」地一声点点头，她们三个的眼神马上变得有点傻眼。

    可是书上都写「多灌一点比较好」了，会想灌到极限也不奇怪吧？

    我想尝试这么做很合理吧？我怎么可能不会试试看？尤其我又是炼金术师！

    不如说，我没有弄到昏倒已经算很克制了吧？

    「……算了，反正珊乐莎小姐本来就是这样。」

    「是啊。炼金术的事情我们多说无益。」

    「的确。我们来吃饭吧。」

    她们三个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弃追究，开始吃饭。我其实也有点想反驳。

    不过，我故意不多说什么，吃起眼前的料理──啊，好好吃。萝蕾雅的厨艺果然厉害。

    「你们两个今天应该在做这趟远征的事前准备吧？」

    「是啊。只是帐篷要跟店长阁下借，我们能做的也不算多……」

    「你不用放在心上。反正我也没在用，我很愿意借给你们。」

    「你真的帮了我们大忙。虽然要跟你借是有点过意不去，可是体验过它睡起来有多舒适……就不会想用一般帐篷了。再来就只需要订一些要带去的干粮，我们也跟达尔纳先生订好了。」

    凯特小姐说完，萝蕾雅就微笑着说：

    「谢谢你们常常光顾我们家杂货店。」

    「我也很谢谢你们杂货店卖的东西都很便宜。我反而很担心你们会不会亏钱。」

    「的确会让人有点担心。萝蕾雅，你们家是不是几乎没赚钱？」

    以这个村子里的贩售量来看，达尔纳先生进货的价格大概跟南斯托拉格的零售价差不多。他们杂货店订的售价应该算非常低。

    我自己也是生意人，很快就能算出一般商品需要再加上输送费用、路上风险跟卖不出去的损失等成本，一定没有多少利润可赚。他们会不会哪天突然就倒店了……？

    「我们杂货店的确没赚多少钱。可是卖得太贵不只村民买不起，连采集家都可能会离开我们村子……」

    这好像也是对村子的一种贡献。

    不过，村长似乎也有考虑到这些（说不定是艾琳小姐考虑到的？），才会让达尔纳先生包办农作物买卖事宜，听说也是买卖农作物的利润让杂货店勉强经营得下去。

    「正因为村子规模小，才需要互相帮助……是吗？」

    「果然只靠自由竞争还是很难经营。」

    「而且炼金术师其实也多少有类似的现象。」

    像是就算没有利润，也要留些很少用到的炼药；或是有人带很容易卖不出去的材料来卖，也一样要收购。

    这么做才能支撑住采集家这个行业，也能应付突发的紧急状况。

    所以会忽视商业规则的商人真的很麻烦。

    因为最先受害的一定是没有能力应对的人。

    顺带一提，学校也会教学生这种商业规则。虽然不像炼器售价是半强制要大家遵守规则，可是不遵守这种规则会惹毛其他炼金术师，一般还是会乖乖遵守。

    据说以前只是「潜规则」，或是「要由师父亲自教徒弟才会知道」，后来是某个地位很高的人说「我不喜欢这样不明不白的。每个炼金术师都应该学到这个规则」。

    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是商业规则清清楚楚讲明白的确是好事。

    「不过，最近可以直接在村子里做干粮，采集家也变多了，好像负担有变小一点。这都要多亏有珊乐莎小姐在！」

    「这个喔。应该要说是我提供炼器，艾琳小姐让村子兴盛起来，还要多亏萝蕾雅付出努力吧？」

    我转头对看着我的萝蕾雅轻轻点了点头，同时回想起几个星期前发生的事情。

    ◇　◇　◇

    那一天，我一如往常地在炼金工坊里面工作。

    村长──不对，是代理村长……也不对，纯粹只是村长女儿的艾琳小姐（实质上的村长）前来拜访我，说有事情要跟我商量。

    艾琳小姐大概也有考虑到上门拜访的时间，她刚好在店里没有客人的时候过来，于是我们就坐在柜台前的桌子旁边，边喝茶边谈事情。

    「那么，艾琳小姐，你要跟我商量什么事情？是药草田的事情吗？」

    「不是。幸亏有你帮忙，

    药草田那里还满顺利的，谢谢你。」

    「那就好。可是我认为会种得很顺利，是因为他们夫妇俩够努力。要是我教得很仔细，他们却偷工减料，也是种不起来。」

    隔壁药草田的所有人是我，不过都是麦可先生他们夫妇俩在管理。

    不像炼金术师可以用魔法作弊，他们必须手工完成所有麻烦的工作。

    他们夫妇做事非常认真，不只家乡本来就在这里的麦可先生，连从小在城镇长大的伊兹女士都会天天来田里细心务农，没有偷懒。

    现在药草田是还没到收成阶段，不过，照这样看来几乎是百分之百可以有不错的收获量。真是太好了。

    「可是，如果不是药草的事情……该不会又出现什么麻烦事了？」

    「不，不是麻烦事……珊乐莎小姐知道杂货店有在卖的干粮吗？」

    「知道。我以前有一段时间也是吃他们卖的干粮果腹。」

    他们卖的干粮是干燥蔬菜跟肉干。虽然不算好吃，却有随便煮煮就能吃的优点。

    萝蕾雅开始来帮我煮饭之前，我有时候嫌麻烦都会煮干粮来吃。

    「那么，你知道那些都是从南斯托拉格进货的吗？」

    「这我倒是不知道，顶多曾经猜过可能是而已。因为我不曾在村子里看过有人在晾干食物。」

    这个村子规模不大。要是真的有人在晾干蔬菜，像我这种不常出门的人也应该多少会有印象。

    「其实每户人家都会晾干自己家要吃的干粮，只是拿来晾干的地方没有很显眼。像是后院，或是屋檐下之类的。」

    看来还是会自己做干粮……毕……毕竟我都是走主要道路嘛。

    我只看得到房子正面，看不到后院，也不能怪我没注意到吧？

    「以前会把我们村子当活动据点的采集家不多，还不会注意到干粮的利润，可是最近人变多了，不觉得这是赚钱的好机会吗？」

    「你的意思是可以增加村民们的现金收入吗？」

    「对！虽然珊乐莎小姐努力想出的计画已经让更多人能借着家庭代工赚钱了，但是我想再增加更多让大家赚到现金的方法。」

    这个村子的主要产业是农业。其中大部分是种植谷类，其他种类的农作物扣掉村民自己吃，或是能在餐厅吃到的部分，就只剩下一点点。

    剩下的那些会由达尔纳先生带到南斯托拉格去卖，却也还要考虑到保存期限、重量跟搬运的方便程度等因素，没办法全部带过去。

    「目前都会把剩下的蔬菜腌渍成酱菜来保存，可是大多人不喜欢那种酱菜──只有极少部分人喜欢。珊乐莎小姐知道那种酱菜吗？」

    「……我曾经听说过。」

    记得是我来这个村子的第一天听到的。

    印象中狄拉露女士跟耶尔兹女士聊天的时候有提到。

    也不知道该不该庆幸我到现在都没机会吃到那种酱菜，但既然只有少数人喜欢，应该就不算好的干粮了。

    只是这一带的粮食环境也没有丰富到可以抱怨这种保存食物的方法不好。

    「多一些好吃的干粮可以吃，采集家应该也会很高兴。」

    「对吧？那样可以不用浪费蔬菜，冬天也能吃得好一点。如果大家喜欢，我还想请农民们多种点蔬菜，增加村子里的现金收入。要是可以靠干粮赚到现金，我们以后就可以看市价再决定要不要买卖谷物了！」

    「原……原来如此……」

    看来每个农村都有一样的烦恼。

    洛采家的情况是由领主承担农作物买卖市价的问题，可是这里的领主只接受用现金缴税──换句话说，就是把买卖市价的风险推给村民承担。

    不过，假如村民们有足够现金缴税，就是另一回事了。

    而那样当然会需要新盖可以储藏谷物的仓库。看艾琳小姐很努力想在有能力实现的范围内让大家过得更好，就忍不住由衷佩服她果然是实质上的村长。

    「我觉得这个想法不错。如果村子里就可以生产干燥蔬菜，不只可以减少现金外流，也可以增加流入村子里的现金。的确是一石二鸟的好方法。」

    我也不太清楚干燥蔬菜怎么做，应该只要切好拿去晾干就好。

    虽然是不至于变成这个村子的特产，但反过来说，就是不会跟其他干粮有太大差别。

    讲得极端一点的话，哪天村子里唯一有卖干粮的达尔纳先生决定只卖村子里生产的干粮，采集家也一样只能跟他买。

    除非干粮品质太差或是价格太高，不然采集家应该都能忍耐吃起来的味道不太一样。毕竟这里离南斯托拉格太远了。

    「……可是，做干粮应该不需要找我吧？」

    「是啊，但我当然不会只是想来问怎么做干燥蔬菜，就浪费炼金术师的宝贵时间。」

    「哈哈哈……你就算真的问了，我也只能给出很普通的答案。」

    艾琳小姐用开玩笑的语气笑道，我则是用一道干笑回应她。

    要问跟料理有关的事情，问萝蕾雅一定比较好。

    尤其我是在商人家庭里面长大的。即使曾经看过干粮，也不会在家里自己做，只知道一些比较普遍的相关知识，以及学校特地教过的事情。

    附近的农家小孩搞不好还比我更了解。

    「我想问有没有可以制造干燥蔬菜……不对，我就统称成干粮吧，有没有可以制造干粮的炼器呢？」

    「我就知道你问的会跟炼金术有关～不过，我想想喔──请你先等我一下。」

    我跑去拿厚重的《炼金术大全》，放在桌上翻阅。

    书上有照炼器的种类分类，其实不需要翻过每一页，可是有时候自己想找的东西不一定会在自己认为的分类里面，有点麻烦。

    例如制造干燥蔬菜的炼器可能会以为被分类在食品相关，结果却是被分在农业相关里面；又或者是因为有干燥功能，就被分类在工业相关之类的……真的不能太大意。

    不过，假如它的名字很简单明瞭，倒还算好找。

    因为随便翻翻就会注意到。

    要是它的名字有点奇怪，我就必须看到每个名字很奇怪的炼器都要停下来看说明，有点耗时间。

    那些莫名喜欢彰显自己取名特色的炼金术师真的很让人伤脑筋。要显得自己很特别，就靠炼器的功能来吸引目光啊──

    「啊！找到了。就是这个。」

    它的名字叫做「干燥食品制造机」。

    名字没有任何特色，可是对大多数人来说很方便。

    太好了，这个炼器是出自有常识的人之手。这种有实用性的炼器不需要取那种自认为好听的名字。

    假如它实际上的功能跟名字不一样，就是个天大的陷阱了……嗯，幸好功能跟名字一样。

    「艾琳小姐，可以制造干粮的炼器长这样……」

    艾琳小姐看着我递出的《炼金术大全》，皱起眉头说：

    「……那个，我什么都看不到耶？」

    「啊，也对。不是炼金术师看不到内容。」

    之前从来没有人会来询问有没有特定功能的炼器可以订做，完全忘了一般人看不到。

    我都特地做牌子说可以订做了，也还是一样乏人问津。

    艾琳小姐是第一个找我客制特殊炼器的客人。我要鼓起干劲完成这份订单才行。

    「这个炼器可以制造干燥食品，除了干燥蔬菜以外，也可以用来做肉干。可是上面写说『干燥肉品之前需要经过事前处理』。」

    「我知道要做什么处理。我们村子里做肉干的时候，也会先去油再用盐腌渍。只是我们这里的肉品很少会多到需要另外储藏，其实也没什么经验。」

    「啊，那要不要拿掉这个功能？这样也会比较便宜。」

    前阵子村子里剩下很多地狱焰灰熊的肉，可是那是特例。

    这个村子的猎人只有贾斯帕先生一个人，正常状况下不会有多到可以储存起来的肉品。

    「没关系，我们以前是没多少机会储存肉品，但最近偶尔会有采集家猎一些肉回来。我们把那些肉买回来加工，也能让村民多一种工作机会。」

    「等加工完再卖给采集家对吧？再来就是……它还写说不只可以干燥生蔬菜，也可以干燥一般的料理。好像不是每一种料理都可以。」

    「料理吗？我想顺便问问是什么样的料理可以干燥……？」

    「上面没有写得很清楚，但是面包跟汤应该可以干燥。只是水分比较多的料理干燥起来比较费力。」

    比较费力的意思就是要耗比较多燃料。魔力比较多的人可以消耗自己的魔力来运转；没有魔力，或是魔力不够多的人，就要用到碎魔晶石。

    干干的面包跟富含水分的汤。想也知道哪一种比较难干燥。

    而且耗这么多成本干燥水分很多的料理，也不一定值得──这应该就不是我该担心的事情了。

    「汤也可以吗？真不愧是炼器，一般一定会认为汤品没办法做成干粮。」

    「我也没办法解释……我没办法提供料理方面的建议，这部分就请你找比较会煮饭

    的狄拉露女士或萝蕾雅商量了。」

    我看向萝蕾雅，推荐艾琳小姐需要建议可以找她。默默吃着点心喝茶的萝蕾雅忽然愣得眨了眨眼，疑惑地指着自己说：

    「……咦？我吗？」

    「嗯。萝蕾雅煮的饭很好吃，我觉得你要站在提供建议的立场也不是问题。」

    「谢……谢谢你这么抬举我……」

    萝蕾雅的厨艺似乎是跟她的妈妈玛丽女士学的，而最近她一直都是参考玛莉亚小姐送的食谱在煮饭。

    所以先不论她的厨艺厉不厉害，至少她对料理的知识要说已经比玛丽女士丰富，也不为过……应该吧？

    「原来如此。你的意思是村民常常每天都是煮一样的菜色，搞不好不会煮适合用这种炼器的料理吧？萝蕾雅，方便麻烦你帮这个忙吗？」

    「没……没问题！我会尽全力帮忙！」

    艾琳小姐低头请萝蕾雅协助，萝蕾雅也挺直了背脊，有点紧张地回覆这份请求。

    萝蕾雅这副模样让我不禁会心一笑，同时，我也再次看向书上的内容。

    「再来就只剩做好这种炼器了，可是我没有适合的火属性材料……奇怪？」

    我看到书上写的制造方法，先是用手指揉了揉眉间，才重新再看过一遍。

    ──嗯，不可能会写错。这可是用正规途径买的书。

    「需要的火属性材料这么少？需要的反而是风属性……跟不知道为什么会用到的冰属性比较多……？」

    冰属性材料还有很多冰牙蝙蝠牙齿可以用。明明夏天都要结束了，却还剩下不少。

    我本来预料大概一直到明年夏天都会留在仓库里，看来可以趁这次机会消耗掉很多。

    其实火属性有火蜥蜴材料可以用，可是用火蜥蜴的材料会贵到艾琳小姐负担不起，完全不考虑……应该用之前捡到的火焰石就够了。

    「虽然还要多准备风属性的材料，不过价格会比原本估算的还低。」

    「真的吗？太好了。」

    「只是价格还是不算便宜……没问题吗？我觉得这个村子的农家要买得起它有点困难。」

    「没问题！我会自费买下来。之后再规定大家每次用都要付使用费。」

    艾琳小姐语气很肯定而且高兴地说道，萝蕾雅也点点头，说：

    「……对耶。现在大家有钱付使用费了。」

    「是啊。如果村子里跟以前一样没什么现金，我还会犹豫该不该加速消耗现金，但现在大家连税金都付得起了。万一突然需要大量用钱，也可以跟每户人家征收现金来应急！」

    村长的工作就是征收税金。以前的税金来源是透过收集村子里的农作物给达尔纳先生带去换成现金，假如还是不够，似乎就会先跟旅店的达多利先生等少数拥有现金的村民借钱。

    不过，现在采集家变多了，以前没人租借的空屋也是大客满。

    那些租借用的空屋是所有村民的共同财产。租出去的利润会平分给村民，所以只要不乱花钱，每户人家都会拥有一定程度的现金。

    「好。那我就接下这份订单了。只是我需要一点时间收集材料……」

    「不用太急没关系。毕竟我们这里是乡下地方，与其省时间，不如省成本会更好……可以吗？」

    「呵呵呵！好。我会尽可能压低价钱。」

    艾琳小姐闭起一边眼睛，双手合十地拜托我压低成本，而我也笑着答应了她的请求。

    ◇　◇　◇

    「要弄到那些风属性材料真的很折腾人……」

    「真的很谢谢你们那时候帮忙弄材料回来。」

    艾莉丝小姐仰望着远方，我也因为想起她们先前提到一路上有多辛苦，低头感谢她们的努力。

    「不，当初是我们自愿去这一趟的。店长阁下不需要放在心上。」

    「对啊。是艾莉丝自己不顾店长小姐的制止，坚持要帮忙……」

    我知道南斯托拉格附近可以弄到风属性的材料，但我本来想直接用买的。因为雷奥诺拉小姐的店就在产地附近，应该会有库存，价格大概也会很划算。

    不过，艾莉丝小姐却主动表示：「我去帮你采集！」

    她可以从我这里知道产地，还有采集物的详细注意事项。

    凭她的实力也不是应付不来──只是她的经验不够，我有点不放心。

    所以我用很婉转的方式制止她。说：「跟安德烈先生他们一起去采集会比较安全吧？」

    而且我是知道当时安德烈先生他们不在村子里，还故意这么说。

    「我……我是很有自信不会出事，才会坚持帮忙！我也是有事先调查过才去的。」

    「嗯，我们那一趟是没有出事，但是也费了不少工夫。」

    「反……反正辛劳跟努力能促使一个人成长。这样不是很好吗？」

    「……你确定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我的确有点觉得自己太冲动了。抱歉。」

    凯特小姐半眯着眼，用质疑的眼神看着艾莉丝小姐。艾莉丝小姐先是陷入短暂沉默，并在尴尬地撇开视线之后开口道歉。

    听到她的道歉，凯特小姐才恢复原本温和的神情，轻轻吐了一口气。

    「我其实不在乎你当时那么冲动啦。毕竟我的职责本来就是要在一旁协助你。」

    「可……可是，你们当时的努力让村子里的干粮变得很丰富，爸爸也赚得……其实没多赚多少，但是营收有增加！」

    听说达尔纳先生几乎没有借着这次的干粮赚取利润。

    原因当然是要让其他村民也能享受到利益。

    旅店跟铁匠铺都有因为村子里的采集家变多而获利，可是以农业为主的村民们收入并没有增加太多。

    所以达尔纳先生会用偏高的价格跟农家购买干粮，当作补偿。

    这让杂货店能赚到的利润变少，可是达尔纳先生也不必再从南斯托拉格搬干粮回来，再加上村民拥有的现金变多，就会更常去杂货店消费。

    而且干粮够好吃的话，采集家就会愿意多买一些。现在杂货店整体营收比以前更多，经营起来似乎也稍微没先前吃力了。

    「我很高兴你觉得我们也有功劳，可是你们家的营收会增加，是你用努力换来的成果吧？我听说新生产的干粮大部分都是在你的协助下做出来的。」

    「对啊。记得除了单纯的干燥蔬菜跟肉干以外，料理类的都是你帮忙做的吧？」

    「我也有听说……应该说，我自己也有帮忙提供魔力。」

    想要试做新的干粮，就一定要用到干燥食品制造机。

    可是一般人不可能有足够魔力让干燥食品制造机运转好几次。每一次都要用碎魔晶石发动，运转成本又会太高。

    艾琳小姐好像也是觉得负担不了那么高的运转成本，才会委托我提供魔力──还先说服萝蕾雅一起求我帮忙。

    找萝蕾雅一起求我帮忙，我就没办法拒绝了，最后也就这么决定由我负担试做新干粮的魔力。相对的，艾琳小姐会免费提供所有试做的时候会用到的食材，剩下的食材跟试做的干粮也都会送给我，所以我也没有吃亏。

    反正消耗掉的魔力只占我魔力总量的极小部分，而且萝蕾雅看起来满开心的。

    顺带一提，除了提供魔力以外，我只有帮忙试吃，完全没有参与料理部分。

    「当时真的很谢谢你帮忙提供魔力。你最后还是没有收钱吧？」

    「萝蕾雅应该也是只有收提供的食材而已吧？」

    「因为这次做干粮是要帮助村子跟采集家。而且以长远眼光来看，自产干粮对我家杂货店跟这间炼金术店都有好处。」

    「喔喔……你的想法真成熟，一点都不像才十三岁！」

    「毕竟我再过一阵子就十四岁了。我可不会永远都是个小孩。」

    萝蕾雅一边这么说，一边得意洋洋地挺起胸膛。

    嗯，她的确已经很成熟了，像是她的胸部！就比我还大！

    「现在我们也能在野营的时候吃到好吃的东西了，对我们采集家来说也是好事。」

    「跟以前比起来真的是天差地别。」

    她们两个比萝蕾雅更成熟。连比都不用比。

    「……店长小姐，怎么了吗？」

    「没有啊～没事～」

    我才没有嫉妒她们──真的。

    「你看起来不像没事……算了。我们明天开始会比较有时间，有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我跟艾莉丝帮忙？」

    「也不是没有，但你们闲着没事做的话，去附近采集就好了吧？」

    「我本来也是这么想，可是凯特她──」

    艾莉丝小姐没有明讲，而我一看向凯特小姐，她就点点头，很伤脑筋似的皱起眉头说：

    「因为诺多先生在村子附近徘徊，像今天也是。感觉去森林里会遇到他……」

    「遇到他会有什么问题吗？反正你们过几天也要跟他一起去调查吧？」

    「是没错。可是，萝蕾雅，我的第六感说他很可能会把我们卷进什么麻烦事。」

    因为酬劳优渥才接下委

    托，却隐约感觉他会带来麻烦。

    似乎就是因为这样，才不希望在工作时间之外跟他有太多交流。

    「我懂你为什么会这么想。那种人就算没有恶意，也会自然而然地下意识给其他人添麻烦……」

    炼金术师培育学校里也有这种人。还不只一个。

    明明很优秀，却会莫名其妙惹出麻烦，还不会被校方解雇。

    不对，大概就是因为很优秀，才不会被解雇吧？

    没什么实力又会惹麻烦的人不可能留在学校。

    「那么，明天就请你们两个来帮忙做帐篷好了。」

    「好，你要我们帮什么都尽管说。不过，那种比较细腻的工作就交给凯特了！」

    「等一下，艾莉丝，我也几乎没有缝过皮革耶。缝皮革要很有力气，反而比较需要你帮忙吧？」

    「唔。可是我不太会裁缝……」

    「唉……你也是女生吧？如果是地位很高的贵族就算了，一个小小的骑士爵夫人不会裁缝很致命耶。」

    「别担心，凯特小姐。」

    我制止傻眼到叹了口气的凯特小姐，发出「呵呵呵」的笑声。

    「喔喔，店长阁下的意思是以后需要裁缝可以交给你吗？那我一定会尽好丈夫的职责──」

    「才不是！我说的是不用担心不会缝帐篷！」

    我是不知道贵族跟同性结婚要怎么分担职责，但这不是现在该探讨的重点。

    「咳咳。我有妙计可以处理缝皮革的问题。」

    我清了清喉咙，拉回正题，并再次发出「呵呵呵」的笑声。

    ……其实我说的妙计也只是用黏革灵把皮革接起来而已。

    ◇　◇　◇

    「这就是我这次做的炼金生物。」

    我在艾莉丝小姐她们的协助下做完飘浮帐篷后，就一边替培养槽灌注魔力，一边迅速制作共鸣石跟炼药。现在则是向大家展示在第四天培养完成的炼金生物。

    耗费的时间比我原本预料的多一天，然而我也是第一次做炼金生物，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或许是我不熟悉制作方式，或是太高估完成时间，也可能是我用的材料的问题。

    反正最后有顺利做好就好了，对吧？

    我把因为要擦干培养液而被我用毛巾包着的炼金生物直接放到桌上，接着它就开始努力推开毛巾，探出头来。

    「好……好可爱喔～！」

    「这……这个炼金生物……比我预料的还要可爱耶！」

    炼金生物很卖力地从毛巾里爬出来，坐在桌面上。它的外型是一只小熊，毛是淡褐色，有时候在光线下会变得像是金色。

    它小到可以放在一只手的手心上，还毛绒绒的。

    看到这只小熊的萝蕾雅大喊好可爱，从她双手的动作也看得出她很兴奋。艾莉丝小姐则是将身子靠到桌上，仔细凝视起炼金生物。

    「我也很意外。炼金生物都会长这么可爱吗？」

    「这就要看制造它的炼金术师想做成什么样子了。这次是因为比较好做，才会做成小熊。」

    做成小熊有一半是因为比较好做，另一半是出于我自己的喜好。

    制作者可以自由塑造炼金生物的外型，只是用的材料会影响塑造的难度。

    例如这次是用火蜥蜴跟地狱焰灰熊的材料，要做成熊或蜥蜴会比较简单，想做成鱼的形状就会很困难。

    反过来说，适当调整用来制作的材料，就可以做出各种造型的炼金生物。

    不过，炼金术师不可以制作超过一定尺寸的人型炼金生物。

    至少这个国家是禁止制作会被误认成人类的炼金生物。

    而技术上做不做得出来……应该从「禁止制作」这个词就能知道答案了吧？

    「所以你这次做炼金生物不是做成蜥蜴就是熊，是吗？」

    「对。这两种挑一个的话，当然是挑熊吧？」

    或许会有人认为蜥蜴比较可爱，但是我比较喜欢熊。

    大家对蜥蜴跟熊的喜好似乎也跟我差不多，所有人都非常认同我的想法。

    「嗯，的确。那大小呢？以一只熊来说，好像有点太小了。」

    「反正这只炼金生物不是做来应付战斗的，太大也只会碍事吧？而且也不能处理完你们接的委托就把它销毁。」

    「不……不行，不可以销毁它！」

    「我不会销毁它。反正这种外型的炼金生物陪你顾店，也不会显得很突兀。」

    我露出微笑，要连忙出声制止我的萝蕾雅冷静下来，然后把炼金生物抱起来递给她。

    「我……我可以摸摸看吗？」

    「嗯，当然可以。给你。」

    炼金生物在我轻轻把它放上萝蕾雅的手心之后缓慢挪动身体，趴了下来。

    「哇──它好温暖，还毛绒绒的～」

    「我也要！接下来换我！萝蕾雅，我也要摸！」

    「等……等我一下！我还想要多摸一阵子！」

    萝蕾雅小心翼翼地摸起炼金生物的背，神情非常陶醉。艾莉丝小姐也用手指搔弄炼金生物的脖子附近，笑容看起来很心满意足。

    炼金生物在两人的抚摸下发出「嘎呜～」的声音，眯起双眼，似乎觉得很舒服。

    「店长小姐，那个炼金生物不会有危险性吗？毕竟它小归小，也还是一只熊。而且它应该是自己动，不是店长小姐在操控它吧？」

    「我们摸它不会怎么样。它只是看起来像小熊的炼金生物，实际上就跟我们几个人的小孩没两样。」

    凯特小姐有点不安地看着我们，我则是向她保证不会有危险。

    虽然它只带有我的魔力，但是也包含了她们三个的身体成分在内，至少是不会突然被它攻击。应该就像是很习惯跟人接触的宠物？

    「那我就稍微放心一点了……如果是我们以外的人摸它呢？」

    「可能就要看情况了。它的性格是受到我们的个性影响，应该不会突然咬人──除非我们四个人里面有谁其实有不为人知的攻击性。」

    「攻击性……」

    凯特小姐的视线经过我跟萝蕾雅──接着皱起眉头，显得有点担忧。

    「我还是有点担心。」

    我就不特地问她是担心谁的个性了。

    会感觉她的视线停在明明是贵族千金却跑来当采集家的某人身上，大概是我的错觉。

    「总……总之，你不用担心啦。它不会自己随便乱跑。」

    它就算看起来是动物，也是要借着我的魔力活动，所以没有我的命令不会擅自离开我身边。

    「珊乐莎小姐！它叫什么名字？它有名字吗？」

    「咦？名字？我没有帮它取名字──」

    「我们来帮它取名字吧！没有名字很可怜耶！」

    「是啊！我们得帮它取个可爱的名字才行！」

    萝蕾雅强烈表示一定要取个名字，艾莉丝小姐也不断点头同意她的意见。

    ……怎么办？她们两个比我预料的还要更喜欢这只炼金生物。

    我也觉得它很可爱，但顶多跟觉得布偶可爱差不多。

    炼金生物终究只是一种工具，对它投入太多感情会很麻烦。

    它本来的用途在于侦察危险的地方，或是牺牲自己保护萝蕾雅之类的，要是因为太喜欢它而不想让它遭遇危险，就本末倒置了。

    等于完全迷失原先制作炼金生物的目的。

    可是我也不忍心禁止这么喜欢它的萝蕾雅跟艾莉丝小姐接触它。

    我用眼神向凯特小姐求助，凯特小姐也像是看懂了我的意思，大力点头，开口说：「我说，你们两个。」

    太好了。凯特小姐一定有办法用温和的方式劝她们冷静下来──

    「该换我了吧？」

    怪了──？

    「什么！凯特，你这样太诈了！我也还没抱到它耶！」

    「我连碰都还没碰到呢──哇，毛摸起来好软。跟地狱焰灰熊完全不一样。」

    凯特小姐没有多理会艾莉丝小姐的抗议，拿起萝蕾雅手上的炼金生物，并用双手不断抚摸它的身体。

    「凯特，换我了！」

    「再让我摸一下又不会怎么样。这种触感会上瘾呢。我摸我摸。」

    「嘎呜、嘎呜！」

    凯特小姐把炼金生物翻过来，搔弄它的肚子，让炼金生物不断挥舞双手跟双脚，还眯细了双眼，看起来很舒服。

    看到炼金生物这副模样的凯特小姐嘴角不断抽搐，像是明明觉得很可爱，却在拼命忍着不让嘴角上扬。

    嗯，没救了。没办法期待凯特小姐会帮我。

    是说，她也用不着憋着笑容啊。

    我们应该已经不需要顾虑彼此的形象了吧？

    相对的，艾莉丝小姐就很坦率。

    艾莉丝小姐从凯特小姐背后抱住她，伸手想抢炼金生物。

    「换我了！接下来换我了！」

    「咦～？发现生日礼物是剑还很高兴的你，应该配不上这么可爱的小熊吧？」

    「这……这是两码子事吧！凯特你自己不也是超过十岁了，还天

    天抱着人家送你的布偶睡觉！」

    「唔。抱……抱着布偶睡觉又不会怎么样。女生本来就会喜欢布偶。应该说，对布偶有感情才像个女孩子。萝蕾雅，你说对不对？」

    凯特小姐有一瞬间说不出话，害羞得满脸通红，但很快就承认事实，还向萝蕾雅寻求认同。

    「对。所以，凯特小姐，请把它还给我。」

    「哎呀，它不是几乎等于我们四个人的小孩吗？用『还』的不太对吧？」

    「我就说接下来换我──」

    不管她们大概会吵个没完没了，于是我在叹了口气之后插嘴阻止她们的纷争。

    「唉……艾莉丝小姐，反正它明天开始会跟着你们两个一段时间，你们到时候再尽情跟它玩吧。」

    「对啊！你们明天就可以独占它了，所以应该要先让我摸，不是先给艾莉丝小姐！」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嗯！那我们应该要先帮它取名字！」

    「也不是这个意思！先……先听我说，我们帮它取名的话，会对它有感情吧？炼金生物不是宠物，有时候还会有丧命的风险──」

    我有点犹豫地开始劝说，她们三个却同时转头看向我，讶异地说：

    「这怎么行！珊乐莎小姐要让这么可爱的小熊去面对危险吗？」

    「店长阁下怎么忍心做这么残忍的事情！」

    「我也觉得这样太狠了。」

    我被她们三个责备的气势震慑到不禁畏缩起来。

    「可……可是……」

    炼金生物本来就是这种用途啊，我哪有什么办法！

    我是想尽可能避免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遇到危险，才会特地做炼金生物耶！

    要是你们为了保护这只炼金生物丧命，就白费我一片苦心了！

    「难道店长阁下要对这么娇小可爱的动物见死不救吗？」

    艾莉丝小姐用双手抱住从凯特小姐手上抢来的炼金生物，递到我面前。这只炼金生物微微歪起头，眼睛看着我，也不晓得知不知道大家正在谈论自己。

    「嘎呜？」

    「唔。唔～」

    我……我也觉得它很可爱啊。

    是对它投入太多感情会很麻烦，我才会逼自己只把它当工具！

    「来嘛来嘛，店长小姐，你就别再逞强了～」

    「它很软又很温暖，还很可爱喔。」

    「它摸起来毛绒绒的很舒服喔。」

    「唔唔……」

    我知道它很可爱。

    因为我就是故意做成我认为很可爱的外型啊！

    艾莉丝小姐把炼金生物贴到我脸上，它的触感毛绒绒的，还很温暖。

    「毛绒绒～」

    「毛绒绒～」

    「毛绒绒～？」

    「我──」

    「我？」

    「我知道了啦！我会尽可能避免它遇到危险！你们也可以帮它取名字！不过，万一真的有紧急状况，我还是会优先顾虑你们的安危喔！」

    「「「好耶！」」」

    她们三个人互相击掌，发出清脆声响。我突然觉得有点孤单。

    我明明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才会狠下心不对它放感情……呜呜。太伤心了。

    「要帮它取什么名字？店长阁下有什么点子吗？」

    艾莉丝小姐说因为我是它的妈妈，想问问我的意见。我微微摇头。

    身为一个炼金术师是很希望她可以说我是「制造者」，但反正寡不敌众，我已经放弃挣扎了。

    「随便你们想怎么取吧。不过，我要先拿走它。」

    我轻轻闭上眼睛，将注意力放在炼金生物上，控制它跳离艾莉丝小姐的手掌心。它在空翻了几圈以后降落到桌上，坐在我面前。

    「什么！原……原来它还会这种技巧！」

    「刚才这一连串动作是我操控的──看来是没有问题。」

    我可以操控它的视觉、听觉、触觉跟肢体动作。

    像现在这样坐着的时候不会太难操作，只是应该很难同时跟我自己的身体一起动。

    听说比较熟练的人可以让炼金生物跟自己共同战斗。不过，我现在光是睁开眼睛就觉得眼花撩乱，有点不敢相信真的能做到那种地步。

    「哇～它真的不是普通的动物耶。」

    「对吧？这样你们还要取名字吗？」

    「可是珊乐莎小姐没在操控的时候，它会自由行动吧？那还是应该帮它取个名字。」

    「对啊。名字很重要。」

    「嗯。像凯特那一大堆布偶每一只都有名字。」

    「咦？真的吗？」

    刚才艾莉丝小姐也有提到凯特小姐有布偶，原来她有很多只吗？这倒是让我有点意外。而且我还以为是小时候的事情而已。

    凯特小姐用手遮挡我跟萝蕾雅看向她的视线，脸颊变得通红。

    「那……那当然是我小时候的事情！我不可能都长这么大了，还在玩布偶……」

    「但是你把以前的布偶全部留在老家的寝室里面──」

    「那些都是妈妈送我的，我怎么舍得丢掉！」

    凯特小姐的强烈反驳再次让我感到意外……不对，好像也还好？

    因为教她弓术的母亲──卡特莉娜女士实力相当坚强，却也不失温柔。

    「……不过，我懂你的心情。这种有感情的东西本来就会舍不得丢掉。」

    「对吧？正常都会想好好珍惜吧？」

    父母曾在我小时候送我人偶，我也替人偶取了名字。

    虽然父母过世之后，人偶就在被带去孤儿院的途中弄丢了，但如果我没有去孤儿院，一定到现在都还很珍惜那个人偶。

    「我也很珍惜妈妈送我的一个人偶……那，是不是让凯特小姐来取名比较好？」

    「反正难得有这个机会，我们一起提些点子吧。店长小姐……应该没什么兴趣，我们三个来想就好。」

    嗯、嗯。你们就帮它取个好听的名字吧。

    我趁着她们想名字的这段时间操控炼金生物，让它跳舞。

    转个圈，踩起舞步，再瞬间停下动作。

    仰望自己闭着眼睛的模样还满有趣的。

    「──那个，店长阁下。你让它用这么俐落的动作跳舞，会破坏它的形象耶。」

    「你不用太在意。而且明天就要出发了，我也需要练习一下。」

    艾莉丝小姐代替一样露出复杂神情的凯特小姐跟萝蕾雅表达抗议。可是我也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这是我第一次制作炼金生物，不先习惯操作它，会有风险。

    像是遇到紧急状况的时候无法随心所欲地操控它，或是没办法跟它同步。

    「好吧，的确满有道理的。那只好想起它刚才软绵绵的可爱模样来想点子了……」

    三人沉思了一段时间，期间仍然不时往炼金生物看了几眼。

    最先想出点子的是萝蕾雅。

    「我想叫它『核桃』。因为它的毛色很像核桃──虽然其实有点偏金色。」

    ──嗯，听起来很可爱，还不错啊。

    「那我……想要叫它『马克』。」

    ──好普通。感觉是男生的名字，可是炼金生物没有性别耶。

    「凯特每次取名都是这样。还说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都是想到这种的。」

    「我是靠直觉取名字。那艾莉丝呢？」

    「我想叫它『鲑鱼』！」

    ──给我等一下。

    「艾……艾莉丝小姐，你怎么会想取这个名字？」

    「呵呵呵，看来连博学多闻的店长阁下都不知道什么是鲑鱼。鲑鱼是北方的一种东西，熊很喜欢吃喔！」

    艾莉丝小姐一脸得意地假装自己知道鲑鱼是什么，有点可爱。

    可是那是一种鱼的名字耶。

    虽然「核桃」也是食物的名字，再多一个食物的名字也没什么关系，就是听起来跟这只小熊不搭……

    「呃，那个是──」

    「不过，其实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果实。不晓得它长什么样子？会是长得像橡树果或栗子，还是像柿子呢……不觉得这种神秘的感觉跟炼金生物很搭吗？」

    「…………」

    她用这么开心的表情问我，让我很难回答。

    这种时候就应该问问凯特小姐──看来她也不知道。

    毕竟她听到艾莉丝小姐这样讲，也没有开口纠正。

    那种鱼不只这附近没有它的栖息地，也没有在市面上流通。

    这附近一带的人除非像我在学校学习各种领域的知识，或是基于好奇去查资料，不然根本没机会知道鲑鱼这种生物。

    而萝蕾雅当然也一样不知道──

    「那就从这三个名字里面挑一个吧。要怎么决定？」

    「就让鲑鱼自己来决定以后要叫什么名字吧。」

    「艾莉丝，不要擅自决定它叫鲑鱼。店长小姐，可以让它自己选吗？」

    「呃……好。」

    我现在拒绝应该很不识相。其实我也不是不能作弊……总之，也只能祈祷它不会乱挑了。

    我让炼金生物跟她们每一个人保持相等距离，再解除控制。

    「核桃，我想叫你核桃！」

    「我觉得叫马克比较好。」

    「鲑鱼！你一定比较想被叫鲑鱼吧？」

    炼金生物看她们三个表达各自的意见，对它伸出手，便转头观察我的反应。

    我对它点点头，接着它就在桌上徘徊了一段时间，之后──

    「嘎呜嘎呜。」

    「太好了！它喜欢我想的名字！」

    炼金生物──「核桃」轻快跳到萝蕾雅伸出的手上。

    太好了！还好没选艾莉丝小姐。

    「唔，它喜欢核桃这个名字啊。好吧，核桃也还不赖。店长阁下应该没有故意控制它选名字吧？」

    「没有。我让它自己挑的。只是我不确定它知不知道这是在决定它自己的名字。」

    炼金生物的智力不算高。

    不过，也不算低。

    它能完成不至于太过复杂的指示，也能教它记住并做出特定行动。

    不过，它的智力没有高到可以看出我的想法，帮我避开艾莉丝小姐想的名字……大概吧？

    总觉得它好像比我预料中的还要聪明，应该只是我的错觉吧？

    「那，就决定叫它核桃了。」

    「明天开始要请你陪我们一阵子了，核桃。」

    「嘎呜！」

    乖乖坐着的核桃举起了一只手。

    好可爱。

    ……嗯，好吧，就不计较了。

    它聪明一点……应该不会有坏处吧？

    （插图010）

 第四卷 有点麻烦的访客 前往火蜥蜴栖息地

    「那么，艾莉丝、凯特。这段时间要麻烦两位担任我的护卫了。」

    「交给我们吧。」

    「我们会尽力而为。不过……你的行李还真多。」

    艾莉丝和凯特在珊乐莎跟萝蕾雅的目送之下出发，并在森林的入口与诺多拉德会合，同时用有点困惑的眼神看向他的身后。

    这趟行程耗费的时间较长，艾莉丝她们带的行李也比平常多，但是诺多拉德背着的行李明显多上不少。

    他身高略高，背着的行李还高过他的头，底部也在腰部以下。

    他的背包非常巨大，还塞得很满。

    诺多拉德背着光看都很沉重的背包却不会走不稳，或许是因为他有在锻炼身体。

    不对，应该说他就是背着这么沉重的行李在做调查，才会锻炼出强健体魄。

    「你说我的行李吗？因为调查过程中会需要用到很多工具，也幸好珊乐莎做的帐篷比我预料中的小。这样我就能随身携带了。」

    皮革帐篷的重量其实意外惊人。

    有些帐篷会比较注重轻量化，不过，采集家露营的地点通常在森林里这种不平整的地面上，考虑到成本跟耐用性，几乎只能选择较强韧的皮革帐篷。

    而珊乐莎这次制作的帐篷有透过炼金术强化轻薄皮革的强韧度，兼具了耐用性与携带上的方便性。

    相对的，它的尺寸就只能勉强让一名成年男子睡在里面，制作成本也比一般帐篷高上许多，但携带时可以摺叠到跟稍微大一点的水瓶差不多小，可说是炼器的神奇之处。

    「嗯。那，你早点买这种帐篷，不是更好吗？你之前也常常出外调查生态吧？」

    艾莉丝的言外之意即为「那样也不需要借住别人的帐篷」，这让诺多拉德脸上显现疑惑。

    「咦？你该不会以为这种炼器想买就买得到吧？老实说，是你们这边的炼金术店太特别了。」

    如果只是单纯接受订制炼器，有很多炼金术店都有这种服务。

    不过，大家通常只是帮忙做跟《炼金术大全》里面一模一样的炼器。

    拿飘浮帐篷来举例，一般只会附加飘浮的功能，以及几种尺寸供人挑选。很少炼金术师会像珊乐莎这样提供尺寸、使用的材料跟功能方面的客制化。

    「尤其愿意在接到订单之后短短几天内做出来的炼金术师更是少之又少。因为有能力客制化的炼金术师通常会同时处理很多份订单。虽然有些乡下地方的炼金术师比较闲，可是比较有空的炼金术师又可能有技术不足的问题。」

    珊乐莎开店成本之少是相当极端的特殊案例，一般在都市里开店的成本会奇高无比，乡下则是便宜许多。

    因此，会在乡下开店，等于该名炼金术师没有能力在都市开店──也就是说，技术上通常相对较差。

    当然也有厉害的炼金术师会基于一些特殊原因或单纯喜欢反其道而行，又或是提早退休，才在乡下开店。但这样的人并不多。

    「所以店长阁下这种情况非常特殊，是吗？」

    「她是全国唯一一间培育学校的毕业生，而且毕业成绩是实质上的第一名，甚至还是大师级炼金术师的徒弟。这样不叫特殊，要怎么样才算得上特殊？我不懂她为何会在这种地方开店。」

    「你这么说，好像也满有道理的……？」

    炼金术师开的店对艾莉丝跟凯特她们这种扛着负债的人来说，就只是一个可以贩卖采集物的地方，不只没有闲钱订制炼器，也没机会跟炼金术师交朋友。

    从小就在骑士爵的小小领地里长大的艾莉丝她们对炼金术的知识不输从来没离开村子的萝蕾雅，却也只是略知一二。而她们对炼金术师的认知，是以珊乐莎作为标准。

    两人知道珊乐莎跟一般人不同，可是无法理解她实际上有多特别。

    简单来说，她们就算知道珊乐莎很特别，也不同于拥有一般常识的人所认为的「特别」。

    「不过，诺多怎么这么清楚店长阁下的来历？……喔，也对，毕竟是雷奥诺拉小姐介绍你来找她的。」

    「是啊。话说，我很在意你们带的那个东西。」

    诺多双眼看着艾莉丝的肩膀。

    因为有一只小熊──核桃正抓着她背上的袋子，从肩膀后面探出头来。

    艾莉丝刚走出家门的时候还很高兴地抱着核桃，像是觉得「终于轮到我抱它了」，但是凯特表示「接下来要担任别人的护卫，两手都抓着其他东西不太好」，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要核桃待在袋子上。

    「那是炼金生物吧？是珊乐莎做的吗？」

    「对。亏你看得出来。店长阁下担心我们遇到危险，才会做一只炼金生物给我们带着。」

    「再怎么说，我也是研究魔物的人。而且我常常跟炼金术师打交道，要分辨出是不是炼金生物难不倒我。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外型的。」

    「记得好像很多炼金生物的外型是猫吧？」

    「猫型的确比较受欢迎。还有鸟。因为很方便用来侦察。似乎也有人会做成狼型来应付战斗，只是很少见。」

    大型炼金生物会很少见，是因为炼金术师几乎没有机会接触战斗，再加上尺寸会影响制作难度。

    第一个问题是培养槽。虽然不是一定要放在培养槽里，然而放在培养槽外，炼金生物的成长速度就会变得跟普通生物差不多，需要花原本的几十倍到几百倍时间才能完成。

    像核桃原本就是做成现在这样的大小，假如想做成跟一般的熊一样大，频繁灌注魔力的工程就必须持续好几年。尺寸一大，需要的时间跟劳力也会加倍。

    更不用说要准备一个跟熊一样大的培养槽有多困难了。不只做起来很费工，还会占据不少空间。

    还有魔力的问题。需要的魔力量会跟炼金生物的尺寸成正比，无法供应足够魔力就会让炼金生物的身体瓦解。

    尤其完成之后也需要定期供应魔力，尺寸做得太大，甚至会影响平时的炼制工作。

    因此，目前炼金生物外型的主流是小鸟跟老鼠，有多余魔力可以运用的人会做成猫型。

    「而且那只炼金生物奇怪的地方不只是它的大小。」

    「嗯？哪里奇怪？它这种外型或许很少见，可是很可爱吧？」

    艾莉丝把核桃放在自己掌心上炫耀，诺多拉德苦笑道：

    「我不否认它很可爱，但我说的奇怪不是指外貌。现在没有人在控制它吧？施术者一般不会让炼金生物在离自己这么远的地方独立行动──不对，应该说是办不到才对。」

    炼金生物离施术者愈远，同步感官、操控动作跟避免躯体瓦解所需的魔力就愈多，消耗的都是储存在炼金生物体内的魔力。

    等储存的魔力归零，炼金生物就会毁坏。

    诺多拉德的常识认为，炼金术师不可能事先知道一个人搞不好要去很远的地方好几星期，还把炼金生物交给对方保管。

    究竟是觉得在路上瓦解也无所谓，还是有足够自信让炼金生物在这么长的时间跟距离下不毁坏？

    「所以，我想跟你借来研究一下──」

    「不……不可以！我不会把核桃交给你！」

    艾莉丝抱紧核桃，避免它落到笑容明显疯狂的诺多拉德手上，并往后退开。凯特也往前一步，保护艾莉丝不受威胁。

    「诺多先生，店长小姐是信任我们，才会让我们带着核桃。我们不能擅自让它变成你的研究对象。」

    「也是。我本来就该等回去之后再问问珊乐莎的意愿。」

    他大概也不认为两人会答应自己的请求。

    诺多拉德没有继续纠缠下去，只是点了点头，露出微笑。

    「那么，我们也差不多该出发了。」

    「……的确。诺多你就跟在我们后面走吧。」

    艾莉丝让核桃回到背上，怀着对诺多拉德的些许戒心步入森林。

    进入森林的第三天。

    艾莉丝等人的行程就某方面来说很顺利，却也算进度缓慢。

    幸好众人路上没遇到多少魔物，不过──

    「喔喔！这不是裂缝菇吗？竟然能看到这么少见的东西！我看看，裂缝宽三公分，树的种类是纽克莱，湿气偏高，周遭的青苔──」

    「唔！这个植物是布雷弗凯利欧吧。地下茎的粗度……还满粗的。会长这么好是因为土壤吗？」

    「哎呀！水岸边有群生的梅奥尼迪斯！它的水中花……还没开。这个季节应该要开花了，是因为长在这里，周期才会不一样吗？」

    诺多拉德的调查──就是进度缓慢的原因。

    一旦停下脚步，他就可能在该处停留一小时以上。

    这让他们每天都走不了多远，而艾莉丝跟凯特也是一直默默等他调查完毕。

    毕竟报酬是照天数计算，进度延宕并不会害两人吃亏。

    然而这种情况持续整整三天，她们还是不免心急起来。

    众人携带的粮食有限，有时在同个地方停留太久，也会遭到魔物攻击。

    打倒来袭的魔物会造成周遭布满腥臭味，吸引更多魔物前来。

    即使如此，诺多拉德还是常常不肯离开，想强行带走他又会多耗费庞大劳力。

    这实在很难不让人心生抱怨──不过，诺多拉德是这份工作的委托人。

    「诺多，其实我不太想说这种话，可是你每次调查都花太多时间了吧？你在事前准备的那段期间也有进来森林里面，应该调查够了吧──」

    诺多拉德在听到艾莉丝语气保守的劝说之后，语气强烈地表示否定。

    「我的确是调查过村子附近了，可是这附近的植物分布跟村子附近不一样啊！我一个当研究学家的人怎么可能不停下来调查！」

    「唔……我是不懂你们研究学家的想法，可是我们的粮食有限。而且你还要在目的地调查一段时间，应该没多少时间可以浪费吧？」

    「对啊。再加上回程也要时间，走这么慢很可能会不够吃。」

    「经你们这么一说……」

    两人的说法相当有道理，使诺多拉德不再反驳。

    他再怎么热爱研究，也不至于在不吃不喝的情况下进行自己的研究。更何况还有艾莉丝跟凯特跟在旁边。

    「……我也不能害你们陪我一起喝杂草汤。」

    「原来你会去吃杂草？」

    「有时候研究到没东西吃就会吃。其实没有想像中难下咽喔。」

    「不要研究到拿命去开玩笑啦！而且我们的目的地附近没有半根杂草可以给你吃！」

    诺多拉德理所当然的语气让艾莉丝不禁呐喊。

    「……这该不会跟你从刚才就一直在调查植物有关吧？记得诺多先生不是魔物研究学家吗？」

    「是有点关系。其实我想研究虫跟植物更胜过魔物。」

    「嗯？那你就去研究啊。」

    「如果可以靠研究虫跟植物吃饭，我就不用这么拼命了。我自己也没办法只靠吃杂草维生……而且，你们觉得会有人愿意资助跟虫有关的研究吗？」

    「……应该没人想资助。」

    凯特在短暂思考之后摇摇头，诺多拉德也露出苦笑，耸了耸肩。

    「对吧？再加上植物方面的研究也几乎不可能赢过炼金术师，很难借着研究植物赚钱。所以我只能当成兴趣，趁研究魔物的时候顺便调查一下。」

    凯特虽然心想「花这么多时间已经不算顺便了吧」，但还是不得不认同诺多拉德的说法。

    植物跟虫在用途方面的研究──也就是能赚钱的研究，已经有很多炼金术师捷足先登了。

    相对的，生态就没多少人会研究，却也很难从中获利。

    研究魔物可以领奖金，是因为国家认为那些研究成果可以保护人民安全。因此，跟虫和植物有关的研究几乎不可能通过国家审核。

    「能赚钱的研究……那研究植物的栽培方法呢？如果研究出特殊的栽培方法，让一般人也能种植原本只有炼金术师才会种的植物，应该可以赚不少钱吧？」

    「药草……让一般人也能栽培药草，是吗……？」

    诺多拉德一听到艾莉丝的提议就停下脚步，陷入沉思。这对一心只想着用研究论文换钱的他来说，是一种完全意想不到的观点。

    「可是，我自己种药草来卖，也赚不了多少钱……喔，所以你才说是『研究出特殊的栽培方法』啊。」

    诺多拉德双手环胸，开始低声自言自语。艾莉丝跟凯特看到他这副模样也一起默默停在原地等他，希望他仔细想过以后能减缓这趟行程的压力。

    「也就是说，我只要雇用一些人帮我栽培药草，我就可以专心处理自己的研究，不用花时间做其他事情？而且可以创造稳定的资金来源，不会等到写完论文才有钱？──嗯，这主意不错！我都没想过可以这么做！谢谢你，艾莉丝！你真是个天才！」

    诺多拉德迅速抬起头，带着满面笑容抓住艾莉丝的手，跟她大力握手。

    「啊，那个，我先说，我不认为会有多简单喔。毕竟没有人试过──不对，是不确定有没有人试过，可是没有多少人会想做这种研究，应该就表示……」

    「我知道一定不容易！不过，我有长年纯粹基于兴趣累积下来的研究成果，可以帮助我研发新的栽培方法。要是这次调查火蜥蜴有通过审核，一定能拿到很多奖金。我到时候会用那笔奖金来研发看看！」

    诺多拉德紧握着艾莉丝的手，双眼满是干劲，一直到艾莉丝很困惑地往后退开，他才缓缓把手松开。

    「这……这样啊。你加油。那你就得努力调查火蜥蜴，写出有用的论文来赚钱了吧？」

    「是啊！那我们快走吧！」

    自从诺多拉德的注意力转移到药草栽培上，三人前进的速度就比先前快上许多。

    行程延宕好几天的一行人一口气赶回原本的进度，抵达火蜥蜴栖息的那座山的时间跟先前预估的差不了多少。不过，诺多拉德的步伐却随着周遭气温逐渐升高而变慢。

    他当然有穿防热装备，但他不像艾莉丝跟凯特那样觉得很凉快，热到一路上擦了好几次汗水。

    「呼，这里有点热……你们的装备可以耐热到什么程度？」

    「记得店长小姐说可以踩在岩浆里面几秒钟，是吗？」

    「嗯。好像还说一样要小心不要让没有装备防护的部位碰到岩浆？」

    「这……耐热的程度比我想像得还要好呢。」

    艾莉丝她们的回答令诺多拉德瞠目结舌。不过，她们的装备是珊乐莎不顾成本，以安全性为第一优先来打造的，本来就比较特别。

    她们的防热装备最主要的目的是避免穿戴者被火蜥蜴喷出的高温火焰烧死，跟一般防热装备的品质截然不同。

    其耐热程度足以让穿戴者在岩浆旁边展开激战，而通常根本不会有机会用到效果这么好的装备。

    当然，正常情况下艾莉丝跟凯特不可能买得起这套防热装备，然而珊乐莎并没有详细说明它的价格，直接当成两人帮她做事的酬劳。

    「可是，既然你要来调查火蜥蜴，你的防热装备应该也还不错吧？」

    「真的就只是还不错而已。我是直接买商店里的成品，差不多是勉强可以待在岩浆旁边的等级。踩进岩浆里面还是会没命。」

    一般炼金术店卖的防热装备顶多让人可以在熔岩蜥蜴的栖息地行走，到了火蜥蜴栖息地这种极端高温的地方，就会变成「至少不会马上被热死」而已，非常难进行长时间的走动或战斗。

    诺多拉德的防热装备也是出自技巧高超的炼金术师之手，但是标准规格跟客制化装备的功能差异还是相当明显。

    「反正我也不打算走进岩浆里面，没关系。而且我体力也很好。」

    「真的没问题吗？火蜥蜴的栖息地连我们穿着这身装备都会热到不太舒服……」

    「是吗？我上次顶多就是汗如雨下，偶尔脱水到会头晕，还有每天会差点失去意识至少一次而已。」

    他说的句句属实。若没有其他采集家在一旁护卫，诺多拉德或许已经在上一个调查地点因为脱水或中暑丧命。

    他这种古怪行径，也是他愈来愈不容易找到人担任护卫的原因。

    「所以，你们放心吧。我有锻炼过。」

    诺多拉德炫耀起自己的肌肉。不过，一般人当然不可能听到他这么说，还会觉得不需要担心。

    「不，这教人怎么放心啊！」

    「诺多先生看起来的确有锻炼过身体，但是那种高温环境不是靠着强健体魄就能克服的……」

    「唔～可是我上次就撑过去了啊。」

    那单纯只是他运气好。

    脱水跟中暑并不是能借着肌肉克服的小事。

    热到出现症状需要做的是补充水分跟盐分，而不是相信自己的肌肉。

    「亏你这样还能活到现在耶。幸好我们带来的水够多……」

    艾莉丝跟凯特在上次来到这座山时，就知道山脚有水源。虽然一行人已经在那里将水袋装满，然而他们的目的地异常高温，诺多拉德目前的状态也称不上完美。

    「接下来的路上应该都没有水源了吧？」

    「其实有温水，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喝。诺多，你有办法调查出水能不能饮用吗？」

    「单论能不能的话，当然是能。但也别太期待这里的水真的能喝。」

    这座山上很多由热水造成的泥淖，当然也存在许多涌泉。不过，就算先不论这里的水温很高，能当成饮用水的可能性还是很低。

    大多涌泉光用看的就知道无法饮用，而诺多拉德也曾亲身体验过看起来很干净的水，不一定真的能喝。

    喝完会腹泻算还好，危险一点的甚至会丧命。

    喝的量少，或许还不会出大问题。可是仍然应该避免长期饮用。

    顺带一提，诺多拉德上一次能够平安保住一命，是多亏护卫的奋力抢救，以及附近刚好有能够饮用的冷泉。

    「反正，应该不会怎么样啦。我上一次也平安活下来了。」

    诺多拉德毫无根据的乐观话语，使得艾莉丝跟凯特同时叹了口气。

    两人虽然有不好的预感，却也只能乖乖执行这份

    工作，跟着重新踏出步伐的诺多拉德继续向前走。

    ◇　◇　◇

    诺多拉德在抵达熔岩蜥蜴栖息地之后，就很有干劲地一手拿着笔记本，开始展开调查。他一下观察周遭，一下测量泥淖的温度，又或是用炼器检测气体。

    担任护卫的艾莉丝跟凯特就站在附近，而这次就跟上次前来的时候一样，不会受到熔岩蜥蜴主动攻击。

    如果这附近有地狱焰灰熊，或许还会比较危险。珊乐莎打倒火蜥蜴已经是好一阵子以前的事情了，艾莉丝却不见附近生态系有出现任何变化。

    「嗯、嗯，这里果然没有地狱焰灰熊。」

    「店长阁下说它们应该是被赶出去了。也是因为被赶走，它们才会跑去攻击村子。」

    「我们先不提村子被攻击这件事，至少熔岩蜥蜴害地狱焰灰熊等魔物被赶出栖息地的情况，似乎不少见。上一个调查地点也是只有熔岩蜥蜴住在火蜥蜴附近。」

    「诺多先生，火蜥蜴附近不会有熔岩蜥蜴以外的魔物栖息吗？」

    「唔～应该只能说还需要再调查。我目前还没看过熔岩蜥蜴以外的魔物在火蜥蜴附近，调查案例也还不够多。」

    「而增加调查的案例，就是研究学家的工作，对吧？」

    「是啊。而且不是单纯调查火蜥蜴，要连它附近的环境跟生态都一起仔细调查，才会被认为是有用的调查报告──也就是领到的奖金会变多。」

    诺多拉德这番话虽然多少是基于利益，却也非常重要。艾莉丝心感佩服地说着「原来如此」之后，他又面露微笑接着说：

    「我在上一个调查地点没有余力调查附近环境──所以，艾莉丝。你可以活捉一只熔岩蜥蜴过来吗？」

    「「……什么？」」

    艾莉丝跟凯特一同陷入沉默，也一同表达疑惑。诺多拉德耸了耸肩。

    「你们不会很好奇熔岩蜥蜴为什么待在沸腾的泥淖里面，还能活着吗？」

    「……不就只是因为它是魔物吗？」

    「只用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来解释，可就做不了研究魔物这一行了。像我就会想尽可能调查出原理，而就算没办法找出原理，我也会调查它最多可以承受多少度的高温，还有它被火烧会不会有不同的反应。」

    「原来不是单纯调查生态而已。」

    「是啊。调查报告里面只写一些用肉眼就看得出来的事情，也没有多少价值。而且虽然有些魔物特征已经广为人知，也还是要亲自透过实验来验证，不能假设会得出一样的结果。」

    诺多拉德这番话相当合理，某方面上甚至可说是研究学家的楷模。

    不过，他提出的要求也的确非常无理取闹。

    即使凯特有能力从远处射穿熔岩蜥蜴的眼睛，仍然无法轻松活捉它。

    不对，应该说，能射穿眼睛并没有意义。

    活捉必须仰赖蛮力。

    如果不像珊乐莎那样会使用魔法，就需要大量体力与强大的力气。

    然而，熔岩蜥蜴的身体烫到不能只穿戴一般装备，否则光是碰到它，就会烫伤。

    没有防热装备，甚至无法压制住熔岩蜥蜴。

    「……你要照做吗？艾莉丝。」

    凯特询问艾莉丝的意见，艾莉丝面露难色，心不甘情不愿地说：

    「也只能照做了。他给的酬劳比一般人还要高。而且也不能无视委托人的要求。」

    「也是，不可能有轻松又好赚的工作。艾莉丝，你的体能强化派得上用场吗？」

    「不考虑到魔力耗光会动不了的话，可以维持五分钟左右，可是现在动不了会很不方便。实际上应该只能用两到三分钟。那你的魔法呢？」

    「顶多让地面多少变软一点而已。」

    凯特跟萝蕾雅在跟珊乐莎学魔法的时候，艾莉丝则是在学习用魔力强化体能。

    她在魔法以外的领域展现了出人意料的才能，现在的她虽然技术还不够纯熟，但已经可以在短时间内发挥出比强壮男性还要大的力气。

    所以，她们也不是无法捉住熔岩蜥蜴，只是缺乏人手。

    「基本上应该只能先压制住它，再用绳子绑住……」

    「还要想想怎么制造压制它的机会……要利用陷阱吗？」

    「可是，就算我压制住它的上半身，它还是可以甩动尾巴。它甩尾巴的威力也很强。」

    「只靠我一个人应该很难……诺多先生可以来帮忙吗？」

    「能帮得上忙的话，我当然不介意出份力。我是不擅长战斗，但我对自己的肌肉很有自信喔。」

    他的确很有力气。

    诺多拉德背着非常多行李仍能正常跟在艾莉丝跟凯特身后，体力跟力气一定不差。想必对活捉熔岩蜥蜴很有帮助。

    因此，凯特也不多加理会一些小事，直接讲明她本来希望诺多拉德提供的帮助。

    「太好了。不过，我希望你可以顺便提供你研究魔物获得的知识。」

    「知识？不是借助我的力气？那就要用那个了。我活捉魔物的时候都会用一种网子，就用那个吧。那种网子跟一般网子不一样，应该捉得住熔岩蜥蜴。」

    ──有那么好用的东西，一开始就要先讲啊。

    ──原来研究学家不是只要动脑就好吗？

    两人忍下自己的内心话，开始讨论活捉的详细步骤。

    凯特射出的箭射中了熔岩蜥蜴坚硬的头，遭到弹开。

    没有射伤它并不成问题。落单的熔岩蜥蜴会以逃走为优先，而不是反击。

    两人已经亲眼见过熔岩蜥蜴这种行动模式好几次了。

    「艾莉丝！它过去了！」

    「知道了！嘿！」

    事先埋伏的艾莉丝小力攻击熔岩蜥蜴，调整它逃跑的方向。熔岩蜥蜴就这么被引导到被凯特弄软的泥巴地，同时也是诺多拉德埋藏网子的地方。

    其实开始诱捕之前得先经过一番棘手的工程，也就是必须找到够松懈的落单熔岩蜥蜴，待的位置还要具备能够调整逃跑方向，以及适合设陷阱等条件。在此不详加赘述这段过程。

    而且有几次好不容易找到条件符合的熔岩蜥蜴，目标却在装设陷阱的途中离开，或是逃跑方向不符预期。这部分也不详加赘述。

    两人在经历许多困难之后，才终于成功把熔岩蜥蜴赶进陷阱，接着同时大喊：

    「「诺多（先生）！」」

    「包在我身上！」

    诺多拉德一拉动绳子，原本藏着的网子就随之弹起，缠住熔岩蜥蜴。

    艾莉丝趁机冲到因为受到妨碍而不断尝试挣脱的熔岩蜥蜴身上，压住它的头。

    「唔！好烫！动作快！」

    她的装备足以承受真正的岩浆散发的高温，当然也承受得住熔岩蜥蜴的体温。

    但防热装备对外露的脸部效果不大，碰到熔岩蜥蜴的身体绝对会烫伤。

    艾莉丝一边注意不被烫伤，一边努力制伏猛力挣扎的熔岩蜥蜴。然而就算强化了自身力气，也不改两者之间相当大的体重差距，让她仍然会遭到熔岩蜥蜴拖行。

    凯特连忙冲上前，试图用绳子套住熔岩蜥蜴的后脚。不过，熔岩蜥蜴的脚爪非常尖锐，光是不小心被轻轻刮到，就会造成重伤。

    「它……它连尾巴都好有力啊！」

    诺多拉德用抱的压制住尾巴部分，但熔岩蜥蜴也是拼死命想逃脱。

    它的尾巴不断大力拍打地面，其力道足以打碎附近地上的岩石。若惨遭直击，想必连骨头都会被瞬间敲得粉碎。

    「唔唔唔……」

    诺多拉德脚踩地面，拼死命稳住身体──

    「唔哇！」

    他脚步稍有不稳的那一瞬间，立刻被高高甩上天空。

    随后开始往下坠，随着一声「磅！」的沉重声响狠狠撞上了岩石。

    「诺多！你还好吗？」

    「我……我没事……要不是我有锻炼出这一身肌肉，大概就没命了！」

    或许该庆幸他不是被尾巴打中，而是被甩出去。

    诺多拉德在摇了摇头之后起身，也一如自身所说的没有大碍。

    而他在吐了口气之后用力挤出肌肉，也让艾莉丝眉间冒出青筋。

    「那你就赶快用你的肌肉压制住尾巴！」

    熔岩蜥蜴不会对他们构成太大威胁，是因为得以在事先设计好的优势环境下应付它。一般情况下并不是很容易打倒的魔物。

    艾莉丝目前是仰赖体能强化，才勉强能够压制住熔岩蜥蜴。万一效力在途中消失，她很可能就会失去平衡，甚至有生命危险。这种情况下，她的语气理所当然会变得比较强烈。

    「捉不住它的话，我会直接杀掉它！──你敢扯后腿也一样别想活！」

    「等……等一下、等一下！我马上过去！」

    艾莉丝出言威胁，准备伸手拔出腰上的剑。这让诺多拉德连忙站起身，冲去抱住熔岩蜥蜴的尾巴。

    「这……这家伙果然很强！唔！可恶！」

    诺多拉德或许是学到了教训，不再选择抱住甩动力道过强的尾巴尾端，而是尽可能压住尾巴的根部

    。即使是锻炼过身体的他，仍会感觉熔岩蜥蜴的力气大得惊人。

    不对，他不像艾莉丝有使用体能强化，纯粹是靠着自身力量抓住熔岩蜥蜴的尾巴。他能够一定程度压制住熔岩蜥蜴，或许才真的教人意外。

    不过，能够勉强跟熔岩蜥蜴抗衡，也是拜其他两人的努力所赐。

    「它……它这么强劲的力道，说不定就是它能赶走地狱焰灰熊的关键！」

    「这么紧急的时候你还在想研究啊！」

    「唔唔唔，如果只是要杀死它，三两下就可以解决了！」

    「艾莉丝，你撑着点！再一下子就好了！」

    用绳子绑好脚部的凯特接着绑起身体部分，限制熔岩蜥蜴的行动。

    然后反覆翻倒它的身体，让缠在它身上的陷阱网变得更难解开。

    他们就这么跟熔岩蜥蜴展开了一场彷佛没有终点的搏斗……

    最后，熔岩蜥蜴终于被绑到完全无法走动，只能不断扭动。

    「成……成功了！」

    「是啊！我们成功了！」

    露出耀眼笑容的两人瘫坐在地，互相击掌。

    穿了防热装备也无法完全隔绝的热气跟这场激战令她们脸上全是汗水，但知道已经成功活捉熔岩蜥蜴了之后，连汗水的触感都会让人清爽起来。

    凯特喝下一口水，将水递给艾莉丝。接着脱下兜帽，擦拭脸上的汗。

    她跟一样在擦汗的艾莉丝四目相交，随后露出微笑，一起吐了一口气。

    「这次真的好累人。」

    「是啊。不过，我们终于──」

    「嗯。那，就麻烦你们再抓个几只回来吧。」

    「「咦……？」」

    两人的笑容因为难以置信的一句话，瞬间变得僵硬。她们缓缓转头看向诺多拉德。

    「我需要做对照实验才能验证。需要捉好几只很正常吧？」

    明明自己也耗费了不少劳力，诺多拉德却用若无其事的笑容说出这番话。

    「「…………」」

    两人想起大家花了多少时间才让熔岩蜥蜴中陷阱，以及刚才那段搏斗，忍不住双眼直盯着诺多拉德。他依然不改脸上的笑容。

    「诺多先生，你说『再抓个几只』，意思是还要再抓不只一只吧？」

    「那当然。只用两只做比较，也没什么意义。最少要三只，但是我希望抓个五六只，才能得到更精准的实验结果。」

    「……诺多，你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吗？」

    「研究学家的字典里面不存在那种东西。不过，倒是有『严密』这个词。」

    诺多拉德丝毫不感到羞愧，使得艾莉丝跟凯特只能双眼无神地仰望天空。

    两人面对的考验并没有就此结束。

    「听说熔岩蜥蜴会在温度特别高的泥巴里面产卵。凯特，你可以帮忙找找看吗？」

    「你要我去这么烫的泥巴里面找？」

    「你不会很好奇它的蛋为什么不会变成水煮蛋吗？」

    「就算会好奇，也还是不能贸然接近……」

    「我会借你这把有握把的网子。」

    「而且这里有时候会突然喷出热泉耶！」

    「有防热装备就不用怕了吧！应该啦。」

    「「…………」」

    「你们知道落单的熔岩蜥蜴被攻击会逃跑，但是攻击它们的群体会被反击吗？」

    「……嗯，我们听说过。」

    「我们接下来换验证它们要几只聚在一起才会反击吧。」

    「不不不！被它们反击很危险耶！」

    「嗯～你们加油！」

    「这……这我们实在没办法帮你……」

    「我还想顺便验证个体之间的距离要多近，才会算是群体。」

    「「…………」」

    「对了，我还需要调查火焰石。抱歉，艾莉丝，就麻烦你尽量多捡一些了。」

    「大部分火焰石都被熔岩蜥蜴吃掉了，你竟然要我捡！」

    「没问题。你看，那边的热泉出水口附近还满多的喔。」

    「可是，就算勉强能承受热泉的高温，也还可能有很危险的毒气──」

    「我这里有可以侦测有毒气体的炼器喔。」

    「「………………」」

    ◇　◇　◇

    「……终于要开始调查这次的目标了。」

    「是啊……真的是『终于』要开始了。」

    经过漫长痛苦历程的两人实在无法不百感交集地说出这番话。

    她们这几天亲身体会到为什么会没有采集家愿意担任诺多拉德的护卫，以及诺多拉德为什么会支付远远超出一般护卫费用的高额酬劳。

    语气听得出精神很疲累的两人顺着洞窟里往下的路，走往火蜥蜴的巢穴。跟在她们身后的诺多拉德反而脚步相当轻快。

    他右手拿着照明用的炼器，左手拖着好几只被绑得无法动弹的熔岩蜥蜴。

    脸上还浮现非常高兴的笑容。

    这也难怪。他在上一次调查地点想做的调查跟实验全被担任护卫的采集家拒绝，但这次在艾莉丝跟凯特的千辛万苦之下得以全数实现。

    「啊～太好了。剩下需要你们做的事情都很轻松了！」

    「……真的吗？是真的吗？明明接下来才准备调查这趟行程的主要目标耶？」

    「当然是真的！调查本来就是事前准备比较重要。别担心！」

    诺多拉德笑得很愉快，并竖起拇指。

    先前各种无理取闹的要求已经让艾莉丝无法老实相信诺多拉德，然而其实就算她们拒绝，诺多拉德也不打算逼她们非做不可。

    不过，他也不否认自己对即使嘴上抱怨，却也仍然努力完成工作的两人所提出的要求稍嫌过火，正在反省自己的确有点太超过了──他很难得会有这种想法。

    换句话说，就是他的要求的确强人所难到连他这样的人都会过意不去。

    艾莉丝跟凯特从小接受良好的家庭教育，个性又很正经，反而让她们在这趟护卫行程中吃了不少亏。相对的，在诺多拉德眼中就是运气好遇到愿意全力协助的帮手。

    「这毕竟是有酬劳可以领的工作，我们会尽力而为……」

    「可是我们终究只是一般人，不像店长小姐那么厉害。」

    珊乐莎听到她们这么说，一定会回答「我也是一般人啊！」──即使没多少人会同意她这种说法。而且很可惜，现在在这里的三人当中不会有人替她辩护。

    「哈哈哈，等我们顺利调查完，我会再额外多付点酬劳给你们，就麻烦你们再撑一下了。」

    「唔。一般我是会拒绝做不包含在契约内的事情，不过……」

    两人一直到途中都还觉得这次担任护卫是「日薪高的轻松工作」，甚至有点过意不去。但自从进到熔岩蜥蜴的栖息地以后，她们就频频面对强人所难的要求，彷佛得同时承担前面几天工作量过小的代价。

    她们不断处理应当领到高额日薪──不对，是连领高额日薪都会吃亏的工作，带给两人庞大的精神损耗与体力上的负担。

    「老实说，要不是有核桃在，我已经想动手杀掉诺多了。」

    「就是说啊。」

    「嘎呜？」

    在艾莉丝背上的核桃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就歪起头来，显得很疑惑。

    核桃不会主动安慰艾莉丝跟凯特，但是它的毛绒绒触感疗愈了两人疲累的心灵。

    即使想动手杀掉诺多拉德只是玩笑话，艾莉丝跟凯特也的确是多亏有核桃的存在，才能耐心处理完诺多为了实验提出的所有要求，没有在中途放弃。

    两人看着诺多拉德的视线意外锐利，使得他开始流起冷汗。

    「那……那我还真得感谢珊乐莎做了那只炼金生物呢！」

    「也别忘了感谢核桃──喔，到了。这里就是之前有火蜥蜴的地方。」

    众人抵达了洞窟最底部的炎热空间，眼前充斥着刺眼的火热岩浆。

    没有穿戴防热装备甚至难以抵达的这个地方，彷佛根本不欢迎人类前来。

    诺多拉德在环视四周一遍之后摊开双手，高兴喊道：

    「太棒了。这是很典型的火蜥蜴巢穴！」

    「毕竟之前真的有火蜥蜴在这里。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变。」

    唯一的变化是这次没有火蜥蜴待在巢穴里。

    「嗯，刚好很适合做实验。那事不宜迟──」

    诺多拉德把手上的照明炼器放到地上，拖着熔岩蜥蜴走到岩浆旁边，并把其中一只的尾巴泡进岩浆里。这可说是相当残忍的虐待动物行径。

    熔岩蜥蜴痛得不断扭动身躯抵抗，却遭到诺多拉德用力压制……并在不久后将尾巴拉出岩浆。

    「看来短时间泡在岩浆里不会怎么样。真不愧是『类火蜥蜴』。」

    「……呃，诺多，你这是在做什么？」

    诺多拉德有点开心的模样让艾莉丝的神情稍稍抽搐起来，并开口询问意图。诺多拉德若无其事地回答：

    「这是在实验熔岩蜥蜴能不能承受岩浆的高温啊。」

    「可是，它只是名

    字里有熔岩而已，没办法真的在岩浆里面活下来吧？」

    至少艾莉丝曾听珊乐莎这么说过。

    「我也知道它不能在岩浆里活动，但我没有亲眼见证过这个事实。研究论文里面写『某某书上是这样写的』，不是很难看吗？」

    「所以你才要自己实验吗？」

    「毕竟内容没有实际验证过的研究论文，说穿了就只是长篇大论的妄想罢了。」

    诺多拉德再次把尾巴泡进岩浆里。他逐步增加每一次的浸泡时间，等尾巴被泡成黑炭的时候，熔岩蜥蜴挣扎的力道也已经虚弱了不少。

    「它比我预料的还要更耐热……好，再来换试试看下半身的耐热程度吧！」

    诺多拉德一说完这番毫不留情的话，就把半只熔岩蜥蜴都泡进岩浆里。这使得熔岩蜥蜴又开始大力挣扎，却仍然因为被压在地上而难以动弹。

    「没办法在岩浆里待太久，又能在岩浆里活动肢体……为什么会这样？」

    「「…………」」

    眼前这场不断上演的冷酷实验就算想形容得保守一点，也只能说是在虐待动物──不对，是虐待魔物。

    完全就跟拷问没有两样。

    熔岩蜥蜴意外可爱的圆圆双眼看起来就像在哭诉「要杀我不如杀得痛快点吧！」，让艾莉丝跟凯特感到良心不安，稍稍撇开了视线。

    撇开视线之后映入眼帘的，是其他用来做对照实验的熔岩蜥蜴。

    即使成功逃脱的可能性极为渺茫，被绑到无法动弹的它们依然不断扭动，尝试挣脱束缚。这幅景象令两人不禁泛泪。

    但她们一想起先前吃了很多苦才成功捉住这些熔岩蜥蜴，就丝毫不会冒出想放走它们的想法，甚至连泛出的泪水都会瞬间缩回去。

    如果是一般的动物倒还可能心软，可是她们今天抓来的是魔物。

    反而是好不容易抓到好几只熔岩蜥蜴却没办法带点东西回去卖，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被诺多拉德浪费掉，还比较让两人心痛。

    「──嗯，应该先这样就够了。」

    由于实验过程会让看的人心里很复杂，所以艾莉丝跟凯特在听到这句话后，也稍稍松了口气。

    下一瞬间，才刚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的诺多拉德就把近乎遍体鳞伤的熔岩蜥蜴像是当成垃圾一样踹进岩浆里。

    束缚熔岩蜥蜴的绳子无法承受岩浆的高温燃烧，很快就让熔岩蜥蜴重获自由。然而，这段自由时光非常短暂。

    拼死命挣扎的熔岩蜥蜴在不久后全身着火，缓缓没入岩浆当中。

    诺多拉德很冷静地将这段过程看进眼里，并在手上的笔记本里写下实验结果。

    「「…………」」

    他的做法非常残忍。不过，艾莉丝跟凯特也知道没道理帮魔物进行治疗──

    「好，接下来再拿另一只来做对照实验。」

    艾莉丝跟凯特看到诺多拉德一说完就若无其事地对下一只熔岩蜥蜴伸手，不禁同时转身背对准备开始的下一场实验。

    「让你们久等了！啊～这次实验真是大丰收！而且还有新发现。」

    「……那真是太好了。」

    「是啊，太好了……我比较庆幸实验终于告一段落了。」

    熔岩蜥蜴的嘴巴也被用绳子绑住，是不至于听到它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号，但是两人看到诺多拉德灿烂的笑容，还是难掩涌上心头的复杂情绪。

    「看来我们没有当研究学家的资质。」

    「只是要打死魔物的话，还没什么问题……」

    艾莉丝跟凯特在打倒魔物之后也会剥它们的皮，或按照部位肢解成好几个部分，假如眼球可以当成材料，也会挖出魔物的眼睛。她们做的事情也很血腥，却还是不太忍心看到魔物遭到如此对待，或许也代表采集家跟研究学家的行事作风略有不同。

    「我也不是以做实验取乐，只是希望我的研究成果可以尽可能减少有人被魔物杀死的情形。」

    艾莉丝跟凯特从诺多拉德的苦笑当中察觉自己的语气明显透露出厌恶，在尴尬地面面相觑之后低头道歉。

    「这……你说得有道理。抱歉。明明我们拿来参考采集知识的书也是有人冒险调查再出成书，采集家才能安全收集那些采集物。」

    「……说得也是。诺多先生，对不起。」

    「哈哈哈，别在意。一般人本来就很难理解研究学家的想法。我自己也知道大多人会觉得我很古怪。」

    即使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有点残忍，他也已经麻痹到只要能得出前所未见的实验结果，就会忍不住笑得很开心。

    诺多拉德这样的态度在别人眼中，就像是一个以虐待魔物为乐的怪人。而他知道别人会这么看待他，却也不打算停止这样的行为，想必思维还是多少跟一般人不同。

    「好了！先回来做正事吧。现在搞定前菜，该准备上主菜了。」

    诺多拉德拍拍双手，试图改变众人之间难以言喻的氛围。艾莉丝虽然很配合地露出笑容，也还是不忘询问话中的不对劲之处。

    「你的前菜有点丰盛过头了吧？」

    艾莉丝会有这样的疑问相当合理，因为他们已经耗费了好几天时间调查只是栖息在火蜥蜴附近的熔岩蜥蜴。

    诺多拉德挥挥手指说着「啧啧啧」，嘴角也随之上扬。

    「前菜随便弄的话，主菜再豪华也没用。要前菜到甜点都做得非常用心，才有办法拿到奖金。」

    「哦，原来还要符合这种条件啊……」

    「也不是说要符合条件，是只做自己想做的研究，本来就领不到奖金。知道国家想要拿到什么样的资料才是重点。」

    诺多拉德说得很轻松，然而实际上并没有这么简单。

    国家会提供奖金，就代表其中一定暗藏着某种目的，若每个人都能提交符合国家目的的研究结果，领得到奖金的人数一定比现在更多。

    从诺多拉德每次都能够领到奖金这点来看，就能知道他有多么优秀──至少论研究这方面是如此。

    「记得我应该放在这里……找到了、找到了。」

    诺多拉德一边跟两人对谈，一边翻找自己的行李，最后拿出比掌心稍大的箱型物体，直直凝视着它。

    「诺多先生，那是什么？」

    「这是检测周遭魔力的检测器。而且这是连属性都侦测得出来的高级货。不过……为什么会偏水属性？这里应该只可能是火属性……该不会坏了吧？」

    诺多拉德皱着眉头甩动检测器，上头显示的数值并没有变化。

    「火属性的数值很高，这附近的魔力量也多得很夸张，可是……」

    「啊，说不定是因为我们上次在这里战斗。」

    艾莉丝想起可能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让诺多拉德狐疑地抬起头。

    「你说是因为在这里战斗？是跟火蜥蜴吗？」

    「嗯，当时店长阁下用了很强的冰属性魔法。对吧？凯特。」

    「是啊，威力真的很强。当时这附近全都结冰了。」

    诺多拉德惊讶得睁大双眼，在看了看周遭之后指向岩浆。

    「……连那边的岩浆都结冰了吗？」

    「对，连岩浆都结冰了。」

    他再次仔细凝视岩浆，然后深深叹了口气。

    「太超乎常轨了。真不愧是会被大师级炼金术师收为徒弟的人。」

    「有那么夸张吗？──啊，不对，我当然知道店长阁下很厉害，可是……」

    「就是有我说的这么夸张。火蜥蜴的确比较怕冰属性魔法，但不适合用在温度这么高的地方。在这种环境下还能让整个空间结冰，甚至冻住这些岩浆，真是太扯了。我就用简单一句话来形容吧，她真的很不寻常。」

    诺多拉德的语气听得出他相当难以置信，使得艾莉丝跟凯特不禁看向彼此。

    洛采家的确是贵族，但是领地内只有离大都市非常遥远的小村落。

    来自那种环境的艾莉丝跟凯特说穿了，就是见识不够广泛的乡下人。

    两人透过采集家这份工作获得新的经验与知识，增广了自己的见闻，却也不怎么有机会亲眼看见魔法。炼金术也是一样的道理，导致她们会认为珊乐莎是一般标准。

    「店长阁下真的有你说的那么不寻常？原来不是比较强的魔法师，就能像她那么强吗？」

    「对。她是实质上的首席毕业生，单以同个年龄层的人来说，她应该是全国最顶尖的菁英──至少论综合实力没有人比得过她。」

    若只论剑术、魔法，或某种单一领域的知识，就很难说了。

    有些跟珊乐莎同龄的人在某些领域的实力，或许会比她更强。不过，要在各个领域都拥有惊人实力，可说是难如登天。

    再加上这样的天才不可能不会就读只要成功毕业，就保证可以获得崇高社会地位的炼金术师培育学校。而培育出这样的优秀人才，也是学校最主要的目的。

    简单来说，能在炼金术师培育学校里以第一名成绩毕业，就等于是同年龄层当中最优秀的菁英。

    「我猜珊乐莎搞不好是十年才会出现一个的超级菁

    英。毕竟她能让大师级的炼金术师愿意收她当徒弟，一定很抢手。」

    「原来她这么厉害……」

    诺多拉德个性虽然古怪，也仍然同时是拥有丰富学识的研究学家。由他来点出珊乐莎的优秀程度更能突显她的不寻常，让凯特不禁瞠目结舌，同时也心感佩服地吐出了一口气。

    「我反倒很好奇她怎么会待在这种乡下地方……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

    「知道是知道……但我不会告诉你。我不喜欢乱聊别人的私事。」

    艾莉丝紧紧闭起自己的嘴，但诺多拉德并不在乎遭到拒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说：

    「嗯，我也不会逼你们告诉我。我只是有点好奇而已，不打算探听女生的秘密──总之，珊乐莎做的事情就是这么跳脱常识，一般人没办法像她那么厉害。」

    「我们也认为她很厉害……对了，一般都是用什么方法打倒火蜥蜴？」

    「首先要把火蜥蜴引到巢穴外面。这是最基本的。毕竟就算有穿防热装备，在这种对火蜥蜴来说很舒适的地方战斗，还是会让体力吃不消。在巢穴里战斗不可能是好主意，对吧？而且有个还没经过仔细验证的说法指出火蜥蜴光是进到岩浆里面，就能疗伤。」

    「引到巢穴外面……听你这么说是满有道理的，可是，那店长小姐又为什么要在巢穴里面打火蜥蜴……？」

    「因为只有三个人很难打倒它。打火蜥蜴需要很多人轮流上阵，才不会半途累倒。这才是一般人打倒火蜥蜴的方法。」

    洞窟入口附近的气温一样很高，但仍然远远不及岩浆周遭的温度。

    哪一种环境比较适合战斗，并不难分辨。

    冰属性魔法也是同理，冻结岩浆跟岩浆周遭的高温空间，是种效率奇低的做法。

    「而且，你们怎么会只有三个人来打火蜥蜴？珊乐莎应该也知道人数这么少的风险很高才对啊。」

    诺多拉德会怀抱这样的疑问并不奇怪，却会让艾莉丝听得很愧疚。她皱起眉头，表情垮了下来。

    「……我不能告诉你详情，但是她应该是想帮我，才会冒险。」

    找其他帮手需要时间，还得花费大量成本帮每一个人制作防热装备，再加上人数一多，分到的酬劳也会变少。

    珊乐莎是考虑到这几个因素，以及自己甘愿为帮助艾莉丝冒多大的风险，才会决定只带艾莉丝跟凯特前来打倒火蜥蜴。

    而需要打倒火蜥蜴的最根本原因和洛采家的丑闻有关，艾莉丝只能选择含糊其辞。

    「是喔？算了，无所谓。反正要不是有你们先打倒火蜥蜴，我也没机会来这么棒的环境做实验。我还应该感谢你们呢。」

    诺多拉德借着两人的说法掌握了大致上的来龙去脉。而他并不怎么关心跟研究无关的事情，所以也不会多追究这整件事的细节。

    他对打造出眼前这片环境的珊乐莎心存感激，同时开始动手准备调查工具。

    「啊，接下来会有点花时间，你们先休息吧。」

    「是吗？那我们就先休息一下……可是，这里已经没有火蜥蜴了，调查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吗？」

    「艾莉丝，其实没有火蜥蜴反而更好喔。我如果只想调查火蜥蜴，直接去有火蜥蜴的地方就好。不过，想调查栖息地的话，有火蜥蜴在场反而不方便。因为不只很危险，要打倒它的难度也很高。」

    他补充说明这里的火蜥蜴被驱除的时间还不算长，也不会在调查栖息地的时候遭遇危险，是个很宝贵的样本。

    「所以，要麻烦你们等我一阵子了。」

    诺多拉德已经调查了整整三天。

    他浑身汗如雨下，同时看得出他的神情充满活力。

    ──但也让艾莉丝跟凯特度过了无聊至极的一段时光。

    如果诺多拉德的调查多少能引起两人兴趣，或许还不至于如此。然而，他这段时间做的调查工作都很单调。

    乍看就像是在重复做一样的事情，在旁人眼里一点都不会显得有趣。

    两人完全是因为光站着就有一天二十枚的金币可以拿，才能在这样的炎热环境下撑过长达三天的无聊时间。不过，她们的忍耐似乎也快到极限了。艾莉丝语气厌倦地向背对着她做调查的诺多拉德说：

    「喂，诺多。你要调查到什么时候啊？」

    「……喔，抱歉。接下来就是最后一个实验了，再等我一下。」

    诺多拉德回应得有些心不在焉，同时把一个黑色的箱子放到地上。

    箱子每一边约三十公分，表层有三根手指粗的隙缝。

    他往箱子里倒入某种发出清脆声响的物体，随后箱子开始响起轰轰声。

    跟诺多拉德之间有点距离的艾莉丝跟凯特对他发出的声响感到好奇，便走上前探出身子，观察他的手边。

    「那个……该不会是冰牙蝙蝠的牙齿吧？」

    「嗯。其实也可以用碎魔晶石，只是我之前运气好，刚好遇到有人用很划算的价格在卖这些牙齿，就买来用了。」

    「……哦，那你运气还真好。」

    艾莉丝跟凯特很清楚冰牙蝙蝠为什么会卖得很便宜，但是诺多拉德买的量多到让人认为就算再怎么便宜，也买太多了。

    一般人绝对没办法出手这么阔气──然而诺多拉德却用很粗鲁的动作抓起那些牙齿，大把大把地放进箱子里。

    凯特一想到他每一次抓起来的牙齿值多少钱，就忍不住叹气。于是她为了转移注意力，又接着问：

    「你现在在做什么？」

    「这种炼器可以增加周遭的魔力。它要透过类似这些牙齿的原料才能运转。」

    凯特本来想要询问这么做的目的，却只问到他手边的炼器具有什么样的效果。

    即使是研究学家，也不会认为「增加周遭的魔力」就是他的目的。重点在于「希望借由增加魔力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不过，诺多拉德没有多做别的说明，而是专心用检测器测量魔力量，再把数值记录到手上的笔记本里。

    「──水属性提升，魔力量也有增加。单看魔力量，感觉有可能会发生什么变化……什么都没发生。是还不够吗？」

    诺多拉德接着拿出艾莉丝跟凯特努力收集来的火焰石。

    然后毫不犹豫地把装在袋子里的火焰石全部倒进箱子。

    掉进黑色箱子里的火焰石发出「喀啦、喀啦」的声音，轰轰声也逐渐变大。

    艾莉丝跟凯特一想到那些在转眼间被消耗掉的火焰石值多少钱，就忍不住晕眩起来。丝毫不在意自己消耗的材料值多少钱的诺多拉德再次确认检测器上的数值。

    「水稍微下降，火增加。魔力量应该……很足够。」

    「诺多！你想做什么！」

    忽然感到强烈不安的艾莉丝以不输黑箱子的巨大音量如此询问，随后诺多拉德也回过头来，一样用喊的回答：

    「我在确认火蜥蜴出现的条件！有时候驱除掉巢穴里的火蜥蜴，会在同一个地方或是附近再出现新的火蜥蜴。我推测这种现象可能有很大部分是受到魔力量的影响！」

    黑色箱子发出的声音在不久后停止，现场重返寂静。

    这使得艾莉丝跟凯特就算只是低声细语，听起来也相当响亮。

    「魔力量……再出现……？」

    「什么意思……？」

    「水属性比我预料的还要强。火焰石太少应该也是原因之一……看来我只能用那个了。」

    诺多拉德大概是不打算多做说明，直接再次伸手翻找自己的行李。

    接着，他拿出了几片红色鳞片。

    跟手掌差不多大，还散发着红色透亮光芒的鳞片非常漂亮。但是艾莉丝跟凯特比较在意的是那些鳞片看起来有点眼熟。

    「那……那些鳞片，该不会……」

    凯特完全不觉得用那些鳞片会有好的结果。

    她一边祈祷只是自己会错意，一边用颤抖的声音提心吊胆地询问。而事实当然是违背了她的期望。

    「嗯，这是火蜥蜴的鳞片。这些鳞片很花钱，我其实不是很想用。」

    「等──」

    「但是我也只能用下去了。我丢。」

    诺多拉德甚至不让人有时间阻止。

    鳞片掉进箱子缝隙的同时，轰轰声也再次响起。

    这阵巨响比刚才还要更大声，连箱子都开始不断晃动。

    「呃，喂！它晃成这样是正常现象吗？」

    「应该没什么问题。你看，火属性的数值有正常增加。」

    诺多拉德若无其事地把检测器拿给艾莉丝看，然而她现在根本不在乎上头的数字。

    「不，我不是说检测器的数字！我是说这个炼器！它不会坏掉吗？」

    「用不着担心。这是我最近才在南斯托拉格买的，不会这么快坏掉。」

    「南斯托拉格……是跟雷奥诺拉小姐买的吗？」

    「不是，是其他店。我在来这里之前有先去看看，可是那间店已经倒了。不知道是不是生意不好？」

    「「…………」」

    绝对会出事。

    艾莉丝跟凯特不需要开口讨论，就同时冒出了相同的想法。

    如果珊乐莎在场，她一定也会非常认同两人的猜测。

    黑色的箱子一如她们所料，震动程度愈来愈剧烈。

    把蕴含火蜥蜴魔力的物体放进箱子里──

    万一失控了，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这份恐惧让艾莉丝跟凯特往后踏出一步、两步……不断往后退。

    铿铿、磅磅。

    喀！喀！喀喀！

    箱子开始发出有什么东西堵住的声响──

    砰！

    箱子最上面的板子往上喷飞，最后掉落地面，发出匡啷声响。

    随后，箱子上面开始散发出红色的光芒跟闪亮的物体。

    这让诺多拉德有点疑惑。

    「……哎呀？」

    「呃，喂！真的不会怎样吗？」

    艾莉丝为没有发生大事稍稍松了口气，可是箱子的反应完全不像正常现象，实在没办法教人放心。

    「喔，嗯，没问题。这里的魔力量有正常增加，火属性的数值也超出了我原本的预期──」

    明明事态紧急，诺多拉德却仍然很悠哉地看着检测器。艾莉丝冲上前质问。

    「我不是说那个！你的炼器坏了，还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漏出来耶！」

    「应该不会对人体有立即性的影响吧？」

    「──立即性？」

    「应该吧？」

    艾莉丝跟凯特察觉到诺多拉德话中的不对劲，狠狠瞪向他。

    两人散发出的压迫感，使得诺多拉德不禁连忙挥手否认。

    「没事！真的不会有问题！它释放的都只是单纯的魔力！对魔力特别没有抗性的人可能会觉得不舒服，可是对一般人不会有任何影响！」

    魔力量偏少或一直没有机会接触魔力的人忽然进入充满大量魔力的环境，就会产生晕魔力的症状，可能会造成当事人出现不舒服或是类似酒醉的现象，有时甚至可能会失去意识。

    虽然不会留下后遗症，但要是在无法保证绝对安全的地方出现这些症状，就会存在晕魔力以外的风险。

    幸好两人都拥有一定程度的魔力，以及魔力抗性。

    「这样啊。」

    「那你早说不就好了吗？」

    艾莉丝跟凯特得知不会对她们造成任何影响，才终于松了口气。

    而且这个空间里的魔力量已经大幅上升了一段时间，若真的会不舒服，应该已经出现症状了。

    「那，你那个坏掉的炼器不会怎么样吗？你刚才还说数值超出原本预期。」

    「喔，嗯，不会怎么样。我当然觉得它坏掉很可惜，但它至少有做到该做的工作，应该不会影响到这次实验。」

    「详细情况呢？你刚刚还有提到魔力跟属性吧？」

    诺多拉德脸上浮现了笑容，开始得意洋洋地讲述详情。

    他或许是很高兴有机会表达自己的想法。

    「依据以往的研究结果来看，魔物会产生在魔力量很高的地方应该是正确的推论，可是我还没有亲眼见证过。因为魔力很快就会散掉，再加上就算知道『哪些区域容易产生魔物』，也不等于我能知道『产生魔物的源头』。」

    「……哦？」

    「不过，火蜥蜴愿意筑巢的条件很有限。所以我推测它产生的条件也一样麻烦。」

    他这番话再次让两人浮现不好的预感。

    又一次冒出相同想法的艾莉丝跟凯特不禁表情抽搐，面面相觑。

    而这次也一样不出她们所料。

    原本很平静，顶多只有小小起伏的岩浆──

    忽然开始不断冒泡，情况相当不对劲。

    「喔喔，太惊人了！魔力浓度正在骤降──」

    「你怎么还有心情说这个啊！这怎么看都很危险吧！」

    艾莉丝朝开心看着检测器的诺多拉德大喊，然而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仍然在交互看着检测器跟冒泡的岩浆。

    接着，岩浆表面瞬间大幅突起──

    唰唰──！

    从岩浆里冒出来的，正是长着红色鳞片，前阵子还害爱丽丝她们吃了不少苦头的巨大魔物。

    它抬起头，斜眼瞪着众人。

    「太好了！是火蜥蜴！」

    「别顾着高兴啦！」

    「快点逃！」

    凯特扛起行李跑向艾莉丝，艾莉丝也准备动身逃跑。

    只有诺多拉德反而往前踏出一步，缩起身子。

    「「咦……？」」

    「哼！」

    随后，诺多拉德挺直身子，往它头上挥出一拳。

    磅！

    他的拳头狠狠打在火蜥蜴的下巴上，火蜥蜴的头也就这么顺着拳头的力道往上甩。

    「「咦咦咦咦！」」

    「这一拳果然没什么用。」

    他出乎意料的举动让艾莉丝跟凯特有一瞬间忍不住眨了眨眼，愣在原地。相对的，诺多拉德的语气则是相当冷静。

    下一秒，他就用流畅的动作扛起自己的行李，毫不犹豫地跑离现场。

    ──也不顾艾莉丝她们还没离开。

    「咦？啊？咦……？啊！我……我们快点逃！艾莉丝！」

    「说……说得也是！」

    立刻回神的凯特牵起艾莉丝的手，跟着诺多拉德离开。

    若只论结果，或许会觉得诺多拉德很无情，不过，他是艾莉丝跟凯特的护卫目标。

    诺多拉德本来就应该优先逃跑，而且他愿意逃跑是好事。

    他这一连串举动并没有错──除了刚才那一记上钩拳。

    「艾莉丝，快点！」

    凯特比艾莉丝早一步抵达从这个空间往上通往入口的通道，回头一看，就看见被诺多拉德揍了一拳的火蜥蜴已经重整态势，吸了一大口气。

    凯特前些日子才看过这个动作，不可能误会它的用意。

    「它要喷火了！」

    「哟哇啊啊啊啊！」

    艾莉丝一边发出怪叫，一边从凯特身旁跑过去。

    同时──

    「唔唔唔，欠的钱又要变多了～！」

    内心淌血的凯特如此喊道，并将口袋里拿出来的石头扔出去。

    （插图012）

    她扔出的这些是珊乐莎免费借给她的炼器，还特例允许她有用到再付钱。

    凯特本来应该花钱买，然而这种炼器太过高级，逼得她不得不死心。也是因为这样，才会变成用借的。而它如此昂贵，当然也代表它拥有强大的效果。

    铿！

    一道清脆透彻的声音响起，随即出现一层厚实的冰墙堵住了通道。

    这层冰墙马上被火染得通红，却完全感觉不到火焰传来的高温。

    不过，凯特跟艾莉丝已经实际体会过火蜥蜴喷火的威力了。即使冰层够厚，也不可能撑太久。尤其这个空间本身气温就很高，迟早会因为气温融化。

    凯特立刻转身背对冰墙，前去追赶艾莉丝与诺多拉德。

    逃离火蜥蜴的一行人在返回地上的通道旁边的小路停下脚步。

    若考虑到安全性，当然是直接离开洞窟会比较好。不过，这座洞窟里的气温高到一脱掉防热装备就可能丧命，而三人的体力也没有厉害到能够扛着沉重行李在如此危险的洞窟里长时间奔跑。

    「唉～～～累……累死了……」

    艾莉丝瘫坐在地上，擦拭从下巴滴落的汗水。

    防热装备基本上是用来抵挡火焰等具有杀伤力的高温。

    构造上会让穿戴者在正常状态下保持凉快，方便在高温环境活动。但是，在舒适的体感温度下剧烈运动，还是难免流汗。

    艾莉丝从行李里面拿水出来大口猛灌，补充刚才流失的水分，并在平静下来之后恶狠狠地瞪向诺多拉德。

    「我想跟你好好谈一谈……诺多，你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你说的『那种事』，是指我让那里重新出现火蜥蜴吗？」

    诺多拉德没有跟艾莉丝一样拿出水，而是拿出笔记本。他这么回答艾莉丝的时候，依然低着头在写笔记。

    「对。你是明知道会让火蜥蜴冒出来，还故意做那种实验的吧？」

    「我的确是知道那样有可能会让火蜥蜴重新出现。」

    「那你又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应该知道会很危险吧？」

    「因为那就是我这次实验的主旨。身为一个研究学家怎么可以因为会很危险，就不敢做实验呢？」

    ──而且，如果我是会刻意避开危险的人，就不可能会是魔物研究学家。

    终于抬起头来的诺多拉德说出的这番话，让艾莉丝跟凯特也不晓得该如何反驳。

    尤其就是因为这趟行程有危险，才会需要雇用护卫。担任护卫的人其实没道理抱怨途中遭遇危险。

    不过，护卫目标主动制造危险的行为适不适当，或许就很值得讨论了。

    「唔～我还是有点纳闷……」

    「我比较想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必要做那种实验。」

    「我自己是认为这种实验一定会带来好处。比如说，有人现在需要某种魔物的

    材料。这个国家有格尔巴洛哈山麓树海，相对比较容易弄到手，可是，也不一定随时都能弄到自己想要的魔物材料。」

    「嗯，的确。但就算国内弄不到，也只要从国外进口就好了吧？」

    「那样以国家的角度来说，会存在风险。而引发魔物重生又太过危险，一般不应该这么做。不过，能确定做得到这种事情，也是有它的意义在。」

    艾莉丝等人居住的拉普洛西安王国目前并没有跟任何国家处于交战状态，然而，也不等于完全不需要为战争做准备。

    即使没有侵略他国的意图，也必须维持让周遭国家认为「侵略该国的风险过高」的状态，才是及格的国防策略。

    这个国家的炼金术师优待政策也是国防的一环。原因在于炼器与炼药的存在会对该战略带来相当大的助益。

    不过，前提是必须能够在国内取得制造炼器与炼药的材料。

    无法进行炼制的炼金术师依然是很优秀的战力，但效益会大幅下降。

    「诺多的想法真像执政者……难不成你是贵族吗？」

    「嗯～这个嘛，应该算很小很小的贵族吧。不过，其实我只是在想要怎么样才能取悦会赞助我研究资金的人而已。」

    一切都是为了领奖金。

    诺多拉德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艾莉丝跟凯特只能苦笑以对。

    「不过，应该也用不着拿火蜥蜴来实验吧……」

    「可是火蜥蜴就算重生了，也不会带给别人困扰，不是吗？」

    除非刻意挑衅火蜥蜴，否则它几乎不会离开巢穴。

    它不会攻击附近聚落，或许是真的很适合用来实验──前提是不考虑参与实验的人的安危。

    艾莉丝跟凯特就是在不知不觉间变成「参与实验的人」，理所当然会想对诺多拉德抱怨几句。

    「我们差点就被火蜥蜴喷的火烧死了。」

    「就算有店长阁下做的外套保护……也保护不到行李。」

    她们的行李没有受到防热外套包覆。要是行李被燃烧殆尽，就算捡回一条命，也不一定能平安回到村子里。

    「核桃也很害怕对不对～？」

    「嘎呜？嘎呜嘎呜！」

    抓着艾莉丝行李的核桃疑惑地歪起头，举起其中一只手左右挥了几下。

    「看，核桃也说刚才很惊险。」

    「是吗？我反倒觉得它说的是『不会啊！』耶……？」

    「那是你的错觉。还有，你刚才揍火蜥蜴那一拳是怎样？你会不会太强了？」

    「因为我多少有在锻炼身体啊。毕竟我要研究的是魔物，假如我自己接近不了魔物，根本调查不到什么东西。果然还是肌肉最棒了。」

    只需要远远观察的话，战斗可以完全交给护卫处理。

    但是想要接近活着的魔物，就必须连自己都要能够应战。

    若没有办法承受一定程度的攻击，绝对会有生命危险，不可能有余力进行研究。

    「原来你不只是体力好。我看你没带武器，还以为你没有战斗能力……」

    「我算多少能打。只是我基本上是先把攻击架开，再请护卫打倒魔物。反正到头来我还是得雇用护卫帮忙，才能专心做调查。」

    顺带一提，诺多拉德没有携带武器是因为他是运用体术战斗，至于为什么会使用体术，则是因为体术不会过度伤害研究目标。

    无时无刻都是以研究为第一优先。

    这就是诺多拉德的原则。

    「好吧，无所谓。那，你想做的实验都做完了吗？」

    「对。我在上一个调查地点就把活着的火蜥蜴大致调查完了。其实就是上次没有成功打倒火蜥蜴，才会需要再跑这一趟来实验。」

    「那等休息得差不多了以后，就早点离开吧。万一火蜥蜴追上来就麻烦了。」

    「是啊。待在火蜥蜴的巢穴里面完全安不下心来。」

    凯特看起来的确就像她说的不太安心，不断确认火蜥蜴所在的方向。诺多拉德则是整个人坐在地上，甚至还有心情吃着他从行李当中拿出的糖果。

    「火蜥蜴不太会主动离开巢穴。想打倒它的时候，反而还得花很多心思把它引出去呢。」

    「所以我们可以放心了是吗？」

    「希望是可以了。」

    诺多拉德勾起嘴角一笑，又拿了一颗糖果放进嘴里。

    「你怎么讲得好像话中有话一样？」

    「它的确不会离开巢穴，不过，你们觉得巢穴的涵盖范围有多大？」

    「……这跟涵盖范围有关系吗？难道你的意思是这个洞窟全部都算巢穴，火蜥蜴就算不会离巢，也可能在这里面四处徘徊吗？」

    「不觉得也不是不可能吗？」

    「这种时候的『不是不可能』还真讨厌──但你说得对。」

    诺多拉德笑着耸了耸肩，把装着糖果的袋子递给艾莉丝跟凯特，像是要避免皱起眉头的艾莉丝过度担忧。

    「反正可能性也不算高。你们还是吃点糖果放松一下吧。火蜥蜴应该不会特地来追我们这种小角色──」

    「嘎嗷嗷嗷嗷嗷！」

    响彻洞窟的咆啸彷佛在否定诺多拉德的推测。

    「「…………」」

    艾莉丝跟凯特的冰冷视线，全扎在动作瞬间僵住的诺多拉德身上。

    就像是在责备他乱说话。

    「等等！应该不是我说的话害的吧！」

    「……先不管诺多先生刚刚说的话，可是我记得好像有人揍了火蜥蜴的下巴一拳吧？真不知道是谁那么大胆喔！」

    「喔，对啊。真不知道是谁那么鲁莽。通常被那样揍了一拳，不可能不会生气吧？」

    「可是！不觉得要不是我刚才揍了那一拳，我们搞不好都会被它喷的火烧到吗？」

    诺多拉德连忙端出借口解释，却仍然无法改变艾莉丝跟凯特视线当中的寒意。

    「我们没料到你会突然揍它一拳，反而差点出事耶。」

    「都被你吓到晚了一拍才想到要逃跑……虽然也可以说是我们自己不够成熟，才会乱了阵脚。」

    无论情况再危急，都要保持冷静。

    总是得冒着风险在外的她们必须要拥有这样的能力，但诺多拉德的鲁莽行径确实难免让人不禁目瞪口呆。

    不可能有人敢殴打光是碰到就会严重烫伤的火蜥蜴。

    ──不对，这里就存在一个如此跳脱常识的人。

    「而且它也真的对我们喷了火。幸好有店长小姐借我们的炼器，才没出大事。」

    「我没有看得很清楚，你刚才用的是什么炼器？」

    「是店长小姐借我的魔晶石，里面存着『冰壁』魔法。」

    「竟然能把那么强的魔法存在魔晶石里……太惊人了。」

    大多炼金术师都有办法把魔法存入魔晶石里，而能够存放的只有自己会使用的魔法，威力则会依据魔晶石的品质、大小，以及执行加工的炼金术师本人的技术而定。

    至于炼金术师本人的「技术」部分当然不单指炼金术的技术，还包括了运用魔法的技术，因此能存入魔晶石里的魔法威力，仅限于自己能力所及的范围。

    简单来说，能够存入强大魔法的炼金术师，也等于是实力高强的魔法师。

    「不过，那种魔晶石只有一颗。而且我听得到现在有很微弱的地鸣声。」

    「真……真的吗？我倒是没有听见……」

    诺多拉德显得很疑惑。不过，凯特确实有听见某种大型生物的沉重脚步声。

    而现在这样的处境下，并不难猜出那只大型生物是什么。

    「凯特的耳朵很灵光。火蜥蜴应该是闯过那道冰墙了吧。」

    「这里的气温这么高，本来就迟早会融掉。」

    「……对了，诺多先生，你有办法打倒火蜥蜴吗？」

    凯特用怀着些许期待的眼光看向诺多拉德，而他当然是直接表示自己办不到。

    「没办法，我没那么厉害。你应该也有看到我那一拳几乎没用吧？我已经使出全力了。可能顶多可以挑衅，但是伤不了它。而且我的防热装备撑不过火蜥蜴喷火的高温。」

    「我想也是──只是我也很不敢置信你明明就撑不过它的喷火，还敢冲上去揍它。」

    「我也有同感。不过，诺多，你知道自己的实验会让火蜥蜴重新出现……不对，你应该本来就打算让它重新出现吧？你这么做有什么用意？」

    艾莉丝相当锐利的提问，让诺多拉德立刻撇开视线。

    「……我没有多想什么。反正万一出事了，也可以直接拔腿就跑。」

    「你居然没想到后果！」

    「诺多，你其实是个傻子吧！」

    诺多拉德「呵」地轻轻笑了一声，对讶异的两人耸了耸肩。

    「毕竟研究学家就是要够傻，才能研究出成果啊。」

    「那是傻到会为了研究废寝忘食的傻子！你是不顾前后的傻子！一样叫傻子也差很多好不好！」

    「我觉得没什么差啊，都会给人添麻烦。」

    「你有自觉

    的话，就多想想你做的事会有什么后果啊！」

    艾莉丝气得不断踩踏地面。凯特则是一只手扶着额头，要艾莉丝先冷静下来，然后看向诺多拉德。

    「先不说这个了，诺多先生，你觉得我们甩得掉它吗？」

    凯特其实跟艾莉丝是一样的心情，但是继续质问诺多拉德，也不会对现况有任何帮助。

    所以她决定向诺多拉德询问逃出巢穴的方法，诺多拉德也在稍做思考过后摇摇头说：

    「它要是在狭窄的通道里面喷火会很危险。你们的装备很好，应该还撑得过去，可是你们背着的行李跟我应该就没办法了。」

    艾莉丝跟凯特在听到这句话之后露出奸笑。

    「嗯。你死掉可能还好，这些行李被烧掉就麻烦了。」

    「是啊。里面有些东西还是跟店长小姐借来的……你被烧死又没什么差。」

    「你们是我的护卫吧！我有付你们薪水吧！」

    「我们没有宽容到愿意帮护卫目标的草率行径收拾残局。」

    「而且我们还没领到薪水──喔，也对，不带你回去，我们就领不到钱了。」

    「对对对。在平安回到村子之前，我都是你们的委托人。」

    诺多拉德的神色安心了许多，然而艾莉丝却歪起头，一脸正经地提议：

    「不过，我们这份工作已经完成一半了。要不要请他先支付一点薪水给我们？」

    「是啊，毕竟这份工作是长期契约。要求在中途先支付一部分薪水，应该很合理吧？」

    「你们是想拿完钱就丢下我吧！」

    如果是在接下委托之前要求中途支付当然合理，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听到她们突然提起，也难免会认为她们别有用意。

    艾莉丝直盯着焦急的诺多拉德，消除表情上的敌意。

    「……只是在跟你开玩笑。玩笑部分大概占两成吧。」

    「居然有八成是认真的！」

    「要是敢再乱来，就会变十成了。你自己小心点。」

    「知……知道了。我自己也是要带着研究成果回去才有钱拿，我会尽全力逃出这里。」

    艾莉丝看到诺多拉德畏缩的模样或许是多少消气了，在点点头说完「那就麻烦你了」之后面向凯特。

    「凯特，我们需要尽可能跑快一点，来挑掉不需要的行李吧。诺多的行李……」

    「他的行李应该要丢在这里吧？尤其他想跑在我们前面，就更不应该带这么多东西。」

    「虽然里面有很贵的炼器……看来也只能丢掉了。我只带调查结果回去就好。」

    单论体力，诺多拉德大概比艾莉丝跟凯特还要强，可是他带来的行李比两人多上不少。

    背着这么多东西，不可能跑得比艾莉丝她们还快。

    然而艾莉丝跟凯特也不想在有可能丧命的情况下，特地配合诺多拉德奔跑的速度。

    因此，两人会希望他丢掉行李也是合情合理。

    诺多拉德从行李里面拿出笔记本等纸类物品，抱在怀里。凯特也在迅速替行李分类。

    「要丢掉重的东西，尽可能把跟店长小姐借的工具带回去。飘浮帐篷大概是带不回去了。」

    「光一个飘浮帐篷就会多欠不少钱……诺多，你会赔偿我们丢掉这些东西的损失吗？」

    「比较普通的东西是可以赔偿你们……炼器之类的就要再看看了。我没办法推测珊乐莎做的炼器值多少钱。而且我也要把自己的研究工具丢在这里。」

    「好吧。水最多就带可以撑到下一个水源的量……」

    「粮食……需要带多少？不知道穿过森林要花几天时间……」

    「我可以分辨出植物有没有毒。可是也就只是没有毒，好不好吃又是另一回事了。」

    「万一真的没东西可以吃，也只能吃森林里的植物撑过去了。总比在路上饿死好。」

    就在众人整理好行李，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传来了某种声响。

    轰轰轰轰……

    「什么──」

    砰！隆隆隆隆！

    宛如地鸣的低沉声响，以及由下往上的强烈冲击。

    随后是一阵震动。

    艾莉丝等人立刻抱住自己的头，蹲了下来。

    下一瞬间，众人便惨遭浓浓烟尘吞噬。

 第四卷 有点麻烦的访客 同一时刻，珊乐莎……

    「他们出发了呢。」

    「是啊。希望他们可以平安回来……」

    送艾莉丝小姐他们三个出发的那一天，我也久违地走到了店外。

    虽然最近店里的事情都交给萝蕾雅处理了，可是这几天匆匆忙忙的，于是我决定在早餐过后喝个红茶放松一下，享受悠闲时光。

    「珊乐莎小姐，之后会有一段时间都只有你一个人，你会不会觉得寂寞？」

    「你说晚上吗？嗯～好像也不会太寂寞？」

    我小时候，父母常常因为工作不在家。

    在孤儿院的时候，我一心只想用功读书。

    上学的时候，我把心思都放在打工跟念书上，没多少朋友。

    我跟艾莉丝小姐和凯特小姐同住的时间其实不算短，不过，我目前为止的大半辈子都是一个人度过──导致我不会觉得身边没有人在很寂寞。

    当然，我还是很喜欢跟合得来的朋友玩在一起──啊。

    「喔～也对，我好像……觉得有点寂寞？」

    「对……对吧！要……要不要我来这里过夜陪你？」

    萝蕾雅看我突然改变心意似乎有点开心，并提议来这里过夜。

    嗯，任谁看到萝蕾雅刚才的表情，都会临时改变主意吧？

    是说，明明她想来过夜也用不着讲得这么婉转，直接说就好了啊。

    「你要来吗？那就请你来陪我了。」

    「包在我身上！」

    我其实不太懂萝蕾雅的「包在我身上」是什么意思，但看她这么开心，应该也不需要追究了。

    最近萝蕾雅从早餐时间到晚餐时间都会待在我这里，也常常会顺便洗澡，真的只差晚上没在我家睡觉。

    「呃，那我现在可以去跟妈妈说一声吗？」

    「咦？现在吗？是可以──」

    「谢谢你！那我马上回家一趟！」

    我还来不及说出下面的「不用这么急也没关系」，瞬间满脸欣喜的萝蕾雅就很有精神地抢先回答我，冲出店外。

    萝蕾雅这副模样让我就这么怀着莫名害臊的心情，坐上了柜台前面那张已经很久没坐过的椅子。

    当天傍晚，我跟萝蕾雅一起享用比平常稍微丰盛一点的晚餐。

    我们并不是「趁艾莉丝小姐他们不在才偷吃大餐」。

    萝蕾雅平常打烊之后都会先在我这里煮晚餐，再大家一起吃，等吃完收拾好才回家。但是村子里有其他外来的采集家，我不太希望她大半夜还在外面走动。就算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地方，还是一样会担心。

    不过，她今天来我这里过夜。可以准备晚餐的时间也比平常多一点。

    所以，才会煮出这一桌比较丰盛的晚餐。

    「怎么样……？」

    「嗯，你今天煮的晚餐也很好吃。谢谢你总是煮这么好吃的晚餐给我吃。」

    我对正在观察我反应的萝蕾雅露出微笑，她就安心地吐了一口气，开始吃起自己的那份晚餐。

    「太好了。我今天是挑战没做过的料理，有点担心煮得不好吃。」

    「你煮得好吃到不像是第一次煮耶。」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种料理一般吃起来是什么味道。

    但反正是真的很好吃，应该不需要讲究那么多吧？

    「这么说来，你也好久没来我这里过夜了。」

    「对啊。记得我也是那次来过夜，才第一次体验到洗澡的感觉。」

    「喔，就是你脱光光泡澡泡到晕过去那次──」

    「珊……珊乐莎小姐！你就忘了那件事吧！」

    「不不不，那真的太让人印象深刻了，要我忘记很难耶。」

    萝蕾雅羞红着脸，不断拍打我的手臂，我则是苦笑着对她摇摇头。当时她会晕过去也是我一时疏忽造成的，我当然不可以忘记。

    我当时也很慌张。

    幸好我有跟她一起洗澡，才没有出大事。如果她那时候是自己一个人洗澡……

    「我那时候会晕倒，是因为水里面含有魔力吧？」

    「对。因为那时候的水是用魔法制造的。一般平民不习惯接触魔力，所以突然碰到就会像……身体吓一跳的感觉？」

    假如平时就处在经常接触炼器的环境，自然会在成长过程中渐渐习惯魔力，但是这个村子的人在我过来开店之前，都没机会接触到。

    萝蕾雅第一次洗澡那时候，大概也是她第一次接触到高浓度的魔力。

    「那我现在碰到那么多魔力，也还是会晕过去吗？」

    「唔～现在应该不会吧。你现在对魔力的耐受性跟之前不一样了。」

    她最近常常在用炼器，而且有在练习魔法，已经很习惯接触魔力了。

    现在再去泡在充满魔力的热水里面，说不定也不至于失去意识。

    「不然，今天要不要一起泡澡看看？试试看你承不承受得住用魔法制造出来的水。」

    「嗯……好啊。反正这样比较省水，还可以跟珊乐莎小姐一起泡澡。」

    加热洗澡水的方法有两种，一是利用我的魔法，二是利用能把水加热的炼器。

    前者虽然免费，却会在水里留下魔力；后者则是会消耗少许魔晶石。

    艾莉丝小姐她们也认为「一天要加热好几次洗澡水太浪费了！」，所以我们都会一次两到三个人洗澡，尽可能节省成本。

    可是萝蕾雅没办法泡进刚用我的魔法加热好的洗澡水，就需要考虑到进去洗澡的顺序跟分组，而我跟萝蕾雅大多时候不会一起进去浴室。

    「那晚点来试试看吧──对了，萝蕾雅，你今天怎么会想来我这里过夜？我不介意你来，只是很好奇。」

    「……你听出来我没有讲实话了吗？」

    「那当然。」

    毕竟她说怕我寂寞想来陪我，很明显只是借口。

    萝蕾雅有点尴尬地低着头，只有视线往上看着我。她的可爱模样让我不禁笑了出来。

    「那个，其实是因为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住在你这里好像满开心的，我有点羡慕……」

    「是吗？」

    「嗯。因为她们离开父母身边，自己一个人住在外面……不对，也不是一个人。而且她们可以自力更生……不对，好像也不是完全靠自己，可是，至少显得……很成熟嘛。」

    的确。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是不至于什么事情都要我照顾，但要说很依赖我也是没错。

    萝蕾雅也知道她们有一部分生活是仰赖我，导致话中充满迟疑，视线也不断游移。

    不过，我知道她想要表达什么。

    应该很类似小孩子向往大人的生活那样。

    艾莉丝小姐她们因为扛着一笔债，还没办法达到经济独立，但是欠下这笔债的最根本原因不在她们身上，而她们也确实有足够能力自力更生。

    「而且我快要成年了，最近也在想是不是该考虑离开家──不过，今天就只是单纯想来珊乐莎小姐家里过夜而已。」

    「毕竟你再一年多就成年了……」

    说来遗憾，单论外表的话，她看起来已经比我还要年长了。

    「唔……那你要不要最近就搬过来住我家？反正我这里还有空房间，也不介意再多一个人住。」

    「……可以吗？」

    萝蕾雅对我的提议感到有点惊讶，却也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我。我点点头，说：

    「嗯。反正你本来就打算以后要离开家，早个一年也差不了多少吧。只是你来住我这里的话，可能真的就要在我这里当一辈子的店员了，你不介意吗？」

    除了某些领日薪的体力活，或是部分不需要专业技术的职业以外，一般平民基本上会一辈子从事同一份工作。

    尤其需要专业技术的职业会领到高过平均薪资水准的薪水，几乎不可能会选择换工作。

    而炼金术店的店员严格来说，也是被分类在需要专业技术的职业。

    「我先说，我不一定会一辈子都在这个村子里经营炼金术店……」

    这个村子住起来是很舒适没错，可是我现在还没办法判断自己想成为技术更高强的炼金术师的话，是不是该继续待在这里经营店面。

    假如未来需要把店迁去别的地方，萝蕾雅舍得离开村子吗？

    然而萝蕾雅却是挺起胸膛，语气非常肯定地回答：

    「没关系。我已经跟爸爸妈妈谈好了，还说珊乐莎小姐在我成年以后也愿意继续雇用我的话，就继续做下去。他们反而很乐见我继续在这里工作大过继承杂货店。」

    哇，想得真周到。不过……是不是其实一般人都是像她这样？

    我的父母早就不在人世，未来要做什么职业也在十岁进入炼金术师培育学校的时候就决定好了，不曾有过类似的经验。

    「可是，这样你家的杂货店要怎么办？记得你是独生女吧？」

    「我没有兄弟姊妹，但是村子里有我们的亲戚，到时候应该会跟他们收养子吧。而且接下我们家的杂货店就不需要离开村子漫无目的地找工作了，对方应该会很乐意。」

    没有开发出其他产业的农村在找工作这

    方面其实意外辛苦。

    开垦很需要人手跟资源，无法继承农地的人就只能离开村子，外出打拼。

    负责管理我那片药草田的麦可先生就是一个例子。

    似乎是只要收这样的人当养子，就不需要担心杂货店会倒闭了。

    「而且我离家之后，搞不好会多出弟弟或妹妹。毕竟妈妈还很年轻，可能今天会跟爸爸一起努力看看吧。」

    手指抵着脸颊的萝蕾雅若无其事地说出这番话，害我吓了一跳。

    我得要回答得很冷静沉着，表现出年长者的威严──

    「是……是喔？啊，嗯……」

    一点也不冷静。我……我是听说过乡下地方在这方面比较大胆，是真的吗？

    顺带一提，我有自觉自己对这方面很不熟。

    因为我在学校总是顾着读书，仅有的几个朋友又是贵族千金！

    而且我虽然会跟师父店里的店员在休息时间聊天，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我们年龄差太多，大家不怎么跟我提到那方面的话题。

    顶多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而已。

    我当时老实回答「没有，而且我只有两个朋友」让气氛瞬间降到冰点，后来就再也没被问过类似的问题（后辈进学校之后朋友就变三个人了）。

    总之，我的青春期几乎没有机会接触情色话题。

    但其实我现在也还是青春期啦。

    ……嗯？该不会这次谈一谈，以后就会常常提到了？

    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还算是上流阶级的人，萝蕾雅则是纯粹的平民。

    要是萝蕾雅跟我们三个提起那方面的话题──

    「奇怪？珊乐莎小姐该不会不喜欢聊这方面的事情吧？」

    「咦？没有没有！我……我没有不喜欢啦～」

    「是吗？」

    我感觉到自己回答的时候眼神游移得很明显。萝蕾雅先是显得有点疑惑，用食指抵着嘴唇，摆出像是在思考的动作，然后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顺带一提，妈妈是在跟我差不多年纪的时候生下我的喔。」

    「咦！啊，是……是喔……」

    达尔纳先生，你会不会太夸张了！

    这已经是犯罪了吧！

    哪像我不只还没结婚，甚至没交过半个男朋友耶！

    「他们两个从小就认识，也互相喜欢对方，所以本来就几乎百分之百会结婚。不过好像还是有被骂太早生小孩了。」

    「果……果然还是太早了吧？应该不是乡下地方本来就会这么早生小孩吧？」

    「对，这个年纪生小孩是有点太早了。」

    「……只是『有点』而已吗？」

    「对。很多人到珊乐莎小姐这个年纪，就已经有小孩了。」

    一成年就结婚。

    然后马上做那档事，生下小孩。

    ……嗯，的确不是不可能──可是感觉心情好复杂！

    因为我身边的人都是十五岁才从学校毕业，毕业之后又会立刻出外修行，根本不会谈到结婚。

    「而且我听附近阿姨说──啊，算了，还是不要讲好了。」

    「咦咦！你都讲一半才不讲，反而会很在意耶！」

    萝蕾雅这个举动就像是端了很好吃的食物出来，又马上收走。我对她表达强烈抗议。

    她不再露出刚才不怀好意的笑容，尴尬地撇开视线。

    「呃……珊乐莎小姐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我不要知道比较好？这样会害我更在意啦！」

    「……你确定不会后悔？」

    「唔……可能会，可是我想听！」

    我听到萝蕾雅这么问不禁一时语塞，最后决定要她继续说下去。

    因为我觉得这种时候被卖关子，没有继续听答案反而会比较后悔。

    「那个……其实我妈妈……是在这里怀上我的。」

    「…………什么？」

    在这里？嗯？

    「呃，就是……当时这间店是空房，我爸爸跟妈妈就跑进来做──」

    「萝蕾雅！停！」

    虽然她几乎已经全部说出来了，但我还是连忙要她别说出口。

    要是知道更明确的位置，我的心情一定会复杂到极点。

    回房间睡觉的时候会一直不小心去意识到这件事。

    我跟沉默下来的萝蕾雅直盯着彼此，眨了眨眼。

    萝蕾雅不知道是不是突然觉得自己讲得太露骨了，脸颊逐渐泛红起来。我也一样脸颊发烫。

    「我……我们换个话题吧，萝蕾雅。」

    「好……好啊。」

    我尴尬提议聊别的，她也马上答应了。

    「呃……对。我们刚刚在谈你的工作吧？你有没有什么事情想问我，或是有什么要求？」

    「没有，现在的待遇就够好了。啊，不过……」

    「嗯？你想问什么？尽管说。反正我们应该会合作很长一段时间。」

    应该说，我反而想要尽可能留住她，让她在我这里待久一点。

    就像师父跟玛莉亚小姐那样。

    如果有玛莉亚小姐那么可靠的店员在，我也可以把心力都集中在炼金术上。

    我这么说完，萝蕾雅就在一阵犹豫之后战战兢兢地回答：

    「那个，我一直很崇拜珊乐莎小姐……可是我……应该没办法当上……炼金术师吧？我也已经不是能上学的年龄了。」

    「炼金术师啊。其实年龄没有规定得很严……」

    她出乎我预料的这番话让我在高兴之余，也感到有点困惑。我开始陷入沉思。

    炼金术师培育学校的入学考的确是十岁才能申请。

    不过，年龄完全是自己说了算。

    贵族可能还会被查到，但国家不可能彻底掌握平民──尤其是农村小孩的年龄，导致他们也无法严格检查有没有人谎报年龄。

    所以，第一次考试其实比实际年龄大个一两岁也没关系。

    「可是……萝蕾雅应该不行吧。」

    萝蕾雅本来就发育得比同龄小孩还要好。她在我认识她之后依然不断在发育，现在将近十四岁的她若说自己已经成年，也没有人会怀疑。

    而且炼金术师培育学校的入学考非常困难，必须苦读好几年才能考过。

    所以考得进学校的平民大多是家境富裕到小孩子可以专心念书，或本身是住在孤儿院里，可以请其他孩子帮忙分担工作的孤儿。

    虽然萝蕾雅本来就很聪明，可是等到她学完可以通过入学考的知识，外表上应该也发育到很难谎称自己十岁了。

    「果然还是有困难……」

    「不过，单论你能不能成为炼金术师的话……我可以说不是不可能。」

    「真的吗？」

    萝蕾雅睁大眼睛，激动地朝我这里靠过来。我一边要她冷静，一边接着说：

    「嗯。真的不是不可能。一般要在学校毕业才能拿到『炼金执照』，但是也可能有些很优秀的炼金术师不曾去学校上课。」

    国家建立学校的目的在于教导出有一定能力跟人数的炼金术师，若先不论能力，只论人数，就不应该严格限制成为炼金术师的途径，否则会有反效果。

    因此国家另外设立了一种救济制度，也就是可以在高阶炼金术师（至少中级，一般会是上级以上）的推荐下接受每几年举办一次的考试，成功考过，就能领到执照。

    然而用这种方式考执照，其实比考进学校的难度还高。

    考进学校的学生必须整整五年都要从早到晚专心读书、实习跟考试。

    一般人必须花费难以估计的时间与金钱，才能学完同等分量的知识。

    再加上学校里有专业教师。即使是成功毕业的炼金术师，也不一定有办法将自己学会的所有知识传授给别人。

    而学校的教授跟讲师都是负责教导自己专精的领域。

    一般炼金术师不可能独自教导所有领域的知识。

    尤其救济制度提供的炼金执照考试没有平常课堂分数的影响，难度会超过校内的段考跟毕业考。

    要是实力只有「在校内勉强不会考不及格」的程度，绝对考不过。

    除非有些很坚持要把小孩教成炼金术师的贵族或有钱人愿意雇用好几名炼金术师跟几位家教，倒是有可能在花上一大笔钱跟好几年的时间后勉强有机会考上。

    真要说的话，差不多就是这么难。

    「……也就是说，实际上等于不可能，是吗？」

    「不，应该也没有到完全不可能。」

    萝蕾雅遗憾地叹出了一口气。我摇摇头，否定她的提问。

    如果可能性是零，我不会说这种引起无谓期待的话。

    「我搞不好可以教你。我没办法马上把你教成炼金术师，但是长期下来应该有机会。」

    毕竟我所有科目的成绩都接近顶尖。

    换句话说，就是我有足够知识教导别人……应该吧。

    「那……！」

    「可是，有个问题是我也没教过人。」

    因为我一直以来都没机会跟朋友互相教功课啊！

    我曾跟别人一起开读书会，但是我们基本上都很聪明──我没有想要炫耀的意思，总之，我们实际上就只是单纯一起围着一张桌子念书而已。

    即使真的需要互相指导，也只要提供一两句建议，就能自己解决问题了。所以也没有在「教功课」的感觉。

    而我当然也没有教导初学者的经验。

    论欠缺教学经验的我收了萝蕾雅当徒弟以后，有没有办法把她教到可以考到炼金术师执照……老实说，我是没什么自信。

    「还有一件事也很重要。你的魔力量不算高，就算你该学的都学起来了，也很难靠炼金术师这一行闯出名堂喔。」

    炼金术师最需要的能力是「精准操控魔力的技巧」，然而自身的最大魔力量太低，能够进行炼制的次数也会变少，甚至无法制作需要大量魔力的东西。

    而《炼金术大全》里也存在需要大量魔力的炼器。

    也就是说，魔力量低的人碰到这种类型的炼器就会无计可施，再也提升不了自己的炼金术师等级。

    其实也不是完全无法再继续成长，只是魔力量主要是视天生资质而定，无法期待会再有多大进步。

    不过，一直到《炼金术大全》的第五集──也就是中级左右都不需要太多魔力，所以只想当个实力一般的炼金术师，倒不会有太大影响。

    「闯不出名堂也没关系。反正我主要是想学到可以做炼金术师的工作，才能帮珊乐莎小姐更多的忙。」

    「这……这样啊。」

    她坦率说出这么暖心的话，让我也不禁高兴地笑了出来。

    我其实不介意她只帮我顾店跟买卖商品，看来她说不定很在乎自己大多时间都只能单纯坐在柜台前面发呆。

    「可是……想当炼金术师会很辛苦喔。有九成的人用心苦读，考过了很艰难的入学考，还是会被中途淘汰。炼金术师这条路就是这么难走。就算这样，你还是想试试看吗？」

    虽然萝蕾雅没有考到炼金术师执照，也可以在我这里工作，可是万一努力了很长一段时间──比如十年以上都没考过，应该还是会很灰心。

    而且，她遭遇那种未来的可能性绝不算低。

    不如说，她考上炼金术师的机率搞不好几乎等于零。

    然而萝蕾雅听到我这么说明，仍然点点头说：

    「嗯。我没办法保证自己真的懂这条路有多辛苦，但我可以发誓不会半途而废。珊乐莎小姐，你可以当我的师父吗？」

    萝蕾雅直直凝视着我，眼神非常认真。我也下定决心，说：

    「好。我没办法保证一定能让你当上炼金术师，可是我会收你当徒弟。」

    「谢谢你！」

    萝蕾雅很高兴地向我道谢，然后再次看着我的脸，露出微笑。

    「那个，珊乐莎小姐。」

    「怎么了？」

    「我是不是要叫你师父比较好？」

    「不要那样叫。我有点承受不起。」

    我立刻对笑得很淘气的萝蕾雅摇摇头。

    我只是个刚毕业不到一年的菜鸟，要被人叫做「师父」实在是太自不量力了。

    万一被师父知道了……她应该不会生气，但至少会哈哈大笑吧？

    ──嗯，还是不要叫我「师父」比较好。

    「你就跟平常一样叫我就好了，不用叫我师父。」

    「好～知道了。珊乐莎小姐，以后要请你多多指教了。」

    「彼此彼此。我们一起加油吧！」

    说是这么说，想成为炼金术师的第一步，还是会以学习知识为主。

    我之前已经教过她一些了，应该就是先从加强她熟悉的知识开始吧。

    反正还要很久才能进到实习阶段，生活上不会太快出现变化。

    我本来是这么想的，不过──

    「我从今天开始就要住在你这里了！」

    隔天早上，萝蕾雅拿着一个布袋站在我眼前。

    刚升起的太阳散发出的耀眼光芒洒落在她身上，把她的笑容点缀得更显灿烂。

    「呃……萝蕾雅，你已经要搬过来了？昨天才刚谈到，今天就要来住了？」

    「对！俗话说心动不如马上行动嘛。」

    萝蕾雅在开门营业前先回家一趟，没想到她就这么迅速整理好行李，在来上班的时候表明今天开始要住在我这里。

    她手上只有用双手抱着的大袋子。

    （插图014）

    搬家只带这些东西太少了吧──嗯？

    ……好像也还好？仔细想想，我自己搬家的行李还比她更少。

    而且萝蕾雅家离这里很近。

    必要的日用品我这里都有，要是真的没有，也可以直接回家拿。

    她应该只带了衣服之类的东西过来吧。

    「那个……不能现在就搬过来吗？」

    大概是因为我沉思了一段时间，原本笑得很灿烂的萝蕾雅表情忽然沮丧了起来。

    我连忙开口赶跑她的不安情绪。

    「没有，不是不能现在搬。只是，你今天就要搬过来住的话，我也得去跟达尔纳先生打声招呼才行。」

    其实这就像是萝蕾雅要住在我这里专心拜师学艺一样。

    她父母不是住在其他城镇，而是在同一个村子里，住得也相对不远。这样还不去打声招呼，也太不讲人情了。

    以前孤儿院有人去当学徒的时候，对方也有过来孤儿院打招呼。

    我那时候还不到十岁，不记得详细情况了，但应该八九不离十。

    不过，萝蕾雅却用很疑惑的眼神看着我。

    「咦？打招呼吗？我跟爸爸妈妈说过了，你不用再特地去一趟。他们应该也不会介意──不对，他们搞不好还比较想来跟你打声招呼。」

    「不可以就这样不去。身为一个成年人，我有责任去跟他们好好打声招呼。毕竟他们的女儿以后要住在我这里。」

    「成年人……吗？」

    你为什么会对这点感到疑惑？

    「我是成年人！就算只大你两岁，我也是成年人，而你是未成年。这很重要！」

    那边的！不可以说萝蕾雅看起来比我还年长。

    成年人的立场跟责任和外表无关。

    而且我的社会地位很高！我的炼金执照可不是白拿的喔，哼哼。

    「好。那我们就早点去找他们，早点回来吧。不然就要超过开店时间了。」

    「咦？呃，应该不会那么早回来，今天晚点再开店就好……」

    不对，今天直接休假半天应该也没关系？

    我也想要在出门打招呼之前先留一点时间做好心理准备。

    我是不是也该带些伴手礼过去？

    ……是不是明天再去比较好？

    「不行。我不希望因为我的事情让店比较晚开。我们快走吧！」

    萝蕾雅把拿在手上的袋子丢到房间，用手推起我的背，催着因为面对未知的体验而有些却步的我去找达尔纳先生。

    既然来都来了，我也只能乖乖认命了。

    我走进杂货店，问达尔纳先生跟玛丽女士：「两位会介意自己的女儿搬来我家吗？」也不知道该说出乎预料，还是萝蕾雅的猜测很精准，他们两个非常干脆地──不对，应该说是把姿态放得很低，回答：「我们的女儿或许会给你添麻烦，就拜托你多多照顾她了。」

    两人也正如萝蕾雅所说，似乎不怎么希望她继承杂货店的事业。

    杂货店是村子里不可或缺的商店，然而杂货店的工作需要频繁在村庄与城镇之间往来，绝对算不上安全。尤其杂货店的前任经营者──达尔纳先生的父母，就是命丧盗贼手下。达尔纳先生他们自己也曾遇过危险。

    可是，也不放心让萝蕾雅漫无目的地去城镇里找工作。

    他们正打算找个孔武有力的女婿时──刚好就听到萝蕾雅提到这次的事情。

    在炼金术师的店里工作不只稳定、安全，连收入也是好得没话说，当父母的当然是举双手赞成，根本没有理由反对她来我这里工作。他们是这么跟我说的。

    ──话说，原来这个村子跟南斯托拉格之间明明感觉很安全，还是一样会有盗贼啊？

    我自己也遇过盗贼，但是那次是都仕窝德花钱雇来找我碴的。

    南斯托拉格是吾艳从男爵领地里的重要交易都市，经商路线上的治安理应受到重视。放任那些盗贼为非作歹，会对领地内的经济有致命性的影响。

    他有闲工夫动歪脑筋，不如多花点力气处理治安问题吧。

    ……他会不会是没什么治理能力的政二代？从南斯托拉格的现状来看，的确不无可能。

    要是真的会带来不小的威胁，大概就要再去好好清理一下比较好了。那样才不会让达尔纳先生他们得冒险外出，也可以避免萝蕾雅伤心。

    而且路上「垃圾」没有清干净，心里也会很不舒畅吧？

    ──总之，我就这么成功让前途大有可为的店员可以长期留在我这里了。

    ◇　◇　◇

    「珊乐莎小姐，你今天有什么活动日程吗？

    」

    由于跟达尔纳先生打完招呼回来的时间比预料中的早，我们还是在平常的开业时间开门了。

    萝蕾雅迅速完成开店准备，开口询问我今天的活动日程。

    「我想想……我今天要先去检查隔壁的药草田，看情况可能还会需要指导他们吧。」

    我在短暂思考之后这么回答，萝蕾雅听完则是有点高兴地点了点头。

    「我听麦可先生说，药草田好像种得满顺利的。」

    「算顺利啦。因为现在是以好种的药草为主。」

    萝蕾雅知道的消息总是比我还要多。

    毕竟我几乎不会离开家门，不像她会定期出门添购粮食。反正也不怎么需要外出。

    但正确来说，应该是我偶尔会出去，只是去森林跟南斯托拉格的频率比较高。尤其现在萝蕾雅都会帮我煮饭，我已经很久没去狄拉露女士那里了。

    「之后应该会考虑去整理后院那片闲置很久的药草田吧。」

    「咦？你要废掉那片药草田吗？」

    「不是、不是。我是想种别的东西。现在麦可先生会种药草，我没有必要种他栽培得起来的种类。」

    「啊，说得也是。种一样的药草也没什么意义。」

    「没错。所以，我打算换种比较难栽培的药草……也因为很难种，它的种子会比较贵。」

    「什么意思？」

    「就是种失败了会亏很多钱！就算我现在多少有点钱，亏那么多还是会很心痛。」

    不过，手边有没有这些难栽培的药草，也会影响到能制作的炼药种类，等于我迟早得弄到这些药草。

    其实大树海里应该也有，可是那些药草长在很里面，村子里的采集家很可能要冒着生命危险才采得到，所以我也没办法随便请他们帮忙。而且就算真的采来了，收购价一定也会飙得很高，顶多比去外地进货好一点。

    「对了，有没有办法用炼金术降低栽培的难度？」

    「是有一种叫做『完美育苗器』的炼器可以让人只需要供应魔力，就把已知的植物培养成最好的状态……」

    啊，正确来说，是「已经研究出栽培方法的已知植物」。

    就算是熟知植物的炼金术师，也不可能用这种炼器栽培无法人工培养的植物。

    而如果是栽种能真正发挥这种炼器神奇效力的──也就是已经研究出栽培方法的植物，就可以不仰赖任何的水跟肥料。

    听说很有钱的贵族还会把观叶植物放进这种炼器里面，当成房间里的摆饰。

    我有点不敢置信有人会拿来这样用。

    「咦？那不是很厉害吗？用那种炼器，就可以解决药草不好种的问题了吧？」

    「不不不，要是真的轻轻松松就可以弄到这种炼器，大家就不需要这么辛苦了。我现在还没有能力做这种炼器，它的价格又贵得很夸张，我没有钱跟其他炼金术师买。再加上没多少人做得出这种炼器，用它来种药草也会入不敷出。」

    它其实是《炼金术大全》第九集里面的炼器，市面上非常罕见。

    而且它的外观是蛋型的玻璃罩，假如只是要种小型药草还不成问题，万一想种会长得很高的药草，就得加大完美育苗器的尺寸。那样会让制作成本跟维持完美育苗器效力所需的魔力飙高。

    至于制作成本飙高的程度……例如可以放进小型盆栽的尺寸，就足以盖好几间庶民住宅了。想也知道用这种高价炼器来种药草，成本一定会飙成天价。

    这样讲应该就知道我为什么会很难以置信有贵族把它拿来放观叶植物了吧？

    「啊～原来成本问题这么大……对了，如果放未知的植物进去会怎么样？」

    「长出来就不会是『完美』的状态。能不能长得好……可能要看运气？」

    我不曾用过，不知道它实际的效果，听说如果只是品种稍微不一样，还是会自动调整栽培方式。

    不过，放栽培方法未知的植物进去，成功率就会只有一半──似乎还可能更低。

    尤其新品种的种苗一定很珍贵，用完美育苗器来赌运气的风险太高了。

    一般人会宁愿选择自己亲手栽培。

    「反正，我也没机会用到。毕竟我买不起它。」

    「所以也只能靠珊乐莎小姐亲手栽培了，是吗？」

    「嗯，基本上只能我自己栽培。不过，我有办法做一种叫做『育苗辅助器』的炼器，我打算用这个来种药草。」

    这种炼器的使用方式是把种子种进壶里面，等它发芽生根。

    之后再移植到田里亲手栽培。光是这样，种植成功的机率就会比没有用育苗辅助器高。

    因为很难栽培起来的植物，通常最先碰到的难关就是能不能顺利发芽。这种植物大多只要等种子长到可以在壶里面扎根，就不容易种失败了。

    但当然还是要注意种到田里面以后，一样要注意气温、下霜或雪、湿度、肥料跟魔力等重要因素。

    「听起来满方便的。务农的人应该会很喜欢这种炼器。」

    「前提是它要很便宜。它的价格不至于到完美育苗器那样的天价，却也不算便宜。不管是要用魔晶石还是自己的魔力来维持运作，都不是一般农家负担得起的价格。」

    「哦～拿来种一般农作物会入不敷出的意思吗？」

    「没错。就算是我这种不缺魔力的人，也不会只为了种药草就做这种炼器。要用它赚到回本不是那么简单。」

    只是因为它在《炼金术大全》里面，我迟早还是非做不可而已。

    如果有人想买，我也很想卖给对方，但是这个村子里应该没人买得起吧。

    尤其这种炼器一般只有植物研究学家会用到。

    「总之，今天的活动日程大概就这样吧。那我先出门了。萝蕾雅，就麻烦你帮我顾店了。」

    「好，包在我身上。路上小心喔。」

    麦可先生跟伊兹女士今天也在我家隔壁的田里努力务农。

    之前戈特先生曾说麦可先生做事很认真，而他的确会仔细记住我教的事情，也不会偷懒。

    先不论技术好坏，至少他很勤奋这一点，就够让我放心把田交给他照顾了。

    「早安。你们这们早就上工了啊，辛苦了。」

    「啊，珊乐莎小姐。早安。今天天气很不错呢。」

    我开口打声招呼，伊兹女士就抬起头，笑着向我道声早安。在远处工作的麦可先生也是一看到我，就快步走来我们这里。

    「栽培的情况怎么样？」

    「应该没有问题……你可以帮我们检查看看吗？」

    听到看起来有点不安的麦可先生这么说，我开始挑药草田的几个地方来检查……没有生病，成长得很顺利。也没有长虫。

    「……嗯，看起来没问题。再一阵子……在开始下霜之前就能收成了。」

    「终于！我好期待第一次收成！」

    先不论小时候帮家里务农的麦可先生，至少在城镇长大的伊兹女士是真的第一次亲手把农作物种到可以收成。或许也是因为这样，她看着药草田的眼神显得相当感动。

    不过，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朝着我说：

    「对了，这些药草收成之后，一直到春天都没东西可以种吗？有没有什么冬天也能种的药草？」

    「的确有生长期在冬天的药草，可是很不好种喔。一个不小心没照顾好，就会枯掉。」

    「我们天气冷也一样会努力种田！对吧？麦可。」

    伊兹女士语气非常肯定地寻求同意，麦可先生连忙大力点头，说：

    「喔……对，那当然！珊乐莎小姐，可以麻烦你教我们种吗？」

    「可以是可以……是有什么事情让你们急着想工作吗？」

    「呃……其……其实，是我要生小孩了……」

    「咦？伊兹女士要生了吗？」

    我惊讶得睁大双眼，伊兹女士难为情到满脸通红，点点头说：

    「对。应该会在春天出生。」

    「恭喜你们！不过，那样到时候会只剩麦可先生能下田，负担会变得更大，没关系吗？如果没有餐费以外的支出，应该够你们撑到春天吧？」

    麦可先生他们会有一段时间可以领到艾琳小姐给的薪水，也分得到药草的部分收益，所以收成得愈多，他们的收入也会愈多。

    所以我懂他们会想多赚一点，可是论有没有必要这样勉强自己，就……

    「那个，我还是多少可以──」

    我坚定地摇头拒绝打算说自己还是可以帮忙的伊兹女士。

    「不行。我不能允许孕妇冬天下田务农。要是没有伊兹女士帮忙就栽培不了，我不会教你们怎么种冬天的药草。」

    「伊兹，没关系。我笨拙归笨拙，还是很擅长一点一滴慢慢努力。就算暂时只能一个人下田，我也会努力做好自己的工作。你就专心休养，生个健康的小宝宝吧。」

    「麦可……好。那你要加油喔！我会在家里等你回来！」

    两人牵起彼此的手，深情对望。

    这的确是喜事一桩，可是我希望

    你们要恩爱就在家恩爱，不然看的人会很烦躁。

    还有──喂，你们两个！脸不要愈靠愈近！

    「咳咳！那我先失陪了。就麻烦两位好好加油了。」

    两人听到我很刻意地清喉咙，才连忙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

    我说完这番话，就转身背对他们。

    毕竟他们没有找到正职就结婚，大概本来就是热情会盖过理性的类型，但我还是希望他们能学会什么场合不该做什么事。还有，我说的「好好加油」是指务农喔。

    这很重要，千万别搞错了！

    ◇　◇　◇

    我趁着工作的空档慢慢整理好后院的药草田之后，换准备处理店门口已经搁置一段时间的花坛。

    那座花坛从春天到夏天都有不同种花轮流绽放，可是最近秋意渐浓，不只花都谢光了，叶子也开始出现少许褐色。

    我挖起这些药草的球根，一半留到明年继续栽种，一半拿来当炼金材料。

    观赏性质跟实用性兼具──我可不打算浪费任何可以运用的空间跟付出的劳力。

    接着把会在秋天跟冬天开花的药草种进腾出空间的花坛。

    这些药草开的花没有很鲜艳，不过总比让它空荡荡的来得好吧？

    另外，我最主要的目的是点缀店门口，所以种的都是花长得好看的药草。

    没有很在乎种出来的药草值不值钱。

    「毕竟我也是个女生。我得要有点女人味才行。」

    虽然很像突然想起来才在表现自己有女人味，但至少不是完全放弃挣扎。

    反正我的女人味在各个方面都比不上萝蕾雅。

    不过，应该还是有赢过艾莉丝小姐──除了长相。

    我只想好好珍惜父母留给我的这副身体，不会擅自改变自己的外表──我用这个借口瞒骗自己，开始着手下一件要事。

    「再来就是制作育苗辅助器了。」

    这种炼器是乳白色的板状物体，四个角落装着尺寸偏大的魔晶石，其中一边装着一整排偏小的魔晶石。

    使用方法很简单，只要把种好种子的壶并排放在上面就好。

    它没有完美育苗器那么厉害，却也只要能稳定供应魔力，就可以几乎百分之百让种进去的种子发芽，再一直辅助生长到长成可以移植到田里的种苗。

    它除了成本随便都会超过十万雷亚以外，制作难度并不算高，所以轻轻松松就做好了。我把几个壶摆到育苗辅助器上面，再把前几天请师父帮我订的有点高级的药草种子种进去。

    「这个是奇雷诺布，这边是吉巴威跟夏尔尼尔斯，然后这个是邦卡欧……万一摔坏掉就惨了。」

    它们的种子很像，需要插好名牌避免弄错……奇怪？

    「这个……是什么种子？」

    我订的种子照着种类分装成好几个小袋子，而装着这些小袋子的袋子底部有一颗我不认识的种子。

    这颗种子比其他种子稍大，看起来有点硬。

    它很像麦子的同类，也很像苹果的种子──可是，我还是不知道它是什么种子。

    「……来查查看好了。反正我也买了《炼金材料事典》。」

    我买种子的时候也顺便请师父一起传送《炼金材料事典》过来，打算拿给萝蕾雅当参考书。

    既然买都买了，不如就拿来查查看吧。我拿起种子，起身去找萝蕾雅。

    待在店内柜台前面的萝蕾雅一边看着摆在旁边摊开的《炼金材料事典》，一边拿着笔在纸上写字。

    我悄悄探头看向她，她也马上就发现了我。她先是看着我的脸，才好奇地确认现在的时间。

    「珊乐莎小姐，怎么了吗？现在还没到午餐时间……」

    「我想要查个东西。可以跟你借一下那个吗？」

    「好，没问题。给你。」

    「谢谢。」

    我接过萝蕾雅递出的《炼金材料事典》，开始翻阅。

    同时看往萝蕾雅拿来写字的那张纸。

    「你写得还顺利吗？」

    她正透过仔细阅读《炼金材料事典》记住上面记载的材料，并把内容另外誊在纸上。

    不过，也不是百分之百完全照抄。

    是『只筛选出采集时需要的知识，再用简单扼要的方式统整起来』。

    我是出于两种目的，才会拜托她这么做。

    一是推广这个村子的采集家不熟悉的材料，促使他们愿意去收集来给我收购。顺利的话不只能帮助采集家增加收入，也可以增加我店里的商品种类。

    二是我希望萝蕾雅可以在整理书上知识的过程中，加深自己对各种炼金材料的了解。

    炼金术师必须要拥有足以亲自外出采集的知识，所以很需要记清楚各种注意事项。

    而且动手写下来，应该也很容易记到脑海里。

    「我是这样写的。你觉得怎么样？」

    「嗯，你写得不错──不对，你还满厉害的耶，萝蕾雅。」

    我翻阅起她递给我的一叠纸，不禁瞠目结舌。

    她的写法不像事典里面写得钜细靡遗，却能确实掌握到炼金材料的特征，画技也非常出色，并在一旁标记了采集时必须注意的事情。我有点意外她有这种才能。

    而且药草的说明是条列式的，只简单写了必要的注意事项，让不喜欢看大篇幅文章的采集家也能轻松掌握重点。

    「看来你很有前途喔。」

    「是吗？谢谢你的夸奖──那珊乐莎小姐查到想查的东西了吗？」

    「唔～我在查这个是什么种子……找不到耶。」

    我还是学生的时候翻了这本书无数次，很清楚里面记载了哪些炼金材料。

    不过，这本书里面只有记载能够当成炼金材料使用的植物，没有一般的植物，而且只有种子本身也可以当材料的小部分植物有种子的插画。

    连我自己都无法保证所有用过的植物是不是连种子的外型都认得出来。

    「应该不会是师父吃水果的时候种子刚好掉到袋子里，或是玛莉亚小姐用来做料理的种子混进来了……吧？」

    毕竟整个大袋子里面只掉了一颗，还真的不是不可能……

    我把种子拿给萝蕾雅看，问她有没有印象──

    「这……我也没看过。至少不是这个村子里有栽培的农作物的种子。」

    「果然。这下该怎么办呢……？」

    我是可以直接问师父，但是我们常常在用的传送阵消耗的魔力其实有点大。

    从这里到王都的距离很远，魔力量只比平均程度高一点的人甚至无法传送完整的一张纸。我自己是不介意耗费这么多魔力，可是我不好意思让师父消耗大量魔力，就只为了回答这种小问题。

    「直接种种看就好了吧？搞不好发芽以后就看得出来是什么了。」

    「……说得也是。反正多摆一个壶也不会多麻烦。」

    如果真的是师父吃的水果的种子，拿去后院种起来应该也满有趣的。

    说不定最后会长出好吃的水果？

    「嗯，就这么办吧。谢谢你，萝蕾雅。那你再继续抄写这本事典吧。」

    「没问题。如果统整出来的资料对这间店的生意有帮助，我也会觉得很有成就感！」

    萝蕾雅笑着握紧了拳头。我轻拍她的肩膀，回到工坊准备另一个壶，再把种子埋进去。

    「这样就好了。再来就是启动育苗辅助器……」

    我把手放在底下的板子上，灌注魔力。接着，板子四个角落的魔晶石各自散发出红色、蓝色、绿色、黄色的光芒。继续灌注更多魔力之后，连侧面那一排小魔晶石也接连变白，等到全部变白，就等于魔力已经灌满了。

    这些魔力应该够让育苗辅助器撑一个月左右，只是周遭的气温跟湿度也会影响到维持时间。

    「好了，这个该放哪里好呢？」

    散发着淡淡光芒的乳白色半透明板子很漂亮。

    不过，放在上面的农业用壶都是只注重实用性，不注重外表的造型，毁了整块板子的美感。

    算了，反正这不是摆饰，是拿来种药草的。

    「要放在不会被雨淋到，又能吸收到一点阳光的地方……几乎没什么地方可以选。」

    一楼有仓库、会客室、照不到太阳的炼金工坊、店面，还有餐厅兼厨房。

    二楼是还有空房间，可是空房间是备用的客房，我想尽量避免把这个摆进去。艾莉丝小姐她们的房间跟仓库也不在考虑范围内。

    所以只能放在我二楼的寝室，或是厨房窗边。

    这两个地方我应该会比较想放靠近后院那片田的厨房窗边。

    「放在木箱上面……嗯，再来就是等它们长大了。」

    隔天，我利用午休时间教萝蕾雅操控魔力的基础技巧。

    进入实践阶段之前，很需要先学好这方面的基础。没有学好会非常危险。

    我曾经没有先学好操控魔力的基础就尝试实践，差点就出大事了。

    不对，正确来说，是被刻意引去尝试？

    我只是照着师父的吩咐去做而已。

    现在想想，师父当时应该是要我知道自己的魔力很多，以及这种特质的危险性，的确有那么做的必要。老实说，我那次真的被吓得要死，后来也因为这样而开始拼命练习操控魔力。

    也多亏那次经验，我才没有在学校开始实习之后吃上苦头。

    简单来说，就是认真练好操控魔力的基础会有很大的助益。

    「就是这样。萝蕾雅，你很有天分喔。」

    「真的吗？谢谢你的夸奖。」

    「你练习魔法也练得很顺利，或许不太需要担心你在这方面上碰到瓶颈。」

    「哇，太好了！」

    当然，她还是得继续努力不懈，才能愈来愈进步。

    但是我都会用鼓励的方式促使徒弟进步！

    嗯？问我不是才第一次教人，是吗？

    嗯。我今天才决定要这样教。而且萝蕾雅个性很正经，用鼓励的方式应该会比较好。

    虽然我不打算再多收其他徒弟，但万一真的收了态度很嚣张的人当徒弟，再考虑用别的方式教吧。

    「练习操控魔力的过程是很单调没错，可是这种练习非常重要。如果不考虑其他因素，其实光是能练好操控魔力，就可以当个称职的炼金术师了。」

    当然，实际上还是需要具备足以考到炼金执照的知识跟技术。

    不像魔法师只要魔力够多就够了。

    「啊，我先说，就算你以后学会炼金术了，也不可以擅自炼制喔。因为被发现私自炼制会被逮捕。搞不好还会被斩首。」

    我不是在开玩笑。萝蕾雅看我直直凝视着她出言警告，吓得不禁吞了口口水。

    「我是不打算那么做……原来罚责那么重吗？」

    「对。毕竟炼金执照不是考好玩的。」

    这也是为什么需要考执照。没有执照的人私自炼制，会触犯王国法律。

    只有在拥有炼金执照的炼金术师指导下进行炼制，是唯一的例外。

    炼金术师培育学校读到一半就被开除的人还不算少，偶尔会有些跑去当无照炼金术师的人被检举……的样子。

    我也只是听说的。

    至于为什么会管得这么严，是因为擅自炼制很危险。

    有些做工不好的炼器会引发意外，尤其私自炼制的炼药特别麻烦。

    炼药不像品质过差的炼器完全就是不会动的装饰品，无法借由外表看出它有没有效果。

    若不加以管制，甚至可能会有严重危害身体健康的炼药流入市面。

    所以国家会严惩无照的炼金术师。

    学校会再三叮咛要有执照才能炼制，而且据说万一没有考过段考被开除，校方也会重新警告无照炼制的罚责有多重，还会签切结书。

    幸好我一直都没机会遇到那种麻烦事。

    不过，其实本来就有些有执照的炼金术师会做些恶劣的勾当，我也不懂他们在想什么。明明做好自己炼金术师的工作，就可以赚不少钱了。

    「所以，要是你哪天放弃考炼金执照了，就会受到这些规定的限制。要小心点喔。」

    「好。但是我才不会放弃！」

    「嗯，我也希望你能坚持下去。」

    每个成功考进学校的人都曾这么想，可是，只有少部分人能够坚持到最后。

    炼金术师这条路就是艰难到这个地步。

    反正萝蕾雅不会有校内成绩不及格被学校开除的问题，她没有完全失去信心的话，应该至少是可以达到「不放弃」。

    「好了，今天就练习到这里吧。反正练太久效率会变差，而且这种事情最重要的是保持每天练习。」

    「好。谢谢你。」

    「嗯，辛苦你了。」

    我对向我敬礼的萝蕾雅点点头，接着伸个懒腰，吐了一口气。

    「离午休结束……还有一点时间。我去泡茶过来。」

    「嗯，谢了～」

    观察别人练习操控魔力虽然不需要自己动手，却也满累的。

    不对，甚至比自己操控魔力还累。

    因为会需要仔细「观察」别人的魔力，来确认有没有确实操控到魔力。

    我一边轻轻按摩自己的眼睛，一边等萝蕾雅回来。不久，她就把茶杯放到了我面前。

    茶杯里窜出的香气刺激着鼻腔，心情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我在对她道过谢后喝了一口茶。适当的温度跟涩感让人喝了通体舒畅。

    「呼～好好喝。」

    「谢谢──那个，有什么好方法可以加强操控魔力的技巧吗？」

    「也没什么特别的，基本上就是要勤劳练习。练习用很纤细的方式施展魔法也很有效，可是你现在会的魔法不适合这样练，可能要过一阵子再来试试看。再来就是多使用炼器了。因为可以透过使用炼器抓到释出魔力的感觉。」

    「炼器……魔导炉之类的也可以吗？」

    「那种日常生活用的炼器会调整成方便一般人使用，练习的效果不大……像之前差点害你把平底锅烧熔掉的魔力炉，就某方面来说会是最适合给你拿来练习的炼器。」

    那是在我家装魔导炉之前发生的事情。

    当时萝蕾雅看我吃的东西很寒酸又随便，就主动想帮我煮饭……但是她那时候用的是工坊的魔力炉。

    虽然那个魔力炉不是大型的，只是多少可以做点冶炼工程的小型魔力炉，可是还是足以熔掉金属。

    结果还不熟悉怎么操控魔力的萝蕾雅不小心灌注过多魔力，弄坏了从家里带来的平底锅，还差点严重烧烫伤。

    我后来帮她修好了平底锅。说真的，我那时候也被吓得有点着急。

    萝蕾雅其实还曾经失手过另一次，所以我之后都不让她来工坊里面煮饭。再加上现在厨房已经打理好了，没必要用到工坊里的魔力炉。

    她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当时的情景，尴尬地压低视线，看起来很过意不去。

    「那……那次……真的很惊险。」

    「嗯，我现在也还不打算让你碰魔力炉。我想想还有什么……对，放在那边的育苗辅助器不会有危险，应该很适合练习。」

    「是那个吗？这种炼器真漂亮。」

    萝蕾雅放下手上的茶杯，起身走到育苗辅助器前面，认真观察放在上面的壶。

    「看起来……还没有发芽呢。」

    「不可能一个晚上就发芽啦～它只是辅助生长，没有加速生长的效果。」

    育苗辅助器只是让植物可以处在接近最佳生长环境的状态，并不会明显影响它发芽的时间。

    有些植物的生长速度的确快到放一个晚上就能发芽，但是我这次种的都是价格很昂贵──也就是不容易栽培的药草。不可能一下子就长出芽。

    「啊，可是育苗辅助器跟昨天看到的时候不太一样。感觉光芒好像变淡了……？」

    「咦？真的吗？它消耗魔力的速度应该不会快到第二天就看得出来……」

    「可是不觉得这里看起来不一样吗？」

    萝蕾雅指着侧面那排魔晶石。

    它明显没有昨天那么白，看得出已经消耗了超乎预期的魔力。

    「……真的耶。怎么会这样？」

    我有时候外出购物会有一段时间不在家，所以我故意把这个育苗辅助器做成可以储存比较多魔力。

    正常不可能在短短一天之内就看出魔力变少。

    可是，现在育苗辅助器的确出现了这种现象……

    该不会是制作过程中弄错了什么吧？

    「虽然有点在意为什么会这样……算了，再补充魔力进去就好。反正看起来可以正常运作。」

    「啊，珊乐莎小姐，可以让我试试看吗？」

    「嗯，好主意。你试试看吧。把手指放在这里。」

    「唔唔唔，这的确……跟用魔导炉的感觉不一样。」

    「对吧？而且你的魔力有成功灌进去。」

    虽然有点不太熟练，但的确有补充到育苗辅助器的魔力。

    我就这么继续待在旁边观察。不久，萝蕾雅把手从育苗辅助器上移开。

    「呼……我应该最多只能补充这样了。」

    「嗯，你也不要太勉强自己。反正它的魔力几乎是满的。」

    我伸手去碰育苗辅助器，补满它缺少的魔力，接着带因为刚消耗完魔力而有点站不稳的萝蕾雅坐到椅子上，再跟着坐到她身旁。

    「知道自己消耗多少魔力会影响走动，又要休息多久才会恢复也很重要。你坐在这里休息一下。」

    「好。谢谢你。」

    我手扶着萝蕾雅的身体，喝起稍微没有刚才那么热的茶。萝蕾雅浑身无力地趴在桌上，愣愣看着没人坐的空椅子。

    「……不晓得艾莉丝小姐她们现在还好吗？」

    「唔～那里现在没有火蜥蜴了，应该不怎么危险，顺利的话，应该已经在回程路上了……可是她们是陪研究学家一起去，大概不会这么早离开吧。」

    我认为研究学家就是会以自己的兴趣为第一优先，还会做些不在预定行程里面的事情。

    这多少算是我的偏见，但八成不

    会相差太远。

    考虑到研究学家的这种特质，他们说不定还可能在途中多绕了不少路，现在才终于到目的地而已。

    「反正他们也还要考虑到粮食的问题，应该不会太晚回来。」

    希望他们不会拖到在回来之前都得在路上找食物。

    火蜥蜴的洞窟附近顶多只有熔岩蜥蜴可以吃。

    如果是诺多先生那种把研究摆第一，其他抛脑后的人吃苦就算了，万一连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都得一起过着克难生活，就太可怜了。

    「不过，知道他们这趟旅程不会有什么危险，我也比较放心了。」

    「嗯，反正真的出事了，她们还可以──」

    这时，忽然有一道声音响彻家中，就像是算准了我说话的时机。

    「救命喵！救命喵！」

    「「…………」」

    这个声音来自我们熟悉的人，但是她平常不可能会这样说话。

    萝蕾雅莫名冰冷的视线狠狠扎在我身上。

    「……珊乐莎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是共鸣石在响，意思就是艾莉丝小姐她们在求救。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她们没办法自己解决的问题。」

    「不，我不是问这个。啊，不对，她们在求救这点是很重要没错，可是怎么会是用这句话求救？」

    「你说这个啊？因为单纯的铃声很可能会没听到，我就请艾莉丝小姐讲了一句我绝对会注意到的话。」

    「──真正的理由呢？」

    「我想听艾莉丝小姐讲讲看很可爱的话。」

    「珊乐莎小姐……」

    萝蕾雅听起来很傻眼的语气，稍稍激起了我的罪恶感。

    不过，其实要说我是为了听她讲这种话才做共鸣石，也不为过！

    而且在想要她说什么话的过程，也让我大饱了耳福跟眼福！

    一想到艾莉丝小姐害羞到满脸通红的模样──咳咳。

    可是我也免费提供共鸣石当作补偿，这样就扯平了吧？

    「还真没想到她们真的会用到共鸣石。」

    「啊！这代表艾莉丝小姐她们现在遇到危险了，对吧？」

    「也有可能是不小心弄坏……但应该是出事了吧。」

    「这……这下糟了！该怎么办才好？」

    我扶着连忙想站起来却站不稳的萝蕾雅坐回椅子上，再冷静回答她。

    「萝蕾雅，你冷静点。我叫她们带炼金生物去，就是要方便在这种时候帮她们。」

    「说得也是！那……那请你马上确认她们的安危吧！」

    「知道了。他们三个离这里有点远，会很耗魔力──」

    跟炼金生物的意识同步时，我会没办法顾及自己的身体。

    其实最好是躺着同步，可是看到萝蕾雅眼神充满了不安，我实在很难说出「我去床上躺一下喔！」这种话。

    我在椅子上稳稳坐好，把两手放在桌上稳住身子，接着开始缓缓凝聚自身的魔力。

    （插图015）

 第四卷 有点麻烦的访客 求救

    洞窟内不再震动，也不再传出岩石崩毁的声响。

    不久，周遭扬起的烟尘逐渐消散，刺耳的寂静随之重返三人身边。

    这场崩塌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却会让当事人误以为永无止境。

    「停……停下来了吗？」

    原本抱着头蹲在地上的艾莉丝等人逐渐放松戒备。

    「你……你们都还好吗？」

    「我没事。这附近好像没有发生崩塌。」

    三人的身上跟行李沾上了飘来的尘埃，但周遭没有崩塌的痕迹。

    诺多拉德在确认没有崩塌后出言告知，艾莉丝也在听到之后点点头，转头朝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看来崩塌的是我们刚刚走来的方向。感觉很不妙……」

    「是啊。不过，现在听不到像是火蜥蜴脚步声的声音了，也不晓得算不算好事。」

    「真希望它已经回去了……好了，我们不了解一下现况，也没办法决定接下来该怎么办。先过去看看吧。」

    诺多拉德语气一派轻松，而他这番话倒也没错。

    他把行李留在原地，顺着来这里的路往回走。艾莉丝跟凯特也跟着他一起往回走，并在没多久后看到──

    洞窟顶部跟墙壁崩塌下来的碎块，堵住了足以三个人并肩走动的通道。

    他们只能看见光线照得到的部分，仍然可以清楚了解崩塌情况有多严重。

    眼前惨况与他们预料的相差不远，但一行人仍然一脸凝重，观察起周遭。

    「这……崩塌得满严重的。」

    「诺多先生，可以让光线更亮一点吗？」

    「弄得太亮会增加消耗的魔力耶……好，我知道了。」

    诺多拉德即使忍不住稍加抱怨，却也知道有必要加强可视范围，乖乖照着凯特的吩咐大幅调高照明炼器的亮度。

    增强的亮光照亮了堆叠到洞窟顶部的大量岩石与砂土。

    崩塌的严重程度让他们甚至不敢奢望会有任何缝隙。

    「果然完全被堵住了。」

    「而且崩塌的部分应该满厚的。会不会也是因为这样，才听不到火蜥蜴的脚步声？」

    「应该是吧。感觉要腾开这些土石也是有点不切实际。」

    诺多拉德这番话听起来有些事不关己，使艾莉丝不满地挑起眉尖。

    「你的肌肉不是很厉害吗？连你也没办法啊？」

    个性直率的艾莉丝很难得说话如此讽刺，可是这也不能怪她。

    毕竟火蜥蜴会复活，还有洞窟里面会崩塌，都绝对是他惹出的麻烦。

    不过，艾莉丝的讽刺话语能不能激到诺多拉德，又是另一回事了。

    「嗯。我是可以搬动石头，可是挡不了垮下来的砂石。」

    诺多拉德也不晓得是否有发现自己被挖苦，语气听起来完全没放在心上。艾莉丝显得有点不悦，直到凯特轻拍她的腰，她才叹了口气，把内心不满搁在一旁。

    艾莉丝目前仍能冷静判断在这种情况下闹不合，也只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幸好至少不用担心火蜥蜴追上来，但看来要离开这里也很困难。」

    「其实也可以花时间慢慢挖出一条路，可是还得担心它再次崩塌。记得凯特你会用土属性的魔法吧？你有办法……用魔法让土石变硬吗？」

    「很可惜，我只会用软化地面的魔法……」

    凯特跟珊乐莎学的是有助开垦的魔法。这种魔法能够挖起土石，然而它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软化地面，在现在这种情况只会造成反效果。

    如果魔法跟操控魔力的技术跟珊乐莎一样高强，或许还能借此挖出一条通道，然而凯特还只是魔法新手，拿所有人的命来当赌注绝对不是好主意。

    「看来挖开这里应该不太可行。我们先回刚才那里吧。」

    一行人回到刚才躲避火蜥蜴的地点泡起温暖的热茶，稳定情绪。

    这场崩塌阻绝了火蜥蜴的追杀是不幸中的大幸，却不改他们被困在存在火蜥蜴的洞窟里的事实。艾莉丝跟凯特仍然有些许静不下心，诺多拉德则是丝毫不着急，悠闲地喝着手上的茶。

    他如此冷静当然是比陷入恐慌来得好多了，但他这副悠哉模样难免让艾莉丝跟凯特觉得心里有疙瘩。

    「诺多，你看起来满冷静的嘛。」

    「毕竟魔物研究学家本来就会遭遇多不胜数的险境。我会锻炼肌肉，也是要让自己能在险境下求生──只是这次就派不上用场了。」

    「我倒希望你在锻炼肌肉之前，应该先好好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

    如果诺多拉德不做奇怪的实验，很有可能根本不会发生这起意外。因此，凯特会这么说也是合情合理。

    然而即使凯特语带责备，诺多拉德依然爽朗笑道：

    「哈哈哈，这我就办不到了。因为我是研究学家。要是我失去求知心跟冒险的欲望，就称不上研究学家了。」

    「我真希望你的冒险欲望可以多加上几分慎重。小心你再这样死性不改，以后就没人愿意帮你了喔。」

    「你也这么认为啊？其实还真的很少人愿意再接我委托的护卫工作。明明给的酬劳不算差。」

    ──一定是当一次护卫就被吓怕了。

    艾莉丝跟凯特的想法完全一致，只是现在把这种话说出口，也不会对现况有所帮助，所以两人就这么面面相觑，叹出不知道已经是第几次的深深叹息。

    「……总之，我们来想想看可以怎么办吧。」

    「好。来这里的路应该不能走了，可是我们现在待的这个地方还可以再往更里面走吧？你们知道这条路通往哪里吗？」

    「不知道，我们上一次来的时候，完全没有走进旁边这些小路。这条路确实有可能通到其他地方，也可能会有危险。」

    这附近是曾经有地狱焰灰熊栖息的危险地带。

    虽然艾莉丝等人的实力足以杀死熔岩蜥蜴，可是她们上次能够成功猎捕熔岩蜥蜴，也是多亏每人发挥各自特长，以及事先安排好对自己有利的战场。只是草率进攻的话，熔岩蜥蜴依然足以发挥强大的威胁性，而如果对手是跟熔岩蜥蜴同等强度的不同魔物，与之交手的风险则会相当高。

    艾莉丝跟凯特这次会愿意担任护卫，也是因为路上会遇到的魔物种类有限，再加上洞窟里没有火蜥蜴。

    「既然我们没办法往回走，就只能继续前进了。还是你们有想到其他方法？如果有好主意，我也可以大方采纳你们的意见喔。」

    「可是，我们没自信保护好你……」

    「别担心，万一我真的会死，我也不会责备你们。毕竟采取行动还是会比继续待在这里更有机会逃出去。」

    诺多拉德面临可能丧命的困境仍能有逻辑地判断现况，或许也是拜他身为研究学家的经验所赐。但是担任护卫的艾莉丝无法轻易允许委托人冒险。

    凯特看到艾莉丝如此烦恼，便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看向她们的行李。

    「──对了，艾莉丝，店长小姐不是有拿共鸣石给我们吗？」

    「唔……你说那个喔。你要用……那个吗？」

    艾莉丝支支吾吾的模样，让凯特疑惑问道：

    「……？你怎么了？共鸣石是店长小姐免费送给我们的，不是吗？现在不用，要等到什么时候才用？还是她说用了就要跟我们收钱？」

    「没有，她没说。而且我有先问清楚是不是真的不用收钱──只是我也付出了很沉痛的代价。」

    「咦？你刚刚说什么？」

    「没有，没事。」

    凯特询问艾莉丝刚才小声说了什么，艾莉丝只是沉重地摇摇头，拒绝回答。

    顺带一提，她付出的沉痛代价是羞耻心。

    除了最后选定的那句话以外，珊乐莎还趁机要艾莉丝多讲好几种一般人都会有点害臊的话，让艾莉丝遭受了不小的精神折磨。

    用了共鸣石，一定会被待在家的珊乐莎跟萝蕾雅听到，运气不好还可能被上门的客人听见。也难怪艾莉丝会犹豫该不该用共鸣石。

    不过，三人目前的处境非常不乐观。

    甚至就如凯特所说的，现在不用，又该等到什么时候才用？

    艾莉丝拖拖拉拉地从行李当中拿出共鸣石，沉重地叹出一口气。

    「唉，不管了啦！」

    然后自暴自弃地把共鸣石砸向地面。

    这种看起来像是普通石头的炼器，本来就是要用来打破的。

    共鸣石立刻破裂并消失，彷佛瞬间蒸发。

    这段过程没有任何亮眼之处，让凯特意外得不禁眨了眨眼。

    「……就这样？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啊，嗯，是啊。」

    相对的，艾莉丝反而对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松了口气。

    要是连打破共鸣石的这一方都听得见一样的声音，她将会承受莫大的精神伤害。

    不过，打碎的过程不亮眼，其实是刻意的。

    因为会使用共鸣石，就代表使用者可能处在被敌人追杀，又或是被困在某个地方等待救援。

    这种时候发出巨大声响会引发致命后

    果。

    共鸣石没有区分哪一边是专门用来打破，或专门接收另一边的求救，而是设计成先坏掉的那一边不会发出声响。会这么设计，也是为了避免造成事态恶化。

    「那是可以联络上珊乐莎的炼器吗？」

    「对。这样店长小姐应该就知道我们遇上危险了……吧？」

    「嗯。她知道之后，应该就会用炼金生物确认我们这边的情况……」

    艾莉丝是第一次使用这种炼器，导致语气稍稍缺乏自信。接着，她把乖乖坐在行李上面的核桃拿起来，让它改坐在自己面前。

    她跟凯特一起观察核桃的一举一动，然而核桃丝毫不在意两人的视线，直接躺下来打了一个大呵欠。

    「呵啊啊～」

    「「…………」」

    两人见状依然直盯着核桃，耐心等待。诺多拉德语气婉转地说：

    「啊～两位，要跟炼金生物的意识同步应该不会太快。」

    「嗯？是吗？可是她之前示范的时候，一转眼就同步了啊。」

    「大概是因为距离很近吧……不对，一般炼金术师就算距离不远，也得花点时间才能同步，可能还是要看施术者的实力吧？而且，正常炼金生物不可能离这么远还能继续活动。」

    「……这么说来，店长小姐好像说我们的目的地再远一点，就没办法用炼金生物了。」

    「但它仍然可以在这么远的地方活动。不晓得它平常不怎么动，是不是在节省魔力消耗？」

    「嗯……原来是这样啊。」

    艾莉丝大概是因为知道还要再等一段时间，开始用手搔抓核桃肚子上的毛来打发时间，而核桃也跟着不断挥舞手脚。

    「呵呵呵，好可爱……等等，艾莉丝，现在该不会已经是店长小姐了吧？」

    原本也在一旁欣赏核桃可爱模样的凯特发现它的动作突然变得不太一样，连忙制止艾莉丝的手。

    「咦？已经是店长阁下了？」

    她连忙把手抽开，随后核桃就用像极了人类的动作表达「真受不了你们」，起身环望四周。

    「……是店长阁下吗？」

    「嘎呜。」

    「抱……抱歉！我听说同步会花一点时间，就……」

    艾莉丝看到核桃点点头，就赶紧低头道歉。核桃摇摇头表示「不用放在心上」，并在观察完周遭之后显现疑惑神色。

    「嘎呜？」

    「其实是洞窟里发生坍方了。坍方的原因大概是火蜥蜴。」

    「都是因为诺多先生做了很不得了的实验。」

    「哎呀～不要这样夸我嘛，我会害羞。」

    凯特这番话百分之百是在讽刺他。

    「嘎呜～」

    「「唉……」」

    包括核桃在内的三人全用冰冷的眼神看着诺多拉德。然而诺多拉德却丝毫没有因此感到受伤，他如此坚韧的精神力就某方面来说是研究学家少见的宝贵特质，却也可能害他容易惹别人不开心。不过，现在刻意提及这件事也是于事无补。

    「嘎呜嘎呜嘎～呜。」

    核桃先是做出「好吧，先不提这个了」的反应，才开始比手画脚地想要表达一些事情──

    「抱歉，店长阁下，我看不懂你想表达什么……」

    很可惜，艾莉丝等人无法理解动物（？）的语言，让核桃很伤脑筋地原地徘徊。不久，它在地上写下了文字。

    『你们有没有魔晶石？不补充的话，它的魔力就要耗光了。』

    炼金生物就算什么事情都没做，也会消耗储存在体内的魔力。

    尤其核桃现在从原本只是抓着行李的省魔力模式切换成跟珊乐莎意识同步的正常活动模式，消耗的魔力必定会大幅上升。

    而炼金生物只要体内储存的魔力归零，就会停止运作。

    凯特跟艾莉丝在珊乐莎的要求之下，连忙翻找自己的行李。

    「应该还剩下一点……」

    「我这里也有几颗……」

    「要魔晶石是吗？我收集了很多来做实验，还剩不少。」

    诺多拉德也跟着翻起自己的行李，并从里面拿出皮袋。

    核桃接过那个皮袋，从里面拿出一颗魔晶石放进嘴里咬碎。

    「……看它这个样子，就会很清楚感觉到它真的不是一般的生物耶。」

    核桃瞥了这么说的艾莉丝一眼，又多吃了一颗魔晶石。随后，它再次在地面上写出一段文字。

    『太好了。我有点太低估要消耗的魔力。』

    珊乐莎本来预估魔力应该能撑到艾莉丝等人回到村子，但是她是第一次制作炼金生物。

    她低估了炼金生物在远距离同步意识时消耗的魔力。

    即使用魔晶石来应急，魔晶石能补充的魔力还是远远不及珊乐莎本人直接补充的量，这代表目前核桃体内的魔力绝对算不上充足。

    所以，核桃手上仍拿着装有魔晶石的皮袋。

    「珊乐莎，现在事态紧急，我不介意你用掉那个袋子里的魔晶石，可是我们也得留一点来维持照明用的炼器，记得不要全部用光喔。」

    「诺多先生，那个炼器可以借着人体的魔力来维持运作吧？是的话，我可以帮忙补充它的魔力。反正我的魔法几乎派不上用场。」

    「喔，是吗？那太好了，因为我的魔力不够补满这个炼器。尤其它的设计比较特殊。」

    照明用的炼器相对普遍，种类也相当繁多。从用来照亮夜晚道路的，到能让广大区域内明亮到彷佛白天的大规模照明炼器都有。

    诺多拉德持有的是价位很高的照明炼器，亮度强到足以照亮崩塌现场的全貌，却有个魔力消耗量很大的缺点。

    「这个很方便我在昏暗的地方做研究……可是我是不是应该多花一点钱，买点魔力不会耗太快的照明炼器呢？」

    「你买的这个照明炼器，已经是我们完全买不起的价位了……」

    凯特语中掺杂着少许羡慕，与对他竟然想花更多钱的难以置信。核桃拍打凯特的脚，吸引她的注意力。

    「嘎呜嘎呜！」

    『没时间了。再把现况解释得清楚一点。』

    「啊，说得也是。我想想，首先──」

    『我知道了，我想想看有什么办法。我会再联络你们。记得看看应急箱。』

    珊乐莎一听完凯特等人的说明，就像是不想多浪费时间跟魔力般，立刻切断同步。

    同时，核桃的身体也像断了线的人偶一样摔倒在地，但很快地，它就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坐起身，紧抓着装有魔晶石的皮袋重新坐好。

    「现在变回核桃了吗？」

    「嘎呜～」

    凯特听到核桃用叫声回应自己的确认之后，就稍稍松了口气，并抱起核桃。

    诺多拉德用研究学家的眼光直直凝视着出现这一连串变化的核桃。

    「嗯。真有趣。明明距离这么远，竟然不只能同步视觉跟听觉，还能行动自如。」

    「诺多先生，现在不是探讨这个的时候。」

    凯特紧紧抱住核桃，替它挡住诺多拉德的视线，并用冰冷的眼神瞪了回去。被这道视线狠狠刺中的当事人显得不怎么在乎，只是耸了耸肩，摇摇头说：

    「我不会对它怎么样。不说这个了，珊乐莎提到的『应急箱』是什么？」

    「喔，那个喔。那是她在出发之前拿给我的，说有紧急状况再打开来。我也不知道里面装什么……」

    艾莉丝翻起自己的行李，拿出放在最里面的箱子。

    这个金属箱的大小跟摊开的笔记本差不多，厚度是一个拳头厚。

    她一打开紧紧盖着的箱盖，凯特跟诺多拉德就好奇地查看里面装着什么。

    「……里面装了好多东西。」

    「是啊。这些炼药……是用来解毒、治病跟疗伤的。记得她说是放比较贵一点，也比较通用的东西在里面。」

    「店长小姐说的『贵一点』一定跟我们的认知不一样。还真有点怕到底有多贵。」

    「嗯。而且她说这个箱子里面的东西用了要收钱，不像共鸣石是免费的。」

    「跟刚才那个存了『冰壁』魔法的魔晶石一样。」

    没有使用就不收钱，就表示能免费得到紧急时刻可以用来应急的工具，一般很少有人愿意这么慷慨。

    不过，艾莉丝跟凯特扛了不少债务，不免为可能再增加大笔债款感到战战兢兢。

    而且也因为是应急用品，品质都非常好。这令她们心情复杂得不晓得该高兴，还是害怕。

    「诺多，可以麻烦你帮忙负担费用吗？」

    「唔～我们会被困住应该有一部分是我害的，我是很想负担全额……可是那些炼药都很贵吧？」

    「果然很贵吗？」

    「因为是通用型的。会比专门治疗某种疾病或毒素的炼药贵上好几倍……不对，搞不好会贵几十倍。只是效果也的确好到不辜负它的价格。」

    通用的炼药效果会比只治疗某种症状的差，但是不知道自己出门在外会得什么病，又或是中什么毒的情况，也很难只带治疗特定症状的炼药。

    所以可以通用的炼药会方便许多，然而能治疗多种症状的炼药制作难度跟材料成本都非常高，导致售价必然飙涨。

    艾莉丝跟凯特的收入不太能负担它的昂贵价格。

    「反正我们应该用不到解毒跟治病的炼药吧。治疗伤口的炼药倒还有可能用到。」

    「艾莉丝，你知道讲这种话，通常就会发生以为不会发生的事情吗？而且除非要一直待在这里，不然我们也不知道往里面走会不会有毒蛇或毒虫。」

    先不论会不会发生原本以为绝对不会发生的事情，至少这里是他们从来没细心探索过的洞窟，几近陌生。

    存在毒虫的机率一定不低，顶多无法预测毒性是强是弱。

    凯特的中肯话语让艾莉丝难以反驳，发出「唔」的声音。

    「总之……万一真的要用到，我们也会跟店长阁下交涉看看。」

    「到时候就麻烦你们了。如果真的贵到付不起，我也筹不出钱来。」

    「嗯。好，再来……是『涌水瓶』。店长阁下曾拿给我看过。」

    「太好了。刚好我们的水很可能会不够。食物倒是还够我们吃。」

    乍看只像是普通水瓶的涌水瓶也是炼器。

    它的大小跟长得较高的杯子差不多，只要灌注魔力进去，就能制造一整瓶的水。

    只要魔力量有到一般人平均水准就可以完全不带水，只带这种炼器出门，非常方便。

    不过，就算魔力再多，它在一定时间内能制造的水量还是有限。比如凯特跟珊乐莎对涌水瓶灌注魔力的时间一样长，制造出来的水量会是一模一样。

    持续灌注魔力一整天可以制造出足以装满好几个泡澡桶的水量，但是一般人不到十分钟就会把魔力耗光，不太可能实际做到这种事。

    「还有另一个颜色不一样的水瓶，这个橘色的水瓶有什么功能？」

    「这个也能制造水……制造出来的水会很甜很好喝。」

    「……什么怪东西？」

    「呃，你这样问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毕竟这是店长阁下做的……」

    凯特一本正经的提问让艾莉丝很伤脑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诺多拉德则是睁大了双眼，似乎是有点惊讶。

    「那种炼器很少见。因为几乎不会有人特地做出来。」

    「是吗？可是店长阁下说她是顺便做的，听起来讲得很轻松耶。」

    「听说制作难度也很高，可是问题是没有人会想用。它会比制造一般的水需要更大量的魔力，而且一个人会需要用到涌水瓶，应该也不会有余力多花魔力喝好喝的水吧？尤其想喝甜的饮料，直接去城镇里买就好了。」

    顺带一提，这种炼器跟涌水瓶在品质相同的前提之下，消耗的魔力会多十倍，制造出来的水量却只有十分之一。

    若只是要补充水分，效率实在太差了。

    但是它有个好处是能在补充水分的同时补充糖分，看似在野外受困的时候会很有帮助──实则没有想像中方便。

    一般人一天顶多用这种特殊涌水瓶制造出一杯或两杯水。

    除非魔力够多，否则根本不可能用来补充自身活力。

    珊乐莎会放这个特殊涌水瓶在箱子里，或许是考虑到可以透过摄取糖分，来减轻面对危急情况所产生的精神压力。

    「看来这个用不太到。这种水瓶制造的水真的好甜好好喝，真可惜……」

    艾莉丝有点遗憾地看着凯特手上的涌水瓶，接着从箱子里拿出魔晶石。

    而会放在应急箱里的，当然不是普通的魔晶石。

    「那个是不是跟刚才制造冰墙的是同一种魔晶石？」

    「是啊。存在里面的魔法好像有好几种。」

    「这个也很贵……诺多先生。」

    「我知道。真的有危险的时候就用吧，不要犹豫。钱我来付。」

    「太好了。如果要我们自费，搞不好把诺多给我们的酬劳全部拿去付钱都不够……」

    艾莉丝跟凯特检查魔晶石带有什么效果，并一一放进口袋里。

    魔晶石的数量不多，说不定真的只能在不得已的时候用。不过，这对无法使用强劲魔法的三人来说，想必是相当可靠的救命稻草。

    箱子里只剩下三个可以放在掌心上的小箱子。

    「这个箱子……是携带干粮。我有看过这种干粮，但是还没吃过。」

    「我有试吃过。好像一天吃一两颗就够了。」

    「吃那样就够了？那看来应该有好一阵子不需要担心饿死，太好了。」

    纸箱里装着每边约一公分的方块。

    箱子里叠着三层方块，一箱大约装着三百个。

    「剩下两箱……呃，原来是三种颜色不一样的。」

    艾莉丝看到凯特打开的那一箱──也就是装着白色方块的那箱时，表情还显得有点高兴，却在看到第二跟第三箱的绿色与黄色方块之后，瞬间垮了下来。

    「怎么了？你那边的跟这个有什么不一样吗？」

    「嗯，凯特拿的那一箱是最好的。那种很好吃又很营养，还像我刚刚说的一样，吃一颗就可以撑过一天。」

    然而，一天只需要一颗是一般成年男性在村子里正常生活这种活动量少的情况。

    如果是工作上需要重度劳动或采集家等活动量较大的人，只吃一颗就会不太够，必须再多吃一颗，或是多吃其他食物补足营养。

    「再来是黄色的。这个很甜很好吃，听说可以补足人一天需要的活力，可是只吃这个会生病。我也不是很懂为什么会生病。」

    「应该就像那个吧。像只吃面包虽然会饱，可是不吃肉跟蔬菜会对身体不好一样。」

    大多人都能凭经验知道只吃谷物会影响身体健康跟生长，只有少数人知道详细原理──例如拥有医学知识的炼金术师，跟研究学家等学识丰富的人。因此，即使三人已经比一般人更有学识，也只是略知一二。

    「原来如此。你这样说，我就懂了……我还是觉得白色的可以单独吃很神奇。」

    「可能它会比较贵，也是贵在可以解决缺乏营养的问题吧。」

    「这个白色的果然比较贵吗？」

    「对。它的价格一定比绿色的还要贵至少五倍。」

    「五倍……意思是诺多看过绿色的这种，也知道它很难吃喽？」

    「咦？也没多难吃啊。虽然我也不至于觉得它好吃，可是它除了味道以外完全无可挑剔，还可以一天只花十秒钟吃饭就好。很忙的时候吃这个很方便。」

    绿色携带干粮的贩售价格一颗只比庶民一天餐费高一点。

    它省时又方便，价格对靠头脑吃饭的人来说并不贵，但大多人都会跟艾莉丝一样认为它的口感是「很苦又很像在吃草的饼干」。

    除了诺多拉德这类异于常人的人以外，并不会有人喜欢吃它。

    另外，黄色的价格介于绿色与白色之间。

    所以光是这三箱携带干粮，就值不少钱了。

    「……总之，我们先不管干粮的味道了。这里总共有九百颗，每天吃两颗，应该够我们活过一百五十天。」

    凯特盖上携带干粮的箱子，语气听起来似乎松了口气──

    「唔～应该撑不了那么久吧？」

    这让诺多拉德不禁露出复杂神情，对此表达疑惑。

    ◇　◇　◇

    「呼。」

    「珊……珊乐莎小姐，他们没事吧！」

    意识一回到自己身上，就感觉到坐在隔壁的萝蕾雅不断大力摇晃着我。

    「啊～抱歉，等我一下……」

    「好……好的。」

    我不习惯跟距离这么远的炼金生物同步意识，负担比想像中还要大，甚至觉得身体活动起来很不自在。我扶着晕眩的脑袋，「呼～～」地大大吐了一口气。

    「那个，你还好吗？」

    「嗯，我只是有点累──好了。他们现在……」

    我在不会感到不自在之后抬起头，仔细说明刚才听他们三个解释的现况。萝蕾雅听得面色逐渐铁青，浑身颤抖。

    「该该该……该怎么办才好！」

    「你先冷静。他们的处境的确不太好，可是也还不是最坏的情况。而且他们现在被困在里面还没有立即性的危险，人也没受伤。虽然不知道能不能逃出来，但他们有找到通往更里面的路，食物……应该也还够他们撑很久。」

    我交给艾莉丝小姐的应急箱里面有携带干粮。

    只要能忍受它很难吃，就可以撑过很长一段时间，再加上我本来就担心可能会发生类似的意外，多放了很多东西进去──抱歉，事实没有我说得这么好听。

    其实是艾莉丝小姐在共鸣石做好之后满脸羞红还很不知所措的模样害我很有罪恶感，才会多放一些比较高级的东西。

    还顺便把我做出来以后发现用不太到的东西也一起放进去。

    「不过，要是他们找不到方法逃出那个洞窟，就会变成只是让他们晚一阵子才死而已。」

    「那就要赶快救他们才行了！」

    「嗯。所以

    ，我也得帮他们想想办法。」

    着急也没有用。萝蕾雅听到我努力保持镇定地对她这么说，随即坐回椅子上思考解决方案，烦恼得不断发出低吟。

    「……珊乐莎小姐有办法亲自去救他们吗？」

    「那样当然是再好不过，可是我一个人很难过去那里，再加上地点跟洞窟里的现况都很麻烦。」

    首先是地点。上一次我只能带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去，就是因为需要穿戴特殊装备，而且现在我这里只有我自己这一套防热装备。

    再来是洞窟里的现况。假如只是单纯的坍方，我说不定还能自己一个人过去救他们，可是现在里面又出现了火蜥蜴。

    我贸然去救人，可能连我自己都会丧命。

    救人脱困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能确定自己可以在安全的环境下救人。

    勉强自己去冒险，也只会连救人的一起出事，增加无谓的牺牲。

    「那，再打倒一次火蜥蜴──」

    「很难。我们上次是想尽了办法才终于搞定它，连当时准备得那么齐全都差点失败了。」

    可以说是多亏我这里的冰牙蝙蝠牙齿存货够多，才好不容易成功打赢它。

    当然，我现在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收集到一样数量的冰牙蝙蝠牙齿。

    「那……那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基本上大概只能指望他们靠自己脱困了。反正好像还能再往更里面走，就请他们先仔细探索看看……只是，应该还是需要从外面支援他们。」

    「有什么方法可以支援他们吗？」

    「有个炼器可以找到出口在的方向──正确来说是确认洞窟里的路有没有跟外面相通的炼器……」

    问题就在它「只能知道有没有相通」。

    也有可能真的走到底，却会发现很难从洞口脱困。例如跟外界相通的洞小到人类过不去，或是单纯抵达一个可以远远看到天空的洞穴底部，又或是洞口在断垣残壁上。

    而且这还是品质特别好的情况，一般只能知道「一定距离内没有死胡同」。

    「感觉那样就够方便了，可是也要我们能把炼器交到他们手上才有用吧？」

    「其实也不是没办法。因为核桃在他们身边。」

    炼器本来就是一种让所有人都能使用魔法的工具。

    换句话说，炼器办得到的事情，魔法当然也办得到──至少原理上是这样。

    实际上并没有那么简单。

    比如完全追求强大攻击力的攻击魔法会是直接用魔法比较快；假如是很细腻又复杂的魔法，就会是花时间画出魔力回路，再用珍贵的材料做成炼器来使用会比较容易成功。还是得看想应用在什么地方。

    并不能单纯用魔法比较好，或是炼器比较厉害的观点来看。

    唯一可以说炼器好过魔法的部分，大概就是不会用魔法的人也能使用炼器了吧？

    「我想想……所以是珊乐莎小姐要透过核桃用那个……探索魔法？来帮他们找路吗？」

    「你脑筋转得真快。虽然还是会有些困难需要克服，但的确很接近你说得那样。应该可以帮到他们。可是……」

    「可是？」

    「可是我还不会做那种炼器。」

    「那还是没辙嘛！」

    我记得曾听说那种炼器是在第六集还是第七集里面。

    炼金术师的等级会影响到能看见的《炼金术大全》集数，可是我也不可能现在就为了能看到第六集的内容，把第五集的东西全部做出来。

    「唔～其实也有一种比较投机的方法……」

    就是请能看到后面集数内容的人抄下来，或是直接教导制作方法。

    这样就算看不见《炼金术大全》的内容，也一样可以制造出后面集数的炼器。

    「呃……那样……合法吗？」

    「其实这样不太好……但其实算合法。」

    炼金术师也是要赚钱的。大家不可能温柔到让来修行的菜鸟做些没有要摆在店里卖的道具。所以，菜鸟一般会在前辈或师父的指导之下制作客人订制的商品，有时候就会需要制作后面集数的东西。

    当初在师父店里打工的时候，也不是从第一集照顺序开始做。

    我那时候只是照着师父的吩咐炼制，就把第一到第三集的所有道具做完了。大概──不对，绝对是师父刻意安排的。

    「但是这次……师父搞不好不会帮忙。她不愿意帮的话，再想想其他方法吧。」

    毕竟本来是要让监督者可以辅助炼制失败的新手，才会允许这种做法。

    「总之，还是要先问问看再说。」

    我立刻着手书写要传给师父的信。

    我在信上详细解释事情原委。因为不讲清楚，师父大概会直接拒绝帮忙。

    「那个，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唔～你跟平常一样帮我顾店就好。如果没有人帮我顾店，我也没办法专心救他们。」

    「当然没问题，不过，还有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帮……？」

    我知道她很希望自己可以为这场救援多做些什么，可是萝蕾雅的脑筋再怎么比同年龄的人灵活，也还只是个未成年的孩子。

    她的体力没有特别强，战斗技巧也只有一般人的水准。

    救人途中可能会出意外，进去森林也很危险。所以我不会要她直接参与救难。

    「啊，对了，你之后可以帮我补充育苗辅助器的魔力吗？我想节省我的魔力。」

    即使萝蕾雅的魔力远远不及我的魔力总量，也不是不可能遇到缺这一点点魔力，就会攸关艾莉丝小姐他们生死的情况──不对，应该不会有这种事。

    但是那种可能性不完全是零，再加上请她帮忙补充魔力可以满足她想帮忙的心情，还能顺便训练操控魔力。

    而且萝蕾雅也大大呼出一口气，看起来已经卯足了干劲。

    「好！包在我身上。还有其他事情需要我帮忙就尽管说，不要客气。」

    「嗯。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会再跟你说。」

    师父的回信来得意外迅速。

    她传了我问的那个炼器──「逃脱路径侦测器」的详细制作方法，还有一封写着「万一真的束手无策，可以再联络我」的信。老实说，我很想尽量避免跟师父求救。

    因为如果得花钱请师父那样的大师级炼金术师帮忙救人脱困，金额绝对会是难以想像的天价。

    连前阵子才勉强帮洛采家还清的债款，都会显得微不足道。

    不过，师父虽然不太坦率，却也真的很好心，或许会把价格压低到我们负担得起的程度……只是我不希望麻烦师父到那种程度。

    尤其大师级炼金术师对社会拥有相当大的影响力，我自己也知道找她去当地帮忙一定不会单纯只有钱的问题。

    「只是万一她们两个真的有生命危险，我还是得考虑哭着求师父帮忙啦。」

    毕竟我不希望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在这次意外中牺牲。

    问我怎么不关心诺多先生吗？说来或许很冷淡，但我不在乎他的死活。

    ──不对，我反而想叫他负起引发这场意外的责任。

    我自己也是把炼金术摆第一，不是无法理解把研究摆第一的心态。

    但是别把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拖下水。

    就算他付的酬劳再高，我还是有点无法原谅他这次惹出这种麻烦。

    「……算了，现在还是先分析这个比较重要。」

    师父送来的纸上写着逃脱路径侦测器的制作方法。

    我必须先了解这种炼器的构造，再进行拆解，抽出其中的魔法。

    一般会设计成把魔法融入炼器，而我现在必须做相反的步骤，不过其实不会太困难。拆解本来就比组装简单。

    比较难处理的是要让核桃可以用那种魔法的方法……

    「果然还是应该跟魔力回路并用吗？我还得避免核桃因为魔力过低瓦解，看来是非用到魔晶石不可了？唔～比我自己用魔法困难太多了……」

    而且就算研究出方法了，也只能「让他们可以辨别哪条路有可能跟外面相通」。

    我没有乐观到会认为光靠这个炼器，就能帮助他们逃出来。

    我得要再多想几种方法才行。必要的话，也得考虑亲自去现场救他们。

    「其他可能派得上用场的炼器……说不定还得做些炼药，以防万一……？」

    我想了好几个方案，又觉得不太可行而重新拟定。我就这么不断思考该怎么平安救出艾莉丝小姐他们。

    ◇　◇　◇

    「诺多，你怎么会这么想？」

    诺多拉德否定了凯特觉得可以在洞窟里活上一阵子的想法，使得神情掺杂着不安跟焦躁的艾莉丝皱起眉头。

    「喔，你们或许没什么感觉，但是这里的气温高得吓人啊。」

    「咦……啊！」

    经过诺多拉德这么一说，凯特才发出惊呼。

    艾莉丝跟凯特穿的防热装备品质好到待在岩浆旁边也不会觉得热，这附近的气温甚至不会让她们感到任何不适。

    不过，诺多拉德的防热装备效果比她们两个的还要差上不少。

    仔细看看他的额头，就能看到他已经满头大汗，还不时滴落地面。

    「原来还有太热的问题……诺多，你还好吗？」

    「我有锻炼过，还可以。幸好我跟珊乐莎订做的飘浮帐篷有调节温度的功能，不在乎会耗魔力的话，是还可以在里面休息。别担心。」

    「这样啊……嗯？那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们撑不久？」

    艾莉丝稍稍松了口气后，又马上疑惑问道。

    「是因为魔力。我的防热装备也是穿着就会消耗魔力，尤其周遭气温愈高，就会消耗得愈凶。」

    防热装备本身有相当优秀的隔热效果，但当然不可能单靠隔热就能在高温环境下过得很舒适，还是得借由魔力增强隔热效果，以及冷却装备的内侧。

    消耗的通常是穿戴者本人的魔力，消耗量会跟周遭气温成正比。而就算消耗的量少，也依然会让穿戴者处于持续消耗魔力的状态，造成身体负担。

    「你们的防热装备品质再好，也不是完全不会消耗魔力吧？」

    艾莉丝跟凯特的防热装备效果的确好到不可能在商店看到这种上等货。

    它还同时具备让对战斗跟魔力量有自信，却也没多少体力的珊乐莎都能长时间走动的舒适性。

    消耗的魔力也低到连魔力量低上不少的艾莉丝跟凯特，都能正常跟珊乐莎同行。

    珊乐莎当初是怀抱着不希望只有自己一个人很舒适的罪恶感，来打造她们两人的防热装备，所以她们的防热装备被特别设计成正常状态下不需要顾虑消耗的魔力量。然而，她们并不知道艾莉丝的魔力量够不够让她在高温环境下待上几十天。

    艾莉丝跟凯特一想到这里，表情也开始凝重起来。

    「这……这问题的确满严重的。」

    「对吧？而且没魔力发挥隔热效果又会热到降低魔力恢复的速度，还会消耗更多的水。」

    「再加上水也要用魔力制造……情况只会愈来愈差。」

    「嗯。反正……我自己只要不增加额外的运动量就好，可是你们就得保留可以随时应战的体力了。」

    「把这个脱掉的话……啊，不行。不穿这个就算没有要应战，也不一定能撑过一天。」

    周遭气温并没有高到「不穿防热装备会立即致命」，但是不做任何防热措施，还是会睡个一晚就因为中暑而亡。

    艾莉丝也是才刚脱掉外套，就热得马上改变主意，重新穿回去。

    「也就是说，魔力一耗光，也别想活了。」

    「没错。虽然多少可以用魔晶石撑着，但魔晶石一用光就没戏唱了。除非你们魔力恢复的速度特别快。」

    「……不，应该就像诺多先生说得一样，魔晶石用光就完了。」

    防热装备跟涌水瓶消耗的魔力若能跟魔力恢复的速度互相抵消，至少还能维持现状。然而不用说是艾莉丝跟诺多拉德，连三人之中魔力最多的凯特，都很可能没办法在这种环境下保持恢复量大于消耗量。

    再加上若因为战斗等因素消耗掉体力，也会影响到魔力恢复的速度，进而导致需要消耗更多水，到头来只会加快魔力减少的速度。

    「唔唔唔……今天如果是店长阁下在这里，可能就不会有这种烦恼了……」

    「毕竟我们的魔力没有她多。不过，我觉得我们的处境其实已经算很好了。」

    他们运气好有应急箱可以协助度过危机，否则他们本来必须自己面对粮食跟水的问题。

    「那接下来换讨论我们在这种魔力有限的状态下，该采取什么行动吧。」

    神情略显疲惫的诺多拉德擦了擦汗水，露出微笑。

    一行人讨论了一阵子过后，并没有讨论出值得一试的方案。

    就算要待在原地等待救援，也只有珊乐莎有可能过来帮助他们脱困。

    不过，珊乐莎其实并没有义务跟责任这么做。

    虽然她一定会努力协助艾莉丝跟凯特，然而两人的脸皮并没有厚到可以完全仰赖珊乐莎的好意。

    而无法挖开崩塌通道的他们，能做的就只有往更深处前进。

    往深处前进是可能遇上新的威胁，可是他们别无他法，而且光是能找到气温较低的地方，就可以降低魔力消耗的速度。

    艾莉丝等人基于上述理由，开始往更深处前进──

    「……不觉得……气温……好像变高了吗？」

    大约半天过后，诺多拉德断断续续地说出了这番话。

    三人刚出发的时候，还能感觉到洞窟是通往上方，顶多有些小幅度的上下起伏。

    然而不久后就变为下坡路，甚至已经走到可能比崩塌位置更底下的地方了。这或许就是气温上升的原因。

    穿着高品质防热装备的凯特跟艾莉丝没有感觉到气温变化。凯特大概是不好意思提及这件事，没有直接回答诺多拉德的疑问。

    「要不要帮你补水？」

    「谢谢……」

    诺多拉德一边擦拭汗水，一边把几乎见底的水袋递给凯特。

    凯特把涌水瓶的瓶口对准接过的水袋，用自己的魔力倒水进去。

    「凯特，你的魔力会消耗太多吗？」

    「目前还好……这大概是托店长小姐的福。」

    这已经是凯特第四次帮诺多拉德补水了。

    一般人一天可以制造的水量大约是十五到二十公升，补了四次水再加上防热装备会持续消耗魔力，照理说，应该连魔力偏多的凯特也差不多快要消耗过多魔力了，但她目前还没有感受到魔力过低引发的疲劳。

    「那真是太好了。要是连水都要少喝一点，我的肌肉就要受不了了。」

    「「…………」」

    艾莉丝跟凯特很想吐槽他：「受不了的是身体，不是肌肉吧？」不过，诺多拉德倒也没有说错。

    三人现在走的路不同于从洞窟入口走到火蜥蜴所在地的那条路，完全是维持原始状态的洞窟。他们必须跨越大块岩石、攀爬岩壁、蹲着走过洞顶较低的路，又或是得卸下背上行李，横着走过狭窄小路。

    这让他们得花更多时间才能走得远，甚至路上常常需要耗费大量臂力，导致扛着最多行李的诺多拉德手臂已经疲惫不堪。

    「是说，这条路真的比原本预料的还要难走耶。」

    「跟我们一开始走的那条路差好多。」

    「大概是因为火蜥蜴平常会从那条路进出，明显好走很多。」

    「意思是火蜥蜴不会来这附近，对吧？」

    这的确令人放心，可换个角度想，就是不一定能通到外面。

    不过，他们就算知道有这个可能性，也没有人想特地说出口。

    「……诺多，你还走得动吗？」

    「老实说，我快走不动了。毕竟今天真的满累人的，除了调查以外，还要逃离火蜥蜴的追杀，又要探索地形险峻的洞窟。」

    「的确……」

    「嗯，是啊……」

    艾莉丝跟凯特在听到诺多拉德这番话之后面面相觑，很感慨地点了点头。

    他们在短短不到一天之内遇到了这么多事情。

    要不是遭遇意外──不对，正确来说是人为的意外，他们早就踏上归途了。

    艾莉丝一想到这里，就感觉心里涌上一股淡淡的杀意。

    她努力压抑这股情绪，对诺多拉德询问：

    「你知道现在大概是什么时间吗？我觉得我们差不多该休息了。」

    「喔，等我一下。我平常调查需要分时段，所以我有时钟。我看看……外面已经日落了。现在睡觉还有点太早，要休息了吗？」

    诺多拉德拿出放在行李当中的时钟告知时间。艾莉丝回答：

    「现在先休息应该比较好。你应该也撑不住了吧？」

    「老实说，对。只有连续几天这么累可能还好，但总不可能长期下来都这样。」

    「好。那我们吃完晚餐就休息吧。携带干粮以外的粮食……应该还是早点吃掉比较好。」

    「是啊。要是放太久坏掉不能吃，也很浪费……虽然气温高成这样，搞不好反而不会坏掉呢。哈哈哈……」

    「我是不知道会不会反而不会坏……总之，比较容易坏掉的还是早点吃掉吧。今天晚餐可能会丰盛一点。」

    「希望这不会是我们最后的晚餐……」

    「「…………」」

    艾莉丝这句无法只以玩笑话带过的话使得所有人陷入沉默。众人静静吃完凯特做的丰盛晚餐之后，便决定提早就寝。

    穿着防热装备在飘浮帐篷里休息比三人想像的还要更加舒适，然而或许是一直在消耗魔力，又或是受困洞窟产生了不小的精神压力，他们并没有睡得很好。

    一行人甩了甩有点沉重的头，拖着沉甸甸的身体起床，并在吃完比昨晚寒酸许多的早餐之后，继续往洞窟深处走去。

    通道的地形依然险峻，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没有岔路了。

    他们在路上有看见几处完全钻不进去的小洞，但就算跟外面相连，出不去也

    是没有意义。这也让三人不需要烦恼该走哪一条岔路的问题。

    不过，他们这份好运只持续到当天中午。

    「──是岔路。」

    「是啊。只是正确来说不是路，是裂缝。」

    「看来应该不需要研究走哪一条路会比较好。」

    三人碰到的是勉强可以挤进一个人的三条纵向裂缝。

    裂缝非常深，最底下甚至窄到连脚都踩不进去，必须用手撑着两侧墙面前进。

    三条裂缝难走的程度相差不大，因此正如凯特所说，他们应该不需要烦恼哪一条裂缝比较好走。

    「……烦恼要走哪一条也没用。大概也只能照顺序走走看了。」

    艾莉丝一想到接下来的路程想必极为艰难，就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第二天过后，一行人探索洞窟的旅程并没有得到多少进展。

    洞窟里本来就已经地形险峻，却不只出现岔路，还大多是必须回头重走的死路，势必造成三人精神与肉体上的沉重负担，需要多花时间休息。

    这使得能探索的时间随之减少，不包含折返路程在内的前进距离也是少之又少。

    第四天，就在白费力气造成的精神负担已经让所有人都不怎么开口说话时，以省魔力状态抓着艾莉丝行李的核桃忽然发出了声音。

    「嘎呜！嘎呜！」

    「……啊？喔，核桃，你怎么了？肚子饿了吗？」

    「真是的，艾莉丝你清醒点！一定是店长小姐啦！」

    凯特拉住累到胡言乱语的艾莉丝的手。核桃在众人停下脚步后跳到地面上点点头，像是在肯定凯特的猜测。

    核桃接着看了看艾莉丝等人的脸，在地上写下文字。

    『你们很累吗？』

    「抱歉让你看到我们狼狈的样子了。虽然店长阁下给的防热装备让我们能撑过这里的高温，路上也没有遇到很消耗体力的战斗，可是……」

    艾莉丝言行再怎么不像贵族，也的确是货真价实的贵族千金。

    她成为采集家以后的生活环境比先前严苛，出外采集也是当天来回，很少经历必须在外过夜好几天的长期采集行程。

    像上一次讨伐火蜥蜴的行程对她来说也是相当艰难，但当时有珊乐莎这个强大战力，还有厄德巴特跟卡特莉娜两位家长同行，整趟旅程的安心感比这一次大上不少。

    然而这次只能完全由自己跟凯特应战，又存在需要保护的委托人──诺多拉德，甚至身陷不知道是否能顺利脱困的危机。

    这导致她们受到的精神压力远比身体疲劳严重许多。

    至于因为装备品质不及艾莉丝跟凯特，体力消耗得非常迅速的诺多拉德则是曾经在更加严苛的环境下长期观察魔物，以及多次面临危机，精神上的负担相对较小。

    「其实我们有点担心会耗光魔力。尤其涌水瓶跟防热装备是很重要的维生工具，魔力一耗尽，就会有生命危险。珊乐莎，这方面你有什么想法吗？」

    核桃对这道疑问表现出疑惑，并在地上写下另一段文字。

    『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的魔力够多，不需要担心。除非用太多次橘色的涌水瓶。』

    「什么？真的吗？」

    「我们还以为只能勉强抵消魔力消耗的速度耶。」

    『没那回事。除非你们坚持要洗澡，不然现在的气温还不会耗光你们的魔力。』

    艾莉丝跟凯特在看到核桃写的这串文字之后，都安心地大大松了口气。

    「不，我们是不至于在这种时候还想要洗澡……所以，我们可以当作是一直穿着防热装备，路上在飘浮帐篷里休息，再用涌水瓶制造多到喝不完的水，都不会把魔力耗光，对吗？」

    『对。凯特小姐的魔力本来就比较多，而且艾莉丝小姐的魔力也不算少。』

    「原来如此……感觉心情突然轻松了很多。」

    『橘色那个也是一天可以倒一杯水的量。偶尔还是要喝点甜的转换心情。』

    其实，这也是为什么珊乐莎会把橘色的涌水瓶放进应急箱里面。

    她是考虑到万一因为携带干粮吃完而陷入必须自己找食物的困境，或许还是可以借由一天喝一次甜的饮料抒发不少压力。

    『前提是只用我给你们的炼器。如果还有用其他炼器，我就不敢保证了。』

    「我想也是。毕竟每个炼器消耗魔力的速度都不一样。一般炼金术师做出来的东西，怎么能跟大师级炼金术师亲自指导过的徒弟相比呢。不过，原来你做的炼器消耗的魔力这么少啊……太厉害了。」

    『飘浮帐篷可以用魔物材料当燃料。只是有点浪费。』

    炼器一般会需要使用者的魔力或魔晶石才能正常运作，但也能用魔力较多的物体当燃料──例如冰牙蝙蝠的牙齿。

    不过，若不是「冷藏柜跟冰牙蝙蝠牙齿」这种属性相符的情况，魔力转换效率就会大幅降低。

    降低的幅度比珊乐莎曾考虑过的「把冰牙蝙蝠牙齿加工成魔晶石」还要严重，非常糟蹋燃料本身的价值。

    「原来如此。等到真的束手无策，再用魔物材料来当燃料吧。毕竟这些东西再贵，也要回得去才能卖钱。」

    「这样讲也太不吉利了吧！」

    「可是，实际上不就是这样吗？我也是一直以来都把自己的性命摆在第一，才能活到现在。如果要丢掉昂贵的实验工具才能逃得掉，我一定不会犹豫。做魔物研究的人没有我这么果断的话，可做不来喔。」

    诺多拉德有些得意洋洋地说道。但在一旁听他大放厥词的艾莉丝跟凯特脸色只能用复杂来形容。

    「那我还真希望你做实验的时候可以谨慎一点……」

    「诺多，你可别忘了就是你害我们被困在这里的喔。」

    「这个我知道。不过，毕竟还是实验比较重要。我愿意为了活着完成我的实验，抛弃所有东西。」

    虽然听起来有点矛盾，但假如他真的完全把性命摆第一，就不可能做好研究魔物这种容易遭遇危险的工作。诺多拉德或许自己心里有衡量实验必要性跟危险性的标准，只是常人非常难理解他的想法。

    至少艾莉丝跟凯特是无法理解。诺多拉德挺胸主张自身信念的模样，使艾莉丝无奈地将视线转向核桃身上。

    「那，店长阁下，你有办法……帮我们做些什么吗？」

    由于气氛尴尬，艾莉丝的语气也稍显迟疑。核桃点点头，又写了一段文字。

    『喔，对。我帮你们准备了逃脱路径侦测器。』

    艾莉丝跟凯特对核桃写的这段话没有头绪，不过，诺多拉德似乎知道这种炼器，说：

    「嗯。逃脱路径侦测器啊……我听过这种炼器。」

    「是吗？我倒是没有听过。」

    「毕竟一般人很难用到这种炼器。这种炼器只有在探索陌生洞窟或坑道的途中发生意外才会用到，用到它的机会非常少。」

    诺多拉德会知道，是因为他以前想调查栖息在洞窟里的魔物时，刚好在事前勘察的途中耳闻这种炼器的存在。

    『那就可以省下写字的时间了。帮我说明。』

    「嗯。这种炼器的功能就跟它的名字一样，能找出可以逃脱的路径。也就是说，有这种炼器的话，我们就不会再像这几天一样努力了老半天，却发现是一条死路。那些死路愈是难走，就愈容易让我们觉得心累。光是可以避免反覆发生这种情况，就对我们非常有帮助了。」

    『可是，它也有缺点。』

    「是啊。这种炼器只能确认一定距离内会不会是死路。如果途中有岔路，或是那条路太长，就没办法发挥效果。品质跟消耗魔力会影响到它能侦测多大范围，那你提供的……」

    『品质会不怎么好。用法也会跟一般不一样。』

    「我想也是。不过，你想怎么帮我们？我曾听过技术高超的炼金术师可以操控炼金生物使用魔法，可是那只是谣言吧？」

    『不是谣言。是事实。可是很难。所以，我要直接在这里做一个。』

    核桃写下的这句话不只让艾莉丝跟凯特倒抽了一口气，连学识丰富的诺多拉德也是一样的反应。

    「做一个……你说炼器吗？我从来没听说过有人这样做……」

    『我有请师父帮忙。并不是不可能。』

    「原来如此，凭大师级炼金术师的经验跟技术应该办得到……？」

    『只是我要做的不是普通的炼器，是类似魔法辅助器的东西。做好再给核桃用。』

    「给核桃用……意思是店长小姐操控核桃来用吗？」

    凯特出言询问珊乐莎的用意是否符合自己的猜测，却遭到核桃摇头否认。

    『不是。是核桃自己用。我没办法每次都刚好在你们需要用的时候跟核桃同步，就算真的可以，也有魔力不够的问题。差不多快见底了。魔晶石。』

    核桃在写完这段话的同时伸出手。

    众人有一瞬间只是静静凝视着它的手，不久凯特才突然意会到是什么意思，连忙拿出魔晶石，放到核桃手上。

    核桃把魔晶石放进嘴里嚼碎。

    「也对，还要避免核桃坏掉……」

    「而且我们的魔晶石有限。」

    光是现在跟珊乐莎同步，就会大量消耗维持核桃活动能力的魔力。若要避免它毁坏，当然不可能选择长时间同步。

    或许连在短时间内定期反覆同步多次都有困难。

    『别浪费时间了。我需要材料。把你们现在有的炼器跟材料都拿出来。』

    「知……知道了！」

    艾莉丝跟凯特拿出先前弄到的魔物材料，诺多拉德则是拿出自己的实验工具。核桃穿梭在他们摆在地上的东西之间，挑出几种要用到的物品。

    『拿来当材料会坏掉，没关系吗？』

    「当然没关系。保命比较重要。只是钱包会大失血而已。」

    『谢了。』

    核桃一简短写完这句话，就急忙着手制作。

    它豪迈地用爪子拆开炼器，重新组装过后再用爪子刮出回路。

    三人静静地在一旁观察这只熊用它动作意外细腻的熊掌打造工具，而核桃也在多吃三颗魔晶石之后完成了能够发挥炼器功能的辅助器。

    『做好了。』

    这个工具乍看之下只是个有复杂图案的板子，还用很简陋的方式牵着其他物体。

    不是炼金术师的三人看不出哪里像是完成品，但既然制造者自己表示已经完成，也无法多加质疑。

    「这样……就可以用了吗？」

    『可以。对核桃说「辨识路线」就好。它很脆弱，拿的时候要小心。』

    「那我来拿吧。反正要拿的行李……也变少了。」

    诺多的双眼看着遭到拆解的炼器残骸。

    堆在一边的残骸明显比用来做逃脱路径侦测器的部分多上不少，损失总额想必很可观。

    「这些都没有用了吗？」

    『垃圾。』

    核桃简短回答艾莉丝出于觉得可惜而提出的疑问。

    炼器本来就是种因为需要经过细腻组装，导致万一炼制失败，就只能全部作废的东西。

    要从炼器的成品当中取出可以使用的零件其实是非常困难的工程，而且实际上会比较接近「切掉炼器不需要的部分」，而不是「取出炼器的一部分」。

    不需要的部分不可能还会留有任何价值。

    「直接丢在这里就好了，对吧？谢谢你，店长小姐。」

    『我要切断同步了。以后会尽可能避免完全同步。加油。』

    核桃点头回应完凯特之后，就有些匆忙地写下这段话，并立刻像上一次一样跌倒在地。

    「咦？这么快？……店长阁下？已经切断同步了吗？」

    「嘎呜。」

    核桃一起身就发出叫声，像是在回应艾莉丝的话语。艾莉丝随即一脸意外地抱起核桃。

    「感觉她最后好匆忙……我都还来不及跟她道谢。」

    「大概是没办法再继续同步了吧？尤其她要跟这么远的核桃同步，还要做很细腻的手工作业。」

    「也对，她一直在做很需要专注力跟技术的事情……这下又欠店长小姐一次人情了。」

    「是啊。我说什么都要平安回去，才能跟店长阁下道谢，也才能报答她的恩情。对了，她写的『避免完全同步』……」

    艾莉丝正在想是否还存在「不完全同步」时，诺多拉德开口解答了她的疑惑。

    「就是只同步视觉跟听觉。那样消耗的魔力当然比较少，可是核桃用逃脱路径侦测器的时候，也会需要魔力。她的意思大概是除非事态紧急，不然不会再同步了吧？」

    「也就是说，我们不能期待店长小姐会再来帮我们了？」

    凯特的语气掺杂些许遗憾，艾莉丝则是一本正经地摇摇头，说：

    「正常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下帮我们。她有办法提供应急箱跟这个炼器，就该谢天谢地了。我们接下来得靠现有的工具，还有自己的力量克服难关。核桃，有需要的时候也要麻烦你帮忙了。」

    「嘎呜！」

    被艾莉丝抱着的核桃很有精神地举起手，回应直直凝视自己的她。

    珊乐莎远端操控核桃制作的简易版逃脱路径侦测器──

    众人有点担心它能不能正常使用，而实际测试的机会也很快就到来了。

    三人先是照着珊乐莎的建议喝了一点橘色涌水瓶的水才重新出发，走了数十分钟后，他们遇到了三条岔路。

    一条是艾莉丝勉强可以站着走的通道，第二条是顶多横着走的裂缝，第三条是必须匍匐前进的洞穴。

    「之前大概会直接挑最宽的这条路……」

    「看来该用用看了。毕竟店长小姐还花这么多工夫帮我们做。」

    「那……这个只要放在地上就好了吗？」

    诺多拉德把简易版逃脱路径侦测器放在地上，回头对艾莉丝点点头。艾莉丝也点头回应他，再看往核桃。

    「那，核桃。『辨识路线』。」

    「嘎呜！」

    核桃一听见艾莉丝的指示就跳到地面上，站到逃脱路径侦测器前面，并把手放上去，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插图017）

    逃脱路径侦测器随着这阵低吟释放出淡淡光芒，看见光芒的核桃随即把手放开，开始下个步骤。

    「嘎～呜、嘎～呜、嘎呜嘎～呜！」

    核桃绕着地上的简易逃脱路径侦测器转圈，看起来甚至有点像在跳舞。

    一圈、两圈、三圈。光芒逐渐变强──

    「嘎嘎～呜！」

    核桃在这一次大喊时站稳双脚，挺直身子迅速举起双手，并维持这个姿势不动。

    众人看核桃做完这段像是仪式（？）的举动之后没有任何动作，便询问：

    「……结束……了吗？」

    「嘎呜！」

    核桃很有精神地出声回应，然后先是指着最宽敞的那条路，再用双手比出叉叉，同时再喊了一声「嘎呜」。

    「这条是死路吗？」

    「嘎呜。」

    核桃点头肯定艾莉丝的提问。随后又指着像细缝的那条路，做出一样的动作。

    最后则是指向必须匍匐前进的洞口，举高双手比出圈圈……然而它的手太短，实在不像是圈圈。

    「噗……是……是这条路不是死路的意思吗？」

    「嘎呜。」

    这让艾莉丝忍不住稍稍笑了出来。核桃点头肯定她的说法。

    「这样啊，谢谢你。太方便了……不过，我们竟然得走这条啊。」

    艾莉丝面带微笑对核桃道谢，却在视线转往那个小洞之后忧郁地叹了口气。

    那个小洞狭窄到背着行李进去会被洞顶卡住。

    一般人当然会想尽可能避免走进这种既狭窄，又不知道会通往何处的路。

    「可是，我们也只能走这条了吧。行李……应该只能用绳子拉着走了。」

    「是啊……唉。」

    「艾莉丝，要不然我走最前面吧？」

    诺多拉德对叹着气卸下行李的艾莉丝如此说道，她立刻摇头拒绝。

    「不，我不能让你走最前面。毕竟我们是你的护卫……好！」

    艾莉丝出声振奋自己的精神，而就在她蹲下来准备爬进洞口时，核桃却挡在她面前，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嘎呜嘎～呜。」

    「嗯？怎么了？」

    「……该不会是在说它要帮忙带头走这条路吧？」

    「嘎呜！」

    核桃指着凯特，像是在说「没错！」。接着，它就抢先艾莉丝走进了狭小的洞口。

    「嘎呜～！」

    没多久后传来的这道强而有力的声音，让三人面面相觑。

    「好像……没问题？」

    「……它是要我们跟着走吗？」

    「应该是。这下心情也能多少轻松点了，幸好有核桃在。」

    艾莉丝趴到地上，跟着走在前面的核桃匍匐爬进洞穴里面。

    一行人受困在洞窟内已经过了二十几天。

    自从知道不用担心魔力耗尽，三人承受的精神压力也减缓了不少。不过，他们的现况算是有好有坏。

    核桃的确让他们白费力气的次数大幅减少，但是简易逃脱路径侦测器的效果有限，并不是完全不会走到死路。而且他们虽然在大约第十天过后抵达了气温较低的地方，却也开始遇上魔物。

    幸好出现的都是艾莉丝跟凯特应付得来的魔物，数量也不多，只是有时也会遇到黑蝮蛇等拥有强烈毒性的魔物，完全无法大意。

    而两人在这种危险环境下依然没有用到昂贵的炼药，大概是拜连黑蝮蛇都咬不穿的坚韧防热装备所赐。

    然而，这种略为舒适的情况却在大约半天前生变。

    「我感觉这附近好像又变热了，你们觉得呢？」

    「……我觉得湿度好像变高了。」

    全身穿着防热装备的凯特感觉不出气温差异，只感觉接触到脸部的空气带着湿气。她一看向艾莉丝，艾莉丝就点头同意她的看法。

    「我们往下走了很远，可能是有地下水的水气渗出来……通道也比先前宽敞，真

    希望这是好兆头……」

    「希望再不久就能走到外面了。」

    「那样说就太乐观了。这里的空气流动太少，不像离外面很近。」

    诺多拉德的理性思维直接打碎凯特说出口的期待。

    他毫不客气的这番话让凯特不禁叹气，并摇摇头说：

    「我知道。可是就是要乐观一点才有心情继续走啊。」

    「研究学家本来就会习惯从观察到的现象做预测──不过，就算还没到出口，也的确有变化了。」

    诺多拉德加强照明炼器的亮度，指着脚下这条缓坡路通往的方向。

    光芒照亮了一片宽敞空间。这个空间宽敞到连加强过亮度的照明炼器都照不出全貌，地上还遍布着大量的水，映照出照明炼器的光芒。

    「看来是地底湖。」

    「不，看起来温度明显满高的。或许该说是地底温泉？」

    就如诺多拉德所说，整个地底湖都冒着白白的水气。

    由于气温较高，水气并没有浓到彷佛浓雾，却也明显不同于一般的地下水。

    「这大概也是从刚才就一直觉得湿气变重的原因吧。」

    「应该是。不过，温泉是吗……真好奇是整座地底湖因为外在因素变热而已，还是从更深的地方涌出的热泉。」

    「我比较在乎这些水能不能用……你有办法确认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要喝水的话，用涌水瓶不就──喔，原来如此。你们是女生，应该不喜欢身上有臭味吧。」

    诺多拉德在短暂的疑惑之后立刻轻敲自己的掌心，说出自己认为合理的猜测。

    他若无其事地说出太过直接与失礼的一段话，使得艾莉丝跟凯特不禁白眼看着他。

    「诺多……就算……就算你说的是事实！也不应该讲得这么明白吧？」

    「啊，抱歉、抱歉。我不是说你们很臭，而且我自己也一样没洗澡，怎么可能会介意呢！」

    他这番话对自己的失言毫无帮助。

    问题在于他明明说不觉得臭，却又提到「不介意」这个词。

    不过，论艾莉丝、凯特跟诺多拉德身上的味道是谁比较重──那当然是没有昂贵防热装备的诺多拉德。

    而且自从珊乐莎说「不坚持要洗澡就不会耗光魔力」，艾莉丝跟凯特就固定会在睡前擦拭身体。

    她们也有提供水给诺多拉德，但身为魔物研究学家的他，已经习惯长时间不洗澡了。

    如果有必要，他甚至可以连续好几十天都静静躲在草丛里面观察魔物，因此他还不至于受不了自己身上的味道──只是他身边的人就比较倒楣了。

    不过，艾莉丝跟凯特身上也不是完全没有异味。

    因为即使有擦过身体，也没有多余的水可以洗衣服。

    她们就是知道无法避免衣服异味，才会很介意诺多拉德提及味道。

    「诺多先生，你应该要再多想想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然没有女人会喜欢你喔。明明你长相还算不错，却这么不懂讲话的艺术。」

    「嗯～我几乎没想过这个问题。反正我现在比较喜欢做研究。」

    其实诺多拉德的长相要说是英俊也不为过。

    他脸上有些在野外调查途中受的伤，但不会显丑，而且部分喜欢魁梧男性的女性想必会很喜欢他锻炼出结实肌肉的体格。

    再加上他的研究替他换来一定程度的社会地位，财产也不算少。

    真要说他的缺点，大概就是他的工作总是伴随着危险。假如他未来打算转换轨道，将心思集中在研究植物上，就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

    然而，当事人自己没有心思找伴侣，拥有再多迷人特质也是没有意义。

    「不过，嗯，我还是得避免你们太讨厌我，不然我搞不好没办法活着回去。我就来调查看看这片温泉吧。」

    「就算你再怎么讨人厌，我们也还是会保护好委托人啦……总之，我希望你可以帮忙调查看看水质。」

    「包在我身上。还好检查水质的炼器没被珊乐莎挑去用。」

    诺多拉德轻轻耸了耸肩，带着从行李里面拿出的炼器走往地底湖的湖边。

    检查出来的结果是「很适合用来泡澡的非饮用水」。

    地底湖的水非常清澈，很方便确认水里有没有可疑物体。艾莉丝跟凯特没有理由避免在这里洗澡。

    两人先要诺多拉德离远一点，才开始洗衣服跟洗澡。艾莉丝觉得身体洗干净之后神清气爽，神情陶醉地大大呼出一口气。

    她还不至于放松到会几乎全身都泡在水里，但仅仅是用大量热水清洗过身体，再到水浅的地方泡脚，就足以替身心消除疲劳。

    凯特坐到艾莉丝身旁，双脚踢着脚下的热水，放松力气享受热水澡。

    「呼～太棒了……」

    「是啊。连一直很介意没机会洗的衣服跟内衣都终于有办法洗了。」

    「嗯。也幸好这附近的石头很热。」

    周遭的石头烫到把热水泼上去会很快干，却也不会一摸到就会烫伤，很适合用来晾干衣物。

    两人当然也趁着这个大好机会洗了很多衣服，晾在周遭的石头上。

    而现在艾莉丝跟凯特几乎是全裸的状态。

    实在不太方便让异性看到这幅景象。

    核桃则是愉快地在两人旁边游泳，还溅起了水花。

    （插图018）

    它游了一阵子之后或许是游过瘾了，慢慢爬上岩石，亮出自己的爪子。

    「嘎呜～嘎～嘎呜～」

    核桃看起来很高兴地用爪子刮起岩石。

    这附近的岩石并不脆弱，然而核桃的爪子却没有被磨断，还在岩石上留下深深的爪痕。

    看不出核桃这个举动有何意义的艾莉丝眨了眨眼，疑惑问道：

    「……凯特，你觉得核桃在做什么？磨爪子吗？」

    「熊会磨爪子吗？」

    「我不知道，可是它们不是会在树干之类的地方留爪痕，宣示自己的地盘吗？」

    「炼金生物不会有真正的熊的习性吧？而且它之前也偶尔会这样。」

    「是吗？我都没发现……」

    「说不定是真的有什么意义，可是核桃又没办法解释……你要是真的很在意，回去再问问店长小姐吧。」

    「说得也是……凯特，你觉得我们能平安回去吗？」

    艾莉丝在回应完凯特的建议之后陷入短暂沉默，随后小声提及内心的担忧。凯特神情显得不怎么意外，并转头看着艾莉丝说：

    「哎呀？你这么没信心啊？」

    「当然会没信心。我们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距离，可是单论直线距离的话，才走多远而已？」

    需要蹲着走或横着走的路不至于严重拖慢脚步，但途中也不少需要匍匐前进的路，移动的速度自然快不起来。

    尤其不只路上会有上下起伏，甚至很多路走着走着会折返回原本的方向，无法只朝着单一方向前进，因此这段寻找出口的过程绝对不算顺利。

    「老实说，我不太敢去想这个。」

    「对吧？我也很希望我们有离出口近一点……可是，也不是不可能根本没有出口。」

    「毕竟这是天然的洞窟。不过，你要绝望就等我们食物吃完再来吧。现在就放弃还有点太早了。」

    艾莉丝为凯特努力挤出的乐观话语露出苦笑。

    「你说携带干粮吗？应该还够我们吃好几个月。」

    「不，我的意思是我们完全没东西吃的时候。反正这里还有魔物，而且就算这里的魔物不太好吃，我们也还有店长小姐给的橘色涌水瓶，不要担心。」

    「呃，你这么说也没错……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别这么快放弃希望吗？」

    「那当然。我们要挣扎到死前最后一刻。要是被厄德巴特大人知道你明明有办法活下去还主动放弃机会，他一定会把你骂到臭头。妈妈也会把我杀掉。尤其光是让你遇上这种困境，她就很可能不会给我好脸色看了。」

    史塔文家对洛采家的忠诚坚定到即使主人欠下大笔债款，也未曾出现动摇。而凯特是史塔文家的长女，从小就经历过双亲的严格教导，好让她未来能够辅佐艾莉丝。

    她的辅佐任务当然也包括帮艾莉丝的所作所为善后，就某方面上来说，她或许是三人之中承受最大精神压力的人。

    「嗯。到时候我会帮你讲话。」

    听到这句话的凯特稍做思考，不久忽然抬起头，说：

    「……不，这次的护卫工作就说是你硬要承接的吧。那样我就可以用『只是被得意忘形的艾莉丝波及』的借口博取厄德巴特大人跟迪亚娜大人的同情，爸爸跟妈妈应该也不会太苛责我！」

    「喂，那样会变成我被爸爸跟妈妈骂耶。」

    艾莉丝半眯着眼瞪向凯特，凯特则是面露非常灿烂的笑容回答：

    「艾莉丝，我们是好朋友吧？」

    「……是好朋友就要代替你牺牲吗？」

    「反正不会怎么样啦，厄德巴特大人一直以来都不会对你太严厉。再说，当初又是谁没有

    问清楚详细条件，就直接说『这委托我接了！』的？」

    「唔！你这样说，我就没办法反驳了。」

    「而且到时候大家一定会看在我们刚历劫归来，不会骂得太凶。」

    「是有可能不会骂太凶……啊，对了。要不要干脆别把这次这件事告诉爸爸他们？」

    艾莉丝的表情就像是觉得自己想到了一个好主意，然而凯特却叹了口气，摇摇头说：

    「艾莉丝，我猜，店长小姐这次为了帮我们，已经花了很多钱。你觉得她找师父帮忙会没有花到半毛钱吗？」

    「……她师父是大师级的炼金术师。一般向阶级这么高的炼金术师求援，一定得送对方值天价的谢礼当酬劳。我也觉得店长阁下应该已经消耗不少成本在救我们了。」

    「对吧？那个逃脱路径侦测器也是，我觉得店长小姐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临时做出那种炼器。而且她很可能还帮我们做了很多事情。我们没道理不付钱补偿店长小姐这次的支出吧？」

    「那当然。我可是洛采家的长女，怎么能有恩不报。」

    就算珊乐莎说不用付钱，艾莉丝也不会愿意真的不付钱。甚至不只是艾莉丝，连凯特的自尊心也不允许她们这么做。

    「嗯。也就是说，我们欠店长小姐的债会变得更多──」

    「就得通知爸爸他们了。」

    「没错。」

    「唔～我们当采集家赔掉的钱，是不是比赚的钱还多啊？」

    「是啊。可是我们能认识店长小姐，比我们赚或赔了多少钱重要多了。毕竟她虽然不至于帮我们减少欠的债，但至少救了整个洛采家。」

    「你的意思是我们能有今天，是因为当初有缘认识店长阁下吧。连我可以活下来，都是因为有店长阁下的帮忙。」

    艾莉丝感慨万分地细声说道，并开始陷入沉思，发出「唔唔唔……」的声音。此时，她们听见远处传来诺多拉德的声音。

    「嘿，两位！差不多可以换我了吧！」

    「啊，喔，抱歉！我们快好了！──所以，凯特，这件事我们等回去再谈吧。」

    「我觉得你牺牲一下这个主意──」

    「我们『回去之后』再谈！好了，凯特，你也快点擦一擦身体，把衣服穿上。不然就要被诺多看到了！」

    离开温泉的艾莉丝强行打断凯特的话语，要她加紧脚步。

    「好好好～我知道了～」

    凯特语气敷衍地回答艾莉丝，同时悄悄为艾莉丝的表情明显比刚才轻松许多松了口气。

    三人已经受困洞窟超过三十天。

    他们现在不只得承受沉重精神压力，还得面对别的困境。

    「凯特，魔晶石还剩几颗？」

    「快剩不到五颗了。要是核桃因为魔力不够坏掉……」

    「我们就会没办法分辨是不是死路，也没脸见店长阁下，还可能害萝蕾雅很伤心。」

    核桃若得不到足够魔力，迟早会无法动弹。

    不一定每一个人都会认为这代表炼金生物的死亡，但是艾莉丝跟核桃共处了非常长的一段时间，因此失去核桃不只会让她感到很对不起珊乐莎，也会感到相当舍不得。

    正当艾莉丝为诸事不顺的现况心烦到不禁扶着额头仰望时，待在她行李上的核桃忽然站了起来，跳到地面上。

    「嘎呜！」

    「咦！核桃？」

    「你……你怎么了？」

    核桃在休息时间以外都是抓着行李不动，除非有人对它下指示。凯特跟艾莉丝对它突然的举动发出困惑的惊呼。核桃转头瞥过三人一眼，随即跑了起来。

    「它到底──」

    「呃～是不是先追上去再来想它要做什么比较好？」

    「说……说得也是！」

    艾莉丝等人在诺多拉德的提醒下立刻追赶核桃，然而核桃的行动能力远远高过三人。

    核桃可以轻易通过狭窄通道，也能用爪子轻松攀爬陡峭的岩壁。

    就连在平地奔跑的速度，都快到难以想像它的娇小身躯跟短短的腿能够跑得如此迅速。

    假如核桃想要丢下三人，或许很快就会被它拉开距离，但它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停下来等三人跟上才继续前进……众人反覆追赶了大约一小时后。

    「核……核桃，到了吗？」

    「累死人了……」

    「我……我希望你……可以……不要再跑了。我……我不行了……唔噗！」

    核桃总算停下了脚步。跟着停下的艾莉丝手撑着膝盖，调整呼吸，没有她那么喘的凯特也略显疲态。诺多拉德则是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手捂着嘴巴瘫坐在地。

    「它是想带我们来这里吗？」

    「大概是……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核桃停在一条看起来平凡无奇的通道。

    宽度差不多够让人水平伸直双手，洞顶在艾莉丝伸手勉强碰得到的高度。

    真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核桃刚好站在通道往右急转弯的弯道部分。

    「核……核桃，这里有什么东西吗？」

    「嘎呜。」

    还在喘的诺多拉德问完，核桃就轻轻拍了拍旁边的岩壁。

    三人的视线集中在它拍打的位置上，然而看得再仔细，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是不是有什么珍贵的东西藏在这里？」

    「珍贵的东西？」

    「比如……黄金的矿脉之类的？」

    「那的确是很珍贵，可是核桃不可能这种时候还特地带我们来挖金矿吧。」

    「嗯，的确不可能。而且这附近的岩壁看起来不像有金矿。」

    诺多拉德同意凯特的说法，不过，他认为不可能是金矿的理由跟凯特不同。

    「嘎呜嘎～呜。」

    核桃缓缓上下摆动双手，做出像是要感到疑惑的三人冷静下来的手势。

    「唔，这里应该是有什么东西，可是又不知道是什么，好在意啊。」

    「是啊……等等，好像有什么声音……？」

    凯特抖动着耳朵，仔细聆听声音。艾莉丝也挑起眉毛，急忙观望周遭。

    「你说有声音──该不会火蜥蜴在这附近吧！」

    「难道又要坍方了！」

    诺多拉德急着站起身的下一秒──

    铿！铿隆隆！

    核桃刚才拍打的岩壁传出不算响亮的崩塌声响，开出一个洞。

    洞的直径不到一公尺。

    从洞口吹来的冷风，吹过了哑口无言的三人的脸庞。

    跟先前截然不同的新鲜空气，让三人惊讶地倒抽了一口气。

    「──！该不会通到外面了吧！」

    「你答对了，艾莉丝小姐。」

    这道甚至令人感到怀念的声音在沙尘散开的同时响起。艾莉丝一看见从洞口外探头看进洞窟内的那号人物，就不禁喜极而泣。

    ◇　◇　◇

    「好久不见，艾莉丝小姐、凯特小姐。我来救你们了。诺多先生算是顺便的。」

    「「店长阁下（小姐）！」」

    我才刚弯着腰从狭窄的洞口走出来，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就立刻扑向我。

    我勉强撑着没被她们撞倒，同时把视线转向在她们身后露出苦笑，却也显得松了口气的诺多先生。

    「哈哈，原来我只是顺便的啊？」

    「对，顺便的。如果只有诺多先生受困，我就不会特地跑一趟了。」

    我自己也觉得这样讲好像有点狠，可是这应该算情有可原吧？

    毕竟这次会出事，铁定是诺多先生害的。

    就算他是研究学家，还有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当护卫，也不应该这么过火。

    要做实验，就应该先确定自己处在绝对安全的环境。

    不过，我也知道有些爱给人添麻烦的人就是办不到这一点。

    而且会研究出好成果的大多是这种人，反而更棘手。

    他们或许就是因为会做些跟其他人不一样的事情，才容易做出与众不同的研究，只是我希望那些人可以不要跟我扯上关系，自己做好自己的研究就好。

    「店……店长阁下，其实我……真的差点以为……要死在这里了……」

    「毕竟我花了不少时间才找到你们。不过，你们可以放心了。这个洞虽然有点窄，但是是真的能通到外面。」

    艾莉丝小姐往后退开，用颤抖的声音向我诉苦。我用手帕擦了擦艾莉丝小姐流着眼泪的眼角，她也对我露出了笑容。

    「店长小姐，真的很谢谢你。你应该费了不少工夫在找我们吧？」

    「嗯，算是啦。不过，我也没办法对你们见死不救。好了，我们快点出去吧──啊，在那之前要先做一件事。」

    我抱起坐在旁边的核桃，帮它补充魔力。

    ……嗯，魔力果然快要见底了。

    太好了，还好它没有坏掉。

    「珊乐莎，核桃刚才突然跑起来，果然是你在操控它吗？」

    「是啊。不过，我们等出去再继续聊吧。还有人在等我们。」

    「有人在等我们？店长阁

    下不是一个人来吗？」

    「我再怎么厉害，也很难一个人长期在这种森林里露营。来，我们走吧。」

    我再次弯下腰，带领艾莉丝小姐他们前往外面。虽然这样走起来腰有点酸，但是挖大一点的洞就会更花钱，难度也更高，只能将就点了。

    而且光是这个尺寸的挖洞炼器就贵得很夸张了。

    再加上这次的救援完全没钱赚……让我亏了不少钱。

    可是也只能自己吞下来了，毕竟我得要救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出来。

    「我们要到外面了。」

    「喔喔，终于……看到阳光了……」

    艾莉丝小姐一离开洞穴就伸展筋骨，并摊开双手，闭起双眼。

    凯特小姐也遮着眼睛附近，似乎是在遮挡阳光。

    「好久没看到外面的世界了……而且外面好冷。原来已经冬天了……」

    「是啊～前几天还下了点雪，要是再多拖几天，我们可能也会有点难熬。」

    「『我们』──对了，你刚刚也说有其他人……」

    「对，他们在那里。」

    我说的就是某三位常常热心帮助我们的采集家。

    「喔，艾莉丝姑娘，你们平安无事啊。」

    「你们看起来精神还不错嘛。」

    「幸好你们没受伤。」

    「安德烈！基尔！葛雷！你们也来帮忙了啊！」

    「谢谢你们！没想到除了店长小姐以外，还有其他人愿意过来……」

    「不过，其实也是珊乐莎来拜托我们的啦。」

    「我们只能做些简单的体力活，没有帮上多少忙。」

    「不不不，要是没有你们在，我也没办法做好需要的事前准备。你们真的帮了大忙。」

    安德烈先生他们害臊又谦虚地表示自己只是做了点小事，但其实他们三个的协助占了这次救援行动非常大的一部分。

    这次救援行动中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是距离。

    我要尽可能拉近跟核桃之间的距离，才能减少同步时的魔力消耗，出什么事情的时候也方便及早应对。可是我是炼金术师，离我家工坊太远，就会失去可以用各种炼器跟炼药的最大优势，可以做的事情会严重受限。

    而我想到的对策，就是在洞窟附近建立据点。

    我需要把加工过的建材搬到这里盖一间小屋，然后在里面摆魔力炉跟炼金炉。其实时间够的话，我自己一个人也能做完这些事情，只是救人的时间宝贵，不允许我慢慢来。

    所以我请安德烈先生他们帮了很多忙，像是搬东西、负责联络村子，还有随时注意周遭动静。我有付日薪给他们，但是他们要求的日薪价格远低于他们应该领到的价格。

    他们一定是因为这次要救的是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才愿意帮这个忙。

    「也就是说，珊乐莎你是先在这里调查洞窟里的情况，再拟定救难计画的吧？真有趣。」

    诺多先生原本一直独自在一旁伸展身体，他似乎是看沉浸在类似感动重逢的气氛之中的我们谈完一个段落了，才从大家身后探出头来，看往小屋里面。

    不过，他轻松悠哉的语气，让前来帮忙的三位采集家听得表情瞬间凶狠起来。

    「喔，这家伙就是那个了不起到惹出大祸的研究学家吗？」

    「听说就是你害得艾莉丝姑娘跟凯特姑娘一起被困在洞窟里面的嘛。」

    这些挖苦对诺多先生来说只是马耳东风，他依然豪迈笑道：

    「哈哈哈，是啊。这次是我的肌肉不够帮助我们逃离困境。如果我有你们这么强壮，或许还能想办法逃出来。」

    「唔……」

    诺多先生弯起手臂，拍了拍自己的上臂。葛雷先生直直凝视着他。

    两人经过一阵眼神交会，似乎也心神领会到了什么。

    「你知道是自己锻炼得不够，我也没道理再责备你了。」

    「你搞错重点了吧！而且想想珊乐莎之前告诉我们的情况，就知道不可能是肌肉强壮一点就能解决的问题啊！」

    基尔先生立刻吐槽葛雷先生，然而他并没有多加理会，而是轻拍了一下诺多先生的胸肌。

    「你的肌肉也练得不错。真看不出来你是做研究学家这种整天坐在桌子前面的职业。」

    「因为我很重视亲自到现场勘查，当然会好好锻炼肌肉！」

    诺多先生笑得露出他闪亮的牙齿，并竖起拇指。双手环胸的葛雷先生也露出豪爽的笑容，对他大力点头。

    基尔先生见状便扶起额头，仰望天空。跟他们保持距离的安德烈先生则是耸了耸肩，像是拿他们两个没办法。

    「呃……诺多先生是肌肉狂吗？」

    我困惑地询问艾莉丝小姐。她在稍做思考之后说：

    「应该是，我一直隐约感觉到他好像很爱肌肉。」

    「等等，他应该表现得很明显吧？」

    唔～他该不会是曾经在危险的时候靠着自己的力气克服难关，才会变得这么狂热吧？

    他的身材很精瘦，却也有结实的肌肉。某些人应该会觉得他的体格很迷人。

    「不过，其实我们能活下来，有一部分也是因为诺多先生有锻炼身体。因为我们走的路都很险峻。」

    凯特小姐说，假如他是需要两人协助才走得过那些路的软脚虾研究学家，大概就没办法活着逃出来了。我也认为她说得有道理。

    「里面的地形的确很险峻。」

    「店长阁下，原来你知道里面的地形吗？」

    「嗯，幸好有核桃在，我才能多少知道一点。对不对啊～？」

    「嘎呜嘎～呜！」

    我在这里盖好据点以后也没有跟核桃的意识完全同步，但还是会偶尔同步部分感官，或是接收核桃掌握的现况来收集情报。

    而简易版逃脱路径侦测器也发挥了很重要的功用。

    最高级的逃脱路径侦测器可以侦测出接下来的路会是什么样的地形，不过，我东拼西凑做出来的「简易版」当然没有这种功能。

    相对的，我只要把特定的术式加进核桃体内，再同时运用可以侦测自己的炼金生物现在位置的炼器，就可以从外面探测出通道大致上的地形。

    可是核桃剩下的魔力不多，我没办法把地形转达给艾莉丝小姐知道。

    所以，我才会把自己得知的地形资料画成简略地图，找出方便进去救他们的位置。

    然后在朝着那个位置挖洞进去的同时，要核桃帮忙带他们三个到同一个地方。

    「原来是因为这样，你才有办法进来救我们。」

    「毕竟我也不能漫无目的地随便乱挖。」

    这个挖洞计画拟定的过程必须迅速又不失谨慎。

    因为他们虽然还有足够食物，却已经快没有魔晶石可用了。

    「不过，听你这样讲，感觉你应该花了不少钱吧……」

    「这次支出……的确不算便宜。」

    我甚至有点不太想去思考花了多少钱。

    我故意不讲明白，避免正眼看着询问这次花费的凯特小姐。

    先让我继续沉浸在成功救出她们两个的喜悦里一阵子，晚点再考虑钱的问题吧。

    「我们现在还是先专心想着早点回去就好。萝蕾雅也很担心你们，要赶快让她看看你们平安无事的样子才行。赶快把这里──」

    我正准备说「好好收拾一下吧」的时候，视线刚好转回葛雷先生他们那边──然后发现眼前出现一幅难以理解的景象。葛雷先生跟诺多先生不知道为什么都裸着上身，挤着自己的肌肉。

    他们不断改变姿势，有几个瞬间说不定很儿童不宜。严格来说，应该是未成年不宜？

    「这是怎样……？」

    我为眼前难以理解的景象愣得眨了眨眼时，走来我旁边的安德烈先生就苦笑着跟我解释来龙去脉。

    「其实是葛雷跟诺多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在吵是谁的肌肉比较实用。」

    「……太莫名其妙了。」

    听了安德烈先生的解释还是不懂他们在做什么。

    「他们两个刚才不是还很合得来吗？」

    「他们单论肌肉是有共识，可是好像在吵『借着实战锻炼出来的肌肉最棒了』跟『那样练太不符合逻辑，会练得很不均衡』之类的。」

    「我还以为葛雷先生个性应该很正经……」

    我又更不懂他们在想什么了。

    这时，基尔先生也放弃继续吐槽他们两个，走来跟满头问号的我说：

    「没有喔，那家伙其实也跟我们差不了多少。你可能是被他平常沉默寡言的模样骗到了，别忘了他可是能跟我待在同个采集家团队的人喔。哈哈哈！」

    「好吧，我明白了。」

    不晓得他的意思是葛雷先生厉害到可以忍耐基尔先生近乎轻浮的风趣，还是彼此之间有些相似之处。我本来以为是前者，但实际上好像是后者。

    不过，我也不打算一直看着他们两个互相炫耀自己的肌肉。

    尤其我对他们的肌肉也没兴趣。

    「那个，艾莉丝小姐、凯特小姐。你们可以

    制止一下他们吗？」

    「抱歉。我这样的清纯少女实在没办法去介入他们。」

    「嗯，是啊。毕竟艾莉丝是贵族千金，我也是贵族千金的随从。」

    ……奇怪？我怎么记得她们曾经提过以前有参加骑士训练，所以已经看习惯男人裸着上身的样子了？是我记错了吗？

    只是凯特小姐说她们出身贵族家庭，倒也是没错。

    「那基尔先生跟安德烈先生──」

    「他们根本就不听劝。」

    「那两个人谈起肌肉难搞得要命。珊乐莎，你去好好训他们一顿吧。」

    完全没办法期待他们能帮忙制止那两个人。

    我深深叹了口气，无奈地靠近那块感觉充满汗臭味的空间。

    「你们两个！别再吵什么肌肉了，那不重要。快点来把东西收拾好，要回去了！」

    「你居然说不重要……肌肉可是很重要的。练出一身肌肉，做很多事情都会很方便。我看珊乐莎你……好像有点弱不禁风的喔。」

    「嗯。你身上太少肉了。」

    「是啊。不只是没什么肌肉的问题。」

    「唔……」

    这我也有点自觉。

    大概是待孤儿院那时候没有吃得很好，导致我成长有点缓慢，身材也比一般人娇小。

    所以我力气也比较小，有时候不用魔力强化体能，还会影响到炼制工作。可是，我也不想变得像诺多先生那样满身肌肉。

    尤其我是女生，我绝对不要变成像他那样。

    还有，我无法原谅他们两个竟然嫌我太少肉。

    「呵呵呵……诺多先生、葛雷先生，既然你们对自己的肌肉这么有自信，那应该有办法扛着炼金炉跟魔力炉回村子吧？」

    来的时候是跟达尔纳先生借货车载来的，现在当然已经还回去了。要是现在跑回去借，我们就得晚一阵子才能回村子。

    不过，他们两个对自己的肌肉这么有自信，一定有办法扛着走回去。

    我怀着这样的想法露出微笑。没有亲眼看到炼金炉跟魔力炉的诺多先生挑起眉头，显得有点疑惑，帮忙把行李搬来的葛雷先生则是立刻变得有点语塞。

    「炼金炉跟魔力炉……？」

    「你……你要我们搬那个……？」

    「你们应该不会说自己搬不动吧？毕竟连『身上没多少肉，整个人弱不禁风』的我都拿得动了！」

    我一边这么说，一边把炼金炉跟魔力炉从小屋里拿出来，用力放在两人面前，还发出了沉甸甸的声响──当然，我是用了体能强化才搬得动。

    「呃，可是，从这里走回村子要好几天……」

    「没问题。用跑的一天就到了。」

    「用跑的反而更有问题吧！」

    「哎呀？原来诺多先生的肌肉只是嘴上说得很厉害而已吗？艾莉丝小姐，你觉得呢？」

    「嗯？的确，肌肉本来就不是拿来炫耀，是拿来做事的。」

    我刻意要艾莉丝小姐发表意见，她也用极为自然的方式帮忙搧风点火。

    凯特小姐则是不怀好意地窃笑一声，刻意挑衅。

    「练出来的肌肉不能搬东西，就没意义了吧？还是说，你们的肌肉就只是虚有其表而已？」

    「才不是──等等，现在反驳是不是会吃亏？」

    「怎么？没经过实战训练的肌肉，终究只是装饰吗？」

    「你说什么──」

    「不是的话，就实际证明给我看啊！让我看看你的肌肉是有多厉害啊！哼！」

    葛雷先生鼓起干劲，扛起炼金炉。

    那个炼金炉大到我可以整个人钻进去，重量也非常重。

    「等等，你扛的那个看起来比较轻耶！」

    而魔力炉比炼金炉还要更厚重。

    所以诺多先生这么说也没错。只是魔力炉的形状比较方便扛，哪一个扛起来比较轻松还很难说。

    「那是你的错觉。好，走了。你就乖乖扛回去，证明你的肌肉不是华而不实吧！」

    「不，我扛的这个一定比较重吧！看珊乐莎的表情也像是这个比较重！」

    哎呀，原来我不小心写在脸上了。诺多先生嘴上抱怨归抱怨，却也乖乖扛起魔力炉，小跑步追赶已经出发的葛雷先生。

    嗯。先不管他们的肌肉论战，他们扛得起魔力炉跟炼金炉就代表肌肉是真的练得满强壮的，的确有资格引以为傲。

    「唉～抱歉，珊乐莎，给你添麻烦了。」

    「啊，不会。我是有点意外葛雷先生会那样，但还是比平常的基尔先生好多了。」

    基尔先生像是觉得很受不了似的摇摇头，目送两人离开。不过，他一听到我小声讲出这段话，就一脸错愕地转头看向我。

    「咦？你这样讲也太狠了吧！我平常真的有那么烦吗？是哪里让你觉得烦？」

    「……我也说不出是为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烦反而更狠啊！」

    其实他是个很可靠，会确实完成别人委托的工作的人，只是他不时会讲些不雅的话，让人对他的印象扣分。

    怎么说……就是勉强算不上好人，可是也不是坏人的感觉？

    「这是你自作自受。你都一把年纪了，也该学着收敛一点了吧？珊乐莎，我把行李整理好了。」

    「谢谢你每次都这么贴心，安德烈先生。」

    相对的，安德烈先生就总是很可靠。真不愧是他们团队的队长。

    不过，他的年龄就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了。

    「我们再检查一次有没有漏掉什么，就出发吧。」

    「好。如果之后又要回来拿，也很麻烦。」

    「那我去那边看看。」

    我们开始分头仔细检查。艾莉丝小姐有点困惑地交互看着蹲在地上的安德烈先生、基尔先生跟我们，并开口问：

    「呃，我们不马上去追他们没关系吗？他们应该已经离开一段距离了……」

    「不用着急。反正那两个家伙冲那么快，一定一下就累了。」

    「是啊。我也不认为他们真的有办法在一天之内扛着那么重的东西回到村子里。」

    我请仍有点疑惑的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先休息。我们仔细检查完之后，就关上这阵子用来当据点的小屋的门，把门锁锁上。

    毕竟都特地大费周章盖一个小屋了，我也不太希望它被野生动物或魔物闯进去捣乱。

    「好了，我们回去吧。」

    我在一次轻轻拍掌之后拿起行李，对坐在地上，看起来略显疲累的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伸出手。

    凯特小姐大概很长一段时间都得绷紧神经，一直到可以放松戒备的现在才终于显露疲态。她轻吐一口气，握住我的手。

    「唉……总算可以回去了。」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不会，店长小姐，你别放在心上。」

    「凯特，你竟然要人拉你起来，太不像样了！」

    艾莉丝小姐立刻起身，还「哼！」地挺起胸膛，似乎很自豪她不需要人搀扶。凯特小姐见状便深深叹了口气。

    「……唉……明明没多久之前还问我觉得我们能不能平安回去，在那边讲丧气话。」

    「啊！（凯特，不要把这件事讲出来！）」

    艾莉丝小姐对凯特小姐讲起悄悄话，还不时瞥向我这里……反正核桃有听到的事情，我也差不多都知道。

    凯特小姐似乎知道对我保密也没有用，可是并没有多加解释，而是轻推艾莉丝小姐的背，说：

    「我可以假装不记得那件事，但既然我们都平安逃出来了，就该来想想该怎么跟厄德巴特大人报告了。」

    「唔！说得也是……」

    「没关系，反正我们应该要好几天才会回到村子里，在路上慢慢想就好──想想要怎么说才不会让责任落在我头上。」

    「结果还是要我负责挨骂喔！」

    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有点喧闹又愉快的对话，让往森林踏出脚步的我、安德烈先生和基尔先生都忍不住会心一笑。

    此时，有一阵风从我们之间轻拂而过，发出窸窣声响。

    艾莉丝小姐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这阵风很冷，她手贴着脸颊，仰望天空。

    「……已经是冬天了啊。跟洞窟里面完全是不同世界。」

    「是啊。我们的秋天就这样消失了。」

    凯特小姐也环望起周遭的树木，有点忧郁地细声说道。

    「毕竟你们困在里面很长一段时间。」

    「如果把浪费掉的这段时间当成我们成功保住性命的代价，是满划算的……可是也差不多要开始下雪了。到时候会很难进森林采集。」

    「快到采集家会不太好过的季节了……」

    天上忽然开始降下一片片白雪，彷佛在回应她的这番哀叹。

 第四卷 有点麻烦的访客 尾声

    诺多先生回到村子之后只住了一晚，就离开了。

    他说是「不赶快回去整理研究成果，就要没钱过生活了」。

    这也难怪。

    诺多先生的调查行程超过原先预定的时间很多，所以他必须稍微调高支付的日薪，还得多付几十天的薪水。而他也没有说话不算话。

    再加上还得支付我拿给艾莉丝小姐她们的应急箱的钱，导致他几乎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拿来付这次的费用了。

    老实说，我有点担心他剩下的钱够不够让他回家，但诺多先生说：「没问题。反正要是真的没钱了，我还可以靠自己的肌肉啊！哈哈哈！」

    他是打算在回家路上打猎维生吗？

    不过，他也的确拥有足够知识那么做，搞不好还有办法像采集家一样采集东西拿去换钱。

    他拥有这么强韧的精神力又不怕花钱，大概就是他为什么能靠研究这一行赚钱吧。

    而且他惹了那么多麻烦，万一还加上小气这个缺点，我们对诺多先生的印象一定会直接扣到变负分。

    然而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就没有像诺多先生那样活蹦乱跳的了。她们一回家就开始发烧，休养了好几天。

    满心挂念着她们的萝蕾雅才刚为能再见到艾莉丝小姐和凯特小姐感动落泪，却在隔天又看见她们昏倒，整个人着急得不知所措。但我检查出来只是单纯的过劳。我没有检查出疾病或是中毒的症状，所以帮她们做了可以恢复体力的炼药。

    她们累倒的主因应该是源自精神压力，其实也可以用消除精神疲劳的炼药……只是有些副作用会很可怕，还是慢慢休养比较好。

    反正也没有急事需要她们立刻康复。

    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回来村子一星期后。我看准后续的各种杂事已经处理完，她们两个也康复得差不多的时期，提出了一个提议。

    「我们去一趟泡汤之旅吧！」

    我在晚餐途中突然说出这句话，使得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用困惑的眼神抬头看着我。顺带一提，这件事我有先跟萝蕾雅提过，所以她只是显得有点傻眼，没有多说什么。

    「泡汤之旅……？意思是去泡温泉吗？」

    「没错。」

    「温泉？记得这附近没有温泉吧。店长小姐，我们还是别去太远的地方比较好……」

    「这附近前阵子出现了温泉。那时候你们还困在洞窟里。」

    「什么！」

    艾莉丝小姐睁大了双眼，发出惊呼。

    但是萝蕾雅却半眯着眼吐槽我。

    「珊乐莎小姐，才不是『出现』了温泉，是你特地弄了一座温泉吧？」

    「……店长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我刻意不明白回答凯特小姐的疑问。

    「呃～嗯，就是……你们还记得最近在哪里看过温泉吗？」

    「嗯？……该不会是那座洞窟里面的温泉吧？」

    「对。我动了一些手脚，就把那里的温泉引流到外面来了。」

    「动了一些手脚……是不是只有我觉得应该没有店长小姐说的这么简单？」

    「当然不简单。而且也花了不少钱。对吧？珊乐莎小姐。」

    「可是那是有必要性的实验啊！……只是对钱包的伤害有点大。」

    矿业是种非常重要的产业，甚至攸关国家发展，所以也存在许多跟矿业相关的炼器，我之前用来救艾莉丝小姐他们离开洞窟的挖掘炼器也是其中之一。

    但是这个村子正常状况下不可能会用到这种炼器，而且一般尺寸的挖掘炼器体积非常庞大又沉重，连要搬去其他城镇卖都有困难。

    所以，我做来用的是只有掌心大小的小型版。

    应该说，或许是知道要一般炼金术师做这种大型炼器会有困难，所以《炼金术大全》上也有写小型版的制作方法。而我做的是特别小的尺寸，导致这个炼器除了花费以外，也得在制作过程中耗费不少心力。

    「我做好这种炼器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先确认挖掘的过程安不安全。」

    「所以才会挖通那边的温泉是吗？可是，店长阁下怎么有办法找到温泉的位置？」

    「因为有核桃在啊。你们有看到它偶尔会用爪子画记号吗？」

    「原来那是在画记号！我有看到它用岩石磨爪子！」

    「虽然它不是在磨爪子，但是就是你看到的那个没错。其实要挖哪里都没关系，只是刚好那座温泉地点上比较方便。」

    再来就只需要再做一个挖出来的洞可以让人通行的尺寸就好。

    而前一次做特小尺寸的辛苦经验，也帮助我在短时间内做好救人用的尺寸。

    挖出来的洞只能蹲着走是基于成本考量，然而花掉的钱还是够让萝蕾雅目瞪口呆。

    毕竟这可是用来开发矿山的炼器，矿山一旦开发成功了，就能赚取莫大的利益。

    那些利益扣掉炼器的成本都还有赚──只是那是一般情况。

    「总之，我想说难得有机会弄出一座温泉，不好好利用也很浪费，就趁有空的时候把它打理到可以进去泡了。」

    「店长小姐说的温泉是在那个临时据点那里吧？我完全没发现有温泉……」

    「温泉跟据点有点距离。因为水源的位置让水流没办法拉到据点旁边。」

    「原来如此，所以回来的路上才没有看到。这趟温泉旅行是我们三个跟萝蕾雅都要去吗？」

    「那当然。我不会让萝蕾雅自己一个人留下来顾店，我的店也会暂时休业几天。」

    「可是店长小姐之前应该已经为了救我们，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在店里了吧？没关系吗？」

    「没关系。反正很多采集家到了冬天也会暂时不上工。」

    冬天可以采集的东西会变少，再加上天冷会导致动作变迟钝，很容易出意外。如果不是当天来回，而是在外过夜，甚至有可能不小心丧命。

    所以有不少采集家到了冬天就完全不会出外采集，有些经济比较拮据的人还会改去更暖的地方采集。

    简单来说，就算我的店照常营业，也不会有多少客人上门。

    「珊乐莎小姐，我也不反对大家一起去泡温泉，可是真的没关系吗？你不是花了很多钱，还跟师父借钱吗？」

    「呃……」

    萝蕾雅说得没错。我这次为了救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拼命炼制了很多东西。

    首先是跟炼金生物有关的部分。我想要找出能透过炼金生物救她们的方法，就把《炼金术大全》第五集里面跟炼金生物有关，而且可能派得上用场的东西全做过了一遍。

    炼金生物的制作方法是写在第五集，所以同一集里面有非常多跟炼金生物相关的炼器，消耗的材料数量也很可观。

    尤其我还得做用来应付紧急状况的炼药。我做了很多种，方便在艾莉丝小姐他们中毒或生病的时候尽早治疗。幸好最后都没用到。

    而我手边的材料当然不够做完所有炼药，于是只好花钱买，或是跟师父借，还有请师父帮我买。

    也就是说，我这次有很大一部分是请师父帮忙。说来也是有点惭愧。

    「反……反正，总会有办法的……吧？嗯，总有办法解决的。」

    「啊！对……对了！」

    艾莉丝小姐看到我努力安慰自己，就突然连忙站起来离开房间，在不久后拿着皮袋走回来。

    「店长阁下，虽然我觉得应该不太够，但你收下这个吧。」

    「啊，对。这是诺多先生给我跟艾莉丝的酬劳。我也觉得应该还是不够弥补你这次的开销……」

    「不够的部分，我希望你可以再等我们一阵子。我们一定会还清这笔钱！」

    她们的行程多了很多天，放在桌上的皮袋看起来沉甸甸的。

    不过，这一袋钱的确不够抵我的开销──

    「唔～我很高兴你们有这个心，可是你们把这笔钱拿来还我，我欠的债也不会少多少……」

    「……你这次真的花了那么多钱吗？」

    我对倒抽了一口气的艾莉丝小姐点点头。

    「嗯，是不算少。」

    「可是店长小姐有很多债权，应该不用担心吧？」

    「对啊，不只是我们家，南斯托拉格那附近的炼金术师也会还欠店长阁下的钱。」

    「还有狄拉露女士新盖的旅店的钱。」

    「哈哈哈……其实就算大家都还清了，也只是杯水车薪……」

    我干笑着说完这句话，大家就陷入短暂沉默，随后疑惑问道：

    「…………咦？真的吗？」

    「…………你不是……在开玩笑？」

    「对，是真的。不对，嗯，其实也没有到杯水车薪那么夸张，但的确是完全不够还我欠的债。」

    只算艾莉丝小姐刚才拿过来的钱，就真的是杯水车薪。

    假如这次是跟上门的客人收购要用的炼金材料，开销应该可以减少一半以上。

    可是收购的时候完全不顾季节因素跟市价，花费就会一口气飙高很多。

    因为买别人的现货，跟买到处找都不一定会有的

    东西，完全是两回事。

    像我这边的狂袭状态地狱焰灰熊的炼金材料就是一个例子。

    我把这些材料拿去给人收购的话，可能也卖不了多少钱；但今天如果是我想找这些材料，花的钱就会多到难以想像。

    因为这是只有发生狂袭才弄得到的稀有材料。

    用到好几种这种类型的稀有材料得花上多少钱……应该就不用我明说了吧？

    「呃……」

    「该怎么说呢……」

    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大概是想像得到金额有多么庞大，无法断言她们一定会全部还清。

    不过，这次会花这么多钱，完全是出于我自己的决定。

    反正我也借这次机会学到了一些经验，我不打算要求她们还清这笔钱。

    「没关系！我们现在就先别想债务的事情了。不对，应该说，不要让我想起来！」

    我穷习惯了，不暂时把债务丢在一边会很崩溃。

    幸好我的债主是师父。

    她不是黑心商人，不会硬逼我还钱，也不会把我抓去卖掉来抵债。

    ……只是还是得担心师父可能会把我抓回去她店里。

    不过，没关系。等我变成技术纯熟的炼金术师，就还得起这笔债了！

    我未来一定会变成技术高超的炼金术师！

    「我……我是不敢保证我们一定还得清，但我们还是会尽可能还钱给你。你说对吧？凯特。」

    「啊……嗯，是……是啊。我们……会尽自己所能。」

    吓得浑身颤抖的凯特小姐依然点点头附和艾莉丝小姐的话，有点可爱。而且她们两个都很正直，不会随便保证做不到的事情。

    也是因为这样，我才会想帮助她们。

    「谢谢你们。真的很需要钱的时候，就麻烦你们了。不过，我们现在先想着转换心情就好。我们都很需要好好放松一下！」

    除了我很需要放松心情以外，艾莉丝小姐她们也很需要放松长期处在紧绷状态的身体。

    「所以，我们去泡温泉吧。我们非去不可。我决定要暂时忘掉麻烦的事情！」

    我有点强硬地结束这个话题，把债务暂时抛在脑后。

    ◇　◇　◇

    「呼～好舒服喔。我第一次泡温泉。」

    「很舒服吧～？泡着泡着会感觉疲劳跟烦恼都蒸发了～」

    在决定要来一趟温泉旅行的短短几天后的现在。

    我们正悠悠哉哉地泡在温泉里放松身心。

    虽然我已经来这座温泉好几次了，可是之前一直很挂念艾莉丝小姐她们的安危，完全静不下心来。这次心情轻松很多。

    「我也是第一次泡这样的温泉。」

    「而且还是露天温泉。仔细想想，泡露天温泉还满奢侈的。」

    「因为一般只能在高级养生度假区泡到露天温泉嘛。」

    「我们之前在洞窟里就有泡过温泉了……当时还真没想到未来可以用这么轻松的心情泡在同一个水源的温泉里。」

    「核桃倒是当时跟现在都一样玩得很开心。」

    「嘎呜嘎～呜」

    呵呵笑着的凯特小姐看着开心游泳，不断拍打出水花的核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核桃的属性比较偏火，会觉得温度高的温泉比较舒服，心情看起来特别好。

    「这个温泉的位置的确没办法从小屋那边看到。」

    「是啊。我会把温泉引来这里，是考量到洞窟里那座温泉的距离跟位置。」

    我当初并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把温泉引出来，但还是先假设真的有办法引出温泉，尽可能挑选周遭环境比较好的地方。像是有石头可以遮蔽视线，或是不容易有野生动物闯进来的地形。

    然而这样当然还是不够，所以也有做其他防御措施。

    「话说，这座温泉整顿得满不错的嘛。」

    浴池部分是用石头跟灰泥打造的，周遭还有石板地。没有天然屏障的地方也有建造牢固的栅栏，用来避免野生动物入侵跟遮蔽外人的视线。

    虽然不至于彻底挡下地狱焰灰熊那种强度的攻击，但反正这附近不容易出现那么强的魔物，而且只要能多少争取到一点时间，我们就有办法自己打倒来犯的魔物。

    简单来说，这里的环境已经被打理成只要多少有点能力战斗，就能安心来泡温泉的状态。只是完全没有战斗能力的人来，还是会很危险。

    「这些大部分都是安德烈先生他们弄的，我只有做一些比较不重要的地方。因为他们当时很容易闲下来。」

    我当时请安德烈先生他们来当我的护卫，可是这附近其实不怎么危险，不需要随时都有三个人保持戒备。一定会有一两个人闲着没事做，他们就利用闲下来的时间好好整顿了这座温泉。

    毕竟已经冬天了，要在附近的据点生活一定会冷得受不了。

    而这座温泉也让当初那段煎熬的日子稍微好过了一点。

    「原来是安德烈他们弄的。看来得要找机会跟他们道谢了。」

    「那可能还要顺便跟盖贝尔克先生和达尔纳先生道谢。他们也有帮忙。」

    「我觉得不太需要特地跟爸爸他们道谢……毕竟珊乐莎小姐有给他们酬劳。记得安德烈先生他们也有领酬劳吧？」

    「嗯，对。不过，该道谢的时候还是应该说一下比较好。」

    「没错。」

    「唔～听店长阁下这么一讲，感觉又更对不起你了。」

    「你不用太在乎这件事……」

    「可是，店长小姐就是为了救我们，才会扛了一大笔债啊。」

    「是啊──嗯……店长阁下也开始欠债生活了啊。」

    「……有什么问题吗？艾莉丝小姐。」

    我询问艾莉丝小姐听起来百感交集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看着我的脸，说：

    「嗯！这下你就跟我们一样了！」

    「恭喜你，店长小姐！」

    「在……在欠债这方面跟你们一样，我也开心不起来啦～～！」

    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笑着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看起来似乎还有点高兴。我不禁大声抗议，声音响荡在周遭的树林当中。

    （插图020）

 第四卷 有点麻烦的访客 后记

    谢谢各位读者一直以来的捧场。我是いつきみずほ。

    这年头很讲求保持社交距离，大家生活过得还顺遂吗？

    又或者这本书出版的时候，大家已经恢复以往的正常生活了呢？

    我衷心期望是后者，但我同时也认为我们的社会今后必然会面临一些变化。

    而保持社交距离这件事，也让不少人讨论起其他国家跟日本在打招呼方式上的差异。

    像是亲吻、拥抱、握手跟敬礼之类的。

    身为日本人的我是认为跟第一次见面的人顶多到握手……只是一些不会去管认识多久的人，就很麻烦了。

    不过，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变成以保持距离的打招呼方式为主？

    我写小说的时候也会烦恼故事中打招呼的方式。因为打招呼的方式会受到历史跟文化背景影响，导致有时候同一种打招呼方式，在不同人眼里会是不同的意思。

    举例来说，如果小说里有个男性角色用拥抱的方式，跟第一次见面的女性角色打招呼──

    又或者是亲吻女性角色的脸颊或手背，大家会怎么看待这位男性角色呢？

    如果我下一句就写他是个「为人正直的男性」，应该会有人想要吐槽吧？

    所以，我到头来还是会配合读者的观感，让笔下角色的一举一动符合现代日本人的观念。

    顺带一提，听说日本在江户时代之前也没有跟人握手打招呼的习惯，而且现在最能表达敬意的身体倾斜四十五度敬礼，甚至远远不及当年的「最敬礼」。据说还得屈膝把手跟膝盖抵在脚背上。

    应该是把身体压得比时代剧之类的戏剧里面农民对武士那种敬礼……还要更低的感觉吧？

    感觉会很吃力。看来以前的人不练出好脚力跟好腰力，连敬礼都敬不了。

    不知道要是敬礼到一半脚在发抖，或是不小心跌倒，会不会因为太失礼被杀掉？

    好了，先不说这些了，来说说本集的故事。

    这次的看点绝对是核桃跟说「喵」的艾莉丝。

    ……咦？你说那跟故事没什么关系，是ふーみ大人超可爱的插画吗？

    嗯，对啊。

    论故事剧情的话，应该是那个吧。

    就是萝蕾雅突然跑来珊乐莎家说「我来找你了」，结果发现她根本像出嫁一样把家当带过来那里。

    ……咦？这集里面没这种剧情？

    真奇怪。是我记错了吗？

    不过没关系，一定有很类似的剧情。大家找找看吧。

    那么，最后我要感谢各位协助出版的相关人员，因为有你们，这本书才能克服社交距离带来的难题，顺利问世。毕竟出版过程有些事情不能远端作业，想必会比以往还要艰难。

    还有，其实这一集能够成功出书，也要感谢购买第三集的各位读者。真的很谢谢大家的捧场。

    希望我们下次有机会再见。

    いつきみずほ

 第四卷 有点麻烦的访客 ［特别加笔短篇］奖励金、存钱箱以及操控魔力

    开始上学以后的第一次段考过去，前辈说的「春天特有的景色」的时期也划下了句点。

    这次段考刷掉不少雏鸟，我周遭比先前安静了一点。

    而努力准备这次考试的我，现在手上提着一个沉甸甸的皮袋。

    我知道成绩优异就能领到奖励金，只是我没想到可以领这么多。

    我有生以来从来没有亲手拿过这么大一笔钱！从装满的袋子里透出亮闪闪的金色光辉，吓得我全身都在发抖！

    「──所以，师父。你有什么好方法吗？」

    「奖励金？你这么说，我才想起来有这种东西。」

    我小心翼翼地抱着装有一大笔钱的皮袋，慎重到行为举止变得有点怪异。

    师父看到我拿着这一大袋钱仍然面不改色，只是兴趣缺缺地瞥了袋子里面一眼。

    「我是可以帮你保管这笔钱──」

    「真的吗？那就麻烦师父──」

    师父举手制止激动的我，接着说：

    「别急。你不是炼金术师吗？动点脑筋想想可以怎么用炼金术解决问题吧。」

    「可是我连炼金术师的边都还沾不到，怎么可能有办法用炼金术解决……」

    太强人所难了。但我听到师父这么说，还是尝试借着我现在拥有的知识来思考解决之道。

    「……把这笔钱换成重到搬不动的东西存着？」

    我说出自己在一段沉思之后想出的答案。师父挑起眉毛，似乎有点惊讶。

    「你这个想法还真奇特。你现在有的这点钱应该够你买很重的铁块……不过，珊乐莎，你到时候要怎么把那些铁块带回家？」

    「……靠店家的免运费宅配到府服务？」

    消费金额够多的客人可以享有特别服务之类的。

    「哪可能有那么好的事。你请人运回家，大概有半袋钱都要拿去付运费。」

    「那……那怎么行！」

    那样我会开始怀疑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努力赚钱。

    尤其我父母都不在了，我唯二的收入来源就只有打工的薪水跟奖励金。

    「而且你把那么重的东西带回宿舍，地板会垮掉吧。」

    「所以不可行吗？」

    「不行。还有，炼金术师应该要先想想看有什么炼器可以派上用场。有一种叫做『存钱箱』的炼器很符合你的需求。」

    那是一种会有细缝给人放硬币进去的箱子，一旦放在地上对它注入魔力，它就会被固定在原地，变得无法移动跟破坏。

    「要打破它，就需要足够的魔力来抵消储存在存钱箱里的魔力。凭你的魔力量，应该只要偶尔补充一下，就几乎没人能偷走里面的钱了。」

    「太方便了！……对了，如果我想把钱拿出来呢？」

    「嗯？怎么可能拿得出来？它可是『存』钱箱耶。」

    「那就等于是把钱丢掉了啊！」

    「没关系，你别担心，弄坏它就可以拿出来了──应该说，它本来就是等需要用钱的时候，再弄坏把钱拿出来的东西。」

    「原……原来如此。那就不用担心会不小心乱花钱了。」

    等于是半强制地逼人存钱。

    先不论要弄坏才能拿出来的功能好不好用，不需要担心被人偷走这点真的很棒。

    「我先说，你最好不要把所有财产都放进去喔。在培育学校里面是不太需要用到钱，但开始上室外实习课以后还是偶尔要用到。」

    「知道了。我会仔细想好该怎么存钱。」

    「嗯──那你要做做看吗？」

    「好！麻烦师父了！」

    于是，我就这么在师父的指导下，着手制作存钱箱。

    「用力敲！用力去敲你眼前的金属！」

    「是！师父！」

    「弄弯它！把它做成箱子的形状！」

    「是！师父！」

    「动手刻！顺着我画好的线，把回路刻出来！」

    「是！师父！──啊！师父，我刻歪掉了～」

    「啧。拿来。我帮你修正。」

    ◇　◇　◇

    「──最后做出来的，就是这个存钱箱。」

    「好……好好喔！」

    我带普莉希亚学姊来看我放在宿舍房间角落的小存钱箱，她看起来很羡慕。

    「──也对，学姊是贵族，所以成绩再好也领不到奖励金。」

    「我不是羡慕奖励金！我不在乎那点小钱。我羡慕的是你可以接受米里斯大人亲自指导！」

    小钱……那可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有那么多钱耶……

    不过也……也是啦，她是贵族嘛，嗯。

    「我倒不觉得是小钱……不过，我也跟她一样比较羡慕你可以接受米里斯大人亲自指导。」

    「莱丝学姊也是吗？唔～我不知道师父愿不愿意指导学姊，但应该可以介绍学姊给师父认识──」

    「真的吗？」

    「只……只有介绍给师父认识而已喔。我今天会去打工，不占用太多时间的话，应该没问题……」

    师父待人不算和善，可是其实很温柔。

    只是单纯介绍前辈给她认识的话，应该不会有意见。

    「光是可以亲眼见到米里斯大人就够让我高兴了！莱丝，你也会一起来吧？」

    「嗯。而且对我们来说，光是可以认识大师级炼金术师，就是求之不得的难得机会了。」

    于是，我今天就这么跟前辈们一起来到师父的店里。

    我一边听着店员小姐对我说：「珊乐莎，原来你有朋友啊！」一边带前辈们去找师父，跟师父说她们是平常在学校很照顾我的前辈。

    「我叫做普莉希亚喀布雷斯。奥菲莉亚米里斯大人，还请您多多指教。」

    「我叫做莱丝赫泽。请多指教。」

    普莉希亚学姊紧张得浑身僵硬，莱丝学姊则是紧张归紧张，却也没有她那么夸张。看到前辈们对师父毕恭毕敬的，我才真正感觉到师父真的是地位很崇高的人。

    「喔，你们是伯爵家跟侯爵家的……不用这么紧张。你们平常很照顾珊乐莎吧？直接叫我奥菲莉亚就好。我想想……你们现在有空吗？」

    「您应该很忙，我们不会留在这里打扰您太久。」

    普莉希亚学姊摇摇头婉拒──

    「这样啊。我本来还在想你们有空的话──」

    「我们现在有空了！」

    但是一听到师父这么说，又立刻改变了心意。

    「不，你们如果真的没空，也不用特地拨时间留下来……算了，无所谓。你们等我一下。」

    师父说完，就拿了一个长方形的板子过来，板子两端还有指尖部分彼此相对的手掌图案。从指尖延伸出来的线，连起了两个手掌。

    「师父，那是什么？」

    「这是让操控魔力的练习变得比较有趣的工具。把手放在这上面，再用五根手指头同时灌输等量的魔力，就会变成这样……」

    五条蓝色光芒以相同速度顺着指尖的线前进，而师父一把手放开，光芒也随之消失。

    「我本来想亲自陪珊乐莎练习……但是珊乐莎也不想老是一直输吧？跟你们两个一起练会比较刚好。珊乐莎跟……普莉希亚，你们面对面坐好，把手放在这里。对。然后像我刚刚那样把魔力灌进去。」

    「好……好的。」

    「知道了。」

    因为是师父亲自指名，普莉希亚学姊并没有拒绝突如其来的要求──不对，她反倒是喜孜孜地乖乖坐到椅子上。

    我这一边发出红色的光，普莉希亚学姊那边则是发出蓝色的光，两道光在板子的中间附近相撞，展开了一段拉锯战。最后是蓝光压过红光──

    啪滋──！

    「唔呀！」

    窜过手掌的疼痛跟麻痹感害我忍不住从椅子上跳起来。

    「珊……珊乐莎学妹！你还好吗？」

    「啊，呃……好像没怎么样。应该吧？」

    我也没看到自己的手掌出现外伤。

    师父看到我被这种不明现象吓得一愣一愣的，就笑着说：

    「呵呵呵！这东西很有趣吧？从五根手指灌进板子的魔力比较不均等的那一边，就会像这样受到惩罚。其实有点像派对游戏。」

    「派对游戏……这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我不是说了吗？这是用来练习操控魔力的工具。而且它的效果很好喔。用这个练习操控魔力，会进步得很快。这东西本来是设计成输的那一边衣服会破掉，可是看珊乐莎脱衣服也没什么好玩的。所以我把它改造成现在这样了。」

    我一听到这番听起来不太对劲的话，就不禁半眯着眼瞪向师父。

    师父那么强！我跟她用这个比操控魔力的技术，一定只有我会被脱到一丝不挂好不好！

    「师父，那你是觉得脱谁的衣服很好玩？你是不是曾跟谁用这个比过操控魔力？是谁！」

    「我不会告诉你──现在有实力接近的人跟你比，应该原本那样会比较有趣。要不要我再把它改回来？」

    「不用了

    ！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我的对手是侯爵千金跟伯爵千金，万一不小心害她们脱光光，可不是闹着玩的耶！

    「是吗？可是你如果把改回原本效果的这个板子拿去学校鼓吹大家付钱跟你挑战，应该可以赚到──」

    师父才说到一半就上下打量着我，然后摇摇头说：

    「不对，你应该还不能靠这个赚钱。」

    是啊！因为我「操控魔力的技术」还不够成熟嘛！

    「好，接下来换普莉希亚跟莱丝试试看。」

    「好……好的……」

    莱丝学姊可能是看我反应这么大，显得有点畏缩，然而她似乎也不打算违抗师父的命令，坐上了我刚才坐的位子。她跟普莉希亚学姊的这场对决──

    「呀！」

    最后是普莉希亚学姊叫出声。

    「总之，这东西就是这样玩。珊乐莎，店里现在没什么事情需要你来做，你就用那个练习操控魔力吧。」

    我明明是来打工的，不做正事没关系吗？我心里是这么想，可是师父都下令要我练习了。

    于是我也乖乖听话，跟前辈们一起玩──不对，是一起努力训练。

    我一开始一直吞败，但是练到快日落的时候，我已经可以赢过前辈们几次了。来检查训练成果的师父也说「成果还不赖」。

    「那块板子就送给你了。你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用两只手练习。看你要自己练，还是跟她们两个一起练都好，随便你。」

    「那我就收下师父的礼物了。」

    这个工具很像拿来闹人的派对玩具，却也一定是很高级的炼器。既然师父都说要送我了，我也恭敬不如从命地把它带回家──而且用来训练的效果是真的跟师父说得一样很好。

    我跟前辈们操控魔力的技术，都在较劲过很多次之后出现了明显进步。

    这个炼器最后成了帮助我们提高在校成绩的大功臣。

    ◇　◇　◇

    顺带一提，我放在宿舍房间的存钱箱──

    我每天都很勤劳地帮它补充魔力，而它也很尽责地帮我保管财产到我毕业的那一天──不过，我在准备毕业之前发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抵消储存在存钱箱里的魔力才能破坏箱子」这个条件，是连持有者也不例外。

    结果就是退宿的期限都快到了，我却还动不了我的存钱箱。

    这害我落得只好泛着泪水挑战魔力消耗极限的下场。

 第五卷 入冬与贵客临门 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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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源：墨家小白

    录入：kid

    约克村在已经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雪中陷入一阵寂静。

    太阳出来之后仍然没多少人在路上走，使得我从二楼窗户看出去的景象相当寂寥，却也隐约有种特别的美感。这幅景色让我觉得像这样悠悠哉哉地欣赏美景也还不赖。

    ──意思就是非常风雅。

    不过，做生意的人根本不需要这种风雅，只想把它丢得远远的。

    冬天的生意少到门可罗雀，我有点被逼急了。

    「所以，我们该想办法赚钱了。」

    这几天，我们四个人天天都会聚在一起开茶会。

    我在茶会途中用沉重的语气宣告很需要钱，艾莉丝小姐也不断点点头，说：

    「喔喔，店长阁下终于愿意面对现实了啊。我懂，我懂你的心情。我一开始也会刻意不去想自己欠了多少钱。」

    「也不是愿意面对现实，是不得不面对现实了……虽然我本来就料到采集家应该会减少外出工作，可是减少的幅度比我预料的还要夸张。」

    「这几天没出去采集的我们可能没资格说别人，不过真的有很多采集家一到了冬天就会选择休息。」

    「相对的，愿意出去采集的人就能赚到很多钱。」

    冬天要进去大树海采集，得想办法克服许多困难。

    除了气温、下雪跟只有冬天会出现的魔物等会直接造成采集家威胁的障碍以外，原本就很容易迷路的森林还会在冰天雪地之下变得截然不同，更加棘手。

    不过，有些采集物只有这个季节才采得到，愿意出门工作就能赚上不少钱，如果自身拥有特别擅长应对冬天环境的技术，还能再赚上更多──只是面对的危险也更大。

    「珊乐莎小姐，现在真的缺钱缺到要想办法赚钱了吗？」

    「嗯～是没有缺到快倒店……算是炼金术方面开始停滞了吧。」

    见萝蕾雅垂着眉角，看起来有点不安，我有些含糊其辞。

    我并不是因为欠了太多债导致做事绑手绑脚的。是因为前阵子救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脱困的时候，我几乎用掉了手边的所有现金跟材料。

    我现在只剩下用途很少，也不知道该卖给谁的一大堆炼器跟炼药。

    幸好待在村子里的采集家，很多都滞留在我出钱帮旅店盖的新馆里，而且狄拉露女士也没有拖延还款时间。可是她还我的钱就算以平民的收入来说偏高，也不至于买得起很多炼金术要用到的材料。

    尤其《炼金术大全》第五集跟第六集要用的材料价格比较高。

    「还有税金的问题。等春天到了，就要考虑该怎么筹钱了……」

    国家会给予炼金术师很多优待，相对的，税金方面就会要求得很严格。

    我们必须把一整年下来的收支整理成文件，交给国家，还要顺便缴税。

    像我的店是在春天开张，就要在冬天过后整理出一份资料，计算自己该缴多少税，也需要有足够现金支付税金。

    「那样不会对这间店的经营有影响吗？」

    「嗯。反正我这间店的经营成本就只有给你的薪水跟餐费而已。」

    我当初直接买下这间店面兼住宅的房子，不需要付租金，员工也只有萝蕾雅一个人。她的薪水以村子里的薪资水准来说偏高，却远远比不上炼金术要用到的钱。

    「缴税的时间最久可以拖上一年……只是我想尽可能早点缴清。拖太久才缴，给国家的观感会不太好，所以我想至少在夏天之前搞定所有跟缴税有关的事情。」

    「那我们是不是吃得节俭一点比较好？我也不介意你降低我的薪水──」

    「等等，萝蕾雅，你不用在乎这个。老实说，餐费根本就没有差，而且就算我有十个员工，还全部跟你领一样的薪水，也完全不会影响到我缴税。」

    萝蕾雅才刚讲完，我就立刻否决她想主动降低待遇的提议。

    她厨艺那么好，要是因为要节俭变得不好吃，就太可惜了。

    尤其也是因为有她在，我才可以用便宜价格买到直接从农家送来的食物跟农产品。四个人一个月的粮食只会花掉跟一两罐便宜炼药差不多的价钱。

    不用付租金的两个房客还会偶尔猎动物的肉回来，等于不用花钱买肉。

    这些餐费再加上萝蕾雅的薪水，真的花不了我多少钱。

    所以在吃的方面跟薪水上节省只是杯水车薪。还是好吃的饭比较重要。

    「我干脆暂时先搁置炼金术的进度，自己去采集算了……？」

    我晃着手上的茶杯，叹了口气。

    这三天的来客数是吓死人的「零」。

    店门口都可以抓到好几窝小鸟了。

    反正没客人会来，偶尔自己去采集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总觉得我好像每个月都会自己出门采集一次。

    「店长小姐，如果有什么我们可以帮上忙的事情，就尽管说吧。毕竟店长小姐是因为要救我们，才会缺钱。」

    「嗯。我们可以帮你带我们有能力采集的东西回来，要是店长阁下出门采集需要人陪同，我们也愿意跟着你到天涯海角。」

    「谢谢你们。唔～那我就认真考虑亲自出门采集的事吧。雪应该也快停了，说不定明天就可以出发了。」

    反正在店里消磨时间等不会上门的客人来光顾，也只是在虚度光阴。

    我真的要磨会比较想磨碎魔晶石，然而我的碎魔晶石也已经剩没多少存货。

    「店长阁下，我们不太清楚这个季节能采到什么，你方便帮我们说明吗？」

    「也对，先等我一下。」

    我暂时离席，到工坊拿了《炼金材料事典》回来，摊开来放在桌上。

    「这附近采得到、采集难度不高，但是很有价值的东西。如果还要是我想用的材料，就只剩没几种了……」

    我开始翻阅事典，找出几种采集物给艾莉丝小姐她们看。

    狩猎冬天的魔物一不小心就会出事，所以我基本上都是找植物类的。虽然狩猎有能力制伏的魔物也不错，可是有价值的魔物不只很难遇到，也很难找到。

    不过，植物类的只要有毅力跟骨气在寒冷天气当中采集，就采得到了。

    ──只是偶尔还是会有人在山里遇难身亡。不可以小看冬天的山区。

    「你说剩没几种，但其实还满多可以选的嘛。我们是不是应该去采比较贵的东西？」

    「可是我们不习惯在积雪的环境里采集，就算店长小姐会陪同，也应该先从简单的采集物开始采吧？」

    「冬季时间很长，先从简单的开始或许比较好。毕竟我也只有几次实习课有冬天采集的经验。这样会比较适合采──」

    匡啷、匡啷。

    我们在谈到一半时听见这道好一阵子没传出的声响，一同抬起头来。

    「……是客人吗？」

    「喔喔，原来这个村子里有比我们更勤劳的采集家啊。」

    「之前大家靠冰牙蝙蝠牙齿赚了不少钱，没花费太多的话，应该不需要连冬天都去采集。」

    先前借着冰牙蝙蝠牙齿大赚一笔的凯特小姐如是说道──

    虽然她们两个有欠债，是不能跟没欠债的一般采集家相提并论啦。

    「也有可能是村民，我出去看看。」

    「啊，珊乐莎小姐你们继续讨论吧，我去就好。」

    萝蕾雅迅速起身，制止准备离开座位的我。

    「是吗？那就麻烦你了。」

    「好。交给我吧。好久没工作了！」

    萝蕾雅不知道是不是很高兴终于有工作可做，笑着往店面的方向走去。

    但我们才继续讨论没多久，她就带着一脸困惑走回来。

    「怎么了？」

    「呃……就是……来的客人感觉怪怪的……」

    「咦？又有怪客人？应该不是诺多先生吧？」

    「对，不是他。这次的客人感觉比他更怪。」

    「比他更怪……」

    啊，不对，等等。

    仔细想想，诺多先生当初来的时候，外表上应该没有多怪吧？他只是穿着比较邋遢。但后来发生了一堆事情，害我们觉得他是个怪人。

    ……嗯，处事态度带给观感的影响真可怕。

    「好，我马上过去。」

    「那个，他看起来很高高在上，我就请他去会客室了……没关系吗？」

    「是吗？嗯，没关系。那个房间有防盗措施。」

    会客室里面的物品算有点高级，但是刻印可以防止那些东西被偷，外人也打不开会客室通往走廊的门。

    就算来者不善，也不会有太大损害。

    「奇怪的客人……好，店长阁下，我们也一起去吧。」

    「的确，店长小姐自己一个人去，我们也会担心。」

    「谢谢你们。那，萝蕾雅可以帮我顾店吗？虽然我不觉得会有客人来。」

    「好的。你们也要小心。」

    我们三人在目送看起来不

    太放心的萝蕾雅走往店面之后，一起前往会客室。

 第五卷 入冬与贵客临门 第一位访客

    待在会客室的访客看起来的确很可疑。

    他把帽子压得很低，围巾还遮住了嘴巴，身上也穿着厚外套。如果他只是单纯在下雪天里走来我的店，倒还不是不能理解他这身装扮。

    不过，这间房子的室温在炼器的效果之下变得很舒适，不应该穿得这么厚重。

    而且他不只穿成这样，坐在沙发上的模样还像是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也难怪萝蕾雅会说他看起来「高高在上」。他的体格看起来是男性，但不让人看见长相实在太失礼了。至少也该露个脸吧？

    「让你久等了。」

    「不会，没关系。你就是珊乐莎菲德吗？」

    眼前的可疑人物对我有点冰冷的语气没有任何反应，仅仅是在瞥过我们三个人的长相之后凝视着我，询问我的身分。

    他的态度莫名让人怀念……喔，我想起来了。跟会来师父店里的贵族一模一样。

    那些贵族里面态度比较正常一点的人，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

    「对，我就是。不好意思，请问贵姓大名？」

    「喔，对，我还没报上自己的姓名。我叫菲力克。菲力克拉普洛西安。」

    「「「咦！」」」

    我们三个人不禁同时发出惊呼。

    这不能怪我们。因为「拉普洛西安」正是这个国家的名字。

    只有跟皇室有血缘关系的人会是这个姓氏。

    「只报名字应该无法取得你们的信任……这个呢？」

    他从怀里拿出一把有精致装饰的短剑。

    刀柄底部还刻着拉普洛西安皇室的徽章。

    只有皇族或受到皇族认可的人能够携带刻有皇族徽章的物品。

    也就是说，即使他不是皇族，也一定是拥有同等权力的人──我们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跪在地上。

    「（他……他真的是皇室的人吗？）」

    「（我怎么会知道！我连王都都没去过耶！店长阁下呢？）」

    「（他的姓氏的确是皇室的人。可是皇族的发色应该都很接近金色。）」

    我也不曾就近见过皇族，不过我在王都的时候曾远远看过，对皇室的了解跟听过的传闻也比住在乡下的人多。

    我听过的其中一种，就是跟皇族发色有关的特征。

    然而面前这位用帽子跟围巾藏起自己长相的自称皇族，发色却是深褐色。

    虽然他的头发大部分都被遮住了，却也绝对不可能会把他的发色看成金色。

    至少目前的皇室里面，应该没有人是这种发色……

    「喔，你说我的发色吗？这是伪装。」

    不晓得他是不是听到了我们说的悄悄话，他伸手摘下帽子，取下围巾。

    随后就看见他的头发变成及肩的耀眼金发，也能看见他碧绿色的眼瞳。

    不只是他的发色，连头发长度都在一瞬间出现变化，令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大感讶异。我知道那是什么炼器。

    是「变装帽子」。它的基本功能是改变发色。

    这种炼器可以省下染发跟后续褪掉颜色的时间，是很方便的变装工具。

    功能更好的连头发长度跟眼睛颜色都能伪装，相对的，价格也会高上好几倍。不过，皇室的人会有这种炼器也不奇怪。

    「失礼了。那么，殿下，您明明是皇族，为什么会特地来我们这样的乡下地方呢？」

    「这个嘛……喔，等一下，你们也先坐下吧。诚如各位所见，我这次是刻意隐瞒身分前来，不需要多礼。」

    即使他说不需要多礼，也不改他的确是皇族的事实。我不知该如何是好，便看向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寻求协助，但她们看着我的眼神却明显是希望交给我来判断。

    两人用眼神表达：「我们不知道怎么面对地位崇高的人！」

    我是平民。艾莉丝小姐是贵族。

    正常应该会是艾莉丝小姐比较习惯面对上流阶级，偏偏洛采家正好是例外。

    或许我这辈子遇到的贵族，还比她们多了好几倍。

    可是我也是第一次跟皇族面对面讲话……不听从他的指示，应该会显得很无礼吧？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站起来，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也跟着起身。

    视线一往上抬的下个瞬间，也成了我颜面神经跟腹肌有生以来最用力的一刻。

    「「──！」」

    「──唔！」

    只有艾莉丝小姐不小心发出了一点声音。不过，这也不能怪她。

    因为我们一站起来，就看到菲力克殿下头顶光溜溜的，没有半根头发啊！

    假如他是老爷爷或至少过了中年的大叔，倒还不成问题。

    又或者是完全没有头发的年轻人，或是整头头发都很稀疏，或长相很普通，也都不至于刺激到我们的笑意。

    可是他的长相就算形容得保守一点，也还是要用俊美来形容。

    正常形容起来就是长得超级帅的。很符合王子这个词的形象。

    而且他没有秃的地方是长着很滑顺的漂亮长发。发质好的帅哥只有头顶秃了一圈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要彻底憋住笑意很痛苦。

    「嗯嗯～？怎么了吗？」

    也不知道菲力克殿下有没有注意到我们的困扰，他甚至拨起自己垂在肩上的头发。

    他的长发随之飘逸，还能同时看见他闪亮的白皙牙齿跟头顶。

    等等，他一定是故意的。他是刻意要逗我们笑。

    可是菲力克殿下几乎是这个国家的最高掌权者，天知道现在笑出来会不会受罚。

    我借着腹部用力忍住笑意，缓缓坐到沙发上。

    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也顺利熬过笑意的一阵猛攻，坐到沙发上──

    「哎呀！」

    菲力克殿下拿在手上的帽子掉到了地上。

    他弯下腰去捡帽子。

    秃秃的头顶一览无遗。

    「──唔！噗哈！唔噗噗噗！」

    最先忍不住笑出来的是艾莉丝小姐。

    但是她没道理受到谴责。毕竟连我都已经快憋不住了！

    要怪就怪菲力克殿下啊！

    无法掩饰自己笑出来的艾莉丝小姐立刻把双手撑在地上，磕头道歉。凯特小姐也面色铁青地站了起来。

    「真的很对不起，殿下！请……请您处罚我一个人就好！求求您别让整个洛采家──」

    「呵呵呵！没关系，你不用放在心上。反正不是正式场合，你们可以尽管笑。」

    「这……这怎么行呢……」

    艾莉丝小姐在菲力克殿下笑着挥了挥手后抬起头来，眼神四处游移，显得很不知所措。菲力克殿下见状再次抚过自己的头发，同时，艾莉丝小姐也再次把额头贴到了地面上。

    我没有听到她发出笑声，可是我很肯定她的肩膀在颤抖。

    这个皇族的人也太调皮了吧！

    「哈哈哈，诺多可是一看到我的头，就马上哈哈大笑了呢。」

    「诺多……是诺多拉德先生吗？」

    「对。他也是我会来这里的原因之一。你──记得你是艾莉丝小姐，对吗？你跪着也不好谈，还是坐到沙发上吧。」

    「可是……」

    艾莉丝小姐本来还有点迟疑，但她也不敢拒绝菲力克殿下的指示，再次坐到我旁边。菲力克殿下看到她坐下之后先是点了点头，才接着说：

    「那么，你们应该也猜到我为什么会来这里了──就是要治我这颗头。」

    「是指……殿下的头发有点……呃……单薄这件事吗？」

    我很烦恼该怎么说才不会失礼，最后挤出了也不算多有礼貌的词。菲力克殿下在「呵」地笑了一声以后，直截了当地说：

    「你就直接说我是秃头就好，没关系。你们不需要多做无谓的顾虑。对，就是要治我的秃头。珊乐莎小姐，我想请你帮我做生发药。你做得出来吗？」

    「是做得出来……」

    育发药是《炼金术大全》第五集里面的炼药，我已经有办法制作了。

    而且它的主要材料正好就是刚才跟艾莉丝小姐她们说很适合在这个季节采集的采集物之一。真是太巧了。

    不过，就某方面来说，这也不算巧合。它的材料「米萨农的根」虽然全年四季都采得到，却只有天寒地冻的这个时期采集到的可以拿来当作「生发药」的原料。拿其他季节采集到的当原料，就会变成「育发药」。

    所以想要「生发药」的人在这个季节上门非常合理，我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前提是当事人的身分不是王子。

    「殿下，您如果有事先委托，我也可以请人把材料送去王都……」

    不如说，我反倒希望他这么做。

    没有事前通知就突然跑来是要逼死谁！

    我的确已经多少习惯面对贵族了，可是皇族又是另一回事啊！

    「毕竟王都应该不缺技术高超的炼金术师，照理说不需要劳烦您千里迢迢来到这个村庄，而且也比较省时跟方便，不是吗？」

    「你说技术高超，是指

    你师父米里斯大师那样的炼金术师吗？」

    「对。」

    我跟师父在炼金术这方面的实力当然是天差地别，而且我前阵子才麻烦师父帮忙。

    要是她命令我：「去采米萨农的根给我。」我一定会马上回答：「我现在就去采！」

    所以菲力克殿下如果去找师父，就没必要大老远跑来这么偏远的小村落。

    师父是有点不喜欢贵族没错，可是她也不至于拒绝菲力克殿下的委托……应该不会吧？

    「单论炼金术的实力，的确最应该优先找米里斯大师。」

    菲力克殿下微笑着同意我的说法，并摇摇头说：

    「可是，事情并没有这么单纯。我是这个国家的王子，而米里斯大师是大师级的炼金术师。我委托她制作生发药，一定无法避免受到他人瞩目。尤其王都人口众多，很难完全不被发现。」

    生发药是很敏感的话题。

    有些人完全不在乎自己秃头，然而在意的人却会在意得不得了。

    菲力克殿下不知道为什么似乎不是很介意──甚至还有办法把自己的秃头当成笑话，可是他的立场比较特殊，会让大多人认为他一定很在乎自己的头发问题。

    简单来说，其实并不难想像消息一走漏，就会有不少人为了这件事开始暗中采取行动。

    想讨好菲力克殿下的派阀会尝试抢先弄到生发药，方便卖人情给他；而跟菲力克殿下敌对的派阀则是会刻意阻挠，试图让这件事变成丑闻。

    某些中立派阀也很可能出现一些动作。

    到时候他们就会把炼金材料的市价搞得一团乱，造成很多人的困扰。

    「我不能让其他人发现这件事情。其实我自己是觉得不需要特地治疗秃头的问题，只是我父亲不允许我顶着这颗秃头出现在公众场合。」

    「这倒是不怎么教人意外……」

    就算菲力克殿下自己不在意，也还是得考量到一般大众对他的观感。

    如果今天秃头的是年迈的皇族，或许还不成问题，然而菲力克殿下还很年轻。他俊美的长相适合对外交涉，要是从来不出席公众场合，一定会被认为是不称职的王子。

    记得菲力克殿下是第一王子，但是现任国王还没决定好要选谁当皇太子，会不会基于某些因素，改指名其他王子或公主继承王位还很难说。

    「所以，我希望尽可能在避人耳目的情况下弄到生发药，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介入。」

    「──菲力克殿下，我可以提问吗？」

    艾莉丝小姐微微举起手，询问是否能开口发言。菲力克殿下大方答应。

    「嗯，当然可以。我刚刚也说过了，你们不需要多礼。」

    「感谢您的宽宏大量。我知道菲力克殿下需要生发药，可是您为什么会亲自拜访呢？派使者过来应该会更不容易引起注意。您不需要特地亲自前来这种乡下地方吧？」

    「身为炼金术师的珊乐莎小姐应该比较清楚我为什么会亲自走一趟。」

    菲力克殿下双眼看向我，我点点头，说：

    「就是……艾莉丝小姐，其实育发药有两种。一种是所有人都可以用的通用育发药。另一种是配合使用者体质的育发药。想要彻底解决秃头问题就需要配合体质的育发药，而且需要跟当事人直接见面，才做得出来。」

    前者也会长出头发，只是需要偏长的一段时间才能见效，再加上大多中途停用育发药的案例之后又会开始掉发，效果其实不算好。

    后者则是如果有成功长出头发，效果就会持续好几年。所以终究还是多花一点钱订制配合自身体质的育发药会比较好。

    也因为这样，才会特别把量身订做的育发药另外取名为「生发药」。

    不过，制作生发药会需要检查使用者的体质，导致一定需要亲自拜访炼金术师，或是请炼金术师到自己家一趟。

    菲力克殿下其实可以请炼金术师登门造访，然而那么做绝对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所以他会跑这么远，也算是别无他法。

    「原来如此。听起来满麻烦的。」

    「是啊。如果要做的是『秃头药』就简单多了。那种药不管给谁用都很有效。」

    只是我不知道配方，要我做那种药，我也做不出来。

    而且听说秃头药配方是写在充满不知道什么时候用得到的物品那一集，也就是《炼金术大全》第十集。

    单论制作难度比较适合放在第五或第六集，而它会被放在第十集，好像是因为它是「开发生发药途中做出来的失败作」。

    开发这种药的人要是没注意到药效变得相反就拿来用，一定会很想哭。

    「秃头药？店长阁下，真的会有人想用那种炼药吗？」

    「嗯，其实也真的有人想用。那种药的秃头效果可以维持一辈子，有一部分人很喜欢这种炼药。」

    例如因为宗教因素剃光头的人，或是想去除杂毛的女性。

    虽然它不便宜，不是每个人都用得起，不过我以前在师父店里还是偶尔会看到有人来买。

    「听起来它还是有些有意义的用途。可是，店长小姐，它怎么不干脆换个名字就好？」

    「哈哈哈……因为炼药跟炼器的名字都是开发出来的人取的。」

    取这种名字还算好的。有些真的会怪到莫名其妙。

    看来有炼金术才能的人不一定有取名的才能。

    「那我懂菲力克殿下为什么会亲自拜访了……可是，明明也可以委托其他炼金术师制作，为什么要特地委托店长小姐呢？是因为她是奥菲莉亚大人的徒弟吗？」

    「这也是原因之一，但最主要是因为我刚才也有提到的那位诺多。」

    「诺多先生？」

    「对。我跟他认识很久了。他之前给你们添了不小的麻烦吧？所以他希望我可以帮忙补偿各位当时的损失。」

    几个月前，诺多先生带着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两个护卫去调查火蜥蜴，却因为他对研究怀着「深不见底的好奇心」，害得一行人被困在洞窟里面。

    如果当初只有他受困，我应该会选择见死不救。

    不过，很不幸的──诺多先生运气很好，他是跟艾莉丝小姐和凯特小姐一起受困。

    结果我还是得自掏腰包去救艾莉丝小姐她们出来。

    幸好最后有成功救出他们三个，然而这场救援行动的开销却是庞大到难以形容──而且这并不是我故意夸饰。

    就算诺多先生已经尽可能支付救援费用给我，也仍然只是冰山一角。

    当时做的炼器跟炼药都还留着，但还是不改我消耗掉绝大部分现金的事实。所以我会需要急着想办法赚钱，有九成都是他害的。

    「所以您才会特地来拜访我吗？其实他人是不坏……」

    毕竟也是有他介绍，菲力克殿下才会特地来委托我做炼药。

    ──只是他这份好意反而弄得我有点困扰啊！

    老实说，皇族在我这样的平民眼中是一种高不可攀的存在。

    我的确是因为师父店里常有贵族上门，还有在学校跟侯爵家千金变成朋友，已经多少习惯面对贵族了，但也只是「多少习惯」而已。还好不是在公众场合遇到菲力克殿下，再加上他也主动叫我们不用多礼，才不至于慌到不知所措，可是还是够让我觉得胃痛了。

    「他很优秀，只是对研究热衷过了头……恕我代他向各位说声对不起。」

    「没……没关系！菲力克殿下不需要特地向我们道歉！」

    「毕竟他是我的朋友。不过，我也不能单纯拿钱资助你们，所以才会想提供一份酬劳优渥的工作。这份委托我会预付两百枚金币，等生发药做好，我会再多付一千枚金币。」

    「「──！」」

    菲力克殿下说出的金额让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倒抽了一口气。

    他提的金额以买一份炼药来说，的确有点太高了。

    对，只是「有点」而已。像以前用来治疗艾莉丝小姐的那种可以接合断肢的炼药，就比他说的一千两百枚金币还要再贵超过十倍。

    「您提供的金额将近一般市价的两倍，真的没关系吗？」

    「生发药原本的价格也太贵了吧！」

    忍不住呐喊的艾莉丝小姐急忙捂住自己的嘴。菲力克殿下心平气和地回答：

    「就这个价钱，没关系。你愿意接下这份委托吗？」

    「那我就接下您的订单了。不过，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收集生发药的材料，所以会让您等上一阵子……」

    「没问题。我也打算花点时间在这一带走走。」

    菲力克殿下表示愿意等，并指着自己的头，接着说：

    「医生说我是压力太大，才会导致秃头。所以我本来就计划好要离开王都四处旅行，顺道视察民情。」

    菲力克殿下脸上浮现帅气的微笑，但是他的笑容却不太像是发自真心。

    先不论视察民情，至少这附近绝对不适合旅行。

    适合旅行的条件是当地风光明媚、气候舒适，或是存在非常纾压的景点。

    然

    而这附近并不存在这三种条件中的任何一种。

    不对，如果是想看看「平常看不到的景色」，的确是可以去大树海或更里面的山脉看个过瘾，只是会有丧命的风险。

    ──再怎么样都不会挑这种地方观光吧？

    聪明的我当然没有坦白说出口，也不多说其他废话。

    「那么，就麻烦殿下提供几根头发──」

    我才说到一半，就听到萝蕾雅着急的呼喊从我身后的店面方向传来。

    「请……请你们不要这样！呀！」

    「谁理你啊！」

    铿、匡啷、磅！

    除了萝蕾雅的声音以外，还有一道来自陌生男子的声音。紧接着又传来一阵破坏声响。

    我回头看往巨响传来的方向，准备起身去察看情况。但一想到菲力克殿下在场，又忍着冲动坐回椅子上。

    我很想马上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可是现在在我眼前的并不是普通的客人。

    即使菲力克殿下说不需多礼，也不应该做出突然中途离席这种极为失礼的事情。

    不过菲力克殿下似乎也了解到事态紧急，立刻允许我离开。

    「你不用顾虑我，直接过去吧。」

    「恕我先失陪了！」

    我立刻起身打开通往店面的门，就看见像是流氓的四名男子跟站在柜台后面的萝蕾雅，以及勇猛站在柜台上保护萝蕾雅的核桃。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既然核桃已经进入备战状态，就表示这四名男子一定做了某些有攻击性的举动。他们对挡在面前的核桃嗤之以鼻。

    「哈哈！这什么东西啊？是会动的可爱小布偶喔～？」

    核桃的外型的确没有任何压迫感可言。

    不过，它仍然是炼金术师店里的物品。如果智力正常，一定会提防它是否有危险性──很可惜的是，他们脖子顶着的那个东西似乎不太一般。

    「别给我碍事！混帐！」

    男子举起手，准备把核桃从柜台上扫开。

    「……太愚蠢了。」

    在我身后探头查看情况的艾莉丝小姐小声说出这句话，核桃也在几乎同一时刻展开了行动。

    核桃轻快地跳起来，用双脚使出飞踢。

    它强而有力又俐落的一脚，狠狠踹中了男子的腹部。

    「呃啊！」

    男子发出呻吟，痛得弯下了腰。这时，降落地面的核桃又再一次跳跃。

    旋转着身体的它举起一只手，对男子使出一记螺旋上钩拳。

    下巴遭到重击的男子被打到双脚离开地面，直接往背后倒下。

    「「「………」」」

    三名男子对眼前看起来不太真实的景象不禁目瞪口呆。

    顺带一提，被踹倒的男子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而且他不只是睁大双眼，甚至都翻白眼了。但似乎还有呼吸。

    ──嗯，力道掌握得刚刚好。

    核桃的爪子锐利到足以破坏岩石。要是它没有手下留情，就会害我心爱的店面被血弄脏──不对，是会让这些人受重伤。

    「……啥？那……那什么鬼东西啊！」

    「它是这间店的警卫。我才想问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警卫？听你在放屁！」

    我往前踏出一步，询问这群男子的来意。然而他们却只给出粗暴的回答。

    其中一名男子气得大大抬起自己的脚，打算狠踹店里的柜子。

    ──不过，想在我店里搞破坏，绝对不是好主意。

    他的脚踹到柜子的前一瞬间触发了防盗刻印，柜子周遭瞬间出现保护柜子的薄薄光膜。男子一碰到那层光膜就彷佛忽然全身麻痹，完全无法动弹，最后朝着地面倒下──但他还没碰到地面，核桃就往他的心口用力揍了一拳，直接昏倒在第一个昏厥的人身旁。

    「这……这到底是怎样啊！」

    剩下两个人慌得开始往后退，只是我也不打算因为他们萌生退意，就放过他们。

    「核桃，动手。」

    「嘎呜！」

    我一下令，核桃就立刻采取行动。

    它再次猛力由下往上揍了另一个人的腹部，在对方痛得往前倒下来时，又往下巴多揍一拳。

    核桃紧接着把柜子当成用来跳跃的踏脚台，准备处理打算转身逃跑的最后一个人。

    它跳到天花板上用力一蹬，对男子的颈部施展一记强劲的攻击。

    打得两名男子虚弱倒地的核桃在空中翻转一圈，以轻盈无比的动作完美着地。

    总觉得抬头看着我的核桃好像很满意自己的表现。

    「不小心忘记问他们来这里做什么，就先动手了──这里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我抱起核桃，向萝蕾雅询问事由。她脸色略显苍白，说：

    「啊，嗯。那个，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一进店里就开始大闹……」

    仔细一看，才发现我们平常开茶会坐的桌椅都被翻倒了。

    也对，一些不会固定在原地的家具不会受到防盗刻印保护，他们一开始才没有受到反击。毕竟我们自己都偶尔会不小心被椅子绊到脚，加上防盗效果会很不方便。

    「看来你没有受伤。太好了。」

    萝蕾雅只是普通的乡下小女孩，不像我跟艾莉丝小姐和凯特小姐已经习惯应付一些轻度的暴力场面。

    她从来没有离开这座到处都是熟人的村庄。应该也没机会面对来自他人的恶意跟暴力。

    我把核桃放到柜台上，抱住微微颤抖的萝蕾雅，摸摸她的头。随后，她本来还有点僵硬的身体也终于放松了下来。

    「萝蕾雅，店里有什么东西受损吗？」

    「没有。你们赶来看情况之前，只有被弄倒桌子跟椅子而已。」

    跟着我来店里的艾莉丝小姐一边扶正桌椅，一边询问损害情况。仍然靠在我怀里的萝蕾雅点点头，表示损害不严重。

    凯特小姐跟菲力克殿下也跟着艾莉丝小姐走来我们这里。菲力克殿下看着刚才在店里跟柜台上四处跳跃的核桃，表情看起来对核桃有点兴趣。

    「真厉害。是防盗刻印跟炼金生物吗？真不愧是米里斯大师的徒弟。」

    「您过奖了──其实刻印是我搬来这间店前就有的。」

    「就算刻印是前人留下的，那只炼金生物也确确实实就是出自珊乐莎小姐之手吧？诺多之前就说过你是实力高强的炼金术师，现在亲眼见证了你的能力，我也能放心委托你制作炼药了。」

    「谢谢您这么抬举我──这几个男的是没多说什么就在店里搞破坏吗？」

    「对。他们一听到我打招呼，就突然开始动粗……」

    唔～以萝蕾雅的个性来说，她不可能会因为态度太差，惹到上门的客人。

    我在这里开店到现在，顶多遇过行为举止有点没教养的采集家。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地狱焰灰熊袭击事件的影响，从来没有人会突然在店里闹事。

    防盗刻印也只发挥过一次效用，那次是因为一个有点恶劣的采集家故意找碴，用力敲打柜台所致。

    而且我也没想到原本只是留在店里以防万一的核桃，会真的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我不曾看过这几个男的，会不会是最近才来的采集家想刻意示威？

    我的店不会让人透过恐吓争取优惠，只会让做这种事的人永远进不了我的店。

    「他们到底为什么会来店里闹事？我不记得我做过什么会招惹到别人的事情啊……嗯？应该没有吧？」

    艾莉丝小姐听到我语气不太确定，便傻眼地耸了耸肩，说：

    「店长阁下，你曾招惹过某几个人啊。虽然完全是对方自己的问题，不是店长阁下的错。」

    嗯，说得也是。的确是有惹过几个人。

    只是应该也不太可能都过这么久了，才派这些人来找碴。

    「店长小姐，我们要怎么处理这些人？」

    「这个嘛……就先把他们丢去外面吧。」

    我其实很想「用心聆听」他们的来意，可是今天菲力克殿下在场。

    我不能把菲力克殿下晾在一边，自顾自地讯问这几个男的。于是我跟凯特小姐就这么把失去意识的几名男子拖到室外，让他们躺在白雪堆成的软绵绵床垫上。

    睡在这上面有点冰，应该至少会害他们感冒吧？

    这也是他们自作自受。

    要是他们敢弄伤萝蕾雅，我就会更大方地帮他们加上厚重的纯白冰凉棉被了。反正萝蕾雅平安无事，我就大发慈悲地手下留情吧。

    看我多善良啊。

    「让您久等了。」

    「没关系，我不介意──这里很多那样的采集家上门吗？」

    我们重回会客室。我摇头否定坐在我对面的菲力克殿下提出的疑问。

    「不，我们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人。有些采集家态度的确不太好，可是从来没有人会突然动粗……而且那些人都是生面孔，搞不好才刚来到这个村子不久。」

    「这样啊……如果你需要帮忙，尽管跟我说。当作是补偿当初诺多给各位添的麻烦。」

    「

    感谢您的好意。不过，应该不至于严重到需要您出手相助。而且您刚才也看到了，如果来捣乱的只是那样的小混混，根本不成问题。」

    这个国家的皇族权力非常大，甚至能动用权力做些有点无理取闹的事情。

    但我觉得请皇族用他们的权力帮忙，一定会惹上一身麻烦。

    就像借钱要事先做好规划。绝对不可以在不知道利率是多少的情况下随便欠债或欠人情！

    万一利率很高，很可能会被迅速暴增的利息压得动弹不得。

    菲力克殿下看着我用有点僵硬的笑容回绝他的好意，脸上露出似乎是觉得很有趣的神情。

    「是吗？那也无妨──话说回来，我需要提供头发，对吗？」

    「对，请您放几根到这个瓶子里。然后──」

    我接着检查菲力克殿下的魔力性质、肌肤状态，以及他的健康状况。

    我会基于检查结果调整使用材料的比例。

    但我也只是照着《炼金术大全》上面的指引调整配方，并没有多困难。

    而且生发药这个项目占了好几页的篇幅。

    看到这些占了好几页的资料，就知道这世上的男性自古至今花了多少心力烦恼跟对抗他们的秃头问题，也不难想像他们耗费了多少金钱。

    而《炼金术大全》上其实还存在其他彷佛是要跟生发药比谁比较占篇幅的大分类──也就是女性美容相关的炼药跟炼器。

    女性追求美丽外表耗费的心力跟金钱和男性的头发问题不相上下，甚至更加夸张。

    「──感谢殿下的配合。刚才就是最后一项检查了。我接下来还得收集材料，应该还要好几个星期才能做好……您愿意等吗？」

    「那我之后再找时间过来拿。麻烦你了。」

    「好的，我一定会完成您的订单。」

    我跟着菲力克殿下起身，独自带着他走到出口。

    问我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去哪里了？

    我开始帮菲力克殿下检查的时候，她们就马上用「我们帮不了什么忙」的借口逃走了。

    萝蕾雅也一样。不过，这其实也不能怪她。

    毕竟萝蕾雅不习惯面对权高位重的人，我也懂她一定会怕自己不小心得罪菲力克殿下，闯下难以挽回的大祸！

    我们这些平民百姓真的会很不想跟在上位者扯上关系。

    而且艾莉丝小姐严格说起来也是领导阶层的人，居然先跑了！

    「请您路上小心。」

    我深深低下头，隐藏自己心中那份「他终于要走了」的想法，并一直维持一样的姿势直到再也听不见踩在雪地上的脚步声。随后我缓缓挺直身体，为贵宾来访平安划下句点大大松了口气。

    ◇　◇　◇

    目送菲力克殿下离开之后，我把店门口的牌子从营业中改成休息中，然后先锁好门，才瘫软在会客室的沙发上。

    「唔～啊～哇～」

    精神疲惫的我发出不成言语的呻吟时，艾莉丝小姐她们也刚好一脸过意不去地回来会客室。

    「店长小姐，辛苦你了。」

    「真的累死我了～而且你们还给我全部逃走～！尤其是艾莉丝小姐，你要比她们两个花更多心力慰劳我才行！」

    因为你明明是我们几个里面社会地位最高的人，竟然还先跑掉！

    「如果现在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事情，我当然是愿意帮……」

    「总之，你先过来。坐在这里。」

    艾莉丝小姐看到我拍打沙发，就苦笑着坐到沙发上。我把她的大腿当成枕头，放松全身的力气。嗯，躺起来刚刚好。

    「抱歉，店长阁下。我一想到很可能会不小心对菲力克殿下失礼，就不敢多待几秒……」

    「是啊，我也没勇气跟菲力克殿下交谈……我反倒很佩服店长小姐竟然能跟他正常对话。」

    「因为师父店里也常常有贵族上门。」

    再加上我曾在学校学过贵族礼仪，很要好的前辈们又是贵族，让我有机会亲眼见到侯爵家当家那样的上流贵族。所以应该是比一般人习惯面对位高权重的人──

    「不过，我还真的没想到会有跟皇族面对面说话的一天啊～虽然诺多先生大概是出于善意才跟菲力克殿下说可以来找我，但说真的，他这样反而很让人困扰耶！」

    「的确。而且店长阁下应该也很难拒绝皇族的委托。」

    「当然拒绝不了！我怎么敢跟大老远跑来这里的菲力克殿下说：『我不想接皇族委托的工作……』这种话啊！」

    酬劳一定很优渥，只是够不够补偿过程中的精神疲劳，就很难说了。

    而且失败了搞不好还有生命危险。

    「珊乐莎小姐，我泡了热茶，你要喝吗？」

    「要～」

    我喝了一口萝蕾雅贴心泡的茶，轻吐一口气。

    顺便吃一块她一起拿给我的饼干。

    饼干柔和的甜甜滋味安慰了我疲惫的心灵。

    「呼～谢谢你。」

    「不客气，毕竟我也只能为你做这点事情……话说，原来那个人是王子啊。我是有觉得他长得很帅，但还真没想到是王子。」

    「是啊……萝蕾雅喜欢那种类型的男生吗？会想跟他结婚吗？」

    我这么询问愣愣仰望上方的萝蕾雅，她就连忙挥动双手否认。

    「不……不会，完全不会！我跟皇族根本是不同世界的人，我完全不会想跟他结婚！我顶多觉得他长得很英俊而已，实在不认为自己有机会跟他结婚……也想像不到那种情景……」

    「这样啊。也对，以萝蕾雅的角度来说，本来就会这么觉得。那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呢？尤其艾莉丝小姐至少身分上是贵族千金。」

    「我的想法跟她一样。因为我真的就像店长阁下说的，只有身分姑且是贵族千金而已。」

    「我也没办法想像自己跟他结婚。王子几乎是全国地位最高的人，我跟萝蕾雅在他眼中都只是一介平民吧。」

    学校里有些贵族千金会很兴奋地聊着自己很向往跟王子结婚，或许是因为那些女生家里都是阶级很高的贵族？

    像跟我感情很好的普莉希亚学姊就是侯爵千金，跟王子结婚的可能性并不是零──只是当事人似乎对王子完全没有兴趣。

    「那店长小姐呢？」

    「我也没办法想像。而且像我们这样的老百姓，都会想避免跟地位太高的人接触吧？虽然有些地位高的人很和善，可是大部分相处起来都会很消耗精神力……」

    问我接不接受这种情况要持续一辈子的话，还是饶了我吧。

    而且连生下来就在皇族家庭生活的王子，都会压力大到掉头发了。

    ──不对，他也没说自己是为人际关系心烦才会掉发。

    连乍看很和善的菲力克殿下都感觉是用笑容藏着不为人知的想法……就算送我一大笔钱，我也不想跟那种人共度下半辈子。

    「嗯……原来店长阁下也是这样想啊。不过，还真没想到菲力克殿下会连一个护卫都不带，就跑来这个村子。他该不会还满擅长武术的吧？」

    「菲力克殿下应该有一定实力，但我认为他还是有带护卫过来。只是我也是猜的。」

    护卫应该没有进来店里，可是我感觉房子周遭好像怪怪的。

    那大概就是他的护卫。

    不过，也真不愧是王子的护卫。就算早就猜到很可能有护卫，还特别注意周遭的动静，凭我的实力也只隐约感觉得到好像跟平常不太一样。

    「而且他身上很多用来防身的炼器。那些炼器大概都是师父做的。」

    他那样应该不会随随便便就受伤，护卫没有贴身保护他也无妨。

    「对了，我刚才没有泡茶给他，这样会很失礼吗？」

    「喔，没关系。除非你是主动邀请贵族参加茶会或餐会，不然都不需要特地泡茶招待他们。只有交情特别好的情况例外。」

    如果是贵族，根本就不会吃不知道里面掺了什么东西的食物，有必要的话，甚至还会请随侍在侧的仆人准备。

    不过，即使知道对方一定不会碰，也是可以单纯端出来表示欢迎──

    「只是万一不小心出事──就算只是食物中毒，也可能会被怀疑在餐点里下毒，到时候就真的小命不保了。」

    如果是平民──就等着被斩首。

    「这样啊……跟贵族交流真麻烦。」

    萝蕾雅瞥了艾莉丝小姐一眼，让艾莉丝小姐先是愣得眨了眨眼，才用力摇头否认。

    「嗯？等等，我先说我家不会这么讲究，而且不是我在炫耀，我家可是从来没邀请过其他贵族，也没接受过其他贵族的邀请喔。更何况我今天才第一次听说有这种礼节！」

    「艾莉丝……这真的没什么好炫耀的。我们只是没有机会学习礼节而已，对吧？」

    「算了，不会也没关系。反正我们本来就没机会用到。」

    艾莉丝小姐说着耸了耸肩，随后露出苦笑，说：

    「不过，看来皇族这个身分也让他多了不少麻烦。光是想买一个炼药，也都得顾虑到世人的眼光

    。」

    「……艾莉丝小姐，你该不会是百分之百相信菲力克殿下的说法吧？」

    「咦？他是骗我们的吗？」

    「应该不是骗我们……凯特小姐，以后换艾莉丝小姐当洛采家的当家，真的没问题吗？她……太纯真了。」

    我刻意讲得很婉转，双眼看着凯特小姐。她很伤脑筋地笑说：

    「洛采家也不期待艾莉丝能有多少贵族风范。夫人说她已经决定指望媳妇了。」

    「哦，指望媳妇啊……等等，媳妇？」

    「对，就是指店长小姐。」

    「我居然已经是内定的媳妇了！」

    「啊，没有，夫人说你要当女婿也没关系。」

    「几乎没差嘛～！」

    「因为你的条件太好了。老爷跟夫人也说你可以随意借用洛采家的名号处理事情。虽然洛采家的名号能帮上的忙不多，但总比拜托菲力克殿下帮忙还要安心吧？」

    「唔，这倒是。」

    请菲力克殿下帮忙一定会演变成天大的麻烦。我一点都不想去想像后果。

    「而且店长小姐应该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吧？」

    凯特小姐露出微笑，指着我的枕头。

    「……哎呀。」

    我坐起身喝了一口茶，重回正题。

    「说真的，菲力克殿下要在避人耳目的情况下请师父进去皇居，应该不会太困难──前提是师父愿意配合。」

    能力超乎常人的师父无声无息地去找菲力克殿下，跟菲力克殿下偷偷过来找我。应该不用明说，也知道哪一种做法会比较困难吧。

    而且师父搞不好有办法轻松做出所有人用起来都能见效，不需要检查体质的生发药。

    「珊乐莎小姐，你这样没有否定掉凯特小姐的疑问喔……」

    「萝蕾雅，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否定不否定耶？」

    「算了，是没差啦～」

    我把视线撇开萝蕾雅半眯着眼的质疑眼光，接着说：

    「他很可能是基于其他目的来找我的。」

    「其他目的……什么目的？」

    「不知道。不过，应该是让我接下这份工作，会比较方便完成他的目的……只是对我来说就不方便了。」

    「那刚才不要接下他的委托不是比较好吗？」

    「萝蕾雅，你认为我拒绝得了皇族的委托吗？」

    「的确是不可能。对不起。」

    我露出微笑摇摇头，安慰垂头丧气的萝蕾雅。

    「不，你不用向我道歉。我自己也很想拒绝这份委托。可是，既然我都已经接下这份工作了，就还是要努力完成它才行。」

    「是啊，而且又绝对不能失败或拖延到对方的时间。店长小姐，你承受得了这么大的压力吗？」

    「我只要跟平常一样认真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好。不过，问题就在要去采集米萨农的根，才能做生发药。」

    「不是本来就要去采吗？我们在菲力克殿下过来之前就有问你现在有什么可以采集，你那时候有提到米萨农的根吧？」

    「是没错……」

    看准天气好的时候再抱着「有找到就算运气好多赚一笔」的心情出门采集，跟要在期限内怀着「我不找到它就完了！」的心情去采集的危险程度可说是截然不同。

    「是因为现在这个季节的确能采到米萨农的根，我才会顺便提到，可是这种采集物的采集难度其实相对较高。」

    我也很少在冬天上山采集，所以我本来打算以相对好采集的东西为主，当作累积经验。米萨农的根顶多是运气好有在路上看到再采集。

    「我曾在冬天的实习课进山里采集，我必须说不可以太小看冬天山上的环境。我们的确很需要钱，但为了钱牺牲性命就本末倒置了。那你们……」

    「嗯，我们不曾在冬天上山。」

    「顶多当天来回，不曾冬天在山里过夜。再加上我们也没有足够技术在冬天上山采集。而且冬天上山的装备会很花钱吧？」

    「对。尤其装备的好坏会直接影响到活下来的机率。如果冬天上山的主要目的是采米萨农的根，一般会需要先累积好几年的经验……但看来我们没时间那样拖拖拉拉的。大概也只能先用心做好事前准备了。」

    问题是事前准备也很花钱。虽然菲力克殿下有预付两百枚金币，我还是有点担心会不够用。

    「要是我这里还留着足够材料，就可以自己打理装备了……」

    「可是你在救我们脱困的时候把材料都用得差不多了，对吧？抱歉。」

    艾莉丝小姐对故意没有讲明白的我低头道歉。

    是啊。我之前存起来的大多材料都拿来做当时应该能派上用场的炼器跟一些炼器的测试版，现在整个仓库──并没有变得空空如也。

    反而是塞满了一堆东西。一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用到，也不知道能卖给谁的炼器。

    「我不后悔花那么多心力救你们两个，不需要放在心上。」

    「我们可能还不起全部，但还是会尽可能用身体还你利息。所以店长小姐，艾莉丝就任凭你处置了。」

    「没错，就用我的身体──为什么啦！应该要用劳动来偿还吧！」

    艾莉丝小姐差点就跟着点头附和凯特小姐毫不犹豫出卖主子的一句话，转头激动地反驳她。

    「我们欠的钱，单靠劳动还得清吗？我们欠的金额大到被卖去妓院都不应该有怨言耶。虽然艾莉丝现在还派不上什么用场，不过以后一定会有机会的。不然你也可以在哪天晚上特别冷的时候把她当成暖暖包。」

    「你居然说我派不上用场！还说是暖暖包！太无情了吧！店长阁下，论暖暖包的话，我反而比较推荐凯特喔。她软软的又很暖，很适合当抱枕。」

    「是喔。我来看看──」

    凯特小姐的某个部位看起来的确是满柔软的。

    不过，某人却用力抓住了我下意识伸出的手。

    转过头一看，就发现萝蕾雅正面露笑容看着我。

    「珊乐莎小姐。」

    「呃，我们在开玩笑而已。我只是想稍微摸摸看──」

    「抱枕太大反而会很碍事喔。我来当抱枕会比较刚好吧？」

    「我也不是一定要挑一个人当抱枕啊！」

    萝蕾雅之前跟我睡同张床的时候曾碰过我的胸部，她应该不是对我有意思吧？她应该不是因为村子里没有年纪相近的异性，就变得喜欢同性了吧？

    「我也只是开玩笑的。可是，就算以后她们两个都任由珊乐莎小姐摆布，钱也不会凭空生出来吧？──除非把你们出租给外人。」

    「萝……萝蕾雅，你提这个主意应该也只是在开玩笑吧？」

    （插图009）

    艾莉丝小姐脸色变得略为苍白，萝蕾雅则是微笑着回答她的疑问。

    「对，当然只是开玩笑──反正这个村子里也没人付得起值得你们把自己租出去的钱。呵呵呵……」

    「店长小姐，我觉得萝蕾雅有点可怕耶。」

    「一定是被凯特小姐带坏了。她本来明明是个天真无邪的乡下小孩，现在竟然会变成这样……呜呜呜……」

    我故意很浮夸地做出擦眼泪的动作，随后凯特小姐就深深叹气，说：

    「我倒觉得萝蕾雅从店长小姐身上学到的，应该会比从我身上学到的来得多吧？──算了，先不说这个了。我们先来讨论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吧。这比抱怨钱不够重要多了。」

    「说得也是。总之，我们最需要的一定是冬天用的登山工具。没准备好绝对会死在山里。」

    除了最必要的防寒衣物以外，用来应付意外状况的器具也非常重要。

    艾莉丝小姐她们之前也是有带应急的工具跟粮食，才能在洞窟里熬过那么多天。

    「那当然。还有，事前调查也很重要。这种季节漫无目的地在山上乱窜太危险了。」

    「是啊。可是，也不知道能否收集到相关情报。我们会去问问其他采集家，但是不要太期待能问到什么有用的知识。毕竟大家如果够了解冬天山上的环境，就不会没有采集家上门了。」

    凯特小姐视线朝着没有客人在的店面。入冬以后，从来没有人带需要冬天上山才采得到的采集物过来卖。换句话说，就是大家也没有能力在这种时节去山上采集。

    「那个，有什么我可以帮的忙吗？」

    「我想请你帮忙下厨。」

    「下厨……是帮你们准备粮食吗？」

    「对，而且我希望你帮我们做好吃的料理，还有好吃的甜点。做很甜又很方便随手吃的会比较好。你可以多用点砂糖没关系。」

    「可是你们是去工作，吃甜点会饱吗？吃点更能填饱肚子的东西会比较好吧？」

    「不不不，冬天去山里一定要带甜点在身上。因为甜食也会影响发生意外时的存活率──也就是求生意志。可以边走边吃的携带粮食也很重要。」

    用炼金术做的携带干粮非常方便，可是它完全无法带来精神上的满足感。

    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之前受困洞窟里面唯一的食物就只

    有携带干粮，她们能靠着干粮存活那么长一段时间，可以说精神力真的很强。

    而且她们还被困在昏暗的洞窟里，甚至不知道有没有办法逃出去。

    搞不好还可能在吃光粮食之前先精神崩溃。

    当然，我这次会非常小心不让我们一行人在冬天的山上遇难，但还是想准备好足够我们撑到春天的粮食，以防万一。尤其要撑到春天的话，准备有变化性的粮食就更重要了。我不想只靠携带干粮度过剩下的冬天。

    「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也想在路上吃好吃的料理吧？」

    「只有携带干粮的确会很腻，但是跟闹饥荒的时候比起来好多了……」

    「是啊。当时在洞窟里有携带干粮可以吃，就还能正常走动。跟那时候差太多了……」

    「手也不会发抖。」

    「也不会看到幻觉。」

    嗯？我只是想问问她们是不是同意我的看法而已，她们两个就变得双眼无神，仰望着天花板。我曾听她们说洛采家领地闹饥荒的时候很惨，到底是惨到什么地步？

    而且艾莉丝小姐是贵族吧……？啊，不对，这不是重点。

    「萝蕾雅，你看。她们两个也说很需要好吃的食物！」

    「呃，她们没说啊？而且是不是已经失去意识了？」

    「你为村子里的干粮产业带来了很重要的变革，我很期待你的手艺喔！」

    「啊，你要装作没听到我的疑问吗？是没关系啦。不过，我也只是帮忙稍微改良，让我们这里的食材也能做成干粮而已。再加上还有其他人帮忙。」

    「才不只是稍微改良！那是一场产业革命！你是整个干粮产业的英雄！」

    ──其实也就纯粹是指约克村里面的干粮产业，规模不算大。

    不过，采集家是真的对新开发的干粮赞不绝口，原本要从其他城镇进货的干粮也变得可以在村子里自行生产，让村民们有办法借着干粮赚钱。

    这场产业革命有很大一部分的功劳属于萝蕾雅，再加上我希望她发挥自己的长处，开始不断吹捧态度谦虚的她。萝蕾雅腼腆地笑说：

    「有……有那么厉害吗？嘿嘿嘿……好！那我会努力帮忙准备食物！」

    萝蕾雅用鼻子大大呼出一口气，很有干劲地握紧双拳。

    当天傍晚，去跟采集家打听山上环境的艾莉丝小姐她们在回来之后叹了口气，表情看起来不像有好成果。虽然早就知道答案，但我还是特地问出口──

    「你们没有打听到有用的情报吗？」

    「没有。我们问的都是安德烈他们那些比较资深的采集家，可是没有半个人曾经在冬天上山采集。」

    「他们冬天缺钱好像都是去森林里采集，不会去山上。」

    「这样啊。虽然早就预料到可能没人去过了……」

    毕竟这个冬天几乎没有采集家来卖采集物，本来就不意外会是这种结果。

    或许只能靠我自己的知识跟经验了？

    只是学校实习课去的那座山难度比大树海深处的山低上很多，我还是不由得有点担心。

    「店长阁下，你先别急。我也不是单纯被叫去跑腿的小孩，还是有问出其他有用的情报。」

    「哦，是怎样的情报？」

    我这么一问，艾莉丝小姐就得意地挺起胸膛，说：

    「嗯。听说安德烈他们的前辈不当采集家以后就住在南斯托拉格。找他打听看看，应该可以问到什么有用的情报吧。」

    「──这是安德烈先生说的。」

    看来似乎也不算是艾莉丝小姐问出来的，是安德烈先生主动建议她们去问问看前辈。

    「凯特，你也用不着多说这一句吧？难得可以把功劳算在我身上耶……」

    艾莉丝小姐稍稍噘起嘴唇抱怨，然而凯特小姐并没有特别放在心上，耸耸肩说：

    「你就别作梦了。我们要回报事实。」

    「可是，我想趁这个机会表达自己是多少有点可靠的年长大姊姊……」

    「咦？大姊姊？」

    「我没说错吧！我比店长阁下大四岁耶！」

    「…………的确，说得也是。」

    「你沉默得太久了吧！」

    呃，可是艾莉丝小姐就真的没有「大姊姊」的感觉啊。

    我知道她比我年长，但体感上觉得她只比我大一两岁。

    而且有时候甚至会觉得她像有点需要别人照顾的妹妹……

    至于凯特小姐──就是在各方面上都很有大姊姊的感觉了。像是她某个柔软有弹性的地方。

    「总……总之，先不说这个了。既然对方是住在南斯托拉格，就方便多了。反正我一定得找时间过去进货。」

    「唔……那就好。那店长阁下跟萝蕾雅这里有什么进展吗？」

    艾莉丝小姐只短暂表达些许不满，随即交互看着我跟萝蕾雅，询问我们的进度。

    「我做好几个了。只是这些甜点有点太甜，不太适合在平常的时候吃。」

    「我也做了一些能用现有材料做的东西。剩下的就要等买好材料再做了……对了，你们有问到那个退休的采集家叫什么名字，还有他家的详细住址吗？」

    「唔……抱歉。我们只知道他叫马雷……」

    艾莉丝小姐一说完，就很过意不去地压低了视线。

    安德烈先生似乎也只听说前辈会搬去南斯托拉格住，完全不知道对方现在的居所跟现况。

    毕竟本来就有不少采集家是过着居无定所的生活，这也没办法。

    「唔～这样可能会比较麻烦一点，我就先问问看雷奥诺拉小姐是否可以帮忙查出对方的住处吧。顺便问她能不能收购几个我这边的炼器。」

    有些在这个村子里绝对卖不出去的炼器搞不好到了南斯托拉格就会有人愿意买，而且亏本卖也总比继续堆在仓库里积灰尘好。

    虽然这样会对雷奥诺拉小姐有点不好意思，还是拜托她帮忙处理掉存货吧。

    「店长阁下，这次我可以跟着你去吗？我想尽量亲自听听对方的说法。」

    「我想想……艾莉丝小姐现在应该有足够能力跟上我了。」

    我本来就不认为可以当天来回，多花点时间也无妨。

    再加上艾莉丝小姐有体能强化方面的才能，应该跟得上我的速度。

    「那我们明天就先把时间用来做事前准备，后天早上再出发。」

    于是，我隔天一大早就联系雷奥诺拉小姐谈事情，又接着打包她愿意买下来的炼药跟炼器，以及过夜要用的换洗衣物。

    凯特小姐跟萝蕾雅也在帮忙准备防寒衣物，还有制作干粮。

    我们一反持续了好一段时间的悠哉生活，开始忙碌地东奔西走。

    我多少会觉得这些准备有点麻烦，但毕竟是我接下的工作。

    一想到完成这份工作会赚到一笔收入，还可以做些新东西，倒也是满开心的。

    不过，我们的事前准备却意外遭到打断。

    ──被打断的原因出自一群闯进店里的粗鲁访客。

    （插图010）

 第五卷 入冬与贵客临门 第二位访客

    「叫你们店长给我出来！」

    一名语气凶狠的年轻男子带着一群看起来像流氓的五名男子走进店里。

    他看起来不到二十五岁，身高偏矮，身材微胖。从他应该是因为吃得不怎么健康而造成的体型来看，他大概是富商或贵族吧。总之，麻烦事上门了。

    我默默让萝蕾雅躲在我背后，往前踏出一步。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也往前走来我身旁。

    「我就是店长，有事吗？」

    「哦，你就是这间店的炼金术师啊──长得还不错嘛。」

    男子脸上浮现的猥亵笑容让我心里涌现一股难以忍受的厌恶，我只能努力忍着不表现在脸上，保持正经神情。

    「请问您有何贵干？」

    「我是吾艳从男爵。有人找我陈情，说他们昨天在这间店莫名挨了一顿揍。而且听说你们这些揍人的里面还有个落魄小贵族。平民没办法处理这种纷争，所以我这个领主才会特地亲自来这里一趟。」

    自称吾艳从男爵的男子瞥了艾莉丝小姐一眼，如此说道。

    他说的落魄小贵族，该不会是指艾莉丝小姐吧？

    她父亲是骑士爵，阶级确实不算高，可是她依然是个拥有身分地位的贵族。

    而且她平常不会让人看出自己是贵族，我也不认为一般流氓会认识艾莉丝小姐。再加上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的表情显得很不悦，看来他的确就是吾艳从男爵本人。

    也就是说，前几天有客人在店里大闹是他刻意安排的戏码……真麻烦。

    ──不过，也就只是很麻烦而已，不至于到很困扰。

    我制止气得吊起眉梢，准备上前理论的艾莉丝小姐，开口说：

    「莫名挨揍？我可不记得有人在我这里莫名其妙被打。我只有赶走在我店里闹事的流氓而已，那算是正当防卫。」

    「喂喂喂，你说他们是流氓也太难听了吧。他们挨揍已经很惨了，还要被你这样侮辱啊？要是被害人控诉你侮辱他们，我这个领主就得好好制裁你喽。」

    我刻意笑得更灿烂，反驳笑容明显不怀好意的吾艳从男爵。

    「那还真是辛苦您了。不过，请您放心，这不是什么需要劳烦到领主大人的大事。」

    「啊？」

    「炼金术店里发生的事情不适用领法。所以，领主并不需要特地耗费心思处理这件事。」

    炼金术师适用的不是领主订立的领法，而是王国法。

    这是国家基于希望全国各地都有炼金术师的想法所采取的方针，因此不论领主订立的法律再怎么无理取闹，都不影响炼金术师的权利。

    我钜细靡遗地向他解释炼金术师适用不同法条，再跟他说：「请您帮我转告『被害人』，他们应该要向王都的司法机关投诉，而不是向领主陈情。」吾艳从男爵瞬间面红耳赤，气得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因为这种事情本来就不可能有必要去王都投诉嘛。

    炼金术店的人用暴力把平民赶出店外不是什么需要惊动国家的大事，领主特地去王都投诉，等于是在明言整件事背后一定有诡。反正我没做亏心事，而王都的司法机关也没有腐败到会判我败诉。

    但是，王国法当然还是不会轻易放过抵触法条的人，有时候甚至规定得比领法还要更严格，所以也不是炼金术师就能在审判中享有特权。

    「话说回来，领主大人也真勤劳，竟然会为了这种小事情亲自来现场处理。我看您在地狱焰灰熊攻击我们村子那时候，倒是忙得抽不开身来帮忙呢。」

    我调侃他当时甚至没有在事后提供任何协助，他身后体格最魁梧的男子随即大声咆哮：

    「混帐东西！你闭嘴给我听好，你胆敢对吾艳大人这么放肆──！」

    似乎已经稍微冷静下来的吾艳从男爵制止男子，扬起嘴角说：

    「我这样的大忙人，当然不可能只为了这件事就过来这座小村庄。有人挨揍只不过是顺便处理的小事。我主要是听说这里有片药草田没有缴税，才会『特地』亲自过来查看情况。」

    他这番话让我不禁皱起眉头。

    关于约克村的税金，我也曾听耶尔兹女士说过。

    这个村子的农业不算盛行，却每年都会被征收同样金额的税金，不会随着收成量变多或变少。形式上比较像是缴人头税，然而领主认为这个村子小到不需要浪费时间计算跟管理人口，所以村子人口的增减并不会改变该缴的税额。

    而且领主订定的税额以约克村的收益来说是相当大的负担，远远高过这个国家「人头税加上农地税」的平均值。

    听说以前村子里很热闹的时候还算缴得起，但是这几年采集家人数变少，导致他们缴税缴得非常吃力。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艾琳小姐会特地拟定开拓药草田的计画，替村庄赚取稳定收入……

    「开什么玩笑！这个村子的农地明明就不需要缴税！」

    我保持沉默，艾莉丝小姐则是开口反驳吾艳从男爵，却换来他的嗤之以鼻。

    「哼。贫穷骑士爵家的乡下小姑娘竟敢这么嚣张啊。领主本来就有权决定税额。没多少领地的穷苦贵族大概连自己有这种权利都不知道吧。你现在待在这里是来跟其他采集家有样学样吗？没钱真命苦喔。」

    吾艳从男爵笑着探头逼近艾莉丝小姐挑衅，让她气得紧握拳头。我轻轻牵住她用力到不断颤抖的手，要她先冷静。

    实际上，领主的确有权决定需要缴税的项目。

    大多领地都会根据住户人数规定人头税，还有依据商业规模大小缴交的商业税，只有少数领地会征收出生税、成年税、结婚税、死亡税这类比较特别的税金。而这些需要缴税的项目都是由领主来决定，同时是领主的重要权利。

    金额也是大小不一，小的会小到跟手续费差不多，大的会大到一般人无法轻易付清。

    据说某些领地会因为人民想要逃税，而出现「名义上未成年的老人」、「一个人要自己赚钱缴税才能在名义上出生」，或是「没钱缴税所以人没有死」的情况。

    因此，领主决定「药草田要缴税」并不会触犯任何法条。

    只能说很可惜，领主的权力就是大到可以在自己的领地上胡搞瞎搞。

    ──但是那不关我这种炼金术师的事。

    「您要一一决定领民该缴什么样的税，一定得花不少心力吧。决定该缴税的项目，的确是领主应有的职责。」

    「哦，看来你比那边的乡巴佬聪明一点。那──」

    「不过，我们村子并不存在需要向您缴税的药草田。」

    我微笑着打断吾艳从男爵的话之后，他就皱起眉间，眼睛瞪着我。

    「啊？你在说什么傻话，隔壁不就是药草田吗？」

    「对啊、对啊！任谁去看，都看得出来是药草田好不好！」

    「你以为用围墙围着就不会有人发现啊！」

    吾艳从男爵用下巴示意隔壁药草田的方向，他身后的那群男子也跟着大声附和。我「呵呵」地笑了一声，摇摇头说：

    「喔，那是我的田。炼金术师的田不需要缴税。」

    正确来说是税金会直接缴给国家，不会变成领主的税收。

    其实就跟采集家拿来卖的药草一样。要把药草加工成要卖的炼药，才会卖多少就课多少税，同理，药草田本身并不会被课税。炼金术师的报税手续比其他职业还要严格跟麻烦，相对的，我们可以得到来自国家的良好保障，所以稍微麻烦一点也还算能接受。

    甚至还保障我可以跟来找碴的领主据理力争。

    「──看来连有大片领地的从男爵都不知道这件事呢。」

    「唔唔唔……！」

    我刻意挖苦吾艳从男爵，他就因为无法反驳而气得满脸通红。

    他嘴角扭曲，整张脸涨红起来，其实还满狰狞的……我这么做，是因为我也在气他瞧不起艾莉丝小姐。

    洛采家的确比较穷，可是他们是愿意在领民有难的时候伸出援手的善良贵族。

    哪像吾艳从男爵虽然富有，在知道这个村子有难时却视若无睹，实在无法与洛采家相提并论──不过，要是跟领主起争执还不小心闹大了，后续也会变得很麻烦。

    我是因为他真的欺人太甚，才会忍不住回嘴。其实我们最好永远不要跟他扯上关系。

    ──他吃瘪吃成这样，该乖乖摸着鼻子离开了吧？

    只是我的愿望并没有成真，吾艳从男爵仍然不死心地继续驳斥。

    「你……你以为这样就能不缴税了吗？我知道管理那片田的是这个村子里的其他居民！」

    「您这个逻辑还挺奇妙的。难道炼金术师雇用店员来顾店，那间店就会变成属于店员了吗？炼金术师雇用别人来帮自己做事，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竟然还敢回嘴！总之，这片土地是我的！你也是我这片领地的领民！别在那边鬼扯一些歪理了，给我乖乖缴税！」

    「不，您这么说就错了。炼金术师不论在哪里定居，都会被国家登记成王都居民，所以我并不是您的领民。」

    这也是王国制定的政策。

    王国当然不会允许地方领主抢走自己花费时间跟金钱培育出来的炼金术师，所以基本上所有炼金术师都会被国家登记成王都的居民。

    这也是炼金术师缴税的对象会是国家的原因。

    只有贵族是例外。相对的，贵族会无法领到就学准备金，而且得承担一件几乎是义务的事情──也就是成绩再怎么优秀，还是得推辞奖励金。

    但是贵族炼金术师经营店面依然要向国家缴税，因此可以直接当作基本上所有炼金术师都归国家管。

    「吾艳从男爵，这样您听懂了吗？」

    我对他详细说明领主没道理逼迫炼金术师缴税，然而，我换来的却不是一个拥有良知的成熟大人应有的反应。

    「你可别因为自己是炼金术师就跩到我头上来！而且你也只不过是个刚当上炼金术师的臭小鬼！区区一个平民别想跟领主顶嘴！」

    「唔……」

    吾艳从男爵用力踏地，开始口出恶言。

    呃，嗯，我本来就知道不应该期待他会有良知。

    不过，他拿我是平民这一点来说嘴，我就有点不好反驳了。

    就算炼金术师受到王国法保障，社会地位也很高，仍然不会跟贵族划上等号。

    虽然师父在贵族面前一样很目中无人，可是那是她的个性使然。

    真的跟贵族起冲突的时候，国家还不一定会优先帮我这样的小炼金术师。

    正常的贵族不会刻意跟炼金术师作对，只是很可惜吾艳从男爵实在不像正常人，我还得考虑到这个村子是他的领地……

    要是我赌气想争个输赢反而害我的熟人遭到波及，就本末倒置了。

    我现在其实满肚子气，但也不是不能借着给他一点好处来让这整件事圆满落幕。

    我正在考虑要不要干脆随便抓一把药草给他了事的时候，在我身后跟凯特小姐说悄悄话的艾莉丝小姐脸上忽然浮现从容的笑容，并往前踏出一步。

    「吾艳从男爵，你刚才说店长阁下是平民，但其实我跟她已经订婚了。而且我们家族也打算等顺利成婚以后，再把继承人的地位转让给她。也就是说，店长阁下等于是洛采家下一任当家。我认为你对她的言行稍嫌失礼了。」

    「什么？」

    「……咦？」

    我从没听说这回事。

    幸好吾艳从男爵没有发现我不禁发出的小声惊呼，直接大喊：

    「你们两个女的要结婚？听……听你在放屁！」

    嗯，我懂他为什么会觉得是在说谎。

    法律的确没有明文禁止同性婚姻，可是也不普遍。尤其平民不可能有钱买天价的炼药，一般绝对不可能考虑无法留下后代的同性婚姻。

    凯特小姐在听到吾艳从男爵这声呐喊后露出彷佛一切全如她预料的笑容，跟艾莉丝小姐一样往前走了一步。

    「哎呀，你说这种话不怕招惹到谁吗？比如……菲尔姆斯侯爵家。」

    「呃！咳……咳咳！我……我今天嗓子好像怪怪的！」

    吾艳从男爵一听到凯特小姐小声提及的名字，就睁大双眼往后退一步，甚至还刻意清了清喉咙，眼神也不断游移。

    「你……你们可不要自己听错还传给全天下知道！」

    他着急地快速讲完这句话，就立刻转过身，准备离开。

    「我……我今天就先告辞了！喂，你们也是，走了！」

    「「「遵……遵命！」」」

    他翻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连他身边那群流氓都跟我一样一脸困惑，但他们还是连忙跟着吾艳从男爵离开。

    我哑口无言地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并在响起关门声以后轻轻吐出一口气。

    「……已经没事了吗？」

    「啊，嗯，没事了。萝蕾雅，你应该很害怕吧？」

    「不会，因为你们都站在前面保护我。」

    「这样啊。」

    虽然她说不害怕，可是刚才是一群明显居心不良的男人来店里示威。

    我还是很担心她是不是在逞强，便回头确认她的情况──

    「等等，萝蕾雅，你手上怎么拿着那些东西？」

    她两只手里拿着我跟艾莉丝小姐的剑。核桃也在她头上。

    根本已经准备好随时应战了。

    「想说应该用得到。」

    「是……是吗？应该再怎么样都不会吵到要拿着剑在店里打起来啦。」

    我就觉得背后好像有人在偷偷做什么，原来是她去里面拿武器出来。

    她临机应变的能力真好。看来也没必要担心她精神受创了。

    「萝蕾雅你想得真周到。店长阁下或许不用剑也可以应战，但凭我的实力实在很难赤手空拳跟人打架。」

    「咦～我再怎么厉害，也没办法赤手空拳去揍那些壮汉啦──」

    （插图012）

    我一个女生赤手空拳就能打过那些壮汉这种事情传出去，会有损我的形象。

    我自己也觉得很强的女剑士听起来很帅，可是很少有人喜欢用拳头把肌肉男揍飞的女生吧？所以我打算反驳她──

    「哎呀，艾莉丝，你听听某个用脚踹死地狱焰灰熊的人说了什么。」

    「刚才那些人的确很壮，可是也远远比不上地狱焰灰熊……」

    如果把他们里面最壮的人跟地狱焰灰熊摆在一起，的确会显得很瘦弱。

    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说得太有道理，我只好换用其他理由来抗议。

    「──因为会害我把手弄脏。」

    「哦，原来珊乐莎小姐很有自信一定会赢啊。太厉害了。」

    萝蕾雅点点头表示佩服。看来我不应该用这个理由才对。

    我明明是想表达自己不是那么暴力的女生，怎么反而愈描愈黑！

    我想说的是「我不会揍人」跟「不需要为那些人弄脏我的手」啊！

    要是传出去搞得大家都以为我是这么暴力的人，会害我找不到交往对象啦！

    「我……我不是很有自信一定会赢。我才不会随随便便就动粗，基本上都是先尝试沟通。」

    ──除非对方是罪犯。全世界的盗贼都该死，没什么好说的。

    「嗯，我们都知道。而且杀死贵族的私兵会惹祸上身！」

    「我……我还是会手下留情的好不好！──不……不对！我才不会轻易动手打人！」

    「我记得前几天才有一群流氓被店长阁下痛打一顿。」

    「那……那是因为我听到萝蕾雅大叫……」

    会对女生动粗的人本来就活该被打吧？

    那是他们自作自受吧？不是我的问题吧？

    「那不就是有人对萝蕾雅动手，你就会气到反击对方吗？而且你也不是百分之百有办法手下留情。你想想看当初那只熔岩蜥蜴。」

    「唔！」

    被我砍断头的那只吗……

    那次是因为剑比我想的还要锋利。

    也就是说，我在赤手空拳的状态下就不会失手……不对，不能用拳头揍人啦！

    不可以自相矛盾！

    「总之，那些家伙是因为我临时想到的妙计才逃跑的吧！」

    「……我姑且先向你道谢──但我是第一次听说我们订婚了。我不记得之前提到这件事的时候我有答应啊？」

    我对得意洋洋的艾莉丝小姐道谢，同时不忘挖苦她的擅作主张。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跟彼此对望，并垂着眉角，显得有点伤脑筋。

    「抱歉。不过，店长阁下不只帮我们扛下债务，还特地花了很多钱跟心力救我们逃离那个洞窟吧？」

    「可是我们却一直没办法报答你。所以夫人也说把艾莉丝送给店长小姐都不够报答你的恩情，但其他有价值的东西就只剩下洛采家当家的地位了。」

    等等，当家的地位不应该随便让给外人吧？

    那是贵族家庭最重要的宝物耶。

    ──我先说，我这么讲的意思并不是艾莉丝小姐就可以随便转让给别人。

    「其实我们本来想等时候到了再跟你谈这件事，谁叫那个人渣一直在胡说八道，才会不得已先讲出来。」

    「凯特小姐，你的措辞有点太激动了喔。但我不是不能理解你的心情……我自己是觉得你们一直以来已经帮了我很多忙了。」

    像是帮我收集需要的材料，或是在我缺人手的时候来帮忙。

    而且有她们两个采集家在店里也能对不怀好意的人起到吓阻作用，一定比店里只有未成年的萝蕾雅跟刚成年的我还要安全许多。

    虽然我有能力应战，房子也有防盗的刻印，是不太需要担心出什么大事，可是当然最好还是让那些坏人不敢轻举妄动，省去应付他们的麻烦。

    「我很高兴你认为我们对你有帮助，不过，我们还是需要给你一份外人看得出来的具体回礼。」

    「因为地位低的贵族也会不希望带给别人忘恩负义的印象。」

    「这……我大概知道你们的意思，可是……」

    要是被别人认为洛采家会知恩不报，很可能就无法在危急时刻得到其他贵族的

    帮助，也会变得非常难在重视名声的贵族社会里生存。

    可是，我实在承担不了接下洛采家当家的头衔。

    或许这就代表他们对我心怀感激到不惜用家族最重要的宝物来报恩……只是说真的，这样我会有点困扰。

    「唔唔……」

    萝蕾雅朝着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我表达感叹。

    「哦～所以珊乐莎小姐以后会变成贵族吗？这应该……算是很特别的一件事吧？」

    「要说特别，好像也的确是满特别的。因为这个国家很少会出现新的贵族。」

    有些国家只要有钱就能买到贵族身分，但是想成为这个国家的贵族，就必须先拥有够伟大的事迹，否则连贵族的边都沾不到。

    然而平民不可能有足够实力在战争中立下大功，而且这个国家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战争了，自然也没机会争取战功。

    有一种钻漏洞的方法是像洛采家之前中的圈套那样，故意入赘或嫁进被债务压得喘不过气的贵族家庭，等于实质上是用钱买下爵位。只是这种方法也不会让贵族的总数变多。

    而且国家本来就不会随便允许国内出现新的贵族家系。

    没有多出新领地，却轻易授予爵位给人，只会造成国库的负担。

    尤其授予贵族身分以后会很难再把对方贬回平民，国家当然会先经过审慎考量。

    「不过，变成贵族也不是只有好事喔。毕竟还要承担责任跟贵族要做的工作。」

    正常的贵族家系更是如此。即使是贵族，也可能像洛采家那样为了救济领民而扛下庞大负债。论当贵族的好处，大概就是可以比平民得到更多人的信任吧。

    「如果是不能传承给后代的爵位，可能还会比较好拿到。」

    「有些爵位甚至只有名声而已，连年金都拿不到，所以……我们也不知道爵位大概有多少价值呢。」

    「艾……艾莉丝小姐，那，洛采家是不是算地位很高的贵族了？」

    「不，我们洛采家虽然比他们好一点，也一样只是阶级偏低的贵族。」

    「可是，洛采家的爵位是可以继承的吧？你们真的不会介意……把爵位转让给没有血缘关系的珊乐莎小姐吗？」

    「不会，因为我们很信任店长阁下的为人。只是也不至于愿意让店长阁下跟其他人结婚生下的孩子来继承洛采家，但传给她跟我的孩子就没问题了。如果店长阁下不想面对婚姻跟领主的职责，也可以只要表面上跟我结婚就好，其他事情继续交给我们家族处理。还是不愿意的话，也可以只生孩子──」

    「等等，你这样讲得好像生小孩很简单一样！两个女生要生小孩几乎是难如登天耶！」

    你这样一口气抛弃太多一般观念了喔。

    而且我不像艾莉丝小姐会因为贵族身分考虑跟自己没兴趣的对象结婚，我一直都打算要像妈妈那样跟相爱的梦中情人结婚。

    ……虽然我也知道她这个年纪的人很难再慢慢等梦中情人出现，常常会以利益来决定要不要跟对方结婚。

    爱情是一种甜点。换句话说，缺少主食的爱，只会让人在爱情中窒息而亡。

    「店长小姐，真的束手无策的话，其实也可以收养维丝提莉亚跟嘉德雷亚的小孩，所以你不用太烦恼这个问题。」

    「你要我怎么不烦恼……话说，我记得她们是艾莉丝小姐的妹妹吧？」

    「嗯！她们都是我可爱的妹妹！等你来我家，我再介绍她们给你认识！她们一定可以跟店长阁下变成好朋友。」

    我不曾见过艾莉丝小姐的妹妹，但听说十岁的维斯提莉亚个性跟艾莉丝小姐很像，很活泼；小她两岁的嘉德雷亚则是很文雅。

    她们的意思似乎是厄德巴特先生还有其他两个亲生女儿，所以我跟艾莉丝小姐没办法生小孩，也不会导致洛采家断后。

    可是就算只是表面上跟她结婚，我还是会变得更难跟男性结婚啊！

    贵族身分跟平凡的结婚生活──

    把两者放上天秤的话，从商人的角度出发会偏重前者，从女性的角度出发会偏重后者。

    唔唔唔……好难决定。

    「……我知道了。我会再仔细考虑看看。」

    洛采家需要给我具体的谢礼才不会损及面子，他们应该不希望我拒绝到底，而且也不是非得要我马上决定。

    反正在还债过程中情况应该也会出现一些变化，现在先暂时搁置这个问题也没关系吧？

    我自己是打算先把心力都集中在炼金术师的工作上，再加上我目前也没有心上人。

    「我现在比较在意凯特小刚才为什么会提到那个……是菲尔姆斯侯爵家吗？」

    「喔，刚才提到的吗？其实菲尔姆斯侯爵家的现任当家就是跟同性结婚的女性。」

    「「……咦？」」

    我拥有跟贵族相关的知识，但也不代表我很熟悉实际上的贵族社会，也没有认识对贵族社会的消息很灵通的熟人。所以我跟萝蕾雅都很讶异真的有贵族是同性婚姻，而且还是地位非常高的侯爵。

    「不是情妇或她特别喜欢的小妾吗？」

    不过，上流贵族本来就容易有复杂的感情关系。

    如果是我想的那样，倒还有办法理解。然而，凯特小姐却缓缓摇头，否定我的疑问。

    「是正室。而且她好像没有侧室──虽然无从得知女当家的情况是不是也叫侧室。」

    「没有侧室的贵族满少见的。」

    「是啊。明明贵族通常会娶好几个老婆。但我也不知道同性婚姻是否普遍不会娶侧室。」

    「也是，毕竟案例太少了。」

    先不论实际上的案例算不算少，但看来凯特小姐在艾莉丝小姐跟我提到结婚的可行性之后，就去调查了很多相关消息。

    而她在途中打听到在继承爵位之后跟同性结婚的菲尔姆斯侯爵。

    先跟同性结婚才继承爵位倒还好，如果是已经继承爵位的人要结婚，就很容易受到众多阻碍，还会牵涉到利益问题。

    菲尔姆斯侯爵打算结婚时也遇到不少人尝试插手，害她们得面对各种阻碍──听说她们是经历一番波折，才终于能跟彼此结婚。

    所以菲尔姆斯侯爵会很同情有相同遭遇的人，有必要的时候还会帮助同性情侣，甚至不惜对妨碍跟侮辱她们的人强烈施压。

    「她在贵族的社交圈里好像算满有名的。幸好那家伙也知道她的名号。」

    「毕竟那家伙只是从男爵。要是他说的话侮辱到侯爵家当家，还被当事人知道，搞不好就准备家道中落了。」

    「尤其他讲的话不只会侮辱到艾莉丝，还会侮辱到所有同性情侣。」

    「所以他才找借口说『自己嗓子怪怪的，才会讲话讲不清楚』，是吗？」

    要是可能影响到整个家族，那他的确只能想办法装作自己没说过……

    艾莉丝小姐对叹气的我露出苦笑。

    「他讲那么大声，说自己嗓子状况不好也太牵强了。」

    「但是也没有第三者在场，没办法跟别人证明真的不是我们听错。」

    「哇……原来真的有女生会跟同性结婚啊。」

    萝蕾雅说这番话时的表情像是有点震惊，又像是有点困惑，相当复杂。凯特小姐窃笑着说：

    「也有男生会跟同性结婚喔。只是人数比女生少。」

    「贵族的世界好神奇……不过，既然有人愿意帮助同性情侣，那她们就不用太担心真的需要帮助的时候会求助无门了。」

    「是啊。而且我们真的找她帮忙的话，我跟店长阁下大概就会结婚结定了。」

    「……咦？会这么夸张吗？」

    「这不是很理所当然吗？我们用想要结婚的理由去找她帮忙，忙到最后却又说自己根本没有想要结婚的意思，她搞不好会直接搞垮我们洛采家。」

    「的确。如果是结婚过后又离婚就算了，连婚都不结等于是害她白忙一场。」

    先不论最后决定不结婚的理由是什么，至少那样很可能会被人当作透过话术利用侯爵家。

    骑士爵家对侯爵做这种等于是故意找麻烦的事情，大概会三两下就被除掉吧。

    侯爵家跟骑士爵家的权力差距就是这么悬殊。

    我同意艾莉丝小姐的说法之后，萝蕾雅连忙摇摇头，说：

    「这……这样的确是不能随便找她帮忙。珊乐莎小姐、艾莉丝小姐，那你们就要想办法避免找她帮忙处理从男爵的问题了吧！」

    「没关系，只要用她的名字牵制对方就好……不过，我本来以为吾艳从男爵应该是更阴险狡诈的人……可是怎么总觉得他好像没什么内涵？」

    照理说，领主都应该要知道跟炼金术师相关的法条，他却是一问三不知。

    从洛采家借据的契约内容上可以一窥其狡猾之处，在这里却完全感受不到。

    他那样与其说是贵族，更像是──

    「感觉他很像一群流氓的老大。」

    「对！就是那种感觉！」

    艾莉丝小姐说中了我想表达的感觉，我不禁轻拍双手表达同意，连萝蕾雅也不断点头认

    同她的形容。

    「而且语气也是一下很正经，一下又很粗鲁。」

    「嗯，的确。他真的是贵族吗？」

    他或许是刻意想用高高在上的语气说话，可是稍微激动一点就破功，变得像是一般小流氓。

    就算不考虑身分地位的问题，菲力克殿下那张不晓得在想什么的笑容，也真的比大声叫嚣的吾艳从男爵恐怖多了。

    从男爵大概是瞧不起我们才会摆出那种态度，但仍然看得出来他没什么内涵。

    「萝蕾雅，他是很典型的贵三代。」

    「贵三代？」

    「对。上上一代领主把原本只是乡村小镇的南斯托拉格治理成大城镇，上一代再接着稳定经营下去，但现任的吾艳从男爵就算想讲得好听一点，也只能说他是个随处可见的平庸之人。」

    「讲得好听一点也只是平庸之人吗？」

    「对。上一代治理的时候──差不多是十年前吧，还传出要晋升他们家的爵位，赞扬上上一代的功绩呢。可是这一代的从男爵害得升爵这件事被取消了。听说当时已经是继承人的他闯了大祸，还闹得差点要废除他的继承权。不讲好听一点的话，就要说他是个天大的蠢蛋了。」

    「这……这样啊……」

    我被凯特小姐凶狠的评语吓得有点愣住了。

    不过，也难怪她会这么评论吾艳从男爵。

    我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他，他给我的印象只能用直性子来形容。

    像艾莉丝小姐这种本性坦率善良的人是直性子倒还好，可是个性偏差的直性子就……真亏他到现在都还没弄丢贵族身分。

    明明贵族社会常常在互扯后腿。

    「总之，他说穿了就是个脑袋空空的笨蛋跟人渣，还是个无法分辨是非的继承人。洛采家因为领地与其相邻，很难没有交流，但他真的是个让人想尽可能避免跟他扯上关系的家伙。」

    凯特小姐激动到用词真的开始变得毫不留情，艾莉丝小姐也苦笑着耸了耸肩。

    「那我就更不懂他写给洛采家的借据怎么会写得那么狡猾了。文件可能是找专家写的，可是又是谁会计划在契约里搞鬼？」

    若是我没有插手介入，洛采家大概早就被从男爵抢走实权了。然而他们的借贷契约内文却精明到即使我插手搅局，也不会造成吾艳从男爵的损失。

    请专家帮忙的话，对方应该会照着指示写好契约文件，但我实在不认为那个专家会特地建议从男爵要怎么瞒骗洛采家。

    「不晓得是有人建议他，还是他身边有很高明的副手……看南斯托拉格没有被他治理得一团乱，可能是后者？」

    「大概是吧。那家伙很明显是个做事不经大脑的笨蛋。他这次来找麻烦……会不会是没跟副手商量，就擅作主张？」

    其实有一个厉害的副手帮忙实现吾艳从男爵想到的馊主意──

    就我跟从男爵实际对话的感觉来看，的确非常有可能存在这号人物。

    有厉害的副手对从男爵来说是好事，在我们眼中却是大麻烦。

    「这样我会有点不放心我们长时间不在店里。」

    花几天时间外出购物是还不至于太担心，可是采集米萨农的根最快也要一星期以上才能回来，运气不好的话，甚至得让萝蕾雅独自顾店一个月以上。

    攻击炼金术店，等于是在挑战订立保障炼金术师政策的国家权威。

    下令攻击的人必定会受罚，搞不好连他们家的从男爵爵位都会被废掉。

    就算想压住消息，也很难避免消息在很多采集家滞留的村子里传开。

    有点脑袋的人应该不会想做这种蠢事，可是我能相信吾艳从男爵会这么聪明吗……？万一萝蕾雅在我们不在的时候受伤或被抓去当人质，到时候再怎么后悔也来不及了。

    「的确……店长阁下，要不要考虑带萝蕾雅一起去？」

    「你说带我去，是带我一起去冬天的山里吗？」

    她也一起来是不用担心她出事没错，可是──

    「艾莉丝小姐，你是不是太小看冬天山上的环境了？」

    「我也不曾在冬天的时候上山，要说我太小看危险性，我也没办法反驳。但是，究竟是让萝蕾雅跟店长阁下一起上山比较危险，还是让她独自留在店里比较危险？」

    「唔……」

    如果绝对不会有人来闹事，当然是留在店里比较安全。

    可是万一真的有人来闹事，就会非常危险。

    可能遇袭的风险，跟冬天上山出意外的风险──

    论哪一种比较危险……会派人来惹事的是那个做事不经大脑的人，冬天的山上可能多少安全一点吧？

    「店长小姐，你要不要问问看萝蕾雅怎么想？毕竟这攸关她自己的安全。」

    「……说得也是。萝蕾雅，你想留在店里，还是跟我们来？」

    仔细想想，萝蕾雅说不想跟我们来的话，我也不能逼她一起走。

    凯特小姐说的很有道理。而我一看向萝蕾雅，就发现她的神情意外开心。

    「我也想跟你们去！」

    「……咦？」

    我还以为她会说自己不想做这种危险的事情。

    「真的吗？冬天的山上很危险，也很冷喔。你不需要勉强自己跟着我们上山。」

    我担心她是怕我们不放心才想跟来，又问了一次她的想法。萝蕾雅很明确地摇摇头，用相当正经的表情凝视着我。

    「珊乐莎小姐还没来我们村子的时候，我一直觉得自己大概一辈子都会在我们村子里当个杂货店的店员。可是，自从珊乐莎小姐来到这里，我的生活就出现了很大的转变。」

    她露出笑容，接着说：

    「我不只换来这间店工作，也学到了很多新知识。而且多亏有你教我怎么用魔法，我现在多少会用了。所以，我想挑战更多我不曾做过的事情！」

    「这样啊……」

    听到她亲口对我这么说，我也无法反驳。

    萝蕾雅的确算是我的徒弟，但是我没有不断要她照我的指示去做，只有用夸奖的方式促进她的学习动力。我希望她可以随心所欲地尝试自己想做的事情。

    「好。那，我们也得去跟达尔纳先生解释一下为什么要带她去。」

    因为我当初是基于她在我这里工作会比在杂货店工作安全，才会雇用她，结果现在却要让她去做危险的事情。

    ──我本来是这么想的，不过……

    「珊乐莎小姐！」

    「啊，是！」

    萝蕾雅很难得会用这么强烈的语气叫我，让我不禁挺直了身子。

    「我很高兴你会顾虑我爸妈的心情，可是也请你不要太把我当成小孩子看！毕竟我已经是这间店的正职店员了……对吧？」

    萝蕾雅的语气很坚定，但最后还是有点不安地向我确认她有没有说错。

    「啊，嗯，那当然！」

    「那么，你就不需要把跟工作有关的事情一一跟他们报备了。就算真的需要，也应该由我自己跟他们说！」

    可是，萝蕾雅是我雇用的店员。

    雇主应该有责任亲自告知家长吧？

    「……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怎么想？」

    我询问现在在场的两个成年人。

    「我比较认同萝蕾雅的想法。要是每次有新工作就要去问家长同不同意让孩子去做，根本什么都做不了。虽然萝蕾雅还没成年，的确会让人有点犹豫该不该告知……」

    「可是达尔纳先生都允许她在这里工作了，应该也很清楚可能有什么风险。而且人离开家以后，本来就得靠自己的判断面对人生。店长小姐离开孤儿院之后，是经过谁的允许才会决定来当炼金术师吗？」

    「不是，是我自己决定的。」

    自从父母双亡，被送去孤儿院以后，我都是自己决定自己该做什么。

    我顶多跟院长谈过我想考炼金术师培育学校，那是因为我必须请其他孤儿帮忙分担工作。

    而且院长也只有替我加油，并不是「允许」我去考炼金术师培育学校。

    这样想想，应该她们的想法才是对的。

    ……嗯，反正我也不是死脑筋的老人家。

    我很愿意吸收别人的意见。

    「好。那我以后就会把萝蕾雅当成大人看待，不会主动跟达尔纳先生报备任何事情。」

    「珊乐莎小姐！谢谢你！」

    「不过！」

    我立刻竖起手指，指着露出开心神情的萝蕾雅。

    「你突然不见人影还是会害父母担心，所以你以后要出远门时，都要记得自己告诉他们。」

    「好，当然没问题。请你尽管放心。」

    「嗯，那就麻烦你跟他们说一声了──那，艾莉丝小姐，虽然刚才有人来捣乱耽搁到我们准备的时间，但我们今天还是早点睡吧，这样明天才会有精神。」

    而且我也很需要她有精神跑一段不算短的路程。

    ◇　◇　◇

    南斯托拉格依然相当繁荣──完全想像不到治理这里的领主是那副德性。

    我带着因为这样而隐约露出复

    杂神情的艾莉丝小姐前往雷奥诺拉小姐的店，而在店里迎接我们的不只有雷奥诺拉小姐，还有菲利欧妮小姐。

    「雷奥诺拉小姐，你好。这次要麻烦你帮忙了。」

    「欢迎你们来。」

    「好久不见了，珊乐莎。她就是你提到的艾莉丝妹妹吧？」

    「艾……艾莉丝妹妹……菲……菲利欧妮阁下、雷奥诺拉阁下，请两位多多指教了。」

    艾莉丝小姐似乎没料到会有人这么称呼她，很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

    但她一看到菲利欧妮小姐和善的笑容就不再迟疑，直接向她们打招呼，并没有针对称呼多说什么。

    「我们是第一次像这样直接见面呢，艾莉丝。听说你好像帮了珊乐莎很多忙。」

    「不，反而是我比较常受到她帮助。而且……雷奥诺拉阁下也帮了店长阁下不少忙吧？」

    「呵呵呵，会吗？总之，先让我看看你们带来的东西吧。」

    「好。那么──」

    我用师父送我的背包装了一些炼药跟小型的炼器。

    我一把背包里的东西放上柜台，雷奥诺拉小姐就一一拿起来查看。

    「嗯、嗯，我想想……这个价格怎么样？」

    「……雷奥诺拉小姐，这个价格会不会有点太高了？」

    她给的收购价几乎等于跟店家购买的价格。即使她能卖掉跟我收购的所有东西，也赚不了多少钱。只要有一种没卖出去，就一定会亏钱。

    所以我才会要她算便宜一点。雷奥诺拉小姐随即苦笑着说：

    「你会缺钱是因为我介绍诺多委托工作给你们，不是吗？你就让我多少资助你一下，当作补偿吧……喔，对，我制裁过诺多了，你放心吧。」

    雷奥诺拉小姐说完挥了挥自己的拳头。

    她在介绍信上写的「制裁」果然是拳头伺候吗？我往菲利欧妮小姐瞥了一眼，她就苦笑着回答：「她的确往诺多身上揍了很扎实的几拳。」

    听说诺多先生回王都之前，有先来这里找好心介绍他来找我的雷奥诺拉小姐报备上次受困的来龙去脉。

    单论他会特地报备是自己闯祸这一点来看，他的确是个「有正常思维的成熟大人」──但实际上并不是。

    不对，应该说，就是因为他只有在某些方面上的思维异于常人，才反而更麻烦。

    如果他纯粹是个很恶劣的人，倒还有办法下定决心断绝往来，然而他偏偏不是坏人。

    雷奥诺拉小姐说不定也是因为这样，才会继续跟他来往？

    「……好吧，虽然有点过意不去，那就麻烦你用这个价格收购了。」

    「没问题、没问题。不用这个价格跟你收，我反而心里过不去。我也要向艾莉丝说声抱歉，接那家伙的工作害你吃了不少苦吧？」

    「我是很想说客套话……可是老实说，是真的满折腾的。除了被他害到困在洞窟里面以外，他要我们活捉好几只熔岩蜥蜴也是很累人。」

    艾莉丝小姐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当时的情景，眼神遥望着不存在的远方。

    我也听说过诺多先生那时候硬要她们做些很无理取闹的事情，听得我都忍不住眼眶泛泪了。虽然要活捉熔岩蜥蜴的确只能那么做，但是诺多先生过分就过分在他没有选择放弃活捉，而是坚持捉完自己想要的数量。

    不知道雷奥诺拉小姐是不是没听诺多先生提到这件事，她挑起眉毛，表情略显不悦。

    「他还逼你们做那种事情？──我真应该再多揍他几拳。」

    「是啊。他应该要多学学什么叫做适可而止。」

    菲利欧妮小姐脸上挂着微笑，眼神却很明显有杀气。

    给人稳重印象的她跟雷奥诺拉小姐曾用高超的话术跟都仕窝德收购债权，实力不可小觑。

    「哈哈哈，这就交给你们来决定了……」

    反正我们不会再遇见诺多先生了。

    ──应该不会吧？一定不会再遇到他了吧？

    ……嗯，还是多少提防一下好了。

    而且也多亏他的介绍，我们才有机会认识菲力克殿下。只是我也不知道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对了，南斯托拉格最近有什么变化吗？」

    「……？我想想，也没什么特别的变化。顶多就是窝德商会内部有点乱。他们最近这样匆匆忙忙的，应该是跟艾莉丝老家那边有关系对不对？」

    「亏你会知道这件事。我记得应该没怎么对外公开……」

    展开调停必然会有些消息外流，但是债务纠纷传出去不好听，洛采家当然会闭口不提。再加上洛采家本来就是没没无闻的贵族，不会有人想传他们的八卦。

    吾艳从男爵也不可能大肆宣扬，因为这场调停表面上讲得再好听，也不改实质上是他吞败的事实。

    明明不可能对外张扬，雷奥诺拉小姐却能精准掌握这个消息，只能说她消息真的非常灵通。

    「因为消息不灵通的话，很难在这种城镇里面做生意。窝德商会本来在都仕窝德被处理掉以后就没落了，不过……」

    菲利欧妮小姐接着雷奥诺拉小姐的话说下去。

    「继承商会的野仕窝德好像开了很多空头支票。那些空头支票都在不久之前确定跳票了，听说还因为这样丢了很多利权。」

    我知道是为什么。调停成立以后，他就不可能透过跟艾莉丝小姐结婚赚取更多利益。

    因为就算是没没无闻的贵族，地位还是跟平民差非常多。

    他当时大概是想借着贵族的名号重振窝德商会，可是想也知道用这种强硬手段起死回生，一定会在失去贵族名号这个靠山之后跌得比原本更惨。

    「那，窝德商会现在怎么样了？」

    「还没倒闭。他们现在规模变得非常小，感觉是勉强撑着──明明一年前还是个规模很大的商会呢～」

    菲利欧妮小姐发出「哈哈哈」的开朗笑声，雷奥诺拉小姐也耸了耸肩。

    「都仕窝德把歪脑筋动到珊乐莎身上，就是整个窝德商会没落的导火线。」

    「是吗？只靠我一个人的话，我应该只能给他们一点小影响而已。是多亏两位的努力，才能让窝德商会走上没落这条路。」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对付窝德商会，顶多勉强把都仕窝德赶出约克村。

    我能赚他的钱赚得荷包满满，都是拜雷奥诺拉小姐所赐。而且也是有她们两个联手出击，才能「解决」掉都仕窝德这个窝德商会的最大支柱。这部分我并没有提供任何协助。

    「也对。毕竟珊乐莎经验不够老道，还没办法对付那些老奸巨猾的垃圾。」

    「不过，如果说害窝德商会开始没落的是我们，那把开始没落的窝德商会一巴掌打进谷底的就是艾莉丝妹妹喽？」

    话锋突然转到艾莉丝小姐身上，让她不禁挑起眉毛，连忙挥动双手否认。

    「我……我吗？说来害臊，我──应该说我们洛采家根本没做什么，都是店长阁下帮我们搞定的！」

    「所以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是珊乐莎是吗？」

    「也没有那么夸张啦。我只是帮忙除掉拖住艾莉丝小姐的障碍而已，不像两位有能力把商会逼到落得现在这步田地。」

    「你太谦虚了啦～你不是还把吾艳从男爵也逼急了吗？跟贵族起纠纷时，很少有人能像你这么厉害。」

    「那也不算是我的功劳，我只是请熟人介绍调停人去帮洛采家──」

    我们三个人聊着聊着，站在一旁的艾莉丝小姐就尴尬地小声说：

    「在我看来，你们就只像是在互相装谦虚而已……」

    艾莉丝小姐这番还真有点难否定的感想使得我们彼此面面相觑。

    我并没有主动说些什么，是她们先把我捧得太高，我才不得已开口解释……或许在旁人眼中难免会显得是在装谦虚？

    而且也真的让艾莉丝小姐误会了。

    「哎呀，艾莉丝妹妹，我不会要你藏好心里的想法，但是你得要更小心一点，才不会又受骗上当。我看你现在好像在摸索『一些事情』是吗？」

    菲利欧妮小姐笑着说出听起来是在暗指某件事情的话，使得艾莉丝小姐有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唔。原……原来你的消息灵通到这个地步。我们洛采家跟店长阁下──」

    「话……话说，我们刚才提到的吾艳从男爵昨天有跑来我店里。」

    虽然似乎是为时已晚，我还是连忙避免她们聊起麻烦的话题。

    我强行把话题转到我想跟雷奥诺拉小姐打听的事情上。

    「跑去你店里？是他本人吗？」

    我点头肯定雷奥诺拉小姐语气听起来很意外的疑问，接着说：

    「对。他突然跑来我店里找碴……可是他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个小流氓，一点都不像是会用狡猾圈套刻意算计洛采家的人。」

    「那家伙直接跑去你那里啊……对了，菲，那个老伯现在是不是不在？」

    「是啊，他应该出远门了。大概就是他不

    在，那家伙才会去惹事。」

    雷奥诺拉小姐跟菲利欧妮小姐对彼此点点头，似乎是想通了什么事情。

    然而我跟艾莉丝小姐完全摸不着头绪。

    「『那个老伯』是指谁？」

    「就是吾艳从男爵的副手……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他是副手，总之，有一个老伯从上一任领主还在位的时候就在服侍吾艳家了。」

    「那个老伯很精明。他是实质掌管从男爵家的人，还能控制住吾艳从男爵那个蠢蛋，让他不会太胡作非为。」

    「他算是从男爵的幕后指使者吗？」

    「唔～真要说的话，应该是会抑制吾艳从男爵的行为？他会想办法把吾艳从男爵提出的馊主意收敛到勉强有办法实践。」

    「对、对。要说这个城镇是有那个老伯在才会这么繁荣，也不为过。」

    她们对吾艳从男爵的评语都好不留情。

    不过，他实际给我的印象也差不多是那样。但是这不是现在该着重的重点──

    「艾莉丝小姐，你知道这号人物吗？」

    「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听说。我只知道现任吾艳从男爵很不成才……啊，这么说来，我记得爸爸曾说过从男爵那边参加调停的是一个老爷爷。」

    「大概就是他了。那个老伯平常会尽量避免对外露面。」

    「是吗？」

    「那个老伯有时候也会像这次一样出远门吧？不避免露面的话，万一被吾艳从男爵的敌人知道负责照顾他的人不在，等于是直接送给他们下手的大好机会。」

    「毕竟没有老伯陪着，随随便便就能从吾艳从男爵那里套出一些话了。这次大概也是他擅作主张吧。」

    「会不会其实也有可能是老伯指使的……」

    雷奥诺拉小姐说完，就在短暂思考过后立刻摇头否定。

    「应该不可能是老伯指使的。吾艳从男爵不可能打得过珊乐莎，去店里闹事也没有胜算。」

    「怎么把我讲得好像怪物一样……」

    我有点不太甘心被人这么说。

    「我只是一个可爱又柔弱的普通女生耶。」

    「少骗人了。」

    艾莉丝小姐立刻出言否定。

    「哪有骗人。」

    「我不否定你很可爱，可是你不是『普通』的女生吧？」

    ──好吧。不否定我很可爱的话，就不追究了。

    旁观我们对话的菲利欧妮小姐笑说：

    「如果不考虑后果，他当然有可能指使从男爵去店里闹事啊。可是问题是那么做一定会害从男爵家被废掉爵位。光是没有任何正当理由就去攻击炼金术师，就已经是很严重的大事了，珊乐莎甚至还是奥菲莉亚大人的徒弟。珊乐莎应该也知道会有什么下场吧？」

    「……嗯，师父大概不会手下留情吧。而且对方只是个从男爵。」

    连更高阶的贵族说了什么不顺耳的话，都会被师父往屁股踹一脚踢出店外了。要是我这个徒弟出了什么事，她一定会去报复对方。

    我很高兴师父的确有疼我到这个地步。

    「所以就某方面来说，我们是不需要担心那个老伯会惹事，不过……或许还是得多少提防一下吾艳从男爵，没有人能保证他会不会一时冲动乱来。」

    「是啊。而且他冲动的前例多得很呢。」

    菲利欧妮小姐跟雷奥诺拉小姐接着说了一些从男爵以前做过的事情……嗯，太恶质了。他完完全全就是平民想像中的「邪恶贵族」。

    「明明上一代还是个好领主。如果他继续胡作非为，我会很担心南斯托拉格的未来。」

    「嗯。我们也是想找找看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才会到处收集情报……啊，反正我们收集到的情报搞不好哪天可以派上用场，我再整理一份资料给你吧。」

    「我不确定我能不能好好运用那些资料……但还是很谢谢你，菲利欧妮小姐。然后──」

    我正想询问她们认不认识那位退休采集家时，忽然有一名女性从里头走来店面这里。

    「师父，我做好你要我做的工作了──她们是谁？」

    她的年纪跟凯特小姐差不多，身高比我高一点，看着我的那双眼眼角很锐利，显得有点强悍。我们之前应该没见过面吧？

    「你好歹要懂得乖乖跟人家打声招呼吧。她叫玛里丝，姑且算是我的徒弟。」

    「幸会，我叫做珊乐莎。」

    「咦？你就是珊乐莎？原来你还只是个小孩子……？」

    玛里丝小姐讶异地上下打量我，最后将视线停在我胸部的位置。

    你什么意思啊？我的身高的确比你矮一点，可是胸部也没差多少吧……你……你又没有凯特小姐那么大。

    「玛里丝，讲话小心一点。你敢惹珊乐莎不开心的话，你明天就准备去妓院接客了。别忘记你欠的债有一半算在珊乐莎那里。」

    「唔！我……我会小心……对不起，我叫玛里丝，请多指教。」

    神情依然显得很不满的玛里丝小姐在说完这句话后低下头，随后就看见雷奥诺拉小姐的拳头往她头上敲下去，害她喊着「哇呀！」趴到地板上。

    「态度太差了。你要知道你跪着跟她打招呼都不算过分。对不起，是我没有把她教好。」

    「欠债……喔喔，是她啊。雷奥诺拉小姐收她当徒弟，是觉得她有特别的潜力吗？」

    「不，应该说根本没有。她如果能乖乖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我就会让她可以慢慢还钱了……我是因为她搞不好会给你添麻烦，才会不得已收她当徒弟，亲自来管管她。」

    「你这样说太过分了吧！师父！」

    「你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家伙给我闭嘴！谁叫你第一次检查有没有认真想还钱就没通过！」

    「本来还以为只要频繁去察看情况就好，结果根本就不是有常常去检查就好的问题。」

    雷奥诺拉小姐用手指压着眉间，像是觉得头很痛；总是散发柔和氛围的菲利欧妮小姐也是垂着眉角，显得很伤脑筋。

    「要不是她还欠我钱，我早就不想管了……玛里丝，反正难得有机会，你就跟珊乐莎一起去采米萨农的根，体验一下严苛的环境吧。」

    「咦？叫我去吗？采集是采集家的工作耶。」

    「少说这种软弱的话了。我年轻的时候就常常是自己去采集。」

    雷奥诺拉小姐傻眼地叹了口气。玛里丝小姐也耸耸肩，像是很受不了雷奥诺拉小姐似的叹了口气。

    「唉……老人家就是这样。炼金术师是靠脑袋吃饭的耶，你的思维太过时了啦。」

    「……玛里丝。你想要明天就去妓院工作是吗？」

    「我会帮你找一间特别好赚钱的。只是你可能要小心会弄坏身体。」

    玛里丝小姐大概是从两人冰冷的视线中感觉到她们是认真的，开始冒出冷汗。

    「我还是去采集好了。在冬天上山啊……我搞不好会死在山上……」

    「那你就做些可以保住你小命的装备啊。你不是炼金术师吗？」

    玛里丝小姐在听到雷奥诺拉小姐这番无情话语之后，变得面色苍白。我跟艾莉丝小姐有点困惑地互相看着彼此。

    「……雷奥诺拉阁下，你的意思是要我们带她去吗？」

    「这个不成才的家伙至少还能当成诱饵，可以麻烦你们带上她吗？」

    「你这样说也太失礼了！我可是成功从炼金术师培育学校毕业的菁英耶！就跟她一样！」

    「你太没有自知之明了！珊乐莎是实质上的第一名，你怎么好意思说低空飞过的自己跟她一样！……唉，她就是这样，很不喜欢吃苦。让她去山上吹吹冬天的冷风──应该多少会改善一点吧？如果她还是这个死样子，你们要把她丢在山上也没关系。」

    「呃……我们会不会丢下她还不好说，但可以带她去。玛里丝小姐，之后要请你多多指教了。」

    她或许对某些领域不太擅长，却也不改她的确有能力从炼金术师培育学校毕业的事实。

    应该至少不会碍手碍脚的。我面露笑容，对她伸出手。玛里丝小姐挺起胸膛，双手环胸，脸上浮现了充满自信的笑容。

    「哼，你们可别扯我的后腿──哇呀！」

    她才说到一半，就被雷奥诺拉小姐用拳头伺候，再次趴倒在地。

    我们在雷奥诺拉小姐家里过夜，并在隔天早上出门寻找马雷先生。

    不得不说，雷奥诺拉小姐的情报网真的很厉害。她已经帮我们找到马雷先生大概住在哪一区，所以我们只在附近打听没多久，就找到了目的地。

    「不好意思～请问马雷先生在家吗～？」

    他住在一间有小小庭院的独栋小房屋。我敲了敲门，在一阵短暂等待之后，看见一名留着长长白胡子的光头老爷爷出来应门。

    他的脸上满是岁月留下的皱纹，腰却挺得很直，身体也一点都不显得虚弱，看得出他过去当采集家时锻炼出的强健体魄仍然健在。

    这位身体硬朗的老爷爷用狐疑的眼神看着突然造访的我们。

    「两位小姑娘，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请问您是以前曾在约克村当采集家的马雷先生吗？我是现在在那个村子开店的炼金术师，叫做珊乐莎。而她是采集家──艾莉丝小姐。」

    「哦，约克村这名字真怀念。没错，我就是马雷。」

    「太好了！您不会不方便的话，我们想要请教您一些事情……」

    马雷先生一听完我在自我介绍之后表明的来意，原本狐疑的表情随即转变成高兴的笑容，并大大敞开家门欢迎我们。

    「好，没问题、没问题。来，请进。」

    「打扰了。」

    「打扰了。（──感觉他人好像还不错？）」

    我微微点头同意艾莉丝小姐的悄悄话。「退休的采集家」这个词莫名给我「乖僻老爷爷」的印象，然而马雷先生完全不像是那种人。

    可是仔细想想，他会对人这么亲切好像也不是没道理？

    因为采集家并不会独自一人闯天下。如果个性古怪到无法跟他人相处融洽，必定会得不到协助，最后就会在当事人决定跟采集家生活说再见之前，先跟这个世界说再见。

    不过，采集家也没有好赚到可以只借着一个人就能完成的工作赚大钱。

    也就是说，或许我们应该光是知道马雷先生能够在退休后来这里享受悠哉生活，就要猜得到他几乎百分之百会是个有正常社交能力的人。

    「不好意思，没有先说一声就来拜访您。」

    「没关系。反正我没有伟大到要先通知才能来见我，再加上我也闲着没事做。」

    马雷先生哈哈大笑，并在要我们就坐之后坐到椅子上。

    「所以，你们要问我什么事情？」

    「我们想请教您要怎么采集米萨农的根。因为村子里没有人采集过……」

    「这样啊。你们会在这个季节来问，就表示是要问冬天怎么上山采集吧？这时候进山上会有点危险。现在这个世代……安德烈他们还有在当采集家吗？」

    「有。其实也是他告诉我们可以来请教您的。我知道一些冬天上山采集的基本知识，不过……我还是想请教实际在冬天去山里采集过的人的意见。」

    马雷先生会摸起自己没有头发的头，说不定是下意识使然。他同时说：「原来如此。是他们告诉你们的啊。」

    「我以前没有教过他们怎么在冬天的时候上山采集──你们先等我一下。」

    马雷先生暂时离席，不久，就拿了一张很大张的纸回来。

    「这是我的采集家人生的集大成──不晓得这样说，会不会太夸大了点。总之，我还是采集家的时候，就只有我的命会比这东西更重要。」

    他摊在桌上的是一张大树海那一带的详细地图。

    上面写着很多非常详细的笔记，像是可以找到哪些采集物，危险区域还有会出现的魔物种类等等。

    内容很多都比我那本关于大树海的书还要更贴近在现场观察到的情况，相当有参考价值。

    ──啊，连有火蜥蜴的那座山都有写到。

    虽然他只写了「这一带有地狱焰灰熊栖息」。

    「我退休很长一段时间了，写在上面的笔记或许有点过时，但应该还算堪用。米萨农的根可以在这附近采到。不过──」

    马雷先生的手指先是指着地图上一个地方，再顺着纸张移到一个用红色圆圈圈起来的区域。

    「问题是这边很危险。这附近有滑雪巨虫。」

    「巨虫……唔～那的确是满麻烦的。」

    「嗯。所以我还在当采集家的时候若要在冬天去这里采集，也等于是赌命。我曾跟一些实力坚强的采集家一起去过几次……却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马雷先生一说完就皱起眉头，我也对山上竟然有意外强大的威胁感到很伤脑筋。

    在一旁聆听的艾莉丝小姐一脸疑惑，开口问道：

    「店长阁下，你们说的巨虫是什么？」

    「艾莉丝小姐没听说过吗？虽然没机会遇到的话，可能也不容易听到这个名字。」

    巨虫正如其名，是指所有体型巨大的虫，基本上很难在有人类居住的区域看见，大多栖息在没有被开垦过的森林深处。

    小的顶多跟人类婴儿一样大，大的会比房子还要巨大。

    或许该庆幸至少不是每一种巨虫都很有攻击性。

    可是它们依然是一种虫，一般还是会想尽可能避免遇到巨大的虫吧。

    「滑雪巨虫的大小跟小房子差不多，还会在雪地里灵活移动，又有攻击性，所以遇到这种巨虫会很麻烦。听说不走进它的地盘就不会有事，可是一旦被它视作敌人就会一直死缠烂打，很难甩开它。」

    「小姑娘说得对。我们以前遇到的时候也是只能牺牲一些人来打倒它，否则根本逃不了。」

    马雷先生可能是想起了当时牺牲的伙伴，叹出相当深沉的一口气。

    「……这种巨虫该不会是很危险的生物吧？」

    「我们就是在说这种巨虫很危险啊──不过，火蜥蜴的危险程度还是比巨虫高上太多了，甚至会让巨虫显得不算什么。」

    「嗯，听你这样一说，好像也还好──」

    「喂喂喂，它们都很致命，不能这样比吧？」

    马雷先生一看到艾莉丝小姐表情显露些许安心，就傻眼地摇了摇头。不过，艾莉丝小姐的下一句话却让马雷先生讶异得睁大了双眼。

    「因为店长阁下曾经打倒过火蜥蜴啊。」

    「什么！嗯……真不愧是炼金术师。我当年认识的炼金术师是个老人家，原来现在年轻人这么厉害……看来也用不着我操心了。那这张地图就送你吧。」

    我完全没料到马雷先生会这么说，不禁直盯着他的脸看。

    「我可以收下这张地图吗？这不是您的宝贝吗？」

    「没关系，你拿去吧。这的确是我花了大半辈子制作出来的地图，但没人用它才真的是浪费它的价值。其实我以前曾打算把地图交给安德烈他们……可是我当年没机会带他们到当地学习这些知识。」

    要是只口头或书面上告诉他们哪些地方有什么东西，他们很可能会太小看当地的危险性，冒险过去采集。

    马雷先生似乎是因为不亲自教导他们很可能会发生憾事，才会一直把地图留在自己手边。

    「谢谢您送我这么详尽的地图。请问我该怎么报答您呢……？」

    「嗯？我不需要回礼。反正我家老婆子也不是会在意人家有没有回礼的年纪了。」

    他大概是发现到我往他妻子在的方向瞥了一眼，便拍着自己没有头发的头部，哈哈大笑。

    「不过……对了，小姑娘，你帮我把这张地图上的知识传授给那个村子里的采集家吧，教些你觉得必要的就够了。我以前因为一些事情，没机会把自己的经验传承给后辈……安德烈他们现在还在那里吧？」

    「对，他们现在是那个村子里的资深采集家。」

    「呵呵，原来他们已经算资深了……真是光阴似箭啊。」

    马雷先生一听到我的回答，就先是开心地笑了笑，又接着稍稍皱起眉头说：

    「可是，两位小姑娘会特地来找我问采集知识，就表示他们的采集经验还不够丰富吧。要是我再年轻个十岁，我就会亲自回去锻炼他们了……小姑娘，你有空的话，能不能代替我锻炼他们一下呢？」

    安德烈先生他们能采集更多种类的采集物，对我也有好处。

    我当然没有理由拒绝他的请求，直接回答：「我知道了。」

    （插图013）

 第五卷 入冬与贵客临门 挑战寒冬山区

    我跟艾莉丝小姐去见马雷先生的十天过后。

    现在我们正走在积着薄薄一层雪的登山路上。

    跟我一起来的有抱着核桃的萝蕾雅、艾莉丝小姐、凯特小姐，还有另一个人。

    「呼、呼……可……可以走慢一点吗？」

    「玛里丝小姐，你再撑一下！我们快要走过山棱了！」

    受到萝蕾雅鼓舞的，正是原本待在雷奥诺拉小姐那里的玛里丝小姐。她勉强撑过在森林里的路段，但是自从开始爬山路，就一直这样气喘吁吁的。

    （插图015）

    「那边那个不能用一般常识来看的人跟另外两个采集家就算了，你应该是普通百姓吧？」

    「走山路的确很累，但是中间常常停下来休息，倒是还好……虽然会停下来是因为玛里丝小姐走不动。」

    玛里丝小姐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走在自己身旁的萝蕾雅。毕竟萝蕾雅身体本来就很强壮。

    而且她最近学会用一点魔法了，我甚至感觉到她好像可以用魔力稍稍强化自己的体能。她是我们之中年纪最小的，可是我们会配合体力不够强的玛里丝小姐适时休息，所以她也不会累到跟不上我们的脚步。

    「话说，你刚才提到的『不能用一般常识来看的人』是说我吗？──我本来想在这里休息一下的，我看我们还是直接走到山棱吧。」

    「噫～～早知道就不要乱说话了！」

    我拿出萝蕾雅做的携带甜食，递给发出哀号的玛里丝小姐。

    「你先吃这个撑一下。不然我们休息太多次，会拖延到行程。」

    「谢谢你……啊啊，好甜，好好吃……」

    玛里丝小姐泛着眼泪吃起携带粮食，同时不忘努力往前走。

    她的确是有些小缺点，但是也满有毅力的。

    「明明珊乐莎小姐看起来一点都不累……原来不是每个炼金术师都会像她那样。」

    「我说你啊，你要知道这家伙真的不能用一般常识来看。炼金术师原本是一种在用尽全力拿到执照之后，就只需要坐在店里等客人送钱上门的职业。一般炼金术师才不会亲自出远门收集材料喔？」

    那种炼金术师还满多的。因为真的只要做生意脚踏实地，就能赚到足够过上舒适生活的钱。

    「是吗？可是玛里丝小姐就是赚不到钱，才会欠债吧？」

    萝蕾雅单纯的疑问狠狠戳中了玛里丝小姐的痛处。

    「唔唔！其……其实最主要是因为我的求知心太强了……」

    「嗯……所以你的意思是求知心跟理财能力不能两全喽？」

    「炼金术师本来就是看到上好的材料就会想买啊！好东西可遇不可求耶！」

    「店长小姐，她说的是真的吗？」

    「是有这种倾向没错，可是一般还是会经过审慎考虑才买。因为买了一些没有要做成商品卖的材料，或是炼制失败，都会亏钱亏到面临很凄惨的下场──就像玛里丝小姐那样。」

    「唔唔唔！这我倒是无法否认！」

    「而且她是真的曾做过这种事情两次……我们差不多要走过山棱了。」

    「总……总算要过山棱了──哇……！」

    一走过山棱，就有一片覆盖了一层厚重积雪的斜坡映入眼帘，跟刚才的景色截然不同。

    在斜坡的尽头拔地而起的山就是这次的目的地，只是不晓得是不是那里正下着大雪，我们只能看见一片雪白。这也暗示了要走到那座山会有多么困难。

    「好……好壮观。原来冬天来山里会是这种景象……跟我们走来的路完全不一样……」

    「我以前就听说过有时候跨越山棱会有这种情况……但还是会觉得好震撼。」

    我们走来的上坡路有差不多七成被雪覆盖，剩下三成是裸露在外的土壤。然而我们眼前的下坡路却积着相当厚的一层雪，从有一部分被埋在雪里的树木来看，应该至少积了一公尺深。

    「要在这么厚的雪上滑雪应该没问题。我们就滑雪下去，节省时间吧。」

    我这次带来的滑雪板因为要方便携带，只有大约两只鞋子的长度。但它仍然是一种炼器，还附有避免往后滑的止滑功能。

    连在小幅度的上坡路用这种炼器，都能比穿雪靴走路还快，没道理不用这个下山。

    我有简单教过艾莉丝小姐她们要怎么用滑雪板，而且她们运动神经很好，应该有办法在这样的斜坡上滑雪。

    「我们接下来得戴上雪地眼镜，也要重新抹过防晒。」

    我们正在做下山准备的时候，玛里丝小姐忽然有点含蓄地问：

    「那个……珊乐莎小姐，我没有带滑雪板来耶。」

    「咦？你来雪山怎么会没带？虽然我的确没有特别提到要带……那，萝蕾雅，你的滑雪板可以借她吗？我会背着你下山。」

    「我也有点担心自己滑不好，是不介意请你背着我下山……可是，你背着我没问题吗？」

    「啊，没关系，我用走的下山就好……」

    「那样太花时间了，而且只背萝蕾雅一个人不会多重。来，这个借你用。」

    我有点强硬地把滑雪板递到打算拒绝的玛里丝小姐手上。她一脸伤脑筋地接过滑雪板，拖拖拉拉地把滑雪板装到脚上。

    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嗯，她们都准备好了。

    「那，玛里丝小姐先走吧。我会在最后面看着大家。」

    我这么一说，玛里丝小姐的眼神就开始游移，看起来有点畏缩。

    「不，还是你们先走吧。反正我也很担心这个炼器会不会正常发挥效用。」

    什么？你竟然以为我做这种简单的炼器也会失败？

    「别担心，我有测试过它能不能正常运作了，你就放心示范给我们看吧。来，勇敢点。」

    「咦？咦？咦～！呀啊啊啊啊啊────！」

    我从玛里丝小姐背后帮她推了一把，随即就看见她一边发出欢呼，一边往下滑。

    这附近的斜坡没有很陡，而且这些刚积起来不久的雪很软，在上面滑雪一定很痛快。要不是现在有工作在身，我还想在这里多玩一阵子……真可惜。

    「喔～她竟然直直往下滑耶。那样可以滑很快，是很爽快没错，但其实不太建议初学者那样滑。因为滑太快会很难停下来。」

    「呃，我也不打算第一次滑就滑那么快……啊，她跌倒了。」

    玛里丝小姐不知道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绊到脚，突然失去平衡，就这么摔下去滚了好多圈，还有一些细雪溅到空中。她最后停下来的时候是整个人趴在地上。

    「……她没事吧？」

    「这里积雪够深，她不会怎么样。啊，我建议你们两个还是滑s形下去比较好喔。」

    「嗯，我知道──嘿！」

    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也开始往下滑，动作显得有些谨慎。她们的运动神经果然很好，似乎一下子就抓到诀窍了，滑雪的姿势并不会让旁人看得心惊胆颤。

    「那我也差不多该出发了。萝蕾雅，你要抓紧我喔。」

    「好！──哇啊啊啊！」

    我滑的速度偏快，很快就追过了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然后在玛里丝小姐附近停下来。我对还躺在雪上的她说：

    「你还好吗？」

    「一点都不好！我还以为我要没命了！」

    玛里丝小姐瞬间起身，抬头瞪着我。

    「你这样说也太夸张了……这里没有悬崖，雪也不会硬梆梆的。」

    如果这片斜坡很陡，或是不小心滑歪就会摔到悬崖底下，我就不会推她的背了。但其实在这里滑雪的难度不高，很适合初学者练习。

    除非硬要做些太花俏的动作，不然不可能会有危险。

    「才不夸张！我不会滑雪耶！」

    「……你不会滑雪？可是实习课要去雪山的时候不是会学吗？」

    「别想装傻，你一定早就察觉我不会滑雪了！而且我以前在学校里只会把心力全部放在我擅长的领域上！」

    嗯，其实我早就在猜她是不是不会滑雪了。

    可是也不能怪我故意整她吧？谁叫她居然不相信我做的炼器。

    她说自己在培育学校里只专心钻研炼金术相关的领域──

    毕竟如果不是像我一样想要奖励金，就不需要努力精通每一个领域。

    应该说，其实绝大部分的人都只会把心力放在必要的课程上，确保自己能顺利毕业。

    「呃，那怎么办？你要自己一个人走吗？还是……」

    玛里丝小姐眼神交互看着我跟我背上的萝蕾雅，在一段短暂沉默后才终于下定决心，有点难为情地说：

    「唔…………我……我会练习看看。不过，呃……你可以教我吗？」

    「呼～～总算可以在滑下来的时候不跌倒了。」

    「玛里丝小姐好厉害喔！居然这么快就会滑雪了！」

    玛里丝小姐在萝蕾雅的称赞之下重拾自信，得意洋洋地挺着胸说：

    「那当然！毕竟我可是菁英嘛！」

    她再怎么说，都是成功从培育学校毕业的炼金

    术师。就算有些领域不算擅长，也一定有足够的基本能力在战斗训练等必要课程中拿下及格分数。

    「店长阁下，滑雪板这种东西太方便了！竟然可以短时间内滑过这么长的距离。」

    「对啊。而且就算是在平地上，也能轻松往前滑。」

    「防止往后滑的功能很方便吧？这样我们就只需要顾着往前滑就好。」

    抬头一看，就能看见我们刚刚在的山棱已经是云雾缭绕。

    不晓得穿着雪靴要花上多少时间，才能走完这么长的一段路？

    「但是现在还是离目的地很远。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啊，珊乐莎小姐，我用走的就好。反正已经是平地了。」

    我制止准备从我背上下来的萝蕾雅。

    「没关系。这里用滑的还是比用走的快，你用走的会跟不上。」

    「咦？是吗？那你累了记得跟我说，我随时可以下来走。」

    「唔。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没带滑雪板，才害你要背着她。」

    「我也有责任，是我自己没讲清楚──那，我们走吧。」

    我往愧疚得压低视线的玛里丝小姐背后轻轻一拍，开始在平坦的雪原上滑雪。艾莉丝小姐、凯特小姐跟玛里丝小姐也立刻跟上我的脚步。

    这个滑雪板还有一个特色是摩擦力非常小。虽然跟止滑功能相比之下显得没什么特别，但是它的低摩擦力让我们随便轻轻一蹬就可以轻松加速，感觉不到多少阻力。

    就在我们滑完大约半片雪原时，萝蕾雅忽然指着远方，小声说：

    「哇！你们看，那边有小兔子耶！」

    往她指的方向一看，就能看到一只纯白的小白兔在雪地上蹦蹦跳跳。

    那只兔子不大，可是它的毛很蓬，看起来圆滚滚的。

    「嗯？今天晚上可以吃煸炒兔肉吗？」

    艾莉丝小姐的语气听起来有点高兴，让萝蕾雅连忙摇头否定。

    「不……不是啦！它整只都是白的耶，不觉得很可爱吗？」

    萝蕾雅询问大家是否有同感，同时我也看见她身后的凯特小姐默默放下刚举起的弓。

    嗯，一个猎人理所当然会迅速做出这样的反应。

    只是她似乎还是没有勇气在喊着小白兔很可爱的萝蕾雅面前射杀那只兔子。

    「萝蕾雅是第一次看到白色的兔子吗？」

    「对。我以前只看过褐色跟有点黑的兔子。贾斯帕先生有时候会猎一些兔子回来──那真的好好吃。」

    说完，萝蕾雅就轻轻闭上双眼。

    可爱归可爱，还是会觉得兔子肉很好吃──她是不是在心里画了这样的界线？

    「……要猎来当晚餐吗？」

    察觉到需要发挥自身长才的凯特小姐再次拿起弓箭。萝蕾雅则是开始烦恼起来。

    不久，萝蕾雅得出的答案是──

    「交……交给你来决定吧……你猎到的话，我再把它做成晚餐。」

    「是吗？那就──」

    身为猎人的凯特小姐下手毫不留情。她在萝蕾雅撇开视线的那一瞬间射出箭，精准夺去了兔子的性命。

    凯特小姐前去捡回瘫倒在雪地上的兔子。

    她直接在捡起兔子之后划开兔子的脖子放血，让白色的雪地染上鲜红色彩，一扫刚才的和平氛围。

    「手法太俐落了……完全就是专业的猎人……」

    「唔唔……」

    我背上的萝蕾雅在斜眼看见整个过程之后发出小小哀号，加强了抓着我的力道。走回来的凯特小姐看到她这副模样，表情显得有点复杂。

    她两只手上各拿着兔子被迅速剥开的毛皮跟肉。

    「……这样好像我做了什么坏事一样。」

    「不，凯特小姐并没有做错什么。」

    虽然看起来很残忍，但是猎人面对猎物本来就应该快狠准。凯特小姐跟萝蕾雅应该就差在一个人平常就时常出外打猎，一个人一直以来都只看过别人老早就处理好的兔肉。

    不过，要她亲手切开自己觉得很可爱的小动物的肉，好像还是有点太可怜了。

    「萝蕾雅，你不忍心切兔子肉的话，晚餐就让我来煮吧。」

    「我也觉得那样比较好。像我当初在学校里第一次肢解动物的时候，也是觉得很不舒服。小孩子做这种事情会有心灵创伤。我玛里丝倒是不介意大发慈悲帮忙料理那只兔子喔。」

    因为不克服对猎杀动物的排斥心态，根本没办法在炼金术师培育学校待超过一年。

    虽然现在萝蕾雅已经比当年的我们年纪还大了。

    「唔……没关系，我本来就只有厨艺可以帮上大家的忙，我来就好。而且我也认为要把猎来的猎物做成美味佳肴，才不会白费它的牺牲。」

    萝蕾雅在短暂语塞过后如此说道，摇了摇头。

    你的意思是我来煮的话，它就不会变成美味料理了吗？

    我只是平常没在下厨而已，还是懂一些厨艺啊。

    ──不过，萝蕾雅煮的兔肉料理是真的非常好吃。

    我们在大约五天过后，才终于抵达采得到米萨农的区域。

    虽然途中曾遇到暴风雪，但还在我的预料之中。现在已经能看到马雷先生告诉我们的醒目地标，应该就快到目的地了，可是……

    「……店长阁下，这里什么都没有耶。」

    「是啊──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前几天有下雪的关系？」

    那场让我们不得不停下脚步的暴风雪，在这座山里留下了大量白雪。

    这使得米萨农生长的这个区域变成一整片银白色的世界。

    雪积得非常厚，不只看不见地面，连植物都被埋得看不见它们存在这里的任何迹象。

    我用棍子插进雪里测量深度，至少超过一公尺深。

    我们应该没有找错地方，可是……大概也很难一边清掉一些雪，一边找米萨农。

    「这里没有结冰，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吧。」

    要是气温曾经稍微高过冰点，这些雪都会变成硬梆梆的冰块，但可能是最近几天一直都很冷，这里的积雪都是很柔软的细雪。

    看来是用不到十字镐了。

    「可是积雪积成这样，应该也很难把雪铲开来找。」

    「如果没有其他方法，也只能那样做了……店长阁下，一般会怎么找米萨农？」

    「一般会找它枯掉的茎。折断茎的前端再闻一闻，就会闻到米萨农特有的刺鼻又有点舒畅的香味──不过，雪积得比草还要高，就会像现在这样无从找起。」

    正常应该会看到像一根细细的棍子插在地上的枯茎，然而眼前完全看不见那样的东西。只有一片非常平坦的纯白雪原。

    积雪比较多的地区通常会先在夏天来找米萨农生长的位置，再插一根长棍当记号……可是我夏天的时候没料到现在会需要用到。

    「珊乐莎小姐，你可以用魔法感应哪里有米萨农吗？」

    「咦？原来有那种魔法吗？」

    要是真有魔法可以感应到采集物的位置，绝对会是能震撼整个炼金术师业界的天大好消息。

    「不，我是不知道有没有那种魔法，可是你这么跳脱常识，搞不好真的会啊。」

    「什么嘛，真可惜……还有，玛里丝小姐，你说我跳脱常识也太夸张了吧。而且我也没有多擅长用魔法。」

    「「「少骗人了。」」」

    「咦！你们这样异口同声也太过分了吧！我才没有骗人……我还远远比不上师父──」

    「哪有人会拿自己跟奥菲莉亚大人比啊！每个人都跟她比的话，绝大部分人都跟门外汉没两样了啦！」

    「喔，原来玛里丝也知道奥菲莉亚大人这号人物啊。」

    「那当然！奥菲莉亚大人的实力强到她的态度再怎么旁若无人都不会有人有怨言！还是有史以来最年轻……至少外表看起来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师级炼金术师！她可是所有女炼金术师的偶像！珊乐莎小姐居然误打误撞就当上了她徒弟，我看哪天有人出于嫉妒来暗杀你都不奇怪。」

    啊，原来大家都认为她实际年龄一定跟外表不符啊──不对，给我等一下！

    「咦？原来我有可能被人暗杀吗？」

    「收你当徒弟的可是奥菲莉亚大人耶，怎么可能没人嫉妒你。而且不惜耗尽家财也想请她收自己当徒弟的人多到数也数不清。当初她收徒弟的消息在炼金术师业界里传开之后，还造成了一点骚动呢。」

    「真的假的？学校里的确有人说很羡慕我……」

    「是因为学校完全跟外面社会隔绝，大家才会顶多只是羡慕你而已。如果奥菲莉亚大人是在你毕业之后才收你当徒弟，大概还会再吵得更沸沸扬扬──她大概也有考虑到这一点吧。」

    这样一说我才想到，让我变成师父徒弟的那份兼职只收学校新生。

    是因为不设立这样的条件，会引来一大批想拜她为师的炼金术师吗……？

    「珊乐莎小姐该不会随时都可能会遇到有人要她的命吧？」

    「是没有炼金术师会蠢到会直接伤害受到奥菲莉亚大人

    庇护的珊乐莎小姐啦……不对，我没办法肯定。」

    「你居然没办法肯定！咦？可是雷奥诺拉小姐就对我很亲切啊……」

    「那是因为她够理性，还很宽宏大量。你没看她竟然还愿意收我当徒弟。」

    「啊，原来你有自觉啊。」

    凯特小姐一这么说完，玛里丝小姐的表情就显得有点不满。

    「少啰嗦。不过，雷奥诺拉小姐应该要算例外。要是珊乐莎小姐不是在偏远的乡下开店，而是在大城市里面开店，一定会有人故意去找你的碴。」

    「看来炼金术师也是满辛苦的……不对，好像也不只炼金术师会很辛苦。」

    「是啊，像艾莉丝小姐你当采集家也会很辛苦。最轻松的应该就是我们这些平民了。」

    萝蕾雅的神色像是在对苦笑着的艾莉丝小姐表露同情……可是我觉得萝蕾雅你现在已经比较偏向我们这些有可能会吃苦的人了喔。

    她现在在炼金术店里工作，又会用魔法。有些人应该会很嫉妒她。

    只是我不希望她辞职，所以不会把这些话说出口。呵呵，你跟我们是同个世界的人了……

    「先不说这些了，店长小姐。你的意思是没有魔法可以帮助我们早点找到米萨农，对吗？」

    「对，至少没有可以直接找到它在哪里的魔法。其实可以用魔法把整片雪炸开，可是──」

    「真不愧是珊乐莎小姐，你果然有解决办法！」

    萝蕾雅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我，我连忙摇头否认。

    「不，我不会用魔法把这片积雪炸开，不然会发生雪崩。」

    待在雪山里面时，绝对不可以制造巨响。所以我不能用魔法炸开积雪，而且就算不把雪炸开，只用高温融化积雪，也没有人知道这些雪快速融化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

    如果只有我在这里就算了，现在连萝蕾雅她们都在，我不能做那种存在风险的事情。

    等等，可是听说米萨农的味道很重，说不定也不是不能用魔法找它……？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萝蕾雅的行李里面突然有东西在扭动，并跳了出来。

    「嘎呜！」

    「布偶动起来了！」

    布偶当然不可能会动──

    「不，这是炼金生物，它叫核桃。是我做的。应该仔细看，就看得出它是炼金生物了吧？」

    「──真的耶！咦？珊乐莎小姐还这么年轻，就能做炼金生物了？这是你自己做的吗？」

    直盯着核桃的玛里丝小姐一听完我的说明，就忽然惊讶地看着我。

    炼金生物的制作难度没有很高啊……啊，她的意思应该是凑齐材料要花很多钱吧？做炼金生物需要的材料还满贵的。

    「因为我之前刚好有足够的材料跟钱可以做。是说，你这几天都没有发现吗？你应该也有注意到萝蕾雅偶尔会抱着它吧？都不觉得奇怪吗？」

    我要它尽可能不要动，节省魔力，所以也不是无法理解玛里丝小姐为什么会以为是布偶。可是一般炼金术师只要好奇地仔细看它一眼，就看得出是炼金生物了吧？

    「我完全没有觉得奇怪。我还以为是萝蕾雅晚上要抱着布偶睡才睡得着。」

    「我年纪没有小到要抱布偶才能睡！」

    「成年以后还是喜欢布偶也不需要害臊啊！……我可以摸摸看吗？」

    玛里丝小姐反驳了萝蕾雅的抗议之后，便对着核桃伸出手。

    「呃～珊乐莎小姐，可以给她摸吗？」

    我对眼神困惑地看着我的萝蕾雅跟用期待眼神看着我的玛里丝小姐点点头，下一瞬间，核桃就已经在玛里丝小姐手上了。

    「唔唔，竟然能做出这么可爱的炼金生物……看来我要好好存钱了。」

    玛里丝小姐一边摸着毛绒绒的核桃，一边不甘心地如此说道。

    嗯，看她这样，她搞不好很有可能又会欠债。

    下次跟雷奥诺拉小姐见面的时候顺便跟她说一声好了。

    「呜～嘎呜嘎呜！」

    原本有好一段时间都乖乖给玛里丝小姐摸的核桃忽然发出有点不开心的叫声，扭着身躯从玛里丝小姐手中挣脱出来，动作轻快地跳到雪地上。

    不过，这些雪非常的软。

    没有穿雪靴的核桃就这么陷进雪地里，完全看不见它。

    「啊──！珊乐莎小姐，你太过分了！」

    炼金生物一般会是由术者来操作，我能了解她会误以为是我要核桃离开，不过──

    「你说的过分是指什么事情过分？我先说，核桃会跑掉是它自己想跑的。」

    我对瞪着我的玛里丝小姐解释核桃的行为，她一脸困惑地说：

    「它会独立行动……？竟然有这么厉害的炼金生物──啊，要赶快救它出来才行！」

    玛里丝小姐急忙蹲下来，但下一秒就有东西在雪里发出沉闷的移动声响之后跳出来，还溅起不少白雪！

    「嘎呜嘎呜～！」

    ──从雪里跳出来的，当然只可能是核桃。

    它这次又在着地的同时陷进雪里──是不是该帮它做个雪靴？

    「核桃，你是想玩雪吗？」

    「应该不可能吧……不对，仔细想想，核桃的个性有一部分会受到艾莉丝影响，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凯特小姐本来还对艾莉丝小姐的猜测露出苦笑，却在讲到一半时显露怀疑神色。艾莉丝小姐见状便一脸不悦地说：

    「等等，我不会在工作的时候跑去玩好不好！」

    「它应该是不会突然想跑出来玩……」

    我走到核桃踩出的洞旁边，把手伸进洞里抱起核桃。

    「所以，你怎么突然想跳进雪里？」

    核桃听到我这么问，就说着「嘎呜嘎呜」指向它第一次跳出来时弄出的洞。

    「是要我们看里面吗？」

    「我看看……啊，珊乐莎小姐，这里面有植物！」

    「咦？真的吗？……啊，这不就是……！」

    萝蕾雅对我招了招手，要我去看看那个洞。我看见里面长着像棍子一样的细长植物，折下它顶端一小段来闻，就闻到一股很特别的浓烈气味。

    「这个就是米萨农。」

    「什么！所以核桃有办法找到埋在雪里的米萨农喽？」

    「嘎呜！」

    在我怀里显得很得意洋洋的核桃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咦？它听到我们聊天的内容，就知道要找什么了吗？一般炼金生物有可能这么聪明吗？」

    「我自己也很惊讶。我当初的确是帮它灌了很多魔力，也用掉了不少珍贵材料……」

    其实应该本来就可以靠核桃的嗅觉来找，只是我很讶异它竟然不需要我下指示，就会自动自发地帮忙找米萨农。

    虽然我也偶尔会看到核桃在家里散步，但是炼金生物基本上都很被动。

    我几乎不曾听过炼金生物会自己分析周遭情况，采取适当的行动。

    「核桃，你找得到其他米萨农吗？」

    「嘎呜！」

    核桃很有精神地回答艾莉丝小姐的提问，并从我怀中跳进雪里。

    它在雪里快速移动，接着在距离数公尺的地方再次喊着「嘎呜！」从雪里跳出来。

    凯特小姐跑去核桃旁边，查看雪中的洞。

    「店长小姐，这里也有米萨农！」

    「核桃，你好厉害喔！你居然不只长得可爱，还有这么厉害的专长！」

    「嘎呜～！」

    这次换萝蕾雅把核桃抱起来，紧紧抱在怀里。核桃也害羞地不断挥舞双手。可是，萝蕾雅，你要知道──

    炼金生物的特色本来就不是可爱，是它有很多特殊的功能。

    ──只是我也没料到它会有这种功能。

    「它竟然能理解别人的提问，做出正确的反应？……珊乐莎小姐，要怎么样才做得出这么厉害的炼金生物？是奥菲莉亚大人教过你特殊的配方吗？」

    「不是，我是照着《炼金术大全》做的，没有什么特别的配方……真要说的话，就是我有用上一些很珍贵的材料跟大量魔力，还有我们四个人的头发吧。」

    「四个人……所以它才听得懂艾莉丝小姐说的话吗？假如换作是我──」

    玛里丝小姐开始小声自言自语，陷入沉思。也不晓得该赞叹她果然是炼金术师，还是该说这是炼金术师的一种可悲习性。

    呃，虽然我也能理解她为什么会这样啦。

    对炼金生物这番不寻常举动毫无反应的炼金术师，绝对不会有什么好成就。

    毕竟要说「探讨」这种行为就是炼金术师的本质，也不为过──我自己是这么想的。

    其实我也很想跟玛里丝小姐讨论炼金术理论，但我们现在需要处理其他要事。而且，我身边也有人会阻止我们那么做。

    「那个，玛里丝小姐。现在还是先采集米萨农的根比较要紧吧？你应该也知道这是来自皇族的委托……所以我们绝对不能出差错。」

    「……说得也是。而且我也没办法在这里验证它的原理。」

    玛里丝小姐不知道是不是无

    法反驳年纪比自己小，却率先制止她的萝蕾雅，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先处理正事。同时，她还用手指直指着我，说：

    「不过，珊乐莎小姐！等我们有空，我一定要跟你讨论这只炼金生物为什么会这么特别！」

    「好，有空再来谈。我也很好奇它为什么能做到这种事情──那我们继续采集吧。幸好核桃能帮我们更好找到米萨农，可是要把它从雪里面挖出来会很费力。就麻烦大家一起出份力了。」

    ◇　◇　◇

    核桃的搜索能力无懈可击。

    它每次都能精准找到米萨农的位置，完全不需要我们自己去找。

    我们只需要除去核桃跳出来的位置附近的雪，再挖开地面，把米萨农的根挖出来就好。

    顶多挖开结冻的地面会花点时间。所有人一起帮忙采集的效率很好，不到一天就成功收集到需要的量了。

    做完该做的事以后，我们也没必要继续在雪山里久留，很快就踏上了返家之路。

    目前为止，我们的行程可说是非常顺利。虽然途中有刻意绕远路避开滑雪巨虫的栖息地，还被暴风雪暂时拖住脚步，却也没有比原先计划好的行程慢上多久。

    就算回程路上有遇上一点小意外，也不影响我如期交差。

    但还是不能大意。就在我心想必须全程绷紧神经时──

    「看来进雪山采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语气一派轻松的玛里丝小姐身上。

    「玛里丝……你怎么把这种话说出口了？你居然真的说出口了！」

    「咦？我这么说有什么不对吗？我们再爬过一个山棱就可以离开雪山了耶。」

    玛里丝小姐感到非常不解，这让艾莉丝小姐深深叹了口气。

    「因为这种时候最容易出事了。尤其你还把这种话讲出口。」

    「那只是你的错觉。怎么可能说几句话就会影响到周遭环境。」

    嗯，我也这么觉得。

    因为路上什么事都没发生，就不会留下深刻印象。

    然而，担心说这种话会出事的艾莉丝小姐一直以来都很容易遇上意外。

    光是这一年下来，她就经历过断手、差点丧命、被困在火蜥蜴巢穴里面、差点因为欠债被迫结婚──嗯，真的满倒楣的。

    由真的遇过各种倒楣事的她来表示担忧，就会显得颇有说服力。

    而且她的这份迷信似乎又成真了。

    「真不愧是艾莉丝小姐，你说对了。这次又遇上麻烦了。」

    「咦？不不不，怎么可能这么巧……对不对？──等等，是真的吗？」

    艾莉丝小姐一开始还笑我在开玩笑，然而她看见我的表情依然严肃，就一脸难以置信地这么问我。

    「对，的确有魔物正在接近我们。还有……应该快要可以看到了。」

    「我去看看。」

    凯特小姐迅速爬上附近的树，在看往我指的方向之后惊讶得目瞪口呆。

    「……太夸张了吧。有只好巨大的虫……还有一群人──是采集家吗？都往这里过来了！」

    「那大概就是滑雪巨虫。艾莉丝小姐的厄运真是强到让人不得不佩服。」

    以季节跟地点来说，不太可能是其他种巨虫。

    「这不是我害的吧！只是巧合！」

    「可是你的厄运也真的招来了不少特别麻烦的情况，不是吗？像是第一天进大树海就遇到地狱焰灰熊，而且还是狂袭状态的。」

    「唔唔──不对，这次也有可能是玛里丝的厄运引来的麻烦啊。」

    「我很少遇到魔物的。而且我听说艾莉丝小姐好像连火蜥蜴都能引到吧？」

    「那次是诺多──」

    艾莉丝小姐本来还想继续反驳，却遭到凯特小姐打断。

    「艾莉丝，现在不是顾着吵这种事情的时候了。店长小姐，我们有办法避开它吗？」

    「滑雪巨虫原本攻击性不算太强，可是现在它附近有采集家，就表示那些人很可能攻击过巨虫了。听说它一旦开始反击，就会很难甩开它。」

    虽然攻击它的不是我们，不过也没办法期待它会分辨哪些人类是不是攻击它的人。

    「所以，我们可以选择在还没被追上之前逃跑，或是挖个雪洞躲起来……」

    我们穿着雪靴，是可以正常跑步，然而论能不能跑得比可以在雪地上轻盈移动的滑雪巨虫快……应该只有我跟艾莉丝小姐办得到吧？

    可是那样就得抛下萝蕾雅她们，所以只有我们两个跑得赢巨虫也没用。

    而躲在雪洞里面也很可能被滑雪巨虫发现，到时候就会直接被它的身体压扁。

    艾莉丝小姐大概是想像了我们被巨虫压扁的情景，立刻摇了摇头。

    「那就不能躲起来了。既然不能躲，还不如直接跟那只巨虫对打。而且我也想尽可能帮那群采集家脱离险境。」

    「艾莉丝，你想帮他们吗？他们应该不是我们认识的人耶。」

    采集家要是遇到危险，基本上都是他们自己的责任。其实能对陷入困境的人伸出援手当然是最理想，可是大多人不太会自愿冒险去救陌生人。

    尤其会来这座雪山的人，应该有极大多数没有余力帮助别人。

    因为一般只会带足够自己跟伙伴吃的粮食，再加上随便插手不小心帮了倒忙，也只会造成二次伤害。

    「这……反正店长阁下也在，你有没有办法打倒那只巨虫？」

    「我先说，我是炼金术师，战斗不是我的专长喔。」

    「呃，可是店长阁下比我强多了，说这种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萝蕾雅，不要点头点得那么大力。

    虽然有必要的话，我当然还是会出手。

    「我是比较看好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你们两个战力啦～啊，他们要过来了。」

    我伸手指向他们所在的方向，不久，滑雪巨虫跟被追杀的采集家来到我们肉眼可见的地方。

    萝蕾雅一看到滑雪巨虫就瞪大了双眼，抓着我的手臂大喊：

    「珊……珊乐莎小姐！那只虫！它也太大只了吧！」

    「因为它是巨虫嘛。如果它很小，就只是普通的虫了。用杀虫剂喷一下就死了。」

    假如滑雪巨虫是那么脆弱的虫，我也不会特地警告大家要小心。

    「店长阁下！可是我感觉它好像比火蜥蜴还大只啊！」

    滑雪巨虫的外型就像是一只很巨大的天牛。头上长着长长的触角，还有锐利的大腭，至于身体则是整体上很细长，六只脚的先端像是有点扁的板子。

    它有着金属光泽的身体散发出偏绿的彩色反光，在放眼望去一片白的雪原里显得特别突兀，彷佛在表达它很有自信打倒所有攻击自己的敌人。

    它会这么无所畏惧也不是没有原因。

    因为它光是一只脚就比我的身高还长了。

    「别担心。它没有火蜥蜴那么强。」

    「这教人怎么不担心！……我们是不是直接逃跑比较好？反正被虫追的那些人也不太像是采集家。」

    「看起来差不多有十个人，可是好像没有一个是曾在约克村看过的采集家……？」

    艾莉丝小姐在多少看得到那群人的面孔后，开始感到疑惑。

    大树海附近不是只有约克村一个村庄，也有可能是其他村子的采集家。然而，他们穿得却不太像一般的采集家。

    「……要直接逃吗？」

    「不，先等一下──那些人是南斯托拉格的卫兵！」

    「南斯托拉格的卫兵……？真的吗？」

    「应该不会错。我在南斯托拉格偶尔会需要跟卫兵交谈，所以认得出来。」

    玛里丝小姐是南斯托拉格的居民，她这番话的可信度很高。

    「……我愈来愈想直接逃跑了。」

    先别误会，正常情况下我还是会去救人。

    可是前几天来找碴的就是他们服侍的领主。我们用有点强硬的方式赶走吾艳从男爵之后没多久，又刚好有他领地里的卫兵带着危险的魔物往我们这边跑过来。

    要说是巧合也巧过头了吧？

    「救命啊──！」

    那群人似乎也注意到了我们，开始大声求助，神色非常慌张。

    「……有点可疑。」

    「会吗……？」

    「萝蕾雅，这世界上不是只有善良的人会求救。」

    假设有个人看起来很无助的站在路边好了。

    其实也不是不可能出于好心走过去帮忙，却发现是盗贼设下的陷阱。

    像我们可以保护自己倒是还好，但我不能让没办法战斗的萝蕾雅轻易接近可疑人士。

    「其实最安全的方法是直接从这里用比较强的魔法把那些人跟巨虫一起炸飞……」

    「我也觉得店长小姐那么做比较安全，可是我们还不知道那些人是敌是友，直接牺牲他们的命不太好吧……」

    「果然还是别这么狠比较好吗？」

    看到凯特小姐似乎不太同意，还有一旁的萝蕾雅不断点头附和的模样，我也不好意思不顾她们的反

    对。

    如果那些人很明显是盗贼，就不用留情面了……真可惜。

    「那个……我希望你可以帮帮他们。他们是很正直的卫兵。」

    「可是他们是吾艳从男爵的部下耶。你知道吾艳从男爵是什么样的人吗？」

    「唔，你这样一说，我还真的没办法反驳你！」

    看来她也知道吾艳从男爵的行事风格。

    面露难色的玛里丝小姐一度语塞，但很快就变得一脸正经，并凝视着我说：

    「不过，我的想法还是不变！我也会帮忙，麻烦你救救他们吧！」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好吧，反正对他们见死不救，也会害我有罪恶感。」

    我看向凯特小姐跟艾莉丝小姐。她们也点点头，同意帮助那些人。

    如果要以确保我们的安全为优先，故意牺牲他们也不失是一个办法，可是看到萝蕾雅这么担心闹出人命的模样，我也不太想害她看到那群人在自己眼前丧命……啊，有一个人被触角弹开，摔到陷进雪里了。

    看来我们没多少时间可以犹豫。

    「玛里丝小姐，你会用武器吗？」

    「至少比外行人会用！」

    那就是不太会用的意思了。毕竟只要有达到学校要求的最低标准，就可以拿到学分。

    「玛里丝小姐就待在这里用魔法攻击吧。那，要上了。」

    其他三个人不需要我明说，就已经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凯特小姐立刻拉弓，艾莉丝小姐则是大声警告被追赶的那群人。

    「你们不要再往这边跑了！换往左右两边跑！」

    弦上的箭在她说完这句话的同时飞向目标。

    凯特小姐瞄准的不是那群可疑人物，而是滑雪巨虫的长长触角。

    箭精准插进左边的触角，让巨虫发出「叽啊啊啊！」的刺耳哀号。凯特小姐皱起眉头，可是原因不是出于巨虫的叫声，而是这一箭的成效。

    「什么？居然连用这把弓都射不穿？」

    凯特小姐的弓箭在打火蜥蜴的时候完全派不上用场，所以我帮她稍加改良，改造成可以灌注魔力进去。

    那把弓在改造过后射出的箭最快可以到原本两倍的速度……但很可惜没有射断触角，只有插进去。

    毕竟当初为了节省开销，是直接拿凯特小姐原本那把弓来改造。

    「至少箭还射得进它的触角，只是可能需要换用别种箭来增加威力。」

    「唔唔，欠的钱又要变多了……」

    凯特小姐在听完我的建议以后露出哀怨神情。

    特殊的箭虽然远比用来对付火蜥蜴的冰冻箭便宜，却也还是非常昂贵。

    而且要回收再利用也需要多花钱。光是把单纯只运用冶炼技术打造出来的箭捡回来用都需要修理了，更何况是透过炼金术打造出来的特殊箭。

    没多少钱可以保养的话，其实很难随手拿来用。

    要是顺利杀死目标赚到的钱还付不起维修弓箭的费用，就等于是做白工。

    「你到时候可以来跟我谈谈要怎么处理维修费──它要过来了！」

    滑雪巨虫被箭射中之后甩了甩触角，想甩掉插在上面的箭，而这一箭或许也让它认定我们是敌人，它开始迅速往我们这里溜过来。

    「接下来换我来！──『风刃』！」

    我身后的玛里丝小姐对滑雪巨虫施展攻击魔法。

    她大概是考量到这里是雪山，魔法的规模并不大。这道魔法把滑雪巨虫的左前脚砍成一半，甚至连后面的脚都因此受到重伤，使得巨虫身体严重失衡。

    「喔！真不愧是炼金术师！那你就继续──」

    艾莉丝小姐对这道魔法的强大威力相当吃惊，然而玛里丝小姐却立刻摇摇头，说：

    「我没办法再用了～刚才那次就快耗掉我所有魔力了。」

    「你也一次用太多魔力了吧！」

    「我只是照着你说的做而已啊。再来就交给你们了～」

    居然就这样不管了！不对，现在这种情况下，或许也不能说她判断错误？

    滑雪巨虫麻烦就麻烦在它可以在人类会被拖住脚步的厚厚积雪上来去自如，还有它那双攻击范围很远的长长触角。

    让它无法利用自己的优势，穿着雪靴的我们就可以占上风。

    而且不习惯战斗的人在战斗途中施展攻击魔法很可能波及到别人，很危险。

    所以玛里丝小姐这种把一切赌在第一次攻击的做法，反而可以说是非常正确。

    当然，可以说这么做很正确的前提是需要有其他战力帮忙打倒巨虫。

    「店长阁下，我要上喽！」

    「好！」

    能够帮忙打倒巨虫的「其他战力」──我跟艾莉丝小姐开始跑向滑雪巨虫。目标是它的触角跟脚。

    我们先跑向伤势较重的左边，滑雪巨虫的触角也从上方对我们展开攻击。

    但是它准备攻击的动作很大，除非脚卡在雪里，不然不会太难躲。

    跑在前面的艾莉丝小姐加快速度，往斜前方跳开；我则是稍稍减速，看着触角划过我眼前。

    插着箭的触角戳进雪里，扬起一片白白细雪。

    我一脚蹬向它在雪里的触角，挥下拿在手中的剑。

    这一剑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力，就像在砍某种很脆的物体。

    比我的脚还粗的触角被砍断半截，倒落地面。

    同时传来一阵比刚才更大的哀号声。

    随后滑雪巨虫忽然整只大力一晃，不晓得是不是失去触角所导致的。

    「店长阁下果然厉害！」

    开口称赞我的艾莉丝小姐动作也非常迅速。

    她的动作完全没有因为敌人的一举一动变得迟钝，最后用力挥下握在手里的剑。

    铿！

    这一剑砍破了刚才被魔法砍伤的第二条腿的关节部位，传出听起来相当坚硬的声响。

    它脚部前端类似滑雪板的部位因此脱落，让它更加无法站稳。

    滑雪巨虫正是因为有外形平坦的脚，它巨大的身躯才有办法稳稳站在柔软的雪上。

    也就是说，当滑雪巨虫一旦失去可以滑雪的脚跟头上的触角，它就只是一只单纯长得很巨大的虫。

    ──不对，长得很大只的虫也够可怕了。

    「艾莉丝小姐，你直接过去砍它的左后脚！」

    我一开始往滑雪巨虫仍然安好的右边触角方向跑，它就尝试优先处理掉眼前的我，朝着我甩下触角。

    ──如果它还记得刚才发生的事情，应该要对我有点戒心才对。

    我当然顺利避开了它的触角，拿剑砍下去。

    感受到微小的阻力以后，滑雪巨虫的触角再次惨遭砍断。

    我再接着把剑往反方向挥，打算砍它的眼睛。滑雪巨虫怕得把头移开，但艾莉丝小姐已经挥下了第二剑。

    「喝！」

    这一剑非常强劲。比刚才更加强力道的一记攻击，精准砍断了第三只脚。

    滑雪巨虫这才终于完全失去了平衡，慢慢往左侧倾倒。

    它的身体倒向连忙逃开的艾莉丝小姐原本站的位置。

    啪！

    或许是因为积雪非常厚──

    它的巨大身躯倒下的声响远比原本预料的轻盈许多，四周溅起柔柔细雪。

    再来要做的事情就很单纯了。

    我们一边小心避开它不断挥舞的脚，一边砍断剩下的三只脚，等它完全动弹不得以后，再砍下它的头。我们第一次对付巨虫的一战，就这么圆满落幕。

    「辛苦了。你们解决它的速度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快……虽然我从头到尾只能在旁边看。」

    「对啊。我还以为巨虫会再更有威胁性一点。」

    萝蕾雅跟凯特小姐在看到敌人不再动弹以后走了过来，说出自己的感想。然而艾莉丝小姐却露出有点复杂的神情，指着被砍断的头部说：

    「它已经够有威胁性了吧？你看看它的大腭。如果我们在雪地里慢慢走，老早就被它的大腭夹死了。幸好有店长阁下提供的雪靴，才没变成它的猎物……」

    「毕竟滑雪巨虫是因为它能在雪地上快速移动，才会被视为很危险的巨虫。只要有办法应付这一点，就不算多大的威胁了。」

    「原来如此。要是没有穿雪靴，就会变成像他们那样吧？」

    凯特小姐的视线停在愣愣看着我们的几名──正确来说是三名男子身上。一开始看到他们时还有十个人左右，然而多数人都遭到滑雪巨虫攻击，四处都可以看到他们的伙伴躺在雪原上。

    有几个人还能摇摇晃晃地起身，也有人已经完全动也不动。

    很明显需要有人马上帮忙救治伤患，可是……

    「我可以保证他们真的是南斯托拉格的卫兵！」

    「呃，就是因为你很确定他们是卫兵才麻烦……」

    我看向挺胸保证他们就是卫兵的玛里丝小姐，她才忽然想起为什么是卫兵反而麻烦，视线在我们跟这群卫兵之间游移不定。

    「我都忘了！这下糟了……」

    如果他们是采集家，就不用

    考虑太多。

    只要在不会害我们也遇难的前提下提供协助就好。

    可是，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是他们很可能是敌人──

    「总之，我们先问问看他们怎么会在这里吧……而且我有闻到那个东西的味道。」

    「这……说得也是。看来我们得好好问清楚他们的来意了。」

    我在跟巨虫交战的途中就注意到了一种味道。

    我一提出质疑，玛里丝小姐也稍稍皱起眉头，一脸严肃地同意我的意见。

    「──这么说来，的确有种奇特的味道。这种味道怎么了吗？」

    「这种味道是用来吸引虫类的炼药散发出来的。主要是在需要收集虫类炼金材料的时候用的……而它当然也能吸引巨虫。」

    「原……原来有这种炼药？要是我，我会有点不想用它。」

    「只有几只虫是还好，可是如果引来了一大群的虫……」

    凯特小姐跟萝蕾雅大概是想像到数都数不清的虫排山倒海而来的景象，一同皱起眉头。

    嗯，我自己也是做出来了以后就尽可能不去用到这种炼药，还把它层层密封起来放在仓库。

    因为要是不小心在家里打翻那种炼药，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它甚至比一些毒药更需要小心存放。

    「我很在意他们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不过，实际用了这种炼药的──」

    「很遗憾，应该也是他们──你们几个！过来这里一下！」

    「记得先丢下武器。你们如果敢轻举妄动，就会变得像这只虫一样喔。」

    玛里丝小姐要那些卫兵过来，艾莉丝小姐也踢着滑雪巨虫被砍断的头威胁他们。卫兵们毫不犹豫地照做。

    他们丢下手上的剑，其中两个人去查看瘫倒在后头的伙伴，剩下的一个人则是举起双手，拖着受到厚厚积雪阻挡的双脚朝我们走来，说：

    「我是南斯托拉格第六警备小队队长，马迪森。我想请各位帮个忙。求求你们救救我的下属吧！」

    「这就得看你怎么回答我们的问题了。吾艳从男爵领地里的卫兵刚好跟我们在同个时期进来雪山，还刚好在路上碰到滑雪巨虫袭击，又刚好往我们这个方向逃──这世上应该没有这么巧的事吧？」

    「你不说清楚，我们就得花更多时间在你身上。你如果真的那么重视你的下属，就赶快实话实说。」

    我们几个人都有穿雪靴，没穿雪靴的他几乎腰部以下都在雪里。就算跟他打起来，我们也应该会赢。只是他们是本来就有一定实力的卫兵，所以我并没有放松戒心，然而他的回答却有点出乎我的预料。

    「吾艳从男爵命令我们引诱滑雪巨虫去攻击那边那个炼金术师。用来吸引虫类的炼药是领主那边的炼金术师给的。」

    男子毫不隐瞒地把正常情况下绝对不该说出口的情报全盘托出，使得艾莉丝小姐心生怀疑，皱着眉头问：

    「……你怎么承认得这么干脆？」

    「因为我们胆敢对可以轻松打倒滑雪巨虫的你们动手，一定会没命。不对，我的许多下属现在都命在旦夕，就算没对你们动手，都可能会丧命。我是他们的队长，我必须做出最有希望保住他们性命的选择。」

    马迪森说着看往接受其他两人救援的伙伴。

    目前还不知道他们伤势有多严重，但看起来有很多人无法正常行走。假如我们决定见死不救，想必只有极少数人能够成功下山返乡。

    「你的选择很明智。可是，你们本来打算要怎么把引过来的滑雪巨虫推给我们处理？」

    「领主的炼金术师还有给我另一种炼药。说把这个砸到你们身上就好。」

    马迪森拿出一个小药瓶。

    玛里丝小姐接过药瓶，微微打开瓶口闻起药水的味道。她立刻一脸不满地说：

    「这是会让巨虫变得很亢奋的炼药。被这个泼到会很危险。」

    我没听说领主有自己的炼金术师……该不会是那家伙吧？

    那个在南斯托拉格坑客人钱的黑心炼金术师。

    他说不定是因为自己的店「顺利」倒闭了，才会去投靠领主。

    「可是你们刚才看起来没有打算把这个丢在我们身上。为什么？」

    被这种药洒到应该也不会让我们打不过滑雪巨虫，但的确会变得比刚才更危险。

    马迪森一听到我怀着这种想法提出的疑问，就苦笑着回答：

    「你觉得我会忍心杀掉跟我女儿差不多大的小孩子吗？要不是领主有派私兵来监视我们，我们早就在半路上开溜了……」

    「呃，可是你们也是领主的私兵吧？难道不是吗？」

    萝蕾雅的合理质疑，使得马迪森一脸无奈。

    「我们也是帮领主做事，要说是私兵也没错，但是来监视我们的是领主亲自训练，而且专做脏事的私兵。我们原本的工作是负责维护城镇治安。在镇上巡逻、抓小偷，或是帮忙调解纷争，才是我们该做的事情。领主一般不会直接命令我们做什么……结果还是遇上这种鸟事。」

    马迪森说着深深叹了口气，接着看向我们，试图寻求我们的同情。

    「我们的家人都在南斯托拉格。你们应该也知道我们敢拒绝的话……会有什么下场吧？」

    「……虽然还是有点纳闷，但我可以理解你的苦衷。毕竟对方是贵族，还是自己的领主。」

    萝蕾雅显得有点不满，却仍然最先表示能够理解他们是不得已。

    「其实也不是所有贵族都像他那样……」

    艾莉丝小姐的表情相当复杂。我也有贵族的朋友，当然可以理解马迪森的苦衷，可是完全不做亏心事的贵族绝对不算少数──不对，作风正直的贵族可能还比较多。

    然而很遗憾的是，作风不正直的贵族带给平民的影响一定比较大。

    就算只占少数，仍然无法避免容易引发不满的作风在人们心中留下更强烈的印象。

    所以，大多平民对贵族的认知会是像萝蕾雅那样。

    「对了，那个监视你们的人呢？」

    被他知道你把实话全部说出口不太好吧？接着，马迪森就面露微笑回答：

    「喔，他在我们去挑衅滑雪巨虫的时候出意外死了。」

    「哦，意外啊。」

    「对，意外。」

    艾莉丝小姐微微挑起眉毛询问，马迪森也面不改色地再次表示是意外。

    不知道他说的意外是偶发意外，还是人为的意外。

    ……但我们也没必要追究下去。要是他回答「我们故意假装成意外把他杀了！」或是「感觉可以趁机杀掉他，就直接动手了」，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只是从他对那个监视者的态度来看，应该就算没有主动下手，也至少有故意在对方出意外的时候不伸出援手。

    「你们或许会觉得我们做了这种事还想求救很厚脸皮，可是我还是想求你们帮帮忙。」

    「你的意思是要我们帮忙救治伤患跟协助你们下山吧？这个嘛～……」

    马迪森在坦白所有他知道的事情之后向我们求救，我不禁双手环胸，烦恼该不该帮助他们。

    我不打算责备他把自己家人的安危看得比外人的生命还重。

    即使他的行为构成犯罪──只是这次是领主下令的，能不能说是犯罪还很难说──我仍然可以理解他想要保护家人的心情，不能怪他把家人摆在第一顺位。

    只是我们这些被陷害的就很倒楣了。

    而且就算看在我们也没受伤的份上可以原谅他们，也还存在其他问题。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果然也很烦恼该不该帮他们。

    一直到刚才都还很积极想帮助这些卫兵的玛里丝小姐，现在也是保持沉默。

    这时，本来在一旁默默观察我们有没有意愿帮忙的萝蕾雅眼神开始游移，不断动来动去的双手也看得出她有点静不下心。她战战兢兢地开口问：

    「那个……我们真的不能帮他们一下吗？」

    「嗯～萝蕾雅你真的很好心耶。明明才刚差点被他们害死。」

    「可是，马迪森先生他们只是听领主的命令而已，而且我也不觉得他们会想伤害我们……」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萝蕾雅也是平民，会比较容易同情无法违抗贵族命令的这些卫兵？

    虽然我自己也是一直到好几年前都还待在接近社会底层的世界。

    如果他们今天是直接攻击我们，我当然不会手下留情；但他们愿意举双手投降，我也不是不能考虑选择原谅。只是在那之前得先解决其他问题。

    艾莉丝小姐代替我讲明他们惹了什么大麻烦。

    「萝蕾雅，你知道意图伤害炼金术师这种行为就算只是未遂，也一样是重罪吗？甚至大多情况下会被判死刑。」

    「真……真的吗？我知道会被判重罪，可是……」

    说真的，我也很好奇他们的行为会被判多重。

    如果先不论事前挑衅滑雪巨虫这部分，他们的行为客观看来就是「把追着自己的巨虫引去追别人」。

    其实这样就够恶劣了，却也绝对不可能足以被

    判死刑。

    虽然事发地点属于哪个贵族治理的领地，也会造成判决轻重上的差异啦。

    不过，被害人是炼金术师就不一样了。这种情况就算真的纯粹是意外致死，也会高机率被判处死刑。假如是谋杀，则是就算没有致死，被判死刑的机率仍然高达九成九。

    只是这并不是炼金术师的特权使然，是因为国家相当重视炼金术师的存在。

    毕竟炼金术师是国家耗费大量资金培育出来的国有财产。

    如果意图伤害国有财产，当然无法避免吃上重罪。

    「顺带一提，别看艾莉丝这副模样，她也是货真价实的贵族。这一点也会大幅影响到你们的罪责。」

    「对，别看我这副模样──等等，凯特，你说『别看我这副模样』会不会太过分了？」

    艾莉丝小姐略微不满地询问凯特小姐。凯特小姐轻轻耸了耸肩，叹着气说：

    「那，艾莉丝你有办法抬头挺胸地说自己是贵族千金吗？我很乐意听到你这样自称喔。」

    「──嗯。别看我这副模样，我其实是个货真价实的贵族。你们上法庭一定会被判死罪。说不定连你们的家人都得遭受连坐处分。」

    艾莉丝小姐在短暂沉默之后，若无其事地接续刚才的话题。

    看来她不打算改善自己乍看不像贵族这点。

    不过，她用平淡语气说出的这番话，也是相当不留情。

    平民攻击贵族的罪责的确很重，然而马迪森或许是因为不知道艾莉丝小姐是贵族，本来就冷到发白的脸又接着迅速失去血色，变得很接近土黄色。

    「卫兵行为导致的后果──至少单论基于执行命令所导致的后果，一般都会由下令的人来负责……可是你认为吾艳从男爵会愿意负责吗？」

    「…………」

    马迪森以沉默回答艾莉丝小姐的提问。

    他大概也知道吾艳从男爵不可能愿意负责。

    要是他真的愿意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又怎么可能会想用暗杀这种手段呢。

    「可恶！原来我们有没有成功完成任务都会被推出来扛责任！」

    马迪森很不甘心地握拳捶向地面。柔软的细雪并没有强行接下这一拳，而是默默地迳自往四周飞散。彷佛在敲打空气的触感，让他又气得把雪踹开泄愤。

    「他也有可能会计划在把我们灭口以后顺便湮灭证据。他有没有这样要求你们？」

    「要做到那个地步的话，我──虽然还是没胆拒绝，但一定会想办法开溜。至少我是没听说需要湮灭证据。死掉的那个直属私兵知不知道就难说了。」

    「说不定他本来打算在你们准备动手之前才说清楚，再逼你们一定要照做。像是威胁你们不把我们全部杀了，就等着跟家人一起被处理掉。」

    「唔唔……」

    刚刚才说宁愿逃跑也不愿意杀我们的马迪森表情非常煎熬，看来他无法保证在家人的性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一样会选择不伤害我们。

    他的反应让萝蕾雅感到些许不解。

    「可是，你们的战力不够对付珊乐莎小姐她们吧？除非我们每一个人都已经奄奄一息了，不然你们再怎么努力，也只会反过来被她们痛打一顿而已。」

    「啊～小姑娘，你别看我们现在一堆伤兵，我们也算有点实力的……」

    原本一脸挣扎的马迪森听到未成年的小女生讲得这么不留情面，表情瞬间变得有点尴尬。然而，萝蕾雅并没有因此改口。

    「可是你们现在连走路都有问题吧？我不觉得你们在这种状态下能躲过凯特小姐的箭。而且单论要逃过你们的追杀，连我都跑得赢你们。」

    萝蕾雅说得像是自己跑得很慢，可是她从小就在乡村里长大，脚程其实相当快。

    就算是锻炼出好脚力的成年男子，也很难在腰部以下都埋在雪里的状态追上穿着雪靴的萝蕾雅，更不用说是很习惯应战的凯特小姐了。

    被凯特小姐拉开距离的话，他们来个一二十个人也只能全数沦为标靶。

    我们简单说明彼此之间的实力差距后，马迪森就疲惫地垂下肩膀，说：

    「你们说得对……其实我也不希望领主拟定一个能确实杀死你们的计画啦，但也真的拟定得太随便了。我从来没听说过你们这么强……」

    马迪森叹出很深沉的一口气，并在缓缓抬起头后露出充满某种决心的严肃神情，直直凝视着我，完全一反刚才的丧气模样。

    「可不可以用我一个人的头颅来赔罪就好？我的下属只是服从我的命令而已。」

    「这也不好说……你们要受到什么处置，不是我可以决定的。」

    我很欣赏他愿意牺牲自己来保护下属的勇气，可是如果要让这件事步入公堂，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整个来龙去脉回报给司法机关。最后还是得由王都的司法机关来决定怎么处置这些卫兵。

    ──不过，他们大概不会因为这些卫兵有苦衷，就减轻刑责。

    感觉他们会懒得花力气仔细调查，就直接处死实际陷害我们的这些卫兵。

    因为王都的官员一点也不在乎非直辖领地的平民。

    他们大概不会考量到每个人背后的苦衷，直接照着标准流程来审理。

    「而且我也不想收下你的头颅，毕竟对我没有好处。我可能还比较想要吾艳从男爵的头颅，至少有意义多了。」

    「这……这样啊……小姑娘，你讲话还满吓人的嘛。」

    马迪森怕得往后退开了一点。我发出「呵呵」的笑声，说：

    「我们可是差点被他害死耶，这点要求不过分吧？」

    我们用正大光明的手段对付吾艳从男爵的骚扰，他却想用违法手段处理掉我们，简直跟盗贼没两样。

    而且做法形同把这些卫兵的家人当成人质，逼他们只能乖乖听话引诱巨虫来攻击我们。

    甚至他之前就已经派人来我店里闹事。虽然没有造成任何损失，却也不改他就是要来找我碴的事实。

    ……我看我可以直接动手除掉这个大麻烦了吧？

    「店长小姐，你冷静点。那家伙虽然是人渣，可是他是贵族，我们对他动私刑会很麻烦。」

    凯特小姐把手放到我肩膀上，要心里忍不住涌现杀意的我先冷静下来。

    「对……对啊，珊乐莎小姐。你不能随便对贵族下手──」

    「真要杀他，就得先想好我们可以不用为他的死负责的计画。你不一定要亲自动刀杀他。」

    「咦！」

    萝蕾雅讶异得睁大眼睛，直盯着凯特小姐。艾莉丝小姐也同意凯特小姐的看法。

    「嗯，尤其他之前也背叛我们的信任，在借贷合约里动手脚。我们欠了店长阁下莫大的人情，只要是我们能帮的，我们都愿意帮。而且要是吾艳从男爵的权力变弱，对我们洛采家来说也有好处。」

    「居然连艾莉丝小姐都这么说……害他死掉不会怎么样吗？」

    「萝蕾雅，你别忘了我看起来再怎么不像，也的确是个货真价实的贵族。」

    「……啊，说得也是。明明才刚听你们提过，我又忘了。」

    或许是艾莉丝小姐的形象有点难联想到贵族，萝蕾雅在经过提醒之后才想起来。

    艾莉丝小姐对她的反应露出些许苦笑，并接着说：

    「其实贵族之间常常有权力斗争，只是我们洛采家不曾参与过而已。那些贵族一发现其他敌对贵族有什么过失，就会开始抓着痛处往死里打，甚至会故意诬陷对方。贵族的世界就是这么杀气腾腾的。」

    「哇～贵族社会真可怕。幸好我生活中不会遇到贵族。」

    「那个……我也是贵族……」

    「……幸好我生活中不会遇到怪里怪气的贵族。」

    艾莉丝小姐一脸尴尬地再次提醒萝蕾雅自己是贵族，让萝蕾雅稍微订正了自己的说法。

    其实也不是只有贵族会有这种人，这世上每个人的个性都各有优缺。平民里面也有些人会让人避之唯恐不及，而贵族里面也有善良的人。贵族跟平民应该就差在贵族的个性比较容易影响到更多人吧？

    我忍不住有点同情被恶劣贵族当成棋子的马迪森他们。

    「那个～珊乐莎小姐以前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吾艳从男爵的确是个有点问题的领主，可是一般会有人只为了报复一个炼金术师，就用上这么激烈的手段吗？」

    一直保持沉默的玛里丝小姐语气委婉地开口，提出疑问。我思考起可能的原因。

    「唔～他之前来我店里找碴，被我们想办法赶走了。他可能是因为这样才不爽我？」

    「哎呀。他竟然敢去炼金术师的店里找碴，真是不成体统。」

    不可以对王国领地范围内的炼金术师轻举妄动──

    玛里丝小姐一听到吾艳从男爵打破了贵族不可能不知道的常识，便皱起了眉头。但她似乎也同时对此感到疑问，一脸不解地说：

    「可是，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这么狠……？而且动用暴力来报复炼金术师的风险太高了。吾艳从男爵真的没常识到这种地步吗？」

    「应该要

    再加上更之前还有因为艾莉丝和其他一些事情惹到他吧？」

    「有吗？我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情惹他啊。」

    「你弄了一片收不了税金的药草田。」

    「我的手段是合法的。」

    「还斗垮了跟他有挂钩的商人。」

    「我的手段是合法的。」

    「还用调停的方式让他收不到高利贷的利息。」

    「我的手段是合法的。」

    我做的一切都是合法的。从头到尾都没有违法。

    「珊乐莎小姐……你……」

    然而玛里丝小姐却用很受不了我似的眼神看着我。我多补充一句：

    「顺带一提，那个被斗垮的商人叫做都仕窝德。」

    「那就是合法的了！珊乐莎小姐是对的！」

    她翻脸比翻书还快。

    毕竟玛里丝小姐就是因为都仕窝德被斗垮，才能逃离无止尽的欠债地狱。

    「其实就某方面来说，这些卫兵也算是被你影响到的受害人吧？」

    「……可是那也是因为吾艳从男爵有错在先啊。我又没做什么坏事。」

    我没有反击（？）吾艳从男爵的话，马迪森他们的确很可能就不会收到来陷害我们的命令，但是这也不能怪我吧？

    「你说得对。不过，我还是不忍心对熟面孔见死不救。你能不能考虑帮他们一下呢？」

    「唔～反正我跟他们几个无冤无仇，我是不反对救他们啦……可是玛里丝小姐应该也知道要处理一些很麻烦的问题吧？」

    就算可以治疗他们的伤势，再带走不动的人下山，而且完全不会缺粮食，他们依然得面对几乎是死路一条的法律制裁。我没有能力用正当手段帮助他们逃过死劫，也没有理由冒险帮助他们。不过──

    「总之，还是先帮他们治疗吧。要是因为我们谈太久害本来活得下来的人死掉，我也会有罪恶感。而且他们好像也已经把所有人都带回来了。」

    马迪森回过头，跟着我一起看向他的身后。他在看到伙伴们都被带回来集合后松了一口气。

    「一、二、三……所有人都在。」

    其中一个人走过来我们这里，向马迪森敬礼。

    「队长，我们把所有人都带回来了！」

    「这样啊。大家情况怎么样？」

    「幸好没有人身亡──喔，只有那个垃圾例外。」

    他在微笑着回报现况以后，又语气凶狠地多补充了一句。

    他说的「垃圾」应该就是那个「出意外」的领主直属私兵吧。

    从他语气中的厌恶，都能感觉到那个「垃圾」有多惹人厌。

    「那个垃圾就别管他了。丢在这里就好。」

    「是，我也是只拿走他身上一些用得到的东西，没有拖着他回来。」

    「嗯，很好。」

    男子面露非常灿烂的笑容竖起大拇指，马迪森回答的时候也露着奸笑。

    艾莉丝小姐见状脱口说出自己的疑问。

    「……等等，那样真的好吗？」

    虽然我也觉得好像不该说「很好」，可是我也没有好心到会要他们连那个人的遗体都一起带回去。

    尤其对方又是想来害死我的人。

    我只会对半径几公尺内的人表现出我的善良。这个「半径几公尺」当然不是指物理上，而是心理上的。

    「那，队长……你们谈得怎么样了？」

    对方应该也知道他们本来就没道理得到我们的协助。

    男子放下刚才竖起的大拇指，一脸不安地观察着我们的脸色。

    「她好像愿意帮大家治疗。但我们能不能下山，就要看她们愿不愿意大发慈悲了……反正也总比在这里打起来好吧？」

    「那当然。有机会得救比一定会死在这里好多了。而且我也不想跟不在床上的女生打架。还是在床上『这样』互相碰撞比较有趣。」

    男子伸出拳头，用色眯眯的笑容多说了一句没必要说出口的话。

    马迪森立刻动手揍了他一拳。

    「卡特！你说话别这么下流！现在有贵族家的千金在场啊！」

    「咳噗──！」

    卡特被揍得弯下腰来跌倒在地。马迪森不顾他跌倒的队员，直接对艾莉丝小姐低头道歉。

    「不好意思，是我没有教好他。」

    「呃，我是没有很在乎啦……他没事吧？」

    「我没怎么样！刚才是我失礼了！」

    艾莉丝小姐或许也是不好意思在这种状况下抱怨，语气听起来有点尴尬。卡特立刻站起来低头道歉，随后视线转向我，询问我是否能提供协助。

    「那……那么，可以麻烦你帮大家治疗吗？有些人伤得很重。」

    「没问题。不过，可能要请你尽量不要开黄腔了。」

    尤其还有未成年的萝蕾雅在场──等等，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在乎耶！……仔细想想，萝蕾雅其实比我还要更不怕这种话题。毕竟乡下地方本来就很早结婚。

    卡特似乎十分重视有能力治疗伤患的我的意见，很快就开口回答：「我会多加注意措辞！」

    「嗯，那就麻烦你注意一下了。我看看伤患……有九个人。」

    马迪森的部队总共十二人，只有包含马迪森在内的三人毫发无伤。

    有五个人还可以自己站起来，剩下四个人则是躺在雪地上。

    他们身体底下有铺着毛皮防寒，可是山上的天候变化得很快。看来动作要快了。

    「那我马上来帮大家检查伤势……但你们不要趁机动歪脑筋喔。别看我好像很瘦弱，我可是能一脚踢死地狱焰灰熊的。」

    现在还不知道他们之后会怎么样，我不太希望他们看到我手上没有武器就觉得有机可趁，在我看诊的时候攻击我──最主要是因为我会没办法手下留情。

    我出言警告是出于不想失手杀掉他们，而他们在听到我这么说以后，都露出了一脸难以言喻的神情。

    「（哪有人看到她刚才打赢巨虫还会觉得她瘦弱啊……）」

    「（是说，她居然能用脚踹死地狱焰灰熊喔？太夸张了吧。）」

    「（真的假的？她根本就是怪物吧。）」

    在场的各位伤患，你们故意讲得很小声，我还是听得到喔。

    到时候就别怪我在治疗的时候手误喔。

    「（这就跟长得漂亮的花会带刺是一样的道理吗？）」

    ……我心胸很宽大，也不是不能原谅你们啦。

    检查完每个人的伤势之后，确定伤势较轻的是只有撞伤跟手指骨折的两个人。

    手臂骨折跟脚部骨折的各三人，伤势最严重的最后一个人不只两边大腿骨跟一边手臂骨折，连肋骨都断了几根，但幸好没有人伤重不治。

    马迪森他们的实力搞不好比我想像的还要更好？

    如果今天跟滑雪巨虫交手的是一般采集家，就很难避免有人送命。

    虽然他们的人数比一般采集家团队还多，而且是以逃跑为第一优先，但他们毕竟是以维持城镇治安为主的卫兵，能所有人都活下来已经算很厉害了。

    「洛伊德还救得回来吗？他现在没有意识，感觉很不乐观……」

    「拜托你！救救副队长吧！副队长是为了保护我，才会受这么重的伤……」

    伤得最重的人叫做洛伊德，似乎是他们警备小队的副队长。

    看起来最严重的是他脚部的骨折，但没有变成开放性骨折，肋骨也不像有插到内脏，应该没有立即性的生命危险。

    副队长似乎是要保护下属才会受这么重的伤，当时被他救了一命的人就是现在苦苦哀求我救活副队长的男子。含泪看着我的男子看起来意外年轻，年纪应该跟我差不多？

    他大概是对自己不小心害副队长受重伤很自责，甚至还拖着他骨折的脚爬过来。马迪森大喊「你先冷静下来，帕托力克！」制止他。

    「别担心，他没有生命危险。」

    「真的吗？太好了……」

    「当然前提是不可以大幅度挪动他的身体。我先治疗轻伤的人。」

    虽然也可以先治疗伤势严重的人，可是这里并不是适合医治伤患的地方。

    如果不先多让几个人可以自行走动，天气变差的时候会没办法先去其他地方避难。

    「只是，也只有两个人可以用我的治疗魔法彻底治好伤势。」

    「连珊乐莎小姐这么会用魔法的人，都没办法治好手臂跟脚部的骨折吗？」

    「也不是办不到……我之前是不是没跟萝蕾雅解释过？其实治疗魔法会在治疗伤势的同时，消耗掉伤患的体力。」

    用炼药治疗也会有一样的现象，但一般用炼药消耗的体力会比用魔法少，而炼药的品质愈高，两者之间的效果差异又会愈大。

    另外，其实连专精治疗的魔法师跟一般魔法师用的治疗魔法也会有差，愈是熟练的人施展的魔法，就愈不容易造成伤患太大负担。

    「如果忽视消耗体力的问题，要帮他们治疗骨折的手臂跟脚当然不难……」

    强行治疗会耗尽接受治疗的

    伤患体力，导致伤患昏睡好几天。

    在安全的地方用这种方式治疗是无所谓，可是现在是在雪山上，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冻死。

    「喔，原来如此。如果是玛里丝来治疗呢？」

    「我根本连治疗魔法都不会用啊！」

    玛里丝小姐激动回应艾莉丝小姐的提问。

    她的回答让凯特小姐半眯着眼看向她，似乎是觉得很傻眼。

    「所以只有店长小姐能帮他们治疗……刚才明明是你自己说要帮他们的。」

    「我说过了，是她太跳脱常识，不是我的问题！你们要是以为每个炼金术师什么魔法都会用，我们这些一般炼金术师也会很困扰的好不好！」

    「我有点在意你老是说我跳脱常识……不过，魔法的确不是炼金术师的专攻。」

    炼金术师会把大部分时间用在钻研炼金术上，能学会很多种魔法的人其实很少。

    「还有，我也不是专攻魔法的炼金术师，所以除非真的有生命危险，不然我会想避免用魔法强行治疗。尤其有时候很可能会产生后遗症。」

    用魔法进行治疗等于是借由提高伤患的自我治愈能力来治疗。像治疗重伤就要把治愈速度压在五倍到十倍会比较安全，轻伤倒是不需要多加在意。

    所以我先治疗好两个轻伤的伤患，才开始治疗骨折的人。

    第一个接受治疗的骨折伤患是人就在旁边的年轻队员，帕托力克。

    因为他刚好已经爬来我旁边了。

    「麻烦找些可以用来固定骨头的东西过来。那边两位来压住他。」

    「啊，好。」

    「知……知道了。」

    最先接受治疗的两位轻伤队员一脸困惑地遵照我的指示压住帕托力克，随后我就抓住他断掉的脚，矫正骨头的位置。

    「嘿。」

    「唔！哇啊啊啊啊！」

    卫兵们赶紧压住大声哀号的帕托力克，避免他继续乱动。

    「你是男生，再忍耐一下。」

    「可……可是，真……真的好痛！」

    当然会痛啊。因为你的骨头断掉了嘛。

    「而且你乱动的话，会比现在更痛喔。」

    帕托力克原本担心副队长安危的泪水转变为疼痛造成的泪水，但要是我因为他痛到流泪就放缓动作，也只会浪费时间。

    还有很多伤患等着我处理，就让我用最快速度来治疗吧。

    「店长小姐治疗的方式真的很不留情耶。」

    「毕竟有效治疗跟放慢速度来治疗是两回事。若是花更多时间帮他矫正骨头，也只会害他痛得更久。」

    我一调整完骨头的位置，就在骨折的部位抹上止痛药跟消炎药，然后用卫兵们收集来的树枝固定住骨头，再用绷带绑住，最后抹上一种透明的黏稠液体。

    「珊乐莎小姐，那是什么？」

    「这种液体可以让绷带硬化。之后再淋水上去，绷带就会变得硬梆梆的了。」

    我一边对萝蕾雅解释，一边把用魔法制造的水淋上去，接着绷带就冒出少许白色的泡泡，逐渐硬化。其实用普通的水也可以，但是含有魔力的水会加强它硬化的效果跟速度，还可以避免消耗饮用水。

    最后再施展一次效力不算强的治疗魔法──

    「好，搞定了。你暂时不要乱动喔。」

    「谢……谢谢你。」

    「嗯，也辛苦你了。」

    我对帕托力克露出微笑，他苍白的面容就稍稍恢复了血色。

    大概是熬过这段治疗，心情就放松下来了吧。

    「──不，店长阁下，我猜应该不是你想的那样。」

    「咦？什么东西不是我想的那样？」

    「没事──反正说了搞不好会多个竞争对手。」

    「……？算了，无所谓。换下一个人喽～」

    我不太懂艾莉丝小姐话中的意思，但还是继续着手治疗下一个伤患。

    其他卫兵都没有像帕托力克一开始那样乱动，不晓得是因为年纪比他还要大，还是早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总之，也多亏这样，我才能在短时间内治疗好他们。

    接着换治疗最后一个伤患，也就是伤势最严重的洛伊德。

    他仍然没有恢复意识，呼吸也相当急促，看起来很痛苦。

    如果要带他离开，最麻烦的就是肋骨了。

    让绷带硬化的液体只能一定程度固定住他的身体，而且他断掉的肋骨要是不小心伤到内脏，搞不好会危及他的性命。能让他保持不动的状态当然是再好不过。

    可是我们也不能一直在这里待到洛伊德的伤势痊愈。

    「……肋骨部分可能多少要用治疗魔法强行治疗才行。手臂跟脚就避免用上治疗魔法吧。」

    我有点担心魔法会消耗掉他多少体力，不过，治好肋骨应该可以让他呼吸稳定下来。

    我小心翼翼地只对肋骨部分施展治疗魔法，手臂跟脚则是以不会用上魔法的方法治疗，最后再把骨折的部位加以固定。看得出本来显得很痛苦的洛伊德在治疗完以后，呼吸也稳定了一点。

    「这样他应该过一阵子就会恢复意识了，不过还是得请你们特别注意别让他身体受寒。」

    「好，我知道了。喂，把多的防寒衣物都拿过来。」

    我离开马迪森他们身边，到一旁清洁自己的双手，再伸展一下舒缓筋骨。

    「呼……」

    「珊乐莎小姐，辛苦你了。」

    「店长阁下，你的魔力会消耗太多吗？」

    「喔，你不用担心我的魔力。虽然伤患人数不少，但是我用的魔法也没有多强，耗不了多少魔力。」

    我只有用效果低的治愈魔法，还有用魔法制造九人份的水。

    耗掉的魔力远远比不上平常炼制的消耗量。

    「可是还是有消耗一点体力吧？尤其矫正骨头光看都觉得你要一直绷紧神经，精神上应该很累吧？」

    「这倒是有一点。毕竟我也不是医疗方面的专家。」

    炼金术师就算有学会一些医术，也不改本业是炼金术的事实──也就是说，制药才是我们的强项。

    我们会在实习课学习医术，却还是比专业的医生缺乏经验，也会花特别多心力小心注意自己平时不习惯的医疗行为。

    简单来说，就是炼金术师会觉得直接做炼药洒到伤患身上，比慢慢抹药包绷带轻松多了──前提是不考虑炼药制作成本。

    我这次用来治疗的不是炼药，是普通的药，但我用来硬化绷带的炼药用在他们每一个人身上，也是不小的开销。

    他们都是平民，大概没有钱付我这些炼药的钱。

    可是也不能算他们免费，让我烦恼得忍不住叹气。

    「那个……毕竟是我说要救他们的，我来帮他们付钱吧。」

    知道炼药不便宜的玛里丝小姐看到我眉头深锁，便提议由自己来帮他们支付费用……

    「玛里丝小姐，你不是没有钱吗？你欠我们的债还没还完吧？」

    「唔！说……说得也是！而且我欠的钱不只没变少，还变多了！」

    居然变多了！──我忍不住在心里暗自吐槽。

    也难怪雷奥诺拉小姐会把她留在身边顾着。

    我扶起额头，再次深深叹了口气。这时，对其他卫兵下完指令的马迪森走来我这里，并对我深深低头敬礼。

    「谢谢你。这下我们应该所有人都能平安回去镇上了。至于治疗费……」

    这种情况的治疗费其实很难明确订出一个价格。

    如果有人亲自来店里要求治疗，直接收原价就好。

    如果是同个团队的人需要治疗，一般根本不会特地收费，炼药的价格也会算得比定价便宜。基本上会是整个团队的人平均分担。

    那，如果是刚好在野外遇到有人要求治疗呢？

    大多人会想要好心帮忙，可是消耗太多魔力跟药剂会害得自己的团队没有医疗资源可用，等于是本末倒置。尤其去野外会事先考量过风险跟一路上可以带多少行李，来决定该带多少药剂，珍贵程度一定比在城镇里买还要高。

    所以没有多余资源的时候也可能会拒绝治疗，而真的要治疗，也绝对该提高治疗费用跟药剂的费用──可是在半路上求援的人大多就是因为没有钱，才会无法自行处理疾病跟伤势。只是这次情况比较特殊一点。

    「我想想……跟你们收原价，你们应该会付不出来吧？」

    「真的很抱歉。我家里有放点储蓄，可是也不确定够不够支付这次的费用……」

    我猜警备队的队长收入应该也只比一般人多一些，而且就算马迪森平时省吃俭用，大概也付不起野外治疗的费用。

    甚至他们有没有办法顺利回到南斯托拉格都很难说。

    我不需要他们的空头支票，然而逼他们交出现在带在身上的所有财产也没有意义。

    「──总之，你们先来帮忙肢解滑雪巨虫，之后再把它搬下山吧。」

    它太大只很不好搬，卖也卖不到多少钱，还是不无小补。

    如果马迪森他们也帮我们一起搬，就可以多

    搬一点回去换钱。

    ──只是应该还是很可能付不清治疗费用。

    「我们很乐意帮忙搬。除非你要我们抛下受伤的人来搬那只虫。」

    「马迪森，你这话是在侮辱店长阁下吗？」

    马迪森的假设完全是我绝对不可能会有的想法，让我不禁皱起了眉头，艾莉丝小姐也同时用低沉的语调询问马迪森的意图。马迪森连忙摇头否认，并向我道歉。

    「抱歉，开这种玩笑太失礼了。只是换作是那个垃圾人，就很可能对我们说这种话。」

    不晓得他是指死在雪原里的那个人，还是要他们来雪山陷害我们的人。

    虽然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一个，但艾莉丝小姐一听到这番可以听出那些人是怎么对待他们的解释，脸上的严肃也消散了一点。

    「嗯，原来如此……不过，重点是你们以后要怎么办。」

    我们一同陷入沉默，开始深思。有两个人或许是察觉到我们接下来准备聊起严肃的话题，找借口离开。

    「我不太懂政治，我去监督他们肢解巨虫的情况～」

    「我……我也过去帮忙！搞不好还可以多学到一些经验！」

    先不论玛里丝小姐，萝蕾雅说不定真的是想过去学点经验？

    反正也总比让她留在我们这里听很灰暗的话题好，再加上能加快肢解巨虫的速度也是好事。我目送她们离开之后，才开口说：

    「重伤的人数比我预料的少，应该不会影响到你们下山。」

    「不，还是有几个人没办法自己走路。我们要背着不能走的人吗？」

    「等等再做雪橇给你们用。我们这里有四个滑雪板。」

    有我跟玛里丝小姐在，要临时做出一个用来搬运伤患的雪橇并不是难事。

    而且路上定期帮他们施展治疗魔法，应该除了洛伊德以外的所有人都能在几天内恢复到可以自行走动。

    「问题是马迪森他们的处境……店长阁下，你觉得直接放他们回镇上会怎么样？」

    「幸运一点会被关起来，倒楣一点会被灭口，以防止消息走漏。毕竟留你们活口也没有好处。」

    「小姑娘，你讲话还真不留情啊。但我也没办法否认你的推测一定是错的……」

    马迪森大概是觉得吾艳从男爵很可能真的会这么做，丧气地垂下了肩膀。

    「如果可以反过来借这个机会拉下吾艳从男爵，就能解决这个问题了。可是……」

    「单论他派人攻击艾莉丝跟店长小姐，应该就够把他拉下台了，可惜实际上会有点难度。能证明他有罪的证人只有马迪森他们，立场上一定居下风。有办法请奥菲莉亚大人帮忙吗？」

    「……应该很难。她不太可能会帮这种忙。」

    除非是我被人杀死之类的大事，不然师父应该不太可能愿意出手。

    「那看来要马迪森跟从男爵对簿公堂就不是个好方法了。」

    「是啊。他们就算能当证人，也很可能会因为实际动手的是他们──不对，他们很可能会直接被当成主犯判刑。」

    「等等！我们是很乐意帮救命恩人上法庭当证人，但我可不希望到时候只有我们被判刑，吾艳从男爵却可以安然脱身喔！」

    我对急忙开口表达意见的马迪森点点头，接着说：

    「嗯，只害你们受罚也没有意义，所以就算真的需要你们上法庭作证，也得先等制造出能让你们的证言有实质帮助的情况再说。也因为这样，我认为滑雪巨虫这件事基本上是只能隐瞒到底了……那马迪森他们该怎么办？」

    「到头来还是得回到这个问题上啊。我认为真的要救的话，也只能当作他们在冬天的山里全军覆没，然后帮助他们逃去别的地方……凯特，你怎么想？」

    不知道是不是她们从小认识到现在，已经很熟悉彼此想法的缘故，凯特小姐似乎只听艾莉丝小姐这道简单的提问就知道她想要表达什么，先是显得很讶异，才开始进入深思。

    「……要他们去我们那里？正常我是会直接说不可能，可是现在……搞不好真的可行。」

    「对吧？马迪森，我们有个提议。」

    艾莉丝小姐脸上浮现笑意，对一脸狐疑的马迪森说起她的想法。

    艾莉丝小姐提议他们可以举家移民到洛采家领地。

    很多平民一辈子不会离开自己出生的城镇或村庄，移民到其他领地这个选项有时候甚至会攸关生死。

    不过，马迪森他们现在要是拒绝这个提议，就真的会攸关生死──不对，是几乎死路一条，所以他们也只能答应，而我们也开始为这份移民计画展开行动。

    移民去洛采家领地最不可或缺的，就是要先征得厄德巴特先生的同意。

    即使艾莉丝小姐是洛采家继承人，也仍然无法不经过当家的同意，就擅自处理重大到可能会演变成贵族纷争导火线的大事。

    所以凯特小姐得代表我们先回去向厄德巴特先生征求同意。而玛里丝小姐也跟着她一起去。

    因为只让凯特小姐一个人去太危险了。可是请艾莉丝小姐随行又会削弱我们太多战力，算是不得已才会选她们两个当代表，但似乎不影响移民计画的可行性。

    就在我们来到距离约克村只剩半天路程的地方时。

    凯特小姐独自一个人来跟我们会合了。

    「你回来啦，凯特。爸爸有同意吗？还有玛里丝去哪里了？」

    「厄德巴特大人同意了。玛里丝小姐也先回去南斯托拉格了。她说要先跟雷奥诺拉小姐报备，请她帮忙安排一些事情。毕竟还是要有人帮忙卫兵的家人搬家，不是吗？」

    「也对，这也很重要。如果是交给玛里丝处理还会有点不放心，但既然是托雷奥诺拉小姐处理，应该就没问题了。」

    马迪森他们无法回去南斯托拉格，得要有人帮他们的家人搬家──说穿了，其实就是要有人帮这些卫兵的家人暗中逃离南斯托拉格。

    之前是玛里丝小姐自愿帮忙，只是她就算炼金术的实力绝不算差，也还是会让人觉得她非常不可靠。我本来很烦恼该不该信任她，可是她也的确比我们更熟悉南斯托拉格这个城镇。

    最后是不得已才会拜托她来处理这件事，但看来她好像打一开始就是要回去找雷奥诺拉小姐帮忙。

    「那，马迪森，你去叫队员集合吧。我们要出发了。」

    「好。我马上叫他们做好准备。」

    「店长小姐，你们只有两个人没问题吗？我可以先陪你们回去，晚点再去跟艾莉丝他们会合……」

    我们接下来要分头行动。艾莉丝小姐他们要直接回去洛采家领地，而我跟萝蕾雅则是要先回约克村处理菲力克殿下的委托。

    凯特小姐看着我的眼神显露不安，应该就是担心这一趟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对此笑着拍胸铺保证：

    「没问题，反正要搬回去的东西也少了很多。」

    我在路上有空就会动手处理掉滑雪巨虫不需要的部位。

    不需要用特殊方法保存的材料会请马迪森他们带去暂时放在洛采家，我跟萝蕾雅则是只会带少部分不拿回去工坊处理，就会很难长期存放的材料。

    材料的量绝对不算少，不过，我们离村子只有半天路程，两个人一起搬不至于搬不回去。

    我一说完不需要担心我们，艾莉丝小姐她们就面面相觑，接着说：

    「不，我们是担心吾艳从男爵会不会又去找你麻烦……」

    「一样不用担心。毕竟我也有点能力应付打斗，如果他派来的又是跟之前那些流氓差不多的货色，就不可能打得过我。反正应该也不会那么刚好有武艺高强的流氓可以给他使唤。」

    假如今天是在王都里面，倒还有可能让他找到那样的帮手，但是南斯托拉格并不是像王都那样的大都市。

    应该不可能会有够厉害的高手碰巧经过南斯托拉格，还刚好被吾艳从男爵请去当帮手。

    应该不会吧……？

    「不对，不可以太大意。我得准备一些遇到实力坚强的高手时，也保证杀得死对方的炼器才行──」

    我正在思考有哪些可以用来攻击的炼器时，艾莉丝小姐忽然开口打断我。

    「不不不！这个国家没有恐怖到路上随便都能找到赢得过店长阁下的人！我不是认为店长阁下可能会输，真要说的话，我还比较担心店长阁下气到对吾艳从男爵下手过重。」

    「气到下手过重？你说我这么温和的人会气成那样？我心胸很宽大的。」

    我不会随随便便就因为一点小事生气。

    然而大家似乎不怎么认同我对自己的看法。

    「（喂，她说自己很温和耶。）」

    「（我记得她一看到魔物跑出来，瞬间就把魔物的头砍断了不是吗？）」

    「（是啊，我们连武器都还没拿出来就搞定了。）」

    「（是我记错『温和』这个词的意思了吗？）」

    你们说这什么话。我可是考量到有伤患在耶。

    现在离他们被滑雪巨虫弄伤已经过了好几天，除了受重伤的洛伊德以外，都已经恢复到可以

    自行走动了。不过，目前仍然只有一半的人可以发挥全力应战。

    我是因为拖太久弄得战况很混乱会很危险，才会尽可能用最快速度处理掉的好不好。

    他们竟然这样说我。但我不会因为这样就生气。

    我个性很温和的！

    「我知道店长阁下很温和又很好心。」

    对吧？

    还是艾莉丝小姐懂我。谢谢你发表符合事实的评语！

    「──可是店长阁下有时候下手还是会很不留情。」

    「对啊。店长小姐要是回去看到自己的店被搞破坏，会有什么反应？」

    「你不会气到不小心下重手杀死吾艳从男爵吗？」

    我花了很多心力整理后院、重新盖围墙，还修补房子的外墙跟屋顶，换了一面好看的招牌，再把内部装潢改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要是一回村子里就发现我大费周章打理得美美的店被人搞破坏──我开始想像那种情景。

    「………………应该不会啦，嗯。」

    「你犹豫得太久了吧！」

    「店……店长小姐，你要保持冷静喔。」

    「我很冷静啊～你怎么会这么说呢？哈哈哈。」

    「可是，珊乐莎小姐，我刚刚也突然感觉到一股很毛骨悚然的寒意耶。」

    哎呀，大概是因为我刚好想像到「吾艳从男爵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已经面目全非的店门口」，又不小心没藏好自己的情绪吧。

    「店长阁下，拜托你真的不要太冲动喔。你是平民，杀了贵族会让整件事变得很麻烦。」

    可是，就算那间店是我用超划算的价格买下来的，也一样是我心爱的城堡啊。

    敢动手破坏我那座城堡的蠢蛋根本不值得继续活在这世上。

    敢做那种蠢事的人就跟盗贼没两样吧？

    没道理不让那种人用命来赔罪吧？

    凯特小姐不知道是不是从我的表情看出了我心里的想法，叹了一口气。

    「我看店长小姐是不是至少名义上跟艾莉丝结婚会比较好？那样你就会被视作贵族了。」

    「唔……不……不用了，我会克制一点。」

    我脑海里有一瞬间闪过「那样好像比较保险？」的想法。

    平民杀死贵族的理由再怎么合理，也一定会是平民被判死刑。

    而且这不是背后有靠山或一点人脉就能解决的问题。

    可是贵族杀死贵族就完全是另一回事。就算爵位差距不小，也不会无条件被判刑。

    贵族之间如果是因为「决斗」闹出人命，就不需要为对方的死负责；如果名义上是「纷争」，司法机关也会公平审理。

    但我也不想只为了贪图这种方便，就跟艾莉丝小姐结婚──

    「店长小姐真的要出手的话，也要记得别让任何人看到喔。因为晚一点才曝光就等于有时间捏造事实。」

    「嗯。到时候再假装凶手是我就好。反正我是贵族，店长阁下的恩情也值得我替你顶罪。」

    「呃，我真的不会动手杀他啦！」

    她们两个的神情太过严肃，吓得我急忙澄清。

    而且听到艾莉丝小姐这么说，我就更不可能会杀死他了！

    ──不过，我还是准备一些不会致命的攻击型炼药来避免万一好了。

    一些会让吾艳从男爵想夹着尾巴逃跑的炼药──不对，是让他根本没有余力逃跑的炼药。

    我在脑海里回想着《炼金术大全》里有哪些炼药可用时，不禁发出了「呵呵呵」的笑声。随后，马迪森他们就一脸惊恐地说起悄悄话。

    「队长，我们是不是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事情了……」

    「你要装作没听到。我们的命已经掌握在她们手上了。」

    「而且她还帮我们疗伤，救了我们一命。我们只能尽可能提供协助，请她们帮忙处理掉那个领主了。」

    「是啊。要是不想办法搞定那家伙，我们跟我们的家人很可能会没命……」

    「反正我没有家人，万一真的走投无路，就让我去跟领主同归于尽吧……」

    「「「前辈……！」」」

    几名年轻队员眼中泛起泪光，紧紧握住壮年男子在表明决心后用力握起的拳头。

    虽然乍听之下很感人，但是那绝对不是个好主意。

    艾莉丝小姐也着急地打断他们。

    「等一下！你们不要擅自打算壮烈牺牲啊。我不是说会帮你们逃过死劫吗？马迪森，你没有把移民的事情告诉他们吗？」

    「毕竟还没确定可以移民，我不想害他们空欢喜一场。再说，我们跟我们的家人加起来总共有五十个人，真的有办法移民去其他领地吗？一般很难一次接受这么多移民吧？」

    「没问题。我是不确定你们现在知道多少，但洛采家已经答应让你们跟你们的家人移民到我们的领地了。你们在那里不会过得比以前轻松，不过我可以保证你们能正常生活，不用担心。」

    艾莉丝小姐出言保证不会亏待他们，然而马迪森他们仍然有点不放心地与彼此对望。

    「可是洛采家领地是农村吧？我不认为那里会需要卫兵……再加上我们之中只有少数人待过农村，大部分都不曾做过农务。」

    「而且普通农村应该没有多余农地可以分给新来的居民吧？」

    「那就要从开垦开始做起了。感觉会很累人。」

    「但我们移民过去可以保住自己跟家人的性命，累一阵子算不了什么。也幸好我们的体力都很好，只要他们愿意分一点土地给我们，都还好说。所有人一起参与开垦的话……」

    「你们不要这么着急啦！你们想当农夫的话，我们也可以提供农地。」

    艾莉丝小姐再次打断卫兵们讨论到「反正辛苦一点也比没命好」的对话。

    「我们提供的农地收成量不一定能让你们马上多赚一点钱，不过你们不需要花力气开垦。」

    「如果真是那样……你们给我们的待遇会不会好过头了？」

    不只是这么问的马迪森，连其他卫兵们脸上也开始显露怀疑。

    普通的农村正常情况下就跟刚才其中一名卫兵说的一样，不可能会有多的农地。

    农地一般会跟房子一起继承，无法继承家业的孩子通常会跟其他家庭的继承人结婚，或是离开村子找工作，又或是碰碰运气去开垦。要是有多余的农地，就会优先分配给这些村民，而不是转交给新来的移民。

    所以他们会觉得很可疑也不是没道理。

    「现在的确没有多余的农地。但是这次店长阁下会帮你们处理，别担心。」

    「你说那位炼金术师姑娘会帮我们？那……倒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她那么……嗯。」

    卫兵们全看着我，并同时点点头认为我的确办得到。

    其实我有点好奇他们没说出口的部分是想说什么……算了，无所谓。

    顺带一提，虽然艾莉丝小姐说我会帮忙，不过目前预计到时候会是让凯特小姐来试试看。我们说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实际运用我教她的开垦魔法。

    所以除非凯特小姐失手，不然不会需要我亲自动手。

    但是她们两个说很想介绍自己的弟妹给我认识，再加上我也想亲自去确认凯特小姐开垦魔法用得顺不顺利，所以也不排除会去一趟洛采家领地。

    「到时候你们可能还是得吃点苦，可是也总比全家都被判死刑好吧？」

    卫兵们看到艾莉丝小姐露出微笑之后似乎也知道自己可以不用担心会送命了，表情放松了不少，语气也轻松许多。

    「那当然！真的很谢谢你，大姊！」

    嗯，轻松过头了。他们经过跟我们一起下雪山的这几天以后，变得不会再把艾莉丝小姐当成贵族对待──应该说不会过度讨好她，可是叫她「大姊」是不是也怪怪的？

    「大……大姊……你们以后会是我们这里的领民，还是别这样叫我吧。只是我也不会要求你们叫我大小姐。」

    艾莉丝小姐大概也不希望别人这样叫自己，一脸困扰地纠正心情变轻松过了头的卫兵。

    ──不过，还真不太习惯艾莉丝小姐提到大小姐这个词。

    萝蕾雅似乎也很在意，开口对在一旁聆听对话的凯特小姐问：

    「领民都会叫艾莉丝小姐大小姐吗？」

    「对，大家都会叫她艾莉丝大小姐。因为她是下一任当家。」

    「「艾莉丝大小姐……」」

    我跟萝蕾雅异口同声地说道。

    她的确是大小姐没错──是大小姐没错，可是……

    可是我没办法想像艾莉丝小姐穿着礼服的模样……嗯？仔细想想，她穿起来搞不好很好看？

    这下我有点想亲眼看看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穿礼服的样子了。

    「知道了。那就换叫你艾莉丝大小姐！」

    「呃，不是──」

    「有什么关系，反正回去我们那边之后大家都会这么叫你，不是吗？」

    「是没错啦……唉，好吧，随便你们想怎么叫都可以。」

    艾莉丝小姐本来想再次纠正，但很快就叹了口气

 第五卷 入冬与贵客临门 手上的委托也很重要

    「太好了，我的店没有怎么样！」

    跟艾莉丝小姐他们分开的我们一回到村子，就看见我心爱的城堡跟出发之前没什么差别。只有店门口的围栏被弄坏了一部分，而且只是一点小损伤，连我自己都可以轻松修好它。肉眼可见的损害就只有这样。

    我本来已经做好可能会被故意打破窗户的心理准备，所以也松了口气。

    因为窗户很贵──虽然我有办法自己修好。

    「是啊，真是太好了──这样珊乐莎小姐也不会气到跑去报复他。」

    「我就说我不会去攻击他了嘛。」

    我有点纳闷萝蕾雅竟然是对我不会气到去做傻事感到放心，同时打开门锁，走进店里。这间店有可以自动清洁环境的刻印，就算出门很长一段时间，也不会积灰尘。

    如果每户人家都有足够的魔力跟钱，一定会很想在家里设置这种刻印。

    「……嗯？奇怪？」

    刻印的魔力减少的速度比我预料中还快。

    出门的时候几乎是满的，现在却只剩下一半左右。

    我长期不在家，自然是没办法帮刻印补充魔力，可是也少太多了。

    也就是说，很可能发生了什么会额外消耗魔力的事情。

    「……该不会是有人触发到防盗功能了吧？」

    这间店的刻印除了清洁功能以外，也有防盗功能。

    如果有人想从外面攻击这间店，就会像上次那群流氓在店里闹事一样触动防盗功能。虽然这个刻印不是我自己设置的，我也不是完全知道它的效果有多好，但说不定就是有刻印保护，窗户才没被打破。

    「珊乐莎小姐，那防盗功能大概会消耗掉多少魔力？」

    「我想一下，这很难用明确的数字来解释……」

    就用让一锅水沸腾所需的魔力量来举例好了。

    其实每个人用魔导炉煮开水消耗的魔力量都不同。

    假如是我跟萝蕾雅来用魔导炉，比较习惯操控魔力的我就会消耗较少的魔力，就算我做了一种可以测量魔力的炼器也一样。

    实际上并不是没办法测出扣掉这种个人差异的「固定消耗量」，可是很可惜的是几乎没有人在做这方面的研究。

    因为做这种研究不只费时，又赚不了钱。

    与其把魔力耗在这种没得赚的研究上，倒不如乖乖去做炼药还比较好赚。

    所以我必然只能给萝蕾雅一个不算明确的答案。

    「这间店的刻印魔力容量大到把我所有的魔力都灌进去，都还加不满。所以这段时间消耗掉的魔力超过我魔力总量的一半。」

    「那……珊乐莎小姐之前用来把后面那片森林炸成平地的魔法会消耗多少魔力？」

    萝蕾雅看向后面那片原本是森林，现在已经可以拿来当运动场的空地。

    我在短暂思考过后才回答：

    「你说『炸成平地』好像有点太夸张了，不过……应该只消耗掉一点点？」

    我用食指跟拇指比出两根指头的宽度，萝蕾雅就讶异地睁大了眼睛，说：

    「那就表示被消耗了很多吧！攻击这间店的人会不会被弄死了？」

    「刻印的魔力转换效率跟人类直接用魔法不一样，没办法这样比。」

    我自己用消耗一半魔力的攻击魔法，威力应该是会很惊人没错，可是这间店的刻印并不是攻击用途的炼器。

    这间店的防盗刻印终究只是用来防盗，基本上不会造成伤亡。

    「不论对方攻击得再猛烈，它的反击也不至于强到害人突然丧命……应该吧。」

    「『应该吧』！你讲得太不确定了吧！要是吾艳从男爵也被反击到──」

    「没……没关系啦──反正大概会先动弹不得，不至于杀掉他。」

    「这教人怎么放心……」

    萝蕾雅很不安地看着我。我轻拍她的肩膀两下。

    「不用担心，刻印消耗掉这么多魔力，应该都是用在防御上。」

    有人丢石头过来，刻印就必须挡下攻击。

    有人对房子纵火，刻印就必须让火熄灭。

    这类防御反应会消耗掉储存在刻印里的魔力。

    而反击的目的在于使对方不再继续攻击，并不是伤害对方。

    「除非他们想强行闯入，不然应该顶多就是全身麻痹到动不了而已。」

    「你一直讲得很不肯定，反而很让人不安……可是珊乐莎小姐来我们村子之前，也有人会进来这间店拿剩下的家具，他们怎么就没事？」

    「──喔，的确，你之前有跟我说过。」

    而且达尔纳先生跟玛丽小姐当初也是在这间店里面「培养感情」。甚至还是他们的「成果」──萝蕾雅亲自告诉我的。

    「大概是因为防盗功能的效果调到最低了吧。」

    我猜是以前住在这里的炼金术师在搬家之前故意调低的。

    除了这样可以降低魔力消耗量以外，大概也是考虑到村民们一般都会帮忙拿走剩下的家具，害他们进不来会造成困扰吧。

    不晓得工坊的东西没人拿走是因为上一位炼金术师有警告大家「里面的东西很危险，不要碰」，还是有特地调整过刻印，让别人没办法进去工坊里面。

    「总之，我们不需要在意那些坏人的安危，还是先准备开店比较重要。我们很长一段时间没营业，搞不好本来有人在冬天也需要找我们喔！」

    「说得也是……可是，我还是有点担心，我会再跟别人打听一下。」

    「嗯，麻烦你了。那我就专心去做生发药了。」

    当天晚上，我久违地享受到萝蕾雅在厨房煮出来的料理。

    之前在外面露营也主要是萝蕾雅负责下厨，但是在野外跟厨房煮出来的还是有差。

    充满野趣的料理是别有风味，可是长期吃下来还是会想念一般的食物。

    我一边享受着美味餐点，一边照例询问萝蕾雅店里的情况。

    「今天生意怎么样？是不是没什么人来？」

    「人没有入冬之前那么多，但还是有几位客人上门。他们好像只是趁天气好的时候在附近采集而已，所以今天的业绩不算多。」

    采集家在冬天的竞争对手不多，用对方法就可以多赚不少钱。看来村子里还是有些特别勤奋的采集家，不全是想仰赖储蓄在旅店休息到春天的人。

    我是不是该提供一些冬天的采集知识给他们？

    反正马雷先生也拜托我传授知识给大家，就先告诉安德烈先生他们吧。

    轻易传授采集知识有可能会增加采集家出意外的风险，不过他们比较资深，也很热心助人，应该可以期待他们帮忙教导其他采集家。

    「还有，我去买晚餐材料的时候有顺便打听一下消息，好像真的有人趁我们不在的时候来搞破坏。」

    「喔，果然真的有人来过啊。你有打听到对方是怎么样搞破坏吗？」

    「这就不知道了。大家只有远远地看，没有靠近观察。」

    「这样啊……嗯，也对，不要贸然靠近比较好。」

    一旦发现盗贼跟山贼，就要立刻歼灭他们。

    有时候甚至得不惜花时间把他们找出来斩草除根。

    我也知道有我这种想法的人并不多。

    所以我不会期望村民冒险去捉住身上有武器的人，那比捉住小偷还要危险太多了。

    而且来搞破坏的人之中搞不好有贵族，不要随便插手才是正确的做法。

    「听说贾斯帕先生当时已经把弓拿在手上了。」

    「咦！那样太危险了啦！」

    我被萝蕾雅说出的震撼事实吓得不禁从椅子上站起来。

    「别担心。耶尔兹女士有尽全力制止贾斯帕先生，因为她有听说对方可能是贵族。」

    「太……太好了……不小心受伤可能还算小事，万一被对方杀掉就后悔也来不及了。」

    我松了口气，坐回椅子上。

    贾斯帕先生跟耶尔兹女士的确是很可靠的邻居，但要是他们家跟领主产生纠纷，我也很难想方法帮他们。

    「我应该要在出远门之前先提醒大家才对。」

    「其实大部分村民早就知道珊乐莎小姐跟领主起冲突了。」

    「真的吗？──等等，你有没有因为我跟领主起冲突，就被大家排挤？」

    一个住在小村子里的人跟贵族──而且还是领主对立，是非常致命的一件事。

    因为村民遇到麻烦事也很难逃离自己所在的领地，不像不会定居下来的采集家，跟严格上来说不是领民的炼金术师。所以就算村子里有人不想跟我和在我店里工作的萝蕾雅扯上关系，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我怀着这样的想法一问，萝蕾雅就发出「呵呵呵」的笑声。

    「当然没有。大家都知道当初是珊乐莎小姐救了我们村子，领主反而不愿意伸出援手。虽然大家在领主的视线范围内可能还是不敢违抗他，可是我们村子里绝对不会有人对你忘恩负义。」

    「是吗？那就好。不过，你还是记得提醒大家不需要勉强自己帮我喔。只有我们两个被卷进麻烦事的话，

    还算好处理。」

    反正我有办法用武力反击领主一定程度的骚扰，也可以逃去王都──其实我并不想这么做，但吾艳从男爵终究只是个贵族位阶不高的小领主。

    他的权力应该没有大到可以在国王亲自治理的王都里面撒野。

    「好。珊乐莎小姐也不用太担心大家。我们村子的人很强悍的。」

    真的吗？我反倒觉得大多人个性很温和……

    啊，可是艾琳小姐搞不好算满强悍的？

    「那珊乐莎小姐的进度怎么样？生发药做好了吗？」

    「嗯，我成功做好了。再来就只需要交给菲力克殿下就好……他说会再找时间过来拿，不晓得会什么时候过来？」

    「不知道……我们应该也不能主动通知他吧？」

    「不能，因为他是皇族。总之，大概也只能等了。」

    他应该会在春天之前来拿吧？

    ◇　◇　◇

    菲力克殿下一反我的预料，很快就再次来访了。

    时间是我回来村子的五天后。

    他来找我的速度快得像是有人在监视我在不在──不对，应该是真的有派下属留在这里监视。如果没有人马上回报情况，菲力克殿下不可能这么快就会来找我。

    能早点把商品交给他是好事……可是这下也有点伤脑筋了。

    回去老家一趟的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还没回来。

    ──我们究竟该对这次的事情采取什么行动？

    我烦恼了很久，却还是没有得出明确的结论。

    假如只有我受到威胁就算了，然而问题是萝蕾雅她们也很可能遭受波及，所以我很想牵制吾艳从男爵确保大家的安全，可是想要帮助马迪森他们的话，又不方便让这件事浮上台面。

    我也想过可以利用贵族很重视面子这一点，故意散播他做过的坏事，降低他的声望。只是很可惜，我们并没有足够技巧让这样的计画成功。

    最后一种方法就是求助菲力克殿下了，可是我必须隐瞒马迪森他们在雪山上做的事情，也不晓得被菲力克殿下抓住把柄会有什么后果。我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实在不敢轻举妄动。

    其实最好是假装很自然地提及吾艳从男爵的所作所为，让菲力克殿下主动制裁他。

    偏偏就是说得容易，做得难。

    如果是「直接告状」还算简单，然而我并没有厉害到可以「假装很自然地」转达一件事。

    这对沟通能力没有很强的我来说，等于是强人所难。

    我本来打算借助洛采家的管家──沃尔特先生的智慧，来弥补我缺乏的经验……问题是她们两个又还没回来。

    唔唔唔！艾莉丝小姐、凯特小姐，拜托你们快回来啊！

    要我一个人跟皇族对话也太煎熬了吧！

    我不会要求她们当我的挡箭牌。只要能坐在我旁边，当我精神上的后盾就好。

    ──可是我又不能请萝蕾雅在场陪我。

    不然萝蕾雅一定会承受不了跟皇族面对面的压力啊！

    她没办法冷静面对阶级高的人，不像我还算习惯面对贵族。

    但其实「只是对贵族有点抗压性」在菲力克殿下面前也没意义啦！

    因为皇族的攻击力太高了！会直接贯穿名为抗压性的防壁啦！

    可是我也只能选择面对。总比跟菲力克殿下说「我还没准备好，请您晚点再来」来得好。

    毕竟我的脑袋至少还能正常让我紧张到胃痛。

    于是，我只好独自面对皇族的到来了。

    「欢迎您的来访。」

    「让你久等了。炼药已经完成了吗？」

    ──我没有等，我真的没在等你过来！

    我藏起自己的真心话，把做好的生发药放到桌上。

    「您要的生发药在这里。早晚各抹一次，三天就能让头发变长十公分。」

    「原来不是抹完药就会立刻长出来啊。」

    「我也不是做不出那么有效率的生发药，只是这样的生长速度才不会影响发质。」

    如果要让新长出来的头发保有跟自然生长的头发相同的发质，就不能再加快。

    相对的，能接受新长出来的头发有点干巴巴的，或是比较细，就可以提升生发药的效率。

    可是委托人是不看他的秃头会觉得很帅的王子。

    要是新长出来的头发不好看也很麻烦，所以我才会把生长速度调慢──

    「假如您想要可以抹完就见效的生发药，我可以再重做一瓶。」

    「不，现在这瓶就可以了。反正我也不急。」

    菲力克殿下对询问他是否不满意的我露出微笑，把装着生发药的小瓶子收进怀里，并拿出一个皮袋放到桌上。

    「谢谢你。这是给你的酬劳。」

    「您不先确认效果没关系吗？」

    「没关系，我信任你。而且要是真的没效，我直接找米里斯大师告状就好了，不是吗？」

    「哈哈哈……师父的确很可能立刻来教训我。」

    我用一阵干笑回应笑意加深的菲力克殿下。

    他说信任我，大概也是基于信任师父吧。

    「不过，我对自己做的生发药很有自信，您一定可以感觉到它的效果。」

    毕竟委托人是皇族，我制作的时候也特别谨慎，避免丢了师父的面子。而且只要没弄错配方，就很容易看出成品有没有失败。

    除非他要我做从来没人做过的炼药，不然也不用怕他实际用过才发现没有效。

    「我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不过，我其实早就先看过你在炼金术师培育学校里的成绩了。我如果对你的技术有疑虑，也不会大老远跑来这里委托你。」

    我的个资全部外泄了！

    ……不对，学校是国营的，皇族可以随意查询学生资料也不是怪事。

    仔细想想，师父也是不用我主动告知，就知道我的成绩了。

    说不定在校成绩其实意外好查？

    我的成绩不会丢人现眼是还好，有些人或许会很困扰……

    完全没有注意到我这份疑虑的菲力克殿下不知道为什么缓缓坐上了沙发，双手环胸，说：

    「那么，这下是完成我来这里的其中一个目的了……」

    「其中一个？」

    「我每一次出远门就会招来某些人的过度解读，我也很困扰。」

    「这……的确是不太教人意外。」

    菲力克殿下虽然不是皇太子，却也不能毫无理由地随便在外走动。

    就算是微服出巡，照理说也不可能真的完全没有其他人跟着，一定会有很多护卫直接待在身边或躲在一旁保护他，也会事前勘察目的地的情况……我猜啦。

    像这次他其实也不需要亲自来领炼药。

    不过，菲力克殿下却还是选择亲自来访。

    「所以，我才会把几件要事集中安排在一趟行程里面，比较有效率──那么，你认为我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呢？」

    居然突然要我猜谜！

    「我怎么会知道啊！」

    ──我当然不可能对皇族说出这种话。

    我努力想起不算充分的线索，开始推测菲力克殿下的目的。

    菲力克殿下来得太突然，导致我一开始根本无法冷静注意到一些不太对劲的地方。王都离这里非常远，如果不是师父那种可以快速来回的人，根本不会只因为一些小事就来这里一趟。

    所以，他当然是有需要处理的大事，才会特地过来。他只说自己是「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想要生发药」，但恐怕他其实并不怎么在乎自己的秃头。

    因为他要是真的在乎，就不会刻意用自己的秃头逗我们笑了啊！

    这样搞得我们很困扰耶！真希望他可以好好想想皇族跟我们平民的身分差距有多大！

    所以，他应该不是为了治秃头才来找我。

    ──等等，这么说也不对。他说「来这里的真正目的」，就表示生发药只是次要的目的。

    那可能……他最主要是需要来这一带一趟？

    他对外隐瞒自己来这里是想要委托我做生发药，而生发药也只是用来隐藏真正意图的借口，所以……？

    「……您来这里的目的，跟吾艳从男爵有关吗？」

    「哦？你怎么会这么想？」

    菲力克殿下一听到我在沉思一段时间后得出的答案，又加深了微笑。

    「因为南斯托拉格虽然不算非常大的都市，却也是我国跟南方多兰德公国之间的重要贸易据点，而交易的规模也在这几十年内逐渐扩张。」

    王都位在整个国家领土偏东边的地方，所以拉普洛西安王国最主要的贸易对象是东边的乌贝尔国。

    而位在西南方的多兰德公国离王都非常远，导致拉普洛西安王国跟他们之间有很长一段时间只有零星贸易流动──不过，情况在数十年前发生了变化。

    发生变化的原因正是上上一代吾艳从男爵。

    他下令打造出一条从吾艳从男爵领地通往多兰德公国的道路，并加速发展商业。

    这使得原本只是驿站的南斯托拉

    格转型成贸易据点。

    之后再转由上一代吾艳从男爵接手经营。

    南斯托拉格会发展成都市，正是他的功劳。

    许多人都认为南斯托拉格会继续稳定发展下去，更加扩大贸易的规模──却因为现在这一代吾艳从男爵陷入停滞。

    不对，不只是停滞，说不定还有可能全部毁在他手上？

    「目前南斯托拉格跟多兰德公国的贸易金额还远远比不上跟乌贝尔国之间的贸易金额，可是也绝对不是小数目，失去这段金流会是国家的一大损失。我应该没说错吧？」

    「很不错的见解。那，你觉得这跟我这次来访有什么关联呢？」

    「我的答案会掺杂一些猜测……」

    「无妨，你说吧。」

    老实说，我很犹豫该不该在菲力克殿下面前讲出没有证据的猜测，只是看他明明面带微笑，又用很锐利的眼神直盯着我，我也很难回绝他。

    「前阵子洛采家有申请调停。我猜菲力克殿下您或许是在知道这件事之后，认为这场调停有利用价值。」

    国家想继续发展跟多兰德公国之间的贸易，却存在吾艳从男爵这个绊脚石。

    然而就算是国王，也不能强行撤销吾艳从男爵的领主身分，否则很可能造成贵族不愿意继续追随国王。

    我猜皇室应该是在想找适当的理由排除吾艳从男爵时，注意到了那场调停。

    尤其有侯爵家插手洛采家这样的小贵族跟从男爵之间的纷争并不寻常，当然很可能引来皇室的注意。而且只要随便调查一下，就能查出我也有介入。

    更不用说是我的个人资料了。

    「是不是其实连诺多先生会来找我们委托护卫工作，都是您刻意安排的？」

    毕竟这一连串事情发生的时机太巧了──我怀着这样的想法询问菲力克殿下，他却加深了脸上的微笑，看起来好像很高兴。你这种感觉不单纯的笑法很可怕耶！

    「真不愧是最优秀的毕业生。看来我们设立炼金术师培育学校是对的──我们不会介意有一定地位的贵族能力平凡，但无法容忍他们愚蠢无能。」

    菲力克殿下话中并没有表示明确的肯定，却也听得出我的推测大部分是对的。

    一想到害我们折腾那么久的诺多先生可能是他特地派来的，就觉得心情有点复杂。只是我当然不可能在菲力克殿下面前讲出心里的怨言。

    「不过，我得要澄清一件事。我当初只有提供你们的消息给诺多，并没有特地要求他帮我做什么──应该说，我完全没料到他会给你们添这么大的麻烦。生发药的酬劳会给得比市价还高，也是希望这样足以表达我的歉意。真的很抱歉。」

    「您……您不需要道歉！他的确是有点教人伤脑筋，可是做事也不至于完全不讲理！」

    我连忙请突然开口道歉的菲力克殿下不用太过放在心上。

    ──我该不会不小心把心里的不满写在脸上了吧？

    虽然菲力克殿下似乎不太介意别人在自己面前显露不满，我还是得小心别冒犯到他。

    我急忙绷紧神经，注意自己必须表情严肃。菲力克殿下笑道：

    「呵呵呵，你不需要这么紧张。我不会介意这种小事。」

    「啊，呃，这……」

    被菲力克殿下轻易看出我表情中的情绪，让我慌得不禁讲出毫无意义的几个字。

    「看来你脑袋够灵光，却还没精通怎么在贵族面前不露出任何破绽。只是考虑到你的身世，也已经可以打及格分数了……是不是应该请学校增加相关的课程呢？反正也可以派些闲来无事的皇族去校内讲课，让学生有实践的机会。」

    ──拜托不要！不然我的学弟妹们会很崩溃啊！

    我当初也有上过礼仪课，可是练习的对象是学校老师跟同学。

    光是有很多同学是贵族就够让我紧张了，更何况是由皇族亲自讲课。

    到时候万一不小心冒犯到皇族，会不会连砍头这一点都跟着「实践」了！

    「殿……殿下，我认为不需要劳驾皇族牺牲自己的时间到学校讲课……」

    「嗯？反正皇室里很多米虫──喔，应该说有不少皇族有多余时间去讲课……也对，应该要先跟父王讨论看看，再来决定。」

    菲力克殿下朝委婉表达意见的我瞥了一眼，小声说出了很吓人的一段话。

    ──太好了！还好我已经毕业了！

    还在学校的学弟妹们，我会替你们祈祷这件事不会成真的！

    ……但我也只会帮你们祈祷，不会帮忙多说什么。

    我可不想受到波及！

    「总之，我们还是先来谈谈这次的重点，吾艳从男爵吧。你猜得没错，我的确有故意稍稍搧风点火──不对，应该也不到搧风点火的地步，只是稍稍搬开压制住他的大石罢了。也就是说，一点小小的变化，就足以导致那个蠢蛋开始轻举妄动了。」

    不知道菲力克殿下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应该不是指亲自来我店里这件事吧……？

    说不定菲力克殿下亲自造访也是他煽动吾艳从男爵的策略之一，可是吾艳从男爵应该不知道菲力克殿下会来。毕竟只要有点脑袋，就不会敢在菲力克殿下离开之后不久跑来店里找碴。

    「如果他能主动收敛一点，我就会找其他方法改善他的问题……结果仍然不出我所料。上一代从男爵早该在他闯祸的时候废除他的继承人资格了。」

    「……可是您引发的『轻举妄动』也导致我们必须面临危险。」

    我当然很乐见菲力克殿下主动解决老是惹出一堆麻烦的从男爵，不过我不太高兴这段过程会危害到我们。我委婉表达不满，希望他可以多少顾虑到我们这些受到波及的人。菲力克殿下眯细双眼，说：

    「有吗？我看至少对『你们』来说，是没有多危险啊？」

    这个笑里藏刀的王子到底知道多少事情啊！

    听他的说法，应该至少已经知道我们在雪山里遇到了滑雪巨虫，也知道那只巨虫是马迪森他们故意引来的。

    我们当时是平安无事，可是马迪森他们差点就被吾艳从男爵下的命令害死了。

    菲力克殿下应该也要考虑一下一般民众的安危吧！

    不知道他是觉得排除掉无能领主，比拯救少数几个领民的性命更能造福国家跟其他领民；还是觉得平民的性命不值一提。

    而且既然已经被他知道在雪山里发生的事，就只能求他对马迪森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要我来帮他们求情吗？要我为了一群非亲非故的卫兵，鼓起勇气跟这个恐怖的王子求情吗？

    但是又不能事到如今才对他们见死不救……

    如果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在场，我就可以把麻烦事推给她们──说错了，是就可以请她们帮忙了！

    她们刚好现在回来的话，我一定会爱死她们。

    ──只是很可惜，艾莉丝小姐的运气并没有好到能逮到这个大好机会。

    我仔细聆听周遭的动静，也没听见有人开门的声音。

    可恶，看来只能我自己来了……

    「殿下，南斯托拉格的卫兵只是乖乖执行他们的命令而已──」

    「我并没有愚蠢到会要求底下士兵替指挥官的过失负起责任。」

    我在下定决心之后战战兢兢地开口，然而我才说到一半，菲力克殿下就语气坚定地表示自己不会要求马迪森他们扛责。

    假如是一般的纷争，单纯服从上级命令的士兵当然不会被判死刑。可是这次他们等于是想暗杀我跟艾莉丝小姐。

    被视作暗杀的话，实际动手的人百分之百会被判死刑。除非背后有异常重大的隐情。

    ……啊，菲力克殿下该不会想把这件事压成一般纷争吧？

    我怀着这样的猜测观察起菲力克殿下的表情，他随即露出奸笑，说：

    「我打算趁这次机会彻底除掉吾艳从男爵这个大麻烦。不过，要是除掉他的可能性是零，我之后就不会再有任何动作。因为我不喜欢做事太半吊子。」

    菲力克殿下凝视着我，眼中充满试探。

    呃……他该不会是要我来拟定计画吧？

    要一个没有多少情报的人来想办法，也太强人所难了吧。

    如果我在有这种上司的职场工作，早就开始考虑辞职了啦！

    现在唯一比较让人放心的，应该就是有生命危险的是马迪森他们，而不是我们了。

    ──我感觉到脑海一角浮现这种有点无情的想法，并同时陷入深思。

    「……我可以请证人证明我们的确是因为吾艳从男爵的指使，才受到攻击。」

    「那样还不够扳倒他。若能提供写着命令的文件倒还好说，可是你说的证人是平民吧？」

    最大的问题果然还是在于他们的平民身分。

    吾艳从男爵的嫌疑再怎么大，也终究无法只凭平民的证词来判定他有罪。

    要是他狡辩「是那些卫兵擅作主张」，顶多就是被认定督导不周。

    马迪森他们还是难逃死刑。

    而艾莉丝小姐虽然是贵族……她的证词也只能

    证明我们的确有遭到攻击，无法证明是吾艳从男爵在背后唆使。

    「吾艳从男爵似乎有得到炼金术师的协助，您觉得挑这一点来进攻有用吗？」

    「你说约瑟夫吗？他也算是贵族，要从他这边下手并不容易。」

    「对不起，我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菲力克殿下可能是指之前在南斯托拉格做黑心生意的炼金术师，可是我无法确定协助从男爵的是不是他，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雷奥诺拉小姐应该知道那个黑心炼金术师后来的去向，只是我自从知道他把店收起来，就不太在乎他了。

    我老实说出口，菲力克殿下就扬起一边嘴角，似乎是觉得我的回答很有趣。

    「这样啊。那家伙应该也没想到搞垮自己生意的人竟然不知道他的名字吧。我看他好像满恨你的。」

    「是他有错在先，不是我故意惹他。我也只是贴公告提醒大家要小心他会坑客人的钱。」

    对，我只有贴公告提醒大家。

    雷奥诺拉小姐对他做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呵呵，看来他的店会倒闭是合情合理──炼金术师培育学校的毕业生大部分都很出色，然而还是无法避免少数品行不佳的学生顺利毕业，拿到执照。」

    毕竟人格跟社会能力不影响考试成绩嘛。

    就算一个人会把才能用在坏事上，也一样能够毕业。

    而且论社会能力这一点，我也没资格说别人。

    「我其实很想找机会撤销约瑟夫的炼金执照……」

    「我这里有他做的炼药。」

    我这么说是因为我认为菲力克殿下需要证据。他很满意地点点头，说：

    「很好。那你有足以告发吾艳从男爵的证据吗？」

    「很遗憾，我没有他教唆卫兵攻击我们的实质证据。我这里只有记录他过去恶形恶状的资料，称不上明确的证据……」

    那份资料就是之前菲利欧妮小姐给我的资料。吾艳从男爵以前做过的坏事大多可以用贵族的权力掩盖掉，没有足以威胁到他的强力证据。

    然而，菲力克殿下听到我这么说，却是露出微笑，朝我伸出手。

    应该是要我把资料拿给他看吧。我看得出来。

    「资料在这里。」

    我连忙去拿资料过来，交给菲力克殿下。他快速翻阅资料，语气佩服地说：

    「哦？居然能调查得这么仔细，看来你比我预料中的还要优秀呢。」

    「谢谢您的夸奖。不过，那份资料并不是出自我手。」

    「调查出这份资料的人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在于我们能够得到这些情报。」

    我很高兴他这么抬举我，可是总觉得他好像在试探我？

    菲力克殿下想主动解决掉吾艳从男爵正合我意，可是他应该有能力收集到更多情报，不需要特地问我吧？

    「……这些情报不算太特别，殿下应该也早有耳闻了吧？」

    「我也不是全都知道。而且在他领地内查出的第一手情报，本来就有一定程度的价值。」

    这是真心话吗？我这么想可能有点冒犯，可是菲力克殿下的笑容看起来很不单纯耶。

    「再来就只需要想办法捉住他了。」

    你不会连这个都要我想办法吧？

    如果吾艳从男爵又像之前一样大摇大摆地跑来我店里，的确是捉得住他，可是情况一定会变得很麻烦。如果计划在南斯托拉格抓住他，又很可能要面对很多士兵。这怎么想都不是区区一个炼金术师处理得来的事情。

    就算想找洛采家帮忙，也顶多仰赖他们的个人实力，无法期待他们能在军事方面提供足够的协助。

    「别担心，我已经想好计画了。不过……聊了这么久，我口也有点渴了。」

    菲力克殿下大概是感觉到我不知该如何是好，在耸了耸肩以后靠上沙发的椅背，说出了很明显在要求茶水的一句话。

    ──你快点走啦！

    我心里想归这么想，却也无法直接说出口，只好委婉表达。

    「我们这里是乡下地方，没办法提供多高级的茶，恐怕会不合您的胃口。」

    「无妨。我不介意稍微不合胃口，而且品尝当地的食物也是一种乐趣。」

    ──真不愧是王子，都不怕自己脸皮太厚耶！

    我真希望你可以想想提供食物给皇族的人心里会有多惶恐！

    「……好的，我马上准备。」

    「喔，我还想顺便配点吃的。最好可以配些甜点。」

    ──真不愧是王子，都不怕自己要求太多耶！

    而且你怎么会觉得这种乡下地方有什么甜食！

    你知道这种小村子不可能会有甜点店吗？

    要不要干脆拿还没处理过的腐果蜂蜂蜜给他算了？

    ……只是那样会害我小命不保，我不会真的那么做。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只是个小村子，没办法立刻端出甜点给您……」

    「无妨。我有的是时间。」

    可是我没有啊。

    看来他好像没听懂我的意思是：「你喝完茶就赶快走啦。」

    你一个王子应该要听得懂别人在委婉表达什么吧！

    ──虽然他也很可能是知道我想表达什么，却故意装作没听懂。

    「那么，要麻烦您稍等了。」

    我怀着平民无法违抗皇族的悲哀，暂时离席。

    「萝蕾雅，家里还有剩下饼干吗？」

    「咦？饼干吗？昨天下午茶时间做的还有剩，你要休息了吗？可是王子殿下还没离开吧？」

    我到店里询问比较熟悉厨房大小事的萝蕾雅，萝蕾雅也疑惑地回过头，询问我的用意。

    「嗯，我现在需要一些可以配茶的点心。」

    「咦？──哇、哇哇。（原来是要拿我做的点心给王子殿下吃吗？）」

    萝蕾雅似乎有一瞬间没意会到我话中的意思，在张开嘴巴愣了一下之后才又马上回过神来，展现了「小声大叫」的高超技巧。

    （插图018）

    「也只能拿你做的饼干啊。这附近没地方可以买甜点不是吗？不然我也是可以去达尔纳先生那边看看……」

    「爸爸店里的东西更难吃，不适合端给王子殿下吃啦！」

    说难吃是有点太夸张了，不过达尔纳先生那边的食物都是大老远从南斯托拉格带回来的，的确有点称不上点心，甚至应该说比较接近干粮或紧急粮食。

    「嗯，所以我想拿昨天剩下的──」

    「等……等一下！至……至少让我重新烤一份饼干，我现在就去烤！」

    萝蕾雅连忙把店门口的牌子转成「休息中」，冲进厨房里。

    「啊，那样会让他等太久──算了，没关系。反正有先说要等一段时间。」

    其实我觉得端昨天剩下的饼干给厚着脸皮讨东西吃的人就够了，但想想他如果等得不耐烦，决定先离开，反而也是件好事。

    就让他慢慢等吧。

    或是等到不耐烦直接离开。

    我也跟着萝蕾雅前往厨房准备茶水。

    「茶叶……用便宜的就可以了吧？」

    正在努力揉面团做饼干的萝蕾雅一听到我在挑茶叶时的自言自语，立刻惊讶得转过头来，对我说：

    「咦！还是挑最贵的茶叶比较好吧？对方是王子耶。」

    「他反而会觉得便宜的茶叶很稀奇吧？反正我这边的高级茶叶也高级不到哪里去。」

    现在我家里有配饭喝的茶、下午茶时间配点心喝的茶，还有我狠下心花钱买来在特别时刻喝的茶。

    可是它终究是穷习惯的我舍得买下手的茶，当然没有多高级。

    对菲力克殿下来说，味道一定跟便宜的茶叶差没多少。

    一样会被认为不好喝的话，泡比较贵的茶给他喝也是浪费。

    如果今天来的是在学校很照顾我，而且家里一样很有钱的前辈们，我倒还愿意泡比较贵的茶来表示欢迎，可是菲力克殿下值不值得我这么做，就……

    「……不然干脆泡我自己调配的茶好了。」

    也就是我自己去后面的森林里摘叶子来调配的茶。

    我们吃饭的时候就是配这种茶。

    它的材料成本免费，但我耗费在上面的心力无价。反正菲力克殿下说「品尝当地的食物也是一种乐趣」，再加上这不是市售的茶，他想比较味道也没得比！哈哈哈！

    「这……或许是个好主意。」

    「咦？我还以为你会反对……」

    「因为珊乐莎小姐调配的茶很好喝，不像妈妈那样只是随便摘些叶子回来丢进水里泡着。而且至少不会被王子殿下认为你端便宜货给他喝。」

    「的确，毕竟我也没想过自己调配的茶值多少钱。」

    等于我说「这种茶一杯就要十枚金币」，它就是值十枚金币！

    ……先不论有没有人愿意买。

    嗯，就端这种茶给他吧。这种茶很值钱。

    把这种茶说成是「大师级炼金术师奥菲莉亚米里斯的徒弟发现某种植物的叶子可

    以做成茶叶，再亲自精挑细选上好的叶子回来加工跟调配的珍贵好茶」，听起来应该满高级的吧？

    只是它高级应该会高级在有用上师父的名字。

    「那就泡这种茶给他喝……萝蕾雅，你是做什么样的饼干？」

    「跟平常一样……珊乐莎小姐，需要多加点砂糖进去吗？」

    「不用。跟平常一样就好。萝蕾雅平常做的点心就已经很好吃了。」

    「真的吗？谢谢你的夸奖。那我就做跟平常一样的就好」

    我发自真心地夸奖她，萝蕾雅就很高兴地这么说，并转身背对我，继续做起饼干。

    她还高兴得哼起歌来。

    我本来还担心她会不会紧张到不小心失手，看来是不需要担心了。

    而且多加一点砂糖也没有意义。

    因为萝蕾雅做的饼干虽然是真的好吃，甜度跟外观还是难免比不上大都市里卖的高级甜点。

    更何况菲力克殿下平常吃的一定会更高级。

    光是以前在普莉希亚学姊家吃的点心会用上的材料就不只是这种小村庄买不到的，连南斯托拉格那样的城镇都没有人在卖。

    所以萝蕾雅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做出足以匹敌皇室等级的点心，也没必要做到那种地步。这次是菲力克殿下硬要我们提供点心，要抱怨就不要吃。

    我觉得萝蕾雅怀着这样的想法做饼干就够了。

    「饼干还热热的，口感也很脆。还不赖。」

    这是菲力克殿下吃了饼干以后的感想。

    那当然，这可是萝蕾雅特地帮你现烤的。

    你要是敢嫌饼干难吃，我就要冒着冒犯皇族的风险直接收走饼干了。

    我倒想说你为什么吃了好吃的饼干，还不称赞饼干好吃？

    一般都会称赞一下吧？

    你也应该说一下吧？

    不晓得是不是我的眼神成功表达出了我内心的想法，菲力克殿下又接着补充一句：

    「……而且有一种纯朴的味道，很好吃。」

    对，这样就对了。

    ──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要离开？

    我直直凝视着菲力克殿下，试图用眼神表达出我心里这份想法，然而他这次不知道是没有意会到，还是刻意忽略，仍然悠悠哉哉地喝着手边的茶，甚至要求续杯。

    完全看不出他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可是他也没有讲些风趣的话来撑场面。

    「…………」

    「…………」

    茶跟饼干就这么无谓地随着时间一同消逝。

    他吃了不少，应该是真的觉得好吃，但是这阵沉默让我很不自在。如果没有要谈其他事情，就赶快离开啊──只是我还是不敢直接说出口。

    有没有人可以来帮帮忙啊？

    我很希望艾莉丝小姐她们可以刚好在这个时候回来，化解这份尴尬。

    ──这时，情况真的忽然出现了变化，彷佛是我的愿望促使这件事情发生。

    「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在店里！」

    店外传来一阵粗野的咆哮。

    ──嗯，我不希望是用这种方式来化解尴尬。

    萝蕾雅刚才累积了不少精神疲劳，现在去休息了──她好像做完饼干以后才重新意识到做饼干给菲力克殿下是件不得了的大事──所以只有我可以去应门。

    可是，我眼前还有一位正在若无其事喝着茶的贵宾。

    我对他的敬意已经差不多要见底了，但我勉强还记得不应该直接抛下他去应门。我用眼神询问菲力克殿下允不允许我离开，随后，他也笑着看往店面的方向。

    「没关系，你先去一趟吧。」

    「恕我先失陪了。」

    我在征得菲力克殿下的同意以后前往店门口，发现刚才叫嚣的人果然一如我的预料，是吾艳从男爵跟他的几个跟班。

    不知道他是不是有在监视我什么时候回来，竟然特地亲自来找我。

    明明南斯托拉格跟这个村子之间的距离还满远的……他很闲吗？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总算肯露面了。」

    看到我出来应门的吾艳从男爵不再咆哮，并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先陷入一瞬间的沉默，才用手指指着我说：

    「珊乐莎菲德，我要你赔偿跟道歉！」

    「咦？请问……您要我对什么事情赔偿跟道歉？」

    我们才应该叫你赔偿跟道歉吧？

    「我的几个私兵前几天来破坏这间店时受了重伤。你这种行为已经严重侵害到我的财产。」

    「────什么？」

    我完全没料到他会用这种说法指控我，害我的脑袋有一瞬间完全停滞。

    毕竟刻印消耗掉那么多魔力，我本来就在猜他应该有来搞破坏，可是一般会这样光明正大表明自己有犯罪吗？

    「……您的意思是我必须向一些因为想进我店里搞破坏而受伤的人支付赔偿金吗？」

    「你理解得很快嘛。你就先付你这间店一半营业额的钱来赔偿我们的精神损失吧。」

    「…………」

    「还有，我记得你有借钱给洛采家吧？这样正好，你把艾莉丝带来给我。用债务威胁他们一下，应该不难吧？再来就是──」

    「我拒绝。」

    我认为再继续听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直接打断他。

    「什么？」

    「我想我之前也跟您提过了，炼金术师并没有义务缴税给领主，而且我也不愿意支付赔偿金给犯人。」

    我反倒想叫他把犯人交出来，可是不是现行犯就不能动私刑，再加上想要求领主制裁罪犯，又偏偏就是这个领主指使的。

    这部分说了也只是白说，所以我不打算跟他提这些。

    至于税金，如果是像艾琳小姐那样需要我协助这个村子，我可能还会多少考虑一下。毕竟我自己也住在这里。

    然而吾艳从男爵的情况会是完全相反，因为他不只没有在这个村子需要协助的时候伸出援手，甚至还落井下石。而且我本来就没义务缴税给他，当然不可能会给他钱。

    更不用说他要求交出艾莉丝小姐了。根本不值得我考虑。

    我心里想着：「要不要我拿些石头塞进你那张胡说八道的破嘴？」用眼神表达出我的厌恶。但是，吾艳从男爵却露出了充满自信的奸笑。

    「嗯，你的确没义务向我缴税。不过，也没有哪条法律规定你不能主动向我缴税吧？」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皱起眉头，半眯着眼瞪向他。吾艳从男爵不改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说：

    「我看你跟这个村子的村民感情还满不错的。比如杂货店那一家人。他们要缴多少税，可是我说了算喔。」

    「…………」

    我之前也在担心他会用这种手段来找麻烦。

    吾艳从男爵如果想直接伤害萝蕾雅，我还可以靠自己保护好她。

    因为她是我这里的店员，领的薪水也是我付的。

    然而我能直接干涉的，也就只有跟我这间店有关的部分。一旦超出这个范畴，我能做的事情就很有限。

    就像吾艳从男爵要把这个村子的税金调得多高，都不会逾越领主权限，也不会违反王国法。

    不过，他要是真的把税调得太高，村民们应该就会搬出这个村子，采集家也不会留在这里。

    脑袋正常的人应该都知道课重税是百害而无一利……他是不是觉得我会在村子变得空荡荡之前屈服？

    毕竟一般炼金术师一旦开了一间店，就不会轻易转移阵地。

    但是我是用非常划算的价格买下这间店。

    因为我是借着补助款制度买下来的，卖掉也换不到多少钱，只是我实质的损失会等于只有请盖贝尔克先生他们改装的费用。

    反正没办法马上买到新的店面，也可以请师父暂时让我在她那里工作，所以我要离开这里并不是件难事。

    ──前提是不考虑对村民的人情、感情跟其他各种因素。

    「别担心，我不会要你把所有财产都交出来。我很仁慈，还是会让你可以留点钱下来用。」

    吾艳从男爵──不对，眼前这只像臭虫一样的盗贼大概是看我陷入沉默，就自以为占了上风，开始笑容满面地显露自己的无知。

    假如他拿走我一半营业额的钱，我连要缴给王国的税都会付不出来。

    自然也会无法继续经营下去。

    给一个连营业额跟利润都分不清楚的人来治理贸易城市，迟早会害南斯托拉格变得没落。

    不过，他现在还是治理南斯托拉格的领主。

    我只能想些合理的理由赶他走，或是……

    「这里『没有其他目击者』……」

    「嗯？」

    盗贼一听到我这声细语，就狐疑地看着我。

    我默默数起敌人的人数。跟班有三个人。

    他们看起来有点实力，却不至于强到构成威胁。

    周遭也没有其他人影。

    ──现在应该是下手的大好机会？

    我几乎已经下定决心杜绝后患，幸好情况在我真的动手之前出现了变化。

    「吾艳从男爵，我听你们在聊的事情挺有趣的，但你应该没空在这里浪费时间吧？」

    说出这番话的，是刚才还在无谓消耗我家食物的菲力克殿下。

    他不晓得是不是想至少回报一下我们招待茶点给他的努力，走到我面前用锐利的眼神看向吾艳从男爵。

    「你──」

    「你有派遣军队擅闯国王直辖领地的嫌疑。」

    「什么──！」

    吾艳从男爵一听到菲力克殿下打断他的这一句话，就讶异得哑口无言。

    他背后的跟班们也倒抽一口气，往后退一步。

    这也难怪。因为派兵擅闯其他贵族的领地或许还能大事化小，然而擅闯国王直辖领地等于是对皇族下战帖，百分之百会被认定是造反。

    造反的罪责严重到整个家族都可能被判死刑，当然，共犯也不例外。

    所以主犯的跟班绝对也会等着被砍头示众。

    可是，吾艳从男爵有犯那么严重的罪吗？

    我不懂他说擅闯国王直辖领地的用意，而且──

    「这附近没有国王直辖的领地吧……？」

    「有啊，就在这附近。」

    菲力克殿下说着指向自己身后，也就是我的店。

    这间店的确是透过国家补助买下来的，所以有一半──不对，应该说有九成以上是属于国家的都不为过，但也不至于算是国王直辖领地……啊，原来如此。

    菲力克殿下指的是更后面的大树海跟山脉。

    大树海跟山脉和国王会派官员代为治理的直辖地不一样，常常会忘记大树海这样的采集重地也大多是国王直辖领地。听说是要避免等同战略物资的炼金材料全在一名领主的掌控下，才会这样安排。

    因此，吾艳从男爵派士兵去山里找我们的行为，严格来说，的确是「派兵入侵国王直辖领地」。

    只是实际上本来就不会把一般的国王直辖领地跟采集重地划为等号，就我所知，也从来没有领主因为派兵进入采集重地受罚。

    「我……我可不记得自己曾经派兵擅闯国王直辖领地！而且你又是哪根葱啊？敢打断我说话太无礼了！」

    哎呀，看来吾艳从男爵认不出菲力克殿下的长相。

    他这次跟上次一样戴着变装帽子，只有发色、头发长度跟眼睛颜色与原本不同，变化并不大。

    如果认得出他的长相，仔细看就能看出他是菲力克殿下。

    我跟艾莉丝小姐认不出来就算了，吾艳从男爵你是贵族家的当家吧？

    认不出王子的长相没关系吗？你说人无礼，但其实自己才是最无礼的那一个耶。

    你这样等于是赤裸裸地闯进一整片排得密密麻麻的利刃里面喔。

    会被砍得不成人形喔。

    然而菲力克殿下似乎觉得吾艳从男爵这样的反应很有趣，笑说：

    「哦，你忘记我的长相了吗？」

    菲力克殿下说着往前踏出一步。

    等所有人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他就非常刻意又夸张地把手放上帽子，再用像是拨起浏海的动作脱下帽子。

    ──他把帽子脱掉了？等一下，你认真的？

    我调配的生发药需要等上几天才会见效。

    甚至菲力克殿下根本还没把炼药抹在头上。

    所以他脱掉帽子以后，就露出了跟先前一样光溜溜的头顶。

    角度意外刚好的阳光照在他的秃头上，反射出刺眼亮光。

    脸上还露出无懈可击的帅气神情。

    那些人毫无心理准备地正面看到连艾莉丝小姐都忍不住笑出来的场面──

    「「「噗哈！」」」

    当然是当场笑了出来。

    「看来要再多加一条冒犯皇族罪了。」

    「什么！」

    菲力克殿下心满意足地点点头，紧接着说出口的这段话又让吾艳从男爵再次哑口无言。

    故意逗人笑还说别人冒犯其实有点坏。

    我是曾经看过一次才忍得住，一般根本不可能憋住突然涌上的笑意。

    但当初艾莉丝小姐不小心笑出来也没被认定冒犯皇族，表示冒犯皇族罪完全是菲力克殿下说了算。也或许吾艳从男爵他们算特例？

    只是这种特例真的很倒楣。

    「我想，我必须向后面几位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做菲力克拉普洛西安。这样各位应该知道我是什么人了吧？」

    跟班们一听到拉普洛西安这个姓氏，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

    这个国家里的成年人再怎么没学问，都至少会知道自己住的国家叫什么名字，更不可能不懂姓氏跟国家同名的人就是皇族。

    「吾……吾艳大人，犯了冒犯皇族罪会怎么样啊？」

    「我哪知道！而且更麻烦的是派兵擅闯国王直辖领地！这条罪比杀死一个平民炼金术师重太多了。意图背叛皇族是唯一死罪啊！」

    他又把自己犯罪的事实顺口说出来了。

    吾艳从男爵可能是太着急才会不小心说溜嘴，可是一个贵族这么管不好嘴巴不好吧？

    虽然他主动在皇族面前坦白自己的罪行是让我省事不少啦。

    「我……我们应该不会被判死刑吧？擅闯国王直辖领地又不关我们的事！」

    「想得美！等我被抓去砍头，你们也一个都跑不掉啦！」

    「我们只是执行吾艳大人的命令而已耶！」

    「我给你们吃了那么多甜头，别以为事到如今还能跟我切割得干干净净！」

    吾艳从男爵跟他的跟班们展开一段丑陋的争执。

    像马迪森他们是被逼的就算了，如果这些跟班是自愿协助吾艳从男爵，就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起责任。

    ……那些想破坏我店面的蠢蛋也一样。

    「皇族才不会来这种偏远的小村庄好不好！」

    「而且那个头上光秃秃的男人哪可能是皇族啊！」

    「对啊！他是秃子耶！王子怎么可能会是个秃子！」

    跟班们抱头喊出来的话可说是无礼至极，但本来明显跟他们一样不知所措的吾艳从男爵似乎是惊觉到了什么事情，忽然睁大眼睛，露出奸笑。

    「──没错！皇族不可能会来这种乡下地方。那家伙一定是假冒皇族的无礼之徒。你们说对不对？」

    跟班们有一瞬间完全愣住，或许是一时无法理解吾艳从男爵话中的意思。但他们很快就有了共识，露出抽搐的笑容说：

    「咦？──对……对啊！吾艳大人也觉得皇族才不会来这种鬼地方吧？」

    「皇……皇族怎么可能会不带护卫，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游荡！」

    「我付了很多钱给你们，而且对方只有两个人而已，去给我处理掉他们！」

    退到后头的吾艳从男爵推了跟班们的背后一把。跟班们显得有点犹豫，却也伸手拿起自己的武器。

    ──你们这样真的会被判死刑啦！

    我连忙挡在菲力克殿下面前。

    菲力克殿下也有带着武器，可是他看起来很文雅，我不确定他大概有多少实力。

    他应该不会太弱，可是我也不敢让菲力克殿下一个人面对威胁。

    如果是在童话故事里面，有一个王子保护自己或许是很浪漫的场面。

    然而现实中发生这种事就很难说了。即使当下没受到谴责，也很可能被抓去审问。

    会被质疑──你竟然不帮助菲力克殿下，让他得要孤军奋战。

    如果今天袖手旁观的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主，或许还不会被追究责任。但很可惜，有能力反击的我这么做一定会被究责。

    所以我要挺身奋战！

    为了我的未来奋战！

    我再怎么样都绝对不可能是为了保护菲力克殿下而战！完全没有误会的余地！

    「殿下，请您先进店里躲着。店里很安全。」

    「不，你用不着担心──而且这下他们又多了教唆杀害皇族跟杀害皇族未遂的罪名了。」

    「您怎么还有心情说这样的话……」

    不过，看来我似乎是太低估他，也白操心了。

    菲力克殿下微微举起右手，弹出清脆声响。

    随后马上就有六名男子──不对，应该说乍看像是男性的六个人不知道从哪里跳了出来。

    他们穿着包裹全身的黑衣，脸部也被刻意遮起来，看不出他们的真实性别。

    没错，刚才那些跟班也说了，皇族不可能会独自出门。就算乍看没有护卫在，也不可能真的没有任何护卫跟着菲力克殿下。

    他们现身之前，我只有隐约感觉到有其他人在。而能够隐藏自身气息的这群护卫，实力自然是不在话下。

    跟班们遭到击晕跟吾艳从男爵遭到捆绑，几乎是在同一个瞬间发生的事情。

    「什么！这……这是怎样？发生什么──唔唔唔！」

    无法理解这短短一瞬间内发生什么事的吾艳从男爵非常慌张，随后就被塞了东西在嘴巴里，无法正常说话。

    工作效率神速的几名黑衣人立刻单脚跪地。待在最前面的那一名黑衣人低下头，等待菲力克殿下的下一个指示。

    一群黑衣护卫跪在站得直挺挺的菲力克殿下面前等待指示的情景是很有魄力，可是……

    菲力克殿下，拜托你快把帽子戴起来。你的秃头毁了整个气氛。

    这样看起来真的太突兀了。

    不晓得菲力克殿下是不是隐约感觉到我这份愿望，只见他把帽子戴了起来，同时对护卫下达指示。

    「把他带走。」

    「遵命。」

    啊，护卫的声音听起来偏高。

    搞不好其实是女性？她看起来有点娇小，身材好像也满标致的？

    不知道她是不是感觉到我正在仔细观察她，有一瞬间跟我四目相交，但很快就看见她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连那些被捆绑起来的男子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哦，原来护卫穿的黑衣是炼器。

    那一身黑衣在晚上会不太起眼，可是白天一定非常醒目。

    或许就是炼器的效果让护卫们在白天也能隐藏身形。

    只是想必也是这群护卫有足够的实力，才能这么无声无息。

    光是他们有资格被派发到这样的炼器，就知道他们绝对不是一般人。

    因为市面上根本找不到那种炼器，连我都是现在才知道有这种炼器存在。

    「嗯，处理得满顺利的。感谢你的协助。」

    「……殿下，您是不是刻意挑衅他们？」

    菲力克殿下高兴地轻敲掌心，而我则是不禁对他投以怀疑眼光。

    他会今天来找我，还故意待很久都不走，应该都是因为他知道吾艳从男爵今天会来我这里。他会刻意挑衅，大概也是想害吾艳从男爵罪加一等。

    他刚才问我知不知道吾艳从男爵做过哪些勾当，又有没有证据，应该都只是在打发时间而已吧？

    因为光是教唆杀害皇族的罪责，就够他合理当场击毙吾艳从男爵了。

    我真希望他可以想想这样会给我添多少麻烦！

    「我不认为我有挑衅他们。不对，应该说我本来打算挑衅他们，然而还用不着我这么做，他们就自己失控乱来了……这倒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菲力克殿下或许是多少有感受到我内心的愤怒，微微撇开了视线。

    虽然菲力克殿下因为诺多先生给我们添了大麻烦而特地多付钱补偿我们，可是我现在反倒觉得菲力克殿下更麻烦。因为他的权力大到一般人根本无法反抗。

    「恕我冒昧一问，您真的有必要引诱他们触犯更多条的罪状吗？其实我也是一直到殿下提起，才想起吾艳从男爵的确算是派兵擅闯国王直辖领地，应该光是这项罪名就足以撤销他的领主身分了吧？」

    菲力克殿下其实不需要冒险（？）来这种地方设麻烦的陷阱引诱目标上钩，他就算想直接率军前往南斯托拉格逮捕吾艳从男爵，也绝非难事。

    毕竟吾艳从男爵也不至于蠢到会攻击国王的直属军队──应该不会吧？不对……这个好像很难说？

    「他严格来说是擅闯国王直辖领地没错，只是我想尽可能避免用这项罪名逮捕他。要是害采集地附近的领主以后都不敢轻易派兵提防魔物袭击，也是个麻烦。」

    「这……您说得对。」

    可以大量采集到炼金术材料的地方，通常也会存在许多魔物。

    虽然魔物跑出来攻击周遭城镇的情况并不常见，但就好比这个村子也曾经遭到地狱焰灰熊攻击，可能性并不等于零。

    因此采集地附近的领主还是得提防魔物出没，必要的时候还得派遣军队前往处理。

    那么，假如曾经有人因为派军进入采集地受罚，会造成什么影响呢？

    大多领主一定会不敢轻易派遣军队前往采集地。

    最后就会导致得不到军队保护的采集家跟周遭领民受害。

    「而且率军逮捕领主也有可能发生突发状况。尤其这次要逮捕的是吾艳从男爵。我并不希望逮捕过程影响到他的领民。」

    有时候出动军队不是只会引发武力冲突，也可能会出现士兵趁火打劫的情形。

    到时候就会是住在城镇里的平民受害。

    所以我也能了解他会希望尽可能避免采取军事行动。

    「而且我自己带人来逮捕他，也比较不花钱。」

    「的确……您的判断相当精明。」

    不考虑我的钱包跟萝蕾雅的胃受到多大伤害的话，是很精明没错啦！

    「对吧？」

    他洋洋得意的表情看得我有点火大。

    菲力克殿下真的是乍看很亲民，实际上很笑里藏刀。

    他或许是个值得信任的可靠皇族，不过我不是很想跟这种人培养交情。

    我还是比较喜欢艾莉丝小姐那样直来直往的人……

    艾莉丝小姐、凯特小姐，拜托你们快点回来啦！

 第五卷 入冬与贵客临门 后续处理

    南斯托拉格领主宅邸──

    失去主人的这座宅邸，如今仅剩一片沉寂。

    大多佣人被下令休假，只有少数人留下来保持室内环境整洁。

    吾艳从男爵的罪责之重，使得正常情况下应该会一窝蜂来争夺当家地位跟财产的亲属与自称亲属全因为害怕遭到连坐处分，而避之唯恐不及。

    空荡荡的宅邸一角──有一名老人静静坐上了办公室的沙发。

    他的背影看起来相当憔悴，或许是长年下来的精神疲劳使然。老人散发出的氛围相当沉重，彷佛拒绝任何人接近他。忽然，某位致使这座宅邸陷入寂寥的元凶开口向他搭话。

    「克兰西。」

    「──！菲力克殿下……好久不见。」

    受到呼唤的老人──也就是吾艳从男爵家的管家克兰西转身看往背后，并立刻起身，单脚跪在菲力克面前，低头敬礼。

    「你应该也有听到消息，坍德吾艳从男爵已经遭到逮捕了。他背负了很多项罪名……永远都不会再回来这里了。」

    菲力克直截了当的话语使克兰西紧紧闭上双眼，并在短暂沉默之后叹出深沉的一口气。

    「……谢谢您特地告知。请问吾艳从男爵家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置呢？」

    「你先坐下来吧。让你一个老人家跪着听我说话，我也很不自在。」

    菲力克说着指向沙发，然而克兰西却摇了摇头。

    「不，我老人家已经是等待受罚的罪犯。在您面前就坐实在不敬。」

    「喔，你大可放心。这次只有主动参与犯案的主犯与共犯会遭到判刑。被动执行坍德命令的共犯并不会受罚。」

    菲力克受珊乐莎所托，决定不追究马迪森等人的罪责，只以「是否主动参与犯案」来区分应制裁的对象。

    再加上若所有主动与被动犯案的人一律接受处罚，会导致无人处理政务，因此这次杀害皇族未遂事件虽然是大事，却也没有多少人真正受罚。

    「感谢您的大恩大德。但我是掌管吾艳从男爵家事务的管家，照理来说，我也应该受到连坐处分。」

    「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会尽可能降低坍德那些无理取闹的命令造成的负面影响。你已经尽力了──请坐吧。」

    菲力克再次请克兰西就坐。克兰西说着「那就恕我失礼了」坐上沙发，而菲力克也坐到他正前方，开始谈论正题。

    「那就来谈谈要事吧。我们本来想没收吾艳从男爵家的领地，再将爵位降为骑士爵，避免直接撤销贵族身分……不过，他们家族并没有适合接任当家的亲属。而既然吾艳从男爵家今后对国家不会有任何助益，那我们也没有必要强行留下这个贵族家系。希望你能谅解。」

    「没关系，本来就是大老爷跟老爷太过出类拔萃。要是由其他亲属来接任领主，想必也只会继续让吾艳家的名号蒙羞。」

    坍德是特别夸张的例子，然而现今存在的亲属也没有比他好上多少，可以说整个血脉都是如此不成才。菲力克当初听到调查结果时，甚至还很疑惑这个家系为何会出现前任与前前任领主那样的杰出人才。

    因此就算留下吾艳家系的贵族身分，也几乎无法期待下一任当家会忽然变得清廉正直，反而有相当高的机率会再次惹出麻烦。

    克兰西也因此认为「与其让下一任当家又闯祸给国家添麻烦，不如趁这次机会撤销爵位」，并再次为此吐出深深叹息。

    「如果这一任当家至少有平凡水准的能力倒还好……但看来上一任当家能力再优秀，也没有成功发挥在教育孩子这方面上。」

    「因为老爷灌注太多心力在促进城镇发展了。要是当初有请优秀的教师帮忙指导孩子，或许就不会落得现在这种下场，可是我们这种偏远地区实在很难找到适任的教师……」

    「毕竟敢斥责贵族小孩的教师很少见。幸好以前负责教导我的教师敢严厉斥责我──我都数不清自己被她揍过了几次呢。」

    菲力克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发出呵呵笑声。

    「您说米里斯大师吗？她是特例。敢对皇族表达意见的教师已经很少见了，真正敢对皇族动粗的教师又更是屈指可数……吾艳家实在没这个福气请到那么出色的教师。」

    「她以前似乎也不是非常情愿来当我的教师。她常常把『你有意见的话，随时都可以开除我』挂在嘴边。」

    「然而殿下还是没有开除她。」

    「因为我也没有权限开除她。她第一次出拳揍我的时候，我曾忍不住去向父皇告状……结果却只多换来了一个肿包。」

    国王当时耐心听完儿子诉苦后，仍然认为菲力克有错在先，多揍了一拳教训儿子。他甚至要儿子更努力学习，要求增加菲力克的上课时间。

    「米里斯大师很不高兴自己得花更多时间留在皇居教导我，常常出些很无理取闹的课题。不过，她当时的做法也的确促进了我的成长。」

    奥菲莉亚原本就没有很想接下教育菲力克的工作。

    她透过出课题的方式减少浪费在讲课上的时间，而菲力克嘴上抱怨归抱怨，却也顺利完成了每一道课题。

    所以乍看冷淡，实则很照顾人的奥菲莉亚的负担并没有因此减少，就这么教出了一名杰出的学生。

    「真希望吾艳家也能有米里斯大师一半实力的优秀教师来教导孩子……请问您会决定设局逮捕他，是因为他意图伤害珊乐莎小姐吗？」

    「我从坍德以前惹出大麻烦时，就在注意他的一举一动了。应该说起因是他想掠夺洛采家的领地，而珊乐莎小姐是我决定付诸行动的关键之一──只是这件事的确是特别重要的关键。」

    菲力克先前也很烦恼洛采家欠下钜额债款，然而皇族也无法擅自介入贵族之间的问题，更何况是只协助其中一方。

    他曾经考虑私下提供协助，却也不认为洛采家之中有人能够活用自己的建议，只能等待其他适合的机会来临。而这时候出现的意外救兵，正是珊乐莎。

    菲力克决定暂时静观其变，最终发现珊乐莎运用自身的知识、技术与人脉帮忙解决了洛采家的负债问题。

    他看见珊乐莎没有自己的协助，依然能够顺利解决这件麻烦事，便改变了想法。

    「我认为事态已经严重到无法再拖延下去，才会决定『试探』坍德。」

    「您会要我前往王都一趟，也是想试探他吗？」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是要『南斯托拉格的负责人』来王都一趟。所以来王都的是坍德也无妨。而假如他留在南斯托拉格可以只凭一己之力做好自己的工作，倒也是好事──可惜结果并不理想。」

    菲力克嘴上说「试探」，却早在当初就已经几乎不对坍德怀抱任何一丝希望，因此他刻意引诱克兰西离开坍德身边，也只不过是让他更加确定坍德无可救药的最后一根稻草。

    没有克兰西在一旁辅佐的坍德一如他的预料，立刻动起了歪脑筋。

    而且完全没有发现菲力克已经来到自己的领地。

    但是，菲力克也没有料到坍德在克兰西离开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试图杀死珊乐莎。

    一般只要稍微动点脑，就知道意图伤害国家特地培育的炼金术师有多危险──甚至她还是实力特别优秀的炼金术师。这使得以为坍德顶多刻意耍些小动作骚扰珊乐莎的菲力克，必须急忙派遣下属前往应付突发状况。

    「我没料到他竟然会愚蠢到这种地步。要是这次设局间接导致珊乐莎小姐丧命，米里斯大师一定不会留我活口。」

    菲力克很清楚奥菲莉亚特别中意珊乐莎这个徒弟。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抢在坍德抵达之前，先行上门拜访珊乐莎。

    菲力克当然知道珊乐莎实力非凡，却也担心只有她拥有足够实力对抗坍德。尤其她身边有不少人可能被当成人质，要是坍德冲动到完全不在乎外界观感，很可能会危害到珊乐莎。

    但他终究没料到坍德竟然敢对皇族刀剑相向。

    「我也很意外他竟然会那么大胆……真的很抱歉。」

    克兰西深深低头道歉，随后看着菲力克询问：

    「……那么，南斯托拉格未来会由谁接管呢？」

    「应该会暂时视作直辖地，派官员代为治理。之后……再交给珊乐莎小姐来治理，或许会满有趣的。她真的是个很优秀的女孩。」

    菲力克微笑着说出的这番话令人难以判断是真心话，又或只是开玩笑。克兰西听得不禁稍稍睁大了双眼。

    「记得她是炼金术师培育学校的毕业生吧？可是她再怎么优秀，也只是一介平民。请她接管南斯托拉格的确很符合殿下的方针，但我认为如此突然的改革会引起贵族们的反弹。」

    「我也不是想刻意排除贵族。我只是希望贵族们更认真向学，更用心培养自己的能力。至少也应该磨练到跟我差不多的程度。」

    「哈哈哈……您曾经接受米里斯大人的教导，要贵族们磨练到跟您一样的程度，似乎有些强人所难呢。」

    克兰西以一阵干笑回应，并摇了摇头。因为他知道菲力克说的「跟我

    差不多的程度」不是凡人光凭努力就能达到的境界。

    「他们至少可以尝试努力看看吧？我不认为我国是弱国，却也绝非强国。我必须让贵族们有点危机意识。而且论找珊乐莎小姐来接管这件事，我也不需要特地把她从平民晋升为贵族。所以其实并非难事。」

    「根据我的调查，她应该只是平民……难道其实不是吗？」

    「她好像跟洛采家的继承人订婚了。珊乐莎小姐进到洛采家就会取得贵族身分，之后就可以直接晋升她的爵位，让她接管南斯托拉格了。」

    贵族如果有机会得到优秀炼金术师这样的人才，本来就会积极拉拢。

    所以克兰西认为洛采家会想安排继承人跟珊乐莎结婚很合理，然而，却又马上发现这件事会与先前得到的情报产生冲突。

    「可是，我记得洛采家应该没有生男孩吧……？」

    「她是跟长女艾莉丝小姐订婚。」

    「原……原来是同性婚姻……」

    「毕竟结婚的对象不是一般人，是炼金术师。只要有办法找到下一任继承人，国家也没理由反对这场婚事。」

    王国法没有禁止同性婚姻，但还是相当少见。克兰西困惑得语塞起来，菲力克则是摇头表示不成问题，并耸耸肩接着说：

    「──她们说不定是因为曾看过差劲透顶的男人，就不想跟男人结婚了。」

    菲力克想起洛采家先前的借贷事件，小声说出这番猜测。

    实际上，他并没有猜错。

    艾莉丝即使知道贵族本来就有可能得被迫跟没有好感的对象结婚，然而偏偏当时的对象却是野仕窝德。

    他不只性格差劲无比，还可能透过那场婚姻掠夺洛采家的实权。

    而在这份绝望之中亮起的希望之光，就是珊乐莎。

    她帮助艾莉丝免于跟野仕窝德结婚，还帮洛采家解决债务问题，甚至跟她结婚会带来不少益处。不只很有才华，连个性都不差。

    珊乐莎跟野仕窝德可说是完全相反的存在，好比天与地，又好比白雪与黑墨。

    同性的艾莉丝就算没有不小心爱上珊乐莎，也难免会冒出考虑跟她结婚的想法。

    「但也的确有点可惜。我本来还考虑娶珊乐莎小姐作为我的妻子。」

    克兰西一听到菲力克这番话，就震惊得颤了一下，并双眼圆睁地说：

    「什么！我……我认为这不太可行。一定会比直接授予爵位更容易引发贵族们的反弹。」

    「她来自孤儿院，只要谎称她是某个贵族的私生女就好。再加上她也相当有实力。如果米里斯大师愿意推波助澜，并不是不可能成就这桩婚事。」

    只要捏造她是「某贵族私生女」的事实，再让她成为高阶贵族的养女，就不会有身分配不上王子的问题，而且收养子女在贵族世界里也不算少见。

    然而，就算菲力克跟珊乐莎可以借此合理结婚，珊乐莎也会是最反对这桩婚事的人。

    她总是梦想跟梦中情人结婚，而她的「梦中情人」绝对不可能是菲力克。

    如果菲力克跟艾莉丝一定要选一个，她百分之百会选择艾莉丝。

    菲力克似乎也知道珊乐莎不会想跟自己结婚，耸了耸肩苦笑说：

    「不过，我跟她的婚姻应该不可能成真。她好像不太想跟我有过多交流。」

    「哦，她不想跟殿下有过多交流吗？明明女性应该很容易喜欢殿下英俊的面容，真稀奇。」

    「她似乎不是以貌取人。我会刻意避开因为我的外貌跟地位来讨好的女性，却又总是遇不到能够包容我本性的女性。要找到适合的对象真是不容易啊。」

    虽然乍听像是单纯在感叹不少女人不愿意重视他的内在，不过，珊乐莎会想跟他保持距离的主因其实是他隐约散发出来的阴险气质。

    或许只有极少数女性能够包容他这份阴险。

    与菲力克认识许久的克兰西也很熟知他的本性，并用婉转的方式表达自身看法。

    「毕竟殿下聪明非凡，不是常人能够理解的。」

    「呵，你不需要说客套话。呵呵呵。」

    「不不不，我是发自真心这么想的。哈哈哈。」

    菲力克与克兰西以虚假的笑容与笑声回应彼此，并在不久后同时叹了口气，恢复严肃神情。

    「那么，我想跟你谈谈代管南斯托拉格的人选……」

    「是。我会在代理官员到任之前准备好交接资料，为国家尽最后一份心力。」

    克兰西迅速表示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然而菲力克却举起手制止他。

    「不，克兰西，我想说的是──你愿意以官员身分代为接管南斯托拉格吗？」

    「您……您说我来代管南斯托拉格吗？可是吾艳从男爵家已经不复存在，现在的我只是一介平民。由我来代为执行治理职务，恐怕会引发吾艳从男爵家亲属的强烈反对……」

    「有些官员也是出身平民。尤其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一个亲属』会反对由你来代管了，你不需要担心。」

    「…………」

    菲力克这番话背后暗藏的意义使得克兰西微微倒抽一口气，脑中瞬间掠过「您就是这样才会让珊乐莎小姐想刻意避开您吧？」的想法，却也没有实际说出口，仅仅是保持沉默。

    「你拒绝接管的话，就会改由其他官员来代管。我们会尽可能派遣清廉正直的官员过来，但施政方针还是得由当事官员决定，我们皇室无权干涉。」

    听到菲力克暗指施政方针有可能会与以往相左，克兰西便低头陷入沉思。

    他回想起自己与前前任和前任领主一同走来的种种时光。他们曾不惜一起牺牲睡眠付出辛劳与汗水，甚至为了讨论出最好的施政方针与彼此激烈争论，努力把小小的驿站发展成大城镇。

    辅佐坍德的经历早就已经是黯淡无光的往事，他与前前任及前任领主共同奋斗的回忆却是历历在目。

    换由其他官员来治理，或许会让南斯托拉格渐渐远离他们过去怀抱的理想。

    被迫面对这份现实的克兰西，自然没有选择的余地。

    「你愿意代为接管南斯托拉格吗？」

    「……我愿意接下这份重责大任。」

    克兰西对再次开口询问的菲力克深深低下头，眼角悄悄亮起一道寂静的泪光。

 第五卷 入冬与贵客临门 尾声

    吾艳从男爵遭到逮捕的三个多星期后。

    没能在关键时刻回来伸出援手的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终于回到了约克村。

    「「欢迎回来。」」

    我跟萝蕾雅一起迎接两人的归来。她们的表情透露出疲劳，但可能是因为顺利处理掉不少先前悬在心里的大石，脸上更多的是轻松愉快的笑容。

    「我们回来了！总算解脱了！」

    「让你们久等了。对不起，我们居然没办法在最重要的时候陪在你们身边。」

    「就是说啊～真的需要你们在的时候就一直等不到你们回来，这样怎么当个合格的未婚妻呢。害我还得要自己一个人面对菲力克殿下耶。」

    我用开玩笑的语气这么说完，艾莉丝小姐就得意洋洋地说：

    「嗯，我也觉得很抱歉。不过，我认为就算我当时在场，也帮不上店长阁下半点忙！」

    「艾莉丝小姐，你是不是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很庆幸自己没在那时候回来？」

    「……没有啊。我怎么可能会那么想呢。」

    她完全掩饰不了真心想法的反应，让我不禁笑了出来。

    嗯，艾莉丝小姐果然比菲力克殿下好多了。

    「不过，这的确也不能怪你们。反正这段期间我们也没怎么样。对吧？萝蕾雅。」

    我向萝蕾雅寻求附和，然而她并没有表达肯定，而是半眯着眼看着我。

    然后噘起嘴唇，戳了戳我的侧腹。

    「……我可是胃痛得不得了，才不是没怎么样。亲手做饼干给皇族吃绝对是我来这里当店员以后最无理取闹的一份工作。」

    「什么！你们端了萝蕾雅做的饼干给菲力克殿下吃吗？」

    我用力点头，肯定讶异到睁大双眼的艾莉丝小姐提出的疑问。

    「对，因为他很刻意地要求我提供茶水。皇族真的很会无理取闹耶。」

    「然后珊乐莎小姐就把他无理取闹的要求推给我处理。」

    「没……没关系啦，反正菲力克殿下也很喜欢你做的饼干啊！」

    应该吧。我没办法肯定。

    既然他没有抱怨难吃，那应该就是没有意见吧？

    而且他都说很好吃了……只是也无法否认有点像是我逼他说的。

    「如果真的会受罚，到时候也有我陪你啊！」

    我抱住萝蕾雅，故意稍稍撇开话题。萝蕾雅看起来好像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最后轻轻拍了我的背，说：

    「唉……好啦，反正我也觉得珊乐莎小姐要跟王子殿下面对面讲话比较辛苦。」

    「原来你懂我有多辛苦！而且他明明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可是又有点恐怖！有种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的感觉……反正就是全身上下都很有贵族气息的一个人！只能说真不愧是皇族！」

    我看过的贵族大多是在炼金术师培育学校里的同学──也就是未成年的小孩子，所以我从来没遇过像他那么难看出心里在想什么的人。

    我没办法分辨他表现出来的情绪是真是假，也没办法肯定有没有猜对他的想法，怎么说，就是一个相处起来非常麻烦的人。我不太希望自己身边有这种人。

    就算非得跟这种人交流不可，我也想尽可能跟对方保持一大段距离。

    「……算了，反正以后应该不会再遇到他了。」

    考虑到我们的地位差距，这次绝对算是例外。可是就在我断定自己永远不会再跟菲力克殿下说上话的时候，凯特小姐忽然用好像想表达什么的眼神看着我，说：

    「这很难说吧？他跟奥菲莉亚大人也有交情不是吗？我觉得你认为自己以后都不会再遇到他，有点太乐观了。」

    「凯特小姐，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啦！而且他要是又有事情要找我，到时候不只是艾莉丝小姐，连凯特小姐都跑不掉喔。」

    我这么说完，凯特小姐就像是吃到什么苦到不行的东西一样皱起眉间，扶着额头说：

    「说得也是……也对，我们不会再遇到他了。我们还是忘了这件事吧。」

    「嗯，还是忘记这件事比较好。」

    我跟凯特小姐面面相觑地对彼此点点头，同时故意假装没听见萝蕾雅那句：「我倒认为这只是在做无谓的挣扎。」

    明显因为长途跋涉而累积不少疲劳的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稍做休息过后，时间来到了晚餐时间。萝蕾雅煮了一顿比平常丰盛一点的晚餐，我们也久违地四个人坐在一起吃饭。

    有好一段时间都只有两个人的用餐时间恢复了以往的热闹，萝蕾雅的笑容似乎也比先前更加灿烂。

    「这段时间真的辛苦两位了。」

    「谢谢。有人这样欢迎我们回来，真的会有种回到家的感觉呢。」

    「是啊，店长小姐这里已经变成可以让我们觉得安心的家了。」

    「我也很高兴你们愿意这么说──只是我住在这里的时间，其实也没有比你们多太久。」

    我的父母还在世的时候，我常常需要跟着他们搬家，我们一起住的最后一间房子也已经是别人的房子了。

    学校宿舍又完全只是上学那几年借住在里面，而孤儿院似乎也不太算我的家……应该说比较像现在不会常常回去的老家──不对，是比较像亲戚的家吧？

    我在那些地方住了好几年，在约克村的时间则是不到一年，并不算长。

    住在这个家会特别安心，大概有一部分也是因为这间房子完全是属于我自己的，不过──

    「……应该也是因为可以吃到萝蕾雅煮的美味料理吧？」

    「咦？你怎么突然这么说？」

    「我在说会觉得这里是『自己家』的原因。」

    一个「家」必须住起来很安全跟舒适，同时也很需要可以消除工作疲劳，让人吃了会觉得心里很暖的美味料理。

    萝蕾雅会煮饭给我们吃，绝对是这个家待起来特别安心的主因之一。

    「喔，我知道，这种现象就是『抓住一个人的胃，就能抓住对方的心』吧！」

    「咦？我抓住了你的胃吗？」

    「唔～好像也无法否认？」

    萝蕾雅微微歪着头，疑惑地看着我。我给了她一个不太确定的回答。

    我猜实际上应该跟艾莉丝小姐讲的那句话不太一样，但我能肯定萝蕾雅煮的饭是真的好吃。

    比我只求方便就随便煮煮的饭好吃太多了。

    「我以前觉得吃饭只要够填饱肚子就好，可是像这样天天有好吃的可以吃……就回不去以前的生活了。」

    平常吃得简单一点没关系，偶尔吃点好吃的就好──

    我在萝蕾雅开始来帮我煮饭之前，都还是这么想的。

    「看来妈妈之前说的是对的。」

    「艾莉丝，这下你也得要有点危机意识，才不会被店长小姐抛弃了喔。」

    呃，怎么会提到抛弃──啊，因为我们算是有订婚，所以要是解除婚约可能就等于是她被我抛弃？

    可是艾莉丝小姐是贵族，我只是个平民。以客观角度来说，我才会是被抛弃的那一方。

    「呃，可是……对，我是贵族千金，本来就不需要自己下厨。」

    「不要在这种时候才拿自己是贵族千金来当借口。夫人不也因为我们没钱雇用厨师，曾经亲自教过你吗？」

    「有些事情还是交给对那个领域有才能的人比较好。所以煮饭就交给你了。再说，我们本来就是买一送一嘛。」

    艾莉丝小姐得意洋洋地说道。

    我记得她之前有讲过类似的话，可是这样讲好像什么特惠商品一样……

    而且这不是可以一脸得意地说出口的话吧？

    「呃，原来那个还算数喔……可是我也没自信煮得比萝蕾雅好吃。」

    「我不会只看厨艺来决定要不要跟谁结婚啦。」

    我「唉」的一声，对两人这段对话叹了口气。

    讲得好像只要抓住我的胃就能跟我结婚一样，不觉得怪怪的吗？

    ──啊，而且萝蕾雅煮的料理不只是单纯好吃而已。

    她煮出来比我那种只是随便煮煮的饭菜好吃很多，可是花的食材费却跟我差不多，有时甚至比我更省。

    就某方面来说，她抓住的或许不是我的胃，而是我的钱包。

    懂得理财应该也是一个好太太必备的技能吧？

    尤其炼金术师基本上都很会挥霍，有一个能信任的帮手掌管家计是好事。

    「……店长阁下，你是不是有点变心了？」

    「没有啊。话说回来，你们那边最后处理得怎么样了？我中途有问过进展，可是还是有点在意马迪森他们后来有没有顺利搬过去……」

    「嗯，反正我跟店长阁下基本上已经确定要结婚了，就先回报我们那边的情况吧。」

    「咦……？」

    等一下。我没听说过这件事。

    我知道我们之间是暂时有婚约，可是还没确定要结婚吧！

    然而艾莉丝小姐并没有多加理会我的困惑，而是说了一句「凯特，交给你了」，把说明的工作全推给凯特小姐。凯特小姐一边苦笑，一边开始说

    明详情。

    「嗯，大家都已经到洛采家领地了，路上也没出什么问题。他们的新家也快准备好了。」

    接受过训练的马迪森他们有能力在雪中行军，可是应该还是无法承受在帐篷里面过冬的生活，更不用说是他们的家人了。

    厄德巴特先生也知道这一点，便动员了所有村民来帮他们盖新家。

    而马迪森他们正是在这时候抵达了洛采家的领地。

    他们很感动领主愿意为自己跟家人动员这么多人盖新家，还有村民们都愿意爽快答应帮忙。马迪森他们很快就加入了帮忙盖新家的行列。

    「而我也在他们盖房子的这段期间先去开垦农田。毕竟我还不太习惯开垦魔法，就算比自己动手开垦轻松很多，还是会很辛苦。而且我想先帮他们弄到春天一来就可以马上播种……然后，我们在这时候听到了吾艳从男爵被逮捕的消息。」

    「他被逮捕的时机……对他们来说是不是有点尴尬？」

    该不会常常错失正确时机的不只是艾莉丝小姐，连我也是吧？

    「不晓得耶。毕竟最后马迪森他们还是全部决定搬去新家了……」

    听说马迪森他们一开始听说从男爵被捕的时候还有点期待可以回南斯托拉格住，可是情况并没有单纯到可以说回去就回去。

    假如吾艳从男爵被捕的消息属实，也不确定他们家族的政权会不会垮台。

    而就算真的垮台了，也没人能够确定接任的人会怎么治理南斯托拉格。

    尤其马迪森他们客观来看是吾艳从男爵的私兵，立场会有点尴尬。

    虽然菲力克殿下曾保证不会处罚他们，可是被判定有罪的标准并不明确，所以就算马迪森他们确定不会受罚，其他士兵能不能逃过一劫也很难说。

    如果其他士兵必须受罚，那些士兵跟士兵的家属想必也会对马迪森他们不需要受罚这件事感到很不是滋味。

    厄德巴特先生好像不介意马迪森他们回去南斯托拉格，但他们已经深刻体会到洛采家领民的人情味，再加上玛里丝小姐──正确来说是雷奥诺拉小姐安排马迪森他们家人搬出南斯托拉格的动作非常迅速，所以他们最后还是决定举家搬迁到洛采家领地。

    「我也很高兴我们家领地有新的居民入住……但一路上真的满辛苦的。」

    「是啊，毕竟马迪森他们的家人不是受过训练的卫兵，是不习惯出外旅行的一般人。」

    「至少他们还会自己照顾自己的家人，算不错了。」

    两人对彼此露出苦笑。马迪森他们的家人并没有像我当初预料的那样需要连夜逃亡，可是要带着不习惯长期外出的女性跟小孩子在寒冬中远行，似乎也是吃了不少苦。

    听说除了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两个以外，连厄德巴特先生都亲自护送他们，如果马迪森他们不是卫兵，或许就需要再另外雇护卫保护他们的家人了。

    「哦～听起来真的满辛苦的。我不曾带着家当长途跋涉，没有亲身体会过有多辛苦……」

    在一旁聆听来龙去脉的萝蕾雅从话中感受到了他们的辛劳，小声说道。艾莉丝小姐开朗地笑着回答：

    「没关系，只要想到这么做可以促进我们领地的发展，就不会觉得累了。」

    「尤其也算是意外得到了一群受过训练的士兵。我爸爸也很高兴以后厄德巴特大人就不需要每次都亲自去处理威胁到领民的危险野兽了。」

    洛采家领地内过去一直都没有受过正式训练的士兵。

    所以洛采家似乎也认为这次是增加兵力的大好机会，预计将会以半农半军的方式雇用马迪森他们。

    不过，艾莉丝小姐听完凯特这一番话，却是伤脑筋地垂下了眉梢。

    「……不，我觉得爸爸到时候还是会自己跑去打倒野兽。」

    「…………我们就指望夫人拦得住他吧。夫人知道厄德巴特大人没必要亲自冒险的话，应该也会出面制止。」

    凯特小姐在一阵沉默过后说出的这番话，就像是在指望最后一丝渺小希望能带来改变。她随后看向我，询问：「那店长小姐这边还顺利吗？」

    「我这边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好说啦。」

    吾艳从男爵擅自误会来拿生发药的菲力克殿下是假皇族，对他动武。

    之后就遭到菲力克殿下迅速逮捕。

    简单来说就只有这样。

    菲力克殿下应该是故意把我拿来当成引诱吾艳从男爵上钩的鱼饵吧？

    吾艳从男爵被逮捕的主因也是冒犯皇族罪，搞不好派兵入侵国王直辖领地跟意图杀害我和艾莉丝小姐的杀人未遂罪都不算数了。

    「虽然还是有点纳闷……但听说南斯托拉格情况好像很稳定，应该是菲力克殿下把交接的问题都处理好了吧。」

    我昨天有联络雷奥诺拉小姐，听说吾艳从男爵家被撤下的过程没有出现太大的混乱，南斯托拉格的政务处理也是一如往常。

    「可是现在不会有人来找麻烦了，不是很好吗？我也不用一直担心受怕。」

    「……是啊。反正我也拿到赔偿金了，金额还超大的！所以──」

    （插图021）

    我说到这里，就停下来看向她们每一个人。

    然后故意先卖点关子，才宣布一个好消息。

    「这次终于没有赔钱了！而且赚了超级多！」

    「太好了！」

    「哦～」

    「是喔～」

    「……你们反应好像有点小耶？」

    只有笑着拍手庆祝的萝蕾雅反应是正常的。

    你们两个应该要向萝蕾雅看齐一下吧？

    我不介意你们多夸我几句喔。

    我不介意你们讲一下：「店长阁下太厉害了！」喔。

    感受到我这道视线的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一脸尴尬地看着彼此，说：

    「呃，因为店长阁下虽然每次开销都很大，可是也都有赚钱吧？」

    「对啊。哪像我们好像每次接了比较大的工作都会欠更多债。」

    「咦？没有吧──」

    我本来打算直接反驳，但还是先回想看看前几次的情况。

    我来这个村子以后的第一件大事是地狱焰灰熊狂袭。

    当时有借着地狱焰灰熊的材料赚到一点钱，可是我用来治疗艾莉丝小姐的炼药值天价，完全是入不敷出。

    再下一次是那个吧？冰牙蝙蝠牙齿大量收购事件。

    吾艳从男爵跟都仕窝德有挂勾，所以那次也是害我跟吾艳从男爵结下梁子的原因。

    那时候仓库里有一阵子放了不少钱，然而大部分不是拿去帮助被都仕窝德害到负债累累的炼金术师，就是投资旅店扩建，最后留下来的钱不多。算小赚。

    再下一次是艾莉丝小姐被逼婚。

    我们借着打死火蜥蜴赚了不少钱，可是大部分都拿去还债了，再加上事前准备也是不小的开销，最后算是不赚也不赔。

    前阵子还有诺多先生的委托。这次就赔惨了。

    当时用来救援的炼器跟帮助艾莉丝小姐他们三个活下来的应急箱花掉我不少钱。虽然诺多先生有付一点钱补偿我的开销，但是我前面做的一大堆测试版炼器完全只能自行负担。

    这同时是害我自己也欠下一大笔债的悲剧。

    不过，应急箱里面的东西大多是卖不出去的库存，试做的炼器也都是《炼金术大全》上面的东西，我迟早还是得把它们全部做过一遍。

    所以其实不算太吃亏。

    而且我透过债权拿到的钱也多少可以弥补当时的其他开销……

    嗯？我一直以为我比较常亏钱，但好像还满会做生意的？

    「──啊，嗯，换个角度来看，的确是常常有赚钱啦。只是我手边的现金很少而已。」

    「对吧？虽然我们两个连欠的债都没还多少，好像没资格多说什么。」

    「对不起，店长小姐。我们那边的秋季收成量跟往年差不多，可是要过一阵子才能换到现金。你不介意收农作物的话，是可以马上还给你……」

    「没关系，你们不用急着还。反正我收了一堆麦子也不好处理。」

    我对显得很过意不去的两人摇摇头，要她们别在意。

    ──顺带一提，洛采家欠的债是真的有在减少。

    因为每次艾莉丝小姐她们帮我做事，我都会付比一般情况更多的酬劳给她们。

    所以我一直以来都不是让她们做白工，而是她们欠的债金额实在太大了。

    尤其她们现在除了治疗艾莉丝小姐的炼药钱以外，连洛采家之前的债务都改算在我这里，债务总额自然又会变得更高。

    「倒是这次菲力克殿下付给我的赔偿金真的来得正是时候。这下我就有钱缴税了。」

    我只是手边没多少现金，营业额其实不低。

    我前几天稍微计算了一下，就发现我要缴的税不是一笔小数目。

    炼金术师必须亲自到王都报税，而国家也有考虑到距离因素，把办理报税的时间设得很长。但我原本不会马上就有大笔收入，要不是有

    这次拿到的赔偿金，我可能会筹钱筹得很辛苦。

    「哦，那看来这次菲力克殿下真的帮了我们不少忙呢。」

    「而且也是因为有他在，我们才不用多花太多力气处理吾艳从男爵这个大麻烦。」

    「……呃，是啊。」

    他的赔偿金的确是让我不用为了缴税跟人借钱，可是我实在很难发自内心感谢他。

    因为他有「教唆诺多先生来捣乱」的嫌疑。

    怎么说，菲力克殿下明明长相就是个英俊贵公子（限期休业中）──却让人有种生理上的排斥感，不会认为他是个很有魅力的帅哥。

    「……说到菲力克殿下，我们之前在南斯托拉格听到了很莫名其妙的传闻。」

    艾莉丝小姐似乎是聊着聊着，就忽然想起了先前听过的传闻。

    凯特小姐听到之后先是眨了眨眼，才苦笑着摇摇头说：

    「喔，你说那个喔──那绝对是假消息吧。」

    「是跟菲力克殿下有关的传闻吗？」

    难道是他的秃头曝光了？

    啊，可是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也知道他秃头，如果是这件事，就不会说是「假消息」。

    而且他有用我给他的生发药的话，也早就治好秃头了。

    「呃，就是有人在谣传菲力克殿下跟店长阁下要结婚。」

    「「……什么？」」

    我跟萝蕾雅异口同声地表示困惑。

    咦？呃，等一下。

    怎么会有这种谣言？我再怎么样都不会跟他结婚，是谁说谎这么不打草稿？

    「正确来说，是有人在传菲力克殿下要跟一个很厉害的年轻炼金术师结婚。而这附近符合这个条件的就是店长小姐，其他人才会臆测是不是就是你。」

    「店长阁下在这附近也变得满有名了呢──我先说，推测是你的那个人不是我喔。」

    「珊乐莎小姐，你跟王子殿下什么时候感情那么好了？你们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我跟他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我连忙用力摇摇头，否定眼神看起来很不安的萝蕾雅的疑问。

    「而且也可能是玛里丝小姐啊，她是贵族，比我更有可能跟王子结婚──」

    「玛里丝会『厉害』吗？她把自己搞到欠了不少债耶？」

    「她在炼金术方面或许是有点实力，可是不太可能吧……顺带一提，完全没有人猜是她。」

    「…………」

    嗯，仔细想想，的确不可能是她。

    「可是，我再怎么样都不会跟菲力克殿下结婚，就算他愿意好了，我也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啊！」

    跟那种人结婚一定会天天精神紧绷到累死啦！

    要我跟艾莉丝小姐结婚都比跟菲力克殿下结婚好上好几倍！

    至少应该不会连在家里都要承受精神疲劳。

    「别担心。我帮你否定他们的猜测了。」

    「太好了！谢谢你！」

    我绝对不可能会想跟菲力克殿下结婚。

    就算身分地位差距不大，也一样不可能。

    我不需要什么白马王子。

    我在松了口气以后向艾莉丝小姐道谢，艾莉丝小姐也面露微笑，语气非常肯定地说：

    「嗯。我有跟对方强调店长阁下的结婚对象是我。」

    「……咦？」

    呃，我们是有订婚没错，可是还没确定吧！

    「店长小姐，你别担心。结婚申请书还没交出去……但也只是『还没』而已。」

    「居然只是『还没』！」

    「其实原本的用意是先写起来，方便应对紧急情况。要是店长小姐真的动手杀了吾艳从男爵，就可以立刻拿出一份窜改过日期的结婚证明。」

    「因为我们都觉得店长阁下说不定会真的直接杀掉他。」

    「…………」

    我那时候是很认真地在确认周遭「没有半个目击者」，所以无法否定她们的猜测。

    要是那时候菲力克殿下没有走出来，我搞不好已经杀掉那群人了。

    可恶……菲力克殿下的救援居然还满关键的。

    但是他真的有必要连走过来介入都要故意挑时机，还搞得很浮夸吗？

    「这里很偏远，文件一般都要很久才能送到王都吧？我们想说万一真的需要靠结婚来逃过死刑，先写好再请店长小姐把结婚申请书传送过去，可能还有办法骗过国家的眼睛。」

    如果我用传送阵把申请书传给人在王都的师父，请她帮我提交，应该把日期写早个几天也不会被发现有问题。

    到时候我要等王都那边受理结婚申请以后，才能正式得到贵族的身分。而要不要成婚本来就是贵族的当家决定，除非突然出现权力特别大的人来搅局，不然基本上都不会被认定结婚申请书无效。

    「还有，我们连转让贵族权力的申请书都写好了。让店长阁下当上洛采家的当家，就会变成是骑士爵跟从男爵之间的纷争。如果是对方有错在先，会比较能大事化小。」

    「你们居然想得这么周到！……唔唔……」

    听她们已经想好这么周全的善后计画，我也不好意思再反驳什么。

    等等，我是不是反而该感谢她们？

    「唔唔唔……谢……谢谢──」

    「喔！店长阁下终于愿意跟我结婚了啊！那可以现在就帮我把申请书传送过去吗？啊～幸好我们写好的申请书还派得上用场！」

    艾莉丝小姐打断我的话，拿出一份文件。

    她放在桌上的几张纸都是遵照正式文件格式写的，上面还有厄德巴特先生跟艾莉丝小姐的署名。整份文件只缺我的签名，就可以提交──对，这份文件就是结婚申请书。

    「等等，你怎么还留着它！而且还带过来了！你应该要说『幸好我们不需要用到结婚申请书』吧！」

    「嗯，我本来也不打算带来，可是……」

    艾莉丝小姐尴尬地撇开视线。凯特小姐苦笑着帮她解释：

    「其实是夫人在我们回去时，告诉艾莉丝要积极一点。她说『你还想继续当采集家的话，就要想办法跟珊乐莎小姐结婚。毕竟你现在这个年龄也很难找到其他对象了』。」

    「因……因为我现在已经二十岁了，贵族千金到这个年纪会不容易嫁出去，再加上我又不是什么美女。而且我们家的爵位不高，很难找到自己喜欢，又会好心帮忙还债的结婚对象。」

    贵族千金大多会一成年就结婚，二十岁就很可能被人说嫁不出去。

    艾莉丝小姐长得够漂亮，愿意参与贵族社交圈的话，应该会有不少人喜欢她。然而，贵族的婚姻不会只看长相来决定。

    有办法帮忙还债的结婚对象候选人，一定几乎都是「不讨人喜欢」的类型。

    「尤其考虑到我们领地的情况，我也不能现在就放弃当采集家……你应该懂我的苦衷吧？」

    艾莉丝小姐不断挥舞双手，着急地向我解释这么做的理由。我看着她思考该怎么回答。

    凯特小姐也跟着开口试图说服我。

    「而且你这次虽然不用上法庭，也还是先拿到贵族身分，会比较方便应对以后说不定还会再遇到的贵族纷争吧？」

    「哪……哪可能常常有机会跟贵族起争执啊！……应该吧。」

    「是吗？你来这里不到一年就跟吾艳从男爵起争执，还跟菲力克殿下有直接交流……偷偷说，我其实觉得菲力克殿下很像瘟神，你不觉得吗？」

    凯特小姐居然把事实说出来了！

    连我都只敢在心里想，没有说出口耶！

    「所以，我认为你还是直接在这里签名会比较放心喔。」

    「你只要写一下自己的名字就好。」

    「唔唔唔……萝……萝蕾雅你觉得呢？」

    她们用让我很难以反驳的优点来说服我，害我不禁向萝蕾雅求救。

    但萝蕾雅只是微微歪起头，对我露出微笑。

    「嗯……我觉得还不错啊。」

    「萝……萝蕾雅！」

    她居然不帮我说话了！

    之前那个还会当我挡箭牌的萝蕾雅去哪里了？

    「因为跟艾莉丝小姐结婚会比较安全，不是吗？而且你结婚以后应该也可以继续在这里开店，我是没有意见……」

    「凯特小姐！」

    你是不是事前跟萝蕾雅套好招了！我用眼神这么质问凯特小姐，但她立刻撇开了视线。

    她一定曾在我们之前暂时搁置结婚话题之后，偷偷说服过萝蕾雅。

    唔唔唔……的确，以萝蕾雅的角度来说，不会影响到她的生活，自然就没有理由坚持反对我跟艾莉丝小姐结婚。

    「而且我也喜欢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可以一直跟你们在一起当然是好事。」

    「哎呀，真高兴能听到你这么说。我也很喜欢你喔，萝蕾雅。」

    「嗯，我也很喜欢萝蕾雅！那么，店长阁下，签名吧！」

    艾莉丝小姐把申请书递到我面前，凯特小姐也将不知何时准备好的笔递了过来。

    萝蕾雅则是在一旁喝茶，悠悠

    哉哉地看着她们两个跟我的攻防战。

    我抬起头，把视线从她们三个身上移向天花板，开始烦恼我到底该不该接过那枝笔。

 第五卷 入冬与贵客临门 后记

    好久不见，我是いつきみずほ。

    没想到还有机会在这部作品跟大家见面……老实说，连我自己都很意外。

    更让我意外的是要动画化了。对，动画化。这部作品要做成动画了。

    我刚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高兴到手舞足蹈──喔，不对，我并没有真的跳起舞来。因为我平常没在运动，突然跳舞一定会累到动弹不得。

    而且我当时第一个想法是：「嗯？我记得离愚人节还有一段时间吧？」

    不过，各位也别担心，这并不是假消息。太不得了了。连我自己也好惊讶。各位读者或许也很惊讶，但我自己应该才是最惊讶的那个人。

    也多亏大家的捧场，这次的第五集才能顺利问世。真的很感谢各位的支持。我现在正在梦想要是动画化能促进销量，说不定还能出第六集？

    动画化的过程中，似乎也有些工作需要原作者来做，并不能直接说：「就麻烦各位帮我决定喽～」而且当时我还得忙跟本书同时发售的另一部新作品（新作品那边也请各位有机会多捧捧场了）……呃唔。

    真的是会忙到忍不住发出怪声。

    不过，这次初体验也成了很特别的回忆。工作人员会询问我美术设定有没有问题，或有什么意见；也会让我听听配音员录音的范本，决定谁的声音比较适合角色。顺带一提，我对配音员这个领域不是很了解，所以都是交给制作团队来决定有哪些可能适合的人选。我相信最后选上的配音员一定都很符合每个角色的形象。

    除了做这些确认以外，我也需要每星期读一遍剧本。

    漫画版我只需要开开心心地看完草稿，再说句「不错喔！」（不对，有时候还是会请漫画版作者稍微修正）就够了，动画版似乎会比较需要频繁确认，所以我每一集都是从讨论剧情大纲就开始参与。

    不过，其实基本上也就只是表达一下自己意见的简单工作啦。

    在这里也要向每一位在整理完各方意见以后迅速写出剧本的编剧说声辛苦了！也由衷感谢各位愿意仔细看过我写的原作。

    另外，最近流行的传染病虽然造成许多生活上的不便，却也让线上开会变得很普遍，可说是不幸中的大幸。不然像我住得比较偏远，就会很难出席每一次会议。

    只是我的电脑没有装摄影机，还是会对参与会议的大家有点过意不去。

    所以我每次都只能「sound　only」。可恶，如果我的画面上可以显示一块大石头，至少还会感觉有点气派──嗯，那样其实有画面跟没有一样。

    其他还需要写些宣传用的短篇小说。

    而第一波宣传短篇小说，是刊载在跟本集发售时间很接近的《dragon magazine》上。内容是应该不会再有续集的平行时空校园故事，各位读者有兴趣不妨可以看看。其实我不知道会不会有第二波宣传，但我还是会先努力想好下次要用的题材。因为我同时处理太多份工作不会变成「危机就是转机！」，只会是「危机变成大危机！」。嗯。

    这次后记有四页，既然还有多的篇幅，就来聊些小秘辛（？）吧。

    看过网页版的读者应该都知道我原本把艾莉丝设定成金发，书籍版则是变成了深蓝色。

    原因是出自当时的责编告诉我的一句话。

    责编说：「每个角色的发色有些明显差异会比较好喔！哪天要动画化了，画面配色也比较好看！」

    我回答：「是吗？那就改别的发色吧！」的时候，心里其实在想：「如果真的有机会做成动画是很棒啦，可是……不太可能吧？」……所以我完全没料到当初改发色是真的有意义。实在太惊天动地了。

    ──不对，其实光是书籍版的彩色插画，就看得出改发色的效果了。

    谢谢ふーみ大人总是替本作提供美美的彩色插画。

    我在这边也要特别感谢总是全心全意为本作付出的编辑部、校稿人员跟印刷厂等出版相关人员，以及许许多多参与动画制作的各方人士。幸亏有各位的大力协助，我笔下的故事才能顺利呈现在读者与观众的面前。借此机会再次向大家表达感谢。

    动画版应该还会再持续制作一段时间，也要请制作团队再多多指教了。

    最后，我要感谢购阅本书的每一位读者，谢谢大家总是这么捧场。

    现在距离动画播出还有一段时间。我相信制作团队一定能做出一部好动画，希望到时候各位读者们也愿意拨空收看，我将不胜感激。

    いつきみずほ

 第五卷 入冬与贵客临门 ［特别加笔短篇］前往洛采家!

    村子里的积雪融化，天气也渐渐不再那么寒冷的时期，我、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都在为前往洛采家的行前准备忙得不可开交。

    这趟行程的目的之一是过去帮他们开垦。

    因为这次帮助马迪森他们移民，让洛采家必须多承受大量负担。

    我不确定原因该算是出在我身上，还是洛采家人手不足，总之，我提议可以去帮忙他们开垦农耕地，多少减轻他们的负担。

    反正也幸好他们可以开垦的土地多到用不完。

    虽然凯特小姐也很努力在开垦，可是她说自己开垦出来的地没有像我的药草田那么好，应该是因为魔力量比我少很多。

    第二个目的是跟艾莉丝小姐和凯特小姐的家人打声招呼。

    我想趁这次机会顺便见见艾莉丝小姐的母亲、凯特小姐的父亲，还有一直被艾莉丝小姐强调超级可爱的两位妹妹。

    我觉得她这样夸家人好像有点太夸张了，可是听她夸成这样，也难免会好奇吧？

    而且看艾莉丝小姐的长相，她的妹妹一定也很可爱。

    ──前提是没有发生长得比较像厄德巴特先生的悲剧。

    问题是我这次出门会有好几天不在店里，不过，我也找到了解决办法──不如说，就是有找到解决办法，我们才会计划这趟行程。

    而那个解决办法就是──

    「那，玛里丝小姐，这几天要麻烦你留在这里帮忙了。」

    「没问题，你就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没错，我跟雷奥诺拉小姐借了玛里丝小姐来帮忙。

    「──萝蕾雅，你这阵子都是代理店长，这间店就交给你了！」

    虽然玛里丝小姐用很灿烂的笑容保证不会有问题……但我可不敢说放心就放心。

    毕竟我只是请玛里丝小姐来帮萝蕾雅分担工作，我真正信任的还是萝蕾雅。

    两人似乎都不太懂我为什么这么说。萝蕾雅看起来有点困惑，玛里丝小姐则是显得很意外。

    「我……我来当代理店长吗？」

    「哎呀？不是应该交给我这个有执照的炼金术师来当代理店长吗？」

    「是啊！如果玛里丝小姐没搞垮自己的店，我就会放心交给你了！」

    玛里丝小姐的炼金术知识比萝蕾雅更丰富，只是理财方面就是萝蕾雅占上风了。

    我直截了当地指出自己不敢太信任玛里丝小姐的原因，而她似乎也对这点有自觉，眼神开始游移了起来。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说：

    「你可以用这阵子收购到的材料，也可以用我的工坊，但麻烦你不要动到我放在仓库里面的材料喔。仓库里面有些材料价格不菲，你如果有机会看到，应该也能一眼看出来有多珍贵。」

    「价格不菲的炼金材料……我好想亲眼看看喔！」

    话才刚说完，玛里丝小姐就露出很期待的眼神。我真的担心得不得了。

    「……萝蕾雅，万一你一个人阻止不了她，要记得叫核桃帮忙喔。」

    「那样会出人命啊！说真的，你也用不着这么担心，我不会在别人的店里乱来。」

    「我是很想相信你不会乱来，可是……」

    假如玛里丝小姐只是当初倒楣被黑心商人骗了，我还愿意相信她。可是她后来又开店开到连雷奥诺拉小姐都看不下去，把她带回自己店里照顾。

    这要我怎么相信她？我真的能指望她可以忍住不在我店里乱来吗？

    「可是，店长阁下，玛里丝也是能够当上炼金术师的菁英。应该不至于食言吧？」

    「……的确，应该是可以相信她不会乱来。反正还有最后防线（萝蕾雅和核桃）守着。」

    「太！过！分！了！结果你还是不信任我嘛……」

    你就放弃挣扎吧。你的经历真的让人很难认为你够可靠。

    正当我面露苦笑地看着玛里丝小姐时，凯特小姐说：

    「店长小姐，我们该出发了。」

    「也是。那我们出门了。」

    「慢走！路上小心喔。」

    「我会帮你顾好这间店的～」

    目送我们离开的萝蕾雅声音强而有力；玛里丝小姐的语气则是很柔和又悠哉。

    而我们就这么在一大早的清爽空气中，离开了约克村。

    「店长阁下，我们有两条路可以去洛采家领地……你想走哪一条？」

    艾莉丝小姐在离开村子不久之后，提出这个问题。

    「两条路……这附近有其他路吗？不是只有先到南斯托拉格，再南下过去的路吗？」

    「一般的确会走那条路，可是也有一条几乎是抄直线过去的山路。走那条道路的话，我们只需要在半路上过夜一天就能到了……」

    「咦？这么近吗？」

    我们本来计划的路程需要五天四夜。也一口气省下太多时间了。

    「只是危险度也相对高很多。我们原本要走的路几乎都是平地，那条路好像几乎全程都是山路。虽然我也不觉得那条路难得倒店长阁下啦。」

    「那我们抄近路吧。我也不想离开店里太久。」

    既然来回可以省下六天时间，那还需要犹豫吗？

    「玛里丝应该没有那么不值得信任吧？」

    「不，我其实已经算很信任她了。只是我过一阵子要去王都报税，到时候又会需要玛里丝来帮我顾店。」

    「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你提过要报税。报税是不管店开在国内的哪个地方，都一定要亲自去王都报税吗？这样应该很累吧……」

    「基本上都要亲自去一趟没错。其实也可以把文件跟钱交给可以信任的人帮忙报税，可是报税要带的现金不少，被针对文件内容提问的时候，也只有炼金术师自己跟在店里工作的徒弟回答得出来。」

    听说习惯报税到不容易写错文件以后，要交给别人代为报税也不是什么问题。不过，这次是我第一次报税，我打算自己去一趟。反正我也想顺便去孤儿院露个脸。

    「而且，应该没多少炼金术师会在比约克村更偏远的地方开店。」

    因为约克村是这个国家数一数二偏远的村庄。

    单论距离的话，南边的多兰德公国国境附近的城镇会更远一点，可是从王都去那边的路程会比来约克村方便非常多。

    「说得也是……如果有炼金术师在我们村子开店，搞不好会比约克村更偏远。」

    「明明光看人口是我们村子比较多人，却没半个炼金术师要来。不知道有没有人愿意来我们村子里开店。」

    艾莉丝小姐说着就用很意有所指的眼神往我这里看过来。

    「……我不会去你们村子开店。我也是因为约克村附近有大树海，才会在那边开店。」

    「我想也是，是我明知故问──喔，就是这里。这边要右转。」

    「好──等等，这是道路吗？连要说它是兽径都有点勉强耶？」

    我们离开连接约克村与南斯托拉格的小条道路，然而艾莉丝小姐走往的方向却怎么看都只能看到一大片草丛。即使有人类走过的痕迹，也实在不像可以称之为「道路」。

    「放心吧，这条路是真的有人走过──虽然也只有爸爸跟卡特莉娜走过。」

    「他们好像有留下显眼的标记，应该不会迷路。」

    是他们两个走过的路啊……假如我还没见过他们，我或许还会觉得很放心，可是现在我心里反而满满的不安。

    「……总算到了。」

    「……是啊，只过夜一天就到了。」

    「……那真的可以说是『道路』吗？真的幸好有店长小姐陪我们走这趟。」

    途中到处都有留下洛采家独有的标记，所以我们并没有迷路。

    ──不对，正确来说是没有迷失方向。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道路嘛！

    这一路上有很多危险到一般人很可能会丧命的地方。我利用魔法强行清出能走的路，就这么走了两天一夜。虽然很省时又很近，可是走起来实在太累了。

    「反正这一趟把那条捷径清出一点能走的路了，回程应该会比较轻松……厄德巴特先生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开拓出这条路的？应该不可能是一次开拓出来的吧？」

    这条路确实不好走，却同时也有完善考量到约克村跟洛采家领地的位置跟方向，如果不考虑途中要消耗多少劳力，这条省时的捷径或许可说是几近完美。

    「不知道。不过，他们大概有特地调查过要怎么走，才可以轻松来回约克村吧。」

    「我们走这条路的确省了不少时间……可是刚走完累得要命，实在不是很想发自真心感谢他们。这条路未免也太难走了……根本没多少地方可以踩。」

    凯特小姐累得叹了口气，随后又振作起来，抬头说：

    「算了！反正继续待在这里发呆也没意义，我们回宅邸吧。」

    「嗯。说宅邸是有点太夸张了，毕竟也就只是间小房子而已。」

    艾莉丝小姐这句话绝非出自谦虚。

    我们穿过农田之后看见的那座宅邸，乍看跟一般民宅没有两样。

    周遭民宅都是一层建筑，两层建筑的宅邸的确相对较大，然而它实际的大小不到我的店的三倍，比我认知当中的贵族宅邸小太多了。

    其实这样的大小已经够适合人居住了，可是考量到领地内的所有事务都得在这栋宅邸里处理，还是会稍嫌太小。只有宅邸周遭用围栏围起来的土地面积比得上一般贵族宅邸，却也反而更衬托出宅邸的小。

    「……怎么说，感觉你们的宅邸看起来很有人情味呢。」

    艾莉丝小姐一听到我努力挤出的这句赞美，苦笑着摇摇头说：

    「店长阁下，你用不着说客套话。就像你看到的，我们的宅邸在村子里算是比较不简陋的房子，可是也只是栋老旧的木造房屋。但平常还是会定期保养，你不用担心一下雨就会漏水。」

    艾莉丝小姐说着我不确定是不是真的不需要担心的一番话，对我招手。

    「来，请进。我们没有事先联络大家，不然我们本来应该请全村人来迎接店长阁下的，毕竟你是拯救我们家族的救世主。还请你见谅。」

    「呃，反正我也没有想体验被盛大欢迎的感觉。」

    要是真的一堆人来欢迎我，我也会不知道该做何反应。而且一般要跟远方的人联络，必须花上庞大的时间与成本。我能常常联络师父和雷奥诺拉小姐才是例外。

    所以我也知道没有一堆人欢迎我到来才是正常的……但出乎我意料的是有两个小女孩彷佛看准了适当时机打开家门，朝着我们这里跑来。

    其中一个孩子看起来很活泼，外表很像缩小版的艾莉丝小姐，年龄大约十岁左右。

    另一个孩子比她年幼，金色的发丝在阳光下显得也有点像银色。她跟穿着裤子的第一个小孩不一样，是穿着偏长的裙子，看起来有点优雅。

    艾莉丝小姐一看到她们就满脸欣喜，张开双手。

    「莉亚！雷亚！」

    ──然而，她们两个却迅速兵分两路绕过艾莉丝小姐，直接冲来抱住待在她身后的我。

    「哇！」

    就算两个人都比我娇小，也一样是两人份的冲击。我往后退一步，稳住差点跌倒的身体。我低头看向她们，她们也刚好笑着抬头看向我。

    「珊乐莎姊，我等你好久了！」

    「珊乐莎姊姊大人，我一直很期待跟你见面！欢迎你来拜访我们家。」

    「姊……姊姊……咦？咦？」

    孤儿院的小孩子也会用「姊姊」来称呼我，可是我今天是第一次见到她们。

    两位女孩看着因为被称呼姊姊而困惑不已的我，好奇询问：

    「你要跟艾莉丝姊姊大人结婚不是吗？所以我们应该要叫你姊姊大人。」

    「呃，可是我们还没决定要结婚……」

    「是吗？咦～我本来还很期待可以多一个很可靠的姊姊耶～」

    「我本来也很高兴会多一个很聪明，跟艾莉丝姊姊大人和凯特小姐不一样的姊姊大人……」

    其中一个女孩很失望地噘起嘴唇，另一名女孩则是压低了视线。

    我看着面前的两位女孩时，忽然听见背后有声音用悲哀的语气说着：「原来我们不算聪明啊……」我轻拍自己的胸脯，说：

    「虽……虽然还没决定要结婚，不过你们还是可以尽管叫我姊姊！没问题的！」

    「「珊乐莎姊（姊大人）！」」

    「嘿嘿嘿……」

    她们又靠过来抱住我，让我忍不住露出开心的笑容。

    其实我一直很向往有个妹妹或弟弟！

    可是我父母一直很忙，没空再生个弟弟或妹妹；而孤儿院那边的孩子虽然会叫我姊姊，实际上却比较接近前辈跟后辈的关系。跟真正的姊弟妹还是有点差异。

    我抱住她们两个，心里很希望自己有这样的妹妹。

    然而，有一个人正一脸不悦地看着我们。

    「你们两个，都不对亲生姊姊说些什么吗？」

    「咦～可是姊姊前阵子才回来过一次啊。」

    「而且珊乐莎姊姊大人对我们家来说是比艾莉丝姊姊大人更重要的贵宾。」

    两人说着这番话时依然没有放开我，而听到她们这样回答的艾莉丝小姐则是差点跪倒在地。

    「太……太过分了……姊姊我这么努力在还债，居然被这样对待……」

    「可是，我们家欠的债是珊乐莎姊帮忙还的吧？」

    「我还听说艾莉丝姊姊大人反而多欠了一大笔债。」

    「呃啊！」

    句句属实的反驳使得艾莉丝小姐终于承受不了打击，跪到了地上。

    「你……你们两个也别这么说嘛。毕竟也是有艾莉丝的努力，才能有缘认识店长小姐。就这方面来说，我们应该要感谢艾莉丝才对。」

    凯特小姐一脸伤脑筋地帮忙打圆场，两个小女孩先是彼此对望，才一起点点头，说：

    「有道理。我也由衷认为单论这件事，的确是艾莉丝姊姊大人的功劳。」

    「嗯，这真的是姊姊这辈子最大的成就。」

    「是……是吗？也还好啦！哼哼」

    听起来不完全是在赞美的评语，让艾莉丝小姐瞬间振作了起来。

    ……呃，你真的听她们这样说就满意了吗？

    「是珊乐莎姊的结婚对象这一点应该也算值得夸奖？」

    「是啊。如果我或莉亚姊姊大人是男的就好了……不对，既然艾莉丝姊姊大人可以是结婚对象，那我跟莉亚姊姊大人应该也可以……而且说不定年龄上比较有优势？」

    「等……等一下！你们两个别剥夺我的存在意义啊！而且店长阁下也喜欢我多过今天才第一次见面的她们吧？对吧？」

    「是啊。尤其你也还没跟我介绍她们是谁……」

    「啊，说得也是。我之前也跟店长阁下提过几次，现在抱在你右边的是次女维丝提莉亚，黏在你左边的是么女嘉德雷亚。」

    艾莉丝的两个妹妹在她这么介绍过后往后退了几步，低头向我敬礼。

    「我叫维丝提莉亚。再请你多多指教了，珊乐莎姊！你可以直接叫我莉亚喔。」

    「我是嘉德雷亚。珊乐莎姊姊大人，请你也直接称呼我为雷亚吧。谢谢你之前慷慨帮助艾莉丝姊姊大人跟我们整个家族。今后也要麻烦你多多指教了。」

    「嗯，彼此彼此。」

    就某方面来说比艾莉丝小姐更豪放的是维丝提莉亚；年纪最小，却显得比两个姊姊还要成熟的是嘉德雷亚。

    「对了，莉亚姊姊大人。艾莉丝姊姊大人刚才还是叫她『店长阁下』呢。我们说不定还有机会喔。」

    「嗯，说不定喔。而且等我们跟珊乐莎姊结婚，洛采家的领地也是我们的了吧？」

    「你……你们先等一下。我其实没有很坚持一定要继承人的位子……啊，不对，要跟店长阁下结婚的话……唔唔。你们很想要继承我们家的领地吗？」

    「「没有啊。」」

    「咦？」

    「「哈哈哈哈！（艾莉丝）姊姊（大人），我们只是在开玩笑的！」」

    「喂！」

    哈哈大笑的两人跟追上去的艾莉丝小姐都跑进了宅邸里。

    凯特小姐一脸伤脑筋地看着她们三个离开，苦笑着对我说：

    「对不起，店长小姐。她们三个在一起的时候老是这个样子……」

    「没关系，我看得出来她们感情很好……这也是件好事。」

    「是吗？谢谢你。我们这里的每个领民跟领主彼此都很要好，就是我们最大而且几乎是唯一的优点了──总之，我们也进去吧。」

    我在凯特小姐的催促下跟着走进宅邸，发现里头弥漫着一阵忙碌的氛围。

    「老公！我们要接待贵宾，你要穿最高级的衣服才不会失礼！头发也要梳理得整齐点。雷亚、莉亚，你们知道有客人要来就应该先换好礼服，不要直接跑出去！」

    「咦～可是姊姊也没有穿得很正式啊。」

    「那是因为艾莉丝才刚回来啊！她晚点再穿。艾莉丝，你先去梳洗过再来换礼服。」

    「我也要穿礼服吗……？」

    「那当然。莉亚也快点穿好礼服。」

    「我们真的可以穿礼服吗？妈妈平常不是说拿出来穿会弄坏──」

    「现在不穿要等到什么时候才穿！这可是攸关洛采家存亡的大事耶！」

    「夫人，您讲得太大声，很可能会被贵宾听见。」

    对，我听得一清二楚。

    这座宅邸本来就不大，而且不晓得是不是连墙壁也很薄，外面可以很清楚听见里面的人在说什么。

    不知道该做何反应的我看向凯特小姐，想寻求协助，却发现连她都烦恼得闭起了眼睛。

    「……抱歉，店长小姐。我可以先带你去艾莉丝的房间吗？」

    「我是不介意……可是，不用先跟他们打招呼吗？」

    「你应该也听得出来现在不太方便。」

    听凯特小姐用有点疲惫的语气这么说，我也无法再多说什么。

    凯特小姐带我来到某间主人不在的房间以后就快步离开，于

    是我也只能有点不自在地待在房间里等。不久，有人来到了房间，但来的并不是艾莉丝小姐──是穿着礼服的莉亚跟雷亚。

    两人穿着造型相似，看起来轻飘飘的礼服。莉亚穿的是淡绿色，雷亚的是淡粉红色，都是相当柔和的色调。她们穿起这套礼服非常好看，而且不只是本来就气质优雅的雷亚，连个性活泼的莉亚都瞬间变得很有贵族千金的气质。

    「哇，你们两个穿这样好好看！」

    「会吗？好看吗？其实这是姊姊的旧衣服。」

    「莉亚姊姊大人，你就别提这些没必要说出口的话了。真要说的话，我的礼服还是艾莉丝姊姊大人传给你，再传给我穿的呢。所以这些礼服也不是特地帮我们量身订做的……」

    「不会啊，很好看喔。而且你们的礼服也没有脱线，是平常就有在保养吗？」

    「哈哈哈，只是单纯没拿出来穿而已啦～我们穿过的次数搞不好一只手就数得完了。」

    「莉亚姊姊大人，我就说你别提这些没必要说出口的话了……那个，珊乐莎姊姊大人，母亲大人他们好像要准备欢迎会，你愿意先陪我们聊聊天吗？」

    「当然可以！那要来聊什么？」

    雷亚跟莉亚想知道艾莉丝小姐在外面经历的事情，看来她们三姊妹感情真的还满不错的。

    我觉得她们说来说去还是很喜欢姊姊的样子很可爱，并接着开始跟她们谈谈艾莉丝小姐在约克村努力打拼的事迹，直到凯特小姐来通知我们欢迎会已经准备就绪。

    我在凯特小姐的带领下来到另一个房间，一进来就看见身穿深蓝色礼服的艾莉丝小姐。

    除了她以外，还有两位男性跟两位女性。其中两人是我曾经见过的厄德巴特先生跟卡特莉娜女士，那么，另外两人应该就是艾莉丝小姐的母亲跟凯特小姐的父亲了。

    「珊乐莎阁下，欢迎您大驾光临。很高兴有这个机会宴请我们洛采家领地的救命恩人。」

    「我是艾莉丝的母亲──迪亚娜。我衷心感谢珊乐莎小姐不只救了艾莉丝的命，还帮助她免于面对一场不情愿的婚姻。」

    待在厄德巴特先生身旁的迪亚娜女士露出温柔的笑容，给人相当优雅的印象，跟刚才听到她和家人讲话时完全不一样。她的身高比我高一点点，但是胸部跟腰部就跟我截然不同，是一位非常有女人味，而且能清楚感受到她散发着母爱的美人。

    「珊乐莎小姐，好久不见。谢谢你总是这么慷慨地帮助我们。」

    「我是凯特的父亲──沃尔特。我负责掌管洛采家领地的政务。先前真的非常感谢珊乐莎大人前来解危，我实在不晓得该怎么做，才能报答您这份恩情。」

    凯特小姐的父亲就站在卡特莉娜女士身旁，而且长得很帅。

    他灰色的头发很接近黑色，绿色的眼睛也跟凯特小姐很像。他露出沉稳微笑的那张脸非常端正，一家三口都是俊男美女。以前听说他掌管政务的时候还擅自以为他应该是个很纤瘦的人，实际上却锻炼得意外结实。

    看到四个大人一起低头对我敬礼，我连忙挥挥手表示：

    「不……不会，你们不用放在心上。」

    「爸爸，你们这么大阵仗，反而会让店长阁下很不自在。我认为还是用轻松的方式欢迎她会比较好。」

    「……是吗？既然艾莉丝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用这桌大餐欢迎珊乐莎阁下吧。虽然称不上豪华，但仍然是我们的一份心意。」

    厄德巴特先生在这么说完以后就坐，这场餐会就这么在其他人也接连入座之后正式展开。

    桌上的餐点确实称不上豪华。

    不过，每一道料理都看得出其实煮得非常用心，再加上我也知道洛采家的财务状况，所以我可以很清楚感受到这一桌料理充满了他们想热情招待我的心意。

    在这个弥漫温暖气氛，而且不需要被迫讲究礼仪的空间中用餐，不只让食物吃起来特别美味，话题也从未间断。再加上所有人都对我很友善，连不怎么擅长跟他人交流的我，都能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可以怀着轻松心情跟每一个人对谈。

    聊到一半，迪亚娜女士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看着艾莉丝小姐说：

    「话说，艾莉丝你一直都是称呼珊乐莎小姐『店长阁下』吗？你们都正式订婚了，不如就不要这么见外，直接叫她的名字吧。珊乐莎小姐也是，其实你不需要特别尊称艾莉丝『小姐』。」

    「呃，其实我也曾经想改过称呼，只是……」

    艾莉丝小姐用眼神询问我的意见。

    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她有一阵子直呼我的名字。

    我当时觉得她好像是想刻意营造我们以后真的会结婚的氛围，还会有点排斥……但事到如今，也不需要继续在意这种事了。反正他们也不会逼我一定要跟艾莉丝小姐结婚，再加上跟她结婚的好处也不少。

    「……艾莉丝，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没关系。反正我们应该不可能一辈子都是店长跟客人的关系了。」

    「这……这样啊。那，珊乐莎，以后也要麻烦你多多指教了……讲得这么郑重，突然觉得好害臊啊！」

    凯特小姐看到艾莉丝小姐的腼腆笑容之后，也笑着对我说：

    「那，店长小姐，我也可以叫你珊乐莎吗？」

    「当然。毕竟凯特小姐也比我年长很多。」

    「唔。我的确比你大个五六岁，可是我希望你不要太在意我的年龄……」

    我不经意提到年龄的事情，让凯特小姐沮丧了起来。卡特莉娜女士接着呵呵笑说：

    「哎呀，凯特你别忘了自己身上流着妖精的血，外表会老化得比一般人类还慢喔。珊乐莎小姐，你到时候跟艾莉丝大人结婚，就带凯特一起走吧，不用客气。你不妨就顺便趁这个机会对她直呼其名吧。」

    「不，这不是客不客气的问题！而且，要我直呼凯特小姐的名字……」

    艾莉丝我还有办法叫出口，可是凯特小姐给人一种大姊姊的印象，会让我有点不好意思不用尊称。但是，她们母女俩都用很期待的眼光看着我，我也很难拒绝。

    「……凯特？」

    「嗯，你以后就这样叫我吧，珊乐莎。」

    凯特小姐──不对，凯特笑着这么回答，卡特莉娜女士看起来也很满意。

    大致上非常愉快的欢迎会即将进入尾声，最后迪亚娜女士对我说：「你想在这里待多久都没关系，把这里当自己家吧。」

    我回了一句「谢谢您的好意」，但我还得忙其他事情，无法太过悠哉。隔天早上，我立刻开始勤奋地处理每一件要事。

    例如去帮马迪森他们开垦农田──

    「队长，你有看到那一大片草地一瞬间就变成农田了吗？」

    「太夸张了──你们要好好感谢我当初直接选择投降喔。」

    「谢谢队长！」

    去跟凯特的弟弟尼尔见面──

    「三……三乐撒姊姊？」

    「……凯特，你是不是特地教他这样说？」

    「怎么可能呢～？」

    「可是，哪可能有人叫得出第一次见面的人的名字啊！而且他还这么小耶！」

    「我不清楚耶～？绝对不是我上一次回来的时候想办法教到他记住喔。」

    「三乐撒姊～」

    「唔，就算知道是特地教的，还是会觉得好可爱！」

    教莉亚跟雷亚魔法──

    「珊乐莎姊的教法好好懂喔！」

    「毕竟我们这里的人几乎都不会魔法，偏偏会用魔法的卡特莉娜女士又很不擅长教人。」

    「呵呵呵！因为我曾去学校上课啊！这难不倒我的！」

    教莉亚跟雷亚剑术──

    「珊乐莎姊姊大人的剑术好着重技巧，跟父亲大人完全不一样。」

    「爸爸的剑术很厉害，可是莉亚长得还不够大，学不起来。不过，珊乐莎姊的剑术搞不好学得起来喔！」

    「因为我的力气不大，身高也不高，才会比较着重在磨练技术。」

    跟莉亚去河边玩──

    「珊乐莎姊，来这边！这条河到了春天就会长出会结红色果实的草。那种果实酸酸甜甜的，很好吃喔！」

    「那种草叫做雅克维提。它只会长在清澈的河水里，能看到它的时间也不长，是很珍贵的一种植物。而且拿来吃会有助健康，可以吃吃看喔。」

    「真不愧是珊乐莎姊！你好博学多闻喔～」

    「也还好啦～」

    跟雷亚一起刺绣──

    「珊乐莎姊姊大人真的是无所不能呢。我还以为你应该不太擅长裁缝。」

    「因为我是炼金术师啊。我学了很多技能，只是不一定每一种都称得上拿手而已。」

    「我觉得已经称得上拿手了……像我们家的人都是看重实用性，不会在意美观。谢谢你愿意陪我玩刺绣！」

    「想找我陪你玩刺绣的话，随时都可以来叫我喔！」

    ──咦？说我几乎都在跟两个妹妹玩吗？

    嗯，是啊。可是这也不能怪我啊，谁叫她们这么可爱！

    啊～我本来已经

    放弃有个弟弟或妹妹了，没想到竟然能实现这个梦想！我来这一趟真是正确的决定！

    ──我充分享受待在洛采家领地的生活，而时间终于来到了最后一天。

    厄德巴特先生他们又替准备回约克村的我们开了一场送别餐会。

    参加这场餐会的成员跟上次一样，也就是洛采家一家人，以及除了尼尔以外的史塔文一家。

    大家都穿着平时珍藏的宝贵礼服，只有我一个人穿着便服，有点小孤单。

    「珊乐莎小姐，你来我们这里住几天的感想如何呢？」

    「我觉得洛采家很有人情味，跟史塔文一家也情同家人……是个很棒的地方。」

    「这也是多亏有珊乐莎小姐帮我们解危。要是当时没有你的帮助，我们这片领地或许早就变得截然不同了。而且未来没有突发状况的话，也能顺利还完欠下的债务。」

    「的确。尤其你们在领地经营这方面没什么问题。」

    我这几天也不单纯都是在玩。

    ──不对，我是有一半时间都在玩没错，可是也有仔细巡过洛采家领地。

    我在过程中感受到洛采家经营领地的方式非常脚踏实地。

    他们经历过上次饥荒以后，就决定额外种植虽然价值低，却能抗干旱的作物。同时也借由持续开垦新农田，来维持主要作物的产量。

    开垦工程相当辛苦，通常很容易引起领民的不满，然而这里的领民却是主动参与开垦工程。因为他们知道洛采家曾经不惜自掏腰包帮助领民。

    所以除非中途遇到大问题，不然洛采家一定能够顺利借着领地的收入还完债款。

    「那么，珊乐莎小姐，我想请问你要不要考虑跟我们变成一家人呢？我不否认自己的确希望吸收优秀的人才进入我们洛采家的家系，但实际面对面跟你交流过后的现在，我是发自内心希望你成为我们的家人。」

    「…………」

    这对已经没有任何亲人的我来说，是非常迷人的提议。

    我身边是有亲密到形同家人的人，却也不是我真正的家人。

    虽然应该也有人会认为「名义上是不是一家人并不重要」，可是……

    「你也不需要逼自己一定要对艾莉丝怀抱恋爱情感。你可以只把她当成朋友，又或是姊妹。毕竟光是那样，就够让艾莉丝得到一段更好的婚姻了。」

    迪亚娜女士想必是指「比跟野仕窝德结婚更好的婚姻」。

    嗯，比较对象是他的话，我当然有自信能带给艾莉丝幸福。

    「你们也不需要勉强自己解决继承人的问题。到时候可以收雷亚或莉亚的孩子当养子，又或者是你要直接跟她们两个结婚把孩子挂在自己名下，也无所谓。」

    顺带一提，迪亚娜女士跟我谈这些事情时，厄德巴特先生从头到尾都只有在旁边出声附和。

    会出现这种情况，就要从我在这里的这几天才听说的事情说起了。掌握洛采家实权的其实是迪亚娜女士，原本拥有爵位的也是她。厄德巴特先生似乎是因为跟迪亚娜女士结婚，才会得到骑士爵的身分。

    简单来说，厄德巴特先生是入赘的。应该跟我是相同立场？

    ──听到迪亚娜女士这番让我震撼不已的发言，当我正心生逃避时，两个妹妹跟一个多少比较像姊姊的人都在我不知不觉间凑到了身边，握住我的手。

    「珊乐莎姊，求求你了。莉亚想跟你当一家人！」

    「珊乐莎姊姊大人，你愿意成为我真正的姊姊大人吗？」

    「珊乐莎，我们之前也跟你说过，有些事情可以透过贵族身分来保命。这是我们洛采家唯一足以报答你莫大恩情的方法。我不介意这场婚姻只是空有名分。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艾莉丝跟两个妹妹都一脸正经地直直凝视着我。

    我本来还认为她们长相差很多，但这样看起来就发现其实还是很多相似之处。我就这么被她们端正的五官跟清澈的漂亮眼瞳震慑得差点说不出话。

    「……你们其实可以不用考虑要怎么报答我……」

    家人……我一直很希望未来有一天能跟新的家人一起重拾家庭生活。

    只是我不确定自己未来有没有机会遇见新家人。就算真的有机会，我也无法预先得知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相对的，如果我现在就答应跟眼前再熟悉不过的人结婚──

    「「求求你了！姊姊（大人）！」」

    ──实际上，我等于只有一种选择。

 第六卷 我突然有了徒弟!? 序幕

    台版 转自 天使动漫论坛

    天使动漫录入组

    图源：墨家小白

    录入：kid

    我搬来约克村已经一年了。

    撑过寒冬跟麻烦事的我，终于迎来了春天──而且是双重意义上的春天。

    ──嗯？问我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吗？

    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眼中的「春天」，当然跟恋爱有关。

    认识迷人的异性，跟对方谈恋爱，再一起创造各种闪亮耀眼的回忆，最后跟彼此结婚。

    这就是「春天」！

    如果问青春期的女生同不同意我的看法，应该有八成的人都会认同！

    所以，简单来说就是我──跟艾莉丝结婚了。

    ──咦？说好的「迷人的异性」呢？闪亮耀眼的回忆呢？

    应该说除了「结婚」以外都蒸发了。

    ……不过，我的确喜欢艾莉丝。这是真的。

    她不是童话故事里会出现的「迷人王子」，可是她的个性开朗又率直，还很上进。而且她明明年纪比我大，却有点少根筋，也是满可爱的。

    只是要说这份感情是不是恋爱……嗯。

    但说不定我们这种关系反而比较轻松？假如我发神经爱上菲力克殿下那种「贵公子」，未来一定会被迫吃上不少苦头。

    而且这次结婚还让我多了两个很仰慕我的可爱妹妹。

    尤其我的岳母迪亚娜女士也是很温柔的好人，可说是好处多多。

    这也不能怪我会不小心在结婚申请书上面签名吧？

    ……嗯，没有半点坏处。这场婚姻是正确的选择！

    至于我们结婚带来了什么变化……顶多就是我们变成对彼此直呼其名吧？

    日常生活完～全跟以前一模一样！

    当然也没打算生小孩！

    毕竟我跟艾莉丝也才认识一年，还是有点不太能想像自己跟她有小孩。

    虽然未来或许会跟她生小孩，但是现在的我没有足够技术制作需要的炼药，再加上我也还很享受经营炼金术店的生活，慢慢来就好！

    因此，我在约克村的生活出现了少许变化，却也没什么太大的改变。而约克村今年的春天，则跟去年有小小的不同。

    差最多的就是采集家的人数。采集家们在白雪融化之后接连上工，等到完全进入春天，开始工作的人数就一口气暴增了好几倍。有一段时间甚至没办法提供床位给所有采集家。

    村子里也因为这样决定建造新房子供更多采集家租借，而同时也有采集家花大钱买下属于自己的房子，导致村民们一度忙到要出动全村来协助建筑工程。

    狄拉露女士的旅店跟餐厅都经过大幅扩建，还雇了新店员，也跟我订了新的魔导炉──总之，整个约克村都在赶工解决采集家会遇到的各种供不应求的情形。

    而我的店当然也没有置身事外──不对，反倒该说是造成这种现象的根本原因，也是最主要的原因。

    我跟萝蕾雅、艾莉丝跟凯特就这么为帮忙处理采集家暴增产生的供需问题忙得不可开交，等回过神来，时间也已经快到了夏天。

    炼金术师可以享有很多福利。

    像是免学费、王都市民权、购买店面的补助金等，种类相当繁多，其中对经营炼金术店影响较大的有「不需要向领主缴税」跟「不受领法约束」。

    这两点同时也是让我一个平民能够勉强对抗吾艳从男爵的关键。

    相对的，我们必须履行每年到王都报税的义务。

    也因为国家给炼金术师很多福利，如果没有履行义务，就会遭受相当严厉的惩罚。

    要是没有定期回王都报税，不只会吊销炼金执照，还会立刻被关进牢房。太不留情了！

    只是有些炼金术师会像我一样在偏远地区开店，所以国家规定的报税时间是「离上一次报税超过一年，不可超过两年」，让住得较远的炼金术师也有足够时间报税──但一般最晚都会在一年半的时候处理好。

    因为要是快到期才去报税，却发现报税文件有缺漏……可以当场处理的情况倒还好，如果必须回店里确认，就不一定来得及报完税了。

    住处离王都很远的炼金术师遇到这种情况，几乎是必死无疑了吧？

    尤其去程回程各需要一个月时间，报税期限又不会等人──

    出发当天，整装完毕的我站在店门口，说：

    「那么，我要出一趟远门了。就麻烦大家帮我看店了。」

    出来为我送行的有四个人。萝蕾雅、艾莉丝、凯特，还有来帮忙的玛里丝小姐。

    之前去洛采家的时候也有请她来帮忙，而这次出远门的时间会比上次更久。

    现在刚好是会有很多采集家上门的时期，没有炼金术师在店里会很麻烦，所以我决定再一次请她来帮忙看店。

    「你就放心交给我吧！我玛里丝这次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待！」

    最先回答我的玛里丝小姐挺起胸膛，一脸自信。

    你上次帮我顾店的确是没有闯祸……可是，那应该是因为有萝蕾雅在吧？

    「你这是毁谤！」

    「哎呀。我不小心说溜嘴了吗？」

    「是啊！我那时候可是很认真帮你顾店耶。萝蕾雅小姐，你说对不对？」

    「对。毕竟我能帮的忙还是很有限……」

    玛里丝小姐带着满面笑容向萝蕾雅征求同意，萝蕾雅也微笑着附和她。

    没错，萝蕾雅讲到重点了。萝蕾雅给人的印象比玛里丝小姐可靠，然而，论炼金术的技术跟知识，都还是远远不及玛里丝小姐。

    就算她现在很努力在学炼金术，炼金术也没有简单到只花短短一年就可以学到能够处理炼金术店的所有事务。

    不过，萝蕾雅最主要的工作其实是帮我顾店。平常我都在家，她只要帮我做好接待客人的工作就好。

    只是像这次一样必须离开店里一阵子的时候，就有点麻烦了。尤其像约克村这种只有一间炼金术店的地方，会不太方便长期不营业。

    可是报税又是炼金术师的义务。

    而且虽然不一定要本人亲自去报税，却也最好自己去一趟。

    我猜炼金术师会收徒弟，应该有很大一部分是要方便离开店里报税。

    「……说的也是。有萝蕾雅在旁边看着的话，我就信任你。」

    「你根本就不打算信任我吧！」

    「玛里丝小姐，你不用太沮丧。毕竟珊乐莎小姐好像也很信任你在炼金术方面上的实力。」

    玛里丝小姐气得挥舞双拳表达不满，萝蕾雅则是轻拍她的背，安抚她的情绪──嗯？萝蕾雅的年纪应该比她小很多吧？

    「我真希望你也可以信任我的人格……」

    「我很相信你的人格啊，只是不相信你的金钱观念而已。」

    所以只要有补强金钱萝蕾雅观念，就可以放心请她帮忙顾店了。

    「而且这次艾莉丝跟凯特也会留在店里。」

    「嗯。有我跟凯特在，就不用担心有人在店里闹事了！」

    艾莉丝非常有干劲地说完，换凯特小姐稍稍苦笑着说：

    「艾莉丝你只保证不会有人闹事，也是满老实的。我看你好像也有多少在学着认识炼金材料，要不要干脆跟萝蕾雅一样，学学看炼金术？毕竟你现在是珊乐莎的伴侣了。」

    「……我认为人生伴侣就是要互相补强彼此的弱项。」

    「哦～那艾莉丝你能补强珊乐莎的什么弱项？你连最有自信的武力都输给她了。」

    凯特语气平淡的这句话，让原本视线游移的艾莉丝很不甘心地说：

    「唔！难道我就只能乖乖献上珊乐莎没有的丰满身材来辅助她了吗？」

    「慢着，艾莉丝。你是打算体验第一次夫妻吵架吗？我很乐意奉陪喔。」

    我双手握拳，作势攻击艾莉丝。

    「而且你的身材有丰满到可以炫耀吗？但要说比珊乐莎的身材好一点，也是没错啦。」

    我突然惨遭以为是同一阵线的人偷袭。

    「怎么连凯特都这么说！太过分了！我过一阵子还会继续成长好不好！」

    我认为有些话是连夫妻之间都不应该乱说的！

    在我的强烈抗议之下，艾莉丝跟凯特面面相觑地笑说：

    「我开玩笑的。反正我的身体用不着特地献给你，也早就已经是你的了。」

    「是啊。而且论身材的话，应该是我比较丰满吧？」

    「哇！原来两位进展得这么快啊？我真的好佩服你啊，珊乐莎小姐！」

    玛里丝小姐不知道为什么用非常敬佩的眼神深究这个话题。

    连萝蕾雅都羞红着脸偷瞄着我！

    「不要佩服我啦！我才没有那么不检点！你们很爱开玩笑耶！」

    「哎呀？原来只是开玩笑啊？我还以为这在贵族之间算很常见……」

    「才没有！真是的，从小就习惯一般贵族风气的人就是这样！」

    我是很庆幸玛里丝小姐没有对我抱持奇怪的偏见，可是我还是觉得她在我的强烈否认下才免于产生偏见好

    铅笔小说 23qb

    像哪里怪怪的……

    我叹了一口气，试图找回因为刚才这段对话散掉的紧张感，并重新背好师父送我的背包，鼓起干劲。

    「──好！不小心聊到离题了，我差不多该出发了！」

    「好的！珊乐莎小姐，路上小心！」

    「小心慢走，珊乐莎。我们会帮你顾好店。」

    「嗯。我们会保护好你的店。你不需要拼命赶路，先把店的事情抛在脑后吧。」

    「你就走得悠哉点吧。等你回来，就会发现这里早就变成我的店了。」

    最先回应我的是萝蕾雅。凯特跟艾莉丝也各自表示我不需要太担心──只是有一个人的回答听起来不太对劲。

    「这怎么行！珊乐莎小姐，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店不被她抢走，你就放心去王都吧！」

    萝蕾雅推开回答不太对劲的某人，坚定地握着双拳发誓不会让她得逞。

    我露出微笑，轻拍她的肩膀。

    「呵呵！那就交给你了，萝蕾雅。不对，是代理店长！」

    （插图008）

    铅笔小说 23qb

 第六卷 我突然有了徒弟!? 来到王都

    很久没体验到王都的喧嚣，让我莫名静不下心来。

    约克村就不用提了，这里的人口之多甚至连南斯托拉格都望尘莫及。

    我已经在乡下地方居住一年以上，早就彻底习惯了约克村的悠哉氛围，导致大都市的气氛对现在的我来说，其实有点太过刺激。

    王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但路上有几间我不曾看过的新商店，激起了我的好奇心。

    「等事情都处理完，再到处逛逛吧。而且我也想买些伴手礼给大家……要买给玛里丝小姐吗？毕竟她愿意去顾店，的确是帮了我大忙。」

    雷奥诺拉小姐之前曾说：「在她还完欠款前都可以随意使唤她。」可是只有她没有伴手礼也怪可怜的。唯独自己被排挤绝对会很心酸。

    我还有其他想顺便买一买的东西，晚点一定要花点时间逛几间店──不过……

    我已经想好第一个要去的地方是哪里了。

    随着距离愈来愈近，我的脚步也随之加快。

    最后我无法克制自己想早点抵达那里的心，决定用跑的在人群之中穿梭。

    「这里一点都没变……」

    眼前景象跟以前分毫不差，使我得以安心地推开门。

    「你好！」

    「──哎呀！是珊乐莎小姐啊，欢迎光临。你这么快就到了啊。」

    迎接我到来的这道嗓音，也跟我记忆中一样温柔。

    「是啊！我刚到王都不久。玛莉亚小姐，好久不见了。」

    没错，我会摆在第一顺位的，当然是师父的店。

    要说我现在还能继续经营自己的店面完全是多亏师父好几次慷慨帮忙，也不为过。

    不先来这里跟师父打声招呼未免太忘恩负义了吧？

    但当初她突然逼我收下地点超级偏乡的店面当礼物，也真的是害我一时反应不过来啦！

    「师父在吗？」

    「嗯，她在。她人在工坊，你去找她聊聊吧。」

    「好。那打扰了～」

    我对师父的家早已熟门熟路了。敲了敲店面后头通往工坊的门，一走进去就看见原本坐在椅子上处理工作的师父转过头来，对我露出笑容。

    「喔，珊乐莎，你到了啊。」

    「对。师父，好久不见。师父气色看起来不错耶。」

    「嗯。那，你这一趟花了多少时间？」

    「才刚见面就问这个会不会太快了！师父就不能再多享受一下我们师徒终于又见到面的喜悦吗？」

    我对毫不啰嗦直接进入正题的师父表达不满，师父耸了耸肩笑道：

    「我们常常写信联络，还需要特地做这种礼貌性的问候吗？」

    「是没错啦……」

    可是我们已经一年没有直接见到面了。再表现得稍微高兴一点也不会少块肉啊？

    我记得师父很疼我这个徒弟吧？

    「怎么？你想来演一段很感动的重逢戏码吗？」

    「怎么可能啊！真是的！」

    我鼓起脸颊对摊开双手调侃我的师父抱怨，师父就开心地笑了出来。

    「呵呵。所以，你花了多少时间过来？我不会要求你三天就到这里，但应该有办法只花一星期了吧？」

    「我哪可能跟师父一样厉害！我花了超过两星期的时间……」

    「嗯……不过还是比一年前快。你已经有进步了。」

    「这次的确比那次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还快，可是这两次不能单纯用时间来比较。」

    我一年前因为是要去没去过的地方，路上转乘了好几次马车。

    这次全程都是靠我自己的双脚跑，所以没办法直接说：「这次速度比当时快了一倍！」

    「也对，毕竟公共马车速度不快。那再来就该看看你的剑术进步多少了。」

    「你真的很急耶！而且你为什么都是先关心我的能力有没有进步啊！」

    我是不需要师父陪我一起上演感动的重逢戏码，但我这个年纪的少女还是会希望至少可以听到一句「辛苦了」啊！

    「我当初送你那把剑的时候不是就说『会看看你剑术磨练得怎么样了』吗？」

    师父笑着指向我腰上的剑。

    没错，这次跟上次不一样，整趟路程都只有我自己一个人。

    我带着这把剑是用来防身的，幸好一路上都没有机会用到这把剑。

    可恶，早知道就应该先把剑收起来才对。

    ──不对，跟这些没关系，她可是师父啊。

    「嗯，是没错。但记得你那时是说『下次来的时候』。可是师父根本没再来找我啊！反而是我先来找师父！」

    「这只是一点小误差罢了。还是说，你那把剑都是放着沾灰尘而已？」

    「不，我偶尔会练一下剑术。而且这把剑沾的都是血，不是灰尘。」

    这把剑救了我很多次，但我有点怀疑一个炼金术师是不是真的应该这么常用到剑。

    ──我的炼金生活好像有点太刺激了？

    「可是我找不到其他可以教我剑术的人，应该没怎么进步。」

    「所以我才会自愿教你啊。」

    「呃……真要教的话，也应该是教我炼金术的技巧吧？我记得我之前也讲过类似的话。」

    「我那时候说等你遇到瓶颈再来考虑，你有遇到瓶颈吗？现在反而是靠自己摸索方向会比较有成就感的时期吧？」

    这么说来，师父当初的确有说「等你遇到瓶颈再来考虑看看」。

    「唔～我不否认师父的说法。虽然也想多做一些尝试，只是常感觉时间跟钱不够用。」

    「对吧？我当年也是这样。」

    师父在听到我的回答以后笑了笑，接着用透露出些许怀念的眼神环望工坊，再看向我说：

    「总之，先不说这个了，珊乐莎，你找好在王都的这段期间要在哪里过夜了吗？」

    「还没。因为我一到王都，就直接过来这里了。」

    「那就住我这里吧。你现在应该不会觉得旅店住宿费是大钱，但是玛莉亚会比较希望你留下来过夜。尤其她自从知道你要来王都，就期待到一直静不下心来。」

    「这样啊……谢谢师父。那我就接受师父的好意了。」

    我在稍做思考过后低头向师父道谢，师父似乎也松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嗯，你不赶时间的话，想待多久都没关系──你现在心情没有以前那么紧绷了吧？」

    「是啊。至少是比一年前好一点了。」

    如果是一年前的我，就不会坦率接受师父的好意，而是自己去外面找旅店住了。

    因为我当时才刚毕业，脑袋里都在想着以后的生活只能靠我自己。

    不过，现在的我拥有足以让我产生归属感的炼金术店，还认识了艾莉丝她们，也多少有点自信凭着一己之力过活了。要说我是因为这样才有办法甘愿接受别人的好意也是有点奇怪，但我不再认为自己需要做那种无谓的坚持，也的确是很明显的改变。

    「这是好事。你还年轻，有必要的时候还是该依赖别人。而且年长者也不希望晚辈过分拒绝自己的好意。」

    「师父也会这么想吗？」

    「是啊。徒弟不愿意依靠自己，做师父的也是会意外寂寞。」

    师父面带微笑轻拍我的头，指向旁边的椅子。

    「那，现在离打烊还有点时间。你也来帮忙吧。我正在炼制有点麻烦的东西。」

    师父都是用实践的方式来指导我。她从来不会像学校老师那样用讲课的方式指导人。

    我立刻回答：「知道了！」并迅速坐到师父身旁。

    ◇　◇　◇

    「这……太丰盛了！」

    我在打烊之后到浴室里洗去旅途的尘埃，一出来就看见桌上摆满玛莉亚小姐亲手煮的大餐，甚至多到快要摆不下了。这一桌丰盛到实在不像只有三个人要吃的众多餐点当中，也有很多我不曾看过的料理──嗯，我用不着吃进嘴里，就知道……

    桌上的每一道料理一定都很好吃！绝对不会错！

    虽然萝蕾雅的厨艺是真的很好，可是玛莉亚小姐的厨艺更胜一筹──不对，其实不只一筹，再加上王都弄得到的食材一定比较高级，种类也比约克村多得多。

    「玛莉亚从好几天以前就在替你抵达王都的这一天做准备了。」

    「呵呵呵，我比平常多花了点心思。要多吃一点喔。」

    「好！我也很高兴可以再度吃到玛莉亚小姐亲手做的料理，好久没吃了。」

    我对微笑着替我夹菜的玛莉亚小姐大力点头。

    「呵呵呵，我也特地买了比较高级的酒来喝。珊乐莎，你要不要也喝个几杯？」

    「不了！我就不喝酒了。毕竟我的酒量好像不是很好。」

    师父用明显想整我的笑容举起酒瓶，我语气坚定地拒绝。

    我怎能重蹈一年前的覆辙！

    ──虽然我也不记得自己当初喝醉之后做了什么！

    「是吗？我很想让我的徒弟也一起来品尝美酒──不喝一点吗？」

    「我不喝

    铅笔小说 23qb

    ！师父，你是明知道我不想喝酒，还故意要我喝的吧！」

    「你居然无法理解师父对你的爱，太可惜了──我本来还期待又有机会看点余兴表演呢。」

    「我不想要这种爱啦！我想要一般师父宠爱徒弟那样的爱就好！」

    师父看我坚持不喝，也没有继续说服我，就这么把酒倒进自己跟玛莉亚小姐的杯子，再拿另一瓶──像是果汁的饮料，倒进我的杯子里。

    「我闻闻看……这应该……不是酒？」

    「你疑心病真重。我再怎么样都不会当着玛莉亚的面骗你。」

    「这样啊。那以后一起吃饭我一定要请玛莉亚小姐在场！」

    「你放心吧。玛莉亚不在的话，餐桌上绝对是空的！哈哈哈。」

    师父，这不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情吧？

    实际上，在我的印象中，师父也不曾煮过饭给我吃啦！

    在一旁开心看着我们对话的玛莉亚小姐拿起杯子，开口说：

    「那么，接下来就来祝福我们一年不见的心爱徒弟──」

    「嗯。也庆祝珊乐莎平安度过了在外生活的第一年。」

    说完，师父跟玛莉亚小姐就一同看向我。

    「咦？呃，我想想……也祝福师父跟玛莉亚小姐相亲相爱至死不渝？」

    突然被要求讲点什么的我，在一时不知所措之下讲出莫名其妙的话，被逗笑的两人紧接着举起杯子。

    「「「干杯！」」」

    「──嗯……啊～好冰好好喝喔～！」

    我喝不出这是什么果汁，它有柑橘类的清爽香气，味道也很甜。

    在一般店面喝到冰冰凉凉的饮料可能还会很惊讶，但这在师父家老早就见怪不怪了。

    「呼……真亏我能平安度过这一年。尤其过程实在是不怎么平静。」

    我知道在乡下地方经营炼金术店不会太轻松，早就做好了第一年一定会遇到不少状况的心理准备，但还真没想到会出现那么多我没料到的意外状况！

    像是艾莉丝小姐受伤被送到我店里，还有地狱焰灰熊狂袭、麻烦的商人跟各种麻烦事。

    每个炼金术师刚开店都会遇到这么多事情吗？

    还是我的情况比较特殊……？

    我想起这一年来的种种，忍不住叹气。师父看我这样，便笑说：

    「这么说来，你的确是满容易吸引到麻烦事的。」

    「唉，一般果然不会像我这样吧……只是有一部分麻烦事是师父带来的。」

    至少论菲力克殿下会来找我这件事，就是跟师父有关。

    不过，我当初能救活艾莉丝，也是幸亏师父送了很多饯别礼给我。

    师父带给我的帮助整体上来说比麻烦事还要多，所以我也不太好意思对她抗议。

    ──但多少让我抱怨几句吧。

    「我也没有特地做什么……不过，那些麻烦事应该也成了帮助你成长的经验了吧？」

    「是啊。这我不否认。而且师父反倒帮了我很多忙。」

    像大树海的炼金材料跟好不容易才打倒的火蜥蜴都是有师父帮忙，才不用烦恼该怎么找到买家，也才能成功替洛采家解危。

    「你不用放在心上。毕竟你送来的材料也帮我赚了点钱。」

    「……该不会就是因为有帮师父赚到钱，才会有这一桌大餐吧？当作给我的回馈之类的？」

    单以很久没有直接见面来说，耗在这桌大餐上的成本还是稍嫌太高了。我这么一问，师父就用眼神跟玛莉亚小姐相互示意，然后露出奸笑。

    ──呃，我有不好的预感。

    「虽然不是这样，但的确是花了不少钱在这一餐上──因为还得庆祝你结婚了。」

    「噗──！咳咳！咳咳！师父，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她无预警说出的这句话，害我被呛得咳了几声。

    我明明有先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却还是承受不住这份冲击。

    我们在处理吾艳从男爵的问题时，是有先计划好万一情况危急，可以立刻透过传送阵申请结婚──可是我们后来没有实际执行这份计画，而且我也从来没跟师父提过这回事！

    难不成大师级炼金术师连那种偏远乡下地方的消息都打听得到吗？

    「因为艾莉丝有写信过来。她在信上写说，『我要跟珊乐莎结婚了。特此知会您一声。』」

    原来泄漏消息的人就在我身边！

    「艾……艾莉丝……也对，我记得她曾拜托我帮忙传一封信……」

    「她真的很有礼貌呢。她说珊乐莎小姐没有父母，才会写了一封很正式的信问候奥菲莉亚跟我。还说希望有机会可以亲自跟我们见上一面。」

    「唔唔唔，太有礼貌了。想抱怨都没道理抱怨……」

    师父一看到我显得很不甘心，就轻笑着说：

    「反正就算艾莉丝没写信通知，我也早就知道了。」

    「……为什么？难不成内鬼其实是萝蕾雅吗？」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萝蕾雅偶尔会跟玛莉亚小姐写信往来喔。

    所以艾莉丝要我帮忙传信的时候，我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怎么说人家是内鬼……其实就只是菲力克殿下在四处宣传你跟贵族结婚了。」

    「──唔！唔！」

    我忍住差点脱口而出的话，避免冒犯皇族。

    呃，我是不介意菲力克殿下知道这件事啦。毕竟皇族本来就应该知道哪个贵族跟谁结婚。

    可是他为什么要到处散播消息？他心里住着喜欢到处聊八卦的妇女吗？

    难不成够勤劳的皇族会勤劳到连街头巷尾的小聚会都不缺席吗？

    我握紧拳头，用力到不断颤抖。师父跟玛莉亚小姐露出了苦笑。

    「炼金术师培育学校本来就是皇族为了增强国力，才用心打造的。原本是孤儿的你不只以优异的成绩毕业，还从平民晋升成贵族──这个事实会带给有才能的平民希望，也会让享有地位又不做事的贵族感受到威胁。他没道理不好好利用这件事来影响国民吧？」

    「唔……师父说的对。而且我也是因为有炼金术师培育学校，才有机会找到出路。」

    不知道要是我没有去读炼金术师培育学校就离开孤儿院，会走上什么样的人生。

    我猜应该也找不到什么好工作，只能继续被贫穷压得喘不过气。

    一想到这里，就觉得我或许真的不应该对这点小事有怨言。

    「不过，我还真没想到徒弟会比我先结婚啊……刚认识的时候还那么娇小的你，现在居然已经不是处女了。你的小孩什么时候出生？」

    「我不会生小孩！至少有好一段时间还不会想生！我现在还是个纯洁的少女！」

    为什么要把话题带到那方面上啊！

    虽然我也知道贵族有传宗接代的义务，不是不能理解师父问这个问题的用意啦！

    「是吗？喔，也对，你还没办法做那个炼药。不然我帮你做一瓶，当作结婚贺礼怎么样？我可以保证绝对有效。你们两个哪一个要当男的？」

    「不需要！真正需要那种炼药的反而是师父吧？你乍看很年轻，可是应该也有一定年纪了吧？再拖下去就生不了小孩了喔。」

    我故意挑有点危险的话题来反攻带着奸笑调侃我的师父。

    然而师父还是笑得一派轻松，接着用力揉起我的头。

    「哦，你很敢说嘛。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没有小孩了？」

    「咦？师父有小孩吗？是……是跟谁生的小孩？我还以为──」

    我连忙观察起玛莉亚小姐的表情，她的表情还是一如往常地充满温柔。

    该不会就是玛莉亚小姐……？不对，还是另有其人？又或者是师父自己──

    「但没说过也不能证明我有小孩。」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啦！讨厌～！」

    「这是秘密。保持一点神秘感，也比较符合大师级炼金术师的形象吧？」

    「是没错啦！而且师父乍看真的看不出来是大师级炼金术师……」

    像我当初也是听别人说，才知道师父原来是那么厉害的人！

    「随便你去说吧。我跟那些故意装模作样的老头子和老太婆不一样。」

    「哎呀？我记得大师级炼金术师也不全是老人家吧？」

    玛莉亚小姐插嘴说道，师父则是嗤之以鼻，说：

    「哼。外表年不年轻是一回事，至少单就实际年龄来说，大多都是老头子跟老太婆吧。」

    看来要钻研到大师级炼金术师的境界，果然需要耗费好几十年的时间──啊。

    「这么说来，我都不知道还有哪些大师级炼金术师。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我忽然发现自己对其他大师级炼金术师一无所知，使得师父有点傻眼地看着我。

    「我记得你当初也不知道我很有名吧？你现在已经是炼金术师了，应该要再多关心一下这个业界──啊，不对，你不用知道那些人是谁也无所谓。跟那些家伙扯上关系铁定没好事。」

    「呵呵，奥菲莉亚……

    铅笔小说 23qb

    你这是在自嘲吗？」

    「我是指除了我以外的大师级炼金术师。」

    「我倒认为其他大师炼金术师也会对你有一样的评语……」

    毕竟姜是老的辣，有一定年纪的炼金术师绝对不是简单人物。

    「啊，对了，我还不知道师父实际的年龄──」

    「嗯？珊乐莎，你刚刚说了什么？嗯？」

    师父打断我的话，用明显是装出来的笑容逼近我。

    唔哇！原来师父也会介意被人问年龄吗？

    我想想，呃，有没有……别的话题……对了！

    「之……之前请师父传送药草种子过来的时候，里面混了一颗我没看过的种类，那是什么种子？你当初完全没解释那是什么，害我被搞得一头雾水！」

    我的确是想转移话题才会问这个问题，但也真的是打算等有机会见到师父，就问清楚那颗种子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只当时看不出它是什么种子，连现在已经养大了，都还是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植物。

    而且我手边的书也查不到资料，所以我一直很想知道答案。

    不过，或许是因为话题转得太快，导致师父没办法马上想起我指的是什么事情，陷入一阵沉思。不久，她轻轻敲打手掌，一脸觉得很有趣似的笑着看向我。

    「…………喔，那个喔。你拿去种了吗？」

    「对。它长出了一棵树。而且还是会吸收大量魔力的怪树。」

    这种奇怪的树会迅速消耗育苗辅助器的魔力，而且改种到后院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供应魔力给它，就会全部被它吸收掉。相对的，它成长的速度也比一般植物快，应该不是普通的树。

    「哦，你把它养到长成树了啊。真厉害。」

    「所以它能长成一棵树，连师父都觉得很厉害是吗？它的确不太像一般的树。」

    正常遇到这种事情应该会更惊讶，可是那颗种子是师父传送过来的。

    就算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现象，也只会觉得「毕竟是师父给的东西，没什么好奇怪的」。

    然而，师父接下来说出口的话，却是直接颠覆了我这份想法。

    「那是索拉乌姆的种子。」

    「──！师父是说那个吃一口就会彷佛身处天堂，还被称做天堂果实的那个索拉乌姆吗？」

    我讶异喊道，相对的，师父则是非常平静地表达疑惑。

    「吃了也没有觉得置身天堂啊。它好吃是好吃，但那样说有点太浮夸了。」

    「原来师父吃过了吗？那个果实听说一颗就贵到可以盖一间房子耶。」

    「不，是不至于贵到可以盖一间房子──顶多买得起你的店。」

    「意思就是至少要一万雷亚以上吧？已经够贵了！」

    而且索拉乌姆的大小只有直径大约三公分。

    那小到连身材娇小的我都可以一两口就吃光耶！

    师父似乎觉得我瞠目结舌的样子很有趣，露出很满足的笑容。

    「真要说的话，索拉乌姆会这么值钱，最主要是因为它很难弄到手。所以我才会想顺便分一点给你。」

    「分一点给我……我反倒比较希望能分点果肉给我，不要只分种子啦～」

    我很高兴师父有这个心意。可是只拿到种子根本享受不到它的美味。

    我忍不住这么抱怨之后，玛莉亚小姐就垂下眉角，很过意不去地说：

    「对不起，珊乐莎小姐。果肉的部分都被奥菲莉亚拿去做实验了……」

    「啊，不！我没有要怪罪玛莉亚小姐的意思！而且，其实我也没道理抱怨。我只是有点想吃吃看而已。」

    「你好像有点嫌弃索拉乌姆的种子，但它的种子珍贵得很呢。听说一百颗果实里面──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正确的数字，总之，就算有那么多颗果实，也不一定会有一颗种子。」

    原来它比我想像的还要珍贵这么多！那拿来送人的确是满大方的！可是……

    「既然它这么珍贵，为什么当初却只是随便把它丢在袋子里面？」

    「嗯……珊乐莎，你对索拉乌姆的了解到什么程度？」

    或许是因为我的眼神中透露出怀疑，师父在短暂思考过后对我提出了这个问题。

    「我只知道它很珍贵，价格也很昂贵，还有很好吃跟不好栽培。」

    「你说的差不多都对，可是它不是不好栽培，是没办法栽培。我刚才也说过，它光是要找到种子就很困难，甚至种下去以后也不容易发芽。我之前尝试种过但没有种成功。」

    「……真的吗？我种下去也没有特别难发芽啊？」

    「所以我才会很惊讶啊。」

    听说索拉乌姆被发现是很珍贵的材料以后，不少炼金术师就开始无数次尝试人工栽培。然而野生的索拉乌姆数量非常稀少，再加上好不容易弄到种子，也没办法种到它发芽。如果把它移植到不是原本生长的地方，又只会导致附近的植物全部枯萎。

    「所以现在只会让极少数采集家知道野生索拉乌姆的生长地点，避免被滥采到全部枯死。这也是为什么它会这么昂贵。」

    「咦？可是摘果实不会害树枯掉吧？除非摘得太过头。」

    「因为索拉乌姆的叶子也可以当炼金材料。树被摘掉太多叶子会没办法健康生长吧？」

    「喔，那我懂了──嗯？可是我从来没听说过叶子也是炼金材料耶……？」

    师父的语气太过稀松平常，害我差点没注意到这件很值得讶异的事情。我看过很多炼金术相关的书。

    要是索拉乌姆这种知名的植物连叶子都可以当炼金材料，我不可能会不记得。

    「因为这是机密。叶子跟果实不一样，随时都可以摘。假如碰巧找到索拉乌姆的采集家一口气把它的叶子全部摘掉，不就会妨碍它生长吗？」

    「不知道叶子也有用途，就只会注意它有没有长出果实──等等，师父，你把这种应该保密的事情告诉我，不会怎么样吗？」

    「这个嘛……珊乐莎，你可别说出去喔。」

    「师父～！那我把这么珍贵的树种在自家后院，万一被发现不就完蛋了吗？」

    「所以我才会很惊讶你真的种得起来啊。」

    「那反应也太淡了吧！你反应真的太淡了啦，师父！你的惊讶就只有一声『哦』而已耶！」

    虽然师父讲得好像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这绝对是件麻烦事！

    可是，我又不忍心把好不容易种起来的索拉乌姆砍掉……

    「师父为什么要把这么珍贵的种子随便丢在袋子里面……」

    「我刚才也说过了，一般把索拉乌姆拿去种，也几乎不可能发芽。所以能把它种到发芽的人一定是跟它有某种缘分，让那个人自然有机会拿它的种子来种。算是一种命中注定吧。」

    意思是它注定会被我养到发芽的话，师父随便丢在袋子里也一定会被我注意到，再被我拿去种出一棵树吗？

    正常会觉得这种说法不合理，但是索拉乌姆的果实本来就有些不符常理。

    说不定真的是缘分使然──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

    「别听奥菲莉亚讲得好像真的有那么一回事，其实都是她自己乱编的理由。」

    玛莉亚小姐用一句话推翻了一切。

    「啊！喂，玛莉亚！」

    「呵呵呵！其实真相是她把要传送给珊乐莎小姐的种子跟索拉乌姆的种子放在同一张桌子上，就不小心掉进袋子里了。」

    师父双手环胸，一脸不满地看着用笑容打发掉她这声抗议的玛莉亚小姐。

    「唉，玛莉亚……你这样会害我显得很没威严耶。」

    「师父……请把我刚刚对你那份解释的佩服还给我。」

    不对，其实我在别的方面上是真的满佩服师父的。

    我很佩服她居然有办法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随便扔在桌上！

    不晓得师父是不是承受不住我这道透露出傻眼的视线，有点仓促地轻拍了我的肩膀。

    「总……总之，你有把它种起来不是很好吗？如果顺利结出果实，你就可以吃索拉乌姆的果实吃到饱了。而且它是真的好吃，顶多称它天堂果实是过誉了而已。」

    「连麻烦事也会吃到饱啦！我是很期待吃吃看高级水果有多好吃……可是，它要多久才会结果？我看它长得很快，是不是等几年就好了？」

    「不知道。我曾听过要二十年跟四十年的说法──」

    「咦！我到时候都变成老奶奶了！」

    「最多人支持的说法是一百年以上。」

    「…………」

    到时候我都已经不是老奶奶，是一堆骨头了。

    「不过，那是野生的才会那么久。说不定你多花点工夫养它，就会早点结果。」

    「真的吗～～？我现在已经有点不相信师父说的话了喔。」

    「你这么说还真过分啊，珊乐莎。可是也不能怪我给不出肯定的答案吧？现在根本没有半个人写出索拉乌姆的栽培纪录。你努力研究看看，搞不好还可以成为这个领域的先驱。」

    「咦……？可是我是炼金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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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不是植物学家耶。」

    「你觉得麻烦的话，就去拜托诺多拉德吧。他搞不好还会很乐意帮忙研究。」

    「也对，他应该很有兴趣──等等，连师父也认识他吗？」

    「是啊。他写的书还满有趣的。」

    请诺多拉德先生帮忙的话，他大概会乐不可支地马上跑来约克村，可是他是个会故意复活火蜥蜴来做研究的人。感觉他很可能会再留下各种夸张事迹，要是他定居在约克村就有点……

    「──我还是别告诉他好了。要是他做个研究把索拉乌姆或附近的树弄死，也是很麻烦。」

    「的确。我先给你个忠告，你不要随便把自家后院有索拉乌姆这件事说出去比较好。」

    「明明是师父自己不小心害种子跑到我这里来的耶！我知道要保密啦，真是的……」

    就算大多人不知道索拉乌姆的叶子也很值钱，也还是不改一般无法栽培的索拉乌姆正常不应该出现在人类聚落的事实。我不悦地鼓起脸颊抗议，师父接着笑说：

    「我等等再告诉你索拉乌姆的叶子有什么用途，当作补偿。反正你自己调查，应该也查不到索拉乌姆的资料。」

    「那……真是太好了。反正种都种了，我也希望它能带给我一点好处。」

    既然叶子可以当炼金材料这件事是机密，就不可能在公开的资料里找到它的用途。

    种一株可能带来麻烦的植物只能换来不知道会不会结出来的果实，真的太划不来了……

    「话说回来，师父把索拉乌姆的果实拿去做什么了？玛莉亚小姐刚刚说是做实验……」

    「嗯？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拿来消遣一下。」

    师父毕竟是大师级炼金术师，搞不好拿去做什么很不得了的东西了──我怀着这种想法看着师父，师父却不知道为什么撇过了头，也只给我一个很敷衍的答案。玛莉亚小姐笑了笑，说：

    「呵呵呵，是啊。她只是拿来做普通的果汁而已。」

    「咦？果汁？普通的果汁？没有什么特别功用的普通果汁吗？」

    「玛莉亚……我是因为有人拿来给我收购才会买下来，不然我也不知道要拿来做什么。其实直接吃掉也无妨，只是刚好心血来潮，想试试看有没有其他用途。」

    也对。师父这种等级的炼金术师也不方便拒绝收购。

    毕竟连大师级炼金术师都没办法收购的话，还有哪里会愿意收购？

    而且如果刚才师父说的话都是真的，那索拉乌姆的果实应该就是用来掩饰叶子真正的价值。

    说不定果实在炼金术方面上的用途其实不多……

    「用那种果实做果汁应该一杯就很贵了吧。」

    「后来还有加其他果汁进去……不过，也的确只要一小杯的钱，就够买下珊乐莎小姐的店了。」

    「哇……这种饮料绝对卖不出去吧。感觉我一辈子都不会想买来喝。」

    贵族喝的高级酒应该会有差不多价格的，可是单纯的果汁卖这么贵，实在很难买下手。

    我一边这么心想，一边喝起手上的果汁。

    ──嗯，像这杯果汁就够好喝了。没必要再想方设法喝到更好喝的果汁了吧？

    我一想到这里，玛莉亚小姐就轻轻指向我的杯子。

    「顺带一提，你手上那一杯果汁就是用那个果实做的。」

    「──唔唔！」

    她这句话害我震撼到被果汁呛到──但是这种果汁很贵，我怎么敢吐出来！

    不对，是我说什么都不能把它吐出来！

    「咕唔──咳咳！咳咳！咳咳！」

    「玛莉亚，你看，告诉她就会变成这样啊。」

    「可是都特地做给她喝了，还是别瞒着她比较好吧？总比在喝完之后才知道来得好。」

    「是吗？可是知不知道这种果汁的价格，也不影响它的味道吧？」

    我在硬逼自己把果汁吞下肚，咳了好几声的同时听到头上传来师父跟玛莉亚小姐的对话。

    你们两个──根本半斤八两啦！

    ◇　◇　◇

    隔天，我独自造访了皇宫。

    但我当然不可能见到国王，也没有事情需要去找王子。

    我来这里的目的是报税。我需要把报税资料交给皇宫里的纳税部门，请他们确认。

    「我是炼金术师，今天是来报税的。」

    「辛苦您了。您知道在哪里吗？左边那栋建筑物走进去可以看到皇宫地图──」

    我怀着少许紧张出示炼金执照，门口的男职员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很习惯面对不熟悉报税的炼金术师，用非常简单明瞭的方式细心引导我该怎么走。

    我照着他的指示走到纳税部门提交报税资料，负责的女职员在接过资料以后一张张翻阅，仔细确认。经过一段令人紧张的等待时间，她才露出了微笑，说：

    「好的，资料都没有问题。很难得看到第一次报税的人能把资料填得这么正确。」

    「谢谢。因为我有先请师父帮忙看过……」

    没错，其实我趁着昨天晚上请师父检查过我准备的资料了。

    所以我知道这份报税资料不可能有问题──只是实际帮我确认的其实是玛莉亚小姐。

    「这样啊。您愿意仰赖师父是好事。因为我们也遇过不少刚毕业的炼金术师拉不下脸拜托别人，结果必须一直不断修正报税资料，弄得最后还是得求师父帮忙……您这样的炼金术师可以避免替我们增添额外的工作。」

    「哈哈哈……辛苦了。这个时期来报税的人很多吗？」

    一般炼金术师会隔一年半才报税。

    我以为大家应该都会集中在同个时期来报税，但女职员毫不犹豫地摇头否定我的疑问。

    「不，其实不算多。因为每个炼金术师独立开店的时期都不一样。会一毕业就经营自己店面的炼金术师，应该除了您以外就找不到第二个人了，珊乐莎菲德小姐。」

    「……原来你知道我是谁吗？」

    资料上面有写我的名字，论名字她不可能不知道。

    不过，会知道我一毕业就开店的人并不多。

    我怀着些许戒心提问，换来她一阵像是在表达「你在说什么傻话呢」的苦笑。

    「因为待在这个部署的人，不可能会不知道您是米里斯大人的徒弟啊。」

    「这……这样啊。」

    唔唔唔，这倒也是。毕竟师父那么有名，身为徒弟的我当然也会跟着受到瞩目……

    「师父的名声愈高，徒弟也愈容易为周遭的期待感受到压力，但是您已经不辜负米里斯大人的名声了。毕竟连我这样的一般职员，都曾经听说过您的各种事迹。」

    「我还真不敢听大家都是传我的哪些事迹。」

    「有些传闻听得出某些人很嫉妒您，但以公正的角度来看，目前并没有任何跟您有关的不好传言。」

    真……真的吗？冷静想想，我好像做过了不少可能会有不好传言的事情耶……？

    像是杀死盗贼跟商人、搞垮贵族、害火蜥蜴出来作乱之类的。

    但是只有盗贼真的是我杀的，其他几件事的凶手都不是我！

    只是就结果来看会很像是我做的啦！

    而且火蜥蜴那次完全不是我的责任！

    我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一定把复杂的心情都写在脸上了。

    她似乎是觉得我这样很好笑，「呵呵」地笑了一声，然后在资料上盖好章后交还给我。

    「这样就确定纳税金额了，辛苦了。请您到那边的窗口缴税，领取缴税证明书。之后要再麻烦您到第八谈话室，从这里出去之后左转走到底就能看见了。」

    「咦？呃……谈话室？难道有什么其他的问题吗……？」

    「不不不，只是要问问您在当地的生活情况而已，因为您住在偏乡地区。您应该在学校有学过吧？」

    ──啊，这么说来，我记得曾在学校听过这件事。

    报税等于是居住在王国各地的知识阶级会暂时回来王都。

    这对皇宫来说是很适合收集其他地区情报的大好机会，不可能不会善加利用。

    因为不是所有人都会被叫去，我一时忘了，但听说像我这种住在离王都很远的人比较容易被叫去分享当地的情况。

    我对负责处理报税资料的女职员道谢，并在缴完税金过后走出门，前往她刚才指定的谈话室。我经过第一扇、第二扇门，最后敲了敲最里面的第八谈话室的门。

    「好的，请进。」

    「…………」

    ──我有非常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这声音好耳熟。

    可是我也不能马上往右转，直接走人，只好先做好心理准备再走进去。

    「打扰了──呃！」

    我的预感是对的。在谈话室里的正是那个应对起来最麻烦的人──菲力克殿下。

    「哎呀，你一看到我就露出那种表情，也是会让我有点受伤的。」

    ──少骗人了。菲力克殿下才没有脆弱到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觉得受伤吧！

    但是他是这个国家的王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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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好重新装出笑容，礼貌性地问候他。

    「好久不见了，殿下。您后来过得还安好吗？」

    「当然、当然，托你的福，我的头发都长出来了。」

    菲力克殿下不断拨起他茂盛不少的头发，让他的发丝随之飘逸。

    他这种举动很符合他散发出的贵公子氛围，可是他拨头发的动作跟之前还是秃头的时候一模一样……我……我的腹肌，你要撑住啊！现在是你最需要展现毅力撑下去的时候啊！

    「这……这样啊。看到生发药……这么……有效，我也……放心了。」

    很好！我的腹肌赢了！

    然而菲力克殿下却不知道为什么显得有点不满，并接着要我坐到椅子上，说：

    「我是想要跟你打听前吾艳从男爵领地，也就是现在的国王直辖领地『罗赫哈特』相关的消息──你应该以为我是因为这样，才会请你过来吧？」

    「……原来不是吗？」

    「不是，毕竟国王直辖领地的消息都会回报给王都。我会借这个机会找你来谈谈，是要避免显得太过刻意。而且皇族本来就不会亲自过来向炼金术师打听偏远地区的事情。」

    「说的也是。尤其皇族应该很容易忙得抽不开身。」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然而，菲力克殿下却是露出了苦笑，轻轻摇摇头。

    「其实也不一定……不对，这不是重点。我要找你谈两件事。第一件事是这个。」

    菲力克殿下说完便指向放在桌上的两本厚重书籍。

    书名是──《火蜥蜴！基于生态与实验结果进行深入考察》。

    「这是诺多要我转交给你跟艾莉丝的书，说要免费送给两位。因为若没有两位的大力协助，这本书也无法顺利问世。你不妨翻阅看看吧。」

    书这种东西并不便宜。不过，我认为我可以大方收下诺多先生送我们的书。

    因为他之前给我们添的麻烦真的大到应该送点东西补偿我们嘛！

    我照着菲力克殿下说的拿起眼前的书，迅速翻阅，发现这明明是专业领域的书籍，里头的文章却意外容易阅读，还有加上精致的插画，整体品质非常出众。

    最后几页还写着他过去出过的大量书籍跟每本书的简介。

    「原来他写过这么多本书。除了魔物以外，还有关于植物的书……」

    「你有兴趣吗？不然，我送一整套他写过的书给你吧。」

    「不……不用了！我怎么好意思要您送这么多本书给我呢！」

    我连忙摇头拒绝，菲力克殿下则是轻轻笑了一下，耸耸肩说：

    「你不用在意，反正我这里有很多本一样的。诺多应该也会比较高兴这些书可以转交到能够好好利用它的人手上。」

    诺多先生之前说过，他会借着提交研究报告领奖金。

    那些拿来提交的书似乎都会收藏在皇宫里，菲力克殿下可以随时翻阅，再加上他有以个人名义资助研究经费给诺多先生，所以他手边有很多本诺多先生免费送他的书。

    「那么，我近期会再把他写的书送给你。你不妨借这个机会看看他的研究成果吧。」

    「好……诺多先生该不会其实是个很厉害的人吧？连师父都听过他。」

    「他就是天才跟笨蛋只有一线之隔的最佳范例。我也是看在他的研究成果带来的好处都比坏处大，才会一直资助他……只是对你们来说，可能就不是天才，是天灾了。」

    「那我下次遇到他会把头压低，静静等他这阵暴风雨过去。」

    我在话中暗藏「以后不会再帮他」的意思，但菲力克殿下却露出了莫测高深的笑容。

    「我认为天灾最可怕的地方，就是我们完全无法预测它的一举一动。」

    ──咦……？可以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吗？

    不过，菲力克殿下接着提起的话题，更是麻烦到我突然都不觉得这句话有多不吉利了。

    「先不提这个了，接下来这件事才是重点。珊乐莎小姐有听说现在南斯托拉格──应该说整个罗赫哈特的治安渐趋恶化，盗贼也日益增多吗？」

    「不，我没听说。我在约克村没有感觉到治安有变差……」

    「在约克村当然不可能感觉到。毕竟那里除了有可怕到能独自杀死一群盗贼的珊乐莎小姐外，还有许多实力坚强到足以应付地狱焰灰熊狂袭的采集家，哪有盗贼敢对你们轻举妄动呢？」

    原来如此。先不追究他说我可怕，在约克村待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采集家不只基本上都很善良，也拥有一定程度的实力。就算有盗贼来犯，也绝对会被他们打退。

    「不过，约克村其实算是例外。在其他村庄跟城镇活动的商人都深受盗贼侵扰之苦。所以我想请珊乐莎小姐协助整顿治安。」

    「……这应该是治理罗赫哈特的官员的工作吧？」

    我不懂他为什么要来找我处理这种事情，不禁提出疑问。随后，菲力克殿下就一脸伤脑筋地露出苦笑。

    「掌管罗赫哈特的官员治理能力相当优秀，只可惜他那里没有足够人手。前从男爵遭到判刑以后，接管的官员就迅速在领地内做了不少改革，但是他做事似乎有点太心急了。」

    那位官员好像解雇了所有参与犯罪行为的军人跟公务员，还特地扫荡犯罪组织，尝试去除南斯托拉格内的恶势力，结果虽然改善了城镇的治安，却使得能够利用的人才锐减，而且被驱逐的那些坏人转职当起盗贼，反倒让罗赫哈特整体的治安随之恶化。

    单看这一点会认为是那位官员的施政方针有误，不过，前任从男爵遭到判刑的事由是「意图反叛国王」。

    似乎是不狠下心剔除问题人员，会害剩下的人也可能被怀疑意图谋反，才不得已这么做。

    「总之，大规模整治反而导致维持治安的人手锐减。而且可以保证非常清廉洁白的第六警备小队也不知道为什么全都离职了，真不可思议啊。」

    ──他说的是我们在雪山上遇到的那群人吧？居然还说「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定连那些人搬离南斯托拉格的来龙去脉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吧？

    不过，故意讲明这件事搞不好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我决定从其他角度展开反击。

    「我能理解现在这种情况一定让他们忙不过来，可是，您为什么会想请我帮忙？我只不过是个小小的炼金术师──」

    「现在的你已经无法自称小人物了吧？说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还没说完，菲力克殿下就否定我的回答，并提出一个莫名其妙的疑问。

    「咦？我叫珊乐莎菲德啊……」

    「现在不是了吧？」

    「……啊。是珊乐莎菲德洛采。」

    一直到菲力克殿下面带微笑提醒我，我才终于想起这件事。

    其实我本来要改名成「珊乐莎洛采」才对。

    可是我想保留「菲德」这个姓氏，就请厄德巴特先生他们允许我改成这个名字，但现在的重点是「洛采」的部分。

    菲力克殿下听到我订正说法，就满意地点了点头。

    「没错。前阵子送交的结婚申请书已经通过了，你现在是洛采家的一份子。而且国王也认可洛采家同时提出的继承人转让申请了。」

    ──咦？我没听说这回事。我是同意跟艾莉丝结婚了，可是怎么会连继承人的位子都转让给我？还已经经过国王认可了。

    我知道他们曾考虑把继承人的位子转让给我，所以他们真的这么做了吗？

    「呃～您这么说的意思是……？」

    「现在的你是洛采爵士。你知道贵族需要肩负什么样的义务吧？」

    「唔……」

    由国王授予领地的贵族需要额外背负几种义务。

    其中当然包含「不可违逆国王要求提供兵力」的义务。

    也就是说，如果国王要求领主派兵整顿国王直辖领地的治安，领主也无权拒绝。

    ──可恶，我都还没享受到变成贵族的好处，就得先面对义务了！

    「所以，洛采爵士。我要任命你全权代理罗赫哈特的领主职责。」

    「…………什么？咦？全权代理领主职责？不是单纯讨伐盗贼而已吗？」

    菲力克殿下看到我为意料外的命令愣住了一瞬间，也没有改变他脸上的笑容。

    「对。因为命令领主在官员底下做事会衍生出一些问题，然而只命令你自行斩杀分散在领地各处的盗贼，也显得太过草率。罗赫哈特这片土地存在许多麻烦，我需要有一个想法够全面，而且有一定权限的人来帮忙。」

    唔唔唔……这我可以理解。四处驱赶盗贼万一不小心把他们逼去附近其他领地里面，会衍生成不同领地之间的纠纷。也不能完全忽略城镇之间的通路跟贸易通道，直接清理掉那些盗贼。

    可是……这责任太大了！大过头了！我怎么承受得起全权代理！

    「您……您可以请罗赫哈特附近的贵族帮忙，不一定要找我这种新手吧……」

    「说来可惜，我国非常欠缺优秀人才。这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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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为什么会特地设立炼金术师培育学校……请你仔细想想看，罗赫哈特周遭尽是些小贵族。厄德巴特洛采也是其中之一。你认为他足以肩负这份重责大任吗？」

    「这……」

    我的确认为他是个善良的领主，但仅限于他治理的只是座小村庄的情况。

    他是我岳父，我是很想替他说好话，可是他曾经受骗上当的经验让人很难袒护他。

    「其他小贵族也与他大同小异──不对，应该说大多不及厄德巴特。然而，我眼前正好有一位熟知政治学与经济学的优秀人才。真是太幸运了。」

    有可以利用的人才，也有正当理由命令该名人才。那当然没道理不借助对方的力量。

    我明白这个道理。今天换作是我，我一样会这么做，也认为这是正确的判断。

    ──前提是那个被利用的人不是我！

    「我已经是很顾虑到你的感受，才会私下跟你谈这件事了。不然其实也可以请你到谒见室接受国王亲自任命，只是你是米里斯大师的徒弟，我们必须尽可能尊重你。」

    他这么说，等于是不允许我回答其他答案。这让我只能回答「遵命」。

    而且他解释得这么详细，应该是真的有顾虑到我的感受。

    「还有，我听说珊乐莎小姐似乎对盗贼恨之入骨，对吧？你接下这份工作的话，就有正当理由杀死每一个被你找出来的盗贼。杀的是约克村附近的盗贼也无妨。」

    事到如今，我也不会想特地问笑容灿烂的菲力克殿下为什么知道这件事了。

    但是可以不要讲得好像我是嗜血杀人魔吗？我不否定自己对盗贼恨之入骨，而且一想到那些盗贼可能威胁到我认识的人，我也的确不想放任他们继续撒野，可是把我说成这样太夸张了啦！

    我有义务跟理由接下这份工作，甚至这份工作还很符合我的信念。

    既然我已经无路可退，那我也只剩下「遵命」这个答案──于是，我又变得更不喜欢跟菲力克殿下面对面交谈了。

    ◇　◇　◇

    我捂着被菲力克殿下无理取闹的要求压得疼痛不已的头，走出皇宫大门。

    然后立刻撞见一个简单来说，就是个变态的怪人。

    「我叫做布支修侈吾……布支修侈。平民，你很幸运，我大方赐予你跟我结婚的荣誉。」

    他的打扮……很普通。身材臃肿，身上衣服的品质还算不错。穿衣品味就不多做评论了。我没有心胸狭窄到会因为一个人的穿衣品味很差，就骂对方变态。

    可是他的言行完全就是变态。光是对第一次见面的人求婚就很不正常了，更何况他还说什么跟自己结婚是种「荣誉」。这个世界会同意我直接认定他是变态的。

    「…………我听不太懂你在说什么。」

    ──不要再害我的头更痛了。

    然而很可惜的是，变态似乎无法理解我暗藏这份心声的回答是什么意思。

    眼前的变态叹了口气，用觉得很受不了的眼神看向我。

    「你们平民就是这么傻。拥有高贵血统的我愿意大发慈悲帮你说明，你可要听好了。你就算透过肮脏的手段得到贵族的身分，也不改你骨子里就是流着下贱的血。你嫁去的洛采家也跟你差不了多少吧？我是血统纯正的贵族，跟我生下的后代会比较没有那么下贱。喔，对，你不用担心。你虽然发育得不太好，脸蛋倒是不算差，而且听说跟你结婚的那女人长得满不错的，你们就一起来当我老婆吧。再说，两个女人结婚根本没什么屁用──」

    哇！这家伙变态到超乎我的想像耶！

    我刻意不去细听他接下来说的话，因为我认为再听下去也没意义。

    他不只讲的话很莫名其妙，还不知道为什么很清楚一些没有外传的事情，又更恶心了。

    ──不对，我记得菲力克殿下曾经四处宣传我结婚这件事吧？

    咦？所以我会遇到变态也是菲力克殿下害的吗？他真的是瘟神耶！

    他带给我的麻烦已经快多到我可以当着他的面破口大骂，还不会有任何人斥责我了吧？

    ……我猜应该还是不可能。毕竟他再怎么样也不改他是皇族的事实，尤其他长相又很英俊。

    我回头望向守着皇宫门口的士兵，希望有人可以来帮我解危，但很可惜，那些士兵只是把视线撇向一旁，装作没看见──嗯，我其实懂他们为什么会这样。

    一般人都不会想主动跟这种怪人扯上关系吧？而且他目前也没有真的对我动手动脚。

    可是你们会不会有点太无情了啊？看到一个弱女子被变态缠上，你们怎么忍心视若无睹！

    总觉得我用视线对他们表达「你们这样会没人爱喔」之后，他们眼中好像就透露出了「你一个炼金术师怎么可能会柔弱？」的意思。应该只是我想太多了。

    「──我会让你知道我有多厉害──」

    变态仍然不停自言自语，我没道理继续站在这里等他说完。

    我消耗自己多到用不完的魔力，使尽全力施展体能强化。

    「──你就乖乖听我的话──啊，喂，你要去哪里──」

    他还讲了些要不是这附近有其他人在，我其实很想狠狠揍他一顿的鬼话，可惜这里是皇宫前面，没办法真的揍下去。我怀着这份恼火，大力朝着地面一蹬。

    我就这么抛下胡言乱语的变态，奔往某个地方──

    「师父！你听我说啦～！」

    我想找个地方一吐刚才的不快，用最快速度冲回师父的店里找她诉苦。

    不过，师父看到我用力推开门冲进来，却还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

    「喔，珊乐莎，你回来啦。你已经报完税了吗？」

    「啊，对，幸好有师父帮忙──不对啦！有变态！我遇到变态了！」

    她的态度害我一时不小心受到影响，但我很快就重回正题，向师父详细叙述刚才遇到了什么样的变态。还顺便抱怨了菲力克殿下几句。不过，师父对我的诉苦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仅仅是很平淡地说了声：「是喔～」

    「……师父，你会不会对自己的徒弟太冷淡了？你再多关心我一点又不会怎么样。」

    我不会奢求她陪我一起忿忿不平。不过，我还是希望师父可以多少安慰一下徒弟。

    可是师父只是轻轻笑了几声，耸了耸肩。

    「因为我早就料到可能会有怪人去骚扰你了。如果你没有先考虑过成为贵族的好处跟坏处就呆呆地跟贵族结婚，那就是你的问题了。自己想办法解决吧。」

    「唔……师父这么说是很有道理。是很有道理啦，可是～～」

    「你以后还会再遇到更多这种人。虽然应该很少人会傻到像你刚才遇到的那个一样，但一定会有人要你收他当家臣，或是要你资助他。因为你看起来很好欺负。」

    「好啦好啦，我知道自己外表看起来一点威严都没有。师父，你既然都知道自己的徒弟以后会吃不少苦了，应该也可以慷慨帮一下自己的徒弟吧？」

    其实光是师父的名声，就已经是我这个徒弟的强大后盾了。

    可是，我要求师父再多帮帮可怜的徒弟也不至于太过分吧？我用恳求的眼神凝视着师父，师父就扶着额头沉思了一段时间，接着开始翻找附近的柜子。

    「我想想，我记得有个东西就放在这附近……喔，找到了。那我就送你这个炼药吧。」

    师父从柜子里拿出积了灰尘的炼药瓶。

    那比一般的炼药瓶大，还被层层密封起来。看起来很可疑，超可疑的。

    「……那是什么？应该是我不知道的炼药吧？」

    「万一你遇到麻烦事，还不小心下手过重，就用这个炼药来清理吧。只要滴个几滴就可以清得一干二净──我就不明说是清理什么东西了。」

    「这个炼药的效果也强过头了吧！师……师父，你怎么挑这么危险的东西送我啊！」

    「别担心，这种炼药滴在活的生物身上不会发挥效用──」

    「师父这样等于已经明说了吧！──不过，既然师父要送我，我就收下它吧。」

    我毕恭毕敬地收下师父本来看我反应很大，已经准备收起来的炼药，放进自己怀里。

    先不论我会不会真的用到它，至少炼金术师本来就不会想放过任何能拿到稀有炼药的机会！

    ──啊，但是我不知道这种炼药的效果喔。嗯，我不知道。

    就算以后有人突然行踪不明，也跟我没关系。我绝对是无辜的。知道了吗？

    「话说回来，虽然我早就知道当贵族会很麻烦，但这下是真的实际体会到会怎么样麻烦了。还会突然被菲力克殿下委托一份重责大任……师父，你看啦。」

    我拿出菲力克殿下在离开之前交给我的委任状，向师父抱怨他有多过分。师父一看完委任状，就有些讶异地睁大了双眼。

    「看来菲力克那家伙比我预料中的还要更顾虑你的感受。」

    「──咦？师父你这个反应……该不会早就知道他要指派这个工作给我了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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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别看他那样，他做事其实满讲规矩的。像这件事他也有事前告知我。」

    「那师父怎么不帮我制止他……也对，贵族的义务本来就没得制止。」

    我叹着气，沮丧地垂下肩膀。师父微微笑出声，把委任状递还给我。

    「贵族总不能只顾着享受权利吧？而且菲力克已经给你够多好处了。一般贵族收到国王指派的命令是再怎么无利可图，都只能乖乖吞下去。」

    「是啊。小小的爵士根本无权向皇室抗议，也没办法奢望会拿到什么好处。顶多需要派兵支援的时候可以领到经费。我本来以为这份工作也会是这样……可是师父说的好处是什么？该不会连师父都认为『可以尽情杀死盗贼』就是我可以得到的好处吧？」

    消灭盗贼的确是菲德家的家训，但是我也不会杀得乐在其中啊。

    「傻瓜，我哪可能那么想。你仔细看看那张委任状。上面很明确地写到『领主全权代理人权限高于地方治理人』。所以，你现在在罗赫哈特会拥有跟领主同等的权限。」

    「是没错。这有什么问题吗……？」

    我无法理解师傅想要表达什么，内心充满了疑惑。师父看我这样，就露出微笑，说：

    「看来你意外善良嘛。简单来说，你在解决盗贼肆虐的问题之前，都可以随意使用罗赫哈特的资金。当然，也可以用在你的私事上。」

    「……咦？意思是我也可以把罗赫哈特的税金拿来当炼金术实验的经费吗？」

    「可以。你想这么做吗？」

    「当……当──当然不会！」

    我忍痛决定不擅自动用罗赫哈特的资金，否认师父笑着说出口的试探话语。

    虽然我真的很心动，可是那么做不只会替我自己招惹麻烦，也绝对会带给师父困扰！

    「我想也是。菲力克大概也是知道你不会那么做，才会放心让你担任全权代理领主。不过，他应该也把你可以自行分配一些预算去处理『对罗赫哈特跟自己都有好处』的事情算在酬劳里面了。比如──多分配一些补助经费给某个村庄。」

    哦……哦哦……所以，我可以用那些税金扩建约克村、修缮约克村通往南斯托拉格的路，或是铺设从约克村直通洛采家领地的道路……？

    ──菲力克殿下在我心里的印象好像加了一点点分！

    「那他刚才直接跟我说就好了啊──也对，他不能这样说。」

    「他总不能直说『你可以自由挪用领地的预算』吧。我猜他应该也认为不能让你做白工，说不定你不小心出了一些差错，他还会帮你扛责任。不过，也别因为这样就不动脑筋做决策。」

    「讨厌啦～师父，我是觉得菲力克殿下很烦没错，但我不会乱来啦──而且给他添麻烦的后果一定很可怕。」

    我急忙对露出苦笑的师父挥挥手，强调自己还是会小心注意。

    就算真的要乱来，我也不打算做得太夸张，事后被追究责任时才能正当化自己的行为。

    「不过，这下我也比较有干劲了。反正也就待在王都的这几天比较容易遇到怪人，忍一忍就好了！」

    那些麻烦鬼应该不至于有毅力到不惜跑来偏远地区纠缠我。

    而且他们就算知道我的名字，也不一定认得我的长相。

    再加上王都很大，就算我在路上物色要带回去的伴手礼，应该也很难找到我。

    不晓得刚才那个变态是不是认识皇宫里面的人，才有办法事前知道我要来，在外面埋伏我。这几乎是唯一一种外人可以偷偷接近我的方法。假如被发现我暂时借住师父家，也很少人有勇气试图强行闯过师父这一关。

    毕竟师父是个只要看对方不顺眼，连贵族都敢踹出门的人啊！哼哼！

    「嗯。看来你肚子里的怨气都消了。顺带一提，有一个人说想要见你。」

    师父这句话让我本来消掉的怨气又突然冒了出来。

    「……师父，你是不是觉得要赶走对方很麻烦，就想丢给我自己应付？」

    我言下之意是：「你为什么要在这时候说这种话？」师父在短暂思考之后点点头，说：

    「差不多就是那样。」

    「师父～你怎么这样……你就直接把对方吓跑就好了啊～」

    「但是那家伙必须由你来决定怎么处理。看你要拒绝她、抛弃她还是带走她都好，至少跟她见一次面吧。我也一样觉得很困扰。」

    师父嘴上说很困扰，眼神却好像在等着看好戏，让我感到一头雾水。

    ◇　◇　◇

    「珊乐莎学姊～好久不见～！」

    「我还以为是谁想见我，原来是蜜丝缇啊～你看起来过得还不错嘛。」

    我来到师父店里的会客室。我一进门，就有人冲过来抱住了我。她是我在校时期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兼后辈──蜜丝缇哈德森。

    我也紧紧抱住蜜丝缇，并亲身体会到她成长了很多。

    一年半前我还可以看到她的头顶，现在她已经长得比我还要高了……可恶。

    「珊乐莎学姊……好像也没什么变。」

    「等一下。你给我等一下。你刚刚是看着哪里说这句话的！──啊，你不用回答没关系。」

    因为我发现她的视线直盯着我的上半身！

    我现在的身材是几乎跟刚毕业那时候一模一样没错啦！

    「唔唔唔……蜜丝缇你倒是成长了……不少嘛。」

    我的身高好像比她矮一点点，而胸部发育就不只差一点点了。

    可恶，这就是残忍的阶级分化吗？

    我毕业那时候还有小赢──还没有输给她耶！

    「都过一年半了，我当然会长大啊。没有哪一个在发育的人过了这么长一段时间还会完全没变──啊。」

    「『啊』什么『啊』！好啦、好啦，反正我就是快要停止发育了啦！」

    我推开双手依然抱着我，却开始毛手毛脚地检查我发育情况的蜜丝缇。

    「所以，你是知道我会来王都，才特地来找我的吗？你的消息这么灵通？」

    「我来找学姊的原因之一的确是因为很想念你。因为你之前没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害我好寂寞。」

    「王都离我现在住的地方太远了。而且蜜丝缇有后辈们陪你开欢送会吧？」

    「咦？那当然啊，那时候大家一起办了一场毕业欢送派对……可是学姊没有来参加，就觉得很可惜。」

    喔，原来对你来说是「那当然」啊。而且还跟大家一起开毕业派对。

    明明我那时候都没有人要邀请我！

    但我也不觉得寂寞啦！

    「……算了，这不是重点。谢谢你特地来见我。等等有时间要一起去哪里吃点好吃的吗？我可以请客。因为我现在有赚钱了！」

    我洋洋得意地表示：「现在的我已经不像以前那样省吃俭用了！」接着蜜丝缇便微微低下头，只有眼睛往上看着我。她语气委婉地说：

    「那个，虽然我是真的很想来见珊乐莎学姊一面，可是我来这里最主要的目的是想拜托学姊一件事情……」

    「──咦？拜托我？你怎么会有事情想拜托我？」

    如果说这句话的是别人，我可能还会怀疑是想来找我借钱，可是蜜丝缇是知名海运商会──哈德森商会的千金。我不认为她会像以前的我那么穷。也就是说──

    「学姊，求求你让我在你的店里工作吧！」

    看到蜜丝缇一说完就低头恳求我答应，我不禁悲从中来。

    「唉……蜜丝缇也是因为我变成贵族，才──」

    「才不是！我想拜学姊为师。我希望学姊可以指导我成为独当一面的炼金术师！」

    蜜丝缇急忙打断我的猜测，让我一时搞不懂是怎么回事。

    「咦？炼金术师？──啊，这么说来，蜜丝缇你现在在哪里工作？你已经毕业了，应该是在哪间店修练炼金术吧？」

    我是特殊案例。一般会先找间店修练几年，再独自开店。

    我以为蜜丝缇应该也是这样，然而，她却是压低了视线，摇头否认我的提问。

    「我没有去其他炼金术店拜师学艺。我现在只有偶尔来这间店打工，勉强赚点钱过生活而已……」

    「喔，难怪师父会知情。可是你家不就在王都吗？直接回家就好了吧──」

    「我不想回家！──呃，学姊对我家的情况了解多少？」

    「我只知道哈德森商会是海运巨头，在海上呼风唤雨。」

    「学姊，你怎么这样形容……我们家的商会事业是做得还算成功没错啦。」

    蜜丝缇有点傻眼地看着我。咦？我这样形容很奇怪吗？

    我眨了眨眼，讶异地看着蜜丝缇。她微微露出苦笑，接着说：

    「其实我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大家都认为哈德森商会的继承人应该会是我哥哥，可是我父亲名义上的正室是我母亲。」

    （插图010）

    「也……也就是说，你们两兄妹要为了继承人的宝座互相残杀吗……？」

    我曾听说过类似的事情。听说大规模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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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有时候会有这种情况！

    我紧张地咽下了一口口水。

    「不，事情还没有演变得那么严重。但我们感情的确不太好。我小时候哥哥还很疼我，准备进学校念书的那时候也曾祝福我可以顺利毕业……」

    然而开始上学以后，不只是在忙学校课业的蜜丝缇，连正式开始接触商会工作的哥哥都忙得抽不出时间，使得两人没什么机会见面，也就这么渐行渐远。而且蜜丝缇顺利毕业之后，商会里甚至有人试图把蜜丝缇拱成下一任继承人，让她很伤脑筋。

    「原来如此。是因为能顺利毕业的人一定很优秀，他们才会希望你当继承人吧。我也不是不懂你们商会的人的想法……」

    隶属商会的人一定比较看重商会的拓展跟延续。

    若以这样的想法为前提，最适合的人选当然会是蜜丝缇。她不只血脉纯正，还优秀到可以念完炼金术师培育学校，甚至透过校园生活建立起不少人脉。即使她的商业能力还是未知数，哈德森商会这样的大型商会内部应该也有足够人才可以辅佐她。

    「可是我就是想当炼金术师，才会去考炼金术师培育学校啊！我没有想当商会长的意思！」

    「那你直接去找工作就好了吧？反正你也已经成年了。」

    「因为……我本来不太想在学姊面前提到这么丢脸的事情，其实是我的家人不愿意资助我找工作。我父亲希望我直接回家。而且王都附近的人似乎都认得出我是哈德森商会的千金，会很委婉地拒绝录取我……」

    「啊，也对，找工作很花钱。」

    找工作需要支出旅费跟住宿费。我当初还因为买了整套的《炼金术大全》，身上根本挤不出多少闲钱。

    结果最后是师父买了一间店送我。虽然后来经营得还算顺利，但追根究柢也是因为有师父在背后撑腰。所以我绝对不会嘲笑蜜丝缇必须仰赖家人。

    「所以你是觉得偏远地区不容易受到哈德森商会的影响，才会来找我吗？」

    「不，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我会来找学姊，最主要还是想跟学姊在同一间店工作。」

    蜜丝缇用非常真挚的眼光看着我，她应该不是在说谎。

    毕竟她如果真的是尽全力在找工作，应该还是能克服家人带来的一点小障碍，而且炼金术师的地位没有低到会被一个普通的商会影响就职。

    然而她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一份可以定下来的工作，就表示──

    「嗯，我也认为能跟你共事应该会很开心，而且你是我能够信任的人。毕竟我自己也是炼金术师，我当然会更支持你想当炼金术师的梦想。」

    再加上蜜丝缇来当我的徒弟，刚好能解决我遇到的困扰。

    我现在是洛采家的当家，不能完全不出面处理贵族的工作。

    如果每一次需要外出办事就得暂停营业，经营上一定会出问题，更何况我也不能每次都请玛里丝小姐来帮忙。所以蜜丝缇愿意来我店里工作，对我来说的确是好事一桩。

    问题在于我得收她当徒弟。

    我在炼金术这个领域的经验是比蜜丝缇丰富一点，但也真的就只是「一点」。

    要说我有没有足够实力担任别人的师父，就很难说了……

    ──唔～我是不是该跟师父商量看看？

    我烦恼到一半，蜜丝缇就有点难以启齿地说：

    「……那个，学姊。我担心你会误会，我先说清楚好了。其实希望我回家的只有父亲，我哥哥是叫我拉拢珊乐莎学姊。说这样可以多出奥菲莉亚大人这份人脉，学姊又刚好是同性恋，应该会比较愿意接受我的请求。」

    「──什么────！呃，那个，蜜丝缇，我先说我可不是同性恋喔。我的确是跟艾莉丝结婚了，可是──」

    蜜丝缇轻拍我的双肩，要连忙解释的我先冷静下来。

    「我知道。学姊在校的时候就不像有那种倾向，我也只是单纯想跟学姊一起工作而已，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样有可能会给学姊添麻烦……」

    「唔～原来如此……」

    她哥哥会这么吩咐她，应该是想透过蜜丝缇确保我跟师父这两条人脉。毕竟我现在是贵族，师父又是大师级炼金术师，跟我们打好关系的好处很大。以一个商会继承人的角度来说，她哥哥的判断非常正确。

    而且还可以顺便把蜜丝缇赶出继承人争夺战，等于是一石二鸟。

    不晓得蜜丝缇的父亲会希望她回家，是认为商会里有炼金术师比较能带来利益，还是单纯不想要女儿离家的父母心作祟。

    至于我会受到的影响，就是假如我真的带蜜丝缇回去，一定会被当成是「那么回事」。

    那样会害我未来…………等等，好像也不会有什么坏处？

    我在决定跟艾莉丝结婚的时候，就放弃谈场平凡的恋爱了。

    尤其洛采家已经把当家的地位转让给我，我不能说离婚就离婚，也完全不打算离婚。

    再加上我已经结婚了，不需要担心会有其他女生来向我求婚──除非是像刚才遇到的那种变态。那种人大概打一开始就只考虑到他自己，想再多也只是浪费时间。

    「──蜜丝缇真的不介意当我的徒弟吗？除非其他人只认为你是我的徒弟，不然你以后应该会很难找到人结婚喔。说不定还会变得没有男人缘……」

    「那样正好──不对。因为我本来就想像奥菲莉亚大人那样，没关系！」

    蜜丝缇很有自信地挺起胸膛，回应我这道出于担忧的疑问。

    「也对，师父的确没有结婚。」

    ──应该没有吧？我最近在这方面的话题上变得有点不太相信师父说的是实话。

    「这样啊，原来蜜丝缇也是梦想当上大师级炼金术师啊～好，我知道了！蜜丝缇，你就来我店里吧！我是不至于全方面照顾你，但我们就一起努力看看吧！」

    「珊乐莎学姊……好！那就请你多多指教了，师父！」

    「啊，你就不用叫我师父了。我还没办法自恋到可以心平气和地听别人叫我师父。」

    蜜丝缇很感动地说出这句话，并用双手紧紧握住我的手，而我则是轻轻推开她的手。

    「咦～可是我要在学姊的店里工作，叫你师父很合理啊。」

    「不行不行。我才刚从学校毕业一年而已，要是连我这种菜鸟都能被叫师父，一定会被我师父笑死。」

    把手放开的蜜丝缇一脸可惜，而我还是很明确地摇头拒绝她。

    我只是个《炼金术大全》的进度还在第五集途中的初级炼金术师。

    至少也要进度已经在第七集以后的中级炼金术师，才有资格被称做师父。

    「我认为学姊开店有赚钱，就已经有资格当别人的师父了……应该有赚钱吧？」

    「当然有。我会答应雇用你来当店员，就表示我至少付得起你的薪水。而且我今天缴税缴了不少钱呢。啊，但是我付不了太多薪水喔，只能给你一般价位的薪水。」

    对于我表示即使认识很久的学妹也无法给予好待遇，蜜丝缇微笑着点头表示同意。

    「那样已经够多了。学姊果然很厉害──不过，这下我也终于可以松口气了。以后就不需要跟哥哥争继承人的位子了。」

    「如果我拒绝雇用你，你该不会就要回去抢哈德森商会长的继承权了吧？」

    「我不打算继承商会长的位子，可是我不用行动清楚表明自己的立场，就会有人想拱我当商会长。我去学姊的店里工作，就不用担心会发生那种事情了。所以，学姊你应该要感到高兴才对！你成功守护了一个家庭的和平！」

    「哦～原来我的一个决定可以守护一个家庭啊～等一下！这是你家的事情耶！你会不会讲得太不在乎了？」

    「不会，毕竟要先确保不会发生小纷争，才能保住整个家庭的和平。就好比不理会正在燃烧的小火，它之后就会蔓延成一片火海。」

    她一本正经地说着这番话。我知道她说的很有道理，可是……呃～

    「算了，我就不追究了。那，蜜丝缇，我们去吃午餐吧。这顿我请你。我吃完午餐想去买伴手礼，你有时间的话，可以帮我介绍有哪些好地方吗？因为我对这方面不是很熟。」

    「当然没问题！呵呵呵，这还是学姊第一次约我去逛街呢。」

    蜜丝缇马上接受了我的邀约，开心地挽着我的手。

    「啊～因为我还没毕业之前都很省吃俭用嘛。」

    「是啊。当初普莉希亚学姊跟莱丝学姊还硬拖着除了打工以外都窝在学校里的珊乐莎学姊出门……好怀念喔。」

    「因为宿舍里面可以吃不用钱的饭。而且学校会免费发制服，没必要特地买别的衣服。」

    所以不出校门就是最好的省钱方式──只是光靠省钱也赚不了钱，还是得靠打工赚钱，或是努力拿好成绩来换奖励金。

    我心有戚戚焉地说完，蜜丝缇就深深点头，似乎很赞同我的说法。

    「幸好普莉希亚学姊她们那么积极，才能让珊乐莎学姊的生活多少有点人味。」

    「真的……等等，咦？有那么夸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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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生活应该不至于被说没有人味吧？」

    原来蜜丝缇一直都是这样看待我的吗……？

    「那，学姊你曾经一个人去买过衣服吗？」

    「是……没有……可……可是，我只是因为学姊她们在我的衣服真的没办法继续穿之前就带我去买衣服，才会没机会自己去买……」

    「不可能。珊乐莎学姊是连一般人认为早就不能穿的衣服都会硬是继续穿下去的人。而且就算是已经穿不下的衣服，也会特地留起来不丢掉。」

    「你……你讲得还真肯定耶，蜜丝缇。」

    「我们认识这么久，应该都知道彼此的优点跟缺点了，不是吗？」

    我无法反驳。尤其我真的把刚进学校那时候买的衣服带去约克村了！

    「学姊应该也不曾自己一个人去美发院剪头发吧？」

    「因……因为还没长到非剪不可的长度，普莉希亚学姊就请她家的女仆帮我剪了……」

    「我想也是。记得学姊她们毕业之后的那一年，珊乐莎学姊的头发真的是乱得难以置信。」

    「没那么夸张吧！我偶尔还是会剪啊！──只是都是我自己剪而已。」

    「就是有那么夸张！要是学姊她们不插手，珊乐莎学姊一定到毕业之前都是一头乱发跟一身破衣服，弄得自己根本不像在人类聚落里过生活！而且一定不会只因为学业成绩很好而出名，还会因为打扮异常邋遢出名。」

    「哇！那样我就是超级有名的人了──有名个头啊！蜜丝缇你自己不也……不也──」

    仔细一看，才注意到她的头发打理得非常整洁跟漂亮。

    衣服也很时髦，看起来应该不便宜。

    她这种打扮该说是轻柔可爱的风格吗？她很适合这样穿，穿起来特别可爱。

    萝蕾雅想像中的「都市人」，一定就是像蜜丝缇这样的女生。

    蜜丝缇来我店里的话，萝蕾雅绝对会没有现在这么尊敬我。

    「──是我输了！蜜丝缇，我可以称呼你师父吗？」

    「为什么是我被称呼师父啊！可是珊乐莎学姊已经比以前…………我们等等顺便去买衣服吧。我觉得你这件衣服很眼熟喔。」

    嗯，因为这套是我以前在王都跟学姊她们一起去买的衣服啊！

    所以，我希望你可以不要露出那种好像在说「我真的没办法说客套话……」的表情。

    「那，等等吃完午餐就先请你帮我挑衣服，再一起去找伴手礼吧。」

    「好。请放心交给我吧。我一定会帮学姊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啊～真的好久没买衣服了。谢谢你，蜜丝缇。」

    吃完午餐后，我在蜜丝缇的带领下逛了好几间服饰店，买了几件衣服。

    这几件衣服一点都不便宜，但蜜丝缇说我总有一天会需要买新衣服，约克村又买不到这种时髦的衣服，强烈建议我趁这个机会先买好。所以我才会决定狠下心花这笔钱。

    「不客气，我挑衣服也挑得很开心。不过，学姊上一次买衣服是什么时候？」

    「我想想，上次是跟普莉希亚学姊她们一起来买的……应该快三年了？」

    「珊乐莎学姊，你一个女生这样不好吧……」

    看到她用极度傻眼的眼神看着我，我急忙接着解释：

    「呃，因为衣服都还可以穿啊！而且你看这套衣服，看起来还可以再穿一段时间吧？」

    不晓得是不是学姊她们帮我挑的衣服特别高级，这套衣服不只非常坚韧，还很不容易脱线，再加上单论衣服这方面真的得庆幸我身材都没什么变化，不会有小到穿不下的问题。

    既然还能穿，我当然是继续穿啊。不然很浪费耶。

    「是说，蜜丝缇，应该只有很有钱的人会觉得衣服要常常汰换吧？」

    「才不只有钱人会这样想。至少王都里面是连庶民都会汰换掉旧衣服。你看看周遭的人。这里没有人穿破破烂烂的衣服吧？」

    一听她这么说，我才仔细注意周遭人的穿着，发现每一个路人的打扮都干干净净的。

    ──不对，还是有人穿着破旧的衣服，但那是少数例外。

    「……的确。明明约克村的人都不怎么买新衣服──咦？该不会我所认为的常识根本不是常识吧？」

    我只有小时候父母还在世的那段时间体验过一般的庶民生活。后来一直待在孤儿院，进炼金术师培育学校之后的生活也跟平常人不太一样，毕业后又马上搬去偏远地区。

    仔细想想，这个国家里最偏远的小村子跟最繁华的王都──

    常识本来就有可能会多少不一样？

    「一般人都会把破旧的衣服卖给二手服饰店，二手服饰店再把缝补过的衣物放在店里卖，如果修不好，就会当成破布卖掉。会自己缝的人不多。」

    「这……这样啊。毕竟交给专业的人来处理，还是会比较放心。」

    只是我也认为这是因为王都人口够多，才能有这样的商业形式。

    像约克村连衣服都是附近的阿姨们亲手缝制的。

    「可是，你来我店里──应该说来约克村之后，就没有服饰店可以买衣服了。到时候就会变成你不懂村子里的常识了喔。哼哼哼」

    我比她更熟悉约克村，到时候就换我来教她常识了。

    「我想也是──那我干脆请商会的人带衣服过去好了。」

    「这就真的是有钱人才会有的想法了！绝对不会错！」

    我很肯定这次是我比较有常识，随后蜜丝缇就呵呵笑说：

    「我只是开个玩笑。我们商会是做海运的，没有定期的货运团队会到约克村。」

    「咦……？所以，如果约克村是靠海的小镇，你就会请他们带过来了吗？」

    「不会，因为规模大到有定期货运的靠海小镇应该都有服饰店，没理由麻烦他们。」

    只是换个理由不麻烦他们而已。不过，再继续被有钱人的价值观吓得一愣一愣的也不是办法。

    我用稍微尴尬的笑容带过这个话题，回到找伴手礼这个主轴上。

    「我想想……挑食物是不是比较简单？」

    「是啊。如果只是要送给交情不会太深的人，消耗品的确是不错的选择，但是要送给熟人的话，还是挑些适合对方的东西会比较好吧？毕竟大家都会很高兴有人了解自己的喜好。只是礼物也会比较难挑。」

    「原来如此，你这么说还满有道理的。那，就买饰品给对打扮很有兴趣的萝蕾雅──应该买缎带或发夹之类的就够了吧？感觉买太贵的会害她很过意不去。」

    「或许也可以考虑买漂亮的布料或可以用来刺绣的线。那些材料应该很难在乡下地方弄到，而且也可以分享给其他亲朋好友。」

    嗯，送布跟线也不错。我暗自记下这个选项，开始思考下一个人的礼物。

    「艾莉丝可能会喜欢的东西……品质精良的剑？」

    她原本的剑在地狱焰灰熊狂袭时断掉了，现在那把是后来买来代用的便宜货。偏远地区很难找到品质好的剑，买一把给她，她应该会很高兴──

    「请等一下。她应该就是跟学姊结婚的那个人吧？」

    我正开心自己想到一个好主意，蜜丝缇却不知道为什么试图制止我。

    「我记得她是跟我们差没几岁的女性吧？」

    「对啊。亏你居然知道她的年纪。你的消息真灵通。」

    我明明是在夸奖她，她却用像在表达「这个人是认真的吗？」的眼神看着我。

    「学姊，你是认真的吗？你怎么会想送武器给女生？」

    她不只是露出那种眼神，还讲出口了。

    「一般不是都会送戒指或耳环吗？你们才刚结婚而已吧？」

    「唔～可是我觉得艾莉丝应该不会想要戒指跟耳环耶。」

    我成为洛采家的当家以后，洛采家等于是「整个家族」欠「当家」的钱，而「家里的钱」跟「店里的钱」是两回事，所以他们一样要还钱。

    不过，也因为替「家族」还债的义务是落在当家身上，我也只要从洛采家的税收里扣掉不会影响他们生活起居的金额，算进「店里的钱」就好。

    可是艾莉丝还是很希望自己可以做些什么，还说：「至少炼药钱我一定要自己赚！」所以洛采家的债务还没还清之前，她一定会比较喜欢收到在采集的时候也能派上用场的武器。

    「──不对，说不定不管有没有还完债，她都会比较喜欢收到武器？」

    「喔，原来她是这种类型的人啊，就某方面来说，她跟学姊还满配的。」

    「是吗？但是我不至于喜欢武器胜过饰品──」

    「可是，学姊，如果有人送你珍贵的炼金材料，你应该也会比收到礼服跟宝石还要高兴吧？」

    「是没错啦！可恶，原来是物以类聚啊……」

    因为就算有人送我礼服，我也没机会穿。

    本来还觉得是她误会了，结果她才是对的。完全没办法反驳。

    「再来换挑凯特的，可能不太好挑。她是艾莉丝的随从，也比较像是要照顾她的姊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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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时给人的感觉很可靠，都不怎么提到自己喜欢什么……啊，她说不定喜欢可爱的东西。」

    自从跟艾莉丝结婚之后，凯特的房间里就出现了一些布偶。

    这么说来，艾莉丝之前好像提过她老家的房间里摆了很多布偶？

    「哦～那我搞不好跟她很合得来。我知道一些不错的店，等等再带学姊去看看。」

    「谢谢你。最后是玛里丝小姐。应该送她好吃的食物就好了。」

    「……总觉得突然变得好随便。她是谁？」

    「一个我请来帮忙在我外出的这段时间顾店的炼金术师。她是贵族，之前被黑心商人骗钱骗到把自己的店搞垮，现在是其他炼金术师的徒弟，还有欠我一些钱……算是一个明明有点实力，却很冒失的人吧？」

    「资讯量也太大了吧！可是……嗯，我觉得送吃的是好主意。因为送不够高级的东西给贵族，他们也只会觉得很碍事。像饰品就会基于身分问题，没办法配戴太便宜的东西出外见人。」

    我认为玛里丝小姐应该意外不在乎这种事情，只是考虑到跟艾莉丝她们之间的交情差异，的确是送食物之类的比较不会有问题。我默默同意蜜丝缇的说法。

    「好！那我要努力做好成为徒弟以后的第一份工作了。这样才能让学姊怀着畅快的心情收我当徒弟！」

    我熟悉的商店只有自己打工过的地方，而蜜丝缇跟我不同，她知道非常多值得一看的商店。

    要是第一间挑不到想买的礼物，她就会带我去其他几间相同类型的店。在她的协助之下，我们还不到傍晚就挑好了所有伴手礼，现在正悠悠哉哉地走在王都的闹区路上。

    「蜜丝缇，谢谢你。如果只有我自己一个人来找，我一定在第一间就直接妥协买下去了。」

    「有帮到学姊就好。我也觉得跟学姊一起逛街很开心。」

    「我也是。而且在这种大都市逛街也满有趣的。」

    虽然我很喜欢约克村悠闲的氛围，但是我也算是从小就在热闹的地方长大，当然也不讨厌大都市，尤其路上有些稀奇的东西光用看的都很过瘾。

    不过，我在途中意外瞥见了一座建筑物，让我不禁停下脚步。

    「学姊，你怎么了？──菲德商会？这间店该不会……」

    蜜丝缇循着我的视线看去，最后回头看向我，等待我的回答。

    「嗯，这里以前是我家。可是……」

    我进孤儿院以后，曾经回来这里一次。因为我很好奇自己家后来变成什么样子。

    当时我发现这里早就已经不是菲德商会，而是一间陌生的商店。

    不过，这倒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商会里有不少人员惨遭杀害，连货物都被劫走，当然不可能不抛售用来开店的土地跟建筑物换钱。然而就算知道这个道理，我还是很难过自己的家变成别人的，后来就刻意不接近这一带。

    值得庆幸的是，我听说菲德商会似乎有勉强撑过这场劫难，没有倒闭──

    「可是，为什么这里会变成菲德商会？」

    「……要找个商会里的员工问问看吗？」

    仔细一看，才发现菲德商会的生意非常好。

    可以看到里面有来谈生意的商人、来购物的客人，还有接待客人的员工。每个人的表情都很有活力。不像我上一次看到商会的人时，他们脸上都是充满绝望的神情。

    我对眼前这幅景象感到高兴，也感觉到些许失落……

    接着，我对视线中透露出担忧的蜜丝缇摇了摇头。

    「……不用了，我们走吧。这里已经不是我家了──」

    「珊乐莎！」

    我准备离开时，身后传来一道试图挽留我的声音。

    一回过头，就看见有个很眼熟的老爷爷正气喘吁吁地从道路另一头跑过来。

    「咦……你该不会是……掌柜先生吧？」

    「呼、呼……太好了，这次终于拦到你了。我听说你人在王都，就跑去米里斯大人的店里找你，可是她说你出门了……」

    他在跑到我面前以后用手撑着大腿，不断借着大口喘气调整呼吸。

    「掌柜先生──啊，你现在该不会是商会长了吧？你特地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尽可能保持镇定地提出疑问，他在几次深呼吸之后摇摇头，说：

    「没……没有，我现在还是掌柜。还有，珊乐莎，我有事情想跟你谈谈──」

    呼吸不再那么急促的掌柜先生没有直接讲明用意，而是朝着我踏出一步。然而，蜜丝缇却站到我跟掌柜先生之间，狠狠瞪着掌柜先生。

    「慢着！你想跟珊乐莎学姊谈什么？该不会是因为学姊事业有成还当上贵族，就想请她看在你们是旧识的份上给点好处之类的吧？你们抛弃她这么久，怎么好意思提出这种要求？学姊人很好，说不定会愿意原谅你们，但是我这辈子绝对──」

    「等……等一下，蜜丝缇，你冷静点！这样会吸引别人注意……」

    我环望周遭，连忙劝阻态度凶狠的蜜丝缇。

    这里是店门口。附近也有些似乎认识掌柜先生的人一边看着我们，一边窃窃私语。蜜丝缇在发现到这件事之后才惊觉自己太过激动，立刻闭上了嘴巴。

    「唔……珊乐莎学姊，对不起……」

    「没关系，我很高兴你有这份心意。」

    我对瞬间沮丧起来的蜜丝缇露出微笑。

    她是担心我，才会对掌柜先生这么凶，再加上有些人看到熟人变得有钱有势就会跑来攀关系，何况还有些商人会像窝德商会的人一样恶劣。

    所以我完全没有要责备她的意思。不过，就算现在的菲德商会跟我无关，我也还是不太希望听到冠着「菲德」名号的商会传出不好的谣言。

    「我才应该道歉，是我有点太着急了。那，我可以耽搁你一点时间，跟你聊一些事情吗？而且你们现在离开的话……」

    「啊，说的也是。毕竟现在周遭的人只会觉得我们在吵架。」

    「好吧。但是我会全程陪着学姊！」

    「你当然可以陪着她，没关系。来，请往这边走。」

    我跟蜜丝缇在掌柜先生的指示之下，刻意挂着和善的笑容走进店里。

    有些人用很狐疑的眼光看着我们，也有人发出惊呼，还有人眼眶泛泪。

    店里没几个我有印象的人，不晓得是他们雇了新人，还是单纯是我不记得。

    ──唔～我那时候才八岁，搞不好真的只是我忘记了？

    我们走过这些人身边，来到以前我跟父母居住的地方兼员工们的餐厅。这个房间跟我记忆中的不太一样，却也明显看得出它以前的样子，让我感觉当时的回忆都历历在目。

    墙壁上的修补痕迹、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会觉得很可怕的天花板花纹、我的涂鸦──啊，涂鸦果然不会留着，嗯。太好了。要是那个涂鸦还留着，我一定会很想挖个洞躲起来。

    「珊乐莎，你有觉得很怀念吗？」

    「有。毕竟……我已经离开这里超过八年了。这里之前不是已经转卖给别人了吗？」

    「是啊。我们曾经卖掉这里，一直到几年前才终于勉强凑到钱把它买回来。」

    掌柜先生说着要我们先坐一坐，自己也坐在我们对面的位子上。他先是看着我，随后眯细双眼，说：

    「珊乐莎，你真的长大了呢。」

    「掌柜先生也……变老了不少。」

    「哈哈哈，是啊。因为这八年真的……一直很忙碌。」

    忍着泪水的掌柜先生脸上明显多出很多皱纹，看得出他这几年来的辛劳。想必他实际上一定辛苦到没办法只用「忙碌」来形容。

    一般遇到菲德商会当时那样的惨况，一定会倒闭。因为菲德商会受到的损害的确非常严重。

    然而掌柜先生他们成功重振了菲德商会，甚至能够像我们刚才看到的那样生意兴隆。虽然我在做生意这方面上的资历还很浅，但我可以想像这中间的过程有多么艰难，也非常敬佩掌柜先生跟其他商会成员这些年来的努力。

    「我们总算让商会重振旗鼓了。可是你一定很恨我们──」

    「我不恨你们。但我也不否认自己曾经恨过你们。只是我在学校里增广见闻之后，才知道你们当时送我去孤儿院，其实是想要保护我。」

    我打断语气听起来很难受的掌柜先生，否认他的猜测。

    菲德商会惨遭盗贼攻击跟劫走货物以后，整个商会就只剩下高额的负债。

    而那笔负债当然不可能会因为商会破产，就不用偿还。

    只是商会长过世，使得债务都落在商会的干部跟菲德家的幸存者──也就是我身上。我当时还只是个小孩，不可能还得起高额债款，尤其把平凡少女拿去换钱的方法也很有限。所以掌柜先生他们才会把我送去孤儿院，借此断绝我跟菲德商会之间的关系。

    「而且也多亏你们当初送我去孤儿院，我才能当上炼金术师，所以我其实很感谢你们。」

    「听到你这么说，我心情也比较好过了……谢谢你。」

    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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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柜先生在双眉之间挤出的皱纹稍稍松开了一些之后露出笑容，他的笑声听起来虚弱无力，彷佛随时会哭出来。

    而在一旁聆听的蜜丝缇虽然没有一开始那么激愤，却好像还是有点忿忿不平地鼓起脸颊，噘着嘴说：

    「唔～我现在知道是出于无奈了，可是我还是觉得你们不应该对学姊不闻不问这么久！」

    「这我也觉得很过意不去，可是，这是因为──」

    掌柜先生还没说完，就立刻遭到蜜丝缇打断。

    「你不用再解释了！学姊五年来无依无靠的，还不惜牺牲睡眠时间努力打工赚钱……甚至还因为这样交不到同个年级的朋友！连一个都没有！」

    ──嗯。虽然她说的是事实，可是有必要这样强调吗？

    「即使算上前辈跟后辈，包含我在内也只有少少的三个人！就只有三个人而已！你们要是愿意多少资助学姊，她就可以……应该可以……交到更多朋友……」

    ──你为什么讲得这么不肯定？我先说，我可不是因为有社交障碍才没朋友。

    蜜丝缇瞥了我一眼，再用听起来像硬挤出来的声音接着说：

    「应该……不是不可能交到更多朋友……大概吧……我猜啦……」

    「呃，你应该要讲得肯定点才对吧！」

    「对不起，珊乐莎！原来你在学校里面过得这么辛苦……」

    「你看啦，你害掌柜先生误会了！快点道歉！」

    我指着迅速低头把额头抵在桌面上的掌柜先生，向蜜丝缇抗议，但她却把头撇向一边，抬起下巴。

    「我没想到珊乐莎会这么缺钱。我以为只要能考进学校，就不用担心生活过不下去了。」

    「不，基本上是不用担心没错，我是基于其他理由才会拼命打工赚钱。」

    如果我没有打算一口气买下一整套《炼金术大全》，当初的生活就不会那么忙碌，放学后应该也可以跟同学一起去喝几杯茶。

    我只是单纯选择把时间用来加强自己的炼金术实力罢了。

    「而且在学校里有学姊们跟蜜丝缇会关心我，也算是过了一段很不错的校园生活了。」

    「我是很高兴听到学姊这么说……可是，掌柜先生，你们应该有余力提供一点生活费给学姊吧？毕竟刚才看你们店里生意好像还满不错的。」

    蜜丝缇听来像是在刻意调侃的这番话，让掌柜先生一脸苦涩地点了点头。

    「是啊，要是知道她过得这么辛苦，我们的确应该多少提供一些生活费给她。只是……其实还有很多人需要我们资助，所以以前是真的没有多少盈余。」

    当初并不是只有我的父母被盗贼杀死。

    那时候还有不少担任随行护卫的商会员工遭到杀害，导致很多人的妻子跟小孩因此顿失经济支柱。掌柜先生似乎在还清债款的同时，也一直在提供生活费给他们。

    「事情已经过去八年了。现在是当时失去父亲的小孩子都已经长大，可以来菲德商会工作了，我们商会才终于有点闲钱可以用。真的很抱歉。」

    「你不用放在心上。毕竟商会的人对我来说也是形同家人。」

    这种情况下，他们本来就应该选择把赚到的钱用来偿还债款，跟协助商会员工家属。勉强不愁生活过不下去的我，自然不会是他们最优先资助的对象。

    「可是，掌柜先生，为什么这里现在还是叫菲德商会？现任的商会长又是谁？」

    「因为我们那时候虽然是情非得已，也等于是把你赶出商会，所以我很希望至少可以留下商会原本的名字。后来我们一起讨论过后，也决定把商会长的位子空下来。这样以后有机会带你回来，就能直接让你接下商会长的位子。」

    「掌柜先生……原来你这么在乎我……」

    先不论我愿不愿意接商会长，但我很高兴他这么为我着想，眼角忍不住泛出泪水。然而，蜜丝缇听完却非常冷静。

    「唔～你们做的事情是很值得赞赏，可是，又为什么要在她当上贵族的时候才来找她？正常应该要一年半前就去找学姊了吧？」

    她这么说还满有道理的。这让掌柜先生露出苦笑，显得很伤脑筋。

    「我那时候当然有去找她，只是我作梦也没想到她会在毕业的第二天就离开王都……而且还在很偏远的乡下开店。」

    「啊，我也是。我本来打算等病好了就去跟学姊打招呼，结果她早早就离开了！学姊，你为什么走得那么急！」

    ──哎呀，本来跟我同一阵线的突然倒戈了。

    「蜜丝缇，你要知道──人类光是生活费，就要花上不少钱了。」

    「……所以？」

    「没宿舍可以住的话，我根本没有足够的钱在王都待上好几天！」

    「说的也是。珊乐莎学姊会这么赶，也只可能是钱的问题。」

    正确来说是我舍不得花掉剩下不多的钱，避免在约克村的生活过得太吃紧。

    但掌柜先生的反应跟立刻表示理解的蜜丝缇不一样。他似乎是因为上了年纪，泪腺也变脆弱了，在听到我这番话之后又再次泛起泪光。

    「没想到你会过得这么困苦……呜呜，如果我可以早点去找你，就能让你少吃点苦了！我当时听说炼金术师学校的毕业生在毕业当天都会跟朋友开派对，才想避免打扰到你……」

    ──别再说了，掌柜先生。你不要下意识挖起我的旧伤。

    「珊乐莎，你要不要考虑回来商会……」

    「我目前没这个打算。毕竟我的店面经营已经开始上轨道了，也才刚当上贵族。」

    「我现在再怎么解释，你应该也很难相信我没有别的意图，只是单纯希望你回来……不过，你想回来的话，随时都可以回来。毕竟这里是你的家。」

    我笑着摇头回应看起来有点寂寞的掌柜先生。

    「我并没有认为你是看中我的地位，才会想找我回商会。我只是不想背叛信任我的约克村村民而已。你应该也知道商人不应该背叛顾客吧？」

    掌柜先生为我这番话瞠目结舌，并露出像是看到很怀念的事物的笑容。

    「哈哈，的确。没想到会由珊乐莎来教我做生意的基础……你真的长大了。不过，有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我们至少帮你出一份心力呢？」

    「让你们帮我出一份心力……现在菲德商会的经营模式还是跟以前一样吗？」

    「不，跟以前不太一样。现在缩减了零售占整体的比例，改以跟商人之间的陆运交易为主。而且我们有记取以前的教训，找了更多实力坚强的护卫来协助运输，所以现在就算有在路上遇到盗贼，还是可以把货物安全送到客户手上。这也让更多客户愿意委托我们运输货物。」

    商会普遍会自己负责进货、运输跟贩卖业务。

    其中运输这个部分的风险最高，有些商会似乎会委托菲德商会运输，让菲德商会借此赚取了不少利润。这其实就是请其他商会代为承担运输风险，但有能力保证货物一定会送到客户手上，就表示可以避免面对没有成功进货或库存短缺的风险，等于是稳赚不赔。

    「哦～听起来就是我家商会的陆运版嘛。」

    「啊，的确。只是你家商会经营起来的难度应该比较高。」

    海运比陆运更困难，是因为需要支付庞大的船只成本，跟一般人不会的操船术。

    很少商会愿意消耗大量成本加入经营海运的行列，使得海运光是运输业务就能够赚取惊人利益，相对的，运输失败时的损失也会巨大到难以估计，所以也不是一种可以轻松赚钱的工作。

    我能够理解蜜丝缇的意思，然而掌柜先生听完，则是狐疑地问：

    「我家商会……？话说回来，这位小姐是谁？她应该是珊乐莎的后辈吧？」

    「啊，对不起，我还没自我介绍。我叫做蜜丝缇哈德森，是珊乐莎学姊的后辈，同时是今年刚毕业的炼金术师，也是哈德森商会长的女儿。」

    蜜丝缇语气一如往常的自我介绍，让掌柜先生瞬间愣了一下。

    「……咦？是那个很知名的海运商会，哈德森商会吗？原来这位小姐来头不小啊！」

    「不不不，其实我也没多了不起。毕竟我只是商会长的女儿。不像学姊是大师级炼金术师奥菲莉亚大人的徒弟，相较之下，我真的就跟一颗小石头没两样。」

    「你怎么说自己是小石头──等等，师父没有收你当徒弟吗？你不是在她那里打工吗？」

    「我的确有在奥菲莉亚大人那里打工，可是真的就只是打工而已。而且她也有明说『我不是她的徒弟』。」

    「咦……？原来师父对你说过这种话吗？太狠了吧。」

    我很意外只是乍看很冷淡，实际上很温柔的师父会说这种话……

    「因为我本来就只打算待到可以当学姊徒弟的这一天。我认为她是因为没有时间把我当成徒弟锻炼，才会刻意那么说。毕竟『奥菲莉亚大人的徒弟』这称号不是随随便便就承担得起的。」

    「咦？你这样说让真的是她徒弟的我备感压力耶。」

    「我觉得珊乐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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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卷 我突然有了徒弟!? 回家

    海风吹过蔚蓝的大海，为被阳光晒得火热的肌肤带来凉意。

    抬头一看，就可以瞧见朵朵白云。看起来遥远又细长的云朵，让人想起自己正身处夏天。

    低头一看，则可以看见木制的地板。而这片总是不时晃动的地板，对不习惯的人来说是一大考验。

    ──没错，讨论好出发时间的几天过后，我们正搭着一艘船。

    「真没想到你会提议走海路。搭船的确比较方便带着一般人赶路，也能早点到约克村。」

    这艘船才刚出航半天。幸好天公作美，目前一路上一帆风顺，还让我可以在船头吹吹风。

    站在我身旁的蜜丝缇露出苦笑，看向我的脸。

    「学姊说是这么说，也还是有猜到我会提议走海路吧？毕竟我是哈德森商会长的女儿。」

    「唔～我也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性，可是你不是跟家里的关系不太好吗？」

    她的父亲要她回家，连哥哥在立场上都跟她对立。

    我本来以为她应该很难在这种情况下借用哈德森商会的船……

    「我应该提过商会里有支持我的派系吧？这艘船的船长就是那些人的其中之一。」

    哈德森商会的许多船只，似乎都是由每艘船的船长率领自己的团队独立管理。

    意思就是虽然掌管整个商会的是商会长，但船长也拥有一定权限，不只可以自己找客户谈生意，也可以把船上的多余空间拿来载运其他货物。也就是说，我们想搭他们的船只需要蜜丝缇要求船长允许放行，而船长也答应让我们上船就好。

    「喂喂喂，我怎么可能拒绝大小姐拜托我的事情呢！」

    我顺着这道从背后传来的声音回头一望，就看见了一名怎么看都不像一般平民的男子。

    他很明显有在锻炼身体，全身都受到名为强壮肌肉的盔甲包覆，乍看就像是一个凶恶的海盗，然而，他无疑就是这艘船的船长。上船的时候蜜丝缇有特地介绍他给我认识，我不会认错。

    「船长先生，真的很谢谢你愿意慷慨帮忙。我们还得带菲德商会的人回去，走陆路会多花一点时间。」

    我趁这次机会好好向他道谢，随后，船长先生就开口大笑。

    「哈哈哈！这点小事不算什么啦！不过，那两个人还真没用啊！」

    顺着船长先生的视线看往甲板角落，就能看见菲德商会派来的两个人晕船晕得浑身瘫软无力。其中一个人是营业人员，另一个人专门负责护卫。

    担任护卫的人晕成这样其实很致命，但这也没办法怪他。

    「毕竟会不会晕船是看体质跟习不习惯搭船，尤其菲德商会又是做陆运的。要是他们待在船上还能活蹦乱跳，反而会让哈德森商会失去一个强项喔。」

    「你说的对！那就得麻烦那两个家伙这辈子搭船都会晕船了！」

    我知道海运应该没有简单到只需要克服晕船问题就做得起来，但船长听了我的玩笑话，还是笑了出来。

    「倒是珊乐莎大人看起来精神满好的嘛？今天是比较风平浪静，可是对不常搭船的人来说应该算晃得很厉害了。」

    「是啊。我看学姊甚至还有精神享受搭船的乐趣，该不会学姊早就习惯搭船了吧？」

    「我很少搭船……应该是体质上不容易晕船吧？」

    顺带一提，我其实不太想被尊称「大人」，但是蜜丝缇说「学姊已经是贵族了，还是别拘泥这种事情比较好。因为太谦虚反而会造成其他人的困扰」，我才只好放弃挣扎。

    就像菲力克殿下如果要我直呼他的名讳，我也一定会觉得很困扰。

    「幸好学姊不会晕船。毕竟没有人愿意看学姊这样的美少女瘫在船边喂鱼。」

    蜜丝缇手捂着嘴巴，窃笑着说出这句话。这让我不禁感到疑惑。

    「呃，先不说美少女的部分，喂鱼是什么意思？」

    「哈哈，就是他们现在在做的事情啊。你看，又在喂鱼了。」

    我看往船长先生指的方向，接着就看见菲德商会的那两个人把身体探出船边……

    「原来是这个意思，我懂了。我的确不太想搞得那么狼狈。」

    「反正在船上待个几天就会习惯了。虽然航行中没什么事好做，但珊乐莎大人就把船上当自己家吧。不过，你还是要乖乖听其他船员的指示喔。」

    「没问题──对了，我们大概再过多久会抵达目的地？」

    「这要看风赏不赏脸……快的话四天，没风的话，说不定还要十天以上。」

    「那还满久的。我可以用魔法制造风，如果有需要，还请尽管说。」

    「哈哈哈，说不定还真的多少有用。到时候就再麻烦你了！」

    我目送在轻轻挥了挥手之后返回工作岗位的船长离开，蜜丝缇则是转头看向我，笑说：

    「看来他不是真的认为学姊制造的风吹得动船。明明学姊制造的风一定不只多少有用，还会让这艘船飙出前所未有的超高速。学姊要不要试试看？这样我们可以提早好几天到约克村喔。」

    「我才不会试。万一害这艘船坏掉，你应该也很难做人吧？」

    「我们商会的船牢固到不会因为一点暴风雨就坏掉……可是学姊的力道还真的有可能会弄坏。那看来平常有风，就不能太冒险这样试了。我会期待没有风的那一天到来。」

    「不用期待啦。一路上都畅行无阻不是很好吗？」

    我叹了一口气，用拳头拧转蜜丝缇的头。

    我把在船上的第一天用来欣赏大海，第二天用来在船上探险，还有跟蜜丝缇聊天聊到忘我。

    到了第三天就不知道可以做什么了。

    而蜜丝缇提议我们可以利用钓鱼来打发时间。

    可是这艘船是基于运输需求出航，不能像渔船那样特地去追鱼群，也不可能暂时停泊在看起来有鱼可钓的地方。

    所以我是怀着应该也钓不到什么鱼的想法，跟蜜丝缇一起在船边扔出钓线。

    幸好菲德商会的那两个人昨天就「喂完鱼」了，就算真的有钓到鱼，也可以放心拿来吃。

    「不过，我这边也太没动静了吧。」

    「呵呵呵，看来论钓鱼的话，是我略胜学姊一筹呢！」

    蜜丝缇已经钓了三只。虽然不算多，却也比没钓到半只的我厉害很多了。而且她钓的鱼比我两只手掌张开还要大，吃起来应该不会嫌塞不了牙缝。

    「我也好想钓到鱼……如果能钓到那么大的鱼，一定很有成就感。」

    「要钓起大鱼也需要一点诀窍──啊，上钩了。学姊要不要拉拉看？」

    「唔唔唔……好。借我。」

    我其实很想全程靠自己钓起来……但我不相信自己有办法引到鱼上钩。

    与其继续盯着毫无动静的钓竿看，不如选择忍受短暂的屈辱。

    我收起自己的钓线，接过蜜丝缇手上的钓竿。

    「学姊，拉的时候不要想硬把鱼拉上来喔。以学姊的力道硬拉，钓线或钓竿一定会断掉。要先让鱼游一阵子，消耗它的体力。」

    「我……我知道了──！这条鱼的力气好大！」

    鱼把钓竿都扯歪了，钓线也是不断乱动。看起来的确不能靠蛮力硬拉上来。

    「要注意不能把钓线放得太松，也不能拉得太紧。有时候还要故意把钓线放长……」

    「原来钓鱼比我想像的还麻烦──比我想像的还要细腻。」

    在森林里打猎只要用魔法攻击猎物，再收走猎物的尸体就好了，在海上──也不是办不到，只是现在没办法那么做。

    「哈哈！其实渔夫捕鱼不会这么细腻，但是用钓竿钓鱼可以享受跟鱼对峙的过程。」

    「原来如此！唔唔唔……啊，拉的力道好像……变小了？那就趁现在……嘿咻！」

    我撑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在感觉鱼的力道变小的时候一口气拉上来。

    随着大片水花被拉出水面的这只鱼，比蜜丝缇刚才钓的还要大了两圈。

    它顺势掉落在甲板上，不断弹跳挣扎。

    「喔喔！好耶！蜜丝缇，这条鱼好大喔！」

    「恭喜你，学姊。这种鱼很少长到这么大只喔。」

    「谢谢！……虽然这条鱼实质上算是你钓到的。」

    我只有负责动手。抛鱼饵跟提供钓鱼建议的都是蜜丝缇。

    「不不不，学姊怎么这么说呢？如果不是学姊来拉线，根本不可能撑到这条鱼开始没力。」

    「是吗？就算只是客套话，听到你这么说还是满开心的。倒是这条鱼真的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大耶。」

    到现在都还活蹦乱跳的鱼长得又圆又肥，一看就知道放不进蜜丝缇拿来的水桶。都钓上来一段时间了，我才开始佩服自己居然可以成功把它拉上来，没有弄断钓线。

    「是啊。总之，把它交给专家来处理，晚点就可以享用美味的鱼料理了──麻烦你了。」

    「知道了，大小姐！包在我身上。」

    蜜丝缇一开口，在附近待命的强壮船员就非常俐落地杀死鱼，说「两位就好好期待晚上的大餐吧」，再抓着那条鱼走进

    铅笔小说 23qb

    船里。

    那名船员走进去的同时，菲德商会的那两个人也刚好走来甲板上。

    他们的脸色还是不太好，但是从昨天下午就多少有办法走动了。

    「珊乐莎大小姐，您似乎钓了一条很大的鱼呢。」

    「其实比较算是蜜丝缇钓到的，我只负责拉线。两位还会不舒服吗？」

    「其他船员给我们的晕船药好像开始生效了，还算可以。」

    「我也是吃了药以后好多了……可是也只比摩根先生好一点。而且我现在可能还是没办法确实执行护卫的工作，真的很抱歉。」

    最先回答的是有些虚弱无力的男子──摩根。

    他从很久以前就在菲德商会工作，目前大约四十岁左右。我对他也有点印象。

    另一人是专门负责护卫的男子──克拉克，年纪大我两岁。

    或许是因为他还年轻，看起来没有摩根那么虚弱，但是他还没办法稳稳站在摇晃的甲板上。

    「你不用放在心上。反正我本来就不奢望你在海上也能做好护卫工作。」

    「对不起！我居然没办法好好保护对我们有恩的珊乐莎大小姐！」

    我的意思是「要他到陆地上以后再努力执行护卫工作」，然而听在他耳里似乎变得不太一样。蜜丝缇有点傻眼地看着深深低下头的克拉克。

    「呃，我觉得应该只有极少数人有能力站在保护珊乐莎学姊的立场……」

    「蜜丝缇，别这样说。我要同时应付很多敌人的话，也是很花时间的。」

    「咦？只是很花时间而已吧？盗贼的实力不算强，学姊认真起来应该可以杀光好几十个吧？就像你三两下就处理掉火蜥蜴那样。」

    「谣言也传得太夸张了吧！当初对付火蜥蜴的时候赢得很惊险好不好！」

    而且那时候还有艾莉丝跟凯特在一旁协助。

    然而，我这份强调「自己才没有那么凡事都用暴力解决」的主张，却立刻遭到反驳。

    「学姊，你知道一般人遇到火蜥蜴的话，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撑到险胜吗？」

    「珊乐莎大小姐，如果要一次面对好几十个盗贼，连我们都会做好一定会有货物损失的心理准备。」

    「像我就算状态好到不行，最多也只能一次对付几个人。」

    「可恶，我还真的没办法反驳……不……不过，克拉克你真的不用太介意自己可能帮不上我的忙。毕竟以前救过你父母的人不是我，说我对你有恩也不太对。」

    我的父母很重视商会里的员工，甚至有不少人是因为我的父母，才有办法继续过生活。

    克拉克似乎是因为他的父母有受到帮助，才会认为菲德商会是救命恩人。而他的父亲已经跟我的父母一起惨死在盗贼手中。

    等于他应该报恩的对象早就不在人世，继续拘泥于当年的恩情也没有意义。

    我甚至觉得很对不起他，但是克拉克却摇摇头，语气坚定地说：

    「我才觉得很对不起珊乐莎大小姐。我老爸当时是商会的护卫，照理说应该不顾一切保住商会长的性命，却失败了……尽管如此，菲德商会却还是很好心地资助我们的生活。」

    克拉克的父亲遭到杀害以后，他们一家就只剩下克拉克跟他的母亲。

    一般应该会打算把没多少用处的两人逐出商会，不过，菲德商会还是决定收留他们。听说他的母亲后来负责帮忙处理商会的文书业务，克拉克则是一边打杂，一边接受菲德商会的护卫训练，并在成年之后开始正式从事护卫工作。

    「我一直很想尽力报答这份恩情，但看来我还是不够努力！知道珊乐莎大小姐成为孤儿以后，还是有能力自力更生……就觉得我真是太没出息了！呜呜！」

    克拉克迅速用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脸，开始哭哭啼啼了起来。呃……

    「那……那个，你用不着这么介意……摩根，你说对不对？」

    「不，其实我也有听说珊乐莎大小姐这些年来吃了多少苦。我现在非常后悔过去没有不惜少吃一餐来资助您。呜呜呜……」

    连摩根都开始哭了。你们情绪也太不稳了吧？是不是累了？

    ──大概就是累了吧，毕竟他们整整两天都在喂鱼。

    老实说，我很想直接丢下他们离开，可是我实在无法不在意周遭船员们的视线。

    感觉放任他们哭下去，会害其他船员以为菲德商会都是一群怪人……

    「蜜丝缇也帮忙说点什么──等等，你什么时候跑回去钓鱼了！」

    「呃～因为我只是个局外人，不太方便插嘴。」

    在船边拿着钓竿的蜜丝缇没有转过身来，直接背对着我们说话。

    「不过，我认为学姊的确比克拉克先生付出了更多努力。虽然所有人都可以报考炼金术培育学校，但是孤儿要成功考进学校是难如登天。尤其学姊还是以顶尖的成绩毕业，几乎可以说是奇迹了。」

    「是啊……换作是我，就算有菲德商会的资助也一定考不上。」

    「我们当初果然应该资助珊乐莎大小姐──」

    克拉克低下头后，蜜丝缇打断了摩根的话，说：

    「可是仔细想想，你们当初没有资助她，或许是正确的决定。要是被其他人知道学姊跟菲德商会有关系，铁定会惹出一些麻烦事。毕竟认识奥菲莉亚大人的准炼金术师在一般人眼中会是很棒的摇钱树。」

    「啊～这么说也满有道理的。既然可以避免给师父增添不必要的麻烦，那你们没资助我说不定反而是好事？」

    而且我其实没有经历过真的缺钱到日子过不下去的生活。

    我在孤儿院的时候过得很困苦，却也从来没挨饿，再加上当时应该是菲德商会最难熬的时期，他们应该没有余力资助我。

    在学时期也因为我在入学后的第一次考试就领到奖励金，所以只有刚进学校那段时间比较缺钱。后来会过得很节俭，只是单纯想要存钱罢了。

    「所以我希望你们两个可以不要太在乎已经过去的事情。反正我跟你们都是一路努力过来，才能有现在的人生。我觉得不需要为往事后悔。我现在只希望继承父母理念的菲德商会可以长久经营下去。」

    「「珊乐莎大小姐……！」」

    异口同声的两人同时看向我。他们充满敬佩的视线害我难为情到忍不住把脸撇向一旁，紧接着就换又钓到鱼的蜜丝缇脸上那副调侃笑容映入我的眼帘。

    「珊乐莎学姊还真受爱戴耶～这就是菲德商会的强项吗？」

    「我哪知道啊！而且你居然又默默多钓了好几只鱼！可恶！可恶！」

    「等……等一下啦，学姊！这样很痒耶！吃我这招！」

    我透过攻击蜜丝缇的侧腹掩饰心里的害臊，蜜丝缇也把钓竿放到一边，对我展开反击。

    擦拭着泪水的摩根他们看到我们这样打闹，也终于破涕为笑。

    「哈哈哈，至少菲德商会能够拓展出一定规模，的确是因为商会长──也就是珊乐莎大小姐的父母是很值得敬重的人。这也是为什么菲德商会陷入经营危机，也还是有不少人愿意留下来保护菲德商会。」

    「是吗？不过……嗯，我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

    「珊乐莎大小姐也很受大家敬重喔。说来失礼，其实我们这些待在商会里比较久的人，都是把您当成亲生女儿看待。我们以前不与您接触，是出于不希望给您添麻烦……但我猜以后应该会有更多人想去南斯托拉格。」

    「像这次也是很多人想来。掌柜先生一开始说只能派两个人的时候，甚至还有人大声抗议呢。后来是掌柜先生让出自己的名额，大家才终于服气。」

    菲德商会现在经营得很顺利，工作一定非常繁忙。

    这次事出突然，甚至短短几天后就要出发，很难临时调整工作排程。而要不影响到商会事务，就只能各派一名营业人员跟护卫。后来就演变成一场争夺战。

    掌柜先生毫不犹豫地报名，引起其他商会员工的强烈反对。

    护卫们还提议透过比武来决定人选，又遭到掌柜先生以会影响到商会事务为由反对。

    「最后是先排除掉因为工作抽不开身的人，再用抽签决定。抽到这两个名额的就是我跟摩根先生。」

    「要是好不容易抢到这两个名额还把事情搞砸，不知道会被骂得多难听……克拉克，你也别太松懈喔。」

    「放心吧，要是出事了，连我都会遭殃！到时候一定会被前辈痛打一顿！」

    「呃，你们不用这么绷紧神经……」

    菲德商会的确是有能力应付盗贼的商会，但是接下扫荡盗贼工作的是我，我必须确保就算菲德商会撤退回王都，也不会大幅降低歼灭盗贼的效率。

    所以我希望他们放轻松点。然而摩根和克拉克同时摇摇头，说：

    「不！要是接受担任全权代理人的珊乐莎大小姐支援还没把事情做好，就没资格当商人了。菲德商会容不下连这种事情都做不好的人！」

    「虽然我也还在锻炼实力，但我一定会拼死命做好自己的工作！」

    他们意外强烈的冲劲当中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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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杂了些许焦躁。为什么要这样逼自己不能失败？

    我忍不住心生困惑，蜜丝缇则是用像在看好戏的表情看着我。

    我们这段海上旅程非常顺利。途中有遇过几次没有风的情况，但幸好都不需要我用魔法帮忙。到了第五天早上，我们要前往的那座港口也终于从水平线的另一端探出头来。

    「哦～珊乐莎学姊，这座港口好大喔。」

    「是啊。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的设备比我想像中的精良呢。」

    这里是罗赫哈特面海的玄关──港口都市格连捷。

    也同时是拉普洛西安王国可供大型船只停泊的最西边港口，城市规模没有领地内的首都南斯托拉格大，却也是领地内第二大的城镇。

    我最先看到的是可以让大型船停泊的三座巨大栈桥。周遭的港口设备非常精良，看得出这里的人很用心经营这座港口。

    「我们也是第一次来王国的西边……原来这里也有繁华的大都市啊。」

    「可是，摩根先生，这座城镇大归大，交易看起来倒是没有很热络耶。」

    没错。就像克拉克说的，这座港口明明非常大，却不知为什么没有半艘大型船停靠。而或许是因为我们的船驶进港口，附近走动的人有稍微变多，但是这种规模的港口照理说应该要有更多人出入才对。

    「大小姐！珊乐莎大人！我们快到了！」

    「知道了！珊乐莎学姊、菲德商会的两位先生，我们去拿好行李，准备下船吧。」

    我们在蜜丝缇的催促下回船里的房间准备行李，等回到甲板上时，船已经停靠在栈桥旁，正准备放下舷梯了。

    「嘿咻！呼。搭船旅行也是满不错的，但还是站在陆地上比较让人安心。」

    我从舷梯上面跳到离开了好几天的陆地上。摩根他们也跟在我后面一起下船，只是摩根和克拉克下了船以后还是捂着头，脚步也稍嫌不稳。

    「哇……总觉得连站在陆地上都还在晃！」

    「这很正常。有些人严重一点可能会持续整整一天。不过，也幸好我们一路上都没遇到麻烦事。像这次都没遇到海盗。」

    「海上很多海盗吗？」

    「还满多的。我们商会这样的大船不会被小海盗攻击，可是反过来说，就是敢攻击的都一定是大型海盗团……光是想自保都得费一番工夫。」

    「毕竟海盗本来就不好处理。」

    小规模的海盗团不只很难在广阔的大海上找到他们，他们平常甚至会伪装成商船或渔船，很难看出是海盗。

    而大规模的海盗团不只完全不掩藏自己的根据地，还通常有贵族或国家在背后撑腰，所以真的打起来会演变成接近纷争或战争的情况，不是单纯歼灭犯罪组织那么简单。

    「虽然这次殿下的要求很无理取闹，但不是叫我去扫荡海盗，说不定还算有良心的？」

    盗贼大多出现在道路附近。不像海盗是出没在没有明确道路的大海，比较难找，而且也不需要顾虑到背后有没有贵族或国家势力存在。

    我只需要顺着道路寻找附近有没有盗贼，再清光他们就好，其实意外简单──

    「……不，我认为他要求刚成年没多久的学姊处理这种事情，就够无理取闹了。毕竟我们只有学习相关知识，没有实际经验。」

    「这大概就要仰赖代理官员跟我岳父──的辅佐人帮忙了。」

    厄德巴特先生只有打斗帮得上忙。这次万一需要求助，我应该要优先找凯特的父亲沃尔特或岳母迪亚娜女士。而且实际上也是他们两个在保护领地。

    ──我们才聊到一半，就忽然听见附近传来一阵叫嚣。

    「喂！你说我们不能卸货是什么意思啊！」

    「我刚刚也说了，委托我们装卸货工会来卸货，需要经过上面批准！」

    回头一看，就发现气得满脸通红的船长正在跟应该是格连捷那边的男性事务人员吵架。这幅景象在旁人眼里看来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恐吓人的船长跟遭到恐吓的被害人」，但那名事务人员也一样大声回嘴，似乎很习惯面对态度比较粗鲁的人。

    「是不是有什么纠纷？」

    「是吗？可是我刚刚听到他们说要开始卸货了耶？」

    好奇发生了什么事的我们面面相觑了一阵子之后，便决定过去找船长询问详情。

    「拉邦船长，出什么问题了吗？」

    「那你就叫他们批准──啊，大小姐……其实是这家伙说我们不可以卸货。」

    船长一脸伤脑筋地诉苦，随后事务人员也一样一脸伤脑筋地解释：

    「不是不可以卸货，只是装卸货工会没办法承接这艘船的卸货工作。如果上面愿意批准，我们当然也很乐意做事啊。而且也要经过上面同意，才能把这艘船的货物暂放在港口仓库里面。」

    「开什么玩笑！你这样是要我们怎么做生意啊！」

    事务人员这番刁难，逼得船长先生破口大骂。

    至于这为什么算是「刁难」，就要从海运的交易机制来解释了。

    一般来说，会由港口的装卸货工会负责替停泊港口的货船卸货。

    之后会把货物运往有签约的销售通路，或是暂时放在仓库里，直到找到买家。

    其实也不是不能让船员自己卸货，或另外雇用人手来帮忙，只是整个港口都是由装卸货工会管理，所以就算能停进港口，也要先得到装卸货工会的同意，才可以「使用港口的各种设施」。

    「我们的规定就是这样。要是擅自打破规定，我们也会丢掉饭碗。」

    「可是你自己看看！这里根本就没其他艘船。整个港口里都是一堆游手好闲的人。你们应该也在愁没工作可以做吧？」

    「是啊。我们本来还很期待您的船是经过上面批准入港的船。卸货人员是每次需要卸货才会聘请，损失不算太大，但仓库空着的确会造成我们工会亏损。」

    「那这样不是正好吗？我们是哈德森商会的人，不用担心我们付不出钱。」

    就算船长先生要装卸货工会的人通融一下，对方还是面露难色，摇摇头说：

    「真的很抱歉，我们的规定就是这样。」

    「搞屁啊！要是不能卸货，我们就亏大了啊！」

    船长先生气愤难平地大声抱怨，在一旁待命的港务人员──大家看起来都很魁梧，应该就是每次卸货才会聘请的卸货人员──也在叹气，显得非常失望。

    他愿意让我们搭船，是因为他们认为这一船货物应该能在王国西部卖到好价钱。

    要是不能卸货，就等于完全是白跑了一趟。我开口询问苦恼万分的船长先生一个问题。

    「呃～船长先生。每个港口都是像这样，需要先经过同意才能卸货吗？」

    「有些港口的确需要先经过同意，才有入港卸货的权利。因为要是没有特地控管，搞到来的船多到港口容纳不下，港口里一定会挤得水泄不通。不过，这种港口通常也只要在海上等栈桥有空位，就可以直接进来了。因为港口这边可以向我们这些货船收取港口使用费跟租借仓库的费用，还能让装卸货的工人有工作可做。」

    「所以入港卸货的权利──其实在大多数港口只等于优先入港的权利。那么，这座港口是需要支付大笔费用，才能获得港口的使用权吗？呃，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喔，我叫狄更斯，是装卸货工会的成员。我们港口以前也是像两位说的那种情形，但现在是付钱也买不到港口的使用权。因为现在就算想申请，也没有人可以批准。」

    「为什么会没有人可以批准？一个港口都市没办法让货船进来，影响应该很大吧？」

    「对！没错！我也很希望可以赶快解决这个问题，可是我实在无能为力……不过，其实我不太清楚造成这种情况的确切原因，只听说原因好像是出在哪个炼金术师身上。」

    「炼金术师……？」

    我感觉好像有好几双眼睛在蜜丝缇低声复诵之后，偷偷瞄了我一眼。

    ──等一下！还不能确定就是我啊！搞不好他说的是某个黑心炼金术师啊！

    「这座港口原本是由窝德商会来管理跟批准使用权，可是前阵子窝德商会缺钱周转，就把这份权利转卖给其他商会了。」

    ──呃！好像真的就是我？

    我有事先对要来我店里工作的蜜丝缇详细说明窝德商会事件的来龙去脉，她一定听得出来是我。而摩根和船长先生或许平常经商就会到处打听消息，连他们的视线都狠狠扎在我身上。

    「更麻烦的是，连买下那份权利的商会也在不久前遭人检举，已经解散了……」

    「啊，这个就不是我的问题了，太好了──那现在是谁拥有这份权利？」

    「咦……？我想想，照理说权利会转到领主手上。以我们现在的情况来说，就是在代理官员手上了。」

    狄更斯先生有一瞬间对我小声的自言自语感到疑惑，却也立刻回答我的疑问。

    「所以是代理官员的疏忽喽？」

    「我的立场不方便评论……恕我冒昧，请问您是什么人？是哈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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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森商会的人吗？」

    「她才是哈德森商会的人。我的话……应该看这个比较快。」

    我实在不敢说「自己就是那个罪魁祸首」，决定直接拿出委任状。

    「这是──是……是皇室的徽章！上面还写……『全权代理』！也就是说──」

    「我现在是这里──也就是前吾艳从男爵领地，现国王直辖领地罗赫哈特的最高负责人。」

    我清楚表明身分以后，狄更斯先生跟附近没有特别仔细听我们讲话的那群港务人员都讶异得哑口无言，并立刻大声嚷嚷：

    「什么！那你该不会──」

    「有权限帮我们解决这座港口的窘境吧！」

    「求求你帮帮我们！我们再不接工作赚钱，就要撑不下去了！」

    哈德森商会的船员们一看到港务人员们冲上前求我帮忙，就迅速在我跟他们之间筑起一道人墙。克拉克也在其中，看来他就算仍然有点站不稳，还是很努力想尽到自己身为护卫的责任。

    「你们先冷静点！狄更斯先生，麻烦你准备纸张跟笔。」

    「我马上去拿──！」

    狄更斯先生用最快速度狂奔离开。不晓得他是不敢亏待地位高的人，还是承受不了周遭人的锐利视线。

    他很快就带着纸笔回来，并用非常恭敬的态度把东西递给我。

    「谢谢你。呃……使用权的有效期限一般都是订多久？」

    「大多是一年要更新一次。只是窝德商会偶尔会用使用权失效来威胁我们，再巧立港口保养费之类的名目多收钱。」

    「唔～那你们一定很困扰。明明都已经会收港口使用费了……总之，我就先用领主全权代理人的名义，允许哈德森商会使用格连捷港口一年吧。」

    站在我周遭的每一位魁梧壮汉都紧张地屏着呼吸，紧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他们比我高大很多，在我眼里几乎跟墙壁没有两样。虽然周遭传来的压迫感非比寻常，我还是故作镇定地在纸上签名。

    同时，狄更斯先生忽然用力握拳，大声喊道：

    「好！你们快去找大家过来！把仓库门打开！准备来卸货了！」

    「我们都在这里了！快决定有多少人可以上工！」

    「这次人数不限！但是每个人分到的酬劳也比较少！要参加的就别抱怨钱少喔！」

    「「「喔喔喔！」」」

    一直到刚才都还散发聪明气质的狄更斯先生瞬间变得像是肌肉壮汉一样阳刚，聚集在周遭的那些真正的肌肉壮汉也发出海啸般的欢呼。

    「珊乐莎学姊，你没有先知会代理官员就擅自决定，不会有问题吗？」

    蜜丝缇在松了口气之后，又接着有点担忧地提出这个疑问。我微微点头，说：

    「权限上不会有问题。因为全权代理人的权限比较高。不过，代理官员应该会觉得很不被尊重，可能到时候去跟对方打招呼的时候会需要解释一下。如果后续还是出了问题，干脆就请菲力克殿下来扛这个责任好了。」

    「喂喂喂，珊乐莎大人，你要菲力克殿下扛责也太大胆了吧……不过，你真的帮了我们大忙。天晓得直接带着货物回王都，会被商会长骂成什么样子。」

    「不，说起来也是临时请你们开船载我们一趟的我不好……」

    原本哈德森商会并没有通往格连捷的交易航线。船长先生是因为蜜丝缇请他帮忙，外加认为或许能在格连捷找到新商机，才会特地开船载我们过来。

    如果有足够时间事先调查，应该就不会像这次一样，到了目的地才发现有问题。

    「是说，船长先生不去帮忙卸货没关系吗？」

    「卸货有专人负责。而且我怎么好意思让大小姐跟珊乐莎大人默默离开呢？你们应该马上就要走了吧？」

    双手环胸的船长先生笑着这么问。我回答：

    「对。反正现在还没中午，再加上我们都搭船省下不少时间了，总不能把省下来的时间都浪费在这里。」

    「我就知道学姊会这么说。我是不介意立刻出发，菲德商会的两位也没问题吗？」

    「我很习惯长途跋涉，没问题。虽然还觉得有点晕，但已经可以正常走路了。」

    「我也还有体力继续走！至于头晕……就靠毅力撑过去就好！」

    「担任护卫的人这样不太好吧──不对，反正有学姊在。那就没什么差了。那，拉邦船长，我要出发了。再麻烦你帮我向父亲问好。」

    蜜丝缇苦笑着说完这番话之后，船长就一脸感伤地看着她。

    「大小姐，你路上要小心喔……珊乐莎大人，之后就麻烦你照顾大小姐了。祝你们旅途平安。」

    「船长阁下，也谢谢你愿意送我们一程。」

    「哈！要不是有大小姐跟珊乐莎大人在，我才不会让你们免费上船。下次我就要跟你们照常收费了。」

    船长先生对摩根的话嗤之以鼻，可是摩根显然并没有放在心上。

    「那当然。如果有机会，我会再搭你们的船。谢谢你带给我们一趟舒适的旅程。」

    「还真敢说，你们在船上明明就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不过，我就顺便祝你们旅途平安吧。」

    船长说着对我们露出了豪爽笑容，接着回头看往船的方向，深吸一口气。

    「──大伙们！大小姐要出发了！拉开你们的嗓门！」

    「「「好！」」」

    船员们齐声回应船长先生的命令，立刻在甲板边缘排成一列，并突然高声歌唱。

    他们粗犷的嗓音忽高忽低，节奏相当独特。

    这首歌没有歌词，却带有某种足以撼动人心的庄严氛围。

    被震撼得几乎是愣在原地的我仔细聆听这首歌，连在卸货的港务人员们也停下手边的工作。

    然而，蜜丝缇却一脸尴尬地牵起我的手，拉着我离开。摩根他们发现我们出发了以后，也连忙追上我们的脚步。

    「呃，蜜丝缇，你不听完再走吗？这首歌还满好听的耶。」

    我一对仍然牵着我的手的蜜丝缇这么问，她就一脸伤脑筋地摇摇头，说：

    「留下来听他们唱歌会让我很不自在──而且他们唱的是送葬曲。」

    出乎我意料的一句话，害得我脑袋有一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咦？──咦咦！原来不是祝福别人旅途一帆风顺的歌吗？」

    「要这么说也没错。只是那首歌是用来替许多在经商过程中因为病逝、遭遇意外，或是死在海盗手下的船员送行的歌。而这首歌原本的涵义是『死亡只是暂时的别离，是一趟让我们有机会再相见的旅程。愿我们届时还能再一同乘风破浪』。」

    「原来是因为这样，才会也能用来祝福别人远行……可是感觉有点不吉利……」

    我觉得这首歌的涵义很棒。是很棒没错，可是正常会想把这种歌用来祝福一般的远行吗？

    如果不去想它的涵义，这首歌其实很有震撼力，很好听。

    「对吧？我是很高兴他们有这份心，但我当初要入学的时候，他们是用两倍以上的人数一起在王都正中央唱那首歌唱得比刚才还要更有魄力，你想像看看我那时候有多尴尬！」

    「「「唔哇……」」」

    那还真的很尴尬。不只是我，连摩根他们都异口同声地发出惊呼。

    船员基本上都浑身肌肉。

    而当时聚集了一大堆这样的肌肉壮汉，来为一个准备入学的十岁小女生唱歌送行。

    光是这样就很引人瞩目了，再加上他们唱的歌魄力十足，想必一定足以成为让王都民众不断传颂的一段故事。

    「我是不讨厌我们商会的人，可是我实在没办法适应他们的作风……」

    蜜丝缇在这么说完之后，叹出了一口听来有些忧郁的叹息。

    ◇　◇　◇

    从格连捷徒步走到南斯托拉格需要三天左右。距离比从约克村到南斯托拉格还要远，但努力一点还是有机会在一天之内抵达──前提是这趟旅程只有我一个人。

    这次还要带着摩根跟克拉克，而且一路上大多是上坡路。

    所以我们没有太急着赶路，只用「对一般人来说会有点吃力」的速度前进，并在途中的一座城镇──费尔戈过夜一天。最后我们只花费两天时间，就抵达了南斯托拉格。

    「珊乐莎大小姐，这座城镇规模还挺大的耶！」

    「毕竟这里是偏乡地区最大的城市。而且这里贸易发达，想买什么东西基本上都买得到。」

    我回应了好奇观察周遭的克拉克之后，接着说：

    「那，我现在需要去询问代理官员盗贼侵扰的详细情况。摩根和克拉克有什么打算吗？」

    我们来这里的路上完全没遇见盗贼，城镇里面也非常和平。虽然看起来不像有任何治安隐忧，但既然菲力克殿下会特地提起，就表示背后的确暗藏不小的问题。

    「我们会先去订旅店，还要调查这座城镇。需要帮两位订房间吗？」

    「那就麻烦你们了。还有，你们要调查南斯托拉格的话，可以去拜访我的熟人看看。找她帮忙应该会比较有效率

    铅笔小说 23qb

    。等事情处理完，我们再到中央广场会合吧。」

    雷奥诺拉小姐连一些黑社会的消息都很灵通。先跟她打声招呼应该可以避免引发无谓的纠纷，还可以跟她打听到这座城镇大致上的情况。

    他们在听我说明完详情以后便分头行动，而我也跟蜜丝缇一起前往领主宅邸。

    我来过南斯托拉格很多次，但还是第一次拜访领主宅邸。

    以南斯托拉格的规模来说，领主宅邸应该也会很气派。然而，我亲眼看到后，才发现它比我想像的还要豪华许多。

    不用说洛采家，它甚至比普莉希亚学姊在王都的老家──也就是喀布雷斯侯爵家还要大。虽然学姊家不是本邸，不能这样直接比较，可是这座受到高耸围墙环绕的宅邸实在不像从男爵家应有的规模。

    「呃，这……不觉得这里豪华到让人有点却步吗？」

    我尝试向蜜丝缇寻求共鸣，而家里很有钱的她只是用很傻眼的眼神看着我。

    「珊乐莎学姊，你在说什么傻话啊？现在这座宅邸是你的了耶。」

    「也只是暂时的而已啦──不过，现在好像也不是顾着说这种话的时候了。」

    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不能只顾着悠悠哉哉地欣赏这座气派的宅邸。

    我拿出委任状给四名守卫看，他们先是惊讶委任状上有皇室的徽章，看了内文以后又惊讶了一次，连忙带我们进入宅邸──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是守卫自己带路。

    我们接着被带到一间豪华的会客室。这间会客室跟我店里那个假装是会客室的房间不一样，室内装潢看起来非常高级，充满了贵族风情。

    ──但没有人端茶过来就得扣分了。

    我店里的会客室唯一赢过这里的，就是可以喝到萝蕾雅泡的好喝的茶。

    就在我暗自对这间会客室产生无谓的竞争心态后不久，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随后就有一名相当年迈的男子走进会客室──他手上还端着放了几杯茶的托盘。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我们这里现在没有足够的人手可以帮忙泡茶……」

    他说着把茶放到我们面前，并在对我们敬礼以后坐到沙发上。

    「恕我失礼了。我就是现在负责代管这片领地的官员，我叫做克兰西。」

    他看起来应该超过七十岁？他剪得很短又整齐的头发看不见半根黑发，表情也稍稍显露出疲累，但是体格相当健壮，不像一般这个年纪的老人家那样虚弱。

    「不，我才应该为自己临时来访道歉。我是受菲力克殿下任命担任罗赫哈特全权代理人的珊乐莎菲德。这位是我的后辈……」

    「我叫做蜜丝缇哈德森。我今后会从旁辅助在接下这份工作后较为繁忙的珊乐莎大人，并在她的指导下修练炼金术。还请您多多指教。」

    「哦，所以你也是炼金术师培育学校的毕业生啊……看来约克村未来会愈来愈繁荣呢。」

    「我也很荣幸有机会为村庄的繁荣贡献一份心力。」

    克兰西先生微笑以对，蜜丝缇也接着微微低下头敬礼。

    嗯……我本来还有点担心，但看来对方似乎对我没有敌意？

    发现对方态度和善我也松了口气。我喝了一口克兰西先生端来的茶，滋润我干渴的喉咙。

    ──嗯！好喝，太好喝了。

    不对、不对，这一定是因为用的茶叶很贵，才会好喝。如果用一样的茶叶泡茶，可爱的萝蕾雅泡出来的茶，一定会比老爷爷泡的好喝。没错，综合来看还是我店里的会客室比较好！

    我把委任状递给克兰西先生，同时避免透露自己脑袋里正想着这种蠢事。

    「这是我收到的委任状，再麻烦您确认了。您或许会很不满我这样的年轻人拥有更高的权力，但这是菲力克殿下的命令……」

    「珊乐莎大人是位优秀的炼金术师，我当然不会有意见。而且菲力克殿下有事先通知我。他说『我会派一个可靠的帮手过去，敬请期待』。」

    克兰西先生在看完我递出的委任状后露出苦笑，并表示不会对这样的安排感到排斥。

    「帮手……呃，总觉得他……应该还可以再讲清楚一点……」

    「菲力克殿下本来就是这种个性，我习惯了。我认为他这种随性的作风也是一大魅力。」

    ──看来我跟这位老人家的想法有些出入。

    不过，熟知人情世故的我当然不会特地说出口，而是询问另一件让我感到好奇的事情。

    「克兰西先生跟菲力克殿下已经认识很久了吗？两位好像很信任彼此。」

    「毕竟我也活不少年了──对了，您可以直接称呼我克兰西就好。现在珊乐莎大人是我的上司，分清楚上下关系才不会对您失礼。」

    「既然您都这么说了……好，我知道了。」

    对方的年纪是我的好几倍。我其实不太想直呼年长者的名讳，可是分清楚上下关系，也比较好办事。我考虑到未来率领的士兵们的感受，决定接受他的提议。

    「话说回来，珊乐莎大人，我个人是不排斥这样的安排，但您应该不太希望跟我共事吧？我曾任吾艳从男爵家的管家，也算和洛采家有些恩怨。」

    ──咦？我没听说这回事耶。菲力克殿下，你要先跟我说啊！

    这件事对我来说应该很重要吧！

    我的另一半是最大的受害者耶！

    我感觉好像能幻听到菲力克殿下的窃笑声，不禁暗自咬牙切齿。

    「那么，企图利用洛采家的债务夺走洛采家继承人位子的，也是……」

    「对，构思那份计画的人就是我。只是我的思绪不算缜密，也难怪会被以优异成绩从炼金术师培育学校毕业的珊乐莎大人轻松看穿。」

    「我认为你拟定的计画已经精明到足以骗过这附近一带的贵族了。其实这样夸奖你好像也是满奇怪的。」

    「谢谢您的夸奖。但我的所作所为确实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只是我没办法主动辞去菲力克殿下亲自任命的代理官员一职，假如您不希望与我共事──」

    「不，既然菲力克殿下认为任命你来当代理官员没有问题，那我也不会再多说什么。反正洛采家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再加上我也需要你来帮忙处理工作。我们就别计较过去的事情了。」

    之前雷奥诺拉小姐说的「会抑制吾艳从男爵的荒唐行为的人」应该就是他。

    克兰西拟定的计画的确造成了我的困扰，但想必也有些人是因为有克兰西牵制住吾艳从男爵，才免于深受其害。

    我打断克兰西的话，否定他准备说出的提议。克兰西随即松了一口气。

    「我很高兴您愿意不尽前嫌。尤其现在人力相当吃紧。」

    「我有听说──啊，对了，我前几天发现格连捷的港口呈现半封闭状态，就先用我的权限批准了一年的使用权给载我们过来的哈德森商会了。」

    「格连捷的……感谢您的告知。我也很想解决格连捷港口的问题，可是以前都是全权交由窝德商会管理，现在也没有余力优先处理……」

    这片领地目前正在忙着改革。

    如果要公正批准港口的使用权，就必须先调查申请使用权的商会的来历，但现在似乎把人手优先派去处理更需要尽早处理的事情了。

    「我本来只打算做最基本的改革，然而这片领地的问题实在太大了。」

    他说自己最先着手处理的是驱逐参与犯罪的公务员跟士兵，这使得在吾艳从男爵治理之下尝了不少甜头的犯罪组织开始蠢蠢欲动。

    而歼灭那个犯罪组织，又导致相关的黑心商会一个接一个倒闭。

    买下格连捷港口管理权的，好像也是其中一个黑心商会。

    「现在因为我们的公务员跟士兵人数锐减，导致所有事情都得要花费更多时间来处理。但也总不能派罪犯去取缔其他罪犯。」

    看来看守这座宅邸的守卫很多、守卫亲自带我们进宅邸，还有身为代理官员的克兰西必须自己泡茶，都是人手大量减少造成的影响。

    「原来缺乏人手的情况这么严重。菲力克殿下是命令我负责处理盗贼猖獗的问题……」

    「如果有洛采家负责处理盗贼问题，绝对会是一大助力。届时我就有余力处理其他工作了。我接下来想和您谈谈往后的安排，请问珊乐莎大人有什么想法吗？」

    「我还要处理店内事务，会先回约克村一趟。之后我想请前任当家担任扫荡盗贼的主力部队，所以会先找他们开会商量。」

    我只有名义上是洛采家的当家，握有实权的仍然是厄德巴特先生跟迪亚娜女士。就算是要请他们协助菲力克殿下亲自指派，而且无法拒绝的命令，我还是很难直接要求他们做事。

    可能要请厄德巴特先生来约克村，或是我自己去洛采家领地。

    总之，我势必得跟他们讨论现有的情报跟扫荡盗贼的方针。

    克兰西在聆听我这番说明的途中好几次点头表示理解，并接着说出让我有点意外的一句话。

    「原来如此，说的也是。那么，我近期也去一趟约克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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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可是你应该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方便抽身吗？」

    「我本来就打算找机会看看约克村是什么样的村子，而且不先向前任洛采爵士道歉，或许也会影响我们日后的合作。所以照道理来说，也应该由我亲自走一趟。」

    「这……我也没办法反驳。那么，我想先跟你讨论──」

    克兰西需要一点时间处理好现有的工作，而我也需要一些时间联络厄德巴特先生。我们决定好在约克村碰面的适当时间之后，便一同从椅子上站起身。

    「今天真的是非常有意义的一天。我感觉自己肩膀上的重担终于变轻了一点。珊乐莎大人、蜜丝缇小姐，我很期待我们在约克村会面的那一天到来。」

    「彼此彼此。不仅是约克村，我同时也是隔壁领地的领主，虽然我只是暂时担任罗赫哈特的全权代理人，希望我们未来可以建立一段合作互惠的关系。」

    「我也很高兴知道这片领地的代理官员是个有良知的正常人。」

    我跟蜜丝缇握起克兰西笑着伸出的手，并同样以微笑回应他。

    我们谈完正事以后，就立刻离开了领主宅邸。克兰西本来说我们可以在领主宅邸过夜，可是刚才已经请摩根帮忙订旅店房间了，我们只能婉拒他的好意。

    他似乎也因为没有足够人手招待我们，并没有太坚持要我们留下来作客。

    后来，我们就直接前往约好和摩根他们会合的中央广场，走进一旁的咖啡厅。

    克兰西泡的茶是很好喝，但很可惜并没有同时端上茶点，所以觉得肚子有点饿的蜜丝缇就硬拉着我进来休息。

    「好累喔～珊乐莎学姊，你应该也很累吧～？」

    蜜丝缇是在开心地大口吃完刚才点的司康饼，还喝光了一杯茶以后，才整个人瘫软在咖啡厅的桌上说出这句话。

    她有点言行不一的举动让我感到些许疑惑。

    「会吗？克兰西只是代理官员，不是傲慢的贵族，再加上这次也没有谈到需要郑重讨论的事情。而且他也没有对我在格连捷的擅作主张感到不满──」

    「不是啦，学姊，重点不是这个！光是代理官员就够让人紧张了！」

    蜜丝缇起身强调这番话后，又立刻瘫软在桌上。

    「学姊嘴上说不习惯面对贵族，但面对权力的时候明明还是很有抗压性。」

    「应该没有吧……？」

    「有啦～一般人怎么可能在被皇族叫去对谈跟接受命令之后，还可以那么有精神地跟我聊天啊？换作是我，我就会直接休息一整天，叫别人隔天再来找我了。」

    「可是我们很久没见面了，我怎么能赶走特地来找我的你呢？」

    如果是我不在乎的人来找我就算了，蜜丝缇可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我不可能亏待她。

    「学姊还有余力顾虑到我的心情就很厉害了～如果是我，我早就累到不想管那么多了。」

    「我那时候其实也很累……而且师父又不听我抱怨。」

    蜜丝缇本来好像想对这么抱怨的我说什么，但又打消了念头，只叹了一口气。

    「学姊有勇气对奥菲莉亚大人抱怨就已经──也对，学姊是她的徒弟。真羡慕你能跟人人景仰的奥菲莉亚大人关系这么好。」

    「毕竟师父对我来说，就只是我的师父──啊，摩根他们好像来了。」

    我对在广场上四处张望的两人挥了挥手，吸引他们的注意。

    我确定他们马上注意到了之后，就催促蜜丝缇离开咖啡厅。

    「珊乐莎大小姐，蜜丝缇小姐，我们是不是让两位久等了？」

    「不会，我们没有等很久。那你调查得怎么样了？有办法在南斯托拉格设立分店吗？」

    「当然没问题。幸好我们在路上也找到了几间不错的空店面。只是雷奥诺拉阁下说现在这里的治安比以前差了一点。」

    「但我们商会不用担心受害。毕竟我也会帮忙保护大家。」

    克拉克挺起胸膛挂保证。似乎是因为菲德商会本来就有不少据点设立在治安不好的城镇，相较之下，南斯托拉格现在的治安状态反而好得完全不至于影响他们做生意。

    「那珊乐莎大小姐呢？您跟代理官员谈得还顺利吗？」

    「嗯。算是先跟对方碰个面。我明天会再回约克村讨论更详细的事情。你们之后有什么打算？会直接留在这里准备开设分店吗？」

    「我们当然会跟珊乐莎大小姐同行。而且说不定约克村的环境会比较适合我们开分店。所以还是要先过去勘察，才能决定该在哪里设立分店。」

    「的确。你们要在约克村开分店……是会方便很多，可是……」

    他们在约克村开分店的话，我的炼金材料会比较好卖，村民跟采集家要买东西也会比较方便。但问题是──

    「您是否有什么顾虑呢？如果有，还请您尽管说。」

    摩根大概是发现我面有难色，才会这么问。

    「呃，因为村子里有一间小杂货店。而且规模小到绝对不可能有能力跟菲德商会竞争。」

    商业本来就是自由竞争。除非故意耍手段陷害人，不然在经商过程中吸走其他商业竞争对手的生意，导致对方只能关门大吉，也没有谁对谁错的问题。

    可是那间杂货店是萝蕾雅的老家，我不太希望菲德商会害他们生意做不下去。

    摩根或许是猜出了我表情中带有什么样的担忧，说：

    「原来如此。我知道您的意思了。经营那间杂货店的，应该是珊乐莎大小姐很看重的人吧？别担心，我们不会危害对方。」

    「不，其实严格说起来不是那样……总之，差不多就是类似你说的情况。」

    虽然他并没有正确猜中我的反应是什么意思，但大致上也没说错。

    「那我了解了。克拉克，挑第三间店。得要在明天之前先跟对方谈好临时契约。你去跟总店回报详情，再请他们派人手过来。珊乐莎大小姐，我们订的旅店在南边的『森林之风』。还有，雷奥诺拉阁下希望您有空可以到她店里露个脸。那我们晚点见了！克拉克，动作快！」

    「知道了！珊乐莎大小姐，我们先失陪了！」

    摩根用非常快的速度讲完他要交代的话后，随即和克拉克一起飞奔离开。

    「咦？他说明天之前要谈好，意思是他们要在出发之前决定好把分店开在哪里吗？会不会太赶了？现在都快傍晚了耶……」

    我完全来不及插嘴。

    我有点傻眼地看着他们两个离开时，蜜丝缇却用比我更傻眼的眼神看着我。为什么？

    「毕业当天就买下一间店的学姊没资格说他们吧？」

    「唔！原来我是自掘坟墓！可……可是，我当初是……是被师父逼的。」

    我跟蜜丝缇解释那时候不是我自己掏钱买下一间店，蜜丝缇才说：

    「喔，原来如此。如果是奥菲莉亚大人帮学姊决定的，那就说得通了。其实我一直觉得很奇怪，穷习惯的学姊怎么可能会一天就决定好要买下一间店。害我还很担心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这样啊……那我好像该跟你说声抱歉？不过，我后来不是有写信给你吗？」

    「我有收到，可是是在学姊毕业很久以后才收到。而且上面也没有说明来龙去脉。」

    因为我是在师父来我店里放传送阵过后，才写信给她。

    约克村到王都的距离太远了，当时的我没什么钱，实在舍不得花一大笔钱寄信过去。

    「其实我也很想回信给学姊，可是……」

    普莉希亚学姊她们毕业以后一样会寄信给我，是因为她们是家境富裕的贵族，再加上她们都待在离王都不远的城镇。就算蜜丝缇是大规模商会商会长的女儿，寄信到偏乡还是有困难。

    蜜丝缇垂下眉角，看起来很过意不去。然而她很快又火冒三丈地手扠着腰，用有点忿忿不平的眼神瞪向我。

    「是说，那个完全跳脱常识的传送阵到底是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啊！那根本是在挑衅炼金术的常识吧？而且学姊也太敢请奥菲莉亚大人跑腿了吧，好歹顾虑一下我收信时是什么心情啊！」

    「我只有拜托师父帮我送去学校而已……难道出了什么问题吗？」

    应该没什么会影响到蜜丝缇心情的要素吧？

    我想了想，还是不太懂她为什么会这么说。蜜丝缇伸出双手，从正面用力抓住我的肩膀。

    「问题可大了！奥菲莉亚大人一来学校，事务人员就会用最快速度跑来叫我去找她！而且是在上课上到一半的时候飞奔进来叫我！害我瞬间变成学校里的名人！」

    「啊，呃……抱……抱歉。」

    那的确是满尴尬的！光是想像那个场面就觉得胃好痛啊！

    「……后来我跟奥菲莉亚大人说我偶尔会去她店里，请她先帮我保管，才终于圆满落幕。这也让我多了一些机会可以跟奥菲莉亚大人说话，我其实是满高兴的啦。」

    蜜丝缇在听到我这声道歉以后，又有点害臊地撇开了视线。

    「呵呵，这样啊。那我们就先去旅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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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对，还要先绕去一个地方。」

    「是你们刚刚提到的雷奥诺拉小姐那边吗？她是什么人？」

    「她是这个城镇的炼金术师。难得有这个机会，就顺便介绍给你认识吧。反正在约克村工作一定会需要找她，而且她的消息很灵通，一般社会跟黑社会的事情都打听得到。」

    「连黑社会的消息都打听得到吗？我突然觉得不太放心……」

    「别担心，她外表比船长他们和善很多！就只是个很平凡的大姊姊！」

    「不应该拿船长他们来比吧！单论外表的话，他们凶神恶煞的程度不输给黑社会的人耶！」

    ──她这样说还真不留情。可是我也无法反驳。

    我憋住差点溜出口的笑意，推着有点却步的蜜丝缇前往雷奥诺拉小姐的店。

    ◇　◇　◇

    「我回来了！」

    「「「珊乐莎（小姐）你回来了啊！」」」

    虽然途中发生不少突发状况，不过我还是几乎在原定的时间回到了村子里。我先带摩根他们去村子里的旅店，才回到我心爱的家，打开家门。

    出来迎接我的是萝蕾雅、艾莉丝跟凯特。

    玛里丝小姐不知道是不是听到我们的声音才注意到我回来，从通往后头的门口探出头来。

    「珊乐莎小姐，你回来得还真早。你再晚一阵子才回来也没关系啊。」

    「我怕我太久没回来，我的店就被玛里丝小姐抢走了。」

    「呵呵呵，其实我已经成功拉拢萝蕾雅小姐了。这间店就快变成我的了。」

    玛里丝小姐边说边伸手从后面抱住萝蕾雅。萝蕾雅不断拍打她的手，鼓着脸颊说：

    「我才没被你拉拢！讨厌啦，玛里丝小姐，你不要胡说八道好不好。」

    萝蕾雅嘴上听起来很排斥，看起来倒是跟玛里丝小姐满要好的。

    毕竟她们这次跟上次加起来，已经住在一起超过一个月了。

    「萝蕾雅小姐这么可爱，不跟我一起开店太可惜了。等我再重新开店──嗯？哎呀？珊乐莎小姐这么快就带了二号回来啊？你手脚还满快的嘛。」

    玛里丝小姐的视线指着应该是想避免妨碍我们久违的再会，就躲在我背后的蜜丝缇──只是我们身高差不多，没有达到遮掩的效果。

    「喔，她是──」

    「什么！珊乐莎，我们才结婚没多久，你就外遇了吗？你已经跑去找新欢了吗？」

    我还没开始解释，艾莉丝就大声惊呼，并逼近到我的面前。

    蜜丝缇一看到她的反应，就带着淘气的笑容从我身后走出来，抱住我的手臂。

    「不不不，我是学姊的旧爱。」

    「这样会引人误会啦！不要讲得好像我们真的交往过！」

    「是年纪吗？是年纪的问题吗？你不喜欢年长的大姊姊，比较喜欢年轻的小妹妹吗？」

    「这会引发更大的误会啦！蜜丝缇是我的学妹！我带她来是要收她当徒弟，还要雇用她当店里的员工！再说，我从来都不觉得艾莉丝你像年长的大姊姊！」

    我直截了当地说完，艾莉丝就像是受到了很大的冲击一样退后好几步，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连萝蕾雅都讶异得睁大了双眼。

    「咦？我……我要被开除了吗？」

    「咦？啊！不……不是啦！萝蕾雅！我绝对不是想要开除你才──」

    「哈哈哈，珊乐莎学姊，看来事情变得很不得了了呢。」

    蜜丝缇在一旁看着连忙挥手否认的我，自顾自地笑得很开心。

    ──你别忘了你就是替这个场面火上加油的帮凶啊！

    这时，最先纵火的罪魁祸首──玛里丝小姐出面帮我们缓颊。

    「你们还是先冷静下来吧。反正都要打烊了，等等再坐下来慢慢谈就好。」

    「啊，嗯，说的也是。虽然不太想承认……但玛里丝小姐这样还满像成熟大姊姊的。」

    「说这什么话，我时时刻刻都是个可靠的大姊姊啊。」

    ──我很不认同你这番话喔。

    不过，我就先不多说什么了。因为现在吐槽她，会变得很麻烦。

    我们暂时搁置这个话题，迅速处理好打烊的工作，再一同前往会客室。

    我们一起享用萝蕾雅泡的茶，放松身心。

    这虽然只是我自己调的茶，但熟悉的味道还是很让人安心。

    「呼。那，我们再来谈谈刚才的话题吧。我有很多事情要先跟你们说……」

    明明只在王都待了几天，遇到的事情却多到没办法轻松带过。

    我正在烦恼该先从哪件事开始讲起时，蜜丝缇开口说：

    「学姊，你不如先拿伴手礼给她们吧，也比较方便转换心情。」

    「啊，说的也是。我看看，那，萝蕾雅，这个给你。我买了缎带跟一些材料。」

    我觉得她应该会喜欢自己缝，买给她的礼物大多是做衣服的材料。

    这些在附近这一带不容易见到的珍品，让萝蕾雅眼睛为之一亮。

    「谢谢你！哇！那我要想想可以拿来做什么……！」

    「呵呵，你就拿去做你想做的东西吧。再来换艾莉丝。我多花点钱帮你买了这个。」

    结果，我还是决定买一把剑送给艾莉丝当伴手礼。

    后来是在蜜丝缇的介绍之下，用稍微便宜一点的价格买下一把现成的高级货。

    这把剑应该比艾莉丝现在用的那把好上两个层次。

    「……我真的可以收下这把剑吗？以伴手礼来说，好像有点太昂贵了。」

    「毕竟你是我的伴侣。你就用这把剑努力赚钱吧。」

    「珊乐莎……！谢谢你，我会好好珍惜它的！我一定会更努力赚钱！」

    我对感动到眼眶泛泪，还紧紧抱住手上那把剑的艾莉丝点点头。我接着拿出下一份礼物。

    「我当时很烦恼要送你什么……最后挑了这个。很可爱吧？」

    我最后决定送凯特一只布偶。

    决定要送布偶之后，又换烦恼该送怎么样的布偶给她。

    我请蜜丝缇介绍了好几间布偶店，在走了很久很久以后，才终于找到这只布偶──

    「不觉得它很像颜色不一样的核桃吗？我一看到就决定要挑这只了。」

    因为核桃本来就长得很像布偶，所以连轮廓都很像。

    只是布偶整体颜色是以褐色跟黑色为主，但胸口一小块白毛跟核桃一模一样。

    凯特那么喜欢核桃，她一定也会喜欢这个布偶。

    我明明对这份礼物很有自信，凯特却不知道为什么用很复杂的表情看着我。

    「那个……珊乐莎，我很高兴你想送我伴手礼，但我已经不收藏布偶了……」

    「咦？可是我记得凯特房间里的布偶数量──」

    我还来不及说出：「──又变多了，不像已经不收藏了啊？」凯特就直接抢过我手上的布偶，紧紧抱在怀里，并自暴自弃地发出欢呼。

    「谢谢你！珊乐莎！我好喜欢这个礼物！」

    「这样啊，你喜欢就好。啊，这么说来，核桃……」

    我忽然很好奇核桃现在待在哪里，便透过同步视力来寻找它。我从它的眼中看见抱着布偶的凯特──嗯？从这个角度来看，应该是在……

    我一转过头，就发现核桃正躲在门缝后面用有点哀伤的表情看着我们。

    「嘎呜嘎呜～？」

    我对彷佛在表达「那我呢？」的核桃招了招手，它就很高兴地跑过来跳到我腿上躺着，于是我摸了摸它刻意朝向我的肚子，帮它补充魔力。

    蜜丝缇见状发出掺杂着佩服跟难以置信的惊呼。

    「哦～这就是学姊做的炼金生物……真不愧是学姊，这怎么看都不寻常。」

    「就是说啊。太好了，总算有人了解我的感受了。这里的人标准都很奇怪。不能因为我一样是炼金术师，就期待我可以做到跟她一样夸张的事情啊。」

    玛里丝小姐不断点头同意蜜丝缇的感想。

    核桃的确是跟一般炼金生物不太一样……不知道玛里丝小姐是不是在帮我顾店的期间遇到了什么事情？

    「最后再送一份甜点给辛苦帮我顾店的玛里丝小姐。这是在王都的名店买的。」

    「……哎呀？原来你也有买我的伴手礼啊？谢谢你。」

    虽然送她的甜点是所有伴手礼里面最便宜的，但玛里丝小姐还是一脸开心地收下了。

    「那接下来谈谈我在王都遇到了什么事──不对，应该要先介绍蜜丝缇给你们认识才对。」

    「幸会，我叫做蜜丝缇哈德森。是小珊乐莎学姊一届的炼金术师。」

    我还没要蜜丝缇自我介绍，她就先主动向大家打招呼，并低头敬礼。

    随后，萝蕾雅就用隐约带点竞争意识的眼神看向蜜丝缇，说：

    「我叫做萝蕾雅。我从珊乐莎小姐刚开店那时候开始，就一直在这里当店员了。还有，她的早午晚餐也是我负责煮的。你看看这份豪华伴手礼，就能看出她有多信任我了！」

    「这样啊。那你就是这间店里的前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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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请你多多指教。」

    「咦？啊，好，彼此彼此……」

    不过，蜜丝缇是非常善于社交的人。她带着微笑对向自己示威的萝蕾雅伸出手。萝蕾雅似乎没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先是眨了眨眼，才握起蜜丝缇的手。

    「我叫做艾莉丝洛采。是珊乐莎的丈夫，也可以说是妻子！」

    「我叫做凯特史塔文。目前算是珊乐莎的情妇。」

    「我叫做玛里丝修洛特。是接下来会被你抢走工作的可怜炼金术师。」

    ──这自我介绍好像有点不太对劲耶！可是我也没办法断定她们没说错！

    蜜丝缇在听完她们的自我介绍之后讲了好几次：「原来如此……」

    「请各位放心。我是学姊『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但真的纯粹只是她的朋友。」

    「你这样说是没错啦，可是我觉得蜜丝缇你今天讲话莫名带刺耶！」

    「我绝对不是因为珊乐莎学姊交到这么多新朋友才这样。」

    ──绝对就是因为我交到新朋友才这样吧！

    「是说，你的朋友明明就比我多上好几倍吧？」

    「咦？我的朋友其实没比珊乐莎学姊多上多少啊，只是单纯认识的人比较多而已。」

    ──你的「认识的人」一定以为跟你是朋友啊！

    后辈意外的一面让我备感震惊。但我绝对不会继续追问。因为感觉一问下去就会再冒出更多可怕的事情！

    「哈哈哈，原来蜜丝缇也没多少朋友啊？哪像我……哪像我──嗯？」

    原本还哈哈笑着的艾莉丝像是察觉了什么不应该知道的真相一样，忽然变得一脸严肃。

    凯特轻拍艾莉丝的肩膀。

    「艾莉丝，你终于发现了啊。发现你其实没有朋友。」

    「怎……怎么可能……我还是有朋友的……」

    「嗯，你到不久之前都还有两个朋友。可是其中一个跟你结婚了，现在只剩下一个。」

    「原来我的朋友只有珊乐莎跟萝蕾雅……？领民不算吗？凯特你也不算吗？」

    「领民跟你之间不是对等的关系。至于我的话，应该比较像你的家人，不是朋友吧？」

    「艾莉丝小姐，这其实很正常。地方贵族千金要交到朋友，本来就不是多轻松的事情。」

    「玛里丝！玛里丝你应该也算我的朋友吧？」

    艾莉丝向已经看开的玛里丝小姐寻求最后的希望，然而，玛里丝小姐却是在短暂思考以后表达疑惑。

    「……算吗？真要说的话，是比较偏向工作伙伴──」

    「你就放宽标准，直接算我是你的朋友吧！」

    「呃，好。那，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可是，有朋友其实也不是什么值得欣羡的事情。像我遇到困难的时候，就没半个朋友愿意对我伸出援手。」

    玛里丝小姐在艾莉丝的恳求下答应当她们是朋友，但她随即压低视线，看起来有点寂寞。

    「原……原来你曾有这样的过往。不过，你不用担心。我绝对不会背叛朋友──」

    我对快要被玛里丝小姐骗到的艾莉丝坦白一件从雷奥诺拉小姐那里打听到的事情。

    「我倒是听说你是因为已经向朋友求助了很多次，才搞得朋友不想再帮你耶。」

    「……或许也是可以这样解释啦。」

    蜜丝缇看玛里丝小姐尴尬地撇开视线，便耸了耸肩。

    「看来这里就有个不错的范例。所以，艾莉丝小姐，其实你并不需要逼自己多交朋友。我认为只跟少数人有深交，才是明智的做法。」

    「哇～有钱有势的人要交朋友果然很辛苦。像我就会觉得村子里的小孩都是我的朋友。」

    「呃，萝蕾雅，我觉得也不一定是有钱有势的人才会很难交朋友……」

    我自己就是这样，所以没办法狠下心直接反驳。

    顺带一提，蜜丝缇是会挑人当朋友的类型，而我是连挑都没得挑的类型。

    「呵呵，毕竟人际关系本来就很多样化。对了，珊乐莎，你不是有话要跟我们说吗？」

    「啊，说的也是。我想想，就先从……报税开始讲好了。幸好有大家的帮忙，我才能一次报好税。谢谢你们。」

    「哎呀！你居然不用重新修改那些麻烦的资料，就报好税了啊……真是太厉害了。」

    「因为我有请师父帮我检查。而且学校也有仔细教过怎么填报税资料。」

    「恭喜你。辛苦你了。」

    「恭喜你，珊乐莎。所以你接下来可以悠闲一阵子了吗？」

    「──如果真的可以悠闲一阵子就好了。我报完税要离开的时候，突然被菲力克殿下叫去谈事情。」

    艾莉丝跟凯特一听到我这么说，就微微皱起了眉头。

    萝蕾雅也面露苦笑，玛里丝小姐则是讶异得双眼圆睁。

    「总之，我先转交这本书给你。这是诺多先生要免费送我们的书。」

    艾莉丝动手翻阅我递给她的书，表情中的紧绷也消散了一点。

    「这是……火蜥蜴的书。看来他顺利写好论文了。太好了。」

    「我们当初吃了那么多苦头，要是他没写出像样的论文，我一定会哭死──那，既然你是说『先转交这本书』，就表示你要说的不只是这件事吧？珊乐莎。」

    「对。另外一件事是我受命担任旧吾艳从男爵领地──也就是现在的罗赫哈特的领主全权代理人。」

    「「「──咦？」」」

    「还受命处理罗赫哈特频频遭受盗贼侵扰的问题。」

    「「「什么？」」」

    「后来还有我父母设立的菲德商会的人来找我，我们在小聊了一阵子之后重修旧好。他们说想替我提供一些支援，我就请他们考虑在这附近一带开设分店。而且先派来勘察的两位商会成员已经来到约克村了。还有，现在治理罗赫哈特的代理官员其实是之前担任吾艳从男爵管家的人，拟定计画陷害洛采家的也是他。不过，现在我的权限比他高，你们不用担心会出事。然后，虽然我刚刚好像讲过了──就是蜜丝缇基于一些原因想来当我的徒弟，我就带着她一起回来了。」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珊乐莎，你一口气讲太多了！也发生太多事情了吧！」

    艾莉丝急忙打岔，要我先别继续说，不过──嗯，我该讲的事情也都讲完了。

    「别担心，我已经说完了。啊，扫荡盗贼是发给洛采家的命令。之后会需要占用厄德巴特先生跟你们的时间来协助扫荡。」

    「我们当然愿意帮忙──不对！我想说的是你讲得太浓缩了！」

    「是……是啊。我想先问……现在珊乐莎是得到了跟领主同等的权限，是吗？」

    凯特手捂着胸口深呼吸，向我询问她是不是没有误会我的意思。

    「但只是短期的。毕竟之后会让洛采家增添扫荡盗贼的负担，你们就当作是受命扫荡盗贼的酬劳就好。而且我也可以实施一些对洛采家有利的政策──只是做得太过火，大概还是会被叫去训斥一顿。」

    「哇，居然有这么好的事！珊乐莎小姐，你可以安排一间店给我这个朋友吗──」

    「到时候会是被菲力克殿下骂。玛里丝小姐，你敢承担这个责任吗？」

    「──还是算了，我自己慢慢努力就好。」

    玛里丝小姐立刻收回了前言。

    我猜她应该也只是开玩笑，不然我也不要这种会想趁机索讨好处的朋友。

    「不过，有这样的权限还满重要的。要是在盗贼在扫荡过程中逃去周遭其他领地……」

    「对，洛采家擅自进去其他领地扫荡，很可能会演变成纷争。所以会需要『国王的命令』这道后盾。」

    跟罗赫哈特相连的贵族领地，包含洛采家在内总共有六个。

    这附近每一位领主的权势几乎平等，他们就算敢对洛采家抱怨，在罗赫哈特的领主面前也一定会选择闷不吭声──当然，我还是会尽可能跟他们保持友好。

    「至于那个代理官员……算了，无所谓。反正事情都过去了。」

    我也有点介意代理官员就是当初陷害洛采家的主谋。然而，艾莉丝并没有为此表达不满。这让蜜丝缇好奇问道：

    「咦？真意外你会不计较。我听说你当初被他的计画折腾得很惨……」

    「毕竟当初我们的领民就是因为他们愿意借钱，才能继续过生活。虽然我们还钱还得很辛苦，但单就结果而言，我们洛采家不只没有损失，还得到了珊乐莎这么优秀的伴侣。我甚至觉得反而是好处比坏处更多。」

    艾莉丝率直的话语跟她对我露出的那道微笑，让我的脸颊忽然一阵发烫。

    ──可恶。艾莉丝真的不只长得漂亮，有时候还会突然很帅气。

    「哦～你比我想的还要更抬举珊乐莎学姊呢。」

    「这个国家里还有多少人会比珊乐莎更优秀？她这样的伴侣对我来说是可遇不可求。」

    艾莉丝语气肯定地说完，蜜丝缇就用手搧着自己的脸，有点傻眼地笑道：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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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够了。我本来以为你是觊觎学姊的地位跟财产，看来是我多虑了。」

    「不，其实她的地位跟财产也是我们希望她加入洛采家的因素之一。」

    「呃！你讲得真直接耶！珊乐莎学姊，你不介意吗……？」

    蜜丝缇用担心的眼神看着我。我跟艾莉丝相互对看，说：

    「反正贵族婚姻本来就是着重利益吧？我自己也是考虑过这场婚姻能带给我好处，才会跟她结婚。」

    「嗯。我会愿意跟珊乐莎结婚，也是因为她在利益跟心情上都是我能接受的结婚对象。」

    「哦，这样啊。既然学姊没有意见，那我也不必多说什么……不过，艾莉丝小姐，你要是敢害学姊下半辈子吃苦，我绝对不会饶了你。我会直接去跟侯爵家和伯爵家的朋友告状。不对，我猜应该用不着我告状，她们两个就会主动来找你复仇。」

    蜜丝缇语中带着一点笑意，眼神却是非常严肃。

    艾莉丝一样神情严肃地表示不会发生那种事，凯特也接着开口保证。

    「唔唔，听起来还满可怕的。不过，万一珊乐莎下半辈子吃苦，那我到时候也不可能苟活。毕竟我现在已经是她的伴侣，当然要用自己的性命来担保她的幸福。」

    「辅佐洛采家是我的职责。我刚刚只是开玩笑说自己是情妇，实际上我也非常重视珊乐莎跟艾莉丝。我一定会尽全力辅佐她们。」

    ──呃，你们在我面前说这种话，会让我很害臊耶。

    有点不知所措的我轻咳了一声，随后她们三个就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笑了出来。

    「仔细想想，珊乐莎学姊本来就不需要别人替她担心。」

    「是啊。毕竟珊乐莎当初还轻轻松松就拯救我们洛采家脱离苦海。」

    「的确──那，再来就只剩下菲德商会这个话题了。你跟他们重修旧好了吗？」

    「啊，我也很在意这件事。菲德商会当年不是把珊乐莎小姐赶出去商会，送去孤儿院吗？你不会觉得心里有芥蒂吗？」

    「不会。因为我现在能够理解他们当年的用意了。我知道他们那么做，反而是想保护我。」

    我对看起来是真的很担心我的萝蕾雅解释我为什么会被送进孤儿院。虽然她还是显得有点纳闷，却也说：「珊乐莎小姐不介意就好。」

    「嗯，我不介意。只是掌柜先生他们好像一直很在意害我独自生活这么多年。所以我才会提一个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的点子。最近约克村的采集家不是变多了吗？只请雷奥诺拉小姐收购我这边的材料会害她有点吃不消，如果菲德商会愿意在这附近设立据点，等于是我多了其他销货管道，菲德商会也能透过买卖炼金材料赚取利益。这样不是很好吗？」

    「喔，那真是太好了。光是把这一个多月收购的材料全带回去给师父，就有可能被她抱怨个几句了。」

    玛里丝小姐大口吐出一口气，似乎是真的很庆幸可以避免挨骂。

    「雷奥诺拉小姐果然很愁销不完手上的存货吗？」

    「到春天那时候都还没什么问题。现在就不太好销掉了。毕竟现在采集家很多，最近物流又没什么效率──喔，也对，是因为有盗贼干扰吧。」

    「对。近期我会约时间请跟扫荡盗贼这件事有关的洛采家、菲德商会跟代理官员一起来开会讨论对策。艾莉丝，请厄德巴特先生他们过来大概需要多久时间？」

    「来约克村吗？用一般方法联络会很花时间，我跟凯特亲自过去跟他们说一声吧。走上次走的那条路最快三天，最多也只要五天就够了。」

    「那就可以抢在代理官员之前抵达约克村了。玛里丝小姐，谢谢你这阵子帮我顾店。你这次也一样帮了我大忙。」

    「这不算什么啦～而且我也很高兴有这个机会可以随心所欲地尝试炼制。」

    她这句话听得我不太放心。不过，我相信萝蕾雅一定没有放任她乱来。

    我只回答「那真是太好了」，并接着说：

    「那，你要什么时候回去？你如果想马上离开也没关系……」

    我猜玛里丝小姐应该也很想早点回去。

    我明明是怀着这样的想法问她，却被她投以一道充满震惊的视线。

    「你居然要我在盗贼频繁出没的现在自己一个人回去，珊乐莎小姐你是魔鬼吧！」

    「可是我们从格连捷到约克村的路上都没遇过半次盗贼耶。」

    「你们包含护卫在内总共有四个人，而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女性耶！」

    「会手无缚鸡之力吗？玛里丝小姐不也是炼金术师吗？普通的盗贼应该难不倒你──」

    「萝蕾雅小姐！我说过了，别把我拿来跟这个不能用常识来看的人相比。我不擅长战斗。如果只有几个人就算了，要是来了一大批盗贼，手无缚鸡之力的我就要上演儿童不宜的场面了！」

    萝蕾雅小声说着「所以只有几个人的话还是打得过嘛」，艾莉丝也开口说：

    「嗯，换作是珊乐莎的话，就算要一次打几十个盗贼，她都有办法让现场变成『另一种意义上』的儿童不宜。」

    「这样形容也太夸张了吧！要不要我再秀一下当初打倒火蜥蜴用的魔法给你们看啊？」

    「人类结冻的景象也是满残虐的吧？──不对，重点不是这个，我想说的是，我希望你能让我在这里待到可以安全回去南斯托拉格。也希望你能帮我联络一下师父。」

    「好。那你要等代理官员回去的时候再跟他一起走吗？」

    克兰西大概会带着护卫过来，让玛里丝小姐跟着他们回去应该不容易出大事。玛里丝小姐也答应了我的提议。

    从回来村子的隔天开始，我就忙着向村民问候、处理一些杂事、教蜜丝缇处理店内事务，还要带摩根他们参观村子，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

    时间很快就来到约好开会的那一天。

    现在代理官员克兰西跟菲德商会的摩根都在我店里的会客室。

    代表洛采家来参加会议的有厄德巴特先生、沃尔特、艾莉丝跟凯特。

    而在场的除了我跟他们以外，还有一个人──

    「……那个，为什么我也要坐在这里？我不是只要端茶过来就好吗？」

    我拉住在端茶到所有人面前之后就准备离开的萝蕾雅，要她坐下来。她困惑地看着我，并有点战战兢兢地观察起周遭。

    ──我懂她的心情。毕竟有很多身材魁梧的人在场。可是……

    「我本来想请艾琳小姐来，可是她说自己待在这种场合会格格不入，就不参加了。」

    「啊，你果然不是找村长当我们村子的代表──不对，我才是真的会格格不入的人啊！」

    「但是我需要你待在这里。萝蕾雅要负责当约克村代表跟帮我疗愈心神。」

    「太强人所难了啦～就算需要有人当约克村代表好了，也不需要有帮你疗愈心神的人在场吧……」

    萝蕾雅的优点之一就是她嘴上说是这么说，却完全不打算离开座位，逃离这里。

    我在会客室里的气氛和缓了一点以后，才看了看周围的每一个人，说：

    「那么，我们开始讨论该怎么扫荡盗贼吧。虽然这里有点窄，但我们没有其他适合开会的地方，还请见谅。」

    这里总共有八个人，其中四个人是身材健壮的男性，会显得有点狭窄。

    艾莉丝、凯特跟沃尔特三个人只能用站的。

    我一针对这件事道歉，却不知道为什么是换来摩根和克兰西的回应。

    「这里的确有点狭窄。珊乐莎大小姐，您要是需要扩建店面，请尽管吩咐。」

    「考虑到未来或许还会需要开会，准备一间可以容纳更多人的会议室应该会比较好。珊乐莎大人，您需要用领地的预算扩建，还是另外盖一间房子吗？」

    「我认为珊乐莎大小姐应该值得拥有更大间的店面。」

    「南斯托拉格的建筑工匠现在工作量较少，我可以安排他们过来。您就算想把这间店扩建到原本的两倍大，也不至于对领地预算造成多少负担。」

    「呃……咦？扩建我的店？真的要扩建的话，应该要扩建村长家吧……？」

    他们两个像是早就在等待开口的机会来临，轮流表达意见。我把心里产生的困惑化为提问。

    毕竟村长家的外观真的平凡到跟其他民宅没两样。

    甚至不特地提醒，就不会发现那是村长家。

    「您说村长家啊……我认为维持现状就够了。村长的工作量并没有大到需要特地扩建。」

    克兰西话说得真狠。但我也无法否认啦！

    「你说未来可能还要开会，可是我只是暂时担任全权代理人……」

    「这可难说。不觉得按菲力克殿下那种性格，很可能还会再要求您处理其他麻烦事吗？」

    我希望你不要这么乌鸦嘴。因为我的确无法断定他真的不会这么做！

    「不过，至少短期内是没办法立刻扩建。这间房子有刻印，会需要一些时间调整，而且万一真的要扩建，我也会优先请村子里的工匠帮忙。那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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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们开始谈论正题吧。」

    反正我要不要扩建我家，都跟这次会议的主题无关。

    我怀着这样的想法催促大家开始讨论正事。克兰西举手表示想率先表达意见，随后便端正坐姿，正面朝向厄德巴特先生，并把自己的头压得很低。

    「请先让我向厄德巴特大人与洛采家的各位道歉。先前在调停现场会面时，本人的立场实在不方便当面赔罪，但现在吾艳从男爵家已不复在。我在此为自己当初试图利用欠款危害洛采家一事郑重道歉。」

    「我愿意原谅你。毕竟我们没有向从男爵借款，就会害领民挨饿；而当时也确实是我们思虑不周，才没有看出借据中有何异样。这件事在调停过后已经圆满落幕，不需要再继续追究当时的责任了。」

    「谢谢您的谅解──那么，我先来向各位讲述罗赫哈特的现状。」

    克兰西再次深深低头致意，开始进行说明。

    他把重点整理得很清楚，且能从话中听出他的确是个能力出众的人。

    看来说他是让吾艳从男爵治理下的领地内不出现重大问题的最大功臣，也并非过誉。

    「──以上就是我们的现况。目前的一大难题，就是盗贼侵扰的问题。」

    「而菲力克殿下命令我协助处理盗贼问题。其实这份命令的对象是我跟洛采家，不知道能不能请厄德巴特先生跟沃尔特提供协助呢……？」

    我语气委婉地询问他们的意愿，而厄德巴特先生也立刻答应了。

    「洛采家现任当家是珊乐莎阁下。你直接命令我们支援就好。何况还是皇族亲自下达的命令，我们不可能胆敢抗命。」

    「当然没问题。我们也已经在整顿军队了。不过，珊乐莎大人，恕我冒昧，我认为您身为洛采家的当家，也应该考虑到洛采家可以从中获得什么样的利益。请问协助处理南斯托拉格的盗贼问题，对我们有何益处呢？」

    真不愧是代替厄德巴特先生治理领地的沃尔特，他在认同当家做法的同时，也不忘把该讲的话讲明白。

    我点点头，转头看向克兰西。

    「克兰西，我想挪点预算来拓宽南斯托拉格通往约克村的道路、建设约克村通往洛采家领地的新道路，还有修缮跟扩建约克村。」

    我先提出最理想的要求，交由克兰西判断哪些预算应该删减。他惊讶地说了声：「咦？」

    ──要……要求新盖一条村子直通洛采家领地的路是不是太贪心了？

    然而，克兰西接着说出口的话却完全出乎我的预料。

    「您只要求这三项预算就够了吗？我认为这些要求对珊乐莎大人来说并无太大益处……喔，所以才会请菲德商会参加会议啊。您想给他们开发的权利，对吗？那么──」

    「没……没有，我其实没有想那么多……」

    我打断迳自猜测我用意的克兰西，却换来他的一脸疑惑。为什么？

    「不……不过，我会请罗赫哈特负担这次军事行动要用到的粮食跟经费。」

    「我们理应负担需要的粮食跟经费。可是，您想修缮道路的要求，其实也对整个罗赫哈特有好处。一般贵族遇到这种情况，其实会提出更加利己的要求。」

    真的吗？我看了看周遭，想知道其他贵族的看法。但很可惜，在场唯一的贵族是不谙权谋的厄德巴特先生。

    可恶！早知道就请玛里丝小姐一起来了！

    「……可是，贵族不是本来就有义务遵从国王的命令派兵支援吗？」

    「贵族的确有这样的义务，但通常都会暗中谋取利益。像是刻意安排一些好处给自己偏袒的商人，要求对方给予报答；或是巧立名目把预算用在自己身上。像这次其实就能以需要方便指挥部队的指挥所为由，要求新盖一间宅邸──不过，珊乐莎大人是可以随意使用预算的全权代理人，不需要捏造乍听合理的理由。」

    原来如此。他会一开始就提议扩建我的店，是想在我提出无理取闹的要求之前先提供可行方案吗？

    「……我猜你以前应该很辛苦吧？」

    我这么一问，克兰西就用讶异的眼神看向我，并吐出一道掺杂着疲累的笑声。

    「哈哈哈……是啊，您猜对了。因为放任坍德大人──不对，是放任前吾艳从男爵乱来的话，财政一定会是赤字。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他的要求勉强收敛到不至于造成危害而已。」

    克兰西哀叹着过往的辛劳，却也立刻坚定表示「不过，现在跟以往不一样了」，并用恢复严肃的神情看着我。

    「如果洛采家愿意协助扫荡盗贼，就由我来安排铺路工程吧。我们这里有多余人手可以应付单纯的苦力活。再来还得先调查约克村到洛采家的最佳路线。」

    「啊，洛采家已经找出最佳路线了，而且这次也是走那条路过来约克村。对吧？厄德巴特先生。」

    「嗯。而且珊乐莎阁下来回走过几次之后，那条路已经比先前好走许多了。」

    找出最佳路线的是厄德巴特先生他们，而那条路在我的魔法之下变得相对好走了一点。

    应该只要再继续拓宽，就可以改善成适合一般人往来的道路了。

    我解释完那条路的情况之后，表情稍显意外的克兰西就接着说：

    「原来最麻烦的阶段已经解决了。那么，我之后会立刻派人拓宽道路。」

    「好的，麻烦你了。再来谈谈菲德商会，我想请他们负责罗赫哈特内的物流工作。尤其维持货物稳定流通，也能避免某些地区发生动荡。」

    「珊乐莎大人，我能够理解维持稳定物流的必要性，但为何要交由菲德商会负责？」

    沃尔特这道提问，使得在场也有数人脸上浮现了「无法理解为什么一定要交由菲德商会负责」的疑问。随后摩根便挺起胸膛，露出自豪的微笑。

    「我们的强项是即使必须经过危险的道路，也保证可以安全将货物送交到顾客手上。有需要的话，我们商会也可以派遣其他人手协助扫荡盗贼……」

    「没关系，你们只要打倒运输途中遇到的盗贼就好了，不需要主动找出他们的根据地。」

    「好的。那我们会把心力都集中在运输跟开立分店。我们已经在南斯托拉格买下店面，支援人力似乎也已经抵达当地了。其实本来还打算在约克村开立分店──」

    「那……那样会害我爸爸的店倒闭！」

    紧张到一直保持沉默的萝蕾雅忽然大声喊道。

    随后，摩根就用温柔的微笑安抚看起来很不安的萝蕾雅。

    「我知道您会担心杂货店不敌商业竞争。所以我们正在询问达尔纳先生是否有意愿加入菲德商会。」

    「咦？呃……加入商会会有什么变化吗？会不会让爸爸经营得更辛苦？」

    「我认为反而能减轻他的负担。届时进货跟运输都会由我们菲德商会来负责，达尔纳先生就不必再亲自外出进货，可以留在村子里专心经营杂货店。」

    「也就是说，以后就不用担心他会被盗贼攻击了，对吗……？」

    「没错。虽然达尔纳先生还没有给我们答覆，但不论他答不答应，我们都绝对不会伤害到珊乐莎大小姐重视的人，还请您放一百二十个心。」

    萝蕾雅的祖父母跟我的父母一样，都是命丧盗贼手下。

    或许也是因为自己的亲人曾遭遇悲剧，萝蕾雅在听到这番话以后松了口气。不过，她又立刻抬起头，环望在场的每一个人。

    「──啊，对不起，我不应该干扰各位开会。」

    「别在意，毕竟这件事对约克村的影响也很大。不过，这样以后大家就可以用更便宜的价格在杂货店买到比以往更多品项的商品了，村民跟采集家应该都会很高兴。」

    而且菲德商会也只要来的时候载着要在约克村卖的商品，回程再载着炼金材料回去就好，不会导致其中一趟毫无利益可图，单论商业角度，也是值得一试的方案。

    「那我们接着来讨论该用什么方法扫荡盗贼吧。这是附近这一带的地图……」

    摊在桌上的是一张以罗赫哈特为中心的地图。

    除了西南方的洛采家以外，还有五个领地跟罗赫哈特相连。

    北边是海涅从男爵的领地，南边是吉普勒斯爵士，东边是亚尔哈德爵士跟巴喀尔爵士，东南方是贝克爵士，而罗赫哈特内有一条纵贯大道。

    「克兰西，你有打听到盗贼骚扰的详细情况、根据地跟哪些地区比较危险的消息吗？」

    「对不起，我们没有足够人手可以详加调查……」

    「这样啊。我之前跟雷奥诺拉小姐打听到的情况，是说通往北边的道路受害比较严重。格连捷附近跟通往南边的道路受害程度差不多只有北边道路的一半，其他地方则是不算频繁。」

    「原来您先向她打听过了啊。那可信度很高。如果她不是炼金术师，我真的很想挖角她这种难得一见的优秀人才。我先前也有请她协助扫黑。」

    「雷奥诺拉阁下的确很厉害……那么，盗贼的根据地应该会在南斯托拉格的北方，或是海涅从男爵的领地里面喽？」

    艾莉丝说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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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指在地图上比划，却遭到沃尔特反驳。

    「我倒认为不一定。在根据地附近行抢会导致被发现的风险提高，他们很可能会刻意到离根据地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犯案。」

    「原来如此。那，会不会比较有可能是在没有大道路的西边──也就是这个村子附近？」

    艾莉丝坦率接受沃尔特的指正，并将手指移到约克村跟南斯托拉格之间的位置。这次换萝蕾雅脸上显露出些许不安。

    「如果是每次犯案都会换过根据地，也会增加他们被其他人撞见的风险。虽然也是可以在根据地附近犯案，再把现场的目击者杀光……但应该还是很难百分之百避免被人看见。」

    就算不知道盗贼是在哪里行抢，也可以透过没有送达的货物得知大概是在哪个区域。

    雷奥诺拉小姐提供的情报似乎也包含了这方面的推测。

    「……沃尔特，你想要表达什么？」

    沃尔特对稍显不满的艾莉丝露出微笑。

    「我们需要多加注意频繁遭到盗贼侵扰的区域，不过，也必须更进一步收集情报，进行广范围的搜索，才能找出他们的根据地。珊乐莎大人，您同意这样的做法吗？」

    「你说的对……那么，就麻烦你把重心放在收集情报这方面了。我会协助处理领地的政务。反正文书工作在我家也可以处理，如果有必要，也能亲自去洛采家一趟。」

    「遵命。您单是愿意协助处理文书工作，就可以减轻我们不少负担。因为洛采家比较缺乏这方面的能力，导致我跟夫人──不对，导致我跟迪亚娜大人都得为此耗费不少心力。现在珊乐莎大人成为当家，我也得以从那些必须绞尽脑汁的工作当中解脱了。」

    「嗯，那真是太好了，沃尔特！哈哈哈！」

    「厄德巴特大人没资格说这种话吧──！」

    沃尔特对笑得彷佛事不关己的厄德巴特先生发出惊呼，只是很快又像是放弃了挣扎，深深叹口气，说：「现在才抗议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呃，辛苦了？」

    「谢谢您──啊，不过，厄德巴特大人在他擅长的领域还是很可靠，请您放心。还有，我也有教导凯特怎么处理简单的政务。」

    「我知道他在擅长的领域很值得信赖。反正我也是第一次处理政务，我会请凯特帮忙。」

    我转头看向艾莉丝跟凯特，发现只有面露苦笑的凯特跟我对上了眼。

    不知道为什么艾莉丝是撇头看向一旁……嗯，我懂了。

    「然后……既然要派兵到领地分界附近活动，还是先跟附近的领主知会一声比较好。克兰西，罗赫哈特跟周遭领地的关系如何？」

    「吾艳从男爵治理时期跟周遭领地的关系并不好。我知道应该改善跟其他领主之间的关系，但我过去曾在吾艳从男爵底下工作……」

    克兰西以前经常需要亲自出面交涉借贷跟利权等问题，导致其他领主对他的印象奇差无比。虽然周遭领主应该也知道吾艳从男爵被撤销爵位，只是克兰西似乎还是认为由他来交涉也很难改善彼此的关系，才没有优先处理。

    「那就由我亲自去打个招呼吧。我们洛采家也跟他们一样是受害者。再加上他们应该不会轻视来自菲力克殿下的命令。利权的问题可能还要再仔细调查过，借贷部分就跟他们重新谈过条件。他们应该已经支付不少利息了吧？」

    「对。其实只要能收回本金就够了。不过，您真的要协助处理这个问题吗？」

    克兰西看着我的视线当中掺杂着愧疚与担心。

    毕竟虽然罗赫哈特现在是国王直辖领地，却也不改它过去是由吾艳从男爵治理的事实。而我会以这个领地的使者身分去跟其他领主会面。

    我猜应该不至于遭到攻击，顶多被挖苦几句。

    「这也是我的工作。他们或许会认为我外表看起来好欺负，但现在需要尽早处理盗贼问题，我就用一些比较有影响力的名号来说服他们吧。反正应该也没多少人……敢跟师父为敌。」

    我现在是洛采爵士兼大师级炼金术师奥菲莉亚米里斯的徒弟，还是国王任命的罗赫哈特领主全权代理人。正常不会有人敢对拥有这些身分的人唱反调。但反过来说，不正常的人还是敢。

    希望不会有其他跟坍德吾艳一样蠢的领主存在……

    「那么，吉普勒斯爵士那边就由我去谈吧。我跟他是旧识。贝克爵士应该也可以请吉普勒斯爵士帮忙协调。珊乐莎阁下专心说服其他三位领主就好。」

    「谢谢你。那两位领主就交给厄德巴特先生了……只是我的立场上不适合只身拜访其他领主。这部分该怎么办？」

    「珊乐莎大小姐，不如就让我们陪您一同前往吧？我们可以找来身材比较魁梧的人，也可以提供一些商业利益来说服对方。」

    他说「找来身材比较魁梧的人」，应该是想用视觉上的压迫感威胁领主吧。

    可是这次拜访他们的目的是想跟他们和解。我希望可以用比较柔和的方式来交涉。

    「请菲德商会把心力集中在经营生意上就好。那样更能为罗赫哈特带来好处。我想想……艾莉丝、凯特，可以麻烦你们陪我一起拜访其他领主吗？」

    「──！啊，好！没问题！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

    我一提出请求，艾莉丝就满脸欣喜，凯特也大力点头答应同行。

    「那么，之后就麻烦各位执行自己分配到的工作了。如果有什么突发状况，再立刻通知我。我在店里可以跟雷奥诺拉小姐即时联络。请各位过程中记得以自身安全为重。」

    「「「遵命（好）！」」」

    跟贵族交涉，并不像可以用武力应付的盗贼那么简单。

    我其实很不想跟周遭的领主会面，可是这也是我的职责，才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自愿接下这份工作。

    但实际跟他们见过面，才发现没有我想像中的那么麻烦。

    亚尔哈德爵士跟巴喀尔爵士似乎光是听到我的身分就被吓到了，打一开始就对我毕恭毕敬的，而我表示可以不用继续支付利息之后，他们也很快就答应谅解军队可能会行经领界附近，也答应今后会跟罗赫哈特建构良好关系。

    而我当然从头到尾都保持柔和的态度，完全没有威胁他们。真的，我没说谎喔。

    ──只是他们看着我的眼神好像莫名带着一丝恐惧，大概是我的错觉吧。

    让吾艳从男爵「离开」的人又不是我。我要对不实谣言表达强烈抗议。

    唯一让我比较担心可能谈不成的是海涅从男爵。

    他过去没有跟吾艳从男爵借钱，我的爵位也比他低。

    而且罗赫哈特曾经是吾艳从男爵治理的领地，领地全权代理人的身分可能不太管用。

    我本来已经做好要打场硬仗的心理准备──最后却是用一个非常意外的方法解决了。

    我没想到玛里丝小姐竟然会成为这次交涉的最大功臣。

    雷奥诺拉小姐说带玛里丝小姐去会轻松很多，于是我就在她的建议之下，麻烦玛里丝小姐陪我来一趟。刚开始态度还很嚣张的海涅从男爵一看到她，马上就把姿态放得很低。

    光是玛里丝小姐表现出不耐烦的模样，就会让海涅从男爵的脸色逐渐铁青。他后来甚至非常配合，表示愿意接受我们提出的所有要求。

    大概是以前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吧──毕竟玛里丝小姐家的爵位是伯爵。

    而吉普勒斯爵士跟贝克爵士也在厄德巴特先生跟沃尔特的努力之下完成交涉，等于已经顺利得到了周遭所有领主的谅解。

    接下来就可以正式展开扫荡行动──不过，其实我的生活并没有因此出现太大的变化。

    我本来还很有干劲地想亲自扫荡盗贼，却被沃尔特说当家不应该跑去最前线，还要我专心做只有我处理得来的事情；厄德巴特先生也说他难得有机会自由外出，希望我不要抢他的工作；甚至连萝蕾雅都说我一个店长不应该太频繁离开店里。

    唔。他们说的都很有道理，我无法反驳。

    我是很想亲手根除那些盗贼，可是现在的我是一名炼金术师。

    既然不是只有我才做得来，就应该乖乖把事情交给别人处理，回头做好我自己的本分。

    于是，我就这么在扫荡盗贼之余，留在店里顾起自己的店了。

    （插图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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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卷 我突然有了徒弟!? 拟定公害对策

    从王都回来村子里一段时间过后，季节很快就来到了炎热的夏天。

    「最近村子里的人真的变多了呢。」

    「是啊。比今年春天多了不少──还会觉得人太多了。」

    我在早上客人较少的时段到店里探班，而萝蕾雅也在这么说完之后叹了口气。

    现在蜜丝缇已经习惯在我店里的生活起居，由三个人分担店内事务的经营体制也上了轨道。

    但最近我们很烦恼一个问题。

    那就是炎热的天气。

    我们因为店里有空调是不觉得热，只是这样的天气让来店里的采集家身上产生了一些变化。

    怎么说，呃……讲得直接一点，就是他们身上臭得要命。

    夏天进去大树海努力采集必定会流汗，也会弄得浑身脏兮兮。有些人甚至在大树海里待了好几天才直接带着采集物来卖，体味当然是浓厚得不得了。

    冰牙蝙蝠牙齿大流行的那时候也一度出现臭味问题，但这次的成因不一样。

    这次单纯是店里的人口密度过高。其实本来应该要为约克村变得比以前热闹高兴，可是我这间漂漂亮亮的店好像也因为人太多变得有点脏……唔唔，心情好复杂。

    而且还因为来店人数过多，导致我最近只好撤掉原本摆在店里的桌椅，没办法悠闲享受茶会时光。

    「学姊，店里去年这个时期也是这样吗？我不时就用魔法帮店里换气，可是还是很煎熬。」

    「去年比今年好一点点……也谢谢你帮忙换气。」

    窗户一直开着会很热，可是没有风又没办法帮室内换气。

    不过，用魔法只要一瞬间就能搞定了。蜜丝缇当然也会用清扫宿舍房间必备的「微风」魔法，而且她帮店里换气的时候会记得精准控制力道，避免吹飞店内的物品。

    「珊乐莎小姐，其实安德烈先生他们那些已经在村子里待很久的采集家，都会刻意避免带着浑身臭味进店里。说难得又来了一个年轻的女炼金术师，不想害她被薰得受不了。」

    听说他们会先用水冲掉身上的脏污再来店里，或是只派一个代表来卖材料。

    好像还有人会随身携带从冰牙蝙蝠那时候开始卖的消臭药。

    「可是新来的采集家好像都不怎么在乎体味的问题……」

    「……这么说来，我记得安德烈先生曾说过采集家很习惯身上不干净。」

    「看来是真的。但他们习惯臭味对我们来说不是好事。原来经营店面还会面临这种问题。学姊，要不要做一台空气清净机？你应该会做了吧？」

    「嗯，这主意不错。那我来做一台效能比较强的空气清净机吧。之前是因为成本跟材料比较麻烦才先搁置，等下次菲德商会过来再跟他们订材料好了。」

    我不确定能不能赶在变凉之前做好，但反正《炼金术大全》第五集也来到尾声了，现在时期又很刚好，就趁这个机会做一做吧。

    「其实最理想的情况是每个采集家都能先把身体清洗干净再进来店里。如果狄拉露女士的旅店有浴室，是不是会改善一点？」

    「我认为不会差太多喔，萝蕾雅。会在乎其他人感受的人就算没有浴室可以洗澡，也会先弄干净再来。」

    冬天可能会嫌冲水很冷，不过，现在这个季节再怎么冲水都不会觉得冷。

    而且村子的水井可以供大家自由使用，真的有心想清洁身体的人早就乖乖把身体冲干净了。

    「要是大家都愿意乖乖洗澡，我也可以考虑弄个公共澡堂。只要把山上的温泉水引过来……不对，这不可行。太远了。」

    用一般速度徒步过去也要至少一天以上，把水引来这里一定会在途中冷掉。

    「咦？珊乐莎学姊，原来这附近有温泉吗？我想去看看！」

    「有啊，是我引出来的温泉──嗯，等天气变凉再带你过去吧。」

    一般人要去那里会有点吃力，但蜜丝缇也不算「一般人」，应该难不倒她。

    「好，那就再麻烦学姊了！学姊真是太厉害了，居然有办法自己引一座温泉出来……」

    「嗯，当初算是意外发现有可以引出来的高温水源。只可惜没办法把水引来村子里面。」

    蜜丝缇充满尊敬的眼神刺得我有点心虚。

    那座温泉是救艾莉丝他们出来的时候的副产物，不是我想弄一座温泉才特地去找水源。

    「可是，学姊，如果只是要在村子里盖公共澡堂，应该做个魔热炉就好了吧？反正这附近水资源很丰富，而且用魔热炉就可以轻松烧开洗澡水，不是吗？」

    魔热炉是一种转换效率非常高的热源，可以用少量魔力产生大量热能。

    那是种非常方便的炼器，所以有炼金术师的地方──像是炼金术师培育学校、大型公共设施、师父的店里，都一定会有魔热炉。可是……

    「抱歉。我现在还没办法做魔热炉。我记得那个炼器是在第七集吧？」

    「咦？是吗？我想说那种炼器很常见，还以为学姊做得出来……」

    ──后辈对我的期待也太大了。

    假如有人告诉我制作方法跟材料，我是有可能做得出来啦……

    「常见归常见，可是那基本上是中级以上的炼金术师才做得出来的炼器。」

    我这么回答看起来很意外的蜜丝缇之后，连萝蕾雅都一脸惊讶地看着我。

    「咦？珊乐莎小姐还不算中级炼金术师吗？你明明这么厉害……」

    「我现在才快进到《炼金术大全》第六集，要第七集以后才算中级炼金术师。」

    「我觉得学姊的实力已经称得上中级炼金术师了。」

    「不，我认为自己的实力还不够强，还需要锻炼很长一段时间。毕竟我是个才刚毕业第二年的菜鸟。」

    我讲的明明是很理所当然的一句话，萝蕾雅却愣得眨了好几次眼睛。随后才轻敲自己的手掌，说：

    「……啊，说的也是。我有种珊乐莎小姐已经在村子里待了好几年的错觉。记得珊乐莎小姐才来一年多吧？」

    「是啊。不过，我也很高兴听到你这样说。因为我刚来的时候还很担心大家会不会不欢迎我……真的很庆幸当初有你帮我那么多忙。」

    我当初要跟村长打招呼还紧张得要命，现在回想起来也是满有趣的。

    这时候忽然有一声开朗的问候在我们聊到一半时传进店里，而声音的来源是安德烈先生。

    「你们好啊～喔，珊乐莎，难得看你待在外面呢。」

    「嗯，我刚好在休息。可惜现在没办法像之前一样直接在店里悠悠哉哉地喝茶了。」

    我耸了耸肩，用眼神示意原本摆着桌椅的地方。安德烈先生也一样耸耸肩，笑说：

    「哈哈哈！看得出来你们没那个心情在店里喝茶。毕竟你们最近都不提供冰水了，也不能像去年一样一直留在店里乘凉──」

    「啊，安德烈先生，你当初果然是来乘凉的嘛。」

    「哎呀，不小心说溜嘴了──话说，你们在聊什么？看你们聊得满开心的。」

    安德烈先生用豪爽的笑容回应半眯着眼瞪向他的萝蕾雅，并在用非常浮夸的动作捂住嘴巴之后转移话题。

    可是我们刚刚说穿了就是在抱怨采集家卫生习惯不好。直接说出口会不太礼貌──

    「其实有点难以启齿，我们刚刚在讨论最近来店里的采集家身上常常散发着恶臭。」

    是我不懂「难以启齿」是什么意思吗？

    蜜丝缇讲得非常直接，完全没有想要委婉表达的意思。

    连认识安德烈先生比较久的我都会想尽量讲得婉转一点耶！

    然而安德烈先生看起来没有觉得不高兴，反倒是低头向我们道歉。

    「啊，抱歉。我们有在注意不要带着浑身臭味进来，可是夏天没办法避免流汗，再怎么注意都还是会有点味道。」

    「别……别这么说，我们知道待在约克村比较久的采集家有在顾虑味道的问题！虽然不至于完全不介意你们身上的味道，可是都在我们还能接受的范围！至于最近才来的采集家就……」

    安德烈先生一听到萝蕾雅急忙这么解释，就一脸伤脑筋地皱起眉头，疲累地垂下肩膀。

    「你说那些家伙啊……如果对方是采集家，我们是还可以训他们一下，但不是采集家的人就不方便说什么了。偏偏他们身上又臭得要死，根本避免不了村子里弥漫着臭味……」

    安德烈先生说的「不是采集家的人」，就是来修缮道路的工人。

    听说他们基本上都在施工现场的临时小屋过夜，休假的时候会来约克村散散心。

    不过，约克村只是个小村子。这里没什么地方供他们娱乐，顶多吃些好吃的料理当下酒菜，或是到最近品项变得更丰富的杂货店购物。

    这样的生活导致他们不会把身体清洗干净，据说狄拉露女士的餐厅也被他们弄得臭气薰天。

    「可是我们也不好意思当面骂他们要把身体洗干净……搞得最近村子里的人都不来喝酒了，连我们都在考虑买一间房子来住。」

    萝蕾雅一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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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表情困扰的安德烈先生这么说，就开心地表示：

    「哇，如果你们三个愿意在村子里住下来，我们也会放心很多！」

    「哦？是吗？大家会欢迎我们成为村子里的一份子吗？」

    「那当然！我们绝对不会忘记你们在地狱焰灰熊狂袭那时候不惜舍身保护这个村子！」

    萝蕾雅的开朗笑容瞬间转变成恐怖的窃笑。

    「──呵呵呵，而且我们也一样不会忘记当初逃跑的那些人。」

    我已经不记得逃跑的那些人长什么样子了，但听说最近可以在人数暴增的采集家之中看见一部分在那时候选择逃跑的采集家。

    每个人都会把自己的命看得最重要。村民们似乎也不会刻意挖苦那些人，只是对待他们的态度会跟当时选择留下来保护村子的安德烈先生他们截然不同。

    「这……这样啊。不过，既然萝蕾雅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认真考虑买间房子吧！」

    安德烈先生虽然有点被萝蕾雅的微笑吓到了，却也害臊地这么笑道。

    「我们也很乐见技术好的采集家长期留在约克村。对吧？珊乐莎学姊。」

    「嗯。毕竟熟客可以帮助我们稳定经营。可是，狄拉露女士天天都要活在恶臭当中太可怜了。我是不是真的该做个公共澡堂……？」

    我们光是遇到同时好几群采集家进店里就快受不了了，何况是一整天都有更多采集家待在室内的环境。而且那些采集家都是客人，狄拉露女士应该也很难拒绝他们光顾。

    「怎么？你在考虑盖公共澡堂啊？村子里有公共澡堂对我们采集家来说是好事。而且在铺路的那些家伙知道有澡堂，应该也会很乐意去洗澡吧？」

    「珊乐莎小姐，如果不会不方便，我也想拜托你盖一间澡堂。因为我朋友也在狄拉露女士那里工作……」

    「啊，我记得狄拉露女士好像因为客人变多，有多雇其他人手帮忙嘛。」

    我在萝蕾雅掺杂着愧疚跟担心的视线之下，才突然想起这回事。

    我最近都没有去她那里，都忘记狄拉露女士因为旅店扩建跟采集家变多，有多雇一些店员了。那些店员当然都是村民，而萝蕾雅的朋友正是其中之一。她理所当然会感到担心。

    「嗯……蜜丝缇，你认为盖公共澡堂要先解决哪些问题？」

    「我想想，水应该够用，只是需要挖新的水井。珊乐莎学姊应该有办法用其他炼器替代魔热炉烧开热水的功能吧？那再来就是怎么过滤水质跟盈亏问题了。」

    我抱着好奇她会有什么答案的想法一问，很快就得到了她毫不迟疑的回答。真不愧是学过不少知识的炼金术师。换作是萝蕾雅或艾莉丝跟凯特，一定无法给出这样的答案。

    「嗯，我的看法跟你差不多。至少要能透过使用费赚点利润，才不会亏损。安德烈先生，你觉得使用费大概在多少钱以下，才会让你想进去洗澡？」

    「我自己是到五十雷亚都还愿意天天进去洗澡，可是一些菜鸟采集家或许舍不得花这笔钱。可能订在十雷亚……不对，订在二十雷亚以下的话，才有办法用半逼迫的方式要他们去把身体洗干净。」

    「嗯，这价格其实很勉强……好。那我们会再讨论看看可不可行。」

    「好！我期待你们讨论出来的结果！要是有什么我们帮得上的忙也尽管说，别客气！」

    安德烈先生说完就一如往常地买了几瓶炼药，而我们也在目送他离开之后立刻围成一圈来讨论澡堂的问题。

    「到时候除了空气清净机以外，还会需要滤水器跟烧水器。」

    「烧水器用跟店里一样的就好了吗？」

    「对，只是需要改良魔力转换效率跟加大尺寸。空气清净机跟滤水器其实有一部分很类似，比较棘手的是不知道能不能弄到需要的材料。」

    最重要的材料必须去找一种叫阿斯特洛亚的海中生物才弄得到。

    其实也可以改用能在大树海采集到的材料，但基于转换效率的问题，我希望尽可能避免用其他材料代替。

    「那建筑物的部分呢？盖贝尔克爷爷可以帮忙盖一般的房子，可是他会做浴池吗？村子里只有这间房子有浴室吧？」

    「这间房子也是盖贝尔克先生盖的……但我也不确定他会不会做浴池。如果有困难，就得多花点钱请南斯托拉格的工匠来一趟了。」

    「这样正常情况下一定会亏本。假如学姊要自己吞下制造炼器的工本费，也是光建筑费用就会超支。有办法挪用罗赫哈特的预算吗？」

    「就算有办法，我也想尽量少用一点。毕竟只帮约克村盖公共澡堂，很可能会引起其他村庄的反弹。我现在是代理领主，最好要避免那种情况发生。」

    罗赫哈特总共有七个城镇跟村庄。

    至少其中四个规模跟约克村差不多的村子一定不会有公共澡堂。

    「那我们就来募款吧！反正没办法捐钱的人也可以贡献劳力，而且珊乐莎小姐都不收工本费了，其他村民也应该要付出同等的努力来回报你才对！」

    萝蕾雅把双手举在胸前握起拳头，看起来很激动。

    我跟村民都因为采集家变多而获利，也一样为他们带来的臭味感到困扰。所以没道理只有我付出辛劳，村民也应该做点什么──萝蕾雅似乎是这个意思。

    「可是也不是村民要求盖公共澡堂，是我自己说要盖的……还是就照老样子，先去找艾琳小姐讨论看看？」

    「好！那我马上去找她谈谈！」

    萝蕾雅每天都得在臭气薰天的店里站一整天，想必是真的很不好受。

    她立刻奔出店外──而后来的进展非常快速。

    听说艾琳小姐在得知这份提议之后先召集了村民询问意见，才发现很不满采集家跟工人身上散发恶臭的人似乎比原先预料的还要多。其中大部分都举双手赞成盖公共澡堂，没有表示赞成的人也只是没办法捐钱跟提供劳力，实际上并没有任何人反对。

    当然也有人会为某些人没有半点贡献感到不公平，这部分就交给身为村长的艾琳小姐──不对，是身为村长女儿的艾琳小姐来处理就好。所以，其实很快就确定要在村子里盖公共澡堂了。

    决定建设公共澡堂的几天后，艾莉丝跟凯特也从洛采家回到了约克村。

    「公共澡堂吗？最近味道的确重得有点夸张……啊，这是这次的文件。」

    「谢谢。艾莉丝，洛采村现在情况怎么样？」

    我一边这么问，一边把接过的文件摊开在桌上──厨房的桌上。

    唔～我是不是真的该弄一间办公室？

    「没什么太大变化──不对，比以前好一点了。现在村民不需要勉强自己过度节俭，也透过魔法开辟了很多新的农地。大家的表情都开朗了很多……这都是托珊乐莎的福。」

    「我倒认为那是因为大家也愿意付出努力。就算能开垦出新农地，也要村民们主动施肥跟照料，才能培养出健康的农作物。」

    「不，原本没有魔法辅助的时候，光开垦就很吃力了。开垦真的需要耗费极大的劳力。女人小孩必须帮忙捡碎石，男人要负责割草跟伐木。尤其要挖掉树桩更是累到会让人很想哭。」

    「是啊，十个人花一整天时间去挖，也顶多挖掉一个。但是用你的魔法只要一瞬间就能搞定……真的太厉害了。我也很努力在练习开垦魔法，只是还远远比不上你……」

    「呵呵呵，我短时间内还不会输给你喔。毕竟我是你在魔法这方面的师父。」

    凯特一听到我笑着这么说，就傻眼地耸了耸肩。

    「我花一辈子都不可能赢过你。我现在最多让坚硬的地面变软而已。虽然这样就够方便了……可是最近居民开始变多，又需要新的农地了。」

    「……咦？农地不够用了吗？我预留了很多农地耶。」

    现在洛采家的领地就是我的领地。我明明大刀阔斧地开垦了不少农地……怎么会这样？

    而且正在铺的道路是方便来往约克村跟洛采村而已。

    交通也没有变得多方便，为什么人口还会变多──

    「珊乐莎，原因就出在你身上。有很多年轻人听说新领主是你，就跑回家乡了。」

    「我？为什么？」

    「你真应该了解一下自己有多出名。很多人就算不知道珊乐莎菲德这个名字，也知道你就是赶走霸道领主的炼金术师。再加上他们知道这个炼金术师帮家乡多开垦了不少农地，当然就会返乡务农。」

    年轻人会离开村子的理由大多是因为在村子里没工作可做。农家的情况是没有农地可以继承，经商家庭则是只有一个小孩可以继承家业。她这么说也是满有道理的……

    「可是也太快了吧？怎么会突然那么多人回乡？」

    「这很简单。我们的军队不是在罗赫哈特四处搜索盗贼吗？他们路上一定会到城镇里休息，如果刚好有同乡人看到洛采家的旗帜，就会过去找他们聊聊天。」

    虽然说是「军队」，在来自洛采村的年轻人眼中，却也只是看到一群熟悉的邻居大叔出现在自己现在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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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的城镇里。

    他们会想过去寒暄几句也不是不合理。而假如是在外吃了不少苦的年轻人听说村子的现况有改善，也当然会考虑回家乡看看。

    「那我了解了。我会再去开垦新农地──那你们听说扫荡盗贼的现况了吗？」

    「听说我父亲收集情报好像收集得不太顺利？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但还是有清理掉一些盗贼，是没有先前那么严重了啦。」

    目前已知的情报是盗贼分别来自三个集团。

    第一个盗贼集团是由撤销吾艳从男爵爵位时被放逐的前军人组成的。他们即使品行不良，也是曾经当过军人的人，所以有不少成员战斗技巧还算不错。

    第二个盗贼集团的成员，主要是在南斯托拉格扫黑时被扫荡掉的前犯罪组织成员。他们的战斗能力没有第一个好，却更加卑鄙，相当棘手。

    第三个盗贼集团则是一群过去曾像窝德商会那样参与犯罪的黑心商人。虽然有一部分商人被逮，但也有不少人是带着财产逃离追捕，导致我们必须面对他们拥有丰厚财力的问题。

    「幸好这三个盗贼集团好像没有互相联手。而目前单论改善领地治安这方面也大致上算是成功了，问题是还没有找出盗贼的根据地，等于还没有解决败坏治安的源头。」

    「唔……其实我们也很想帮忙，可是爸爸他们反对我们参加。」

    「说是战力已经很充足了，不需要我们帮忙。连我母亲都特别卖力……」

    「的确。要是真的缺乏战力，我就会亲自出马了。反正现在还有蜜丝缇在。」

    「呃，你亲自出马可能又会有别的问题……那蜜丝缇现在人在工坊吗？」

    艾莉丝跟凯特露出苦笑，并看往炼金工坊的方向。

    「对。我要她到工坊做炼药。毕竟还是要从基础开始锻炼。」

    「哦～看来珊乐莎也很有当师父的样子嘛。我还以为──」

    凯特才说到一半，萝蕾雅就从通往走廊的门口探出头来。

    「珊乐莎小姐，菲德商会的──啊，艾莉丝小姐、凯特小姐，你们回来啦。」

    「嗯，我们回来了。我们担心会干扰到客人，才会从后门进来。」

    「是喔……还是你们其实是不想闻到臭味，才不从店门口进来？」

    「嗯，这也是原因之一！」

    艾莉丝并没有因为萝蕾雅的狐疑视线感到愧疚，反倒抬头挺胸地承认。

    「居然承认了！可是你们又不像我一样要整天待在店里工作！」

    「我们自己也好一阵子没洗澡了，身上会有味道──所以，珊乐莎，我们要跟你借浴室清洗一下这趟路上累积的污垢跟脏污。走吧，凯特。」

    萝蕾雅鼓起脸颊，一脸气愤的表达抗议。艾莉丝用手掌朝她搧了几下以后，就开口要凯特陪自己去浴室。然而，凯特却眨了眨眼，显得有点惊讶。

    「咦？你要跟我一起洗吗？……我是不介意啦。」

    「啊，你们要一起洗啊。我自己也是会跟萝蕾雅一起洗啦……」

    「呵呵！我们第一次一起洗澡已经是超过一年以前的事情了，真怀念──啊，对，菲德商会的人来了。我先请他们到会客室了……」

    「谢谢，我马上过去。那你们两个慢慢享受洗澡时光吧。」

    「嗯，反正正室跟情妇本来就要想办法保持良好关系嘛。」

    「咦？我……我要你跟我一起洗澡不是那个意思！珊乐莎，你千万别误会了！」

    我背对着窃笑的凯特跟连忙对我解释的艾莉丝挥了挥手，并在推着萝蕾雅走到厨房以后把门关上。

    ──嗯，这间房子的隔音效果果然很好。

    大概是要避免在工坊里面发出巨大声响的时候吵到人，才这样设计吧。

    「她们两个应该也不至于大白天的就做些被别人听到会很尴尬的事情吧。」

    「哈哈哈……──咦？你只是在开玩笑而已吧？应该不是……晚上就会做的意思吧？」

    萝蕾雅收起笑容，再次看往身后的门。我对她露出微笑。

    「难说喔～我晚上又没监视她们，搞不好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呃……我房间就在她们房间隔壁耶。我感觉我会在意到睡不着。」

    「没关系，我房间也在隔壁！你不孤单！」

    「哪里会没关系……唔唔，要是真的听到了，隔天早上会很难正眼看她们耶。」

    我轻轻笑了出声，随后就拍了拍萝蕾雅的背，要她回去店里，而我则是走往会客室。会客室里有两名男子在等待我的到来。

    不出我所料，其中一人果然是摩根，但另一个人竟然是──

    「掌柜先生……？你怎么会来这里？」

    很意外他会来约克村的我眨了眨眼，掌柜先生见状也露出豪爽的笑容，说：

    「这是有机会成为菲德商会主力的重要工作，我当然会亲自过来。我是想办法把王都那里的工作告一段落之后，才急忙赶过来的。」

    我不想看到商会倒闭，其实比较希望他不要勉强自己……但掌柜先生应该不需要别人担心。

    「那，现在情况怎么样？还顺利吗？」

    我提出这道问得不清不楚的疑问之后，是由摩根来回答我的问题。

    「商业部分可以说非常顺利。我们可以独家买卖在约克村收购到的炼金材料，再加上炼金材料都来自珊乐莎大小姐，就等于有您的品质保证。就算是刚开始从商的商人，也很难在这种环境下亏本。而且我们当初还用比较便宜的价格买下南斯托拉格的店面。」

    对生意人来说，进货是一门艰深的学问。要是眼光不好，就会被黑心商人骗去买下假货或品质很糟的商品；要是进货数量过多，又会留下一堆卖不出去的库存。

    尤其炼金材料的品质不好分辨，外行人随意出手只会害惨自己。

    而菲德商会至少有我这个炼金术师来帮忙鉴定炼金材料的品质。

    吃大亏的风险非常低。

    「但也要货物都没有被盗贼抢走才有利润。那盗贼扫荡得怎么样了？」

    「就某方面来说是很顺利。我们有遇上几次盗贼袭击，也全数击退了。只是我们不会追得太远，其实没清掉多少盗贼。」

    「珊乐莎，洛采家那边怎么样了？他们也有在扫荡盗贼吧？」

    「似乎遇到了一些困难。因为盗贼不会主动攻击他们，也还没找到盗贼的根据地……只有多收集到一些情报而已。」

    我接着讲出目前已知的情报。掌柜先生跟摩根点了点头，说：

    「我们应该也可以帮忙收集情报。我会再写一份报告书给你。」

    「谢谢。只要能找出他们的根据地，再来就好办了。」

    我听说厄德巴特先生曾很高兴地欢呼：「可以用别人的钱来练兵！还不用工作！」但身为现任洛采家当家的我其实很想早点解决盗贼问题，让那些士兵早点回家。

    「我希望至少可以在入冬之前处理完……对了，摩根，我想问你另一件事情，你们有办法收购到其他炼金材料吗？」

    「我其实也很希望我们有能力帮珊乐莎大小姐弄到需要的炼金材料，可是……」

    「很困难对吗？也对，如果你们有管道，早就开始在买卖炼金材料了。」

    刚才摩根也有提到，菲德商会的炼金材料都是我提供的。

    就算不只约克村有采集家跟炼金术师，也不可能在短期内跟他们谈好合作关系。

    「也是可以在王都进货，再运过来……请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其实是我们想盖一座公共澡堂。因为……村子里味道满重的。」

    我没有明确指出是什么味道很重，但是会定期来约克村的摩根应该猜得出我的意思。

    他面露苦笑，对我点了几次头。

    「真是辛苦各位了。如果有什么我们帮得上忙的事情，还请尽管说。」

    「那可以麻烦你带炼金材料以外的材料过来吗？之后会需要用到大量建材。炼金材料我自己想办法弄到就好──反正在王都买得到的话，也可以用传送阵送过来。」

    我不经意说出口的一段话让掌柜先生眉毛抽搐了一下，似乎是觉得很惊讶。

    「传送阵？珊乐莎，你说的传送阵是什么？可以传送物品吗？」

    「对──啊，我先说，传送阵没办法用在一般的商业用途。因为传送会需要消耗大量魔力。而且也只有少数人有能力设置传送阵。」

    「是吗？说的也是。要是真的很方便一般民众使用，早就普及了……」

    掌柜先生看起来觉得很可惜。一样是商人的我很能理解他的心情。虽然我的店也是多亏有传送阵的存在才没有倒闭，其实没资格多说什么，但传送阵真的很难运用在商业上。

    因为连魔力特别多的我，都没办法用传送阵取代商会规模的物流。

    「话说回来，掌柜先生。你亲自来约克村有什么感想吗？有没有什么发现？」

    我对感觉还是没有死心，一直低着头碎念的掌柜先生提出疑问，他才突然回过神来，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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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我露出笑容。

    「咦……啊，嗯，这个嘛，我之前待在王都时还觉得这里是『偏乡小村落』，亲自来一趟却发现这里比我想像中的繁荣，吓了我一跳。而且村民们都对你赞不绝口，也让我放心不少。」

    「这……这样啊。听你这样说还真有点难为情。」

    掌柜先生的温柔视线让我害臊到觉得浑身都有点痒痒的。

    摩根和掌柜先生看我一脸害臊，先是互看了彼此一眼，才说：

    「您应该要感到自豪才对。约克村现在的繁荣景象，就是珊乐莎大小姐努力换来的成果。」

    「虽然商人不是做慈善的，做生意必然会考虑到利益，可要是不能满足客人，就没意义了。能够同时顾全利益跟客人的感受，才是一个好商人。」

    「的确。我会把商界大前辈的名言铭记在心。」

    「哈哈哈，我也还有不足之处。要延续菲德商会的理念，就得积极精进自己。」

    掌柜先生大笑着回应对他刚才那番话深感认同的我，并用试探的语气接着说：

    「话说，你知道最近哈德森商会在格连捷开了分店吗？我想说摩根和克拉克之前搭过他们的船，就过去跟他们打了声招呼。然后就受托帮忙转交这封信。」

    掌柜先生放在桌上的那封信，当然是要给蜜丝缇的。

    如果这封信只是想问候她的近况倒还好，可是考虑到她跟家人之间的关系不太好，还是不免有点担心……

    「掌柜先生，菲德商会跟哈德森商会之间的交情怎么样？」

    「这个嘛，我觉得应该不算差……摩根，你觉得呢？」

    「我们跟哈德森商会之间的交易量比以往更多了。过去我们只会在哈德森商会的船到格连捷港口的时候和他们交易，自从他们开立分店，就变成一直持续有买卖上的交流。」

    菲德商会经手的交易品有炼金材料跟来自罗赫哈特各地的农作物。

    先不提前者，后者虽然不是什么新奇的交易品项，却可以在有盗贼侵扰的情况下稳定送达目的地，所以销量一直很稳定。而菲德商会也会向哈德森商会进一些这附近不容易弄到手的商品，再运送到罗赫哈特的各个城镇村落。

    「也就是说，你们目前不是商业上的竞争对手喽？」

    「目前不是而已。要是哈德森商会在南斯托拉格开立分店，就很难说了……我也很希望我们的陆运跟他们的海运不会互抢对方的生意。毕竟你的后辈是哈德森商会的千金，我们也想尽量避免得罪她的家人。」

    「是啊，还是尽量避免比较好──只是蜜丝缇跟家人之间的关系好像也满复杂的。」

    虽然答应让我们搭船的船长先生人很好，可是我没有亲眼见过蜜丝缇的哥哥，再加上希望蜜丝缇继承商会的船长先生他们也是生意人。假如他们判断跟菲德商会当竞争对手会比当合作对象更能赚取利益，想必也会以商会利益为重。

    「总之，一切都得看哈德森商会愿不愿意保持良好交流了。谢谢你们来这一趟，我会把信转交给蜜丝缇。」

    我一说完就拿起桌上的信──

    「──哼！」

    那封信被用力揉成一团纸球，狠狠砸到地上。

    这就是蜜丝缇看完那封信的反应。

    她还多踩了那封信几脚，之后才一脸神清气爽地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呼！学姊，你有一团废纸可以引火了。」

    「引火……你好歹也该在踩烂它之前说这种话吧。我这里是用魔导炉，不需要用纸张引火。就算要点火好了，我们不都是用魔法点火吗？」

    「是啊，那这团废纸就只是一团垃圾了。真是的，竟然还特地派人送这种垃圾过来！」

    蜜丝缇火冒三丈到我都想帮她加上大火熊熊燃烧时轰轰轰的音效了。

    「……那我想问你，信上都写了什么？」

    「学姊没必要知道。我还怕说出来会弄脏学姊的耳朵！」

    「呃，我觉得我还是知道一下比较好。毕竟你是我的徒弟。」

    我推开蜜丝缇的脚，捡起被踩得皱巴巴的那封信，再摊开来查看。

    我看看……嗯……也难怪她会这么生气。

    上面先是夸奖蜜丝缇成功拉拢我，接着提到很佩服她竟然能顺便弄到格连捷港口的使用权，最后还要求她把菲德商会的炼金材料转手给哈德森商会。最后这一段也可以解释成是「要蜜丝缇瞒着我把炼金材料交给哈德森商会」。信上还是有写到一小段问候，但实在看不出对方有意关心人在偏远村落修练的蜜丝缇。

    「这封信是谁写给你的？是爸爸吗？还是哥哥？」

    「上面的署名看起来不是亲手写的，应该是我哥哥。我哥哥会请秘书帮忙写信。」

    「这样啊……那你要怎么办？」

    「我想想，隔壁的耶尔兹女士应该有机会拿纸张引火──」

    「不是啦！我想问的是需要给哈德森商会一点利益吗？」

    虽然我现在会托菲德商会帮忙运输，但也还是会卖炼金材料给雷奥诺拉小姐跟师父。而且我没有跟菲德商会签独占契约，要卖些东西给哈德森商会也不是不行……

    「不用！对方敢寄这种失礼到不行的信，我们也没必要讨好他们！」

    蜜丝缇气得抢走才刚被我摊开的信纸，再次把它揉成一团纸球。

    「还有船长！他竟然把港口的使用权交给商会了！我知道他大概是想让这个功劳可以归在我头上，可是我根本就不打算跟哥哥他们和想拱我当商会继承人的那些人站在同一阵线！学姊，你不如直接撤销他们的港口使用权吧？」

    「唔～我是不太可能那么做啦。因为批准港口使用权除了是给船长先生他们的谢礼，也同时是要让格连捷的港务人员有工作。」

    格连捷港口的情况其实没多少改善。

    一口气除掉太多黑心商人反而害不少商人害怕自己也会被随便编个理由处理掉，导致没什么人愿意新申请使用权，而就算有人愿意申请，也得花时间调查申请人的来历，所以会进港的船几乎没有增加。

    只有哈德森商会的船会定期进港，让港务人员有工作可做。

    而且哈德森商会跟菲德商会之间有贸易流动，突然撤销他们的使用权带来的坏处过大，尤其在上位者本来就不应该轻易反悔自己批准过的事情。

    「唔，好吧。既然你是以领主的角度来判断，那我也不能说什么。不过！要是哈德森商会拿我当借口来讨什么好处，你可以直接拒绝他们没关系！」

    「嗯，我知道了。那我会用一如往常的态度应对。」

    我对气愤不已的蜜丝缇露出微笑，并悄悄把被揉成一团的信放进口袋里。

    ◇　◇　◇

    菲德商会把建材运来以后，公共澡堂的建设工程也正式开工。

    建设费用是来自村民们的捐款，还有一部分的道路修缮费。

    我是用「铺路工人也会用到公共澡堂」这个理由挪出这笔钱的。

    而我自己也捐出了狄拉露女士还没全部还完的旅店建筑费用。

    建筑工程的总指挥是盖贝尔克先生，还有他的两个孙子从旁辅佐──顺带一提，因为盖贝尔克先生年纪非常大了，他的孙子年纪还是比我大很多。

    盖贝尔克先生以前曾说他不收徒弟的理由是「找不到有毅力的人当他徒弟」，但据说他是刻意不收两个想拜他为师的孙子为徒。

    因为他认为「留在约克村也没什么前途。去大城镇经营事业才能有好的未来」。

    可是现在的约克村跟以前不一样了。现在常常需要加盖租借给采集家的房子，也有些采集家像安德烈先生他们那样，想在约克村拥有一间自己的房子。

    盖贝尔克先生最近似乎是认为现在的情况适合留在村子里发展，才会把两个孙子叫回来。

    至于其他协助建造的人手则是无法捐钱就选择付出劳力的村民，以及自愿帮忙的采集家。

    本来还很担心没人会做的浴池，也因为盖贝尔克先生其中一个孙子先前是泥水匠，而顺利找到了解决方法。

    问题就只剩下公共澡堂需要用到的炼器了。

    「所以，蜜丝缇。你来帮忙做烧水器吧。材料都准备好了。」

    最重要的材料是火焰石。毕竟要盖公共澡堂这种大型设施，我想用加热效率比较好的材料。

    一样会用到烧水器的茶壶跟我家浴室因为只需要烧开少量的水，就不是非得用到火焰石了。反正约克村离火焰石产地相对较近，没道理不用火焰石。

    ──我说明完以后，蜜丝缇却是有点困惑地看着我。

    「咦……？等等，那学姊呢？你不做吗？」

    「我已经做过烧水器了。反正你应该也想多累积经验，加速看到《炼金术大全》后面的集数吧？」

    我没有余力让她做用不到又卖不出去的炼器，可是这次情况特殊。

    我们已决定好烧水器要放在哪里，也只需要负担小部分的费用，自然没理由不让她来做。

    「可是我才等级二，看不到第三集的烧水器制作方法。而且你要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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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做烧水器就做要放在公共澡堂的那种吗？一般都会让徒弟从烧开水的茶壶做起吧？」

    「别担心，我把制作方法写下来了。而且放公共澡堂的也只是尺寸稍微大了点，核心部分的难度没有太大差异。搞不好铁制外壳还比较难做？」

    炼器会分成「用炼金炉炼制的部分」跟「非炼制部分」。

    举例来说，冷藏柜外层的木箱就是「非炼制部分」，有些炼金术师会交给其他工匠制作。

    只是我除非有特殊理由（比如想促进村子的经济成长），不然都会自己动手做，而且我也打算让徒弟用亲手制作的方式来学习。因为师父以前也是这样教我的。

    「凡事都需要经验。自己动手做做看其实很重要喔。」

    「原来如此……珊乐莎学姊果然是奥菲莉亚大人的徒弟，连作风都很像。」

    「是吗？听你这么说还满高兴的。啊，空气清净机跟滤水器好像只要挑一个做就好，其中一种就交给你了。我打算成为一个好师父，这是在训练你。」

    「你这样讲有点──等一下，我记得那是等级五的炼器吧！」

    「别担心、别担心。我之后会教你怎么做。所以烧水器就靠你自己来完成它吧！」

    我轻拍蜜丝缇的肩膀后，她便有点不安地看着我的双眼，说：

    「那个……学姊不教我怎么做吗？」

    「反正有很多材料可以给你尝试，没关系。那我就跟艾莉丝她们去一趟海边了。」

    「这根本构不成你不教我的理由！学姊要丢下徒弟，自己跑去蜜月旅行吗？好啊，现在不只天气热，连你们都这么亲热！」

    「很可惜，徒弟本来就是注定要遭受师父使唤──好啦，我开玩笑的。我去海边是想找空气清净机要用的材料。其实也可以直接买，只是我想找品质好一点的。」

    过滤功能要用到的阿斯特洛亚处理起来很麻烦。

    一般采集家绝对无法把它弄到可以当成材料用的状态，就算直接拿到店里给炼金术师处理，也是不够新鲜就会让效果跟着变差。

    想要保留优秀的过滤能力，还是自己去现场找会比较好。

    「唔，既然是要去找材料，那我也没办法反对了。好吧。我跟萝蕾雅会负责顾好这间店。学姊就专心去收集材料就好──不过，我希望学姊可以带多一点回来。」

    「好。我会努力多带一点回来，到时候就不用怕炼制失败好几次了！」

    我对答应得心不甘情不愿的蜜丝缇拍胸脯保证会带回丰硕成果。

    「夏天！海边！海水浴！」

    我在换好泳衣后走向晴天下的蔚蓝大海，在广阔的沙滩上大口深呼吸。

    浓厚的海水气味扑鼻而来。即使刺鼻得害我差点呛到，却也让我感到很舒爽。

    尤其我一直待在最近总是弥漫着汗味的村子里！

    站在我身旁的艾莉丝跟凯特也穿着泳衣，更是替这幅景色增添了美感。

    这里是巴喀尔爵士领地里的渔村──贝赞附近的沙滩。

    我特地亲自来一趟的目的是想采集阿斯特洛亚。

    「今天天气的确很舒爽。可是盗贼的问题还没解决，我们在这里玩是不是太悠哉了？」

    「艾莉丝，人生不是只有扫荡盗贼一件事可以做。而且我们来这里是要采集材料，也就是工作的一部分。我们可不能因为太专心做扫荡盗贼的副业，就疏忽了自己的本业。」

    「是啊。要是太努力改善治安却影响到自己的本业，就本末倒置了。」

    「对。而且我们这趟行程还有另一个目的……只是我没料到迪亚娜女士她们会跟着来。」

    回头望向我身后的沙滩，就看见迪亚娜女士跟卡特莉娜正待在遮阳棚底下休息。她们一注意到我们的视线，就微笑着朝这里挥了挥手。

    她们的泳衣比艾莉丝跟凯特的更成熟了些，但两人都还很年轻，甚至看起来比艾莉丝跟凯特还要性感。而我当然是连比都不用比，只能乖乖觉得大饱眼福。可恶！

    「其实妈妈也很喜欢活动身体……是爸爸比她更夸张，才比较不容易注意到。」

    「我也阻止过迪亚娜大人，可是她说有她在会比较容易被盗贼攻击……」

    没错，我们的另一个目的，就是引诱盗贼上钩。

    目前洛采家的军队长期在罗赫哈特各地巡逻。这导致盗贼们现在处在有些伙伴会遭到杀害，或是工作容易受到干扰的状态。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撞见洛采家的女子不带着护卫出门，还只有少少几位女性同行。

    就算有些盗贼想靠绑架我们一口气扭转局势，也不是什么怪事。

    虽然可能会有人听过我的传闻，但是那种人通常很自以为是，容易觉得只要抓住我们就可以逼洛采家硬吞无理取闹的要求，又或是因为觉得自己一定不会失败而轻举妄动──我是希望那些盗贼这么傻啦。

    反正我们主要的目的是采集材料，盗贼是运气好有引到算赚到。所以我们并没有把引诱盗贼看得很重。

    「原本莉亚跟雷亚也很想来，只是连妈妈都不放心让她们跟着来海边。」

    「当……当然会不放心啊！要是害她们两个受伤了怎么办？等盗贼问题解决了以后我会再带她们来，记得帮我转告她们。」

    「我是可以帮你转告她们……不过，珊乐莎，你也太溺爱她们了吧？连我都有点嫉妒了。」

    「因为她们是我心爱的妹妹啊。而且艾莉丝反而应该负责保护我吧？」

    「嗯！我向珊乐莎送我的这把剑发誓──啊，现在没有带在身上。」

    我故意用撒娇的眼神看着艾莉丝，她就很浮夸地打算发誓，并把手伸往腰际，却扑了个空。

    她有点害臊地笑了笑，凯特见状则是耸耸肩，说：

    「你这个誓言感觉有点少根筋呢，艾莉丝。」

    「这不能怪我啊！我怎么可能舍得把我心爱的剑带来海边！」

    「而且我们现在穿着泳衣。虽然还是有带鱼叉过来啦。」

    迪亚娜女士她们待的遮阳棚底下还摆着廉价的剑跟弓。

    反正万一真的有盗贼出现，我基本上还是会用魔法应战，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那我们就别管不知道会不会来的盗贼了，先来找一定找得到的材料吧。要是忘记带需要的炼金材料回去，萝蕾雅跟蜜丝缇一定会大发雷霆。我们需要找的是长这种形状的海底生物。」

    我一边说，一边在沙滩上画出阿斯特洛亚的形状。

    艾莉丝在看到我画的这幅既单纯又看得出明显特征的画之后皱起了眉头，说：

    「……珊乐莎，阿斯特洛亚该不会是一种海星吧？」

    「咦？艾莉丝，原来你知道海星啊？我还以为你应该很少有机会来海边。」

    如果是森林里的生物或植物，艾莉丝或许还有可能会因为需要采集，而去查过外型。

    「嗯。我小时候曾在书上看到原本在天空的星星出现在海里──咳咳咳！我没有亲眼看过海星，但我知道它是星形的！既然它长得这么特别，那应该可以很快找到。」

    我好像听到了很童话故事的叙述……是不是假装不在意比较好？

    因为艾莉丝的脸颊有点泛红，视线也撇向一边──

    「哇，恭喜你，艾莉丝。你可以实现小时候的梦想了。」

    我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就看见迪亚娜女士笑得很开心。

    她给人的印象变得比先前谈结婚事宜的时候柔和许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在很多事情都已经告一段落，也有一部分领主的责任跟工作转到我身上，减轻了她不少负担。

    「妈……妈妈！你……你在说什么──」

    「哎呀？你忘记了吗？你以前看故事书的时候曾说『我要去海里面捡星星～！』──」

    「妈妈！不……不要讲些不必说出口的事情！」

    满脸通红的艾莉丝冲向迪亚娜女士面前，试图堵住她的嘴──

    「太天真了！嘿！」

    迪亚娜女士在俐落闪过之后对艾莉丝使出一记扫腿，等她脚步开始不稳再往她背后轻推了一把。

    「哇！唔喔，沙……沙子──！哇噗！」

    脚下是她不熟悉的沙地。没办法站稳脚步的艾莉丝就这么顺势跳了好几步。

    她在接近海水的地方狠狠跌了一跤，扑进海水当中，还溅起大片水花。

    哇，迪亚娜女士身手真矫健。难怪艾莉丝会说她很喜欢活动身体。

    「艾莉丝，夫妻之间不互相隐瞒，才能长期维持良好的夫妻关系喔。」

    「咳咳！重点不是……咳咳！隐瞒不隐瞒！这样有损我的威严……」

    迪亚娜女士竖起手指教导艾莉丝，而艾莉丝迅速起身之后是一边咳嗽，一边表示抗议。这让迪亚娜女士叹了口气。

    「有没有威严不影响你的形象吧？而且你最大的魅力其实在于你乍看很精明，实际上却很少根筋的这种迷糊可爱的个性。对吧？珊乐莎小姐。」

    「呃～这我也不好评论啦。不过，我认为艾莉丝维持现在这个样子就很棒了。

    铅笔小说 23qb

    」

    我用含糊的微笑回答，随后迪亚娜女士也一样露出微笑，摸了摸艾莉丝的头。

    「艾莉丝，你能跟珊乐莎这样的好人结婚，真的很幸运呢。」

    「唔～～！」

    （插图015）

    艾莉丝有点孩子气地鼓起脸颊的模样让迪亚娜女士又笑了出来，并随即转头看向我，问道：

    「珊乐莎小姐，不是采集家的人也能帮忙捡阿斯特洛亚吗？难得有这个机会，我也想跟你们一起捡捡看。」

    「咦？迪亚娜女士也要捡吗？不直接碰到它是没问题，可是……」

    阿斯特洛亚带有毒素，其实有点危险。但也不至于致命。

    我用眼神询问艾莉丝的意见，接着她就耸了耸肩，像是已经放弃制止充满活力的母亲。

    「你就让她试试看吧。妈妈自从生下我以后，就没什么机会离开领地了。」

    「好。幸好还有多的柔软手套可以用。请你记得一定要戴好手套再捡。」

    「谢谢你。卡特莉娜，你也一起来捡吧。」

    迪亚娜女士高兴地问离我们有点距离的卡特莉娜要不要加入我们的行列，让坐在沙滩上笑着看我们打闹的卡特莉娜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咦？我吗？可是我也算是各位的护卫……」

    「这座沙滩没什么遮蔽物，万一真的有可疑人士出没，一下就会被我们看到了。而且过度警戒反而会达不到引诱盗贼的目的喔。」

    「……说的也是。毕竟珊乐莎大人也在，应该不需要过分担心。」

    看来我必须一肩扛起保护大家的重责大任了。我绷紧神经，同时把柔软手套跟收集网发给包含起身走过来的卡特莉娜在内的所有人，并继续说明捡阿斯特洛亚的注意事项。

    「它的形状就跟这幅画一样，颜色介在蓝色跟紫色之间。颜色愈接近鲜艳的蓝色，品质就愈好。只是它有毒，一定要隔着手套捡，也要避免自己的手臂跟脚不小心碰到它。它的行动速度很缓慢，很容易在海底的岩石地带看到它贴在石头上。」

    「好。那，卡特莉娜，我们走吧！艾莉丝，我们来比谁捡得比较多！」

    「好的，迪亚娜大人！凯特，你也要多捡一点喔。」

    两位母亲在她们的两个女儿注视之下，踩着轻快的脚步冲进海里。

    我苦笑着轻拍表情有点难以言喻的艾莉丝跟凯特的背。

    「我们也开始找吧，艾莉丝、凯特。」

    「……嗯。我们毕竟是专职的采集家，要是输给母亲她们就太丢脸了。」

    「虽然不知道我们当采集家的经验会不会有帮助，不过我有同感。我们走！」

    有点冰凉的海水，适度冷却了被夏天的阳光晒得发烫的肌肤。

    我缓缓走到脚构不到海底的地方，默默改用游的。艾莉丝跟凯特也跟在我后头。迪亚娜女士她们的游泳技巧似乎很好，完全不会让人感到担心。

    「看来大家都会游泳呢。」

    「因为我们领地里只是没有海，还是有河川。而且妈妈她们年轻的时候好像去过很多地方，这次应该也不是她们第一次来海边。」

    「她们也提过很多自己以前的英勇事迹……其实我们会想当采集家，也主要是受到她们那些经历的影响。」

    凯特的视线原本看着不存在的远方，但很快又转为看向海底。

    「那我们马上开始找吧。母亲她们也已经潜进海底找了。」

    「嗯！我们可不能输给她们！吸──呼，吸……唔！」

    艾莉丝在大口吸气之后潜入水中，我和凯特也跟着她下潜。

    阿斯特洛亚会待在海底。我头部朝下，一口气潜到海底，再一边用手抓着岩石前进，一边寻找岩石后面跟海藻底下有没有阿斯特洛亚。

    ──唔～看来不会太好找。毕竟那也算是珍贵的炼金材料。

    倒是有找到看起来很好吃的海鲜。我把海鲜也放进网子里。

    啊，我们当然有先经过这里的领主巴喀尔爵士的允许才来采集，不用担心触怒他。

    其实我们关系并不差，像我上次拜访他时，他还招待我吃好吃的大餐──应该是不差啦。

    应该不是不想惹我不高兴，才会对我这么好吧？

    我好几次浮上水面换气，顺便观察周遭，看起来还没有人发现我们在这里。

    顺带一提，其实用魔法就可以省去换气的时间……只是那样反而少了点乐趣吧？

    就在我第五次下潜时──啊，找到了。我看到岩石后面探出了一点点鲜艳的蓝色。

    靠近一看，也的确就是阿斯特洛亚。

    大小跟我的手掌差不多，算是一般大小，但是可以从颜色看出品质非常好。

    我动作谨慎地把它放进网子里。刚刚才要大家注意别用没受到保护的部位碰它，我自己也得小心点。

    我再次回到水面上，刚好跟一样上来换气的艾莉丝四目相交。

    「喔，珊乐莎，我已经捡到两只了喔，你看！」

    她笑着举起的那个网子里面装着两只海星。

    两只都比我找到的还要大，可是……

    「真可惜，其中一只不是阿斯特洛亚。你仔细看，它的颜色与其说是蓝色，更像是绿色吧？」

    「什么？……经你这么一说，好像是耶。可恶！这家伙太混淆视听了吧！」

    皱着眉头观察海星的艾莉丝立刻抓起那只海星，往旁边丢出去。

    「幸好至少还有一只是阿斯特洛亚。那珊乐莎……喔喔，你捡到的这只满漂亮的嘛！」

    「是啊。它可以做成品质很好的材料。只是还需要再找到很多只才够用。」

    这两只不只不够做公共澡堂的滤水器，连要放店里的空气清净机都做不了。

    「这样啊。但是照这个速度来看，应该找个几天就可以──」

    艾莉丝才说到一半，凯特就从水里探出头来。

    「──噗哈！珊乐莎，我找到一只很大的了！」

    凯特大概是因为她举起的那只阿斯特洛亚比双手手掌摊开还要大，根本放不进网子里，才会拿在手上。那只阿斯特洛亚很肥，颜色也接近蓝色，只是没有我捡到的这只鲜艳。

    「呵呵呵，这样应该就不输妈妈她们了──」

    「凯特，事情好像没你想得那么顺利喔。」

    艾莉丝在凯特笑得正开心之际，用尴尬的笑容指着沙滩的方向。

    一看过去，就发现迪亚娜女士跟卡特莉娜正在同心协力搬运一只阿斯特洛亚。

    要两个人才搬得动的阿斯特洛亚当然非常大，一个人的话要整只抱在怀里才抱得动。

    明显很鲜艳的蓝色，也在在显示它的品质有多好。

    「……那是怎样？原来可以长到那么大只？」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大的。一般最多就是长到跟凯特捡到的那只一样大……」

    「那只少说也比凯特的大两圈吧。只能说……妈妈她们真是太厉害了。」

    「可恶！艾莉丝，我们不可以输她们！珊乐莎，这个先给你！」

    凯特把阿斯特洛亚硬塞给我，再次潜入海中。

    「珊乐莎，抱歉。我不放心让凯特一个人下去找，我跟她一起去。」

    「啊，好。你们不要太勉强自己喔。在大海里一个不小心就很容易发生危险。」

    艾莉丝在点头回应我的叮咛以后进入海里，而我也准备回沙滩上放好手上的阿斯特洛亚。

    迪亚娜女士她们又回去海中，只剩下一只巨大的阿斯特洛亚被塞在沙滩上的水桶里。水桶几乎快要装不下它了，再稍微大一点铁定会装不下。如果把我们捡到的也放进去，一定会满出来。

    「……看来得先把它们做成炼金材料了。反正她们要比赛，我还是别下水妨碍她们吧。」

    我拿出小型炼金炉，开始处理阿斯特洛亚。

    先切一切，再放进炼金炉注入魔力。不知道这附近海域是不是本来就渔获丰富，我还没处理完，她们就又带了新的阿斯特洛亚过来。时间逐渐接近傍晚──

    「今天这场比赛是迪亚娜女士跟卡特莉娜这一队获胜！」

    我一宣布赢家，艾莉丝跟凯特就沮丧地垂下肩膀，迪亚娜女士跟卡特莉娜则是击掌欢呼。

    「「太好了！」」

    「可恶，输了……」

    「明明数量是我们比较多……妈妈运气太好了。」

    单论数量是艾莉丝跟凯特捡到的比较多，只是很可惜，论价值完全比不上两位母亲的战果。

    一开始捡到的那只巨大阿斯特洛亚可说是这场胜负的关键。

    迪亚娜女士跟卡特莉娜后来都只捡到一般尺寸的，所以凯特说她们运气好也是没错。

    「可是论带回来的海鲜是艾莉丝跟凯特赢。亏你们知道哪些海鲜其实是可以吃的。」

    艾莉丝跟凯特带回来的海鲜，有不少是乍看不像可以食用的。

    我自己是有办法分辨，但我很意外她们不只会分辨，还知道要怎么捕捉跟采集。

    「嗯。因为我们在决定要来一趟海边之后，就跟蜜丝缇请教了

    铅笔小说 23qb

    一些知识！」

    「她告诉我们有很多海鲜外表看起来不太能吃，实际上却很好吃……其实我也无法否认自己不小心太认真找海鲜了。」

    凯特苦笑着说完这番话，迪亚娜女士跟卡特莉娜女士就看了看水桶里面。

    「你们带回来的海鲜种类满丰富的。有的还很少见呢。」

    「凯特，做得好。我记得这个很好吃。」

    「那，我们今天晚上就吃这些海鲜吧。反正难得有新鲜的海鲜可以吃。」

    四人异口同声地同意我这份提议──

    我们后面几天除了找阿斯特洛亚以外，也带了一些贝壳、虾子跟螃蟹回来，还有钓一些鱼，再直接在沙滩上烤来吃。我们就这么在工作之余享受了整整三天的海边生活，而第四天──

    我们终于钓到了想钓的某种东西了。

    「──！『风壁』！」

    我用魔法弹开突然朝着我们飞来的箭矢。

    而那支箭矢飞出的同时，还有十几个流氓高举着手中的剑朝我们这里跑过来。

    相对的，我们却是跟前几天一样穿着毫无防御力可言的泳衣。

    正常遇到这种情况可说是危险至极。不过……

    「哎呀～有访客来了。珊乐莎大人，需要帮忙吗？」

    「不用。难得选在这种地方迎战，可以好好利用一下──『流沙』！」

    我在那群男子离我们的距离只剩下二十步左右的瞬间施放魔法。

    沙滩上的沙卷成一道漩涡，开始吞噬男子们的双腿。

    「什么！」「这是什么东西！」「救……救命啊！」「要窒息……咳咳──」

    那群男子立刻尝试挣脱，然而他们脚下的漩涡并没有弱到随便跑跑就能逃离。

    光是踩在干燥的沙子上就很不好施力了，何况还加上了魔法。男子们在短短几秒内被沙子埋住无法动弹。

    「唔……虽然有事先听你说明魔法的效果，但比我想的还夸张。珊乐莎的魔法果然厉害。」

    「是啊。我们之前看过她对火蜥蜴用的那道魔法，是还不至于太意外……可是还是会觉得很壮观。」

    「我说的没错吧？这招很适合用来瘫痪敌人的行动能力。只是你们也看到这种魔法必须运用到沙子，所以能施展的地方很有限。」

    如果我们不是在沙滩上，大概还要再多费一点工夫才能活捉这些人。

    但是有一部分人连头都被埋在沙子里面，说不定只剩下半数人可以逼问……？

    「要带走全部人有点──哎呀，有一个逃掉了──嘿！」

    不晓得是不是我把魔法的范围设得太小，最后面一个拿着弓的男子成功逃出了沙坑。

    而迪亚娜女士抢在我之前先采取了行动。

    她迅速捡起掉在沙滩上的漂流木，随着一声乍听没有丢很大力的吆喝声丢出去，最后木头狠狠砸在那名男子的后脑勺上。这一敲让他失去了意识──不对，大概连命都没了。

    哇。真不愧是厄德巴特先生的妻子兼艾莉丝的妈妈。

    然而她在这段惊人之举之后，却是若无其事地说：

    「要带走全部人有点麻烦，应该带走这几个就够了吧。」

    「什么！难……难道这是你们设下的圈套吗？没带着护卫也是故意的──！」

    一名似乎负责率领这群人的男子慌乱大吼，我则表示他的猜测正确。

    「没错。也幸好你们真的上钩了。毕竟我们为了引你们过来，还特地请洛采家的军队不要靠近这里。我本来还在想要是今天再等不到，就不要继续等了。」

    其实厄德巴特先生很不放心只让我们五个人来这里。

    是在迪亚娜女士大声喝斥之下，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允许我们这么做，而他目前正率领着军队在约克村附近巡逻。

    「我们这么做是因为你们做事异常谨慎。怎么样？我们几个乍看就是群诱人的肥羊吧？」

    「开什么玩笑！」「我要杀了你们！」「那边那个身材不怎么样。」

    被埋在沙子里的男子们朝着用洋洋得意的表情俯视他们的艾莉丝破口大骂。

    「什么？不准对我的珊乐莎说这么失礼的话！」

    艾莉丝踢了一把沙子到刚才说「身材不怎么样」的男子脸上──不过……

    「等一下，艾莉丝。他刚刚没有明确指出『身材不怎么样』的是谁吧？」

    「嗯……？啊，反正也没必要再继续听他们讲废话了，把他们绑起来吧。」

    艾莉丝故意装作没听见我的指责，顺手把那个男子的头压在沙滩上堵住嘴巴，连凯特都很有默契地递一条绳子给艾莉丝绑住男子的嘴。可恶。

    「艾莉丝大人，这种时候最好要遮住对方的眼睛，再用绳子勒住脖子，但也要记得要把力道控制在勉强不会勒死人。这样只要拉一下绳子，就会乖乖安静下来了。」

    「原来如此，这下又多学了一种技巧。真不愧是卡特莉娜。」

    卡特莉娜一边教导艾莉丝，一边用俐落的手法绑好眼前这群男子。

    他们看起来有点痛苦，可是我们也没必要把同情心浪费在一群盗贼身上。

    「接下来还要绑住他们的手脚……珊乐莎大人，您有办法用魔法把他们从沙子里拉出来吗？没办法的话，我就直接用这条绳子把他们拉上来。」

    ──等等，卡特莉娜，你手上那条绳子还勒着盗贼的脖子吧？

    不用说也知道真的那么做会发生什么事，使得盗贼们的脸色逐渐苍白。

    「没问题。那我就一个个把他们拉上来吧。」

    我是不觉得他们可怜，只是现在杀死他们会无法问出情报。

    艾莉丝负责用剑指着他们，我负责用魔法把人拉上来，凯特跟卡特莉娜则是负责绑住他们。

    我们在分工合作之下绑住了五个盗贼，另外九个是已经没必要绑了。

    然而，我们也不能就这么把那些已经动也不动的盗贼跟剑、弓箭等武器埋在这么漂亮的沙滩底下，所以还是要全部拉上来，暂时堆放在旁边。

    「呼……这样就告一段落了。幸好这些盗贼真的乖乖上钩了。」

    我轻拍双手，叹了一口气。艾莉丝也一样带着苦笑叹气。

    「的确。我们实在很难再继续等下去。不只体力上撑不住，也会留下不好的印象……」

    我们只有第一天是拼了命地在找阿斯特洛亚。第二天以后就没有找得太过积极。

    而旁人只会认为我们天天都在海边大玩特玩。我没跟巴喀尔爵士提到我们要设局引诱盗贼上钩，所以我很想避免两手空空地回去。

    「再来还得处理『这些』东西……还是先换衣服吧。」

    「是啊。幸好珊乐莎小姐的防晒乳让我们不会被晒得皮肤刺痛，可是我也有一点年纪了，一直在大太阳底下吹海风还是会累。」

    其实我也跟乍看一点都不疲惫的迪亚娜女士一样，觉得很累。

    我用魔法清洁我们所有人的身体，再架设飘浮帐篷，轮流进去换衣服。

    排在最后的我一离开帐篷，就看到迪亚娜女士她们正在把盗贼的尸体拖离沙滩。

    我刚才也很佩服她面对尸体竟然没有任何一丝慌乱。

    我还以为贵族女性看到尸体会立刻面色铁青，或是惊声尖叫──嗯？

    我发现我认识的每一个贵族女性看到尸体都很镇定耶。

    普莉希亚学姊、莱丝学姊、玛里丝小姐，还有艾莉丝。连感觉最有可能怕看到尸体的玛里丝小姐都说不定会一边哀号，一边毫不留情地杀光所有威胁到自己的流氓。

    难道看到尸体会慌得不知所措的贵族女性都只会出现在虚构情节里面吗……？

    「珊乐莎大人？珊乐莎大人，您有听到吗？能不能麻烦您用魔法挖一个洞呢？」

    「──咦？啊，好，的确需要挖洞。我马上挖。」

    卡特莉娜的呼唤打断了我的思绪，让我愣得直接照她说的用魔法挖洞。

    而我差点发现的新事实就这么随着盗贼的尸体被埋进土里，永远不见天日。

    ◇　◇　◇

    找出盗贼的根据地了。

    我收到这个消息的时间，是在交出那群盗贼的两天后。

    顺带一提，我现在人在南斯托拉格的领主宅邸，而捎来这份消息的是克兰西。

    ──没错，其实我还没回去约克村。

    我明明很想早点带着好不容易收集到的材料回去做空气清净机，却被克兰西用有点强硬的态度留在这里。他当时还用像在拉客的口吻说：「我们有不少事情需要您留下来判断如何处理。既然您刚好来到这附近，就顺便来看看吧！」

    而艾莉丝、凯特跟她们的两位母亲，也跟着我一起留在领主宅邸。

    可是领主宅邸里不只没有足够人手可以招待我们，甚至还得自炊，但她们意外享受这段宅邸生活。似乎光是可以顺便在豪华宅邸里面观光，就很心满意足了。

    干脆趁我还是全权代理人这段期间，找个机会带莉亚跟雷亚她们来玩好了。

    另外，迪亚娜女士连厨艺都很好，像现在也是所有

    铅笔小说 23qb

    人都聚在办公室享受她泡的茶，还有她亲手做的点心。

    「好，我知道了。克兰西，还有其他新情报吗？」

    「珊乐莎大人逮到的那群盗贼是主要由前南斯托拉格犯罪组织成员组成的盗贼团。他们跟其他两个盗贼团没有来往，也不知道对方的根据地。」

    「真可惜，不过，这下应该可以根除其中一个盗贼团了。那我们就马上行动──」

    「不，扫荡盗贼的工作交给厄德巴特大人他们就好。我有收到来自他们的联络，说今天以内就会抵达南斯托拉格。珊乐莎大人，您还是专心处理只有您处理得来的工作吧。」

    我才准备鼓起干劲，就遭到制止。明明消灭盗贼才是我的看家本领──不对，这样说好像太夸张了。

    单纯只是有个「不可以放过任何一个在路上遇到的盗贼」的家训。

    不过，我可以保证绝对比现在处理的文书工作还要拿手！

    「……这些真的有必要由我来处理吗？扫荡盗贼应该才是我本来的工作吧？」

    我还算可以理解他把「该如何减轻盗贼带来的负面影响」之类的文件交给我处理。

    而道路修缮是我提出的要求，相关文件本来就应该由我来负责。

    罗赫哈特各个城镇与村庄的开发计画……勉强算可以接受？

    可是要我帮忙想罗赫哈特未来的行动规画就不合理了吧！

    然而，应该跟我一同抗议的一群人却背叛了我。

    「可是，珊乐莎，你未来会是我们洛采家的领主，趁这个机会学些经验也不是坏事吧？」

    「对啊，尤其全权代理人这种经验不是说有就有。盗贼就交给我们处理吧。」

    「你们两个明明说自己是我的妻子跟情妇，这种时候应该要帮我才对吧！」

    「嗯，所以我也要做自己有能力帮上忙的事情──」

    艾莉丝才抬头挺胸地回应我这道抗议到一半──

    「哎呀？可是艾莉丝跟凯特都不需要来帮忙扫荡盗贼啊。尤其是艾莉丝，你应该要留下来协助珊乐莎小姐的工作。你也不会当一辈子的采集家吧？」

    「凯特也是。毕竟你以后得从旁辅佐珊乐莎大人。」

    这就是因果报应吗？两人只能一同用「知道了」回应自己母亲的训话，乖乖留下来协助我的工作……

    嗯。我是很高兴她们有心想减轻我的负担啦。

    只是就结果而言，反而是让我多出了一份「教育新人」的工作。

    前往盗贼根据地的厄德巴特先生他们在三天后回到了南斯托拉格。然而──

    「已经人去楼空了？」

    「嗯。从一些痕迹来看，的确看得出那里曾被盗贼拿来当作据点。但现场没有留下任何人跟货物。」

    不只不见任何盗贼，连被偷的货物都没看到。简单来说，这一趟等于是徒劳无功。

    这就是厄德巴特先生跟沃尔特回报的成果。

    我们从逮住那群盗贼到派军队去扫荡这段过程，几乎没有浪费一分一秒。

    真要说的话，就是途中花了两天时间逼问盗贼。不过，在短短两天时间内决定抛弃据点并实际做出行动，实在迅速得不寻常。

    「……会不会是发现那群盗贼迟迟没有回去，就立刻决定抛弃据点了？」

    艾莉丝在稍做思考过后说出这样的推论，厄德巴特先生也同意她的看法。

    「有可能。搞不好他们之中还有人熟知攻击珊乐莎阁下的风险非常高，知道只要没成功打倒你，就会毁了整个盗贼团。」

    「所以才会果断选择逃跑……？既然他们会怕失败，那打一开始别攻击我们不就好了吗？」

    回答凯特这道疑问的是沃尔特。

    「这次要扫荡的盗贼团是由好几个犯罪组织的成员混合而成的，不可能不存在派系。」

    「喔，说的也是。假设他们存在想借着打倒珊乐莎赌一把的派系，跟知道攻击她只会自取灭亡的派系，而后者在知道结果之前就先抛弃据点逃跑──这也是满有可能的。」

    「那会不会也是他们为什么过那么多天才发动攻击的原因？是满合理的，可是──」

    「这也表示我们花那么多时间引诱盗贼只是浪费时间。嗯……」

    我们这次歼灭了一群盗贼，是不至于毫无成果，只是就结果来看，作战计画仍以失败收场。

    ──可恶，歼灭领地内的盗贼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困难。

    代理领主不像商会只要打倒来抢劫的盗贼就好。

    现在受害频率已经有下降，物流也在菲德商会的努力之下趋于稳定，没有发生重大问题。

    可是，再继续让洛采家的军队巡逻下去，会造成他们过大的负担。

    就在我很苦恼该怎么办时，忽然传来敲门声响。

    「请进──咦？」

    进来办公室的其中一人是克兰西。这点并不让我意外。

    因为他会频繁带新的文件来给我──说起来也是满哀伤的。

    不过，跟着他进门的另一个人，就是让我有点意外的访客了。

    「雷奥诺拉小姐？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不排斥常常提供我帮助的雷奥诺拉小姐造访，只是我们没约好见面，才会有点惊讶。艾莉丝她们似乎也不知道她要来，脸上充满了疑问。

    「你好，珊乐莎──哦，原来大家都在这里啊。」

    雷奥诺拉小姐看着聚在这里的每一个人说道，随后沃尔特就叹着气回答：

    「我们刚回来不久。但很可惜，并没有得到任何成果。」

    「我就知道。我这里有些情报或许对你们有帮助喔。」

    雷奥诺拉小姐这句话让沃尔特的眉毛抽动了一下，但她并没有特别在意，而是看着我，对我露出有点淘气的笑容。

    「珊乐莎，我这里有好消息跟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呃……」

    消息灵通的雷奥诺拉小姐提供的情报可信度非常高，反而让人很害怕她说的坏消息。

    我用视线向艾莉丝寻求协助，她却只是困惑地摇了摇头。

    「……那就先听坏消息吧。」

    我在一番犹豫之后，决定先听坏的再听好的。

    毕竟我也希望等等继续工作的时候心情可以稍微不那么沉闷。

    「有个男的自称是吾艳从男爵领地的正统继承人，还跟野仕窝德联手。」

    这个消息让我很难发表评论。那就先说──

    「原来野仕窝德还活着啊。」

    「对，他还没死──窝德商会倒是死透了。」

    窝德商会是促成我跟艾莉丝结婚的直接原因。

    换个角度来看，也可以说是帮忙撮合婚姻的爱情使者──不对，那个商会不适合用浪漫的词汇来比喻。

    我摧毁他们卑鄙无耻的阴谋以后，就没再关心窝德商会的现况了，只是看来他们还是没有成功让商会起死回生。

    「雷奥诺拉阁下，这算坏消息吗？有贵族被撤销爵位的时候，本来就容易出现那种傻瓜。家道中落的商人跟他联手又能有多大威胁？」

    「对啊，如果是事业做得很大的商人在背后撑腰，可能连无名小卒都有机会闯出一片天……但是野仕窝德沦落到这步田地，反而是好消息吧？」

    野仕窝德让艾莉丝跟凯特留下了非常不好的回忆。

    两人四目相交，对彼此的看法表示认同。不过，克兰西却出言否定她们的意见。

    「其实并没有两位想得那么简单。那位自称继承人的名字叫做『布支修侈吾艳』，也确实有登记在吾艳从男爵家的族谱上。」

    「对方是本人吗？确定不是单纯假冒身分的一般人？」

    「不是，我们发现有一部分吾艳家的人去投靠他了，应该是本人没错。」

    克兰西似乎没有直接见过那个叫做布支修侈的人，但他一定也认识几个其他吾艳家族的人。既然在场最熟悉吾艳家族的他都这么说了，那应该不太可能是冒牌货。

    可是，就算不是冒牌货……

    「吾艳从男爵家已经不是贵族了，现在才跑出来说自己是正统继承人有什么意义？」

    吾艳从男爵当初被判叛国罪。正常来说，吾艳从男爵家不可能有机会重新拿到爵位。

    厄德巴特先生这番话非常合理，克兰西却一脸伤脑筋地看着我。

    「您说的没错，只是这次撤销爵位的理由稍嫌牵强。所以──其实这种话在珊乐莎大人面前实在很难启齿，但也有人认为『意图谋杀一个刚好是炼金术师的平民，应该也不至于严重到需要撤销爵位』。」

    「啊～原来如此。的确很可能会有人这么想。」

    吾艳从男爵家被撤销爵位最直接的原因是他打算杀死菲力克殿下，意图谋杀我算是导火线。有些贵族还是会不满国家采取尽可能保护炼金术师的方针，导致原本是平民的我其实处在很尴尬的立场。

    就算真的出现觉得「没出人命又没差」的贵族也不是什么怪事，所以菲力克殿下才会刻意挑

    铅笔小说 23qb

    衅坍德吾艳，引诱他犯下更明确的罪行。

    他会那么做，大概也是因为我是奥菲莉亚米里斯的徒弟，外加他本来就打算借机撤销吾艳从男爵家的爵位。

    「所以，那些人认为他们还是有机会找到方法让吾艳从男爵家重拾过去的风光吗？」

    「我认为他们没有想那么多，应该顶多认为有机会当上罗赫哈特的代理官员。」

    「那些家伙居然不只想要珊乐莎的命，还动这种歪脑筋！好，我们去杀光他们吧。」

    厄德巴特先生出声制止语气听起来不是开玩笑，还准备起身的艾莉丝。

    「你先冷静点，艾莉丝。克兰西，他们真的有机会当上代理官员吗？」

    「不可能。若被撤销爵位的理由情有可原，或许还有办法任命前任领主担任代理官员。不过，他们的情况是再怎么样都不可能当上代理官员。或许是因为我被任命为代理官员，才致使他们产生这样的误会……」

    意思是他们认为「既然原本是管家的克兰西都能当了，那原本是贵族的自己应该更有资格担任代理官员」吗？

    「的确很像自以为是的贵族会有的误会……」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帮助盗贼？我搞不懂这么做的用意。」

    「凯特小姐，我认为不应该期待那些人会拥有正常的思维……他们说不定是误以为先不择手段得到代理官员的头衔，就可以利用权力掩盖协助罪犯的事实。」

    凭代理官员的权力，要掩盖犯罪行为或许不是难事──然而，代理官员是由国王任命的，并不是不择手段就能得到这份权力，所以他们的计画打一开始就不可能实现。

    「不过，这表示本来已经减少的盗贼又变多了。的确算是坏消息。那么，您说的好消息是什么消息呢？我个人希望会是可以让我们心情畅快许多的消息。」

    「好消息是那些家伙把三个盗贼团统合成一个大规模的盗贼团了。」

    「……这算好消息吗？」

    我皱起眉头这么说，雷奥诺拉小姐就耸了耸肩，轻声笑道：

    「这代表原本分散成三个势力的盗贼团会共同行动，人数一多也更容易发现他们的踪迹。」

    「嗯……毕竟我们目前的问题就是找不到盗贼的根据地──那这的确算是好消息。」

    人数变多，也会消耗更多的粮食。

    在罗赫哈特内运输大量粮食，想必也很难彻底掩盖行踪。

    虽然变得不能各个击破也是个麻烦，但现在可以一次解决盗贼问题，也就有空间让我跟艾莉丝她们加入扫荡行动。

    「到时候还可以正大光明地顺便处理掉碍事的家伙。艾莉丝应该也很高兴有这么方便的机会吧？」

    「……我懂了，意思是可以合法杀死野仕窝德跟那个自称继承人的家伙吧？呵呵！」

    艾莉丝脸上浮现有点邪恶的微笑，看起来充满了斗志。

    ──别忘记我们最主要的目的是扫荡盗贼啊。只是我也不会制止她啦。

    「话说，雷奥诺拉小姐，你怎么有办法打听到这么详细的内幕？」

    连很努力在收集情报的沃尔特都不知道这些消息，为什么她会这么清楚？我用狐疑的眼神看向雷奥诺拉小姐，她却一脸傻眼地看着我，说：

    「我从你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在南斯托拉格待很久了。而且洛采家不是这个领地的人，要是我打听消息的能力输给外地人，不就太没面子了吗？」

    说的也是，雷奥诺拉小姐的年纪至少是我的两倍以上，只是外表看起来很年轻。

    她在炼金术师跟经商两个方面上都是我的大前辈，经验跟人脉自然是比我丰富许多……现在的我还不可能赢过她。

    ──顺带一提，某位老人家克兰西说自己也是在雷奥诺拉小姐出生之前就待在这里，消息却没有她灵通。他看起来大受打击，可是每个人擅长的领域本来就不一样。你还是乖乖认输吧。

    「你这么说也是满有道理的。也谢谢你提供情报。至于情报费──」

    「你都分一些阿斯特洛亚给我了，不用再付我钱了。而且我也很困扰盗贼肆虐的问题。」

    「你不收钱吗？谢谢你这么慷慨。也很抱歉每次都要这样麻烦你。」

    「哼哼你别放在心上～还有，其实我有打听到盗贼根据地大致在哪一带……想知道吗？」

    雷奥诺拉小姐开心地扬起嘴角，并接着说出新的重要情报。

    「当然！而且这反而是我们最需要的情报吧！」

    我不禁激动得把身子往前探，雷奥诺拉小姐先是挥手要我冷静，才指向桌上那张地图的某个地点。

    「依据我的调查，他们的根据地目前最有可能在这里。」

    「……你说卢塔村吗？」

    那是位于南斯托拉格西南方的小村庄。

    只要在从南斯托拉格往约克村的道路途中改走一条通往南方的小路，就能抵达卢塔村。

    我先前就透过地图知道有这座村庄的存在，但因为没必要，所以从来没去过。

    「我本来也在观察西边的费尔戈一带跟北边的纳路塔一带，刚好这次迁移据点让他们暴露了踪迹。」

    顺带一提，厄德巴特先生他们扑空的旧据点就是位在费尔戈那一带。

    照这样来看，很可能北边也有被他们抛弃的旧据点。

    「沃尔特、克兰西，你们怎么想？」

    我向负责收集情报的两人征询意见。他们一脸愁容地说：

    「……的确有可能在那里。我之前试图从粮食的运输路线来找出他们的踪迹，但没有多注意运往卢塔村的粮食。若他们是委由村民来购买粮食，自然也不会引人怀疑。」

    「对不起，珊乐莎大人。这是我的疏忽。」

    「你不需要自责……我自己也没料到盗贼可能会在村子里。」

    一般盗贼都会躲躲藏藏的。所以我也没料到他们会光明正大地把村庄当作据点。

    然而，克兰西仍然摇了摇头，沮丧地垂下肩膀。

    「不，其实我应该有能力发现卢塔村不寻常。我记得卢塔村村长会对前任领主唯命是从。是我疏于调查，才会放任他包庇盗贼。」

    雷奥诺拉小姐看克兰西如此自责，便有点伤脑筋地接着补充说明。

    「啊，我先说，目前还不知道卢塔村有没有协助盗贼喔。他们也有可能只是被盗贼侵占村庄，才不得不协助盗贼……珊乐莎，你要先确认村民是不是清白的再杀光他们喔。」

    「呃！大家是都觉得我杀人不眨眼吗？」

    我要对不实谣言表达强烈抗议。

    不过，雷奥诺拉小姐却带着窃笑看向我。

    「是不到杀人不眨眼啦，只是我也真的曾打听到有人说你『一看到盗贼就会笑着杀个片甲不留』。」

    「那是假消息。请你改成『我会不吝啬帮助盗贼从痛苦当中得到解脱』。」

    「好。是在战场上『让敌人得到解脱』的那个『解脱』对吧？」

    「差不多就是那样。」

    我一点头表示肯定，艾莉丝就对我投以怀疑的眼光。

    「呃，你那个是委婉表达『杀死对方』的意思吧……？」

    「帮助盗贼『脱离痛苦』跟帮助村民『脱离痛苦』本来就是两回事。只是这次需要仔细区分卢塔村村民属于哪一边……感觉这个村子应该不太好调查。」

    小村子里一出现陌生人，消息一定会立刻传遍全村。

    如果是要潜入约克村那样的村庄，就只要假扮成采集家就好。可是卢塔村并不盛行采集。

    ──应该只有商人不会让村民跟盗贼起疑？

    虽然不太好意思请菲德商会帮这个忙，但请他们协助潜入也是一个方法。

    然而沃尔特却在我准备开口提出这个点子的时候，抢先举手发言。

    「珊乐莎大人，可以由我来负责这次的潜入工作吗？」

    「呃……在我们之中的确是你最适合这份工作，可是，没有其他更擅长秘密行动的帮手了吗？」

    贵族说不定会私藏几支秘密部队。

    很可惜洛采家似乎无法实现我这份渺茫的希望。厄德巴特先生摇摇头，说：

    「我们连一般的士兵都不算精实，甚至少数精锐还是前阵子从南斯托拉格搬来我们领地的士兵。所以沃尔特其实已经是洛采家最好的人选了。毕竟我不可能有办法藏匿踪迹，又不能叫卡特莉娜跟凯特执行这份工作，不是吗？」

    「如果珊乐莎命令我去，我当然──」

    「「不可以。」」

    我跟沃尔特异口同声地反驳凯特。

    沃尔特随后才惊觉不对劲地看向我，急忙低下头对我道歉。

    「珊乐莎大人，是我失礼了！史塔文家无意违抗当家的命令。如果有其必要，还请您尽管使唤凯特。」

    「不……不会，你不用这么拘谨……你的好意我就心领了。其实派凯特去，我会有点不放心。」

    凯特的实力不算差。

    却也不算厉害。

    她应该有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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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时应付几个身手一般的小流氓，但如果是像在沙滩那时候一样被一大群人包围，一定会很危险。尤其也不能保证盗贼之中不会出现实力意外高强的人。

    「而且如果真的不好应付，我自己去还比较快──」

    「「「不可以！」」」「「这怎么行呢！」」

    我的主意遭到众人的大力反驳──唯一没有反驳的是雷奥诺拉小姐。

    「咦～我是不想讲得很像在自夸啦，可是我是这里面最有能力应对突发状况的人耶。」

    「珊乐莎，你要多想想自己的立场啊！如果是让爸爸去就算了，你现在是当家，我们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去！而且你是女生耶！」

    「没错。请您顾虑一下我们下属的立场。把事情委由下属来做，也是一种信任。」

    「是啊，如果是让我去就算了──嗯？我还是当家的时候就没看你们阻止我啊？」

    艾莉丝、沃尔特跟厄德巴特先生一同表达反对意见，只有最后发声的厄德巴特先生在途中皱起眉头，看向艾莉丝跟沃尔特。然而两人却在一次对望之后叹了口气。

    「因为爸爸根本就不听劝啊……」

    「我都不晓得自己劝告过您几次了。幸好驱赶野兽不容易有生命危险。」

    厄德巴特先生默默把双手环在胸前。被反驳到说不出话，大概就是这种状况吧？

    沃尔特把视线从前任当家身上移开，重新看向我。

    「您或许会感到不放心，但我希望您务必先交给我处理。我会避免勉强自己。」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麻烦你了。不过，你也要记得小心注意周遭情况。克兰西，这次要出动罗赫哈特的军队，请你开始召集士兵。」

    虽然还不知道盗贼总人数大概多少，但三个盗贼团统合成一个，规模一定不小。我不太放心只派洛采家的军队应战。

    如果罗赫哈特能多少支援一些兵力，应该也会有帮助。

    「遵命。我会尽可能召集多一点兵力。」

    「我希望能避免人员牺牲，麻烦你优先召集精锐。还有，厄德巴特先生，我认为这次我们也应该加入支援。可以吧？」

    「虽然有点不甘心，但现在的确不应该做无谓的坚持。而且有你们三个在，也能够把所有人面临生命危险的机率降到最低。艾莉丝，你要好好保护好──你要记得怀着想保护好珊乐莎阁下的志气努力奋战。」

    「爸爸……你这样就太小看我了，我的实力至少还是有变强一点。」

    听起来觉得很扫兴的艾莉丝一小声抱怨完，又立刻恢复严肃神情。

    「我一定会全力以赴。而且我还有凯特的辅佐。」

    「对。厄德巴特大人，还请您放一百二十个心。」

    「嗯。那么，沃尔特，你尽快展开调查吧。但也别太勉强自己了。」

    「遵命。我会立刻开始准备调查。」

    我们就此展开大规模的准备行动。

    然而，我们却在沃尔特调查出成果之前，先发现事情竟已经朝着预料外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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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卷 我突然有了徒弟!? 受囚禁的公主?

    办公室的桌上堆满了文件。

    其中一大半的内容都不像是我应该负责的东西，只是原本负责处理这些文件的克兰西正忙着调度支援的军力。而我则是待在办公室里等待沃尔特回报调查结果。

    我不忍心完全不碰克兰西搁置的工作，只好跟两个小帮手一起努力处理堆积如山的文件。

    可是也终究只是「小」帮手，一个小帮手不断喊着「啊～唔～」，几乎只能发挥观赏的功用；稍微好一点的第二个小帮手──凯特也是进度缓慢。

    所以，我今天其实有点累。

    而我正准备稍做休息的时候，办公室刚好来了一位访客。

    「辛苦了，珊乐莎。我这里刚收到从王都运过来的点心，就带来给你们了。」

    这位来自菲德商会的访客是带着点心当伴手礼的掌柜先生。

    他来访的时机精准到我心里忍不住涌上一股笑意。

    「谢谢你。那我们马上享用。我去泡个茶──」

    「我去泡就好！」

    刚才提到的第一个小帮手──也就是艾莉丝立刻丢下手上的笔，跑去准备茶水。

    明明平常都不会主动泡茶给大家喝，今天动作倒是异常神速。

    我见状便跟凯特一起对彼此露出苦笑，并接着把笔放到桌上，伸个懒腰。

    「嗯～！呼……掌柜先生也坐下来吧。反正艾莉丝说会泡茶。」

    我要掌柜先生坐到沙发上，而我也起身走往他那里。

    「抱歉，打扰到你了──你看起来好像已经很习惯处理领主的工作了？」

    「只算勉强处理得来。毕竟我只有学过书上的知识，没有实际经验。」

    「我倒觉得珊乐莎已经比我们想像中的厉害了……」

    「嗯。哪像我们老是在当拖油瓶，心里都觉得很过意不去。」

    在替茶会做准备的艾莉丝跟凯特的语气听来有些愧疚。

    我绝口不提刚刚才在想她们是「小」帮手这件事，直接摇摇头说：

    「你们才刚开始接触这种文书工作，难免会觉得不太顺手──啊，哇，我第一次看到这种点心耶！」

    凯特分装在好几个小盘子上的点心，是一种方块状的点心。

    它整颗都抹着绿色的粉，大小差不多是可以用食指跟拇指轻松捏起来的程度。我不太能想像它会是什么味道。

    其实它外观长得很像携带干粮，应该不会就是携带干粮吧……？

    「这里离王都有点远，我挑了保存期限比较久的点心……听说还满好卖的。」

    「原来这是连在王都都很受欢迎的点心啊。那应该很好吃……」

    我战战兢兢地用叉子叉下去，发现它意外有弹性，很软嫩。

    吃进嘴里咬起来也很有嚼劲。好有趣的口感。

    沾附在外层的粉很甜，它的弹性甚至让人更能深刻感受到香气。

    「──（嚼嚼）。不知道是不是有用到什么植物的果实？它吃起来的口感好奇妙。」

    「嗯～这个绿绿甜甜的粉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真的满好吃的。」

    「是啊。我也不太能想像里面软软的部分是怎么做的。」

    这种点心奇特归奇特，却也很好吃，让我忍不住接连吃了两三颗，等喝口茶清洗满是甜味的口腔之后，又接着吃了一颗。

    掌柜先生一边喝着茶，一边笑咪咪地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我。

    「幸好你喜欢，毕竟我自己不怎么吃甜食。你在这里的工作处理得怎么样了？是不是差不多要告一段落了？」

    「对。盗贼问题很快就会解决了。应该过不久就能回去约克村。」

    「这样啊，那我也放心了。虽然你是不得已才离开村子这么久，但是炼金术店太久没营业，村子里的采集家还是会很困扰。我们做商人的是还好──」

    松了口气的掌柜先生说出来的这番话，提到了我无法当作没听见的大问题。

    「请等一下。咦？我的店没有营业吗？」

    我连忙打断他的话，询问详情。这让掌柜先生睁大了眼睛，神情也变得僵硬。

    「萝蕾雅小姐没有跟你讲──不对，她该不会还没到这里吧？」

    「你会这样问，就表示萝蕾雅打算来南斯托拉格一趟，对吗？」

    「……看来还是从头开始讲起比较好。」

    我用问句回应掌柜先生的问句，随后他就变得一脸严肃，用手摸着下巴。

    「首先……要从哈德森商会要我转交第二封信给蜜丝缇小姐开始说起。」

    「嗯？哈德森商会现在应该是你们的竞争对手吧？怎么会帮他们送信？」

    我有跟艾莉丝提过蜜丝缇收到的那封信的内容。

    所以艾莉丝知道哈德森商会打算用有点厚脸皮的方式得到菲德商会的炼金材料──也就是叫蜜丝缇跳过菲德商会，把炼金材料转手给他们。也因为这样，艾莉丝才会对掌柜先生接受哈德森商会的委托感到疑惑。掌柜先生摇摇头，说：

    「艾莉丝小姐，这是两回事。我不只受托转交信件，还要运送来自哈德森商会的货物。毕竟我们也不想刻意斗垮其他商会。」

    听说掌柜先生来这里的时候是搭哈德森商会的船，也有委托哈德森商会帮忙运输要从王都总店送往格连捷的货物。

    做生意跟其他商会产生竞争关系的情形本来就不少见。

    除非商会之间的关系奇差无比，不然大家本来就愿意在不会抢到彼此生意的领域互惠互助。

    「但黑心商人是例外。我们菲德商会一定会尽全力搞垮所有浮上台面的黑心商人。」

    「哦，不愧是珊乐莎家的商会，连作风都很像──啊，抱歉突然打断你的话，继续说吧。」

    在不知道是觉得作风跟谁很像的艾莉丝催促之下，掌柜先生先是点点头，才接着说：

    「那封信在五天前转交到蜜丝缇小姐手上了，信上还提到一件大事。」

    「该不会又是想对蜜丝缇提出无理取闹的要求了吧？」

    「不，不是。我也只是听蜜丝缇小姐转述的，她说那封信里讲到她哥哥罹患不明疾病，已经命在旦夕，所以要她去格连捷见哥哥一面。」

    「因为生病命在旦夕……？那蜜丝缇已经去找她哥哥了吗？」

    「她一开始还逞强说哥哥怎么样都跟她无关，而且要顾工作，就坚持不去。是萝蕾雅小姐强烈主张『等过世了再后悔也来不及』，她才决定去一趟。」

    「这……萝蕾雅说得有道理。幸好我跟艾莉丝的家人都还很健康……」

    「没有见到临终的最后一面，事后一定后悔莫及。而且蜜丝缇搞不好有能力治疗她哥哥。」

    虽然最近蜜丝缇跟哥哥之间的关系变得很差，不过，她也曾说自己开始上学之前跟哥哥的感情还很好。

    哈德森商会可能的继承人之一应该有钱请到医术高超的医生看诊，可是蜜丝缇是炼金术师，说不定能从不同角度找出治疗疾病的关键。

    「不过蜜丝缇要去格连捷的话，应该会顺路过来跟我打招呼才对……还是她真的急到没空过来？──嗯？萝蕾雅？……该不会……！」

    我想起掌柜先生刚才的疑问，这才急忙看向他，也发现他的神情非常沉重。

    「对，萝蕾雅小姐应该有跟蜜丝缇小姐一起去。就算走得再怎么仓促，她也不太可能会完全不来跟你说你的店会暂停营业一段时间吧？」

    也就是说，她们很可能还没抵达南斯托拉格。

    一想到这可能代表什么意思，心里就掀起一阵波澜。

    我缓缓喝下一口已经有点凉掉的茶，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是，为什么萝蕾雅会想跟蜜丝缇一起去？」

    「我也觉得很奇怪，炼金术师一个人上路应该也不会怎么样……不对，蜜丝缇不像你。」

    「艾莉丝，你这个说法听起来意有所指喔。我是不否定你的说法啦。」

    如果我尽全力走这段路，中间还有打倒一些盗贼，大约半天左右可以抵达目的地。

    不需要露宿野外的我比较不容易遇到危险，可是蜜丝缇无法避免在途中露宿。

    「萝蕾雅小姐似乎也不放心让蜜丝缇小姐只身前往格连捷。她们一开始是打算要珊乐莎做的炼金生物……是叫核桃吗？总之，就是要它担任蜜丝缇小姐的护卫，可是它不肯听话。所以萝蕾雅小姐才会自愿陪蜜丝缇小姐去。蜜丝缇小姐其实也反对萝蕾雅小姐同行，只是……」

    「看来是抵触到核桃收到的命令了。因为蜜丝缇不是核桃的护卫对象之一。」

    核桃会听萝蕾雅、艾莉丝跟凯特的话，但是会最优先执行我的命令。所以就算萝蕾雅拜托核桃当别人的随行护卫，也会因为跟我要核桃保护萝蕾雅的命令相互矛盾，而不会离开她太久。

    「所以萝蕾雅才会认为自己跟着去，就能让核桃一起跟在身边。我懂她的想法，可是……」

    「她们的战力可能不太够。顶多晚上可以轮流休息。」

    「蜜丝缇小姐逞强归逞强，还是看得出来她心里很着急。我猜这或许才是萝蕾雅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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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陪在她身边的主要原因。」

    我懂蜜丝缇的心情。听到自己的亲哥哥病危，一定很难说冷静就冷静得下来。

    这种时候光是有人愿意陪在自己身边，就会觉得安心不少。

    「我有提议她可以跟菲德商会一起去格连捷，只是她似乎想尽快赶过去，在我们抵达约克村的当天就急着出发了。」

    「毕竟商会也不能只配合蜜丝缇一个人更改行程。而且她们两个自己走，也一定比跟着一群人走更快──可是她们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抵达南斯托拉格。有没有可能是掌柜先生的队伍超前她们了？」

    「来这里基本上只有一条路，应该不太可能……除非她们恰巧在离道路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休息很长一段时间。萝蕾雅小姐应该不习惯出外旅行吧？」

    「对。不过，萝蕾雅其实还满能走的。平整的道路应该难不倒她……」

    而且冬天上雪山那时候已经证明她至少比玛里丝小姐还要有体力了。

    掌柜先生是在五天前把信件转交给蜜丝缇的。

    一般人从约克村走到南斯托拉格要两到三天。

    她们走得再慢，也应该昨天就要到了──前提是她们没遇到突发状况。

    如果只是急到硬撑着多走很多路，结果反而走到脚痛之类的倒还好。

    可是，如果她们是遇上了盗贼……

    「……珊乐莎，你先冷静点。」

    「我很冷静啊。嗯，我现在很冷静。」

    「那你先把杯子放下来吧。你再继续拿在手上，搞不好会把它捏破。」

    艾莉丝温柔抚摸我的手，轻轻抽走我手上的杯子。

    我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紧紧握着早就不剩半滴茶水的杯子。

    「现在最重要的是确认她们的现况。我们来调查看看萝蕾雅跟蜜丝缇到底有没有抵达南斯托拉格吧。」

    「可能也要问问看哈德森商会。她们说不定直接去格连捷了。」

    「艾莉丝小姐，哈德森商会那边就由我们来联络吧。我会派克拉克去问问看。」

    「谢谢。再来就是要动员爸爸他们帮忙。幸好他们现在随时都能出动。我等等就请他们去一趟约克村，检查看看道路周遭有没有异状。」

    艾莉丝迅速提出好几项对策，掌柜先生也立刻动身。

    我很感谢他们的果断，同时也深吸了一口气，借此压抑内心的激动情绪。

    「谢谢你们帮忙想对策，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好像有点太慌张了。」

    我这么说完，凯特就轻轻用手摸我的头，露出微笑。

    「毕竟你父母就是遇到盗贼才会出事，又遇到类似的情况难免会着急。而且，我希望你至少可以在不知所措的时候依赖我们。毕竟我们还是比你年长。还有……啊，既然核桃会在萝蕾雅身边，就表示你可以──」

    「说的也是！我试试看──」

    我在凯特的提醒之下才想起炼金术师应该立刻想到的一件事，这才发现我是真的很慌张。我连忙尝试跟核桃同步──

    「…………不行，距离好像太远了。」

    「意思是我们至少可以知道她们不在南斯托拉格里面──对吧？」

    「对，除非有受到干扰。只是一般人也很难干扰炼金术师跟炼金生物同步──啊，不对，如果她们人在雷奥诺拉小姐那里，也有可能会被干扰。」

    感觉雷奥诺拉小姐店里就算有可以干扰同步的防御装置，也不是什么怪事。

    而蜜丝缇也很有可能会先去找她……

    「那我去雷奥诺拉阁下那里看看吧。凯特，你帮忙通知爸爸。」

    「好。珊乐莎，你先待在这里。说不定会有人过来找你。」

    「我也──不，就麻烦你们了。」

    「「没问题！」」

    艾莉丝跟凯特异口同声地回答，并轻拍了我的背，接着用小跑步离开房间。

    我在目送两人离开之后再一次深呼吸，用力握紧自己微微颤抖的手。

    ◇　◇　◇

    我对坐在眼前的年轻男子跟站在后头的中年男子感到无比困惑。

    带他们来的是掌柜先生。

    掌柜先生是因为事态紧急才会带他们来，而我会感到困惑，倒是因为其他理由。

    「很荣幸能见上您一面，珊乐莎大人。谢谢您总是很照顾我妹妹。我是哈德森商会的雷尼哈德森。还请您多多指教。」

    是因为这段自我介绍。跟我听说的情况有不少出入。

    他不是病危了吗？不是跟蜜丝缇敌对，关系很差吗？

    他毕竟是商人，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假装很友善，可是他的笑容跟善良态度都不像是演技，提到蜜丝缇的语气也没有半点厌恶。

    蜜丝缇该不会有两个哥哥吧？她没跟我提过啊……

    「我听说是多亏珊乐莎大人的通融，我们哈德森商会才得到出入格连捷港口的使用权，请让我向您表达最真诚的感谢──」

    「请等一下。我想确认一件事情，蜜丝缇只有你一个哥哥吗？」

    我打断还想继续说下去的雷尼，提出内心的疑问。他有一瞬间一脸狐疑，但又立刻恢复笑容，说：

    「对，只有我一个。除非我父亲在外面有情妇。哈哈哈……」

    雷尼大概是打算用玩笑话化解现场的僵硬气氛，却没有任何人因此笑出来，导致他的笑声愈来愈小声。

    在场的有艾莉丝、凯特、刚赶过来的厄德巴特先生，以及带雷尼过来的掌柜先生。所有人的表情都相当严肃。

    「请问……我是不是说了什么让各位不愉快的话……？」

    「不，你没有说错什么……可是我听说你现在生了重病，甚至命在旦夕啊？」

    虽然有很多疑点，但现在没时间想那么多。

    看起来很不安的雷尼一听到我直截了当的提问，就惊讶地大喊：

    「咦！怎么会传出那样的消息？我三天前才抵达格连捷，一路走来南斯托拉格的确难免有些疲惫，可是各位应该也看得出来我健康得很吧！」

    「的确。不过，蜜丝缇收到的信上却提到你目前病危。」

    「蜜丝缇收到信？那封信打哪里来的？」

    「当然是从哈德森商会那里来的。对吧？掌柜先生。」

    「对。雷尼阁下，我过去曾和你见过一次面。我是菲德商会的掌柜──勒罗伊克莱德。那封信是由我们商会的克拉克受托转交给蜜丝缇小姐的。」

    掌柜先生往前踏出一步，对雷尼做自我介绍跟解释事情原委。雷尼先是一样低头向掌柜先生敬礼，感谢他详尽的自我介绍跟说明，才皱起眉头沉思。

    「可是，我的身体健康并无大碍──会不会是有人冒充我？」

    「有可能。不过──我看这边这位先生长相上的特征，跟克拉克回报的那位委托人很像。请问你是雷尼阁下的什么人呢？」

    掌柜先生的锐利视线直直扎向静静站在雷尼身后的那位男子。

    他从进到办公室以后就没有开口说半句话，眼睛也看着下方，似乎有点紧张。

    「他是我的秘书。札多克，你有托人转交信件吗？」

    「没有。会不会是有跟我长得很像的男子故意冒用哈德森商会的名义？太可恶了。」

    「记住别人的长相可是商人的基本功。虽然他是护卫──」

    「原来只是护卫啊。那么，应该就只是记错了──」

    「不过！他也是菲德商会的一份子。我们会用心教育商会里的每一个人。而且，当时的情况也足以确定对方绝对是哈德森商会的人。」

    掌柜先生打断札多克的话，断定托付信件的人物并非他人冒充。札多克却撇开视线，摇头否认。

    「这样啊。总之，我唯一能肯定的是我不曾托人转交信件。」

    「珊乐莎大人，札多克是我很信任的秘书。他都这么说了，应该不会是他……还是您有蜜丝缇收到的那封信可以当证据吗？」

    毕竟是自己人，也难怪雷尼会袒护札多克。

    不过，我比较信任掌柜先生他们。我直盯着札多克看，他就开始很不自在地抖脚，嘴唇也颤抖了起来──嗯。

    「……反正这件事不是我们现在该讨论的重点。就先搁在一边吧。」

    札多克一听到我叹着气讲出这番话，神色明显安心不少。

    「对了，雷尼。我这边有另一封信，你对这封有头绪吗？」

    我拿给雷尼的是那张已经皱巴巴的信纸。

    雷尼一脸狐疑地接过那封信，札多克的表情瞬间从安心转变为错愕。

    「我来瞧瞧──什么？这封信……！札……札多克，你快解释清楚！」

    「我……我不晓得您……您要我解释什么──」

    雷尼气得吊起眉梢，转头质问札多克。札多克回答得支支吾吾的，脸色则是变得苍白无比，额头上还冒出冷汗。

    只有蠢蛋看到札多克这种反应，还会选择无条件相信他说的话。

    「珊乐莎，那封信是怎么回事？」

    「也对，我没给艾莉丝看。这是用来引火的废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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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这么回答小声提出疑问的艾莉丝，她就很疑惑地说了声：「嗯？」

    她困惑的样子让我忍不住稍微笑了出来。我接着解释那封信是怎么来的。

    「那就是蜜丝缇更早之前收到的信。她本来气得想把它烧掉，被我收起来了。蜜丝缇认为那封信是哥哥──也就是雷尼寄出的。」

    「这封信不是我寄的！她看到这种信，也难怪会生气……你写这种信是什么意思！」

    雷尼连忙解释，并接着再次大骂札多克。

    「我……我是为了雷尼大人着想，才──」

    「什么为了我着想！你难道不知道这封信上的内容──不只会导致我跟蜜丝缇之间的关系恶化，还会让我们商会跟珊乐莎大人……甚至是整个罗赫哈特交恶吗？」

    「因为……只要……等障碍排除了以后……」

    札多克在雷尼的怒吼下挤出的这段小声回答，引得一直保持沉默的厄德巴特先生大声斥责。

    「你说等障碍排除？给我解释清楚是什么意思！」

    即使厄德巴特先生训斥的魄力比雷尼强上许多，札多克还是选择三缄其口。

    「你……该不会是想危害珊乐莎阁下吧！」

    「札多克，他说的是真的吗？快回答我！你到底瞒着我在做什么？」

    「…………」

    雷尼起身揪起札多克的衣领，然而札多克仍然不愿意多说什么，仅仅是低头保持沉默。在一旁观察这场争吵的凯特一边思考，一边讲出自己的推测。

    「……不，我认为不可能。如果他想杀死珊乐莎，一定会害自己身边的人也连带被判处死刑。这种事情应该稍微动点脑筋去想就知道了──除非他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蛋。」

    「嗯。尤其她现在不只是炼金术师，还是国王亲自任命的代理领主。要是她有什么万一，上面想必也会为了避免国家的威信扫地，直接施以重罚。」

    凯特跟艾莉丝的说法是有点夸大，却也都是事实。

    除了主犯一定会被判死刑之外，连只是单纯有犯罪嫌疑的关系人都可能被判刑。

    而主犯隶属的商会也当然别想继续经营下去。

    如果札多克是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还执意这么做，就表示他可能对哈德森商会抱有强烈到不惜牺牲自己的怨恨，或是有什么事情足以让他肯定自己不会受罚……

    「唔～我们先来整理一下现况吧。」

    我手扶着额头，回想至今发生的每一件事情跟收集到的情报。

    盗贼的动向、商会的动向、洛采家的情况、领地的情况，还有其他各种事情……

    首先，我认为证明「札多克想要我的命」的证据有点不够充足。

    不过，我们可以从他写的第一封信中看出他确实对蜜丝缇没有善意，那封提及雷尼命危的信应该也几乎可以确定是他写的。

    那他是基于什么目的才这么做？从蜜丝缇的动向来推测的话──

    「原来如此，我懂了。你是不是有跟盗贼团联手？」

    我说完朝着札多克一瞪，他就吓得肩膀颤抖了一下。

    「盗贼团里有一个人自称吾艳从男爵领地的继承人。如果他可以用某种手段把我拉下代理领主的位子，再自己上位，就有权限给予哈德森商会好处了。」

    「珊乐莎，我们讨论这件事时，不是已经确定他不可能当上领主了吗？就算他能拉你下来，也只有国王可以任命指定人选成为代理官员跟领主。国王又不可能任命自称继承人的人上位。」

    「那……说不定是打算威胁珊乐莎？像是刻意利用人质威胁握有领主权限的珊乐莎，要你言听计从……」

    「有可能。这种做法的确可行──但这也表示他们觉得我会屈服于盗贼的威胁，其实满教人生气的。」

    我不会对盗贼妥协。要是我对他们让步，就会造成更多人暴露在危险当中。

    即使稍做妥协就能换来自己很看重的朋友的安全，我还是不打算破坏我做事的原则。

    ──不过，我一定会让胆敢出手的敌人后悔莫及。

    「……不好意思，可以麻烦各位解释详情吗？」

    我们拥有足够情报，自然能够轻松掌握大致上的情况，然而，雷尼是第一次听说我们提到的这些事情，也严重缺乏相关的情报。环望着我们的雷尼脸上看得出他对札多克的愤怒，以及因为还是能够模糊想像发生了什么事而产生的不安。

    「我们刚才提到蜜丝缇收到一封说你病危的信。她在收到信之后出发前往格连捷，目前下落不明。从那位先生的反应来看，蜜丝缇很可能已经被跟他联手的盗贼攻击，或是遭到绑架──」

    「什么？札多克，你这个混蛋！」

    我尽可能保持镇定，向雷尼说明现况，却在中途就遭到打断。

    雷尼凶狠地瞪着札多克，左手用力抓紧他的衣领，甚至让他的脚稍稍悬空。

    看来他的身体锻炼得非常结实，只是外表上看不太出来。

    札多克发出痛苦呻吟，但还是扯开喉咙大喊：

    「雷尼大人！我这么做是为了哈德森商会的未来！如果没有她在──」

    他这番话完全是承认了自己的罪行。雷尼的怒火冲破了极限，用紧握的右手朝札多克狠狠揍了一拳。

    随后就传出「啪喀！」的沉闷声响，札多克也狠狠撞上了地板。

    「混帐东西！靠陷害妹妹得到商会长的位子一点意义都没有！你做这种会跟珊乐莎大人为敌的事情，竟然还敢讲什么是为了哈德森商会的未来！我看只会被你害得未来一片黑暗！」

    「是啊。而且我店里的一个店员──一个跟我情同姊妹的女生有陪着蜜丝缇一起去格连捷，现在一样下落不明。如果这件事是整个商会共谋的，我一定会不惜用上我所有的人脉搞垮哈德森商会，还要让你们永远别想重操旧业……」

    原本气得满脸通红的雷尼一听到我小声说出的这段话，就立刻变得面色苍白，还立刻跪在地上向我磕头道歉。

    「真的很对不起！您可以随意处置我跟这家伙！如果有其他共犯，我也愿意把他们带来交给您！还请您放过蜜丝缇……也希望您大发慈悲，放过哈德森商会。我知道这样的要求很厚颜无耻，但还是求求您了！」

    「你别急，我不会对蜜丝缇怎么样，而且我也不是把帐都算在哈德森商会这个名字上。当然，我也不会让你们商会的员工流落街头。」

    毕竟我亲身体会过商会近乎倒闭时的生活有多困苦。

    听到我这么说的雷尼随即露出彷佛得到宽恕的神情，并再次深深低下头对我道谢。

    「谢谢您的宽宏大量！蜜丝缇是真的很尊敬珊乐莎大人，连寄给我的信上都经常提到您……我愿意提供任何我能够提供的协助。如果蜜丝缇还活着，还请您一定要救救她！拜托您了！」

    「那当然，我本来就这么打算。我并不认为蜜丝缇会那么轻易被盗贼捉住，假如她是被盗贼捉来当人质，应该也不会马上杀死她。」

    ──这样的推测其实有点太乐观。

    当然最好是她们根本没被盗贼捉住。

    不过，雷尼会在这里，就表示她们绝对不可能直接前往格连捷，而是在路上遇到了什么状况。我们需要尽早采取行动。

    「那么，那边那位先生……」

    我看向被雷尼揍倒在地的札多克。

    他气得浑身发抖，用掺杂着不甘心的凶狠表情瞪着我──

    「可恶！既然这样──！」

    他在这么大喊的同时起身，朝着我冲过来。

    右手从怀里抽出一把小刀。

    「「「珊乐莎（阁下）！」」」

    艾莉丝、凯特跟厄德巴特先生虽然有立刻反应过来，但办公室里不方便做出太大动作。

    雷尼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札多克则躺在他身旁。

    凯特跟艾莉丝站在我身后，厄德巴特先生站在札多克身后。掌柜先生也打算帮忙阻拦，只可惜最年长的他动作还是会相对较慢。

    札多克冲过吓得抬起头的雷尼身旁，直直逼近我面前。

    事业做得很成功的商会是不是每个成员都把锻炼身体当成基本功？

    他的动作非常迅速，一般流氓绝对应付不来。

    ──但我可没有一般流氓那么弱。

    我闪过逼近我的刀子，轻轻用左手挥开札多克的手，再用右手给他一拳。

    啪！我的拳头狠狠打中他的肚子。

    磅！札多克整个人被揍飞，并在用力撞上墙壁之后，虚弱地瘫倒在地上。

    「「「…………」」」

    整个办公室陷入短暂沉默，不久，艾莉丝才缓缓开口，说：

    「……也对，我都忘记珊乐莎厉害到可以一脚踹死地狱焰灰熊了。」

    「是啊。只是最近都拿剑当武器……」

    「嗯，因为我以前没闲钱可以买剑来用。直接用拳头也比较省钱。」

    要是会被区区一点奇袭吓得乱了阵脚，一定有几百条命都不够用。

    这是炼金术师必备的心态──不对，应该不是？

    铅笔小说 23qb

    我在视野一角看到掌柜先生一边拭泪一边说着：「珊乐莎，你以前一定过得很苦……」当初那段省吃俭用的生活如今也成了一段美好的回忆。而且也是因为我以前必须用拳头当武器，现在才能在札多克的奇袭下保住性命。

    「……啊！真……真的很对不起！我没想到他会愚蠢到这个地步！」

    （插图017）

    雷尼因为跟不上眼前的急遽变化，才起身到一半就愣住了，一直到回过神来才立刻下跪道歉。怎么说……看他一直这样道歉，也是满可怜的。

    「你不用道歉。反正也没多危险。」

    我怀着少许愧疚向他表明这只是小事，却换来厄德巴特先生傻眼说道：

    「呃，正常人遇到这种状况应该都会觉得很危险……总之，我们先把这家伙丢进牢里吧。」

    「不好意思，再麻烦你了。」

    通常会是由宅邸守卫动手把人带走，只是很可惜，这座宅邸并没有负责室内的守卫。

    我们在把札多克带走的厄德巴特先生回来办公室之后，才准备继续讨论原先的话题。我要一直跪在地上的雷尼坐回沙发上。

    「我们先来谈谈刚才那位先生，既然他很明显想杀死我，就没必要斟酌量刑了。他应该会因为触犯王国法，而被判死刑。」

    「是他罪有应得。如果您认为我也应该遭受连坐处分，也请不用手下留情。只是，希望您至少……至少让我活到救出我妹妹……」

    雷尼低下头，苦涩地挤出这段话。我看着他的后脑勺，说：

    「不，他不是借助商会的力量攻击我，倘若这件事情跟你有关，你才会受到连坐处分。我们之后会再详细调查你是不是真的没有参与犯行。」

    「感谢……您的宽宏大量。我保证自己没有做亏心事，您尽管调查。」

    「我也希望你是清白的。不然蜜丝缇一定也会很伤心。」

    蜜丝缇即使看到那张差点被她拿去当引火纸的信，还是选择去见命危的哥哥一面。

    看来她也只是嘴上抱怨，实际上并不讨厌哥哥。

    而且雷尼听起来也很疼蜜丝缇。

    ──应该不会只是演技吧？

    如果只是假装自己很疼妹妹……我就要下重手制裁他了。

    到时候就把被层层封印在仓库里的那瓶炼药泼在他身上，再把他吊起来吧。

    「我们回归正题。目前还无法确定蜜丝缇跟萝蕾雅是不是因为遭到盗贼攻击，才会下落不明。但现在事态紧急，已经没时间继续等沃尔特回报调查结果了。我们要尽快召集所有能立刻动员的人手。也幸好核桃应该会待在萝蕾雅身边，如果能够去到她们附近，我也有一个办法可以马上掌握她们的状况。」

    「没问题。洛采家的士兵已经在做行前准备了。」

    厄德巴特先生立刻表示可以支援，掌柜先生也接着说：

    「珊乐莎，你顺便带商会的护卫去吧。虽然目前只有大概十个护卫待在南斯托拉格，但他们的实力绝对不会输给盗贼那种货色。」

    「谢谢。我正愁南斯托拉格的士兵训练得不够精实，有点不放心。」

    他们的实力应该够应付盗贼，可是我们还不知道盗贼有多少人。

    而且可能被他们当作据点的村庄里面说不定还有一般村民。

    所以也不能直接用我的魔法把村庄夷为平地。

    「毕竟还要找出蜜丝缇跟萝蕾雅，能多一点战力以备不时之需是好事。」

    「那么，也请您让我们提供协助吧！我们哈德森商会的成员也是个个身手矫健！」

    雷尼连忙表示愿意提供协助，像是不想落后菲德商会。不过，我并没有答应他。

    「我很高兴你有心帮忙，可是我们也不方便请可能跟敌人联手的商会帮忙……」

    哈德森商会的成员有能力打倒海盗，应该有足够实力对付盗贼。

    不过，整个商会里不一定只有札多克跟盗贼相互勾结。

    「现在没有时间调查你们每一个商会成员的背景。再加上要请他们从格连捷过来，也会耗费不少时间──」

    「请您大可放心。我想提供的帮手是当初载珊乐莎大人到格连捷的拉邦船长跟他的下属。他们不可能会背叛蜜丝缇。幸好他们顺道护送我过来，人都在南斯托拉格渡假。只要我一声令下，就能请他们立刻过来支援。」

    「是他们啊……好，我允许他们参加救援行动。」

    虽然无法保证百分之百不会出现叛徒，但他们会是可靠的战力。

    而且我也不想怀疑他们那么宠爱蜜丝缇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谢谢您！我马上找他们过来！」

    我站起身，看向在场的所有人。

    「我们要尽可能在三天内处理完。要趁他们还没做好准备，尽快消灭这些祸害。」

    ◇　◇　◇

    隔天早上，领主宅邸前面聚集了众多男性，以及少数的女性。

    人数最多的是南斯托拉格的士兵。装备的精良程度让他们非常有军队的气势，然而他们整队时的紧张模样也彰显他们缺乏实战经验，有点不太可靠。

    人数第二多的是洛采家的士兵。他们整队起来俐落又有效率，看起来训练有素，只是他们的装备品质稍嫌参差不齐，平均实力也应该是在场所有势力的倒数第二名。

    再来是菲德商会的护卫。他们人数最少，只有十个人，每个人身上的装备都截然不同。他们每个人的实力跟训练程度看起来落差很大，整体上倒是给人实力非常坚强的印象。

    而最后一组人马是──

    「那些混帐竟敢绑走大小姐，太放肆了！你们都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那当然！杀了他们！」」」

    这群大声咆啸的男子正是哈德森商会的成员。

    拉邦船长底下的所有下属似乎都来了，可是……他们实在热血过头了。

    搞得本来应该很清爽的夏日早晨都瞬间闷热了起来。

    明明菲德商会的护卫也是个个都很精壮，跟这群船员相较之下却会显得有点优雅，太神奇了。他们看起来也的确是满可靠的啦。

    而我有点意外雷尼也在他们的行列之中。

    他明明是哈德森商会的继承人，亲自上战场不会太危险了吗？

    「那个……你真的也要一起去吗？很危险喔。」

    「我妹妹现在身处险境，我怎么能不亲自参与救援呢？而且只不过是要歼灭区区的小盗贼……哈哈哈！一想起以前曾在暴风雨中跟海盗交战，就觉得在不会大力摇晃的地面上打斗好多了。那时候只要不小心摔到海里就必死无疑……哈哈……哈哈哈……」

    雷尼发出干笑，眼神变得空洞。

    哦，看来他并没有因为是商会继承人，就被呵护到远离所有大小危险。

    「那我知道了。可是，你还是要注意安全喔。你要是有个万一，蜜丝缇也会很难过。船长先生，这次也麻烦各位帮忙了。」

    「那当然！珊乐莎大人，你就当自己搭上了一条稳固的大船吧！我最自豪的就是有我在的船铁定不会沉了！──啊，我们这次是在陆地上啊。哈哈哈！」

    船长先生哈哈大笑，拍着自己厚实的胸脯。

    他的笑话其实不怎么好笑，但船长先生的确拥有丰富的实战经验。

    「我也很看好各位的实力。不过，我会请洛采家的厄德巴特先生来负责总指挥。」

    「我叫厄德巴特洛采。请多指教。」

    厄德巴特先生在我的介绍下走到船长先生面前。船长先生在上下打量厄德巴特先生之后才点点头，朝他伸出手，并充满自信地笑道：

    「哦～你看起来锻炼得满结实的嘛。好，我愿意听你的命令。但我们会把大小姐的安全摆在第一优先。你要是下了什么想牺牲大小姐的命令，我们可不会乖乖服从喔。」

    「我知道。我们也会以救人为优先。届时也得仰赖各位的助力了。」

    厄德巴特先生同样露出充满自信的笑容，用力回握船长先生伸出的手。随后，厄德巴特先生便转过来看向我，说：

    「还有，沃尔特刚才回来了，现在正在休息。目前确定卢塔村就是那群盗贼的根据地，村子里也有一般村民，不确定他们协助盗贼到什么程度。也没有调查到萝蕾雅她们人在哪里。」

    「没办法，毕竟我们是在沃尔特离开以后才知道她们失踪。」

    要是沃尔特连她们人在哪里都调查出来了，我反而会很惊讶。

    虽然我本来也的确怀着「沃尔特说不定会在路上巧遇蜜丝缇她们」的小小希望。

    「他能够平安回来就好。请代我向沃尔特道谢。」

    「好。那我们要怎么处置村民？我们不太可能精准区分谁是盗贼或普通村民。」

    「等事后再仔细调查就好，先一律捉起来。如果有人敢攻击你们，可以直接当成盗贼杀掉没关系。反正我可以帮忙治疗一些轻伤，你们不需要手下留情。」

    卢塔村是个小村庄，除非是非常年幼的小孩，不然不可能完全不知道村子里有盗贼盘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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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有些人可能是受到威胁才协助盗贼做坏事，我们还是得优先留下完全清白的村民。

    太过仁慈很可能会招致危险，所以就算这么做会显得很残酷，也必须以极力避免我方人员伤亡为重。

    「我们先出发了。厄德巴特先生，再来就交给你指挥了。」

    「没问题──我们要出发了！所有人都准备好了吗？」

    「「「当然（准备好了）！」」」

    士兵们异口同声地回答厄德巴特先生的命令，并遵从指挥，开始行军。

    他们的目标是在今天之内到卢塔村附近扎营。

    一般人或许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抵达卢塔村，不过应该难不倒受过训练的士兵。

    「那我们走吧，艾莉丝、凯特。」

    「了解。」「好。」

    我对眼神看起来不太放心的掌柜先生他们轻轻挥了挥手，随即跟两人一同迈步奔跑。

    我们分头行动的目的在于确立救援蜜丝缇跟萝蕾雅的明确方向。

    所以我们需要先确定蜜丝缇她们是不是真的遭到盗贼绑架。

    我们后来从札多克口中问出他是接受盗贼的委托，才会透过写信诱骗蜜丝缇离开约克村，但说不定蜜丝缇会幸运逃过盗贼的埋伏──只是可能性并不高。

    如果调查过后发现她们两个都遭到盗贼绑架，就得把厄德巴特先生率领的大军当作诱饵，只靠我们三个人进去救援。

    这个计画其实一度遭到反对，可是受害者一个是我的店员，一个是我的徒弟。

    我怎么能不自己去救她们？──于是我就这么用有点强硬的方式逼大家同意我的计画了。

    我用艾莉丝跟凯特也跟得上的速度连续奔跑了好几个小时。

    最后在一条从道路分歧出去的小路前面停下了脚步。

    连接约克村跟南斯托拉格的道路也不算大，然而这条小路又比那条道路更加狭窄，狭窄到连小型的马车都可能不好通行。

    甚至连一旁的路标都非常不显眼，平常走过去一定不会注意到。

    像我经过这附近好几次，也是从来没注意过这边有一条路。

    「就是这条路。艾莉丝、凯特，辛苦你们了。」

    我只听见身后传来仓促的呼吸声，没有听见她们的回答。

    回头一看，才发现她们都一边用手撑着膝盖，一边大口喘气。

    「嗯……我是不是其实可以再跑快一点？」

    「我……我们哪里像可以再跑更快啊！你应该看得出来我们已经很吃力了吧！」

    我正心想说不定可以再节省一点时间，却遭到艾莉丝提出抗议。

    「可是，我看你们还有力气站着啊？」

    「我们是靠毅力硬撑着而已！你也太狠了……这样根本没力气战斗。」

    「没关系，我是刻意挑安全的地方停下来的。幸好他们没派人在这附近看守。」

    如果对方做事比较谨慎，应该会派人在这附近监视动静。不晓得他们是戒心不够重，还是单纯太傻。我是不至于因为这样就小看他们，只是也的确比面对精明的敌人好多了。

    「你们先坐下来喝这个吧，它可以快速恢复体力。这次免费给你们用。」

    我平常不会拿这种炼药来治疗疲劳，可是这次事态紧急。我带艾莉丝跟凯特离开道路，在森林里找地方坐下来，并把用来恢复体力的炼药递给她们。

    「谢谢……（咕噜咕噜）──唔！珊乐莎，这种炼药好神奇啊！一喝感觉疲劳都消失了！」

    「是啊。而且还意外好喝……这种炼药满不错的。」

    艾莉丝跟凯特讶异地看着喝完的炼药瓶。我对她们说：

    「那当然，因为这是第一次遇到艾莉丝那时候用的口服炼药，只是改成有速效性而已。」

    「原来如此──等等，你说第一次遇到我，应该是指我差点送命那时候吧？当初就是用在我身上的炼药太贵才会扛了一大笔债！所以这个炼药应该也贵得很吓人吧……」

    「虽……虽然你说要免费给我们用，可……可是不会害你亏太多钱吗……？」

    看她们两个用有点惊慌的眼神看着我，我才赶紧挥手否认。

    「那次是只有用来接合手臂的炼药特别贵而已。这种口服炼药是不算便宜，可是这是必要的支出，我当然不会手软。」

    反正一瓶也才几千雷亚。如果能对救出萝蕾雅跟蜜丝缇有帮助，我绝对不可能嫌贵。

    「既然你们都恢复精神了，那我想请你们帮我顾好周遭。我试试看能不能跟核桃同步。」

    「唔，说的也是。没问题，我一定会避免你遇到任何危险。」

    「我也一样。那你要小心──其实我也不知道需不需要注意什么，但你还是要小心安全。」

    「好，那就麻烦你们了。」

    假如核桃就在卢塔村附近，应该在这里就可以连结到它的意识。

    我一边祈祷可以顺利同步，一边闭上眼睛──连上了！

    眼前一片黑暗。

    我一扭动身体，就听见头上传来「呀！」的小声惊呼。

    随后眼前忽然亮了起来，我也同时跟萝蕾雅四目相交。

    看来核桃被塞在萝蕾雅的衣服里面。

    「那……那个，是珊乐莎小姐吗？」

    我发出「嘎呜」的声音，回应萝蕾雅这声听起来很不安的细语。这让萝蕾雅原本很紧张的表情安心了不少，眼眶也泛出泪水。

    「太……太好了……」

    「是……是珊乐莎学姊吗？真的是你？」

    我爬出萝蕾雅的衣服，才看到蜜丝缇也一样眼眶湿润。而且她双手合十，彷佛在祈祷。我又回答一声「嘎呜」之后，蜜丝缇就缓缓吐出很长的一口气，瘫软地用手撑住地面，并用快要哭出来的声音发出「哈哈哈……」的笑声。

    我轻拍她的手，观察周遭环境。

    这里是……一间小房间？

    这间房间窄到多放一张床就会几乎占满所有空间，没有窗户，也没有任何家具。

    很可能是仓库，或是本来就打算用来囚禁人的小房间。

    目前算是一如我的预料。不过，蜜丝缇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跪着向我道歉。

    「珊乐莎学姊，对不起，都是我太勉强自己，才会……」

    「不，是我的错，明明是我硬要跟着来，却在轮我看守的时候睡着了……」

    「是我不好──」「可是，是因为我──」

    她们两个开始互相推卸责任──不对，应该说是抢着承担责任？

    可是现在没时间让她们继续吵下去了。我们现在应该优先讨论接下来该怎么办。

    「嘎呜！」

    我迅速举起手，发出叫声，她们这才终于发现我的用意，转头看向我。

    而蜜丝缇脑筋也动得很快，她立刻冷静地向我说明详细情况。

    「我来解释现况。前面过程先省略，总之，我们被盗贼捉住了，现在被关在他们的根据地──卢塔村。我们很幸运，都没有受伤。」

    两人看起来的确没有受伤，却明显憔悴了许多。

    她们大概是因为跟我联络上了，才会露出笑容，可是体力一定已经消耗了不少。尤其被关在小房间里好几天，也会造成严重的精神疲劳。

    「这间房子是卢塔村最里面的一栋建筑物，外面有人在站岗。」

    村子最里面……会不会是怕有人偷偷救走人质，才把她们关在不容易接近的地方？

    又或者只是这栋位置上不容易靠近的建筑物刚好很适合用来囚禁人质？

    ──不对，应该比较可能是很久以前就特地盖了一栋这种用途的建筑物。

    真是那样的话，好像也可以合理推测整个村子都跟盗贼是一伙的？

    「嘎呜嘎～呜，嘎呜嘎，嘎呜嘎呜嘎～呜？」

    我用比手划脚的方式对她们提问，却只换来蜜丝缇的一脸疑惑。

    唔，看来用比的还是没办法表达出这么复杂的疑问。

    我正考虑是不是该在地板上刻字的时候，萝蕾雅就用很保守的语气说：

    「呃……她会不会是想问『是不是全村的村民都跟盗贼是一伙的』？」

    「嘎呜！」

    我用反应表达她说对了。蜜丝缇眨了眨眼，眼神在我跟萝蕾雅之间来回。

    「原……原来如此。萝蕾雅，你真厉害。我完全看不出来学姊要表达什么。」

    「呵呵，单论跟核桃相处的时间，我可不会输给蜜丝缇小姐喔。再加上我跟珊乐莎小姐也认识很久了，还是一起守护炼金术店的好伙伴呢！」

    「明明我认识学姊的时间还是比较久……看来是交情不够深……」

    蜜丝缇以前跟我住在同一间宿舍，而萝蕾雅是跟我住在同个屋檐下。

    或许萝蕾雅会比较了解我的思维？

    萝蕾雅得意洋洋的模样让蜜丝缇很不甘心，然而蜜丝缇还是很快就回答我刚才的提问。

    「积极协助盗贼的应该只有村长跟其他少数几个人。我不知道这里有多少盗贼，但大多数村民好像都因为妻小被抓去当人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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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敢反抗他们。」

    「其他人质也一样被关在这栋建筑物里面。」

    ──哦？把小孩子当人质？好，他们死定了。

    其实光是他们敢绑架萝蕾雅跟蜜丝缇，就是唯一死罪。

    现在是连我心里仅存的一丝丝仁慈都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

    而好消息是只有少部分村民协助盗贼。

    如果能救出跟她们两个关在同栋建筑物里的那群孩子，说不定可以让这整件事变轻松很多。

    只是我也不希望那些孩子妨碍交战，还是要仔细想想该怎么应对……

    「嘎呜嘎～嘎，嘎呜，嘎嘎～嘎呜。」

    「……你说你已经在附近了，会过来救我们，是吗？啊，说的也是，你可以跟核桃同步，就表示你人在附近嘛！」

    「也对，一定会在附近──啊，可是珊乐莎学姊那么厉害，说『附近』也一定没有多近吧？呃，你用手臂比出大概离我们多近，我们也看不出来啦！」

    「哈哈哈……我也记得珊乐莎小姐可以从很远的地方跟核桃同步……不过，现在知道你会来救我们，我也放心了。珊乐莎小姐，我们会耐心等你来。」

    「嘎呜！」

    我对眼神恢复光采的两人大力点头之后，便切断了跟核桃之间的连系。

    「呼……」

    感觉身体彷佛突然变重的我轻吐了一口气。

    我眨了几次眼睛，尝试让脑袋习惯眼前忽然改变的景象。同时，我也看见站在我左右两旁的艾莉丝跟凯特一脸担心的模样。

    「珊乐莎，你回来了吗？情况怎么样？你看起来好像有成功跟核桃同步……」

    「我知道她们在哪里了！而且她们两个都平安无事。我也问到了一些情报。」

    我笑着竖起拇指，把刚才从她们那里打听到的情报转达给艾莉丝跟凯特。

    「……嗯。看来可以避免那座村庄被珊乐莎的魔法夷为平地了。」

    「我才不会把村子夷为平地──除非村子里面只有盗贼。而且就算真的毁了整个村庄，我还是会尽到代理领主的责任，帮村子招募新移民跟重建。不然就太浪费那块地了。」

    「那已经是建在同一个地方的不同村子了吧？」

    我在凯特有点傻眼的视线下耸了耸肩。

    「也是可以这样解释。不过，只有盗贼的村庄，真的算是村庄吗？」

    那等于是假装成一般村子的盗贼基地吧？

    既然只是盗贼基地，那直接毁了它也没差吧？

    「这……我的确没办法反驳你。那，你有打听到盗贼大概有多少人吗？」

    「很可惜，她们两个也不清楚。毕竟她们被关在小房间里面。」

    「我想也是。可是，怎么有核桃跟蜜丝缇在，还会被盗贼绑架？」

    「我还没有问详细情况，她们两个都不习惯长途跋涉，可能是两个人都累到很想睡了，又被盗贼拿彼此当作人质威胁吧。」

    蜜丝缇跟萝蕾雅一直在争是自己的错，从她们争吵的内容来推测，应该是这么一回事。而且我制作核桃的本意是用来对付在店里闹事的流氓，再加上蜜丝缇缺乏实战经验，大概不太会应对偷袭。

    我掺杂自己的推测向艾莉丝跟凯特解释，而她们似乎也觉得我的推测合理。

    「意思是她们在这方面都还算外行吧？不像你已经很有经验了。」

    「像我们两个也是没什么露营经验。而且采集需要注意的是野生动物跟魔物，这次她们遇到的是拥有智慧的人类。更何况她们连采集的经验都不算多……」

    「玛里丝小姐也曾说炼金术师自己去采集这种做法太过时……嗯，看来我以后得学学师父的教学方式，好好锻练蜜丝缇才行！」

    反正我会一点剑术，只是没有师父厉害。而且我更擅长格斗术。

    我现在是蜜丝缇的师父了，教她一些战斗技巧，照理说也是我应该扛起的重责大任吧？

    「可是，珊乐莎，我记得你之前曾经抱怨师父应该优先教你炼金术，不是教你剑术吧？」

    ──我好像说过这种话。

    大概是师父难得亲自来找我，却莫名其妙只帮我锻炼剑术那时候说的。

    「……这份可悲的传统会由继续由师父传给徒弟，一代一代无止境地传承下去。」

    「也太夸张了！不过，我觉得你也可以尝试打破不好的传统。」

    「问题就在它不是『不好的』传统。像这把剑就帮了我很多次。」

    我现在也把师父当时买的剑挂在腰上。

    我一边轻拍那把剑，一边这么说，艾莉丝跟凯特的表情就变得有点复杂。

    「你这么说是没错……可是一般炼金术师应该不会像你这样吧？」

    「哦，艾莉丝，你的意思是要等我能亲手打造出这种品质的剑再来说嘴，是吗？你说的很有道理。那等这次的事情处理完，我就来尝试看看。等我打造得出像样的剑，再开始帮蜜丝缇锻炼实力。嗯，这真是个好主意！而且也很有炼金术师的作风。」

    凯特皱起眉头说：「重点是这个吗……？」但似乎马上就放弃继续深究，摇摇头说：

    「随便你吧──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行动？」

    「我们现在得到新情报了，要等爸爸他们过来，再一起进攻吗？」

    「不，我们就照原本的计画，先去确认她们两个被关在哪里，如果情况允许，就直接救她们出来。等厄德巴特先生他们过来会合反而会不好行动。」

    我们的优势在于人数较少，不容易被盗贼发现行踪。

    假如盗贼已经在监视军队的动向，我们选择会合就会被发现我们这支小队的存在，增加救出人质的难度。

    「了解。那我们马上行动吧。要是被爸爸他们追上，就本末倒置了。」

    「「好。」」

    从主要道路通往卢塔村的路非常狭窄，途中没有任何分歧。

    我认为盗贼不太可能没派人看守这条路，于是我们先回到主要道路往约克村方向走一阵子，才又走进森林当中。

    挑这个位置进入森林，是因为这里到卢塔村的直线距离最短。

    其实刚才那条路是以方便行走为优先，会绕很远才到卢塔村。

    只是反过来说，也代表我们挑的这段没有道路的路线会有不少难以通行的地形。

    不过，这对平常都会进去大树海的艾莉丝跟凯特来说并不是难事，再加上还有我的魔法，走起来甚至会有点来远足的错觉。

    我们只花几小时时间就轻松走过这段路，抵达了可以直接看见卢塔村的地方。

    「的确……只是座小村庄，可是也有零星几间异常气派的房子。」

    「是啊。不像约克村是每一间房子都长得差不多……连村长家都看不出来有什么差别。」

    明明一村之长应该可以把自己家盖得稍微气派一点，不知道是村子当初没那么多钱盖更好的房子，还是历代的村长都不喜欢太高调。

    相对的，卢塔村里的建筑物就可以明显看出是不是有权势的人住的。

    「看来村子里面是真的有盗贼。那边那群怎么看都不像村民吧？」

    光是躲在森林里面观察，都能够看到打扮完完全全就是盗贼的一群男子走在路上。

    盗贼人数比我预料的还要多，甚至看起来像一般村民的人还比较少。

    「要在这种情况下只打倒村子里的盗贼应该有困难。我们就照原本的计画，以救出萝蕾雅跟蜜丝缇为目标吧。」

    「了解。村子的最里面……应该是那边。我们走。」

    我们继续跟村子保持一段距离，在森林里前行，以避免被盗贼察觉。

    盗贼也可能在森林里装设找出敌人的警报装置，或派人躲在森林里戒备，又或是设置保护据点的陷阱。

    我们一边提防基本上一定会有的防御机制，一边小心前进。

    不过，我们却得以轻松抵达村子的最深处。因为森林里根本没有出现任何障碍，彷佛在嘲笑我们这份毫无意义的戒心。太意外了。

    「唔……这些家伙也太没有身为盗贼的自觉了吧！」

    「珊乐莎，有什么好生气的吗？这样很轻松，很好啊。」

    「是没错啦～只是一想到我必须把时间浪费在这些蠢蛋身上，就觉得一肚子火！」

    没有这些盗贼惹事生非的话，我早就已经把收集来的阿斯特洛亚做成空气清净机了，也可以陪蜜丝缇一起做烧水器，或是跟萝蕾雅她们一起到公共澡堂泡澡！

    「可是，他们要是很有当盗贼的自觉，又很勤奋，不是也很怪吗？」

    「我也这么认为。因为盗贼都是一群只想轻松赚大钱，不想吃苦的废物。」

    「……说的也是。不过，他们享乐的时间也就到今天为止了。这些家伙就等着做一辈子的粗活吧──前提是他们运气好到可以保住小命。呵呵，呵呵呵……」

    一想到终于可以搞定这个大麻烦，就忍不住想笑。

    ──运气不好的盗贼会为他们的怠惰付出代价，面临永眠的命运。

    ──运气够好的盗贼则会重拾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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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弃许久的勤勉，做一辈子的苦工。

    而且之前被逮到的那些盗贼似乎也被强制派去帮忙修缮道路了。

    「珊乐莎，你的笑法会让人很疑惑他们保住小命是不是真的算幸运耶。」

    「盗贼光是能在我面前活下来，就幸运到该谢天谢地了──啊，应该就是那栋建筑物。我感觉得到核桃在里面。」

    卢塔村最里面那栋面向森林的建筑物，是一栋相对偏大的平房。

    乍看很像仓库，仔细看还会发现这栋建筑没有半个窗户，也只有一个出入口。

    一般建筑采用这种构造会相当不便，但如果是用做某种用途，就很合理了。

    「那应该是专门用来关人的。他们搞不好本来就不是多正常的村子，不然不会有这种建筑物存在。」

    「看起来也不像近期才盖好的。附近也有人在看守……不过人数不多。」

    只有两个人守在入口附近。而且还坐在椅子上聊天。

    他们大概没考虑过被关进去的人可能会逃走或被救走。

    「珊乐莎，要怎么进攻？就算守备松散，也很难瞒着他们偷偷闯进去吧？」

    「毕竟没有其他出入口。要不要直接动手？我保证可以杀死其中一个人。」

    我知道凯特的弓术非常厉害。

    她的弓箭再配合我的魔法，一定可以让那两个看守的还来不及发出哀号就送命。

    如果我们只是单纯要立刻带着被囚禁的人离开，的确是可以这么做。可是……

    「我们等天黑再行动。趁晚上潜入，等明天厄德巴特先生他们开战再救大家出来，之后就直接去帮忙扫荡盗贼。」

    考虑到效率问题的话，他们不太可能把全村的女性跟小孩都关在里面。

    我猜只会一个家庭抓一两个人进去。因为这样就足够发挥人质的功用了。

    反过来说，假如我们现在就把被关住的人救出来，还在开战前就被盗贼发现，大概也只会换其他小孩子变成新的人质。

    「我记得厄德巴特大人他们预计会在今天傍晚到卢塔村附近扎营，对吗？」

    「对。其实村子里也差不多该有动静了……」

    盗贼如果有派人监视通往卢塔村的那条路，就不可能没注意到军队接近。

    然而村子里的盗贼却是毫无紧张感可言，看不出任何戒心。

    看来他们比我想像中的还要没用。

    ──只是我们其实也没资格笑他们。

    毕竟我们也是找了很久，才终于发现他们的根据地在村子里……

    「嗯……看这情况，我们先去跟爸爸他们联络应该也不会被发现。你怎么想？」

    艾莉丝一脸正经地询问我的意见，凯特则是显得有点担心。

    「时间上……是允许我们先离开。可是，先告诉厄德巴特先生他们村子里有人质，真的不会弄巧成拙吗？」

    这是个麻烦的问题。我……很犹豫该不该先连络他们。

    他们不知道村子里有人质的话，一些只是单纯受到盗贼逼迫的村民很可能会无辜送命。

    可是转达这件事又可能害他们刻意手下留情，避免伤到人质。到时候说不定不只反而造成士兵们伤亡，还会让盗贼知道可以利用人质牵制我们。

    我实在很难判断哪一种做法才能减少更多无谓的牺牲。

    「……我们当然最好是能把无谓的伤亡压到最低，但是我必须优先保护目前愿意听从我命令作战的人──就算很可能导致部分村民丧命，我还是不能改变这个原则。」

    我的一个判断，搞不好会杀死某些被当成人质的小孩的父母。

    这个事实压得我几乎要喘不过气，不禁低下头来。这时，艾莉丝轻轻搂住我的肩膀，说：

    「珊乐莎，你不需要什么事情都自己一个人承担。也让我帮你分担一些压力吧。」

    「……可是，这次扫荡行动的负责人是我。就算我不是自愿接下全权代理人的工作，我一样得负责做决策。不论最后结果是好是坏，责任归属都一定会在我身上，不是吗……？」

    我抬头看向艾莉丝，用这番话逼自己必须坚强面对。

    然而，我却发现连我自己都听得出语气中的懦弱。

    「你勇于承担责任是很值得敬佩，但要是太过在乎自己的责任，反而会绑手绑脚喔。你想想前任领主。那家伙知道约克村被魔物攻击时不只没派人救援，还想拉高税金呢。」

    「呃，你拿那家伙来举例有点……」

    我面露难色，艾莉丝就苦笑着回答：

    「嗯，那家伙是烂领主的好例子。不过，一个领主如果基于想拯救人民的心态，而去做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情，就一定会付出一些牺牲──就像前任洛采家当家那样。」

    「是啊。前任当家就是太牺牲自己了。而且到头来也只是让情况暂时好转，要不是有珊乐莎拯救洛采家，下场一定会比不牺牲自己还糟糕。」

    艾莉丝跟凯特先是对彼此点了点头，才接着一同看向我。

    「但是前任当家也不是只有缺点。他在战斗这方面还是很值得信任。我认为可以只告诉他村子里有人质，再交给他决定要不要转告给所有人就好。」

    「我也这么认为。厄德巴特大人应该也会先仔细想过有没有必要告诉大家，再决定该怎么做。就相信他的判断吧。」

    她们或许是刻意用很轻松的语气这么说。

    而她们这样的做法，也的确让我的心情稍微没有那么凝重了。

    「呵呵。那我也……相信你们对厄德巴特先生的信赖吧。」

    「「嗯！」」

    艾莉丝跟凯特大概是感觉到我的态度开朗了一些，脸上的表情明显放心了不少。

    后来，我们决定先向厄德巴特先生转达我们得到的新情报，再回到囚禁人质的建筑物附近等待夜晚来临。

    时间来到深夜。我们再次接近那栋建筑物，却不见白天那两个看守的盗贼。

    应该不可能完全没人看守，或许是进去室内了？

    总之，目前还是看不出他们有提高警觉，完全感觉不出这座村庄即将受到大军进攻。

    村子里也没有战前应有的急迫氛围，看来他们是真的完全没注意到任何不对劲。

    「这个盗贼团……也太粗心了。至少也派个人巡逻吧。」

    虽然他们这么松懈，对我们来说也是好事啦。

    「明明只要离开村子走个十分钟，就能看到军队扎营的地方了……这些家伙松懈到我都怀疑会不会是刻意引我们上钩了──应该不会真的是想引诱我们中计吧？」

    艾莉丝说着说着，就为自己的猜测皱起了眉头。然而凯特否定了她的猜测。

    「假如那些盗贼知道有一批军队要进攻，唯一能采取的对策也只有半夜偷袭军队吧？既然到现在都没有动静，就表示他们很可能没有注意到威胁。」

    「你也这么想吗？总之，这些盗贼也只能嚣张到今天晚上了。等处理完这份工作，我就要回去享受美好的炼金术生活了！」

    一想到终于可以脱离恼人的麻烦事，就忍不住脱口说出对未来的期待。

    不过，艾莉丝跟凯特却不知道为什么一脸惊讶地看着我。

    「这样讲太不吉利了！珊乐莎，你振作点！」

    「珊乐莎，你要小心不可以在事情结束之前就先松懈啊！」

    「那当然。你们怎么突然这么说？」

    我们本来就不应该在圆满落幕之前放松警戒。我困惑地看着艾莉丝跟凯特，随后她们就带着有点纳闷的表情轻轻摇摇头，说：

    「……算了，先不说这个了。那，我们要从哪里闯进去？要从正门口进去吗？」

    「门的另一头应该会有人看守。或许要称那个人是狱卒才对。」

    「唔，这样啊。那……用很安静的方法打破墙壁呢？」

    「不可能。虽然有可以避免声音外泄的炼器，但我手边没有。所以，我们得从屋顶进去。」

    「屋顶？要打破屋顶进去吗？」

    不知道艾莉丝是不是没有想到可以从屋顶进去，听得出她的语气有点困惑。

    「请你先脱离『用蛮力闯进去』这个思维。我们只需要拆开屋顶进去就好。屋顶其实很容易成为一般人没注意到的盲点。所以有可能墙壁跟门很坚固，屋顶却很脆弱。」

    比较麻烦的是室内可以清楚听见人在屋顶上行走的脚步声，这就只能自己小心一点了。

    毕竟还是比直接打破墙壁安静很多。

    「……如果这栋建筑物连屋顶都很坚固，就只能直接打破它了。」

    「所以真的别无他法的话，还是要用蛮力解决就对了。你有什么可以打破屋顶，又不会被人发现的方法吗？」

    「到时候我会用魔法试试看。总之，我们先去看看吧。」

    这栋建筑物只有一层楼。我们只要用魔力强化体能，就可以轻易跳上屋顶。

    我率先跳上去，再来是身手矫健的凯特。最后再一起把艾莉丝拉上来。

    「这栋房子是木板屋顶──哇！太破烂了吧！下雨的时候铁定会漏水

    铅笔小说 23qb

    。」

    这栋建筑物的屋顶非常朴素──不对，是非常简陋，只有用薄薄的木板盖着，再用石头压住。而且屋顶底下用来垫底的木板部分到处都是大空隙，夸张到我搞不好可以直接穿过去。

    我们根本不需要特地打破屋顶，甚至还得小心别踩破它。

    「你们两个要小心脚下──不对，应该说最好不要动。这屋顶破到你们随便动一步都可能摔下去。」

    「了……了解。」「知……知道了。」

    我在叮咛艾莉丝跟凯特不要乱动的同时，开始小心翼翼地移开石头，再拆开木板。

    不知道当初盖屋顶的时候是不是想节省材料，这些木板甚至没用钉子固定，而我们当然是轻而易举地就闯入了毫无防备的屋顶跟天花板之间的小空间。我用魔法制造亮光，用爬的爬到蜜丝缇她们那间房间的正上方。

    「珊乐莎，就在这底下吗？」

    我对指着天花板的艾莉丝点点头，开始集中精神。

    「唔唔唔……对，我很确定就在这底下。那就……核桃斩！」

    唰！

    艾莉丝跟凯特眼前忽然窜出利爪。

    「「──！」」

    两人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用责怪的眼神看着我。

    「……呃，我有算过距离喔。看，不是隔了至少三十公分吗？」

    我有事先算好要攻击我的脸部前面一段距离的位置。

    不然万一自己打到自己，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还是要先告诉我们啊！我吓到心脏都要停下来了！」

    「凯特说的对！」

    「你们先息怒，我们就快跟蜜丝缇她们来场感动的重逢了。我晚点一样不会受理你们的抗议。」

    「那就好……等等，居然是『不会受理』喔！」

    我一边安抚用很小的音量喊叫的两人，一边利用核桃的爪子划开天花板。一从洞口往下看，就看见眼泛泪光的萝蕾雅跟蜜丝缇正抬头看着我。虽然稍早已经透过核桃确认她们平安无事了，但我一直到现在亲眼看到她们才终于真正松了口气，甚至差点瘫软在天花板上。

    不过，我们仍然身处敌阵。我重新绷紧神经，静静跳进房间里。

    我一着地，萝蕾雅跟蜜丝缇就哭着扑过来抱住我。

    「珊……珊乐莎小姐～！」

    「珊……珊乐莎学姊……！」

    「唔喔！好了，现在没事了，萝蕾雅。蜜丝缇，你也很勇敢。」

    两人都情同我的妹妹。我也把她们抱进怀里，紧紧抱住她们。

    ──对，她们就像妹妹。虽然两个人身高都跟我差不多，而且某些部位发育得还比我好！

    「你们两个是不是忘记我也在场了？」

    「还有我。」

    萝蕾雅跟蜜丝缇一发现跟着我下来房间的艾莉丝跟凯特对我们露出苦笑，才有点难为情地往后退开，擦起脸上的泪水。

    「也谢谢你们一起来救我们……」

    「谢谢两位特地为我们付出这么多心力。」

    「别客气，这本来就是我们该做的──不过，这房间还真窄耶。而且连张床都没有！」

    艾莉丝挺胸回应两人的感谢，但很快又带着些许怒气观察起这个房间。

    房间里除了我制造的亮光以外，还有另一道应该是蜜丝缇用魔法制造的亮光，所以非常明亮──不过，我们却只能在这两道光芒底下看见两条毯子。

    房间里不只没有床，也没有任何家具。

    真的跟监狱没两样。

    搞不好还比牢房更没人性？只是我也没亲眼看过牢房的环境。

    「幸好现在是夏天，不会受寒……可是我也开始有点腰酸背痛了。」

    「我已经快受不了了。萝蕾雅，你还满能撑的嘛？」

    「因为我家以前很穷，我习惯了！是珊乐莎小姐来我们村子，我的生活才变了很多。」

    萝蕾雅说完就跟蜜丝缇相互对望，也对彼此露出微笑。

    我本来有点担心她们会不会为了被绑架的原因跟责任起争执，但经过这几天的磨难，好像反而变得更要好了？

    这让我也松了口气。我接着对她们两个说明现况。

    厄德巴特先生明天早上会率军攻打村庄。

    我们要在同一时刻逃走。

    也要救出一起被关在这栋建筑物里的村民。

    还有──

    「蜜丝缇，你哥哥身体很健康。你收到的信说他生病，似乎是要刻意引诱你离开约克村。」

    我的本意是希望蜜丝缇可以不用继续担心哥哥的安危。然而，蜜丝缇却不知道为什么一脸难过，也压低了视线。

    「这样啊……其实我从遇到盗贼的那时候，就觉得有点太巧了。明明哥哥他……也不需要这样陷害我，毕竟我本来就不打算继承家业──」

    「啊，不不不，写信给你的是你哥哥的秘书──呃，是叫札多克吗？是他瞒着你哥哥写了那两封信。详情你晚点直接问哥哥吧，他也有来。」

    我急忙解开因为自己没有讲清楚而造成的误会。蜜丝缇在听到这番话后惊讶地眨了眨眼。

    「咦？瞒着哥哥写的？跟我哥哥没关系吗？你说他也有来又是什么意思？」

    「嗯，他现在人就在附近。他应该也会跟船长他们一起参加明天的进攻计画。」

    「哥……哥哥他到底在做什么啊……他明明也没多擅长打斗……」

    困惑、欣喜、疑惑──流着泪的蜜丝缇脸上的笑容掺杂了这几种情绪。一旁的萝蕾雅过来抱住低着头的蜜丝缇，尝试安慰她。

    「太好了，蜜丝缇小姐！这代表你哥哥没有要陷害你啊！」

    「可……可是，也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那你就亲自去找他问清楚吧！你们不是很久没说上话了吗？」

    「啊，嗯……说的也是。我要亲自问清楚才行……」

    蜜丝缇接受了萝蕾雅这份鼓励兼提议。

    唔唔唔，我身为「蜜丝缇的师父」的立场是不是有点危险了？

    而就在我觉得自己好像也该基于师父的立场，说点听起来很深奥的话时──

    凯特忽然举起手，小声要我们安静，所有人也都立刻沉默下来。

    仔细一听，就可以听见走廊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两名男子的对话。

    ──而且是听了让人非常不快的对话。

    「大哥，真的没关系吗？对她们出手不好吧？」

    「谁管那么多啊。反正也不会让她们活着回去。就跟平常一样玩爽了以后直接丢去森林里面当野生动物的饲料，再谎称是她们擅自逃掉就好。」

    「可是那样不会害我们要承担让她们逃掉的责任吗？」

    「反正白天负责看守的人也没认真在顾，把责任推给他们就好啦。」

    「说的也是！那我也可以『品尝』一下吗？」

    「当然可以啊！唉，难得有机会抓到长得很对我胃口的女人，结果偏偏就这次不准我们出手！那个死胖子明明是最近才来的，嚣张个屁啊！」

    磅──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被他踢了一脚。

    大半夜制造噪音真的很缺德。这时间有些人已经睡了耶！

    ──只是你们也很快就要陷入永眠了。

    「……恭喜你，萝蕾雅。他说你长得很对他胃口。」

    「不不不，他也有可能是指蜜丝缇小姐啊。而且我只是个乡下小姑娘。」

    「有自信点，连我都觉得你很可爱了。」

    「你们两个到底在互相礼让什么……等等，珊乐莎，你的笑容很吓人耶！」

    本来还对蜜丝缇跟萝蕾雅很傻眼的凯特一往我这里看，就吓得睁大了眼睛。

    「咦？会吗？我现在正在凭借我的慈悲心肠来思考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人安详离开──才能送那些家伙上路。」

    「珊乐莎，我记得你刚刚才说要把他们抓去做苦工吧！」

    「……喔，说的也是。要让他们工作到老死对吧？对，我不需要好心帮盗贼早早解脱。」

    我气到不小心失去理智，差点就要让他们只体会到短短一瞬间的痛苦了。

    怎么可以不让他们多受点折磨呢！

    「艾莉丝，谢谢你。幸好有你提醒，我才能找回理智。」

    「因为这种事情被人感谢，其实心情还满复杂的──喔，他们要来了。」

    我立刻熄灭亮光，握紧拳头在门口旁边等待时机到来。

    同时要蜜丝缇她们先退到房间最里面。艾莉丝也举起还套着剑鞘的剑。

    门在门锁被解开之后敞开。有两个敌人进入我的视线当中。

    我决定先把走在前面的男子拉去撞地板，再用拳头伺候后方的男子──

    「「──！」」

    然而，却有个小小的影子抢先展开行动。

    「唔呃！」「咳咳！」

    房间内接连响起两次沉闷的声响，随后就听见两名男子发出的哀号声跟倒地声。

    「嘎呜！」

    「「「核桃？」」」

    降落地面的核桃高举着手臂，彷佛在夸耀自己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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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是……是珊乐莎小姐吗？」

    「不是我、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做！是核桃自己动手的！」

    「嘎呜嘎～呜！」

    核桃一手扠着腰，一手轻拍挺起的胸膛，彷佛在表达：「我很可靠喔！」我是真的完全没有对它下达命令……

    「你该不会是因为在我们被绑架的那时候无能为力，才想找机会雪耻吧？」

    「嘎呜！嘎呜呜嘎呜嘎呜。」

    核桃一边发出叫声，一边点头回应萝蕾雅这番话。

    它的意思好像是萝蕾雅说对了。

    「可是那时候是因为我被当成人质……他们搞不好看核桃打算攻击，就会直接杀掉我。所以那时候真的不是核桃的错。」

    「嘎呜……嘎呜！嘎呜嘎～呜。」

    核桃本来还显得有点沮丧地垂着头，但很快又抬起头，一脸「我下次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模样。

    很上进是好事啦，可是那应该不是炼金生物本来的职责了吧？

    「呃……珊乐莎学姊，这只炼金生物会不会聪明过头了？」

    「嗯，玛里丝小姐也很讶异它会这么聪明。只是这次连我都有点吓了一跳。」

    「居然只是『有点』而已！……算了，对学姊来说可能真的只是『有点』。总之，我们先把这两个垃圾绑起来吧。」

    放弃继续探讨这个话题的蜜丝缇叹了口气，用凯特递给她的绳子束缚住两名男子，再接着像是看到杀死父母的仇人一样把地板上的毯子用力撕开，塞进他们的嘴里。

    「你们至少！准备一些！好一点的寝具好不好！」

    看来只能盖着一条毯子在地板上睡觉，对从小在富裕家庭长大的蜜丝缇来说太过折磨了。

    其实她应该也曾在学校的实习课体验过不太舒适的休息环境啦。

    「唔～竟然是用这么意外的方式轻松解决了问题……珊乐莎，接下来要怎么办？已经要先救其他人质出去了吗？还是等明天早上准备逃出去之前再救？」

    「……等明天早上吧。要是有些人不愿意配合，也会把事情搞得很麻烦。」

    根据我们脚下这两名男子刚才的对话，应该是没有除了他们以外的人在看守这里。

    所以就算我们想把其他房间的门锁全部撬开，也不会有人来搅局。

    可是，我没办法确定每一个人质都愿意听从我的指示。

    如果对方是罪犯，我还可以用暴力逼对方屈服，可是在这里的都是一般村民。

    「有人随便跑出去的话，就会害我们的作战计画泡汤。而且好像也有小孩被当作人质。」

    「对。我就是担心小孩子容易不受控。所以我们先休息到天亮吧。蜜丝缇、萝蕾雅，你们饿不饿？我们有带一点食物过来。」

    我把那两个男的暂时丢到走廊上，再把带来的行李放到房间地上。萝蕾雅跟蜜丝缇的表情立刻充满了欣喜，还用肚子饿的咕噜声回答我的提问。

    「哈哈哈……谢谢你，珊乐莎小姐。其实我们快饿扁了……」

    「因为这里的盗贼都不拿点像样的食物过来──唔呃。这是携带干粮吧！」

    我拿出来的这个箱子让萝蕾雅很高兴，却让蜜丝缇皱起了眉头。

    应该是因为她知道有哪几种携带干粮，才会有这种反应……

    「别担心，这是白色的。」

    「太好了，原来不是绿色的。」

    看到蜜丝缇松了口气的模样，我忍不住苦笑说：

    「我不会带难吃的东西给萝蕾雅吃啦。来，你们快吃吧。」

    「谢谢你──啊，吃起来好甜，好好吃。好像点心一样。」

    「嗯，白色的果然好吃！只是它虽然好吃到会让人想多吃一两颗，也还是要注意别吃太多，不然之后铁定会吃上苦头。」

    「毕竟这种干粮本来就是一颗可以撑一天，吃太多会变胖。艾莉丝小姐，你是不是有过这种经验？」

    「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好。我知道发生过什么事了。」

    似乎领悟到某件事的蜜丝缇坐到我旁边，吃下一颗携带干粮。

    其他三人也一样坐到地上，安静地闭目养神。

    数小时后。我们因为黎明时分将近，开始仔细聆听外头的一切动静时，忽然听见远方传来一种足以响彻天际的低沉声音，就好像有某种体型巨大的动物正在发出低吼。

    「这……这是什么声音……？」

    最先表达不安的是萝蕾雅。

    艾莉丝跟凯特也提高警戒，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没想到这种地方会有魔物出没……可是，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这种声音？」

    就在我觉得好像有点耳熟的时候，我发现一旁的蜜丝缇满脸通红，似乎是觉得很难为情。

    「……对不起，那是我们商会的人。」

    「你们商会的人……？啊！对，在港口那时候有听过！可是，那不是……」

    「对，是送葬曲。其实他们在开战前也会唱那首歌。」

    「开战前？该不会是想对敌人表达『你们死定了！』吧？」

    「对，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只是替自己人下葬的时候也是唱同一首。」

    ──那首歌会不会太万用了啊？是「反正有什么事就先唱这首就对了」的意思吗？

    不过，在场只有我跟蜜丝缇听过那首歌。

    其他三个人疑惑得眉头深锁。艾莉丝接着开口向我确认唱那首歌的用意。

    「虽然不太懂是怎么回事，但我们可以当作是他们开始进攻了吧？是的话，我们就要赶快行动了。最好要在他们正式交战之前就把人质全救出去。」

    「我也这么认为。至于走廊上那两个男的……就把他们关在这里好了。」

    我要蜜丝缇跟萝蕾雅离开房间，再自己把那两个男的踹进房间里。

    其实把门锁好就逃不掉了，可是……我想报复他们一下。

    毕竟他们刚刚竟敢提到「玩爽了」跟「品尝」这种刺耳无比的字眼。

    ──好！反正难得有这个机会，我就让他们两个自己玩个够吧。

    我决定让其中一个人仰躺在地，另一个人趴在他身上，再把他们重新绑得紧紧的。

    还特地让他们的脸会对着彼此的胯下。

    「应该这样就好了吧？……不对，我再好心帮他们一个忙吧。」

    我用剑轻轻划了几下，帮他们省去脱裤子的时间。

    你们醒来以后就尽管去「玩」或「品尝」吧。

    「好了。我不把这两个垃圾丢去森林里真的是太仁慈了。嗯！」

    凯特跟艾莉丝见状露出了有点复杂的神情。

    「珊乐莎，看得出来你是真的很生气。」

    「那当然。有意对萝蕾雅跟蜜丝缇伸出魔爪的人都罪该万死。而且听得出来他们常常在做那种事情，当然更不可原谅。不觉得让这种人可以多少体会到受害者的想法很棒吗？」

    「我是没理由制止你，可是我们得赶时间了。珊乐莎，我们要各自分担什么工作？」

    「说的也是。我去确保出入口的安全。你们负责把房子里的所有人质带出来。」

    「「「知道了！」」」

    我把从两名男子身上找到的一串钥匙交给艾莉丝她们，再独自前往建筑物的出入口。

    门口的构造一如我的预料，有一个用来监控人质的房间兼玄关。

    因为没有其他出入口，要进出这栋建筑物就必须经过这个房间。

    这样的构造有助于有效管理囚犯或人质，却也反而让我更加火大。

    我立刻打开门，利用魔法吹散空间里的杂物跟我的烦躁情绪。

    所有散乱在房间里的酒瓶跟厨余等垃圾，都立刻和沉闷的空气一起被吹到了外头。

    「唔～总算舒畅一点了。早上的空气好清新啊！」

    这个房间在被我用魔法强制换气之后变得有点凉快，让室内环境瞬间变得很舒适。

    而打开门也让我更清楚听见那首送葬曲，以及逐渐在村子里扩散开来的喧嚣声。

    「看来那些盗贼应该没空理会这里的人质……希望接下来一切顺利。」

    「珊乐莎小姐！」

    我回头看往呼唤我的萝蕾雅，发现她们已经带人质过来了。

    人数大约二十人。其中三分之一是妇女，剩下三分之二是小孩。

    小孩之中也有不少年纪还非常小的孩子，不过大家都意外愿意安静遵从我们的指示──

    「熊熊！软蓬蓬的！」「我也要摸！」「我也要！我也要！」

    是没有全部都很安静，但似乎都愿意遵从我们的指示。

    「嘎呜～嘎呜～」

    ──只是核桃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我得要小心绝对不能在这种时候跟它同步才行。

    「艾莉丝，你们跟他们讲过详情了吗？」

    「有简单讲过。只是不知道孩子们有没有听懂……」

    艾莉丝有点担心地看向大受欢迎的核桃。

    唔～抢着摸核桃的几个孩子应该很难乖乖听我们解释。我站到通往外头的门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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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场的几位大人跟虽然稍微年长，却也能从看着我们的视线中感觉到不安的孩子解释现况。

    说这个村子成了盗贼的根据地，现在有军队要来扫荡盗贼，也有提到士兵必须直接杀死拿起武器攻击他们的村民，而且不分是不是只是单纯受到盗贼逼迫。

    「我们也很希望尽可能救出每一个无辜的村民。所以我必须请各位帮个忙。请你们说服自己的家人丢下武器投降，救他们一命。」

    我有点意外在要求大家协助劝说的时候居然不只是大人，连刚才一直抢着摸核桃的那群小孩子都是一脸正经地看着我们，也都答应了我的请求。

    「还有，如果各位有看到盗贼、村长跟积极协助盗贼的村民，也请直接告诉我们──而且你们不必担心受到报复，因为今天会是那些人待在村子里的最后一天。」

    我从几位大人的表情里看出她们担心告密会遭到报复，便决定先多做补充说明，才接着提及下一个重点。

    「我们接下来要带各位前往战场附近。我们会尽力保护你们，但也请大人牵好小孩子的手，避免孩子突然乱跑。」

    「我才不会乱跑！」

    突然打断我的这道声音是来自一个小男孩。

    他很明显就是最有可能突然乱跑的小孩子。不过──

    「嗯，我知道。那，你可以帮忙牵着其他小朋友的手吗？」

    「好！」

    小男孩开始左右张望，思考要牵谁的手。最后，他牵起附近一个小女孩的手。

    他一牵起对方的手，就心满意足地用鼻子大大呼出了一口气。

    那个小女孩的确比他还要娇小──

    凝视着我的眼神却是格外冷静。我对她点点头，并观察起其他人的表情，确认是否大家都已经做好准备。

    最后再看了艾莉丝她们一眼，才开始迈步前往屋外。

    「那，我们走吧！」

    村子里已经成为战场，怒吼声此起彼落。

    最主要的战场在村子入口附近，由洛采家、菲德商会、哈德森商会负责正面突击，罗赫哈特的士兵则是负责包围整个村庄。

    盗贼人数比我预料中的还多，如果没有带罗赫哈特的士兵来，我们甚至会在人数上居下风。

    不过，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盗贼那一方可以分成三种人。

    一种是一脸痛苦地待在最前线，看起来很不擅长战斗的人。

    第二种是很明显是盗贼，却老是躲在第一种人后面，不怎么参与战斗的人。

    最后一种是没有能力战斗，只会待在最后面大喊的人。

    「所以，被迫在前线战斗的──」

    「就是我们村子里的人！老公！快点丢掉你手上的武器～！」

    一名女子出声大喊，证明了我的猜测没错。

    接着，我身后又有更多人跟着她朝战场的方向大声呼喊。

    「爸爸～！」「爹～！我在这里！」「不要跟他们打～！」

    ──顺带一提，刚才那个小男孩真的打算冲出去。

    拖着小女孩跑了几步的小男孩是被牵着的女生硬是拉住，才没有跑远。

    「喂！为什么人质都跑出来了！」

    「我哪知道啊！快把他们抓起来！那些家伙才会乖乖听话──」

    不过，在前线交战的一名光头肌肉男抢先了盗贼们一步。

    「那不是我家小鬼吗？你们给我滚开！」

    他猛力把手上的剑朝盗贼丢过去，还揍飞了想拦住他的好几个盗贼，直直冲往我们这里。

    他的表情凶狠得有如鬼神。

    ──真的可以让他过来我们这里吗？

    就在我心里浮现这样的担忧时，拉住那个小男孩的小女孩放开了自己的手，让小男孩可以跑向那位鬼神──不对，跑向冲过来的那名男子。

    「唔喔喔喔喔！小子！原来你平安无事啊──！」

    「嗯！爹！是那边那几个大姊姊救我们出来的！」

    男子在抱起小男孩之后发出犹如野兽的叫吼，而这也成了改变战局的关键。

    大多数在前线战斗的人一听到他这声叫吼，就立刻把武器往后一丢，逃离了战场。

    「保护好丢掉武器的人！现在还拿着武器的都是敌人！杀光他们！」

    「「「好──！」」」

    厄德巴特先生一声令下后，哈德森商会的人率先给出了强而有力的回应。

    「──啊，是哥哥。他真的来了。」

    我顺着有点目瞪口呆的蜜丝缇的视线看去，就发现雷尼混在一群来自海上的壮硕男子之间挥剑应战。他的战斗技巧比我预料中的更厉害，说不定比一般士兵还要强。

    「珊乐莎，我们不去帮忙没关系吗？」

    「啊，说的也是。艾莉丝、凯特，我们走吧。」

    这场扫荡行动大势已定。其实我们不帮忙也能夺下胜利，但伤者还是愈少愈好。

    而我们才走没几步，就被刚才的肌肉男拦了下来。

    「谢谢你们救了我儿子！我也跟你们一起去打倒那些盗贼！」

    他大概是在跟孩子重逢的喜悦过去了之后，心里又重新燃起了先前对盗贼的怒火。

    他的表情充满愤怒，双手紧紧握拳，乍看完全是个凶神恶煞。可是没受过训练的外行人参战反而很危险。所以──

    「请你留在这里保护孩子们。你应该知道哪些人是不是盗贼吧？」

    「也对……的确需要有人保护他们。好！交给我吧！我一定会揍扁那些混蛋！」

    「嗯，麻烦你了。蜜丝缇……还有萝蕾雅，你们也待在这里吧。」

    「珊乐莎学姊，你忘记我也有能力战斗了吗？」

    「我没忘记。也是因为没忘记，才会要你保护好大家。而且你应该也消耗了不少体力吧？」

    虽然她们两个现在看起来很有精神，却也不改她们被绑来这里关了好几天的事实。

    所以就算蜜丝缇的确有足够的战斗能力，我还是不放心让她带着疲劳上战场。

    不晓得她们是不是也察觉了我心里这份想法，默默点头答应遵从我的吩咐。

    「那我们就早点把那些脏东西清理干净吧。我是不讨厌扫荡盗贼，可是我已经想回去顾我的店，锻炼我的炼金术了啦！──哼！」

    碰磅！趴喀！轰隆！

    我握紧拳头，揍晕所有出现在我面前的盗贼。

    我很久没用拳脚应战了，但不枉费我在学时期拼死命地学格斗术，到现在都还是会反射性地运用正确技巧。

    「珊乐莎，你不用腰上那把剑吗？」

    「这可是我宝贝的爱剑耶，拿来砍盗贼太浪费了──而且不小心砍断他们的身体，就没办法治疗了。」

    盗贼的身体不可能比地狱焰灰熊的脖子还要耐砍。

    这把剑应该可以轻松砍断他们的手脚跟身躯，可是那样就得用上可以治疗任何伤势的炼药帮他们治疗，到时候就算我逼他们工作一辈子还钱，也还是会亏本。

    所以我必须着重在让他们体会到挫折，而不是骨折。

    现在最重要的应该就是拿捏好这样的力道？

    「喂！为什么会有军队跑来啊！威胁信已经寄出去了是吗？」

    「还没寄！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里……明明应该还可以再多悠闲几天的啊！」

    我听见盗贼们身后传来一群蠢蛋的对话。

    难怪他们这么没有戒心，原来是以为我们还不知道蜜丝缇她们被绑架。

    我们这次可以占上风，的确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很多事情在对我们有利的时机发生。

    假如掌柜先生不知道那封信的内容。

    假如菲德商会没有在蜜丝缇她们离开之后才去南斯托拉格。

    假如雷尼没有刚好去一趟南斯托拉格。

    假如雷奥诺拉小姐没有打听到盗贼可能在卢塔村。

    假如萝蕾雅没有把核桃藏好。

    「那他们只是刚好发现我们在这里吗？可恶！那些家伙运气太好了吧！」

    「就是说啊！我们可是努力了很久才走到这一步耶！竟然被一些只有运气特别好的家伙搞砸了！」

    ──运气特别好？我倒不这么认为。

    像南斯托拉格跟约克村之间有定期贸易往来、雷奥诺拉小姐花时间帮忙调查，还有我制造核桃来保护萝蕾雅，都不存在任何运气成分。

    真要说运气好的话，也就只有雷尼刚好人在南斯托拉格这件事纯粹是巧合。不过，要是我跟哈德森商会之间不曾有过任何交流，他也不可能会来拜访我。

    也就是说，这次的成功全是建立在用努力换来的基础之上。

    我们能得到这样的成果并不是单靠运气。

    而且他们说自己「努力了很久」，这个叙述用在犯罪行为上不太对吧？

    我在用拳头揍晕眼前的盗贼以后回过头，想看看讲出这种话的蠢蛋长什么样子。

    「……嗯？奇怪？总觉得那个人长得好眼熟。」

    「唔，那家伙是野仕窝德──珊乐莎，我有可能会不小心手滑。」

    她说的是躲在盗贼

    铅笔小说 23qb

    后面吵闹的其中一名男子。

    艾莉丝一看到对方的脸就立刻皱起眉头，显得非常不愉快。我怀着宽容的心回答：

    「我们现在在打仗，难免会不小心失手杀掉几个人。」

    「你这句话根本只是把『准备杀人』讲得很婉转而已吧……」

    我们现在离那两个人很近，他们或许也听见了我们的对话。

    转过头来的野仕一看到我们，就讶异得瞪大了眼睛。

    「啊！艾莉丝洛采！」

    「还以为是谁来了，原来是那个平民炼金术师！可恶，都是你害的！要不是因为你这家伙，我就不会落到这步田地了──！」

    一个身高跟身体宽度比例异常奇怪的人气得满脸通红，还指着我大吼。

    他的身型比较接近核桃。只是他不像核桃那么可爱。

    「珊乐莎，你认识那家伙吗？」

    「不，我没看过他。我要是真的见过长得那么特别的人，应该也不太容易忘记。」

    艾莉丝提问的语气显露出明显厌恶。我一回答自己绝对没见过他，那名男子的怒火又烧得更旺了。他开始对我破口大骂，甚至气得连话都讲不好。

    「开……开什么玩笑！你……你……你竟然忘了本大爷──布支修侈吾艳！」

    「喔，你就是那个自称正统继承人的人。可是我们没见过面吧？」

    「明明就有！我们在王都！在皇宫前面见过面！」

    「…………啊。原来你是那个说什么『我要赐予你跟我结婚的荣誉』之类的鬼话的变态啊。你那时候说的话实在毫无逻辑可言，我就没浪费记忆力去记住你的话跟长相了。」

    在他提醒之下，我才终于想起来──但也只想得起名字。

    我还是对他的长相没印象。我当时也觉得他的身材很圆润，可是他现在已经没办法用「圆润」跟「发福」这样的词来形容了。

    简单来说，就是长得像一颗球。

    「唔～原来人类可以在短短几个月内成长这么多啊。他那时候还有点人的样子……他已经从『变态』进化成『长得不像人的变态』了。」

    「呃，这算成长吗？所以他这几个月的变化大到你会认不出他，是吗……？」

    「他的体型跟当时的确是云泥之差──不对，应该说『沙泥之差』，至于长相就是我根本没仔细看了。我那时候正被菲力克殿下无理取闹的要求弄得头很痛，一点也不想知道讲那些恶心废话的人究竟长什么样子。」

    我耸了耸肩，接着布支修侈吾艳就开始用力跺脚，再次指着我大喊：

    「可恶！可恶！可恶！喂！平民，你现在道歉的话，我还可以原谅你！我可是好心愿意让你怀我高贵的种，你要是拒绝我的好意，就一辈子都别想再等到这种荣誉了！」

    ──呃，你是真的以为这样威胁我有用吗？

    真不愧是变态，我这样的一般人完全无法理解他诡异的思维。

    「……都什么时候了，那家伙还在说什么鬼话啊？难道他没搞懂自己现在的处境吗？」

    他们用来当作人质的村民已经全数逃脱，盗贼大多也已经倒下，布支修侈身边只剩下看起来不太擅长战斗，感觉很可能以前只是个商人的人。

    「毕竟他是『正统的继承人』，看事情的角度想必也是跟我们截然不同。」

    其实我完全只是在讽刺他，可是这个变态果然不简单。

    他似乎不只是看事情的角度，连脑袋的构造都跟一般人不一样。

    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得意洋洋地讲起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怎么？原来你还是很有眼光嘛。没错，我就是正统继承人。其实我对你这种瘦巴巴的小女生没什么兴趣，但是你有福了，我可以破例跟你结婚。不过，你得要先交出这块领地的控制权。我到时候就先来矫正你这种嚣张的个性吧。」

    「…………」

    ──那颗球到底在说什么？无机物的语言太难懂了。

    「那边那两个女的就满不赖的。比我听说的还要更赞。我可以顺便收你们两个当情妇，你们就张开双腿感谢我的宽宏大量──」

    「『力弹』。」

    「咳噗啊啊啊──！」

    被打飞的布支修侈不只吐出大口鲜血，还在地上弹了好几下，又滚了好几圈。他最后整个人趴倒在地，一阵抽搐之后便动也不动了。

    「不好意思。我手滑了。」

    「这已经不只是单纯手滑了吧……珊乐莎，亏你可以语气听起来那么平静耶。」

    凯特在苦笑着吐槽我之后转头看向我，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我的脸就吓了一跳，还急忙撇开视线。她怎么了？

    至于艾莉丝则是用脚尖踢了踢躺在地上的变态，小声地说：

    「嗯……看来他还活着。珊乐莎真的太仁慈了。不过──野仕窝德，还有旁边那几个同类。我可没有珊乐莎那么愿意手下留情喔。」

    脸上浮现笑容的艾莉丝才刚往前踏出一步──

    「我……我投降！」「饶命啊──！」「我还不想死啊──！」

    做尽坏事却还想求得原谅的几名男子高举着双手，跪地求饶，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求饶的对象会是凯特。凯特在他们的热情瞩目下显得很伤脑筋，询问我该怎么处置。

    「这些人想求我们饶命，珊乐莎，你觉得呢？他们那边好像也快搞定了。」

    厄德巴特先生那边的战斗看起来已经将近尾声。

    抛弃武器的村民逃离了前线，试图逃走的盗贼也被包围村庄的罗赫哈特士兵捉住了。目前还有几个敌人在继续抵抗，但他们也不是强到不好应付，比较像是因为士兵想活捉他们才会多耗费不少时间。也就是说──

    「除了那些人以外，也只剩下这几个人了……好吧。艾莉丝，你能接受活捉他们吗？」

    「嗯……我想想。我是很想趁这个机会砍掉某个东西……」

    艾莉丝轻轻晃动手上的剑，用锐利的眼神看着野仕的下半身。

    野仕一察觉她这道视线的含意就瞬间面色苍白，还浑身发抖。

    艾莉丝盯着怕到冷汗直流的野仕好一段时间以后才叹了口气，把剑收进剑鞘。

    「……但也没必要让珊乐莎看到脏东西。」

    野仕忽然翻白眼往后倒下，大概是他的紧张情绪在知道可以逃过一劫之后瞬间消失使然。厄德巴特先生他们接连前来查看情况，并随即拿出绳子捆绑野仕跟其他几名男子。

    「呼～总算……全部搞定了。」

    我吐出很长的一口气，让艾莉丝跟凯特都笑了出来。把捆绑工作委由其他士兵处理的厄德巴特先生也走了过来，轻拍我的肩膀。

    「珊乐莎阁下，看来这场扫荡行动是圆满落幕了。」

    「这也是托你的福。厄德巴特先生，你们那边伤亡情况怎么样？」

    「没有人阵亡，顶多骨折──只是死了几个盗贼。」

    「我方没有出现重大伤亡就好。幸好有厄德巴特先生出色的指挥能力，才可以把伤亡压到这么低。」

    「这不算什么。而且我也就这方面特别厉害，怎么能输给区区一批盗贼呢？」

    厄德巴特先生耸了耸肩，苦笑着回答我的夸赞。但他一看到艾莉丝跟凯特，还有正朝着我们走来的萝蕾雅跟蜜丝缇，脸上的苦笑就立刻转变成高兴的笑容。

    「艾莉丝、凯特，辛苦你们了。看来你们有顺利完成救援任务。」

    「虽然最关键的时候还是得仰赖珊乐莎……但至少成功救出人质了。」

    「谢谢您的慰劳。其实我还是觉得当采集家轻松多了。」

    「哇哈哈哈！这样啊。嗯，你们现在以采集家的工作为主就好。这些盗贼就交给我们处理，你们可以稍做休息。不如就先享受一下感动的重逢时刻吧？」

    厄德巴特先生一说完，就命令走过来的沃尔特一同前往处置盗贼。沃尔特也在默默低头致意之后跟着离开。

    他们一走，萝蕾雅跟蜜丝缇就立刻冲来抱住我，彷佛从刚才就一直在等待大人们都离开的这一刻来临。

    「珊乐莎小姐！事情都结束了，对吗？不会再有盗贼了吧？」

    「珊乐莎学姊，辛苦你了！也真的很谢谢你特地过来救我们。」

    「嗯，都结束了。幸好盗贼全聚在这里，才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单就这点来说，可能还真的得感谢那个叫布支修侈的怪人？」

    「咦～学姊，你不需要感谢那种人啦！他还能保住一条小命已经很幸运了！换做是我的话，我一定会手滑得更夸张！」

    蜜丝缇不悦地鼓起脸颊，眼睛瞪着仍然呈现昏厥状态的布支修侈。

    正在确认他伤势的士兵摇了摇头。

    好像真的只是勉强保住一条命而已。

    我其实很不想帮他治疗，但可能还是得治疗一下才行。不然我们也没办法审问一个死人。

    「说『感谢』只是讲得好听一点而已。可是就罗赫哈特的长期利益来看，他主动出来吸引那些害虫聚在一起也的确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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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卷 我突然有了徒弟!? 尾声

    「嗯，就是这样。你就维持现在的魔力量……加油，再一下就好了！」

    「好！要很小心，但也要保持稳定……好……好了！这样就算完成了吧？珊乐莎学姊！」

    蜜丝缇用雀跃的眼神看着我，我她要先等一下，接着把炼金炉里的炼器拿出来仔细检查。这也是师父应尽的职责！

    「……嗯，没有问题！这样就算做好烧水器了！」

    「好耶──────！」

    我一确认没问题，蜜丝缇就高举着双手，跳起来欢呼。

    距离盗贼问题圆满落幕那一天已经过了二十天。我们也已经回归炼金术师的生活。

    我做好的空气清净机大幅改善了店里的臭味问题，而我们现在正在做的是之后要放到公共澡堂，也是我特地交给蜜丝缇负责的烧水器。

    「这下总算能松口气了……很多人一看到我，就会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开始用公共澡堂。害我压力好大……」

    其实要当成公共澡堂的那栋建筑物，早在我们当初回来约克村的时候就盖好了。

    （插图019）

    只差需要的炼器，就可以开放给大家使用。

    也就是说，村子里的人什么时候可以洗澡，全看蜜丝缇什么时候做好炼器……大家难免会期待她尽早做好。

    「嗯。我真的很佩服你能在这份压力之下成功做好烧水器！」

    我的指导方针是借由夸奖来促进徒弟的上进心。

    用这种方法教萝蕾雅是真的得到了不错的成果，所以我决定复制上一次的成功经验。

    「嘿嘿嘿，谢谢学姊。可是，大家怎么会知道烧水器是我做的？」

    「啊，抱歉，大概是我害的。我不小心跟安德烈先生提到烧水器会交给你来做。应该是因为这样，才会传出去。」

    我直接讲明可能的原因，让蜜丝缇不只眼里的喜悦立刻转为生气，还鼓着脸颊拍我好几下。

    「原来是学姊讲出去的！真是的～～！害我被催得很着急耶！而且光是做烧水器会用到很多很贵的材料就够让我紧张了！」

    「啊……呃，你都成功做出来了，就别计较这个了吧。反正万一真的失败了，也还有多的材料可以备用。」

    「就算有多的材料，也不会改变它用到的材料很贵这个事实啊！你只是因为是自己去海边采集，才不在意它值多少钱吧！尤其在市面上根本买不到品质这么好的阿斯特洛亚！」

    阿斯特洛亚的新鲜度非常重要。虽然收购别人带来店里的活体也是可以做成品质很好的炼金材料，可是还是比不上炼金术师亲自到现场采集跟加工。

    只是很少炼金术师会亲自出远门采集，导致市面上很少看到现场加工的高品质阿斯特洛亚。

    所以雷奥诺拉小姐才会很高兴我分了一些加工过的阿斯特洛亚给她──

    「可是，你如果要继续当我的徒弟，就一定会常常遇到这样的情况。而且以后你也会需要自己去采集材料。」

    我一告诉蜜丝缇这样的现实，她就惊讶得睁大了双眼。

    「我……我办不到啦！我又不像学姊有能力打倒魔物！」

    「你大可放心。我会把你训练到不用怕采集材料的时候遇到魔物。」

    「这要我怎么放心！我第一次听说还要接受战斗训练耶！」

    「其实师父也有特地锻炼我的剑术。这大概是一种传统吧。」

    我不确定是不是啦。不过，自己出门采集材料这点──说不定真的是传统。

    至少师父好像也是借这种方式锻炼自己的实力，可以确定是真的有锻炼效果。

    「只是也还要再过一阵子才会开始训练你。因为我得先做出一把值得送给徒弟的好剑。所以，我们现在先把炼器拿去装在公共澡堂里吧。采集家跟村民应该都期待很久了。」

    「咦……？你这样讲是让我有点期待，可是也有更多的不安……」

    「不用担心，你的师父已经帮忙确认过做出来的烧水器没问题了！」

    「呃，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不太懂蜜丝缇的不是那个意思是哪个意思，总之，我马上要她跟我一起把烧水器抬起来，走往店里。

    到前阵子都还让人望之却步的店内空间在空气清净机的惊人效果之下，已经变得舒适许多。

    尤其现在连烧水器都做好了，让我忍不住踩着更加轻快的脚步走进店内。然而，正在顾店的萝蕾雅却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不太高兴，还把手交叉在胸前。她在我开口问发生了什么事之前先看到我，并马上开始激动地抱怨某件事。

    「啊！珊乐莎小姐，你听我说！爸爸他居然还没有答覆菲德商会！人家都开出那么好的条件了，他怎么还有办法犹豫这么久！」

    「哇，唔喔──咦？什么答覆……啊，你说问他要不要加入菲德商会那件事吗？」

    我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原来是在说之前掌柜先生向达尔纳先生提出的提议啊～

    虽然达尔纳先生现在就是卖菲德商会运送过来的商品，可是也只是先让他体验实际运作起来会是什么感觉──是说，原来商会给他的体验期间还没结束啊？

    「没错！他太优柔寡断了！一个做生意的人还这样会错失很多良机耶！」

    我在跟蜜丝缇一阵面面相觑之后，决定暂时把手上的烧水器放到地上，专心听气愤不已的萝蕾雅抱怨。

    「这样啊。我觉得菲德商会应该也不会催他……」

    「是啊，这也是多亏商会的人很信任珊乐莎小姐。不然一般遇到这种情况还犹豫成这样，早就被淘汰了！」

    「毕竟小杂货店本来就不可能赢过商会。不过，萝蕾雅，达尔纳先生会不会也是有他自己的想法，才会迟迟不答应？我自己家就是商会，大概猜得出达尔纳先生可能在想什么。达尔纳先生搞不好是不想让祖先传下来的商会断在自己这一代，或是觉得村子里唯一一间杂货店加入了其他商会，万一哪天菲德商会打算撤出约克村，就会让村民们很不方便。」

    蜜丝缇借着同意萝蕾雅的想法安抚她的情绪，同时不忘帮达尔纳先生说话。

    而蜜丝缇说的也的确很有道理。

    大型商会是真的有可能因为利润过少，就放弃继续在当地做生意。

    问题在于到时候达尔纳先生是否有办法独力让杂货店重新开张。就算不是不可能，也一定会很辛苦。不过，萝蕾雅却明确否定了蜜丝缇的猜测。

    「我们家没有厉害到可以被称做商会。而且他老早就没得选择了。再加上菲德商会会想要离开，就表示珊乐莎小姐也不在这里开店了，单凭我们约克村的力量根本无可奈何。」

    「呃，你这么说会不会有点……太夸张了？」

    「才不夸张！约克村完全是因为有采集家出入，才能像现在这么繁荣。要是珊乐莎小姐离开村子，采集家也一定会跟着离开。到时候我们村子又会再变得跟以前一样冷清！」

    的确不能说萝蕾雅有说错。前提是要长期没有其他炼金术师来这里开店。

    「……不过，就算真的发生了，应该也不至于像以前那么惨。毕竟现在领主换人了。说到这个，珊乐莎小姐，我记得现在还没有正式指派领主吧？」

    「也不是还没正式指派……应该说罗赫哈特是国王直辖领地，名义上的领主算是国王？而且担任代理官员的克兰西其实就是实质上的领主了。我目前没听说要换人来治理。」

    「这样啊……他看起来不像前任领主那样的坏人，可是他也从来没为约克村做过什么事──是一直到珊乐莎小姐当上代理领主，才开始有变化。」

    萝蕾雅噘起嘴唇，看起来有点不满。蜜丝缇也对她的看法表示同意。

    「对啊，感觉是这阵子才一口气变了很多。只是我也不太清楚约克村以前是什么情况。」

    没错，约克村最近产生了不小的变化。

    道路拓宽工程带来不少会造访约克村的工人，再加上道路变得比以往安全，不只让更多采集家愿意来约克村，也有更多除了采集家跟工人以外的访客前来。

    我要求的村庄扩建工程也让村子里多了好几间新房子，吸引原本离开村子的年轻人纷纷返乡，使得约克村最近变得相当热闹。

    类似的变化甚至也出现在我身边──

    「总之，我已经狠狠踢了爸爸的屁股一脚，应该下次菲德商会的人再来的时候就会正式加入商会了。珊乐莎小姐，到时候再请你多多指教了。」

    「啊，嗯。虽然这件事跟我没有直接关系，但我会帮你转告掌柜先生。」

    「谢谢你──对了，珊乐莎小姐现在还是代理领主吧？」

    「是啊。因为现在还在审问那些盗贼。可能要等事情都处理完才能卸任，也可能早就已经没我的事了。反正我已经寄报告书给菲力克殿下了，再来就看他怎么处理吧。」

    这么说来，我是不是也该把委任状拿去还给他？

    ……算了，真的需要的话，他会再下指示。

    「到时候珊乐莎小姐是不是又要再去一趟王都？你最近常常不在店里，害我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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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点寂寞……」

    现在有蜜丝缇可以留在店里帮忙，所以我最近的确比较常不在店里。

    看小声表达寂寞的萝蕾雅垂下头来，我也忍不住感到愧疚。

    「啊～……抱歉。我会让蜜丝缇她们留下来陪你，你先忍一忍吧。」

    「咦～珊乐莎学姊，你这种说法好像有点过分耶～！」

    「有她们三个在是比较让人放心，可是这是两回事！」

    我突然惨遭左右夹击。

    可能是「忍一忍」这个词让蜜丝缇听得有点刺耳。

    而且连艾莉丝跟凯特都偏偏挑在这时候回来店里。

    幸好她们好像没听到我们刚才的对话，只有很讶异我竟然会待在店面区域。而她们也很快就露出灿烂的笑容，说：

    「喔，珊乐莎，我们回来了！我有个好消息，今天收获不少喔！」

    「我们回来了。很久没去那么远的地方采集炼金材料了，还顺便采了一些秋天的特产。大家晚点一起享用吧。」

    艾莉丝跟凯特在这么说的同时拿出多到几乎要装不下的山林美味给我们看。

    有香菇、坚果、水果，甚至还有看似山药跟山药豆等东西。

    我趁这个机会加入她们的话题。

    「看到这些山产，我才想起来现在都秋天了。找个时间一起去森林里采些秋天的美食应该也不错。」

    大树海里有很多天然美食。我之前为其他事情忙了很长一段时间，最近才把时间都用在炼金术上，干脆就趁这个机会带蜜丝缇进去大树海里面看看好了。

    我明明是怀着这样的想法提议大家一起去大树海，蜜丝缇却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我。

    「……学姊，你说的美食应该是指植物跟蕈类吧？不是指魔物吧？」

    「那当然，毕竟到时候会带萝蕾雅一起去，去狩猎魔物太危险了。」

    「咦？你要带我一起去大树海吗？」

    萝蕾雅似乎有点惊讶。我对她回答：

    「没错！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在大家出去玩时孤伶伶地顾店。这应该算是员工福利吧？」

    「这真的算福利吗？我觉得还比较像义务吧？」

    蜜丝缇的视线当中充满了疑心。说是「义务」也太失礼了。

    我也是很努力想用我的方式照顾员工跟徒弟的好不好！

    「哈哈哈，你不用担心，珊乐莎不会带我们去危险的地方。对吧？」

    「咦？」

    「「「……咦？」」」

    我们所有人面面相觑了一段时间后，凯特才忽然像想起了某件事情，说：

    「……也对，珊乐莎曾经在冬天的时候带萝蕾雅上雪山。」

    「雪山？带没受过训练的人去雪山？学姊，你也太乱来了吧！」

    「『危险的地方』跟『真的遇到危险』是两回事吧？村子里面的水井也是不小心摔下去就会很危险啊。」

    「你举的例子太极端了吧！萝蕾雅，亏你当时真的敢跟去耶！」

    「可是那次累归累，还是满好玩的啊。而且路上也没有遇到──太多危险。」

    「唉，果然还是有遇到危险的场面啊……」

    萝蕾雅语中掺杂了一点犹豫，并在最后露出苦笑，蜜丝缇对此表示不意外。艾莉丝跟萝蕾雅随即眯细了双眼，怀念起当时的情景。

    「一开始还真的没料到后来得要亲手对付滑雪巨虫……」

    「那种虫真的好大只喔！我第一次看到那么大的虫！」

    「居然还笑得出来！遇到巨虫还笑得出来太夸张了！学姊身边的人果然都不是普通人……」

    「照你这种说法，跟她一样是炼金术师的你，应该才是我们之中最跟『普通』两个字沾不上边的人吧？」

    「…………」

    凯特中肯的指正让蜜丝缇陷入了沉默，但她的表情除了显得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以外，还掺杂着一丝丝的喜悦。蜜丝缇这样的反应引得大家哄堂大笑，之后凯特又接着说：

    「话说，隔壁的工程好像在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有了不少进展呢。」

    「是啊，听说是其他房子的工程都告一段落了，大家才会专心来盖我这边。」

    对，这就是出现在我身边的变化。

    隔壁正准备盖一栋新房子──正确来说，是我这间房子正在扩建。

    这个扩建工程是克兰西在我人还在南斯托拉格的时候，瞒着我偷偷安排好的。

    他说：「一个治理领地的人要有更大一点的宅邸才方便做事。」但我始终无法理解扩建的必要性。只是他当时已经安排好了，我也只好答应扩建。

    而一般炼金术师基本上很难有机会参与建造要添加刻印的建筑物。

    所以实际开工以后，我也是满乐在其中的。

    「这对蜜丝缇来说应该也会是很不错的经验。」

    「是啊，学姊说的对──等等，学姊！我们不也是正准备去施工吗？」

    蜜丝缇说完指向我们的脚边。艾莉丝好奇地吊起眉梢问道：

    「喔？那是烧水器吗？意思是公共澡堂终于可以开放了吗？恭喜你，萝蕾雅。」

    「嗯！虽然现在不会整间店都弥漫着久久不散的恶臭，可是味道很重的人来还是会臭……」

    毕竟空气清净机顶多消除室内的臭味，无法消除发出臭味的源头。

    「看来你今天就可以告别那些难闻的味道了。以后不如禁止太脏太臭的客人进店里吧？」

    「咦……？那样不会引起反弹吗？」

    萝蕾雅对凯特的建议怀抱疑虑，不过，我其实很赞同凯特的想法。

    「没关系，我也不稀罕跟已经很方便洗澡了还不愿意先洗干净的脏鬼做生意。我觉得我们稍微挑一下客人也无妨──只是还是没办法像师父那样把贵族踹出门。」

    「喔喔，真不愧是奥菲莉亚大人，居然连面对贵族都这么不客气！那萝蕾雅你也──」

    「我……我不敢啦！因为那种没公德心的人通常……呃……」

    萝蕾雅似乎在烦恼不知道该怎么委婉形容，但艾莉丝有听出她想表达什么。

    「原来如此，你的意思是那种人态度也特别恶劣吧……好，核桃，我允许你对那样的客人动手！」

    「嘎呜？」

    坐在柜台角落的核桃一听到艾莉丝提到自己，就歪起头表示疑惑。

    萝蕾雅连忙抱住核桃，向艾莉丝提出抗议。

    「不……不可以！万一害核桃受伤了怎么办！」

    「呃，你要担心的不是核桃，是那些采集家会不会被它揍到有生命危险。」

    「……唔唔唔～」

    萝蕾雅也亲眼见识过核桃的实力不少次了。

    她一脸很明显不知道怎么反驳的表情让我忍不住轻轻笑了出声。

    「呵呵。总之，我们晚点再来讨论要怎么对待没公德心的采集家吧。我们先去处理安装炼器的工程。不然再继续拖下去，蜜丝缇又要跟我抱怨了。」

    「我会想抱怨的原因也是出在学姊身上啊！」

    应该是有这回事啦，只是我好像不太记得了。

    我一边安抚噘起嘴唇抱怨的蜜丝缇，一边抬起烧水器。

    「珊乐莎小姐、蜜丝缇小姐，你们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喔。今天晚上我会用艾莉丝小姐跟凯特小姐带回来的食材做好吃的料理慰劳你们！」

    「嗯，我很期待今天的晚餐。那我们先出门一趟了！」

    在公共澡堂测试过炼器能够正常使用过后，很快就吸引了大批客人上门洗澡。

    而我们当天不只立刻感受到室内澡堂带来的好处，晚上还有萝蕾雅煮的大餐可吃。

    餐桌上满满的秋天气息，不过，这些菜色对年轻气盛的我们来说还是稍嫌不足。

    所以这些秋季美食只能沦为配角，衬托成为主角的肉类料理──不过，它们在饭后又夺回了主角宝座。

    各种秋季水果的酸甜滋味，让我们得以从中体会到美好的美食之秋。

    所以我们不只心情特别好，连聊起天来也是特别开心。途中，我们听到共音箱发出了声音。

    「──嗯？奇怪？雷奥诺拉小姐怎么会这时候找我？她是不是也闻到这一桌美味料理的香气了？」

    「哈哈哈，你的意思是她可能会要你分一点秋季美食给她吗？雷奥诺拉阁下再怎么厉害，应该也不至于连鼻子都这么灵吧。只是她打听消息的能力是真的很惊人。」

    「是啊。我也只是开个玩笑──你好，有什么事吗？」

    然而我们很快就没心情享受悠哉的闲聊时光了。

    因为雷奥诺拉小姐捎来的新消息在短短一瞬间之内，就吹散了充斥室内的欢乐气氛。

    「珊乐莎，不好了。格连捷那里出现了从来没见过的新传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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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卷 我突然有了徒弟!? 后记

    我前阵子（其实也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第一次收到了来自粉丝的亲笔信。能在这个数位化的时代收到手写的粉丝信真的是很难得的宝贵体验。

    我是因为这样而高兴得手舞足蹈的いつきみずほ。

    这一次的第六集会在动画准备开播之前出版，我本来想写一些跟动画版有关的介绍……但有一句话叫做「百闻不如一见」。

    我觉得用一长串文字来形容也比不上亲眼看到画面，就只简单说一句──

    「动画版还有加入原创的新剧情，大家记得收看喔！」

    那么，换来谈谈第六集的内容吧。看过网路版的读者们应该都知道这一集是网路版完结以后的新故事。

    没错！这一集就是在讲珊乐莎跟艾莉丝甜蜜蜜的新婚生活！

    还提到了两位美魔女的美艳姿色！

    甚至连网路版没机会露面的小后辈都登场了！

    大家应该也很希望身边有个这么可爱又很崇拜自己的小后辈吧？至于我自己有没有这样的小后辈──就还是别问了吧。不然作者我会忍不住痛哭失声。

    ──其实有一部分是讲得比较浮夸了点啦。

    这一集是本系列第一次明确预告会有续集。对，只有这次我可以说：「我们第七集再见了！」嗯。因为动画快开播了。

    这次的结尾可以看出接下来准备发生大事，而我目前也正在为第七集绞尽了脑汁，所以也希望各位读者能够不吝啬地继续支持下一次的第七集。

    最后，我想对协助出版跟动画制作的各方相关人员致谢。

    负责插画的ふーみ大人，谢谢您总是提供这么精美的插画。您这次需要同时处理动画版的工作，想必非常辛苦。负责漫画版的kirero大人，谢谢您每次都画出这么活泼可爱又疗愈的珊乐莎。还有协助制作动画版的许多专业人士，真的非常感谢各位努力制作出这么棒的动画。

    当然还要感谢各位读者。看完小说版的读者们也不妨一起看看漫画版跟动画版吧。

    いつきみずほ

    （注：以上为日本方面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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