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长恨歌》 第一卷 不死传 第一章 后羿诛危 云母屏风烛影深 长河渐落晓星沉 嫦娥应悔偷灵药 碧海青天夜夜心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自盘古开混沌,清者升为天,浊者沉于地,是以天每日上升一丈,地每日增厚一尺。如此日升月落,过了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万年,天地山川菏泽之精气化为生灵,是为神。 如此这般又过了九千九百万年,每山每水,皆有得天造化而成神者。此时天地无序,万神无规,诸神尽皆征伐,朝出东山而夕征北海,死伤者无数。如此又过了千万年,东海有个神叫太一,勇猛异常,各山各水的神灵都臣服。太一画地为池,诸神不得越界征伐,又制定神灵秩序,被诸神称为皇者,因太一乃天地以来第一位皇者,遂尊称‘东皇’。 又过了九千九百多万年,东皇殁了,诸神群龙无首,重新回到征伐局面,此时再次出现一位人首蛇身的创世正神,名为女娲。 一日,女娲游于黄河之畔,思世间只有神灵,甚是寂寥,便于初一造鸡,初二造狗,初三造猪,初四造羊,初五造牛,初六造马,初七造人。从此天地方有万物,奈何诸神争斗日烈,天破裂,地崩塌,山川俱毁,遂炼石补天,化身躯凝练山河。 女娲之后,诸神征伐,人类惨烈,有神伏羲,是为‘地皇’。伏羲止争斗,演八卦,分天地人三界,将九幽之地凝练,沉于地底,为地府界,百里山河为人间界,昆仑山和蓬莱山之上为天界。至此,万物居人间,天神居天界,魂魄居于地府,三界有序。 尔后又九百万年,伏羲退隐,神农既出,是为‘人皇’。神农见人间困于病疫,降于人间,遂尝百草,奈何误食断肠草而死。 神农身死,却无德高望重之天神统御,诸神再次陷入征伐之局。 却说这大羿,乃是近百万年来新晋的神灵,不知师承所传,不知诞生何地,也不知父母兄弟。原是黄帝与蚩尤涿鹿大战之后五十万余年,黄帝部下追着蚩尤叛逃的部众路过一丛林,大羿瞧着前方三团黑气往南方遁逃,三箭将它们射杀了。 那三团黑气被大羿射死,掉了下来,大羿跑了过去一瞧,却是些山魈鬼怪。就在此时,见远方飞来一个和自己一般双手双脚的人,那人手持着一面鼓,引动着漫天神雷。 大羿取出第四支箭矢,警惕地瞧着来人,那人一落下来,看着地上的山魈鬼怪,见三怪身上各插着一根树枝,瞧着这模样,显然是被这树枝杀死的。 来人看着后羿拿着一具古怪之物,搭着一支削得非常漂亮的树枝对着他,心中已经有了七分了然,道:“英雄好生了得,敢问英雄姓名!” 大羿收起了弓,道:“羿!” 那人拱手行礼,道:“原是羿兄弟,我叫滕,是黄帝第十一子,敢问兄弟手中的神器是什么宝贝,竟能数里之外杀人?” 大羿道:“滕兄客气了,我这也不是什么宝贝神器,原在林子里抓走兽之时,一只恶兽追着我来,当时敌它不过,只能逃跑。忽然不小心踩着了一根巨藤,那巨藤原本与两棵树绞在一起,扯得十分紧。那巨藤被我一踩,当中那棵树立时如旋灯般折断爆裂射出,将那恶兽射死了。心中惊奇不已,便照着那般情景,扭了根青藤做了个这个东西,因看似弯弯扭扭,我便把此物唤做‘弓’了。说起来,我便对滕兄手中的宝物甚为好奇,竟能引来天上的神雷!” 滕哈哈大笑,道:“此物唤做夔鼓,说来羿兄可能不信,这鼓是我杀了一只恶兽夔牛,扯了他的皮,将筋肉刮了干净,作了鼓面,取了他的头骨作了鼓架,断了他的独腿作了鼓槌。因夔常常伴着雷雨闪电,故我敲打此面,便是打雷,敲打彼面,便是下雨,鼓声可响彻于五百里之外。” 大羿啧啧称奇,说了数声‘好宝贝’。 滕听得大羿称赞,甚是得意,道:“今日我追着蚩尤部下余孽三只恶兽,不期遇见了如此英雄,羿兄弟不如随我上天界,见了黄帝,授个一官半职,好教你这一身本领大放异彩!” 大羿与滕相见恨晚,惺惺相惜,一同见了黄帝轩辕,黄帝本为黄龙降生,黄龙为囚牛之子,囚牛为龙长子。黄帝轩辕对大羿发明了弓箭甚是惊叹,将射术命名为羿术,封羿为羿师,欲封官职于后羿,后羿未应允,黄帝让滕以宝物数次拜访大羿,羿推脱不过,只好应允做了个闲官。 那羿生性豪爽,与黄帝众臣相交,后黄帝与炎帝不和,大败炎帝,随应龙升于天界,见了天帝帝俊,授了天官。黄帝轩辕虽胜了蚩尤,但躯体不腐,神魂不灭,帝俊遂将蚩尤一分为五,头颅封印在其管辖的中央天域之下;将蚩尤右手封印在地皇伏羲的后代,青帝太昊的东方天域;将蚩尤左手封印在黄帝长子,白帝少昊的西方天域;将蚩尤双脚封印在人皇神农氏之子孙,炎帝的南方天域。此外又封了黄帝长孙颛顼为北方天帝,及紫薇大帝、南极大帝、北极大帝等一众帝君。 大羿为天帝帝俊所喜,禅了圣君,封了官职,常与众神同游,今日与这天神饮酒,明日与那星君比武,广交群友,善结兄弟。诸神皆叫羿为后羿,自此大羿也以后羿自称。 后羿自夸有十射之技,十箭若出,没有打不中的标靶。诸神不信,非要后羿展示一番,后羿存心卖弄,指着远处星辰,果然一箭出手,射落了星辰,诸神称赞,后羿又九箭齐出,再次射落了九颗星辰。 却说这后羿偶遇,见了九天之上第一仙女,爱慕于心,取了天南地北九颗最亮的星辰作为聘礼,迎娶天帝帝俊之女嫦娥为妻,又占了那月宫为府邸,一时之间,好不风光! 后羿娶了世间最美的仙女嫦娥,却不改那豪爽放荡的性子,终日游离诸天之上,不是去那青帝界内打猎,便是去同这黑帝饮酒。普天之上,莫不能管。 说这昆仑山以东诸天,是天帝的辖域,统御诸多神,有一神灵,名为猰貐,是烛龙之子,乃黄帝旧臣,喜游历,与后羿相善。 某日,猰貐回到天界,便去后羿府邸拜访,来到后羿处,却见后羿正在后花园射箭。那花园尽是些珍花异草,仙芝神藤,东边养着虎豹狼虫,西边豢着獐鹿兔麂。 那后羿身穿战袍战甲,头戴紫金冠,脚穿翔云靴,威风凛凛,神采奕奕。左手持着弓,右手搭着箭,目不斜视,只盯着远处那藏匿仙石后的猛虎。那猛虎巨大无比,但此时却战战兢兢,匍匍匐匐,哪里像是凶猛的巨兽,全然是只瑟瑟发抖的小猫吧。 弓如满月,只听见‘咻’地一声,箭矢如电如光,急射而出,瞬间穿过层层叠叠树叶,从那密密麻麻的叶缝之中穿过,而那树叶却丝毫不动,更是没有丝毫破损。 箭矢穿过树叶之后,再从那石缝中溜了过去,‘噗嗤’一声贯穿猛虎两耳,扎在地上。 猛虎四肢打颤,双耳贯穿却不见血迹,箭矢却在地上嗡嗡作响。 “好!好箭法!”猰貐大喝一声。 后羿回过头来,喜道:“兄长几时来的?” 猰貐回道:“来了多时了,瞧着兄弟在练箭,就看了会儿。” 后羿道:“箭法拙劣,倒是让兄弟见笑了。” 猰貐道:“兄弟说笑了,你那箭矢,穿过叶缝,不仅不伤片叶,箭风更是不动树叶分毫,已然臻至化境。更别说那箭矢穿过虎耳却是没有碰到那耳朵,这种箭技,哪里有?” 后羿笑道:“兄长不知,我这箭技,仍需提升,兄长不见我那箭落地之后,箭尾仍嗡嗡作响?若箭矢着地,箭尾不动,才满意哩。” 猰貐哈哈大笑,道:“你还别说,我瞧着你射那猛虎,本想开口阻止,但料你不会伤它性命,便没打扰你了。” 后羿道:“兄长就是心善,想你当年随黄帝征战蚩尤之时,亦是不肯多杀一人。” 猰貐连连摆手,道:“如今天帝坐着那帝位,往事切莫再提及了。”猰貐和后羿二人坐罢,嫦娥捧着仙酒佳肴,只见那嫦娥两弯袅袅含烟眉,一对浅浅小梨窝,面胜白雪七分白,肤如凝脂三分透,目光莹莹,嘴角微微,行走时若微风扶岸,娴静时似出水芙蓉。 猰貐不觉瞧得痴了,待嫦娥放好酒杯,斟满美酒,道了句‘兄长慢用。’,方才回过神来。猰貐察觉失态,霎时脸红了起来,后羿不以为意,继续与猰貐把酒言欢。 后羿与猰貐二人相谈甚欢,已然不知年月,也不知喝了多少酒,只见二人皆是醉了。猰貐告辞离去,踉踉跄跄离开了后羿府邸。 后羿酩酊大醉,倒头便睡,星河反复升降,日月不断更替,后羿依旧未醒。某一日,后羿口干舌燥,便要找水喝,恰在此刻,仆从突然慌慌张张跑了过来,道:“主人,主人,不好了,不好了。祸事了,祸事了。” 后羿酒意未散,被那仆从吵得烦躁,单手提起那仆人,怒道:“吵吵闹闹做甚?没瞧见我在睡觉吗?” 那仆从被提在半空之中,吓得肝胆寸裂,道:“主……主人,猰…猰貐大…人…死…死…死了。” 后羿大惊,酒醒了大半,暗暗道,猰貐大哥刚刚还与我喝酒,怎地突然便是死了?哼,莫非这小厮在骗我? 想到此处,后羿大吼一声,道:“猰貐大哥刚刚还与本君喝酒,你这厮突然便说猰貐死了,莫非觉得本君好骗不成?” 仆从战战兢兢道:“主…主人,你都睡了一个多月了。” 后羿大震,道:“一个月?” 仆从点头,后羿再问道:“猰貐之死,真有其事?” 仆从道:“小的不敢隐瞒。” 后羿放下那仆人,道:“那你细细道来。” 仆人道:“巨细若何,小人也是不知,只是外面都在传,说神武天王贰负将猰貐砍死了。小人听闻便去猰貐府上打探,却不知猰貐大人果真是死了。” 后羿听了大怒,道:“什么时候的事?” 仆从道:“今日太阳刚起之时。” 后羿怒从心起,单手抓起一只大水缸,将满满一缸冷水自头浇下。冷水冲消了后羿的酒意,只见后羿披头散发,大吼道:“贰负,不诛杀你,本君自毁神胎!” 那吼声震天,直冲云霄,后羿大步离去,取了巨弓,拿了箭袋,便要去找贰负。后羿之妻嫦娥走了出来,拦住后羿,道:“夫君要往哪里去?” 后羿道:“贰负杀我兄弟,我自然要替我兄弟报仇!” 嫦娥道:“贰负乃是父亲重臣,心腹爱将,你杀了贰负,父亲那里过不去,岂能放过你?” 后羿道:“那猰貐呢?猰貐生性善良老实,从不与众神结怨。你可曾瞧见猰貐与谁起过争执?” 嫦娥道:“事已至此,何不让父亲裁决,想那贰负在天界擅杀,父亲必有说法。你切莫轻动,我去劝解父亲一番。” 后羿一把推过嫦娥,道:“让开,我心意已决,你不必劝了。”说着,后羿大步离去,只留下嫦娥独自哀叹。 行不多时,后羿到了贰负府邸门前,大吼一声:“贰负,你给本君出来!”后羿这十余丈身躯往那门前一站,唬的门将四散,禀报贰负去了。 等了片刻,后羿不见贰负出来,搭弓便射,一箭射爆了门庭。门庭破碎,仙木四裂,飞的到处都是。 而恰在此时,贰负臣子危和猝带着家将赶来,见后羿射爆了门庭,大怒,连连数声道:“好!好!好!” 后羿却是正眼也不瞧危和猝,道:“让贰负出来!” 猝怒道:“后羿小儿,若不是主人喝酒去了,哪能容得你来猖狂!” 后羿也不搭话,擎着他那巨弓,只一箭,断了猝左臂。猝疼痛难熬,左臂溃溃续续,烂肉重生又化掉,竟不能复生。原是后羿箭枝乃是白皮松所炼制,恰是走兽生灵克制的东西。 猝不敢向前,甩着膀子怒吼,獠牙四露,张着血盆巨口,本该狰狞的面孔竟带着些恐惧,瞧着后羿按着弓,居然微不可查后退了一步。谁能想到,赫赫凶名的猝,竟然被后羿这一箭给吓着了,一箭之威,恐怖如斯! 猝、危二神胆颤心寒,再也不敢向前一步,对着后羿挑衅。猝右手扶着烂臂,不敢言语,那危却说道:“后......后羿,这里可是天界,天帝早有言在先,天界之上,不可动武,你...你可知道,你已闯下大祸,天帝定不饶你!” 后羿一听,怒从心起,也不搭话,取了支箭,便要射去。 突然远方响声滚滚,却是人首蛇身的贰负。原是贰负家臣将后羿挑衅之事告知贰负,贰负当即辞了故友,拿着他的长贯便回。 贰负扭动着长长的蛇尾走来,看见了爆裂的门庭,瞧着了断臂的猝,望着后羿,大吼一句:“后羿小儿,敢与我打么!”好家伙,只见贰负威风凛凛,举着他的长贯,长贯上钉齿仍有血迹斑斑。 后羿冷哼道:“正想取你狗命,你不逃反回来送死,好胆!好胆!” 贰负虽暴怒,但依旧谨慎盯着后羿手中那张弓。猝、危二神瞧见贰负回来,心中没了怯意。只见那危在远处便喊道:“后羿小儿,我主人回来了,你便等着死吧。” 此时,后羿正与那贰负四目对视,全然没去看那危。突然,后羿取了一只箭矢搭上巨弓上,也不去瞧那危,仍与贰负对视,但后羿却一箭射向危,那箭矢脱弦而出,比光还快速,比电还迅捷,瞬息便奔至危脑门前,穿透而出,将那危钉死了。 那危至死双目未闭,想必其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吧。 第一卷 不死传 第二章 大闹天界 贰负瞧着自己的家将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岂能不怒,双目尽红,目眦尽裂,怒吼道:“后羿,受死吧!”说着,贰负擎着长贯,杀向后羿。 后羿自知近身不得,挽着弓,捏着箭,退了数十里,贰负也是忌惮后羿手中弓箭,不敢逼之太急,只能远远逗引,本着后羿射尽了那十支箭矢之后,一举拿下后羿的想法。后羿也知手中有箭,贰负便靠近不得,遂不断保持着身位,贰负靠近一分,后羿便拉紧一分,二人如此来来回回数白回合,不见双方占得丝毫便宜。 贰负本就是赫赫凶名的战神,后羿也是威名凛凛的杀将,二神缠斗甚久,就是不能分出胜负。那长贯好似长枪多了锤,好比狼牙棒长了尖,锤棒上利刃亮着寒芒,贰负擎着长贯,板着怒容,恨不得上前撕碎了后羿。 后羿手握着铮亮长弓,捏着那白亮箭羽,冰冷箭锋直指贰负。贰负纵有千钧神力,也不敢小觑后羿。 果不其然,后羿瞧着一个空档,又是一箭迸射,那长矢破碎了虚空,撕裂了白云,刮散了清风,直奔贰负而去。 贰负扭动着蛇尾,大喝一声,其声如雷,六只手臂齐用力,抓住长贯,搅动着风云,直挥了下来。箭矢叮咚作响,原是被贰负打个正着,打落了下去。那箭矢被拍飞,叮地一声,没入了地上一块仙石,那仙石比寒铁更硬,比精钢更坚。 如此之威的箭矢,毅然被击飞了去,贰负神力,恐怖之极,不愧为天帝喜爱的武将! 突然,又是一阵撕裂风声传来,贰负始料不及,慌忙挥舞着长贯,迎击着箭矢,又是叮咚一声,箭矢再次被打落。 贰负打落了箭,已是劲力疲尽,但神情却反而放松了,大笑,道:“后羿,亏得你自负,每次皆以十箭傍身,算上你射爆我门庭一箭,射伤猝一箭,射死危一箭,已经是十箭射空。想你自夸十招箭式,没有解决不了的仇敌,如今你十箭俱空,能奈我何?” 说着,贰负举着长贯,直往后羿而去,后羿神色惊恐,竟被吓傻了般。贰负瞧着大喜,倾注全身之力与长贯上,欲一击将后羿毙命。 眼见贰负就要取了后羿性命,突然,后羿不知从哪里拿了支箭出来,搭弓便射,贰负始料不及,那箭贯穿贰负右胸。 贰负应声而倒,满脸是不可置信,道:“我分明是算了你十箭尽出,你哪来的第十一支箭?你十箭之说原来是个幌子!” 后羿步步向前,道:“我每次只带十箭不假,你看到我射十箭也是不假。” 贰负像是受到了欺骗般,既是愤怒又是不解,道:“那你这箭从何而来?” 后羿道:“贰负,今日看你要死的份上,告诉你也不妨,我的确是射了十次,但却只是射出了九箭。” 贰负道:“不可能,不可能。” 后羿拿着巨弓,道:“天下人只知道我带十箭,有十招箭式,却不知我这十式是什么,岂不知我有‘裂箭式’和‘匿箭式’,第九箭正是裂箭式。” 贰负叹道:“原来如此,你先是以裂箭式,让我以为十箭尽射,又以匿箭式埋伏,骗我上当。如今折在你手里,我无话可说,动手吧。” 后羿道:“你不该杀猰貐!”说着便要动手,贰负大笑,古怪看着后羿,终是一言不发。 眼见贰负就要毙命,突然传来一声暴喝:“住手!”说时迟,那时快,伴随着暴喝,一道雷电瞬息便至,后羿来不及下手,连连数个雀闪,躲过了那道雷电,贰负因此躲过了一命。 后羿抬头一看,只见众多天神已经到了,原来早在后羿射爆贰负门庭之时,已有家将禀告天帝去了。 如今天帝携着诸多天神,好不壮观,前边的是雷公电母、风伯雨师、云翁霞姥等一众司辰之神,四方各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圣,为首的便是那天帝了,不说这漫天诸神,却看那天帝身边护法二将神荼郁垒,牢狱圣德天君狴犴、杀伐镇守天君睚眦、征伐感德天君苍吾等诸多圣君在此,而今后羿空有弓而无箭,怎能敌得过? 天帝帝俊大喝,道:“后羿,你可知在天界杀伐可是大罪?” 后羿反问道:“贰负杀猰貐,该怎么算?” 天帝道:“贰负之罪,本帝自会惩处,倒是你,你可知罪?” 后羿道:“若是处死了那贰负,我自领罪。” 天帝一听大怒,道:“大胆,贰负本帝自会处置!” 后羿却不搭话,拿着弓,竟朝着贰负而去。天帝见了龙颜大怒,忙道:“本帝在此还敢如此猖狂,给本帝拿下!” 帝俊之女嫦娥赶了过来,到了帝俊跟前,哭诉道:“父亲,容女儿劝解后羿一番,望父亲不要出手。” 帝俊此时正是火大,一脚踢开了嫦娥,道:“你给我让开,后羿公然在这天界逞凶,视天界法度为何物?视本帝为何物?” 嫦娥只能原地哭泣,帝俊越过了嫦娥,继续吩咐众神,“拿了这后羿,送往戮神台!” 嫦娥听到帝俊说这戮神台三字,一时之间便觉天旋地转,肝肠寸断。嫦娥生母月神常羲忙扶起了嫦娥,并她那十一个姐妹,站在后边去了。 帝俊下了旨,诸圣君却是不动,那雷公电母、风伯雨师、云翁霞姥等一班司辰之神领旨前往捉拿后羿,云翁在前,霞姥居后,风伯立于左方,雨师站在右方,雷公电母各居上下,一班神将各自拿着法器,将后羿围在中间。 后羿没有箭矢,不能反击,只能左突右闪躲避诸多神通,好不狼狈。 这班司辰神尽皆想着捉了后羿邀功,各怀着心思,瞧着雷公电母要得手了,风伯雨师便暗中破坏,眼见风伯雨师要得手了,云翁霞姥亦暗地里下手,诸师各有着心思算盘,一时之间也是拿后羿不下。 天帝没瞧出底细,见诸师一班人马竟拿不下一个手无寸兵的后羿,不由恼怒,连连骂道:“废物,都是些废物。” 青龙对着西边道:“白虎,不如你去拿了这后羿,凭你的本事,拿下一个赤手空拳的后羿想来不是难事。” 白虎嘿嘿直笑,道:“行这般事的,不正是你青龙喜欢的吗,不如老兄劳心劳力,捉了后羿来。” 青龙白虎这边斗嘴正欢,天帝却是当做没听见,只盯着那边瞧。 后羿也是看出了雷公电母、云翁霞姥、风伯雨师各自使绊子,心中好不欢喜,心生一计,假身欺上那风伯身前。风伯不知是计,见后羿往自己这边倒来,心里乐开了花,想着若是拿下后羿,官升一级又有何难。 风伯迎着后羿,当即便要去捉后羿,后羿假装不知。而这小动作被雷公电母瞧了去,想到风伯雨师将高出他们一头,哪里管得了那么多,齐齐冲了上去。 风伯这边刚拿住后羿,却见雷公电母奔了过来,便让雨师阻挡,自己去向天帝交差,哪里知道后羿的计谋。 趁着风伯一个不小心,踹翻了风伯,夺了他的息风扇,闪至雨师背后,打晕了雨师,取下了她的倾雨幕。赶到雷公电母跟前,雷公电母措手不及,反手被后羿施展倾雨幕神通,淋了个浑身湿透。 后羿趁着这个空档,抢了雷公的雷鸣锤和电母的电光锥,雷公电母没了神器,转身便跑,后羿扬起息风扇,一阵狂风将他们二人吹到了天涯海角。 云翁霞姥见了,驱动着法宝招云帆和驱霞伞,疯似的跑了。后羿追赶不上,便罢手不追,变幻着法相,一手一件宝贝,霎时漫天电闪雷鸣,狂风骤雨,吹打着他们的部众,那些个部众东倒西歪,一时之间乱作一片。 天帝呼喝不止,只见后羿四只手各拿着件神器,昂首挺立,直视着天帝。天帝怒道:“谁人为本帝擒拿此贼!” 睚眦取了兵器,便要战后羿,神荼郁垒齐上前来,道:“怎敢劳烦圣君,我等兄弟二人愿替陛下解忧。” 天帝准了,神荼郁垒走上前来,只见他们凶神恶煞,不苟言笑。 后羿道:“怎么?你们兄弟二人欲与本圣君比试比试?” 神荼道:“圣君违反天规,我等兄弟劝圣君就此住手,向陛下领罚,不至于干戈相向,伤了和气。” 后羿当下笑道:“你们以为是本圣君对手?” 神荼面不改色,道:“若圣君神箭在手,我兄弟二人确不敌圣君,而今圣君空有一张弓,没了箭,与废铁有什么区别?” 后羿道:“你不见我这还有雷鸣锤、电光锥、息风扇、倾雨幕吗,怎么说也是神器,怎么也能用用。” 神荼道:“虽说是神器,可那毕竟不是你的东西,纵然在圣君手上,想要使出威力,我看也未必吧。” 郁垒早听得不耐烦,道:“哥哥,跟他这般废话做什么。”说着便舞动着桃木双锏冲了上去,神荼怕郁垒不敌后羿,忙持桃木双剑跟了上去。 神荼郁垒毕竟不是雷公电母、风伯雨师一流,本来本事便高于他们,更何况二人兄弟情深,不会彼此算计,一时之间居然将后羿压着打。 后羿此时也是暗暗道苦,雷鸣锤、电光锥、息风扇、倾雨幕都不是他本命法宝,纵是有千般能耐,神通施展不出,也是无可奈何。 神荼郁垒更是得理不饶人,看着后羿颓势,更是卖力了。后羿一退再退,三人从天南打到天北,从南极星打到北极星。面对神荼郁垒夹击,后羿一开始还有还击之力,奈何神荼郁垒心意相通,如同一个人般,渐渐的,后羿招架不住,只能一味抵御。 若一直抵御下去,后羿迟早要被他们二人拿下。就在后羿陷入绝境之时,后羿家奴提着一只装着十支箭羽的箭袋,喊道:“主人接箭!” 第一卷 不死传 第三章 被逼下凡 说着,那家奴将箭袋扔向了后羿,神荼郁垒没有拦住,后羿接了箭袋,顿时精神大振,扔了雷鸣锤、舍了电光锥、丢了息风扇、弃了倾雨幕,化了法身,消去了四只手,重新变回原本模样。 神荼郁垒见后羿搭弓拉弦,不敢追击,立时转入防御。天帝却是大恼,照着这个势头,拿下后羿是迟早之事,谁知出现了这般变故! 天帝一声令下,无数宝光神电激射在那奴仆身上,奴仆顷刻化为粉末。 后羿拉满了弦,神荼郁垒兄弟二人大感不妙,心念相系,心知后羿这一箭无论射在谁人身上,决然抵挡不住。二人聚合在一块,全力抵挡。 后羿弦越拉越满,一箭在弦,日月星辰精华竟被这箭吸引,霎时黯淡了。长箭脱弓,撕裂了风,击散了云,消弭了雷电,如长虹贯日般,冲向了神荼郁垒兄弟俩。 神荼郁垒也是机警,箭矢脱弦的一瞬间便合力祭起了一个神通护罩,就在他们二人祭起护罩那刻,后羿的箭便到了,箭矢抵在护罩上,激起一道道炫目光芒。 神荼郁垒二人齐力相抵,但那箭矢威力倒是不减反增,眼见即将穿透护罩,性命不保。睚眦一个闪步,出现在神荼郁垒身后,助力相保,才将那箭矢击飞了去。远处捂着胸口的贰负极为震撼,射中他胸口那箭若是有这箭之威,恐怕是已然死了吧。 睚眦走上前来,道:“后羿,刚才那箭,想必你用了五成神力吧。” 后羿笑道:“战你还是无碍。” 睚眦生性最是好战,向来不服任何人,如今听到后羿言外之意,用了五成之力尚且能战,岂不是小看了他睚眦,如此言语,睚眦又岂能容忍? 只见睚眦一话不说,冲向了后羿,一边还从身侧的虚空之中一抓,竟然慢慢抽出一把长刀来。后羿见状大惊,他万万没想到睚眦开不得半点玩笑,踏着浑虚步便跑。 睚眦本是龙二子,龙尾龙爪而豺面豹身,头生独角而口露獠牙,见那后羿跑了,顿时露出真容,披着烂袍金甲,负着亮白银刀,吞日揽月般追着后羿去了。 后羿回头看见睚眦,便是一箭,睚眦侧身躲过了那箭,那箭居然在远处突然调了头,回折了过来,睚眦却是头也不回,只一刀,打落了箭矢。后羿见一箭未成,不敢逗留,怕那睚眦近上身前。二人一追一逃,追追打打,从天上斗到了地上,又从地上打回了天界。 从天帝界打到了紫薇大帝界,唬的紫薇大帝部下七杀、破军、贪狼、武曲、廉贞、文曲、禄存、巨门等天神星君都来相劝。 又从紫薇大帝界杀到了南方白帝界,那白帝少昊辖界甚小,白帝佐臣都不在上界,一些个神兵神将神力甚微,抵挡二人不住。睚眦与后羿二人缠斗一番,居然将白帝的殿宇楼阁尽皆毁了,生生将那白帝逼到下界去住了。 二人如此打斗十天十夜,不曾分出胜负,远远躲藏在云头的云翁见了,驱动着招云帆悄悄靠近二人。后羿全神贯注,怎么会料到云里有诈,一头扎进云里,便被云翁捉了个正着。 云翁施展神通,棉花似的白云居然变成一张厚实的巨网,将后羿层层包裹了去。 云翁确定那后羿动弹不得,方敢现身,对着那睚眦道:“恭喜圣君,擒获了后羿!” 睚眦轻哼了一句,似阵风般走了,云翁提着后羿,来到天帝跟前。天帝收了兵将,拿了后羿问了罪,后羿在天界擅杀天神,扰乱天界,送至戮神台问刑。贰负受了危的挑拨,误杀了猰貐,用头发反绑了双手,和猝囚禁在疏属山山腹内的一颗古树上,若日后地上有贤明的君主发现,便可获救,若无贤明的君主,便困死于疏属山。 常羲将嫦娥带回月神宫,并嘱咐嫦娥十一个姐妹,切莫放任何有关后羿的消息进来。嫦娥假装昏睡,将母亲和姐姐妹妹的话全听了去,趁她们不注意,施了个神通,逃出了月神宫。 嫦娥偷偷溜到了大殿,正巧听到帝俊下令将后羿送入戮神台,忙跑了出来求情,道:“父亲,后羿罪不至死,瞧在我的面上,便饶了他一次。” 帝俊正是恼怒,怒道:“起开,后羿之事,断无更改!” 嫦娥见父亲帝俊语气坚决,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女儿便和后羿一起死了。” 帝俊听了嫦娥的话,眉头一紧,终究是没有回过头来,嫦娥望着帝俊背影,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走出了大殿,便朝着那戮神台方向去了。 约莫过了许久,帝俊回过头来,猛然想起,忙命令随侍左右,道:“快将嫦娥追回来!” 后羿被押往戮神台,猰貐旧臣疏通了看守天神,偷偷给后羿解了绑绳,见左右无人,方道:“感念圣君对主人一片挚情,如今这戮神台之上,圣君恐难活命,不如逃了去。” 后羿接过猰貐臣属递来的弓与箭,扔在地上,道:“我不能替猰貐报了仇,今后有何颜面活在世上?”说罢便自毁神胎。猰貐旧臣阻止不及,那后羿毁了神胎,便往下坠,恰巧此时赶来的后羿之妻嫦娥瞧见这一幕,只觉肝肠寸断,便跟着毁去了神胎,一同掉落了下界。 回来的看守天神见戮神台不见了后羿,空留地上弓和箭,不敢伸张,将后羿弓箭呈给了天帝看,言后羿已在戮神台伏法。 天帝命人毁去了后羿弓箭,再不提此事。 某日,天帝正于大殿观舞,忽地听传报黄帝来了,天帝忙去接见。 黄帝见了帝俊,要了那猰貐尸身,便离去了。 黄帝回到天外天,让天神仓颉带着猰貐尸身,前去昆仑山西王母处求取不死药。 仓颉领命,到开明山请了巫彭、巫抵、巫阳、巫履、巫凡、巫相数个精通药理医术的神人,携带猰貐尸身,便去了昆仑山。 远远瞧见那昆仑山巍峨高耸,直立于云霄之上,云雾缭绕,层层包裹,云层之中仙气飘渺。仓颉按下云头,西王母侍女已经在瑶池外等待了,原是西王母身边青鸟瞧见了仓颉等一众天神,早禀知了那西王母。 仓颉见西王母侍者,道:“我是黄帝使者仓颉,奉陛下旨意,求娘娘赐予不死药,望仙子禀告娘娘。” 那侍女看了猰貐尸身,道:“娘娘在里面等候多时了,使者请随我进来吧。” 仓颉让六巫和众神在此等候,自己随着侍女进了去,约走了半里,抬头看去,但见前方烟霞生雾,日月摇光,苍苍翠翠的松柏林立,娇娇滴滴的苔藓含露,仙石上落着鸾鹤,小桥上栖着凤凰,池子里流水游着锦鲤,园子里花丛窜着锦鸡。 又走了半里,却是一片蟠桃林,此时节正好是桃花盛开,花簇红红艳艳,枝头不时有花瓣飘落,仓颉踩着花瓣,穿过了桃林,终于看见一座亭台,坐着西王母,西王母身边是两个妙龄仙女侍奉。 仓颉见了西王母,忙行礼,道:“黄帝陛下仓颉,拜见娘娘。” 西王母道:“仓颉使者远来我昆仑山,想来是有什么要事。” 仓颉道:“回西王母,我今日来瑶池,是特意向西王母求取不死药。” 西王母道:“若是为救猰貐一事,恐怕使者要失望了。” 仓颉心下一凛,道:“传说不死药不仅能让活人长寿,更能让死者复生,为何娘娘如此说,莫不是有什么变故?” 西王母叹道:“原来却也是可以的,但自地皇划分了三界,人神万物死后入了九幽,我这不死药便不能起死回生了。” 仓颉连连道:“这…这…” 西王母又道:“原本以为,黄帝是让你来取不死药给那后羿的,若不是青儿告知,我断然不知你们是为猰貐求取不死药,只是可惜,猰貐已死多日,不死药未必能救他。” 仓颉道:“娘娘也知事由?” 西王母道:“后羿大闹天界,我怎么会不知道。” 仓颉又道:“黄帝那日去向天帝索回猰貐尸身之时,也问了天帝后羿之事,天帝说那后羿已死,便作罢了。娘娘,难道真的没有其他方法救猰貐了吗?” 西王母道:“也不尽然,若能得十巫相助,辅以我的不死药,或许也能救活猰貐。” 仓颉闻言大喜,道:“我已经请了开明山六巫,若能再得四巫,猰貐便可以获救了。只是…只是…” 西王母道:“你若是寻不到另外四个大巫,我倒是可以告诉你哪里有,不过能否请过来,则须使者自身造化了。”说着便派了青鸟为仓颉带路,仓颉辞了西王母,随着青鸟来到下界,寻访名山,又请了四巫,重新回到了昆仑山。 仓颉再次见到西王母,向王母借了瑶池外一地,施法救那猰貐。仓颉将不死药埋入猰貐胸口,十巫轮番救治,终是在七七四十九个月后,将猰貐救活。 第一卷 不死传 第四章 星堕于野 后羿自毁了神胎,从天界掉落下来,每下落一阵,便要受诸多劫难。原本那数十丈神躯,失去了神胎之后,居然慢慢变小,变成了凡人大小。 ‘轰’地一声,飘落了一天一夜的后羿轰然砸在地上,砸出一个巨大深坑。所幸的是,后羿虽然失去了神胎,削弱了神力,缩小了神躯,但肉身毕竟还是神体,只是一些擦伤,并无性命之忧。 半日之后,后羿醒来,发现嫦娥躺在身侧,衣服被乱石树根撕烂,尽被鲜血染红,鼻息微弱矣。后羿见状,三两下爬到妻子身侧,抱着嫦娥便是痛哭。哭了一阵,嫦娥慢慢醒来,只是不像后羿是个健硕的武人,受伤颇重,不能动弹。后羿喜极而泣,一边安抚嫦娥,一边脱了自己衣裳,给嫦娥披上。 后羿刚刚简单包扎嫦娥伤口,便听到上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后羿忙将嫦娥扶至坑壁平躺好,捡了些石块握在手上。果然一头野猪探出头来,那野猪獠牙锋利,体型硕大,甚是凶暴,见了坑里的后羿,嘶吼咆哮着,还不断拱土推进坑里,后羿见那猪拱土落在嫦娥身上,甚是恼怒,捏着石头一弹,只听到‘咻’地破风之声,那石头穿透坚硬的猪脑壳,红白之物霎时如井喷,伴着野猪掉进坑里,洒得到处都是。 后羿寻思着待在坑底也是办法,便尝试徒手爬上去,奈何野猪脑髓与血水遍布坑壁,后羿有伤,几次都没有成功。看着被自己蹬落的泥土洒在嫦娥身上,再也不去尝试了。 又过了半日,上边再次传来拨动草丛的声音,后羿握紧石子,只待那怪物头一伸进来,便了结了怪物性命。 后羿死死盯着坑洞口周围,突然见一个人头探了出来,当即石子便要离手,但瞧见是个人时,突兀收住了大半的力气,奈何石子要脱手而出,已经晚了。后羿不能伤了他的性命,手腕急忙折转,那石子突射而出,在洞口男子脸前拐了个弯,打断了远处碗口大小的树了,一块小小石子,居然有如此威力,后羿神力,当真是恐怖之极。 那探视的男子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睁睁瞧着树木断裂倒下,心中想着那石子打在自己头上,不说性命难保,恐怕连头都要被打的稀碎。想到刚刚捡了条命回来,连连拜了各路神仙。 拜毕,那男子在外边道:“我探进脑袋来了啊,你…你可别打我了!” 后羿因刚刚那一掷,用了太大,扯着了伤口,疼痛难忍,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外边那人以为后羿扔想偷偷袭击他,便道:“我看你掉进陷进去,本来想着救你一救,既然你不需要,那我走了啊。” 后羿好不容易等到一人,突然听到那人说要走,忙道:“别,好汉,救我一救。” 那人道:“你可不许扔石头了啊。”那人听到后羿答应,方才敢靠上来,待瞧见底下情形,却是大吃一惊,看着那三四人方能抬得动的死猪,居然是傻了眼,呆住了。 后羿道:“好汉,发什么呆呢,救我们上去。” “哦,哦,哦。”汉子回过神来,费好大劲砍得一根粗藤,吊将下去。后羿已经等得不耐烦,见那汉子许久才搞了根藤条来,说得那汉子面红耳赤。 后羿抓着藤条,小心翼翼把嫦娥帮上,先拉了上去,自己方才再上去。那汉子将后羿、嫦娥拉上来之后,不断探头往坑里瞧,瞧一眼又不断叹息。 后羿此时才瞧清楚,这汉子原本面容清秀,只是脸上涂满了花纹,却是一个少年,道:“小兄弟,多谢救命之恩,在下后羿,还不知道小兄弟叫什么名字呢。” 少年腼腆道:“我…我叫吴刚,是有熊部落的人。”说着,那少年不断往坑里瞄。 后羿恐天界发现自己未死,不敢以本名相报,便道:“吴刚小兄弟,我本是外地猎户大羿,打猎迷了路,我妻子姮娥受了重伤,可不可以去你们部落,请你们部落的巫医救治救治。” 吴刚心思全在坑底下的那只大野猪上,没听全后羿说的话,‘啊’了一声。 后羿忙道:“小兄弟大可放心,只要我妻子养好了伤,我们定是离开,绝不打扰。” 吴刚道:“大…大羿大哥,我并没有拒绝的意思,你来我们部落,那是万万没有问题的。” 后羿心念嫦娥,听了大喜,道:“既然这样,那吴刚兄弟带路吧。” 那吴刚支支吾吾,后羿问道:“怎么了,小兄弟?” 吴刚道:“能不能等一等,我们部落的人马上就可以到了,到时候,我们把这野猪抬回去。” 后羿大急,道:“哎呀,小兄弟,别等了,你若是要这猪,日后我还你十只百只。” 二人说话间,远方跑来七八余人,手里边拿着石斧石矛,头戴着动物皮毛,俨然是猎人模样。为首那人看见吴刚,远远便喊道:“吴刚,飞星坠落之处,可是你那边?” 吴刚回道:“叔父,我没有发现飞星坠落的地方,只找到了一个陷坑,里面好大一只野猪哩!” 那人听到有一只野猪,忙带着人跑了过来,跑进坑里一瞧,果然一只好大的野猪,那人大笑,道:“把这只猪扛回去,可以吃上好几天哩。” 那人看到抱着嫦娥的后羿,问吴刚道:“这位是?” 吴刚道:“这位大羿大哥和夫人不小心掉进了陷进里,被我救了出来。” 后羿一心挂念妻子,见吴刚所说的族人已经来了,便对着吴刚叔父说道:“兄弟,我妻子深受重伤,急需你们部落巫医救治,耽搁不得,我看你们也是来了,不如我和吴刚先一步回部落,如何?” 那大汉犹豫不决,部落的方位向来保密,为的是防止敌对部落,眼前两人眼生的很,一方面担心是其它部落的间谍,一方面看那女子伤势确实很重,一时之间也是无法抉择。 就在此时,嫦娥突然咳嗽一声,还咳出了血来,那大汉毕竟心软,吩咐吴刚,道:“侄儿,你便带着这位兄弟先回部落,我和叔伯们把这畜生先弄上来。” 吴刚忙应了下来,后羿谢过诸位猎人,便随着吴刚去了。穿过树丛,后羿问道:“小兄弟,方才你们所说的飞星坠落,那是什么东西?” 吴刚道:“哦,昨天夜里,我们突然瞧见天空两颗亮星一前一后坠落,巫离大人占卜得知有星坠落,迎着了星便有大富贵,我们便望着星坠落之地搜寻。” 后羿又问道:“巫离为什么这样说?” 吴刚道:“巫离说了,天上的星星,都是星君哩,星星落地,那是天神下凡,若我们迎着了,天神可保佑我们部落风调雨顺,人人都能吃饱。” 后羿一听,寻思着有熊部落巫医离所说的天神,想来便是自己两个了,不过自己此时已经得罪了天帝,此中秘密,还是不可述说,以免日后给这少年带来灾祸。 后羿与吴刚一时无话,见这吴刚跑得实在是慢,便道:“吴刚兄弟,你帮我指路吧。”说着也不顾吴刚发言,便将他扛在肩上,疾步如飞,不消多时,就到了有熊部落了。 有熊部落突见一威猛强壮之人抱着一女子,肩上扛着吴刚,都以为是敌对部落的人打过来了。 那人当即吹起了牛角号,号声一响,果然有熊部落的男男女女各拿着石矛石枪、石刀石斧便跑了出来。这些男男女女围着后羿,一个个警惕盯着后羿,只见那正面的汉子道:“放下吴刚!” 后羿把吴刚放了下来,吴刚却因后羿跑得太快,被晃得头晕眼花,还没晃过神来。有熊部落哪里知道详情,都以为后羿劫持了吴刚,一个个举着石矛石枪、石刀石斧往前靠,后羿在天界也没什么天神敢这般围着他,心中来了怒火,大吼一声,其声如雷,居然把有熊部落的人吓得屁滚尿流。 吴刚此时也被这吼声给震醒了,眼瞧着部落的人便要和后羿打起来,吓了一跳,赶紧出来阻止,自从见了后羿在林子里健步如飞,吴刚算是见识到了后羿的厉害。若双方真是打了起来,部落的人哪是后羿的对手? 吴刚好说歹说,方将后羿来历说了个清楚,奈何部落的汉子早已把后羿当成了入侵者,岂是这般容易化解。双方仍是争执不休,吴刚怕后羿再次发火,忙拦着后羿。 不一会儿,一个拄着拐杖的白发老者和一个满头插着骨饰、满脸涂上斑纹的女人走了过来,有熊氏族忙让开一条路来,道:“长老,巫离大人。” 长老道:“你们都罢手吧,这二位是我们有熊的客人。” 有熊部落几个男子不甘,道:“可是……可是……” 巫离道:“我今日占卜,有星划过我有熊,测得有贵客驾临,想必是这两位客人了。” 那些有熊男子听得巫离说话,当即让了开来,后羿抱着嫦娥,立即向巫离求救:“巫离,请救救内子。” 巫离行了巫礼,道:“请随我来吧。”后羿抱着嫦娥,跟随巫离进得草屋。 第一卷 不死传 第五章 有熊部落 后羿进了巫离草屋,将嫦娥放在草床上,那巫离行了请神农之礼,看了伤口,祛了旧结痂,重敷了药汁,熬了汤药,喂了嫦娥喝下。 只见嫦娥喝了药便大口大口吐血,后羿大惊失色,忙靠了身去,连连道:“嫦…姮娥,你怎么样?” 巫离也是曾未遇到这种情况,忙命那小童,取了龟壳,占了卜,看了那卦象,惊道:“坏事了,坏事了。” 后羿道:“怎么坏事了?” 巫离遣了小药童,拜了后羿,道:“吾不知是圣君,擅用了药,使得仙子神体侵染。” 后羿急了,扬起了手,欲打巫离,手扬了一半,终究是没有打下去,道:“可有良方救治?” 巫离道:“有的,有的。仙子本来是那星君降世,若得七星降辉,可治仙子恙体。今夜恰是月圆之夜,若我架了七星台,以月之精华,并招七星之辉,仙子可救。” 后羿听了转喜,便让巫离去办了,不知巫离和这有熊族长、长老说了些什么,便见有熊男子搬了木头,架起了高台。后羿抱起嫦娥,爬上了高台,巫离仪式做毕,便做起法来,片刻之后,果然大片星辉洒下,倾泻在了嫦娥身上。 有熊部落男女老少见了那星辉落下,尽皆匍匐在地,跪拜起来,星辉倾洒,持续半日,嫦娥伤口果然是见愈。 待得星辉落尽,巫离便让后羿抱嫦娥回草屋,后羿抱起嫦娥,见嫦娥气息微弱,脸色不再苍白,喜极而泣,忙拜谢巫离。 但巫离自占卜得知后羿乃是天上的圣君,哪里敢让后羿跪拜,忙跪在地上请罪,道:“圣君乃天神,我只是一凡人,不敢受此大礼。” 后羿道:“巫本是沟通天界与人间的使者,巫离更是上知天文地理,岂不知我早不是天神了。” 巫离道:“纵然如此,离亦不敢受礼。” 后羿道:“巫离请起,后羿受不得。” 巫离起了身,又行礼,道:“原是后羿圣君。” 后羿忙道:“巫离请了,今后莫叫我后羿,只叫我大羿吧。”巫离允诺,吩咐童子取些温和药物,熬药喂了嫦娥服下。 如此服侍,后羿到了有熊部落已经有一月余,巫离医术了得,嫦娥也算得上是恢复的差不多,只不过毕竟比不得后羿,因毁了神胎,伤了根基,身子竟比凡人女子还要弱些。 后羿每日捉了猛虎,擒了巨蛇,挖了猛虎心肝,取了巨蛇胆囊,都做了药羹,喂与嫦娥吃了,果然好了些,毕竟仙根伤损,伤的可是精气神魂,岂是这般便能治好的。 嫦娥看得后羿辛苦,瞒了病情,每日不提此事,渐渐地,后羿便是以为嫦娥痊愈了。为感激有熊部落,后羿带着有熊氏族男子伐坚木做弓,抽兽筋拉弦,教习羿箭之术;又拉藤结网,设置陷进,捕捉飞鸟走兽。经这后羿一手调教,有熊部落每次打猎所得渐渐多了,打猎间隔时间也长了。 吴刚对后羿甚是崇拜,便拜了后羿为师,后羿念着吴刚对自己夫妇二人有大恩,便收了这个徒弟。但这吴刚性子却是愚钝,后羿教其羿术,却也是射不准。后羿气急,每每责骂他,他皆是既不开口顶嘴,也不知辩驳,只如木头般杵在那儿,缄口不言。 其日,后羿又被那吴刚气的是七窍生烟,恰那巫离差人来请,后羿才离了去。后羿随着巫医小童来到巫离处,那小童道:“师父,大羿请来了。” 巫离放下了那捣药的木杵,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和大羿有事情商量。” 那巫医小童行了礼,拜别巫离,巫离起身道:“后羿圣君。” 后羿道:“巫离,我们之前说好的,在这有熊部落,你叫我大羿,我如今被天界所逐,若是天帝知晓,祸及有熊,后羿罪过可大了。” 巫离道:“圣君吩咐,离定当遵从。” 后羿道:“巫离叫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巫离道:“圣……大羿,过段日子,便是我有熊祭祀青帝的日子,到时所需贡品甚多,离恳请圣君带我有熊男儿猎得那彘鹿麋獐、牛羊鸡鸭,祭得那青帝,以佑我有熊。” 后羿道:“往年祭祀,也都需要这些吗?” 巫离道:“要的。” 后羿道:“往年贡品不够之时,你们又是怎么做的?” 巫离道:“往年贡品不足,青帝便要我有熊祭祀九岁童男童女各九个。” 后羿大惊,道:“若不给,那又怎样?” 巫离哭诉道:“若是不给,那青帝便在我有熊肆虐,人畜不安,我有熊男儿反抗,更是要被这青帝吞了,故此,请圣君带领有熊男儿猎得足够贡品。” 后羿暗暗寻思,在那天界之时,便与这青帝有所交往,从未听过青帝做了什么恶事,不如静观其变,到了祭祀那日,瞧个分辨。 后羿答应了巫离,回了住处不久,有熊部落族长却又来了,所幸这有熊氏族只有巫离一人知晓其夫妻二人身份。后羿请进了族长,族长不晓得后羿身份,毕竟没有巫离那般恭敬,将来意说了一番,无非和巫离所求事情相差无几。 嫦娥送这族长离去了之后,问道:“巫离请了你一次,为何族长又来请一次?” 后羿道:“巫离乃是沟通天人之间的使者,身份尊贵,但部落俗事,族长总是要管的,她叫我帮忙,无非是怕这族长不知我身份,言语冲撞了我,我便不管了。” 嫦娥道:“有熊氏族对我们有救命之恩,此番有事相求,可帮他一帮。” 后羿道:“你说的事,我何时怠慢过,你说他们缺衣少食,我便教他们羿术,捕食走兽飞鸟,你说他们粮食缺乏,我又教了些五谷种植之术,一日之食,再不缺乏。” 嫦娥道:“多帮一些,也是好的。” 后羿忽然想到巫离说起祭祀青帝之事,当下便对嫦娥说了,嫦娥道:“太昊可是地皇伏羲的子孙,怎地会行如此肮脏之事?” 后羿道:“你我二人说这些,也是无用,到了祭祀那天,若真有此事,不妨找这青帝理论理论。” 过了五六日,族长差人来请,说是祭祀前的狩猎活动就要开始了,让后羿嫦娥夫妇此刻便去。后羿嫦娥来到空旷裸地,只见这有熊氏男女老少,全都出来了,那些人见后羿来了,让开一条路来。 后羿走到正前方,四五丈高的木台子上,巫离正忙着祭祀天地之礼,巫离的几个童子围着巫离,又唱又跳。那巫离举着龟甲兽骨,口中唱着哑,时而匍匐在地,时而举手拜天。有熊子民看到巫离第一次跪地,全都跟着跪地俯首,将脸贴着大地。 后羿本不想跟着跪拜,嫦娥见了,扯了后羿几次,方不情不愿跪拜。 祭天礼仪直至日中方停,这天祥光万道,瑞气充盈,正是一片惠风和畅,风和日丽的景象。有熊部落十数男子持着弓,拿着箭,别着刀斧,与家人道别。 族长走到后羿跟前,道:“大羿,祭祀青帝,乃是大事,关乎我有熊族命运,老朽恳请大羿帮忙,带领着我有熊孩儿大获而归。大羿恩情,老朽无以为报,请受老朽一拜。”说着便跪拜下去了。 后羿在天界受人跪拜惯了,受一个凡人跪拜,本就是理所应当之事,也没放在心上,族长拜毕。后羿说道:“族长放心,此次青帝大祭,必让青帝无话说。” 有熊族长听了,大喜,忙拜谢。巫离瞧着天气不早了,便道:“族长,我看这日晖沉沉,不如让大羿去了罢。” 有熊族长道:“对,对,对,是该走了,是该走了。” 后羿辞别了嫦娥,带着吴刚等十数有熊男儿离开,走了半日,已进了深山大泽之中。深山里面树木葱郁,皆是些百年巨木,树干须数人环抱才能合围,树冠更是直入云霄,将本是黄昏的余晖都挡掉了。 后羿燃起火堆,让有熊男儿留下,带着吴刚便走了。后羿本是天神之躯,虽神胎被戮,神力还在,几个跳跃,便将吴刚甩在身后。 吴刚一抬头,不见了后羿,大喊:“师父!师父!你在哪里啊!” 四周昏暗寂静,过了片刻,吴刚依旧没听到后羿回复,不禁害怕。吴刚兜转数圈,除了参天巨木外,依旧不见后羿,他拿着弓,提着箭袋,却也是不知要往哪个方向去。 夜色渐沉,远古时期的树林传来一阵阵轻微地声音,吴刚听到轻轻踩踏树叶的声音,大喜,以为是后羿回来了,起身便望去。奈何远处一片漆黑,却是空无一物。 “你是在找我吗?”突然,一股陌生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 吴刚听到五分鹿鸣五分人语的怪声,猛然抬起头来,只见当头一根枝桠上,栖着一只鸽子嘴、蝙蝠耳,长着三只眼睛的猫脸怪鸟,当即吓得一屁股跌落在地,惊恐地喊道:“?!?!?鸟!” 第一卷 不死传 第六章 三眼?鸟 ?鸟三只眼睛呈品字状,齐齐盯着吴刚,笑道:“可怜的小人儿,你这是迷路了吗?” 吴刚将大弓横档身前,不断往后挪,便挪便喊道:“你…你别过来!” ?鸟展开翅膀,一瞬间便落在吴刚的大弓上,道:“你拿着根歪脖子,是用来打我的吗?” 吴刚没瞧见?鸟飞行轨迹,心中又是震惊又是恐惧,震惊这?鸟迅如闪电,又恐惧这?鸟生性凶残。?鸟见这弓精打细磨,倒是一件稀罕之物,遂气定神闲地打量着巨弓,全然不去看那吴刚。 吴刚却是不敢妄动,这?鸟身法迅捷,且是群居之物,若是一击不中,必然后患无穷。?鸟终究是禽类,纵然通晓人语,不知弓的玄妙,很快失去了兴趣。一步一步沿着弓身,走到吴刚肩膀上。 ?鸟瞧着瑟瑟发抖的吴刚,举起右爪,锋利的爪子轻轻擦过吴刚的脸,霎时多了一条红红的血线,它举着爪子,舌尖舔了舔血液,道:“哟,瞧你模样长得不咋地,这鲜血可是美味地紧嘞。” 这只鹿鸣似说话声的?鸟话音刚落,黑暗之中忽然窜出十几只?鸟,齐声叫道:“喝血!喝血!喝血!”叫喊着,不断冲向吴刚。 最早出现的?鸟貌似是个头儿,他羽翼一展,拦住了扑来的?鸟,叫道:“你们可别把他吓着了,受了惊吓,血可是会变酸的。” 那些个?鸟果然安静了,纷纷落下,将吴刚包围住了。头鸟羽翼又一次展开,翅尖划过吴刚脸庞,羽毛黏上鲜血,飞旋一圈,将吴刚鲜血分给其他?鸟吃了。 ?鸟们分食了吴刚鲜血,抬头张着嘴叫着,吴刚见这架势,若不想个办法,早晚被这些?鸟吃了。吴刚趁着?鸟不注意,撒腿便跑。 头鸟见吴刚跑了,也不去追,居然飞到半空,大笑了起来。 吴刚不敢回头看,拼了命一直跑,跑了七八里地,耳边没有鸟叫声,才敢回头去看,见身后没有?鸟追来,松了一口气,扶着一棵老树喘气。 吴刚刚停下,只觉耳边风声呼啸,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在半空中了。 “你怎么跑得这么慢呢,鸟爷还想多和你玩玩哩,你就停下来了。” 吴刚耳边传来熟悉的鹿鸣之声,抬头一看,那只头鸟正抓着自己后背往上飞。 “孩儿们,接住喽!” 头鸟一松爪子,吴刚立刻从高空上掉落下来,眼看着地面上的巨石越来越近,吓得闭上了眼。风声吹过呼呼吴刚耳边,但许久没有掉落在地,吴刚睁开了眼,后背不见了头鸟,却是三只?鸟抓着吴刚。 吴刚心中窃喜之余暗道糟糕,这?鸟群显然是把自己当成了玩物,就算此时存的性命,等这些?鸟玩腻了,也是落入鸟口,做了鸟食。 这些个?鸟将吴刚抛过来抛过去,如同耍球般。吴刚早被耍昏了眼,?鸟头儿鹿鸣似的声音道:“孩儿们,这人儿想是松了筋肉,活络了血液,该是吃的时候了。” 头鸟一叫,?鸟群顿时松开了吴刚,欢叫道:“喝血!喝血!喝血!” 头鸟见吴刚跌落在地,大骂道:“若是摔死了他,血可不好喝了。” ?鸟群中飞出两只?鸟,俯冲下去,查探吴刚鼻息,见吴刚未死,叫道:“没死!没死!没死!” 只见这?鸟叫声未落,‘咻’地一声,一支树干从黑暗之中突然窜出,将这两只?鸟钉死在树干上。头鸟先是被这突来的情况吓了一跳,转过鸟头,望着小树干飞来之处。 ‘哒’,‘哒’,‘哒’,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传来,黑暗之中的树林里面,慢慢走出一个高大威猛的人影。?鸟瞧见是个人,先是大怒,尔后笑道:“又来了一个送食的。” “孩儿们,上,把这个人捉过来!”头鸟一声令下,鸟群呼啸着俯冲而下,冲着后羿而去。可这后羿乃是何许人也,?鸟冲将过去,后羿手握两根木棒,左劈右砍,瞬时打落了大半。 后边的?鸟慌了,调转了头,疯似地往后逃,那头鸟瞧着怒了,直扑后羿后脑。后羿听到风声,对着头鸟便是当头一棒,将头鸟打得头昏眼花,险些坠落在地。 头鸟扑棱棱在半空中打转,瞧着后羿若视一只恶魔,眼神惊诧慌乱。吴刚慢慢醒来,见了后羿,忙喊道:“师父!” 后羿见徒弟狼狈样,气不打一处来,刚想教训几句,瞧着吴刚唯唯诺诺模样,什么气话都消弭了。那?鸟也清醒了过来,睁着第三只眼睛悄悄打量,除了死去的部下,其余?鸟早已不知所踪。 ?鸟尝到了后羿的厉害,不敢贸然行动,只能装死,不时偷偷瞧后羿,见后羿正与吴刚说着话,心中窃喜,若是趁着后羿不备,以自己速度,绝对能逃走了去。 就在此刻,?鸟振翅突飞,瞬间消失,直窜天际。后羿早已察觉,拿了吴刚手中弓箭,瞄着远处天际便要射去。吴刚心中纳闷,师父所瞄准的地方空无一物,但却不敢问出来,怕又惹得师父不高兴。 ‘嗖’地一声,箭矢脱弦而出,消失在眼帘,目光所能看到的地方,全无箭矢踪影。半晌之后,突然听到东西坠落声音,吴刚抬头望去,只见箭矢射中了那只?鸟,那只?鸟扑棱着翅膀,直直往下坠。 ‘啪’,?鸟砸在落叶地里,吴刚忙跑了过去,待他走上前去,却是大吃一惊,只见箭矢没有伤及?鸟分毫,那箭矢横穿?鸟腹下,竟然将两只脚和头别在了一起,动弹不得,使得那?鸟失去平衡,掉落下来。 吴刚心中再次震惊,师父箭技,居然恐怖如斯! “发什么呆,还不快去捡起来。”后羿一声将吴刚拉回魂来,吴刚忙伸手去捉,岂料那?鸟凶猛异常,伸出脖子一口啄在吴刚手背,霎时鲜血横流。 吴刚吃痛,捂着伤口,大叫一声。后羿三两步走上前来,道:“你怎么那么笨,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吴刚一听,羞红了脸,那?鸟振着翅膀大笑。吴刚恼羞成怒,一棍抽在?鸟额头上那只眼睛,提着翅膀跟在后羿后边。 走了不远,后羿俯身扛起两只大野牛,?鸟见后羿毫不费力地将几百斤重的野牛扛在肩上,吓得慌了,拼命挣扎。 这?鸟不是巨兽,却也是凶猛,喜食脑髓与鲜血,喙更是尖锐锋利,见挣脱不掉,猛然狠狠地啄吴刚后背,霎时啄出几个见骨的血窟窿来。吴刚怒极,抓着?鸟双脚便往石头上摔去。可这?鸟是何等妖物,其身法迅捷,吴刚区区凡人之力,一摔之下,?鸟获得自由,半空借力而飞,消失不见。 “你若再往前飞,晚上拿你来炖汤。”后羿手中出现弓箭,对着空中道。原本空无一物的空中,立马停住了一只?鸟,?鸟听了后羿的话,再不敢飞了。 “我若不跑,岂不是一样要死?”?鸟鹿鸣似的声音说道。 “你的第三只眼睛能预测风雨晴雪,还能观测血气,辨别生灵集聚,我们只是为了打猎,你帮我们猎足了猎物,自然放了你。” “此话当真?”?鸟暗暗兴奋。 “你还有更好的选择吗?你再快,也快不过我手中的箭,不逃反而有活下去的机会。”后羿收了弓箭,道。 ?鸟落了下来,停留在野牛身上,后羿见吴刚血流不止,寻草药给吴刚止血。?鸟见了吴刚的血液,舌杏卷起,道:“你这血,能给我吃吗?” 吴刚吓坏了,竟一屁股坐在地上,?鸟笑道:“嘻,你这笨人,也敢到这深山大林里来,没被吃了可真是运气好哩。” 吴刚却不理会?鸟,此时,正好后羿寻得茈草,揉出草汁,敷在了吴刚身上,只见吴刚伤口鲜血立止,不消片刻便重新长出肉来。?鸟嘴馋,伸出分叉的舌杏,舔吴刚身上的血液。 吴刚吓得不轻,?鸟道:“就这样白白流了,不是浪费了吗。” 一神一人一妖鸟走了会儿,到了有熊氏男子扎营之处。几个中年男子见后羿扛着两只大野牛,纷纷迎了上来,尽皆称赞,等到见了吴刚肩膀上的?鸟,惊恐地大叫道:“?…?…?鸟!” 那?鸟展翅飞起,落在一棵枝桠上,三只眼睛环视有熊男子,嘤嘤笑道:“可惜了,可惜了,好美味的鲜血气味。” ?鸟当然不敢当着后羿的面吃人,一下子见了这么多的人,胸中的兴奋险些是安奈不住。?鸟瞧着这些个人,从他们身上的血肉气息能感觉出来,这些男子似乎并不强,以它的速度,完全能轻轻松松杀死这些人,吸食了他们的脑髓和血液。但它不确定,因为后羿随意将这些男子丢在深山老林里,这里的妖兽可是异常的多哩,这些个瘦弱的人儿,哪里抵挡得住这里的任何一只妖兽? “嘻,原来如此,你们放了一段帝休木在这里,隔绝了你们的气息,难怪那些丑八怪找不到你们。不过,这帝休长在少室山,据此万里之遥,你们是从哪里弄来的?”?鸟旋飞一周,终于是在堆放石矛石斧的地方发现一小段木头。 吴刚此时才恍然大悟,难怪巫离大人一定要他们带着这根木头了,原来是叫什么帝休的东西,这东西居然能隔绝人的气息,使得怪物发现不到吗? “哪里来的就不关你的事了,做好你的事,我就放了你。”后羿道。有熊的男儿显然还是害怕?鸟,远远地不敢靠近。 这只?鸟仿佛料定了后羿一定会放自己回去一样,接着帝休木的话头说着:“帝休木远在北边,南边可是没有的,若是让这里的妖王们知道,你们拿着不愁木大摇大摆走进他们的地盘,不愁木可保不了你们。” “你们?鸟都像你一样话多吗?还是因为你话多被赶出来了?”后羿问道。 ?鸟气急,道:“才不是!我们是被奢比尸赶到南方来的。” “奢比尸在东海之滨,好歹一方水伯,中荒无水无泽,去你中荒做什么?”后羿问道。 这次反而是?鸟奇怪了,诧异道:“你们久居南国,如何知道奢比尸?是了是了,瞧你模样,必然不是普通人,知道奢比尸倒也正常。罢了罢了,你是什么人,我不想知道,只要你履行承诺,待我帮你寻到了足够祭祀天神的猎物,你放了我,我以后是不想再碰到你了。” “奢比尸为何来中荒,我们也是不知,只是奢比尸来的那天,没了半个脑袋,受伤极重,想是和什么恐怖之物打了一架。那奢比尸来到我们栖息的地方,我们见他右边脑袋没了,一来占据我们地盘,当然是不答应,二来见他受伤甚重,且算是半个天神,吸食了奢比尸的血肉,必有裨益。便偷袭了他,奈何奢比尸受伤虽重,我们不敌,被打散了,寻不到族群,我便带着孩儿们往南逃了,逃到了这里,便停了下来,再往南可是青丘国,我们是不敢去了。” “幸好此地妖王不多,我们每到月圆之时进贡些猎物,活得倒也是安生。”这?鸟越说越是悲戚。 吴刚还是第一次听有关神的传说,想到这?鸟已经是恐怖之物了,听闻一个更恐怖的东西,不禁诧异,道:“那奢比尸这么厉害吗?” ?鸟轻笑道:“奢比尸吐一口气,能把你化成渣,不,是渣都不剩。” 后羿暗自诧异,奢比尸领地位于巨人国北边,与巨人国毗邻,莫非他和巨人国的夸父打了一架,才被轰了半边脑袋?若不是这般,谁能打得过奢比尸? 诸多疑问,后羿是不能去探查了,看?鸟这般龟孙模样,想来也不知道什么内情。不过话说回来,天神之间争端尚且多如牛毛,何况下界?想了一番,后羿也不去理会了。 第一卷 不死传 第七章 诛杀青蛇 一夜过去,那?鸟靠着能嗅到和分辨血肉之气的能力,果然带着后羿等人寻到了许多猎物,方一日,便集齐了祭祀所需。有熊男儿更是对后羿崇拜不已,往年打猎都是在森林外围,从不敢踏足丛林深处,所获猎物不足祭祀三分之一。如今有了后羿,祭祀之余,也能够部落吃好几天了。 ?鸟道:“你要我做的事,我已经做到了,你是不是该让我走了?” 吴刚抢先说道:“不行,现在放了你,若你带妖王报信,为之奈何?” 后羿本想当即放了,妖王什么的,他不放在眼里,但有熊氏的人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任由徒弟吴刚了,道:“如今天快黑了,明日早上吧,待我们离开了林子,自然放了你。” ?鸟气急,却又无可奈何。 当晚,篝火升起,有熊几个男子聚集一起,悄悄道:“明日大羿真会放了这?鸟吗?” 另一男子说道:“依我看,应该会的。” “可惜了呀,听闻吃了?鸟的肉,不仅能治风湿病,还能明目,百米之外,如在眼前。” “这?鸟也是妖物,不如今晚趁其不备,就杀之。” “大羿能同意吗?” “这等吃人的妖鸟,就算杀了,最多责备两句,那又何妨?若明日大羿放了这?鸟,以我们的本事,可是捉不来的,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几人仍在犹豫,那人接着道:“大羿并不是我有熊氏族之人,他来我有熊,只是给他妻子养伤,若姮娥伤好了,大羿说不定就离开我有熊了。等大羿走了,以后祭祀青帝祭品,可不能这般幸运,彼时,还不得靠我等有熊男子?若吃了这?鸟的肉,看数百米之外猎物,辅以大羿教我们的羿术,就算大羿离开我有熊,却也无须担心往后祭品之事了。” 有熊男子如此一说,其余有熊氏人皆是心动,那人接着道:“那?鸟不过是一妖鸟而已,杀了他,大羿还能与我们翻脸不成。” 经他这般一说,再也无人反对,“可这妖鸟警觉,如何能得手?” 那人又道:“我昨晚见那?鸟闭目而眠,可袭杀之。”众人商量已定,散了去。 月上树梢,暮霭沉沉。 几人趁着夜色,窸窸窣窣走了过去。他们头顶高高的树枝上,?鸟一只脚站立着,脑袋埋进了翅膀下。有熊男子趁着月光瞧了个清楚,大喜,取出箭矢,抹上毒汁,一箭射了出去。 箭风惊了?鸟,?鸟急飞,只是这箭猝不及防,没有全躲了过去,依旧是射中了额头上的那只眼睛。 ?鸟又惊又怒,直恨后羿不讲信用。后羿被叫声惊醒了,走上前来,?鸟怒道:“好个卑鄙小人,我诅咒你们走不出树林,惨死于万木之下。”说罢,?鸟振翅逃了去。 有熊男子暗道可惜,想起这?鸟身法迅捷,不禁后悔。其余有熊氏男子拿着弓箭不语,见了后羿低下头去,不敢说话。后羿叹息一声,并未言语。 一夜过去,后羿带着有熊氏众人往回走,很快便回到有熊部落。有熊族长与巫离见众人满载而归,喜不胜收,忙让有熊氏妇女儿童布置祭祀事宜,以待祭祀之日。 祭祀之事,后羿并不过问,一回到部落,见了嫦娥,嫦娥正捣药,道:“你身子虚,做这些做什么?” 嫦娥抬头微微一笑,整个茅草屋如晨风侵袭,“一直无所事事,坐着也是坐着,便趁着闲暇之余,向离讨教了些药理。” 后羿道:“我离开这几日,苦了你了。前日见了几只小动物,不曾捉来,给你解解乏也好。” 嫦娥摇了摇头,问道:“祭祀青帝的祭品,可都齐全了?” 后羿揽过嫦娥,道:“我是谁?我可是天下第一美人的丈夫,区区这点小事,岂能难倒我?” 嫦娥抿嘴笑,嗔道:“好不要脸!”二人遂打闹在一起。 转眼几日已过,祭祀青帝的日子便到了,只见巫离头发上插着一支石兰做的簪子,额前披着女萝织成的花抹,脖子上带着薜荔项圈,身携带杜衡。脸上一两点淡淡花粉,唇间三四片妖妖贴红,眼中似带泪,目中暗含光,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手中举着百草百花串,口中半念半唱,脚下似走似跳,步步如落叶翩跹,若游龙蜿蜒,缓缓踏上祭祀台。 那巫离的几个徒弟亦是不敢闲着,将巫离围在中心,一步三跳,恭恭敬敬。 后羿在这后边瞧着,道:“人间祭祀之礼真是麻烦。” 嫦娥笑道:“说起来,你曾经好歹也是堂堂圣君,可没享受过人间的祭祀哩。” 后羿道:“麻烦,麻烦,若是接受祭祀,岂不是要庇护一世,麻烦麻烦,太麻烦。” 巫离与弟子们在祭祀台上念念唱唱,抖抖跳跳三四个时辰,天空突然暗了下来,日光慢慢被一层紫红色云层吞没,漫漫雷光肆意肆虐,有熊氏部族男女老少尽皆跪伏,口中不断念叨咒语。后羿曾是何等人也,上天之时且不跪天帝,莫说青帝降临了且是不跪,何况只是电闪雷鸣,不见神影。 雷光肆虐片刻,太阳已然变成紫日,此刻那天空突然腾飞一条巨龙,那巨龙盘旋于有熊上方,有熊诸人抬头见了更是惶恐,巨龙缓缓落在祭台高塔上。 后羿定睛一瞧,不由嗤笑一声,嫦娥问道:“怎么了?” 后羿低声道:“我道真是青帝来了呢,却不知是哪里来的一条蛇精。” 嫦娥抬头一瞧,可不是么,那青帝太昊原是伏羲氏子孙,与人无异,可这高台之上的,分明是条顶着龙角的青色大蟒蛇嘛。 “这…这…” 后羿道:“你别着急,我们且看这青蛇耍的是什么花招。” 那青花大蟒蛇盘坐高台,享受有熊祭拜,好不自在,嗡嗡巨声如雷鸣轰隆,道:“童男童女准备好了吗?” 巫离忙道:“青帝大人,今年祭品准备充足,并无缺少,孩童之事……” 青蛇一听,笑眼瞬间僵硬,恰巧见了没下跪的后羿夫妇,大怒:“你二人见了本帝,为何不跪。” 有熊族长见青帝发飙,忙起身来到后羿跟前,道:“大羿,这可是青帝呀,天上的神仙,不可无礼。” 后羿本是天宫圣君,高傲惯了,哪能容忍一只妖怪,嗤嗤一笑,道:“少昊在我跟前,也和我兄弟相称,你这无脚爬蛇盗了对假龙角,也敢在你爷爷面前猖狂!” 青蟒大怒,道:“好胆色,一群蝼蚁之民。”青蟒巨口一张,一股浓烈的黑色烟瘴从其口中喷出,烟瘴弥漫,淹没匍匐跪拜的有熊氏族,个个身体溃烂,伤口黑血伴着脓液流出。 有熊子民对后羿皆有怨愤,族长责备道,“大羿,你怎么能对天神如此不敬,这…这有熊可是被你害惨了!” 后羿取出弓箭,对着族长道:“你这老头,好不讲理。青花大蟒蛇当成青帝供养,我帮你们拆穿了这妖物,却反倒怪我。” 有熊部落大多被烟瘴毒倒,巫离艰难开口,道:“后羿圣君,救…救救…我有熊。” 青蟒耳朵灵,听到巫离此言,大惊,定睛一看,见后羿手中弓箭,果然是后羿无疑,惊慌道:“你…你…你不是死了吗?”说完扭头逃窜。 嫦娥突然咳嗽一声,后羿大惊,见嫦娥额头发烫,想是中了烟瘴之毒,吩咐吴刚照顾,便一头扎进烟瘴之中。那青蟒边逃边后头观望,突见一支利箭划破烟瘴,激飞而来,竟躲闪不及,立时中箭。巨蟒瞧了身上水桶大小的贯穿伤口,顾不得疼痛,走到林子下坡处,后边后羿赶来,青蟒赶紧讨饶。 后羿道:“你这妖怪,吃人吃那童男童女,饶你不得。” 青蟒道:“圣君且慢,小神本是青帝坐下蛇神子嗣,因青帝感念父上苦劳,封小神下界,掌管祭祀一事,还望圣君瞧在父上薄面,饶了小神。况且那些人已中蛇毒,非我不能解,求圣君饶我一命。” 后羿道:“原来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爬虫,假扮少昊,想不到是少昊脚下乘辇的那条青虫的子孙,莫说那青虫亲自来了,哪怕是少昊亲至,也要取了你命。至于你说的蛇毒,有你的蛇胆在,还怕不能解么。” 青蟒大惊,道:“杀了我,父上饶你不得。” 后羿哪里管他,一拳轰爆了青蟒头颅,取出巨鼎般大小的蛇胆,正要往回走。突然头顶天空妖气汇集,一条更大的青色巨蟒腾云驾雾,悬浮空中,开口道:“你杀了我儿?” 后羿道:“常言道,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青蟒看见后羿提着蛇胆,暴怒,“好,好,好,好你个下贱的凡人,给我死来。” 后羿箭上弦,道:“一股残念,有何能耐?”说罢便射,箭矢穿过青蟒巨大的头颅,那青蟒身躯开始溃散。青蟒巨口再道:“我明白了,你是后羿,你居然还活着,哼,以前奈何不了你,但你现在区区凡人之躯,杀子之仇,天涯海角,你逃不了。”说着,那青蟒化为云烟,消散不见。 第一卷 不死传 第八章 嫦娥被虏 后羿提着蛇胆,回到有熊,将蛇胆扔在半空,一箭射爆,青色胆汁如雨下,浇灌有熊部族,有熊子民烂肉渐渐长出新肉,毒气消散。片刻之后,有熊子民都活了过来,但个个离后羿夫妇远远的,不敢靠前。 有熊族长战战兢兢走上前来,道:“大…后羿圣君,我们有熊部落狭小,照顾不周,屈尊了圣君,还望圣君体谅,圣君不如另择大部落安身?” 后羿不去理会族长,走到嫦娥身旁,族长不敢说话,见嫦娥烟瘴之毒未解,唤了巫离三次,那族长皆暗暗对巫离摇头。后羿甚是纳闷,抬起头来,道:“巫离?” 巫离应了一声,走了上来,俯身查探嫦娥,咬牙道:“扶进我住所去吧。” 后羿将嫦娥抱起,进了巫离屋子里,用了数种方法,只能救醒嫦娥,却是不能解毒,便道:“圣君大人,娘娘之毒,巫离解不了。” 此刻,族长再次前来,依旧是看了一眼便出去了。后羿诧异道:“怎么我回来之后,有熊的人都怕我?” 巫离跪道:“实不相瞒,自圣君追青蟒而去,天空突然出现一个人来,那人自称是青帝,说圣君被天界除名,是天界逃犯,杀了青帝的使者,若有熊包庇圣君,便要灭了有熊。” 后羿默然无语,那自称青帝之人,也不知真假,料来也是那条青虫吧。难怪有熊之人畏我如虎狼。 嫦娥道:“夫君,我看我们还是离开有熊吧。” 后羿道:“你的毒未解,我们又要到哪里去?” 巫离道:“娘娘并非只中毒那么简单,其是原来根基未愈,这番蛇毒侵入根基,才让离束手无策,若是能寻到大巫,想来是能治愈的。” 后羿道:“也罢,那我们便走吧。” 吴刚得知后羿嫦娥离开,赶了过来,道:“师父,师娘,让我和你们一起走吧。” 嫦娥道:“你是有熊之人,怎么跟我们走?” 吴刚道:“徒儿自幼丧父丧母,承蒙叔父族人养育多年,无以为报,但今师父师娘要走,徒儿好生为难,想了许久,师父将羿术传授我有熊,此等大恩。巫离大人常常教育我等知恩图报,弟子愿随侍左右,以报大恩。” 后羿本想拒绝,奈何嫦娥道:“夫君,吴刚孩儿我甚是喜欢,不如就带着吧。” 后羿见嫦娥答应,便随她意了。三人一行离开有熊甚远,嫦娥体质虚弱,不能行走,后羿转进林子里,捉了一只白鹿,给嫦娥当代步的脚力。又走了数十里,烈日正当空,后羿将嫦娥安置在阴凉处休息,去寻些食物垫垫五脏庙,并嘱咐吴刚道:“这里距离青丘国不过百里,妖狐甚多,你且小心照看你师娘,不可乱跑。” 吴刚道:“师父放心,弟子绝不走动。” 后羿取了弓箭,踏步离去。吴刚怕嫦娥烦闷,折了树枝,扎了把粗糙的扇子,给嫦娥扇风,道:“师娘,我们为什么要去青丘国找那天狐?” 嫦娥道:“这天狐原是女娲侍女,是有着通天之术的仙狐,远可知千里之外,微可察纤毫之末,上观天文地理,下测过去未来,说起来应该是这天地之间第一神巫。只是不知道是何原因,到了下界,建了这青丘国。” 吴刚喜道:“这么说来,寻到这天狐,师娘的病就有的治了。” 嫦娥道:“希望如此一帆风顺便好了。” 吴刚道:“师娘吉人天相,此番必能如意。” 二人正说话间,突然一阵妖风吹袭,不远处不知从哪里冒出两个俊朗的少年来。两少年徐徐走来,其中一个眉心一点红的少年悄声说道:“你看见那边那个美人了没?” 另一少年道:“不过是人类的一个粗鄙山妇罢了,有什么好看的。” “你难道忘了,我可是有天眼哩,那妇人穿着虽是粗鄙,你却不知哩,她的脸上涂了树脂,才是这般丑陋,当真是十足的美人呢。” “我倒是忘了,你是三眼狐,就算她是个美人,难道还能比族里的女子漂亮?” 三眼狐化做的少年道:“凡间人类女子,自是比不上,但这妇人乃是人间绝色,若是到了族里,也会让族人黯然失色罢。没想到出来打打牙祭,却碰到如此绝色,出来一遭,也不枉费了。” 说着,二狐妖已距嫦娥不过数丈,吴刚虽呆头呆脑,但也听族里老人讲过,深山里那些厉害的妖怪,是能变化成人的模样,骗取猎人的信任,然后再把他们吃掉。 这荒山野岭之中,百里无人居住,突然走出两个清秀的少年,实在蹊跷。 那只后羿捉来当脚力的白鹿,早已吓得瘫软,头埋进嫦娥怀里。 二狐妖走上前来,道:“天见可怜,茫茫山林,可是遇见人哩。这位小姐姐,我们兄弟在此山中迷失,可否和姐姐一同相行。” 吴刚欲言,嫦娥一把扯住,道:“两位小兄弟,实在不好意思,奴家也是迷路之人,恐怕不能帮助二位。” 三眼狐却道:“姐姐哪里话,都是迷路人,不如一起更为安全。” 嫦娥道:“奴家夫君向来不喜陌生人,若夫君回来看到二位,怕免不了一番争端。” 三眼狐笑道:“姐姐说笑了,我二人素来亲近于人,若是大哥回来了,必有一番计较。” 吴刚那般憨货,明知二人是妖,岂会让他二人亲近,当即便道:“你们两只狐妖,休要引诱我师娘,我劝你们还是早早离开,待我师父回来,扯了你们这两身皮子,正好给我师娘做件袄子!” 二狐妖见被识破,也不掩饰,变出真容,果然是两只狐妖。一只通体雪白,四趾如踩踏祥云,眉心处一只竖眼;一只通体火红,如火烧,其后有三尾。 三尾火狐向前走了两步,道:“你说你们两个凡人,不在人类住的部落里,偏偏跑到我青丘来,是给我们送口粮来了么。” 吴刚心生警惕,立马站了起来,抡起斧子,直盯着这二妖。三尾火狐全然没将吴刚放在眼里,笔直朝着两人去了,走了几步,伸手便去抓嫦娥。 突然,火狐倒着弹射而出,俯趴在地上。火狐爬了起来,只觉体内气血翻滚,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胸前的红毛更加红艳了。 三眼狐叫道:“喂,赤冥,怎么了?” 火狐却不答话,两只三花散瞳狐眼盯着嫦娥,看不出丝毫妖气,心中震惊不已,这个女人,明明不堪一击,哪里来的神力,居然能将自己震伤?! 三眼狐也瞧出不对劲了,眉心天眼睁开,运起了妖力,只见嫦娥胸前一阵白光闪烁。三眼狐再次运起神通,想要瞧清楚闪烁的白光到底是何东西,他刚运起妖力,安静地白光突然散发危险的气息,三眼狐暗道不好,急忙收起妖力,但却已来不及。 “啊……”三眼狐惨叫,白光瞬间刺破三眼狐的天眼,血液不断从他天眼中流出。 “这个人类身上怎么有氐人国的宝物?”三眼狐尖叫道。 “宝物?什么宝物?”火狐道。 “御神珠!传说是氐人国女皇眼泪凝成的宝珠,并以十二名长老法力灌入炼制而成,能抵御一切神力的宝珠,虽然仅仅只能抵挡五次,但这五次防御,就算是圣君也无法攻破!” 火狐叫道:“难道就这样放过这两个人类?” 三眼狐脸色狰狞,笑道:“若是不知道这御神珠奥秘,却也没有办法,恰天狐娘娘九千九百九十九岁寿诞那年,氐人国女皇的寿礼便是颗御神珠。要不是我年幼时悄悄溜进娘娘宫殿,有幸看了这御神珠,说不定今日便不明不白死了。嘿嘿,上天垂怜,让我得知御神珠死穴,只要我们封闭妖力,不以妖力攻击那女人,御神珠便只是一颗普通的珠子,奈何我们不得。” 说着,两狐妖再次走向前去,吴刚急忙护在嫦娥身前。但这吴刚哪里是两狐妖对手,几番打斗,便被火狐制服了。三眼狐捉了嫦娥,火狐捉了吴刚,化作一缕清风散去。 第一卷 不死传 第九章 青丘之国 嫦娥身中蛇毒,闻不得血腥味的东西,后羿便采了些鲜果。等他回来一看,嫦娥与吴刚都不见了,那只白鹿更是开膛破肚,血液横流。 空气中弥漫浓烈的狐臭味,后羿扫视一番,眉头紧皱,强烈的愤怒在他的眉间翻滚不散。后羿紧握着木制大弓,指甲掐进了肉里,朝着那缕浓烈的狐臭味道追了过去。 狐臭味突然在前方的深林消失不见,后羿停顿一会,便继续前行,刚抬腿迈步,却突然像是撞墙了一般,随后被一股巨大的无形之力狠狠的弹了回来。 他只觉胸内一股气在不断乱窜,五脏六腑如同被滔天巨浪冲击。现在的后羿已不是天神了,他神胎尽失,区区一介凡人之躯,哪里抵挡得住蛮横的结界之力? 但后羿哪里管得了这么多,如今嫦娥被青丘国的狐妖捉了去,吉凶难料,纵然是铜墙铁壁挡着,也得砸出一个口子来。 后羿用尽了各种方法轰击青丘国的结界,但这坚固的透明墙体却是丝毫不动,连样子都没显现出来。 难道就这样放弃吗?后羿不甘心,他心中的怒火填满整个身躯,随时就要爆开来。双拳轰打着地面,他的血液流进泥土里而不知。 他的血液慢慢流淌,流到了青丘国的结界上,一阵绚丽的光芒让后羿回过神来。他傻傻地看着眼前如同水波一样的帘幕荡漾开去,结界在他的血液下缓缓出现。 “我怎么没想到,维持结界的法力是极为纯净的,碰到血腥之气必然溃散!”后羿看着一层层荡漾如水波的幕布,大喜。 他二话不说,抡起布满血液的拳头不断轰击出去,那层透明的水波幕布在他轰击之下不断凹进去,血液黏在幕布上,一个个以血液为中心的小圈扩散开来。 片刻之后,那些个密密麻麻的小圈组成了个大洞,洞边缘淡淡的血线还在吞噬着结界。 后羿见结界被撕开了个口子,刚钻进去,青丘国的浓郁灵气铺面而来,当真是个仙境: 青霁逐霞,淡日摇光。千株万树含青翠,白鸟红雀唳香风;石崖突兀,流瀑高悬卷起千堆雪,瑶草扶风,百花齐放引动万里香。鹤鸟翻飞,翎毛映日五色彩云光;锦鸡高歌,彩脖引颈啼喉悠鸣长。 青丘国内气味浓烈,后羿已然寻不到那二狐妖气息。远处瀑布不时传来女子欢笑声,后羿觅着笑声走去,见那碧绿的池子里十几个赤身裸体的少女正在泼水玩耍。那些少女身材妙曼,纵然是身上没有任何粉饰,赤条条从头到脚精光光,也都是倾城倾国的美人哩。 青丘国内全是狐狸,哪有什么人类,瞧着这些个粉嫩少女,想来也是狐妖变的吧。后羿瞧了一阵,念着嫦娥,便要离开。 未等他回头,后边突然一个女声响起。 “嘻嘻,姐妹们好看吧?” 后羿当即回头,一个女子出现在他跟前,那女子赤身裸体,不着衣物,青丝上的水滴滴在她晶莹剔透的女体,顺着雪白的双乳流了下去。 “你是第几个误入我青丘国的男人来着?”女子妖艳的红唇轻启,一口香气吐在后羿脸上。 狐妖女子身体贴着后羿,鼻子在后羿脸上来来回回细嗅,“你可知道,偷看我们洗澡,可是要被挖了双眼的!” “青姐姐何须跟个凡人说的那般多,闯了青丘国来,便是死罪。更何况偷看我们青丘女子洗澡,哼,我们青丘的男人都不敢偷看女子洗澡哩,那可是大罪,这两罪加在一起,死十次都便宜他了。”瀑布下寒潭里的青丘女子全都走了上来,那些女子也不遮掩,从容不迫地穿着不知哪里变出的衣服。 后羿有求于天狐,不敢与这些青丘女子起什么冲突,忙赔罪道:“各位姐姐请了,在下实在冒昧,误入姐姐们洗浴之地,实乃无心之过。” 妖狐小青此时已经穿了衣物,不再一丝不挂,笑道:“无心之过?男人,一句无心之过,说的是不是太过轻巧了些?在青丘国,看过女子身体的男人只有两种结果,第一个便是娶了那女子,若是女子不同意的话,那男人就只有死了。” 后羿道:“此事却是在下无礼,只是在下千里迢迢而来,是为求见天狐娘娘一面,若是见了娘娘,自听娘娘处置。” 那狐妖小青听到天狐二字,立马警觉,道:“你是何人?区区一介凡人,也想见娘娘?” 狐妖们听后羿说天狐娘娘,都围了过来,后羿进退两难。 “他是后羿,娘娘让我接他。”恰在此时,突然出现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来,那女孩站在一颗大树上,身后吊着九条狐狸尾巴。 狐妖们瞧见那女孩,纷纷下跪,道:“流云公主!” 那九尾妖狐道:“姐姐们起来吧。” 妖狐们起了身来,方才注意到后羿背后的木制大弓,只是忿恨一声罢了,全都扭过头去。那小青狐咬牙切齿,道:“原来堂堂后羿圣君是个喜欢偷看女孩子洗澡的下流之辈!” 后羿挂念嫦娥,并不辩解。青狐全当后羿认了,更是气愤,对这九尾狐道:“流云公主妹妹,这后羿偷看姐妹们洗澡,娘娘打算如何处置?” 九尾狐流云从树上跃了下来,道:“我来之时,娘娘并不知道此事,不过,以娘娘神力,想来这里发生的一切,娘娘已然知晓,怎么处置后羿,待我将这后羿带回去见了娘娘,必有分晓。” 妖狐的姑娘们虽是忿忿不平,但是天狐娘娘召见,却也是无可奈何,只能任后羿被带走。 九尾狐带着后羿朝着青丘国宫殿走去,走了不过数步,后羿急切问道:“我妻子嫦娥是不是被你们捉来了?她怎么样了?” 流云斜眼道:“你怎知嫦娥姐姐是被我们青丘国的人捉来了?” “我闻到了你们狐…的气味。”后羿差点将狐臭二字说出,想到流云也是狐狸,生生改了口。 “看你这么关心嫦娥姐姐,你为什么还要去看小青姐姐们洗澡呢?”九尾狐道。 后羿却并不想在此话题纠缠,道:“嫦娥她怎么了?” “姐姐她很好啊。” “你不要骗我,嫦娥被掳走时,地上可是有血腥味。”后羿并不相信九尾狐的话。 “嫦娥姐姐确实是被赤冥和白祁捉了,但他们一进青丘国,娘娘就知道了。嫦娥姐姐可是天帝的女儿,娘娘可不想与天帝发生争执,便派我去接嫦娥姐姐了,姐姐现在正在宫殿里。”九尾狐道。 后羿半信半疑,道:“此话当真?” 九尾狐道:“你若不信,为何要来青丘国求助娘娘医治嫦娥姐姐的病?” “我们来此的目的,是嫦娥对你说的吗?” “才不是呢,这些都是娘娘推算出来的。” “天狐娘娘果真如传说这般厉害?” “那是自然,娘娘想知道的事情,她必能知晓。在这青丘国内,娘娘可是能知晓一切,嫦娥姐姐一出现青丘国,娘娘便知道了,稍稍推算,自然知晓你们来这里的目的了。”九尾狐一脸得意说道。 一人一狐又走了一段,青丘国的宫殿瞬间出现在眼帘,那宫殿当真是气派,金光万道越穹顶,瑞气千条过门关,紫气东来,红霞西退;白雪莹莹,玉砌雕成宫梁柱,碧色沉沉,琉璃造就庭院墙。两边各是一只玉雕九尾狐,眉心三点向阳花,眼光远眺镇青丘;殿前伫立一座至尊帝女娲,手捧两束接天晷,面色平和迎气运。 “哎呀,若不是你一点神力都没有,咱们早到了千狐殿了。”九尾狐走的不耐烦。 后羿也不理会,九尾狐更是气恼,突然,九尾狐盯着后羿叫道:“后羿!” 后羿不知是计,当即回头,刚好对上九尾狐双眼,只见九尾狐散开她的三花散瞳眼。后羿道:“收起你的瞳术,狐媚对我无效。” 九尾狐好不气馁,气得直跺脚。 二人又走了一阵,走到了玉狐宫千狐殿前。后羿此时才发现,这女娲娘娘雕像居然有数百丈高,其脚下还有一只娇小的九尾狐狸,若不是到了玉狐宫前,哪里看得到这只可爱的九尾狐狸。 那九尾狐眉心一朵三叶火,九条尾巴飘逸,昂首望着女娲,神情极为恭敬。这便是传说中的天狐了吧,后羿心中猜测道。 “那可是天狐娘娘,你怎么能如此无礼?”九尾狐见后羿打量着女娲脚边的狐狸雕像,极为不满。 经九尾狐这般一说,后羿也觉得唐突,当即回过神来,不去看这雕像。 又过了二层三十三阶玉石台阶,左侧的七星台内,栽了七株世间独一无二的名花;右侧的九宫柱里,种了九棵天下绝无仅有的瑞草。踏上台阶,当前立着一尊九狐含珠的承天鼎,承天鼎里,插着女娲、伏羲、神农天地人三皇三香,三香九丈九尺高,千年不灭,万载不息。 刚到千狐殿前,迎面走来了两个绝世狐族少女,少女捧着仙界天蚕丝制成的丝绢,款款而来,齐声道:“恭迎后羿圣君,流云公主殿下!娘娘在大殿等候多时了,请圣君与公主殿下随奴婢参见娘娘!” 九尾狐流云领着后羿,跟在二侍女身后,进了那千狐殿。 第一卷 不死传 第十章 天狐献策 千狐殿里,一张白玉雕刻的大龙椅,两侧扶手各雕着一只玉面七尾狐狸,靠背顶端雕着一只趴着的三眼九尾狐,靠面刻着千狐图。 龙椅上端坐着一个雍容华丽的妇人,那妇人白裘白袄,右手扶着扶手上那只七尾狐,手掌抚在那狐头上,只见她玉面雪肌,眉心正有一朵三叶红焰,红唇轻启,玉齿明眸,道:“后羿圣君,自经上次一别,有多少年了?” 后羿顿首行晚辈礼,答曰:“晚辈与嫦娥成婚至此,已有六百年了,故晚辈与娘娘一别,已六百年。” 天狐恍然大悟,道:“对对对,最近一次上天界,恰是你与嫦娥仙子成婚时,一晃六百年,恍如昨日啊。” 后羿道:“六百年来,娘娘依旧如此年轻美丽。” 天狐大笑,道:“圣君谬赞了,论美丽,谁人比得上你家的嫦娥仙子?哎呦呦,几十年来,妾身不出青丘,没见外人,好久没化成人形,脖子有些疼痛,妾身化成本体,圣君不会见怪吧?” 后羿道:“能有幸瞻仰娘娘尊容,是晚辈三生修来的福气,晚辈高兴还来不及呢。” 天狐再次笑道:“你这孩子,就是嘴甜。”天狐笑毕,果然化出真容,一只通体晶莹如雪的巨大白狐卧在龙椅之上,九条雪白的大尾巴不断摆动。 “还是这个舒服。”天狐大嘴一张,打了个哈欠,“好了好了,你与嫦娥许久不见,想必是想急了吧。” 说着又吩咐流云公主道:“云儿,去把你嫦娥姐姐带出来吧。” 流云公主道:“好的,母上!”流云出了千狐殿,天狐又让两侍女将火狐赤冥、三眼狐白祁带来。大殿之上,只剩天狐与后羿二人在了。 天狐道:“冥儿与祁儿抓走嫦娥之事,妾身抱歉万分。” 后羿忙道:“吾妻无事,多亏了娘娘庇护,娘娘何来抱歉一说。” 天狐再次大笑:“和你这孩儿聊天,就是舒服。后羿,妾身有一事,说与你听,可不许生气哈。” 后羿狐疑,道:“娘娘做了何事,能让晚辈生气?” “也不是什么大事,嫦娥那孩子,妾身看着就喜欢,没跟你商量,便冒昧认作了干女儿。” 后羿跪道:“嫦娥能当娘娘的女儿,那是她的福分,晚辈高兴还来不及呢。” “哈哈哈,你如此说,我便安心了。不过,你小子好像做了对不起我干女儿的事情啊!”天狐见后羿承认了嫦娥是她干女儿一事,当即维护起干女儿来了。 后羿一听,大汗淋漓,竟湿透了后背,道:“干娘说笑了,我岂敢辜负嫦娥?” “是这样吗?我怎么听说,你小子跑去偷看我青丘女子洗澡了?”天狐说罢,千狐殿上立马出现一只巨大的九尾狐幻像来,那幻像立于后羿头顶,九转天莲眼盯着后羿。 后羿大汗淋漓,看着九尾幻像那九只莲花瞳孔,如坠深渊,无尽的黑暗与刺骨的冰寒往他灵魂里去。他如今只是一介凡人,如何承受得住狐瞳之术最高境界九转天莲眼的压迫? 后羿双手撑地,在那巨大的瞳力威压压迫下,他的骨头发出阵阵咯咯响声。 “干娘!”就在此时,嫦娥、吴刚与流云公主来到千狐殿。 天狐急忙收了幻像,瞳力一散,后羿再也支持不住,趴倒在地。嫦娥咳嗽道:“吴刚,还不去扶你师父起来?” 后羿听到嫦娥咳嗽,喊道:“照顾你师娘!”说着便挣扎着爬了起来。 嫦娥一咳嗽,居然带出血来。后羿一瞧大急,忙问天狐道:“娘娘,这…这…” 天狐叹口气,道:“嫦娥孩子乃是天道之伤,妾身无能为力。” “娘娘都不能治,那…那…”后羿一听,如五雷轰顶,话语间竟带着哭腔。 嫦娥神情虚弱,瞧着后羿居然哭了,噗嗤一笑,道:“你这傻瓜,干娘虽不能救我,但早已救治之法告诉我了。” 后羿喜极而泣,道:“此话当真?” 嫦娥点头,那天狐见了,道:“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儿,胳膊往外拐哩!你这傻孩子,若不吓吓他,怎知他真心?” 嫦娥看着后羿,一脸柔情,道:“我知后羿不会负我的。” 后羿道:“此生此世,有妻如此,乃我后羿天大的福分,若辜负嫦娥,必堕轮回之苦,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天狐道:“罢了罢了,你们小两口之事,妾身便不掺和了,既然你都这般说了,那你偷看我青丘女子洗澡之事,便罢了。” 嫦娥听到‘偷看女子洗澡’几个字,立马变了脸色,怒视后羿道:“你居然偷看女子洗澡?” 后羿急忙解释道:“都是误会,真的都是误会!” 就在此刻,天狐二侍女带着三尾火狐赤冥与那三眼白狐白祁来到千狐殿外,侍女齐声道:“启禀娘娘,赤冥和白祁带来了。” “进来吧。”天狐慵懒的声音传出,二侍女带着赤冥和白祁缓缓而来,那赤冥与白祁低着头,冷汗直流,如临大敌。 “来来来,孩儿们,到妾身跟前来。”天狐温柔的声音响起。 这赤白二狐走到天狐跟前,当即跪下,道:“娘娘,我们知错了。” 天狐道:“哎,妾身一直说,不要偷偷跑到外面去,我青丘国不好么?罢了罢了,念在你们知错能改,妾身便从轻处罚你们罢。你们抓了嫦娥,欲霸为妻,妾身可要赔罪哩,你们说说,妾身该当如何?” 二狐战战兢兢,颤声道:“全凭娘娘处置。” “既然如此,你们便做了女儿身吧。”天狐说毕,那二狐吓得大叫,“娘娘…娘娘,我们再也不敢了!” 二狐话音未落,只见他们胸前当真慢慢隆起,宽大的嘴唇渐渐缩成了樱桃小嘴,话音也是转变成了阴柔,果真从俊美的男狐变成了俏丽的女狐哩。 男人变成女人之事,吴刚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看着眼前二狐娇娇滴滴,只觉裤裆一紧,后背冷汗直流,下意识捂住了裤裆。 龙椅之上,天狐对着后羿道:“后羿,你切莫忘了今日之言,若是辜负了我这干女儿,妾身也把你变作女儿身!” 后羿忙道:“后羿不敢忘!” 天狐点头,再次对那二狐道:“如今妾身已认了嫦娥做干女儿,要去那千万里外的昆仑山去,你们哪个愿作了脚力,驮了我这干女儿?” 二狐都道:“娘娘,愿去愿去。” 此时流云道:“母上,给嫦娥姐姐当坐骑,一个便够了,白祁乃是三眼狐族,天眼可破迷障,我看白祁最合适了。” 天狐道:“那便听云儿的,那就祁儿吧。” 后羿忙问道:“干娘所说的救治之法,难道在昆仑山上?” “你说的不错,嫦娥乃是天道损伤,如今只有不死树上的不死果方能根治。当今世间唯一一棵不死神树,便生长在昆仑山的瑶池里,若要求得不死果,还需去求那西王母。万年前,妾身与西王母同侍女娲娘娘,怎么说也有些情分,今日我便写封书信,你们带着我的书信,西王母看了我的亲笔信,嫦娥之伤,便可治了。”天狐说罢,侍奉她的侍女双手捧着一片树叶和一支狐毫笔递与天狐。 天狐拿起笔,对着干巴巴的狐毫笔轻轻一吹,笔尖便湿润了,随即在树叶上画了几个符号,那些个符号被风轻轻一吹,便不见了。 天狐将树叶交予后羿,道:“你拿着我的信,给西王母便是了,切记,这信不可遇火,不可遇水,切记切记。” 后羿接了信,天狐又道:“青凤、白凤!” 二侍女同时道:“娘娘,有何吩咐。” “紫沁还没来吗?” “回娘娘,紫狐娘娘说她沐浴更衣之后便会赶来千狐殿。”青凤、白凤道。 “搞什么啊,青凤,你去催催。” 青凤领命,还未移步,那千狐殿外便传来一阵笑声,“姐姐可真是心急哩,妹妹这不是来了嘛。” 那紫沁刚进千狐殿,瞧见跪着的二狐,道:“哟,这是谁家的女娃儿,我怎个没见过?” 那二狐听了,羞的脸都红了,低着头不敢说话。九尾狐流云却是在旁边偷笑。 天狐道:“好了好了,紫沁,你赶紧送后羿嫦娥去一趟昆仑山吧。” 紫沁笑道:“姐姐放心,我这就送她们过去。”四耳紫狐紫沁这一笑,恍如一阵春风吹过,满山遍野的花儿瞬间开放,把吴刚都瞧得痴了。 “呆子,发什么傻,还不快过来!”那紫沁轻轻一喝,把吴刚的魂儿拉了回来,吴刚见这窘境全被瞧了去,脸唰地红了。 紫沁道:“姐姐,妹妹这就告辞了。”后羿嫦娥也拜别了天狐,随四耳紫狐出了千狐殿。 待人都走了,流云也道:“母上,孩儿也告辞了。” 天狐微闭的眼睁开,道:“你也想到外边去?” 流云忙道:“没…没…母上,您说什么呢,我才没这种想法呢。” 天狐再次闭着眼睛,道:“那你回去吧。”九尾狐流云匆匆离开千狐殿。 千狐殿外,女娲神像前,紫沁领着后羿、嫦娥、吴刚、白祁,正施法中。九尾狐流云正走下来,道:“紫姨,你去了人间,可要买礼物回来哩。” “好了好了,知道了。”紫狐看着流云消失的背影说道。 忽地一阵清风吹过,紫狐等人消失在原地。 第一卷 不死传 十一章 求药昆仑 吴刚睁开眼时,几人已在云头上,那云的速度极快,耳边风呼呼直吹,刮得眼睛生疼。天边那座高耸入云的山,转眼便来到眼前。 耳边轰隆声音刚停,吴刚再次睁开眼时,已经到了昆仑山脚下。 四耳紫狐散了乘风法诀,几人落在地上,便要离去。刚要捏法诀,却听到她突然喊道:“流云!出来!” 后羿与嫦娥面面相觑,过了片刻,依旧不见流云身影。后羿大感诧异,想必是紫沁错了吧,一路乘风而来,从未看到九尾狐流云半点身影,她怎么会在这里? “你不出来是吧。”紫沁手指突然冒出一团紫色火焰,指着嫦娥裙子上一处白色羽状白点,“我看你还出不出来。”说着,紫沁指尖紫色火焰连成一条细线,朝着白点激射而去。 眼看紫色火焰便要烧到白点,那白点突然动了,嗖地一声,化成一只九尾白狐跑了出来,九尾白狐气愤开口道:“紫姨,你还真想烧死我啊!” 四耳紫狐道:“不动真格的,你怕是一直装下去,你还真以为我是诈呼你呢!” 九尾白狐伸了个懒腰,变化成十一二岁女孩,流云气呼呼说道:“紫姨,你是如何发现我的,我自觉并无破绽啊。” 四耳紫狐莲步生花,缓缓走到流云跟前,一个爆栗敲在九尾狐头上,道:“你呀,差点就被你骗过去了,你说说,你什么时候附在我身上的?” “哎呀呀,痛痛痛。”九尾狐摸着脑袋,叫道:“紫姨,都打肿了!” 四耳紫狐轻轻一笑,右手指尖闪动着电光,流云看着四耳紫狐魔鬼般的微笑,忙道:“我说,我说,我瞧着你施法时,你的法力波动正好掩饰我的法力,便趁机附在你身上了。” 四耳紫狐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想不到你这脑袋瓜子还挺机灵的嘛。” “那…那你会把我捉回去吗?”流云轻声问道。 “按照你母后的意思,肯定是要带你回去的,你的几个哥哥姐姐偷偷跑到人间,可把你母后气得不轻,知道你又跑了出来,非得砸了玉狐宫不可。不过嘛,我倒是倾向你们这些年轻人多出来走走哩。如果不带你回去,可就”四耳紫狐话不说完,‘就’字拖了好长的音。 流云心领神会,立马道:“紫姨您放心,等我回青丘的时候,我会给你带好多好多的礼物!” 紫沁刮了刮流云鼻子,道:“算紫姨没白疼你,不说了,那只臭鸟来了,我可不想看见她,我走了,你在外面可得注意安全。”说着,原地突然刮起一阵风,四耳紫狐消失不见。 “紫姨,你还没告诉我你又是怎么发觉我的呢!”流云对着天空喊道。 流云话音刚落,一声清脆的鸟叫声在空中传来,后羿等人仰头望去,一只三鸾长尾大青鸟飞了过来。青鸟还未靠近,便道:“好熟悉的狐臭味!” 青鸟落地化成一个美丽少女,看着流云与白祁,脸上露出厌恶之色,道:“你们青丘的大人们没告诉过你们,昆仑山可不欢迎臭狐狸吗。” 九尾狐流云气极,“难道昆仑山是什么来不得的地方吗!”流云恼怒至极,乃至于脸都被气红了。 奈何青鸟根本不理会她,转头看着后羿道:“传说圣君进了戮神台,外界的传言果然都是假的啊。” 后羿取出天狐所给的那片树叶,递与青鸟,道:“虽侥幸存得半条性命,却也是凡人一个了。望使者禀告西王母娘娘,后羿携妻子嫦娥求见。” 青鸟道:“圣君稍等,我这就禀知娘娘去。”青鸟轻轻一跃,变化一只青色大鸟展翅往上飞去。顷刻之间,便飞到了昆仑山之上,再次落地化成少女,往那瑶池里去。 瑶池外面,是一桃花林,恰是桃花盛开,粉瓣当枝,一簇簇,一团团,雀鸟在花丛中跳跃,争相喙啄桃枝。清澈的流水,不时带着几片花瓣,流进池子里,锦鲤青龟吻着桃花,惹起了一圈圈水波。 青鸟折过几个弯,来到了瑶池中间的亭子里,西王母正在弹琴,青鸟不敢打扰,等那西王母一首曲子弹毕。青鸟方道:“娘娘,后羿圣君求见。” 西王母抬起头,道:“后羿不是死了吗?带他进来吧。” 青鸟回道:“回娘娘,圣君虽未死,但却不知何缘由,已是个凡人了,如今正在那昆仑山下,这是圣君的书信。” 西王母没有接过天狐的树叶,反而皱眉道:“那只老狐狸的臭味?去告诉后羿,不见!” 青鸟道:“那这封信该当如何处置?” “既然是那只老狐狸的东西,烧了便是。” 青鸟领命,退了下去,还未走出亭子,便听西王母道:“等等,将那老狐狸的信给我吧。” 青鸟递上树叶,西王母轻轻一抹,树叶便出现了字迹,西王母看毕,道:“原是后羿嫦娥自毁了神胎,堕落下界,成了凡人,嫦娥因此伤了根基,向我求不死药来了。” 青鸟问道:“娘娘,那天狐老狐狸明知与娘娘有隙,为何还要帮后羿与嫦娥求助娘娘?” 西王母嗤笑道:“这只老狐狸向来是无利不起早,想必是用天眼看到了些许什么东西,将宝压在了后羿身上。” “那娘娘的意思是,嫦娥救还是不救?” “且不说老狐狸,看着常羲妹妹的份上,嫦娥也得救一救。小青,你去告诉后羿,若要求得不死药,便让他爬上昆仑山来吧。” 青鸟大惊,道:“娘娘,昆仑山上,还不曾有哪个凡人爬上来过,圣君以前虽是天神,如今一介凡人…” 西王母道:“若昆仑山都爬不上来,我的不死药是不是太便宜了些?” 青鸟不再言语,领了命,飞到昆仑山山下,见了后羿,转述西王母之言。流云怒道:“西王母太小气了,不想给便不想给嘛,这昆仑山千万仞,莫说凡人,神仙又有几人能爬上去?” 后羿道:“既是娘娘旨意,后羿便爬上昆仑山又何妨。还请使者回去禀告娘娘,后羿多谢娘娘。” 流云气道:“要爬你们爬,我可不爬。” 青鸟道:“方才忘记说了,狐类不得上昆仑山!”说罢,青鸟冲天而上,片刻便消失在云层之中。那九尾狐气得全身颤栗,咬牙切齿盯着青鸟消失的云层里。 嫦娥道:“夫君,我看我们便算了吧,昆仑山猛兽禽鸟遍地,要到那瑶池上,谈何容易,不如就此隐居人间,你陪我度过这最后日子,我便心满意足了。” 后羿却道:“你说什么傻话,你这身子,每日以药理调养,尚不能活两年,如今救治之法尽在眼前,怎能放弃!” 嫦娥道:“昆仑山山体巢穴众多,如今我们没了法力,若被那些猛兽凶禽发现了去,命亦不保。” “莫说小小野兽,纵然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来了,也不能阻挡我上这昆仑山!”后羿望着笔直山体上树木葱郁,却不退却,道,“你们在此地等我片刻。”说着,后羿拿了硬木弓,抓了羽箭,大步离去,须臾片刻,扛了一头猛虎与一头野牛回来。 后羿取出短剑,挑了野牛脚筋,抽了牛筋;开了猛虎胸膛,剥了虎皮。将其冲洗干净,又让九尾狐吐出狐火,烘干血迹,除了腥味。牛筋裹上一层皮毛,做了绑绳,虎皮做了披件。 后羿将嫦娥背起,虎皮披在嫦娥背上,绑绳从肋下穿过,将嫦娥绑上,对吴刚、三眼狐白祁、九尾狐流云说道:“你们在此地等我。”说完便徒手往陡峭的山壁爬上去。 爬了半日,横长的树林里,忽见一群白猿攀爬、嬉戏、摘桃、挠首、捉虱、捋毛。白猿瞧见后羿,呼呼大叫,那些猴儿全都停了手头事务,跑将过来,围着那后羿嫦娥左蹦又跳。 后羿折了根木枝,见猴便打,那些白猿也是机灵,后羿打前边的猴子,后边的猴子便跑过来扯,打左边的猴子,右边的猴子便跳过来挠。后羿一个横扫,猴儿便四散而逃,放下手中木枝,猴儿又四围过来。 白猿见后羿打不着,咧着嘴,龇着牙,又叫又跳,后羿越是气,那些猴儿越是笑。后羿丢下手中木枝,那些猴儿更加肆无忌惮,一个个跳到跟前,扯后羿衣服、头发,扯下便走,灵活之极。 乱抓了许久,终是抓不到半只猴子,那些猴子嚯嚯边跳边叫,见后羿放弃抵抗,更是大喜。扭着那白色屁股,对着后羿左摇右摆,后羿趁着白猿得意忘形,捉了一只白猿。掰下石块,擦出火来,点着了那白猿屁股,将其放了。 那猴儿捂着着火的屁股四散而逃,其余白猿见了,再不敢招惹后羿,全跑了去。后羿驱散了白猿猴群,继续往上攀爬。 第一卷 不死传 十二章 神兽土蝼 又走了数里,山壁渐渐平缓,山间尽是碎石而无一草木生长。山风吹过,嫦娥遇风而咳,后羿将其从背上解下,扶她在平坦石头上坐。 后羿取下包裹,拿出鲜果喂与嫦娥吃,忽然间,传来一声羊叫。后羿抬起头来,却见不远之处有只像羊一般的怪物正看着她二人。 那怪物顶着四只羊角,静静而立,一动不动,盯着后羿二人看。 而嫦娥见了那怪物却是极为惊恐,脸色惨白,道:“土…蝼!” 后羿却并未见过这种怪物,诧异道:“什么?” “它…它是土蝼,乃是我父亲悬圃里豢养的一种神兽,除了天神英招之外,万物生灵碰之即死。不料却在这里碰到了它,若是被它碰到,断无活命的可能。” “天帝的花园不是在天界上,这土蝼是如何跑到昆仑山来了?”后羿听了嫦娥所言,警惕望着那只比羊还小,看似人畜无害的怪物。 “父亲花园并不止一处,在昆仑山东北方不远的天界之下,便有一处悬着的花圃,管理那的天神就是英招,园内有一群土蝼,万物生灵不可触碰,碰之即死;有一群鸟,名钦原,其大如鸳鸯,尾羽有一支蜂似的毒针,若被那毒针蜇到,人兽即死,乔木将枯;园子西边有颗树,名叫六蛇,树共六枝杈,每枝树杈叶冠皆如蛇首,若与蛇首叶冠正对,人兽癫狂而死,草木疯长而竭;六蛇树下,盘着一条赤蛇,赤蛇口吐人言,可控神之心智;还有一丛唤摇草,那草三叶三色,花苞如人嘴,永不盛开,永不凋谢,若谁在那花前说了世间某个人的名字,那花苞便会盛开,模仿出声呼出人名,凡这世间这个名字的神、人、妖、魔、兽、禽、虫、鱼、花、草、树、木,便会被夺了三魂六魄,而在花前呼唤之人,立时魂飞魄散;还有一种草,与这唤摇草一般模样,看不出差别,名叫逐离,在花前唤某人名,某人所有事迹皆会被世人遗忘。诸如这般鸟兽、花草,悬圃之内,还有许多。悬圃离昆仑山不远,这只土蝼怕是偷跑出来了。” 后羿道:“若不是你说,我还当真不知世上竟有如此之兽,寻常人见了这土蝼,哪会当心,怕是最后死了都不自知如何死的吧。不过,这等弑神诛仙的怪物,英招如何能够免疫?” “英招此神,马身而七尾,人首犬耳,浑身虎斑,背有双翼,传说有双破妄之眼,能看清世间一切诡计;有颗灵明之心,能抵御天下一切邪法。展翼起飞,能遥天巡河,踏足奔跑,可游山涉水。正是因英招有那破妄之眼与灵明之心,这些怪物才奈何不得英招。不过,这天下还有一神,也是不怕的。”嫦娥道,“如今碰到这土蝼,却不知如何是好。” 后羿见那土蝼依旧是呆呆地站在原地,道:“既然这土蝼碰不得,我们不碰就是了。”说着,后羿再次背起嫦娥,向昆仑山巅走去。 然而,那一动不动的土蝼见后羿动了,便也跟在他们身后而行。后羿道:“这土蝼跟着我们做甚?” 嫦娥道:“想必是想吃了我们吧,这土蝼本就是吃人的野兽,只不过被英招管着,不能吃人。如今出了悬圃,见了活人,便按捺不住了。” 后羿道:“那可如何是好,碰又碰不得。”又走了数里,离开了那乱石裸地,已经进了丛林了。后羿回过头去,那土蝼却是一直跟着,只见它所走过的路,杂草竟然全都枯死了。后羿暗暗心惊,果然碰不得,就连一些裸露的根须,被土蝼踩了一下,数丈高的大树居然也是枯死了。 后羿哪敢怠慢,时不时便回头瞧瞧土蝼,然却不知何时,面前闯出一直貘豹来,那双铜环似的豹眼,环视后羿二人。后羿抽出了硬木弓,貘豹不识得弓为何物,当即奔袭而来。 后羿拉弓搭箭便射,奈何那貘豹迅捷无比,箭出弦那刻便闪避而开,躲过了这致命一击,箭射在貘豹前腿上。 貘豹连退数丈,再不敢轻视后羿,望着腿上手指粗的箭矢,张开血盆大口,咬住箭矢,拔了出来,一口咬断。貘豹舔着鲜血,死死盯着后羿,不断嘶吼。 土蝼站在后羿身后一动不动,依旧一副‘你来打我呀’的呆头呆脑呆瓜模样。貘豹突然瞧见土蝼,凶性大发,绕开了后羿,朝着土蝼便冲了过去。 然而,土蝼见那貘豹冲来,依旧不躲不闪,一动不动,脸上依旧是一副欠揍模样。 貘豹吃过一次后羿的亏,哪里敢这般冲上去,见那土蝼呆呆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生生止住了身躯,离那土蝼还有一丈距离停了下来。 土蝼依旧老神呆呆之状,丝毫不为所动,貘豹恐那土蝼有诈,伸出右掌小心试探,只见那貘豹碰触土蝼,竟然全身变黑。那貘豹哀嚎倒地,不消片刻便死去,变成一具干尸。 后羿看了只觉头皮发麻,土蝼却是总与后羿保持十丈之距,并不攻击。后羿背了嫦娥,赶紧向前走,迈着浑虚步大步离去,但不论这后羿走多快,那土蝼依旧与他保持十丈之距。 不惊觉之间,后羿背着嫦娥已走了一半路,此上草木渐稀,天气愈冷,怪石林立。好在后羿在昆仑山下扯了张虎皮,嫦娥倒也未见受冻,只不过这土蝼终究是跟在后边,让后羿甚为不安。 后羿还在想怎么摆脱这土蝼,不料前方竟突兀出现一个一只手一只脚的怪物来,那怪物看见后羿,道:“好久不曾见到人了,不料今日来了一个。” 那怪物说话如病入膏肓之人一般呻吟,后羿暗道糟糕,后边土蝼未摆脱,前边又来了个神魑(chi原字为(光鬼),二声,字打不出来。)神魑乃是极为凶残的魔物,若被他的吼声震到,神仙也是抵挡不住。 不得已之下,后羿放下了嫦娥,取出弓箭,那神魑瞧了弓箭,并不在意,道:“羿术?”说着还摇摇晃晃如病人一般,要不是后羿知道神魑面目,说不定真要被他骗了去。 神魑摇摇晃晃向前走着,后羿恐伤了嫦娥,向前走了数步,一直未发出声响的土蝼此刻突然叫了一声。神魑方才注意到土蝼,神魑见了土蝼,大叫一声,转头便跑了。 后羿放下弓箭,安松了一口气,回过头来,却见土蝼正向嫦娥走去,大惊失色,拉开弓便是一箭。那箭射中土蝼,土蝼应声倒地,发出微弱的‘咩咩’羊叫声。 后羿见嫦娥无恙,放下心来,看着倒地的土蝼,心道:“箭矢不在我身,故这土蝼妖力对我无效,早知如此,当初便杀了这土蝼。”后羿见那土蝼倒在地上挣扎,当下便要杀了土蝼。 一箭射出,只听到‘叮’地一声,箭矢被一道神光打落。 后羿顺着神光,见天空中站着一人,那人后背生双翼,满脸虎纹,举着方天画戟。那人开口道:“后羿圣君,手下留情。” 后羿从未见过此人,便道:“阁下是何人?” “在下英招,这土蝼是在下管辖的一只异兽,今日偷跑了出来。还望圣君看在在下的薄面上,勿伤了土蝼性命,在下即可便带它回悬圃去。”英招落下地来,他那翅膀便隐了去,走到土蝼身旁,取出一粒药果,喂了土蝼吃下,不消片刻,那土蝼又站了起来。 后羿见那英招变成人的模样,手臂和脸庞数道虎纹,确有一番虎虎生威,英武不凡之姿。恰在此时,嫦娥咳嗽一声,醒了过来,后羿忙将嫦娥扶起。 英招见了嫦娥,行礼道:“公主殿下。” 英招见嫦娥气息微弱,忙道:“公主殿下这是病了么?”说着,取出数颗不同仙果。 嫦娥摇了摇头,道:“多谢神君美意,我的伤乃是天道之伤,这些仙果,是无用的。” 英招道:“原来如此,难怪英招能在昆仑山上碰见圣君与公主,原是向西王母娘娘求药。可此去瑶池还有许多猛兽,如今你二人已是凡人,不如让英招载你们一程,送你们到瑶池去。” 后羿道:“神君好意,后羿心领了,只是西王母有意考验我夫妇二人,我看还是走上去吧。” “既然圣君心意已决,英招也只能祝福二位了。”说着,英招不知从何处拿了一只翎毛出来,道,“这是我翅膀上的羽毛,上边有我的气息,圣君拿着它,可驱赶异兽。” 后羿接过羽毛,道:“多谢神君。” 忽地一阵怪风,英招变成一只半人半马半鸟模样,将那土蝼捉到身前,道:“幸好及时赶到,不然走丢了一只土蝼,少不得要挨天帝一顿责骂了。圣君、公主,就此别过。” 嫦娥道:“我与后羿活着之事,神君会告诉我父亲吗?” 英招道:“英招平生只管两件事,一是管理悬圃,二是除尽天下大凶大恶之徒,公主之事,与英招无关。”说着,英招带着土蝼飞离了昆仑山。 英招走后,嫦娥坚持自己走,他们又走了一段,忽闻前方有流水之声,走前一看,却是一条大河,水面宽约数里,浊浪滔天,水势奇急。水波之上,不断有文鳐鱼飞出水面。后羿叹道:“水势如此湍急开阔,若是天神之时,不过一步便跨了去,如今神力全失,怎么过得去?” 第一卷 不死传 十三章 水神江疑 “圣君莫急!”恰在此时,那青鸟飞来,道,“赤水河岸有种果子,名叫沙棠,若圣君寻到沙棠,吃了它,则可踏水不溺,过了这赤水河。不过,此番最难的并非是渡河,而是赤水河里的水神江疑。江疑本是为祸一番的水怪,后被娘娘收服,做了这一江河水的水神。若你要渡过赤水,须得败了这江疑才行。” 嫦娥道:“如今后羿乃是个凡人之身,怎能打得过江疑?” 青鸟道:“此乃娘娘定的,任何凡人要得到不死药,得先败了这江疑不可。仙子别惊,江疑此处,只不过是第一关而已,此后还有山神、狡与陆吾三关哩。” 后羿道:“既然无可避免,我便去战江疑一战。我妻子便请使者照看一二。”说着便沿着江边去寻找青鸟所说的果子沙棠,拨开乱草,果然找到一棵长满赤色果子的小荆棘,当即摘下一颗便吃了,那果子形似李子而无核,肉似桃子而少汁。 沙棠吃下,口腹当即一股腥臭之味,其味难以入咽。嫦娥见后羿干呕,忙取了一瓢水,递给后羿喝下。 沙棠并水入腹中,腹内一点异样的感觉都没有,后羿将信将疑地下了水,果然浮在水面,似走在地上无异。还未等他走出几步,只见赤水河突然滔天巨浪,吓得文鳐鱼一群群逃似地飞走了。 那巨浪不断汇聚,竟慢慢凝成一个数十丈高的透明水人,那水凝成的雪脂肌肤挡住了后羿视线,看不清头颅。 水人居高临下,俯视后羿,阴柔的声音道:“你是要过赤水吗?” 想必这女子便是江疑了,只是不知江疑的本体是不是也这般大,“正是,我便是要过赤水!” 江疑却不搭话,只见她手中握着一只水凝聚成的鱼叉,席卷漫天大水,直往后羿袭去。 后羿见状暗道不妙,一个侧身翻滚,取下后背硬木弓,搭上箭矢便射。那支箭矢射出江疑脑袋一个大洞,大片水体轰然炸开,然而箭矢射穿出去之后,那大洞却不断有水涌出,再次闭合。 江疑却是没有停顿,鱼叉继续往后羿刺去,眼见便要刺中后羿。不料后羿却是不动,突然‘噗嗤’和‘哗啦’两巨声,江疑手臂猛然折断,掉了下来,那水做的肢体断裂,再也凝不成形状,居然变成一团大水团,砸进了赤水河里,溅起巨浪滔天。 原是后羿射出的箭居然折返,射断了江疑的胳膊,不过那江疑脸色平静,如寒潭死水,不见丝毫恼怒,道:“没用的,整条赤水都是我的躯体,你就是断了我的头颅,我也能长出来。” 她那话音刚落,那赤水突然升起一股水柱,连接在她的那条断臂上,再次长出一条胳膊来。 江疑那数十丈高的身躯站在赤水之上,后羿暗暗叫苦:若这水体果真是她本体,如此不死不灭之体,怎能打得过? 江疑哪里去管后羿许多,重新长出的手臂再次举着鱼叉刺了过来,后羿却是敏捷,左闪右跳,江疑就是扎不中。这江疑见打不着,不再拿着鱼叉攻击,只见她握着鱼叉,轻轻在空中挥舞,水面突然剧烈抖动,十七八条粗长的水体触手破水而出,朝着后羿站着的地方拍击而下。 十七八条透明水聚的触手遮天蔽日,如水草般扭动着,突然齐齐地轰然砸下。后羿躲无可躲,被砸进水里数丈之深,一口鲜血吐出,混入河水里消失不见。 江疑依旧站立于赤水之上,那些个触手砸入河水之后便混入水中,但巨大的余波却未平息,巨浪拍打赤水两岸树木,那葱葱郁郁的巨木成排成排倒下。 青鸟带着嫦娥早早飞到空中,方躲过巨浪吞噬。 赤水之下,后羿浑身骨头像散架了般,好在吃了果子沙棠,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整条赤水都是江疑身躯,后羿一动,江疑便知道了,不待后羿游出水面,赤水便出现一个漩涡,那漩涡越转越快,那漏斗也越来越急。 整条赤水里的河水都往漏斗似的漩涡汇流,漏斗的中间便是后羿。漏斗托着后羿拔水而起,瞬间变成一个旋转的水柱,水柱托着后羿上升,升到了江疑脸边才停了下来。 江疑看着后羿,道:“娘娘只是让我看管这一江赤水,并不伤人性命,你若就此退下昆仑山去,我便放了你。” 后羿站了起来,看着远处的嫦娥,道:“我既已来到了这里,岂有退回之理?” “赤水之上,一滴一流,三千河水皆是我兵,无尽涓流都是我法,意念所至,凡水之质,皆尊崇我的号令。你有何胜算?”那旋转水柱突然飞出一个大水球来,那大水球悬浮于后羿与江疑之间,疯狂旋转,极速压缩,最后居然被压缩成一滴水珠大小,那水珠散发着炫丽之光。 江疑瞧着后羿,道:“这滴水珠乃是我以无上大法凝练的重水,以往来的人,还未在重水一击之下不死。我本不想杀你,但你执迷不悟,休怪我下杀手了。” 青鸟和嫦娥听了大急,青鸟喊道:“江疑住手!娘娘可是不让你杀人!” 然而,这一切已经太迟,那江疑轻轻一弹,水滴悄无声息地进了后羿体内。水滴一经消失,那拖着后羿的水柱便落回水里,江疑一挥手,后羿倒飞而去,砸在赤水之岸。 “娘娘只是让我看管这赤水之河,过赤水者,杀无赦。”说罢,江疑身躯瞬间溃散,大片大片的水如泼盆,倾泻而下。 随着那江疑巨大的水体之身消失,两岸河水霎时回流,流进了赤水里。 却说这后羿被重水入体,那看似柔和的水滴,居然带着九层后劲,一层比一层劲大,两层后劲过后,后羿已经血肉模糊,这层劲未消,第三层后劲如浪拍来,只听到后羿骨裂之音。 九层劲过去,后羿已如一滩血泥,这一切只在瞬间之间。青鸟与那嫦娥落下,跑了过来,嫦娥见了这模样,不禁痛哭。青鸟道:“仙子莫急,我这有神药。”说罢,取出几粒丹丸,一股脑儿塞进了模糊不堪的后羿嘴里。 那药丸入嘴即化,庞大的药力瞬间融入后羿五脏六腑、骨骼血液之中。后羿断裂的骨头重新愈合裂口,裸露的白骨开始长出新肉,破碎的内脏马上重组碎片,撕裂的皮肤再次长出新皮。 看着后羿活了过来,嫦娥喜极而泣,道:“后羿,咱们回去吧,昆仑山上,我们不去了,不死药,我们也不要了。” 青鸟大急,道:“仙子就要这般放弃了吗?若是真是这样,以仙子如今的体质,怕是活不了多久。” 后羿道:“你说什么傻话,好不容易来到了昆仑山,没求得这不死药,如何能够回去!” 嫦娥道:“你如今只不过凡人一个,对方都是神,且不说这赤水之神江疑,前边还有山神、狡、陆吾三神,一神比一神厉害。斗这江疑且险些死了,如何登得上昆仑山巅?” 后羿道:“纵然前方刀山火海,昆仑山我是去定了。都说世间从无凡人登上这昆仑山,今日我便做了这第一人。娘子莫急,且听我说,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方才多亏江疑,居然打通了我的经脉,壮大了我的气海,如今我已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了,天地之间的灵气,能为我所用,不信你瞧。” 说着,后羿再次来到江边,冲着宽阔的水面喊道:“江疑,你给我出来!” 后羿话音刚落,只见‘哗啦’一声,江疑再次破水而出,那巨大的身躯俯视后羿,犹如大象睥睨着蚂蚁一般,道:“咦,你还没死。” 后羿道:“我还没活够呢,怎能这般轻易死去!” 江疑道:“那又如何,只不过是再多杀你一次罢了。”说着,那江疑朝着后羿俯冲下来。 后羿却是纹丝不动,只见他取出硬木弓,拉满了弦,那木头箭枝对着江疑,金色光芒如烟如雾聚在箭头上,空中的灵气像是被牵引着,如潮水向箭枝涌去,箭枝的周身居然形成了一个灵气漩涡。 江疑发现不对劲,扭头欲跑,后羿道:“已经晚了,试试我的绞箭式!” ‘咻’,金色光芒离弦而去,灵气漩涡撕裂了天空,河岸狂风大作,诸如沙棠此类矮小的灌木,竟被拔地而起,飞到空中。 箭矢旋转着,划破天空,绞箭式引来的漩涡越拉越大,金色光芒瞬间穿破了江疑身躯,化作漫天光雨,将她拦腰断成两截。那巨大的上半身向后折倒,‘哗啦’一声,身躯砸在地上,摔成一滩水。 那滩水扭动之后,居然再次凝成一个人来,不过水体不够,这凝成的人再不是数十丈高的巨人了,重新凝结的江疑终于怒了,吼道:“可恶!” 后羿见江疑仍欲再打,拉弓指着江疑道:“此地已不是赤水河里,你没有源源不断的水体补充身躯,若我这箭射出,你不死也得损耗千百年修为!” 青鸟飞了过来,道:“江疑,你败了,让他们过河吧!” 第一卷 不死传 十四章 山神与狡 后羿背着嫦娥,踏水过了赤水河,青鸟道:“恭喜圣君能够引动灵气,如今圣君有了法力,我便先一步回昆仑山,在瑶池等圣君与仙子到来。”说着,青鸟展翅而飞,瞬间不见踪影。 离开赤水河,前边又是一片笔直的山壁,那山壁无草无木,石头都是透明的玉石,二人走了许久,终不见山神的影子,后羿便道:“青鸟所说的昆仑山山神便在这玉石山一段,怎地走了许久,却不见其人?” 嫦娥道:“若真不见,平顺过了这玉石山,岂不是更好。” 后羿道:“昆仑山山神既是西王母娘娘派来镇守此地的,怎会平顺通过。只是不知这昆仑山上的山神是何模样?” 嫦娥道:“天下的山神,莫不是龙身人面神、鸟身人面神、蛇身人面神、羊身人面神,我看这昆仑山山神,也是如此吧。” 这嫦娥话音刚落,便听到一阵‘轰隆隆’巨响,只见山体上几块玉石突然滚落,那些滚落的石头慢慢聚合,组成一个七扭八斜的石头人来,这石头人无鼻无嘴,轰隆隆发出声音来,“仙子说既对也不对,天下山神大多都是龙身人面神、鸟身人面神、蛇身人面神、羊身人面神,而我却不在此列。若说准确一点便是,我曾经是鸟面神。” 后羿抬头望着头无七窍,手足无趾的石头人,道:“你便是昆仑山山神?” “是,也不是。”石头人腹中发出声响。 后羿道:“是便是,不是便不是,什么叫是也不是?” 石头人道:“说是,我确是昆仑山山神,说不是,这石头不过是我的化身罢了。如今我的本体便在昆仑山山腹中闭关,欲化入这昆仑山山体之中。” 嫦娥诧异道:“将本体化入昆仑山山体?就像江疑一样?” “仙子见过江疑了?”石头人开口问道,随即便释然,“是了,自江疑来了昆仑山之后,我便再没看见凡人过了赤水河,既然你们到了我跟前,想来是败了江疑了吧。” “如此说来,山神果真是像江疑一般,要舍弃原本躯体了吗?”嫦娥道,“若真是舍弃了本体,你们不是一生都束缚住了?为何分要舍弃原本之身?只是为了变得更强大吗?” “仙子可曾听过伏羲分三界,定阴阳?”石头人道。 嫦娥道:“这不是百万年前之事?” “既然仙子知道,想必也知道,自伏羲分了三界,定了阴阳,天地之间万物万灵,都不再长生不死,上至天神,下至蜉蝣,都要面临一死。”石头人说起伏羲,那声音滚滚,显然是极为愤怒。 嫦娥一愣,道:“此事与伏羲有何关系?” “哈哈,无关?怎能无关?此中关系,可大了!”石头人道,“三界既分,阴阳已定,若要永世不死不灭,只有两个法子,一自然是西王母娘娘的不死神树上的果子了,而要真正不死不灭,还需那种长了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年,吸足了天地灵气的果子;二则是每到千年大劫,修神修身,化劫成功,便可再活千年。” 嫦娥道:“我明白了,山神舍弃本身,化入昆仑山,便是二法之外的方法了!既然昆仑山是山神的躯体,只要昆仑山不倒,山神自然不死!” 山神道:“你这娃娃倒是挺聪明,想来你们上昆仑山,也是来求取不死药的吧。既是这样,你们便去吧。” 后羿已是取弓搭箭,见山神如此放他们过去,当即愣了一下,道:“山神镇守此关,就这样让我夫妇二人离去?” 山神道:“我的本体不在,山体还未炼化,你这小娃娃灵气浮动,我这化身打不过你,既然打不过,为何要打,不如让你们离了去。” 嫦娥喜道:“多谢山神成全,不过,嫦娥还有一事,想像前辈求教。山神可知道伏羲为何要分三界,定阴阳?” 石头人道:“那般蠢货,我怎会知,若不是他强行分三界,定阴阳,断了诸天天神长生不死之路,怎会死去?” 后羿与嫦娥听了大惊,道:“什么?” 石头人忙道:“你们这些小娃娃,还不快快离去!”说着,那石头神识寂灭,堆砌的石头滚落一地。 “山神!山神!”嫦娥还欲问内情,奈何山神早早遁去。 “他已经走了,我们也走吧。”后羿道。 后羿与嫦娥离开不久,昆仑山山腹之内,一个白衣男子突然出现在山神面前,那山神见了,极为惶恐,跪伏在地,道:“使者。” 那白衣男子道:“你可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山神冷汗直流,道:“小神该死!小神该死!求使者饶了小神一命。” 白衣男子道:“你都说该死了,我应当如何饶你?”说着,白衣男子对着昆仑山山神脑袋一指,山神立时瘫软在地,魂飞魄散,至死之时,脸上仍是一副惊恐之色。 却说后羿与嫦娥过了云层,遥遥远望,已然能看到昆仑之巅。后羿紧紧抓着嫦娥的手,道:“你的伤马上便能治了。” 嫦娥脸色红晕,靠在后羿肩上,并不说话。 恰在此时,一只狗身豹纹,牛角虎爪的野兽窜了出来,道:“早就听说圣君与仙子要来了,小神在此恭候多时了。” 都说天下最凶残之兽,莫过于狰、狞两邻居;天下最诡计之兽,莫过于狡、猾二亲戚。当真碰到了这狡,看其外表一片憨厚,言辞甚是谦和,神色极为恭顺,哪里有传说中半点奸诈模样? 狡见后羿与嫦娥皆不说话,接着道:“圣君与仙子不要有敌意,小神虽是奉命阻拦凡人上昆仑山,但这也是娘娘安排的考验。” 后羿迟疑不定,道:“既是娘娘安排,狡神君便出手吧。” 狡道:“圣君理解小神,便是太好了,圣君有所误会,我内心却是希望二位就此上了昆仑去。既然娘娘命我镇守此地,我也不敢过于放肆,不如二位跟我前去,只打个简单赌便是了,若圣君赢了小神,小神便让圣君继续前行;若圣君输给了小神,不如就此返回,下了山去,可好?” 嫦娥道:“打什么赌?” 狡道:“实不相瞒,这个小神也没想好。这天色将晚,不如在舍下休息一晚,打赌之事,明日开始如何?” 后羿暗暗与嫦娥商量,道:“娘子之意如何?” 嫦娥道:“都已经来到这里了,还能怎么办?不如先跟着它,伺机而动。” 后羿道:“娘子所想与我相同,便瞧瞧他有什么手段,再做定夺。” 后羿与嫦娥跟在狡身后,后羿问道:“狡神君这般模样,倒是让我惊奇。” 狡道:“小神这般丑陋相貌,倒是让圣君见笑了。” 后羿道:“神君误会了,在下并非那个意思,我见那水神江疑、昆仑山山神皆舍去了本体,炼化赤水河与昆仑山为躯,本以为神君也如他们二人般,没想到神君却是保留了本体,并未那般修炼。” 狡笑道:“那般旁门左道,有什么稀奇,只是有些法力弱小之辈喜欢罢了。” 后羿又道:“那种修炼之法,不是能达到长生不死之效吗?” 狡听了大笑:“哈哈哈哈,长生不死?哪有这么简单,再者说了,将河泽山川炼化为本体,看似强大至极,弱点也是极为致命,且将身体束缚于一地,不能离开,人生又有何妙趣可言?” 二人一兽来到狡居住的洞府,洞府玉石堆砌,顶上镶着硕大的夜明珠,石桌石椅、石碟石碗等物俱全,一番布置,却是不输神仙居住。只见那,玉壁浮光,雕着龙凤鲲鹏;穹顶初开,仰望星辰遥河。地上栽着仙草奇木,笼中豢着神雀异兽。石生仙葩,摇摇扶风接琼液;柱绕仙藤,青青含翠托玉露。 狡取出陈年好酒,恰后羿又是好酒之人,二人把酒言欢,不觉时,已是天明。后羿与狡皆是烂醉,酒气熏天,嫦娥见了,眉头紧皱,刚想起身,突见那猝摇摇晃晃,悄然起身外出,嫦娥忙随其后。 那猝走到洞府口,抖落仙藤上的玉露,玉露滴落,狡张嘴吞下,不消片刻,酒气全散,焕发了精神。但见这狡酒醒之后,却又装作酩酊大醉,回了洞去。 嫦娥见狡离去,方从岩后走出,取出一玉瓶,学着狡的模样,装了几滴玉露,悄悄回到洞府。嫦娥见四下无人,忙将玉露喂与后羿吃了,后羿果然醒来,刚欲说话,嫦娥忙示意禁声,将事由说与后羿听了。 后羿道:“若不是娘子发觉,险些被这酒误了事。” 嫦娥道:“那狡不知打的什么心思,还是小心为妙。”说着,嫦娥对后羿道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后羿点头,果真又假装睡了去。 第一卷 不死传 十五章 陆吾九司 哪知后羿刚假寐,狡便走了进来,见嫦娥在石床边服侍,道:“本想与圣君说那打赌之事,不想圣君还未醒来,便只能作罢了。若圣君醒来,还请仙子告知小神。”说着,狡便转身走了。 后羿睁开眼,道:“娘子果然慧眼,早知了这狡不安好心,狡还过来试探。如今之计,为之奈何?” 嫦娥道:“不如我们便等一个时辰,让那狡以为你醉酒未醒,到时突然出现在他眼前,好叫他没了防备,看他还能耍什么花招。” 后羿大喜,果真依了嫦娥之言。一个时辰之后,找到狡。 狡见了后羿果然大惊,暗道,就算天帝喝了我的千日醉,没有我的玉神露,也得睡上千日,这…这后羿为何就化掉了酒力? 狡笑道:“圣君醒了,小神还想着与圣君商议。” 后羿道:“神君客气了,昨日多谢神君款待,我素来喜欢饮酒,昨日之酒甚是美味。” 狡道:“圣君要是喜欢,今晚继续对饮赏月,如何?” 后羿道:“承蒙神君好意,只是我一心想去瑶池求得不死药,饮酒之事,我看便罢了吧。神君昨日所说赌约之事,不如趁此时兑下吧。” “既然圣君着急赶路,便依了圣君。”说着,那狡伸手往空中一抓,空中飞着的鸟雀突然被他抓在手心里,露出了鸟雀的头,道,“不如我们便赌一赌,我松开手后,这只鸟是活着,还是死了。” 后羿刚要说话,嫦娥忙道:“神君打的好算盘呐,鸟在你手里,我们若说活着,你只需一用力,它便是死的;我们若说死了,你手一松,鸟便飞了。我们横竖都是输,这个赌,我们不打了。” 后羿听了嫦娥之言,只觉冷汗直流,若不是妻子出声,险些上了狡的当了,奸诈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狡的伎俩被嫦娥揭破,也不恼怒,当即笑道:“仙子好眼力,作为赔罪,小神这便让道,仙子与圣君自可上了昆仑山去。”说着,崎岖的山壁突然让出一条石阶路来。 后羿与嫦娥拜别了狡,踏上了石阶,抬头遥望,那瑶池上的楼阁已然能清晰瞧见了。 后羿与嫦娥走后不久,杀了山神的白衣男子突然现身。狡见了忙行礼,道:“拜见白凤上仙。” 白凤道:“你为什么不阻拦他们?” 狡道:“属下已经尽力了,只不过他们识破了小神的计谋,小神也是无可奈何。” “你若出手,他们区区两个凡人,怎能敌你?” “小神向来动脑不动手,既然他们没中了我的计,便是胜了小神。再说,娘娘有意让后羿上山,小神也不敢忤逆。” 白凤眉毛一挑,道:“谁跟你说娘娘有意让他们上山的?” 狡大吃一惊,道:“前日青鸟上仙嘱咐于我,切不可下死手,我便以为是娘娘旨意,这…这…” 白凤道:“娘娘的旨意确是如此,你也无须自责,只不过我昆仑山上的不死神药,岂能这般轻易得了去,娘娘也是有意让后羿二人吃些苦头!” 狡忙道:“上仙勿急,前方有那陆吾在,若上仙与陆吾商量一番,以陆吾神力,后羿不能轻易到瑶池去!” “陆吾行事独断,他岂会听我的话,他若是不喜欢的事情,除了娘娘,谁能让他做?” 却说后羿嫦娥二人踏上石阶,前方便是一片坦途,不再是崎岖难走的峭壁。未消几时,二人便登上了昆仑山之巅,不料登到山顶,却不是以往所见的仙树神藤、灵草香花,而是一座高耸的巨石门,石门上刻着巨大的‘接天门’三字。石门紧闭,瞧不见门后半点光景。 “何人闯我昆仑!”一声断喝,如九天之神雷,轰然炸开。 “前方可是天神陆吾,我乃大羿,此番前来,并无冒犯之意,只为向娘娘求不死药而来!还请陆吾神君行个方便。”后羿对着高空运气喊道。 “凡人,回去吧,不死药不是你等可染指之物!”浩浩荡荡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陆吾神君,可否出来一见?”后羿又道。 “回去吧,我若现身,要么你可过这天之门,要么你就要死去。回去吧,凡人,生命诚可贵!”那声音如波涛巨浪雄浑,随即又如泥流入海般悄无声息,任后羿怎么呼唤,再也不出现。 后羿取下弓箭,道:“既然你不出来,我便打得你出来。”说着便搭上箭矢。 昆仑山上的灵气像是受到了牵引,化成漫天金雾,不断朝着箭尖涌去,弓弦一点点拉开,金雾越来越盛。昆仑山灵气被牵引了去,天空竟变得黯淡,山巅也狂风大作,雷光闪动。 “咻”地一声,箭矢离弦而去,金光打在什么东西上,在空中爆裂成一片金雨。金雨退散了云雾,终把那陆吾露出身形来。 那陆吾身躯庞大,一只虎头如半个山岳,处于云端之中,手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打散后羿箭矢金光的,便是其手中那把虎头大刀了。 陆吾虎眼睥睨,不怒而生威,道:“你是天神后羿?既是天神,何须闯昆仑山,天界自有去瑶池之路!” 后羿持弓昂首,与陆吾对视,道:“我非天神,凡人也!” 陆吾九条虎尾一齐晃动着,道:“我陆吾镇守昆仑山仙门以来,还未有一人能过了仙门!我劝你早早离去,免让我的大刀再吃一条亡魂!”说着,陆吾握着大刀猛然跺下,刀柄‘轰’地砸进石块里,激起无尽罡风。 罡风一起,切山石如豆腐般切烂,后羿将嫦娥搂进怀里,死死护住,满头黑发被罡风吹得凌乱,但他却并未后退半步。罡风过后,陆吾道:“你当真要过这仙门!” 后羿让嫦娥远离了去,昂首挺胸,道:“非过不可!” “好!”陆吾说完,九十九条猛虎般巨大身躯迅速缩小,最后化为一个魁梧男子,男子持刀而立,就是这般站着,其身侧的灵气竟形成了数个漩涡,“若我手中的大刀答应了你,你便能过得这仙门,进得这昆仑!” 陆吾虎头大刀握在手上,风突然熄了。 冷寂之中,陆吾与后羿对峙着,谁也不先动手。 风未起,人先寒,虎头大刀隐隐虎咆龙啸,煞气透过刀刃,化为了实质,天地间一片肃杀之气。 陆吾提刀挥砍,他的眼睛却是盯着后羿。 好可怕的刀,好可怕的陆吾! 后羿好似变了一个人,头发依然凌乱,眼神却变得犀利。 陆吾赞叹一声:“不亏是做过圣君的人!吃我一刀!” 陆吾一刀一往无前,但目光却是盯着后羿的手。 那是一双可怕的手! 这双手发明了天地间可怕的远程武器——弓!这个人创造了天地间可怕的攻击方式——羿术! 后羿虽然失去了神力,变成一个凡人,但他却依然有了气海,陆吾不敢小觑。 后羿举着弓,那虎头大刀立马朝着他的左手手腕削去。后羿急忙丢了箭,侧着躲过。刀刃沿着左手内侧划过,后羿一个后跃,急忙拉开了距离。 后羿眼光一凛,陆吾大刀再次劈来,运起灵力,侧滚而过。 “叮!” 虎头大刀劈进了石头里。 后羿拉开一丈距离,俯身抽箭。 “砰!” 虎头大刀卷起石屑,激射而来。 后羿瞥了身后数十个漆黑的小洞,眉头紧皱,三番两次取箭被中断,陆吾分明是不让自己取了箭! 刺骨煞气划裂了风。 容不得后羿多想,陆吾再次变招。 一道雪白的寒光朝着后羿脑袋而去。 后羿连退数步,后背贴在石头上,退无可退! 眼瞧着虎头大刀照着他的面门劈来,后羿下身一滑,大刀沿着他的头皮,斩进了石头里。 几根黑丝飘落,后背箭篓被劈碎,箭矢散落空中。 后羿左手抓取一支,踏着浑虚步,掠过陆吾,跳到数丈之外。 后羿凌空飞起,翻身拉箭,无数光影聚在箭尖之上。 “咻!” 箭贯长虹,箭矢携风雷之威,势不可挡。 “砰!”光雨四射,陆吾持刀而立。漫天的碎箭化成箭阵,将陆吾与后羿笼罩在里面。 后羿静静看着陆吾,他的内心却是极为震撼。‘破箭式’居然被打散了,这还是第一次。 败了,后羿双手垂下,他手中空有一张弓,却没了箭,破箭式也没能奈何陆吾,他已经无法出手了。 “我这虎头大刀,可是砍了九十九头猛虎,炼化了九十九条虎魄!”陆吾向前一步,刀刃虎啸阵阵,“看来我这大刀不同意啊!” 后羿看着旁边不安的嫦娥,露出无奈的苦笑,嫦娥跑上前来,握住后羿的手,轻轻道:“不怪你,天命如此。” 后羿与嫦娥相视一笑,忽然洒脱,“相伴地府,也许是不错的结局。” 陆吾缓缓而来,每踏出一步,都似撼动了整个昆仑。 陆吾走到后羿夫妇跟前,高举大刀,后羿昂首挺胸,道:“来吧!” 陆吾道:“路上好走,每月月圆,我都会祭了好酒与你!” 刀锋破风,空爆烈烈,一道寒光朝着后羿夫妇二人劈去! “住手!”一声突兀的尖锐暴喝,打断了继续落下去的大刀,“陆吾,娘娘让我带他们进去!” 第一卷 不死传 十六章 不死之国 恰在此时,接天仙门居然开了,青鸟冲了出来,阻止了陆吾,见陆吾半悬着的寒光刀刃,心跳连连,暗道:“幸好,幸好。” 陆吾回望一眼,收起了刀,“青鸟仙子!” 青鸟道:“陆吾神君,我奉娘娘之命,要带他二人去瑶池。” 陆吾道:“既是娘娘旨意,仙子请便。” 青鸟领了后羿二人进仙门,陆吾喊道:“后羿,若你恢复天神之体,我欲与你再战一场!” 后羿道:“神君怕是要失望了,至今往后,再无天神后羿!” 青鸟领着后羿、嫦娥二人,过了仙门,踩着落花青石小路,到了瑶池,西王母自在亭里等候。 后羿与嫦娥拜见了西王母,西王母巧手一顿,琴声戛然而止。后羿抬头相见,见那西王母: 头插紫金翔凤钗,三千青丝尽盘起;耳坠玲珑八宝环,一对玉耳吊金扣。两弯柳眉卷卷,一双杏眼烟烟。年似卅许,肤若二八处子;天颜掩蔼,笑如古稀老妪。一袭涣金留仙裙,左龙右凤镌双袖;手握淡彩宝葫芦,前虎后龟刻两面。 西王母起身道:“后羿圣君,百年不见,别来无恙。” 后羿道:“娘娘说笑了,我早已不是神仙之体,如今只不过是一凡人罢了。” 西王母看着嫦娥,道:“仙子如今道体受损,想来遭了不少罪吧。” 后羿忙道:“嫦娥此番罪过,皆由后羿一人造成,今特意向西王母娘娘求取不死药,救得嫦娥。” 西王母道:“你可知不死药为何物?” 后羿怔住,道:“不知,后羿只听闻不死药乃是神药,可治天下所有疾病,凡人吃了亦可羽化登仙。” 西王母看了眼后羿,叹道:“不死药乃是仙药不假,救治嫦娥仙子,自是轻而易举,但你可知,吃了这仙药,便会飞仙成神,再次回到天界。” 后羿一时语噎,西王母又说道:“如今天下皆知,你夫妇二人早已死去,若嫦娥飞升天界,天帝岂不知你还活着?” 后羿一听,冷汗直流,犹豫片刻,便道:“娘娘只管把药与嫦娥吃了,纵然天帝得知我还活着,我躲在人间便是。” 嫦娥听了,急道:“不行!若你我天人两隔,我便是吃了不死药,又有何意义?” 后羿道:“你若吃了这不死药,纵然重回天神之位,却也能下得人间;若你舍了这不死药,那便真是天人永隔了。” 二人还在争论,那西王母又道:“后羿、嫦娥莫急,仙子的伤,也并非只有不死药一种法子可治。” 后羿听了大喜,道:“若娘娘真有救治之法,还望娘娘出手相救,赴汤蹈火,后羿在所不辞!” 西王母道:“本来此伤除了不死药之外,确是无法可就,恰老身乃女仙之首,掌管天下女仙,若辅助昆仑六巫之力,此伤可除。” 后羿激动不已,西王母又道:“不过,此法需耗得时日,得八八六十四天方可。在此期间,老身需你帮我做一件事情。” 后羿立时答道:“娘娘有何差遣,尽管吩咐!” 西王母道:“你不问问老身让你做何事?” 后羿道:“娘娘乃是昆仑之主,女仙之首,娘娘吩咐的事,必有深意。” 西王母笑了,她那一笑,如百花一起绽放,寒气一扫而尽,“圣君可否听过不死国?” 后羿道:“有所耳闻,在南荒东,传闻不死国国民比天神还长寿,但未曾见过。” 西王母道:“传说夸大了,不死国存在只不过数十万年光景,何来寿比天高。说起不死国,确与老身有些渊源,六十万年前,曾有天神向老身求不死果,不曾想,那天神竟偷偷截取了老身这不死树的一条嫩枝,跑到下界,将嫩枝栽活了,且在南荒布置了一个禁神法阵,不死国由此而来。” 后羿大感诧异,都道人间不死国内亦有一棵不死神树,不死国民便靠不死树枝叶果浆长寿,想不到,竟有这般缘由。 “娘娘可是要我去把不死树带回来?”后羿问道。 西王母道:“老身确有此意,不过并非是让圣君带回不死树,而是将其毁了。那禁神法阵威力甚大,天地间的神仙都靠近不得,如今圣君一凡人之躯,反而无碍。” 后羿道:“既是娘娘吩咐,我这便去不死国一趟。” 西王母笑道:“圣君勿急,你虽有了法力,但不死国之民亦非善辈,你若这般赤手空拳去了,怕是讨不得好。老身差黄璃寻了你的后羿弓,有了后羿弓,纵然不能重现当年圣君之威,想必不死国内也无你的对手了。” 西王母说罢,果然一个黄衣仙子捧着暗朱大弓而来。后羿见了后羿弓,神情甚是激动,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接过了后羿弓,上下打量,当即勾弦拉弦,弹指松时,却是阵阵箭弦嗡鸣之声。 后羿大喜,当下便拜,连连道:“多谢娘娘!” 西王母道:“你若谢老身取弓之事,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不过你这后羿弓虽是良工强器,若是被人近身,威力却是甚小。老身今赠宝剑一柄与你,以作近战之用。”说罢,那黄衣仙子再次捧来一柄宝剑,后羿瞧着那剑似铁非铁,似铜非铜,剑身之上镂着一缕金丝花纹,剑刃散发着寒光。 “此剑名为牙泉,取自昆仑山腹奇石打造,可断金斩铁,今赐予你,以作防身之器。”西王母道。 后羿拜谢西王母,嘱托嫦娥好好养伤,便要去不死国,西王母大喜,命白凤与后羿同行。 后羿拜别了西王母,出了瑶池,白凤当即唤了云来,二人跳上云头。 后羿道:“白凤上使,我徒儿还在昆仑山脚下,我们先去接下他们吧。” 白凤不搭话,调转云头,俯冲而下,顷刻之间便至。吴刚远远瞧见后羿,当即叫唤起来。后羿跳下云层,道:“流云与白祁怎么不在?” 吴刚答道:“流云说师父师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待在这里太闷了,十天之前便走了。” 后羿低语道:“这小狐狸,当真不省心。” 后羿话还没说完,吴刚却取出一片青叶,道:“流云公主走的时候给了一片树叶给弟子,说是师父师娘回来之后,将这片树叶点燃,她立刻便会知晓。” 说着,吴刚将树叶递与后羿,后羿指间捏出一朵焰苗,燃起青叶,一道印记立马飘起,在空中转了三圈,消散而去。原本老神在在的白凤,看见这道妖法印记,顿时一震,眼睛眯了起来。 印记消散不到半刻,流云骑着白祁果真回来了。那白凤闻得狐臭味,只是眉头轻轻一蹙,却不说话。九尾狐流云与三眼狐白祁落了下来,后羿将事由简单说了一遍,并问流云白祁是和他一同前去不死国,还是就此回青丘国去。 流云溜出了青丘国,自是不愿意就此回去,本打算见了嫦娥,当面告个别,就此浪迹天涯。听到后羿说去不死国,心中甚觉好玩,眼睛不由一亮,连连点头愿往。 后羿诸人商量已毕,对与白凤说了,白凤使了个唤云法诀,招来一朵白云。奈何流云对青鸟忿恨未消,自是不肯与白凤同乘一云,独自唤了一朵云来。两朵云一前一后,迅速朝着南方而去。 不死国在南荒之东,据昆仑山千万里之遥,其中经过大山无数,大河无数。几人在云层行走半日,到了郁水河,郁水河发源于湘陵,入于南海。过了郁水河,经过枭阳国地界,枭阳国有山,高千余仞,直逼云层。 白凤乘云呼啸而过,不觉已经惊扰了枭阳之山的蛮人。那蛮人左手拿着长管,立于山巅,将白凤、流云二人所乘白云打散。 后羿诸人立时无立足之地,跌落了云层,掉了下来。这蛮人见打落了人,一步一颠跑了上来。 白凤掉落在地,好不狼狈,抖落身上尘土,望着一身黑毛的赤裸蛮人,嘴角轻轻哂笑。 他动怒了。 然而这蛮人见白凤笑,亦跟着笑,嘴里不停发出呼喝呼喝之音。 白凤见蛮人学着自己一般笑,眼底寒光一闪而过,此刻在他眼里,蛮人已然是死人一个了。 后羿、流云、白祁、吴刚四人法力比白凤低,从高高云层掉下,全摔倒在地。九尾狐流云堂堂青丘国公主,何时受到过这般奇耻大辱,当即朝着那蛮人攻了过去。 这枭阳国蛮人见流云公主小孩般模样,举着管子竟手舞足蹈,咧嘴大笑。只见蛮人一张大嘴将额头遮了过去,流云公主见蛮人这般丑陋模样,不觉胃里翻滚,一阵恶心。 九尾狐流云长袖一挥,袖中滑出一柄小剑来,小剑既出,九尾狐持剑便朝着蛮人刺去。 不料这蛮人见小剑刺来,居然不躲,只是微微一愣,像是傻子一般。 九尾狐瞧着蛮人这般傻乎乎模样,心中不由懊恼,自己竟与这傻子置气,心中有所思绪,自是松懈了下来。 那小剑笔笔直往蛮人心窝刺去,眼见便要刺出个血窟窿来。忽然,蛮人高举管筒,以眼耳不及迅雷之势,猛然一甩,立时击打在九尾狐手腕上,九尾狐放松了戒备,哪里料到这蛮人还会来这么一出,叮当一声,小剑便被打落在地。 那蛮人一击得手,并不停下,管筒挥舞一圈,搅动风雷之势,当即朝着九尾狐脑袋砸去,九尾狐一时之间既不能躲避。 这棒下去,非死即伤,三眼狐白祁焦急喊道:“公主小心!” 然而已是迟了。 第一卷 不死传 十七章 一剑之威 蛮人双手持管棒,轰然砸下。 ‘嘭’! 一支箭矢撕裂空气,与那管棒撞在一起。管棒在九尾狐头顶炸开,凌冽的罡风与轰鸣的音爆迎着九尾狐脑门冲击而下。九尾狐流云仿佛置身梦幻之中,脑袋急剧嗡鸣,魂魄欲挣扎逃离这尊躯壳。 ‘咻!’ 三眼狐眼疾脚快,趁着这个当口,冲了上去,将流云拉了回来。 后羿那射出的箭也在同一时间掉落在地,然而箭矢虽然掉落,但其后劲尽皆留在了管棒之上。那蛮人双手握着管棒,一阵阵后劲透着管棒冲击着蛮人,蛮人竟双腿打颤,一步步向后退去。 流云虽似十二岁孩童模样,但却也是修行了百年的九尾妖狐,只是片刻之后,便恢复了清明。流云晃了晃脑袋,大骂道:“好你个野人!本公主今日不灭了你,我便不叫涂山流云!” 枭阳蛮人被后羿击退数丈之后,竟也停了下来。后羿心中暗道:“这浑身黑色长毛的野人,除了身体数倍于常人之外,想不到竟也有这般神力。” 枭阳蛮人被后羿击退,彻底激怒,只见蛮人举着管棒大吼,吼声震天,血腥恶臭从其嘴中喷涌而出,竟有实质之形。 诸人忙捂着耳朵,那山石被震碎,碎石漫天乱飞。 九尾狐流云口中念着法诀,瞳孔变成了一瓣三花的形状,右手一指,轻喝一声:“灭!” 那漫天碎石瞬间化为粉尘,飘洒而下,流云顶着三花散瞳眼,又低喝一声:“起!” 地上小剑摇摇晃晃飞起,飘落到九尾狐手里。流云公主握着小剑,一步一步走向枭阳蛮人,那蛮人已经凶性大发,举着管棒冲了过来,朝着流云一棒子便砸了下去。 后羿见流云并不躲避管棒,大叫一声:“小心!” 那流云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任由枭阳蛮人管棒砸来。 “砰!” 管棒砸进山石里,砸出一个大坑,碎石乱飞。 流云的身影突然消散,而后鬼魅般出现在蛮人身后。 后羿松了一口气,才知刚才那道不过是流云公主的残影罢了。 这枭阳蛮人看起来傻乎乎一般,但却也是反应极快,就在九尾狐流云出现在其身后那刻,枭阳蛮人便已知晓。随即便往身后一棒,九尾狐流云身影再次消散。 流云悄然出现在蛮人身侧,蛮人接着又是一棒,但所打之处,却又是残影。 流云不断变幻着身法,如此这般与蛮人一来一回已过三十回合,蛮人次次都打在流云残影之上,早已愤怒不已,挥着管棒便是乱打。 而九尾狐流云却不再出现,枭阳蛮人寻不到九尾狐身影,又是一阵咆哮连连,朝着四周乱打,打得乱石纷飞,奈何九尾狐就是不出来。 过了一阵,兴许是这蛮人打得累了,便停下大口喘着粗气。恰在此时,蛮人十丈之外,九尾狐流云身影悄然出现,只见她念着口诀,小剑横在胸前,竟然一化二,二化三,三化万千,数千柄小剑悬浮空中。九尾狐轻喝一声,“去!” 数千小剑如漫天剑雨,朝着蛮人射去。 剑雨铺天盖地,密密麻麻。枭阳蛮人却依旧喘着粗气,好似没瞧见一般。眼见剑雨便要将这丑陋的枭阳蛮人打成筛子,蛮人嘴角突然咧开,竟诡异地笑了。 后羿瞥见蛮人诡异笑脸,暗道不好,忙出声大喊:“流云小心!” 奈何后羿话音未落,枭阳蛮人黑乎乎长管朝身后猛然一挥。 “轰!” 漫天大火席卷了铺天盖地的剑雨。 剑雨乃是九尾狐流云法术,与她心气相连,突然被枭阳蛮人施展的火法术湮灭,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整个人倒飞数丈,抛落在地上。 “叮当”一声。 九尾狐的随身小剑没有了法力的加持,瞬间从空中掉落下来,原本铮亮的剑变得黯淡无光。 三眼狐白祁忙跑上前去,扶起昏迷的流云,大为恼怒,瞬间开启额头第三只眼睛,一道炫丽白光从天眼射出,直奔枭阳蛮人而去。 这道白光夹杂着毁灭气息,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点在枭阳蛮人手臂上,只见蛮人手臂冒起一缕恶臭的黑烟。 枭阳蛮人咧嘴呼喝呼喝大笑,看了手臂上一点淡淡的灼烧痕迹,全然不放在心上。 而三眼狐白祁却是呆了,其内心如滔天巨浪,翻滚不止。白祁委实不明白,自己的秘法虽未大成,但碎石毁木却是毫无问题的,为何如今只能伤及这蛮人皮毛? 此时后羿已经来到流云身边,发现流云受伤不重,神情松懈许多,但他眉头却依然紧皱。 他也没想到,这枭阳蛮人居然这般厉害,皮糙肉厚、力大无穷不说,竟然还会法术。 然而后羿却是不知,他如今不过是一个凡人罢了,纵然是有了法力,但已不是当年的后羿。而流云、白祁二狐更是修行不过百年,法力更是弱小。 这枭阳蛮人常年吸食地火岩浆,年龄已是千年之寿,他们岂能打得过? 只见这枭阳蛮人手舞足蹈、呼喝呼喝大叫个不停,他大嘴一张,大火从他那奇丑无比的巨口喷洒而出,化成一只翱翔的火雀。 火雀在众人头顶盘旋一番,突然张开火焰大嘴,呼啸而下。 望着漫天大火,后羿等人躲无可躲,眼见便要被这火雀吞噬。 飘飘然的白凤再也不看戏了,只见他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柄寒芒泛泛的长剑。 寒芒一出,长剑如有了灵智,剑气缩成一道白光,朝着火雀激射而去,一剑将火雀劈成两半,火雀在半空之中发出无声哀鸣,随即消散。 然而那剑气却并未就此散去,依然一往无前地朝着枭阳蛮人而去。 那枭阳蛮人见这剑气如长虹贯日,仿若见了鬼一般,竟不知闪躲,被这剑气正中心脏。 “轰!” 一声巨响,丑陋且巨大的枭阳蛮人躯体轰然倒地。 三眼狐白祁睁开天眼探查,却见枭阳蛮人心口处一个血窟窿,心脏已是被剑气绞碎,殷红的血液流淌了一地。 白凤妙手一转,原本握在手中的剑突然消失不见。 九尾狐流云、三眼狐白祁、后羿三人见多识广,对白凤此番举动见怪不怪,然而吴刚却只是一个凡人罢了。 这吴刚瞧见白凤一下便将这蛮人打死,心底直呼,天呐天呐,师父和两狐妖与这怪物争斗半日,不见伤他半根毫毛,这软绵绵的兔儿爷轻飘飘一剑,丑陋怪物便死的不能再死了,若我吃他一剑,岂不是要削成肉泥? 不行不行,我得离这兔儿爷远一点,想着想着,脚步不知不觉往后退了两步。 白凤脸色平静,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对着后羿道:“后羿圣君,我们继续赶路吧。” 说着,只见白凤脚下突现一朵云,后羿见了,道:“有劳白凤神君了。”说着一步踏上白云,吴刚见师父走了,赶紧跟上,只是眼神偷偷瞄白凤,悄悄走到云朵边缘,不敢靠近。 白凤见九尾狐还在唤云,眉头一蹙,还是开口说道:“你们还是到我这里来吧,此去不死国已经浪费许多时日。” 九尾狐看白凤不爽,不,应该是对昆仑墟上所有人都不爽,瘪了瘪嘴,刚要开口讥讽几句,却瞄见后羿暗暗摇头,随即不情不愿地往白凤走来,同乘一云。 谁料白凤根本不去看九尾狐一眼,好似没瞧见流云一样。九尾狐流云见了更是气急,狠狠瞪了后羿一眼,连后羿都气上了。 白凤轻轻一念口诀,几人瞬间扶摇而上,霎时行了千万里,只是瞬息之间便到了不死国外的森林之中。 白凤乘着白云落下,对着后羿开口道:“后羿圣君,娘娘吩咐之事,白凤已是办了,望圣君切莫辜负娘娘嘱托,将这不死国的不死树毁了。” 后羿道:“多谢白凤神使亲送我等来这不死国,娘娘所托,后羿定当全力以赴。” 白凤道:“如此便全看圣君了,白凤以一白羽相赠,他日圣君毁了不死树,只要注入法力在这白羽上,便能立时回昆仑山。” 后羿接过白羽,连连道谢,白凤拱手而别,一步踏出,瞬间消失。 吴刚傻傻地看着突兀消失的白凤,呆呆站在原地,流云好气道:“走了呆子,那只臭鸟已经回昆仑山了,别看了。” 吴刚被九尾狐怼,也不恼,忙跑到师父身旁,问道:“师父,这普普通通的白羽毛有这么厉害吗?居然能够让我们立刻到昆仑山?” 流云说道:“这可是臭鸟身上的背羽,你以为是随随便便路边捡来的白鸟毛么?那只臭鸟好歹随西王母修行数十万年,若无这般法力,岂能成为西王母的杀伐使者?还有便是之前白凤那柄软剑,那也是他的法宝,是他第一支尾羽祭炼而成。” 吴刚一听,当即懵了,不知法宝为何物,刚想问九尾狐,但唯唯诺诺却不敢开口,随即问后羿,道:“师父,什么是法宝?” 后羿本来便不甚喜爱这愚笨徒弟,便敷衍回他:“就是神通广大的宝贝。” 吴刚哦了一声,殊不知这却把九尾狐惹恼了,好生生地和自己说着话,这个呆子却一句也不搭,反而去问后羿,这真是叔叔能忍,奶奶不能忍。 还能不能好好地聊天了! “走吧,发什么愣,趁着天黑之前赶到不死国,我可不想在这荒山野岭过夜!”九尾狐没好气地说道,当即快走了几步。 第一卷 不死传 十八章 贱鸟红胥 不死国外森林的树木巨大,高达千丈,已经和巨人国的夸父一般高了,葱葱郁郁。 不知是快日落西山,还是树木太高,阳光照射甚少,树林里昏昏暗暗。 后羿几人沉默不语,静谧的树林里只有一些踩着枯叶的簌簌声。向来活泼的九尾狐流云还在生着闷气,自是不愿意说话,憨厚的吴刚却是不敢说。 几人约莫又走了大半个时辰,九尾狐终究是耐不住了,道:“这般没完没了的,我们还有走多久啊!” 后羿看了言不见边际的森林,道:“这片林子怕是十分之一都没走到,看来日落之前是不能进不死国了。” 九尾狐吵吵嚷嚷,道:“那只死凤凰,就不能送我们多走一段吗!要不是本公主被那恶心的枭阳蛮人所伤,也不用这样走路了!” 见公主发脾气,三眼狐忙将头低下,装着没听到,但纵是这样,也未逃过一劫。 只听得九尾狐叫道:“白祁,我不想走了,你驮着我!” 三眼狐不得已,只得化了人形。 几人一行便如此又走了一段路程,只是越是往前走,越是让几人不舒服,只是觉得心悸,但究竟是因为什么,却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再是往前,却是古树互相倚偎,高大的躯干歪歪扭扭,看得让人瘆得慌,就像是被巨人族揉了几下一样。 “师父,你说这些树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啊?”吴刚抬头问道。 后羿还真是被问住了,一时之间却又不知如何回答。 九尾狐流云坐在三眼白狐背上,气还未消,说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有什么好奇怪的!” 吴刚欲辩驳两句,突然想到流云乃是青丘国公主,若气恼了她,且不说还有一只三眼狐在,仅是自己便不是她对手,就是打了自己也是白白受罪,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九尾狐见吴刚不说话,又说道:“呆子,你怎地又不说话,你难道不知这样很无礼吗?” 吴刚虽说憨厚老实,却也是有脾气的,听到流云这般诘问,不觉心里又是恼火又是委屈,说道:“说什么,说出来好让你取笑么。” 流云一怔,这下反而不知该如何开口。恰在此时却见后羿停了下来,道:“怎么了?” 后羿道:“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过来了。” “东西?什么东西?野兽?妖魔鬼怪?还是魑魅魍魉?” 后羿死死盯着前方,道:“不清楚,血气不旺,威压不强,就算是妖魔鬼怪,也是些小喽啰。” 流云道:“白祁,你用你的天眼瞧瞧,前方究竟是什么东西。本公主正憋着火气!” 白祁为难道:“公主殿下,对付枭阳蛮人之时用力过度,天眼如今无法施展......” 流云怒道:“关键时候一点用都没有!”说着,便唤出她的小剑往前走去。 后羿吓了一跳,道:“你干什么去?” “找这妖物散散火去!” 后羿往前几步,忙将这九尾狐拉了回来,道:“前方妖物究竟有多少,尚且不知。你如今伤患未愈,况且不少妖物懂得隐匿气息,若是碰上个妖王,你只能给人家打牙祭了。我的姑奶奶,还是先躲躲吧!” 后羿话音刚落,还来不及躲闪,突然一团不知是什么东西撞了过来,那东西速度极快,后羿来不及躲开,被撞了个正着。 后羿跌倒在地,还未起身,便听到一个声音道:“哎呦哎呦,撞死爷爷了,撞死爷爷了,撞死爷爷了!” 后羿起来一瞧,却是被一只秃毛鸟儿给撞了,那鸟羽毛稀稀拉拉,翅羽残缺不全,竟是一只瘦不拉几的鹰。 这鹰晃了晃脑袋,一下子落在树枝处,仔细一瞧,见是两只法力微弱的狐妖,两个弱小的凡人,立时大胆了起来,道:“你们是哪里来的哈人,到这里来挡爷爷的路。” 流云瞧着眼前的鸟儿模样,捧腹大笑,边笑边道:“你们看看这只秃毛乞丐鸟,牙口还没长齐,就开始自称爷爷了。小娃娃,吃饭还要你娘嚼的么?” 流云话一出口便气得鸟毛直竖,这鸟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张开翅膀便朝着九尾狐撞了过去。 九尾狐也不躲避,三花散瞳眼一开,这浑鸟便被定在空中,禁锢住了。 这浑鸟心中大急,两只眼珠子直转圈,连连叫道:“姐姐饶命!姐姐饶命!” 流云见了这鸟讨饶,大喜,不觉间心中愤懑一扫而光,心中暗想:“正好烦闷,不如戏耍这鸟儿一番。” “要本公主饶你不死也不难,若是给本公主磕三个响头,认本公主为了主人,本公主一时高兴,自然放了你。” 那鸟一听大怒,寻思道:“鸟爷爷是个清白好汉,若是认这狐妖为主人,日后见了熟人,岂不是平白让人耻笑?” 当即便要回绝,抬头见九尾狐似笑非笑模样,突然觉得一股阴冷寒气从脚底直往心口里钻去,暗道:“若当下拂了这妖狐的兴致,怕是这身上几两皮肉便要进狐口了。” 这浑鸟还在思量,忽见远方树影摇曳,更是吃了一惊,暗道:“莫非那些人便追来了?若被他们捉到,安有命在,眼下之计,不如认了这行人为主,保全了性命,寻得良机,逃了去!” 浑鸟想着想着不觉暗喜,“此计甚妙,此计甚妙,鸟爷果然是个天才,对,就这么办!” 想到此,当即道:“姐姐法力高强,鸟爷...红胥能有这般一个主人,那是红胥三生修来的福气。” 流云当即一愣,她只是捉弄这浑鸟而已,岂料到这浑鸟这般痛快便应了下来,猝然之间,便让她没了捉弄浑鸟的借口。 九尾狐愣神之间,前方突然窜出七八个人来,后边更是十几只猛虎相伴,后羿等人立马警觉。那些人见了后羿几人,也是一愣,但瞧见秃毛鹰红胥,一个个瞪着眼,咬牙切齿,怒气冲冲,恨不得立马冲杀过来。 后羿心中纳闷:“荒郊野岭之地,这些个白净温雅的人是从哪里来的?” 只见这七个站在数丈之外,满头黑发被簪子束起,一身干净长袍,腰间别着兰草玉石串穗宝剑,除了满脸怒容之外,一举一止皆不似平凡人家。 一个面容俊秀的二九男子向前走了几步,拱手道:“诸位兄弟姊妹,在下务成子,这些是鄙人叔伯兄弟,我们都是君子国人氏,敢问这鸟是你们的么?” 红胥一听,心中立马不安,生怕九尾狐将自己交给君子国的人,便往九尾狐身后躲。 却不知九尾狐收了一只宠物,兴致正盛,当即回道:“自然是本公...我的,我便是它的主人!” 君子国的人未有修习天眼之术,瞧不出流云真身,只认为她也不过是一个凡人罢了。务成子身后一人听到流云承认,便向前走了数步,怒道:“好啊,原来这妖鸟的主人便是你,将妖鸟交出来!” 九尾狐叫道:“你这人,好不讲理,这鸟是我的,你一句话便要将我的鸟儿交予你,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那人鼻子喘着粗气,道:“这妖鸟伤了我师叔及两位师弟三人,常言道,杀人抵命,欠债还钱,此乃天经地义,莫说这不过是个妖孽罢了,就算是你的亲人,你今日也得交出来!” 流云怒极反笑,道:“今日我若是不交,你难道还想强抢了么!” 那人道:“哼,我君子国向来不与女子交手,你应感到庆幸,若你将这妖鸟交出来,你我相安无事。” 奈何九尾狐流云性子激烈,听这男子言语小觑于她,自是不满,道:“你若是有本事,从本姑娘手里抢了,本姑娘自无怨言。怕只怕你手里的本事比不上你嘴上的本事,败在本姑娘手里,徒被人耻笑。” 那君子国男子气结,只说了个‘你’字,便伸手去拔腰里的佩剑。一提之下,不禁痛呼。 原是君子国另外一人弹了一颗石子,打在他的虎口上,那弹石子的人道:“南明,不得无礼!” 那人回过头去,道:“师伯,我...”名南明子的君子国人见师伯严厉的眼神,忙低下头去。 后羿瞧着那人走来,只见那人:一脑黑丝缠冠束,两指胡须应风摇;一袭麻布衣裳,寸尘不染;两袖发白袖口,清风徐徐;腰间别了三尺长剑,缀着幽草兰花;双眼炯炯有神,一身傲骨埋眼底;额头怔怔发亮,一世正气耀庭前。 后羿暗道:“此人必不是寻常之辈!”拱手道:“兄台请了,我乃是大羿,此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那人道:“原是大羿,容成子见礼了。容某方才瞧见兄台身后背着一张弓,还疑惑了一番,据容某所知,这天下会羿术的,实在是少的可怜,今日得见,实乃幸事。想来令尊必是羿术高手,可否引荐一番,说不定容某还认识。” 后羿一听到容成子三字,心中已是了然,自己身份之事是万万不可说的,想了想便道:“大羿自小长于深山老林,父母都不曾见过,在下羿术乃是力牧所授。” 第一卷 不死传 十九章 九蛇之花 容成子一听大喜,道:“果真如此。” 后羿自是明白其中道道,力牧、风后、大鸿、容成皆为黄帝臣子,乃是黄帝败蚩尤之后,治理家国之坚柱。而这力牧恰恰是后羿第一个徒弟,端的一身力大无穷,千斤巨石,举若鸿毛。昔日天地间一等一的锻造大师造父铸了一张千钧巨弓,力牧拉弦如满月,轻而易举。后羿见其天赋异禀,便授其箭式三式,力牧仅凭三箭之式,便射杀了为祸部落的巨兽,被黄帝拜为大将。只不过黄帝随应龙升天,力牧等王公大臣皆上天了才是,为何这容成子还在人间? 容成子道:“大羿之师乃是容某好友,既然你们与故人相识,想来此中确是有些误会。” 后羿道:“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不知这浑鸟因何冒犯了你们?” 容成子不语,先前的务成子却说道:“既是熟人,便是有缘,相告亦是无妨。如你所知,我们都是从君子国而来,为的只是求取那不死果来的,相传这不死果九百九十九年发枝,九百九十九年开花,九百九十九年结果,九百九十九年成熟,吃了这果子便能长寿。如今恰是不死果快成熟的日子了,因此我们便不远万里来这不死国求取一枚不死果,呈予国主,以作寿礼。但这不死国被蛮荒巨林包围,异兽精怪繁多,十分凶险。便寻了张进不死国的地图,奈何进了林子方才发现地图年月太久,路径早已不在。” “就在我们一筹莫展之际,你们的这只鸟便出现了,告知我等路线,起初他带领我们避开了好几拨异兽,我们便放下了防备,谁知你这宠物看似无害,却是早早便有谋害我等之心。” “只怪我等太轻信于他,却不知这厮早有打算,趁我等不知,带我等走那雷果之区,这树林的雷果都躲在阴暗枯叶丛里,我等毫无防备,踩了这雷果上,当即爆炸,我师弟丹曲子当时便炸成重伤。” 务成子越说越是悲切:“一开始我等还只是觉得这雷果只是静物,全没有想到这鸟的身上。我们遂没怀疑,便让饲养的猛虎探路,谁知这货再次带我们进了险地,这次却是打算将我们一网打尽,皆死在这蛮荒老林之中。” 流云听了,大叫一声,道:“后来呢?什么样险地,还能让你们身后的猛虎毫无察觉?” 务成子脸色一红,道:“这些猛虎都是我们从君子国带来的,与我等一般,没见过这里的奇物。” 流云道:“什么奇物?” “说来惭愧,在下见识浅薄,并不认识。那奇物却是一种植物,一株花蒂处,竟同时盛开九朵花来,九朵花颜色皆是不同。我们见这花如此绚丽,暗叹不已,却不知这花居然藏有剧毒,我师叔和我师弟摘得花闻了一下,便口吐白沫倒地不起,而他们二人中毒症状却是各不相同,我们携带的解毒药物却是不起作用。” “就在那时...就在那时,这浑鸟抢了我们的地图便跑,我们方知上了当!”务成子说着说着,声音开始哽咽,“我们一想,既然这浑鸟认识这奇毒之物,想必必然识得解毒的药物,故此我们便追逐这浑鸟了。” 流云听后哈哈大笑,务成子怒道:“你笑甚?!” 九尾狐流云笑道:“我笑你们胆大包天,这等奇毒,你们也敢摘下来闻。” 容成子眼睛一亮,道:“姑娘识得此物?” 流云道:“自然认识,此花名为九蛇之花,一冠九花,九花九色,九色九毒,九毒分别为金、木、水、火、土,五行九煞九种属性剧毒,天地间可没什么解此毒的药物。” 容成子忙道:“姑娘可是有解此毒法子?” 流云道:“这等毒,说是世间一等一的剧毒之物也不为过,若是中了金木土五煞五种毒,倒也可解,不过...” 容成子道:“不过什么?姑娘若是可解此毒,尽管开口,有什么要求,若容某完不成的,君子国举国之力,也会满足姑娘。” 流云道:“此毒最难之处,不是其毒属性,而是这种毒每过一个时辰,其毒性便会发生变化,若是不知道你们中毒的九蛇之花开花时辰,怕是不能解毒。” 容成子一脸愁容,道:“姑娘可否随容某看看师弟师侄,再做打算?” 流云道:“这样也好,当面看看,说不定能看出一二来。” 容成子见流云答应了,便吩咐务成子将中毒之人带来。后羿趁着这个当口,将流云拉到一旁,道:“你什么时候会解毒了?” 流云道:“不是我会解毒,而是我青丘国恰恰有这种毒草,母后闲来无事,便研究了九蛇之花一番,不过这九毒太过于霸道,也只研制出了五毒解药,而这五毒解药还不完全,仍有十一种毒不可解。” 后羿听九尾狐怎么一说,方才想到,天狐娘娘乃是这天地间最大的巫,若是连天巫还解不了,那这世间怕是无人能治了。不过这九蛇之毒也太霸道了些,单是一种属性的毒便能产生十二种不同的毒了,九毒岂不是共有一百零八种毒性了? 后羿悄声道:“这毒如此不凡,想必解毒必然花费一番心思,你为何这般便要给他们解毒?” 流云笑道:“我自有我的打算,一来君子国口碑想来不错,母后说救人一命,有助于天道修行;二来不死果正成熟之际,必有大量生灵涌入不死国,若能得到君子国助力,于你成事必有裨益;三来嘛,我方才逼着红胥交出地图,悄悄查探一番,发觉图并不简单,若我治好了他们,这图不就是我的了?四来嘛,其实这毒对我来说,并不需要花什么心思啊。” 后羿一怔,道:“什么意思?你真能解九蛇之花的毒?” 九尾狐直盯着后羿,那神情如看白痴一般,道:“我有母后研制的解药嘛,你怎么这般笨。” 后羿语竭,恰那务成子带人将中毒之人带来了。后羿与流云上前,那两人的面色果然不一样,年长者唇齿泛黑,面色却如白霜,年轻者同样是唇齿泛黑,但面色却是青色。流云拨开二人眼皮,打量一番,道:“你师叔与师侄真是好运气,幸亏不是水火四煞四毒,如今要紧的是需知他们中毒时辰,弄清毒性症状。” 务成子等人低头踌躇,君子国向来修身修剑,世间花木之物所知甚少,莫说花木名字不知,习性更是不知,让他们上哪里知道去。 流云看君子国人这般,便知不能指望了,便道:“你们是在何处发现九蛇之花的?带我们过去吧。” 一行人行不过多时,便到了九蛇之花生长之地。流云过去一瞧,果然见少了两朵,立马运起青丘瞳术,她那三花散瞳眼一开,九蛇之花抽芽开花过程尽显现在眼底。 务成子、南明子等君子国小辈突见流云额头出现一个眼睛,吓了一跳,唯容成子暗道:“原来是青丘国的狐仙,看其瞳术,多半是族中六尾以上的显贵。” 过了一会儿,流云道:“可以用药了。”说罢,便从怀中取出一十八个瓷瓶儿来,拨弄一番,挑出五瓶,共取了八粒药丸,匀分给那叔侄两人服了。 务成子心虽疑惑药丸是否有用,但亦不敢明着问出来,请教道:“姑娘,这用药有什么讲究么?” “当然有讲究了,你们莫看本姑娘只不过简简单单地给他们服了四粒药丸。这可不是寻常的解药,服药次序不同,解毒也是不一样的。都是我母...母亲花大力气从一些剧毒之物提取出来的,单单是一种便能解很多毒了。”说着,流云拿起一个黄花青瓷的瓶儿,道,“就那这瓶子里的药丸来说,那可是从蚀华果子里熬出来的。” 容成子大惊,道:“蚀华也能入药?” 吴刚见容成子至始至终都似飘然仙人一般,如今这般失态,不免疑惑,问后羿道:“师父,这蚀华是什么?” 吴刚这话恰是问出了这些小辈心声,皆直愣愣盯着后羿,后羿便道:“据说这蚀华与断肠草乃是天地间最为霸道的两样植物,天下万物,若吃断肠草中了毒,那毒性便从肠胃发作,继而烂其五脏六腑,腐蚀头骨,变成一滩烂泥。而这蚀华草却与断肠草不同,若说断肠草是灭其形体,蚀华草则是灭人神魂,吃了这蚀华草的果子,饶是你修为再高,也得灭其三魂六魄。” 务成子道:“时间竟有此般植物?” 流云嗤笑道:“烛九阴死后怨气所化的东西,岂是凡物?” 其余人皆是不语,流云亦道:“蚀华虽是剧毒,但经我母亲妙手,亦是炼成了温养神魂,提升修为的神药。” 正说话间,务成子师叔师弟传来呻吟,眼看便要醒来,君子国诸人走上前去。却在此时,一阵凛冽之风忽然刮过。 容成子大喝一声:“何方鼠辈!” 第一卷 不死传 二十章 不死传说 容成子并指一挥,腰间长剑立时出鞘,反手握着剑,运剑如飞,几个翻腾,如白鹤亮翅般,踩踏着巨大的树枝,朝前跃去。 九尾狐流云定了定神,见容成子的身影已消失不见,不禁失色,暗道,“看他一副仙风道骨儒雅之气,只道他是君子国区区凡人罢了。不想功力之深厚,实乃凡人仅见。”随即又想到母后给自己的药丸不知被什么偷了去,便也运起妖力,化做一阵清风朝着容成子消失方向而去。 后羿暗恼一声,留下‘你们在原地不要走动’几字,也是踏着浑虚步快步跟上。 眼见三人突然远去,君子国等人皆愣在原地,这电花火石之间,几人完全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在风中凌乱。 后羿几个浑虚步便追上了九尾狐流云,一狐一人并肩而行,忽然前方传来金铁交鸣之音,二人更不说话,加快速度,呼吸之间,便见前方容成子与一怪鸟似的怪物打斗在一起。 容成子与鸟人短兵相接,一击而退,喝道:“将药交出来,老夫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看那鸟人约莫与人无异,只是手臂外侧长着羽毛,手臂与翅膀竟长在一起,手臂处两只五指利爪如钩,双腿至大腿下却是鸟腿,修长的四爪直插在古树主干上,倒扣而立,却是个始鸠国的妖灵。 这妖灵面部更是狰狞,眼上睫毛皆是一束白羽,羽稍直过下巴,一张鹰似的嘴儿一张一合,大喝道:“老匹夫给我死来!”音波尖锐如利剑穿过,所过之处,草木皆碎,碎屑纷飞。 容成子横剑胸前,立马响起‘叮叮当当’声音。 始鸠国妖人化作一道青光,如一道闪电冲向容成子而去。 容成子大哼一声,闪动耀目的白光笼罩在他的体表,如同穿着一件仙衣。长剑一挥,天地间的力量竟一下子暴动起来,一股强大的气息自他的体内激射而出。 后羿看到一道青色流光瞬息而至,直取容成子。 容成子持剑而立,数百道残影直取面门,他向前一步,方圆十里之内,古树尽皆摇动,花草尽皆颤抖,他一剑挥出,斩在始鸠国鸟人残影之上。 “嘭” 两道光芒爆裂开来,容成子的长剑劈在始鸠国妖灵手臂上,而妖灵手臂却丝毫不伤。 后羿心中暗道:“早便听说东海之岛的始鸠国妖灵是钢筋铁骨、金铁之躯,凡铁莫不能伤,今见这鸟人手臂挡剑,果然如此。” 容成子面色平静,不见丝毫慌容,左手二指并拢,如闪电般点在剑刃之上,突然几道暗劲如波涛汹涌般,透过剑刃,一道道拍打在始鸠国妖灵手臂上。 那妖灵承受不住,瞬间被击飞数十步。 始鸠国妖灵大怒,只见他空中连翻几个跟头,双翅猛然朝容成子方向一扇。 “咻咻咻!” 十几道羽毛如箭矢朝着容成子而去。 羽毛利箭徐疾如电,闪动着寒芒。 容成子未料到始鸠国妖灵搏命一击,大喝一声,横剑猛地一挥。 “叮叮叮!” 羽箭尽皆被击飞打退,折返而回。 始鸠国妖灵大惊失色,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羽毛朝着自己飞来,却无力躲避,霎时间便要看到自己被羽箭钉在树干上去。 突然,一阵疾风突至。 十数枚羽箭掉落在地,一只巨大的赤红翅膀挡在那始鸠国妖灵身前。 那妖灵望着眼前之人,大喜,道:“叔父!” “以大欺小,这便是你容成子的气度么!” “火御介,废话少说,将药丸交出来,否则老夫可不会再手下留情。” 始鸠国火御介冷哼一声,回头道:“拿来!” 那妖灵不敢吭声,忙从怀里取出药丸,递与叔父火御介,火御介接过之后,便往容成子处一送。 九尾狐流云大喜,一个跳跃便去接药瓶。 容成子见药瓶光泽闪跃,喝道:“小心!”说着,弹指一射,一道暗劲将流云打飞, “嘭!”一声巨响,药瓶在空中炸裂。 “容成子!你君子国这仇,我始鸠国记下了!”火御介提着他的侄子,早已消失不见,尖锐的声音渐行渐远。 涂山流云躺倒在地,愤愤而道:“这些个挫毛鸟人,好是无礼,若是哪天被姑奶奶逮到,非得一把火烧光了才好!” 容成子道:“南蛮小国,不知教化,奈之如何。只是这天狐娘娘炼的神丹被毁,老夫实感抱歉。” 涂山流云道:“先生客气了,丹药不过身外之物,没了再让母...娘娘炼制便是了,先生救了我一命,本...姑娘感谢还来不及呢。” 后羿道:“丹药毁了便毁了吧,我看这天色不早了,继续耽搁,怕是要在树林之中过夜了。” 容成子道:“想来你二人也是往不死国去,既然如此,不如一同前往,也好做个伴。” 后羿暗暗寻思,“容成子实力非凡,且是来求取不死果的,想来必是准备充足,不如跟他一道,便宜行事。”寻思一番,便道:“这样再好不过了,若能与君子国诸贤一道,我等几人也无须两眼一抹黑了。” 容成子道:“求之不得。” 三人一道往回走,九尾狐媚眼瞪着后羿,小声道:“不是你的东西,你倒是大方,什么毁掉了就毁掉了。” 后羿回道:“那还能怎么办,难道在地上哭,那丹丸便能复原不成?” 九尾狐气竭:“你......” 不消多时,后羿三人便回到原处,一行人和十数只猛虎便朝林子里去。有了秃毛鹰红胥带路,又走了两个多时辰,已是日落天黑,前方终于有隐隐火光出现,诸人大喜,两步并做一步走,终是进了不死国。 此时已到戌亥交替时辰,但因不死果快要成熟之际,洪荒四野之处皆有生灵来了不死国。 不死国中央之处,一棵大树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其华皎洁,如遗世之仙女,望而生畏。其四周房舍皆以此树为中心,向外放射,有如星官手里的晷盘。房舍以乱石垒筑和茅草搭建而成,大树周遭尽是乱石垒筑房舍,而越是外围,却是乱草堆成的草舍。 这树高不过数十丈,树冠葱葱郁郁,注目之下却好似将整个不死国都笼罩了去。 星光其灼,漫天光华垂摇而下,如倾如注,如丝如缕,飘飘洒洒数千丈天地尽是银华。不死神树散发的光芒与漫天星光遥遥呼应。 吴刚望着远处闪闪发光的大树,叹道:“那便是不死神树了吗?” 后羿在昆仑墟上可是见过真正的不死树,亦便是其母体。望着这棵大树,总是感觉与昆仑墟上感受不一样,具体怎样,却是说不出来。 “是,这便是不死树,亦叫甘木。世间仅有三种能与之媲美。”容成子答道。 务成子道:“师伯,另外三种是什么树?” “其一叫若木,生于南海之上,木神句(gou)芒居住其上;其一叫建木,生于北荒都广之野,伏羲分三界所植,乃是沟通天与地的桥梁,天帝与众帝皆自建木来往天界与人间;其一为扶木,亦是扶桑,生于东海汤谷,天帝十子所居住的地方。这四种树,天地间只有一棵,别无他有。” 务成子道:“如此说来,这不死国的不死神树,也是仅此一株?” 容成子道:“非也非也,此乃第二株。” 务成子疑惑道:“师伯方才便说这不死树天地间只有一棵,为何却又说这棵是第二株了?” 容成子道:“传说在六十万年前,有个名叫阿谷寺的凡人被某位天神相中,收其为道童,那阿谷寺天资卓越,修行之事举一反三,速度十分之快,深得天神喜爱。有道是,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阿谷寺修行数载,却不知人间晃晃一过近百年。” “这阿谷寺在人间有个恋人,名叫十里春,阿谷寺刚刚出关,便下界寻找十里春,奈何十里春不过是一普普通通的凡人,岂能抵挡百年岁月之侵蚀。阿谷寺下界之时,十里春已是垂垂暮年,行将朽木。” “阿谷寺见朝思暮想的恋人这般模样,伤心欲绝,忽然想起师兄弟聊天时说过西方昆仑墟之主西王母有棵不死神树,树上结有不死果,能炼制不死药,可治百病。” “阿谷寺当即前往昆仑墟西王母处求取不死药,奈何当时西王母手中并无炼制好的不死药。阿谷寺悲痛欲绝,西王母使者青鸾为其感动,便言不死树的树叶泡茶可祛除凡人衰老。阿谷寺便向西王母求取不死树神叶,西王母便取下几片神叶,对其道,十里春终究是凡人,树叶只能让她年轻一次,十里春终究会老死。” 务成子道:“如此说来,阿谷寺求到了神叶,意义不也不大了么?” 吴刚一呆,问道:“怎么不大,不是能让十里春重回青春吗?” 务成子道:“吴刚老弟,你想想那些神叶终究只能让十里春年轻一次,而阿谷寺已然成神,百年之后,不也得眼睁睁看着十里春老死么?” 容成子道:“不错,如果仅仅那几片树叶,十里春还是会老死。” 南明子突然大叫一声:“我明白了,师伯,如果是几片神叶不能让十里春长生不死,那一株不死树,无尽的神叶,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不就可以让十里春长生不死了么?” 容成子道:“不错,阿谷寺也是这般想的,便向西王母祈求,西王母慈悲心肠,便许了一截树枝予阿谷寺。阿谷寺回到家乡,便将树枝栽活。此后这一番水土之人,皆以不死树枝叶为食,遂以不死,不死国由此而来。” 第一卷 不死传 二十一 神坛争端 九尾狐听完,道:“容前辈,此番传说,你从何得知?” 容成子道:“君子国有座书楼,洪荒四野之事,皆有收录,我也是前些时日见古书所载罢了。” 九尾狐点了点头,便不说话了。容成子接着道:“天色已黑,还是找个地方住下吧。” 几人沿着草舍往前走,哪知皆是人满,找了许久,终是找到了一家没人入住的草舍。垂头丧气的务成子等小辈大喜,忙与草舍主人交涉。 “你说什么?住一天要一头牛?”务成子大叫道,“你这不是明摆着宰人么!” 那黑黝黝,瘦的如皮包骨头的不死国民道:“若是嫌贵,你也可以和那些鸟人、蛮人、鱼人、虫人、魑魅魍魉、妖魔鬼怪一般,天为被,地为床,天大地大,好不逍遥快活。”说罢,这不死国民便要关门。 容成子道:“且慢,一头牛便一头牛。”说着便从怀里取出一些贝壳,“一头牛换两只羊,一只羊值三十化贝,我这里有三百化贝,可先住五日,若仍需住宿,另付化贝。” 不死国民道:“我们不死国人从不外出,贝壳对于我们来说无用。”说罢却是不收。 后羿道:“好汉且慢,你若信得我,今晚且先让我等歇息一晚,明日我自去林子里猎得些猪牛羊鹿与你。你若信不得我,你且让我朋友先去歇息,我自去林子里猎得些猪牛羊鹿与你。” 那不死国民见后羿双目生光,炯炯如日照所及;两臂横肉,坚坚似金铁所筑;人之所立,恰似站立虎豹,风过来之,且自逃去;背之所躬,好比人形熊罴,云过罩之,即自消散。当真是个威武非凡的汉子,那不死国民道:“你既是个汉子,那便依你所言,你等且先住着,明日再说。不过话先说好,人可以进来,畜生可不能进来。” 君子国那些猛虎通人性,听得不死国民所言,尽皆咆哮。容成子目光所过,猛虎全都噤了声,“务成,你将它们带去林子里,我们回君子国时再去寻它。” 务成子领了命,赶着一群猛虎离去,容成子与后羿等人先进草舍去。 凌风簌簌,晨光晕晕,黑夜未散,旭日只是露出一点眉梢,还是漫天星光点点。后羿挂了弓,搭了箭,别了短刀,逮着还在熟睡的红胥便出了门,往林子里去了。 大地将红,今日恰是天帝帝俊第九子金乌当值,那金乌驾着八匹神骏的烈焰神车,自东海汤谷缓缓而起。或因金乌刚醒,地上之人皆瞧了个清楚,那金乌慵懒展翅蹬足,伸了个懒腰,方慢慢将身影隐匿于太阳之内。 务成子等君子国及白民国、三首国之民皆处大荒之中,第一次见太阳里面的三足金乌身影,叹为观止。 不死国民道:“我们不死国离那汤谷方数百里之遥,隔三差五便能瞧见金乌拉着太阳出来。” 务成子道:“多谢兄台指教,昨晚借宿一宿,还未请教尊姓大名,实在无礼之至,在下君子国务成子,敢问兄台姓名?” 不死国民道:“叫我阿育甫便好了,兄台兄台的,甚是别扭,我们不死国的人都姓阿。” 务成子道:“原是阿兄弟,失礼之至,失礼之至!” “好说好说。”说罢,阿育甫转身便走回草舍里去了,边走边呢喃,“老子活了三千四百多岁了,居然被一个小辈称兄道弟......” 阿育甫声音不小,务成子等些君子国的人都能听到,霎时羞得务成子脸色通红,犹如火烧。 过了一会,只见阿育甫头带斗笠,走出草舍,道:“我去圣树神坛下领取甘木树枝,你们若是有事,可到神坛找我。” 九尾狐流云道:“阿前辈,我们可以跟着你去瞧瞧吗?” 这汉子叹口气,道:“罢了罢了,你们要看便跟着来吧。” 众人大喜,紧随其后。 行不过多时,一行人便到了‘神坛’处,说是神坛,不过是以不死树为中心,一圈石块垒砌而成花坛罢了。神坛方石垒立,弧角俨平,层层叠叠,洞洞空空;虽是简陋,却有三层,最高处站着个黑袍包裹的人,那人手握一根长竹篙,竹篙处绑着把石镰,原是在靳不死树枝条。 白祁化为人形,悄声对九尾狐流云道:“公主殿下,您看周围观看者甚多,怕是有人会认出您的身份来,您看...” 九尾狐环视一周,果见不少大荒里的异人,结匈国、羽明国、始鸠国、犬封国、三首国、白民国、巫咸国、毛民国、巨人国皆有人在,流云道:“怕什么,难道我青丘国见不得人么。” 白祁道:“只是后羿不在,我天眼未愈,怕公主稍有闪失,白祁便是下刀山、下油锅,也难辞其罪。” 九尾狐流云道:“他们来的目的只是不死果而已,你担心什么?” 白祁不语,九尾狐看着神坛上的黑袍人正在分配不死树树枝给不死国之人,便问阿育甫道:“神坛之上的,是阿谷寺吗?” 岂料阿育甫听到阿谷寺三字,大惊,忙捂住九尾狐的小嘴,道:“在不死国,千万不可说出这三个字,神坛上的,乃是圣主阿樊。特别是不能在圣主面前说这三个字。” 九尾狐扳开阿育甫黝黑干瘪的手,大口喘着粗气,道:“为什么不能,你们的不死树都是阿谷寺带回来的,为什么不能?” 这阿育甫再次听到流云说出‘阿谷寺’三字,大惊失措,欲再次捂住流云的嘴。九尾狐早有预料,早早跳了开来。 恰是此时,神坛上的圣主阿樊喊着阿育甫的名字。阿育甫连忙止住身形,一步一步往神坛走去,边走还边看着九尾狐。 “这是你七日的份额。”阿樊将数段不死树树枝递与阿育甫,阿育甫忙虔诚地低下头,双手高于头顶,恭敬地接过不死树树枝。 “多谢圣主恩赐!”阿育甫接过树枝,如同其他不死国居民一样,大声喊道。 阿育甫回到九尾狐等人身旁,道:“记住,我不管你们从哪里得知阿谷寺,但在不死国,千万不能说‘阿谷寺’三个字,若是被圣主知晓,定逃不过大火之刑!” 务成子等人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九尾狐流云自是不与阿育甫争辩,暗暗寻思道,阿谷寺将不死树嫩枝带了回来,况且种活了,本该受到不死国之人敬仰,为何今日所见,却是这般畏惧,避之如蛇蝎。这里面莫非有什么变故不成? 正思忖间,阿樊已将不死树分配完毕,不死国之人开始散去。 “早就听闻不死树树枝食之可长寿,今特向圣主讨要几枝。”一狗头人身之人走上前来,说是讨要,只见他脚尖一点,轻轻一跃,便飞向了前方的不死树。 不死国人被这一幕吓呆了,阿育甫忙对流云及君子国人说:“快走快走!圣主要发怒了!” 流云正对不死国之事来了兴趣,怎肯就此离去,见犬封国有人强行摘取不死树树枝,心中更是兴奋不已,巴不得阿樊会与这犬封国的人打起来。 那不死国圣主阿樊岿然不动,却见神坛第一层上十二个佝偻黑袍人齐刷刷站立,手握不死枝朝着飞在空中的犬封国人一指,十二道黑色光芒迸射而出,在狗头人前方汇聚。 神坛包围着的不死树突然抖动,一道更浓郁漆黑的光雾被引诱而出,直接轰在狗头人胸前。 狗头人来得快,去得也快,被那源源不断的黑色光雾击倒在地上不能动弹。 光雾所及,一切皆化为黑色颗粒慢慢消散于虚无。 片刻之间,狗头人胸前衣裳尽碎,露出一块璀璨的镜子,那镜子自内一道白光射出,与黑雾死死抵住。狗头人未命丧九幽,怕是这法宝护心镜救了其一命。只是那不死树上射出来的光雾过于强大,白光只能在狗头人胸前三寸之处与光雾相持。 “不死神树乃是我不死国之圣物,从发果芽到结果方五千年轮回,一次只结七七四十九颗果子,今念众位远道而来,特以十枚相许,不期竟打我不死枝的主意!哼!”阿樊大哼一声,长袖一拂,手中不死枝对着不死树一指,那黑色光雾瞬间狂暴,足足壮了一圈。 若是这光雾轰在身上,岂能幸焉。 狗头人大吼道:“本王可是盘休,天狗盘瓠是我父,月使娄娥是我母,天帝是我外祖,月神是我母姥,日神是我姨姥,十日是我母舅,你安敢杀我!” 阿樊登时收手,不死枝往外一挥,狂暴光雾空中折跃,轰击在石垒房子里,那石屋瞬间消失不见。 其余犬封国的人见光雾散去,围了过来,道:“殿下!” 阿樊道:“我不死国有禁神法阵,天神能耐我何?” 盘休从地上爬起,胸口的护心镜已碎成数片,心中大为光火,此护心镜乃是外祖父天帝于周岁生辰所赐,每每与玩伴炫耀之物,如今碎成这般,被犬封国的玩伴得知,岂不是脸都抬不起来? 盘休恼怒之极,头上绒毛炸立,道:“好,好,好,本王倒要看看,你这狗屁法阵有没有用!” 第一卷 不死传 二十二 不可一世 众人只见盘休大嘴张开,周遭空气不断被他吸进肚子里,只见他的肚子越来越大,很快变成个圆球,他朝着天空的太阳方向运气一吐,一道雄浑炽烈的声音朝着太阳而去,“九舅!” 众人目光顺着盘休开口方向瞧去,果见那空中的太阳缓缓变化,化成了一只三足金乌,那金乌浑身包裹着神炎,俯冲而下,片刻之间便旋于诸人头顶。 九子金乌空中凝视,并没有继续俯冲下来。洪荒四野,海外四洋,却因失去太阳,突然变暗。 金乌振翅一展,太阳神火自他体内而出,不死国内丛林巨木霎时点燃,立时一片火海。 不死神树突然感应到了神力,那满树碧叶突然光芒四射,树枝急剧震动,一个光罩突兀而起。 禁神法阵形成的光罩在太阳神火的压迫下不断崩解,每崩解一块,不死树便再次散发黑色光雾一次,反反复复,光罩不断崩解,不断愈合。 不死圣主阿樊望着天空,心中暗暗焦急,“禁神法阵乃是阿谷寺所设,数万年来,诸多天神窥视我不死国皆是无果,全是禁神法阵的功劳。帝子这般强大的天神,却是第一次,他有太阳神火护身,也不知禁神法阵能否挡住?” 九子金乌立于光罩之外,寻思道:“这禁神法阵当真了得,竟然将我的太阳神力全部吸收,今日私自下界,不宜多待,若被天界那些人知道了,少不了在父亲面前多舌。”想罢,斜眼看了盘休一眼,便对阿樊道:“盘休此子乃是我外甥,瞧在我的薄面上,休要与他一般计较。” 说罢,九子金乌又对盘休道:“此番在外,休得无礼,莫要耍你的小性子,如有下次,我也不袒护于你!” 说着,金乌展翅一飞,那莽莽深林的大火尽尾随他而去,滔滔火海慢慢消散,只留下一片焦黑的丛林。 阿樊喊道:“恭送帝子!” 九子金乌片刻之间便至千万里高空,重新幻化成太阳高悬。金乌离开之后,不死国之上的光罩渐渐消散。 九子金乌来的快,去的也快。九尾狐流云瞧着盘休吃瘪模样,不由嗤笑出了声。 盘休正恼火着,听到嗤笑,四处张望,怒道:“谁?哪个在笑?” 流云笑道:“是我在笑,怎么地,嘴在我身上,你还不许我笑了不成?” 盘休语竭,抡起长戟便向流云刺去,盘休身后五个犬封国人皆不制止。 眼见那长戟便要刺到流云身上,白祁大叫一声:“小心!”说着化成一条三眼白狐挡在流云身前,长戟从白祁右爪前划过,大片血液落下。 流云怒目一睁,也不管此前受没受伤,当即运起她的三花散瞳眼。三花散瞳眼一开,犬封国之人仿佛灵魂之中突然一悸,随后置身于荒北极寒天地之中,身前石垒神坛与不死树皆消失不见。 四周一片冰封,空无人迹,盘休等六个犬封国人左看看右看看,却不见其他人身影。盘休怒道:“有本事你便出来呀,只会在远处耍幻术,算什么本事!” “哈哈哈,早便听说犬封国蛮横无礼,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你若是破不了姑奶奶的瞳术,便冻死在里面吧,姑奶奶倒要看看,天帝、日神、月神、帝子帝女会不会来救你!”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辨不清方位。 “殿下,这小女孩头顶三花散瞳眼,似那青丘国的狐妖,不宜得罪。” 盘休怒道:“她天狐不过是女娲在涂山捡的一条狐狸,天不赐姓,地不赐名,自称什么涂山氏,怕她做什么?”说着,盘休将手中长戟一抛,长戟悬于头顶,口中念道:“去!苍龙破!” 那长戟宛如长龙,朝着前边的冰天雪地而去,长戟周身一条青色龙影环绕,戟刃处隐隐龙头咆哮。 “嘭!” 一声巨响,长戟直破幻境。 流云一口鲜血喷洒而出,整个人倒飞数丈,砸在神坛边缘尖锐的石棱上。 “公主!”白祁大叫一声,飞奔上前,忙去搀扶。 盘休一步向前,长戟从远处飞回,反手握住长戟,直指流云咽喉,道:“哼,死到临头,本王便要看看你还怎么嘴硬!” 务成子等八个君子国小辈立马冲了过去,将流云围住,务成子拱手道:“犬封国的兄台,得饶人处且饶人。” 盘休长戟一甩,道:“你们君子国也要和本王作对么!” 务成子道:“流云姑娘于我等有恩,今日之事,不可不管。” 盘休戟刃空中挑了个漂亮的枪花,道:“本王便成全你们!”说着,长戟一出,大喝一声,“潜龙破!” 一声龙吟,长戟化成一条血色长龙,朝着务成子几人而去。 血盆大口俯冲而来,务成子等人皆拔剑出鞘,几人动作整齐划一,口中念道:“疾!”八柄剑脱手而出,似游龙,似猛虎,化作八道流光,齐齐朝着龙口而去。 “嘭!”地一声。 八口剑与长戟猛然撞击,皆倒飞而回,这八口宝剑皆与务成子八人形神相连。宝剑被震飞,瞬间神魂受损,跌倒在地。而盘休的长戟只是龙影震散,化回原形,重新回到盘休手中。 盘休接过长戟,嗤笑道:“本王的弑龙戟乃是以真龙脊椎骨和昆仑墟山腹坚铁炼制,外祖天帝所赐!区区人间凡铁,也敢与本王弑龙戟争锋,自不量力,真是可笑!” 笑罢,盘休提戟向着务成子等人走去,眼见务成子便要丧命于神戟之下,“噗”地一声,盘休跟前地面泥土突然冒起一个土包,土包瞬间形成一堵石墙,挡在盘休面前。 “巫术,驭土,凝土诀!”巫咸国一人慢慢走出,只见他头顶带着石兰头戴,脖子处披着数种花草编织的项圈,脸上贴着花黄,身着黑色长袍,手拄着木头杖,走上前来,道:“犬封国殿下,老夫巫恒,可否给老夫一个面子,此事到此为止罢,殿下是为不死果而来,这个时候见血,终归不是好事。” 盘休屡次三番被人顶撞,已是大怒,刚欲开口,便有犬封国男子道:“巫恒大人所言极是,犬封国便依巫恒大人的意思。” 说着,他又对盘休小声说道:“巫咸国乃是天下巫汇聚之地,巫为神使,上通于天,下达于民,信众众多,不宜得罪!” 盘休怒哼一声,也不说话,扭头便走了。其下五个犬封国男子神情倨傲,皆跟着盘休离去。 结匈国、羽明国、始鸠国、三首国、白民国、毛民国、巨人国等人见双方罢手,便各自离去。 巫恒走到九尾狐流云身旁,口中念念有声,只见空中突然浮现点点柔和的绿光,那绿光漂浮流云和务成子等君子国人头顶,越聚越多,慢慢地形成一片绿色光雾。 巫恒大喝一声,“落!” 光雾瞬间落下,似精灵般钻进他们身躯之内。 “老夫已用巫医之术,皆不死神树之灵气,治疗你们了,你们速速回去,休养几个时辰,便能治愈你们的伤势了。”巫恒虽是老态龙钟,但面容和蔼,声音更是格外柔和。 务成子等八人慢慢起来,拱手谢道:“多谢巫恒大人!” 巫恒道:“君子国与我巫咸国向来交好,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绿色的光雾进了流云身体里面,流云立时感觉浑身轻松了许多,腹内不再翻江倒海般,便也谢了巫恒,道:“涂山流云谢过巫恒出手相助。” 巫恒笑道:“流云公主言重了,我巫咸国自女娲娘娘一脉,先祖诞于女娲娘娘抟土造人。天狐娘娘乃是天下第一神巫,说起来便是一脉相承,此种小事,不过顺手而为罢了。” 流云便又谢过,方和君子国的人离去。巫恒拄着木杖,慢慢走回巫咸国众人处,不死国国主阿樊目光从未离开巫恒一步。 “巫恒,你巫咸国不是自称有生有死,方是天道,怎么还要来不死国?”阿樊道。 巫恒慢慢走着,回过头来,笑着对圣主阿樊说道:“长生不死的诱惑,天底下有哪个凡人能抵挡住了。老夫朽朽迟暮,一只脚已然踏进了九幽,就此死去,真是不甘呐!不想有生之年还能碰到不死果成熟,岂不是上天垂帘我这老头子?” 阿樊道:“如果真是如此,那便甚好,若你打着其他鬼主意,休怪我不客气!” 巫恒笑呵呵领着巫咸国人离去,阿樊目光一直盯着巫咸国众人,直至消失不见。 九尾狐流云与务成子等人回到草舍之时,后羿已经打猎回来了,正与容成子、吴刚在院子里庖解猎物,见流云和务成子好似受了伤,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流云道:“还不是你的妻侄做的好事!” 后羿登时纳闷,“什么起止?” 九尾狐见容成子皆在,霎时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暗暗道:“该死该死,这里还有外人在,怎么便口直心快了呢?”想着想着忙扭头过去,不再说话。 南明子等人以为流云被人打伤,不好意思说出口,便道:“我们是被犬封国的一个叫盘休的人打伤的。” 第一卷 不死传 二十三 天狗吞日 二十三天狗吞日 据说早在不周山未塌,东皇太一统领万物之时。不周山为天之柱,上启天不落,下撑地不隆。东皇太一自不周山而上,忽然听到山腹内隐隐有异响。隔空拘物而出,却见玉石内有条金虫,金虫约莫三寸长短,如蚕蠕动,啃食金玉。东皇太一甚觉有趣,遂将金虫从玉石之中挑出,那不周山异响便霎时间消弭了。 这金虫啃食的玉石,恰是不周山之精华,东皇太一取出金虫之后,便将玉石放回原处。金虫待在东皇太一手心,竟无声无息睡着了,东皇太一莞尔一笑,任其大睡,遂即将金虫带回天宫之上。 回到天宫大殿,金虫仍旧呼呼大睡,东皇太一恰见石桌上有一瓠一盘,便将金虫放置瓠内。又怕其醒来之后啃食宫殿柱石,遂以盘子覆盖金虫之上。 太一之子帝俊找寻东皇不见,忽见倒扣盘子之下有窸窸声,便将盘子拿起。哪知道盘子里的金虫遇风而化,变成了一只巨犬,这巨犬通体是五彩斑斓的锦纹,毫毛金光闪闪。 帝俊见其神骏,心中甚是喜爱,便问道:“你是何物?从何处来的?” 这巨犬化形不过片刻,灵智未开,更不会说话了,只是一个劲俯首摇尾。 “这么说来,你也不知道了?”帝俊问道。 巨犬俯首帖耳,却无法回答。 “你以盘子盖住,瓠子盛着,便叫你盘瓠好了。” 帝俊见了这狗,甚是喜爱,行走时盘瓠随其身侧,落座时盘瓠卧其身旁,如此一般,盘瓠跟随帝俊百万年之久。 百万年之后,神农尝百草而死,天界群龙无首,帝俊于征伐之中坐得天帝之位。即位之初,西南方吴房作乱,吴房乃是囚牛之子,龙之孙,有从龙之功。 帝俊对群臣道:“吴房作乱,众卿可有讨伐者乎?” 群臣默然,帝俊便又说道:“若爱卿者,有人能斩下吴房头颅来献者,将公主许配给他!” 那帝俊座下盘瓠听得此言,当即竖起耳朵。帝俊见群臣默然无声,叹息一声,随即解散群臣。盘瓠随群臣出殿,消失不见。 帝俊在椅子上坐了半晌,见空荡荡的大殿,喟叹数声,“罢了罢了。”随即便又唤盘瓠不见,默然叹道:“你也弃本帝而去吗?” 却说这盘瓠离开了天帝,跑了十天十夜,径直跑到南荒吴房处,此时吴房正调集军队,于军中饮酒,忽然听到营外喧闹声嘈杂,怒道:“吵什么吵?!”。 营外值守神兵忙进来,道:“启禀大王,外面不知从哪里跑来一只大狗。” 吴房道:“一只大狗,捉了便是,为何这般吵闹?” 兵卒道:“大王不知,那狗速度极快,奔跑起来如一道流光似的,全然看不清身影,弟兄们擒拿不住。” 吴房酒意上头,拿起酒坛子便砸在那士卒脑袋上,连连咆哮,道:“废物废物,你们真是一群废物!一只狗都捉不住!真是废物。” “嘭!” 酒水混着血水从那兵卒头顶滑落。 兵卒应声倒下,头骨已然碎裂。 吴房提刀踉踉跄跄跑出营帐,见外面大乱,大吼一声,龙吟声震震如雷,兵卒都停了下来。那盘瓠见了吴房,当即摇头摆尾,跑到吴房脚下。 吴房见了盘瓠,大喜,“哈哈哈哈哈,这不是帝俊的狗么?怎么,你也要投奔本王?” 盘瓠忙点头,吴房更是大喜,当即领着狗到处炫耀。那左右群僚跑了过来,吴房笑道:“你们看,帝俊的狗都投奔于我,看来帝俊果然要灭亡了,天帝之位,岂不是要本王坐的?!” 群僚尽皆贺喜,吴房更是大喜,立时下令点燃火炬,烧起篝火,击鼓撞钟,举行宴会,大赏三军,以示庆贺。 第二日,吴房牵着五彩巨犬,乘龙遨游八荒四野。值守的神将早将吴房一举一动告知帝俊,帝俊默然不言。 又一日,吴房牵着盘瓠再次来到帝俊天界,那盘瓠张嘴一吐,帝俊界立时火焰滔天,待日神羲和赶到之时,只留下一片灰烬残垣,羲和怒道:“妄帝俊待盘瓠如子嗣,却不知这贼子心肺皆喂了狼狗。以我神令,如见盘瓠,即杀之!” 吴房细作早将日神羲和举动告知吴房,吴房听闻大笑。不消片刻,天界果然有太阳神令传出,神令只七字,如遇盘瓠,杀无赦! 吴房将部下截获的太阳神令,以示左右,便又大举宴会。当晚,吴房与群僚喝得酩酊大醉,便睡在军帐之内。盘瓠见左右无人,悄然爬起,盯着吴房瞧,见吴房无备,当即张开巨口。 盘瓠自天地灵气而生,吞不周山精华而活,自出生来便有吞噬和神速二神通。 只见那营帐内外的群僚士卒皆如砂砾般,脚下山石也被巨大吸力拔起,在空中慢慢变小,尽被盘瓠吸入腹内。 那吴房毕竟龙孙,被盘瓠大嘴一吸,酒气散了大半,看着麾下数十万神兵神将尽被盘瓠吃了,大怒,顿时化成一条龙,盘旋空中,对盘瓠怒目而视,道:“好胆好胆!” 说罢,吴房长尾一摆,盘瓠脚下被划出一条巨大的沟壑,若不是盘瓠运起神速神通,早被吴房长尾甩中。 吴房见一击不中,更加恼怒,连连说了数句,“好,好,好。” 说着,吴房遨游而起,他那头顶突然黑云急聚,漫天神雷直劈而下,盘瓠忙运起神速神通,奈何神雷密密麻麻,盘瓠躲闪不及,当即被一道闪电劈在身侧。 盘瓠身受创伤,速度立马慢了下来,吴房将盘瓠身形瞧了个清清楚楚,嘶吼说道:“该死的贱狗,去死罢!” 神雷顺着吴房的指引,如同箭矢找到了靶子,一束束雷光朝着盘瓠打去。盘瓠大惊,大嘴一张,当即将方才吞进肚子里的大山、巨石、古木、兵将吐出。 “轰!” 成百上千道雷光电闪瞬间击穿盘瓠所吐出来的巨大物体,齐齐轰打在盘瓠身上,炽烈的白光淹没了一切。 数个时辰之后,雷电消弭,强光散去,吴房似房子大的眼睛盯着地上的大坑,大坑内除了土石,其余尽被雷电击灭,化为虚无。 “死了吗?”吴房囔囔道。 “可恨啊!啊!啊!”吴房突然抬头长啸。 醉意、疲倦、悲切、无奈一起涌上吴房心头,吴房气血攻心,猛然昏迷。 “轰!” 吴房千里之躯轰然掉下,砸落在大坑边缘。 数个时辰之后,大坑底部突然隆起一个小土包,土包突然炸开,一只血肉模糊的狗缓缓爬了出来,那狗腹部一个大洞,五脏皆被雷电所毁,白骨嶙峋,好不凄惨。 大狗好不容易才爬上巨坑,见吴房昏迷在地,大喜,随即张开巨口欲吞。它那空洞的眼窝两点幽光转了转,便将吴房头颅咬下,啃食他的血肉。 盘瓠吃了吴房肉身,其残破不堪的身躯以肉眼可见之速恢复。待盘瓠将吴房吃得只剩一根龙脊骨时,他将龙脊骨与头颅吞于腹内,往帝俊宫殿而回,只一日,便回到帝俊身侧。 盘瓠见了帝俊,大嘴一张,吴房的头颅便从其腹内吐出,帝俊大喜,吩咐庖丁将肉剁细,盛自盘子里给盘瓠吃。 只见盘瓠对肉视而不见,灰恹恹跑到墙角去了,如此三四天终是不吃不喝,帝俊呼唤也是不理。 帝俊对其说道:“盘瓠,你整日不吃不喝,莫不是要我履行诺言?只是人狗终是有别,又怎能婚配?” 岂知盘瓠竟能口吐人言,道:“天帝,若陛下是担心这个,请以东皇钟相借,七日之后,我必能化成人形。” 恰那日神羲和赶来,其十子皆在,她道:“这如何能行?帝女身份尊崇,即使你杀了吴房,怎可下嫁于你?” 帝俊十子道:“父亲,盘瓠虽然为天庭除去了祸害,对您有功,但毕竟是天狗,是只牲畜,不管哪个妹妹嫁给他,于父亲威严皆有损害。” 庭内群臣皆附和,道:“娘娘与殿下所言甚是,天狗毕竟是牲畜,乃是陛下私宠,自是无须奖赏了。” 那盘瓠道:“古之成王称帝者,莫不是重诺守约,陛下既然在天下人面前许下诺言,而今却又违背誓言,三界之内,又有谁信服陛下?” 帝俊十子皆是大怒,长子金乌道:“你不过小小天狗,便在陛下面前危言耸听,莫不是以为你侥幸杀了吴房,便在此大言不惭,我倒要看看,你盘瓠有什么本事,想娶我妹妹!” 说罢,他轻轻一跃,化成一只三足金乌,浑身神焰缠绕,俯冲而下,道:“看招!” 盘瓠不敢使出吞噬神通,只是未曾化为人形,并未手脚,兵刃皆不可用,只见它大嘴一张,无数石头从其嘴里喷洒而出。 “咻咻咻!” 无数石头从金乌身躯穿过,钉在大殿天花顶之上。 帝子大笑,道:“我乃太阳神焰之躯,无质无形,你如何伤我?” 盘瓠忙运起神速神通,只见大殿内突然一道残影,盘瓠消失不见。 “区区雕虫小技,看招!焚!” 那‘焚’字刚出口,突然见金乌身上火光大盛,焰火从其身上爆开,整个大殿充斥着火焰。 殊不知盘瓠天地精气所化,那火焰烧不透他的皮毛,对他却是无用。金乌见其久久不显出身形,大怒,道:“灼!” 那红色的焰舌突然熄灭,整个大殿不见一丝火舌,但殿内火焰竟变成金色,温度也是越来越高,雕琢柱梁的玉石竟隐隐融化之势。 帝俊喊道:“不可用太阳神火!” 然而已是迟了,太阳神火毕竟世间最霸道的火焰,太阳神火一出,火焰直往盘瓠神魂深处灼烧。 盘瓠剧痛难熬,终于停下。金乌见了大喜,道:“看你往哪里跑!”说罢便朝着盘瓠冲去。 太阳神火趋附盘瓠体表,如千万只蚂蚁咬嗜,又如千万根银针扎刺,只见他大吼一声,大殿内所有东西都朝着他嘴里涌去。 金乌在空中挣扎不止,但就是挣脱不出,制止发现自己越来越小,快速地往一个漆黑的洞里落去,“母后救我!父亲救我!” “盘瓠,手下留情!”帝俊大喊之时已然来不及,金乌已经进了盘瓠的肚子里。 第一卷 不死传 二十四 盘瓠揽月 大殿之上空空如也,殿内大火亦然被盘瓠吞尽。那盘瓠挺着圆滚滚的大肚子,大肚子内金光闪闪,帝俊长子阏(yan,一声)逢已在盘瓠肚子里面。 其余九子旃(zhan,一声)蒙、柔兆、强圉(yu,三声)、著雍、屠维、上章、重光、玄黓(yi,四声)、昭阳皆盘旋于盘瓠头上,双目怒视。 日神羲和爱子心切,焦急道:“盘瓠,你先将阏逢放出来,你若是真想娶公主,我那寝宫使女无数,你若是看上哪个,我这便回宫,认她作了女儿,许她予你;你若是不满意,十个百个,我都依你,你且放了阏逢,莫伤了他性命。” 天帝帝俊道:“盘瓠,你先将阏逢放出来,你这肚子里自成乾坤,莫要将阏逢炼化了。” 盘瓠听了帝俊之言,大嘴一张,一团红色火焰飞出,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化为一只金乌,只见他遢头遢脑,好不狼狈。 阏逢见群臣皆在,只觉脸上无光,甚为恼怒,当即三足撑开,张嘴便欲喷火。 帝俊大喝一声,怒道:“阏逢,休要胡闹!” 阏逢怒哼一声,张开双翅,似一团流火般飞出了大殿。旃蒙、柔兆、强圉、著雍、屠维、上章、重光、玄黓、昭阳等其余九子齐齐喊道:“大哥!”,说着,皆化为金乌离去。 帝俊对盘瓠道:“你此番立下大功,自是当赏,君无戏言,不知你想娶哪个公主为妻?” 盘瓠道:“陛下,小犬对二公主爱慕已久,小犬能开灵智,皆是二公主所赐。如能得二公主垂怜,虽死无憾。若二公主同意下嫁于小犬,小犬此生竭力呵护,若二公主不同意,小犬绝不强求,只能说是小犬无这般福根。” 帝俊感叹一声,道:“羲和,你去将常羲叫过来,来时也把娄娥叫过来罢。” 羲和诺了一声,退下殿去。不过多时,羲和带着常羲来到大殿,帝俊对常羲道:“本帝此前立下誓言,若有人能带吴房首级见我,便以公主许诺于他,今盘瓠斩下吴房首级,助本帝平息叛乱,本帝自当履行诺言。如今之事,你当如何?” 常羲道:“来时已听姐姐讲过此事了,为帝王者,自当以信为重,陛下说如何便如何。” 帝俊便又问娄娥道:“娄娥,你是为父掌上之明珠,此番盘瓠要娶你为妻,你之意下,此事该当如何?” 娄娥先是瞧了盘瓠一眼,方道:“盘瓠自祖父起,便随父亲左右,今替父亲铲除祸乱,是为忠;父亲危难之时而不逃,是为义;自知不敌吴房而不惧,是为勇;战吴房而设谋,是为智;记女儿琐碎小事数百年而不忘,是为情;我愿嫁给盘瓠。” 那盘瓠一听,只觉心口一道清气直奔,差点昏厥了过去。帝俊道:“既然你同意这门婚事,为父自是不反对。” 当日,帝俊便将盘瓠带到偏殿,长袖一挥,拳头大小的东皇钟从其袖口缓缓飞出,旋灯似的在空中旋转。帝俊再次一挥袖,东皇钟渐渐变大,待其变成四人合围,三人其高之时,落于地上。 盘瓠趁此当口,钻了进去。 东皇钟乃东皇太一炼制,天下奇宝,其内自成一界,外界十年,东皇钟内方过一天。 盘瓠自进东皇钟之日起,天界已过六十余年,娄娥问帝俊道:“东皇钟乃是先天至宝,日月星辰皆可炼化,盘瓠说七日便可脱胎换骨,化形成人,如今六十年已过,盘瓠杳无音讯,我实在放心不下。还请父亲将东皇钟打开,让女儿瞧瞧。” 帝俊将东皇钟揭起,却见盘瓠全身皆变成了人形,却因时日不到,还有个狗头未来得及变,然而却是再也不能变了。 娄娥却也不嫌弃,取了大衣,给盘瓠披上。盘瓠穿了衣物,照了铜镜,只一个劲地叹息,娄娥见了,便让侍女缝了一顶狗头大帽。成婚之日便戴狗头帽,与盘瓠结了连理。 娄娥成婚之日,正是娄娥当值之时,人间所见,正好一个阴影将月亮遮住,当下界得知是天狗娶了月使,尽皆传颂天狗食月,天狗食月自此由来,成为人间美谈。 却说天狗盘瓠娶了娄娥,忽一日在云层之上见人间夫妻恩爱,煞是羡慕,便向天帝进言,道:“陛下,臣欲与娄娥居住于下界,望陛下恩允。” 天帝长叹一声,道:“盘瓠,你伴我多少年了?” 盘瓠沉默一息,道:“该有数百万年了吧,臣记不清了。” “是啊,我还是孩童之时,你就被父皇带回天界,自那时起,你便一直随我身侧,晃晃百万年,如今你也要离我而去了。” 盘瓠道:“陛下待我如父,一想到离开陛下,小犬心中也是难以割舍......” 帝俊望着盘瓠,抚其头顶,叹道:“既然你与娄娥下了决心,那便去吧。” 盘瓠闻言跪在地上,拜了三拜,方起身离去。 微风溅起,吹碎了满园花屑。 几株名花贵植迎风昂立,枝头花朵三三两两,池子里的龙鲤轻轻啄吻花瓣,泛起道道涟漪。帝俊伫立不动,直至盘瓠消失不见。 盘瓠携妻娄娥,自建木而下,往南而行,至中荒南边缘之地,群山环抱之所。有一氏族狩猎飨祭,以求时雨,恰逢盘瓠与妻子娄娥二人,当作了妖怪,动起了手来。 盘瓠天狗之躯,自是三拳两脚便将这些人制服,那为首之人跪倒在地,战战兢兢,道:“大王在上,小人等是住在附近的氏民,冒犯大王神威,恳请大王饶我等一命。”说着,这些人儿全跪在地上,以首抵地,不敢抬头。 娄娥见这些人颤抖地厉害,脱了狗头帽,道:“你们且先起来罢。” 那为首的汉子道:“小人们不敢起来。” 娄娥又道:“快些起来罢。” 汉子听到是个温柔的女子声音,更是惶恐,大荒之中,什么样的妖怪都有,声音温和的女妖亦是不缺,甚为喜欢吃人,这些个汉子更是惊惧,齐齐以额头呛地。 盘瓠大吼道:“我娘子叫你们起来,你们还不起来!” 汉子们听到喊声,一个激灵,齐刷刷站了起来,两腿颤抖,几乎站立不住。 娄娥问道:“深山老林妖怪横行,魑魅魍魉众多,你们跑到老林子里来是做什么?” 为首的汉子抬头一瞧,原是个似花一般的女子,但心中仍将娄娥当成妖怪,忙道:“娘娘有问,小人自是不敢隐瞒。小人们原是九黎部落之民,因首领蚩尤败给了轩辕,从北方逃难过来,在此地落个住处,延续群族。原是住了千百余年相安无事,却不想此地有个洪荒巨兽近些年来醒了,那巨兽身躯比那大山还高还大,却是个吞食云雨的大王。巨兽吞食了云雨,此地便不下雨了,因此落了干旱,粮食无收。小人们实在没得办法,冒死见了大王,求大王给小人们一条生路。那大王不会开口说话,便让一只会说话的小妖回话,说给小人们一条生路也行,若小人们每年进贡大王猪、牛、羊牲畜一百头,便不再吞食雨露。小人们也是走投无路,才不知死活地闯进了大王的领地,求两位大王放小人们一条生路。” 娄娥道:“让你们进贡的是只什么样的巨兽?” 汉子道:“回大王娘娘,是只洪荒巨蛇,他那蛇头,似山一般大。” 娄娥心中了然:“那你等为何不去别处谋生?” 汉子道:“大王娘娘,不管哪座山头,哪片水泽,都是有妖王居住,令寻他处,亦是于事无补。况且祖先寻得这片山泽之时,已然死去大半,存活氏民不足十一,小人们如今人口稀少,实在是禁不得折腾。” 娄娥瞧了这些人一眼,见他们衣不蔽体,足不纳履,起了恻隐之心,对盘瓠道:“夫君,你便帮他们罢。” 盘瓠道:“你都这般说了,便依你了。”说着便问氏民道:“你们所说的大蛇在哪里,本王替你们解决了它!” 那些个汉子互相瞧瞧,尽是迟疑。盘瓠见汉子们畏畏缩缩,大吼一声,前方的树木全被震断了。 汉子们吓傻了,忙指着前方云雾环绕的山头,道:“便是那儿,便是那儿!” 盘瓠对娄娥道:“你且先和他们先去,随后我便来寻你。”说着便一步踏出,立马消失不见。 瞬息之间,盘瓠来到氏民所说的山头处,立于云层之上,往下一瞧,这哪是什么山呐,分明是一只大蛇盘在那儿。盘瓠找到蛇头,跳下云层,道:“你便是吃云雨的蛇?” 巨蛇此时正在睡觉,被盘瓠叫醒,立马恼怒,大嘴一张,一阵狂风猛然吹袭盘瓠,盘瓠却是站立不动。 巨蛇见一击不成,再次张嘴,数丈长的蛇信带着不断下滴的涎水,横扫盘瓠,盘瓠轻轻一跃,大片树木被巨蛇扫断。盘瓠落在巨蛇头顶,瞧着巨蛇乌黑发亮的鳞片,暗道:“这蛇鳞端的是坚硬无比,怕是金铁也不能伤。” 那蛇见盘瓠立于头上,甚是恼怒,不断扭动蛇头,欲将盘瓠摔下身来。 奈何盘瓠稳如坚柱,屹立不倒,巨蛇甩头半个时辰,终是没有将盘瓠摔下来,盘瓠玩得腻了,道:“不跟你玩了,再不回去,叫娘子担心可不好。”说着,握手成拳,一拳往巨蛇脑门砸下。 “嘭......” 一声震天响,巨蛇砸倒在地,折断树木无数。 盘瓠轻飘飘落在地上,见那巨蛇眼泪连连,似要哭了般,心中想道,‘这蛇长到这般身躯,怕是不易,且警告一番,饶了它性命。’ “以后你吃云雨莫要吃尽了,跟这里的人一条生路罢。”说着,盘瓠便走。岂料这黑色巨蛇抬起头来,竟跟在盘瓠身后,盘瓠走了一段,黑色便也走一段。 “回去吧,你不要跟着我。” 黑蛇却是不理,依旧跟在盘瓠身后。盘瓠扭头道:“说了你不要跟着我了。” 黑蛇听了盘瓠的话,竟又流起了泪来,盘瓠又想说狠话,但见黑蛇这般模样,于心不忍,道:“你这般身躯,若是跟着我,哪里有你容身之地?” 那黑蛇眨了眨眼,竟慢慢变小,直至变化成盘瓠胳膊大小。盘瓠一时之间目瞪口呆,半晌才道:“既然你喜欢跟着我,那便跟着吧。” 黑蛇顿时化涕为笑,盘瓠走在前边,黑蛇跟在后边。 不久之后,盘瓠带着黑蛇,觅着娄娥气味,来到氏民居住之地。氏民皆出来迎接,娄娥道:“那巨兽解决了吗?” 盘瓠哈哈大笑,对着黑蛇道:“大黑,让他们瞧瞧!” 盘瓠身后的黑蛇口吐信子,扭动身躯,变成山般大小,盘瓠见氏民吓坏了,忙道:“好了好了,变回来吧。”盘瓠话音刚落,黑蛇便变回胳膊大小了。 氏民见了,皆跪在地上,称盘瓠为盘王,让盘瓠留下。盘瓠遂与娄娥留了下来,自那时起,氏族之人缝制狗头帽,犬封国自此由来。 盘瓠自建犬封国以来,与娄娥生了三子一女,第一个儿子出生时,因放在盘子里,便叫盘休;第二个儿子出生时,因放在篮子里,便叫蓝护;三子因在雷雨之时出生,便叫雷佑;当其女儿出生之时,因盘瓠念东皇钟让他化成人形,便给女儿取名叫钟灵。 第一卷 不死传 二十五 瞳术驭蝶 话说九尾狐流云回到屋内,想到盘休那张狗脸,便不觉来气,自出生以来,哪个敢对她喊打喊杀,“不行不行,此仇不报,怎得咽下这口恶气。” 只见九尾狐坐了起来,口中念念有词,一柄玲珑小剑自其袖口飞出,悬在涂山流云额前。 涂山流云轻喝一声:“去!” 那似碧玉小蛇般的袖剑在她头上转了个圈,‘咻’地一声,穿透窗框飞了出去。 只一会儿的功夫,那袖剑再次飞了回来,但这次回来,却带了数片树叶回来。涂山流云小手取下了树叶,将其折叠,不一会儿,叠出了一只青叶做的蝴蝶来,那蝴蝶栩栩如生,好似活着般。 流云将粉嫩的手指放入嘴里,狠狠咬了一口,鲜血霎时流了出来。只见她将血液滴在树叶叠的蝴蝶上,嘴里边念着咒语,血液顺着蝴蝶的头快速往全身流去,被她血液流过的地方,叶子竟然变成透明,树叶上的脉络也变成红色,就好似人身上的血管似的。 两个呼吸间,血液流遍蝴蝶全身,青色尽然褪去,通透如玉的蝴蝶立时呈现眼前。 突然,那蝴蝶的翅膀好似动了。 很快,蝴蝶翅膀越扇越快,竟活了。蝴蝶落在流云指尖,边扇翅膀,边来回在流云指间走来走去,针尖似的眼睛流光点点,似有灵性。 流云大笑,道:“化灵术终于成功了,也不枉费我许多鲜血。”笑毕,流云眼珠子突然散开,变成了一朵三片花瓣的模样,赫然是她那三花散瞳眼。 涂山流云瞧着蝴蝶,轻喝一声:“狐瞳术——转灵!” 一道幽光从涂山流云眼底闪过。 突然,那蝴蝶呆滞不动,黑漆漆的眼睛如黑云离城般散去,变成了透明,一朵三片花瓣隐隐约约,微不可见。 涂山流云施术已毕,蝴蝶扇动翅膀,飞了起来。流云收起了三花散瞳眼,翩翩飞舞的蝴蝶眼睛也恢复了芝麻似的黑色。 “好了,你如今和我同为一体。当今要紧的是,想个法子将盘休的神戟偷了去,我倒要去看看,这盘休失去了神戟,他还有什么能耐!”说着,流云取出盘休的一片衣角,递了出去,蝴蝶用那对触角轻轻点了点衣角,而后飞了起来,停在流云眼前。 “去吧。”流云缓缓闭上了眼睛,盘坐草席子上。 那蝴蝶盘旋一周,从窗户飞了出去。 蝴蝶飞到一丈高的草舍屋顶上,一对触角在空中对着四面八方点了点。片刻之后,这蝴蝶便似乎认准了一个方位,朝着那飞了去。 不死树下,神坛石前,清澈溪水,清幽石径,方正石垒,青草竹篱。这便是犬封国落脚居住的地方,无论从房屋位置还是用料,可以看得出来,房屋主人在不死国有些地位。 这石头房子门户紧闭,窗户不开,蝴蝶飞不进去,绕了几圈,只能停在一间房子的薄薄窗纱上。 九尾狐流云已然通过转灵之术将自己神魂灵智转接在蝴蝶之身,落在窗纱纸上,不久便听到里面断断续续些说话声。 “殿下,若是盘王知道殿下你又偷偷跑了出来,必少不了一番责骂。殿下,依我看不如便回去罢。以娘娘身份,天庭之中,和不死果一般珍贵的东西多了,要什么没有,殿下又何必非要这不死果呢?” “父王向来偏爱蓝护、雷佑、钟灵,何时高看过我一眼,不管我做了什么事,在他眼里,都是错的,他知道了,那又怎样?无外乎责骂一番罢了,从小到大,我受的责骂还少吗?” 屋子里忽然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方响起盘休的声音来。 “再者说了,那些都是外公的东西,再好也不是我亲自给母后挑选的。这次母后诞辰,我必要选个天底下最好的给母后!拿不到不死果,我是不会离开不死国的,你们休要再劝我了。” 说罢,里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再之后,便什么声音也没有了。流云又听了一阵,不见任何声音传来,心中暗道,“想不到这狗瓢葫芦(方言,比喻丑陋的脑袋)还挺有孝心,看样子今日是不能得手了。” 流云刚欲离开,只见蝴蝶触角突然剧烈抖动,“咦,我怎么没想到呢,狗瓢葫芦母亲是嫦娥姐姐的二姐,后羿又是嫦娥的丈夫,后羿又被天帝处罚。狗瓢葫芦见了后羿,一定认得出来,到时候我在暗中挑拨一番,狗瓢葫芦必然要捉后羿向天帝请功。到时,他们打起来,狗瓢葫芦必定打不过后羿,这样岂不是给我报仇了?” “不行不行!这样一来,那天帝岂不是知道后羿还活着?以这狗瓢葫芦跋扈性子,见了后羿,那还了得。不行不行,后羿若是被天帝捉了,嫦娥姐姐岂不是要伤心死,不行不行。” “罢了罢了,还是另寻他法吧,我便不信,这个仇便不能报了!如今也是打探不到什么消息,不如先回去。”如此想着,落在窗纱的蝴蝶飞了起来,往九尾狐真身所在草舍飞去。 涂山流云刚起飞没多久,飞不过数丈之遥,突然一怔,停在空中,暗道:“他怎么会在这里?” 前面赫然一人,竟是不死国圣主阿樊。 “他这是要往哪里去?” 空中神魂寄宿于蝴蝶身上的涂山流云瞧着阿樊往不死国外围走,大感诧异,悄然跟了上去。 阿樊走了一段,并未发觉。 不知不觉之间,九尾狐已跟着阿樊走到森林入口。九尾狐悬停片刻,心中思忖,“看着天色马上便要黑了,也不知这阿樊要去什么地方,跟还是不跟?” 眼见不死国圣主阿樊便要消失眼帘,九尾狐暗道:“不管了,先跟上去再说,这阿樊这个时间段去林子里,必有古怪,先去探究一番。若到时找不到回来的路,大不了将这蝴蝶放了去。” 涂山流云下了决心,便震动翅膀,快速跟了上去。如此又行了一段路,流云心中越是疑惑:“方才阿樊走的地方怎么如此熟悉,可我并没有来过啊,当真是奇了怪了。” 涂山流云越是跟着阿樊走,心中疑惑不减反增,这个地方之前绝对在哪里见过,到底是哪里见过呢,可当真奇了怪了。 涂山流云正思忖间,那阿樊却是突然停了下来:“谁?” 阿樊突然回头,左右悄悄,瞅了半晌,终究没发现什么人影。 好一会儿之后,躲在树叶丛里的涂山流云方将细小的头探了出去,连连道:“好险好险!” 涂山流云还未感叹完,却从阿樊背后看见他双手叠在一起,来来回回做着奇怪的手势。 “不好!法术!” 涂山流云惊诧未毕,只见这四面八方的树竟然扭动起来,杂乱的树条像活了一般,就像变成了一根根灵活的长矛。 这长矛密密麻麻,仿佛长了眼睛,竟不约而同地朝着转灵为蝴蝶之身的涂山流云刺来。 “咻咻咻...........” 一阵凌厉的破空声之后,蝴蝶被刺裂成几块残缺的碎片,惨不忍睹。 阿樊回过身来,双手放下,那如同触手似的长矛慢慢变回树条,很快恢复平静,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只见他走了过来,俯身捡起蝴蝶碎片,瞧了瞧,呢喃道:“御灵之术吗?巫术?法术?妖术?” “到底是谁,这蝴蝶带着血腥味,不像巫咸国的施术手法,却不知是那一势力的人,这般跟着我,意欲何为?”阿樊捏了捏蝴蝶,那蝴蝶残躯瞬间化为粉末飘落。 晚风吹起,树叶沙沙作响。 阿樊听到风声,快速捏着手势,那周围树木枝条便又乱打了一通。 “是我多虑了吗?” 阿樊见四处无人,等了片刻,接着朝前走了去。 阿樊离开之后,蝴蝶残片正上方,一片树叶摇了摇。 “好险好险,幸亏本公主发觉的及时,若不然便被这老头打成重伤了。” 树叶软了下来,一张精致的少女脸印在树叶上,那少女正是九尾狐涂山流云。 原来这涂山流云见不死国圣主阿樊手势,立刻舍去了蝴蝶身躯,将元神转入树叶上,方逃过了这一劫。 涂山流云暗道幸运,元神刚欲脱离树叶,突然感觉空气不对劲,似乎有灵力波动,忙停了下来。 过了片刻,只见不远处大树上悄悄隐出一个人来,那人白发白袍,手中握着一根琉璃做的法杖,赫然是白民国之人。 那白民国的人从树中走出,愤懑道:“这老狐狸,还真是警觉。” 说着,那白民国人便又走到蝴蝶残躯旁,盯着蝴蝶残片好一会儿,咬牙切齿道:“我倒要看看,竟是谁来坏我的好事!” 白民国话音刚落,只见他法杖在地上化了一个古怪的符号,口中念着咒语,大喝一声:“去!” 符号慢慢隐入大地,一阵淡淡的光芒从其法杖发出,地上的蝴蝶残片缓缓漂浮了起来,竟在空中慢慢凝聚。霎时,一只淡淡的蝴蝶虚影漂浮在空中。 顶上的涂山流云大气不敢喘,生怕被这白民国的人发现。 “剥离!” 随着白民国一声轻喝,涂山流云突然感觉头疼欲裂,三魂七魄欲从树叶挣脱出来。 九尾狐大惊,忙念着真言之术,那神魂里的疼痛方慢慢降了下来。 白民国见法术不见效,大为诧异。刚欲再次施展,只听见树木枝叶沙沙之声,欲恐阿樊回来,忙隐去了身形,消失不见。 涂山流云附在树叶上不敢动,经刚才那一遭,她不敢确定阿樊和白民国的人有没有离去。 过了许久,林子里终是没人影,赶紧施展妖术,元神回归了本体去了。 第一卷 不死传 二十六 千年古图 九尾狐元神归位,缓缓睁开眼睛,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只见一道雀儿似的白光从天而降,直奔涂山流云脑门而去。 “噗...” 一声闷哼,鲜血从涂山流云嘴角溢出。 “追魂印记。” 屋子外的白祁、后羿及君子国人闻声而至。白祁见涂山流云脸色苍白,如霜如雪,焦急问道:“公主,你这是怎么了?是盘休做的么?” 涂山流云灵魂受创,豆大的汗从她额头流下,断断续续道:“不是,伤我的人是白民国的人。”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儿,倒出一粒药丸,张口吞下,“这些药本来打算受重伤时服用,想不到短短数日,便受了多次伤。” 后羿看着涂山流云,语气颇有责骂之意,道:“你便是逞强耍能,这下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吧!” “把手伸出来,我渡些元气予你。”后羿见涂山流云扭头生闷气,想起青丘国天狐来,突然心里一软,流云毕竟只是个小孩子罢了。 九尾狐涂山流云不情不愿将手伸出,后羿搭其手腕,将自身元气渡入九尾狐体内。九尾狐元神受挫,有了元气补充,脸色慢慢不再苍白,开始红润了起来。 “好了,你这段时间就老老实实地,安分一些,如今这不死国鱼龙混杂,切莫再生事端了。”后羿见流云气色好转,叮嘱道。 容成子道:“白民国之人不食五谷,只以精玉为食,其人浑身如雪脂般白润,能凭空遁形。再者,玉有养魂之说,白民国人尤为擅长灵魂之术。姑娘怕是中了白民国法术,若是不能得解,后患无穷。” 涂山流云道:“还是容成子先生见多识广,我确是中了那白民国之人的追魂术,我的灵魂之中被他种上了印记,也不知这印记做何用?”说着,九尾狐拨开刘海,果见额头中央有个小小的白色印记。 容成子瞧了一眼,道:“印记分追踪、控制、保护、标记、诅咒,老夫虽有所涉猎,毕竟君子国以修剑道,姑娘额头上的印记,老夫无能为力。不过,老夫虽然无法帮助姑娘解除这印记,却知道谁可以解。” 后羿道:“既然先生知道何人能解,请先生告知在下,大羿感激不尽。” 容成子看了后羿一眼,心中暗道,大羿分明是个凡人,与这小狐仙非亲非故,为何这般焦急于她。这青丘国的狐仙,究竟与大羿是何关系? “能解印记的人说远便隔了十万八千里,说近却也在不死国,说起来,却与姑娘有些渊源。其术法与你青丘国同承一脉。” “先生说的,是巫咸国的人?”大羿问道。 “正是巫咸国的人。” 大羿大喜,道:“果真如此,多谢先生。我这便带流云去找巫咸国的人解这印记,这巫咸国看着天巫的面子上,断然不会拒绝。” 容成子道:“大羿且慢。” 大羿问道:“先生可还有吩咐?” 容成子道:“吩咐不敢当,只是不知是白民国种给流云姑娘头上的印记是何目的,若是追踪,你这将流云姑娘带出草舍,白民国必然知晓。听闻巫咸国十二神坛祭祀大巫之一的巫恒已经在不死国,依老夫之见,最好还是大羿你亲自去请巫恒前来。” 大羿道:“对的,对的,先生说的有理,我这便去请巫恒过来。”说着,大羿便往外走,刚走两步,便回头道,“先生方才所言,白民国的人能追踪到印记,若我离去,白民国的人来了,流云岂不是有危险?” 容成子捋捋胡须,笑道:“此事你尽可放心,方才一看到流云姑娘的印记,老夫便让师弟设了个隔绝气息的法阵,他们一时半会还找不到。” 后羿谢过容成子等一众君子国的人,吩咐吴刚和白祁好好照顾流云,便去寻巫恒去了。 约莫个把时辰,后羿将巫咸国的巫恒请了过来。巫恒见了涂山流云,反而见了礼数,说道:“巫咸国巫恒,拜见公主。” 涂山流云忙起了身来,道:“巫恒大人快快起来,这可使不得。” 巫恒缓缓起身,说道:“大人二字,老朽实不敢担,叫老朽巫恒便是了。公主能否让老朽看看你的印记?” “行,便叫你巫恒吧。”说着,涂山流云拨开刘海。 巫恒瞧了一会,接着说道:“公主能否说说,你这印记是如何被白民国的人种下的?” 涂山流云看了看后羿,再看了看容成子,迟疑不语。后羿忙道:“你犹豫什么?” 巫恒道:“若是公主觉得不方便述说,不说亦是无妨。老朽便多试几次。” 涂山流云道:“巫恒前来为我解除印记,便是天大的恩情,岂敢隐瞒。”说着,便将自己如何转灵之事到跟踪阿樊之事说了出来,只是隐瞒了中间偷听盘休那段罢了。 巫恒沉默半晌,说道:“虽不知白民国的人跟踪阿樊是为何事,依老朽看来,公主怕是做了白民国的螳螂了。” 涂山流云问道:“巫恒的意思,是我给白民国的人做了嫁衣?” 巫恒道:“老朽推测是这样。白民国虽擅长灵魂秘法,隐匿行踪,但终究不会驾驭生灵。若他们是来不死国求取不死果的,追踪阿樊被其发现,惹恼了阿樊,岂不是得不偿失。因此,老朽以为,他发觉公主会驾驭蝴蝶,便将灵魂印记种入公主魂魄之内,若公主再转灵其他生灵,他的印记便随同公主一同转灵,故由公主去追踪阿樊,他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容成子道:“若真是这般,悄悄种下印记便好了,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巫恒道:“大概是他以为那只蝴蝶被阿樊粉碎,公主的元神便回归本体了罢,殊不知公主却又转灵树叶上,因此他的这道印记便与公主元神同时回归,若不是如此,你们怕是也发现不了这道印记。” 后羿道:“事不宜迟,那便请巫恒除了这道印记吧。” 巫恒点了点头,便要施法。 “等一下。” 涂山流云的声音突然响起。 巫恒、容成子、后羿等人都诧异地看着她。 只是涂山流云眼珠子转了转,道:“巫恒,你能在不损坏印记的同时把这道印记剥离出来么?” 巫恒问道:“公主是想?” 涂山流云道:“他白民国居然想占本公主的便宜,岂能这般放过他,看我不好好戏耍他!” 说着,涂山流云又对吴刚说道:“吴刚,你去捉一只牲畜来,记住,要活的。” 吴刚‘哦’了一句,便离开了。 不一会儿,吴刚捉了一只鸡过来。涂山流云道:“巫恒,开始罢。” 巫恒念着咒语,双手在空中画来画去。 涂山流云突然感觉什么东西在撕扯她的魂魄。 “顶住。”巫恒轻喝一声,加快了手中动作。九尾狐痛苦之极,魂魄之中如千万只蚂蚁嗜咬,似无数针尖刺扎。过了一会儿,巫恒将印记从九尾狐魂魄之中剥离出来,那印记在巫恒手掌处不断翻腾。 九尾狐一把抓了过来,捏住手中,道:“吴刚,把鸡拿过来。” 吴刚右手抓住两只鸡翅膀的根处,递给涂山流云,流云摁住鸡头,将印记往鸡头顶一拍,印记随即隐没了。 巫恒起了身,道:“印记已经除了,公主多多休息,老朽便告辞了。” 后羿起身道:“巫恒慢走,大羿送你一程。”说着,巫恒与大羿双双走了出去。 容成子等君子国的人也辞别,退出房去。九尾狐叫白祁叫到跟前来,在其耳边悄悄说了几句。白祁一听,提着鸡便出去了。 后羿送巫恒回来之后,屋子里便只剩涂山流云与吴刚两个了。后羿道:“说吧,你方才暗示我,是不是有什么告诉我?” 流云道:“嫦娥姐姐一直说你是个榆木疙瘩,为何这次脑子转的这么快?” 后羿道:“费什么话,赶紧说。” 流云性子起来了,扭头过去,道:“我现在不想说了,偏不说。” 后羿转身便走,流云气道:“你这人...好吧好吧,我服了你了。”后羿回过头来,流云瞪着后羿,咬牙切齿道:“你记不记得,红胥从君子国手里偷来了一张图?” “那张图现在不是在你手里吗?” 流云气道:“昨晚被那只贱鸟给偷走了。哎呀,那只贱鸟呢?” “打猎回来还看到他,谁知道他又跑到哪里去了。” “哎呦喂,坏了坏了,如果红胥这只贱鸟跑了,那说什么都没用了!” 后羿大惊:“你要说的事情,跟那张古图有关?” 流云道:“正是,昨天我去追阿樊,一路跟着他,甚为熟悉,总觉得一些东西我以前就看到过。刚刚看到务成子的时候,恍然大悟,一路上所见的大树、巨石、分叉口,与君子国那张图很是相似。你记不记得,那张图上也有一个神坛?” 后羿寻思道,若真如流云所说,她今日看到的阿樊,估计便是去古图上的神坛了。眼下却不能顺着她的话茬,得想办法在转移流云的注意力,问出那个神坛的方位,抢先把红胥手里的图拿过来。不然以这小妮子的性子,非得到那个神坛去了。 “你说的那个地方,在哪里?” “神坛西南角,一直走到头,有条隐蔽的小路。” “你先休息,我找到红胥,便让他把图交出来。” 第一卷 不死传 二十七 夜探古径 “什么嘛,那个神坛肯定有古怪的,我跟你说正经事呢!”看着后羿离去,涂山流云喊道。 却说后羿出了房舍,见这阿育甫的院子里围了一圈子人,各国之人皆有,后羿走上前去。见那红胥落在一个三首国之人中间那颗脑袋顶上,一对翅膀划来划去,那只红黑色尖锐的喙一张一合,叽叽呱呱,神情高昂,好不嚣张。 红胥张着嘴,右翅膀一挥,好似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道:“长留山你们可曾去过?” 众人摇头,红胥神情更是得意,嘿嘿笑道:“料你们也没去过,长留山是什么地方?那可是白帝如今居住的地方,可是当真是一片人世间的仙界哩!” 旁一个三首国人右肩膀上的脑袋立马开口,声音瓮声瓮气的,道:“莫非你到过?” 不料,红胥还未开口,这三首国人左边脑袋先反驳道:“你别打岔,先听他说!” 红胥脑袋一昂,道:“鸟爷我当然去过了!” 说着,那红胥扑棱一下子飞了起来,落在刚刚打岔的那三首国的左脑袋上,脖子一伸,道:“好家伙,长留之山,好不壮观,鸟爷还未进得去,只在山前俯瞰,便是陶醉其中了。那里湖山环绕,大者缥缈千亩,观之若东海;小者星罗棋布,若林间万泉。其水清冽,食之甘怡,细如一指之宽的银鱼成群嬉游,恰似一条游动的银丝带。若是夜间观看,却更是美妙了,那月光之下,银鱼群环绕湖中,水波荡漾,却似那繁星落进了水里般,熠熠生辉,好不漂亮。” “再看那树木,高者遥遥千里,莫不是登天之梯?矮者垂垂攀地,岂不是入地之门。青波绿涛,风摇摇兮翠浪起伏,雨飘飘兮烟雾弥漫。山涧流水,不时有虎、豹、熊、罴,獐、鹿、麂、狼,猪、牛、马、羊走兽,也有鹰、雕、隼、鹤,鸡、雉、凤、雀飞禽。不留山腹之内,有座雄奇俊伟的城市,名唤白帝城,嘿嘿,那可是白帝少昊居住的地方。我滴乖乖,那白帝城偌大的城墙,一眼望不到边,全是玉石堆砌起来......” 这红胥说道此处,一蹲坐的巨人国男子开口说话,其声震震如响雷,道:“你这小眼睛,才能看到多远。” 只见这巨人话音一落,在这里的那些听众哄然大笑。 红胥气得浑身颤抖,一身隼毛炸起,尖锐的声音叫喊道:“别笑!不许笑!” 众人一见红胥这般模样,又是一阵大笑,红胥气急,扯着嗓子吼道:“气死鸟爷了,气死鸟爷了。”话音落下,扑棱便要飞走。 那巨人道:“你要到哪里去?你这故事还没讲完哩。” 红胥扑棱着翅膀,道:“鸟爷不讲了。” “秃毛鸟,你别走啊。你将那长留山讲完,我捉虫子给你吃。” 红胥道:“哪个要吃虫子了?鸟爷早就不吃虫子了。” “那你要吃什么?你若是讲完了他,我们都给你弄去。” “对对对。”众人起哄。红胥回过头来,道:“你们说的都是真的。” 众人只想听这红胥讲完,纷纷点头附和。红胥大喜,道:“那你们可不许笑了。” “绝对不笑你了。”众人说道。 红胥重新落到三首国男子头上,清了清嗓子,道:“刚刚鸟爷讲到哪里了?” “白帝城的城墙......白帝城的城墙。” “那便接着从白帝城城墙说起。话说那个白帝城城墙,都是玉石堆砌的,高数十丈,若是不能飞,那是绝对进不去的。幸好鸟爷有翅膀,瞧着白帝城这般壮丽,非得进去瞧瞧不成。鸟爷我便飞呀飞,好不容易,飞进了这白帝城内,好家伙,你们猜猜,鸟爷我看见了什么?” 众人皆摇了头,红胥兴奋道:“鸟爷瞧见,这白帝城内,居然在举行宴会哩!” “那宴会,好不排场,方桌数千条,桌上整整齐齐的银盆玉觞,盆里龙肝与凤髓,熊掌与猴脑,蒸鱼与乳猪,百般美味,篮子里各色珍果娇娇欲滴,玲珑杯里尽是美酒。鸟爷见了,直走不动道,左瞧瞧、右瞅瞅,见些道童打着水、运着柴、搬着酒、烧着火,都在忙着,鸟爷一个俯冲,尽捡了些馐珍美味,奇异佳果吃了。” 红胥底下那三首国,留着口水,道:“好吃么?” 红胥扯着脖子,道:“好吃?仙家的东西,你问鸟爷好不好吃?” “那简直是太好吃了!鸟爷吃了一顿,谁知被一个道童瞧见了,他大吼一声,那些道童全围了过来,都来打鸟爷我。” “鸟爷刚要飞走,突然发觉飞不动,当即吓了半死。原来这些果子不是寻常东西,可是仙果哩。吃了之后,仙气差点将鸟爷冲爆,鸟爷当然是不能动了。这些个童子拿起笤帚便打鸟爷,鸟爷当时都快要被仙气炸裂了,动弹不得。嘿,谁想到被这些个童子这么一打,还因祸得福了,直接将一身仙气打入了骨头里,鸟爷至此便从一只飞禽,变成一只妖了。” “鸟爷被他们打了一顿,在地上起不来了,他们便要炖了鸟爷,幸好鸟爷装死,待他们不备,逃了去。” 那三首国男子忽然道:“这么说来,你吃了仙果,身体必有仙气喽。” 红胥沾沾自喜,道:“那是自然!” 三首国男子嘿嘿一笑,突然双手猛然往头顶一拍。 红胥飞在半空中,道:“你这三头怪,是要做什么?” 三首国男子道:“自是要吃了你。” 其余人一听,恍然大悟,对呀,这秃毛鸟可是吃了仙果的。 红胥见这些人眼神不善,忙要逃走,奈何这些个人皆不是一个种族,四面八方,已经将红胥包得严严实实。 那红胥大喊:“救命啊!大羿救我!流云救我!” 这些人哪里容得眼前的肉逃走,尽皆扑了上去。 “不好意思,这只贱鸟是我的宠物。” 后羿的声音突然传来,红胥仿佛看到了希望,道:“大羿救我。” 众人回过头来,看着后羿,三首国男子盯着后羿,三个脑袋同时说话,道:“你说是你的便是你的?” 后羿道:“你若是不信,你问问这只贱鸟呗。” 三首国人吼道:“老子管他是不是你的,今天他就要进老子嘴里,是老子的肉,他便是我的!” 后羿也不搭话,拉弓便是一箭,当即将三首国人手臂射断。 众人没瞧清楚后羿如何出手的,一时间愣住了,不敢妄动。贱鸟红胥立马趁着这个空档,飞到后羿肩膀上。后羿回身便走,却是往神坛处去。众人醒过神来,便要追,后羿又是一箭。 那箭速度极快,瞬间贴着七八个人皮肤划过。 “若还要跟来,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了。” 众人暗恨,只得眼睁睁瞧着后羿消失视线之中。 红胥在后羿肩膀上,长吁了一口气,翅膀拍了拍胸膛,道:“好险好险,鸟爷差一点又死了。” 后羿弓背一甩,打在红胥脑门,打得他眼冒金星,道:“以后管管你这张贱嘴吧!” 红胥气愤道:“你打鸟爷干嘛,是这些太卑鄙了嘛!” 后羿道:“还有,以后不准在我跟前说鸟爷两个字,否则我拿你去炖汤!” 红胥刚要说话,眼珠子转了转,便又停了。 走了一段,红胥忍不住道:“这太阳便要落下去了,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后羿道:“把君子国那张图拿出来。” 红胥道:“图?什么图?” “你若是再跟我装傻充愣,我便把你丢回去,让他们吃了你。” 红胥叫道:“我真没什么图啊!” “昨晚从流云那里偷走的图,拿来!”后羿停了下来,伸手一捉,将红胥握在手里。 红胥道:“你先放开我,我拿出来就是了嘛。” 后羿果然松手,红胥挺了挺胸脯,不断抖动,只见他胸前的毛居然往两边散开来,地图果然在红胥身上。 红胥尴尬地笑了笑,用尖锐的喙将图慢慢拉了出来。后羿接过了图,接着往前走,走了一段,果然看见涂山流云说的那条路。 此时太阳已落,黄昏里最后一道余晕也开始慢慢消退。一阵风从后羿身后吹来,风里夹杂着生人的气味。后羿闻着风里的味道,顿住了脚步,心中思忖着:“红胥这张贱嘴可真能惹麻烦,改日必修理修理这家伙不成。此去不能声张,必须甩开跟着的这些人。” 思忖片刻,后羿道:“站稳了。”话音刚落,后羿踏着浑虚步,如风似电朝着林子里奔去。如此左右奔跑了个把时辰,终是甩脱所有人之后,方朝着流云所说的神坛方向去了。 又走了一段,后羿左右遥看,发现四周景致果然和流云所说一样,忙从怀里取出了图,与周围景致一一对应了去。 “哇,你解开了宝图吗?你是不是知道哪里有仙果?”红胥站在后羿肩头,道。 后羿呵斥一声:“你小声点!” 红胥忙用翅膀捂住鹰嘴,后羿不理他,找到图中神坛方位,运起浑虚步,朝前便去了。 几个呼吸之间,后羿来到图中神坛之所,只见那神坛早已荒废多年,堆砌神坛的石头早已倒塌,滚乱在地,乱成一对,无数藤蔓缠绕交缠在一起;青色的苔藓爬满石面。 废弃的乱石堆后面,是一个高大的树木,歪歪扭扭的根须环抱主干,后羿看着巨树,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驻足思索良久,对着红胥道:“你看那棵树,觉不觉得像什么东西?” “像什么?不就像一个人的后脑勺呗。”红胥淡定道。 后羿一听,恍然大悟,可不是么,那些垂下来的根须,不就像人后脑的头发? “走,去那一边看看。” 说着,后羿几个飞跃,来到大树的另一边。定睛一看,果然是颗人头一般,落下来的根须包裹着一块二人高的石门,如同满脸胡子包围着的嘴一样;两根分叉的树桠如同人的眉毛,下面是两个眼睛一般的树轮。 “这棵大树难道成精了不成?” 红胥话音敢刚落,后羿突然按住红胥。 一股杀意从后羿身后飘来。 第一卷 不死传 二十八 荒野激战 后羿猛然转过身来,忽见一灰袍正站立于前方。灰袍人戴着高高的连袍帽子,全身被灰袍包裹,但依然遮不住他那佝偻的身形。他就站在那里不动,晚风吹来,不禁咳嗽数声,一副风烛残年的样子。 “你是阿樊?”后羿问道。 “年轻人,你不该来的。”那灰袍人沙哑的声音说道,只是他一开口,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但我已经来了。” “唉,老夫便不明白了,你们这些外乡人,为什么都对不死国那么执着。”灰袍人长叹一声,道。 “看来好奇的不止我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但走到这里,还活着的,就你一个了。” 后羿右手悄悄地摸向了腰间,按住西王母赠送的牙泉剑,脸色却不动声色道:“我有个疑惑一直很好奇,不知阿樊先生能不能给我解答一二?” 那灰袍人眯着眼,仿佛睡着了般,但他沙哑的声音却是中气十足:“你说?” “自某进了不死国,发现你们不死国人不管男女,皆是皮肤黝黑,佝偻行走,骨骼扭曲;让某来猜猜,其中秘密,怕是在这棵大树里面吧。”后羿看着灰袍人,直盯着他的眼睛。 那灰袍人眼睛精光一闪,缓缓道:“年轻人,好奇心太重,可不是什么好事。” 后羿自灰袍人眼光一变,瞬间察觉到了灰袍人眼中的杀气,虽是只有短短一瞬,但后羿仍是感觉到了。后羿盯着灰袍人,心中想到:“难道被我猜中了?他们变得像现在这般模样,秘密真在大树之中?” “若一个人连好奇心都没有了,人生岂不是无趣的很?” 灰袍人连连咳嗽,左手慢慢伸进袖子里,取出一颗似黑泥搓成的丸子,慢慢放进嘴里,和着口水,咽了下去。 “咕噜”一声,灰袍人张开干瘪的嘴,呼出一口气,道:“舒服......” 站着不动的后羿心中咯噔一下,忽然一个侧身,一道凌厉的破空之声从后羿身边划过。 “年轻人,好眼力!” “阿樊,你堂堂一个不死国圣主,暗中偷袭,如此行径是不是太卑鄙了些。”后羿怒吼道。 灰袍人哈哈大笑,突然消失不见。 后羿暗道不妙,急忙向后腾起,在空中翻了数个后空翻,落在地上。 “好速度!”灰袍人出现在后羿原来站立的地方,双手多了一对镰刀。 后羿站立在地,盯着灰袍人,如临大敌,对着在空中扑棱着翅膀的红胥道:“你先回去!” 红胥大叫:“那你怎么办?” “叫你走便走,你还能帮我不成?” 红胥扭头便跑,边跑边喊道:“大羿,你坚持住,我去叫人来。” 灰袍人驼着背,佝偻站在那里,眼见那红胥要消失不见,灰袍人却是突然动了。 一瞬之间,灰袍人如闪电般,直追红胥而去。 后羿大骇,这阿樊速度怎么这般快,当真如同一只双脚的人形豹子! 后羿来不及多想,踏着浑虚步,却是离这灰袍人总差半个身位。 眼见灰袍人离这红胥越来越近,后羿不禁大恼,脚步竟凌乱了。 “糟糕,红胥要被这厮给追上了。” 果不其然,只是在一瞬间,灰袍人将红胥抓在手里,只见他在空中一踏,一个转身,轻飘飘落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之上。 “好身法!” 灰袍人佝偻着身子,站在树干上,如履平地。 后羿落在另一棵树的树干上,只是看着这灰袍人。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来到深林的边缘。二人便这般对峙着,在他们身侧,是一片苍茫的葶苧(tingning)草地,葶苧草其色赤红,皆有一丈之高。 晚风徐来,如同摇曳的火苗,又似翻滚的血海。 灰袍人突然右手一甩,将抓在手中的红胥甩了出去,红胥在空中旋转,如同一只陀螺。 “咻”地一声。 与此同时,灰袍人左手也甩出一把镰刀。镰刀也在空中旋转着,与红胥只有一拳的距离。 红胥看着越来越大的镰刀,吓得闭上了眼睛。 “噗!”一声急促的入木声音立即被呼呼风啸声淹没。 红胥闭着眼睛等了半天,感觉自己没死,似乎身子还停了下来,以为后羿接住了他,大喜,忙睁开眼睛。 只见一把满是锯齿般刀刃的镰刀正贴着自己的翅膀,大叫一声,随即昏了过去。 后羿眼睁睁看着灰袍人一把镰刀便将红胥卡在树上,且不伤及红胥一根羽毛,暗暗皱眉,“想不到这不死国阿樊竟这等了得,以我凡人之躯,今日怕是难讨得了好。” “咻。” 一声急厉的破空声,灰袍人先动了手。只见他左手一甩,镰刀如同回旋镖般,刺啦啦撕裂着晚风。 后羿运气于脚,登时一点,侧身翻滚,那镰刀贴着他腰腹划过。 灰袍人虽是一刀斩空,然而已让后羿失去了踏足点。只见后羿空中侧旋,手掌突地自内而外,转了一个漂亮的手花,在那虚空之中一按。 霎时,灵力透掌而出,拍在风中,反借风力,瞬间在空中翻滚而下,轻飘飘落在葶苧丛里,恰似那白鹤优雅地飘落在水中一般。 “好功夫。”灰袍人不禁叫好,那镰刀未斩中后羿,在空中转了个大圈,重新回到灰袍人手里。 只是他那‘夫’字还未说完,突然用力一蹬,朝着后羿俯冲而下。 后羿瞧着空中留下的数百道残影,喃喃自语道:“好快......”。 ‘快’字刚出口,后羿身子突然下意识收腹,往后一弓。 ‘刺啦’一声,他的衣服上立马多了道口子。后羿按住牙泉剑柄的手赶忙一提。 ‘叮’地一声,剑刃突然挡住了镰刀。灰袍人别开镰刀,连后蹬数步,与后羿拉开距离。 灰袍人于后羿三丈之外佝偻着,显出身形,天空中数百道模糊不清的残影一个个奔向他的身子,快速与他重叠,直至残影全消失不见。 后羿盯着灰袍人那张干瘪的脸,道:“你不是阿樊?!” 灰袍人佝偻着,如同一只盯着猎物的螳螂,“老夫从未说过自己是阿樊圣主。” “那你是谁?不死国除了阿樊竟还有你这般人物!” 灰袍人沙哑的声音道:“老夫只不过是个小人物罢了。” 后羿道:“哼,报上名来,大羿从不斩无名之辈!” 灰袍人咧着嘴,笑道:“嘿嘿嘿,我却恰恰相反,管你有名无名,死了,便什么都不是了。” 后羿握着牙泉剑,指着灰袍人,道:“你便是不说,我也能猜出一二,以你这般能耐,怕是不死国十二神坛祭祀当中之一。” 灰袍人嘿嘿笑着,右手朝着红胥方向虚空一抓,卡着红胥的镰刀‘嗡’地一声,飞了过来,“既然你那么喜欢猜测,便去九幽猜吧,等你死了,看看你能不能猜得出来是谁杀了你。” 这灰袍人话音刚落,镰刀恰好回到他手里,他双手握着双镰刀。月光之下,宛如一只杀气腾腾的螳螂。 月光之下,葶苧摇曳。 灰袍人兀地动了,他一步向前,消失在风中,整个天地皆没有他的人影,好似消失天地之间一般。 后羿眉头一挑,站在那里不敢妄动。突然,一道凌厉的杀气从他右侧袭来,后羿提剑一划,‘当’地一声,急促的金铁交鸣之声一碰即散,后羿连退十步。 那道杀气一击未果,随即隐匿。 后羿眼珠子不断乱瞄,暗道:“这灰袍人的速度太快,全然看不到他的身影,若不想着法子,怕是处处受他掣肘。” 后羿还未想出什么法子来,那杀气却是再次袭来。然而不同的是,杀气从四面八方袭来,辨别不出方位。 后羿持剑而立,漫天的红色葶苧草似火红的海浪,皆向着后羿涌去,似要将后羿吞没。 这个时候,后羿反而卸下了所有防备,只见他眼睛闭了起来,呼吸的节奏与风声同起,仿佛整个天地都与他融为一体。 “叮” 清脆的金铁声盖过了萧萧风声。 一大片葶苧茎秆齐齐划断,整齐如一的切口慢慢渗出血色的汁液。 后羿仍是闭着眼睛,右手握着牙泉,一个人在葶苧丛里乱舞,只见他剑招越来越快,叮叮当当的交锋声也越来越密集。天地之间却只有他一个人影,在皎洁的月下,在猩红的葶苧丛里,牙泉舞地飞快,一柄牙泉在空中留下了无数的光影。 灰袍人依旧以极快的速度攻击着后羿,他的速度快到极致,快到这天地间已看不到他的人影。他的每一次出招,都被后羿的牙泉挡住。 他们的每一次交锋,每到一处,都有大片大片的葶苧草倒下,原本密密麻麻的葶苧草地,留下无数个窟窿,整个葶苧草地,只剩下一小撮猩红的葶苧草孤单地随风飘摇。 “叮!” 二人再次交锋,就在这一瞬间,漫天的剑影和漫天的杀气突然消失地无影无踪。 灰袍人终于显露了身形,此时,他们以过招五百余次。 灰袍人道:“你很厉害。”他的全身,满是鲜血,有后羿的,也有他自己的。 一阵风吹来,将他和后羿二人身上的血腥之气吹散,散落在猩红的葶苧草里,散落在皎洁的月色之下。 “多少年了啊,没想到今天还要用到这一招。”灰袍人抬起头,盯着后羿,吐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说着,灰袍人缓缓举起双镰,突然往自己四肢划过,划出的伤口之中,鲜血喷涌而出,很快染遍了全身。 “秘法-血溶之域。”灰袍人大吼一声,整个人双手突然下垂,气息尽散,如一个死人般,站在那里不动。 第一卷 不死传 二十九 意外之外 突然,一阵晚风骤起,灰袍人百步之内,尽是血腥之气。 后羿恰在灰袍人百步之内,见那灰袍人双手下垂,脑袋耷拉,如同死人一般,不敢妄动。 血腥之气散到百步,突然风息草止,天地之间突然寂静,没有一丝声响。 ‘呼~’ 微风渐起,还未倒下的葶苧草轻轻摇动。 葶苧随风摇动,细长的叶尖慢慢靠向后羿的脸,好似一个温柔的妻子抚摸丈夫的脸一样。 柔软的叶子离后羿越来越近,五寸...三寸...两寸...一寸,就在此时,那叶片突然加速,快如闪电。 只听见“唰”地一声,后羿的脸被划开一个鲜红的口子。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一瞬间,后羿的牙泉便到了,一道光影划过,那根葶苧草被斩断,飘荡在空中。 只是后羿刚斩断这根葶苧草,身子却有几道血线飞溅,在空中滑出优雅的弧线。 后羿低头一瞧,却见周围的葶苧草仿佛都变成了利剑一般,竟皆朝着后羿攻来,后羿心中大骇,惊道:“怎么回事?” 然而,这些葶苧草却不会去理会后羿怎么想,它们快速摇动,如固定在地上的利剑,朝着后羿劈刺。后羿脚尖轻轻一点,跃到半空中,他右手一转,牙泉剑出如龙,旋转刺出,将这些葶苧草尽数劈碎。后羿百步之内已无立着的葶苧草了。 灰袍人依旧耷拉着,没有丝毫变化。 后羿双脚刚刚碰到地面,突然,那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草杆子兀地飞起,悬于半空,呼吸之间,朝着后羿射去。后羿右手一转,牙泉横在胸前,一剑刺出,化成无数剑影。 只听见‘噗噗’声音不绝于耳,密密麻麻的草杆立时化成粉末落下。 片刻之间,后羿周围堆积了一圈厚厚的红色粉末。后羿持剑而立,瞧着灰袍人,暗暗思索;“他在搞什么鬼?”思索未毕,那脚下的红粉末突然昂起,化成一条红色大蛇,朝着后羿奔来,后羿连连后退,而这红粉末却纠缠不止,追着后羿去。 后羿见斩断了葶苧,葶苧杆却似利剑,碾成粉末,粉末却凝成大蛇,如此这般没完没了怎生了得。他火气一来,牙泉剑早已乱了剑招,连连被这红色大蛇追着打,只见他越打越气,最后全没了章法,握着牙泉剑当斧子用,一剑一剑劈向红色粉末,奈何这蛇状怪物,全是粉末凝聚,斩不断,劈不断,一剑斩下,剑刃从红蛇身体穿过。 后羿大怒,将灵力尽输入牙泉剑中,牙泉剑瞬间光芒大涨,只见后羿一剑劈下,剑刃依旧穿透而过。 后羿便欲第二剑劈斩而下,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焦味,眼睛一亮,道:“是了,这红蛇乃是木,怕火!”想到这,后羿大喜,只见他的牙泉剑突然升起一道红焰。 牙泉剑带着红焰,一剑刺出,那红蛇瞬间点燃,呼吸之间,化为灰烬落下。 后羿踩着灰烬,一步一步走向灰袍人,说道:“我看你还有什么手段。” 那灰袍人依旧没有动,只是后羿还未走得两步,一口鲜血突然喷涌而出。 后羿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衣服的边边角角插入自己心脏处,心中大骇,难以自信道:“为什么会这样?” ‘咯...咯...咯...’ 寂静的黑夜突然响起骨头摩擦的声音。 灰袍人终于动了,他抬起头来,咳嗽道:“为什么?在老夫的血溶之域里面,百步之内,所有的东西,老夫都能调动!” 后羿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用这秘法,将自身的血气散在百步之内,百步之内竟在你掌控之中。你利用晚风吹拂葶苧草将我误导,让我以为你的秘法不过是控制风罢了,其实是你用自己的血气控制着葶苧草。虽然没能杀死我,但因为我站在百步之内,你却控制我的衣物。可笑可笑,想不到我堂堂后羿,竟被自己的衣物杀死!哈哈哈哈哈哈......可笑!可笑之极!......哈哈哈.....” 灰袍人一愣,看着后羿背后的弓箭,突然大笑:“哈哈哈,你居然是后羿,哈哈哈,你居然是天神后羿!哈哈哈...” “想不到我阿月隐居然能杀死后羿,哼,天神又怎样?你不照样死在我阿月隐的手里!刚才你问老夫叫什么,老夫便告诉你,老夫乃是不死国第五祭祀--阿月隐,因老夫擅长速度与袭杀,他们便叫老夫‘鬼影镰刀’,今日将你宰了,也好叫你去九幽,被恶鬼问起来时,让老夫扬扬名。” 阿月隐一步一步走向后羿,步子极缓,摇摇欲坠,边走边咳出血来。 后羿衣摆自胸前贯入,透背而出,鲜血如泉流,涓涓灌地。他牙泉剑抵地,支撑不倒。 眼见阿月隐握着镰刀,便要终结了后羿性命。突然,一道急促风裂声传来,阿月隐躲闪不及,被打飞三丈开外。 阿月隐抬起头来,只见他眼前站着一个人,一个同是不死国装扮的人。 阿月隐嘴角淌着血,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说道:“是你?阿附。你这是做什么?” 被阿月隐称为阿附的男子手臂处各垂下一条铁链子,链子末端吊着枪头,他俯视阿月隐,神情淡漠,不说一句话。 阿月隐吼道:“你竟敢暗算我?” 阿附仍是看着阿月隐,不说话,眼神似一潭死水。 阿月隐挣扎着站立起来,握着镰刀,咬牙切齿地劈向阿附。阿附站立不动,突然,他自手臂里长出来的链子动了,宛如一条灵蛇。 “噗!” 铁链穿过阿月隐的身体,随手一甩,铁链将阿月隐甩至空中,定在半空。 “你为什么要杀我!”阿月隐道。 阿附没有直接回答他,只见他另一只手臂上的铁链开始扭动,他将手平起,狠狠一扫,枪头带着链子‘咻’一声消失了。 “嘭!” 站立在那的后羿被扫飞了去,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我不叫阿附,我叫阿流寺。”阿附看着阿月隐,道。 阿月隐眼珠子瞪得大大的,连连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个叛徒早便死了!阿樊圣主处死阿流寺之时,我便在旁!你绝不可能是阿流寺!” 阿附脱下头上的帽子,伸手揭掉脸上一层脸皮。 阿月隐瞧着阿附新的脸,语无伦次,道:“怎么可能......这不可能......圣主绝不会让你活着......你不可能还在世上......” 阿附斜着看着阿月隐疯疯癫癫的模样,并不说话。 突然,阿月隐低着头盯着阿附,尖叫道:“是不是你杀死了阿附?剥了阿附的脸皮,化成他的模样,回来报复。” 阿流寺瞧了阿月隐一会儿,嗤笑道:“这世上从来就没有阿附这个人,当年我逃过一劫,逃出不死国,死里逃生,到了海外三十六国之一的无脸国,偷学到了无脸国的剥皮之术。” “剥皮生息之术乃是无脸国不传秘法,我学成之后,试法之时被他们发现,一路追杀我。最后只得跳海逃生。” 阿流寺大吼一声:“多亏老天有眼,让我大难不死,为一渔民所救,那老渔民也是真的蠢,竟将我带回家中救治。恰他还有个与我一般大的女儿,他女儿也是蠢,一心一意照顾我,却不知我只是看中了她的那张脸。” “为了得到她那张脸,我与那臭渔夫一起出海,卖力地干活,如那孙子一般。那臭渔夫还要招我为婿,你知道我有多兴奋吗?你知道吗?”阿流寺咬牙切齿说道,每说一句,他便握紧一次拳头,穿透阿月隐身上的链子便将阿月隐裹紧一次,直勒得阿月隐气息不畅。 “哈哈哈,那一刻,我终于知道,我的机会来了,我终于可以好好抚摸她的脸,啊不,应该说我的脸了。”阿流寺状若癫狂,“你知不知道,她是有多蠢,每当我用生息秘法抚摸她的脸,她还以为我很疼惜她。哈哈哈哈......你说说,她是有多蠢,直到我剥她的脸皮的时候,她还一直对着我笑......她还对着我笑!她还对着我笑!你知不知道!” 阿流寺大吼一声,如灵蛇一样的铁链在绕着阿月隐的脖子勒了四五圈,阿流寺反手一抓,握住链子,狠狠一砸。 “嘭!” 阿月隐狠狠砸在地上,顿时感觉五脏六腑移位了一般。 “这一切,都是你们赐给我的,你们让我颠沛流离,让我受尽追杀,可我还是活了,我戴着那个蠢女人的脸,重新回到了不死国,忍气吞声,如同一只在粪坑里刨食的臭猪!” 阿流寺仰天长啸,眼泪从他眼角流出,他抓着手中的人皮,道:“就是这张皮,就是这张人皮,这就是她的人皮。我戴了整整三万年!三万年!” 说着,阿流寺将人皮狠狠砸在地上,那人皮刚掉落在地,阿流寺疯似的将人皮捡了起来,喃喃自语,道:“三万年......三万年,我戴着她,化名为阿附。因为我发誓,我一定要回来,我一定要回来报仇......” 突然,阿流寺猛然回过头来,双目充满着杀气,一双眼睛呈可怕的红色,“你知道吗,为了等这一天,我等了三万年,三万年,我快要疯了......” 阿月隐咳嗽一声,咳出血来,道:“原来你早在暗处看着,你知道我的血溶之域是种两败俱伤的秘法,所以你便一直躲着,直到我虚弱不堪,你才出来给我致命一击。” “可惜,真的很可惜,你隐忍了三万年,到头来却是一场空。”阿月隐又是咳嗽一声,突然见他缓缓站起来,扯断阿流寺的铁链,叹口气,道,“以前能杀你一次,今日便能再杀你一次。” 说着,阿月隐抬起头看着阿流寺,握着镰刀,一刀一刀割自己身上,不一会儿,鲜血再次染红阿月隐整个身躯。 “秘法-血刑之术-一步一杀!” 第一卷 不死传 三十章 不死圣主 “秘法-血刑之术-一步一杀!” 阿月隐一声暴喝,整个人突然消失不见。 月白,风停,草止,虫寂。 “唰!” 阿流寺前方突然出现一个数丈宽的沟壑。 “唰!” 声音响起,阿流寺前方突然又出现一道数丈宽的沟壑。 “唰!”“唰!”“唰!”“唰!” 一道道声音响起,一道道沟壑突然出现。这些像是被利器斩下的沟壑毫无预兆地突然出现。 沟壑离的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近。突然,一道声音划过,阿流寺被劈成两半,阿月隐身形在阿流寺身后慢慢显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只是阿流寺的身体并没有血液流出,两半残躯在地上消失于无形。 “影子?”阿月隐回首道。 阿流寺带着那张‘阿附’的人脸皮,站在离阿月隐百步之外,淡漠地看着阿月隐。 阿月隐自嘲地笑了声,然后抬头看了眼月亮,“看来我今日是要栽了。” “今日你便是杀了我,你以为你能瞒住圣主吗?圣主一定会给我报仇的!” 阿附站在那,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你要杀后羿的那一刻阻止你吗?” 阿月隐一愣,道:“为什么?” 阿附瞧着阿月隐,道:“因为杀死你的不是我,是后羿。”说着,阿附右手一横,横向后羿躺着的方向,那手臂上的铁链如蛇爬行,将后羿困了几圈,拖到跟前。 阿月隐道:“你想让后羿与圣主斗,便像如今这般坐收渔翁之利,后羿连我都打不过,他凭什么能胜圣主?!” 阿附并未回应,只见他从怀中取出一个拳头大的果子,切出一小口,喂后羿吃下。阿月隐怒道:“你竟敢私自偷取不死果!” 阿附对着阿月隐道:“不不不,偷不死果的不是我。”说着,阿附的铁链子再次在地上游动,一阵哗啦啦的拖地声后,一个白民国的人被拖了出来。只见那白民国人胸前被贯穿,腹内心肝脾肺皆被掏了去。 阿附道:“你发现白民国的人偷了不死果,遂与白民国人起了争执,杀了白民国的人,正好被后羿看到,并发现了你手中的不死果。因此,你阿月隐与后羿打了起来,被后羿杀了。” 阿月隐道:“你好狠毒!” 阿附双手向一推,道:“你可以去死了,带着对我恨,去九幽地狱吧。秘法-万蛇。” 阿附声音刚落,手臂里的两条铁链猛然钻进地里,突然,密密麻麻的破土声不绝于耳,土里面钻出成千上万条铁链,每条铁链末端皆是一个菱形的枪头,这些铁链昂着头,好似千万条蛇一般,齐刷刷朝着阿月隐袭去。 阿月隐用自己鲜血连催动两次秘法,早已是油尽灯枯,再也使不出半点力气,眼睁睁看着无数矛头穿过自己身躯,却无能为力,至死仍是不肯闭眼。 阿附见阿月隐已死,收回链子,千万条链子慢慢变成两条,退回阿附手臂之内,不见踪迹。 ... 月色苍凉,稀稀拉拉的红色葶苧草随风飘摇。 寂静的夜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呻吟声,后羿醒来,见腹部伤口已然愈合,自言自语道:“真是奇怪,我五脏六腑明明被不死国的阿月隐刺中,怎么便好了?” 惊疑未定,扭头发现身侧死去多时的阿月隐和一白民国人,大感诧异:“难道是这白民国的人救了我?只是他为何要救我?” 后羿仍思索着,突然听到二里之外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心里咯噔一声,道:“有人来了?”这后羿瞧着身侧的两具尸体,暗道:“不行,得赶紧离开这里,若被人发现了,到时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说着,后羿赶紧运起浑虚步,朝林子里去,片刻之间,来到红胥昏迷之处,抱起红胥欲走,刚抬起一只脚,便道:“不行,若此番一走了之,是谁救我都不知。不如藏起来,瞧瞧来人是谁再做打算!” 思索已定,后羿又悄悄回到葶苧草丛之中,先行藏了起来。 后羿藏身不过一个呼吸,果然来了两个人,那两人不死国灰袍打扮,直奔阿月隐尸体处而去。后羿收敛生息,将五感尽皆龟息,只留下听感。 “不好,还是来晚了一步,老五已经死了。” 后羿龟息葶苧草里,宛如石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之后,便听到其中一人愤怒说道。 “便是这人杀了老五吗?”另一声音说道。 “此地只有他们二人,不是他还能有谁?” “真是可恨,我们发现老五留下的记号,便已经马不停蹄地跟着记号来了,可还是晚了一步!” “此事是不是有蹊跷?” “有什么蹊跷,这白民国的人躺在着,四周又不见其他人影,不是他杀了老五,还能有谁?”这声音暴烈如雷。 “老六,你先冷静一下。你想想,老五何许人也?你我和老五同为圣主钦点的十二神坛祭祀,他的性格,你必然清楚。老五向来自负,今日却给我们留下记号,这是不是很蹊跷?” 那暴烈的灰袍人道:“这不说明对方实力强劲,老五不是对手,向我等求救呗!” “哼,你就是个猪脑子。你觉得老五会向我们求救?” “那你觉得怎样?这些给记号,除了圣主,便只有我等十二祭祀明白其中含义,这记号不是老五留的,难道是我留的不成?” “我不与你争辩,你再看看这白民国的人,其躯体残留法力判断,他生前怎么可能是老五对手?” “你是说,杀了老五的人,不止白民国这一个人?还有其他白民国的人?” “此事我也无法定夺,依我之见,先把老五和这白民国人尸身带回去,交给圣主,看圣主如何定夺。” “你说的不错,便按你说的吧。” 这不死国二人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儿,天地重归于宁静。过了许久,后羿听不到任何动静的时候,方解开龟息状态。 “原来这二人于这阿月隐一样,也是十二祭祀之一。听他们所言,将这阿月隐杀死的人,应该是白民国的人无疑了,只是白民国的人为什么要救我?还给我神药救治呢?”后羿站立起来,却是想不明白其中干系。 他朝前走了两步,望着怀中熟睡的红胥,猛然自语道:“不行,如今一身是血,须得找个地方冲洗干净才行,若这般回去,必被不死国圣主请去喝茶了。”语毕,后羿忙朝着反方向而行。 却说抬着阿月隐和白民国人尸身的不死国二人快速往废弃的神坛处去了,来到乱石堆前的大树下,念着咒语,树里的石门缓缓而开,二人快步进去,沿着光滑的石板而下。不久便到了一个地底洞窟。那洞窟甚是宽敞,大大小小的洞口十数个,他们二人来到一大殿处,只见不死国圣主正盘腿而坐,正在练功。 “圣主!”二人同时开口,说道。 阿樊睁开眼睛,左手袖子在空中一拂,二人立时摔向石壁,“不是和你们说过了,本圣练功之时,不可打扰吗?” 那二人一听阿樊生气,顾不得擦拭嘴角的血,忙起来跪着,道:“小人该死,小人实在不敢冒犯圣主,只是情非得已,还请圣主恕罪!” 阿樊道:“究竟发生了何事?让你们如此慌张!” 二人战战兢兢,不敢先说,全指望另外一个开口。 阿樊大怒,道:“阿金炔,你来说!” 其中一个灰袍人立马,道:“是,圣主...启禀圣主...五长老...五长老阿月隐死了。” 阿樊一听,嚯地站了起来,目滋欲裂,道:“阿金炔,你再说一遍!” 那灰袍人颤抖道:“回圣主,五长老...五长老阿月隐被人杀死了。” 阿樊怒道:“何人所杀!” 阿金炔道:“回圣主,小的二人在不死森林边缘处葶苧草地发现了阿月隐的尸身,还有一具白民国人的尸身。” 阿樊道:“将你们所见一切,细细说来。” 阿金炔不敢隐瞒,将在葶苧草地所见皆讲给阿樊听。 良久之后,阿樊道:“阿金炔,你是本圣的二长老,脑子向来好使,你说说看,真是那个白民国人杀死阿月隐的吗?” 阿金炔道:“启禀圣主,小的以为,此事存疑之处甚多,实在不好妄下定论。” 阿樊道:“你便说说,那些地方存疑?” 阿金炔道:“回圣主,其一,阿月隐实力不在小人之下,对自身武力颇为自负,小人认为阿月隐留记号实在是微乎极微。其二,葶苧草地里的白民国人实力不强,单凭他一人绝不是阿月隐对手,小人看阿月隐死之前,最少用了我不死国一种血炼秘法。那葶苧地里七横八纵尽是利刃划下的沟壑,这说明阿月隐用了血刑之术。” “而以这个死去的白民国人,根本无须阿月隐动用我不死国的血炼秘法。” 阿樊道:“你的意思是说,杀死阿月隐的,是几个白民国的人?” 阿金炔道:“圣主,这也是小人最难以理解的,若真是白民国的好几人杀了阿月隐,那为何偏偏留下一具他们自己人的尸身?” 阿樊怒哼了一声,盘坐石床上,道:“今日本圣便被人追踪,怕那白民国脱不了干系。你们将阿月隐与这白民国的尸体带回村子里去,于明日早上,召集所有外人,便说本圣要复活阿月隐,本圣倒要瞧瞧,究竟是什么人,敢暗算不死国!” 第一卷 不死传 三十一 复生秘术 青青含翠,郁郁生烟,日出汤谷百花艳,光照丛林雀鸟啼。 却说后羿找了个水潭,将一身污渍洗了去,让红胥嘴衔着衣物飞了十里,风干了水迹,方穿戴打扮,回不死国村落里去。 走了大半个时辰,方到了暂住之处,一路以来,这红胥站在后羿肩头,别过头去,一言不吭,生着闷气。 九尾狐流云见后羿回来,大呼,道:“你这人,昨日便不见人影,跑到哪里去了?” 后羿道:“只不过是在林子里转了转罢了,还能去哪里?” 流云哼道:“你莫以为我不知,昨日我刚告诉你地图上的神坛,你转眼便不见了,不就是去探索那废弃神坛的古怪了吗?你这也柸不厚道了,我将那秘密告知于你,你却撇下我独自去了。” 后羿肩头红胥一听,顿时咋呼:“好哇好哇,那张古图果然是个宝贝,你们居然想着独吞!” 涂山流云听到红胥的话,当即是怒了,道:“你这秃毛贱鸟,偷了本公主的图,还好意思叽叽哇哇,看我不饶你!”说着,流云指间一点,红胥稀稀拉拉的尾羽突然着起火来。 红胥吓得半死,当即乱飞,逃似地飞了出去,边逃边叫:“你等着,等鸟爷回来,定饶不了你。” “拿来!”流云对着后羿怒目而视。 后羿一愣,道:“拿什么?” “自然是贱鸟偷走的古图了。” “古图还在红胥身上,我哪里有?” 流云盯着后羿瞧,道:“罢了罢了,方正以后我便跟着你,寸步不离,若是发现你又甩开我了,我便向嫦娥姐姐告状去,说你在不死国还不老实,偷看不死国的老太婆洗澡!” 后羿瞧了流云一眼,却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后羿徒弟吴刚和三眼狐白祁进了屋子,吴刚气喘吁吁,道:“师父,你回来正好,不死国圣主阿樊告知我们,说他不死国的一位长老昨夜被人杀了,半个时辰后,阿樊将亲自在神坛作法,以不死神树无上神力复活那个长老,邀请咱们去观礼呢。” 流云气呼呼道:“他不死国的人死了便死了,复活便复活,拉着我们做什么,观礼,观什么礼,难道他这是怀疑我们杀了他们长老不成?” 后羿心突然揪了一下,咯噔一声,暗道:“糟糕,我记得昨日那叫阿月隐的,便是不死国的长老了。这不死国竟有这等手段,还能将死透了人活了过来,真想去见识见识他阿樊的手段,可惜这阿月隐识得我的面貌,若真是被他给活了过来,西王母让办的事情,便不好办了。说什么也要去瞧瞧,不教那阿月隐活了。” 想到此处,后羿道:“既然不死国的圣主邀请,不妨便去看看。” 流云道:“要去你们去,人家摆明了是叫你们过去认凶的,你们偏偏软骨头,叫你们去你们便去。” 吴刚与白祁二人不敢说话,那后羿道:“你也莫生气,我们只是去瞧瞧阿樊施法,瞧个热闹,这有甚要紧的。至于他阿樊有什么目的,于我们有什么关系。” 正说话间,那君子国容成子领着一群小辈来了。容成子见礼道:“公主、大羿,你们可曾接到阿樊邀请,去神坛观礼?” 后羿笑道:“不瞒先生,我等也正准备去神坛观礼呢。” 容成子道:“即是同去神坛,不如一道前去?”几人商议已定,果是一同去了。九尾狐流云一瞧,草舍里只剩他一人在,追了上去。 众人刚走不远,流云一会儿的功夫便追上了,后羿道:“你不是不去看吗?” 流云道:“眼睛在我身上,我去不去看,关你什么事?” 后羿活了数千年,岂会与流云争辩,当即不去理会。流云见后羿态度,轻哼一声,快走几步,走到三眼狐白祁身旁,扯着白祁耳朵,怒气哼哼,道:“那不死国复活之法便那么好看么?” 白祁被扯得疼了,忙道:“疼疼疼,公主饶命!公主饶命!我也是好奇,便去看看。” 流云道:“青丘国里,什么样的法术没有,区区一个复活之术,有什么好看的。” 后羿忙道:“好了好了,我们只是去看看,也不碍事。”后羿好一顿哄,方消弭了流云的小性子。众人走了一段时间,到了神坛边缘。 只是现在时辰尚早,但神坛周围已是人满为患,前来寻觅不死果的诸国之人,大半都是到了,有那身高数十丈的巨人国、三个脑袋一个身子的三首国、半人半鸟的始鸠国、白毛白发白肤的白民国、狗头人身的犬封国、背后一对翅膀耳朵一顶翎毛的羽明国、浑身毛发覆盖的毛民国、胸前鼓起的结胸国、还有那穿戴着百花编织头戴的巫咸国、以及与后羿、流云在一起的君子国了。 巫咸国为首之人巫恒见后羿等人,点头示意,容成子忙以君子国礼仪回礼。待君子国人和后羿流云找到地方站定,便瞧见不死国皆是跪伏在地,以额头触地,一动不动。但这不死国的人,跪的姿势亦是不同,离神坛越远的人,整个人已然趴在地上;往前便是身子微微拱起,上半身未接触地面,只是额头抵地。 后羿瞧了,心中暗道:“原这不死国人,亦有卑贱,住草舍的人趴着,住石屋的人只需跪着。” 那后羿还在思忖着,只听到他的徒弟吴刚问道:“师父,您瞧,都是巨人国的人,为什么分成了两拨?” 后羿一瞧,可不是嘛,这两拨巨人分向而立,隐隐间似乎还有火气,好似对方皆是自己生死大敌一般。后羿顿时不解,这巨人国皆是信的子孙,信乃是五行之神土神后土娘娘的儿子,土神后土为五行之首,其下四神分别为火神祝融,天地万火之祖;水神共工,天下万水之宗;金神蓐(ru)收,乃是司秋之神,又称秋神;木神句芒,乃是司春之神,又称春神。 此五神者,后土为最,是为地母,踏土而行,后土走过一座山丘,山丘因此孕育生灵,那生灵破土而出,居然是个巨人。这巨人便是为信了,又名龙伯,龙伯身长三万里,因在东海钓了六条定住仙岛的巨鳌,为天神所怒,降一千年神雷惩罚龙伯,龙伯三万里身躯崩溃,化为万千个数十丈的巨人。这些巨人在东海之滨为居,名为龙伯国,尔后其中一个名为夸父的巨人为了王,后便称为巨人国了。 夸父统治巨人国无数载,向来威望极高,为何其族内却又拔刀相向之势? 容成子瞧出后羿师徒二人困惑,道:“三百年前,巨人国一个名为博父的人不满夸父,遂向夸父挑战。博父与夸父二人相斗百日百夜,博父战败,被夸父所逐。拥戴博父的人和博父一同被放逐,博父领着他们向北而行,同样建了一个巨人之国,名为巨燕国。故此,巨人国的人与巨燕国的人便互相仇视,想必这两拨巨人,一方是那巨人国之人,一方是那巨燕国之人罢。” 后羿恍然大悟,适才了然,其中之秘辛,后羿也是第一次听说,几人说话间,那嘈杂声渐渐小了。后羿抬头一看,原是不死国的圣主阿樊到了,只见阿樊身后跟着十一个同样黑袍装束的人,最后的两个人却是抬着用粗糙的树枝搭成的一个架子,架子上躺着的正是后羿昨夜交战的阿月隐。 那十一人之中,便有两个是认识的,那二人便是去葶苧丛里寻找阿月隐的二人了,其余之人,却是不曾见过。 这后羿打量着阿樊身后的那十一人,只见他们脸色都很平静,那脸上的表情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十一个人,连同那个死人,便是不死国的十二个神坛祭祀了。”后羿打量间,九尾狐流云的声音突然响起,“他们分别是阿流苏、阿金炔、阿昙、阿木修、阿炎骨、阿木错、阿牙豚、阿附、阿斯秽、阿廉、阿呼祚,那个死了的,便是阿月隐了,这便是他们十二人的名字。” 后羿看着流云,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流云瞪了后羿一眼,道:“哼,你还好意思问我是如何知道的,是谁和白祁偷偷给不死国的人施加幻术,将这些个事情套了出来。可某人倒好,碰见好玩的事,自己悄悄一个人去,偏偏把我给瞒了。” 后羿道:“我只不过是先去探探路罢了,你以为我去干嘛,这可是不死国,若我真的闹出点什么动静,早被阿樊捉住了。” 流云道:“你所说都是真的?” 后羿不想在此事与流云纠缠,忙道:“自是真的。” 流云睁开三花散瞳眼,盯着后羿看了一会,方才罢休。后羿暗暗吐了口气,连连暗呼侥幸,一边暗叹流云的瞳术还未修炼成气候,一边暗叹昨夜撇开了流云,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到时候不得被天狐给活生生扒了皮。 那阿樊站在神坛中央,大呼一声,道:“昨夜我不死国长老阿月隐不信发生意外,不知被什么妖王杀了,今日特地架起神火,引不死树神力复活阿月隐,特请诸位前来观礼。” 这阿樊一说完,那十一个祭祀徐徐而入,将阿月隐抬到正中央。阿樊大喝一声,站在神坛上朝着八个方位各拜了三拜,念道:“恭念天之皇女娲、地之皇伏羲、人之皇神农在天之灵念,不肖后裔阿樊跪拜,恳请三皇三祖降神旨于子孙,借三皇三祖之神力,以救治您的子孙阿月隐,愿其之魂魄脱离九幽,重回人世,不肖子孙阿樊敬上。” 阿樊念道完毕,神坛旁的不死树突然光芒大盛,那光芒大如斗,冲天而上。 片刻之后,大片大片的星辉倾洒而下,倾注在阿月隐的身上。 阿月隐胸前的血洞竟慢慢愈合,苍白的脸开始恢复血色。 第一卷 不死传 三十二 白民国主 后羿瞧着阿月隐的迹象,隐隐有活过来的趋势,大惊,道:“这不死国竟然还真有此等秘术,若真是让这阿月隐活了过来,岂不是要暴露了?不行不行,得想个法子才好。” 后羿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但却不敢表现出分毫。若是平日里,就算暴露身份,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以手中之弓,还能被捉了不成。 只是如今万万不能暴露与阿月隐交战一事,若被阿樊知道自己与杀阿月隐一事有关,如何能毁了不死树? 星辉还在持续挥洒而下。 “咳...” 躺在神坛上的阿月隐突然咳出声了,一口污血从他的嘴里喷出。 后羿盯着阿月隐,悄悄伸出手来,只见他手掌一摊,运灵气于掌心之中,地上一颗石子突然蹦了起来,瞬间抵在后羿手心处。后羿立马握掌成拳,将石子握在手中,松开手来时,石子已然在两指之间了,他犹豫不决,不敢出手,“若弹射而去,就算打中了阿月隐,也会让阿樊等人察觉,他们必然怀疑我,只是吴刚不会法力,白祁实力不足,流云毕竟是小孩子,何况君子国诸人也在此处,岂能让他们受我牵连......” 后羿焦急连连,却是想不出任何能中断大阵之法。 突然,星辉炽烈,阿月隐突兀地飘了起来,柔和的星辉将他包围,如一棵透明的蛋。 不死神树倾洒出大量青绿色淡淡的光晕,光晕慢慢环绕着透明的巨蛋,化成一丝丝碧绿色流波,冲进阿月隐身躯之中。 隔着数十丈之距,后羿依然能够感受到流波浩瀚的生命之力,只见流波进入阿月隐身躯,阿月隐竟然变得透明起来,腹内的五脏六腑依稀可见。 流波慢慢融入阿月隐脏、肝、脾、胃、肾之内,原本绞碎的内脏开始长出新肉来,断裂的骨头开始愈合,身体之内的经脉开始修复,一道道灵力在经脉之中流转。 后羿环顾神坛,见那十一个神坛祭祀面无表情站在神坛之上,神情无丝毫波动,暗暗道:“这些人丝毫不惊讶,看来此番阿月隐怕是真能活了过来罢。只是阿月隐看见我,少不了一番争斗,若是不能完成西王母交代之事,怕是难以面对于她。” 神坛之下,称奇之声不绝于耳。 巫恒手握着法杖,笑道:“不死国这般秘术,实乃老夫平生仅见。” 在场之人,皆是点头,亲眼见了这般手段,不禁对不死树上圣果更加眼热,恨不得即刻便摘了去。 阿樊大手一挥,退出施法,对十一个祭祀道:“你们接着作法。” 十一个黑袍不死国祭祀闻言走上前来,围成一圈,双手平伸,将灵力输入不死神树之内。 阿樊道:“此番小道,不足挂齿。” 东北方位一二十余丈巨人走了一步,道:“敢问圣主,此复活之法,是否依赖不死神树?”这巨人一开口,那声音便如天上响雷。 阿樊抬头仰望那巨人,笑道:“巨人国的道友说的不错,此术确是依赖不死神树。此术其实简单至极,不过是催动我不死国秘法,借天上诸星的阴阳之力,引导出不死神树的神力,将不死树之神力注入死去的躯体罢了。” 那巨人道:“如此说来,吃了这不死树上的不死果,确能让人长生了?” 阿樊点头道:“不错。” “那么,我等该如何才能得到这不死果呢?”一三首国人三口齐开,说道。 阿樊笑道:“如各位道友所见,我这不死果不多,离成熟之日尚需几日。大荒之中的各国道友众多,怕是全取下来亦是不够分,不死果毕竟是我不死国圣物,几日之后,不死果成熟了,老夫自取十枚相赠。” “我们人这般多,十枚,是不是太少了?”一毛民国之人问道,那人盯着阿樊,丝毫不惧。 阿樊看着毛民国那人,笑容不减,并未回答他。片刻之后,便有人道:“不死神树一次方结七七四十九颗果子,阿樊圣主拿出十枚,已是仁慈,岂能人人有份?若你毛民国不同意,退出便是了。”那人说完,其余大荒各国之人皆是附和,纷纷叫嚷毛民国退出争抢不死果之列。 毛民国自是不答应,遂与诸人争吵起来,不死国圣主阿樊道:“诸位请静一静,不死国圣果乃是无价之宝,若诸位能帮老夫的忙,老夫自然双手奉上一枚不死果。” 诸人皆是点头,纷纷言阿樊所说甚是合理,皆道:“阿樊圣主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我等若是不尽心尽力,管叫那五雷轰顶,永世不得翻身。” 阿樊拱手谢过了诸大荒国的豪杰,正欲答话,突然听到神坛之上的阿月隐一阵阵剧烈的咳嗽之声。阿樊忙回头一瞧,大惊失色,两步便飞上了神坛。 后羿与诸人一般,皆为神坛动静吸引,定睛瞧去,瞧着神坛之上,只见阿月隐身躯竟然在崩解,他那被不死果神力塑造的身躯急速的溃烂,不消片刻,只留下白骨一具。 然而溃烂却未停下,只见阿月隐那白骨自头顶慢慢破碎,如同石殿穹顶崩解一般,大片大片的白色碎屑似雪花般落下,瞬息之间便连骨头都不曾见一根了。 后羿望着神坛上一地的血水和骨头碎渣,心中大喜。 不死国圣主阿樊此刻却是怒火攻心,转过头来,瞧着那吵杂的大荒各国组成的人群。 大荒各国之人瞧着阿樊铁青着脸,议论之声渐渐小了,但阿樊是何等人物,早将这般声音全听了去,这些个声音不外乎是质疑不死神树是否真如传说那般神奇,乃是天地间一等一的神物。 神坛之上,十一个不死国的祭祀神情慌乱,皆是不知为何突然发生这等变故,眼见阿月隐便是要活过来了,却突然来了这一遭。 阿樊强忍着怒火,一双干瘪的眼睛变得炯炯有神,打量着神坛之下所有人,最后在白民国人聚集之地停了下来。 恰在此时,一阵爽朗的大笑从远处传来,“哈哈哈哈.....” 诸人皆往笑声方向看去,却见一白发披身的玉人乘着一只狐似的妖兽走来,那妖兽行走地时分之快,片刻便至眼前了。 阿樊打量着来人,那人一袭蚕丝织成的白衣,腰间束着一条羽丝般的绸缎腰带,面如中秋之月,色如粉瓣桃花,鬓如刀裁,眉如玉勾,笑时如晨曦之光倾洒,抬手间似天上宫娥婀娜,满头白发似玉雕的白丝,当真是个美妙绝伦的人儿。 其胯下骑着一只同样通透如玉的妖兽,这妖兽头似狐脸,身似犬身,腿似豹爪,后背长了对细细弯弯的角,一条白溜溜的尾巴三丈余长。这兽一步一步走上神坛,低头瞧了那一摊血水,竟然开口说话,“魂魄早已丢失,死是必然之。” 那如玉一般的俊俏美男子道:“以你之见,他是中了何种法术?” 这妖兽摇了摇头,道:“都化成一滩血水了,哪看得出来。” 俊俏男子哈哈大笑,道:“乘黄啊乘黄,所以说你的道行还差了点嘛。”这男子说着,乘黄转过身来,神坛下的白民国之人齐刷刷跪在地上,道:“参见国主!” “你们都起来罢。”这男子开口说道,他那声音清脆如晨啼之鸟。 阿樊看着那男子,那男子看见阿樊,忙道:“阁下便是不死国圣主阿樊吧,我是白民国之主销白。” 阿樊忙回礼,道:“销国主客气了。刚才销国主所言,是何意思?莫非销国主看出我不死国祭祀不能复生原因了?” 销白笑道:“阿樊圣主太客气了,贵国祭祀不能复生,原因不在不死果上,而是另有隐情。” 阿樊听了,心中怒哼一声,这还需你说,我这不死果有何功效,我岂会不知,这阿月隐之死,怕还是你们白民国搞的鬼。心中虽是不忿,但终究没有表现出来,这阿樊道:“国主既是了解隐情,不妨说出来。” 这销白道:“不瞒圣主,我白民国精通灵魂之术,对于灵魂秘法,颇有研究,我观这祭祀良久,其魂魄早便不在其身上,如果一个人的魂魄被毁去了,又如何能复生呢?” 阿樊听完一愣,道:“阿月隐不能复生,国主能否细说?” 销白道:“有道是,心藏神,肺藏魄,肝藏魂,脾藏意,肾藏精志也。而魂有三魂,一名胎光,一名爽灵,一名幽精,三魂者,一为天魂,二为地魂,三为命魂。其魄有七,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若我猜的不错,阿月隐生前五脏必被绞碎,从而魂魄不能附体。” 阿樊大惊,道:“国主所言甚是,阿月隐之前确实五脏破碎,但不死神树已然将其五脏补全,为何魂魄不曾回来?” “魂魄不回,无外乎其魂魄早已让人绞灭,其能复原,便是不死神树之功劳,不过我却有一事不明。” 阿樊问道:“国主所言,是何事?” 注释 白民国:《山海经?海外西经》,白民国在龙鱼北,白发被身。有乘黄,其状如狐,其背上有角,乘之寿二千岁。 第一卷 不死传 三十三 阿樊身世 销白却道:“圣主可知无脸国?” 阿樊沉默许久,道:“你是说海外三十六国的无脸国?” 销白道:“不错,无脸国的人浸淫邪法,用邪法祸害世间,因犯下滔天大罪被东王公所罚,其部族之人皆是被剥夺面目,口、鼻、眼、耳皆是没了。故其部族之人,人人无脸无目。而这个惩罚,非但没有让无脸国之人反省,反而使他们变得更加猖獗。” “他们无脸无目,故而常常剥他人之脸皮,为自己用,为此,无脸国的人修炼了一种剥皮生息之法,将他人之脸皮剥下来,覆盖在自己身上。” 阿樊问道:“国主为何突然说起无脸国来,莫非此事与无脸国有关?” 销白道:“不错,无脸国因遭东王公惩罚,钻研一切与人有关的邪法,同样的,他们也对灵魂秘法有所探究,在下观圣主祭祀阿月隐之状,猜测是被无脸国之人施了溶骨之术。此术极为歹毒,施术者将其魂魄吞噬炼化,以补齐自身残缺魂魄,残留少许残魂融于骨头之内,被施术者魂魄自此不能入九幽,不能转生,若被施术者遇到法力,则身躯崩解。” 阿樊瞧着化为一滩血水的阿月隐,道:“听国主一番话,却有道理,只是老朽在不死国内,并未发现无脸无目的无脸国之人。” 销白道:“无脸国擅长剥皮生息之术,便是将他人的脸剥下来自己戴上,从外表看,是看不出是不是无脸国的人。” 阿樊盯着销白,道:“依国主的意思,此地却有无脸国的人?” 销白大笑,道:“此也正是在下疑惑的地方,无脸国的人虽然从外表无法判断,但其却有个致命的缺点。” “是什么?” 阿樊当即问道,而在场之人皆是好奇,正是问出了诸人心声,诸人想到无脸国之人如此恶毒,剥他人脸皮,若身边混入个无脸国之人,岂不是如恶犬在侧? “那便是魂魄,东王公不仅夺去了无脸国之人的面目,亦是夺去了无脸国之人的一魂一魄,故无脸国的人魂魄残缺不全,常常吞食他人魂魄,以补自身魂魄。而我白民国之人精通灵魂秘法,谁人魂魄残缺,在下看一眼便知。而今不死国内,却无魂魄残缺之人,这正是在下疑惑之处。” 神坛之下一三首国之人笑道:“这有何疑惑的,那无脸国的人吞食了阿月隐的魂魄,自然将其魂魄补全了。” 销白摇了摇头,道:“你太小看东王公的法术了,东王公堂堂仙岛之主,他施的法术,谁人能解?无脸国之人吞食他人魂魄,只不过是压制因缺乏一魂一魄所带来的损伤罢了,就算他们吞食再多魂魄又能如何?” 阿樊一听,却不说话,心中暗暗想到,这销白所言,真假难辨,无脸国虽有耳闻,但白民国精通灵魂秘法,莫不是销白习得了无脸国的法术,假借无脸国说辞杀死阿月隐,以摆脱自身嫌疑? 阿樊正在思索间,突然销白座下乘黄突然歪着耳朵,眼神直盯着阿樊,嘴里发出不满的哼哼之声。 销白感知乘黄异样,便传音道:“乘黄,怎么了?” 乘黄传音回复,道:“这个死老头,我等好心好意帮他分析,居然怀疑是你假借无脸国的秘法,杀死了他的祭祀,当真是可恶至极。” 销白传音道:“你切莫理会他,我们只是来取不死果的,只不过不知我们白民国如何得罪了他,若能消除误会,取了不死果给你服下,便是好极,若不能安然取得不死果,便制造混乱,也要取得不死果来。” 销白传音之后,乘黄便不回复了,销白对阿樊道:“阿樊圣主,销某便在此别过了,待不死果成熟之时,销某自来拜会。” 阿樊听到销白话中疏远之意,忙道:“国主请留步,老朽如有冒犯之处,还请国主多多包涵,关于我不死国祭祀之死一事,还得向国主讨教,如果国主不嫌弃,请往舍下做客,老朽定好好招待国主。” 销白一听,暗暗寻思,若能乘着这番机会,结交阿樊,如愿取得不死果,便是好事,不妨便遂他去。销白想着想着,便哈哈大笑,道:“既然圣主邀请,销某便叨扰了。” 阿樊便道:“销国主客气。”说着,阿樊便又对神坛之下大荒各国诸人道:“诸位英雄,阿樊有要事处理,失礼之处,还望各位英雄多多海涵,阿樊还是那句话,不死果以十枚相赠。” 诸人听到此言,便都开始散去了。后羿松了口气,这阿月隐总算是没能活过来,只是突然间却又蹦出个无脸国来,其中曲折,当真是捉摸不透。 后羿随着九尾狐流云的人往回走,走了不过数步,那巫咸国的人靠了上来,巫恒一步一步缓慢走着,那步子看似极为缓慢,却忽然走到了后羿等人身旁,那巫恒道:“大羿,能否借一步说话?” 同行的君子国等人忙拱手道:“大羿即是有事,我等便先行一步。”说着,容成子便向巫咸国人行礼,巫恒忙以巫咸国之礼回应。 君子国等人离开之后,巫恒看了流云以及吴刚一眼,那后羿心领神会,道:“巫恒大人,流云是我妹妹,吴刚是我徒弟,白祁也不是外人,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巫恒忙行歉礼,笑道:“既然这样,还请大羿随老夫前去巫咸国暂居之所,此地颇为不便。” 后羿等二人二狐随着巫恒到了巫咸国居住的草舍,其弟子忙将草舍门掩了去。巫恒施了个隔音的法术,突然跪倒在地,道:“巫咸国巫恒,拜见后羿圣君!” 后羿叹声道:“你都知道了?” 巫恒道:“前日里巫恒见圣君与青丘国公主关系甚为密切,因天狐娘娘与我巫咸国渊源颇深,担心公主安危,故小人斗胆,用玄龟之壳占卜一二,方得知圣君乃是天神下凡,不期冒犯了圣君,还望圣君恕罪。” 后羿说道:“你先起来吧,你今日对我说的事,便是这个?” 巫恒忙道:“圣君误会了,其实是巫咸国有求于圣君。” 后羿诧异道:“巫恒,我如今不过是个凡人,动起手来,怕是连你也打不过,如何能帮你?” 巫恒道:“实不相瞒,巫咸国此次来不死国,并非是求不死果的,实乃是为了杀阿樊而来。” 后羿听了大惊,道:“杀阿樊,巫恒,你切莫与我开玩笑。你为何要杀阿樊?” 而九尾狐涂山流云听后却是拍手笑道:“好好好,早便瞧阿樊那个老头不顺眼了,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该杀!实在是该杀!” 后羿大喝一声,“你给我闭嘴!” 涂山流云不满瞪着后羿,努着嘴哼着气。 后羿道:“阿樊与你无冤无仇,不死国与你巫咸国也是无冤无仇,你杀阿樊做甚?” 巫恒道:“奸不厮欺,俏不厮瞒,这阿樊原是我巫咸国十二大巫之一,名为巫樊,说起来亦是巫恒的前辈。六十万年前,巫樊违背巫咸国恪守之道,叛逃了出来,与这南荒部落一名为阿谷寺的人结为异姓兄弟。阿谷寺从昆仑墟西王母处盗取了不死树的嫩枝,种下了如今不死国的不死树,而巫樊亦是以巫咸国的巫术教予阿谷寺部落之人,二人共同建了这不死国。” “而巫樊为了壮大不死国,竟收罗些为祸人间的异人和妖王作下属,巫樊以巫咸国的巫术和不死树的力量,将这些异人与妖王依照巫咸国十二大巫体系,化为十二不死国祭祀。” 后羿道:“等等,你的意思是,如今不死国的十二祭祀,都是异人或妖王?” 巫恒道:“也并不全是,大部分原是异人和妖王。” 涂山流云眼睛一咕噜,兴致连连,催促道:“巫恒,你接着说。” 巫恒听到屋外声响,忙贴着房门,屏气听了一会儿,吩咐一巫咸国小巫出去把风,方才说道:“这不死国的十二祭祀常常出入人类部落和妖兽聚集之地,捉许多生灵进不死国,随后我巫咸国一大巫占卜方才得知,不死国捉这些人和化了灵智的妖竟是给不死树作养料之用。” “当时的十二大巫得知真相,皆是愤怒,便派了一大巫来这不死国,势要灭了巫樊与他那十二祭祀。奈何阿樊凭借不死树,轻松将我巫咸国的大巫杀了。” “但阿樊毕竟是我巫咸国叛徒,巫咸国自是不会放任阿樊为非作歹,六十万年来,不断有大巫来着不死国,但皆是有来无回。” 涂山流云一愣,道:“这么说来,你是来这送死来了?” 巫恒被涂山流云这么一怼,当即说不出话来,后羿忙瞪了流云一眼,道:“巫恒,你接着说。” 巫恒道:“实不相瞒,老朽也是占卜之后,见卦象隐隐有白光藏于黑暗之中,卦象显示杀阿樊亦是有一线希望。老朽看到公主之时,以为这一丝希望在公主身上,便千里传音询问了天狐娘娘,天狐娘娘测了天机,便告知老朽,要老朽寻求圣君帮助。” 第一卷 不死传 三十四 洞中老者 后羿听了巫恒一席话,暗道:“怪不得那日见了这不死树,与昆仑墟之顶那株母株不同,带着些许让人厌恶之气,原以为是种在凡间,沾染了些俗气,却不想是被阿樊喂了活人作了养料。想不到这阿樊竟能行如此之事,只是这六十万年来,天界与西王母早便知不死国的不死树邪恶了罢,难道那禁神法阵有如此之强?” 巫恒见后羿不言语,小心翼翼挪了两步,道:“圣君恕罪,若非今见白民国的国主销白被阿樊请了去,作了座上宾,小人也不敢麻烦圣君。” 后羿道:“你却是怕销白与那阿樊联手,斗他不过?” 巫恒答道:“若是销白一人,小人便是拼了命,也能斗上一斗,只是阿樊以不死果许诺,往后便是有两个销白、三个销白,乃至十个销白,小人一己之力不能相搏。” 后羿听罢,并不答话,思忖片刻,道:“我便答应于你,到那不死果成熟之日,助你一臂之力,如今你且莫轻举妄动,三五日之后,便是不死果成熟之时。彼时,可袭杀之。” 巫恒答道:“巫恒谢过圣君,依圣君之见,可否寻求君子国相助?” 后羿道:“万万不可,君子国来此是为寻求不死果来的,贸然接触,恐有生变。” 巫恒连连道是,过了片刻,后羿却又道:“昨日我在不死国边缘巨林之处,发现一处远古遗留下的神坛,那神坛似有隐秘,我正要查探一番,突然遇到阿月隐,便与阿月隐打了起来。” 涂山流云突然叫道:“原来阿月隐是你杀的?”正说着,只见九尾狐涂山流云走到后羿身前,伸手便扯后羿的脸皮。 后羿晃头躲过,道:“你这是做什么?” 涂山流云道:“我瞧瞧你是不是无脸国的人哩。那白民国的兔儿爷可是说了,阿月隐死于无脸国的溶骨之术,而昨日你与那阿月隐相斗,莫不是无脸国的人?亦或是你学了无脸国的法术?” 后羿摇了摇头,眉头紧皱,道:“阿月隐并未为我所杀,甚至于差点被阿月隐反杀了。昨夜眼见便是要死了,不知被何人所袭,将我打昏了去,待我醒来时,阿月隐已然死了。” 巫恒蹙眉,道:“如圣君所言,此事倒是怪了,无脸国的人行事向来恶毒,为何偏偏救了圣君?” 涂山流云道:“莫不是看中了你这张脸皮?哎呀呀,若真是这样,那可是大大不妙啊。据说这无脸国的剥皮生息之术,需配合特制的药物,用法力抚摸人脸,七七四十九日之后,那张脸皮便会自动脱落,且不失活性。” 九尾狐说着,突然甩了后羿一巴掌,那后羿冷不防被这巴掌打懵了,竟呆立不动,巫恒更是大气不敢喘。 “你这脸皮,也忒厚了,打的我手疼,看来无脸国的人并没有看中你的脸皮。”涂山流云一巴掌打完,还不停甩着手,那只玲珑剔透的小手已是红了。 后羿见巫恒在侧,那是敢怒不敢言,巫恒更是低着头憋着笑。 后羿瞪了涂山流云一眼,道:“我与你们说昨夜之事,并非告诉你们阿月隐为何人所杀,重点不在于此,而在于不死国老林处神坛废墟处的那些隐秘。” 巫恒道:“圣君的意思是,若我们去查探那神坛,能发现阿樊的秘密?” 后羿道:“十有八九错不了,昨日我刚要查探,那阿月隐便是出现了,这便是说,阿樊对神坛极为重视,此处之下定有不死国的秘密。” 巫恒道:“圣君的意思是,我等去那神坛查探一番?” 后羿道:“不不不,我一人去,你们在此地帮我牵制住那阿樊与他十一个祭祀。巫恒你只需在此制造些混乱,我想不死果成熟之际,他们不敢留太多人在神坛废墟,只要你等把阿樊留下,我行事方能便利。” 九尾狐眼珠子转了转,不插一句话。巫恒点了点头,道:“便按圣君吩咐的办,小人自吩咐下去。” 商议已定,后羿便与流云离开草舍,刚走不远,恰碰到不死国祭祀阿木修,那阿木修佝偻着身子,抬头对着后羿几人轻轻一笑,只不过他干瘪满是皱纹的脸这一笑,比鬼哭还难看。 九尾狐被这一笑笑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两三步便越过了阿木修,后羿只是轻轻点头,算是回礼。 阿木修也不搭话,继续低着头往前走。 ?????? 很快,便又是夕阳西下,后羿悄悄走出草舍,整整数百个草舍石屋空寂寂的,无一丝光亮,成片成片的草舍石屋如同一排排整齐的坟包。 过了片刻,天空之中几只蝴蝶缓缓而飞,那些蝴蝶见了后羿,纷纷俯冲下来,砸在地上,变成几个仓颉古字,后羿瞧了,扶手在空中轻轻一抹,那些仓颉古字便消失了。 后羿瞧了一会儿,不见人影,返身回屋内取了弓箭和牙泉,踏着浑虚步,朝着那古神坛废墟奔去。片刻之后,后羿来到神坛废墟旁的人头古树处。 这棵巨大的树妖眼睛紧闭,垂下的根须似他的胡子。 后羿悄悄走进重重根须里面,一座巨大的石门紧闭。后羿左右瞧了个遍,自语道:“想必这石门便是这树妖的嘴巴了,难道这嘴巴之下,真有什么古怪不成。” 后羿在石门附近转了数圈,皆不曾找到打开石门的方法,不由懊恼之极,手中牙泉朝着古树根须便是一剑。 突然,一阵急促的呼吸声传来,那声音极近,仿似便在耳边,后羿暗道糟糕,快步踏出。只是他刚离开层层包裹的根须,却见那些个根须如同疯了一般乱舞,后羿两步跳至空中,抬头一望,这树妖竟是醒了,两个水桶似地大眼珠子直盯着后羿瞧,满脸的根须因为愤怒竟是飘了起来。 后羿瞧这树妖已然发火,暗道:“糟糕糟糕,没成想竟把看门的狗给惊醒了。” 树妖瞧着眼前的人儿,大怒,两个粗直的鼻孔冒着白烟。他抖动身躯,十余条粗壮的树干变成粗大的手,直往后羿处来。 后羿手握牙泉,向前一挥,直断了树妖一条手臂,那树妖吃痛,抡起其余手臂便是乱砸,一时间,空中到处都是树影。 后羿一个翻跃,退出数丈之距,笑道:“你这糙妖,空有手臂又能如何,却不能走动,你便能奈我何?” 树妖更是气愤,抡起树干化成的巨大手臂一通乱砸。霎时地上出现几条巨大的沟壑。后羿看着周围摇晃的树木与泥土,暗道不妙:“不好,若再任由这树妖胡来,便要把阿樊他们引来了。” 后羿一想到此,搭弓便是一箭,树妖眼睛中箭,剧痛难忍,石门突然大开。后羿大喜,一个浑虚步,直奔石门里面去了。 进了石门,果然是个低下洞穴,洞穴两侧安了不知是何妖灵的眼睛,每五丈一处,这妖灵之眼散发光芒,是以洞穴之内却是亮敞。 这洞窟内弯弯曲曲,洞顶离地不高,只三丈之距。洞壁与洞顶虽不甚光滑,但修葺的平平整整。 后羿走了不久,便是遇到一个岔口,前方两条岔路看不出有何区别。 “这可如何是好?”后羿犯了难,不知如何选择,思忖片刻便自语道:“不管了,干耗下去,不死国的人来了便不好了。” 后羿想着,挑左手侧岔路便走,没走多久,却是又遇到岔路了,后羿本想接着往左侧岔路走。忽然见他停了下来,好似听到有什么声音隐隐约约传了过来。 后羿不敢出声,屏住呼吸,侧耳倾听,许久之后,果然有窸窸窣窣的碎步声传来,那声音极小,似什么东西拖动的声响。 “怎么办?要不要去这声响之处,还是避开?”后羿驻足思忖。 又过了片刻,那沉闷的声音再次传来,后羿道:“此声似乎是拖动铁链的声响,莫非前方发出声响之人便是阿樊捉来给不死国养料的人?” “若果真如此,更要去了。”想到此番,后羿忙附耳贴在墙壁上,一会儿之后,确定声音来源之处,便是去了。 如此又走了四、五个岔口,终是走到声响发出的洞窟。后羿看到眼前一幕,却是一愣,只见一个佝偻的老者正在这个石洞边缘接水,这老人全身都是铁索连着,那铁索已然入了肉。 如此绑人的手段,后羿还是第一次见。只见这老人后脖颈透着一条链子,肩膀左右琵琶骨各穿着一条,左右手手腕处却有一条,背部脊椎骨穿着一条,腰部穿着一条,两只大腿后侧各穿着一条,小腿处前段各穿着一条,左右脚脚踝处各穿着一条,全身上下,共有十一条铁链连着,而那些铁链的另一端,皆链接在地下,深入石块之中。 那老者见了生人,也是一愣,拿着水瓢愣在哪儿。 良久之后,那老人开口道:“你是后羿圣君?” 后羿被这个丑陋的老人叫出了名字,大吃一惊,道:“你认得本圣?” 最近工作挺多,有活就得干,我也要吃饭,休更几天,十天左右,谢谢理解,理解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