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浥栀子冉冉香》 楔子 一身素白的她站在春日的暮色中显得格外凄凉。他望着她纤细的身影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讲话。她一直拿清冷的目光盯着他,瞪得他浑身发毛,她肯定已经知晓了,这么机灵的丫头。她这么晚才知道真相不知道对自己是有幸还是无幸。他不敢面对她,她若是不那么聪明就好了,如今该怎么办呢? 她直盯得他手足无措、无处遁形,才出言:“你是来找你的玉来了?” 他听出她话中的讥讽,只好硬着头皮道:“是的,当时,其实……” “你不问我是怎么拿到这块玉的?”她故意摇了摇手中的玉,嫣红的穗子在夕阳的照射下分外刺眼。 “我,我知道,其实,我,我也是迫不得已!”他的额角已渗出了冷汗,他很清楚,她的冷漠的态度已在两人之间划下了无法逾越的鸿沟。 “好一个迫不得已!”她忽然抬高了音量,“你是迫不得已地要争权夺位吗?身不由己要笼络权贵吗?处心积虑地要榨干我和三哥的利用价值吗?” 他只拿哀伤的眸子盯着她瞧,死死地咬着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自己也没有想到有一日会以这样的语气同他讲话,如今,他在她的眼中,不再是情意绵绵的顾锐庭,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三皇子,而是一个骗子,一个感情的骗子,一个狡猾的阴谋家,一个残忍的侩子手! 字字见血,声声含泪,略带嘶哑的凄厉女声饱含了主人无限的伤痛和愤怒! 她挥舞着拳头,苍白的面容上决绝尽显,她愤怒地将玉掷向他,真想砸烂了那张令自己魔障了的脸,他不配,不配得到她的爱,她的柔情!看着他那张由于紧张而扭曲了的脸,她顿觉得他丑陋不堪,甚至在这一刻感到当初自己坚定地离开他是多么明智!难道一切在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一想到此,她禁不住气得浑身发抖:“欺骗我、利用我,看见我为你着迷,为你沦陷,你无比自豪吧?风流倜傥的三皇子想要俘获一个女人的心实在易如反掌,罗雅彤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更何况是没见过世面、从小缺少疼爱的陈家丑丫头呢?” 男子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两滴晶亮的液体不由自主地滑下俊美的玉颜,直流到嘴角,他轻舌忝了一下,好苦好涩好心痛!他开口了,声如破竹般嘶哑低沉:“我承认一开始我有点想利用你,可是你不该连我们的感情也一并否决,我对你的感情天地可鉴……” “你做了那么多的坏事,天地太忙了,怎么鉴定得过来?”此人已经虚伪到了极点,到这个份上还想感化她吗?只可惜,那个爱情傻瓜已经死了! 他连连跺脚,焦急之色尽显:“灵儿,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没想让你娘死的,是她自己想不开……” 她尖声喝道,几乎有些歇斯底里:“不要叫我灵儿,小心污了我的名字!” 他难过地闭了眼,他的心脏几乎疼得停止跳动了,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之间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自己甘愿沦陷,却换不来她的柔情,自己的确错误在先,可是,即使当时不是他,她以为她的娘一定就能逃月兑吗? “对不起,这些日子我过得也不轻松,我承认我想争上位,只是为了保护我的母妃,我也一直活在悔恨中,今生我只爱你,我并不爱罗雅彤,若不是为了……” “是为了麻痹皇后的对吗?不要再找借口了!也不要再妄谈什么爱了,你根本不配谈这些,别糟践了它!你的眼中只有利益,你的‘爱’只是去利用一切你能利用的人!”她轻蔑地看着他,仿佛他是她在这世上最大的仇敌。 他瞬间被刺伤了,他拿手捂了眼睛,近乎哀求道:“灵儿,我错了,你怎么惩罚我都行,就是不要这样看着我,说出这样的话。”倘若这世上有后悔药,这一刻的黎子轩一定愿意吃下,只可惜没有,这一刻也很快会过去。男人最擅长的就是遗忘不是吗? 他流着泪,一步一步地向她靠近,她被他的样子吓住了,他何曾露出如此羸弱的的一面?那颗冷硬的心居然有些柔软,竟呆立在原地不能动弹,见他向自己靠得越来越近,突然醒悟过来,眼前这个人是自己的死敌,自己约他来这里就是为了和他鱼死网破,从此大家就只是敌人了,何来的心软? “不要过来,离我远一点!”她一边往后退,一边尖叫。 “原谅我吧,我受不了你这样对我!我愿意赎罪。”他慢慢站住了,离陈洛灵两丈远的距离。 “你既然做了,谈何原谅?原谅你的天罗地网,还是原谅你的阴谋诡计?真是笑话!以后我们就桥归桥路归路,只盼罗雅彤能早一日识破你,不再被你蒙蔽!我自过我的逍遥日子去!从此你睡觉记得只闭一只眼,再相见我们就是死敌了!”素白的衣衫衬得陈洛灵的脸色惨白,在薄薄的夜色中显得更加冷酷,她只恨自己的话不能更毒一点,字字毒箭该多好! 他恨恨地咬了咬牙,浑身哆嗦得厉害,她怎么能那么藐视自己待她之心?看来还是高估自己的魅力了。 “我这就央了父皇,解除和罗雅彤的婚约!”他受不了她越走越远,她怎么能,再怎么敢和自己桥归桥、路归路,还要成为死敌? “哈哈哈!你解不解除婚约和我又有什么关系?说不定你碰见更有利用价值的女人,看在我们曾经交往的份上,奉劝你一句,别玩火,小心烧死自己!”这是个什么男人?她总算认清楚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她瞧不起他! 他绝望了。她怎么可以如此无视、践踏他的尊严?不管怎么样,他要定她了,绝对不允许她逃出自己的手心!他突然一击掌,他的背后居然出现十多个黑衣人,步步紧逼。 “你想干什么?”她瑟缩了一下,禁不住后退。 “灵儿,是你逼我的。我一定要得到你,不再让你有机会从我身边跑开!”他的声音在夜色中颤抖着,的确,山上的夜晚风大。 “不要过来!”她猛地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雪亮的利刃迅速逼近自己纤细的脖子,“再靠近一步我就自刎!” 他一时傻了眼,不过很快冷静下来,软语安慰道:“别,别傻了!”他前进的脚步却没停,一步一步地缓缓向前。 你心里是巴不得我自刎吧?她不是没有看出来他的用意,不动一兵一卒就可以杀人灭口才是高明之举吧。她暗笑着,故意装作害怕的样子连连后退,这里地势险要,谁也没有料到她的背后几步远的地方就是悬崖。 他突然冲后面的黑衣人做了个手势,那群人加紧逼近她。她一边大叫:“不要过来!”一边快速后退,千万不能让他们捉了去! 于是,就在男子胜券在握的时候,只听得“啊”的一声,女子一脚踩空,整个人已经掉下崖去,他连忙提一口真气追过去,只见山崖下面一个趴着的白色人形,就是她的衣服!啊!他重重地捶了自己一拳,怎么事先没有发现这道悬崖啊?霎那间男子冷汗淋漓,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梦里不知身是客 咳了好多声,陆惜颜拼命地抬起厚重的眼皮,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她下午三点还有个面试呢,可不能误了大事。爱情没有了,生活还要继续呀,要化悲痛为动力!她使劲儿一抬腕。 不对呀,怎么没有手表?她是个侦探小说迷,随时都有抬腕看表的习惯。她不戴手表的几率几乎等于火星撞地球。而且,她的手怎么了?手怎么变那么小了?赶紧睁大眼睛,妈呀,这是一个23岁成年女性的手吗?又瘦又小,还透着苍白,纤细得像个孩子!陆惜颜大骇,一骨碌爬起来,踉踉跄跄地想下床,床也不对了,那绣花锦被,她不记得曾经拥有过,更别提那雕花大床、红木小几、还有鐣亮的铜镜,好象古装剧里的道具,这里是哪里呢? 还没等她打量完房间,一个古装美女就抢进来:“原来小姐醒了,可是要喝水?”说着一个宝蓝色的瓷杯就递过来了。 陆惜颜也的确渴了,顺手接过大口喝起来,也没有细想为什么是白开水,她一般醒来是要喝蜂蜜水的,那美女还在絮絮叨叨:“夫人交代现在只可以给小姐白开水,怕在伤口上留疤。” 陆惜颜只顾喝水了没有听清,一口水包在嘴里咕咕哝哝:“这里是哪里呀?” 那美女原本在叠被子,一听这话马上回头,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小姐你连自己的闺房都不认识了?”还没等陆惜颜回答,她又摇头叹息开了:“他们真够狠毒的,一杯开水浇下去,小姐疼的都迷糊了……”大眼睛里马上蒙了一成水雾,“小姐还是赶紧躺下了,要不然伤口会加重的,林妈已经去请大夫了。” 她喊我“小姐”?陆惜颜是记得要去面试一家企业的公关,难不成这是面试环节?这可糟了,刚才只顾牛饮,忘了含蓄了!慢着,伤口?哪来的伤口?正寻思着,陆惜颜的确感到身体的某个部位正火辣辣地疼,一掀裤脚,妈呀!好大的水泡!还好多!右脚背上、脚踝、脚脖子上满是的。 “凉水呢,凉水呢?”她大叫,开玩笑!开水烫了只躺在床上等大夫!如此愚昧!她虽不是医生,冲二十分钟凉水总是知道的。 门外面呼啦进来好几个人,有男有女。陆惜颜顾不得一一打量,劈手抢过离得最近的一个少年手中的碗,哗地一声浇在烫伤部位。然后再伸手,没有水了,陆惜颜立马冲着少年大叫:“怎么才这一点?要整桶的!” 那少年一楞,顾不上争辩什么,连忙出门了。好几个人也跟着出去,一个三十岁模样的美艳的少妇一把抱住她“洛洛,怎么了?你先别乱动,大夫马上就会来……” 说话间,有人提着几桶凉水进来了。陆惜颜马上冲过去想提起来,可是根本提不动,被她吼过的少年见状,微微一笑,立即上前把水桶抬高,陆惜颜用空碗舀了凉水直往脚上浇。 一碗接一碗,气都顾不上喘一下,后来她舀得累了,马上有人接过空玩帮她浇。 她这才偷得空闲,抬头一看,好俊俏的小伙子!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那浓密的眉,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真是颜如宋玉貌比潘安。 这是谁呀? 见她打量他,陈宇达不禁剑眉一挑,轻声道:“不认识三哥了?” 那声音异常温柔,把陆惜颜的焦躁拂去大半。乖乖,她是独生女儿,哪来的哥哥?还三哥,另外两个在哪?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扫来扫去,只看见几个女人。 抱着她的少妇一个劲地哭,嘴里不住地喃喃:“很疼吧,洛洛,忍忍……” 一个十一二岁模样的女孩子眼圈红红的,正死死地盯着她的伤口,目露胆怯,见陆惜颜看她,眸中竟闪出一丝恼意,连忙别开眼:“妹妹,我不是故意的……”。 两个佣人模样的妇女抬着水桶,也是一脸关切。灼烧感在慢慢减退,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可千万不要留疤! 她适才觉得累了,刚想找个地方休息,有人已经眼明手快地搬来椅子,陆惜颜一坐下。那少年还在继续往她脚上浇凉水。直到她没有疼痛感了,整条腿都冰冷下来,陆夕颜才叫停。 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一觉醒来,周围一群陌生面孔,不知道身在何处,除了右腿被开水烫伤,几乎一无所知,陆惜颜满腔的疑惑只好先压下,先弄清楚状况了再说。 正想着怎么找一个防范心弱的人问问明白,郎中来了,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值得信赖。他看看一地的潮湿,再检查了烫伤,很满意地点点头,“幸好事先淋过冷水,要不然后果很严重啊。”他随后在烫伤处涂了一层厚厚的黑色药膏,又开了几副中药煎服,然后告辞了。 大家见陆惜颜安静了,都不再说什么。少妇吩咐人给她换衣服,其他人全出去了。 陆惜颜没有力气,只好任人摆布,还是早先进来的古装少女。待穿好了衣服,那少女刚要出去,陆惜颜冷不丁问道:“你是谁呀?” 那少女一怔:“奴婢是春意呀,小姐怎么连我也不认识了?奴婢已经伺候您三年了……” 可能她觉得小姐被烫傻了吧,不疑有他,一一回答了陆惜颜的问话。 原来这里陆惜颜叫陈洛灵,今年九岁,将军府的二小姐。(其实后来陆惜颜也闹明白了她可能穿越了,还一阵窃喜,终于可以不用面临工作、爱情的难题。只是年纪太小了一点,怕是今天的举动会令人怀疑,根本不是一个九岁小孩子能做的事情,陆惜颜一阵惊慌。) 不过小雨觉得没什么,陈洛灵本来就有些与众不同。怎么不同呢?会不会太漂亮了大家都宠坏了?春意说刚刚抱她的就是她的娘,乖乖,那可美丽得紧! 她赶紧一指梳妆台上的铜镜,春意赶紧拿了递过来。镜子里面有一张陌生的脸,只需一眼,陆惜颜心头的喜悦就如铁板上的水珠,哧溜一声无影无踪了。 稀稀拉拉的眉毛,大大的眼睛深陷眼窝,小巧的鼻子挺挺的,尖尖的下巴把脸拉得好长,感觉比半个手掌大不了多少,嘴巴倒小小的只是唇色泛白,五官不错,可惜脸色苍白没一丝生气,整个一只病猫! 陆惜颜不禁哀悼起她以前迷人的丹凤眼来,虽不大却顾盼神飞、灵气活现。现在呢,丹凤眼变成双眼皮,还大而无神!她楞在那里不知所措,落差太大了!这一张脸彻底和美貌绝缘了!再模模身上,瘦得皮包骨头,她一下子想起了卢柴棒,唉!要不是再三有人叫她小姐,她真会以为自己是遭了难的乞丐呢! 轻轻叹了一口气,她又开始套问春意。才知道是穿越到一个陌生的时空,大黎王朝,知道有一个权威的将军爷爷,女乃女乃早就过世了.爹爹是长子,也是个大将军,原本有个叔叔的,却意外死亡。她娘是三夫人,大夫人出身名门,可惜难产而亡,留下大少爷,取名陈宇文,今年十八岁,二夫人也是将门之女,生下两子一女,分别是二少爷陈宇寰,今年十六岁,三少爷陈宇达,今年十四岁,大小姐陈宇芸,今年十二岁。 本以为自己很受宠,现在才明白这将军府里最不受待见的就是她了。那些哥哥文才武略、身手非凡、英俊潇洒。大姐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长得花容月貌。唯独自己,性格有些孤僻内向,生得瘦弱,还长得对不起列祖列宗。本来老太爷就重男轻女,看情形更是对她没有好气。 今日一家人聚在在大厅恭听老太爷教诲。一想到那逆子寄回的家信,尚无归来之意,老太爷好不愤怒。大小姐陈宇芸恰恰迟到,老爷子顿时大发雷霆:“这个家还有没有规矩了?罚你抄完整本《道德经》!三日之后给我!” 陈宇芸心情中郁闷,三日抄完一整本书,怕是要日夜不停,当即心中一沉,撤退的时候有些急,一下子打翻了丫环秋月刚端来的热茶,悉数洒在前面的陈洛灵右脚上。可怜的陈洛灵只低呼了一声就昏了过去,好死不死地撞到书桌角上,顿时头破血流。 大家一时手忙脚乱,老爷子吹胡子瞪眼:“我上好的老君眉白白糟蹋了……” 三夫人一时心寒,就算你再不待见我的洛洛,也不该只心疼你那茶,她敢怒不敢言。离陈洛灵最近的三少爷陈宇达眼疾手快地抱起她直奔虞园,把她放在床上,早已有人去寻大夫,一切都不敢惊动老太爷。 老太爷很喜欢孙子。可能是由于早年二儿子夭折的缘故,他尤其希望家里多子。偏偏大夫人难产,大儿子不肯再娶,他软硬兼施,总算逼儿子娶了李将军的女儿为妻,就是二夫人。 二夫人不愧为将门之女,除了不会武功,不能带兵打仗外,身体超级棒,接连生了两男一女,老太爷满意得很,对这个媳妇甚是宠爱,只是那孙女还不得找个顶好的人家嫁了,为家族铺路。 可是这三夫人,老太爷极为不喜,身体弱得跟美人儿灯似的,一阵风都能吹跑。儿子纳妾他大力支持,可是要能生孙子才行,三夫人好几年没有子嗣,气得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给儿子下最后通牒:如果再不生孩子,休掉重娶!这才逼出个孙女来。女孩也就罢了,还长得没才没貌的,以后怎么能嫁到豪门,光宗耀祖?想到这里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抬起头看看剩下的两个孙子,大孙子陈宇文一脸焦急,二孙子陈宇寰却平静冷峻,大丈夫就是要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不过今日有些混乱,心情更加郁闷,他于是摆摆手让孙儿们也退下,自己靠在榻上闭目养神。 爹爹哪里去了?好像没有交代嘛。原来这两年边关吃紧,老爷子又频频逼他纳妾,于是爹爹在皇上那里自动请缨,不退兵决不归家。陈元白本来是要带着三夫人去的,可是她身体太弱,禁不起颠沛流离,只好只身前去。 陆惜颜总算理清了头绪。在这个架空的国度,大黎国,她住在京城,爷爷早年位高权重,皇上封为大将军,爵位可以世袭。爹爹长到二十岁自然就是将军,掌握整个西北的兵权。 老爷子坐镇家中,管教几个孙子苦练武术、还特地请来先生给他们上私塾课,看来是文武不偏废,老爷子要求甚高。而对孙女,他的要求也不低:要会琴棋书画,还要懂诗词歌赋,为的是能攀上一门好亲事,最好能进宫。 相貌生得俊俏的大小姐从小就被寄予很高的期望。二小姐,他不大待见,一提起来就皱眉头,又丑又弱,哪里像将门之女?大场合下都不敢让她见人,就由她随着哥哥姐姐上几天私塾,稍微变聪明点就行了。 陆惜颜越听越气,哼!很丑吗?丑丫头照样可以活得很潇洒!其实这身体的五官还是不错的,就是太瘦弱,又内向,丑小鸭还能变成白天鹅呢,老头儿也忒把人看扁了! 家中人就数大少爷对三夫人母女亲近,听说是三夫人长得象极了他娘。三少爷还不错,温柔活泼,对待下人和颜悦色,据说一直待陈洛灵和三娘极好的,不是个势利的主。 二少爷陈宇寰性格阴沉冷漠,有些仇视大哥,对这对母女压根没有放在心上,估计是对他没什么威胁吧。家中只有一个世袭爵位,现在有三个男儿,按理是大哥的,陈宇寰着实有些不甘心,处处争强好胜,却深得老太爷的喜爱。 春游 陈洛灵养伤的这段时间日子过得特别滋润。她那美貌如花的娘整日陪着她,不停地绣花,原来三夫人最擅长的就是刺绣。 三夫人虽绣工不凡,怎奈身体不大好,一幅刺绣好几日才能完工。她最爱绣花朵,特别是虞美人,在这时代人称丽春花,碰巧,陈洛灵也很喜欢此花。这花总是袅袅婷婷地弱柳扶风,娇弱得如她美丽的娘。三夫人绣的花总是一朵朵随意撒在绸缎上栩栩如生,陈洛灵盖的锦被就是三夫人亲手所绣,令她爱不释手。 在现代陆惜颜只会十字绣,绣得歪歪扭扭,反工了好几次,才绣好一个巴掌大的钱包。她一见到古代的娘在绣花上的非凡造诣,便决定学习,不说得她的真传,学会五六分也是好的,说不定那天再穿回来,绣起青花瓷旗袍来也游刃有余。反正闲着无事,也不用上私塾。 于是,陈洛灵每天的功课就是绣花,她的娘把毕生的绣艺全部教给她。说来也怪,二十三岁的头脑接受力,使陈洛灵很快掌握了刺绣的诀窍。一个月后她已经能绣出一幅被面,上面是一片虞美人花田,她加入了一点虚虚实实的写意,令她的娘赞口不绝,连称绣艺无双。 陈洛灵心知肚明,还不是创意占了便宜?论技术她仍需努力。不过对于一个九岁的孩子已经很不错了,拿丫鬟春意的话讲,就是城里最好的绣庄也绣不出这等水平。陈洛灵忙告诫她不可声张,就让所有人认为将军府二小姐又丑又笨好了。 大姐陈宇芸从小就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并且清高好胜,要是让她知道妹妹的绣工如此非凡,指不定又要惹出什么事端来。况且二娘也不怎么待见她们母女,一直因为父亲宠爱三夫人耿耿于怀,处处都想占个上风。 又过了一个月,陈洛灵的脚彻底好了,一点疤也没有留。整天呆在房间里不怎么运动,小脸都有些圆了。她完全按照现代的饮食习惯吃饭,早餐必吃牛乳鸡蛋,平时的饭菜荤素搭配也算丰盛。不过一想到吃太好身材没有办法控制,于是腿脚一利索就赶紧运动。 在现代她就喜欢瑜伽,于是让林妈帮忙缝了一块大大的厚棉垫子,自己每天坚持练习半个时辰,再适当地晒晒太阳,平时没事在园内走两圈散散步,脸蛋渐渐红润起来。 她呆在家里这几个月,大哥和三哥拜访得最频繁。他们往往下了私塾就过来,逗逗她,给她讲讲先生的趣事,讲讲外面的新鲜事。 大哥陈宇文一派稳重,总是含笑看着她,一副随时准备帮她解决难题的样子。 三哥陈宇达有些活泼,大概年纪不大的缘故,总是一进来东瞅西看,一会模模她的画,一会看看她失败的绣品(她故意把差的放在外面),然后评价一番,说说一日的感受,偶而带来小面人儿、杂耍之类的小玩意儿,日子倒也过得快活。 正值阳春三月,将军府内春意正浓,她们不大的院子里梨花开得正热闹。 陈洛灵一大早醒来,走到梨树下深吸一口,自然清新、沁人心脾,实在舒服,忍不住陶醉闭眼。 忽听头顶上一声清脆的低喊:“这点花就陶醉了,郊外的桃园现在才美得紧呢!” 她一睁眼,看见三哥陈宇达站在梨树下正瞧着她笑呢。原来现代化的工业真的对温室效应贡献不少,在现代阴历三月早就过了梨花桃花的时节,古诗也曾写道: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吗? 她好奇地问道:“三哥,怎么今日如此早,你不用上私塾了?” 陈宇达一跃,就坐到梨树枝桠上了:“灵儿难道忘了,今日是三月初三呢,大黎国的风俗,所有的大孩子都要出门采春的。” “我也可以出门吗?”陈洛灵不禁雀跃,难不成将军府门禁不严? “我看你真是撞傻了,我们去年就是一起出去的啊。大家已经整装待发,就剩你了。”陈宇达温柔地模模她的头。 啥?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没听三夫人提起过呀?不过基本上她已看出来了,她的娘只顾思念她远在边疆的爹。哎!说来也是,还没有见过爹长得啥样子呢,想必一定很威风很帅气吧,单看几个哥哥就知道了。 不过有机会出门也是好的。她连忙回房换衣梳妆,穿着三哥带来的蓝色棉布长袍,打扮成小厮模样,匆匆跟着三哥走到府门口。 大家都在,二哥陈宇寰一派意气风发,紫红色的锦袍透着贵气,大姐陈宇芸一副大家闺秀装束,梳着两个小抓髻,上面插了精致的玉簮,显得很漂亮,浅紫衣裙落落大方,举手投足风韵十足。看他们俩简直就像是出门相亲,倒不像是去踏青的。 大哥还是简单的白色锦袍,却透着浓浓的书卷气,随身带一把剑,很有武侠小说中剑客的风范。三哥也很随性,他穿天青色锦袍倒也清秀俊朗。 原来这三月初三采春节是年轻男女的聚会,男女十二岁以后就可以在这一天去郊外采春,本不会带上未成年的陈洛灵,可是大哥去年禁不住她百般撒娇,才令她着男装打扮成小厮的模样跟着。 陈宇芸是第一次出门的样子,有些羞怯又有些兴奋。陈洛灵来到古代是第二次见她,平时基本上老死不相往来。她见陈洛灵打扮成那样,有些嗤笑,轻哼了一声,陈洛灵只当作没听见。一家兄弟姐妹带上丫鬟小厮浩浩荡荡地出门了。 三兄弟骑马,两姐妹坐车,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一个园子门口,原来采春也分个高低贵贱的,官宦子弟、显豁家世的子女方能进园游玩,一般百姓就在园外赏春。不等大哥自报家门,守园人已经拱手相迎,大家顺利入园。 一进园,陈洛灵只觉得眼睛不够看了,一双眼睛只管骨碌碌直转,东张西望。 陈宇达轻轻拍拍她的肩膀:“灵儿,你可要跟牢三哥,别走丢了。” 大哥陈宇文一进园门就被一帮青年才俊相邀饮酒赋诗去了,二哥陈宇寰带着陈宇芸也去附庸风雅了,还好有三哥带着她满园乱转。 园子很大,到处都是花:什么桃花、海棠花、梨花、杏花、樱花……,一片一片的,开得厚重娇艳。现代的陆惜颜哪里见过这么原生态的美景,天天被禁锢在教室,只顾埋头学习考试,见到的也不过方寸之地、春风不度的校园。 她很快就迷失在美景之中。这里可不同现代,随手摘花要罚款,她就折了个尽兴,回家也可以给娘瞧瞧新鲜。她那风流倜傥的三哥虽只有十四岁,却长得人高马大,加上脸蛋俊俏,待人温文有礼,身边早围满了张家千金李家小姐的,不一会儿就看不见陈洛灵在哪里了。 陈洛灵用手轻抚过一瓣梨花,淡淡的清香直扑入鼻。到底是清新的空气,连这香气都比现代的纯。初一时李子明曾经站在一棵梨花树下等她一起放学回家,挺拔的身形,暗红色的球衣,手中托着篮球,在雪白的梨花映衬下越发地俊朗,唉!那种温馨的感觉再也不会有了! 怔楞中她已折好了一枝梨花,待又要折,听见后面有人说话的声音,便抬腿向外走去,好在春意在后面跟着她,也不怕到时候找不到三哥。 她走进了一片桃花林,小学时上学必经一片桃花林,远远地看见霞光一样美丽,可是从来不敢近距离观看,因为林里有一头凶狠的猎狗,那是主人怕别人进到园里破坏,影响收成。这里的桃花朵大、花密,一簇簇一簇簇唾手可得,难怪古代小说里男女主人公约会的地方都选在桃花林,就连《红楼梦》也不能免俗。在现代人们开发的旅游景点象什么桃花源、桃花岛都是人气超级多。蓝蓝的天上白云飘,映得树上的桃花分外妖娆,她迷恋得不可自拔。 陈洛灵还没来得及近距离欣赏,又听得有人在讲话,说话人距离太近,想不听都不行。 只听一名男子好言软语道:“婉秀,这是我前儿刚寻得的桃花簮,上好的和田玉打造,金丝镶嵌的,全京城只有一支呢。”原来是二哥陈宇寰在讨好某家闺秀。 陈洛灵一愣:陈宇寰竟也有温柔的时候! 那红衣女子有些扭捏,娇笑道:“听闻你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妹妹,这么贵重的簮何不送与她们?” “一来她们年纪尚幼,二来她们都不及你的风韵,这支簮只有你戴才不会被埋没。” “你胡说,宇芸还不是长得清丽月兑俗,只怕她还看不上这个呢。倒是你那个二妹……” 陈宇寰不禁脸一沉:“就那丑丫头,不提也罢,实在见不了人……” 然后就听那女子咯咯地笑了,如果不掺杂个人因素,笑得也算如黄莺般清脆,可是现在陈洛灵只觉得她象老母鸡般叫唤。 太令人气愤!长得丑怎么了?又没有掘了你家祖坟!若不是不想惹事,她早冲上去了。她握了握拳,牙一咬连忙退回去,没跑出几步,好死不死地,匆忙中撞到一个人身上,哎!瞧这桃花林热闹的! 陈洛灵被撞得七晕八素,挣扎着站直刚想道歉,就听见有人大声呵斥:“莽撞的东西,居然敢撞我家三皇……公子!” 她一时火起,太不把人当人了!我倒要看看你家公子是何人? 陈洛灵气鼓鼓地抬头,一个玲珑少年映入眼帘:约莫和三哥差不多大,大大的双眼皮很有神采,此时正诧异地看着她,帅气的脸上英气逼人,隐隐透着淡漠的疏离,身材颀长,湖蓝色的锦袍上面绣着大朵的精致图案,一派贵公子气度。 陈洛灵一阵恍惚,啊!李子明!难道他也穿越过来了?她欣喜地叫出来:“李子明,是你吧?”双手马上紧紧揪住少年的衣襟。 一旁的侍卫立即慌了神,主子最不喜欢和别人拉拉扯扯的,而且还是个卑贱的小厮!估计这会该要生气了。看见主子温文的脸上爬过一丝不耐烦,领头的侍卫想也不想地一掌拍过去。 “阿超!不得无礼!”声音冷冷淡淡的却充满了威严。这小厮单薄的身子正瑟瑟发抖,黎子轩来不及细想,轻轻一挥袖隔开了阿超的袭击。 阿超来不及收掌,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主子这是怎么了?上次也是有人这么拉着主子,他逮住那人揍得鼻青脸肿主子眉头都没皱一下。 阿超狠狠地瞪了陈洛灵一眼,退下时毫不客气地推了她一把。陈洛灵的身子晃了晃,把黎子轩的衣襟抓得更牢了。 黎子轩凌厉的目光一闪,阿超乖乖地垂着头站在一旁。糟糕!今日回去免不了公子一顿责罚,瞧这眼神冻人的! 黎子轩低下头,饶有兴趣地打量紧紧揪着自己的衣服不怕死的小厮。她正傻乎乎地盯着自己瞧,这小子,不会吓傻了吧?他轻轻地拉了拉衣服,那小厮呆呆地还未回过神来。 黎子轩玉色的面容微微一沉,很快收起凌厉的眼神,轻声说:“这位小兄弟莫要惊慌,是我走得太急,没有撞坏哪里吧?”接着紧盯着陈洛灵又是一阵打量。 啊?原来不是他啊?陈洛灵一阵失望。实在太像了!该死的李子明估计这会正在温柔乡呢。 她连忙一抱拳回礼道:“不妨事,公子不计较小人的莽撞,真是大人有大量。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放肆!我家皇……公子的名讳也是你该问的吗?” 贵公子星眸微垂,沉吟片刻。陈洛灵瞅着他呆怔了一会儿,罢了,如若不是李子明,人家姓甚名谁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转身就走。忽听那贵公子说:“在下顾锐庭,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哦,兄台幸会。草民陆颜。”她边回头边答。 黎子轩身旁的侍卫们暗暗交换了眼神,主子今日透着古怪,那小厮都跑远了,他竟然难得地盯着人家的背影瞧!不就一个小厮,值得主子如此动怒,依主子以往的个性,就是阿超把她打个半死他也不会说什么。 只可怜了丫鬟春意,满手满怀都是花枝,还得拼命追赶小姐。陈洛灵郁闷极了,本想好好赏赏花,哪知惹上诸多事端,上好的心情全搅没了。 她看见附近有一座小桥,立即一坐下,小丫鬟也忙着喘气。刚清净了一会儿,又有一拨人往这边走来,她只好闪人。桥边有一个小山坡,站在上面可以清楚地看见园子外面的风景。 有一群孩子正在草地上放纸鸢,她连忙唤了春意和她一起去看。原来古代也有这么精湛的做纸鸢手艺。天空中飘着各种各样的纸鸢,什么蜈蚣、蜻蜓、蝴蝶、燕子,瓢虫,品种还挺多。只是材质不怎么好,要是再加一点修饰元素,一定很火爆。 陈洛灵最喜欢一只蓝蝴蝶纸鸢,很漂亮、很耀眼,飞得也最高,她一直喜欢蓝色,而且这纸鸢做得相当精致,她不由得看得呆了。忽然这只纸鸢像是断了线,直直往小山坡跌下来,陈洛灵稍一抬手便接住了。 放纸鸢的少年急坏了,这个园子可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陈洛灵远远地看见他焦急的脸,赶紧跳起来,举着捡来的纸鸢冲他大喊:“不要着急,我帮你捡着了。你在园门口等我。”说完急冲冲地往园门口赶。 春意只得拿着一大把花枝紧跟其后。 到了门口,那少年早等在那儿了。陈洛灵连忙举着纸鸢递过去。 少年一脸的感激:“多谢小公子了,这可是我爹花了五日才做好的。” 陈洛灵没想到有着精湛手艺的人竟是少年的爹,念头一转,便想请他为自己也做一个。 谈话间,只听有人邪魅地大喊:“好漂亮的纸鸢,让小爷玩玩吧。”说完劈手一把将纸鸢夺过。 少年一个没提防,脸顿时涨得通红,双拳紧握,大叫:“还我的纸鸢!” 陈洛灵一回头 ,就见一个刁儿郎当的公子哥站在边上,玩味地托着纸鸢,双眼充满了挑衅,估计是打算欺负这群没有大人在身边孩子。 她忍不住发火:“堂堂的公子,什么样的纸鸢没见过,倒要来欺负小孩子!” 那公子压根就没有把她放在眼里,两个小屁孩儿,只是见她有丫鬟陪着,料想身家不会太差,不愿意惹事,所以直接忽略她,只冲着那少年蛮横地说:“难得小爷今日我看上了这纸鸢,让我玩两天算是给你脸了!” “不准拿!做人不可以这么无理!”陈洛灵冲口教训道。 “啥?”那恶少像是刚看见她一般,邪恶地眨眨眼:“小爷我想要的东西还真没见谁能拦住我,正所谓好狗不挡道,多管闲事!”他左手一挥,就有恶奴向她逼近。 陈洛灵一阵恼怒,“这是天子的脚下,还容得你这样的无赖横行无忌!”说罢就直接越过奴仆去抢纸鸢,那少年也抢过去夺了。 现场一片混乱。一群奴仆团团围住陈洛灵和那少年,一名仆人直接挥拳试图把他俩推开,陈洛灵连吃女乃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却被推得一阵踉跄。 关键是敌我力量悬殊太大,春意眼见小姐要吃亏,连忙大喊:“谁敢欺负大将军府的人!” 陈洛灵正和那个恶奴苦苦纠缠,顾不上那么多了。恶少迟疑了一下,大将军府可不是陈家吗?他思来想去那府中没有这么小的少爷,更何况陈家少爷个个玉树临风。一见她的小厮打扮,心下更疑惑,怕不是那小丫鬟使诈吧! 恶少目光一凛,顿时怒气冲天:“看来今日有人敬酒不吃吃罚酒,小爷不奉陪就太没面子了!你、你、你都给我退下,待小爷我亲自会会‘大将军府’的人!” 陈洛灵正思索着怎么掩盖身份呢,只听呼的一声一个大拳头就抡过来了,结结实实地挨了个正着!顿时头脑一片空白,满眼都是小星星,还一眨一眨的。 春意告诉过她虽然在将军府不受老太爷待见,可是她从小就是三夫人的心肝,两个哥哥又一直在身旁呵护,何曾受过这等委屈?就是在现代,她的爹娘也心爱得紧,那表兄妹档只是小打小闹,何况还有李子明那个大保镖在。 她忍不住银牙一咬,整个人就向恶少撞去,她只后悔当初偷懒不肯让哥哥们教她练武。 “我和你拼了!” 恶少阴郁地笑了。抬起脚来,直往陈洛灵的胸口踹去,她小小的身躯顿时飞出老远,重重地摔在地上。 春意一见小姐吃亏,立马大哭道:“大少爷、三少爷、你们快来呀,小公子被欺负了!” 她把手上的花枝一股脑往前扫,霎那间,下起一阵花雨,一个恶奴随手一推,春意就倒在满是花瓣的地上了。 纸鸢少年死死地抱住恶少的腿,让他没有办法再攻击陈洛灵,也不管有多少恶奴死命地踹他。陈洛灵趁那恶少不注意,对着他的左手指狠狠地咬下去,那恶少吃痛,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这下全看不清楚了! 眼见那恶少的巴掌又要落下,却被一只桃花枝轻轻挡回去了。陈宇达赶到了。刚才他好不容易摆月兑那群小姐的环绕,回头却发现小妹不见了,只好一路找寻,忽然听见春意大声喊叫,知道大事不好,连忙赶过来,就见号称京城第一霸的梁新荣正恶狠狠地挥拳向小妹招呼,这还了得! 陈宇达憋着气顺手折了一枝桃花,一提真气人就在桃花林飞了起来,足尖轻点几丛树冠,众人只见一个人影飞速掠过,他转眼已经欺近恶少。 我的小妹也是你能动的吗?今天倒是要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土霸王!陈宇达越想越气,越想越自责,下手就越来越狠,直到大哥闻讯赶来,硬把他拦下。可怜那梁新荣已经象一滩烂泥赖在地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陈宇文小心地抱起陈洛灵。她心里一放松,竟晕在大哥怀里。 大家一阵惊慌。陈宇文一边掐她的人中,一边招呼仆人牵来马车,然后自己抱着她坐在马车上好一阵推拿,她才慢慢醒转。 陈宇达双手环胸,冷冷地瞧着瘫在地上的梁新荣,双眼几乎喷出火来:“好大的胆子!敢动我的兄弟!下次别让我碰见,我会揍得你见不了明日的日出!” 一群恶奴也吓得瑟瑟发抖,只听见陈三少咬牙切齿冷哼一声“滚!”连忙丢下惹祸的纸鸢,架着少爷一溜烟消失了,简直是鼠窜! 一旁的春意惊呆了,她捂着摔疼的慢慢站起来。三少爷和平时大不一样呢。下人们从未见三少爷发过火,私下里都认为三少爷在三个少爷中人长得最帅,也最温和,许多丫鬟都偷偷喜欢他。三少爷向她们笑一笑,她们可以高兴一整天。 可是今日他难得地发脾气,铁青了脸,浑身冷得让人不敢靠近,可见气得不轻,兔子惹急了还会咬人呢。不过,这样的少爷好像也很迷人呢。 这一切都被站在人群的黎子轩看在眼里,他不禁微微点了点头,今年的采春节没有白来,陈家三少的确是棵好苗子。 被抢纸鸢的少年捡起纸鸢,心疼地抚模拉扯坏了的翅膀,满脸血污地走到陈宇达面前,双眼含泪:“少爷,是小的连累了小兄弟,今日救命之恩莫齿难忘!”一看这架势,陈宇达也猜出个大概来,赶紧扶住他要下跪的身子,安慰他几句。 那少年告诉陈宇达,他叫夏兴平,家住在离京城半里地的城郊,今日能得小兄弟拔刀相助,不甚感激,小兄弟很喜欢他的纸鸢,可是已经被扯坏,他回去后定要爹爹另做一个择日送进府里。 陈宇达见他衣衫破烂且浑身是伤,便给了他五十两银子,要贴身小厮陈兆和找大夫先给他疗伤,再亲自送他回家。 园子门口的人越来越多。二少爷陈宇寰和大小姐陈宇芸也闻讯赶来。 兄弟姐妹匆匆往家赶。临行前,陈宇达看一眼散落一地的花瓣,施展轻功在园内又折了几枝花,放到春意手里。 陈宇芸今日十分开心,一直跟在二哥后面做他的小尾巴。没多久,二哥遇见了戴小姐,微红着脸让她在一旁的回廊上等他一会儿,陈宇芸会意地笑笑,二哥难得这么羞赧,回去一定好好取笑他一番! 久未出府,她兴奋地东瞧西看,最开始的新鲜劲过去,这些花儿还是那个模样,走了一会儿,她就乏了。二哥怎么还没有过来?她百无聊赖地坐在回廊上,左手撑着下巴,盯着回廊旁边的小溪发呆。 这么小的溪水里居然有鱼!她这才来了一点精神,抽出手绢儿来和鱼儿们玩起来,那鱼儿游得真欢哪!这些傻鱼儿,紧紧跟随她的手绢游动,怕是当成食物了吧。她忍不住咯咯笑起来,手绢挥得更欢,她正玩得开心,一不留神手绢儿从手中滑落,顺着溪流就漂走了。 陈宇芸不禁急了:“我的手绢儿!”赶紧在后面追赶,左右看看也没有顺手的打捞工具。 在她的怔愣间,手绢儿漂得更远了,她跺了几下脚,撅了撅嘴,一旁的小丫头连忙追过去,就要月兑鞋下水,陈宇芸连忙制止道:“算了,这里到处都是人,月兑鞋子太不雅。” 小丫头急了:“可是小姐,你最喜欢这方手绢儿了。还是夫人送的呢。” 陈宇芸迟疑了一下,上好的云丝做的绣花手绢儿,的确有些可惜。可是失了仪态怕是更不好。主仆二人只好呆在原地叹息。 “给你。”清朗的声音。 陈宇芸一回头,好一个器宇轩昂的少年!飘逸的锦袍把他衬得温文尔雅,精致的刺绣显示他不凡的出生,此时那少年正微笑着,托着她的丝帕,眸子里满是清明和机敏,他竟生得如此俊朗!他是谁? 她不禁呆住了,一丝红晕爬上双颊,小心肝咚咚直跳,直到那双清澈的眸子里透着讶异,她才惊觉自己的失态,连忙接过手绢,一脸的感激。 陈宇芸还来不及说上谢谢,就见丫头秋明一路小跑,喘着气叫道:“大小姐,不好了!二小姐出事了!” 陈宇寰匆忙从桃花林中跑出来,一把拉过她的胳膊,兄妹二人带着随从急急忙忙赶往园门口。 二少爷大小姐一脸的不高兴,正玩在兴头上草草收场,而且惹出这么大的事端。 那梁新荣本就仗着自己的祖母和皇后是表姐妹的关系成日里横行无忌,再加上他爹又是兵部侍郎,平日里耀武扬威,没人敢惹。怎么今日叫那个丑八怪给惹上了?拿陈宇芸的话说就是“丑人笨事多”。 二少爷还没有和相府千金戴婉秀表完情,大小姐刚刚邂逅那湖蓝色锦袍的少年,来不及深谈。还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能出来玩呢,能不郁闷么? 一行人就这么闷闷地回到将军府。 大少爷让马车直接进了虞园。三夫人还没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他已经把陈洛灵抱进了房间放在床上。 陈洛灵其实早清醒了,不想讲话,任凭哥哥们怎么问就是不开口。幸亏陈宇达已经从夏兴平口中知晓了事情的始末。他们在她的闺房坐了一会儿,又吩咐春意好生照顾,不可将今日的事情泄露出去,便匆匆退出去了。 陈洛灵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地发呆。郎中来看过了,特意检查了脑袋,并未发现受伤,三夫人这才终于放下心来,开始进食。她担心女儿,已经好几顿没有吃了。 陈洛灵很郁闷、很悲愤、很伤心,总之是五味杂陈,觉得自己空有二十三年的智慧,却在这里没有任何用武之地,刚想伸张正义,险些被人扁死,看来,文斗还是没有什么用武之地的,她想了好久,决定还是要学武术,在道理行不通的地方,拳头总是最有效的。 想着自己以后也可以身轻如鸟过,不被人欺负,还可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最不济也可以轻易翻墙出府……她不禁热血沸腾,终于开口说话了:“春意,快去请大哥和三哥。” 大哥三哥一听说小妹肯讲话了,连忙赶过来。 陈洛灵一脸的坚决:“大哥三哥,从明日起,你们教我学武吧。 两个哥哥对视一眼,神情终于舒缓下来:“真的?” 陈宇达不禁暗忖,早先不知道劝了多少回,无奈这小妮子就是不肯习武,平日里连蹲个马步都喊累。怎么这下子了悟了? 陈宇文沉吟片刻说道:“三弟,我看,明日你就开始教灵儿习武吧。爷爷最近派给我的活又增加了不少。” 陈宇达点点头,他空闲多一些,学武术悟性也不错,不像大哥,经常被老太爷叫去教导,老太爷已经在有意识地历练大哥,让他处理大部分家中的事务。 三夫人对她学武术一事也是举双手赞成。她自己身体不好,怕女儿以后受更多人的欺负。于是陈洛灵开始了她的学武之路。 陈家本来就有祖传的武功,三哥的武艺算是学得比较高的,再加上大哥时不时地检查一下、指点一二,陈洛灵进步很快。 风波 陈宇达并不知道采春节后他已经成了全城女人的梦中情人了。他出身在将军府,仪表堂堂,再加上痛殴梁新荣,算是给全城的百姓出了一口恶气,顿时,瓦肆、茶馆、酒楼里,说书先生一遍遍重播当日的盛况:陈三少恶惩京城第一霸,玉树临风一身正气。 从此,徘徊在将军府外的马车突然多了起来,许多少女在府门口驻足良久只为一睹他的尊容。这可累坏了陈宇达的小厮陈兆和,每日有不下八位少女送来锦帕、书信之类的东西托他转交少爷。 陈宇达对此一概不闻不问,有些书信压根都没有拆开看,一并让陈兆和处理了。更有甚者,坊间突然多了许多陈宇达的画像,引来少女们疯抢,一时间京城洛阳纸贵。 陈宇达一有空就去看陈洛灵,这小东西在外面吃了亏,也不敢声张,最近可憋屈了。 这一日,兄妹几人同在私塾读书,趁先生不注意,陈宇达溜到后面,递给她两只香蕉。 陈洛灵十分开心,自从穿越到将军府,二小姐的虚名算是挂上了,可是待遇一直跟不上,二娘三天两头地找茬,克扣她和娘的月钱,别说香蕉了,如今给她娘瞧病都有些困难。 这一幕不巧被和她坐并排的陈宇芸看见了。陈宇芸一阵恼怒,这个三哥,眼里只有那个丑丫头,真不知道他和谁是一母所生的呢!采春节上陈宇芸扫兴而归,一肚子的晦气没有地方发泄,整日里闷闷不乐。 陈洛灵笑得太扎眼,令她更加气愤。她劈手夺过香蕉,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不顾陈洛灵愤怒的眼神,吃完了故意挑衅地瞟瞟陈洛灵,把香蕉皮扔到她脸上。 由于先生在场,陈洛灵只好隐忍不发。陈洛灵平日上私塾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反正老太爷也不指望她将来能光宗耀祖。她性格古怪,资质也是兄弟姐妹中最差的,让她写首诗,比杀了她都难。先生早就不大愿意教她了,只怕惹出什么风波,他又要去老太爷那里告状了。 陈洛灵决定下了私塾,赶紧回虞园,免得大姐又要寻她的晦气。来古代这些天来,陈洛灵深切地体会到古代女子的可怕,上所谓的私塾,读所谓的书,别的没有学到,勾心斗角、阴险陷害倒是无师自通,敢情心思都用在这上头了?譬如二娘,外人直道温柔贤淑,只有她和娘深切地体会到她的“嫌”和“凉”。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她正准备走,忽见陈宇芸眉头紧锁、脸色苍白、紧紧地抱着肚子,好吧,你就装吧,不就是希望哥哥们多关心你一些吗?她握着拳头径直往外走。 忽然背后传来“咚”的一声,接着是先生的惊呼,然后所有的人都围过来了。 陈宇芸倒在地上,口吐白沫,貌似昏了过去。二哥陈宇寰一把抱起她,看见地上的香蕉皮,“谁给她吃香蕉了?”他猛地抬头大呵:“陈洛灵!是不是你?” 陈洛灵被二哥毒蛇一样的眼光盯得头皮发麻,我还没有怪她抢吃我的香蕉呢!她没好气地答道:“香蕉是姐姐从我这里抢走的!” “你加了什么?好好的香蕉怎么会把人吃成这样?”陈宇寰直觉地不信。 “二哥,香蕉是我给灵儿的,她怎么会加东西呢?仔细冤枉了她!”陈宇芸出了状况谁也不希望看到,但是也不能无凭无据地污蔑小妹呀。 “香蕉明明是她的,自己不吃给芸儿吃,她就是居心不良!”陈宇还咄咄逼人地质疑。 大哥陈宇文跑过来扶住陈洛灵摇摇欲坠的身体。 她气得发抖,好好的香蕉被大姐夺走,还被诬陷下了毒,这实在太欺负人了! “如今争这些有什么用?还不赶快请郎中?”大哥指指陈宇达,“三弟,你来照看灵儿,我去请郎中。” 正说着,二夫人匆匆赶来了。 一见陈宇寰抱着昏迷的陈宇芸,二夫人突地脸色大变,呼天抢地,指着陈洛灵的鼻子就是一顿大骂:“下贱的丑东西!和你的娘一个样儿,你就这么容不下我的芸儿?你嫉妒她比你长得漂亮,非得她死了你才甘心?” 说着,她抢过去抱陈宇芸,朝她鼻孔探了探气,又掐掐她的人中,陈宇芸还是没有醒过来。二夫人心疼得眼泪簌簌地往下落,咬牙切齿地跳到陈洛灵面前,“啪”地一巴掌。 二夫人仍不解气,还想动手,抬眼恰巧瞥见闻讯赶来的三夫人,立即双目圆瞪,厉声喝斥道:“这么小心肠竟如此恶毒,芸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娘儿俩都得陪葬!” 陈洛灵躲闪不及,被打得瘫在陈宇达的怀里,陈宇达觉得二夫人的一巴掌仿佛是抽在自己的脸上一样,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一直温柔娴淑的娘怎么这般不讲理?他见娘没有收手的意思,连忙把陈洛灵护在身后:“娘,事情还没有查清楚,怎么就先打人了?灵儿这么小,还不懂事,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我倒不怕她自己不会,怕就怕有人教她做!”二娘犀利的眼光射向三夫人。 三夫人一脸隐忍的委屈,她死命地咬着唇哆嗦着:“姐姐,洛洛是善良的孩子,她一向对哥哥姐姐存有善念,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情呢?” “那你说,好好的芸儿怎么会变成这样?” 三夫人嘴唇诺诺,沉默不语。 陈宇芸突然呕吐起来,惨白的小脸皱成秋天的核桃,整个人缩成一团,哆嗦着。大家担忧地看着她,一时顾不上争执。 顾不上那一滩污秽,陈宇寰一把把她抱起,奔向她的闺房。 大家惊恐地跟在后面。陈洛灵一直在纳闷,怎么会吃根香蕉就变成了这样?她捡起被陈宇芸打掉的另一根香蕉,不顾三哥的阻止,在众目睽睽下三两口吃了,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啊。再看陈宇芸的症状,的确是中毒的样子,记得当年她误吃了食堂没煮熟的四季豆,也是这般反应。 她还是第一次进陈宇芸的闺房,比自己的豪华许多,室内摆设齐全,窗明几净,粉红色的轻纱幔帐,把个香闺衬得更加旖旎。窗边的小桌子上放了好几碟点心,陈洛灵的目光不经意地扫到一碟芋艿上。 伺候陈宇芸的丫头小兰手忙脚乱中碰翻了点心,芋艿滚了一地。 二娘反手就是一巴掌:“蠢笨的东西!一点事情都干不好,好不容易弄来的芋艿,芸儿估计还没吃上几口,都叫你给糟蹋了。” 小兰一手紧捂着脸,颤颤巍巍地回答:“夫人息怒!小姐今日已经吃了两碟芋艿了,这一碟是奴婢特意留着好给小姐下了私塾吃的。”说完,赶紧弯下腰收拾一地的芋艿。 两碟?她那么爱吃芋艿?也难怪,如今早就过了食芋艿的季节,若不是这大小姐喜欢,上哪里寻芋艿去?只是,这芋艿会不会储存得太久霉变了有了毒性? 陈洛灵不禁走过去捡起一只来,剥开皮,白白女敕女敕的,吃一口,味道纯正。她无视娘的阻止,细细地咀嚼。既然两种食物都没有问题,怎么会中毒呢? 陈洛灵的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哎!看来自己真的在古代呆久了,连食物相克的简单道理都忘了!当年她不慎食物中毒,李子明事后帮她收集好多资料,密密麻麻地写满容易中毒的食物,希望她以后吃东西小心一点,别出了状况还要他背着去医务室。 香蕉和芋艿不能同食,她怎么忘了呢?银牙轻咬,她竟月兑口而出:“赶紧打点桐油过来!” 众人都盯着她,二娘满脸的愤怒和质疑,三夫人正担忧地看着她。 陈洛灵盯着三哥的眼睛,轻轻地说:“三哥,芋艿和香蕉同食,容易中毒,我娘家乡有个治疗偏方,解药就是五钱桐油。” 陈宇达又看看三夫人,三夫人并不答话,他迟疑了一下,轻轻点点头。 婢女很快打来桐油,二夫人说什么也不让陈宇芸服用,眼看越拖越久,陈宇芸的情况越来越严重,迟迟不见陈宇文请郎中来。 二夫人按捺不住性子,三步并作两步跳到三夫人面前,指着她的鼻子骂道:“贱人!竟养了个包藏祸心的狠毒东西!芸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二夫人直骂得面红耳赤,三夫人煞白的脸立刻变得青灰,只管低头垂泪,陈洛灵气得几乎要跳起来。 陈洛灵几次要冲过来灌桐油,都被二夫人强势地赶走,后来二夫人索性如老母鸡般护着陈宇芸,不让别人靠近。 大伙正在焦急之中,陈宇文带着郎中急匆匆地进来了,原来今日郎中外出采药去了,陈宇文快马加鞭,在半路截住郎中,马不停蹄地往回赶。 郎中给陈宇芸把了脉。他一边把脉,一边摇头,觉得这病特别奇怪。这也怪不得他,香蕉在当时还是比较稀有的水果,一般人是吃不起的,更不用说研究食物相克了。 二娘一见郎中都束手无策,顿时勃然大怒,立即要求家奴把陈洛灵给抓起来,自己瞬间冲到三夫人面前,眼见巴掌就要落下,陈宇达一把挡过,及时阻止她再次横行无礼。 陈洛灵把心一横,一边奋力挣月兑家奴,一边大叫道:“反正姐姐活不成了,我的命也要搭进去,我一定要试试!” 说完,她哀求地盯着三哥,求你相信我吧,晶晶亮的眸子盛满了自信和决绝,这样的眼神令陈宇达不忍拒绝。不知怎么的,他就是相信她所说的,算是死马当做活马医。 陈宇达猛地冲过去,稍一提真气,推开二夫人,以迅雷之势把桐油灌进陈宇芸的嘴里。 二夫人阻止不及,气急败坏,扬言芸儿若有什么不测,和他们没完。 大家焦急地观察陈宇芸的反应,一炷香的功夫,她睁开了眼,看起来不那么难受了,陈洛灵才舒了一口气。好歹救过来了,再晚可就来不及了,到时候自己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郎中瞪大了眼,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看陈宇达给陈宇芸喂的桐油,看来自己真是老了,竟不如一个九岁女童。他虚心地向三夫人讨教几句,然后告辞。 三夫人也觉得有些奇怪,女儿竟如此聪慧,好像和以前不大一样了。 陈宇达见陈宇芸醒来,安然无恙,蹦到嗓子眼儿的心总算落了地。 陈洛灵长舒一口气,由大哥伴着她和三夫人回虞园。 陈宇达一直在生气,整整一个月不理陈宇芸,连带着对二夫人也很冷淡。陈宇芸也觉得恼羞,以后见着了三哥也是讪讪的,平添一丝胆怯。 陈宇达找了个机会,狠狠地把陈宇芸训了一顿,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小妹,弄得陈宇芸十分羞愧,没想到自己强吃了一根香蕉倒惹出这么大的麻烦,从此看陈洛灵更加不顺眼了。这么个丑怪物,怎么懂得这么多的道理?二娘也觉得事有蹊跷,这丑丫头能干着呢,以后可要多提防着她一些。 祭祖 陈洛灵十一岁了。 这一年的冬天特别冷。陈洛灵除了为绣庄设计斗篷和长袍的图样外,整天就呆在家里绣花,厌了就找三哥练武,不知怎么地,她发现哥哥们呆在家里的时间也比以前多了。 陈家拳她也学了个三四成,自卫估计问题不太大,她最喜欢学轻功,可以一下子飞上树枝丫上,只可惜她进展不快,她估计可能和天太冷穿衣服太多有关。总之还是学到不少东西的。 闲来无事,她想起曾经答应顾锐庭给他绣物件一事,于是草草地设计了图样,准备给他绣一只枫叶荷包。上好的丝线慢慢地绣,宝蓝色的荷包,搭配橙红色的枫叶,绣着绣着都有些爱不释手。 这一日,荷包刚刚完工,她正拿在手中端详着,冷不防被刚进门的陈宇达劈手夺过去。 “灵儿绣得真精致,送我了吧。” 陈洛灵本想反驳,转念一想,就送给他吧,到这里来还没有送三哥什么东西呢,反正自己时间多的是,再绣一个也无妨。 陈洛灵见他满头大汗,连忙找出手绢来,踮着脚尖给三哥擦拭:“大冷天,什么事情这么急?” 陈宇达一坐在小榻上:“不是要过春节嘛,爷爷忙着祭祖的事情呢。 祭祖?是了,现代的春节也是要一家老小上坟的。 来了古代两年多,仿佛什么事情都是游离于陈府之外。这倒也省事,怕的就是老太爷、二娘他们找麻烦。 “那你不赶紧去帮衬着大哥一点,跑来这里做什么?”陈洛灵不解地问。 “通知你和二娘准备准备。”陈宇达顿了顿,“爷爷说这次要你们也去。” 什么?陈洛灵猛地抬头,这么冷的天,祭祖不是孙子的事情吗?老太爷哪根线搭错了?也难怪,这样古板的爷爷,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不要担心,一切有大哥和我呢。”陈宇达满脸的疑惑,“灵儿你怎么了?真的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陈洛灵慌忙摇头,去就去,怕什么,一年中需要全家出动的事情少之又少,反正老太爷不喜欢她们母女,只要到时间跟在后面装装样子就好。 “我们还要准备什么东西呀?” 陈宇达轻叹了一口气:“其实也不用刻意准备,只要到时候穿得素一点就好。 他怎么这么吞吞吐吐的?实在不像三哥的作风。 反正她也不太喜欢鲜艳的衣服。赶明儿让春意洗两件棉袍放着备用就是。 她花了几天时间,又绣了一只荷包,紫红的荷包,搭配粉白的菊花。待黎子轩又派人送来银子时,顺带捎了回去。 黎子轩看到这只精美的荷包,不禁有些得意,当时自己随口说说,想不到这丫头就记住了。她喜欢自己再好不过,这样才能拉近他和陈宇达的距离。这些天陈宇达来的次数并不多,好在大家彼此比较投缘。一切从长计议。 每一次陈宇达从绣庄回来,陈洛灵都会仔细询问,甚至有时候连顾锐庭说过什么话都要三哥重复。陈宇达有一次沉了脸,半天不说话。 陈洛灵正纳闷呢,只见三哥神色一凛,淡淡地说:“三哥和你共同生活了十二年呢,也没见你那么关心过我!” 他的语气酸酸的,仿佛自己最心爱的玩具被人抢走了一般,只是他自己没有察觉罢了。 陈洛灵不觉婉尔一笑:“三哥好像小孩子呢,如今我不过多关心别人几句,你就醋成这样,倘若我日后嫁了人,你不是要掉进醋缸里了?”说完,咯咯地笑了。 陈宇达不觉一惊,是了,自己好像从没有想过她会出嫁呢,前阵子还听娘提起过给芸儿物色佳婿呢。莫不是这小丫头开始思春了? “你喜欢他?”他故意装作不意的样子,试探道。 陈洛灵愣了一下,没有回答,小脸不由得泛起红晕。在现代没有抓住李子明,在古代好歹要把握机会,若是让顾锐庭再从指缝溜走,那她就逊毙了。 陈宇达噎得难受,他也不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估计还不能适应灵儿长大的事实。 “那我可得好好考察考察,看看他够不够格让我们灵儿喜欢。”说完,他见陈洛灵无甚反应,顿时觉得心中闷闷的,推说要去练功,顶着微白的脸色先走了。 陈洛灵呆坐在小榻上,双手托腮,猜想顾锐庭收到荷包时的反应,会不会很高兴? 从此以后,绣庄倘若来人,一定会捎上一两件小物件,什么胭脂水粉、珠环玉钗之类的,皆是顾公子吩咐送给小姐的,陈洛灵十分开心,简直有了初恋的感觉,仿佛李子明就在身边一样。她最喜欢一对银耳环,雕着精致的铃兰,淡淡的蓝,透着雅致。 惹得春意在一旁拍着手笑道:“小姐,那顾公子对您可好得紧哪!莫不是他看上你了!” 陈洛灵心中一甜,嘴里却嗔道:“胡说什么!小丫头片子!” 也难怪,古人成亲早,更何况春意还比她大上两岁,瞧她今日和陈兆和眉来眼去的,自是在这方面比较懂了。 到了腊月三十,陈洛灵才明白三哥为什么这么吞吞吐吐,原来二夫人和陈宇芸坐着崭新的轿子在前,三夫人和陈洛灵远远地跟在后面,轿子也是半新不旧的,怕是二娘又找借口家里开销大吧。其余的人骑马。 春意陪着她坐在轿子里愤愤不平:“以往都是夫人小姐跟着老爷在前面的,哪里坐过这么差的轿子!” 陈洛灵倒不以为意,别说是破轿子了,就是新轿子她也一百二十个不愿意。这么颠来颠去的,还不如走路呢。三夫人的面上也是波澜不惊的。争这个虚名干嘛呀?又不会多一块肉! 春意可不这么看,古人最讲究尊卑,更何况能让全府出动的事件实在少之又少,这次回去,不知道有多少人看三夫人的笑话呢。看吧,到底生不出儿子,招公爹不待见。 陈洛灵没空理会这些有的没的。道路太难走,她早就被颠得七晕八素,管它名声不名声、笑话不笑话,谁能给她一粒晕车药,治了她的呕吐先? 轿夫来不及停稳,陈洛灵立即冲出去在路边大吐特吐。她就纳了闷了,咋就这么颠呢,也没见这路崎岖到哪里去?当下决定要下轿走,春意连忙劝道:“小姐,不可以这样抛头露面的。”陈洛灵两眼一翻,晕死! 就在她第三次下轿呕吐时,陈宇达一把拉起她,看她苦哈哈的可怜模样,决定亲自陪在她的轿子边上。陈洛灵觉得轿子没有先前那么颠了,如若真是这样,这些轿夫真该死,也是看人下碟的势力眼! 事实证明:没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 祭祖才是最令人难以忍受的事情。不是没听说过祭祖,只是不知道会有这么多的讲究,老太爷甚至还请了和尚在一旁做法事呢!没完没了地下跪,上香,弄得陈洛灵整个下午头都是晕沉沉的,她只知道机械地跟着哥哥姐姐下跪、磕头、上香。老天,腿麻得都抬不动了!什么世道?这样的虔诚就能让祖先显灵吗? 好不容易熬到仪式结束,陈洛灵大松一口气,终于可以喘口气了!哪知老太爷两眼一瞪,摆摆手:“三房和二丫头再拜祭半个时辰。” 什么?半个时辰就是一个小时,先前都已经跪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老东西还嫌折腾得不够?单单留下我们母女拜祭,什么意思? 眼看陈洛灵就要撂挑子,三夫人连忙拉住她的手,轻声道:“各位列祖列宗,今日贱妾携小女虔诚拜祭,望各位祖宗保佑我们母女年年平安,事事顺利。”说完,只管低头拜祭,沉默不语。 陈洛灵不好发作,只得恨恨地跪在那里,像个木头人。 膝盖更疼了。在她觉得都地老天荒时,陈宇达扶起了她。她依偎在三哥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特有的清香,这才好过一些。 母女俩在丫头婆子的搀扶下上了轿,她这才模出了刚才陈宇达悄悄递给她的小纸包,一把蜜饯,几块栗子糕,雪中送炭啊,更喜欢三哥了。 回来的路上因为三哥的陪伴,轿子果真没有来的时候那么颠了。可能也有蜜饯的作用吧,她自己累了个半死,倒在轿子里睡着了。不用说,团圆饭没有办法参加,反正她也不打算和那一家子团圆。 “什么?她就是烨赫一直在找的人?你确定没有看错?” “三殿下放心,老朽是不会看错人的,当年她一出生,还是老朽最先预知她的命运的。”弘沂一脸的凝重,“那次陈府祭祖,我特意安排她们母女多祭拜半个时辰,就是为了万无一失。只是殿下,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只可惜了风华绝代的美人儿,一生坎坷。老朽既然决定了鼎立辅佐殿下,定不会胡言乱语。” 黎子轩神色一顿,犹豫不决,到底该不该这么做?一想起陈洛灵那张信任的小脸,他禁不住闭了眼睛,心里一阵抽疼。终究要失去的,还留恋什么呢?母妃隐忍憔悴的脸又浮如今眼前,罢了,难道上天注定他要如此两难吗? 戏雪 新年期间,老太爷松了门禁,陈洛灵可以大摇大摆地跟着陈宇达出门玩儿。正月十五元宵节,正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时节,不巧却下了雪。 元月十四夜里北风忽起,飘起了雪花,鹅毛大雪一夜没有停,天亮了,陈洛灵还没有起床,就听见春意在门外欣喜地大叫:“小姐,快出来看呀,好大的雪!” 陈洛灵连忙起床,三步两步蹦出门外,可不是吗?门口都积了一大堆雪,险些开不了门。鹅毛大雪丝毫没有停息的意思。这里没有水泥路,飘下来的雪花也不会很快融化,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粉妆玉砌,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黑灰色的枝桠上积满了冰凌,晶莹剔透,煞是好看。今日是打雪仗的好日子啊。 陈洛灵径直拉了春意跑到院中,抓起一团雪捏实了,趁她不注意掷过去,雪从脖子里灌进去,春意顿时一激灵,小丫头夸张地大叫,连忙还击,顿时院子里充满了少女的尖叫,煞是热闹。 陈洛灵正得意自己准头够精,冷不防一个大雪球射过来,把她冲倒了,一个狗趴,摔得真结实。她转头发现,罪魁祸首原来是三哥,他正一脸坏笑站在那儿乐呢。 陈洛灵顾不上疼连忙应战,春意赶紧帮小姐团雪球,雨点一样的雪球砸向陈宇达,可惜他功力太好,全躲过了。 陈洛灵扔累了,突然身子一晃,斜倒在地上哎哟起来,陈宇达连忙关切地向她跑去,口中急道:“灵儿,你怎么了?” 陈洛灵冷不防一抬手,啪地一个雪球砸中他的前额,陈宇达顿时满脸雪花,四处迸射。陈洛灵捧着肚子,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起来,看见陈宇达一脸的狼狈,眼睛里都进了一点雪,凉得他直眨眼睛,别提多高兴了。笑着笑着,她忽然想起当年自己也是这么捉弄李子明的,不禁黯然,来古代五年多了,那李子明该不会娶妻生子了吧? “丫头!这下你可笑了!”整个新年就没见她咧嘴笑过。 陈宇达看着笑成一团的几个人,也不恼,一边淡笑着抹去一脸的雪花,一边提议道:“大家还是先吃饭吧,吃完饭我们去附近的小陵山上玩雪,那里空旷,比这小院子好多了。” “哇!真是太好了!”陈洛灵一脸的兴奋。 几个人三下五除二吃完早饭,陈宇达骑着马,陈洛灵坐马车浩浩荡荡地向城北的小陵山进军了。大家一个个摩拳檫掌的样子,简直像鬼子进村。 好个粉妆玉砌的玻璃世界!放眼望去,天然的水墨画,众人都不忍心往雪地里踩。 陈洛灵不禁感叹:还是古代好啊,光人都少了很多。想当年上大学那会儿,好不容易盼来一场大雪,还没等她跑进操场,雪地已被人搅成泥地了,大家你一脚我一脚,白花花的世界很快变成了泥石流现场。今日可要玩个尽兴! 让陈洛灵意外的是,顾锐庭居然也带着三个随从来到山上,正等着他们呢。陈宇达见她一脸的诧异,微笑着说:“是顾兄一早邀请我们来玩的。” 大家开心地在雪地里撒欢,他们分成两组,陈洛灵、陈宇达、陈兆和、春意一组,黎子轩带着随从一组。一开始还是小组友谊赛,到了后来变成雪球混战了,不时有人被雪球打到,不断地有人中标。 陈洛灵整个外衣都湿了却浑然不觉,她的头发被打散,鼻子被打得红通通的,脚底下也全是水了。别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个个喘着粗气,浑身冒汗,面面相觑,一阵傻笑。 突然,陈洛灵一脚踩空,陷进一旁被枯叶虚掩的一个树洞里,饶是陈宇达动作敏捷,只勉强抓住了她的衣袍,浸湿的棉袍滑溜溜的根本捏不住,只听“啊”地一声陈洛灵已经掉进树洞里面。 这可急坏了大伙。黎子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了下去,试图用内力把她托起来。可是树洞很深,也没有攀岩的东西,外面的人够不着,里面的人悬在半空,一筹莫展。 几番折腾,黎子轩和陈洛灵仍然被困在树洞下面。 她一边哀叹着,一边开心地想,终于能和你单独处一会儿了。 黎子轩无奈地看着她,苦笑了一下:“看来大哥今日要舍命陪君子了。” 陈洛灵心花怒放,被黎子轩戏谑的眼光看得浑身不自在,眼睛只好盯着树洞的角落看。眸光一闪,居然发现角落里有个红樱络,她好奇地捡起来,这红樱络绣工精巧,下面还缀着一块精巧的青玉。她忍不住放在手中把玩着。 黎子轩一见,立即变了脸色,眼中划过一丝不自在,央求道:“灵儿还我吧,这可是我娘特地给我做的呢。” 陈洛灵不以为意,一边递还给他,一边喃喃自语:“真是漂亮呢!” 正在这时,陈宇达在树洞上方大叫:“灵儿接住藤绳!” 陈洛灵看着树洞上方陈宇达温润如玉的笑脸,开心极了,她就知道,三哥一定会有办法的! 原来,陈宇达想到一个好主意,大家分头找到一些藤条,扭成长长的绳索,扔进洞里来,黎子轩一把拽住,让她拉住藤绳,自己在下面托着她,外面的人齐心协力往出拉,总算把她拖出来了。随后黎子轩也被拉出来,这一下大家元气大伤,打雪仗到此结束。 他们开始堆雪人,陈洛灵他们很快堆出维尼小熊来,想起有一年在山上别墅看见有人用啤酒瓶底做雪人的眼睛,这里没有玻璃,她便解了玉佩给小熊镶了一只绿色的眼睛,陈宇达连忙也解了玉佩及时挽救了雪人的独眼龙命运。她又从地上拾起泥巴给雪人做了鼻子,雕了嘴巴。 陈宇达看着这个圆圆胖胖的四不像,唇角上翘:“还没见过会坐的猪呢!” “什么?哦……” 陈洛灵哈哈大笑,三哥太幽默了!她住不住地笑,很快笑出了眼泪,怎么擦也擦不完,笑得肚子疼极了,差点就要抱着肚子就地打滚。大家都古怪地看着她,看她莫名其妙地发疯。 黎子轩堆了个女子,也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发黑的干水草,安了头发,雪美人一只手托着腮,似在沉思,另一只手左思右想竟不知如何安置,他停在那里不动了。 这下大伙都忍不住笑了,美人缺了一只手,怎么看怎么滑稽。 “这么个残缺的雪人,倒还不如那会坐的猪呢!”陈兆和不以为意地撇撇嘴。 陈宇达一看,一咧嘴乐了。也是,不管怎么样,好歹我们那个还是完整的。 “哎!瞧这荒山野岭的,要是有枝花拿着多雅啊!”陈洛灵不禁叹道。 春意眼尖,看见前面的树丛里伸出一枝红梅,欣喜地叫道:“小姐!那里有梅花呢!” 陈洛灵抬头一看,可不是?在不远处几枝梅花正迎着寒风绽放。真是天助我也! “那就折梅花去吧!” 大伙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座小小的尼姑庵,红梅的枝条正是从庵里伸出来的。佛门禁地,看来这梅花是不便折了,大家正准备转身折回。 这时,庵门开了,出来一位中年尼姑,双手合什:“阿弥陀佛,小庵少有人来,今日赢得众施主前往,实乃庵门大幸。” 大家不便推辞,进了庵,发现里面虽然简陋却十分整洁。尼姑请诸位安坐,一一为他们奉茶。大家说明来意,她便领着大家去了后院。 不大的后院内,数十株梅花争奇斗妍,竞相开放,鹅黄、殷红、洁白煞是好看。一阵香气扑来,令人神清气爽,实在舒服,陈洛灵单要了一枝红梅。 尼姑打量她一眼,颔首微笑:“有道是梅花香自苦寒来,姑娘气度非凡,定能心想事成。” 陈洛灵含笑答谢。 众人又转回前院,各自烧了香,捐了香火钱,告辞了。 尼姑朝他们拜别:“诸位皆是有缘之人,各自保重,阿弥陀佛。” 众人回到雪人处,陈洛灵迫不及待地把红梅插在雪人的右手里,雪人顿时鲜活起来。 哎!还别说,只是插了一枝花,却能化腐朽为神奇。大家都觉得这个美人有点意思。 春意忍不住模仿雪人的姿势,一不小心摔了个嘴啃泥,大家都笑翻了。临走时,陈洛灵把玉佩掏出来,还给陈宇达,雪美人舍不得动,保持原样,大家返回城中。 回到家,陈洛灵只嚷嚷“累死了”,就要往榻上躺。 陈宇达模了模她的头,满眼的宠溺,柔声道:“别忙着躺,等一下。”说完他就出去了。 陈宇达再进来,手里多了一盆热水,他把盆子放在床边,开始给陈洛灵月兑鞋子。陈洛灵如今才明白三哥要给她洗脚,感觉好窝心。她忍不住抱着陈宇达,猛地在他颊上亲了一口:“三哥,我最喜欢你了!” 陈宇达笑了,玉色的俊颜悄悄染上一抹红晕。这丫头,就不会照顾自己!一双脚在雪水里浸了那么久,不好好搓洗一番,不生冻疮才怪! 春意在一旁咯咯地笑了:“小姐,你好幸福!三少爷疼你疼到骨子里去了!” 陈洛灵看着陈宇达认真帮她搓洗的动作,顿时觉得心里暖融融的。要是三哥一直这么照顾自己该多好! 大家兴奋了一个下午,到了晚上,元宵灯渐渐点亮,映着银白的雪色,煞是好看。只是陈洛灵下午湿了衣衫,浑身酸疼,不想再出门。 陈宇达单独出去,回来时带来两盏漂亮的灯笼,一盏是小猪造型,一盏是小猫造型,都只有普通灯笼的一半大小,显得相当精致可爱。陈洛灵爱不释手,笑得开心无比。 陈宇达温柔地笑着,故意卖关子:“灵儿,猜猜看哪一盏是顾锐庭送的?” 陈洛灵笑着,用手一指,不假思索地说:“猫咪灯。” 陈宇达眉毛一扬,故意逗她:“那可不一定哦。你如此笃定他不会送你小猪?” “顾大哥心地善良,肯定不会拿猪来比喻我,太俗。”陈洛灵鬼灵精怪,用手轻轻模模猫咪灯的耳朵,“还是小猫咪更可爱。” “是么?我怎么觉得猪和你很像呢?灵儿,小猪多好呀,别人都会给它送吃的,好吃又好睡,啥事没有,尽长膘,可惜你就是不长肉……猫咪还得自己捉老鼠才有的吃……” “是吗?我看起来很贪吃吗?”陈洛灵鼓起了腮帮子,“三哥欺负我……” 陈宇达笑倒在小榻上,连连作揖:“三哥不敢,不敢的,要欺负也要等到猫儿年。” 陈洛灵一听就急了:“还说不敢欺负我……” 一旁的春意扑哧笑了:“小姐,三少爷这辈子定是不会欺负你的了。” 陈洛灵这才转过弯来,好个三哥,哪里来的猫年啊?又着了他的道了! 陈宇达哈哈大笑:“灵儿也有耍呆的时候……” 陈洛灵恶狠狠地扑过去要掐他,兄妹俩乱成一团,陈宇达几乎笑岔了气:“救命呀,杀人啦……” 春意和陈兆和捂着嘴笑开了。 献计 日子在平静无波中度过。 这一日,陈宇达匆匆地进门大叫“出事了!” 陈洛灵的心猛地一惊,三哥几时如此惊乍了?她连忙从瑜珈垫上站起来,秀美轻颦:“怎么了?” 陈宇达怒道:“那个梁新荣!竟跑去绣庄,认出夏兴平,当即报仇,把个绣庄砸了个稀巴烂不说,就连顾兄都被他打伤了!” “啊?顾大哥不是有武功的吗?”陈洛灵十分狐疑。 “顾兄估计是不想惹事,毕竟咱们是开门做生意的。就算他武功再好,也架不住对方人多,天天来闹……” 这还了得!陈洛灵简直一蹦三尺高。看着顾锐庭也不像是软弱之人,怎地如此胆小?当下决定去看看他。 黎子轩一听说陈家兄妹到了,连忙躺在床上申吟,陈洛灵一看就知道他伤在哪里了,好大的熊猫眼! 她心疼地跑过去,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一检查他的伤口。好在除了他那副好皮囊受了点皮外伤之外,也没发现哪里不对劲。 “可恶!那恶霸居然敢再次作恶!还有没有天理了?” 听着黎子轩浅浅的申吟,陈洛灵忍不住又瞥了他一眼,难不成还有什么伤口? 她大步走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正要掀开他的衣服检查是否有内伤,突然听得陈宇达一阵猛咳,伸出的手连忙缩回,尴尬地模模自己的头。一时情急,居然忘了男女大防了!黎子轩的俊脸刷地窜红,这小妮子也太惊世骇俗了! 旁边的几个侍从拼命憋住笑,个个双颊通红,陈洛灵恼羞地瞪了他们几眼,憋吧,看憋不出内伤! 她轻轻叹了口气,忍不住愤恨地磨磨牙,这恶霸还真没有惩治的法子了? 听说顾锐庭是为了救夏兴平的老爹才吃瘪的,陈洛灵环视了一圈,发现绣庄内的伙计尽是些老弱病残之人,这才让梁新荣肆无忌惮。没见过电视上放的,一般的有钱人都是保镖簇拥着,公司门口立着层层的保安,老总出事的几率小到忽略不计。 不行,绣庄需要添一点新的血液了! “看来这绣庄的确太单薄了!”陈洛灵撇撇嘴,“真该多雇几个身强力壮的人。” “这年头,雇个人多不容易……”黎子轩禁不住跟着耍呆。 “怎么不容易?咱们做生意的,又不是讨饭的!”陈洛灵双目一瞪,提到讨饭的,她不禁灵机一动。 “如今虽说世道清明,仍有许多孤儿乞儿,无人照管,整日在街上流浪,吃了上顿没有下顿。倘若有人能够收留他们,给他们衣食,提供屋子给他们住,再教他们武功,他们定然心存感激,誓死跟随。”陈洛灵的声音轻轻的,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哦?”黎子轩挑挑眉毛,这小妞尽给人带来惊喜。这些年他只顾笼络贵族子弟,而且还不便表明身份,一直遮遮掩掩的,生怕梁子荣看出端倪来,竟让他那样的粗俗之徒占了便宜。 他故意轻叹道:“要想收留孤儿乞儿倒也容易,只是全京城就这么点大,能有多少人为我们所用?再说,养人也是要花银子的。” 陈洛灵料定了他会这么说。 “我们可以扩大范围,京城的乞儿倒不一定好呢,要想培养忠诚护主的死士,这点血本还是要下的。再说,咱们绣庄不是一直运营良好吗?” 黎子轩轻咳几声:“只是目前我也是有心无力,况且还要找武功上乘的人做师父……” 陈宇达从惊诧中回过神来:“这一点,可以交给阿超他们去办。我有空了也可以教他们武功。” 这就太好了!陈府的武功历来令人景仰,正中他的下怀。 “一定要以情感人,以诚待人,不能强求。”陈洛灵明眸流转,轻轻笑了,电视剧看多了,这种方法熏也熏出来了。 在场的人无不点头称是。 “我们还可以争取江湖势力的支持。”陈洛灵扫了众人一眼,望向黎子轩,“你们都会武功,只要广交武林高手,和这个帮主那个门主交往甚密,以后有难人家也肯帮忙。” 古往今来,能在商场上混得如鱼得水的大商贾,哪一个不是黑道白道游刃有余的? 真妙呀!黎子轩在心里啧啧称赞,这陈家的二小姐怎地如此聪慧?虽然她的建议比较幼稚,但是方法还是很对路的。难道真如那老和尚所说,她具有异感?这可真是个好人才。他不禁多看了陈洛灵几眼。 陈洛灵正眉飞色舞地讲着,冷不丁与黎子轩凝视的目光相接,一时之间,电光火石,她都忘了接下来的话了。她想她真的完了,人家不过是多瞧了自己几眼,就陶醉成这样!陈洛灵啊陈洛灵,他真的也喜欢自己吗?想到这里,她的小脸一下子红得像煮熟的虾子般。 陈宇达在一旁看着很不是滋味,道理其实他也懂,小妹迟早要找个心上人的,与其找个路人甲,还不如交给顾锐庭来得安心,毕竟是多年的好友。可是他就是见不得他们你侬我侬,心下酸涩得如同青柿子,还硬邦邦得难受。 于是,他借口时辰不早了,匆匆拉着陈洛灵回了家。 黎子轩若有所思,陈洛灵实在精明能干,哪里像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娃?这些年来不断有线人报告她的聪慧之举,看来老天终于开眼了,让自己一举多得,啥也不耽误。 他转头唤住阿超:“你派阿盛去布置吧。就照刚才陈小姐说的做。只是一定要不动声色地暗地行动。” 阿超立即跪下,朗声道:“属下明白!”说完,转身走了。 初夏,绣庄按照陈洛灵的设计赶制出一款飘逸的长裙。黎子轩特意约出陈洛灵,请她试穿。 陈洛灵含羞带怯地穿上美裙,白底蓝花,写意地绣满小小的矢车菊,淡雅月兑俗,倒像是为她量身订做的一般。 替她试穿的小丫头不禁叹道:“小姐,您的身材真好!穿这纱裙好漂亮啊!” 陈洛灵不禁心花怒放,那当然,也不看是谁设计的! 等她出来,黎子轩的眼睛都直了,这小丫头到底不俗,婀娜多姿。倘若不看相貌这裙装倒和这丫头很相配。恍惚之间,他竟觉得她并没有那么丑,而且还很清丽,他当下决定这一款裙装不再生产,这件长裙送给她。 “好一个楚楚动人的美人儿!灵儿,这衣服专门为你一人做的,绣庄不会再生产了!” 一旁的总管不禁急了:“公子,正是因为小姐穿着好,咱们绣庄才要大量生产,这样生意才能红火……”他刚才看到陈小姐穿着端庄素雅,小女儿风情十足,倘若绣庄大量生产,生意铁定好到爆! 黎子轩却敛了笑容,正色道:“没有这件纱裙,我的绣庄也很火爆!你不要再说了!这件裙装就送陈小姐了!绣庄不许再生产!” “既然这纱裙很受欢迎,倘若绣庄不再生产不是太可惜了?”陈洛灵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乐开了花。 黎子轩却依然坚定地说:“又不是人人都适合穿这纱裙!我瞧这天下间,也只有灵儿能穿出这韵味。就这么定了!” 陈洛灵一阵心神激荡,他是为了我吗?古今中外,只要是女人,大抵都不喜欢和别人撞衫的吧。顾锐庭如此讨巧,莫不是想把美好的事物全留给我呢?一想到这里,陈洛灵满目含春,偷偷地瞟了他一眼,小心肝儿直颤,无限的甜蜜爬上来,腻得她难受呢!哼!矫情! 黎子轩投给她一抹赏识的眼神,心中却忍不住笑道,到底是小孩子! 两小无猜 陈宇达满头大汗地回到绣庄,阿超找的这几个少年挺机灵,教了他们一会儿武功,学得很卖力,尤其是一个名叫阿泰的,进步很快。他一抬眼便看见穿着裙装的陈洛灵,赶紧叫她换下来,他要带她回家。 炎热的夏季终于到来了。陈洛灵整日呆在室内不肯出门。 陈宇达好像比以前更忙了。自从祭祖之后,老太爷对孙子们的要求严格起来,连陈洛灵都受到波及。老太爷要求陈洛灵继续读私塾,甚至专门请了一位先生给两个孙女上课。陈洛灵的酷刑才刚刚开始。任谁也没有料到,绣得一手好花的二小姐,写起毛笔字来东倒西歪,更别提琴棋书画了。 于是,几乎每日都会上演这样的场面: “三哥,帮帮我写一幅字嘛!一幅就好!”陈洛灵拉着三哥的衣襟撒娇道。 陈宇达轻叹一口气:“怎么教了你那么久,你的字还是不长进,爷爷又要罚你了!”这丫头,看着机灵,怎么就是不会写毛笔字? “是呀是呀,我亲亲的三哥啊,你忍心让爷爷罚我吗?”这辈子最痛恨毛笔了,软不邋遢地,叫人怎么写字呀?陈洛灵苦着小脸儿,眨巴眨巴眼睛,小手又开始摇他的衣襟了。 “快停下!今儿刚穿了件新衣裳,仔细弄脏了!” 陈宇达左躲右闪的,瞧着小妹满手的墨汁,还不知道干了没有,一阵恶寒。看来这辈子欠她呢!写就写!不就一幅字吗?半柱香的功夫! 于是乎,半个时辰之后,陈洛灵成功交差,私塾先生一个劲地摇头晃脑:“二小姐有进步!” 于是乎,陈宇达的脸上又被赏了一记香吻。这丫头!老是这么莽撞,不过被小妹赏识的滋味实在是好!如若哪天她不向他撒娇了,估计他还不习惯。 六月初六,天气热着呢,正是姑姑节,家家户户翻新晒衣物的时节。每逢农历六月初六,大黎国的风俗是娘家要请回已出嫁的老少姑娘,好好招待一番再送回去。一大早二夫人的娘家就把她接回去过节了。三夫人没有娘家倒是不用回去。 陈洛灵实在太开心。 好不容易清净一日,陈洛灵暗想,可要好好放松放松。中午时分,她娘准备的饭菜略微丰盛,全是她平时爱吃的,看来,娘也很高兴呢! 心情没来由地好,她拿出娘为她做的衣裙,淡紫的飘逸的曳地长裙,夏风吹来,宛如舞动的精灵,煞是好看。再好生让春意梳了头发,春意大惊:“小姐真美啊!” 三夫人在一旁不住地点头微笑,仿佛陈洛灵本该如此,“我的洛洛长大了……” 陈洛灵别提有多高兴了,难得打扮一回,当然是重要的日子才有这个闲情逸致。六月初六,她现代的生日,也是她古代的诞辰,这种巧合的几率直逼火星撞地球,居然还让她给碰着了。按理说她该有二十六岁了,白白捡来十几年的青春,大概做梦都会偷笑的吧。只可惜这里只重视女子的十五岁生日,不像她的老家,十二岁十分重要。 大家正笑闹着,陈宇达来了,带来一只水晶杯子,十分精致。他说是舅舅从南疆捎回来的,瞧着新奇,他央了二夫人要了来,陈洛灵一向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便直接送了过来。 陈洛灵玩味地把玩着杯子,实在做得精致啊:整个杯子呈半开的莲花状,每一瓣都刻得栩栩如生,在现代有的水晶说白了就是高级玻璃,这只水晶杯晶莹剔透,冰凉的触感沁人心脾,仿佛不管它装的是什么,都能令人忍不住一口喝干。 “葡萄美酒夜光杯,”当年她读到这句诗时一直憧憬不已,如若真有那样的美酒,那样的杯子,只怕会酒不醉人人自醉吧。 “葡萄美酒?”三哥扬扬眉,“家里有啊。灵儿想喝吗?” 陈洛灵动心了。在现代除了喝过妈妈酿的米酒之外,她就再也没有喝过别的酒了。她是那种喝了米酒都会脸红的人,于是妈妈的禁令她一向自觉遵守,就是不知道来到这古代会不会转性。 她的眼睛晶莹闪亮,小脸兴奋得泛着光,刚想大叫好哇,突然瞥见三夫人担心的神色,只好暗地里对着三哥眨眨眼睛,嘴上推月兑道:“我想还是豆浆比较适合我。” 大家又说了会话,三夫人回房休息了。陈洛灵立即抱住陈宇达的脖子,小声道:“咱家的葡萄美酒哪里寻?” 陈宇达故意逗她:“哦!不是豆浆最适合灵儿的吗?难道我有幻听?” “好了三哥,三哥最好了,”陈洛灵拉着他的手撒娇道,“三哥,好嘛,好嘛!”还不失时机地在三哥的左颊亲了一口,谄媚味十足。 陈宇达被她晃得早就投降了,却故意犯难道:“哎!昨儿爷爷的老友出了一道题目,三哥如今还解答不出来呢,哪来的闲心品尝葡萄美酒呢?” “哦?什么题目还难得到我聪明睿智的三哥?”陈洛灵来了兴致。 陈宇达原本就想转移她的注意力,于是直接带她到自己的书房。 陈洛灵一看就笑了,原来是数学问题啊。 孙子问爷爷今年多少岁,爷爷说我像你这么大时,你才2岁,你长到我这么大时,我就128岁,请你算出今年,孙子多少岁?爷爷多少岁? 她沉吟了一下,月兑口而出:“孙子44岁,爷爷86岁。” 陈宇达大惊,她是怎么做到的?他冥思苦想了一整夜,也没有理出个头绪来。这个妹妹给人的惊喜不断啊。 看着陈宇达难以置信的眼神,陈洛灵不禁一阵得意,数学题她最拿手了!这些古人就是笨!不过也难怪,人家最拿手的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换个比赛规则,她铁定大眼瞪小眼!更何况未知数是后来才出现的,她不过是掌握了先进的武器罢了。 于是,她拿起笔,在纸上划了一个公式, “假设孙子的年纪是x岁,爷爷比孙子大x-2岁; 则爷爷如今为2x-2岁; 当孙子长到爷爷大还要x-2年,则 2x-2+x-2=128 3x=128+2+2=132 x=44 于是孙子44岁,爷爷86岁。” 陈宇达盯着纸上一连串奇奇怪怪的数字符号,猛地一拍脑袋:“其实就是找个符号代替……灵儿你真聪明啊!”他忍不住在她的额上重重地亲了一口,抱住陈洛灵在原地快速地转圈圈,直到陈洛灵发现整间屋子都在旋转,连连求饶,三哥才停住转动,紧紧地抱着她,直到她恢复正常。 问题解决了,陈洛灵直嚷嚷要喝葡萄酒,陈宇达但笑不语。整个下午都在纳闷,这人是不是小妹,怎么聪明得有些不真实? 陈宇达悄悄告诉她:“等三哥完成功课,天黑了再陪你喝酒如何?” 接着他只顾忙着自己的事情,写写弄弄的,把陈洛灵晾在一边。 陈洛灵有些无聊,于是从书架上拿起一本《诗经》,随意翻看。当翻到《小雅?四月》时,深深同情那个失意的诗人,当人无能为力时,倾诉发泄也许是最好的选择。好个“君子作歌,维以告哀。” “三哥,以后有什么困难就直说出来,兴许我可以帮忙的哦。”即使帮不上,向我倾诉发泄一通也是好的。 “哦?”陈宇达心不在焉地应答,“好啊,三哥说不定哪天真要向你求助呢!” “那你最好别食言。”陈洛灵忍不住又拉着陈宇达的胳膊,看着窗外渐暗的暮光,尖尖的下巴抵着三哥的肩头,“天什么时候才能黑呀?” 陈宇达放下笔,宠溺地捏捏她的小脸,“这么性急,好吧,随我来。” 原来所谓的葡萄美酒,还在地窖里藏着呢。怪不得要等到天黑,还要掩人耳目,鬼鬼祟祟的,敢情是要偷啊? “怎么这么黑,看不见……” “嘘---,小点声儿。” “自家的酒还要偷偷模模的?” “偷来的才有味道啊……” 什么和什么? “凡事得来太容易,人就不会好好珍惜。” “这句话我赞同。” 于是,兄妹俩在自家的地窖挑挑捡捡,抬出一大坛陈年葡萄酒,据说比陈洛灵的年纪都大呢。 小心翼翼地走出地窖,陈洛灵咣地一脚踩在一旁的碎瓦砾上,险些摔倒,纯粹是做贼心虚! 陈宇达连忙放下酒坛,一手把她从地上抓起来,低声笑着:“还没喝呢,你就醉了?” 夜深人静,兄妹俩悄悄搬着酒坛来到莲花池边,就着田田的荷叶,亭亭玉立的荷花,凉爽的夜风,喧闹的蟋蟀的鸣奏,准备喝酒了。 陈洛灵一拍脑门,刚才急着偷酒,水晶杯忘了带了!正懊恼着,葡萄美酒夜光杯就在眼前了。她不禁幸福地叹了一口气,还是三哥最好啊! 兄妹二人在荷塘边的石椅上坐下。陈洛灵迫不及待轻酌一小口,清冽醇香,的确很美味。三两下喝干了,把杯子伸向陈宇达还要。 陈宇达笑着慢慢斟满,一边宠溺道:“喝慢点,酒多得是,别喝醉了。” 这酒尝着甘甜醇香,其实后劲很足,万一她喝醉了就无趣多了。陈洛灵哪管得了这么多,在现代她就不胜酒力,平时同学聚会都是李子明帮忙挡着,连啤酒都没喝过,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喝上天然的葡萄美酒,一时刹不住,干了一杯又一杯。 陈宇达一边陪着她喝,一边小心她别醉了,不由自主,也喝了不少。陈洛灵不停地给三哥干杯,不一会儿,拿杯子的手就开始发抖,她却还要喝:“三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干杯!” 陈宇达连忙一手抢过水晶杯,另一手适时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不喝了,灵儿,你醉了。” “哈哈!我,我没醉,我怎么会醉呢。”酒精烧得陈洛灵双颊通红,两眼迷离,她的双手在空中胡乱地抓弄,“告诉你一个秘密哦,我,我可是……我的外号叫千杯不醉!”说完,一头栽倒在陈宇达的怀里,颤巍巍地抱着他的脸,狠狠地亲一口:“三哥你好帅!比李子明还帅呢!” 陈宇达皱眉:李子明是谁? 她终于老实地呆在陈宇达的怀里,不动了。 头好疼,陈洛灵勉强睁开眼睛,窗外的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她挣扎着坐直身体,右手不经意碰到一个人,天啊!是谁?怎么睡在我床上!自己头枕着那人的胳膊,那人的右手还抱着自己。意识一下清醒,她倏地坐直。 啊?怎么是三哥? 陈宇达静静地躺在床上,身上还穿着昨晚的衣服,兴许是累了,正睡得香呢。 陈洛灵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端详过陈宇达,原来三哥那么俊啊,那眉,那眼,那鼻子,睫毛又浓又密,还有紧抿的薄嘴唇,棱角分明的下巴,连睡着了都可以这么帅。难怪全城的女人都在肖想他呢! 陈洛灵忍不住亲了亲陈宇达的嘴唇,嗯,那么软那么好!她调皮地扯着他的几根短须,到底三哥大了,嘴上都有毛了!幸好不是络腮胡,她最讨厌络腮胡了,密林似的,遮盖了整张脸。当年初中那个班主任,前一日刚剃好,第二日又冒出来了,简直就是没有进化好嘛!瞧瞧三哥,这才是进化优良的品种! 陈宇达一整夜没怎么睡,昨晚灵儿醉了,又是哭又是笑的,闹到了很晚,她还一直拉着他的衣襟窝在他的怀里不肯松手,只好把她带回房间,自己早就筋疲力尽,迷糊中兄妹俩就这么睡着了。这会儿他又给陈洛灵闹醒了,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嘴里咕哝着,接着睡。 陈洛灵玩心大起,绕到床的那一边,继续骚扰他。陈宇达其实早醒了,就是浑身没力气,不想动,睫毛一闪一闪地,不肯睁眼,他倒要看看这个小妹要折腾些什么。 陈洛灵先模模他的额头,好光滑好宽阔呀,再模模他的眉,据说英俊的男人都是剑眉呢,鼻子也好高,挺拔秀气……咦,怎么睫毛像蝴蝶扇动的翅膀似的?她了然了。看我不收拾你! 她轻轻地把手放进陈宇达的腋窝,我挠挠挠!陈宇达当场破功! “嘻嘻……哈哈……放手……” 这一招屡试屡爽,她还就吃定三哥了! 陈洛灵正得意着,被压迫的人突然反抗,猛地反扑,把她压在床上,直攻她的脖子,腋窝,腰肢……轮到陈洛灵求饶了。陈宇达狠狠心,一定要把这个小魔头制服了先。 “刚才趁我睡着居然敢偷亲我的嘴巴,呜,我要亲回来。”陈宇达一边挠她痒痒,一边作势亲她,陈洛灵在他的身下拼命挣扎,还是准确无误地被他重重地盖了印章。 四唇相接,陈洛灵的脑袋哄地一声咋开,怎么都觉得这个吻像是……呃,情人间的吻。她忍不住脸红心跳,赶紧用手推他。 陈宇达仿佛浑然不觉,继续又亲又挠的,慌乱中模到一团软软的东西,倏地明白过来,赶紧放手,哪里有个洞让他钻进去啊? 陈洛灵也是莫名的尴尬,一对红番茄映得小脸更加娇媚。三哥也是男人啊,平时亲亲模模小打小闹,今日非同小可。哎!这可怎么办呢?呆愣了半晌,陈洛灵讪讪地整理好衣衫走了,留下满脸羞红的陈宇达,他颓丧地扑在被子上,小妹的确长大了! 后来,兄妹俩谁也没有提过醉酒事件,于是尴尬就像糊在脸上的稀泥,洗把脸就没有了。 没多久,陈洛灵又开始打听顾锐庭了,一有机会就想跟着陈宇达出门见见他,可恨的爷爷老是派了那么多功课给她,让她无暇顾及。只能在繁忙的间隙悄悄地遐思。 发现 等他们到了无情谷,已是五更天了,东方泛起鱼肚白,叶神医诧异地为黎子轩诊治,其余人等先安置睡下了。 翌日,叶神医为三夫人把脉,震惊这些日子她的身体虚弱太多,立即开了汤药吩咐陈洛灵好生煎了,按时服用。陈洛灵眼见娘的身体如此羸弱,只好决定暂住几日。她的计划是远离京城,她的娘在京城连呼吸都成问题,还是去边疆的好,三夫人老觉得自己时日不多,要回老家看看,也好入土为安。 陈府还未从武林大会的荣耀中回过神来,昨夜的一场大火烧得全府上下一片颓丧。一大早老太爷在厅堂里大发雷霆,最令他怒火中烧的是三夫人和二丫头居然失踪了! 最近家中事务繁多,昨夜,陈宇文处理好事务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朦胧中,就听得下人们大声惊叫:“杏园走水!”他在床上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起床去救火了。待到一个时辰之后,大火好不容易被救下来,二夫人的一间仓库算是全毁了。他顾不得多想,随口安慰了二夫人几句,就回房睡觉。 翌日他还没睡醒,就被丫鬟急急唤醒,老太爷喊他过去呢。 他只好穿衣,眼睛都没睁开,就被小厮拉拉扯扯到了厅堂,二夫人、陈宇寰和陈宇芸都在,只少了洛灵和三娘,春意和林妈跪在地上双双泪流满面,噤若寒蝉,如暴雨扫过的落叶。 老太爷猛拍藤椅扶手,厉声喝道:“这样的奴才干什么吃的?两个大活人都叫你们给看没了!” 春意抽抽噎噎地说:“奴婢当时听说杏园走水,夫人小姐便差奴婢赶紧去救火,等奴婢回来之后,便发现屋内一片狼藉,小姐和夫人已经不见了。” “什么?灵儿和三娘不见了?”陈宇文险些噎着。 老太爷瞪了他一眼,继续训斥春意:“那为何不连夜汇报?” “当时已是午夜,守门的婆子已经睡下了,任我怎么都叫不醒。”春意一身的冷汗嗒嗒地往下滴。 林妈连忙接着道:“奴婢昨日患上风寒,服了药,一夜没有醒……” “罢了罢了。”老太爷嫌弃地摆摆手,“把她们两个先关起来,待事情查清楚再做定夺。” 于是有丫头婆子上前捉住春意和林妈,不顾她们连声求饶,一路拖走了。 老太爷喝退了下人,一家人在一起商量对策。 二夫人最先反应过来:“公爹,这三夫人和二小姐八成是被人给掳走了,今日清早我们赶到虞园,发现室内物件被摔得乱七八糟,甚至有一些血迹。” “掳走那两个人有什么目的?怕不是贪图那女人的美貌吧。” “儿媳觉得不像,三夫人日前已染重疾,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陈宇文直觉地问:“二娘,你怎么知道三娘染上重疾,活不长?” 二夫人咽了口唾液,有些紧张:“前段日子我去虞园看她,她都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没有什么精神。” “那如今三娘和灵儿被掳走,我们该怎么做呢?”陈宇文紧盯着二夫人,十分愤怒:“什么人那么大胆,敢在大将军府掳人!” “正所谓声东击西,杏园走水就是掳贼设的局。”陈宇寰冷冷地开口。 老太爷叹了口气,震怒的青脸上阵阵泛白:“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万一她们被贼人掳去,丢了清白,岂不是我府耻辱?” 陈宇芸面上微微一红,忍不住出声安慰道:“不会的,爷爷,她们一个生重病,一个又生得丑陋,应该不会丢了清白,只怕会丢了性命。” 老太爷翘着胡须,两眼圆瞪,烦透了,为了这对母女不知要多操多少心?罢了,这样的家丑,只能掩饰,倒是不能宣扬的了。她们若真的死在外面,倒是我府的造化了,从如今起,权当做她们已经死了不就完了? 看见陈宇文欲言又止,老太爷摆摆手,让他们都退下。 二夫人带着一双儿女走远了,陈宇文重又折回:“爷爷,如今三娘和小妹丢了,日后爹爹问起来,怕是不好交代吧?” 老太爷似被人打了一拳,斜躺在太师椅上轻揉着额头。 “算啦,你派人暗地里寻吧,千万不能声张。”他已经想好了,万一找不着,就干脆告知那逆子,这两个人都死了。 就这样?陈宇文的心都凉了!堂堂的大将军府,丢了两个大活人,居然就这样粉饰太平?关键是老太爷那句“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惹恼了他,他的言外之意是巴不得她们死在外面?倘若爹回来,怎么向他交代?不管怎么说,如今最要紧地是暗地里找人! 情动 黎子轩虚弱地睁开眼睛,左胸一阵阵地抽疼。他不禁动了动身体,发现陈洛灵居然趴在床边睡着了,微蹙着眉头,长长的睫毛温顺地垂着,遮不住红肿的双眼,白皙的脸蛋透着不自然的潮红,满是点点泪痕,她也是担心自己的吧。 他不禁小心地撩起她两边的乱发,好个玉雕的人儿!他忍不住抚上她的脸蛋,滑腻柔女敕,令他不舍得放手。 陈洛灵正在做梦呢,突然惊醒过来。黎子轩来不及抽回自己的手,被她抓个正着,脸刷地红了:“怎么就睡在这里?小心着凉!” 陈洛灵挣扎着起来,可是蹲坐的时间太长,双腿麻木,十分不雅地扑向黎子轩,正好扑中伤口。黎子轩到底没有忍住,“啊”地叫出声来,陈洛灵连忙扶住床沿挣扎着想站起来,结果越是急着起来,却越是起不来,痛得黎子轩冷汗直滴答,他只好咬着牙,用双手撑着她的身子帮她站起来。 陈洛灵又羞怯又惭愧,红着脸轻声问道:“顾大哥,你还好吧?” “好!好!当然好了!一大早就有美人投怀送抱呢!”都这个时候了还贫嘴! 陈洛灵一哆嗦,脚下没稳住,又扑了上来。 黎子轩眼中溢出一丝玩味,更加玩世不恭了:“投一次还不够啊,”他咬牙忍着痛,“这么留恋我的怀抱啊,一辈子不起来才好!” 这下陈洛灵连脚趾头都红了!讨厌!怎么和李子明一个德性!她一跺脚,就要离开。 “哎呀!痛死我了!”黎子轩发觉陈洛灵不好意思,连忙转移话题,嘴里逸出几声申吟。 陈洛灵连忙回头,眼中担忧一片:“啊?是不是伤口又流血了?” 黎子轩难掩得意之色,咬着牙吃痛道:“是哦,里面外面都在痛呢!” “那可怎么办?”陈洛灵一时六神无主。 “你呆在这里我就好了。”黎子轩有气无力的说。还没等陈洛灵反应,他已经抓住了她的纤手。陈洛灵挣了两下,他立即开口叫疼,她心里一疼,只好随他。 黎子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双手仿佛从没见过一般,他们认识好几年了,他以前从未在意过她的分毫!只是一味地宠她,殊不知当年的小丫头真的长大了!此时他竟忍不住轻轻地摩挲着玉手。 陈洛灵的眼眶湿润,隔着薄薄的雾气凝视着他:“顾大哥----” “别怕,有大哥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黎子轩握紧了她的手。啊!李子明!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在这个异世界能有人如此照顾自己也不错啊。 黎子轩见她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忍不住加重了力道,一把把她拉进怀里。想了多少次了,黎子轩不知道,大概她从秋千架上下来,他就已经为之心动了吧。抑或更早,他已经分不清了。以前还知道克制,强迫自己一定要以大局为重,不可真的丢了心,这一刻黎子轩却完全失控,大概受伤的人都比较脆弱吧,算了,就让我放纵这一回吧。一回就好。谁叫她长得如此娇俏迷人?是个男人都会心动。 陈洛灵羞红了脸,不敢正视他,扑通扑通,心都快蹦出嗓子眼儿了,无限的甜蜜从指间、从汗毛、从无数的感觉细胞蔓延全身,他终于搂住自己了!多么温暖的怀抱!若是一辈子能躺进去死都甘愿!只听得他在她耳边轻声说:“灵儿真是美!可否愿意一生跟着大哥?” 陈洛灵一阵意乱情迷,心里有无数的声音在呐喊,跳着滚着噎在喉咙却说不出来,只拿莹莹的眸子凝视着他,眼前瞬间雾气氤氲,眸子里面盛满了信任、爱慕和感激。她终于赢得了他,不再是一个单恋失败的可怜虫了!从此多了照顾娘的人,这个人勇敢、机智、风度翩翩、对她们母女保护有加,如若一生与他为伴,夫复何求? 她只觉得他的脸一点一点地凑近,近得看得见他瞳中迷失的自己,顿时心如小鹿乱撞,这一刻她不知期待了多久了,久到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平时和三哥玩亲亲就很自然的,这一刻怎生如此紧张?脑海里居然浮现三哥焦急的神色,我们就这么不见了,三哥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子呢……她鬼使神差地头一偏,湿热的吻恰恰落在一边的脸颊上。黎子轩一阵诧异:她不喜欢么?还是害羞? “我,我不知道。”陈洛灵飞奔出房间,留下黎子轩若有所思,眸中竟又爬上了一丝阴翳,看来他的努力还不够! 鉴于三夫人的虚弱身子,叶神医建议她们在谷中好生休养半年,再作打算。三夫人原本一心求死,看在洛洛这么辛苦带自己逃出将军府的份上,她就异常珍视自己的身体,当下答应。只是请求叶神医一定不能向外人透漏她们母女半点消息。 叶神医心神领会,立即吩咐几名丫头婆子找了谷中一处秘密的房屋,安排母女二人住下。 陈洛灵出不了门,黎子轩的伤口需要人细心照看,她娘的身体一直很虚弱,还担心被陈府的人找到。平日里她和叶凝雪相处的时间最多,无聊之时,叶凝雪就教她一些简单的医术,有时候聊聊她娘,日子倒也能打发过去。陈洛灵悟性不错,再加上自己本来具备的一些医学常识,治疗个头疼脑热的小病也能开出几幅药来。 有一次,叶凝雪把自己珍藏的药书拿出来让她看看,没想到陈洛灵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她没事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看不懂的地方就请叶凝雪讲解一番。这真是个学医的好机会啊,有个高手在身边手把手地教,千载难逢啊。想当年在现代,若是有一位数学高手手把手地教她,她也不至于断了学理的路,连当医生的梦都不敢做。 于是,陈洛灵除了陪她娘外,就是跟着叶神医学习医术,时间一久,倒是得了她七八分的真传。 情动(二) 这一日,陈洛灵百无聊赖,查看医书上说,鲤鱼肉有助于创伤恢复。不禁有些心动,顾大哥的伤势迟迟不见复原,自己整日困在这谷中,不能出门,否则,买些鲤鱼也好啊。 伺候她的侍女小晴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笑嘻嘻地说:“小姐,呆在这里很闷吧?” 陈洛灵勉强扯出笑意:“是呀!你今日忙什么?我帮你吧。” 小丫头受宠若惊,连忙说道:“这可使不得!神医吩咐我去山谷后面的水塘里捉些鱼儿来。小姐若是有兴趣,可以跟来看看热闹。” 谷中侍女本就不多,小晴平日里也受神医的差遣。 陈洛灵的眼睛亮了,捉鱼?嗯!不错,我喜欢。 她一拍小手,笑逐颜开:“太好了!我今日正想着鱼儿呢,我和你一起去吧。” 小晴也不推辞,让小姐解解闷也挺好,于是拿了工具就出发了,陈洛灵兴冲冲地跟在她后面。 一到水塘,陈洛灵惊呆了,这哪里是水塘?分明就是鱼库!这水塘不过只有篮球场大小,可是里面银光闪闪的全是鱼!小晴根本没带什么钓竿之类的,就是一只葫芦瓢!只见她小心翼翼地蹲在水塘边,一瓢下去,就能舀起好几条鱼。 小晴在瓢里挑挑拣拣,选好了自己所要的鱼,其余的就放回水塘去了。 天呀!这世上真有瓢舀鱼一说?陈洛灵瞪得眼睛都直了!记得以前学过一篇课文“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难不成真是如此?这古代的鱼警觉性也太差了点儿! 瞧见陈洛灵目瞪口呆又面露惊喜,小晴“扑哧”笑了:“陈小姐怕是没见过咱们这谷中的鱼吧?都是神医亲自用药草喂养的,各有各的用处呢!” 怪不得!陈洛灵恍然大悟,这鱼可是上好的良药! 她不禁好奇道:“如此甚好!能让我试试吗?” 小晴犹豫道:“小姐有所不知,这鱼奇怪着呢!若是生人便不肯出来……” “是么?”陈洛灵的兴致更高了,“好姐姐,你行行好,今儿就让我见识见识这些神奇的鱼吧?” 小晴无奈,只得把葫芦瓢递给陈洛灵,陈洛灵欣喜地接过,小心翼翼地伸着葫芦瓢舀鱼。 说来奇怪,整池的鱼全聚拢到池中央去了,她好不容易一瓢下去,竟只舀上一瓢清水! 陈洛灵尴尬地望着池中央,无奈地笑了。 小晴见状,连忙捡了一只柳叶放在嘴里,轻轻一吹,鱼儿又向池的四周游开了。陈洛灵趁势一舀,倒也舀出几尾小鱼来,只可惜,身子前倾得太厉害,竟然脚下一滑,栽进池塘里。 陈洛灵只觉得一股中药的清香,池水深不见底,所触之处,皆是游鱼,滑不溜丢的,老天!她不会水! 小晴吓得尖叫起来。 陈洛灵在池中慌乱地转来转去,被迫喝了几口池水,挣扎了好一会儿,口鼻一阵窒息,只觉得长发在水中漂浮,身子轻飘飘的,随波逐流。 我要死了么?她不禁闭起了眼睛。难道人死了就是这般滋味?她暗想道。渐渐地,她的力气越来越小,再也挣扎不了了,看来,吾命休矣! 突然,陈洛灵觉得自己又能呼吸了,睁开眼睛一看,她的头居然浮出了水面,她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豁然发现身下一群鱼!难道这鱼真的通灵? 蓦地,她感觉自己的左脚丫似被什么东西咬住了一般,连忙抬起来一看,不禁吓呆了:好几条鱼正吸食她的脚掌,那里隐隐的似有鲜血流出来…… “啊!”她尖叫了一声,失去了知觉。 陈洛灵醒来,却发现她正躺在床上。一旁的小晴连忙问道:“陈小姐,可有哪里不适?” 陈洛灵只觉得浑身无力,蓦地想起了什么,连忙捉住左脚,发现脚掌上被绑了纱布。到底受伤了!好可怕的鱼!她不禁双臂抱肩,瑟瑟发抖。 小晴似是知道她的心思一般,浅笑着安慰道:“陈小姐莫怕,您的伤口不是鱼儿咬的,而是池壁的石头割伤的。那些鱼儿是帮你疗伤的……” 啊?竟有此事?陈洛灵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可怜她这旱鸭子!以后说什么也不去那鱼塘了!太可怕! “那我怎么上岸的?难道也是鱼儿的帮忙吗?” 小晴咯咯地笑开了:“小姐真幽默!鱼儿怎会有如此本事?是顾公子听见我的呼救声,飞奔过来跳进去才把小姐您救起来的……” 陈洛灵心中一甜,不禁问道:“顾大哥不是受伤了吗?怎么还……” “是呀,当时神医也很担心,果不其然,顾公子的伤口又裂开了。好在神医今日吩咐我捉的鱼就是给他滋补身子的。待会儿厨房里炖好了鱼汤,趁热喝下去,会有助与伤口愈合的。” 他竟又受伤了?陈洛灵一下子自责起来。 正说着,只听门外有侍女惊叫道:“顾公子,您怎么过来了……” 陈洛灵不禁面上一红,刚想着他带着伤下水塘把她救起来,还没弄清楚自己怎么醒来的,当事人就过来了。 黎子轩一进来,便看见陈洛灵不自在地在床上坐直了身体,连忙拉着她躺下:“快赶紧躺好,你的身子骨本就不好,可别染上风寒了。” 黎子轩一靠近,陈洛灵就更不自在了,自己当时昏迷不醒,不知道怎么醒的呢? 这丫头定是知道他对她做了什么了。 黎子轩不禁露出一丝尴尬,腆着脸笑道:“如今才知道害羞?别担心,只是当时情况紧急,不得已才把你当日教我的人工呼吸**施展出来,没想到挺管用的……” 啊?人工呼吸!陈洛灵的脸更红了,她暗瞄了一眼一旁的侍女小晴,那丫头竟捂了小嘴偷偷在笑呢!也是,她这个现代人都对这种救人的方法有些不自在,更何况是古人呢。果然,就连黎子轩的脸上也露出一抹可疑的红潮。 黎子轩怕她尴尬,接着说道:“灵儿放心!大哥当时只救你转醒,就去换衣服了。你的衣服都是这丫头换的。” 陈洛灵只觉得脸颊烧得发烫,只得小声说道:“谢谢顾大哥。” “我们之间就不要这么生疏了。”黎子轩已恢复了镇静,坐到他的床沿,小心地搂住她的双肩。 “大哥,听说你的伤口又裂开了,赶紧回房好生养着吧。”这怀抱真温暖啊! “没事,不来看看你我不放心。” 黎子轩说着,忍不住一阵咳嗽,看来还是受寒了。 陈洛灵的心不禁揪紧,连忙坐直了身子,看见他新换的纱布上渗出的鲜血,心疼地说:“大哥快去休息吧,仔细染上风寒!” 黎子轩心中一暖,这丫头,真的关心自己呢! “好好好!我这就回去,不过,我那么辛苦地救你,你要怎么感谢呢!”黎子轩剑眉一扬,微笑着看她,调侃道。 陈洛灵贝齿轻咬住下唇,一时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黎子轩一眨不眨瞅着她,发现她又在虐待自己的唇了,想也不想地,双唇就吻了上去。 陈洛灵一惊,连忙往后躲,小手也乱挥着挣扎,不小心碰到黎子轩胸口的伤,疼得他“啊”地一声叫起来,陈洛灵吓得都不敢动了,他趁机捉住她的樱唇,轻柔地吻起来。 他的唇竟如此柔软!轻轻地覆在她的唇上,如同羽毛划过肌肤,霎时一股电流闪过,令她禁不住颤栗起来。原来,这才是接吻!亲吻的感觉实在太美妙,令她一时忘了矜持,竟不由自主地迎合起来。仿佛他们本来就该亲吻似的,这一吻倾注了她两世的柔情,甜蜜的感觉在胸中不停地呐喊,我终于赢得他了! 良久之后,黎子轩放开她的唇,傻丫头,眼睛都不知道闭一下,看看小脸都憋成什么颜色了!很好!鱼儿终于上钩了! 黎子轩轻轻拍拍她的头,在她的唇上轻啄了一口,然后才恋恋不舍地走出去。 小晴走了进来,陈洛灵如梦初醒,这丫头什么时候出去的? 小晴瞥了她潮红的双颊一眼,微笑道:“小姐真是好福气!顾公子待你真好。” “小丫头知道什么……”陈洛灵不禁捂了脸。 “我当然知道了。咱们的顾公子呀,对小姐真的是关怀备至。先不说他如何十万火急地带着伤跳进池塘里救你,当时抱住你跑得如何快,我还是第一次见一个人能跑这么快,然后还用那个奇怪的呼吸**给小姐度气。后来他的伤口撕裂,鲜血直流,竟不忘在昏迷之前叮嘱大家不可以告知三夫人……” 他竟疼晕过去?还叮嘱不告诉我娘,是怕她担心么?陈洛灵觉得心中更暖了。这大概就是爱情吧,她已经等得够久了不是吗? 情动(三) 这段时日他俩的感情日剧升温。原因无他,就是陈洛灵在被黎子轩从池塘救起的隔日,便患了风寒病倒了。 陈洛灵最恨的就是风寒病,弄得整个人浑身无力,膝盖酸软,头痛欲裂,甚至有时候还会两耳轰鸣。最让她感到难以忍受的,就是她怕苦,极端地怕苦。 叶神医给她开的方子已经竭尽所能地拣一些偏甜的草药,她还是一副无法忍受的表情。每次吃药如临大敌一般,可叫小晴吃够了苦头。 这不,小晴正忐忑不安地盯着陈洛灵,心中一直念叨着,已是今日第四碗药了,千万别叫我再煎了! 陈洛灵心一横,视死如归般地喝了一大口,小晴还来不及惊喜,只见陈洛灵飞快地把她推到一边,噗地一股水箭就喷了出来,更可怕的是,她呕吐的架势竟方兴未艾,大有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小姐,要不,让神医重新开一个药方吧。”小晴在一旁结结巴巴地说。 陈洛灵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这已是第三副药方了,她真是低估了这个身子的耐苦性! “灵儿怎么了?还是吃不进药?” 黎子轩刚进门,就碰上小晴把剩下的药汁往门外端。 小丫头的声音低低的:“可不是吗?小姐的身体真奇怪啊。” 陈洛灵一见到进门的黎子轩,立即像犯了个大错误一般垂着头。 黎子轩只得安慰她:“没有关系,咱们总能想起办法来的。这些日子我吃的中药不少,要不咱们俩来个吃药比赛?” 陈洛灵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他们的药可没有可比性。 “丫头,我的药可比你这个苦多了!倘若我们两个一起喝,你会觉得我们一同在受苦,会不会舒服一点?” 有人想和自己共甘苦的感觉想想也不错啊。不过,这还够不成自己一定要吃药的条件。 黎子轩瞅瞅陈洛灵无动于衷的神色,无奈地叹一声:“这样吧,倘若你肯和我比赛喝药,我答应你每日过来陪你散步一个时辰怎么样?” 嗯!这个主意不错!她已经在床上待得都快发霉了,平日里都不敢出去,如今身边跟了情郎,而且还是武艺高强的意中人,散散步当然如沐春风了! 陈洛灵犹豫了一下,轻轻点点头。 于是,房间内,两人各抱一碗中药,小晴一声令下,他们不约而同地开始喝药起来。 果然,陈洛灵捏住鼻子,咕咚咕咚地把中药喝下肚,一脸的嫌恶。黎子轩连忙称赞道:“灵儿果然好胜,你赢了!” 他的话音刚落,小晴的蜂蜜碗还没有递过去,陈洛灵就苦哈哈地趴在床边把刚喝进去的中药吐得个淋漓尽致。 黎子轩无奈地摇摇头,难为这丫头了! 下次吃药,黎子轩又换了一种策略,一碗中药,他喝一半,陈洛灵喝另一半,陈洛灵不忍心辜负他的良苦用心,只得咬咬牙把剩下的一半药喝下去。 在她即将呕吐之际,黎子轩适时地用唇堵住她的檀口。陈洛灵一时情急,瞅瞅房内的丫头,只顾着红脸了,硬压着上涌的中药回到月复中。 这次之后,她更加害怕吃药时黎子轩在场,更怕小晴的怪笑。 可偏偏每次吃药,黎子轩都会如期而至,坐在一旁含情脉脉地盯着她,弄得陈洛灵越发喝不下去。 她虽怕在情郎面前丢丑,可是一看见一大碗黑漆漆的泛着苦味怪味的中药,她就忍不住偃旗息鼓。 陈洛灵不禁怀念起现代的药丸,又小又清爽,多方便!于是突发奇想,难道不能把药汁制成药丸吗? 于是,经过小晴两日的反复试验,一大碗的药汁变成了四五个玻璃珠大小的药丸。 陈洛灵不禁皱紧了眉头,天!这么大一颗! 小晴在一旁哀求道:“我的好小姐呀!只能做这么小了。若是还要小,怕是您得吃上几十粒,您愿意多吃药吗?” 不愿意,当然不愿意。 于是,陈洛灵只得苦着脸,先喝一口温水,然后把药丸扔进嘴里,试图让大药丸顺着水流进喉咙。哪知一口水、两口水…她愣是闹不明白,自己喝了几十口的水,那顽固的药丸硬是下不去,倒是被水化了不少,她差点又要吐了! 一旁的小晴见她如此痛苦又滑稽的模样,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就连坐在一旁的黎子轩,也忍不住,咳嗽连连。 陈洛灵涨红了脸,气恼着咧开了嘴,刚想说话,只听得咕咚一声,那药丸就竟下肚了! 她惊喜道:“喝下去了!喝下去了!” 她手舞足蹈起来,把一旁看笑话的两人惊得目瞪口呆。 于是,他们找着了吃药的好方法,只要陈洛灵开始吃药,黎子轩就在一旁拼命大笑,小晴也不时过来凑热闹,果不其然,就在他们一笑、二笑,无数次笑的过程中,陈洛灵成功地吃了药! 结果,她的风寒病好了后,却发现那两个人笑得脸都抽筋了! 事后,黎子轩不住地感叹:以后说什么也不能让这小妮子生病!实在是惊世骇俗啊! 黎子轩的伤好之后,继续在绣庄和无情谷两地跑,对她的照顾更加精心了。这段时日他把他的娘也接进谷中调养,陈洛灵才知道,他的娘也是叶神医的病人,神医在谷中还为她备有房间。 那是一个优雅素净的女人,言语不多,透着灵慧,一群人聊聊天,静静地生活。 节内容中不要含章节标题。为了避免您的稿件丢失,请勿在线直接创作。 出府(一) 陈宇达醒来,记起营救的少女,陈兆和也不知她去了哪里。他叹了一口气,自求多福吧,找了三个月呢,从年前找到年后,陈洛灵还是音讯全无。 他不想放弃,也不愿意放弃。他不甘心,也仅仅是不甘心而已。有时候他在想,即使找到了又能怎样呢?他不知道,也没空思考。这些天来,他把京城找了个底朝天,只是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也罢,找到了又能如何呢?还不一样是不能碰触的禁忌?想到这里,陈宇达的心顿时疼得抽紧,明明是妹妹,自己却无可自拔地有了不一样的感觉,他不会真地疯魔了? 这一日,陈洛灵正在房内看医书。虽说这是远郊,可是到底不能像平日一般抛头露面,基本上除了吃饭,散步,她不出门。倘若没有顾锐庭的陪伴,她连散步都免了,生怕一不小心被府中的人找着。 沉稳的脚步声传来,陈洛灵开心地放下医书,就知道顾大哥来陪她散步了。她只来得及整理一下衣衫,黎子轩就进了屋内。 陈洛灵立即忘了下一刻自己打算做什么了。这顾锐庭长得实在是俊,他和李子明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他比李子明还要帅三分,多了一点王者的霸气和贵气,弄得她老是走神。为此,她经常自鸣得意,这下子,自己总算抢先抓住他的心了! 黎子轩瞧见陈洛灵怔楞的模样,眸中划过一丝得意,这丫头爱惨他了!嗯,这是个好兆头! 黎子轩轻轻地走到陈洛灵的身边,右手揽住她的纤腰,俯来,悄悄问道:“想我了?” 暧昧的热气袭上她的耳根和脖颈,令她一下子手足无措,脸颊瞬间染上了一层红霞。在感情方面她不是太放得开,无论在古代还是在现代她都没有认真地谈过一场恋爱。这一次,她无比珍视,人们常说初恋最美,陈洛灵举双手赞成。这段日子是她来到古代几年来最快乐的日子。 她慌乱地说:“锐庭,我们还是散步去吧。”说完率先迈出一步,毫不意外地,她走不出去,因为自己的纤腰还在顾锐庭手中握着呢。 “怎么?灵儿害羞了?”黎子轩戏谑地瞧着她的俏脸,她从不喜欢涂脂抹粉,却从来比上了妆的女子更娇媚。这小妮子,实在生得好! “不理你了……”陈洛灵不禁翘起了小嘴,跺了跺脚,小女儿的娇态尽显。 黎子轩不禁瞧得愣住了,这丫头,什么都不做,也会让自己移不开眼……一阵心神激荡,他的热唇已经攫取了她的樱唇。 陈洛灵嘤咛了一声,身子一颤,黎子轩适时扶住她柔软的娇躯。掠夺的攻势更加凶猛,渐渐地,陈洛灵开始回应他。他的舌头霸道地入侵她的口中,两人的唇舌紧紧纠缠,你追我赶,仿佛正在争夺一滴人间甘露,你争我夺,寸步不让,最后只得两人共享…… 怀中的娇躯越来越软,黎子轩都有些抱不住,这才惊觉自己的大手不知何时已经抚上她的前胸。这丫头,还生涩得紧!他立即清醒过来,差点坏了大事! 他深吸一口气,捞过她意乱情迷的身体,紧紧地抱住,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缓过来。这小妮子,真是个妖精!若不是怕吓坏了她,今日是不会这么放过她了! 黎子轩帮她把衣衫整理好,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小脸,眉眼含笑地拖着她散步去。陈洛灵火烫的双颊被冷风一吹,渐渐清醒。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情人间的吻,甜蜜、温柔、缠绵,让人溺死在其中不愿归来。 她立即挣月兑黎子轩的怀抱,含羞带怯地跑开了,不顾黎子轩在她身后软语呼唤。 陈洛灵跑了一会儿,听见前面有人讲话,不禁放慢了脚步,几个好事的婢女叽叽喳喳在议论着什么,陈洛灵仔细一听,原来又是三哥的光辉事迹,瞧瞧那几个丫头含羞带怯外加眉目含春的模样,陈洛灵不禁失笑,三哥真是魅力无边呀。 “陈三少简直帅呆了!他竟然敢单枪匹马地上了涯子山!” “可不是吗?为了妹妹,他简直视死如归那!” “没想到他不仅武功高强,连射箭和喝酒也是一流的!” 陈洛灵一脸的诧异:三哥什么时候成了酒圣了? “关键是,他对自己的妹妹如此重情,真羡慕那陈二小姐…… 一想到三哥跑到山寨里找自己,她就一阵惭愧。 “我还是愿意做他的情人……” “那是,对待妹妹尚且如此,对待心上人还不知怎么宝贝呢?” 黎子轩赶上陈洛灵时,她的一脸的娇羞尽数被惭愧取代。他用膝盖想也知道她在为自己的不告而别惭愧。看来这对兄妹的感情实在是好啊! 他霸道地揽住她,逼她的眸子和他对视,双唇轻扯:“在想什么? 陈洛灵默默不语,她还在为三哥的寻找感到难过。 黎子轩的心中觉察似有一丝危险,他一边温柔地注视她,一边拿起她的玉手轻轻地在自己的腮边摩挲:“灵儿是在怪我没有通知宇达吗?” 陈洛灵轻颤了一下,小声说:“没有。当时的情形容不得我细想,也不能让三哥知晓。” 黎子轩似放下心来,状似不经意地说:“那灵儿还烦恼什么呢?” “我只是觉得三哥一个人找了我那么久,又不能给他个讯息,有些惭愧……” “别再担心了。过段时间我抽空给他个讯息如何?” 听见黎子轩的保证,陈洛灵才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黎子轩的下巴抵着她的头,更加用力地拥紧了她:“那么,如今灵儿是不是该专心待我了?”他的口气酸溜溜的,仿佛谁偷吃了他的糖一般。 陈洛灵不禁莞尔:“锐庭,你怎么连三哥的醋也吃?” “我不管,你是我的。和我在一起时,可不能想其他的男人。”语气真霸道。 “我晕!三哥不是‘其他的男人’,他是我哥哥。”陈洛灵无奈地笑笑,这顾锐庭竟这么小孩子气。 “哥哥也是男人,你要注意分寸!”黎子轩耍赖道。 陈洛灵彻底无语。对于这个亦兄亦弟的男人真是喜欢到心坎上了,才会容忍他那么霸道。 她不禁戏虐道:“是是是!从今之后,我陈洛灵对所有的男人一律退避三舍!只除了那个叫顾锐庭的帅哥!这下你满意了吧?” 黎子轩满意地咧嘴一笑,陈洛灵暗叹,真是帅哥啊,随意一笑都这么迷人。 哪知黎子轩语峰一转:“怎么都觉得灵儿有点不情不愿的呢?” 陈洛灵暗暗叫苦,连忙举起双手投降道:“天地明鉴哪……”话没说完,樱桃小嘴已被某人又偷香了去,满肚子的话霎时跑得精光…… 出府(二) 这阵子日子过得太安逸,倒忘了三哥了。黎子轩三番五次变着花样哄她开心,她沉浸在这片爱情海里不能自拔。 黎子轩时不时地拿出一些困扰他的问题和她商量,她每次都能眨巴着眼睛献上良策。渐渐地,黎子轩觉得有些离不开她了,绣庄的生意越做越大,义联盟的兄弟越来越多,这对兄妹太能干!不过,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半年时间过得飞快,三夫人的身体调理得差不多了。大家商量着再过十日就出发去边疆。 老太爷不知怎么听说了涯子山寨的事情,一时气急,把这个惹事的陈宇达又禁了足。 陈宇达被困在房间,左思右想,京城里寻找无望,就往外找找吧,三娘是当年父亲从边疆带回来的,陈宇达一拍脑袋!啊!他们很有可能去找爹爹了!三娘无亲无故的,真如娘所说,她的身体虚弱,应该走不快,弄不好很快就能追上…… 陈宇达摆摆头,进了房间,开始在书案前坐下,翻看前些日子的书稿,捡几张满意的放进书柜里,一打开柜门,一个物件就从里面掉出来,他捡起来一看,原来是只玉麒麟。 前些日子杨妈给他端莲子羹来,见他正在书写,便央他为自己写了一幅字,然后就送了这个玉麒麟作为感谢,并一再强调这玉麒麟是她在庙里按照他的生辰八字求来的,要贴身佩戴,可保平安。可能前段时间太忙了,居然随手放进书柜,陈宇达连忙捡起来,小心地戴在脖子上,中衣恰恰能遮住,倒也轻便。 陈宇达一边摆弄着玉麒麟,一边不经意地问陈兆和:“好些时日没有见着杨妈了,你去请她过来,就说我重新为她写了一幅字。” 不一会儿,杨妈来了,陈宇达吹干了墨,把刚写好的一幅字亲手递给她。这个杨妈,从他记事起就一直在维护他,简直就像亲女乃女乃一般。他倘若有什么委屈,杨妈一定会耐心地听完,并好好地安慰他一番。 不过今日杨妈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怎么了杨妈?我这幅字写得不好么?” 杨妈擦擦眼睛,连忙说道:“好!好!三少爷一直都写得很好的!上次那一幅老奴也很喜欢。” 杨妈悄悄别开脸,不看他。陈宇达觉得奇怪,平时她一见面会一直盯着自己看,仿佛永远也看不够似的,今儿这是怎么了?他连忙问道:“杨妈?你今日受了谁的气了?” 杨妈连忙转过脸来,匆匆看了陈宇达一眼,赶紧低下头,“没,没有啊。” “杨妈最疼我了,怎么可以骗我呢。”陈宇达直觉地不信。 杨妈突然“扑通”一声双膝跪地:“三少爷,听说你要出去找二小姐和三夫人,你能不能也带我走呢?” 陈宇达大惊,自己平时对待下人十分和气,对杨妈简直就像对女乃女乃那般可亲,没人在场时,从来也没有让她行过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如此慌乱?他连忙抢了一步搀起杨妈,手指触到她的手指,只觉寒气逼人,冰得他心中一沉:“怎生病得如此厉害了?” 杨妈心知肚明,林妈为什么会得风寒?她和林妈的症状几乎是一样的,前几日她不小心听见二夫人在警告林妈她中了寒毒,倘若不说出三夫人的下落,她就不会给她解药之类。杨妈心下明白,自己并不是得了风寒,而是中了毒!二夫人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动手了!一阵寒波袭来,杨妈几乎站不住,一个劲地打冷战,浑身缩成一团,简直成了寒风中的树叶。 “病这么重怎么不早说呢?”陈宇达眉头一皱,弯下腰扶起她:“走,我带你去看郎中!” 杨妈轻轻地摇摇头:“一般的郎中没有用的,我中的是寒毒!” “啊?”陈宇达简直不敢相信,杨妈数十年如一日地安分守己,是谁那么恨她? “那要什么样的郎中才行?”陈宇达有些转不过弯来。 杨妈喃喃地说:“以前好像有个什么神医给三夫人瞧过病的……”说完再也撑不住,瘫在地上。 对呀!陈宇达一拍脑门,居然把这么个好郎中给忘了呢?他二话不说,先用锦被把她裹牢,藏在身后,然后冲着门外的陈兆和大喊:“快去请大少爷!” 待陈兆和走远,他便抱着杨妈绕到屏风后面,先把杨妈安置好,然后跑回房间躺好,待陈宇文被请过来,他佯装病怏怏的,有气无力地有一搭没一搭地抬眼看看大哥,哼哼唧唧。 陈宇文扑哧笑了:“你就别再装了,有什么事就说吧,少得吵人清梦。” 陈宇达马上收起病容,悄声说:“我要出门!” “怎么?一日也等不了吗?”陈宇文不仅严肃起来,“有小妹的消息了?” “还没……我想带杨妈去瞧病,她中了毒。” 陈宇文一挑眉毛:“中了什么毒?看不出来你对杨妈很有感情呢!” “反正很严重就是了,救人要紧!”陈宇达皱紧眉头,大哥什么时候也这么罗嗦了? “那你需要我怎么帮你?” “出府帮我找一辆马车。”深更半夜的,还真不宜找到马车呢,又不是打劫。 “这个容易,可是你怎么出去呢?”陈宇文比较关心这个。 陈宇达瞥了一眼陈兆和,沉声道:“小子,这关口了,也别舍不下你的春意了,待我们出去之后再回来寻她也是一样的。” 陈兆和羞红了脸,待在一旁一声不吭。 陈宇文笑笑,绕到府内一偏僻处,轻功出门。半个时辰左右,陈宇达听得一声布谷鸟叫,知道大哥成功归来,他连忙抱着瑟瑟发抖的杨妈,带着陈兆和一起轻功出府。 陈宇达安置好杨妈,十分感激地看着大哥:“大哥,谢谢了。” 陈宇文用拳头轻轻在他胸口捶了一下:“还不快走,再晚可就来不及了。” 马车缓缓移动,陈宇文感慨万千,这个三弟,就这么走了吗?来不及细想,他飞快翻进府内,悄悄在床上躺好。幸好如今夜深人静,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陈宇达驾着马车飞快地出城,待到城门口,守卫不肯开城门,陈宇达连忙从车内抱出锦被裹着的杨妈,一脸的诚恳:“请各位兄弟行行好,家母不幸染上天花,若是不出城,到时候引起全城恐慌,小的担待不起。” 在大黎国,天花几乎成了一种禁忌,人人避而远之,陈宇达作势要打开锦被给守卫看,守卫连连躲避,赶紧摆摆手:“算了,出去吧,动作麻利点儿!” 陈宇达顺利地驾着马车出城了!一出城门,他轻快地一扬马鞭,漂亮地在空中打了一个鞭花,直奔叶神医的无情谷。压根没有注意到有人悄悄地跟在他们后面。 会合 待到第一缕晨曦出现,马车已抵达无情谷。陈宇达轻轻地敲响院门,守门的婆婆揉着惺忪的睡眼,打着呵欠,一边开门,一边嘟囔着:“这么早的病人……” 陈宇达连忙赶着马车进院子,凌晨的山谷被这马蹄声一闹,倒显得分外幽静。 老婆婆连忙喝道:“公子慢些来,神医尚未起床,你且在厅堂歇歇。” 陈宇达放轻了动作,这一路赶得急匆匆的,热了一头的汗,他一边敞开外衣,一边抱着杨妈大步跨进厅堂。老婆婆只好小跑着跟在他后面,看这病人急得,她刚把陈宇达安顿好,叶神医已经整好装过来了。 陈宇达一见到她,十分客气地行礼,只是语气有些急切:“此间叨扰,实在冒犯。只是我府杨妈中了罕见的寒毒,我寻思着只有神医可以诊治……” 叶神医从一进来就一直盯着陈宇达的胸前看。原来刚才陈宇达燥热,敞开外衣时,露出了里面的玉麒麟。此时她怔愣着,姣好的面容上难掩激动,直到陈宇达诧异地看着她,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转向锦被中的杨妈,迅速地打开锦被,抽出一只胳膊开始把脉。 过了一会儿,叶神医才抬眼看着他,问道:“她像这种情况多久了?” 陈宇达茫然道:“在下并不清楚。” 他转头去看杨妈,哪知杨妈正直勾勾地盯着叶神医看,浑身抖得更厉害了,竟似一语也发不出来。 叶神医只好先拿出一粒药丸,让小丫头先喂给杨妈。她抬头观察病人的脸色,和杨妈的殷切目光一碰,顿时石化,莹莹的泪光涌上了眼眶。眼看杨妈就要开口说话,叶神医轻轻地摇摇头,吩咐小丫头先安排杨妈在客房住下,然后开了药方,递给陈宇达,推说身体不适,先回房了。 陈宇达拿着药方坐在椅子上,等着一旁的侍女帮忙煎药。 门口突然抢进一个长裙少女,晃得陈宇达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她边进门边喊“三哥”,惊得陈宇达什么时候把药方丢在地上都不知道 原来灵儿逃到这里来了! 他快步上前去,一把抱住陈洛灵,脸上的表情分不清是开心还是伤心,多亏了杨妈!若不是她中了寒毒,他还想不到要上这里来呢。可见冥冥之中老天都安排好了!他紧紧地抱着她,似要把她嵌进自己身体里一般,只有这样他才能确定她真的被自己找到了!直到陈洛灵疼得承受不住,轻哼了一声他才慌忙松开手。 陈宇达退开一步,上上下下仔细地端详她,还好,没有受伤,那小脸儿灿烂得,早春的阳光都比她逊色。最初的狂喜过后,陈宇达目不转睛地望着陈洛灵的娇美笑颜,仿佛要把这娇颜刻在心底。他的心莫名地冷起来,迅速松了手、收了温柔,抿紧薄唇,不再看她。 陈洛灵知道三哥这次彻底伤了心,连忙偎过来,轻轻地揉着他的胸口,连声道歉:“对不起,三哥,下次……下次我一定通知你……” 还敢有下次?陈宇达的心不由得揪得更紧。这丫头胆大惯了,下次还不知做出多大的事啊。他故意不理她,只垂了眼睛,耷拉了双手,一副漠然的样子。 陈洛灵撒了半天娇,也不见陈宇达有任何表示。她立即慌了神,知道这次三哥是真的恼了。她急得左看右看,陈兆和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这小子,即使他在,她岂能指望他帮忙说情? 一时间,陈洛灵急出了眼泪。其实她早想好了,再见面,一定好好自我检讨检讨,依三哥的脾气,绝不会真的责怪她,想必温言软语几句,他就会原谅自己了。哪曾想三哥就像吃了秤砣般,铁了心不理她。 想到三哥找了自己好几个月,陈洛灵自觉理亏,直逼出薄泪来,也不管眼前的陈宇达冰冷得似块冰砖,紧紧地抱住他饮泣起来:“三哥,我错了,不要不理我……” 陈宇达的心早就软了,只是想让这丫头长长记性,才硬下心来晾她一会儿的。这下看见她梨花带雨的好不委屈,只得拿着袖子轻轻地帮她拭泪,口中喃喃道:“傻灵儿,三哥怎么会生你的气呢?三哥只是怪自己没有保护好你……” 是呀,宁可自己在心中气得要死,也舍不得指责她一句。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真拿这丫头没办法。 等到怀中的小人儿雨转天晴,陈宇达才极尽温柔之能事:“灵儿,三哥不怪你偷跑出门。可是,以后要记得想出门了一定要和三哥商量。实在不行,也该和三哥通个讯息。” 陈洛灵不觉胸口一疼:“是!可是你不是送亲去了吗?这次不是怕连累你嘛!”三哥不怪她,陈洛灵总算放下心来。 “你不知道,当我翻遍全城也找不到你时,我有多难过?到如今你还说这样的话,真是该罚!”陈宇达几乎有点怪自己平日里太纵容她了,高举的手轻轻落在她的头上,揉了两下她的发髻。 “怎么?模小狗呀?”陈洛灵有些调皮。 “你要是小狗就好了,”陈宇达佯装生气,“要是小狗,我就整日把你拴在我的裤腰带上,叫你哪儿也去不成。” “这么霸道啊?看赶明儿哪家小姐敢嫁你!”陈洛灵很窝心,她就知道三哥对她最好了,本来还想以后稳定下来好给他信儿的,他能那么快找来实在太好了! “那我还不娶了!” “哦,风靡京城的陈三少居然决定不娶亲,不知道要粉碎多少少女的芳心呢!”陈洛灵格格地笑着,明媚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几乎让所有的烦恼无处遁形。 陈宇达暗暗叹了口气,这样的灵儿,怎么能让他放心呢? 过了一会儿,陈洛灵正色道:“我们走了以后,府里怎么反应?” “大家都以为你们母女被人掳走,我们正暗地里寻你们呢。”一想到老太爷当时说的话,陈宇达就一肚子的气,自己要出门找还被禁足!难怪三娘她们要出府! 他满月复疑问:“你怎么在这里?三娘呢?谁带你们出府的?” “娘的身体很不好,不宜行远路,顾大哥也受伤了,我们只好先到叶神医这里诊治。”陈洛灵把当时的情景简要告诉他。 陈宇达见到黎子轩,也看到他左胸的伤口,淡淡的疤痕冲淡了他的震怒。 黎子轩满脸愧色,他连连道歉:“宇达,实在抱歉,当时情况紧急,未能及时通知你。带灵儿她们出来是我的主意,你要怪就怪我吧。” 陈宇达不禁苦笑:这么快就开始维护灵儿了?口中却爽快地说:“哪里的话?这次倘若不是顾兄出手相助,灵儿和三娘还不知怎么样了呢?我感激你都来不及,何来的怪罪?” “那就好,我总算可以放心了。”黎子轩状似十分开心,走到陈洛灵身边,伸手扶住她的纤腰。 陈宇达本不以为意,淡淡地应付着。可是,当他看到顾锐庭习惯性地揽着陈洛灵的细腰,陈洛灵又回他一个明艳的笑容时,他的心犹如再次掉进了冰窖!一眨眼的功夫,陈宇达竟酸涩得抬不起眼来。 他们,竟如此要好了?任是傻子也看得出来顾锐庭眸中的宠溺、灵儿眼中的柔情,他们旁若无人地卿卿我我,甜甜蜜蜜得只容得下彼此。 陈宇达的身子微微颤抖,天知道他花了多大的力气才使自己能够站稳。 陈洛灵最先注意到陈宇达的异样,连忙握住他的手,这手冰凉刺骨,她惊慌失措道:“三哥,你怎么了?”三哥的脸色白得吓人。 陈宇达不着痕迹地抽回手,微笑地看着她,轻声道:“没什么,可能夜里急着赶路,没有休息好……” “那你赶紧先去休息吧。”陈洛灵不疑有他,欢快地说,“有顾大哥在,这里应该比较安全。” 是了,恋爱中的女人眼中只有情人。陈宇达苦涩地咽了咽唾沫,默默地走开。 他们一起去看杨妈,杨妈惨白得宣纸一样的脸色生生触痛了陈洛灵的心,又听得林妈也中此毒,陈洛灵顿时自责起来,只怨自己当时走得匆忙,只怕春意也难免荼毒! 陈兆和急得什么似的,当即扑通一声跪下,恳请少爷救救春意。 陈洛灵咬紧唇,半天没说话。 陈宇达一把提起陈兆和,慢慢地说道:“小子,别激动,只要找准时机,要救春意出来也不是没可能……” 夜袭 经过一夜的思索,陈宇达决定不再回府,和他们一起去边疆。 在陈宇达到达谷中的第二夜,他怎么也睡不着。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大家都有些心神不宁,几乎所有的人都在陪他失眠,所以山谷中稍微有一点动静大家都醒了。 一条人影在陈宇达的窗前一闪而过,陈宇达立即从床上跃下来,悄悄出门,远远地跟在那人后面,那条人影直奔三夫人的房间,正悄悄地拿刀拨门,明晃晃的刀片在月光的映照下分外地刺眼。他连忙一个箭步追上去,直接往黑衣人的后颈招呼,只一掌,那人猝不及防,便如死猪一般瘫在地上了。 霎时,不知从哪里冒出许多黑衣人,企图暗算大家。陈宇达迅速点了黑衣人的穴道,用绳子把他捆住,一脚把他踢进房,请三夫人看管。然后,他火速将谷里的女性全部叫起,一路掩护,保护她们躲在安全的地方。陈洛灵黎子轩正和黑衣人打得水深火热,好在他们中大多数人都会武功,很快就把这拨黑衣人打得死的死伤的伤。 陈洛灵一心挂念三夫人,无心恋战,怎奈黑衣人纠缠不休,情急之下,她使出陈家拳,纵然只是花拳绣腿,也能一时唬住黑衣人,他们只觉得眼花缭乱,不敢靠近,陈宇达赶来,剩余的几个黑衣人已经节节败退,他马上使出拳法,招招致命,令几个黑衣人抱头鼠窜,逃命去也。 陈宇达也不追赶,转身带着陈洛灵来到三夫人房间,被俘的黑衣人还没有醒来。陈宇达三两下解了黑衣人的穴道,扯了他的面巾,黑衣人渐渐转醒。他一见陈宇达,口中连声叫道:“三少爷饶命!” 陈宇达眉头一拧:“谁派你来的?”居然认识我? 那人见陈宇达一脸冷峻,眸子中寒光闪烁,一下子噤若寒蝉,闭口不答。 “不说是吧?我与你前无冤后无仇,何苦加害于我?”陈宇达厉声喝道。 “主子并没有要小的们加害于你。”黑衣人小声地说。 “那要加害谁?” 黑衣人快速地扫了一眼三夫人和陈洛灵,没有答话。 陈宇达眼珠一转,故意诈他:“是不是二夫人派你来的?” 黑衣人猝不及防,如被人痛击一般瘫在原地。他很快又镇定下来:“要杀要剐随三少爷了。” 果然是她!陈宇达悲愤极了!娘为什么要赶尽杀绝呢?一旁的陈洛灵早就猜着了,看来这二夫人也忒性急了些,一心想除去隐患,竟铤而走险。 二夫人正在房间里大发脾气,眼前跪了几个刚逃回来的属下。 “没用的东西!这点事情都做不好!” 几名黑衣人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名胆大的黑衣人小心地说:“三少爷拳法十分了得,小的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二夫人又是得意又是生气,这个达儿,难道注定要离开我的吗? 她正懊恼着,忽听得外面一阵吵嚷,她连忙挥手让他们躲在屏风后面,陈宇达押着一个人进来了,正是被擒的那名黑衣人。 陈宇达冷冷地盯着她,仿佛要穿透她一般,久久地沉默,他的身后还有几名侍卫,个个英气逼人,气质不俗。 二夫人一愣,无措地开口:“达儿,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陈宇达冷冷道:“我还想要问娘要做什么?为什么派人跟踪我?还派人杀我?”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二夫人故作镇定。 陈宇达推推黑衣人,那人吃不住,一下子跪在地上。 “那娘看看他是谁?” “娘不认识他啊?”二夫人瞟了黑衣人一眼,迅速转移视线,黑衣人低了头并不敢看她。 陈宇达也不想让娘太下不了台,于是警告道:“既然不是娘派来的,那就太好了。娘,我们和三娘灵儿都是家人,如今三娘也没有多少日子好活,我希望她能开心地度过一段日子,也希望娘能放下心结,快乐地生活。” 二夫人脸色一变,内心却像打翻的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她颤抖地问:“达儿,你要做什么?” 陈宇达并不看她,接着说道:“娘,我只想做这件事,否则将来无颜面对爹。今儿林妈和春意我也要带走,您就当我出门学艺了吧,很快我就回来了。” 二夫人当然不肯让他走,而且还带着那两个下人,无奈她的几个心月复手下正躲在屏风后面呢,她还需要在儿子面前装无辜,再说达儿能带着众人堂而惶之地进来,这会儿肯定有人去找林妈和春意了。罢了,既然达儿能佯装不知内情,自然也不会深究,到底是顾忌娘的面子。她于是摆摆手,陈宇达押着黑衣人走到围墙处,果然林妈和春意早就被几个侍卫带在这里等他了。 一行人很快轻功翻过府院,他临走放了黑衣人,请他以后好好照顾二夫人。 春意一见陈洛灵,哭得什么似的:“小姐,你怎么丢下奴婢不管了呢?” 陈洛灵模着她受伤的胳膊:“对不起,春意,当时情况太紧急。我是想着要回去找你的……他们对你动刑了?” 春意瑟缩了一下,低了头,轻声说:“只抽了几鞭……如今见着小姐了,就不疼了。” “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丢下你了。”陈洛灵一阵心疼,我恨这万恶的封建社会! 林妈中毒已深,叶神医边给她把脉边摇头,这毒怕是难解了。 林妈见着三夫人,老泪众横:“夫人,我并没有说出您和小姐的下落,可是她们还是找来了……” 三夫人瞧林妈被寒毒折磨得不成人形,十分难过,难得有这么忠心的奴才,她柔声安慰道:“林妈,你好好歇着吧,叶神医一定能帮你解毒的。” 于是,剩下的日子,叶神医潜心研习解寒毒之法,她从医书上查得寒毒是用越国的一种毒草制成的,解药当然也得从越国采。她先用药暂时止住毒性,要想彻底根除,只怕非得亲自去一趟越国了。只可惜林妈等不及,来无情谷的翌日,就香消玉殒了。 待到大家的病情都得到一些好转之时,他们就动身前往边疆。叶神医决定和他们一起去,顺便照顾他们。至于杨妈,叶神医觉得她中毒颇深,不便长途跋涉,便留下药方,由几个侍女照顾,呆在谷中静养,倒也不错。 绑架 自从知道她娘的秘密之后,陈洛灵每天抽出更多的时间来陪三夫人。她找到排遣忧愁的方法了,就是让她的娘忙碌起来,没有时间胡思乱想。 她告诉娘她想学琴。往往是她唱几遍一首歌曲,她的娘把曲谱记下来,再教她弹奏。现代陈洛灵连手风琴都没有碰过,对古筝更是望尘莫及。好在她的娘有的是时间,往往要反复教好几遍她才能学会。要是以往,她定会放弃,可是现在她想多陪陪娘。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半个月后,她居然把她娘的琴技学了个七八分,她已经很满意了,好歹又是一门技艺,要是搁现代,肯定离大师级别不远了。 陈洛灵懂她娘的心思,有些心灰意冷,又有些不放心她。她极力表现出能干精明的样子,让她放心。这期间,她把以前会唱的歌曲全都搜刮了个遍。三夫人甚是欢喜,那当然,几千年后的智慧自然脍炙人口。 过了几日,她又开始给她娘讲故事,现代的陆惜颜特别衷爱小说,而且雅俗共赏,言情武侠世界名著通通看过,没事就讲一些开心的故事,她的娘听得废寝忘食,经常追问:后来呢? 就这样,母女两个过了一段特别美好的时光,让一切忧郁和悲伤统统见鬼去吧。 陈宇达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好像一直和蓝采萱有说有笑的,陈洛灵有时候看见不禁一笑,还说不在意,不是才过几天就现出原形了? 快接近边疆了。陈洛灵陪伴她娘的时间更多了,和她娘坐着马车,讲着脑筋急转弯之类的笑话,她总是先考考她娘,她娘总是答不上来,等了良久,陈洛灵再得意地报出答案,三夫人总是会忍俊不禁。 情形往往是这样的: 陈洛灵先发问,等三夫人和春意绞尽脑汁也答不上来时,她再得意地给出答案。 世界上什么人一下子变老? 答案:新娘.因为今天是新娘,明天是老婆. 一颗心值多少钱? 答案:1亿.由于一心一意嘛! 布和纸怕什么? 回答:布怕一万,纸怕万一。 什么花不能模? 答案:火花 什么样的官不能发号施令,还得老向别人陪笑? 答案:新朗官 …… 春意笑得前俯后仰,“小姐太有才了!” 有时候蓝采萱也会进来,和大家一起笑。她总是神出鬼没,变戏法似地在大家笑累了时拿出一些小点心打发时间。陈洛灵觉得这个半路认的姐姐贴心得很。 陈宇达有时候会突然露出一副刁儿郎当样儿。居然偶尔和客栈的老板娘有说有笑,让陈洛灵心里不舒服。 这一日,他们到了一个边陲小镇,过了这里就快要见到爹了,陈洛灵发现三夫人神色微变,没空理会陈宇达和一个打扮的妖冶的老板娘说说笑笑。 这世上真有金镶玉之流的老板娘,人长得一副妖精样儿,扭着水蛇腰,脸上的粉厚厚地扑了一成,说起话来直往下掉,敢情她把香粉当面粉使啊?只见她一扭一扭地走到陈宇达面前:“这位小爷,住店呀?”说话间,一个媚眼抛过来,勾魂哪? 陈宇达邪魅一笑,那妖精就呆住了,看来要赶紧阻止三哥乱放电。那女人一见陈洛灵蓝采萱都是面无表情的样子,连忙搭讪:“二位姑娘快请进,”转头又对陈宇达谄媚地笑:“小爷好福气!出门都跟着好几个如花美眷!” 陈洛灵顿时气得脸都绿了。 “可不能胡说。这可是我娘和妹妹们!”陈宇达沉下脸来。 “哦!小爷生得好相貌,如果没有婚配,我有一远房表妹……”这女人怎么如此不识相? “小生今日要照顾病母,无暇顾及其他,若是老板娘不能尽快安排房间,我们另择客栈便是。”陈宇达板起脸来,转身作势要走。 老板娘慌忙一拉他的衣袖:“马上为各位准备房间,别急呀!”陈宇达如同被蜜蜂蛰了一下,迅速拉回衣服。 店小二以最快的速度为他们办理好了入住手续。 不知道为什么,陈洛灵心里特别不踏实,总觉得这店透着古怪,却又说不上古怪在哪里。可是舟车劳累一整天,人也乏了,就没细想。匆忙吃了晚餐,洗了澡睡下了。 蓝采萱又去找陈宇达下棋了。最近都是她去找他,因为陈洛灵一直忙着保护她娘。陈洛灵睡得太沉,连蓝采萱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第二日,陈洛灵还没起床,春意突然慌慌张张地敲门:“小姐,不好了,夫人不见了!” 这还了得?陈洛灵吓了一跳,莫不是寻了短见吧?这些天的努力算是白费了。再一看,蓝采萱也不见踪影,她正要去找三哥商量呢,陈宇达已经抬脚跨进屋内。 兄妹两个对视良久,分析会是谁做的,这一路,好像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 后来他们估计是追踪蓝采萱的人干的,可是她现在已经恢复女装了呀。 陈兆和在一旁支支吾吾地汇报了一个重要情报:“小姐,我半夜起床更衣,忽然看见一个蓝小姐模样的女人扶着夫人出来……”这还了得! 看来她还是做了。这些天来陈宇达早已发觉蓝采萱有些异样,只是见陈洛灵那么快乐,他不便明说,只在暗中提防。他甚至也看出蓝采萱的挣扎,一直揣摩着她什么时候动手。昨夜他和蓝采萱下棋下得太晚,一不留神着了她的道了。 陈宇达当机立断,马上抓来老板娘逼问:“你这是什么店?怎么过了一晚我的银两就不见了呢?” 老板娘一阵哆嗦:“奴家也不知情呀,昨夜睡得很沉,我原本很浅睡的。” “你可见到什么可疑的人没有?” “没有,大家都睡得死死的……” 兄妹俩绕着客栈仔细查询,试图找出蛛丝马迹。 忽听得陈兆和咦了一声,陈宇达循声看去,围墙边儿的枝桠上有一个细布条儿,似是从女人的衣服上剐下来的。 陈洛灵抢过布条儿:“是我娘的衣服。”她忍不住一阵悲戚。 陈宇达一掌劈落那根枝桠,蓝采萱,不要让我再看见你!一想到三娘的病体,又忍不住气血翻滚,要是三娘有个三长两短,他怎么向爹交代?还有灵儿,他扫了一眼伤心的陈洛灵,哎! 两人不能往前赶路,只好整日呆在客栈里。到了晚上,陈宇达乔装改扮出去探探风声。陈洛灵则一直在她娘的房间里明察秋毫。 她娘最近绣的东西可真多呀,这是陈洛灵微笑的样子,这是陈宇达,这是蓝采萱,居然全是绣像。还有一些字画。然后整理包袱,娘的衣服真漂亮啊,每件衣角都会绣一朵虞美人,都用衣服同色的丝线绣好,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突然,一件东西咚地掉在地上,原来是那朵花,那朵鸡血石雕的虞美人,红艳得逼人的眼。春意匆匆走进来,陈洛灵连忙把花藏好,这么珍贵的物件,她娘珍藏了一辈子,不便让人看见。 绑架(二) 春意拿过来一个信封,说是一个乞儿送过来的,信封上面豁然是陈宇达的字迹。陈洛灵连忙打开信,三哥要她们火速退房连夜赶路。 洛灵连忙招呼仆人收拾行李,她三哥在郊外的小河边等他们。一行人动作利索,她特意吩咐陈兆和把马车赶得不紧不慢,没走出几步,陈洛灵透过马车帘就看见一行人穿着夜行衣鬼鬼祟祟地往客栈方向赶,忍不住捏了一把汗。 马车很快就到了河边,陈宇达的脸上闪过一丝欣慰,冲着陈兆和低喊:“快过来帮忙!” 原来他手中抱着个血人。陈洛灵连忙下车一看,是蓝采萱,一时心中五味杂陈,陈兆和和陈宇达共同把受重伤的蓝采萱抬进马车,陈洛灵坐在一旁,不解地望着她。陈宇达低声说:“现在不便细说,先逃吧。” 天气已有些冷,陈洛灵先帮蓝采萱处理了伤口,然后用棉被盖好。蓝采萱还没有醒来,有些发烧,她突然一顿,梦魇了似的,大叫:“不能抓灵儿啊,我对不起他们!” 春意连忙捂住她的嘴巴。大家都沉默着,只听见车轮转的咣咣声。陈洛灵只希望这车能快一点、再快一点,她赶紧找个安全的角落好好问个明白,她娘哪里去了? 马车在深夜的乡间小路上孤独地奔走,好不容易看见一座小山,陈宇达前去探路,居然发现里面有一座山洞,处在荒野,不会有人来,追赶他们的人肯定会以为他们住客栈。一行人匆忙隐了马车,把蓝采萱扶进山洞。陈宇达点燃了一支火把,大家依偎着坐下来。陈洛灵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蓝采萱是越国人,她的爹是越国的大将军,就是和大黎国对阵的主力,结果打了败仗。眼看大黎国就要占领越国的边疆地区临城。越国的国君依哲勃然大怒,将他囚禁起来。蓝采萱为救父亲,献上一计,据传陈元白的三夫人风华绝代,陈将军甚是宠爱,若是捉来三夫人,不愁他不放手。当日他们前去掳人,居然碰上黎子轩一行扮的黑衣人,自己又受了伤,只好忍痛离开。陈洛灵恍然大悟,原来出府的那一夜第一拨黑衣人就是蓝采萱带的人哪! 蓝采萱一直暗中跟随陈洛灵他们,据探子打探的消息,三夫人和她的女儿偕同婢女正在前往边疆的路上,本来是要捎带捉住她女儿陈洛灵的,只是听说陈洛灵长相丑陋,未得母亲的真传,不一定受将军待见,再说多捉一个人就多一分戒备。 蓝采萱假装被追杀,被陈氏兄妹搭救,本想趁机下手,好几次在点心里下了药,都没有端出去给大家吃。她深深地被陈氏兄妹和三夫人的热情感动,犹豫了许久,那些同党逼得太紧,只好深夜捉了三夫人。 他们连夜把三夫人带回了越国。依哲本想通过三夫人游说陈元白退兵,哪知一见面,发现她居然是依洛,一时又是惊喜又是震怒。当年他遍寻依洛不着,后来为了安抚烨赫,不断地为他搜罗美女,而且必须长得有点像依洛才行,还平白割了两个城市给祁国。 依哲虽说登上帝位,可是长期受烨赫控制,只能算个傀儡,更何况他中了烨赫的毒,毒发时只会对他摇尾乞怜,整个国家几乎被架空。他把这一切都归在依洛头上。他原本以为依洛已死,当年派出去搜寻她的高手都说她死了。哪曾想这个罪魁祸首居然就是陈元白的三夫人,他顿时怒火中烧,依洛已是半老徐娘,索性把她女儿一并抓来,一则可以用母女俩威胁陈元白,二则可以献给烨赫,虽说长得不咋地,依烨赫对依洛痴情的模样,爱屋及乌极有可能,这样他就不会再受毒发之苦了。 蓝采萱原本心中充满内疚,她是为救父亲才掳了三夫人,如今断然不能再伤害陈洛灵。她于是誓死不从,极力阻挡被派去捉拿陈洛灵的人马,最终寡不敌众,危急时刻碰上了出门探听消息的陈宇达,大家才阴差阳错地逃过一劫。 可是现在该怎么办呢?眼看天就要亮了,若是一群人贸然行动只怕一现身就要被抓住了。若是不行动,只怕蓝采萱就快支撑不住了,她身上剑伤五处,正发着高烧。 陈宇达点了她的穴位,只能止住血,陈洛灵撕了衣襟,仔细给她包扎伤口,喂她吃了叶医生的解毒丸,暂时控制住伤情,毕竟不是长久之计。陈宇达只身前去打探消息。陈洛灵又急又恼,怎地如此手足相残?就算是我被捉又能怎么样?不过一个丑丫头,说不定他还很失望呢。 半个时辰左右,陈宇达回来了,招呼大家赶紧上马车,前面有村庄,或许可以借宿。边疆的村民警觉性都很高,尤其对越国人特别痛恨。越国人这些年一直扰民,这次好不容易打了胜仗,边疆的村民们人人扬眉吐气。陈宇达不愿打扰村民,让大家就在村口一座破砖窑藏身,好在比较暖和。 天亮之后,陈宇达去了最近的一处农家,打听郎中。那村民名叫孟德义,也是个仗义的主,一听说有人被越国人重伤,连忙带着陈宇达拜访村里最好的郎中。 洛灵一副小厮打扮,她和春意一左一右扶着乔装改扮的蓝采萱,来到农户家,郎中已经等候在哪里了,开了一些创伤药,涂的喝的,一大堆。孟德义眼见伤者病重,一定坚持大家搬到他家住宿,他们盛情难却,大伙当日就搬了过去。 大家过了几天安宁的日子,越国的追兵做梦也想不到他们会躲在农家,这般少爷小姐的,居然能受这么大的苦。每日陈洛灵陪着蓝采萱,顾不得怨她恼她,只盼她能快些好起来,她想去救她娘。只怕到时候冲在前面的是她爹吧。 蓝采萱早就清醒了,实在无颜见陈洛灵,索性就装着昏迷不醒的样子。 这一日,突然有人打听他们的下落,原来是陈元白派人来接她们了,看来他们的行踪一直都不是秘密的。这下不怕了,有那么多人迎接,陈洛灵放松了下来,睡了长长一觉。 慕容思博 没有想到第二次见他爹居然会是在这种情况下。陈元白正在书房看着三夫人为他绣的肖像发呆。 她的爹已经没有初次见面的英姿飒爽,他胡子拉杂、满脸憔悴。陈洛灵不禁叹了一口气,他到底还是有些在意依洛的。 一见到陈洛灵,陈元白就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个遍,还好没有受伤,他长舒了一口气。看见陈洛灵一脸的疏离,陈元白不禁黯然:“灵儿,爹没有保护好你们娘儿俩,都是爹的错呀!” “爹呀,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呢?赶紧想办法怎么营救我娘是正经。” “探子报告过,你娘被越国皇上关在固若金汤的天牢里,营救不是那么容易的。”那是当然,十几年的搜寻呢,怎能轻易叫人救走呢? “我想过了,他们既然打算抓我,不如我们欲擒故纵,给他们一次机会吧。” “什么!你娘已经被困住了,我不想你再涉险。”陈元白吓得不轻。 “是呀,灵儿,爹说得对,你要是被他们捉住了凶多吉少呀。”陈宇达在一旁焦急地帮腔。 “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顶多把我们献给祁国皇上烨赫。” “什么!” 陈洛灵轻叹了口气,这事迟早是要说的,于是就把一切都告诉了陈元白。 “原来她就是天下第一美人依洛公主!”陈元白恍然大悟。 陈宇达倒是波澜不惊。 不过这种手足相残的戏码自从有了人类就经久不衰。依哲到底会如何处置依洛呢?会不会真的献给烨赫?烨赫痴迷依洛天下皆知,据说他搜集了无数的美女,有的眼睛像依洛,有的鼻子像,有的身材像,有的脸蛋像,可惜没有一个真的是她,一茬茬的美女都无法熄灭他对依洛向往的熊熊烈火。 陈元白气血上涌,他居然娶了天下第一美人而不自知。以前只觉得她温婉可人,举手投足得体大方,长得太像心宜,不知不觉间对她倾注了全部的爱,忽略了她的真实来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太粗心大意了。 “这么多年了,爹,你居然一点也没有觉察到她的异样吗?”陈洛灵的嘴角露出了讥讽的微笑。 陈元白默然。 “爹,这么多年你躲在边疆不肯回家,你可曾尽到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责任?”有些话一定要讲出来,陈洛灵实在无法控制自己的怒火。对一个人最大的无情就是漠视,他这样对待娘----纵使只是她这个身体的娘,她也无法忍受。 陈元白突然瞪着她,仿佛不认识她一般,灵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胆了?他的确亏欠她们母女。能说什么呢?他张了张嘴,脸涨得通红:“我如今要救你娘,要保护你,就是在尽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责任。 “那你好好想想,怎么从固若金汤的越国天牢把我娘救出来吧。”陈洛灵也不知道为什么火气那么大,无论在现代还是在古代她都不是个剑拔弩张的人,这次严重失控。看来,她是真的恼了。 她拂袖而去,陈宇达紧跟着出来,陪着她在将军府凉亭默坐,这是陈洛灵的老习惯,一旦她很生气或是不知所措,她就会坐着发呆,自己想清楚。 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他们还在沉默。陈宇达忽听见有什么暗器打过来,连忙眼疾手快拉着陈洛灵躲过,一只飞刀直直地定在凉亭的柱子上,上面有一张信笺。 陈宇达四处张望,然后小心地取下来,上面只写了几个字:想救依洛,速到郊外龙王庙。 陈宇达看看陈洛灵,她咬紧了唇,一脸的坚定:“三哥,不管怎么样,我想试一试。” “好!那我们就出发吧。”只要是灵儿想做的,他一概支持,况且,他也一直对龙王庙中的人充满了好奇。 兄妹二人直接骑马赶往龙王庙。破庙多年废弃,灰尘、蜘蛛网积得到处都是。兄妹俩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 不多时,神像后面走出一个人来,戴着银色面具,周身散发出冷冷的气息,声音却十分沉稳:“二位真是一刻也不耽误,守信。” 陈宇达一拱手:“多谢大侠指点迷津,不知大侠如何帮助我们呢?” “这件事的确有些棘手,你们直接跟着我便是。”面具人的声音淡淡的。 陈洛灵直觉地不信,“那天牢固若金汤,敢问大侠可有良策?” “我是越国人,你们若是信我,就不要磨磨蹭蹭了。”淡淡的声音里似有一丝不耐,却似乎隐藏着什么力量,不容人拒绝。 兄妹二人对望一眼,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决定赌一把。 于是陈氏兄妹就和这个神秘的越国人出了庙门,门外早就备好三匹快马。三人一路奔向越国。 慕容思博(二) 夜黑风高。三个人来到天牢门口,只见那面具男不知道和守卫说了些什么,守卫就倒下了,他们捡了钥匙,打开牢门。 依洛还没有睡,她正在牵挂洛灵,上次依哲说会把她女儿请来和她作伴,不知道洛洛有没有被捉。 门一开,依洛回头,居然看见了女儿,还有三少爷陈宇达,领头的是一个戴面具的人,虽然只见轮廓,却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陈洛灵一见她娘大喜,马上跑过去抱住,左看右看,见她憔悴了不少,不免一阵难过。她一把拉起依洛:“娘,我们走吧。” 依洛露出了这些天来的第一缕微笑,总算还能见着我的洛洛,而且是在她没有被捉的情况下。可是,她却不能走,她轻摇着头:“不,我不能走,依哲不会放过我们的。” “我们走了他就找不到我们了呀。”陈洛灵的小脸上满是焦急。 “烨赫长期威逼依哲,依哲一直想找到我好摆月兑他的控制。我们走了他还会大张旗鼓找的,我是逃不掉的。洛洛,宇达,你们赶紧走吧。” “娘,你怎么这么固执呢,我们以后回大黎国将军府,不再出门。” “你们怎么进来的?”依洛不禁生疑,这越国天牢岂能轻易攻破? “是这位大侠带我们进来的。”陈宇达低声说道。 “那你们更不能连累了他,”依洛转向面具人,飘飘下拜,“多谢大侠成全,我能再见一眼小女已经感激不尽。” 面具人猛地一颤,立即上前把依洛搀扶起来,一把揭了面具,陈洛灵眼前一亮,好英俊的人儿! 只见那人扑通一声跪在依洛面前,哽咽着说:“姑姑,我是思博啊。” 依洛大惊:“你是思博?博儿,怎么当年你没有……” “是的,当年我娘用她的血涂在我脸上,那些人误以为我已经死了。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找姑姑……” 依洛仔细端详他,怪不得他带着面具都觉得他熟悉,他和当年的大哥一个模样! 依洛转向一旁诧异的陈洛灵:“洛洛,快叫表哥,他是你的亲表哥,我大哥的大儿子。” 陈洛灵连忙行礼,细看之下,果然和她娘还有几分相似。当年太子全家被杀,表哥幸免于难。不过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看来这表哥,也不是泛泛之辈。 “姑姑,请恕侄儿救驾来迟。您和我们走吧,我们会保护您的。这些年来我暗中也培养了一批力量,我父王当年死得太冤,我要为他平反。” “不,我不能走,你九死一生,我更不能连累你。还是保护洛洛要紧。她天资聪明,必要时可以助你一臂之力的。”依洛坚定地摇摇头。 慕容思博看了一眼陈洛灵,一脸的凝重,轻轻地点点头,英俊的脸上闪过一丝沉痛。 陈洛灵愈加难过,她也知道她的娘在劫难逃,可是明知是牢笼是陷阱,怎能忍心让她呆在这里? “洛洛,记住我曾经告诉你的话。越国的兴盛,可就要靠你了。” 陈洛灵眼泪都掉出来了,连忙点点头,那泪珠就溅在牢房的地面上,晕开成一团。 陈宇达一直留意牢房外的动静。突然听见三娘叫他:“达儿,我交给你的东西可收好了?” 他连忙回答:“三娘放心,孩儿收好了。” 依洛笑了起来,十分凄美:“真是个好孩子,以后洛洛就靠你照应了。” 说得象遗言一样,大家心里都清楚,只得强忍着眼泪。 依洛左手抱住陈洛灵,右手抱住慕容思博:“孩子们,真舍不得你们啊!”她抬起泪眼看了一眼慕容思博:“博儿,洛洛年纪还小,他是你在慕容家唯一的亲人了,我如今把她交给你,你们一定要相伴相惜,好好地活着,姑姑在地下等着你复国呢。” “姑姑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洛洛一辈子的,绝不会让她伤心难过。” 陈宇达的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五更天,东方乍现鱼肚白。依洛一再催大家快走。陈洛灵死活不肯走,她拼命地抱住依洛:“不,娘,我们不要分开。要走一起走。” 依洛含泪扭头望向陈宇达:“达儿,快把她带走吧。以后博儿、达儿,洛洛就靠你们了。赶紧走吧。”说罢,她将脸扭向一旁不看他们。 慕容思博戴上面具,和陈宇达一起拉着抽泣的陈洛灵快速地离开了天牢。很多年后,陈洛灵仍然记得当时她娘的美丽,绝色凄美,果真风华绝代。 走后许久,陈洛灵还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念。 数声鶗鴂,又报芳菲歇。惜春更选残红折,雨轻风色暴,梅子青时节。永丰柳,无人尽日花飞雪。 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窗未白孤灯灭。 夜谈 陈洛灵正在房间里抱着她娘的遗体痛哭,突然发现娘的身体动了一下,不禁吓了一跳,几乎叫出声来。一旁的叶神医连忙制止。 叶神医微笑着,轻声说:“你娘还要过些时日才能醒来,我不过是气不过,让你爹吃些苦头罢了。不可声张。” 陈洛灵淡淡一笑,仔细整理依洛的衣服,慢慢退出房去。黎子轩正在房间外面等着,许久不见,听说是他救回娘的。 陈洛灵突然鼻子一酸,扑到在他的怀里痛哭起来,黎子轩手忙脚乱地搂着她退回到她的房间,无限怜爱地抚模她的背,轻声安慰:“乖,没事了,没事了。” 陈洛灵愈发哭得不胜娇弱,在这个异世界,充满了阴谋和危险,这次她娘可以九死一生,可谁能保证下次还能如此侥幸?她又联想到这么多年来一直生活得如履薄冰,顿时泪如泉涌,一波一波地冲刷着黎子轩的心,令那颗多年来硬成石头的冰冷的东西渐渐温热。 陈宇达推门进来,刚好看见这一幕,心中顿时酸涩苦闷,五味杂陈,他惨白了脸色,如旋风般跑开了。他走得跌跌撞撞,只听小丫头“哎呀”一声,疾走的陈宇达差点撞飞她手中的药碗。 小丫头一见是陈宇达,连忙施礼道:“三少爷,奴婢不是故意的……” 陈宇达面上一红,胡乱摆摆手:“退下吧。” 他该感到高兴的,因为顾锐庭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把灵儿交给他也许是最好的安排。可是他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心,或许娘说得对,他根本就是爱上灵儿了!为此,他一遍遍地逃避,一遍遍地自责,根本没用!天啊,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嫉妒,他疯狂地嫉妒!为什么?为什么他自己不能光明正大地爱她? 不知不觉地跑到了后山上,他气愤地捶着树干,拿剑胡乱地挥舞着,霎时,枯黄的枝叶横飞。这冬日的景致,一派萧条,冷风吹在脸上刀割一般。好不容易发泄完了,他颓丧地倒在枯枝败叶上,脸上蚂蚁爬一般痒得难受,他烦躁地一模,满手的泪。 陈宇达等到晚饭时分才跌跌撞撞地回房。陈洛灵正在他的房门外等他,身边站着两名男子,神情肃穆,精神抖擞,一看就是个中好手。 陈洛灵一见到他,连忙开心地迎上去:“三哥,你哪里去了?我等了好久。” “他们是谁?”陈宇达比较关心这个,他朝肖杰罗勇努努嘴。 “哦,我思博表哥给我的随从,以后他们俩负责保护我。”陈洛灵甜甜地回应,有人关心的滋味实在是太好了,更何况这个表哥是她娘在世上最后的亲人了。 她没有注意到陈宇达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起来。怎么又来了一个?慕容思博不是正忙着夺权吗?倒是怜香惜玉得紧哪!他苦涩得几乎开不了口。 夜谈(二) 打开了门,肖杰罗勇就要跟着陈洛灵进来,陈宇达面无表情地说:“你们还是远远地门外候着吧。难不成我能吃了你们表小姐不成?” 两名随从不知所措地看向陈洛灵,她连忙笑着打圆场:“肖杰罗勇,你们就不要进来了。在将军府我是很安全的。” 于是,两名随从退了出去。 陈洛灵这才注意到陈宇达的低气压:“三哥怎么了?谁惹你了?” “没有。”陈宇达闷闷地说:“灵儿,看来你长大了,已经有许多人争着抢着保护你了,你以后没什么事就不要过来了。” “什么?三哥?是不是爹责怪你没有保护好我?” 没有应答。 “三哥,你是不是病了?今日这么怪?”陈洛灵疑惑地抬起手模模三哥的额头,好像不烫嘛! 陈宇达却像刺猬一般火速闪开,冷淡地说:“三哥没事,你出先出去吧,说不定顾兄正在等你呢。” “三哥,你好奇怪啊。你以前不是这样的。顾大哥有些不舒服,已经休息了。” “以前是以前,如今是如今!什么大哥?你大哥好好地呆在京城将军府里呢!” 陈洛灵愣住了。这个三哥,今日如此反常,她如今心情已经够乱的了,难不成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还没有理出头绪,陈宇达便开始赶人,虽然语气还是淡淡的,却如同拒人于千里之外一般:“三哥很累了,灵儿,你若没什么事的话,我想要休息了。” “可是三哥,你还没有吃晚饭……” “我在外面已经吃过了,你也早点休息吧。”陈宇达的语气虽然温柔,却分明在下逐客令。 陈洛灵委屈得一下子红了眼眶,这个陌生的三哥令她恐慌。陈宇达故意忽略她楚楚可怜的表情,赶在自己还有些理智时关了房门,留下她对着紧闭的房门黯然神伤,他的心像是被无数的针尖扎过一般,天知道他多想搂她入怀! 接下来的几天,陈宇达开始逃避陈洛灵,虽然表面上并没有说什么,却尽量避免同她见面,总是在她离开后才出现。他需要冷静,他多希望他能够泰然处之,可是,他却不能,至少目前,他无法恢复以往的沉稳镇定。 叶神医自从那次发现陈洛灵坐在三夫人床前喃喃自语,才知道这俩兄妹闹了别扭。她留心观察这两人,发现陈宇达虽然关心妹妹,却又疏离得奇怪,大有欲罢不能、欲语还休的架势。只要顾锐庭和陈洛灵呆在一起,陈宇达的脸色就变得很难看。难不成…… 三哥躲着她,陈洛灵心里也很难过。娘又生死未卜,她一肚子的烦心事没有人倾诉,这一晚,她静静地呆在娘的床前瞅着她想心事,不知不觉睡着了。 夜深人静,陈宇达难以入睡,无意中走到三娘的房门外,发现里面灯火通明,陈洛灵趴在三娘的床前睡着了。 夜谈(三) 怎么如此不小心?这大冬天的,冻病了怎么办?他皱着眉头,连忙走进去拿出一旁的锦被包住她,轻轻抱她回房。 待他放好陈洛灵,关好房门正准备离去时,一回头,看见叶神医打开了房门走出来,颇感意外。 叶神医冲他一笑,淡淡地说:“看来今晚失眠的人不少哇。三少爷,可愿意和我聊聊天?” 陈宇达想反正也睡不着,聊聊也好。只是这叶神医向来为人孤僻,不喜与人攀谈,不知为什么,陈宇达老是觉得她一副很关心自己的样子。 二人来到叶神医的房间,一股清香扑面而来,兰花的香味。两人在灯下坐定,叶神医似是不经意地摆弄着一个金步摇,问道:“三少爷今年贵庚?” “在下二十了。” “你很关心二小姐?” 陈宇达不语。 “这几日我瞧着你们兄妹十分好玩,你明明躲着她,让她误会难过,却又如此关心她,怎生如此矛盾?” 陈宇达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出声:“叶神医,你有没有什么药,可以让人忘记过去?” “怎么了?三少爷,是想忘记一些痛苦的事情吗?”叶神医凝视着他,“这世上人人都会有痛苦,却没有人制得出此药,这大概就是人世的悲哀吧。” 罢了罢了,徒增烦恼而已,陈宇达甩甩头,一切会过去的。 “我看得出来,最近三少爷很烦恼。人生总是此一时彼一时也。不管怎么样,烦恼总会过去,一切都会解决的。” “我的烦恼永远也无法解决。”陈宇达苦笑道,“除非我不是陈家的儿子。”而这个可能性小到忽略不计。 叶神医的心脏顿时加速跳动,仿佛全身的血液都涌上大脑,激荡得她几乎失去理智。无数的话语在她的胸中跳跃着,推来挤去,直逼嗓子眼。她多想,多想告诉他!嘴巴张了张,她强忍着闭了嘴。 “人生在世,要学会珍惜已经拥有的、接受不能改变的、改变能够改变的,这样才能快乐。” 陈宇达默不作声,神医的话不无道理。 过了一会儿,叶神医突然说:“好精致的麒麟!可以给我看看吗?”她指着露在陈宇达脖子上的玉麒麟。 低头一看,经过刚才的一番折腾,玉麒麟掉出来了。他随手取下递给她:“杨妈去庙里求来的,据据说可以保平安。” 叶神医看似不经意,接过麒麟的手却悄悄地颤抖,仔细端详后面隐隐刻的字:泽雪,顿觉眼前一阵薄雾,逼得她抬不起头来,只轻轻说道:“好玉。” 陈宇达沉浸在自己的伤心里,根本没注意到这些,顺手接过玉麒麟,胡乱戴在颈间。 “叶神医,我闻着你的熏香,觉得人渐渐不那么难受了,不早了,多谢你的开解。”说完行了礼,便离开了,留下叶神医若有所思。 失踪 陈元白得知依洛有生还的希望时,欣喜若狂。他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依洛的床前,顾不上吃饭,连睡觉也趴在床边。陈洛灵依然无法原谅他。 没多久,依洛醒来,平静得如同呆在京城的府里一般,叶神医的药每日按时端来,她一日天好转,大伙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罗勇早已传信息给慕容思博,后者马不停蹄地赶来探望。陈元白以贵宾之礼待他,整个将军府顿时喜气洋洋。 在慕容思博来将军府的当晚,陈元白设宴招待大家。依洛体弱没有入席,陈洛灵特意和表哥坐在一起尽尽地主之谊。 陈宇达一看见慕容思博,俊脸沉了沉,很快又恢复正常。 席间他只忙着喝酒,拉着黎子轩猛灌,惹得黎子轩频频出恭,只直叫“受不了!” 大伙难得如此高兴,连鲜少露面的叶神医也喝了一杯酒。恣意欢畅之后,慕容思博提议去看依洛。 还没有走进房间,陈洛灵就觉得不对,周围寂静得可怕。她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冲进房内,果然,她的娘不见了。他们顿觉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把人冻成冰凌。 惊慌之际,黎子轩踉踉跄跄地回来了,只见他左臂耷拉着,鲜血滴在地上,形成一朵朵血花,触目惊心。 陈宇达连忙迎上去一把抱住他:“怎么了顾兄?” “刚才我出恭回来的路上,看见三夫人由丫鬟搀扶着在花园散步,突然出现几名黑衣人,快速地杀了丫鬟,掳走三夫人,于是连忙追赶,对方好厉害的功夫,对不起,我寡不敌众……”黎子轩还没说完,忽然头一歪,晕倒在陈宇达的怀里。 霎时,陈洛灵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她疯了一样冲到花园,不顾背后表哥的呼喊。她在花园东奔西走,来来回回几趟,才在一丛灌木边找到丫鬟的尸体,边啜泣边检查她的伤口,这伤口十分怪异,不是一般的凶器所为。 慕容思博挤过来查看,说:“这像是祁国人惯用的锯齿镰。”难不成是祁国人掳走了依洛?他不禁疑惑起来,连依哲都不知道依洛的下落,祁国人的消息竟如此灵通? 看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古今中外,间谍都是打不死的小强啊! 陈洛灵正想吩咐下人整理丫鬟的尸体,却发现她的右手紧紧攥了什么东西,费了很大的力气,她悄悄把东西取下来,原来是一个红樱络,上面缀着块玉,十分精巧,应该是挂在腰间的饰物。她连忙收起来,幸好没人看见。 叶神医忙着给黎子轩处理伤口。陈洛灵站在一旁又是心疼又是难过,这个烨赫,实在是人间第一大恶人! 慕容思博拍案而起,此生不杀烨赫,无颜再见地下的列祖列宗!既是刚掳走不久,如今追踪应该来得及,他带着随从就要冲出去。 陈洛灵连忙跑回房取下剑,大叫:“表哥等我!” 陈宇达义不容辞,随他们出发。 黎子轩伤口流血过多,只得躺在床上疗伤。 一行人一路追赶,并没有看到可疑的人。三人搜寻一夜,什么人影也没有见着,只得空手而归。 慕容思博火速派了死士密函给祁国皇宫里的暗探,大家只得静等消息。 恶梦 陈宇达连忙跑过去,一把抱起她,春意掀了马车的帘子,他纵身跳上车,把她安置在小榻上,用手拼命地摩擦她冻僵的四肢。这一路走来,陈洛灵出奇地沉默,陈宇达知道她一直隐忍得很辛苦,忍不住心中悲苦,难过得几乎滴下泪来。 寒冬腊月,冷风吹得人骨头缝里都似结了冰一般,陈宇达吩咐下人端来好几个火盆才不觉得冷。 陈洛灵的苍白小脸被火盆映得异常红艳,迷迷糊糊中有人在喊她,她回头一看,原来是她娘,依洛公主穿着美丽的白纱衣裙,不住地向她挥手,微笑。 她刚想抓住她,脚下一绊,摔了一跤,再抬头,她娘不见了,变成了李子明,她开心地拉着他,问他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想她。李子明铁青着脸,冷冷地说:“少自作多情了,我可不会喜欢你,黄毛丫头自作怪!”陈洛灵心都凉了,不敢相信他居然说出这么绝情的话,再不喜欢还是铁哥们,至于吗?更何况他们还隔着几千年呢! “你不要拉着我,我快要结婚了呢!”李子明皱皱眉,赶蚊子似的,“别碍手碍脚的让小珂误会!” 哦,原来是小珂啊!当时倒是没有发现他们之间的暧昧。陈洛灵气得发抖,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亏得她到了古代还惦记他,实在寒心!正想好好地斥责他一番,他居然一溜烟不见了,剩下陈洛灵一个人气呼呼地大骂:“什么玩意儿!怎么会这样?”然后嘤嘤地大哭起来。 “洛洛,洛洛,你怎么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焦急地问。 陈洛灵连忙紧紧抓住这根稻草,“娘,是你吧,你回来了对不对?”只有娘会叫她洛洛。 有人使劲地摇醒她。陈宇达一脸的担心,刚才听见陈洛灵在房间里大叫,顾不得那么多了,他赶紧破门而入。 陈洛灵扬着梨花带雨的小脸,紧紧地地抱住陈宇达,一个劲地啜泣,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做恶梦了是吧?不怕不怕,三哥在呢。”陈宇达只顾安慰她,倒忘了自己也穿得单薄。 原来是三哥,陈洛灵这才醒过来,一夜没睡好,出了一身冷汗,十分难受。 她哭得更厉害了:“三哥,答应我,不要离开我。”她抽抽噎噎地,很快把三哥的衣服弄湿了。 “怎么了?”陈宇达知她心里苦,想劝她说出来。 “他,他不是顾锐庭,压根不是。”陈洛灵恨恨地说:“他骗了我,骗我……” 陈宇达一惊:“那他到底是谁呀?” “我看到他的玉佩,他是当朝三皇子!” 啊?!听着陈洛灵断断续续地叙述,陈宇达的脸色越来越复杂,好个三皇子,把我们兄妹骗得好苦! “听闻三皇子黎子轩,自幼身体羸弱,从不在公开场合露面,人人都道他与世无争,在宫里安心陪他的母妃。”难怪,这么久了,他也没有觉察出有什么不对,与世无争的三皇子不仅出了宫,有了自己的产业,还有自己的势力!陈宇达打了一个寒噤,道听途说从来就不可靠! “他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他的真实身份?” “大概是不想惹麻烦吧。”陈宇达抹了把脸,软语相劝:“你在拗什么?不管他是谁,对你好不就行了?这下可好,等你和他成了婚,就是王妃了。”话虽这么说,心里的痛却是骗不了人的。 “三哥还打趣我!”陈洛灵的脸涨得通红:“只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否则,他就不会瞒着身份了。” 陈宇达若有所思,不管怎么样,他这个身份也不赖,为了这样的借口不理人也说不过去。只是,这个三皇子,他们以后还是小心为上。 “耍点小性子就好了,不要真的和他拗下去,想他一路对我们的照顾,奋不顾身地救三娘,他对你应该也不是假意。” “哦?三哥又知道了?” “不如下次见了他,你当面问问清楚?”他压根不想替黎子轩解释,却还得逼自己帮洛洛分析情势。 陈洛灵恨恨地说:“一个个都远离我,我真成孤儿了……” 一句话说得陈宇达如万箭穿心般难受,他一把抱住陈洛灵:“洛洛放心,三哥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你。”自从三夫人死后,他改叫她洛洛,令她感到十分亲切。 病倒 翌日,大家忙着赶路,陈洛灵在马车里居然睡着了,被冷风一吹,立竿见影,患风寒了。自从到了古代,她很少感冒,每次感冒就脚软腿软,头重脚轻,恶心眩晕,恨不能死了才好。这次也不例外,她小小的脸苦皱着,不想吃不想喝地吓坏了众人。 陈宇达建议停些日子再走,陈洛灵不肯,反正她只是坐车,又不做体力活,挨过一个星期会减轻的,慢慢也就好了。 陈宇达在驿馆附近找了郎中,开了中药,每日喝上三大碗,弄得陈洛灵苦不堪言。 她不停地找借口不想喝药,每次都是陈宇达赢,逼得她乖乖喝药。后来陈宇达干脆左手端药碗,右手端蜂蜜,软磨硬泡,到最后总是她妥协。每次见她一副如临大敌视死如归的表情,他都要费很大的心力控制自己不要笑出来。可惜,她喝进去的药一次比一次少,最近这几次,不是喝完就吐掉,就是压根喂不进。 陈宇达终日眉头紧锁,长此下去,如何是好? 这一日,陈宇达喜滋滋给陈洛灵端来了一碗奇怪的东西。 “洛洛,你瞧,这是什么?” 陈洛灵心想,不就是药吗?这些日子以来三哥变着法儿哄自己喝药,今日难受得很,压根不想再沾一滴药。 她头都不抬,嫌恶地摇头道:“三哥,还是端出去吧,我闻着药味都要吐了。” 陈宇达温柔地坚持道:“快抬眼看看,这次真的不一样呢!” 陈洛灵只好抬起头来朝着碗扫了一眼。 咦?怎么是只梨?瞧见煮熟的梨泡在药水里,药味淡了许多,仿佛不那么难喝了。 陈宇达一见她来了兴致,皱紧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松了一口气:“你不是喜欢吃梨吗?前儿瞧你怕受凉不敢吃梨,总算想出好主意来了,我叫人把梨和药放到一块儿煮,还加了许多冰糖。你要不喝喝看?真的好喝多了!我已试着喝一回了!” 什么?陈洛灵瞪大了眼睛:“三哥,没病喝什么药嘛。”是药三分毒,还以为是饭哪! 陈宇达不以为意地模模鼻子,宠溺地说:“我好不容易想到这个方法,好歹喝一点?嗯?” 陈洛灵心中暖暖的,还是三哥最好! 她连忙接过药碗,拿筷子夹碎了梨,轻轻送了一小块到嘴里。还别说,味道真的大不一样呢!有梨的清甜,夹杂着淡淡的药味,她忍不住又吃了一块,真的不苦了!于是,在陈宇达殷切的注视下,陈洛灵竟破天荒地三两下吃光了梨,喝光了药。 陈宇达终于展颜一笑。洛洛的病总算有了转机! 这一日,风停雪歇,他们的行程缓慢地进行。 马车在化了雪的泥泞小路上步履维艰。陈宇达着急地抬头看看天,倘若他们不能在一个时辰内走到下一个驿馆,今夜就只能露宿荒野了。瞧瞧洛洛的身体,他不禁轻叹一声,他们无论如何也要在天黑前赶往驿馆! 一干随从已自觉在后面推着马车,陈洛灵为减轻重量,坚持要下马车。她默不作声地跟在灵柩后面,春意在一旁扶着她。 大伙走到一处泥泞的陡坡,走不动了。男人们先推马车过去,灵柩太重,眼看已经推上坡去,却在半途中突然滑下,直冲陈洛灵撞来。 陈洛灵暗叫糟糕,无奈身体病重,反应迟钝,她只得闭了眼睛。灵柩并未如预期般撞上她,她却撞进一具温暖的胸膛,待她睁开眼睛,却发现一个此刻最不想见的人正一脸担忧地盯着她。 过激反应2 不一会儿,叶神医匆忙赶来,连忙往陈洛灵塞了一颗药,止住了她的干呕。 她一边给陈洛灵搭脉,一边轻轻地摇头:“丫头怎生如此倔强?生病了好生调养,千万不要胡思乱想,更不能不吃药。” 陈洛灵静静地躺在床上,如同了无生气的布女圭女圭般。 叶神医看了地上陈洛灵的呕血,暗叹一口气,对上陈宇达询问的眼神,轻声道:“这不甚要紧,记得要使她心情舒畅,她不愿意见的东西,避开些,药呢?” 春意连忙把药碗交到神医的手里。 叶神医舀了一小勺,递到陈洛灵的嘴边:“丫头,让我喂你吧。” 不知怎么的,叶神医的身上透出一股好闻的气味,竟使陈洛灵渐渐安静下来,乖乖地张嘴一口一口地喝起药来。 陈宇达看在眼里,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他感激地说:“今日多谢神医了。” 陈洛灵吃了药后,平静不少。 陈宇达在一旁安慰道:“洛洛好生休息吧,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陈洛灵慢慢睁开眼睛,偏偏瞧见了一旁的黎子轩,满脸的担忧,灿若星辰的眸子直盯着她,真是虚伪! 陈洛灵突地月复内一阵翻滚,竟把适才刚喝进去的药汁尽数吐出! 叶神医轻叹了口气,一边摇头一边吩咐春意好生伺候小姐,待她平静下来再做打算。黎子轩呆愣了半响,脑袋里空空的,不知作何反应,任由陈宇达拉他出去。 陈宇达心知肚明,洛洛竟怨恨三皇子至此!看着黎子轩一脸的挫败,他也不想多说什么,活该!他骗得我们兄妹好苦! 一连几日,黎子轩被陈洛灵拒之门外。他不来,她还能进个三五口饭食和药汁,只要他一来,陈洛灵立即会把刚吃进去的东西一股脑地吐个彻底。 饶是众人再迟钝,也看出一些端倪来。叶神医委婉地建议黎子轩以后尽量少进陈洛灵的房间。 黎子轩终于忍不住试探道:“宇达,洛灵是怎么回事?怎么一见到我反应如此大?” 陈宇达淡淡一笑:“顾兄做了什么事情难道你竟不知道吗?” 黎子轩一愣,旋即故作不知:“我做错了什么吗?” “那就要看顾兄自己的了。”陈宇达正色道,“你还记得她从什么时候起对你这样的?” 什么时候?黎子轩紧邹眉头,认真地思索起来,这次一见面就感觉怪怪的,不!或许更早!当时在边疆他受伤之后陈洛灵一开始关怀备至,衣不解带地照顾他一整晚,后来竟不闻不问…… “难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黎子轩自言自语。 陈宇达模着下巴,淡淡地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前些日子洛洛突然说她最恨被人骗。” “我没……”黎子轩说不下去了,难道她知道了?是了!倘若不是知道了,她怎会前后态度变化如此之大? 陈宇达严肃地盯着黎子轩:“顾兄,自从你与我们兄妹二人相识以来,我自问一直坦诚以待,莫非你真有什么隐瞒不成?” 过激反应2 不一会儿,叶神医匆忙赶来,连忙往陈洛灵塞了一颗药,止住了她的干呕。 她一边给陈洛灵搭脉,一边轻轻地摇头:“丫头怎生如此倔强?生病了好生调养,千万不要胡思乱想,更不能不吃药。” 陈洛灵静静地躺在床上,如同了无生气的布女圭女圭般。 叶神医看了地上陈洛灵的呕血,暗叹一口气,对上陈宇达询问的眼神,轻声道:“这不甚要紧,记得要使她心情舒畅,她不愿意见的东西,避开些,药呢?” 春意连忙把药碗交到神医的手里。 叶神医舀了一小勺,递到陈洛灵的嘴边:“丫头,让我喂你吧。” 不知怎么的,叶神医的身上透出一股好闻的气味,竟使陈洛灵渐渐安静下来,乖乖地张嘴一口一口地喝起药来。 陈宇达看在眼里,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他感激地说:“今日多谢神医了。” 陈洛灵吃了药后,平静不少。 陈宇达在一旁安慰道:“洛洛好生休息吧,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陈洛灵慢慢睁开眼睛,偏偏瞧见了一旁的黎子轩,满脸的担忧,灿若星辰的眸子直盯着她,真是虚伪! 陈洛灵突地月复内一阵翻滚,竟把适才刚喝进去的药汁尽数吐出! 叶神医轻叹了口气,一边摇头一边吩咐春意好生伺候小姐,待她平静下来再做打算。黎子轩呆愣了半响,脑袋里空空的,不知作何反应,任由陈宇达拉他出去。 陈宇达心知肚明,洛洛竟怨恨三皇子至此!看着黎子轩一脸的挫败,他也不想多说什么,活该!他骗得我们兄妹好苦! 一连几日,黎子轩被陈洛灵拒之门外。他不来,她还能进个三五口饭食和药汁,只要他一来,陈洛灵立即会把刚吃进去的东西一股脑地吐个彻底。 饶是众人再迟钝,也看出一些端倪来。叶神医委婉地建议黎子轩以后尽量少进陈洛灵的房间。 黎子轩终于忍不住试探道:“宇达,洛灵是怎么回事?怎么一见到我反应如此大?” 陈宇达淡淡一笑:“顾兄做了什么事情难道你竟不知道吗?” 黎子轩一愣,旋即故作不知:“我做错了什么吗?” “那就要看顾兄自己的了。”陈宇达正色道,“你还记得她从什么时候起对你这样的?” 什么时候?黎子轩紧邹眉头,认真地思索起来,这次一见面就感觉怪怪的,不!或许更早!当时在边疆他受伤之后陈洛灵一开始关怀备至,衣不解带地照顾他一整晚,后来竟不闻不问…… “难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黎子轩自言自语。 陈宇达模着下巴,淡淡地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前些日子洛洛突然说她最恨被人骗。” “我没……”黎子轩说不下去了,难道她知道了?是了!倘若不是知道了,她怎会前后态度变化如此之大? 陈宇达严肃地盯着黎子轩:“顾兄,自从你与我们兄妹二人相识以来,我自问一直坦诚以待,莫非你真有什么隐瞒不成?” 恸哭 大将军府门口,众奴仆披麻戴孝,整个府中一片悲寂。 二夫人一见灵柩到了门口,立即哭着迎上去,扶着盖子放声大哭,红肿的眼睛桃子一般,陈宇芸悲戚地跟在二夫人的后面,拿手绢捂了脸,哭个不停。 嘤嘤的哭声立即刺痛了陈洛灵的神经。想想这二夫人也够可怜的,为了赢得丈夫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如今丈夫死了,连最后一面也见不着……她的娘难道不可怜吗?哎!她长叹了一口气,这里的女人都不容易啊!想着想着,陈洛灵的身体再次哆嗦起来,瞬间泪流满面,伴着发烧的身体,嘴里泛着阵阵悲苦。 老太爷在厅堂嚎啕大哭。得知陈元白战死的消息时,他一下子瘫在床上起不来。皇上派太医精心诊治月余,他却再也没有起床,陈元白的灵柩到了府门,他才让命令下人把他抬到厅堂。 陈元白的灵柩在众儿女的哭声簇拥下被安置在厅堂。 老太爷嘴唇哆嗦得利害,颤抖的右手指了指灵柩盖,根本说不出话来。 陈宇文连忙命人打开棺木盖,陈元白的遗体躺在一堆白花花的冰块下面,双目紧闭,面容死灰,只看了一眼,老太爷就晕过去了。 府中一片混乱。陈宇文麻利地指挥众仆人各干其事。陈宇达扶起了二夫人,母子几人哭作一团。 不多时,皇上的圣旨到了。陈洛灵迷迷糊糊地随着众人跪倒谢恩,没听真切,大意是死后封赏,提拔几个哥哥,遗体千里迢迢运回京,尽快举行葬礼,处理身后事之类。 看着阔别了将近一年的家,陈洛灵百感交集,当初带着她娘、林妈、春意一起走的,如今只有她和春意回来了。虞美人花田早就枯萎,田间有一簇簇新发的小芽,看来今年虽然错过了种植,还是有花可赏的。 大哥陈宇文见弟弟妹妹能安然无恙回来,很欣慰。他们在京城早已得知三娘和爹的噩耗,一直伤心难过。半年不见,他成熟了不少,爷爷将家里的大权都让他把持,忙里忙外,只是亲事一拖再拖,一直定不下来,爷爷几次动怒,估计过完年又要催了。他们的房间早就派人打扫干净了,摆设维持原样。 三夫人的房间里全是虞美人的刺绣,恍惚间她觉得娘还坐在小榻上绣花呢。陈宇达扶她到床边让她先躺下。她的闺房还是原样,桌边放着她临行前未完工的栀子花图,就好像她从没有出去过一样。窗外的栀子花枝已经长成小灌木,在白雪的掩映下更显得郁郁葱葱,看着看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陈洛灵觉得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如今孤孤单单的更是触景生情。正值大年初四,路上赶着过了新年,可是府里的哀伤早就冲淡了该有的喜庆。 府中的氛围悲伤得令人无法抬起头来走路。二夫人一声接一声凄厉的哭声令人不禁心有戚戚。原来这个女人和自己的娘一样爱着爹,老太爷卧床不起,竟然一夜之间,须发尽白,整日躺在床上。大哥里外操持,三哥忙里忙外,陈宇芸也时不时打下手。只有二哥,似是和家里的人没什么关系一般,总是淡淡的,冷冷的。 新年里办丧事,平添了一阵凄凉哀伤。偏偏老太爷白发送黑发,一切事宜都力求周到全面,整个丧礼十分隆重,满朝文武几乎都来吊丧,足见陈元白的身份。 陈洛灵对这些繁文缛节根本吃不消,只是这次她分外伤心,对外界刺激十分麻木。陈洛灵跪在冷风里,思绪一直在另一个时空里飘,没有食欲,没有精神,木头人一般跟着哥哥姐姐,让哭就哭,没让哭的时候眼泪也没止住,好不容易挨着仪式完毕,一整天已过去,她通体冰凉,强忍着头痛被春意扶回虞园,一下子瘫在床上。 懿旨 算起来,陈洛灵的伤寒拖了一两个月,总是不好,尽管每日按时服药,这次的丧礼还是使她病情加重。大伙不禁有些急了,再这么拖着,如何是好? 陈宇达决定带她去叶神医那儿,请她再好好诊治诊治。 叶神医见陈氏兄妹到来,十分高兴。陈洛灵的病情严重,叶神医建议她在谷中住下,陈洛灵正愁在府中呆不下去呢,于是欣然答应。陈宇达谢过神医后,立即赶回府中帮助大哥处理事务。 皇宫里,皇上特许三皇子和他们一起用膳。看着三皇子带回来的割地条款,不禁喜上眉梢,他对这个儿子满意得紧,不卑不亢,是个做大事的料。他娘莲妃也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淡然模样,这样也好,皇储争斗又有几个好结果的,争来争去不过是手足相残,骨肉分离。 皇后一眼看出来皇上龙颜大悦,趁势说:“轩儿今年也不小了吧,皇上,依臣妾之见,轩儿为了国家大事连新年都没有在宫里过,我们何不趁着元宵节办一次宫宴,一来犒劳轩儿半年来劳苦功高,二来可以邀请各府千金齐聚宫中,也好为他指一门亲事。” 正中皇上下怀,这宫中的几位皇子老大不小,可以一起选选,省了许多麻烦,也免得自己金銮殿上乱点鸳鸯,让他们心不遂愿。 “父皇,母后,儿臣刚从边疆回来,许多事务尚不熟悉,恐怕无暇顾及,再者,陈大将军刚刚发丧几天,我们这样的宫宴是不是有些太早了?” “轩儿所言极是。”皇上颔首。陈元白的去世他很惋惜,毕竟两人儿时是很好的伙伴:“我看宫宴还是延缓一些时日吧。” 皇后有些愕然,这些年来皇上在这些小事情上从来不插手的。她不想这么认输,连忙说道:“陈大将军为国捐躯,的确可敬可哀。只是他的丧讯传到京城已经一月有余,全京城的百姓哀悼良久,后宫的嫔妃们也自觉地一切尚简,臣妾以为这种哀伤的跨越不似以往艰难。再者,陈府的孩子们一个个老大不小,尚未婚配,如若此次他们能前来,撞得良缘,倒是陛下替大将军分忧了。” 一席话说得有理有据,皇上无法反驳,如若真能对陈府有益,赴一次宫宴未尝不可。 皇后这么卖力还不是为了罗雅彤,她对这个侄女一向很疼爱,才貌双全,只是有些任性。皇后得知她心系子轩时,就一直劝她另选良婿,她根本不听,不过也好,原本还担心黎子轩会和自己的儿子黎子晋争皇位的,这下可多了一成牵制,彤儿那丫头也会帮点忙,吹吹枕头风之类的。于是她拟了一道懿旨,邀请各府千金、少爷正月十五元宵节到宫中赴宴。 懿旨到达大将军府时,陈宇达俊秀的脸色不禁一变,袖中的拳头握得咯吱直响。爹爹刚刚为国捐躯,他们兄弟和妹妹们就得去皇宫侍奉主子,对!是侍奉!皇后安的什么心,简直路人皆知了。幸亏陈洛灵卧病在床,不用去凑这个热闹,免得给他们带去晦气。再说爹爹的丧礼过后不过七天,守孝的借口再好不过了。 陈洛灵听到这个消息,竟一反常态想要参加宫宴。陈宇达很是不解,温柔的眸子直直地盯着她。 陈洛灵顿了一会儿,只好解释:“如今爹爹已经不在,倘若我们公然抗旨,皇后一定认为我们大不敬。这一府的老老小小都不会好过。再说我只是身体不适,不会影响出席的。” 陈宇达拗不过她,只好作罢。只是觉得,小妹似乎变了,以前的她才不会为了这样的无聊宴会费神呢。莫不是为了见黎子轩?陈宇达的俊眉不禁一皱,她竟陷得如此深? 陈洛灵故意忽略三哥探寻的眼神,她强打起精神,微笑道:“只是时间仓促,我没有合适的礼服。” 陈宇达不禁模模她的额头,轻声道:“三哥会想办法。放心吧,无论你做什么,三哥都会支持你的……” 叶神医在一旁安慰道:“别急,我这里倒有一件礼服,当年只穿了一次,式样不错,只是颜色是纯白,陈小姐若是不嫌弃……” “那太好了!”陈洛灵难得一笑:“白色很好啊,一方面说明我们如今热孝在身,表明我们忠于朝廷的忠心,另一方面倒让皇后他们触景生情,也不太会为难我。” 献艺 正月十五元宵节,京城里车水马龙,皇宫里太监宫女一大早就开始忙着布置宴会。 自陈元白死后,二夫人一直心如死灰,刚接到懿旨时,灰暗的心里划过一道亮光,是呀!孩子们的婚事还没有着落,这往后的路还长着呢。这辈子的眼泪都哭干了,她直希望儿女都能有个好归宿。 陈宇芸十分高兴,多年来养在深闺,如今终于可以抛头露面了,而且还是皇宫,里面有多少青年才俊等着她认识?倘若能碰上当年的湖蓝色锦袍的少年就更好了。她一定不辜负她娘和哥哥的嘱咐,好好地露一把脸,争取个佳婿。 陈宇芸让丫头精心打扮好,光发式前后都换了五种,再穿上上好的礼服,今年新虞绣庄里的新款,桃红色的锦袍上面绣着写意的白梅,娇艳欲滴。 兄妹几人坐着马车很快就到了皇宫。黎子轩早早地在宫门口迎接,下车的是陈宇文、陈宇寰和陈宇芸,独独不见陈洛灵,他不禁一阵失望。 听说是三皇子,三兄妹连忙给他行礼。 黎子轩似不经意地问道:“怎么今日竟不见陈宇达和陈洛灵?” 陈宇文连忙答道:“三皇子有所不知,三弟去叶神医处接小妹了,他们随后就到。” 听见陈洛灵还会来,黎子轩顿时按捺住了烦躁,竟有一丝窃喜。虽然知道她前段时间去了叶神医处,似是病情加重,心中好不担心,无奈一直事务繁忙,待会见着了,一定问清楚。 陈宇芸一见三皇子那双狡黠的眼睛,顿时石化,自己思念六年的人儿居然近在眼前!她沉溺在那双眼睛里不能自拔,直到陈宇寰重重地咳嗽才回过神来。 陈宇达带着陈洛灵从无情谷出发,比陈宇芸们迟到了两柱香的功夫。陈洛灵看了一眼姐姐的装扮,顿时心中月复诽,陈宇芸还真不懂得藏拙,上好的礼服都上身了,还是今年绣庄里的新款!反观自己,雅致的湖蓝色斗篷,纯白色的礼服,干净素净。 这样的宴会说白了就是相亲,大家都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陈宇芸羞答答地坐在席间,偶尔偷瞄几眼黎子轩,脸颊就涨得通红。 黎子轩的眼睛总是有意无意地往她们的席间瞄,难道他也认出自己了吗?陈宇芸的心霎时如同一滴蜜洒进了汤圆碗里,甜得令人心醉。唯一令她不快的是,那位罗小姐一直跟随在他的左右,两人状似亲密,这段情看来形势不妙呀。 席间,大家的活动不外是猜灯谜、联诗句之类,兄妹几个不动声色,倒也能月兑颖而出。 酒过三盏,后面的重头戏出来了。皇后娘娘发表了一番致辞,然后请多才多艺的千金们一一献艺。她头一个邀请的就是大将军府的大小姐陈宇芸,陈大小姐一时忙乱,很快就镇定下来,愿意献曲一首,她弹了一曲《平沙落雁》,话说这陈宇芸还是有点才气的,一曲平沙落雁被她弹得豁达、大气,深得众人的赏识。众人皆知她刚死了父亲,这铿锵的琴音透着坚强和自信,大家不仅暗叹:好个将门之女! 一曲终了,大家还没有从磅礴的意境中回过神来,皇后娘娘就隆重地推出她的侄女----罗雅彤。陈宇达微微一笑,皇后这一招高啊,让陈宇芸来抛砖引玉,仅在安排上罗小姐已经略胜一筹了。 罗小姐身着淡紫锦袍礼服,款步上台,高声讲要献字一副。旁边已有宫女太监摆好桌椅,铺好宣纸,罗小姐微笑接过毛笔,潇洒一挥,“锦绣河山”几个字就跃然纸上,刚进有力,颇有豪气男儿之风,陈宇达不禁暗暗称奇,看来这娇滴滴的罗小姐也是不容小觑的,至少皇后的侄女、姣好的容貌、不俗的书法,马上为她聚敛了不少人气,一大班的少爷公子们都被她吸引过去。 眼见这二位小姐各有千秋,不分胜负,谁曾想人外有人,相府千金戴婉秀凭借一首《咏梅诗》后来居上,独占鳌头。一晚上各府千金争奇斗艳,令各位少爷公子、皇上皇后大开眼界。 馨提示: 1、章节内容中不要含章节标题; 2、为了避免您的稿件丢失,请勿在线直接创作; 3、如果您使用word写作,为了保证上传作品格式正确,建议您从word中复制出内容后,在“记事本”等工具中“粘贴-复制”一次后再粘贴到此处上传。 通知: 2012年7月9日(周一)中午12时起,vip内容单章字数下限从2000字提升为3000字,望广大作者注意存稿。祝您阅读愉快! 献艺2 皇后心中有些不忿,原本以为罗雅彤会夺冠的,哪知居然败在相府千金、将军府千金之后,只是在公开场合不便多说什么。 罗雅彤就不一样了,一来夺冠无望,二来她最在意的黎子轩整个晚上也没有看过她几眼,全都在注意那个不起眼的将军府二小姐了,那丫头有什么好,如此喜庆的日子居然穿了白色的礼服!顿时郁闷得象吞了苍蝇一样。 罗雅彤黄莺般的声音分外悦耳:“听闻将军府二小姐才艺非凡,不知我们是否有幸亲眼目睹呢?” 霎时,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陈洛灵。陈洛灵几乎无处遁形,恨不能隔空扇那丫头两记耳光! 罗雅彤分明是要出她的丑,坊间谣传可说这陈二小姐又丑又笨的。我偏不如她的意,表演就表演,这些年娘也不会白教我了。于是,陈洛灵硬着头皮起身:“小女子不才,幼时跟着母亲学得几句歌谣,今日就献丑了。” 陈洛灵信步走上舞台,吩咐宫女们备了琴,她开始边弹边唱: 雨过白鹭州 柳恋铜雀楼 斜阳染幽草 几度飞红 摇曳了江上远帆 回望灯如花 未语人先羞 心事轻梳弄浅握双手 任发丝缠绕双眸 所以鲜花满天幸福在流传 流传往日悲欢眷恋 所以倾国倾城不变的容颜 容颜瞬间已成永远 此刻鲜花满天幸福在身边 身边两侧万水千山 此刻倾国倾城相守着永远 永远静夜如歌般委婉 一曲唱毕,周围鸦雀无声。谁曾想,传说中上不了台面的丑丫头也有这么好的才艺,关键是那歌,句句直白,简单易懂,曲调悠扬,却透着一股莫名的哀伤。大家以前都不曾听过,她唱完后,大家竟久久没有从怔楞中回过神。 皇后也不免一怔,这曲儿听这倒也新鲜,看来这陈二小姐并不若传说中的蠢笨,她嘴角轻笑,问道:“陈二千金的曲儿唱得甚好,本宫竟似从未听过。” 陈洛灵轻声道:“皇后娘娘谬赞了!此曲是一位故人谱的,二十年前得遇一位贵人,却因误会劳燕分飞,故写此曲聊以慰藉。” 皇上本来正准备离开,像这样的场合一般都是皇后主持,他只需露个脸即可,转身之际听见陈洛灵的歌声,不禁驻足多看了两眼,一下子呆住了。 一位少女一身雪白,巧笑嫣然,恍若二十年前的她。叶神医的礼服十分合身,素雅而不失高贵,叶神医帮忙梳的发式很别致,她只化着淡淡的妆,再加上灯光掩映,的确风韵无垠。最醒目的莫过于她头上插的玉钗了,别人或许觉得没什么特别的,可是皇上怎么会忘记呢,那分明是当年她最喜欢的头饰,在钗的一端镶了一朵小小的银木丹,这花正在宫灯的掩映下闪着温润的白光。 皇上的脑中顿时轰地一响,一个脚步不稳踉跄了几下,就足够引起周围人的关注,黎子轩连忙抢过去扶住父皇,旁边的陈宇达眼疾手快帮忙搀扶。皇上顺势被他们扶着到内殿休息。 身世 陈洛灵等在外面,叶凝雪一进外间,神色马上变了。 皇上双眼牢牢地盯住眼前的人儿,一眨不眨的,生怕一眨眼她就不见了。叶凝雪早红了眼眶,迷蒙的双眼几乎看不清眼前这个九五之尊,当年的情郎。 谁都等对方先开口,结果同时问:“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又同时一阵苦笑。皇上还对当年暗杀事件耿耿于怀:“凝雪,当年是谁要杀你?” 事过境迁,还提那干什么呢?如今说出来平添事端。她于是答道:“我不清楚,当时只顾逃命了,小月扮作我惨死,我拼命护住我们的孩子。” “那孩子也还活着吗?”皇上好焦急,心神一震。 “是的,还活着,活得好好的。”叶凝雪的笑容惨淡。 皇上一把握住她的葇夷,激动地低吼:“那孩子在哪儿?” “倘若不是因为皇后要给公主赐婚,我打算永远都不说的,我不想见他卷入纷争。”叶凝雪低了眼睛,泛红的眼眶令人心疼。 “你是说……陈宇达?”皇上一阵狐疑,继而又欣喜起来,那孩子聪明得紧,很讨人喜欢。 叶凝雪轻轻地点点头:“当年是陈府二夫人救了庄嬷嬷,把达儿养大。” 当年,出生医药世家的叶凝雪偶遇还是太子的当今皇上黎越泽,两人一见钟情。遣卷温柔数日,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当时正逢太子登基之时,于是黎越泽就在京城买一个别院先安置她住下,准备等他登基之后名正言顺地纳她为妃。后来有人得到风声,悄悄地派杀手追杀她们,好在她会一些武功,再加上丫鬟小月舍命相救,她才得以逃月兑,逃命途中她产下一男婴,只记得眉心有颗黑痣,和黎越泽长的部位完全一样。还没有休息多久,又有杀手追来,她为了引开敌人,便让庄嬷嬷抱着婴儿先逃。 当年将军府的二夫人第二次怀胎后,陈元白就去了边疆镇守,可是还没有过上四个月,已有消息传来将军在边疆遇见了一个情投意合、风华绝代的女人,准备带回府,意欲明媒正娶。二夫人知道自己以后再想怀孕就难了,于是不惜重金长途跋涉,乔装改扮拜访名医,请其诊断怀的是男是女,得知是个千金,二夫人彻底绝望了,老太爷也许还会看在生了孙子的份上善待与她,现下情况实在不妙。她左思右想不得法,后来李妈出主意偷梁换柱,于是私下里请产婆帮忙打听和她孕期相近的孕妇,没有找到。 二夫人整日愁得茶饭不思,陈元白恰恰又在她分娩的当日隆重地迎娶三夫人,令她更加郁闷,分娩时难产,五个时辰下来,孩子倒是生下了,真的是个女婴,只可惜已经窒息身亡。二夫人彻底绝望了。正在寻死觅活之际,告辞的产婆又返回,悄悄带回被追兵逼得走投无路的庄嬷嬷,她手中正抱着一个刚出生没有多久的男婴,二夫人顿时感激涕零,重金谢过产婆,庄嬷嬷的坚持和孩子一起留下,改名杨妈。杨妈一直和小少爷呆在一起,生怕有个闪失,好在二夫人真的疼他,也不怎么为难她,于是就一直在将军府呆了这么多年。直到那一日她无意间碰到到府上给三夫人治病的叶神医,才知道小姐还活在世上。二夫人似有察觉,故而对杨妈下毒,险些毒死她。 身世2 皇上目瞪口呆,大将军府的三少爷居然就是他和凝雪的儿子!真是苍天有眼啊,他激动得手足无措,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他一直以为她们母子不在人世了,如今不仅都活得好好的,还那么优秀! “他不是在外面候着吗?朕要见见他!” “我只希望你能明白实情,阻止皇后乱点鸳鸯谱,而不是让他认祖归宗,平白地惹出祸端。” “不!既然我知道了,我一定要让他认祖归宗的。凝雪,这些年我一直在自责,当时为什么不早一点去接你呢?如今见着了,说什么我也不会再让你走了。朕对不起你们,对不起……啊!” 皇上抱紧了叶凝雪,低声抽泣:“朕负了你,可不能再负了我们的孩儿。” “你别忘了,这里是凤仪宫,我不能在此久留。”叶凝雪轻轻推开了他。 皇上似有察觉,立即下旨:“皇后的病情甚危,请陈府三公子一同到御书房商议。” 叶凝雪坚持让陈洛灵陪同。元宵宫宴皇上的失常反应已令陈洛灵十分疑惑,今日一见叶神医和皇上的奇怪举止当即明白了。只是她弄不懂为什么要她去掺合。 陈宇达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他一进御书房就发现情况不对劲。叶神医和皇上都拿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十分关切,颇有深意的样子。 他当即跪倒:“叩见皇上!” 叶凝雪一个箭步走上前来,一把抱住他,暗自饮泣。皇上立即走过来扶起陈宇达,双目含泪,欲语还休。 叶凝雪仔细地打量他,声音颤抖:“达儿,你不用担心皇后会逼你娶之玟公主了。 “多谢皇上!多谢神医!” 陈宇达大喜,却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达儿,把杨妈给你的玉麒麟给皇上看看吧。”陈宇达狐疑地解开外衣,取出挂在脖子上的玉麒麟,双手捧到皇上的面前。 皇上颤抖地接过玉麒麟,当他看到上面的刻字“泽雪”时,失声痛哭:“孩子,朕的孩儿……”他一把抱住陈宇达,三个人抱成一团,弄得陈宇达十分奇怪。 “你不是陈府的孩子,你是朕和凝雪的儿子。”皇上老泪众横。 陈宇达不禁蒙了,遭五雷轰顶也不过如此吧,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两个人:“我不信!” “达儿你过来,”叶凝雪望向陈宇达,眼神充满了慈爱。陈宇达慢慢地走过去,叶凝雪自豪地抚模他的左眉,“他左眉心的痣和你的长得一模一样呢!” 皇上这才仔细端详,猛地把陈宇达抱住,泣不成声:“朕的好儿子,朕对不起你们,对不起……啊!” 叶凝雪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断断续续地讲了这些年的经历。 陈宇达还未能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原来,他真的是叶神医的儿子,难怪她那么关心他,原来他和黎子轩一样,都是皇上的儿子,难怪当年梁新荣痛殴黎子轩,难怪当时叶神医那么笃定之玟公主嫁不了他! 他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喜悦却在他的心头渐渐蔓延,胸中有无数的喜鹊在飞,惊诧之后的喜悦如滴在水里的蜜糖,瞬间传遍全身,使他的每个毛孔每个细胞都在欢呼,我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喜欢洛洛了! 他一时忘了怎么反应了,认还是不认? 只听得叶凝雪说:“这些年我唯一的心愿就是找到儿子,然后我们一家相聚,如今总算愿望实现了。” 皇上一阵激动:“朕马上接你们回宫。” 叶凝雪轻轻地笑了:“越泽,如今还不是时候,只要你肯再见我一面我就心满意足了。” “说什么傻话,这些年朕一直在自责,如今知道你们都好好地活在我身边,我多快活。不行,朕一定要接你回宫,雪妃的印信还为你留着,至于宇达,朕决定昭告天下寻回散落民间的儿子。” “不行!”陈宇达听说皇上要认亲,立即清醒过来,“您如今贵为天子,不可轻举妄动,猛地多出个儿子来让别人情何以堪?特别是将军府的二夫人。”“二夫人”三个字从陈宇达的嘴里说出来十分别扭,就像他对叶凝雪喊不出一声娘一样,“再说了,我还是愿意做将军府的三少爷,我们自己知道就行了。” “不行!”这次是叶凝雪发话了,“达儿,这些天你的挣扎我都看在眼里,只要你还是陈家三少爷,你就会一直痛苦下去。”你就不能名正言顺地和陈洛灵呆在一起。 “那也要从长计议,不能一下子就将我的身世公之于众,当年暗杀娘的人还没有找出来……” “是呀,当年到底是谁追杀你?” 叶凝雪咬咬牙:“我也不是很清楚,那些人口口声声说不留活口,我当时肚子疼得厉害……” 皇上不禁大怒:“朕一定会查出来的!” “此地不能久留,越泽,我还是走吧。”叶凝雪又看了一眼皇上,拉着陈宇达就要往外走。 “你们不会等太久的,朕一定会尽早安排好一切。”皇上十分不舍地盯着他们,像是在对他们说,也像是自言自语。 赴约 回来的路上,陈宇达开心又忧愁。他拉着陈洛灵的手一个劲地傻笑,一旁的叶凝雪也面露喜色。 一回到无情谷,陈宇达就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身世告诉了陈洛灵,她虽然猜对了结局,却没有猜对过程。 “这下好了,我说三哥你怎么会和二娘他们那么不一样呢,原来不是亲生的!”陈洛灵开心极了,这是近一年来她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你终于只是我一个人的三哥了。”她抱着陈宇达,他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依靠,让人听了不禁心酸。 “我会永远对你好的。我可不想只做你的三哥。”陈宇达话里有话,陈洛灵沉浸在喜悦中居然没有听出言外之意。这些日子苦了她了:失去双亲,三皇子的欺瞒,伤寒时好时坏。多亏陈宇达一直陪在身边。 没多久,陈洛灵的病就有了起色,刚回府却又长住医者家中,老太爷早就不满了。以前是由于老年丧子,无暇顾及,元宵宫宴这丑丫头大大地露了一把脸,老太爷紧皱的眉头才稍微舒缓了点。既是名门闺秀,还不赶紧接回家养在深闺,免得惹人闲话。听丫鬟秋月讲,府门口所有打探陈府二小姐消息的人,都被陈宇达赶走了。 于是,等陈洛灵彻底好了,陈宇达立即在老太爷的命令之下带她回陈府,如今得知自己的身世,他对老太爷和二夫人恭敬了不少,有时候甚至觉得有些亏欠他们。 刚回陈府,陈洛灵睡不着觉,就在花园里随意走走。不曾想碰上了陈宇达,他似乎正在等她。 他在想终于可以不仅仅是她的三哥了。她却在想以后他再不会是以前的三哥了。两人各怀心事,沉默不语。 这些天来忙着让他们父子相认,陈洛灵暂且淡忘了三皇子的情事。偶尔遇见罗雅彤,她才会觉得太艰涩、太难受。无论她怎么要求自己在心底把黎子轩否决掉,可就是无法坦然面对他。记得有人说过,对于一段感情你无法放手,你珍惜的可能不是他这个人,而是惋惜自己曾经的无私付出。 “三哥,我累了,想回房休息了。”陈洛灵打破沉默。 “我可不想一辈子只做你的哥哥。”陈宇达意有所指,只是陈洛灵当时心里太乱,没有听出来。 “是呀,你马上就是另一个身份了,可你就是我三哥呀。”陈洛灵担忧地看着他,“你不要离我远远的好不好,让我觉得好陌生。我们永远都是最亲的人。 陈宇达摇摇头,这丫头八成在神游,算了,反正也不急。 这一日,陈洛灵意外接到罗雅彤的请柬,客气地邀请她正月三十中午在清心茶楼会面。陈洛灵不禁一笑,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千金大小姐打的什么算盘。 当时她正在店里聆听夏兴平汇报这半年来绣庄的营业情况,眉头一皱,实在懒得搭理。可惜这是皇后侄女,得罪不起,还得笑脸相迎,免得惹出什么事端来。于是快速回了信,让送请柬的仆人一并带回去,陈洛灵笑靥如花地说:“请转告你家小姐,我不胜荣幸。” 赴约2 到了正月三十,陈洛灵一改往日的随意打扮,春意恰巧回家一趟,她只好让丫鬟小娟仔细梳了头,化了淡妆,穿上绣庄里昨日刚赶制的素袍,淡青的底子,鹅黄的梅花,写意铺洒,十分雅致。 小娟在一旁几乎看得呆住,素闻这二小姐容貌不堪一提,今日才知流言之妄,这般标志的人儿,怕是世间少有,自己先看呆了。陈洛灵也不相信镜中自信的人儿居然是一个不足十五岁的女孩儿。 装扮完毕,她便带着小娟和两个越国随从赶往清心茶楼。 罗雅彤早就在雅间里等着了,这几日她心神不宁,听送请柬的仆人讲,陈洛灵没有丝毫迟疑,欣然应约,还满脸笑容,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倘若她就是不放轩哥哥可如何是好? 她正盘算着几种应对陈洛灵的方式,每一种都令她心烦意乱,坐立不安,陈洛灵就这么进来了,优雅地坐在她的对面。罗雅彤眼前一亮,那丫头居然美得炫目,还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先在气势上她就矮了一截,忍不住出言不逊:“原来陈二小姐如此美貌,早些年坊间传言陈二小姐的容貌登不上大雅之堂,竟只是烟雾弹,你是想韬光养晦、一鸣惊人吧?” 陈洛灵暗笑,这般沉不住气,还敢来挑衅谈判,实在可笑:“罗小姐说笑了,罗小姐才是倾国倾城貌美如花,洛灵哪敢在罗小姐面前称美,勉强能上台面就阿弥陀佛了。” 见罗雅彤眼神中透着骄傲,陈洛灵接着说:“再说洛灵从小养在深闺,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哪来的韬光养晦之说啊,更何况我认识的王爷公子屈指可数,怎敢和罗小姐相比?” 罗雅彤一阵得意,的确,她从小就和皇子公主们一起长大,什么世面没见过,岂是陈洛灵这般庶出的小家碧玉可以相提并论的?看来这陈小姐尚有自知之明,她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我今日找你来是想和你谈谈心,你是不是喜欢轩哥哥?” 陈洛灵嘴角向上弯了弯,没有立即回答。这可急坏了罗雅彤:“我和轩哥哥青梅竹马,以前都是他围着我转的,可是这次他从边疆回来,他的眼里就只有你了,他是不是喜欢上你了?” “那你应该去问你的轩哥哥啊,怎么会跑来问我呢?”陈洛灵斯慢条理地喝着茶,眼角瞥见罗雅彤一脸的愤恨,忍俊不禁:“你不觉得你问错人了吗?”或许他觉得你大了,没有必要再围着你转了。 “我如今就是要问你,你是不是喜欢他?”罗雅彤有些气急败坏。 “喜欢怎么样?不喜欢又怎么样?”陈洛灵挑挑眉头。她故意要逗逗罗雅彤,正宫娘娘兴师问罪来了,弄得自己好像是个第三者一样,偏不如她的意,让她着急去。 “我只是想告诉你,轩哥哥是我的,谁也不能把他抢走,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好嚣张的口气!陈洛灵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怕别人把他抢走,那你就牢牢地抓住他呀,我觉得你如今最该做的事情就是回去,形影不离地跟着他。” “我是认真的,我不会让步的!”罗雅彤恼了。 “没有人让你让步呀。”陈洛灵太奇怪了,“做好你自己就行了,管别人干什么?” 陈洛灵越是轻松,罗雅彤越是慌张,为了维持自己的形象,她使劲咬住牙关,硬是没有发作出来。 她看着陈洛灵的眼睛,揣摩她说这些话的真实用意,若是她真的不在意做小呢,娥皇女英这段佳话,还千古流传呢。实在拗不过,怎么的也要争取个正妃,决不让她占了上风。不过还得看轩哥哥的意思,她越想越气,越想越无能为力,手一抖,一杯茶泼出来,竟溅了几滴在陈洛灵的新袍子上。陈洛灵眼皮都没抬,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再这样谈下去也不会有个子丑寅卯来。陈洛灵起身告辞:“今日多谢罗小姐的款待,你所担心之事,实属庸人自扰,俗话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罗小姐好至为之。”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罗雅彤呆坐原地。 陈洛灵有些恼火地走出雅间,早知道黎子轩已有了罗雅彤,就不该招惹他,她的眼里可容不了沙子,爱情的国度往往只是双人行,多一个都嫌挤。别看她表面上波澜不惊,殊不知这心里可苦涩得紧,还没怎么着呢,就被当作第三者来谈判了,若是她真的对黎子轩誓死不嫁,还不得被千刀万剐?下次坚决不赴这样的约,太掉价。 她正欲下楼,猛地看见陈家老二带着一行人正要上楼,其中一人有些面熟,她连忙躲在一旁的柱子后面,等他们全进了雅间,才重下楼,走了出去,渐渐想起那人竟是当年在酒楼听她唱歌的华服公子。 那华服公子早就看见她了,刚在雅间坐定,便从窗口看她下楼的背影,他一阵心神激荡,如此佳人,没想到在京城又碰面了,实在有缘哪。 陈宇寰见他有些怔楞,调侃道:“朗兄为何如此表情,莫不是碰上什么佳人了?” 祁宣朗但笑不语。这次父皇派他来大黎,一是探测敌情,二是和人接洽,商谈合作事宜,这种儿女情长的小事,岂能随意畅谈?只是这绝子甚对他心意,若不是有要事在身,他怕是要追上前去。罢了,若是有缘,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