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沙传》 第一章 我华夏上国威加海内,得天之佑,圣人五百年一出,挽救黎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唐太宗李世民不世英才,左有秦叔宝手持熟铜锏,右有尉迟恭提着水磨鞭,前有小罗成银枪开路,后有程咬金溜须拍马,端得是英雄无敌。平定四方不在话下,回得家来更是威震玄武门,杀了两个兄长,从龙椅上赶下老爹,打造出大唐数百年太平盛世。 继唐太宗创不世伟业后,子孙得享福荫,当皇帝的当皇帝,当王爷的当王爷,个个都安于本职工作,把大唐江山治理得富强开放。一时间百邦来朝,俨然全世界七大洲五大洋总瓢把子一般。 说话这时轮到唐玄宗李隆基当了总瓢把子。生来不爱武装爱红妆的他,平生最爱就是搞搞选美,找找三陪,喝喝花酒什么的,政事军事一概不理。地球人都知道,唐玄宗最出名的就是找了个超级美女做老婆。谁?不就是那肥妹杨玉环嘛。 唐人以肥为美,不知道这个风气是否源自于此。但杨贵妃却的的确确是当时带动女性化妆打扮的新潮偶像,每每画个螺旋眉,穿个露脐装,不出三天就能让长安内外所有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一个模子的打扮。你要第四天才弄这个打扮啊,都不好意思去见其他姐妹。 这一日,惯例的风平浪静国泰民安,御书房内,唐玄宗高坐龙椅,高力士在旁伺候,李林甫杨国忠等打横作陪,一本正经地商讨着如何祸国殃民的大计。 “哼!昨晚又去了哪个狐媚子那里过夜?”身材丰满的杨玉环走进书房,也不管下首还有几位大臣在座,一坐到了唐玄宗大腿上扭拧了起来。 可怜李隆基他老人家真龙天子之贵此刻却哭笑不得,想要跟爱妃打情骂俏,却又碍着众臣的面子不好看,想要装作正经,怀里那温软的娇躯却怎么也推不下手去。还好那几个臣子都是人中之精,见此情景,行个大礼,悄没声地退了出去。 杨贵妃一把揪住皇帝的胡子撒娇:“说!不说我就把你胡子拔光!” 玄宗连忙辩解:“这……这是从何说起呢?昨晚朕不过是在……在……在那个什么殿批改奏章通宵而已。小……小七子可以给朕做证!不信你问他!小七子,小七子死哪里去了?” 杨贵妃哼到:“我刚才审问完小七子,你就是去了什么红什么绿的那里!”女人的脸变得比天气还快,刚说着就嘤嘤地哭了起来:“你个负心人,明明说心里只有我,居然背着人家去找别的女人……难为人家昨晚还一宿没睡,等你一直等到天亮……” 说着,杨贵妃花枝一顿乱颤,上面丰乳左右甩动,抽得玄宗一阵眼花缭乱,极是痛并快乐着。下面肥臀乱扭,玄宗那小皇帝立刻不安分了起来。然而贵妃却是哭得极为真切,梨花带雨一般。 本来还想死撑的皇帝一见爱妃珍珠般的眼泪,立刻缴械投降:“朕不过是贪那里近,去打个盹而已嘛……朕的心里,当然只有爱妃一个啊。朕绝对没做那挡子事啊!” 杨贵妃委屈地说:“不信!除非你罚个誓来!” 左右没人,什么君无戏言的狗屁话皇帝也全当不知道,信口开河乱说道:“如果朕有负爱妃的话,晴天霹雳、天坠落日、秦岭崩塌、长江断流、倭国沉没、胡人乱华、我朝覆灭……” 正说话间,忽听外面天空晴天霹雳一声炸响,随即传来阵阵轰鸣,好似有人在九天之上用牛皮大鼓敲起了秦王破阵乐,又似是无数猛兽被放出了御兽园。 只听得有小太监尖声高叫:“不好了!天塌了!” 玄宗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抱起丰满体润的杨贵妃,三步两步就窜出了殿外。玄宗寻声望去,顿时目瞪口呆,双手不觉一松,将个娇娇女敕女敕的贵妃娘娘扔在了地上。若是平时,杨贵妃定然要不依不饶,扯掉李隆基一把胡子不可,此时却也忘了呼痛诈娇,只把平时朱唇一点的樱桃小口张大到可塞进个鸡卵去。 只见朗朗青空,此刻变作了一团火红红的浆糊。南方不知几远之处,有一团看似比太阳更大更亮的火球正在缓缓坠落,其上飞出数十个大小不等的火球,向东西南北各个方向飞去。火球划破天空之际,将空中烧得漫天通红,如烈焰焚城一般,同时发出或尖锐或沉闷的声响。 初听火球破空声音之时,只觉刺耳罢了,过不多时,便觉得全身每一寸肌肤都在随着这声音不由自主地颤抖,从骨髓深处舞了起来。若是有人细心体会,才会发觉,不止是自身在颤抖,而是大地、山川、河流、亭台楼阁……一应事务全都在颤抖,似乎是畏惧正在到来的灾难。 玄宗站立不稳,跌倒在地,与脚边的贵妃滚做了一团。两人紧紧搂在了一起,瑟瑟发抖,看着天空发不出一点声音。 皇宫内,无数妃子太监侍卫一个个滚倒在地,有人寻床底躲藏,有人钻入水缸,有人抱树死撑,就没有一人能勉强站立。 何止皇宫,整个长安城此时都乱作一团,大部分平民百姓都如皇帝夫妻这样只懂得呆坐躲藏,却也有那浑不畏死的泼胆汉子趁机作乱,一时间杀人放火抢劫四起。各有司衙门也已是半瘫痪状态,哪里禁制得住? 又何止帝都长安,恐慌情绪已经在全天下爆发了出来,凡有人处便有动乱。 然而更让人们崩溃的消息终于在数日之后传入了京城。 三省六部官员在金殿内跪了一地。 然而跪在最前的,却是掌管天文历法的太史局太史令,素来除了祭奠之类闲事外根本见不到人影的糟老头子一个。 此刻的太史令早没了平日仙风道骨的做派,浑身抖若筛糠,趴在地上磕磕巴巴念着手中象牙笏板上的小抄。往日朝堂上,有人胆敢这样混乱地上奏的话,早就被斥为君前失仪了,此刻皇帝连带满朝文武大臣哪有闲心指责这个,一个个听得战战惶惶汗出如浆。 “……三日前那……那次……天现异……象……现臣……臣……收得……各地急……报……有……数十团……流火……天降……” 磕巴了足足一个多时辰,太史令才把全国各地情况说清。 最大的一个火球坠入海南岛正中一座火山口中,激起热炎滔天,附近数百里草木俱焚,人不能近,至报告日止,火山口中依然烈焰熊熊。 有一大火球沿秦岭往西南而去,沿途太白山多处崩塌,入蜀千里栈道全部损毁,如今巴蜀之地北路已全部封死。具体情况如何已无法得知。 又有一火球沿长江逆流而上,直将江水烤干断流了数日。这火球从荆州一带一直烧到了长江上游的金沙江,两岸山岩俱被烧融,如今数千里江岸俱成刀削般的峭壁,所有道路渡口尽毁。这火球却在最初月兑下了一枚巨环,那巨环恰恰横卡在了荆州城外江水之中,俨然一条金铁拱桥,其宽数十丈,足可并行三数十骑。眼见得此处以后便会成为沟通长江两岸主要甚至唯一一条要道了。 又有一火球直落东海扶桑,将整个扶桑大岛全部砸入海中。附近海水都被热力烧滚,全部变作了开水,全岛无论人畜无一生还。同时掀起巨大海啸袭击东部沿海,高丽国全国被淹,整个半岛被好好洗刷刷了个干净,估计也是十不存一。所幸我唐国只是江浙一带小有损伤,比起其他地方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此外还有数十大小火球或降西北沙漠,或坠东海南海,或坠深山老林,大多都是人际罕见的地方。偶有坠入城寨村落的,立时便是方圆百里无人幸存。 即使如此,不算扶桑高丽,大唐受此天劫,直接损伤百姓已过百万,流离失所沦为难民的更不知凡几。这一刻的大唐天下,各处交通隔绝、政事瘫痪、生产停顿,已陷入了极大危机之中。 “众……众爱卿,此事该当如何是好?”玄宗听罢报告,早是三魂七魄不见了大半,仅勉强提起龙威瘫坐在龙椅上。龙目扫过,诸臣工无不以头抵地,不敢稍有动作,免得被皇帝点名。 无奈之下,玄宗只得询问自己的左右手:“李爱卿,杨爱卿,你等乃是朕的左膀右臂,此刻国难当头,却有妙法何可以报朕乎?” 李林甫装聋作哑,只做没听见。 杨国忠盯着金砖的缝隙,似乎那里藏有金银珠宝还是**美女一般。 李隆基扭头看看最为亲近的高力士。高力士也满面羞愧,却只把头扭向一边,不发一言。 “罢了罢了……朕这不肖子孙要将我李唐天下败掉了呀……”不愧是梨园鼻祖,李隆基最后这个呀字居然高高吊起,在空中转了三个弯。若是平时,高力士定然会抚掌笑赞此句可当三月肉食,李林甫定要赋诗一首以为纪念。此时,却只空绕金殿大梁,无人接话。 李隆基心碎了无痕,一把掀翻面前龙几,御用笔墨纸砚翻了一地。李林甫官帽上被泼了半砚台的墨,杨国忠脑袋上被扣上了一卷绫锦纸,两人却只微微颤抖,十指紧扣地面,不敢稍有动作。 李隆基仰天长哭,一路余音袅袅,独自转出后殿。 良久,众臣工才敢静静爬起身来,却无人敢发一言,只互相望望,非常默契地退下朝去。 从此玄宗再不上朝,只躲于后宫与杨贵妃胡天胡帝,似乎只要这样,这天下便与他无关一样。 不数日,西北安禄山史思明反。此后数年间,天下数十股烽烟再起,隋末乱象再现。 杨贵妃在马嵬坡被赐死,李隆基昭告退位。其子未来得及称帝,便死于乱军之中。 唐灭。 第二章 回到天现异象那天凌晨。 天色异常的阴沉,本应已经大白的天空,被浓浓的乌云压得似乎已经接近了海面。 钱塘江口,一艘小小的渔船上,站着一个十几岁的渔家姑娘。 阿碧抬头看着天空,脸上现出几分忧虑。看这天色,今天必然会有暴风雨,自己这小小的渔船显然无法再出海打渔。 弟弟借读的张家私塾的先生对今年束脩拖欠了大半个月已是极为不满,每天课上都要刁难弟弟一番,脸色更是很不好看。若是这几天再无法凑齐两贯钱,怕是弟弟就要被赶出私塾了。 自父母双亡后,阿碧的全副心思都在寄望这个十岁的弟弟能够读书中举考得一官半职上,如果因为束脩问题断了学业,难道要他那粉女敕女敕的娃儿也跟自己一样沦为渔民?这是万万不可的,可这贼老天…… 比起即将到来的风暴,还有一个更现实的问题困扰着阿碧。 附近可以避风的官港早已被占满,几个私家港口虽然还有可供停泊的船位,但要价远不是自己这个小渔女可以支付得起的。 看着天空,估算着风暴到来的时间,阿碧咬咬牙,虽然冒险,但为了省下那上百文的泊费,也只有如此了。 绕出钱塘湾不算太远,约莫一个时辰左右的航程,有一处悬崖,崖下有个狭小的溶洞。那是阿碧在一次捕鱼时无意发现的地方,里面虽然狭窄,但也足以容纳她这艘小船躲避风雨。只是这么一来,她今夜就只能在那里度过了。 家里还有两个剩窝头,一条咸鱼。想必够弟弟撑到明天了吧。明天,只要风暴过去,自己趁着从外返航,一定可以捞上一网大鱼,赶个大早回去卖个好价钱。 这样想着,阿碧拉起了船帆,小小的渔船在越来越高的浪尖上飘着,向外海驶去,不多时,就如一片小小的树叶般,没人会再留意到它。 驾着轻舟,艰难地贴着海岸行进,一路上不但要躲避忽隐忽现的暗礁,还要借着水势在几人高的波浪中前进。对从小就在渔船上长大的阿碧来说,这些虽然已是轻车熟路的活,一路赶来,也累得个半死。 好不容易到了她的秘密藏身地,看到岩洞入口还露在水面上,阿碧这才松了口气,轮流捏了捏两条胳膊,好像灌了铅一般沉重。要是再让她驾驶半个时辰,肯定就会月兑力倒地了。 雨点已经开始落下,但划进岩洞的时间还很充裕。阿碧的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她降下船帆,取出长浆开始划船。 就在此时,一阵尖啸声从空中传来。 阿碧抬头望去,黑压压的密云中,有一团小小的红光高速穿行,直往自己这边砸了过来。阿碧吓了一跳,差点把手中船桨扔掉。 红光破出云层,看上去像是一个火球,火球中有个长方形的匣子,很像是个铁皮棺材的样子——尽管看不大清楚,这却是阿碧的第一印象。 火球从阿碧头顶十丈不到的高度划过,狠狠砸在离她几十丈的海水中,溅起的海浪迎面扑来,一股暖流从头浇到了脚。幸亏这火球不大,没能把海水烧成开水,要不就这一下,阿碧就得变成一个熟女…… 火球上的火焰很快被海水扑熄,里面果然露出一个铁皮盒子,横着飘在水面。看大小,应该可以容下一个人。这里面不会有人吧?阿碧只发了一下呆,立刻醒了过来,自己此刻最重要的事,可不是站在这里看西洋景,得赶快把船划到岩洞才是。 铁盒向上的盖子突然被推开,里面站出一个人来,远远向阿碧这边看了一眼。离那么远,阿碧本应看不清楚那人的相貌,却突然眉心一热,只觉那人无比亲近,心中升起一定要去接近他的念头。 那人只看了阿碧一眼,便摇摇晃晃,一头摔入了海里。 阿碧狠狠一咬嘴唇,鬼使神差地扔下船桨,纵身跃入了海水中。 无数电蛇狂乱地舞着,在低沉的云层与海水之间肆意窜动。雨水像是从天空中的窟窿倒下来一样密集。狂风卷起数十丈的海水,狠狠砸在悬崖的石壁上,碎裂开的水花回到水中,再次汇聚在一起,重新变成下一波巨浪的一份子。 岩洞深处有一端狭小的平台。 平台旁的石柱上栓着一条残破的小渔船,船桅已被拦腰折断,船身也出现了多处裂缝,好像被人用巨锤狠狠砸了一轮一样。 阿碧拖着一个白衣男子瘫倒在平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这男子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左右,眉清目秀,鼻梁高挺,无论哪个角度看,都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只是此时男子脸色苍白,鼻端只有微弱的呼吸,全然不省人事。 阿碧喘了一会,勉强顺过气来。她将男子轻轻放好,又从船舱里模出一张破草席铺好,将男子放在上面,再搜出一小把已经半湿了的柴禾,取出火刀火镰点着。细小的火苗舌忝着湿柴,冒出阵阵浓烟,阿碧被呛得连声咳嗽,连忙将头扭到一边。 小船中不可能有太多干柴。现在才是中午时分,看势头这风雨起码要持续到明天上午。这点火苗肯定不能熬到那时候。事实上,恐怕连下午都支持不到。 阿碧月兑去已湿得不能再湿的外衣,拧了一把,搭在旁边的石头上,身上只穿着贴身肚兜和小小的亵裤。又将男子身上的外衣胡乱扒了下来晾在一边。这男子的衣服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成,模起来比丝绸更光滑柔软。男子剩下的内衣阿碧不敢去动,只尽量将他放置得靠近火堆却又不会被烧到。 阿碧在火上驾起个锅子,尾舱里捞出两条小鱼,随手洗剥干净,扔到锅里。不多时,已经煮出一锅鲜鱼汤。她取出一个破碗,斟了半碗鱼汤放在手边。 看了看那还在昏迷中的男子,阿碧跪坐在他旁边,把他的头捧起来,抱在自己怀中,又端起了碗,用一个小调羹舀出一小勺鱼汤,在嘴边轻轻吹了两下,试了下温度,小心翼翼地喂到了男子的嘴里。看到男子本能地会将鱼汤吞下,阿碧悬了半天的心这才放下。 她一口一口喂男子喝完了鱼汤,正想自己也喝几口,却突然发现男子的脸颊竟一直贴在自己胸口,一股热流顿时涌遍全身,胸口也变得鼓胀起来。 阿碧将男子放回草席上,像只受惊的小猫一样跳开,躲到阴影中,双手抚胸,听着自己的心跳在山洞中竟如擂鼓般轰鸣。 阿碧偷偷注视着男子。男子依然没有醒来。阿碧这才将锅中剩下的鱼肉拨到碗里,一边吃着一边偷眼看那男子。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呢?那眉毛,那眼睛,那鼻梁,那嘴唇…… 十六岁的阿碧也已经到了思春的年龄。自己相貌虽说不得漂亮,却胜在青春年华,自有一番动人魅力,平时村里也总有几个少年对自己胡言乱语,可那些粗鲁汉子阿碧哪里看得上眼。跟眼前这男子一比,那些人就如地底的泥鳅,而这男子却如翱翔九天的一条白龙…… 痴呆的阿碧完全没有留意过了多少时间。突然小火堆的光芒跳了一跳,迅速地暗了下去。那一把干柴已经彻底燃尽。 没有了小小的篝火,岩洞中的温度迅速降了下去。 阿碧连忙挪到男子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生怕他就此消失不见。 男子的手如冰般冷,让阿碧大为心慌。没有了温暖来源,男子的体温在明显下降。这样下去,不用明天,只怕再过一半个时辰就会…… 阿碧慌乱之中无来由地想起了村中那些大嫂大妈们扎堆时说的那些羞人答答的话题来。作为渔村女子,阿碧虽然未曾那个过,却早就从身边的那些三姑六婆处学到了某些理论。嗯,这个时候,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最原始的方法为对方取暖吧…… 脑海中只是飘过这样一个念头,就已经让阿碧浑身发烫。就如刚才生出跳入水中搭救这男子时一样,阿碧脑中这个念头毒蛇般盘踞着,再无法消去。 黑暗中,阿碧模索着褪下自己仅有的肚兜亵裤,又哆哆嗦嗦地月兑下男子的内衣。她将自己火烫的身躯贴了过去,被男子冰冷的皮肤一激,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却更加用力地贴紧,直至两人之间再无一丝缝隙…… 阿碧触手之处,只觉男子肌肤滑女敕,一如村东头豆腐西施家出的女敕豆腐。身为渔家女子,常年日晒雨淋,自然不可能有多白女敕的皮肤,阿碧只觉得跟男子一比,自己身上就跟披着一层沙砾一般。 她愤愤地哼了一声,抓起男子的手在自己胸部用力一抓,这里你这男人总不可能比得过去了吧。虽然没有那些整天甩着**喂娃的婆娘般硕大,阿碧依然很有自信。在年轻姑娘中,自己的胸部可是最为挺拔的,村尾二子经常偷看着自己流口水,哼,就他也配想!自己的臀部丰满圆润,既挺且翘,左邻右舍哪个大妈不夸自己必定是个好生养的…… 呀,自己怎么想起这些龌龊的东西来了? 阿碧想要努力把这些东西赶出脑子,却越赶越多,身体也越来越发烫。她不觉中搬过男子的脸,用力吻向了对方的嘴唇。若是平时,阿碧无论如何也没有胆量如此行事,可今日,却如中了魔一般,从心底里只想与这男子亲近。 按照那些讲古佬的说法,阿碧这一口便是将自己的元气度了过去。 男子鼻腔中发出低沉的一声哼哼。阿碧一惊之下,差点把他推开,却只觉得一条软滑的东西从对方嘴里钻进自己嘴里,整个人立刻僵直起来。 男子被放在阿碧胸口的手缓缓动了一下,五指微微抓了一把,立刻停顿了几秒,又试探地抓了抓,马上更加用力地抓了起来。男子另一只手也活了,在阿碧身上各处游走。阿碧只觉得脑海一片混乱,已然忘却自己身在何方。 外面天色黑得如同夜晚一样,风暴越发地肆虐着,发出阵阵洪荒猛兽的吼叫。黑暗阴冷潮湿的岩洞里却是一室皆春。 整个世界几乎崩溃破灭的时刻,阿碧就在这小小岩洞的破草席上,完成了自己从少女转变成少妇的仪式。 第三章 外面的风暴还在持续,洞内的**初歇。 阿碧四肢如同八爪鱼般缠绕在男子身上,娇羞地说:“好哥哥,等下出去,你可别嫌弃我长得丑,我……” 没等她说完,男子说道:“谁说的,你明明就很美。”声音温柔悦耳,说不出的好听,只是语调略有点怪,不知是哪里的口音。 阿碧娇嗔道:“你真会哄人,这里这么黑,你哪里看得到我的样子。” 男子说:“这种光线强度,足够我看清你了。” 阿碧向男子脸庞方向看去,不知是幻觉还是什么,竟真觉得男子的双眼有如猫眼一样在黑暗中放出极微弱的光芒。阿碧忍不住伸手去抚模他的眼睛。男子温柔地拉过阿碧的手,在唇边轻轻一吻。 于是阿碧又复习了一次成为少妇的仪式。 之后又是一次。 又一次…… 当第七次复习完毕,阿碧觉得自己这辈子也不会再忘记这个仪式的任何细节,这才全身软瘫着告饶。 两人在山洞中紧紧相偎依,一直没有再说话。 外面的风声不知道什么时候静了下去。 “你是从哪里来的?我看到你好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你是神仙吗?我们大唐可没有见过你这么好看的男子……”恢复了元气的阿碧开始发挥女性八卦的天赋。 男子想了一下说:“这个说来话长……要按照你们的理解,我的确是从天上来的,勉强可以算是个神仙吧……” “那……神仙哥哥,你为什么会被贬下凡呢?你有什么法力呢?你是不是得罪了王母娘娘呢?呀,你一定是跟七仙女相爱被王母娘娘拆散了吧……我……我可没有七仙女那么好看……”阿碧连珠炮般不知道算不算问题的问题让男子哭笑不得。 男子抚模着阿碧的头说:“不要叫我神仙哥哥了,我的名字……用你们的话说应该叫做‘极研十三’,我可没见过什么王母娘娘,我的故事慢慢会讲给你听,只要你愿意听。” “愿意愿意,我当然愿意!”阿碧注意到这自称“极研十三”的男子话里“慢慢”两个字,显是会跟自己长久地在一起,心下不知多快活。 阿碧说道:“十三哥哥,我叫阿碧……” “阿碧?”极研十三问,“我想一下,根据初步资料,你们的名字是由姓加名组成,也就是说你姓阿?这个姓可不在我的资料库中……” 阿碧摇摇头:“不是啦……我……我只是个渔民,没有姓,我的名字只有一个字,就是‘碧’,碧绿的碧……十三哥哥你别嫌弃我……”阿碧说着,心下一酸,自己只是一个连姓都不配有的低贱渔家女子,怎么配得上这么神仙一般……本来就是神仙的十三哥哥呢? 极研十三愣了一下,很凝重地问:“你是说,你的名字只有一个字,就叫碧?” 阿碧轻轻地点点头,眼泪都快流出来了。看来十三哥哥还是嫌弃自己了。 极研十三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喃喃说道:“天意……这真是天意……”他拍拍阿碧**的背说:“阿碧,你愿意不愿意成为这个世界的女王?” “什……什么?”阿碧被这个话题的跳跃性弄糊涂了。上一刻还在担心被甩,下一刻自己怎么就愿意不愿意当女王? 极研十三很认真地说:“在我们那个世界,女性是作为世界统治者而存在,男性只能被当做奴隶。而且我们那里,身份的高低跟名字的长短成反比,地位越低的人名字越长,地位越高的人名字越短。你是女子,名字又只有一个字……我觉得这是预示着我应当辅佐你得到这里整个世界。” “啊?”阿碧被吓呆了,“可是……可是……可是我们村子里名字只有一个字的女孩多得是,难道人人都能当女王?” 极研十三说:“当然不是,那么多女孩,可只有你遇到了我。这难道不是天意吗?” 阿碧想了想问:“如果……如果我愿意当这个女王,可以跟十三哥哥你一直在一起吗?” 极研十三笑道:“那当然,我可以帮助你长生,我可以帮助你开启天赋,我可以帮助你建立一个最伟大的王朝,而且,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阿碧把头深深埋在了极研十三的怀中,想了久久,突然问道:“对了,十三哥哥,你说你叫极研十三,那么你这四个字的名字又算是什么地位呢?” 极研十三面部一僵,心说你妹的老子难道告诉你其实我全名是极星探索考察船生物研究所十三号研究员么……他岔开了话题:“今天天气这么好,要不我们再来一次?” “十三哥哥……你坏死了……还有力气么……那就再来……” 岩洞外,云消风散,阳光普照,真是一个好天气。 一条锦鲤跃过龙门,化身青龙浮游九天之上。 数年后,天下大乱之时,杭州出现一个名叫阿碧的女子,擅于呼风唤雨掌控雷电,时人皆称其龙母娘娘。阿碧起义军于江浙,沿海南下,扫平闽、粤,整个东南沿海尽入其掌中。后自立一国,国中各大小官员均为女子。外人皆呼之雌鸡司晨。 天现异象之后未久,凡是曾有火球扫过的地方都出现了各种怪事。 有的地方居住的人无分男女老幼富贵贫贱齐齐患病先后死去。有的地方庄稼疯长产量大增。有无数稀奇古怪的猛兽在山林野地间现身。有人或一夜间或逐渐地发现身负异能,俨然神仙附体。种种事件不一而足。 自三国蜀汉昭烈帝刘备于荆州建立治所公安城以来,人心思汉,以此城为荆州正朔,便常被称为荆州城。自从那天后,荆州城变得更加热闹起来。 无它,整条长江被巨火球犁过之后,两岸都被烧成了高耸刀削的陡峭石壁,江水比以往湍急十倍,舟楫根本无法横渡,唯有荆州城外有那一座天降铁桥可以沟通南北。若是舍了此处,就只有一直再往东去,直到长江入海口一带方可绕过。 天劫后三年某一日,荆州城内。 “入娘贼的,老天要降七灾八难的给他们老李家,却关我们阳家何事?这个月头才加过税,现在又来加税?入你娘的莫老六,你且进来看,要是搜到一文钱,老子阳炎改了跟你姓!” “淡定……淡定……” “淡定你妹!老子去年还前后三进的大宅子,今年就只剩下这一间破落屋子,全都是被你们这些该千刀杀的贼胚货给抢去了,如今就剩下这几口没饭吃的妇孺,你们还不放过?收税,收税,收你娘的过夜税去!” 城边一间破窝棚门口,一条汉子对着七八个黑衣皂靴手持水火棍的衙役破口大骂,口水喷了站最前的一个衙役一脸。这汉子面如冠玉,方面大耳,生得好一副福相,身上却是一身破烂不堪的短襟。 那衙役正是阳炎口中的莫老六,他模了把脸,强忍住怒火道:“阳老大,大家乡里乡亲的,我们却也不想逼上绝路。可我们放过你的话,谁来放过我等?税款收不上去,大老爷好大板子打下来,可是我们这些兄弟在吃。” 莫老六看了一眼阳炎身后的破窝棚道:“哪管你现在住的什么狗窝,大老爷的花名册上,你就是住大宅子的富户。今天也别废话了,再给你半个时辰去筹钱。你这破窝棚是不值什么鸟钱,你老婆闺女儿子可是能卖个三两吊的!” “竖子敢尔!”阳炎大怒,伸手便要去揪莫老六的前襟,旁边七八条水火棍已经戳到了面前,其中几条伸得快的,直顶到阳炎胸口,将他戳了个趔趄。 莫老六哼了一声道:“姓阳的,给脸不要脸是吧。今个我就不信你还能卷着老婆孩子一起飞了?伙计们,上!阳家婆娘细皮女敕肉的,抢了回去大家乐呵一番再发卖……” 话音未落,一把牛耳尖刀轻轻搭在了莫老六的喉咙上,皮肤碰触到冰冷的刀锋,立刻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众衙役都是一阵眼花,只有阳炎看到,一个身材瘦小的汉子从屋顶上如一片羽毛般轻飘飘落了下来,手中一把还沾着鲜血的尖刀从背后搭上了莫老六的脖子。这汉子二十几岁,身高不足六尺,相貌其实长得不错,却是两只吊眼坏了好面相。 阳炎笑道:“老二,来得巧啊!” 莫老六闻言,用眼角往旁边扫了扫,撇到了那瘦小汉子的身影,叫道:“飞羽云,你个杀鸡的混帐玩意,劫持朝廷命官,可是要抄家问斩的!” 被叫做飞羽云的瘦小汉子嘿嘿干笑两声道:“嘿嘿……朝廷命官?你个不入流的混混也配当朝廷命官?前年你还跟在我们阳大哥后面混饭吃,怎么,把你妹子卖给县太爷当妾就抖起来了?老子这把杀鸡刀闲时都干过什么你可清楚得很,别逼老子动手!” 莫老六恐吓不成,心下一惊。这飞羽云本无名姓,因其不知何处得了一身本领,身法犹如鬼魅,走动无声,踏雪无痕,轻飘飘真如一片鸡毛,因此得名飞羽云。表面上看起来只是个杀鸡的贩子,实际上却是一专劫单身外地客户的独行盗,手中着实有着几十条人命,**之中无人不知,只是瞒着上司罢了。飞羽云近来跟了阳老大,收敛了许多,自己一下子竟忘了对方也是个穷凶极恶的凶徒。 “砰”地一声响,旁边一个窝棚的木门被撞了开来,一条大汉手提一柄大铁锤冲了出来。这汉子身高足有九尺,面如重枣,五缕长髯,卧蚕眉丹凤眼,活月兑月兑三国猛将关云长再世一般……就是手中的武器差别略大。 红脸汉子冷哼一声,手中铁锤只一抬,抵在阳炎胸前的水火棍便齐齐飞了上天。大汉也不说话,只拎着锤站在了阳炎右手边。 绿色小说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四章 莫老六认得,此人名唤花岩,乃是荆州城内最出名的石匠。一手石刻之术可称天下无双,家道本来也是不错。自打天劫之后,几经胥吏盘剥,竟也沦落到了这贫民聚集的窝棚区来,显然是跟阳炎境遇相差无几。此人虽不好言语,却最是性如烈火嫉恶如仇。这几年虽然家道破落,却又不知得了什么境遇,双膀力道大涨,号称力敌千钧。 阳炎与飞羽云、花岩向来交好,乃是仿桃园刘关张结义的义兄弟,可谓过命的交情。飞羽云花岩素有阳老大左膀右臂之称。此时这二人出现,眼见今天是别想动阳炎一条汗毛了。莫老六想了想,打算撂下几句狠话找个场子便走,待日后阳炎落单了再来寻仇。不想他刚一动,飞羽云的尖刀便加了两分力,轻轻地划破了脖子上的皮肤。 飞羽云说道:“阳老大,即便今天放了这厮,明日再来又奈他如何?这等日子终究不是个头啊!” 阳炎皱了皱眉道:“那又能如何?难道我等还要杀官造反不成?” 飞羽云笑道:“正是如此,咱们就此干掉这厮,趁其不备,杀入太守府,干掉荆州太守,夺了他的府库。以阳老大的威名,只要振臂一呼,荆州城数十万百姓岂不影从?想安禄山那等胡儿都可造反,咱们正宗汉家儿郎又有何不可?富贵险中求,大哥,咱们干了吧!” 旁边花岩听了这话,脸上显出激动的神色,手中大锤提高了几分。 阳炎略一迟疑,还未来得及说话,飞羽云等得不耐烦,已经一刀划过,在莫老六喉管上轻轻割出一条口子,刚好将喉管切了个透,鲜血如井喷般喷出,将阳炎浇了一头一脸。 莫老六捂着喉咙,双眼瞪得快要跳出眼眶,喉咙咯咯发出两声声响,似是有所不甘,一头栽倒在地,死得不能再死了。 花岩咆哮一声,提着铁锤便往衙役堆里冲。 还没等他轮起大锤,那边已经呼啦啦跪倒一片。众衙役齐声称道:“我等也是被莫老六那厮所逼才不得不前来得罪,如今愿奉阳老大为大哥,为阳大哥牵马坠蹬不敢有半分怨言。” 说话间,只听四邻悉悉索索声音此起彼伏,四面房顶、门洞、树下、墙后,早转出多少穷汉,人人均用期盼的眼光看着阳炎。 阳炎虎躯一震,虚扶了一把道:“既如此,各位今后便是我阳炎的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飞羽云、花岩带头,众衙役齐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四周穷汉亦齐声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声震四邻。 是夜,荆州火起,杀声满城。一条蛟龙被放出了深潭。 同年同月。 成都府城内,第一大富豪阴茅宅中,阴茅、阴谋两兄弟相对而坐,面色忽喜忽忧。 阴家祖上本是西南土蛮,擅长驱使虫蚁。当初蜀汉诸葛丞相平南蛮七擒七纵蛮王孟获时,归属蛮王孟获属下七十二洞洞主之一,与其妻祝融氏还有几分亲戚关系。后跟随孟获一起降了诸葛丞相,子弟中有一支出山移居成都,还颇有些加入了白毦精兵中为蜀汉效力。经过数十代与汉人通婚,早已看不出当年蛮人的痕迹。 这两兄弟长相却截然不同。兄长阴茅已近四十,圆滚滚像是一个球,两只三角眼中不时射出狠毒的光芒。弟弟刚二十出头,清秀文雅,慈眉善目,看上去便是和气之人。 长久无语,阴茅叹了口气说道:“好弟弟,委屈你了……” 阴谋淡淡一笑:“事已至此,也无可奈何。天下大乱,正是我辈浑水模鱼的好机会。小弟今日便离开蜀中前往中原,为大兄行铺路架桥之事。只望大哥成事之日,千万照顾小弟这个独女……” 阴茅拉住弟弟的手,双眼含泪,泣不成声。 是夜,成都太守满门八十七口死于府内,无任何伤痕、中毒迹象。 成都城内大乱,阴家老二素有佛儿之称的阴谋于混乱中消失踪迹。 为给兄弟报仇,阴茅散尽家资招纳游侠儿,趁乱起事。 一条,不,两条毒蛇离开了洞穴。 十年混战,天下初定。 荆州阳炎靠着左膀右臂飞羽云、花岩,以及一干荆州弟兄辅佐,竟一扫诸强,平定了中原花花世界。 杭州碧氏占据东南两广半壁江山,却再无向内陆发展的野心,只守着自己沿海一带过着小家子的日子。 成都大豪阴茅席卷巴蜀之地,但因秦岭塌陷无法北上,只得向东沿长江寻求突破口,意图侵入两广时遭到碧氏强力反击,后转向荆州,趁阳炎抽不出兵力时抢占了荆州城,准备北上之时,被堵截在荆州铁桥之上,只得退守江南。 其余小势力或降或灭。阳、阴、碧三家已经鼎足之势。 阳氏占据中原,人口众多,势力最大,但北方诸蛮未灭,有后顾之忧。阴氏占据巴蜀、荆州,有稳固的后方,但四方受制,发展潜力有限。碧氏占据沿海,有海外通商之利,虽然地少人寡,但碧氏法术通玄,一人便足以让十万大军却步。三大势力互相奈何不得,便维持了表面的平静,各自埋头发展。 未几,阳炎得传国玉玺,于开封府登基称帝,立国号晏,取阳氏平安之意,改都城名为汴梁。阴、碧二国见此,上表称臣,但只贡不朝,不听调宣。阳炎也对他们无可奈何,封阴茅为蜀王,碧氏为吴王。 这三国俨然汉末三国形势,互相或攻或和,尽显勾心斗角手段。 “如今朝堂粗定,北地太平,然南方未定,若是拖延日久恐防生变。朕意欲御驾亲征,讨伐阴氏,诸位爱卿有何看法?”汴梁金殿上,后世称为晏太祖的阳炎一身金冠锦袍,不怒自威。身后站着个低眉顺目的年轻太监,手捧拂尘。 左手第一人出列回话。此人身材瘦小,身披金甲,头戴金盔,腰悬宝剑,精悍无比,正是当年的杀鸡汉子飞羽云,如今晏朝的开国公大将军。飞羽云早娶了阳炎之妹阳柔为妻,早有一子年已八岁,阳柔此时又有六甲在身,临盆在即。 飞羽云拱手道:“启禀陛下,阴茅名虽称臣,但其不臣之心路人皆知,吾等当早派王师伐之。奈何我国立朝未久,各地还有不少流寇作乱,京师重地陛下不可轻出。更何况杀鸡焉用牛刀?末将愿帅麾下三万飞羽军为陛下擒此跳梁小丑。这杀鸡的活嘛,自然是留给俺这杀鸡汉干了,对吧?”最后一句话,暴露出市井豪梁的本性。 阳炎哈哈大笑:“你个老二,那阴茅所图非小,其手下能人异士众多,你切莫小觑于他。朕岂不知国内未稳?但正是如此,更要以狮子搏兔之势,一举而下。即便不能一鼓作气灭了阴朝,也必须将咱们老家荆州抢了回来不是?若不然,朕百年之后哪里有脸面去见阳家列祖列宗。此事朕必当亲征!” “可是……”飞羽云还想劝解,“这朝中又怎能离了陛下?” 阳炎一抬手,指指飞羽云背后:“花老三不是在吗?有他辅佐朕的两个儿子,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来来来,就让咱们兄弟俩再去大闹一场,你为朕的前部先锋!不过朕那皇妹即将生产,要不换你留守,让花老三随朕去耍耍?” 飞羽云闻听自己为先锋,顿时大喜,领命道:“陛下何必操心,咱们去去便回,还来得及回来喝臣家的满月酒!” 阳炎摇摇头笑道:“老二啊老二……你切不可贪功冒进!其余人等听朕吩咐,粮道补给、朝政安排各自如下……” 整军数日,飞羽云已经带领其亲军飞羽军率先出发。 这飞羽军,乃是飞羽云以其亲信家兵为核心组成,历多年征战,有天下精兵之称。飞羽军选材,身材高大者不要,魁梧者不要,专挑瘦小精悍之辈,形若飞羽云自己一般。从天下诸军中选出十万人选。 选军既成,飞羽云筛选其天授异能之飞羽术中可为常人所习部分,精心传授给诸军汉,再加以优胜劣汰,最后十中存三,仅余三万之数。 飞羽军众人人只披轻甲,带一支短矛,一张皮盾,一把尖刀,极擅长途奔袭,仅靠双腿,有日行六百里夜行四百里连奔七日破敌阵直入主营阵斩敌酋之威名。 阳炎常赞曰:“此乃吾之千里驹是也!”素来与阳炎亲领的亲卫军捧日军、花岩所领重甲铁骑玄武骑并称晏朝三大战力。敌人每每闻风丧胆,在阳氏立国过程中,可谓功劳第一。 有飞羽军为先锋,阳炎也舍了大军,只带领五百捧日军中轻骑,径入飞羽军中军,与飞羽云一道前往荆州,命其宿卫大将路文、路武兄弟暂领中军,合后缓缓跟来,又令花岩辅佐长子阳信、次子阳弛坐镇京师,并领合后补给粮道事宜。 这路文、路武兄弟皆是阳炎正妻路皇后的兄长,虽然文武俱不佳,却胜在忠实可靠,对阳炎所下命令执行起来绝不打一点折扣。 因晏朝初立未久,阳炎又正当壮年,因此尚未立太子。打算看个十年八年再说。 一路轻骑快腿,不到十日,三万飞羽军已到达荆州北岸晏朝的驻防江陵城。 第九章 花生这小子语调平和,话里却夹枪带棒,说得金不换那比城墙转弯还厚的面皮竟也一红。金不换顿时火气,重重一拍桌子吼道:“小兔崽子,别以为你姓花老子就不敢动你!莫说花茶那厮早就靠不上花三哥的大腿,就便不是,老子打你一顿也只当帮花三哥教训晚辈了!” 说着金不换腾地站起,撩起袖子就要去揍花生。 花生瞄了一眼楼梯口,故意作出慌张的神情,用极其夸张的声音尖叫:“你……你……朗朗乾坤,竟敢殴打朝廷命官!” 金不换笑道:“朝廷命官?**的一个八品的宣节校尉也能跟老子云麾将军比?老子打你便打你,皇帝知道了也不敢崩个屁!” 花生听了这话,想笑又不敢笑,圆脸涨得更加通红。 金不换踢开椅子,两步便走到花家小子面前,轮起拳头便打。花生大叫:“你们几个没义气的,平日还说有难同当,现在看着我被打,居然躲在后面偷笑?看戏也不许看这么久啊!” 金不换心道莫非有人偷袭,一个箭步窜开几尺远,扭头看去,之间四个华服少年正倚在楼梯口的阑干上,望着这边嗑着瓜子,一副茶馆看讲古的样子。 为首一个阔面长额,一双兜风大耳,若是再胖个几分,便俨然庙宇里的弥勒佛般。这佛面少年笑道:“你就装吧,你可是校场上干翻了十几个敢战士才挣得的宣节校尉,对付这么一个酒色过度的糟老头子,还用帮手?” 金不换看着此人略有所眼熟,却有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在往此人身后看去,却是大吃一惊,那三人他都认得。 左首两个少年身高相貌相仿,一个正是开国公镇国大将军路文的嫡子路飞、另一个是开国公定国大将军路武的嫡子路游,这两人可是从哇哇落地便领了一等侯的爵衔,日后继承国公爵位也是十拿九稳的。 路文路武虽然天资不足成就有限,却是阳氏嫡亲的外戚,兼且一心忠心报国,曾与飞羽云、花岩并称国之四柱。如今飞羽一系式微,更是凸显了两人的重要。眼下路家这两少爷,日后地位当不在乃祖之下。今日若是得罪了他们当是非常不智。 右首那个少年身材高挑,眉如新月,目若朗星,面如桃花,男生女相,却无一分脂粉气,神采飞扬,让人一见倾心。 此人正是飞羽云与阳柔嫡子、年纪小小便袭了开国公爵位、身上还加了不知道多少加衔、出入皇宫禁内如自己家后院般、与皇太后、皇帝亲胜家人的飞羽差。 飞羽差素有天才之名,自幼得了家庭熏陶,学的都是屠龙要术,文武双全,早就被视为未来国之重臣。更兼生得一副好皮囊,性情又是一等一的和气,不知迷倒了京城多少无知少女,便是老妇大婶见了,也都心中母爱激荡。走在街上,每天都能收到无数的荷包绣帕,真个是有宋玉潘安之风。 得罪此人的话,就等于与京师所有女人为敌。自己若是还想再去丽春院厮混,别人犹可,此人是万万不能有所冒犯的。否则连那些俏姐儿也不会再正眼看自己一眼。 飞羽差、路飞、路游,再加上花生,这几人都是当今皇上自己挑选的伴读,平日里总是结伴出入,自命游侠儿,常有行侠仗义之举。飞羽差更是被称为东京都第一侠儿。 这么一来,剩下的那个少年想必也是常与他们几人厮混的什么国公家的少爷,怕是之前在哪里远远见过吧。 金不换见这几人来到,便是再鲁钝,也知道今日讨不去好,便讪笑着找点场子道:“我当是谁,却原来是小飞哥和两位路家小侯爷,还有这位……我哪是要欺负这小子,只是来跟他开个玩笑而已。谁料他说话如此不敬长辈,这才想略施薄惩,吓唬吓唬他罢了。既然是你们请他吃饭,老子就不叨扰了,你们慢慢玩,老子去丽春院耍子去也。” 说着便想离去。不想那佛面少年却不干了,一把扯住他道:“且慢!人说打狗也须看主人面,你刚说你便打了花生,皇帝也不敢崩个屁?” 刚才一时语快,这等话语私下说了便罢,若是被人较真,传到皇帝耳朵里去,虽不是什么死罪,却对自己家人前程大大有碍。 金不换一把甩开佛面少年道:“去去去,自去吃你的鸟酒,少来管你家二爷的事!皇帝崩不崩屁与你屁的相干!”佛面少年被他推了个趔趄,若不是身后路飞手快一把扶住,当场便要出丑。 佛面少年顿时大怒,指着金不换便要发作。一旁闪过飞羽差,抬手便刁住了金不换的手腕,轻轻一扭,金不换便全身如被雷击,半边身子都麻痹了过去,脚下不稳,一跤摔了个四脚朝天。 金不换虽然酒色过度,但毕竟也是好大一条汉子,也是一身好武艺,等闲三五个人也别想近身。这一下却被飞羽差如戏弄婴儿般耍了个够。 佛面少年不悦地哼了一声:“哼……小差你也未免太好心了吧……这等货色便是当场砍了也不过分。你和小生明日便要出发,斩了这厮只当是给你们祭旗,也好讨个彩头。”这少年看起来面相慈悲,说话却如此狠辣,竟是想要了金不换的性命。 金不换闻言大叫:“金二爷我是开国侯!云麾将军!除了皇上,谁敢动我!” 佛面少年道:“现在起,你已经不是了!” 那边花生早凑了过来,看猴子一般看着金不换低声道:“咦?好生奇怪,你身为开国侯云麾将军,竟然不认识皇上当面?” 金不换这下更如被九重雷劫所劈,全身如筛糠一般无法自制。他此刻也认了出来,眼前这佛面少年竟然正是当今天子阳弛!自己这等职衔,平日里哪有面圣机会,即便是大朝会之机,也只能跟在众多武将之中,隔着几十丈远偷偷瞟上一眼,而且那种时刻,皇上必然是龙服冕冠正色危坐,那会如现在这般一身便服嬉皮笑脸地出现? 飞羽差却道:“算了罢,此处非刑之地,在这里杀了他便如碾只蚂蚁,只是污了皇上名声。今日且放他一马,日后再犯,直接交付有司便是。咱们且去吃酒,莫要为这厮坏了心情。” 天子阳弛对飞羽差的话极为信服,点头道:“也罢,看小差面子上且寄了这厮狗头。” 说罢阳弛一甩衣袖,往桌子走去。走了两步,心下依然不忿,转过头来在金不换胯下要害之处狠狠踹了两脚道:“好叫你知道,这两脚却不是为朕所踢,乃是因为你竟敢自称二爷!就你这等腌臜货色也配?全天下敢称二爷的,除了三国时的关二爷,便只有我朝的飞羽云飞羽二爷!” 金不换抽搐着申吟道:“谢……谢主龙踢……” 飞羽差心下好笑,这皇帝哥子分明就是自己泄愤,却还要扯了他飞羽家的名号做大旗。他一把拉了阳弛走开。自有小二过来将金不换抬下去寻找医匠不提。 旁边几张桌子的食客,大都认识皇帝,即便有不认识的一二人,也有旁人悄声提点。只是皇帝既然便装出游,就是想隐藏身份,却不便上前参见,只纷纷略点头行礼便罢。阳弛只四下一拱手,便当做回礼。 除了这些顶尖的豪门贵族外,其他人平日里哪里有机会得见天颜?阳弛便是与飞羽差等人同出同入,也只会被当做是谁家王孙公子罢了。 人既来齐,酒菜不多时便布好。阳弛先举杯道:“来来来,干了这杯琼浆,同贺明日小差与小生往关中讨匪,祝你们马到功成!” 四人碰杯,一饮而尽。 路飞放下酒杯叹道:“你们二人也真是奇怪,明明在京中随便就可当个将军,却非要去地方军中效力,还要隐姓埋名,以普通校尉身份前去。须知刀枪无眼啊……” 飞羽差笑道:“路兄,蒙皇上和宫中厚爱,我自落地便有爵位,身上加衔更不知多少。高官厚禄于我又有何意义?” 说着飞羽差向身边的阳弛微施一礼:“只是陛下曾说,待我年纪稍长,便要将家父统领过的飞羽军交还于我。每思及此事,我便觉肩上如有千钧重担。只在京中厮混,哪里能懂得兵危战险。” 飞羽差叹口气道:“我虽读得几本军书战策,也习练得马上马下功夫,可始终缺少实战经验。若没有阵前厮杀的经历,日后骤当重担,只怕成了赵括、马谡,自家声名不打紧,要是误了陛下一统天下大业那可不是万死莫辞?” 他又看了一眼旁边的花生:“至于花生,这小子是担心我独自前去缺少照应才一起同行的。否则以他性子,当是在家喝茶最好。” 阳弛闻言也笑了:“花生这是大舅哥关心妹夫,要贴身保护啊。” 花生伪怒道:“陛下何出此言,我明明是爱慕小差容貌更胜东京第一美女,这才情难自禁以身相许!跟我妹子何干!” 众人齐声大笑,这等龌龊玩笑显然也是私下里常开的。 第十章 此处书中暗表。花生的妹妹花米,年方十岁,与飞羽差的弟弟飞羽沙同年,只稍长三月。此女从小便生的好一副美人胚子,人人皆道日后必是东京第一美女。就连花岩虽然不喜欢弟弟花茶,却也对这个侄女另眼相看,很是照顾。 某日少帝阳弛曾召花茶觐见,言谈中随意问道:“朕听闻花爱卿之女有国色天香之名,更且品性端庄,日后必是佳妇,不知如今可许配人家?” 花茶闻言,只当皇帝起了色心,忙道:“陛下有所不知,臣女自幼体弱多病,容貌丑陋,性格乖张……国师张真人曾为她看相,说寿不过二十……” 阳弛道:“爱卿何出此言?朕与花生也常在一起玩耍学习,对花米妹子多有耳闻,何来你说的那般不堪?你切莫会错意,朕这是想为她保一家媒而已。” 花茶苦脸道:“臣女年龄尚幼……” 阳弛道:“朕是想为朕的表弟,云梦公主的儿子,飞羽家的嫡子,飞羽差保媒,爱卿意下如何?” 花茶脸色顿时一变,喜上眉梢:“那当然好!君无戏言!” 阳弛却翘起了二郎腿,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可是刚才花爱卿说你闺女自幼体弱多病,容貌丑陋,性格乖张,而且张真人为她看相说寿不过二十……这样一说朕可不能害了小差。” 花茶正色道:“陛下那是听岔了!臣说的是,臣女自幼身强体健,花容月貌,温柔娴淑,张真人说了,她日后寿过一百二十……” 阳弛哈哈大笑,御笔亲提,为飞羽差与花米早早订下亲事,待花米及笄以后便为两人成婚。 樊楼里,阳弛、飞羽差等人交杯换盏。几轮酒过后,诸少年各有微醺之意。 却听得云板一响,一队女子乐师各捧乐器从后台鱼贯而出,在大厅中央舞台两侧各自落座。这些女乐师人人不过双十年华,相貌上乘,随便哪个放去其它楼子,都可说是镇楼之宝,在这里却只有为人配乐的资格。 弦子轻轻拨响,便把楼中食客的心全勾了过来。本来还在高谈阔论或是低声交谈的,都住了口,齐往这边看来。 后台隐约传来一声娇啼,直将在座所有男人的心弦也轻轻拨了一下。有那见识少的,竟嘤咛一声软倒在座椅上。旁人却顾不得理会,只将眼睛全都盯住了舞台,生怕看漏了什么。 一阵咿咿呀呀的歌声响起,声音又甜又糯,虽然听不懂唱的什么词,却毫不妨碍各人体会其中旖旎之意。各乐师也将手中乐器奏起,五楼大厅顿有仙境之感。 歌声中,一个高扎云髻身着异服的女子从后台持着把折扇舞了出来。这女子身量不高,体型瘦小,却天生一段风情,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妩媚。有博学广识者已经认出,这女子的发髻、服饰,分明就是十数年前天劫当日被天降火球陆沉了的扶桑样式嘛。 只听那扶桑女子歌声婉转凄切,于每句末尾却有若有若无的余音,直撩拨起人心底隐藏着的最原始的**,于凄苦之中却充满了诱惑。再加上女子偶尔从鼻腔中哼出一声申吟,手足舞动时从宽袍大袖中露出一截白生生莲藕般的手臂,让人心驰荡漾,不由自主地想入非非。其唱法之独特,实为中原未曾有过。 飞羽差突然心中一凛,生出一丝警兆来。 须知自打天劫日之后,各地冒出无数异能人士。各人天资所限,能力各有高下。而对异能掌握越深的人,对周围他人是否有异能就越敏感。 作为七岁便学会飞羽术的天才,他对周围异能的感觉也十分敏感。眼前这扶桑女子,显然也是身有异能,而且就在她这歌声舞姿之中。本来在座的人中,花生也是家传异能,只是他资质平平,显然还远没掌握火候,此时一副垂涎欲滴的馋相,根本没察觉有何异常。 一曲歌毕,满座老少人人面色古怪,有的一副色授魂消状,有的闭目强忍心中欲火,有的扭捏坐着双手捂裆,更有那意志力薄弱的早就精关失守一泻千里了…… 众少年这一桌的全是童子鸡,未曾经过人道,还不晓得个中滋味,虽只觉得面红耳赤,却勉强把持得住。满堂之上,竟是他们神色最为正常。 路游平时最喜欢听各地传闻,扶桑陆沉一事自然清楚。他小声问一旁神不守舍的阳弛:“陛下,樊楼宣传说今日有异国公主献艺,可这扶桑已经没了十几年,看这女子年龄也不大,莫非还在吃女乃的年龄便来了我中华不成?一国公主在我朝住了这些年居然没人知道,礼宾院的人统统都该罚俸三年!” 礼宾院乃是礼部下属,正是花生老爹花茶该管部门。花生闻言伪怒道:“玩你的蛋去!要我说,这公主定然是假冒的。有假冒公主潜入我朝国都,又是哪个部门该负责啊?” 路游的父亲路武身兼汴梁殿前司都指挥使,京师一切防卫都是他的责任。花生此言,正是反将了路游一军。 阳弛被他们这么一闹,方才醒觉过来,摇摇头赞道:“这曲子真真是……不知道怎么唱得出来!” 曲子唱罢,有一咨客上台,先做了个罗圈揖,唱个肥喏道:“诸位大官人请了,好叫各位得知,今天献艺这位小娘子非比寻常,乃是那扶桑国的公主!下面有客官说了,这扶桑国不是遭了天谴,举国陆沉了么,何处又跑出这娇滴滴的一个小娘子来?” 说着,这咨客却故意停了一停,卖个关子,见众人全被吊起了胃口,这才拿出十二分说书的本事继续说道:“却说那一日,正当天劫,扶桑国的国王膝下一个太子,因搞了国王的一个妃子,两人一起被贬出国,乘了一艘小船,摇摇摆摆往琉球方向去也。” 他连比带画,好像跳舞一般:“那日扶桑沉没,举国上下都进了鱼月复,只唯有这艘小船上的太子和王妃因祸得福,逃过了一劫。却逢华夏前唐无道,群雄并起,天下纷纷大乱。两人害怕被卷入战火,便一直在海上流浪。这小娘子便是在船上所生,因此有个名号玳瑁公主,又名千幻姬。” 说到此处,那扶桑女子在旁做垂泪状,端得是如雨打漂萍般可怜。 咨客继续说道:“海上流落多年,那太子与王妃早已逝世。只剩这公主独自孤苦无靠,只得上岸寻求生路,这才发现已是我晏朝天下,圣天子在位,国富民强,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真真个繁华盛世是也。如今玳瑁公主辗转漂泊,来到了我们樊楼。我家主人怜其身世,许她暂时驻足。这小公主志气颇高,不愿白吃干饭,愿意在此献艺,以换取几枚大钱。各位若是有赏识的,不妨赏赐几文,也算做个善事,结个善缘。” 这段故事说得既有香艳又有惊险,将一个颠沛流离的皇家女子可怜的半生描绘的淋漓尽致,闻者无不动恻隐之心。 阳弛阔惯了的人,对金钱全无概念,随口道:“既如此,赏她一千两!”一旁路飞忙掏出张银票递了出去。这一桌俱是豪富之家,便是花生家,沾了毕竟是花岩近亲的便宜,日里出息也不在少数,更何况家中只他一个儿子,钱钞向来是敞开来用。这些人哪里在意区区一千两之数。 虽然樊楼也是一掷千金之地,但只听个小曲,还不是单独献唱的,便打赏一千两白银,也是极少有的大手笔。周围众人见皇帝出手,哪里还敢吝啬,各自衡量着自身官爵,纷纷你五百我三百地赏了起来,不一时竟凑了个五千两之多。 这里还有分教,皇帝打赏,你不可不跟。但若是敢赏得比皇上还多,那就是自寻死路了。而且赏多赏少,都跟自己身份地位挂钩,颇有一门学问,此处再不赘述。能安坐此楼的,俱都是官场上的人精,岂有不通此道之理? 五千两白银是个什么概念?普通百姓一家三五口人,一年有五两白银便可勉强糊口。五千两便足够一千户最底层的百姓过一年苦日子。当然,在座的大多数都是富二代官二代,平日里锦衣玉食,哪里会在意那些细枝末节。 玳瑁公主千幻姬做个长长的福,偷眼看了场下诸人,尤其飞羽等人这一桌。飞羽差的英名早有耳闻,是个女子便不可能不知道。她更是对飞羽差亲近的人多有了解,此刻见了阳弛的相貌,她心中暗道,莫非这豪客公子竟是那人?我此次偷来中原,可不就是要想办法与他亲近,这可算是天作良缘了吧!只是莫要弄错,且前去试上一试。 接完赏钱,千幻姬袅袅婷婷,捧着一个和式红漆木酒碗走到这一桌来,向第一大恩客阳弛敬酒。 众人刚才只顾被她歌声迷住,完全没有在意她的相貌。此刻千幻姬走到近前,这才细细打量。这公主修了短眉,单眼皮小眼睛塌鼻梁薄嘴唇,五官若分开看,都是中下之品。但拼凑在她这一张怯生生的小脸上,组合起来竟有十分魅力,眼波流动间更是媚力十足,每个眼神都像在勾引人与她发生些什么超越正常男女之间关系的事情一样。 第十一章 “这位公子厚恩,无以为报,请满饮奴家此杯。”千幻姬袅袅拜下,将手中漆盘高举到阳弛面前。 阳弛被千幻姬眼波一电,全身都似酥了一般,接过酒杯便要饮下。一旁路飞连忙一把拦住,拼命地打了个眼色。谁知道这来路不明的公主酒中有没有什么东西,哪敢让皇帝胡乱喝下去?自己可是领御前侍卫职责的,皇帝就算拉个肚子都是他的死罪。 阳弛这也回过神来,讪笑着道:“本应与公主饮这一杯,奈何适才已经饮酒过多,不胜酒力,实在抱歉。”说着将手中酒碗放下。 千幻姬深施一礼,眼角便往其他人面上扫去。待看到飞羽差时不禁一愣,心说平素里久闻飞羽家小郎君俊俏非凡,不意近看更远胜传闻。若是能与他**一番,也不枉我苦修这靡靡之音多年。但她毕竟阅历深厚,只一瞬便将心头绮念压下。她却不知道,飞羽差何等人才,被她看这一眼,便有所感应,对她更是有了十二分提防。 千幻姬朱唇轻启:“各位公子均是人间龙凤,奴家破家之人,本不该以不祥之身接近各位,只恐秽了各位灵气。只是蒙公子厚爱,重重赐下如此多金,只得前来冒昧打扰一番。却果然是自作多情,惹了公子厌烦……”她发音咬字与华夏各族皆不一样,虽然入耳怪异,却另有一番勾魂摄魄的妖媚。话虽是对众人说的,眼角却只在阳弛脸上轻轻一扫。 阳弛只觉心中一阵激动,热血顿时涌了上头。他拍案道:“朕……真不是那个意思。既如此,且待朕……真真切切喝这一碗!”说着伸手便去拿那酒碗。 不想旁边有人手脚更快,早一把端了过去,正是飞羽差。飞羽差笑道:“今日乃是为我与花生摆的送行酒,既然有人拿了酒来,当是我来喝才对,你们可莫要跟我抢!”说着,仰头一口饮尽,只是故意做豪气云干姿态,却将不少酒洒在了前襟。若是别个,看起来定然十分猥琐,只是飞羽差这等高富帅做来,却是十分潇洒。 飞羽差用衣袖一抹嘴角叫道:“好酒……嗯,其实还不如咱们这桌这坛好喝,这可是路老爷子埋了二十年的状元红,今天不是我上门去讨,哪里能喝到这等好酒?来来来,大家继续满上。”说着端起酒坛给各人满满的斟上,连那红漆酒碗也斟了一碗,放在了玳瑁公主面前。 千幻姬稍微一愣,却撇嘴道:“这位公子好没道理,奴家是敬这位爷的,您却着什么急?若是公子爷喜欢,奴家便陪诸位每人喝个三杯又如何?”语调中虽带着嗔怪,却让人听了只心生怜惜,恼不起来。 换成天下任何一个人敢从皇帝口中抢美人敬的酒,那都是大逆不道该当满门抄斩的货,只飞羽差与别不同。莫说是区区一碗酒,便是皇帝口中咬着的烧饼,他从小到大也不知抢下来过多少只,两人好到同穿一条裤子,这碗酒算个什么。 果然阳弛一摆手:“这算什么鸟事,一碗酒罢了,谁喝不是一样?来来来,咱们再干一杯,公主也可满饮此碗!” 千幻姬望着眼前的红漆酒碗,略一迟疑,缓缓伸手去拿,眼睛中怒火一闪而逝。旁人没有察觉,一直察言观色的飞羽差早就看到,抢过酒碗随手向身后一抛,笑道:“这酒碗我用过了,公主这等贵人怎么能再用?是在下疏忽了……小二,换个新酒碗来!” 小二连忙摆上个新碗。飞羽差连声赔罪,起身再为公主斟了一碗。 众人一饮而尽。 千幻姬饮得急了,稍稍有点上脸。她身体稍微一晃,轻轻贴在了阳弛身边。阳弛双眼放光,左手很不老实地扶了她一把,就此粘在她那一握纤腰上下不来了。 千幻姬也半倚在阳弛肩上,手指指指点点众人道:“抢酒喝那个俊俏哥哥奴家知道乃是飞羽差小国公,这两位是路公爷家的小侯爷,那位是花茶花二爷家的少爷……这几位俱都是京师闻名的少侠,奴家虽然来得时间短,大名却早已如雷贯耳。只这位爷生的如此好面相,却不知是谁家的公子,尊姓大名可否赐下?” 阳弛此时已是心驰荡漾,眼睛被千幻姬指甲上的红油晃得一片模糊,哪里还编得出瞎话,张口差点便说出朕乃天子来。还是飞羽差见机得快,抢道:“这是我家表兄,名叫……牛二的,刚从乡下出来,没见过什么世面,别看他现在穿得光鲜,便是昨日还在田中耕作。公主你莫要再戏耍于他,你看他面红耳赤,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玳瑁公主听飞羽差这么一说,让她对自己刚才的判断起了怀疑。但再看身边这位“牛二”公子,却又觉得飞羽差是在戏耍自己。可这公子若是那人的话,哪有人敢在他面前一再抢风头的?飞羽差遮莫不要命了不成? 千幻姬一双眼只在阳弛身上打量,将小嘴贴近了阳弛耳边,悄声说:“好公子,那飞羽公子定是欺负奴家是海外蛮夷,故意欺负奴家。公子这等器宇轩昂,怎么可能是什么乡下出来的村汉?好哥哥,你便悄悄告诉奴家你叫什么吧。”话语间加上十二分的肉麻,小手又悄悄在阳弛尊臀一掐,挑逗得恰到好处。阳弛胯下小皇帝顿时蹭地窜起身来,幸亏有桌面遮挡,才没当场露了丑。 阳弛怎生受得了这般挑逗,几次张嘴都已将自己祖宗三代履历差点报了出来,幸亏飞羽差连踢他几脚,才支支吾吾王顾左右而言他。 千幻姬察觉了飞羽差与阳弛在桌下的小动作,狠狠地瞪了飞羽差一眼。以她本来脾性,早就拂袖而去,但是现在怀疑身边这人身份,与自己潜入晏朝的任务有极大牵连,不得不委曲求全。 千幻姬更加贴近阳弛耳边,朱唇已经轻轻碰触到了阳弛那对招风大耳,她吐气如兰说道:“好哥哥,你既不说,且让奴家猜上一猜,你莫非便是……”说着一只手在桌下抓住阳弛右手,悄悄向上指了一指。 阳弛鼻息越来越重,但总算还有灵台一点清明,拼命将头左摇右摆抵死也不承认。 千幻姬见状,心下暗恼。却又怕自己真勾搭错了人上错了床,对方真是什么乡下村夫牛二,不但蚀了身子,还要误了大事。也罢,来日方长,今日就当混个脸熟。那飞羽差明日便要离京,自己多得是机会,等下再施展点手段出来,不怕这人不日日自己上门寻来。 想到如此,千幻姬做出郁闷的表情,轻叹道:“渴慕武藏野,缘何怜紫草?原由未分明,怀疑终不了。” 此乃扶桑国宫廷流传的仿汉体诗,虽然韵味与中原大不相同,但此刻在千幻姬口中吟来,自有一番楚楚可怜的味道。众人听了,心下顿起“虽不明,但觉厉”之感。 千幻姬起身微微一福,便要作别。 正当此时,楼梯响动,一个肥头大耳锦衣玉带的中年贵人走上楼来,一边还喊道:“迟了迟了,今日部里事多,恕我来迟!那什么黄子公主可出场了么?” 这人上得楼来,四处一打量,眼神立刻被千幻姬勾了过去,但随即便看到了千幻姬身旁那人,不由得“啊”了一声,噗通跪倒在地,口中称道:“见过万岁!” 千幻姬闻言,喜得高呼一声“板载!”一下子跳到阳弛怀中,双手如蛇般缠住他的上身,朱唇一撅,便重重向那龙嘴吻了下去。 身边几人大叫不好,伸手来捉时,千幻姬已经将阳弛按到在桌子上,四唇相交,一条香软湿滑的舌头已经探进了阳弛嘴里。千幻姬运起了天赋异能,只要两人舌头相交,她天生媚体便可发作,从此对方就会沦为她胯下玩物,半日也不能离开。 眼见千幻姬奸计即将得逞,却突然惨叫一声仰面跌倒,口中哑哑乱叫。阳弛捂着嘴巴挣扎起来,双眼含着晶莹的泪花。也不知出了什么错,或许便是“圣天子百灵庇护”,千幻姬竟然异能反噬,不但没将阳弛拿下,反而伤了自己元气。 千幻姬毕竟受过多年训练,只乱了一下,立刻翻身而起,抬手从发髻中拔下一根一尺多长的金发簪,向阳弛咽喉刺去。那发簪尖头处一点乌黑,显是涂了见血封喉的毒药。 只听有人高叫“看暗器!”一团黑影劈面砸来,将千幻姬砸了个跟头。千幻姬原本搭配得恰到好处的五官,吃这一砸,竟似是被砸散了一般,各各离了原位,一个花骨朵般的美女顿时化作了夜叉厉鬼。 千幻姬惨叫一声,在地上翻个跟头,双手一抖,身上的和服离体而起,衣下喷出一阵烟雾,将大半个大厅笼罩在内。 那边飞羽差连环飞脚,踢起数张椅子,将北面的窗子全都砸开。一阵凉风吹过,烟雾很快散去。千幻姬已然不见踪影。众人再看地上,只遗下了一件披散开了的和服,以及一只前面绽了线开口笑的男式麻鞋。 有人惊道:“莫非那玳瑁公主竟是男人假扮?” 阳弛闻言,立刻蹲在墙角呕吐起来。 花生圆脸一红,不好意思地说:“那……那只鞋是我的……”他转向身旁怒道:“死小飞,你拿自己的鞋子砸人不好,为啥要拿我的?” 飞羽差道:“你的脚比较臭,鞋子砸起来更够威力。你看那妖女吃了你一鞋,便显了原形,只能面逃开了?” 众人哈哈大笑。 至于事后如何追寻这妖女的踪迹,便是以后的事了。 第十二章 飞羽差等人在京师第一酒楼里发生故事的时候,在樊楼遥遥相对的汴梁南城南市街的一家叫做“客常来”的小酒馆里,也发生了小小的故事。 真的只是小小的故事,因为故事的主角只是一群半大孩子。 一行同样是五人,但最大的一个看起来也只有十岁。而且全都穿着粗布衣服,显然不是什么有钱人家子弟。当然,会出入南市的,也多是生活在社会中下层的普通百姓而已。 五人中为首的一个,明明皮肤白胜雪,却偏偏用煤灰将脸抹得一团乱,这样也遮掩不住一双灵动有神的桃花眼。挺翘的鼻梁,薄薄的红嘴唇,用个粉琢玉砌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这孩子才十岁大小的样子便这般俊俏可爱,长大了还不知得迷死多少少女。 但说起漂亮来,在他旁边一个实际上漂亮得更过分,只是脸上干脆用墨汁涂了一脸,将**成的天生丽质掩盖了起来,再加上一身不合体的宽大袍子,把女儿娇羞的体态也全遮住了。 其它三个小孩便普通得多,高矮胖瘦虽然各不相同,却也不过是满街都能看到的拖着鼻涕到处乱跑的娃儿罢了。 如果有什么高姓大户的贵人路过此处——当然这是绝无可能的事——见了这五个娃儿,定然会吓破了狗胆。 为首那桃花眼的小帅哥,正是飞羽家最后一个传人,飞羽差的弟弟,飞羽沙是也。 旁边那涂了墨汁的女娃更是不得了,花生的胞妹、飞羽差定了亲的媳妇,花米是也。 剩余那三人,分别是飞羽府上厨娘的儿子槽里拱、花匠的儿子泥里钻、木匠的儿子顺竿猴。当然,这三个名字都是飞羽沙赠送的匪号,其真名无非是大毛子二狗子三裤衩子之类贱名。飞羽沙自己的匪号叫做沙半天,花米的匪号叫发花癫——被花米抗议了无数次都被驳回,并声言如果不肯接受这么帅气的名字,以后便开除出队。 这五人组被飞羽沙命名为“东京第一侠义道”,誓以扫除不平、拯救苍生为己任。因为队名太长,三个龙套常记不住,因此又简称“东道组”,按照众小弟的理解就是反正每次出来都是飞羽沙做东道。 这家客常来便是东道组常年落脚的场所。用飞羽沙的话来说,这里鱼龙混杂,最是侠客聚集的好地方。只不过却被花米无情揭穿了真相:这里当垆卖酒的年轻妹子长得很是养眼,人称南市貂蝉,与十三街卖豆腐的小寡妇豆腐西施、后柳树沟卤狗肉店家的闺女狗肉昭君,以及杀猪巷的半掩门杀猪玉环,并称南城四大美女。 嗯,花米那发花癫的称号便是从这天起硬给戴上的。 靠窗一张最亮堂的桌子边上,飞羽沙与花米坐了一张条凳,其它三人各在桌子一边独坐条凳。自称沙半天的飞羽沙,一本正经地摊开一张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破布,上面隐约还能看出一些横七竖八的线条,以及缺笔少划的汉字,在边缘处还有一些明显是新写上去的蝇头小字。沙半天很是严肃地指着上面的字说:“根据本大当家的连日来夜观天象……” 被强行叫做发花癫的花米插嘴:“你分明是夜夜偷看美女沐浴……” 飞羽沙一瞪眼:“发花癫二当家的,请注意你的言行,你这是在挑衅本大当家的权威么?” 花米撇撇嘴,大眼睛骨碌碌地转了几圈,转头向店家喊道:“貂蝉姐姐,拿酒菜来!” 南市貂蝉快步走来,放下一碟瓜子,说句:“忙,等会再招呼你们。”便转身回去柜台那边。平日里众人常在这里厮混,早跟她混得熟透,只是瞒了沙、米两小的真实身份,都说是柔娘娘——民间对飞羽柔的尊称——家工人的子女。 飞羽沙点点头:“这才是你二当家的应该干的……且再看这张藏宝图。本大当家的连日来夜夜偷看美女……啊不,夜观天象,终于查探出来,这张图乃是前唐奸相杨国忠的藏宝图!而且你们猜怎么着……”他故意只说一半,想吊一下大家胃口。 花米抓了把瓜子,坐在条凳上嗑着,两条小腿在凳子下摇来晃去,百无聊赖,根本没搭理他。 顺竿猴是个满身消息机关一刻也坐不住的娃,在长条凳上扭来扭去,将老大的话只听进去几个字,便随口应道:“老大你也忒不厚道了,夜夜偷看美女洗澡,也不说带上俺们三个,还说什么有福同享呢!” 飞羽沙怒道:“谁说的!我上个月不才带你们去过?” 顺竿猴道:“那才叫一个坑爹呢,你说带俺们去看十三街卖豆腐的小寡妇洗澡,结果却去了十四街杀猪佬家看到了他那比猪还肥的老婆……呸呸呸,老子眼睛都要瞎了。还被杀猪佬发现,险些没打断俺的腿!” 飞羽沙指着旁一人道:“那都怪槽里拱,谁让他偷窥还要带条鸡腿去啃,结果被人家的狗给发现了!” 槽里拱低头道:“俺骨架大,容易肚子饿嘛……沙哥哥,今天的点心咋还没上来呢?”这厮好大的身板,光看个头有人家十四五岁小孩的样子了,其实却才七岁多,脸还稚女敕得不行。 飞羽沙扭头看去,那边南市貂蝉正在忙着给一桌客人上菜,便道:“稍等啦,貂蝉姐姐空了便来。” 还是泥里钻体贴老大,上赶着捧臭脚,挤着一脸假笑问:“老大,你刚说这藏宝图,究竟怎么啦?” 飞羽沙满意地点点头:“嗯,既然你们这么有诚心,我就告诉你们吧!这张藏宝图是本大当家的从皇宫内院一处密室内偷出来的,经本大当家的连日来夜观沐浴……天象……发觉这藏宝图上所标地点哪,就在咱们南城!这可是当年杨国忠当丞相时的相府遗址,如今被称作鬼宅那家便是。” 三个龙套小弟一脸佩服的表情,同时赞道:“老大英明!” 花米扑哧笑了出来:“你个不学无术的小沙子,叫你多看两本书你就犯困,前唐都城那是在长安,关咱们东京汴梁什么事?还杨国忠的相府遗址呢,难不成他晚上住汴梁,白天再赶去长安上朝不成?” 飞羽沙脸皮涨得通红:“你懂个屁,汴梁到长安又怎么了?想当年我爹爹麾下飞羽军日行六百夜行四百,汴梁到长安不过千把里路,三天便能走个来回!” 花米道:“对对对,杨国忠要是有二爷那本事,前唐还能灭了香火?” 听到二当家的称赞自己爹爹,飞羽沙满意地点点头:“这话还差不多……好吧,姑且这里就不是杨国忠的相府……那……那必然是他养外宅包二女乃的地方。你们想啊,他家大老婆多凶,二女乃要是养得近了,随时不被打上门去?养在汴梁这里,每年借口出来巡视,住上几个月,顺便埋藏点金银珠宝什么的,多合理啊是不是?” 槽泥竿三人连连点头。 花米见他胡搅蛮缠,只笑笑不再反驳。 飞羽沙拍拍藏宝图道:“所以啊,本大当家的决定,今夜咱们东道组便集体出动,去查探挖掘宝藏!” 花米插嘴道:“咦?今晚不去看豆腐西施沐浴了?” 飞羽沙想了想:“嗯……那要不明天?” 槽里拱道:“明天不行,明天俺要帮俺娘整拾烧猪,得弄整个通宵,过几天咱们家祭祖,可不能耽误了。” 飞羽沙悻悻道:“好吧……那就后天……” 泥里钻道:“后天不行,后天晚上要帮俺爹把柔娘娘最喜爱的兰花的幼苗移到园子里去,上百盆呢,俺全家出动都得干一个晚上。” 飞羽沙怒道:“那大后天……大后天又轮到你了是吧?”他怒视着顺竿猴。 顺竿猴奇怪地说:“咦?关俺屁事,柔娘娘叫俺陪老大你读书,不用学俺爹的木匠手艺。所以俺爹再忙俺也帮不上手。” 槽里拱和泥里钻齐齐用艳羡的目光看着顺竿猴。 飞羽沙见状说道:“这点小事你们也不早说,我最恨读书,生怕连累了你们呢。既然你们也想读书,回头我跟娘说一声便成,下月起你们也进我书房来吧。” 槽里拱泥里钻齐声欢呼。 顺竿猴又在条凳上扭了几下说道:“大当家的,其实哪用那么麻烦啊。大不了明晚别去偷看豆腐西施洗澡不就是了?” 飞羽沙若有所思:“对哦……” 花米连忙道:“那可不成,那豆腐西施一个月才洗一次澡,错过了这次,就得等下个月了!” 飞羽沙点点头:“对啊,为啥豆腐西施不跟你一样,每天洗三次呢?那我想啥时候看就啥时候看,吃了上午饭看一次,吃了下午饭看一次,晚上吃了宵夜还能再看一次……” 听到吃字,槽里拱口水直流,肚皮不争气地咕噜叫了起来。 花米把瓜子盘向槽里拱面前推了推,白了飞羽沙一眼道:“怎么?你还敢偷看我沐浴不成?我可是你嫂子!” “嫂……你妹!”飞羽沙鼻子一歪,“你这等黄毛丫头,要胸没胸,要没,白给我看我还怕瞎了眼呢。” 花米道:“还说你没看过,要不你怎么知道我没胸没?我告诉你,我现在年纪还小,再过几年你看看,哼哼……到时候老娘要胸有胸,要有,你现在看那些豆腐西施什么的,到时候都已变了皱巴巴的干瘪老太婆,让你看个够!” 飞羽沙道:“切,就你这样,再过十年也是个摊煎饼的平底锅!” 花米怒了,一巴掌扇在飞羽沙后脑勺:“你敢咒老娘?你等老娘当了你嫂子,非给你介绍一门亲事,专找个没胸没的老婆给你!” “你……”飞羽沙想到长兄为父四个字,马上判断出花米所说实现的可能性非常大,立刻转了话题,“我说貂蝉姐姐今天动作怎么那么慢?咱们不就要了几碗醪糟几个肉饼么……” “老大你快看,有人调戏你的貂蝉姐姐!”泥里钻突然扯着飞羽沙的袖子说。 飞羽沙扭头一看,顿时火冒三丈:“入你娘的,兀那贼秃,放开老子的女人!” 第十七章 飞羽沙一脸**相,指挥着亲卫队将帅旗前后遮掩得滴水不漏。 旁人看了,都道这大帅亲卫果然不同凡响,随便来个混子都能将队伍带得如此整齐,真如街头巷尾流传的那句话:“我家八十老母跟着飞羽差小公爷也能立功。” 只有飞羽差心中清楚,自打弟弟进了亲卫营,他可是一句命令都再没下过。这几年自己少在家中,这混小子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本事,比起自己当年似乎有过之而无不及啊。真希望他能就此懂事,少让母亲操点心…… 兵行千里,非止一日。 数十万大军来到坠龙桥北,扎下了无数个大营盘。每日里忙着整理大小军务,就将飞羽差忙得焦头烂额。他的亲卫统领却一副闲得蛋疼的样子,每天骑着匹劣马,把江陵城内外跑了个遍。只要军务上不出什么大的差错,飞羽差也实在是没有精力去管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弟弟了。 大军驻扎下之后,耗费了足足一个月,各方各路才算是协调齐整。如何进攻、谁先进攻、遇到意外如何处理……飞羽差把能想到的方方面面都安排妥当,这才松了一口气。剩下的,就看老天的意思了……不,就算老天不允许,我也要拿下坠龙桥,拿下荆州…… 童年时对荆州的记忆早已模糊,但心中总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牵绊。 飞羽差半倚在虎皮交椅上,揉了揉眼睛。这张虎皮还是自己北征匈奴时的战利品,不知自己还能在上面坐多久呢?父亲的故事会不会在自己身上重演……飞羽差的心头突然跳过一丝不那么好的感觉。 他用力挥挥手,想要将脑海里突然出现的这丝阴影驱赶走。却发现,这些天来都没看到过影子的亲卫统领飞羽沙阁下正站在自己案前,翻看着军议记录。 “这小子什么时候进来的……自己真的是太累了呢……”飞羽差想到。 飞羽沙一边看一边摇头,脸上满是不屑。 飞羽差好奇地问道:“未来的天下兵马都元帅,请问对在下这份作战计划有何见教?” 飞羽沙抛开手中的文件道:“仅靠这篇东西,足够你去考个状元了。”言下之意,就是这东西全是华而不实的纸上谈兵罢了。 飞羽差笑道:“哦?看来我们第一次进军营的大将军一定有更好的高见了吧。” 难得飞羽沙一脸严肃地说:“先帝和爹爹他们当年的大军,未必不比我们现在的强吧。可是一个小小的妇人,便要了他们的命……你觉得这样的事,会不会再一次发生?” 飞羽差也认真地说:“你以为我只是随便便接下了这个帅印?对阴、碧二朝的谍报,这些年来就一直没断过。他们有什么样的部队、将领,我们都一清二楚。他们有什么样的异能人士,各有什么特长、弱点,我们也早就知道。” 说着,飞羽差从身边一个小箱子捧出厚厚的几大卷卷宗,砸在案上,激起一片灰尘:“在你满京城游荡的时候,我每天都对着这些资料到天亮。你拉着花米他们到处惹是生非的时候,我都拿来思考怎么对付每一种不同的异能。你花在偷窥妇女沐浴上的功夫,我却在苦苦练习飞羽术……” 听着哥哥的咆哮,飞羽沙的脸上白了一刹那,好像全身的血液都被抽干了一样,但立刻又涨得通红。 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飞羽差长长吐了口气,看着弟弟不说话。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会在弟弟面前发这么大的脾气,这可是他这辈子以来都没有过的事。 飞羽沙嘴角浮现出一丝嘲讽的冷笑:“是啊,你是天下人人瞩目的天才,这世界上就没有你做不成的事。我这种混子跟您老人家在一起,真不知道是前辈子烧了多少高香啊。反正所有人都知道,我只是一摊烂泥罢了……” 这些话语句句诛心。飞羽差只觉得无明业火蹭地烧了起来。他拍案而起,指着飞羽沙吼道:“你觉得,我会让十几年前的悲剧再次上演?你觉得我会让娘亲再次痛哭?你觉得我会像爹爹一样扔下一个寡妇在家?告诉你,我一定会回去,风风光光迎娶花米,跟她成亲,再生十个八个孩子!” 说到这里,飞羽差突然醒悟过来,为什么自己竟然会对弟弟发这么大的火。 花米……是因为花米。 弟弟从出生开始,就几乎天天跟花米在一起。他们组织的那个可笑的东道组,在京城惹出多少麻烦,每次遇事时,站在花米身边的,是自己的这个弟弟。 在自己面前,花米永远表现得那么完美,贤良淑德,温柔婉约,无论针指女红、琴棋书画,每一样都做到十分。只有在弟弟面前,她才会表露出顽皮捣蛋的一面。而那种发自内心的毫无淑女风度的哈哈大笑,却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出现过一次…… 自己,竟然在嫉妒自己的弟弟! 飞羽差长长深呼吸着,努力让自己情绪平定下去。 “你……根本就不懂小米。”飞羽沙冷冰冰地扔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就走。 飞羽差刚刚被压制下去的心魔,如同火山一般爆发了出来。他随手抓起桌上的镇纸,用力砸向了弟弟的背影:“我懂不懂他关你屁事!” 飞羽沙身体略略一侧便躲了过去,他转身看着哥哥,双眼中也喷出了怒火:“怎么,大元帅想跟我这个小卒玩几手?来吧,我接着!”说着便从腰间拔出了剑来。 看到弟弟那充满蔑视的挑衅眼神,飞羽差哪里忍得住,也随手拔出剑来:“好吧,今天就让我好好教训教训你,让你看看多年苦练与日夜玩耍之间有多大差距!” 剑锋交错,两兄弟战在了一起。 按常理,无论年龄、经验、练习的刻苦程度,飞羽差都远胜飞羽沙,这场战斗本应只是三两个回合便可以结束的。 可是十个回合、二十个回合过去,竟然还没能将弟弟拿下,飞羽差心下惊讶了起来。虽说自己有所保留,但弟弟剑光中表现出来的,绝不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弟子能做到的。他的剑法中,有自己传授的影子,却又加进去了更多的东西。虽然有的好有的差,但总能看出他的确在剑法上用了不少心思。 有心想看看弟弟究竟到达了什么程度,飞羽差剑中攻势渐少,大部分精力用在了防御上。 飞羽沙快速地绕着飞羽差兜着圈子,身形只剩下一道残影,手中的剑如一道道电光从各种诡异的角度刺向圈子正中的哥哥。 飞羽差虽然没有大范围移动,身形却也如弟弟一样飞快地移动,原地也只能看到一片模糊。 渐渐的,两人动作越来越快,已经分不清谁是谁,若不是还有偶尔发出“叮”一声双剑交击的声响,就完全看不出竟然是在交手。 如果此时有人走进帐来,一定会被眼前两团模糊的影子吓一跳。 这绝不是凡人可以做到的事啊。 突然只听飞羽沙“啊!”地叫了一声,跳出圈外,提着剑转身便冲出了营帐。帐外的亲卫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只看到地面有一滴滴鲜血。 鲜血来自飞羽沙的剑尖。 营帐内,飞羽差捂着自己的右臂,脸上的表情复杂得如同一卷梵文的经文。 次日,大军依计划出发。 没有人发现,飞羽差的右臂被紧紧包扎着。 也没有人留意到,飞羽沙从早晨起便是一张铁青的脸。 所有人的全副精力,都放在了一队一队离开军营向坠龙桥出发的部队上。 飞羽差自然不会重蹈覆辙亲自带队冲锋。他只安坐中军帐内,听着斥候不断的回报,并根据情况从早已安排好的计划中选取合适的一份,以军令的形式发放出去。 各路军队逐一进入安排好的阵地,攻击序列成型,一波又一波的战士向桥上杀去。 飞羽差没有打算使任何的花招。 桥对面的阴氏就算起倾国之力也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碧氏除了以异能法术出名外,士兵素质更是不堪。然而就凭区区几个异能人士就能拦得住自己的数十万大军?便是用人堆上去,也能将对方累死。 只要拿下坠龙桥,就算死几万人也是值得的。 从结果帅印那一天起,飞羽差便已经将对普通士兵人命的怜惜扔到了一边。慈不掌兵,千古经典。 先锋部队已经上了坠龙桥,遇到对方抵抗。 先锋已大破敌军,并未趁乱突进,而是整队列阵而行。 先锋已至坠龙桥过半…… 一切都按照飞羽差的预订计划行事,没有半点偏差。直到这一波斥候急报。 “报告大帅,我军……我军被拦在了桥中间,前进不得!” “敌军有多少人、是何兵种?” “敌军……只有一人,身穿裹头黑袍,看不到样貌,看体型像是个女子!” “区区一个女子便可以拦住我方大军?前锋将领在干什么?” “报大帅,那女子身有异能,走近她周身百丈方圆内,顿觉身体沉重,兵器铠甲也像变了几倍重量一样。而且越往前去,就会变得越重。我军最强壮的力士,也只突到她身前五十丈处便趴倒在地无法动弹!” “可有用过强弓硬弩?” “有,但那些弩箭也到不了她身边,早早便坠落在地了……” 飞羽差凝起了眉头。能将身边百丈空间都划做自己能力范围,这该当是何等强大的异能?而且还能一直持续这么久,体能精神力的消耗都不是小数目。即便以自己这样从小修炼飞羽术已近二十年,怕也不能支持半个时辰吧。 突然外面一阵山呼,马上又有斥候来报:“禀大帅,前锋统领吴将军褪去衣甲,奋力前突,突到接近那妖女四十余丈处,被她伸手一指,打飞出去,在空中飞了好几里路才跌下来,摔成了一摊肉泥!” “来人,备马,待本帅亲自前去一观!”飞羽差无法坐视下去。看来眼前这个异能女子,不是靠人命就能堆得下来的。 门口闪过一人:“且慢,大帅不可轻出,末将愿替大帅前往查探。” 飞羽差看也不看他一眼:“来人,将此人拿下,关于后寨之内,本帅未归前不得放出。” “你……!”那人大声抗辩,却被左右几个亲卫夹在中间。 “二公爷,切莫让兄弟难做啊。”亲卫之一说道。 这人自然就是飞羽沙。 飞羽差根本没心思去管弟弟如何被收押,自上了马,带着一众将官亲卫直奔坠龙桥而去。 第十八章 坠龙桥两端,身属两个阵营的士兵各自列着阵,如同蚂蚁一般,等待着下一步的命令。 桥的正中,只盘膝坐着一个瘦瘦小小的黑袍人。 往日奔腾咆哮的长江水,在快要接近铁桥的时刻,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压了下去一样,乖乖地缩到河道中,波澜不起。直到下游数十丈的地方,才突然释放出来,激起滔天的怒浪,江水狠狠冲击着两岸,无数草木被打得东倒西歪。 没有人能接近桥中间。距离那黑袍人三五十丈外的北段,密密麻麻地落着无数的羽箭,却没有一支能够靠近她身边。 飞羽差看着像是被重拳打下去的江水,深深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是何等的能力! 这些年来,飞羽差直接以及间接接触的异能人士不知凡几,最强者也不过与自己相若。从当年坠龙一役生还的士兵描述的事实中,他认定其实江南阿碧也未必有多可怕,如果父亲当年不是被仇恨气晕了头,换做是自己的话,定然可以将那妖妇诛杀在荆州城头。 可是眼前这个女子,没错,从身形上来看,十有**是个即将成年的少女,却拥有着凡间所从未出现过的力量。这已经超越了凡人所可以对抗的能力了吧? 从周围士兵惊恐的眼中,飞羽差可以看到,有不少随他南征北战出生入死的勇士,也开始畏缩了。是啊,面对凶残的北地匈奴,这些勇士没有退缩过。面对荒原上的群狼猛虎,这些勇士没有退缩过。面对生吃人肉的反贼巨寇,这些勇士没有退缩过……可今天,这已经明显超越人力可以挑战的范围了吧? 飞羽差往前带马,一直走到了桥头。突然,他的灵感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他凝目往前望去,不由得大吃一惊。 在那黑袍女子身边,有一圈他勉强能“看”到的类似“气”状的东西存在! 飞羽差的感受中看到,以黑袍女子为中心,存在着一个过百丈的大球!越往球体中心,“气”的密度就越大。女子身边十丈范围内的“气”,他即便用肉眼,也能勉强有所察觉了。 飞羽差仔细打量着这个“气球”,想寻找出一丝破绽。 在“气球”的顶端,他发现了一条同样是用“气”凝成的管状带子,只有碗口粗细,从“气球”顶上一直延伸到云层中不知多远的地方。那管子中,似乎有无穷无尽的“气”一直输送进来,通过黑袍女子的身体,再发散出来,形成了这个大球。 这个管子莫非是这个“气球”的罩门所在? 飞羽差命人从营寨内推来一台最庞大的床子弩,换上最强劲的牛筋绞着头发金丝做成的弦,由十几条大汉用绞盘咯吱咯吱地上好弦,放上儿臂粗细一丈来长的弩箭,亲自调整好了方向角度。一扣扳机,离弦之箭发出一阵爆响,撕破了空间,直奔“气球”顶端的管子而去。 “嗖”地一声,弩箭准准地命中了管子,却直穿过去,没有受到丝毫阻碍。 看来那里果然只是不知从何处传送“真气”过来的无形管道,不是这些兵器能够碰到的。 有将领过来,将之前的战况一一向飞羽差汇报清楚。 说是战况,其实只是一边倒的被虐而已。所有士兵无论体格兵种,最多也只有不到一成能勉强接近到黑袍女子五十丈的范围,便被压倒在地再无法前进一寸。这边废了好大力气,才将他们逐渐撤回。 “本帅亲自去试探一下……”飞羽差说道。 一旁有人连忙拦住:“大帅不可轻出啊。此女妖异非常,大帅若是有个万一,置这数十万大军于何地?不如暂且收兵,且待来日……” 飞羽差笑道:“正是因为那女子妖异,本帅才更要前去看个究竟。莫不成你忘了本帅家传飞羽术?还是说这营内你能找出另一个对这些异人更熟悉的?” 营内对异人熟悉程度唯一能与飞羽差相比的那人,刚挣月兑了身上的五花大绑,在守卫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便已化作一片幻影,逃了出来。 众将苦劝,但飞羽差也是个性子极硬的,甩开众人独自跃马上前。身后几名亲卫连忙跟上。 战马上了铁桥,本能地感到了危险,呼哧呼哧地打着响鼻,不想再往前去。只是主人连连抽了几鞭,让这畜生不得不硬起头皮向前冲去。 果然,接近黑袍女子百丈范围,飞羽差便感觉到了异常。身体猛地一坠,身上的铠甲武器以及自身,都似是重了一倍!原本几十斤的装备,竟如变了近百斤。 飞羽差一边策马前行,一边将身上的铠甲护具一一抛下,仅剩下贴身战袍和一柄短剑。 走到约八十丈范围,身体的重量已经接近五倍。胯下坐骑已经开始四蹄打颤。毕竟除了马背上的骑士,马匹本身的体重也在同时增大,四蹄已经无法支撑那庞大的重量。 飞羽差回头看时,几个亲卫早抛了坐骑,月兑得赤条条只剩一条兜档裤,提一条短矛,奋力跟了上来。飞羽差便也下了马,拍了拍坐骑的,让它自行离去。战马背上稍一轻松,立刻蹒跚着回头便跑,趔趄着跑出百丈外,就撒起欢来,直跑入飞羽军本阵去了。 “你们若坚持不住,便立刻回头。”飞羽差向那几个卫士说道。 众卫士点点头,用短矛支撑着身体,一步一喘地向前挪动。 走到五十丈左右的地方,这几个卫士再也无法支撑,扑通扑通接连摔倒在地,口边渗出掺着血丝的白沫。 飞羽差叹口气,一手一个,将几人往回扔了几丈,挥手让他们自行离去。众卫士虎目混着血泪,在原地连连磕头,却不肯离去。飞羽差叹口气,也只能罢了。 眼下这妖女的异能很明显,就是增加周边物体的重量,越是接近她增幅就越大。五十丈处,增幅已经超过十倍。不要说是人,便是用蛮牛大象来,也抗不过去吧。 唯一能对抗这种能力的,眼下便只有飞羽术了吧。 飞羽差自小习练飞羽术,早已成了他骨髓里的本能,一路走来,早已功随身动。即便此时已增加了十倍体重,他也不过与正常人相仿的感觉。 远处的兵将看到主帅犹如闲庭信步一般潇洒,无不高声欢呼。 人群中,没人留意到,飞羽沙揪住了哥哥的战马,飞身而上,悄悄来到了战场最前沿。看着桥中间的黑袍女子,他皱了皱眉,抬头望着天空的云朵,似乎想寻觅到什么藏在云中的东西一样。 五十丈、四十丈、三十丈…… 飞羽差终于停下了脚步。 三十丈的距离,若在平时,对他来说只要抬腿便到。今天这剩下的三十丈,却似乎有三百里那么遥远。 远处已经可以眺望到荆州城的城楼。 那就是爹爹殒命的地方啊…… 飞羽差脑海里突然回想起幼年时爹爹跟他在一起的每一个片段,尽管这些年来,他已经想不起爹爹的相貌,记不起爹爹的声音,但此刻,却都那么清晰,好像都是昨天才刚刚发生。 “这难道是我的终日了么?”飞羽差喃喃道,“幸好还有小沙……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他……” 飞羽差用力一咬舌尖,噗地吐出一口鲜血。全身的力气似乎在这一刻都爆发了出来,本已运到极点的飞羽术,竟又提升了一大截!他疾步向前冲去,顶着几十倍的压力,竟然使出了飞羽身法!那道令多少人惊艳的幻影,出现在了坠龙桥上。 二十丈、十丈、五丈、三丈、一丈…… 飞羽差已是强弩之末,无法再突前半步,最后仅剩下不到一丈的距离。他咬着牙,努力举起手中的短剑,用尽全身最后一分力气,将短剑向那女子抛去。 就在此时,他右臂上包扎着的绷带终于抵抗不住压力,化作片片碎蝶,本就没有长好的伤口,在近百倍的压力下,如同一张被撕裂的大嘴,喷吐出喷泉般的血水。 就差了这么一点点力道,短剑仅仅飞到了黑袍女子面前半尺的距离,便“叮当”一声坠落在地。 如果没有受伤……飞羽差懊恼地看着自己手臂,大脑一晕,也与短剑一起向桥面坠落而去。 那黑袍女子被短剑的声音一惊,猛地坐直了身体,刚才她竟然一直在睡觉…… 看到眼前不到一丈距离的男子,黑袍女子轻“咦”了一声,有一瞬间失了一下神。 她一失神不要紧,原本凝聚在身边的球形空间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桥下一直被她压抑着的江水咆哮着反弹起来,高高跃起,狠狠砸在了桥面上。 黑袍女子连忙重新集中精神,重力球立刻又恢复了原装。 桥面一切依旧,只少了飞羽差的身影。 “啊!!!!”桥头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只见一人疯了一样抽着马,驾马冲上桥来。 正是刚赶到战场便目睹了自己哥哥被江水卷走的飞羽沙。 如今的长江江水比天劫之前汹涌澎湃得多,更何况今天尤其激烈。不要说是一具**,便是一般的石块也会被拍成齑粉,飞羽差被卷入江中,只怕立刻已经成了粉末,哪里还能看到尸体? 是自己……是自己害死了哥哥!如果没有自己昨夜在他右臂上刺的那一剑,哥哥刚才一定可以飞剑杀死那妖女…… 太后、皇帝、母亲……他们知道这事该如何看自己? 还有…… 还有小米…… 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我难道不是为了保护哥哥来的吗? 为什么我反倒成了害死哥哥的人? 难道我真的……真的……真的……只是个祸害? 飞羽沙的脑海里翻出了无数的影像。他似乎已经看到母亲伤心欲绝的泪水,似乎已经看到花米失望地看着自己的眼神…… 我还有什么颜面去见他们? 我要去死!去死!去死! 我本应替哥哥去死,现在就让我陪他一起去死! 让我去死!去死!去死! 可是在我去死之前,让我为哥哥报仇! 飞羽沙纵马上桥,眼见就要进入那百丈怪圈,却轻身一跃,跃在了马背之上。他抬脚在马头上一踏,整个人凌空高高飞了起来。那匹飞羽差千挑万选的骏马,被他这一脚踢倒在地,脑浆迸裂,在地面划出一条红红白白的痕迹。 没人有空在意那匹价值万金的宝马。数十万人的眼光都集中在飞羽沙身上。 飞羽沙的身体在空中突然加速,像是被人狠狠踹了一脚一样,斜斜地朝着天空“抛”了出去。空中的他,连续几次变换身法,下面的人只能见到一团雾,甚至连雾都看不清楚。 百丈距离,转瞬即至。 飞羽沙来到了黑袍女子头顶正上方,调整了一下姿势,身法一收,竟然如陨石一般垂直下落,手中寒光一闪,一柄宝剑直指黑袍女子天花。 势若流星,电光火石! 这一剑,蕴含着天外飞仙般的气势,蕴含着洪荒猛兽般的杀气,蕴含着飞羽沙一往无前以死换命的决心! 但有时候,气势、杀气、决心,都不代表你一定能成功。 黑衣女子站了起来,往后退了半步。 仅仅半步,飞羽沙的剑光便落了个空,只将女子头上的罩帽划开了个口子,露出一张还略带一点稚女敕却冷艳无比的少女面容。肌肤雪白,好像自打出生便没被阳光晒过一般。 “她……竟然跟小米差不多好看……”飞羽沙不知道怎地,脑海里竟然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黑袍少女眼中如冰般寒冷。她一抬手,伸出一根白玉般的食指,指着飞羽沙还在下坠的身体,口中说了句:“飞!”飞羽沙便觉得如同有只巨灵之手揪住了他的脖子狠狠向后一拉,往天上甩了出去。 数十万人呆若木鸡的眼光中,飞羽沙化作了一道流星,远远往西天飞去,转瞬便消失在了云端。 黑袍少女站直了身体,缓缓向前走了几步。 阳氏大军崩。 快马回报京师:与战不利,幸得桥北江陵城不失。 飞羽差、飞羽沙兄弟阵亡。 (第一卷终) 第十九章 飞沙心道这世上再没有比小爷更熟悉貔貅的了吧?你请貔貅上身,不是嫌自己死得太慢么? 大木头呜噜呜噜叫着,举起木图腾柱便向飞沙砸来。原本笨重的图腾柱此刻在大木头手中却像是一根轻飘飘的小树枝一般,发出了呼呼的破空声,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劈头砸下。 飞沙哪里肯与他硬碰硬,侧身闪过,往大木头身后转去。 大木头一脚独立,以此足为中心,抡着图腾柱原地转了个圈,带起一片旋风来。 飞沙一个侧手翻便避出了图腾横扫的范围。这一个动作他故意做得十分写意,可惜身上穿的只是几条破布,若是一身黑色紧身锦衣,哪怕再冷漠的女子见了也得倾心。 但在这种人迹罕至的苗疆,这种程度便已足够。已经有不少女子将鲜花荷包开始扔进场中。 飞沙伸手在空中一抄,便抓住了一朵鲜艳娇女敕的小花,随手放到嘴边,咬住了花枝。这故意卖弄风骚的举动,更是让场边下至八岁上至八十岁的所有女性阵阵骚动,老少爷们一个个嫉妒不已。 大木头连转了三四个圈,连飞沙的毛都没扫到一根,却将自己转了个头晕脑胀。他杵着图腾柱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满脸恨意地看着飞沙向周围的女性挥手示意。 “这……寨子里的……妹子……全是我的!”大木头怒吼着,高举着图腾柱向飞沙砸去。 飞沙手指一弹,将刚衔在口中的鲜花弹向大木头面门。 大木头视线被花阻得一阻,便又失去了飞沙的身影。 没等他反应过来,飞沙已闪到他的身边,抬手一抓,便抓住了大木头颈后的肥肉。 大木头本待反手一击,这个距离飞沙身法再快,也不可能躲得过去。但不知为何,只觉得全身一阵慵懒,只想抱着飞沙大腿耍赖…… 飞沙一把将大木头扔在地上。 大木头四蹄朝天,露出肚皮,将肥胖的身躯扭来扭去,却是像极了小花撒娇的样子。只是这种动作,小花做做就罢了,他这等痴肥呆汉做起来实在让人作呕。 “我说,装可爱这种事跟你太不相称了,赶紧换下一种吧,我还等着下去吃饭呢。”飞沙笑道。 大木头一个激灵,翻身坐起,偷眼看看周围,所有人都是一副不屑的表情,连他亲爹银寨主也看不下去,捂着脸扭向一边。 “有请猪婆龙之灵!”大木头有气无力地抱着图腾柱,自己也对取胜不抱任何期望了。 突然图腾柱上血光冲天,一道红色的煞气直冲云霄,所有人都感到坠入了极寒与极热飞速交替的地狱之中。无边的威压笼罩了周围,每个人都艰于呼吸,只想跪倒在地不敢抬头。 血光煞气咻地一收,化作一条猪婆龙形状,直扑入大木头身体之中。 与之前三次那儿戏一般的附体大不相同,这次连飞沙都感到一丝震惊。 大木头浑身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在外的皮肤原本黝黑黝黑,此时涨得紫红,同时有一块块方形的凸起,就像是猪婆龙的鳞甲一般。不知是不是错觉,飞沙总觉得大木头连嘴巴都长了许多,整个人都像是一条矮肥的猪婆龙,所差只有一条尾巴而已。 “还我命来……”大木头口中发出低沉的咆哮。 “命?”飞沙道,“如果你就是那猪婆龙的话,我可没杀你。刚才我上树的时候你还活着呢。” 大木头怒道:“少废话!”猛地向前一窜,张开一张大嘴便咬向飞沙。他张嘴张得如此大力,以致两边腮边都被撕裂,一片血肉模糊,看起来好不恐怖。 飞沙心中稍稍警惕了一些。现在他可以肯定,大木头手中那根图腾柱,每一种雕像,都需要使用对应灵兽的材料来进行处理。今天之前,四个灵兽用的材料都是西贝货。今天终于有了真正的猪婆龙,大木头才急急忙忙拿龙血浸泡过第四层雕像,便赶了上来。 如此看来,苗人这个请灵之法其实甚是神妙,只是材料来之不易,加上所用非人,这才被自己轻轻松松破掉了三种。如果这图腾给自己用的话……飞沙瞬间便想到了几十种妙用。 飞沙当然不会去教大木头怎么运用比较好。看着那张向自己咬来的大嘴,飞沙对大木头不禁少了几分厌恶,反多了几分同情。 这样一嘴虽然比之前请雪狼上身时动作更快,却也难不倒飞沙。他伸出一手,便顶住了大木头的额头,让对方空有一张嘴却咬不到自己半条毛。只是没想到这猪婆龙上身后,大木头连力气都大了十分,只被飞沙停了一下,便蛮劲发作,硬是冲近了一尺。 飞沙将其额头往旁一带,自己侧身避过。看着大木头混杂着血液的口水在面前飞过,飞沙忍不住皱了皱眉。 “呼……”大木头身后的图腾柱如同猪婆龙的尾巴般从一个诡异的角度甩了过来,封住了飞沙躲避的去路。 飞沙向后纵去,躲出几尺外。图腾柱几乎擦着鼻尖划过,引来一阵女人们的惊呼声。 大木头得理不饶人,连咬带抓带砸,势若疯狗,将全身上下每一个部位都当做了武器。全然不在意自己会否受到伤害。飞沙连砸断了几根木棍,却只能勉强减缓一下他的动作,却根本不能有效阻止对方。 看着大木头身上被自己木棍砸出来的伤痕,飞沙心中概叹,这神打显然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玩的。意志薄弱如大木头之辈,请那几个西贝货时还觉不出来,如今被四害级别的猪婆龙附体,便立刻被夺了身体控制权。 对飞沙来说,应付起来也渐感吃力。 猪婆龙对大木头的控制力越来越强,以它那完全不顾惜附体之人身体的打法,只要能干掉飞沙,哪怕这身躯变成残骨烂肉,它也毫不在意。而飞沙若是被他咬上一口、抓上一爪,估计也不是那么愉快的事。 大木头双眼之中逐渐流露出一丝恐惧。显然他本人也意识到了,再这么下去,自己就算没死在飞沙手下,也得被这猪婆龙之灵搞死。 飞沙盘算了一下。从比武开始到现在,他还没有动用过一次刚体术,连飞羽术也只用了点皮毛。虽说有隐藏实力的想法,但体力不足也是很大的一个影响。刚体术虽然效果明显,但消耗巨大这个弱点一样明显。 用女人头师父的话来说,这就叫什么能量守恒定理。 从苦战猪婆龙回来到现在,飞沙还没有得到一段完整的休息时间。对他来说,刚才与杂兵的打斗,已经是在恢复体力了。 到现在为止,自己还有多少体力,可以支持使用刚体术到什么程度? 如果不用刚体术的话,能否挡住猪婆龙不要命的攻势? 如果使用刚体术的话,能否在体力耗尽之前击败对方? 大木头嗷嗷叫着,将图腾柱舞得车轮乱转,身前身后一片幻影。凡是被他扫到的东西,都被打成粉末。栏杆、兵器架固然不用说,连平台地板都被打出不少大大小小的破洞。从洞下看去,便是几十丈的悬空,大木头自己已经是半疯半颠倒无所谓,飞沙却是阵阵脚软。 这样下去,不用多久,便是没被大木头打倒,迟早也会因为没有立足之地掉下去摔成肉泥。 飞沙偷眼四看,周围人群也都是提心吊胆的样子,连观礼台上那些长老也都紧张了起来。银寨主更是有想下来阻止比武的样子,却被银婆婆一把拉住。 最让他吃惊的是,大木头双眼中竟流露出乞求的神色。、 “救救我……救救我……我还不想死啊……”飞沙仿佛听到大木头在哭着对自己说。 “好吧……”飞沙低声说道,在平台中心站住了脚步,面对发狂的大木头,不再退后半步。 “啊啊啊啊……”大木头胡乱喊叫着,纵身一跃,手中图腾柱如大锤般砸向不躲不闪的飞沙。 飞沙浑身上下都在颤抖着,震动得如此激烈,以致整个平台似乎都在随着他的动作一起抖动。 离得近的人也觉到了异样,似乎自己立足的树枝也传来了与飞沙频率相同的震动。 图腾柱大锤带着鬼哭狼嚎的呼啸声砸来。 飞沙全身的颤抖越来越激烈。 连观礼台上的银婆婆也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盯着飞沙。 她当然能看出来,飞沙根本不是因为恐惧而颤抖,而是在用什么心法在凝聚力量。 这小子想干什么? 他莫非竟想硬抗大木头这一记? 大木头……不……应该说猪婆龙借着大木头身体发出的这一记杀招,其势一往无前,面前无论是什么都会被他砸得稀烂。 哪怕是银婆婆自己,面对这样的攻击,也只有退避三舍,另行寻找击破方法吧。 只此一招,说不是凡人能使出来的,一点也不为过。 飞沙……这个混蛋小子,竟然想硬抗? 没错,飞沙就是如此打算。 他没有多余的力量使出更多的刚体术,胜负便在这一回合就会有结果。 场边已有多少少女发出掩面哭泣的声音。任谁也能看出,这么一击,决不是凡人躯体能够抵挡的。这俊俏的小郎君,竟是要死在此地么? 人人都知道这场比武因何而来,大家也心知肚明,银寨主是绝对不会让飞沙最后赢走心上人的。这些未嫁少女现在无不羡慕嫉妒鸮蔓,有这样一个多情郎肯为她献出生命。 飞沙可还没想过要死呢。 他还打算再活个七八十年,和鸮蔓一起变成老头子老太婆,到大家都老得不能动,还在一起恩恩爱爱地拌嘴。 不过是死了的猪婆龙而已……你活着时候也没能咬小爷一口,现在又能如何? 飞沙抬起头,微笑着看着那根离他越来越近的图腾柱。 第二十章 图腾柱狠狠地砸在了飞沙高高昂起的额头上。 场边所有人都感到了一阵强力的冲击。有人站不稳脚步,东摇西摆,胡乱抓着旁边的什么才勉强没掉下树去。有人抵抗力差的,当时便吐出一口血来。 一片暗红色的血雾笼罩了比武场中央,没有人能看到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血雾中隐隐传来凄厉的尖叫声,闻者无不心神荡漾,似乎有极强大的怨灵在那里不甘地哭号着。 其实只有一瞬间,血雾便已被风吹散,但所有人都觉得似是过了百年之久。 场中没有了飞沙与大木头的影子。 准确地说,连“场中”也没有了。 整片平台都已经完全崩塌,仅仅残留着一点固定在树干上的边缘部分。 “儿……儿子!”银寨主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 “喊个屁,你儿子活着呢。”银婆婆在他后脑勺狠狠抽了一巴掌。 原本平台位置往下数丈处,一根五尺长的木棍打横插在了树干上,入木两尺。飞沙单足站在棍间,手中提着昏迷不醒的大木头,整个人随着棍头的上下摆动晃动着,像是在为一支独舞谢幕。大木头手中还提着一根只剩下小半截的图腾柱。 “快……快救人!”银寨主大喊。 马上有人扯了绳索荡过去,将飞沙与大木头救回观礼台上。 银寨主连忙去检查了一番大木头,发现他只是晕了过去,方才放下心来。 飞沙靠坐在观礼台一角。 刚才这一击看似简单,只不过运气于额头与图腾柱相撞而已。实际上,如何将受到的冲击传导开来,将力度平均分配给整个平台,才能减少自己受到的伤害,这其中巧妙,岂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 当然受了那么重的冲击,飞沙的脑袋再结实,此刻也依然觉得满眼星星。 看到银寨主对大木头舌忝犊情深的那一幕,飞沙心中竟冒出一丝温柔的感觉来。 银寨主安排人手将大木头抬去休息,走到飞沙面前,冷冷地盯着他看了半晌才说:“你且去休息,第三道试炼回头再说。”说罢,转身便离去,好像飞沙只是路边的一颗石头,但比起之前来,语气已经缓和了不少。 飞沙虽觉不爽,但也可以理解。自己家养了十几年的小媳妇,伶俐可爱,眼看便要迎娶进家门,就出去玩了几天,便带回一个野小子,说要与他双宿双飞。这给谁心里都不会舒坦吧。 银婆婆却似对飞沙一点感恩之情都没有,看着飞沙的眼中尽是毒辣。也不知她哪里来那么大的仇恨。 飞沙心说小爷我破的是鸮蔓的处,又没破你的处,你仇个屁啊! 不过银婆婆却没与他斗嘴,也一挥袖子便离去了。其它长老也跟在银婆婆身后一一离去。 管事的人离开了,周围围观群众便得了解放。 立刻有数个少女捧了清水鲜果过来,一边喂飞沙吃喝,一边帮他擦去额头和身上的汗水。当然其中不免有人趁机揩点小油什么的,飞沙也无力反抗。 被一群莺莺燕燕环绕着,无论美丑,都可说是赏心悦目的美事。但再一想到若是鸮蔓在某处看着自己这个样子,心下不定会多拈酸吃醋,飞沙便笑笑,勉强站起身来,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花瓣。 数十丈高的索道,足足走了飞沙大半个时辰。其中除了一步步挪动速度缓慢的原因外,还用了大半时间推辞其他人要送他下树的帮助。 一个十七八的少女甚至直接将他扛在肩上,只是不知为何却走错了路,直往自己家走去。飞沙不得不在这个体重至少三百斤以上的少女后颈狠狠来了一掌,这才谢绝了她的好意。 回到树下,小蛋蹭地从小花背上跳了起来,扑到了飞沙怀中,也不问他如何,只抱着他的脸狠狠亲了一口。 刚才还在呼呼大睡的小花睁开惺忪睡眼,见小蛋这般行事,也扑了过来,在飞沙另一边脸上狠狠舌忝了两口。 小蛋一把揪住小花后颈便将他扔在了地上。动作与飞沙处理貔貅上身的大木头如出一辙。 小花委屈地抱着飞沙大腿呜呜地哭了起来。 飞沙一手抱着小蛋,一手牵着小花,向盘坐在狗窝门口的段秀才和银鱼儿两父子微笑着点点头。 “我就说飞沙哥哥肯定能打赢他们!”银鱼儿说着,擦了擦眼角。 段秀才笑道:“好了,好了,这下可以安心吃饭了!” 飞沙才注意到,门口一角摆着一块木板,上面放着四碗没有动过的粥。 “小花那个吃货想自己吃来着,被我狠狠教训了一顿。”小蛋悄悄告状。 飞沙哈哈笑了起来。 这一晚上飞沙睡得极香,连梦也不多一个。 次日清晨起来,便觉神清气爽,身上与猪婆龙一战留下的伤痕,甚至小指那道骨裂,竟已全部痊愈。 飞沙很是惊奇。 小蛋撇撇嘴道:“这就觉得奇怪了?你现在的身体细胞新陈代谢极佳,只要有足够的食物补充,这点小伤自然可以迅速痊愈。不过你切莫太过依赖于此,毕竟过度受伤不是什么好事。” 飞沙点头称是。他活动活动腿脚,隐隐觉得通过这两场战斗,身体似乎又有所进益,但一时却说不出来区别。 此刻他的心中竟有几分期待第三场试炼快些到来,不是……或者说不只是为了能早日见到鸮蔓,而似乎是体内某种渴望战斗的本能在悄悄萌芽、生长。 没有等到银鱼儿,反而先等来了银婆婆。 “你的前两道关过得都很顺利,想必第三道也可以很轻松完成……”银婆婆说着,声音冰冷至极。 “鸮蔓是我从小带大的孩子,我希望她可以得到幸福……”银婆婆说话间,眼角偷偷地瞟了一眼段秀才,“所以,我必须确认,你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那么,你的第三道试炼就是……” 银婆婆用竹杖敲敲身边的大香樟木:“这棵大树底下,供奉着我们寨子千百年来的列祖列宗。每一位长老继任,都必须在祭坛进行祭祀,奉上祭品,得到先祖的认可和祝福。” “鸮蔓不是普通苗人,她是必然会成为我们寨子大长老的。因此她能否嫁给你,她自己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银婆婆说。 飞沙心说:“你们谁说了都不算……那我说了算行不行?”但他哪里敢说出声来。 银婆婆道:“你们能否在一起,必须要得到先祖的同意……现在要你做的,便是去地下祭坛里,带回一只小小的金甲虫。” “当然,这不是让你去祭祀,不是让你去接任长老,鸮蔓也还没到那个时候。等我死去,尸体搬进祭坛时,才轮到鸮蔓……”银婆婆说。 “只要你能带回来,就说明那是先祖同意了你们的婚事。那是我将会亲自为你主持婚礼。我可以保证,那将会是大香樟木寨几百年来最隆重的一次婚礼……” 飞沙哪里能够说出拒绝的话语。 无论前面是龙潭虎穴,只要对方划下道来,他也只能接着。 更何况,他连真正的龙潭都闯过了,还怕什么祭坛? “这……似乎……不太好吧……”段秀才低声道。 银婆婆瞪了他一眼:“勿要多嘴。”转向飞沙说:“你且稍等片刻,自有人来带你前去。” 段秀才便低下头去。 飞沙说:“去之前,我能再见见鸮蔓吗?” 银婆婆道:“当然不行。” 说罢可能自己也觉得语气太过生硬,便道:“她现在还在斋戒……等你回来,你们成婚后,愿意见多久都成,何必急在一时?”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飞沙想起曾听过某词人的一句艳词,便随口吟了出来。 银婆婆双眼一亮。 飞沙只觉得银婆婆这一下竟似变了少女形态,整个人都闪亮了起来。 但只有一瞬间,她便恢复了老态龙钟的样子。 见银婆婆转身要走,飞沙喊住她问道:“我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银婆婆道:“问吧。” 飞沙看了看一边的段秀才,再看看银婆婆:“你……真正爱着段秀才吗?” 银婆婆恼羞成怒:“你……”她手中竹杖一举,便想要揍飞沙一顿。但眼角看到段秀才也微笑看着自己,心中一软,狠狠哼了一声,转身便跳上索道,也不等绞盘,便三两下消失不见。身手之矫健居然不亚于年轻妹子。 飞沙笑得前仰后合。这一句话,他在心里憋了好久,此时终于问了出来,看到银婆婆那又羞又恼的窘态,心下不知多么痛快。 段秀才也呵呵笑着,视线一直停留在银婆婆消失的地方。 飞沙笑了个够,便走过来,坐在段秀才对面:“好吧,这个问题估计你自己也想问好久了吧。” 段秀才却摇摇头:“我自然知道阿银心中有我,就如我心中有她一般。” 飞沙被这痴情男女的爱情观搞得哭笑不得。 “好吧,老段,关于那祭坛……你知道多少?”飞沙还是开始打听自己下面要闯关的情况来。 段秀才摇摇头:“我只知道有那么一处地方的存在,却从来没机会进去过。便是苗人,不是有一定地位,想去也没资格去呢。不过既然他们的长老都以去祭祀过为荣,想来里面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飞沙点点头不说话,心中却道:“没危险?只怕危险不下于那猪婆龙吧……” 第二十五章 小花见小蛋“吃”了那几只金甲虫,很是嘴馋,撅起嘴就往小蛋嘴边凑来。 “老娘的初吻除了哥哥谁都别想要!”小蛋一拳便将小花揍翻在地。 小花嘤嘤地哭着,狠狠抽了地上的饕餮尸体一番方才解恨。 “不……不可能……”正与飞沙战得热火朝天的有苗发现了不对劲,放声叫道,“那些金甲虫去了何处?” 小蛋舌忝舌忝嘴唇,轻松地说:“我将那些金甲虫关到我的精神世界里了。只要灵力没有我强,便不可能逃得出来。对吧,哥哥?”最后一句却是转向飞沙说的。 想起在小蛋精神空间里受到的“折磨”,飞沙不由自主地打个哆嗦。 有苗愤怒地咆哮着,向饕餮的尸体一招,便有一股黑气从中飞了出来。有苗将黑气抓在手中,一把按在了胸口的兽形纹身上。 “吼!吼!吼!”有苗连连咆哮着。 他胸口的兽形纹身连闪几道黑光,将有苗的身体笼罩在了其中。 黑光消散后,有苗再次出现。 只见他本身已是黝黑的肤色,现在变成了纯黑,身上长满了又硬又粗的鬃毛,原本就丑陋的脸上,一张大嘴直咧到了耳根。 “这货是玩神打玩到请饕餮上身了?”飞沙惊奇地看着有苗。 有苗嘴角流淌着黑色的粘液,嘿嘿笑道:“小子,趁你还能笑得出就笑吧……今日便让你见识见识我们三苗蛊术最高秘传……蛊人术……” 说话间,有苗身上黑光已经完全消散,整个人似是拔高了一截,本来强壮的身形变得瘦削,却更匀称了许多,双手双脚的指趾都变成了野兽爪子,伸出了刀锋般的甲刃。 “受死吧!”有苗右手中的长矛电射而出,左手爪子紧随其后,藏在矛影中递出。 飞沙用力一磕,将有苗的长矛磕开,却不防他那左爪竟然陡然伸长了两尺,一把抓住了飞沙的肩膀。 “碎!”有苗大叫一声,用力一抓。 只听一阵咯吱咯吱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摩擦声,飞沙的肩头竟被抓得冒出一溜火花。但除了衣服被抓出了五个口子外,竟然连毛都没掉一根。 有苗奇道:“咦?莫非你小子也会蛊人术,竟请了乌龟上身不成?” 飞沙骂道:“你才乌龟,你全家都是乌龟!”说着右手长矛一挺,刺向有苗心口。 有苗抬手用矛格开。飞沙却趁机左手挥动木剑,狠狠在有苗腰月复间砍了一剑。 有苗被砍得倒退了两步,腰间多了一道白痕,却也没伤到一点皮肉。 “看矛!”有苗将手中长矛舞得如风车一般,中间夹着会忽然伸长缩短的爪子的偷袭。 飞沙将焚骨切肤运到极致,身体便如铜铸铁打一般,任对方打得铛铛作响,手中矛剑也向有苗身上各处要害不停招呼。 有苗仗着饕餮上身,速度大为增加,本以为可以轻松吃掉飞沙。不想飞沙也施展开飞羽术,速度竟丝毫不在他之下。 两人身形渐渐化为两团影子,纠缠在一起,分不出彼此。只能听到乒呤乓啷的声响不停传来。 一旁观战随时准备出手助拳的小蛋小花早看得头晕眼花。连小蛋这等自诩动态视力远超地球低等生物的龙族,此刻都觉得眼睛已经跟不上两人的节奏。 只听“砰!砰!砰!”几声重响,战团中的两人各自倒退几步,分了开来。 飞沙揉搓着大腿,那里留下了两排深深的牙印。 有苗抱着脑袋蹲着犯晕,头顶上一排的肉包,活像寺庙里的雕像。 “呼……呼……呼……”有苗喘息着,口水滴在地上。 “嘶……嘶……嘶……”飞沙牙缝抽着冷气,有苗在他身上连抓带咬的,连他这等刚体术都觉得快抵抗不住了。 对面有苗心中有苦说不出。他的境况其实一点不比飞沙好到哪里去。他本就是临死前用秘术将肉身制作成不朽不腐的半尸,又使用了引蛊入身的蛊人术,身体强悍程度早就非凡人可比。却不想依然吃了对方多少下如此奋不顾身地攻击,虽然自己并不惧怕疼痛,但体内的骨骼经脉恐怕已经伤到了多处。 真不知道哪里来这么一个变态小子。自己的后代真是会给先祖找麻烦啊。 那些金甲虫内蕴含的灵力太过微弱了……这几百年来,自己就没有品尝过真正美味的灵魂祭品,如今即使聚集起了全部一百只金甲虫,竟也无法轻松拿下这个敌人。若是在自己强盛时期,何需一百人之力,便是自己一人也能轻松将对方打趴下吧。 不过有苗却丝毫没有畏惧,他还有非常强大的后手预备着。 “小子,你准备等死吧……”有苗擦了一把下巴上的口水。 飞沙道:“咦?这句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某人似乎刚才才说过吧。” 有苗哼了一声,手指高举向天,口中念念有词。 飞沙只觉周围的天地似乎抖了一下,但脚下却没有晃动的感觉。他再仔细一看,却发现原来是溶洞壁上那些点点星光在动! 一点又一点的星光跳动着,离开了依附着的石壁、钟乳石、石笋、树根,开始还很缓慢地漂浮着,逐渐开始加速、加速、加速,汇聚成一条条光丝、光带、光河,从四面八方向有苗高举着的手指涌去。 飞沙看了身边飞过去的一个光点,惊奇地发现,那竟然也是一只小小的光甲虫!只是色泽偏白,不仔细看,很难分辨出其中蕴含的一点金色。 “这些,便是我们苗寨千年传承的所有苗人死后留下的灵魂精华!”有苗说着。 那些白光聚集在他手指尖,仿佛那里有个洞般钻了进去。 飞沙似乎能看到,有苗的手指、手掌、手臂,都因为荧光流动而变得半透明起来,皮肤底下的经脉、肌肉、骨骼,都看得一清二楚。 想要阻止有苗的举动,飞沙只向前了半步,便被强大的灵压阻挡住了脚步。有苗身边似乎有一堵无形的墙。 飞沙退后几步,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他从小花背上摘下剩余的几根投矛,选了一支最重手的,掂了掂,用力向有苗投了过去。 香樟木矛飞近光团,便如泥牛入海,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果可以,我并不想用这招……”有苗说着,叹了口气,“这些苗人的灵气虽然微弱,但汇聚起来却远胜我们长老剩余的这一点点……只是他们根本无法保留神智,一旦被吸收了便再无法恢复……” 有苗用另一只手指着飞沙:“你,就是我们苗寨的千古罪人!” 飞沙抗声道:“岂有此理,又不是我叫你吸他们的。话说你别拦我离开不就啥事都没有了?” “到了此刻,你还想活着离开?别做梦了……”有苗说,“不但是你,连你身边这只貔貅,还有这个奇怪的小女娃,都一起留下来吧。毁了我的饕餮,正好用这貔貅做个替代……” 小花见有苗看向自己,“吱”地叫了一声,躲到了一旁一尊石像背后。 飞沙便想趁机溜走。可他刚迈开脚步,有苗将手指一压,漫天星河便兜了个圈,从他身边环绕着飞过,压得他无法再走一步。 “若是这厮现在出手,我不是死定了?”飞沙心中焦急,可看起来一旦开始吸收这些荧光,能否停下来也不是有苗自己能做主的,连有苗自己似乎也无法移动半步。 飞沙盯着有苗,发现他的身体一直在不停细微地变化着。 有苗的皮肤下似乎有无数气泡产生、破碎,就像是身体里是一锅沸腾的水。而他的体型似乎也在高矮胖瘦变化着。飞沙甚至在有苗的脸上,看到无数张不同的面孔飞速地闪过。 “唔……好强大……但是好杂乱的灵压啊。”小蛋感叹道。 荧光被有苗吸了个干净,周围的环境一下子暗了下来。 飞沙觉得脚步一轻,重新可以活动了。但他知道,此刻已经不可能再逃跑了。 “小花……”飞沙抽出一根火把,喊了一声。 小花跑了过来,张口便喷出一道火苗,将火把点着。 飞沙将火把插在旁边的石像手里,总算将身边范围照亮了一圈。 有苗咧嘴一笑,口中滴淌着的口水竟也发出了淡淡的光芒。他一抬手,一道闪电般的光芒便向飞沙卷来。 飞沙侧身闪过,手中长矛狠狠抽向有苗的手腕。 有苗五指一伸一合,便将飞沙的长矛抓在手中。银色光芒从有苗手中渗透出来,飞沙只觉手上一轻,那根长矛便如前面的投矛般直接消散于空中了。 飞沙没有丝毫迟疑,拔出木剑便往有苗脖子砍去。 有苗一转头,一口咬住了木剑,又是一道银色光芒在他口中闪过,飞沙的木剑也被化作了无形。 飞沙抽出剩余的投矛间不容发地连环投出,分别掷向了有苗身体各个要害。 有苗将双手在身前画了个圈,一面银色的盾便出现在了手中。几根投矛穿盾而入,却依然消失不见。 “嘿嘿,这乃是我三苗最高秘术,只有以饕餮之力方可使出,名唤吞噬天下。”有苗满面得意,“无论是什么东西,都可以被我的灵力吞噬、融合。你就别再挣扎了,食物!” 说着,有苗又对飞沙伸出了手。 第二十六章 飞沙可不愿意老老实实地当谁的食物。他双脚用力连蹬,身体化作一片幻影,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有苗不满地摇摇头,手臂如一条软鞭般变得又软又长,狠狠地对着飞沙消失的方向一抽,一道银色光芒如同锁链般从他手上飞出,延伸到了十丈开外。 飞沙闷哼了一声,一只手已被银光锁链缠住。 “你以为跑得远就没事?”有苗笑道,“只要你还在这洞穴内,就逃不出我的五指山。” 他停了停,看着手臂上的银光说:“而且,现在你中了我的星河锁链,就更别想逃了……给我过来吧。” 那道银光真如有苗的手臂一般听他使唤。有苗一缩手,银光锁链便拖着飞沙往他身边飞扯过去。 飞沙连换几种身法,也无法挣月兑这锁链的束缚。感觉就像是有无数人将他生拉硬拽送往有苗面前。 有苗一翻手,坚硬冰冷的爪子便抓住了飞沙的手腕。 “跟我融合吧,到我身体里来……” 飞沙只觉自己体内有什么被拉长压扁,从手腕中流淌出去,一直顺着有苗的手掌心,流向了有苗体内。 “轰……”飞沙眼前一黑,紧接着便是一亮,整个人似乎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这种感觉他很熟悉,跟被小蛋扯进她的精神世界如出一辙。 四周一片星光闪耀。飞沙仔细看去,每一颗星光,都是一个小小的银色甲虫,甲虫背上,都有一张苗人的脸。 无数的甲虫飞舞着。 极远处还有一篷的金光,想来便是那些金甲虫吧。 飞沙突然觉得自己也变作了一只甲虫,与其它银甲虫一起在飞舞。 奇怪的是,他的体型要比那些银甲虫大百倍以上。甚至连远处的金甲虫,看起来也远不及自己的样子。 “咦?这是不是说……我现在的灵力比任何一个苗人灵魂都要强大?” 飞沙猛地向前冲去,瞬间便冲到了金甲虫堆中。 果然,近百只金甲虫乱哄哄地挤在一起,其中一只比其它的大数倍的,却也不足飞沙的一半大小。 “你便是有苗吧……”不等对方答话,飞沙狠狠地撞了过去。 “嗡……”金甲虫被飞沙与有苗碰撞产生的冲击波炸得四散飞起。 “吃……吃掉他!”有苗的金甲虫大喊,招呼周围所有甲虫来围殴飞沙。 “回来……”小蛋的声音突然无端端响起。 飞沙只觉得一股极强大的力气拽着自己便往后拖去。 “别想逃!”有苗叫着,汇聚起周围的金银甲虫,化作一条光芒大作的锁链,缠住了飞沙的身体。 飞沙只觉神魂荡漾,忍不住手脚乱蹬…… “咦?自己为什么可以手脚乱蹬?”飞沙突然奇怪道。 怎么回事?为什么自己的手往前挥,会打到自己的身体?自己的腿往前踢会提到自己的另外一条腿? 为什么自己竟有四只手四条腿? 为什么自己竟有两个头两个身体? 咦咦咦咦咦? 混乱之中,飞沙发现自己竟然能同时对自己与有苗的两具身体有感应,但是无论哪具,都又都好像不完全是自己的。 “哼……小丫头居然还有这等能力……”飞沙感觉自己身上不知道哪张嘴突然吐出这么一句话。 “呃,有苗居然也能同时控制两具身体?”飞沙用不知道哪一张嘴说。 “小子,等我吞噬了你,这两具身体就都是我的了!”有苗说。 “滚出去!”飞沙有气无力地抗辩。 “想得美!”有苗在精神世界指挥众甲虫扑上来对飞沙连撕带咬。 飞沙觉得自己似乎被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在精神世界里与众甲虫厮打,一部分在现实世界中同时在两具身体里挣扎。可偏偏这两个部分又是统一的,顿觉混乱不堪。 “吼!”小蛋咆哮着发出龙威,想要助飞沙一臂之力。 可惜那些甲虫并非活物,除了金甲虫还能保留部分意识外,银甲虫却只有听从有苗控制的本能,对小蛋的威压根本不起反应。 飞沙的精神一塌糊涂,对两具身体的控制权的争夺也是一塌糊涂。他与有苗谁也分不清究竟谁控制了谁,双手双脚在胡踢乱打,将两具身体打得梆梆乱响,却也无法分出胜负。 小蛋突然灵机一动,大喊一声:“刚体术!” 飞沙此刻哪里会分析问题,听了小蛋的喊叫,本能地从裂肌开始运起了刚体术。 两具纠缠在一起的身体突然一起抖动了起来,像是有人在体内不停震动着他们的肌肉一样。 “啊……好疼……为什么……为什么我还会感觉到这么疼?”有苗大声嚎叫。 “是吗?能感到疼就是好事……”飞沙说着,开始运起焚骨劲。 “热……热……热……”有苗哀嚎着。 “还没完呢……”两具身体的皮肤下,同时拱起无数小小的波浪,好像有无数小虫子在里面爬行。 有苗涕泪齐下……或者说在他控制下,两具身体同时涕泪齐下。 “再来!剖月复!”飞沙大吼着。 “呕……”某一具躯体张大了咧到耳边的大嘴,将一肚子黑水吐了另外一具躯体一身。 飞沙全副精力都用在了控制身体做出刚体术的四套动作上,根本不管自己控制得是哪一具。 两具纠缠在一起的身体一起剧烈颤抖着,皮肤毛孔里滋滋冒着热气。 “来吧!来吧!看看谁能坚持下去!”飞沙大吼着,力量全开。 “啊……”有苗的声音变得尖锐凄厉,好像夜半荒坟里的野鬼在哭泣。 终于,其中一具没有经过锻炼的身体抵受不住刚体术对**带来的冲击,从内到外,传出一阵“噼里啪啦”、“喀拉喀拉”的响声,像是皮筋被挑断、枯枝被踩碎的声音。 “我不会放过你的……”有苗的声音虚弱的几不可闻。 “蓬……”一声低沉的闷响,原属有苗的那具躯壳体内似是发生了一次爆炸。随即,紧紧抓住飞沙的那只黑枯的爪子松了开来,黑色的身躯冒着烟跪了下去。 飞沙只觉一阵头晕目眩,但值得庆幸的是,自己又回到了只属于自己的身体里! 不知哪里吹来一阵冷风,黑色的躯体在风中簌地散成了碎末,一片一片的如黑色蝴蝶般在风中起舞。 无数金色银色的甲虫从黑蝴蝶丛中飞了出来,如一条光龙般逃向远方。 “现在才想逃?没机会了!”小蛋张口一吸,那条光龙便被强行扭转了方向,齐齐冲着她的小嘴飞了过去。 “吸溜……”小蛋的一口气足足吸了有半支香功夫,将无论大小金银所有光甲虫全部吸进了自己精神世界中。 小蛋满足地拍拍肚皮,“嗝儿……”打了个饱嗝。 “你……全给吞了?”飞沙指着小蛋道。 小蛋嘻嘻一笑:“谁让他们欺负我哥哥的。不趁他们这会被你折腾到虚弱给吞了,还等他们再想办法恢复不成?”说着,她突然狠狠敲了自己脑海一记:“全都给我安静!” 刚体术效果非凡,但对身体的消耗也是极大。飞沙此刻已经只有躺在地上喘气的份了。 他看着小蛋在那里皱着眉头一脸严肃,便说:“若是太难对付,便放掉算了。咱们能收拾他们一次,就能再收拾一次。” 小蛋摇摇头道:“嘘……别吵,我在看戏……” “看戏?”飞沙问。 小蛋嘿嘿笑道:“这群家伙真好玩,在排着队让那只大金甲虫吞吃……那家伙现在变得好大……” 飞沙大吃一惊:“小蛋,别玩火……那家伙是要将所有的灵力都汇集到他一人身上……这千百年间所有死去苗人的灵力,该是何等强大……” “强大个屁……”小蛋笑道,“我在精神世界里可是可以随意变幻回龙形的。他吃得再多,也不过是个甲虫而已,还能翻了天去?” 小蛋说着拍了拍飞沙:“而且哥哥你别想得太夸张,虽说那些甲虫是千百年来所有苗人的灵力,但每个苗人能剩下的不到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便是来一百万个,又算个什么屁?” “屁……”飞沙皱眉道,“女孩子不许说这种脏话。若不是我现在没力气,非得起来打你不可。” 小蛋一纵身扑到飞沙怀里:“屁!屁!屁!哥哥来打我吧……” 一旁躲了半天的小花见没了危险,小蛋又在飞沙怀里撒娇,便也跑了出来,一个熊扑压了上来,大嘴张开,舌头在飞沙和小蛋脸上乱舌忝。 “滚!”飞沙与小蛋一起怒目而视。 休息了一轮,飞沙总算可以爬起身来。他靠着小花坐着发了阵呆,模出那块木牌道:“如果这真是银婆婆想阴我……我们还能再回去吗?” 小蛋努力爬到了飞沙脖子上:“不回去也无所谓啊,咱们跑掉就是了,他们还有本事追到咱们不成?” 飞沙道:“跑?往哪里跑?这里在地下不知几百丈深处,除了咱们下来的门口,难道还能有其它路不成?” 小蛋道:“这一层这么空阔,看来也是天然而成。我觉得这里空气很新鲜,不像是常年被封死的样子。不如咱们找一找?” 飞沙站起身来,觉得双腿还有点软,便干脆骑到了小花身上。 小花对此毫无意见,而且很是高兴,驮着驮着小蛋的飞沙,在溶洞里撒起欢来。 第二十七章 直到烧尽了又一根火把,飞沙才将这溶洞绕了一遍。看似无边的洞穴,其实只是多了几个曲折,真正的空间便只有从门口到有苗像这一带。 这溶洞的确不是死路,只是他们只能看着出路兴叹。那条由钟乳石上滴下来的水珠汇聚成的小溪,通过几个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小洞哗哗地流向了更深处。看起来像是穿山甲之类的小兽钻出来的通路。虽然这些小洞里的确能带来呼呼的新鲜空气,却肯定不是他们能钻进去的。 而且让飞沙郁闷的是,这些洞居然是直接打在石板地上的,也不知道区区穿山甲或者老鼠哪来这么硬的爪子。他自己试着锤了两拳,却只打出了不到半寸的凹坑。 其间飞沙还去看了一眼下来时通过的大门,果然不死心不成,那门已经牢牢关死,无论他在里面怎么搞来搞去都没有一点反应。 三“人”重新回到有苗死去的地方,开始想办法。 轻微到没有人留意的脚步声悄悄从他们背后传来,却在一根大石笋后停了下来。 飞沙正在发呆,想着该如何逃出生天。小蛋还在全神贯注地看金甲虫打架。只有小花有所察觉,却露出一副谄媚的表情。 “我一定要出去……”飞沙对着头顶的一棵钟乳石大喊。 小蛋不耐烦地问:“急什么,区区一个地洞还想困住咱们不成?大不了多耗点时间,迟早能把那破门打穿。” 飞沙跳起来,狠狠一拳打在一棵石笋上,同时大声说:“万一咱们回去迟了,鸮蔓被他们骗了,说我们已经跑了不要她了怎么办?她那么傻,又那么相信她师父。那死老太婆肯定会骗她的……不行,我得去找她……” “你别绕了,我这里已经差不多就剩下一只金甲虫了,嘿嘿,你说我要不要捏死他呢……对了,这里就咱们几个,你大喊大叫给小花听呢?”小蛋说。 飞沙还是大声说着:“我在给自己鼓劲呢……我怎么也不能丢下鸮蔓……” 小蛋撇撇嘴:“鸮蔓有什么好的,这么弱小的生物,哼……” 飞沙大叫:“鸮蔓就是好,虽然她个子不高、胸部不大、相貌也不算上等、又爱耍脾气、还老喜欢吃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可是我就是喜欢她,就是喜欢她,就是喜欢她……” “傻子……” “傻又如何?再傻也是你哥!”飞沙道。 小蛋说:“不是我说的……咦?看!” 石笋的影子里,走出一个苗条的身影来。 “我个子不高,胸部不大,样子不好看,又爱耍脾气,还喜欢乱吃奇怪东西……你嫌弃我的话,有本事另找一个啊!” “小……小蔓……你……你怎么来了?”飞沙又惊又喜,冲过去一把将鸮蔓抱在怀中。 鸮蔓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没挣开,便在飞沙背上狠狠擂了两拳。 “我怎么来,我还能怎么来?走下来的呗。”鸮蔓白着飞沙说。 飞沙道:“莫非你师父带你下来……”想到鸮蔓的师父银婆婆,他脸色一变,一把把鸮蔓拉到自己身后,警惕地看着黑暗中。 鸮蔓道:“我师父才不知道我下来呢……倒是你……为什么杀死了我的传信蛊!” 飞沙奇道:“什么传信蛊?我没见过啊?” “不是说你!”鸮蔓没好气地指着小蛋,“就是你,你干的!我明明派了传信蛊来叫你们逃跑,在林子里跟我汇合的。没想到被这个坏小蛋给捏死了……你看!” 鸮蔓说着一指腰间,那雪白的腰肢一扭,让飞沙顿时心跳加速,拼命地吞了口口水。 “看哪呢,坏蛋……”鸮蔓飞了个媚眼,“我叫你看我的纹身。” 飞沙忙看去,只见鸮蔓原本绕着纤腰一圈的纹身,果然少了一块,留下一片好像没有洗干净的污迹般的黑影,隐约看去便是只蚊子。 飞沙奇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鸮蔓道:“咱们回来的第一天晚上,师父就把我关到她房间里不许出来,然后自己去跟寨主他们开会。我一时心动,便用驭灵术抓了一只老鼠去偷看……还好是驭灵术,要是用蛊术,肯定被我师父发现呢……” 鸮蔓说着,脸色略有点苍白,似乎有点害怕,又有点伤心。 那夜银寨主父子与自己的亲亲师父密谈,鸮蔓的老鼠躲在墙角从头听到了尾。虽然驭灵术与蛊术不同,不能直接控制动物或者通过它们的眼睛耳朵观察,但是却可以与之心灵相通,直接对话交流。 老鼠将看到听到的转述给鸮蔓后,鸮蔓只觉得犹如五雷轰顶一般,整个世界都塌了下来。 “大木头已经过了成人礼,鸮蔓也到年龄了,这两天赶快安排他们成亲,免得夜长梦多。”银寨主说,“只有夺了她的处子红丸,大木头才能修习更高深的蛊术。不然只以他现在的能力,日后要接我的位子,很难服众啊。” 大木头在旁插嘴:“可恨鸮蔓竟带了个小白脸回来,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 银婆婆略思考了一下说:“鸮蔓……的处子红丸已经没了……应该就是给了那小子。” “什么!”大木头跳了起来,脑袋差点撞到屋顶,“怎么可能?我们家养了她十几年,不就等着给我暖床的么?” 银寨主看着自己的妹妹:“你确定?” 银婆婆怒道:“这种事,我鼻子一闻就闻出来了。” 银寨主冷哼了一声道:“既然如此,她还有个屁用!等会便唤人来,将她杀了喂蛊虫去,好歹也算个上好的养分。” “等等……”大木头叫道,“干嘛要杀了那么可惜……好歹给我玩几天再说。我都盼了多少年了!” 银婆婆道:“寨子里的姑娘你玩的还少么?我前些日子在另一个寨子看到一个小丫头,今年才八岁,也算是天生蛊母之体,虽然比不上鸮蔓的一半,但也聊胜于无。回头便掳了来让你自己养着。” 大木头道:“还养个啥,回来直接办了她,免得夜长梦多,好像鸮蔓这样,烤熟的小鹿还会跑了……妈的!我现在便去杀了那个小白脸解恨。” 银婆婆道:“你怕是根本没机会……那小子看起来挺有两把刷子的样子。便是我,若不是在他猝不及防的时候出手,也没把握一定能留下他。” 大木头道:“那怎么办?难道鸮蔓就白被他睡了?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银寨主道:“既然如此,明天便派他去除四害好了……” “咦?怎么个除法?”大木头问道。 银寨主道:“安排他去取四害之一的性命拿来当做给鸮蔓的聘礼……他若死了,咱们便省了自己动刀子。他若是成了,咱们白赚一具灵兽尸体,然后再想其它法子收拾他……” 大木头喜道:“爹爹说得真好。有了灵兽尸体,我那图腾便有了真正的兽灵,哇哈哈哈哈,这个寨子里谁能是我对手?” 银寨主看着这个轻浮的儿子叹了口气。 大木头兴奋地拉着爹爹和姑姑商量起具体安排来。 虽然老鼠的表达能力有限,但鸮蔓还是很清晰地猜测出了寨主大屋里发生的剧情。 “想害我的小沙,还想再要了姐姐我的身子?呸!想得美!”鸮蔓从银盒中唤出一只小小的黑蚊子来,派它前往树脚的段秀才狗窝向飞沙报信,约定今夜三更趁着师父他们还在商量计策的时候一起逃走。可没曾想自己派出的信使竟被小蛋随手给捏死了! 这几天可把鸮蔓给急坏了,却还不得不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做出一脸天真相讨好师父。 今日打探到飞沙被安排到祭坛来取金甲虫,鸮蔓便知这是银婆婆出的大招。金甲虫乃是苗人先祖中蛊术最精通之人留下的灵力,对于学蛊的人来说,简直是大补之品。如果能够得到一个金甲虫,并吸收转化成自己的灵力,不但可以大大增加驾驭蛊虫的能力,还能得到一部分先祖的真传! 但是,对苗人来说,每一位先祖都是需要顶礼膜拜的对象,哪敢做吸取先祖金甲虫这等亵渎的事?因此一向以来都只有流传这样的传说,却没人敢做。如果真吸了这祭坛里的金甲虫,便等于跟整个寨子为敌。 更何况,这祭坛第十七层的先祖中,有不少是传说中的人物,万一飞沙不小心触犯了哪位,恐怕会当场便被打死吧…… 心急如焚的鸮蔓不顾一切地逃了出来,从一条她幼时无意中发现的密道进入了第一层祭坛,便发现被小花蹂躏过的守宫。 此后她一直下到第十层,看到被飞沙三“人”打成一团稀烂的无数蛊兽,便知这次惹了大祸。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飞沙都已经将族人得罪得死死的,除了献上一条小命,就再无第二条路可行。 鸮蔓一路赶到最底层,用她偷自银婆婆的一块木牌打开了大门,一路寻了过来,发现飞沙虽然恶战一番,却没受什么伤害。本待上前相认,正赶上飞沙在那里大声剖白对自己的感情,便住了脚听了半天,顿觉又欢喜又甜蜜,不枉自己这么辛苦一番。 飞沙见没有其他追兵,便又将鸮蔓抱在怀中,好好温存了一番,撩拨得两人都是面红耳热,恨不得就地来上一发。奈何小蛋小花在一旁看热闹,只能点到为止罢了。 第二十八章 “你跟我们走了的话,你爹怎么办?”飞沙问道。 鸮蔓耸耸肩:“只要我还活着,他们就不敢把他怎么样……而且……”她苦笑着道,“从我记事起,这个爹爹就完全没在意过我的死活。他唯一关心过我一次,就是将我‘卖’给了师父……” “好吧,既然你也来了,我们就走吧。”飞沙牵着鸮蔓的手,心中也满满荡漾着温暖的感觉。 “咦……这门要怎么打开?”鸮蔓看着石门问飞沙。 飞沙愣了一下:“咦?你竟然不知道如何打开?” 鸮蔓道:“不知道啊,这一层按照规定是只有将死的长老才可以进来的……他们进来后就会通过仪式变成石像,不需要再出去的……就算要搞什么祭祀,也会留人在那边……” 飞沙气道:“那你进来时就没想到这点?” 鸮蔓道:“人家下来时以为你是必死无疑,想着要死也跟你死在一起就行,哪里会在意那么多。” “对不起,是我不好……”飞沙见鸮蔓一副委屈的样子,忙一把把她抱在怀里道歉。 “原谅你了……”鸮蔓嗅着爱郎身上的汗味,心神荡漾,哪里还生得了气。 “喔……我好像忘了什么事?”鸮蔓突然一把推开飞沙,指着小蛋,“你为什么要捏死我的传信蛊?” 飞沙也看着小蛋,心中也满是疑惑。如果当天他们就逃走的话,哪有后面这么多事。 小蛋突然一下子扑到了鸮蔓怀里,对着她的红唇狠狠地吻了上去。 飞沙目瞪口呆,完全看傻了。 鸮蔓被小蛋吓了一跳,眼睛瞪得老大。随即,她的眼睛瞪得更大、更大、更大……眼球都快从眼眶里蹦出来了。 两女足足吻了有一盏茶功夫,小蛋才放开鸮蔓,略带点疲累地跳回飞沙的肩膀上。 鸮蔓闭着眼睛,一脸陶醉的神色。 飞沙悄悄问小蛋:“你们俩这是玩的哪一出?” 小蛋嘿嘿笑着道:“我送了鸮蔓一份大礼,这样她就不会怪我啦。” 飞沙问:“那你到底为什么要那样做啊?” 小蛋道:“捏死那只蛊虫?谁叫它要烦着我睡觉……好吧,其实我就是想让你在这个苗寨闹点事出来,虽说现在的局面略有点超出我的预料。” 飞沙道:“闹事?为什么要闹事?” 小蛋道:“如果不闹点事,看鸮蔓那样子十有**是要留在这里,或者没事就回来住几天。你能在这里待得住,我可待不下去。” “唔……”飞沙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面对小蛋这种只凭自己喜好办事的丫头,他实在拿不出应对方法来。 “啊……好爽!”鸮蔓突然睁开眼睛,面带喜色。 飞沙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小蛋道:“没什么,我把那只金甲虫送给鸮蔓了。” “哦,原来如此……什么?金甲虫?”飞沙大惊。那可不是一只普通的金甲虫,而是汇聚了洞穴里所有金银甲虫灵力的一只大家伙啊。 “嘿嘿嘿嘿……”小蛋阴险地笑着。 飞沙总觉得小蛋笑得很是不怀好意,便关切地看着鸮蔓。 “只这一刻,我的灵力便增加了一倍!若是能全消化了,至少能再翻一倍!”鸮蔓一把抱过小蛋,在她两边脸蛋上左亲右亲,显得很是开心。 飞沙道:“你没事吧……”说着伸手去模鸮蔓的额头,看看她是不是烧坏脑子了。 鸮蔓白了飞沙一眼,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腰,脸上的喜色更浓。 飞沙也向鸮蔓纤腰望去,当然第一眼照例被那白白的腰肢晃花了眼,再仔细看,却发现了好大变化。 “咦?你……你的纹身怎么……变这么小了?”那一排蓝色的纹身,原本每个图案都有半个巴掌大小,如今却缩到了手指般,小了一倍不止,空出来的地方留着一片灰灰的痕迹。 鸮蔓得意地道:“我的蛊力增加了呀。不是告诉过你,我们蛊师能收服多少蛊虫,身上就得有多少纹身。越强的蛊虫,纹身占的地方就越大,而越强的蛊师,就能将蛊虫的纹身缩得越小。嘻嘻,这下我的蛊力比我师父都高了,我得去再收些蛊虫才行……” 飞沙道:“你可别学你师父那样全身都是纹身,太可怕了……你真的吸收了那个金甲虫?没什么不舒服的吧?” 小蛋抢道:“放一百个心吧,我早把那个有苗蹂躏了一番,他已经有气无力了。而且你也别太小看鸮蔓了,她怎么说也跟我那死鬼老爹学了几个月,灵力早比一般人强太多了……” “灵力……蛊力……我都搞不清楚了……”飞沙一头浆糊。 小蛋道:“你是笨蛋啊,这么简单的事都搞不清楚?灵力可以看做是能量作用在精神系统的特殊形态,而蛊力则是灵力的一种运用方法。还不明白?” 见飞沙还是一脸糊涂,小蛋便解释道“好吧,我得找个猴子都能明白的例子……唔,比如说能量就是粮食,有各种各样的品种,什么麦子大米高粱的。灵力就是其中一种,比如大米。那么蛊力就是米饭。蛊术的话就可以看做米饭的不同吃法……” “这么一说……”飞沙点点头,“我好像饿了……” “你个跟小花一样的吃货!”小蛋恨铁不成钢地敲了飞沙两下。 鸮蔓早习惯了小蛋跟飞沙突然陷入无声的沟通,也不追问,只喜滋滋地看着自己的腰。 小花见没人理它,便硬凑上来,抱着鸮蔓的大腿,伸出舌头去舌忝她腰上的纹身。 看着小花,飞沙突然想起件事,随口问鸮蔓:“有苗的本命蛊兽是饕餮……这本命蛊兽是什么东西?” 鸮蔓道:“蛊师可以通过蛊虫控制各种虫兽,那些被蛊虫附了体的便叫蛊兽。本命蛊兽自然是用蛊师的本命蛊虫控制的,与蛊师心灵相通,使起来最是得心应手。不过本命蛊兽可分享蛊师的生命,只要蛊师不死,蛊兽便不会死。所以一般都是用蛊师能降伏的最厉害的虫兽来做本命蛊兽……” “哦,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虽然我没听懂……那么你的本命蛊兽是什么?”飞沙问。 鸮蔓脸一红,一把遮住后面的葫芦,却马上欲盖弥彰地放开了:“我……没……今天天气真好!” 飞沙想了想:“对哦,咱们第一次见面时,你把写了我名字的纸片扔进这葫芦,说是喂你的本命蛊,吃了便可以控制我……嘿嘿,里面究竟是什么宝贝?让我看一下嘛……” 鸮蔓脸涨得通红:“你……给你看了,可不许笑话我……” 飞沙一本正经地说:“我发誓,绝不笑话小蔓,否则就……” 鸮蔓一把捂住他的嘴:“别乱发誓,尤其在这种地方。给你看就是了。” 说着,鸮蔓摘下葫芦,打开葫芦口的塞子。飞沙注意到,这塞子上居然也刻着很多甲骨文般的花纹,想来也是有特殊作用的。 鸮蔓将葫芦对着手掌一倾,从里面倒出小小的一物来。 “这……你的本命蛊兽?哈哈哈哈……”飞沙忍不住捧月复大笑。 鸮蔓一跺脚羞道:“都说了不许笑话人了……” 只见鸮蔓洁白的掌心,趴着一只体长不到一寸的小鸭子! 说是鸭子,只是因为它长了一张扁嘴而已,全身灰蒙蒙的毛秃了一块又一块,最难看的是……它竟然有三条腿! 见飞沙盯着自己大笑,那丑鸭子也瞪大眼睛看着飞沙,楚楚可怜地口中呱呱地叫了两声。只是那一身的呆毛,看起来更加丑了。 小花见鸮蔓掌中有东西,以为是给自己吃的,便张大了嘴伸头过来。吓得鸮蔓连忙一把将鸭子捂在手心中。 “这……这可不是普通鸭子……”鸮蔓委屈地说。 飞沙点头道:“的确不普通,人常说,三条腿的鸭子难找嘛……哇哈哈哈哈……”说着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鸮蔓狠狠踢了飞沙一脚:“再笑!再笑我踢死你……哎哟,疼死姐姐了!” 飞沙连忙蹲下帮鸮蔓揉着脚趾。 小蛋见状,露出一脸的鄙夷来。 鸮蔓哼哼了两声道:“我那时还小,刚学了本命蛊术,便想着能去找只凤凰什么的当本命蛊兽……后来无意间发现了这个刚从蛋里孵出来还不会走,却被母亲丢弃的小家伙。我看它有三只脚,便以为是传说中的三足乌,就将它收了做蛊兽,给它起名叫丫丫……谁知道师父看了说,它只是个畸形的野鸭子……” 鸮蔓爱怜地看着小鸭子道:“不过不要小看这小家伙,它可厉害呢!” 飞沙道:“这家伙有什么厉害的?” 鸮蔓道:“它很能吃!” 飞沙扭头看了看小花不说话。 鸮蔓忙道:“不是小花那种能吃。这丫丫吃的是蛊……我刚收它的时候,正好抓了许多蛊虫,便当饲料喂给它吃。结果从那以后它就不吃别的了,只吃与蛊相关的。它吃下那些东西之后,便可吐出相应的‘术’……” 说着,她举例道:“例如我那次对你做的,写咱俩名字用的纸墨都是用蛊术特制的。它吃了后便可吐出‘系魂术’,将你的灵魂置于我的控制之下。如果只写对方名字的话,便可吐出‘夺魂术’,强行夺取对方的灵魂。不过一定要对方的蛊力在丫丫之下,而且这蛊术必须是我的蛊力足够支撑的才行……” 飞沙抱着头:“好头疼……完全听不懂……别跟我说了,反正就是又一个吃货而已……” 鸮蔓道:“哼……现在我吃了这金甲虫,灵力、蛊力大增,还得了许多早已失传的蛊术。等我将这小鸭子喂饱了,哼哼……” 想到自己这鸭子竟也能成了一方高手,鸮蔓心中无比得意。她温柔地模了模小鸭子,将它重新放回葫芦里。 “好吧……”飞沙道,“你吃饱了,你的鸭子也吃饱了,我们该想个出去的办法了吧?” 小蛋忽然道:“我有一个办法……” 第三十三章 鸮蔓全身瑟瑟发抖。 百丈是个什么概念? 跑过百丈,不过只需要三十弹指,远不够飞沙冲一盏茶,不够鸮蔓唱一首山歌,不够小蛋蓄力发一次龙威,不够小花爬一棵树。 三十弹指,仅够飞沙射出三箭,仅够鸮蔓摘一朵野花,仅够小蛋伸一个长长的懒腰,仅够小花吃掉……一头完整的烤野猪。 这短短的时间,甚至连快枪男也只能缴一次械…… 可是如果这百丈距离是竖着的,而且是在光滑如镜的石崖上爬下去,又要用多久时间? 飞沙根本没有精力可以分神去计算,甚至连已经爬了多少,还剩多少距离,都不敢去算。他能做的,只有用手指脚趾,一次又一次的发力,将石壁戳出一个又一个的坑洞,一步又一步,一尺又一尺地向下爬。 一百丈,一千尺。 这是飞沙这辈子一来爬过最长的一段距离。 不知道爬了多久,似乎用了他生命中余下的所有光阴,还没有爬到底。 飞沙稍停顿了一下,抬头看看上方。 崖顶似乎就在眼前…… 他的双臂双腿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腰月复之间的肌肉也因一直承担着过重的负累而被扯得生疼。 刚体术对人体消耗之大,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可是,飞沙没有一点休息的机会。他能做的,只有继续向下爬。 “啊……”鸮蔓突然惊呼了一声。 飞沙身子抖了一下,强行压住了剧烈的呼吸,用尽可能平稳的声音说:“不要叫……” 鸮蔓说:“可是……” 飞沙说:“哪怕天塌下来也别管,一切等我爬下去再说。” 鸮蔓说:“可是……如果不告诉你的话,我们就没机会爬下去了……” 飞沙问道:“怎么?” 鸮蔓道:“鹰王……又回来了……” 飞沙勉强地扭过头,从手臂下往后看去。小花那肥大的身躯挡住了他大半的视野。从仅剩的一点点空间内,果然看见了鹰王,正高速扑向他。 “这种时候……我似乎没有其它选择了……”飞沙想着,双手双脚在石壁上抠得更紧,四肢一起轻微地颤抖起来。 随着鹰王临近,飞沙的颤抖越来越剧烈。他背上的三“人”感觉好像地震一般。 “我……我再来一次……”鸮蔓说着,便想去摘那葫芦。 “别乱动……”飞沙用仅可耳闻的声音说。 鸮蔓心下疑惑,却也只好听他的。更何况,丫丫现在还在沉睡中,强行唤醒的话,对它会造成很严重的伤害。 “鹰王来到十丈时叫我……”飞沙说道。 鸮蔓双手抱紧小花,回头看着鹰王,紧张地计算着两者之间的距离。 小花一点都不紧张,嘴巴不停在吧唧吧唧着。它又不是牛,哪里来的食物可以反刍…… “十丈了!”鸮蔓尖叫着。 “五丈时叫我。”飞沙说着,身体微微弓起。 “五丈了!”鸮蔓已经感觉到鹰王翅膀煽起的风。 飞沙将脊背弯得更弓:“一丈叫我。” “一丈啦!”鸮蔓连嗓音都变了。 不用她说,飞沙也已经感觉到了背后的劲风。 “抱紧!”飞沙大吼一声,四肢胸月复同时发力,整个人如被弹了出去一般,斜着向后上方跳去。 鹰王的爪子本来都快抓到飞沙背上的鸮蔓了,这一下竟然被飞沙擦着自己鼻尖翻到上方,顿时愣了一下。 就这一瞬间,飞沙已经落在了鹰王背上,双手用力一抓,紧紧揪住了它颈部的翎毛。 鹰王整个往下沉了数尺,却又一挥翅,侧过身,肚皮几乎贴着石崖,紧急来了个直角形的转弯,钢爪在石壁上擦出一串火花。 飞沙注意到,鹰王右翼翼根处有一处新鲜洞穿伤口,皮肉还外翻着,但敷着些不知名的草药,鲜血虽然还在不断渗出来,却已经不算严重。不意这鹰王竟然还会疗伤。 不过此刻他哪里有时间感慨,待鹰王重新恢复了平飞,便左手揪住鹰翎,右手狠狠如擂鼓般砸向鹰王脑袋。 “咚咚咚咚……” 拳首相交,真发出了阵阵鼓声。 鹰王在空中翻滚着,想要将背上的家伙甩掉,但飞沙左手已经刺破了它的皮肤,深深扎进了血肉之中,如一口钉子般钉在了背上。 “我来帮你!”小蛋从飞沙肩膀爬到了鹰王脖子上,轮起小小的拳头也敲了起来。 这小小的拳头看起来粉女敕娇弱,发出的力道却丝毫不在飞沙之下。 小花见小蛋拍得有趣,也从飞沙肩上将两个大爪子伸了出去,噼里啪啦地一顿乱拍。 三个如此怪力的家伙一起发力齐殴,鹰王顿时经受不起,尖叫着向地面俯冲下去。 “小心!”飞沙叫道。 从石柱上看去,下面的树林都如密密麻麻的小草一般。但此刻即将着陆,那一棵棵大树却变得如同一根根撑天玉柱。 鹰王已经彻底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悲鸣着扎进了林中,撞断了不知多少树木枝干,扫平了多少灌木杂草,最后一头撞在一棵数人环抱的大树根部,脖子发出了“喀嚓”一声,再也不能动弹。 大树被它撞得簌簌发抖,飘下无数落叶。 飞沙等捆做一团,一起被从鹰王背上抛了出去,连连翻滚着,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已经被摔得七荤八素,半天爬不起身来。 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身体的感觉,飞沙吃力地扯断身上的绳索,将小花那庞大的身躯推到一边。 小蛋恢复的最快,蹭地跳到鹰王尸体旁边,上下搜刮了起来。小花见了,也跑过去凑热闹。 飞沙依靠在树边,只觉全身比初练刚体术时更痛,身体大部都已经无法控制。 鸮蔓挣扎着爬到飞沙身边,捧起他的手,眼泪立刻涌了出来。 飞沙的手指脚趾,都已经一片血肉模糊。 虽然他现在刚体术已经算得略有小成,但背着几百斤东西,一指头一指头地戳着岩石往下爬,对那么细的指头来说,该是何等的负担。 飞沙勉强抬起手,将鸮蔓搂在怀中,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露出欣慰的笑容。 “哭什么,咱们这不是平安下来了?区区小伤,以我这等强悍的身躯,还不是两下就能恢复。”飞沙安慰鸮蔓。 鸮蔓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力抱紧飞沙。 “呦!”那边小蛋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喜的呼声,淡淡的龙威立刻散布在了林子里,惊起一片鸟飞鼠跳。 飞沙和鸮蔓看去,只见小蛋手中高高举着一颗金色的珠子,看起来大小竟不在从猪婆龙那里搞到的红色命珠之下。 “果然不愧是四害之一啊……”鸮蔓惊叹道,眼中放出了女性见到珠宝特有的光芒。 小蛋一见鸮蔓的眼神,立刻将珠子藏到了兜里。 可怜的鹰王,死后的躯体无法再维持活着时的坚硬程度,此刻已被小蛋小花两个暴力分子给开膛破肚,内脏血肉胡乱散了一地。 “小蛋……”飞沙叫道,“帮我拔一些鹰翅尖的长翎,我打算做把扇子。” “扇子?要拿东西干什么?”鸮蔓道,“现在都已经入冬了,天气渐凉,要那玩意有什么用?” 飞沙笑道:“我小时候最爱听讲古佬说三国故事,里面讲到诸葛孔明,便是一把羽扇从不离手。听得我很是羡慕,回头便将邻家的鹅毛拔了个干净,结果被妈妈狠狠骂了一顿……结果扇子也没弄成。自那后我就一直想弄一把来玩。” 他言语中不实的地方是,他拔的不是邻家的鹅毛,而是皇家的天鹅和仙鹤……太后和皇帝哥子没说话,是某个多事的太妃来他家串门时给他妈打的小报告。 次日那太妃居住的偏殿便不知怎地被人将屋顶琉璃瓦打碎了十几块,适逢下雨,一晚上好一番折腾,根本没睡好觉。 只要是哥哥的吩咐,小蛋才不管原因,几下便将鹰王两翼最长最漂亮的翎羽拔了个精光。 此刻再看起来,这鹰王竟像是一只大号的死鸡般难看。 小花在鹰王身上闻来闻去,似乎对它的肉兴趣不大。真是难得啊,居然有它都不爱吃的肉。 鸮蔓轻笑道:“这只鹰王一身都是天材地宝,若是拿回寨子去找些高人炮制了,不知能做出多少宝贝来……”提到寨子,她便一阵黯然神伤。 飞沙拍拍她的背:“别担心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话虽如此,但飞沙心中其实也一点底都没有。 自从坠龙桥一役后,飞沙就时常处于一种“现在一定是在做梦”的感觉中。只在堪舆图上看过的地名,从未见过的野兽,从未见过的仙人,从未接触过的异能,从未尝试过的缠绵…… 与他之前十几年的人生反差如此之大,这怎么可能是现实呢? 于是,飞沙放肆地笑,放肆地乐,放肆地按照本能去做事,从不考虑未来如何。 如果自己是一粒沙,便随风吹去。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停车坐爱枫林晚……一枝红杏出墙来。 掩着耳朵,便听不到铃声。 遮着眼睛,便看不到天黑。 不去想,痛苦的事就没有发生。 飞沙拥着鸮蔓,**的消耗带来精神的疲累。此刻的他,只想就这样睡去,怀中抱着爱人。 正在糟蹋鹰王尸体的小蛋和小花突然停了下来,一起抬头看着林间。 一枝枯枝被踏断,发出轻微的声响。 有人并不想让飞沙如此逍遥自在。 第三十四章 一杆竹杖轻轻在地面点了点。 麻衣草鞋,古木般的老脸上遍布蓝黑色的纹身。 鸮蔓的师父银婆婆独自从密林深处走了过来,悠悠闲闲,就像是在自家门口散步一样。 “跟我回寨子去。” “我不杀你们。” “如果你们听话的话,我会劝别人也留你们一条命。” 银婆婆只说了这么三句话,便静静地杵在那里等待他们的回音,如同一棵低矮的老树。 飞沙现在连举起一根手指的力气几乎都没有,哪里还能反抗? 鸮蔓比他也好不到哪里去,而且对师父天生就有畏惧心理,更是不敢有一丝抗拒。 小蛋却毫不退缩,骑着小花便冲向银婆婆。 银婆婆看着小蛋,轻咦了一声。她虽然看不出小蛋的龙族身份,却也感到了异样。她一抬竹杖,挑起盖着背后竹篓的蓝染花布,手指一弹,指向小蛋。 一道色彩斑斓的影子从竹篓里飞了起来悬停在银婆婆身前。一只一尺来长的勾喙巨额的花冠鹦鹉呼扇着翅膀,盯着小蛋和小花。 小蛋张口低吼,浓郁的杀气直扑鹦鹉和银婆婆而去。 鹦鹉张嘴呱地叫了一声,一道肉眼似乎能够看到的冲击波从嘴中发出,将小蛋的杀气消弭于无形中。 小花似乎受不了那种声波对耳朵的刺激,一头栽倒在地,嗷嗷叫着满地打滚。 小蛋在小花栽倒的瞬间便从它背上跃起,无视鹦鹉的阻碍,直扑银婆婆而去。 银婆婆又一抬手,竹篓里又射出一道银光,拦向小蛋面门。 小蛋不管对面来的是什么,一拳便打了过去。 银光在空中一扭,便避过了小蛋的拳头,绕着她的胳膊转了两个圈,一直往上去,勒住了她的脖子。 银光止住动作,却原来是一条粗长的银环蛇,蛇头正对着小蛋咽喉,随时准备一口咬下去。 银婆婆手中竹杖轻挥,便将被限制了动作的小蛋打落地面。 “住手……”飞沙有气无力地喊,“我们……跟你回去……” 他还能做出怎样的选择…… 小蛋不甘地对着眼前的蛇头呲着牙。 银婆婆冷哼了一声,竹杖敲了敲背篓,银环蛇和花冠鹦鹉便闪了进去。银婆婆一挑盖布,又将背篓盖了个严严实实。 她并没有用任何方法拘禁束缚众人,只自顾自转身走去,好像飞沙等即便不跟她走也无所谓一样。 当然不可能无所谓。 飞沙和鸮蔓挣扎着爬起身,倚靠在小花身上喘着气。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飞沙低声说着。 小花晃晃脑袋,恢复了神智。看到飞沙等人一个个有气无力,它很是懂事地将身体靠过去一些,让他们可以爬上来。 “辛苦你了……”飞沙拍拍小花。 小花扛着三人,远远地跟在银婆婆后面慢悠悠地走去。 众人再次回到大香樟木寨子,受到的迎接完全不同。 几乎整个寨子的人都涌了出来,从各个角度围观着他们,手中指指点点,口中嘟嘟囔囔。 “哼哼……”大木头扛着一根新的图腾柱出现在树根处。这根图腾柱与之前不同,只雕了猪婆龙的样子,而且全部被刷成了猩红色。看来是用猪婆龙的血处理过。 “来几个人,去鹰王岩下。鹰王死在那里,把它的尸体带回来。”银婆婆下令。 人群顿时沸腾了起来,无数双眼睛一起发出了贪婪的光芒。 “是这小子他们杀的。”银婆婆并不贪功,指指身后的飞沙。 “哇……”满寨皆哗然。 几天前才干掉了猪婆龙,今天就又杀死了金鹰王?这小子莫非是天神下凡不成? 许多人看着飞沙的眼光便既敬且畏。 大木头严重充满了羡慕嫉妒恨,不停地冷哼着,好像肺部抽筋一样。 飞沙抬头向大木头微微一笑。当然又用上了他最先学到的“善意微笑”。 大木头的眼光立刻柔和了下来……或许这个汉家小子其实并不那么讨厌,而且他上次还救了人家……咦?我为什么会用人家这种自称? 银婆婆根本不理会众人的反应,继续发号施令:“把符兽笼抬过来,把他们几个……连鸮蔓一起……关进去。” 银婆婆说着眼光四处一扫,看到缩在人群外围的段秀才,便一指他道:“段秀才,这几天便由你来给他们送水送饭。等长老会商谈完怎么处理他们再说。” 段秀才哪敢说半个不字,忙不迭点头应承。 听到“符兽笼”三个字,鸮蔓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飞沙半天没听懂银婆婆说的苗语,见鸮蔓面色极之难看,便问她何事。 鸮蔓讲银婆婆的话复述了一遍。 飞沙微笑道:“怕什么符兽笼啊……” 鸮蔓道:“你不知道,那符兽笼是专门用来关押最凶猛的猛兽的,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谁能从中逃出来……” 飞沙握了握鸮蔓的手:“我不是那个意思。再恐怖的地方,有你在我身边,便与冰泉湖岸无异。” 鸮蔓心头一暖,也紧紧握住飞沙的手。 树上传来一阵咯吱咯吱的巨响。飞沙等抬头看去,只见一间四四方方的木屋被多条绞索吊着,正在缓缓降下。这木屋从底到墙,都用各种颜料绘满了甲骨文般的符号。 “那些都是用灵兽的血画的符阵……”鸮蔓小声说,“这些符阵不但能增加这符兽笼的强度,而且还能由人从外操纵,在里面放出各种法术。若是里面关押的猛兽有任何异动,守卫便可以很轻松地收拾它了。” 小蛋和小花的灵觉非常敏锐,都对这笼子起了极度的抗拒感。 但银婆婆就站在身旁,谁也不敢有任何动作。 飞沙偷眼看了一眼银婆婆,这老太究竟有多少实力?自己如果体力恢复的话,能否从她手中逃掉?如果是只有自己的话,说不定还是有机会的…… 围观群众对飞沙的一系列战斗结果都仰慕得不行,但飞沙心中清楚,无论是战猪婆龙、战有苗,还是战鹰王,甚至就连水底的那条鲶鱼,自己都是行了大运,加上占了有小蛋小花鸮蔓帮手的便宜。只有自己一人的话,怕是连鲶鱼也难以搞定。 符兽笼被放在了空地上,有人打开一扇门,指挥飞沙等进去。 飞沙已无路可退,只能带着鸮蔓小蛋小花走了进去。 门在他们身后关上。 一切声音都被关在了门外。仿佛这里与外界是两个世界。 “要有光……”飞沙玩这个上瘾了。 小花不需他拍,便很主动地吐了道火光出来。 火光闪现的瞬间,飞沙飞快地将一根回来路上用随手捡来的树枝枯草做的火把凑过去点燃。 从内部看来,这只是一个简单到什么都没有的木盒子,连一条缝隙、一个钉子都寻不到。 “不用费心了。”鸮蔓说,“这笼子不是一般方法做成的。它是由符文木板直接拼接成一个完整的法阵,自带稳固、封锁、防火等等妙处。这是古时不知哪位苗人祖先发明的,当时是用来给苗人避祸之用,一共传下来大小不同的十二个,现在只剩下了这一个……可惜制法已经失传,再也无法造新的了。” 飞沙道:“幸亏这门手艺失传了,要不咱们今天不得被分隔几处啊。” 正说话间,只觉脚下一震,房间便开始不断抖动着,应当是被绞索扯着离开了地面。 “还以为这绞索吊上去会很舒服呢,没想到也不怎么样啊。”飞沙嘀咕着。 鸮蔓靠在他身边笑道:“这个本来就不多舒服啊,但是长老们都喜欢摆这个谱。要依着我,还是自己顺着索梯跑上去来得爽快。” 飞沙点点头:“这就跟我们汴梁城的那些官老爷一样,没事就喜欢坐八抬十六抬大轿什么的,其实又颠又闷,有什么好的,就是让泥腿子看起来嫉妒而已。” 鸮蔓撇撇嘴:“你不是说你自己是个穷家小子出身么,难道你还坐过八抬大轿不成?” 飞沙心道别说八抬大轿十六抬大轿,皇帝的御辇我也上去过……但口中却说:“我这不是想当然么……” 鸮蔓嘻嘻一笑,全不往心里去。 升了不知多高,牢屋晃了两晃,停了下来。 飞沙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四处模来模去,还是不死心,想要寻出房子的漏洞来。 鸮蔓见他那么无聊,便也懒得管他,让小花卧在地板上,靠着他毛茸茸软乎乎的肚皮坐着,一手搂着小蛋,轻轻地唱着一首苗家歌谣。 飞沙虽听不懂歌词,但那种乡烟袅袅的感觉却十分清晰。他眼前似乎出现一幅图画,冰泉湖畔的树林边,一座崭新的吊脚竹楼,自己拎着几条大鱼从湖边走来,小蛋骑着小花从林中呼啸而来,鸮蔓挑开门帘倚着栏杆看着自己微微一笑…… 这样恬静的生活,现在来说,是他无比期盼的。 虽然,仅仅在几个月前,他还无比喜欢带着几个奴才在汴梁城街头调戏女敕妹子的日子。 人,总是会变的,尤其是在经历了那么多变故之后。 但是,要想能跟鸮蔓过那样的生活,首先就得平安地从这里逃出去。 飞沙想着,模准开门的方向,裂肌、凝劲、出拳。 拳劲破空,房门开了一个口子。 第三十五章 飞沙吓了一跳,这房子竟然如此容易打破? 再仔细一看,只是在半人高度开了一个半尺多宽的四方口子。口子外是一张瞠目结舌的脸。 “段……段秀才?”飞沙尴尬地笑笑。还好自己收拳及时,刚才只是随手试探一下,也没出什么力,要不失手打到段秀才可就麻烦大了。 段秀才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我来给你们送饭……”说着将一个个碗从口子里递了进来。飞沙忙伸手一一接过。 “给,我专门给你们蒸的馒头。”段秀才又将数个白花花的馒头逐个递进来。 旁边一个守卫喊了一句什么,段秀才忙满面堆笑地双手捧着送了几个馒头过去。那边才传来满意的笑声。 “好好吃,加了料的……”段秀才将最后一个馒头递进来,用力捏了一把。 飞沙微微一愣,连忙接过,紧紧拿在手中。 段秀才便不再多话,又递进来一碟咸菜,一罐子稀粥,最后还送进来一盏小小的油灯。这个对飞沙来说最是有用。 “你们慢慢吃着,我先下去,等会晚饭时我再来。”段秀才说着,一拍脑袋,又塞进来一个空罐子,“这个是拿来便溺的……” 飞沙刚用抓着馒头的手去接,一听这话连忙换了另一只手。 段秀才笑笑:“好好吃……晚上告诉我味道如何……”说着打了个眼色,转身向守卫点头哈腰告了累,便离去了。 “碰”地一声,小小的口子便被关上了。 刚才借着这一点接送饭菜的间隙,飞沙仔细打量了一下。他们现在应该是被吊在至少百丈高度,外面可以看到的,至少便有四个守卫,看不见的角落还不知道有多少。 “要有光……”飞沙捉着小花喷了口火,点燃油灯。 黄豆大小的火苗跳跃着,灯光昏黄,在这封闭的空间里看起来却给人带来了温暖。 这盏油灯已经很破旧,但擦拭得非常干净。飞沙有点印象,似乎是段秀才自己看书时用的。 飞沙稍稍捏了捏手中的馒头,小心翼翼地撕开两半,果然在其中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纸卷。 他打开纸卷,接着油灯看了一遍,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鸮蔓凑过来看了一眼,纸卷上写的文字她居然一个都不认识,便问飞沙道:“这写的什么啊?是汉字么?怎么跟我学过的一点都不像?” 飞沙苦笑道:“这个段秀才,还真是博学多才……这是书圣王羲之的草书……我不过是跟他聊烹茶的事时随口提了一句书圣的草书临摹起来很难,他便记住了……亏我小时候临兰亭集序被大哥打过手板,要不哪里认得这些……” 鸮蔓道:“你们汉人却真是麻烦,随便来个人就乱写一种字,哪个能认得齐啊。每天光学认字就什么都不用干了吧。” 飞沙笑道:“你说的没错,我也这么想。” 鸮蔓一听便知他说得毫无诚意,便锤了他一拳道:“赶紧告诉我这里写的什么。” 飞沙道:“段秀才说……呃……你听了切莫着恼……” 鸮蔓忙点点头。 飞沙道:“段秀才说……你师父与银寨主决议,后天便要将我们一起杀了祭祖……而且……在这之前,今晚便要将你送与那大木头暖床……女乃女乃的,须得从我尸体上踏过去再说。” 鸮蔓脸色大变。之前虽然偷听了师父与银寨主、大木头的对话,知道师父也同意了银寨主等人对自己和飞沙的加害之意,但心中总有个念头,便是师父其实只是在虚与委蛇,虽则对飞沙没有好感,但对自己还是情同母女的…… 虽然她自己其实也不相信这种说法,但却一直强迫自己这样相信。 从小她便没有受过多少父爱母爱,幼龄便被接到师父身边,一直是银婆婆亲手将她拉扯大,教会她那么多蛊术,教会她纺纱织布,教会她如何在野林中生存,教会她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大长老接班人…… 然而母亲一般的师父却真的背叛了她、抛弃了她,还要害死她…… “我不相信……”鸮蔓低声说,“段秀才一定是在瞎说,我要去问师父,我要当面问师父!” 飞沙将鸮蔓抱紧。 鸮蔓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如果师父真的要放过她,这一路回来,不知道有多少机会……可是师父只是冷冷的,一句话也不愿与她多说。她只以为是师父还在生自己的气,却根本没有想过,师父心里,自己其实只不过是为侄子准备的一个玩物…… 哭了一阵,鸮蔓便强行止了哭泣,擦干了眼泪,对飞沙说:“段秀才这纸上写了那么多字,便只有这句话么?” 飞沙见鸮蔓坚强了起来,在她额头上吻了下说:“段秀才说,他晚饭时会想办法干掉守卫,放我们逃离。而他对我们的唯一要求就是……让我们带银鱼儿一起走,交给鄯阐城他得老部下……” “带银鱼儿走?这是为什么?”鸮蔓奇怪地说,“虽然银婆婆对银鱼儿没有对大木头那么喜爱,但虎毒尚不食子,银鱼儿过得也算自在……” 飞沙叹了口气道:“我觉得我大概能猜到段秀才在想什么……” 鸮蔓问:“你们汉人真多弯弯道道的,他到底在想什么?” 飞沙道:“段秀才曾说过,他本是大理段氏世子。如果不是你们前代长老作梗,他们很有希望能占据天南一国。因此他必然是想让我们带银鱼儿……或者应该改叫段鱼儿……回去复国……呵呵,好大的代价,好响的算盘啊,我们区区四条贱命,就换一国之主?” 鸮蔓道:“小沙你的性命在我眼中,可比什么国王更重要呢。” 飞沙拍拍她,只笑了笑。 若说他的真实身份,飞羽家传人,皇亲国戚,皇太后亲亲外孙子,这身份比起占据洱海一角的区区蛮王,要高出不知多少。 但抛开这些,单凭自己赤手空拳便想帮银鱼儿打下一城一国?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不过自己还有选择余地么?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鸮蔓突然道:“不知段秀才会用什么法子干掉外面的守卫呢?” 飞沙道:“估模着会下毒吧。他没有腿,又手无缚鸡之力……” 鸮蔓道:“那就糟了!能看守符兽笼的守卫,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哪里那么容易一齐中毒?段秀才不要下毒不成反害了自己性命……” 飞沙叹道:“事到如今,我们已是走在绝路上,只能听天由命了,唯愿吉人自有天相吧。倒是咱们得趁机会好好休息一下,恢复好体力。等会即便能出了这笼子,怕也得有场好战呢。说不定还得面对你师父……” 鸮蔓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 房间里便静了下来。 飞沙闭目调息,希望能在夜晚到来之前尽量多恢复一些体力。 鸮蔓依然靠在飞沙身边哼着小曲,或者是因为她觉得有爱郎在身边,便一切都有了主心骨不用自己拿主意了吧。 小蛋眼睛骨碌碌地转,时不时偷看一眼鸮蔓。可当鸮蔓看向她的时候,她却立刻转向其它方向,一脸的欲盖弥彰。 只有小花最轻松,将众人吃过的碗舌忝了又舌忝,舌忝到比洗过还干净,便又盯着其他人的嘴边,想要找出谁还挂着点馒头渣什么的。 “你敢舌忝我,我就打扁你……”小蛋冲小花挥挥拳头。 将命运寄托在别人身上的感觉真不好受。 尤其是不知何时,油灯耗尽了灯油,可怜地挣扎了几下,便暗了下去。 房间重新陷入一片漆黑。黑暗之中人的时间观念会被彻底扭曲,有人觉得过了一百年那么久,有人觉得只是一瞬间。 当飞沙感觉自己的耐心已经一点一滴全消耗完,就要开始发疯的时候,墙上开了一个小口子,洒进来一片淡淡的星光。 这点星光,平日里谁也不会在意,此刻看起来,却那么的温暖,那么的耀眼。 段秀才的脸出现在了窗口。他看看诸人,问道:“准备好了?” 飞沙点点头。他不可能做出其它选择了,只能无条件的相信段秀才。 退一万步讲,即便银婆婆肯放过他们,而且也不拆开他和鸮蔓,飞沙也不愿意留在这苗寨。他可不想像段秀才那样窝窝囊囊在这里当个应招兔子几十年。 虽然可能对鸮蔓有点不公平,但无论如何,自己都必须离开。 段秀才笑了笑,退后了点,重新关上了窗口。 飞沙做好突击的准备,一旦段秀才打开了门,却遭到守卫袭击,自己便可以第一时间出手相助。 墙壁裂开了一条缝,逐渐扩大。 等到刚刚可以容一人勉强通过时,飞沙便一跃而出,双拳凝劲待发。 然而他根本没有出拳的机会。 门口的一根粗大的树枝上,横七竖八地挂着七八个苗人守卫,全都面向下趴着,看样子都是死到不能再死了。有几人手中还捏着白白的馒头。 段秀才似笑非笑地盘坐在一旁,手中也拿着个馒头抛啊抛的。 飞沙随手将一具守卫的尸体翻了个个,只见尸体额头正中有一个约莫一指粗细的窟窿,直透脑浆。 他忙翻起其它几具尸体看了,一个个不是额头便是心口,都有这样一个血窟窿。 “有帮手?”飞沙周围打量了一下,却没有发现有任何人隐藏着的迹象。难道竟是个超级高手? 段秀才将馒头随手抛开,伸出一根洁白修长的食指,向身边的树干戳去。 “卟”的一声轻响,手指直入没根。 第三十六章 见飞沙满面疑惑,段秀才却止住了他的发问:“时间有限,路上再说,速度出来。” 飞沙连忙将鸮蔓等人叫出来,又将段秀才放在了小花背上,自己背着小蛋。 “这边走……”段秀才指着黑暗中一条手臂粗细的藤蔓。 飞沙也不多想,带头便跳了上去。 “咦?”鸮蔓却惊异地道,“这种小路你也熟悉?” 段秀才道:“我这几十年可不是天天混吃等死的……” 众人在树藤间跳来荡去,一路都是没有人迹的黑暗角落,不多时便来到了树下。 “快……那边……”段秀才指着大香樟木阴影的方向。 众人飞奔到了林边,段秀才止住了大家的脚步,双手捧到嘴边:“咕咕……咕咕……”地学了两声鸟叫。 “爹爹,我在这里……”头顶上传来了银鱼儿颤抖的声音。 飞沙抬头看去,银鱼儿正抱着一根树枝瑟瑟发抖。他纵身一跃,便跳了上去,一把抓住了银鱼儿,跳了下来,将他放在段秀才身前。 “好孩儿,你怕了么?”段秀才爱怜地抚模着银鱼儿的脑袋。 银鱼儿明明就是怕得要死,却强撑着说:“孩儿不怕!” 段秀才点点头:“好,这才是我们段家的传人……记住,以后你便叫段鱼,不再叫银鱼儿了。” 银鱼儿……段鱼点点头。 段秀才道:“速度离开,往北走!有什么话一边走一边说。” 飞沙前头开路,小花紧跟着他,鸮蔓在小花身边警戒,众人飞快地往北而去。 “这些年来,我一直想找出我们段家被灭门的原因……阿银的师父再厉害,也不可能那么轻而易举便进了我们内堂的。所以一定是又卧底,而且还是心月复人物。” “那一夜之后,我被掳劫到了苗寨,虽然阿银的师父一直禁止我与外人交通。但他没过多少年便在外死于非命,大长老换成了阿银,对我的看守便越来越松,虽然还是不准我跟外人说话,但实际上只要是人在执行,便总有些路子可走。” “后来我想办法与原本隶属于我段家的一些旁支联系上,得知当初我们家的高罗朱侯四大家臣竟然全都平安无事,而且还以为我段家保留家业的名义,将我们家的财产瓜分了个干净,甚至还各自打着我们段家正宗继承人的旗号。所以内奸必然是他们四家之一,甚或四家都是……” “你前些天不是在寨子里看到一个汉人老板?那便是我安排的联络人。这次他带来了个消息,说是高家家主通过他传话,说是愿尽全力协助我段家复国……” “你问他们为何还要打我家旗号不怕阴家报复?哼哼……我们这天南一地,百族交杂,大小势力错综交织,哪时阴家那种外来户随便就可以站稳脚跟的?我们段家在此经营数百年,没了我们的旗号,洱海边立刻就得乱起来……” “事实上,阴家也一直将灭我段家一事全推给苗人,说那是汉苗之争,而他们则也是我段家的继承人之一……” “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我段家的惨案与他们阴家根本月兑不了关系。因此阴家在鄯阐城的统治一直不稳。大香樟木寨这一系的苗人更是无法在那里立足。但苗人又离不了汉商,因此才被我逮到机会安插那个杂货店老板进来……” “请你们将我的鱼儿带到鄯阐城,去那高家,看看他们如何助我段家复国。同时希望你们能帮我查出究竟谁才是当年的卧底……” “我已残废,若是留在苗疆,反而能让那卧底有所忌惮。如果我也去了鄯阐城,他们便没有了后顾之忧,随便将我害死便可绝了后患。” “最后,不要着急,我自会告诉你……” 段秀才说了大半天,解开衣衫,扯开袖子,从里面取出一块写满了蝇头小字的破旧麻布递给了飞沙。 “这是我段家秘传武艺一阳指的心法。这种武艺可以将全身真气凝聚在一根手指上,以之破敌,无有不胜。此技一向为我家镇家之宝,传子不传女。我家便凭此技横行天南。” “鱼儿还小,我怕泄露了这心法便没敢教与他。此时交给你,盼你学了以后能转授于他。” “我知此行前去凶险无比,但观你诚实可靠,而且并非等闲人物。除了你我也再无人可托……” 飞沙接了那麻布随手塞在怀里,脚下并不停留,依然飞奔向前。对他来说,这等功夫怎么比得上学自女人头师父的刚体术?因此心下毫不在意。 “哥哥,这是好东西……”小蛋突然在他脑海中说。 “这有什么稀奇的……”飞沙很不屑。 小蛋说:“你白痴啊!记不记得你之前打猪婆时领悟的将裂肌凝聚到手掌上,化掌为刀的那招?你现在用起来成功率如何?能连续用多少下?” 飞沙道:“这个……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没空仔细盘算过……估模着,怎么也能有个三成四成五六成的,连续用个三刀四刀五六刀的……或者可以吧?” 小蛋道:“刚才我们离开那破笼子时,外面一共八个守卫……” “那又如何?”飞沙道,“他那指劲虽然巧妙,但远比不上我的破土拳。” 小蛋道:“段秀才可没有腿……而且你还没领悟到我说的重点啊。” 飞沙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就直说呗。” 小蛋道:“你真是头猪啊……段秀才这等残废人能在短时间内连杀八名高手,说明他的一阳指成功率非常高、而消耗能量却非常低。你现在的刚体术,缺的就是运用方法。如果你学了这种用劲方法,拿来当做刚体术的运用法门……” “咦?对啊,我怎么想不到……”飞沙道。 小蛋叹气道:“你啊……一碰到鸮蔓就智商变负数……真不知道我下半辈子怎么靠你养活啊……” 飞沙嘿嘿傻笑几声。 “停!”鸮蔓突然大喊一声。 飞沙本能地止住脚步。小花却刹不住脚,一头撞在了飞沙上。 “师……师父……”鸮蔓对着黑暗中说道,声音都在颤抖。 “哼……”一个黑影出现在前方一棵大树下。 飞沙心头一惊,他竟然完全没有察觉银婆婆的出现。 银婆婆走前两步,站在了星光下。她看着段秀才,掩盖不住的仇恨,让她的表情也变得扭曲起来。 “姓段的,这些年我须没亏待过你!”银婆婆怒喝。 段秀才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你说的对,若不是有你,我早就死在你师父的手下了……可是,你可知道,我苟且偷生活下来,便只有一个目的……复仇!” 银婆婆怒道:“你……” 段秀才道:“无须废话,反正你我服了同心蛊,你也不能杀我……”说着,他用力一推小花的脊背,骨碌碌滚到了地上,转头对着飞沙说:“记得我刚才跟你说过的话……有我这个负累在,你们根本逃不掉的。不要顾及我,我死不了。” 飞沙道:“岂有此理,要走一起走。区区一个老妖婆,我还没放在眼里!”说着便要上前与银婆婆火拼。 银婆婆一挥手,那只花冠鹦鹉又飞了出来。鹦鹉却没有向飞沙发动攻击,反而飞上空中,大声叫了起来:“在这边!在这边!莫要走了汉家小子!”它声音大得好像几十几百人同时大喊一样。 呼啦啦啦数里外的森林里亮起无数火把,汇聚成无数光龙向这边包抄过来。 “我早就预料到你们会逃跑……”银婆婆说道,“乖乖受死吧,我还能留你们全尸。” “呸!”飞沙叫着飞身上前,一拳便往银婆婆面门打去。 银婆婆手中竹杖一点,便顶住了飞沙的拳头。飞沙只觉得一股阴柔的力道从竹杖上传来,令他觉得一阵胸闷。那条银环蛇嗖地窜了出来,顺着竹杖爬到飞沙手臂上,张口便咬。 飞沙另一只手一张,便掐住了银环蛇的七寸,用力一捏,狠狠砸向银婆婆。 银婆婆阴笑一声,退后了半步。 飞沙纵身赶上,伸手便去扯她的衣服。 却听背后鸮蔓喊道:“别……” 说时迟那时快,飞沙只觉双脚一沉,似乎被万斤巨石压住,还没来得及挣扎,手背便被不知什么东西咬了一口,顿时眼前一黑,跪倒在地。 只见飞沙脚下,是银婆婆刚刚用竹杖画出的一个圈子,而他手背上,则爬着一只不到一寸长的蝎子! 小蛋用脚一蹬,便从飞沙背上跳了起来,双手张开向银婆婆抱去。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女孩在寻求祖母的拥抱一般。 银婆婆却对小蛋比飞沙更为忌惮,连退了数步,竹杖点点,从竹篓中唤出了四个黑影杀了过来。 一只田鼠、一条蜈蚣、一只黄蜂、一只螃蟹。 “滚!”小蛋用力大吼一声。 四只蛊兽略一滞,便如丝毫没受影响般又扑了上来。 而林中却响起无数杂音,不知逃走了多少鸟兽。连还在远方的由火把组成的光龙都顿了一顿。 蛊虫是非常特殊的生物,介乎与生于死之间,而且与蛊师同心异体,如果蛊师不会被小蛋的龙威压制,蛊虫便不会受到影响。被蛊虫控制的蛊兽,已经没有了自己灵魂,更不会害怕。因此反而让小蛋的龙吟毫无作用。 小蛋双手空中乱抓,将几只蛊兽抓住便是一捏,噗滋一声就捏扁一只。 那些虫兽临死前的挣扎,却根本连她皮肤都无法刺破。 “老妖婆!受死!”小蛋吼叫着,身边空气都仿佛被她的威压变得粘稠。 银婆婆脚步微微一个趔趄,停止了后退。 第四十一章 可以看得出,这根图腾柱虽然只雕了一个神像,却比上次大木头使的那根四兽图腾柱更结实。图腾上的猪婆龙刻得栩栩如生,两只眼睛还泛着血光。 猪婆龙图腾柱散发着浓浓的恨意。飞沙似乎能看见猪婆龙的冤魂张牙舞爪地对着自己咆哮,要将自己撕为碎片。 飞沙最强的技能还是飞羽术,对上以敏捷称雄的雪狼王都丝毫不落下风,大木头这一下在他眼里看来,就与慢动作无异。飞沙脚底一擦,便闪到了大木头的侧身。 一招使老,大木头却另寻蹊径。右手这根猪婆龙图腾柱在地上一杵,一个大翻身,左手中的金鹰王图腾柱便划了个半圆竖着劈向飞沙。 飞沙又是一步躲过,大木头竟以鹰图腾为支点,再一翻身,将猪婆龙图腾又砸了过来。 飞沙不得不为大木头的腰叫好,男人腰好,什么都好。 大木头连着如车轮般转了几圈,虽然没有擦到飞沙半根毫毛,却也将他逼了个手忙脚乱。 这两根柱子看起来便十分狰狞,若是被擦上一下,怕是半个身子都得被打扁。旁边已有雪狼王做了个好样板。 飞沙脚后跟磕到什么东西,侧目扫了一眼,原来已经退到了一棵树旁。身子两侧,一边是银婆婆虎视眈眈看着自己,一边是与小花小蛋对峙了半天的雪狼。 “嘿嘿,看你还能退到哪里去……”大木头手中两根图腾一撞,发出“砰”的一声闷响,让闻着心头气血翻涌。明明那只是两根木头,飞沙竟然看到撞出了一串火星。 飞沙微微一笑。前后左右都无路可去了,那就……往上! 他双脚向下用力连环踢出,借力蹭地窜起五六尺高。紧跟着又是两脚踢出,身后的大树扑梭梭一阵摇摆,飞沙轻松便从大木头头顶高高飞过。 大木头将手中图腾柱高高抡起,却哪里能碰得到飞沙的脚板? “吼……”大木头发出一声不甘心的怒吼。 飞沙嬉皮笑脸地看着他,比出了一个粗鲁的手势。 “哼……有请金鹰王之灵!”没有散去身上的猪婆龙附体,大木头便又请了一次金鹰王上身。 咯吱吱几声响,大木头背上又生出了那对黑色羽翼,整个人变得更加奇形怪状。 飞沙不禁赞道:“这小子有前途啊,居然能同时附体两个禽兽。” “吼!”大木头又发出一声怒吼。这一声威势十足,饱含着猪婆龙的龙威,还带着几分金鹰王的锐利。 飞沙眉头轻跳了一下。如果大木头真能同时具有金鹰王的速度敏捷,以及猪婆龙的力量与凶残,那可不是好相与的对手。 果然事情永远都会往跟自己期望相反的方向发展。 大木头陡然加速,身法快了何止一倍!手中的图腾柱也被他轮成了两条光带一般。 那两根图腾柱如同两条飞龙一般,飞沙觉得自己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两只兽王向自己咆哮着伸出爪牙。 飞沙施展开飞羽术,才勉强躲过一红一金两道光影。 但这林间空地有限,大木头的攻击范围又极大,自不能像刚才与雪狼王战斗那样在小范围内兜圈。而且大木头背生双翼,地面陷阱对他也是无效。 如果是以前的大木头,飞沙怎么也能将他累死。但今夜这大木头吸了万蛊**的蛊力,只怕没把他的体力消耗到一半,飞沙自己就得先躺下。 看着大木头扑来,飞沙突然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大木头的脸上竟然同时闪过三种不同的表情! 第一种凶狠无比,而且充满了仇恨。看起来这便是猪婆龙在作祟。 第二种十分阴冷,似乎要将人五脏六腑全剖出来。想来这便是金鹰王之灵。 第三种却是满脸痛苦,像是在受着无尽的折磨。莫非这才是大木头的本尊? 难道大木头已经无法同时驾驭那两种兽王之灵? 看着两根图腾柱忽快忽慢,飞沙更确信了自己的猜测。现在两个兽王之灵正在争夺大木头身体的控制权。而大木头本人则在努力抢回主导地位。 但这三者都有一个共同目标,就是将飞沙杀死。正是基于此点,三者才能勉强共存。 “这小子还是没吸取教训啊……”飞沙心道,“请兽灵附体,看来不止是看灵力、蛊力大小,还得看精神的强悍程度。如大木头这般,空有一身蛊力,精神却受不起折磨,就如一个孩童拿着万贯家财,哪里懂得该如何运用?也罢,就让我帮他一把……” 飞沙想着,一眼窥到大木头两图腾柱交替间的一个迟滞,便不退反进,抓住这个破绽一掌砍向大木头左臂。 大木头将左手中的金鹰王图腾一横,右手的猪婆龙图腾从飞沙背后如大锤般砸来。 飞沙将身一矮,便从金鹰王图腾下钻了过去,双手如铁钳般抓住了这根图腾。 大木头力道收发略有点迟钝,两根图腾柱狠狠撞在了一起。 飞沙趁着这机会用力一拉,等同大木头用力将这根金鹰王图腾砸到他手里一般,轻轻巧巧便借力使力夺到了这根兵器。 “又一次借刀杀人,还是偷梁换柱,还是浑水模鱼?”飞沙嘀咕着。 图腾柱入手,飞沙顿觉全身一重,不想这根木头竟然如此沉重,怕不有百斤上下。难得大木头竟能同时挥舞得动两根! 但飞沙此时裂肌劲运起来,力量也不是普通人能比的,百来斤的图腾柱虽然重手,却也还挥舞得动。 一股阴寒的气息顺着图腾柱便向飞沙心中扑来,他顿时打了个哆嗦。 飞沙心道:“你妹的,老子可没请你们谁上身啊!” “小子,我要杀了你!”一把尖锐的声音在飞沙脑海中响起。 早已在小蛋的精神世界中锻炼过无数次的飞沙,哪里会害怕这已经死去那么久的金鹰王?更何况这图腾柱上附着的,只能算是金鹰王的一缕冤魂吧,离它本体的强大程度差出不知多少里去。 “少扯蛋了,乖乖的助我杀敌!”飞沙也在自己脑海中向金鹰王咆哮着。 金鹰王不料飞沙竟如此强势,气焰顿时矮了三分。 大木头手中一轻,少了一根图腾柱,原地愣了一愣,便醒悟了过来,大吼着将猪婆龙图腾砸了过来。 少了金鹰王图腾,他虽然身法下降,但控制力大增,重又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而飞沙拎着那么重的柱子,也再难像之前那般躲闪腾挪。 见大木头势如疯狂,飞沙也将心一横,轮起手中金鹰王图腾便迎了上去。 “砰!”一声巨响,两图腾柱碰撞的地方迸出一团耀眼的火花。围观者似乎看到有一条猪婆龙与一只金鹰扑击在一起。 飞沙被冲击震得连连倒退了七八步才站稳脚跟。再看大木头,也跟他差不多,一直退到一棵大树旁,狠狠撞到了树上,脑袋撞起好大个包。 “好样的,这样才对嘛。”飞沙表扬了一下金鹰王。 “你……你这样说我也不会高兴的……”金鹰王吼道,但气势已经完全被飞沙压制住了。 大木头揉了揉脑门,抡起图腾柱便又杀了过来。 飞沙哪里肯退让半步,也高举金鹰王图腾迎了上去。 两人再次碰撞,又各自退出数步。 这次飞沙首先发动进攻,大木头连忙迎击。碰撞后,又各自被震开。 一时间,场内砰砰声不绝于耳。周围的几人都被震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小蛋见段鱼面色涨红,显然抵受不住,便一把拍在他脑袋上,用自己的龙威将他掩盖了起来。只顾着观看场中情形的小蛋,却没发现段鱼看着自己的眼中,竟流露出一丝依赖的神情来。 再强悍的木桩终究也只是木桩。 两人有如天神下凡般的一轮拼斗,便是钢铁打造的武器也承受不起,更何况这两根木头? 随着一次全力撞击,两根图腾柱一起化作了漫天的碎木,粉尘激起半天高。一道血光与一道金光纠缠着冲上天空,瞬间便散于无形,只余下猪婆龙与金鹰王不甘的吼声还在林中回荡。 手中突然失去武器的飞沙与大木头齐齐失去了平衡,狠狠地撞在了一起,来了个亲密无间的兄弟式拥抱。 “好,看你往哪里跑!”大木头狞笑着便将飞沙拦腰抱住。 飞沙道:“可惜小爷我从小就不喜欢跟爷们这么亲近,放手吧你!”他抓住大木头的手指往外一撅,大木头便嗷嗷叫着松开了手,捂着手指跳到一边去了。 “嘿嘿,没了那两根柱子,看你还玩什么。”飞沙说着赶上一步,狠狠飞起一脚。 “啪!”大木头双腿正中发出一声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他捂着裤裆一头栽倒在地,满口的白沫吐了一地。 “你……竟敢伤我家木头儿!”银婆婆大怒。 飞沙转身看着她道:“谁让你不好好管教这小子,居然敢跟小爷我抢女人?小爷便送他进宫去做个公公!” 银婆婆气得浑身发抖,支着竹杖站了起来,看着飞沙的双目中似乎能喷出火来。 “好……好……好小子,今天若是能让你走得了,老娘便跟你姓!”银婆婆说着竹杖一举,口中大喝一声:“万蛊**,起!” 林中火炬齐齐一跳,竟同时暗了下去。 一股黑雾从银婆婆面前腾起,遮住了飞沙的视线。 飞沙只觉一道寒气顺着尾椎一直向上直冲天灵盖。 第四十二章 黑雾很快散去。 出现在飞沙眼前的,并不是银婆婆,而是雪狼王。 但这时的雪狼王,却已经不再像是原本的雪狼王了。 那一身洁白胜雪的毛发,竟变成了一片漆黑。甚至连狼口中的牙齿,也变成了黑色,还滴下了黑色粘液状的口水。 “呼……呼……”雪狼王急促地呼吸着,似乎很是难受。 飞沙注意到,隐藏在雪狼王身后的银婆婆,脸上也满是痛苦神色。 “你……你竟然连运两次万蛊**?”鸮蔓在旁惊叫道,“这么频繁地吸那些蛊师的蛊力,他们不死也得残废啊!” “你也有脸问我?”银婆婆瞪了鸮蔓一眼。吓得鸮蔓不敢再说半句。 面对黑化了的雪狼王,飞沙终于感到了与大貔貅、猪婆龙、金鹰王同等级别的威压。 鸮蔓在一旁悄悄计算,本命蛊便可让蛊兽使出不超过蛊师本身能力的最大力量,银婆婆又用了双神蛊,可以用透支生命力的代价,在一定时间内双倍提升蛊兽的力量。此时再加上万蛊**……这雪狼王比平时状态起码厉害了十倍。 “这样的家伙,怎么可能是我们战胜得了的?”飞沙与鸮蔓心中同时升起了这样的念头。 雪狼王向前迈出一步,又一步。 飞沙注意到,它的脚步似乎还有点趔趄,看起来腰身被大木头砸伤的椎骨也没有完全复原,还高高隆起了一块。但这都丝毫不妨碍雪狼王的威慑力。 飞沙全神贯注盯着雪狼王的步伐,双手双脚都运足了力道,随时做好迎击或者逃窜的准备。 突然,飞沙眼前一花,竟失去了雪狼王的踪影。 再下一刻,雪狼王便出现在了自己身前,一只狼爪已经狠狠扫了过来。 飞沙只来得及将身体略缩了一下,用胳膊和腿挡住胸月复位置,便受到了重重一击,整个人飞了出去。 雪狼王这一爪,力道比猪婆龙上身的大木头尤胜几分。 飞沙一路飞去,直到撞在了一棵树上才停了下来。那棵两人环抱的大树发出喀嚓的声音,树干竟裂了几道深深的伤痕。 飞沙只觉全身骨头都像是被铁锤砸过一般,无一处不痛,无一处可以支撑,躺倒在地半天不能动弹。 鸮蔓见状,连忙催动手中藤蔓化作一张铺天盖地的网,兜头兜脸地盖向雪狼王。 雪狼王抬头喷出一口气,便见空中一片白雾,它面前的藤网竟全结了冰,晶莹剔透,煞是好看。雪狼王一抬爪子,那冰中的藤蔓便碎成了一截截的冰块。 小蛋哼了一声,手中泥丸嗖嗖连发,如箭矢般射向雪狼王。 雪狼王又是一口寒气喷出,那些泥丸还没到它身边,便变成了白色的冰弹,骨碌碌掉落地面。 冰龙最拿手的技能便是冰息术,小蛋今天竟在这里吃了个亏,不由大怒,张口发出了她有生以来最强的一声龙吟。 方圆数里内都是一静,继而一片哀嚎悲鸣,无数大小禽兽四散奔逃。连外围那些雪狼也逃了个无影无踪。被包围在藤网内的几匹雪狼无处可逃,一头栽倒在地,发出求饶般的呜呜声。 雪狼王却没被小蛋吓到,它盯着小蛋,也发出了一声长嚎。 “嗷呜……”狼嚎声穿透力更强,似乎能直刺人心底深处,激发起最原始的兽欲,更让人欲对发出这嚎叫的王者顶礼膜拜。 这是真正的王者,上千雪狼的唯一头目,森林里的霸主。 小蛋毕竟年幼,无法与这超越了巅峰状态的狼王抗衡,无比的委屈涌上心头,却还强撑着不肯倒下。 “嗷!”小花虽然怕到了极点,但见小蛋这般痛苦,便将身体顶在小蛋身后,冲着雪狼王吠叫起来。 雪狼王根本理都懒得理它。 鸮蔓脚下踉跄站立不稳,一个跟头摔了下去。她努力控制自己身体,使自己即便要倒,也倒在了飞沙身边。 飞沙挣扎着伸出一只手来,鸮蔓紧紧抓着不放。 “咱们又要同生共死了?”飞沙努力挤出一副笑脸,“上次有小花它爹来救咱们,这次不知道还能有谁来……” 鸮蔓微微一笑:“咱们便是死,也死在一起,胜过两人分隔活过百年。” “说的对呢。”飞沙道,“只可惜以后再听不到你的歌声了。” 鸮蔓道:“你若喜欢,我便唱给你听……” 她撩了撩头发,双目含情看着飞沙,扬声唱起了她最爱唱的山歌。 汉家的哥哥哟 你是那高高的香樟树 苗家的妹子哟 是那缠着树的藤麻 藤麻缠着大树 永远不分离 汉家的哥哥哟 与妹子永远不分离 永远不分离 ………… 歌词虽然粗鄙不堪,但此刻鸮蔓唱来,却有沁人心脾的效果。 连银婆婆似乎也不忍心打断这段歌声,召回了雪狼王,在那里静静地听着,脸上少有地渗出一丝柔情。 段秀才远远向她看去,也有几分痴醉。 “你刚才……似乎用上了灵力?”听罢久久,飞沙突然说道。 “咦?”鸮蔓道。“对啊,不知不觉就用上了师父教我的……驭灵术……” 远处传来一阵地震般的响动。 一棵大树轰然倒下。 “啊……”飞沙和鸮蔓一起叫了起来。 这场景……似乎很眼熟啊。 一棵、又一棵……连续数棵大树倒下,竟是一条直线般往这边延续过来。 雪狼王显得很是不安,前爪不停地刨着地面,看着那个方向,喉咙发出咕咕的声响。 “砰!”最近的一棵大树突然倒了下来,却被鸮蔓的藤蔓扯着,斜斜挂在了空中。 一只硕大的黑色爪子从空中出现,轻轻一划,那些结实的藤蔓便像遇到了剪刀的丝线般纷纷断开。 一个白色黑耳黑眼圈的大脑袋伸了进来。 若不是实在没有力气,飞沙都想跳起来大喊万岁! 来的当然不是别人,正是小花的亲爹,苗寨四害之一的大貔貅! 大貔貅对旁人视若无睹,连那雪狼王都懒得看一眼,直勾勾走到了鸮蔓面前,伸出鼻子在她身上闻来闻去。 “对不起,又要麻烦你了……”鸮蔓伸手模了模它的鼻尖。 大貔貅哼哼了两声,转头去看小花。 小花尖叫着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亲爹的脑袋又舌忝又亲。 大貔貅对儿子这亲昵的举动很不耐烦,一巴掌就把小花扒拉了下来。 雪狼王冲着大貔貅的后背嗷嗷叫着,四爪蠢蠢欲动。 大貔貅转过头去,对雪狼王吼了一声。 雪狼王本能地将尾巴夹起来退后了几步,却又鼓起了勇气,扑向前来。 大貔貅摇摇头,一巴掌呼了过去,地面就多了个黑色的肉饼。 雪狼王被拍成了一张扁皮,黑色的血液流了一地,偏又死不了,原地挣扎着,怎么也站不起来。 银婆婆浑身颤抖着贴在一棵大树上,满面惊恐地看着大貔貅。 大貔貅却对欺凌弱小的事完全没有兴趣,只顾着调弄儿子玩耍。 大好形势竟被瞬间翻盘,银婆婆心中充满了不甘,她扭头往林中看去,万蛊大阵的火把,此时还有一半左右亮着,而且火光也黯淡了不少。 银婆婆再看看鸮蔓等人,一咬牙,自己站进了黑圈里,双手高举,大喝一声:“万蛊**,起!” 林中剩余的火把猛地一跳,竟全数熄灭。 黑雾如前面两次一样,从地面冒了出来,全灌进了银婆婆体内。 鸮蔓大惊,银婆婆这一举动,等于将大香樟木寨所有蛊师一次过全部绝了后! 而且,面对大貔貅这等超越凡人想象的存在,难道她还有什么方法再度翻盘不成? “小丫头……不……我是应该叫你一次鸮蔓了……”银婆婆说道,“不得不承认,你的成长远超出我所料。但是……我还是有东西可以教你的,蛊术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任何时候,只要蛊师还活着,便不会绝望……” 说着,银婆婆撩起双袖,只见那原本密布纹身的两只干枯的手臂,已经所剩无几。 “到现在为止,我的蛊虫已经消耗了**成,居然还没把你们拿下……”银婆婆道,“不过,哪怕我还有一只蛊虫……” 说着,银婆婆一挥竹杖,背后竹篓里飞出了一个小小的黑点,在空中慢悠悠地兜了两个圈,才向大貔貅飞了过去。 鸮蔓仔细看了看那蛊虫,不由得“啊……”地叫了出来。 “谁……谁快去杀死那只虫子!”鸮蔓尖叫道。 可是飞沙、小蛋都已经无法动弹。那虫子飞在半空,段秀才和小花也拿它没有办法,段鱼就更不用提了。 大貔貅转头看看那只小虫子,很是不以为然。 “大家伙,快闪开……那是……”鸮蔓用尽最后一点体力狠狠推了一把大貔貅,“那是瞌睡虫!” 话音刚落,那小虫子已飞到了大貔貅身旁,突然一个加速,便飞进了大貔貅的鼻孔中。 “啊……啊嚏!”大貔貅打了个喷嚏,却什么也没喷出来。它疑惑地将鼻子在小花身上蹭了蹭,突然双眼一闭,噗通一声扑倒在地。 飞沙等人都吓了一跳。 再听大貔貅鼻子里传出雷鸣般的呼噜声,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嘿嘿嘿……”银婆婆笑道,“若是平时,我的瞌睡虫哪里可能让这么个大家伙睡着?但现在我有万蛊**在身,蛊力大增,这大貔貅不懂提防,也得着了我的道……” 银婆婆掐指一算:“唔……虽然只能让它睡着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但你们猜猜,我现在要杀掉你们几个,还需要多少时间?” 银婆婆说着,竹杖轻挥,竹篓里飞出了最后几只蛊兽。 看着蛊兽向飞沙和鸮蔓扑去,银婆婆脸上露出了狰狞的表情。 突然,那狰狞的表情猛地扭曲了起来。 第四十三章 “你……是你……”银婆婆捂着心口,黝黑的面色变得刷白,全靠手中竹杖支撑着,才没有倒下去。 “我?我什么也没做啊?”鸮蔓奇怪地说。 段鱼的哭声突然响了起来:“爹爹……爹爹!” 众人忙循声看去,只见段秀才依坐在大树下,心口扎着一把匕首,已至没柄,但匕首插得极紧,血水渗透出来的并不多。 “阿银……你我服了同心蛊,同生共死……今日便在此做对同命鸳鸯吧。”段秀才说着,嘴边不断冒出血沫。 段鱼忙扑过去用衣袖擦拭爹爹的嘴角,却哪里擦得干净?他手足无措,一坐到在地放声大哭。 银婆婆一步步支撑着走近段秀才:“你……竟如此狠得下心来?” 段秀才道:“从那年被你师父灭我段家满门,我便已无生趣……若不是有了鱼儿,我早就与你同归于尽了……” 银婆婆怒道:“鱼儿自有我照顾,何须你操心!” 段秀才道:“你眼中便只有你那侄儿,何曾看顾鱼儿来着?” 银婆婆道:“你哪里懂得……我族人皆歧视鱼儿,我若是表露出偏爱于他,恐怕他连三岁都别想活到……” 段秀才道:“罢了,反正鱼儿以后也不须再看你们苗人脸色做人……我段家有后,段家有后啊……” 银婆婆道:“你真想让鱼儿去鄯阐城继承段氏家业?那里可是凶险之地。” 段秀才道:“再凶险之地,也好过你这破苗寨!” 银婆婆黯然神伤:“段哥哥,我知这些年你过得极苦,可我也有苦衷……” 段秀才微微摇摇头:“我不是怪那些……破屋烂房于我而言毫无意义……我只恨,日日夜夜对着杀我满门的仇人之家,却始终无法下手……” 银婆婆伸手去捂他胸口的伤:“你别动,待我用蛊术为你治疗……” 段秀才一把打开她的手:“别碰我!治好了我,好让你再去害我们汉人?” “我哪有……”银婆婆辩解道。 段秀才冷哼一声:“别骗我了,你当我真不知道?这些年你出山多少次,帮阴家杀了多少对头?” “那些人……”银婆婆理屈词穷。 段秀才转头向飞沙道:“小兄弟,鱼儿就交给你了。老哥哥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说着,将手放到了匕首柄上。 “等等……”银婆婆喊了一声,扭头去看段鱼。 “小鱼儿……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再蹬被子了……”银婆婆说着,嗓音哽咽起来。 段秀才呆了一下,手上动作停了停。 银婆婆看着段秀才,低声叹了口气道:“段哥哥,这些年,难道你真的对我没有动过一点心么?” 段秀才脸色变了变,手更松了些。 银婆婆低眉合眼,脸上竟显出几分娇羞神色来。 段秀才长长舒了口气,手缓缓离开匕首柄。 银婆婆突然暴起,双手如电,抓向段秀才手腕。 段秀才双眼一瞪,一手翘起食指,狠狠在银婆婆双掌掌心各点了一指,将她双手都荡了开去,另一手抓住匕首猛地拔出。 鲜血如喷泉般涌了出来,喷了银婆婆一头一脸。 “啊!”银婆婆怪叫一声,翻倒在地。 段秀才面带狰狞的笑容,双目圆睁,再也一动不动。 “爹!娘!”段鱼扑到两人身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突然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鸮蔓看着这一幕惊心动魄的场景,不禁打了几个哆嗦。她紧紧拉住飞沙的手:“沙哥哥……我们……我们以后一定不会这样吧?你……你是真心爱我吧?” 飞沙反手抓住鸮蔓的手:“傻妹子,我们俩是一见倾心,当然是真爱。我还等着跟你生十个八个女圭女圭呢……” 飞沙的话冲淡了鸮蔓的担忧,但师父的死还是令她心头一阵酸楚,忍不住爬在飞沙身上哭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飞沙才勉强可以挣扎着动弹手脚。 鸮蔓与飞沙相互扶持着,一起站了起。 飞沙狠狠地踢了大貔貅一脚:“你个老吃货,关键时刻就睡觉!” 大貔貅在睡梦中张口打了个哈哈,翻了个身继续睡去,差点没把飞沙压倒。 小花刚刚一直躲在亲爹身下不敢出来,此时见后爹能动了,连忙凑过来献殷勤。 休息了这么一会,小蛋也算恢复了点体力,扶着大树爬了起来。 “咱们现在该怎么办?”鸮蔓看着飞沙,她心头大乱,一点主意也拿不出来。 有飞沙在身边,即使她心头不乱,也一样拿不了什么主意。 飞沙抓抓头皮,看看周围:“先收拾一下这里,将段秀才……和你师父埋葬了,咱们便赶紧走吧。能离开一里就是一里。” 鸮蔓点点头,便去搬师父的遗体。 咕噜噜……银婆婆的背篓里滚出一个葫芦,与鸮蔓那个一般大小,一般的黑色。 “啊……”鸮蔓惊叫道,“这不是师父的宝贝么?” 飞沙凑过来看了看:“这是什么宝贝?里面也装了只鸭子么?” 鸮蔓道:“才不是……这里都是最上等的蛊虫卵。用自己的血孵化后,便可成为蛊虫,拿来收服蛊兽最是合用的。” 飞沙道:“这便是你师父留给你的遗物了。” 鸮蔓将葫芦拿在手中道:“可是……这样好吗?我们害死了师父,还要拿她的东西……” 飞沙对银婆婆可没有半分尊敬,能拿了她的东西当然开心,便假意道:“你看,这葫芦跟你那个显然是一对。你拿了这个葫芦,日后也算是对你师父的一个念想。” 鸮蔓点点头:“你说的对,还是小沙你聪明。” 飞沙道:“嘿嘿,刚才还叫我沙哥哥,怎么又变回小沙了?” 鸮蔓脸一红:“刚才那是……哼,不许欺负姐姐我!” 小蛋突然大叫了一声,将众人吓了一跳。 大貔貅蹭地翻身坐起,瞪大了迷离睡眼四处张望。 只见小蛋将雪狼王的尸体已经开膛破肚,从里面挖出一颗雪白的珠子。 “呀……这雪狼王果然也有命珠,不愧是四大害!”鸮蔓叫道,眼睛不自觉地看了大貔貅一眼。 大貔貅哼了一声,马上从她身边爬开几丈远。 “看这珠子的颜色,莫非是水行珠子?小蛋妹妹,来给姐姐看看。”鸮蔓甜甜地对小蛋说。 小蛋将珠子一把塞进口袋里,却对鸮蔓一伸手。 鸮蔓想起自己怀里那两颗命珠还是借小蛋的,哪里肯拿出来还她,便支支吾吾几声,转头去欺负飞沙了。 飞沙捉了小花做苦力,在一棵大树下挖了个大坑。 飞沙救醒了段鱼,让他在一旁看着,自己将段秀才和银婆婆一起并排放在墓穴中,一把一把地盖上泥土。 段鱼眼见父母被埋葬,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鸮蔓母性大发,过去将他抱在怀中,轻轻抚模着他的头。 飞沙见段鱼很有占鸮蔓便宜的嫌疑,但念及他适逢大变,便只哼了一声,不与这小毛孩子一般计较。 段秀才与银婆婆两口子怨侣埋葬完毕,飞沙却没有立任何标记。 飞沙拉着段鱼在墓前磕了三个响头,便将那把取自段秀才的匕首递了给他。 “这等危险物品怎么能给小孩子?”鸮蔓怒视飞沙,便要伸手去抢匕首。 飞沙拉住鸮蔓道:“从今天起,鱼儿便不再是小孩子了。天南段氏的威名,以后便全压在他的肩膀上了。”说着,他重重拍了拍段鱼的肩膀。 段鱼也不知是否听懂,只用力地点点头,抬手擦干了泪眼。 鸮蔓因早就对师父绝望,因此只是在银婆婆刚去世时不由自主地伤痛了一阵,很快便恢复了常态。她摩挲着自己怀中的两颗金行、火行的命珠,又盘算着如何把小蛋那颗水行命珠骗来,再去哪里弄到木行、土行的,好凑够五行一套的。 鸮蔓大眼睛在大貔貅身上不断打量着,心说这货又黑又白,实在是判断不出究竟是什么行的,怎么才能把它的珠子也搞来玩玩呢? 大貔貅离她远远,见鸮蔓一直踅模自己,便张大口吐了吐舌头。 鸮蔓眼尖,见到大貔貅舌尖竟卷着个什么,一扭腰便飞奔了过去。 可大貔貅马上闭上嘴,咕咚一下将口中的东西吞了下去。 鸮蔓抱住大貔貅的前腿撒娇道:“大哥,命珠这东西你随便就能自己再造出来,送我一颗又如何?我可一直帮你带孩子呢,没功劳也有苦劳是不?” 大貔貅抬头看天。此时东方刚刚亮起了鱼肚白,那颗太白金星已经高悬天空。看起来今天会是个好天气。 鸮蔓摇着大貔貅的腿道:“大哥,要不我唱首歌给你听?” 大貔貅歪着脑袋想了想,似乎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 鸮蔓见大貔貅低头看着自己,便朗声唱了起来。 她唱的自然便是那首汉家郎。 歌声一遍又一遍地响在林间,轻快的调子冲散了血腥气,洗去了杀戮的氛围。 太阳从东方天边露出一丝小脸,猛地一跳,再一跳,整个跳出了地平线。 顿时霞光万道,漫天七彩云朵。 大貔貅见天色大亮,便抬起转身就走。 鸮蔓急了,一把扯住大貔貅短短的尾巴:“不许耍赖!” 大貔貅回头翻个白眼,吐了吐舌头。 “啪嗒”一声,一颗珠子从它牙缝里掉了出来。 鸮蔓尖叫着扑了上去,一把将珠子拿在手中,也不顾上面还沾着大貔貅的口水,便喜滋滋地左看右看。 这颗珠子却真的无法分出五行,而是与大貔貅的花色相仿,一半黑色一半白色,黑白纠缠着,像是两条首尾相连的鱼。 “怎么这么像阴阳鱼呢?”飞沙看了一眼道。 “阴阳鱼?那是什么宝贝?”鸮蔓忙问。 飞沙模模她的头:“走吧,小财迷,路上我慢慢讲给你听。” 大貔貅的身影一摇三晃地消失在林间。这次它连问也没问小花的打算。 小花也完全没有跟它亲爹离去的意思,正忙着在飞沙腿边蹭来蹭去地讨东西吃呢。 飞沙将段鱼放到小花背上,自己背了小蛋,牵着鸮蔓的手,看了看天边,寻准了方向,想遥远的鄯阐城走去。 众人离开久久,地面一阵蠕动,一个胖大的身影爬了起来,盯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眼中满是恨意。 (第三卷终) 第四十四章 众人回到了阴家人聚集之地。 阳信将阴茅提在手中,站在阴华身后半步。 阴华举着家主印鉴向众人说着什么。人群里,有人拜伏在地,有人弯腰行礼却满面犹豫,有人挺直腰杆神色愤愤,有人并指指着阴华破口大骂。 见到飞沙等人毫发无伤地回来,众人哄地哗然了一声,立刻全静了下去。 “怎么?你这样还制不住这些家伙?”飞沙对阴华道。 阴华面上略窘,毕竟她低调了太多年月,这些长老里有许多人已经不买她父亲的帐了。 “不听话的统统杀掉。”零冷冷地说着,一瞬间就又回到了冰冷的平时状态。 阴华不禁打了个哆嗦。 再看那些长老,刚才还一脸正气指责阴华谋朝篡位的几个老头子,都立刻低下了头。这些个倚老卖老的家伙,对阴家内幕最是清楚,也就是依仗着这个才敢要挟阴华,妄图将对方变成自己的傀儡。可是零的能力来历,他们也比其他人更加清楚。这个看起来风华绝代的冰霜美人,说要杀人,那可是真的会动手的。 “别吓唬他们了,阴家还是需要有这些老头子撑门面的。”飞沙出来唱红脸。 零略皱了皱眉:“我没吓唬他们。不听话的低级猴子杀了,自然会有听话的出来坐他们的位置。你们地球人不是有句话叫杀猴子给猴子看?” 飞沙笑道:“那叫杀鸡儆猴,杀的是鸡不是猴子。” 零说道:“喔……原来你们也知道自己是猴子啊……那就把这几只鸡杀了吧。” 身为阴家镇宅之宝的老头子们,当然见惯了大风大浪,对处事的火候把握得极佳,听了零的说话不约而同地当机立断,齐齐拜伏在地:“我等愿听从新任家主号令,为阴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其他人见状,也一起拜倒在地,瑟瑟发抖如待宰的鹌鹑。 零很惋惜地叹了口气。 老头子们的脊梁上齐齐飚出了一条白毛汗。 “这货怎么处理?”阳信提起手中的阴茅问道。 听到“这货”二字,趴在地上的阴家老少齐齐抬头狠狠盯着阳信,好像是他们的杀父仇人一般。 阴华也略皱了下眉毛,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此时真正能做主的不是她,而是旁边这几个外人。 “一刀杀了!”这次不是零,而是鸮蔓抢先说道,“要是一刀不够,就来个千刀穿身。” 作为飞沙的贴心人,鸮蔓比谁都清楚,飞沙心中是有多恨阴茅这个害死他父亲的老贼。如果让飞沙来处断的话,千刀万剐也难解心头之恨吧。 “不……不必杀他……”飞沙说道。声音里充满了无奈与不忿。 鸮蔓吃惊地看着飞沙。在她想来,飞沙只会想尽各种恶毒的方法去折磨阴茅,怎么可能轻轻放过? “如果杀了他,齐王夫妇恐怕难以制住这群老货。”飞沙淡淡地说道,“我另有妙计。” 他说得很是平淡,鸮蔓却从最后一句话里觉察出了一丝比毒蛇更毒的意思,不由得也打了个冷战。 零看着飞沙,眼睛稍稍张大,却没再说话。 飞沙此时已恢复了一点体力,从小花背上跳了下来,向阳信伸出手去:“这个老货借我一用”。 阳信略迟疑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的妻子。 阴华不说话,只微微点了点头。 飞沙对阴华微微一笑:“放心好了,保证毫发无损地还给你……” 他凑近阴华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放心,以后他将再也无法威胁到你的地位。” 阴华瞟了飞沙一眼,眼神中充满了各种复杂的心思。 平心而论,阴华不得不承认,阴茅尽管对自己各种限制,但在明面上还是给了起码的尊重。比起阴茅自己那几个儿子,她已经过得算不错了。而且,作为阴家人,却把家主交给其他人处置,未免太伤自尊了一点。 只是……这小子怎生笑得如此好看…… 阴华当然不知道,飞沙又用上了他唯一会的灵系绝招“善意微笑”。这招用在异性身上,真是百发百中啊。 飞沙笑嘻嘻地从阳信手中接过扎成粽子样的阴茅,另一只手拉着鸮蔓,回身往远处走去。 众阴家人不敢起身,个个伸长了脖子看着飞沙的背影,眼睛中喷出无数到愤怒的火光。 “哼……”零冷哼一声。 阴家人齐刷刷地趴了下去,再没有一人敢抬头。 飞沙走出一段距离,寻个土包背后,将阴茅抛在地上。 鸮蔓压低了声音说道:“小沙,你是打算怎么炮制他?要我给他来个钻心蛊还是夺魂蛊,你只管说!”说着就去摘自己背上的背篓。 飞沙说道:“正是要你用蛊,不过却不是那些小孩玩意……” “那是什么?”鸮蔓奇道。 飞沙道:“你可记得黑爷爷说过的蛊人术?” 鸮蔓瞪大了眼睛:“你……是说要我将这老家伙变作蛊人?” 飞沙点点头:“正是。这人死又死不得,活又活不得,将他变作半死不活,正是最合适。” 鸮蔓问道:“那是为何?” 飞沙说道:“若是一刀杀了他自然简单,但阴家立刻就要分崩离析……虽然我很乐于看到那种情形,但却于齐王夫妇接管蜀中势力不利。蜀中大乱的话,晏朝必然要趁乱发兵分一杯羹。江南那边肯定不会坐视不理,又是天下大战的形势……这些,我都不在乎……但是我还没找到哥哥。天下越乱,我找到他的难度就越大。所以暂时得先稳住。” 鸮蔓点点头:“他死不得我明白了,为什么又活不得呢?” 飞沙说道:“这厮老奸巨猾,而且在巴蜀一地积威甚重。哪怕他还活着一日,阴华就无法真正掌控阴家势力……虽然那也是我乐于见到的……” 鸮蔓不懂:“怎么阴华掌控阴家你也不乐于见到了?” 躺在地上的阴茅口中塞着的布条略有松月兑,他忍不住说:“你这笨丫头,你相公是阳信的人。阳家与我阴家死仇,当然恨不得我阴家内部随时可能分裂,他才好从中上下其手。” 鸮蔓狠狠踢了阴茅一脚:“我跟我……相公……说话,你个老货多什么嘴……”她表情虽然恼极,但说话间却因为“相公”二字而满是柔情蜜意。 阴茅道:“我已经老了,没有几天活路了……若是你们肯放过我,我阴家这么多年来的收藏,任凭你们取用……那个小姑娘,你不是苗疆蛊术的传人么?我这里有许多连你们黑老都没有见过的蛊文蛊阵……” 鸮蔓撇撇嘴:“我才不稀罕呢。”当然,如果飞沙让她取来的话,她肯定也不会拒绝。 飞沙蹲去,离阴茅耳边极近的距离说:“我有一个小秘密,连你侄女都不知道……” 阴茅疑惑地看着飞沙:“什……什么?” 飞沙嘿嘿一笑:“我的真名不叫飞沙……我复姓飞羽,单名一个沙。” 阴茅全身僵硬,面如死灰。 飞沙这个化名起的极是巧妙。飞羽家本来就是以羽为姓,飞羽是因其迅疾无双而得的称号,后来才干脆以之为姓。此时适逢乱世,草莽之中崛起的英豪遍地,各种稀奇古怪的姓名比比皆是,飞沙这样的字眼反而更不起眼,即便有人往飞羽家联系,也只会以为是仰慕飞羽家的名声而意图攀亲带故罢了。 更何况,阴茅从某人处得到的情报,飞沙只是个流落南疆的汉人野小子而已,有了先入为主的看法,哪里会想到他竟然是飞羽家传人? 有了“飞羽”这两个字,阴茅就知道今日绝无善了。飞沙若真个一刀杀了他还比较痛快,留下自己一条性命,日后不定得受什么样的折磨。 想到这里,阴茅就打算按照传说里那样咬舌自尽,怎么也不能留下残命祸害阴家老少。 飞沙嘻嘻笑着看着阴茅,也不阻止他,只说道:“你猜猜在你流光血死之前,我们来不来的及把你变成蛊人?对了,你既然跟黑爷爷相熟,想必也听过蛊人这个词吧?” 阴茅刚一口咬下去,舌头觉得生疼,但人性怕死,舌头一疼,就自然而然地没再用力咬下去。听了飞沙这话,更是万念俱灰,只觉眼前一黑,干脆晕了过去。 见阴茅失去知觉,飞沙面色一暗,低声对鸮蔓说:“剩下的交给你了……”自己走到一旁,背对着鸮蔓坐了下来,双手抱在膝上,脑袋垂在了腿间。 尽管看不到飞沙的表情,但修习灵系日久的鸮蔓,对周围人物的感情变化已经非常敏感。她从未见过飞沙的心情如此沉重,想要去安慰两句,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从小就对母亲没有什么印象,父亲又只想着把她卖给银婆婆,靠她来过好日子……对于亲情,鸮蔓几乎从来没有什么深刻的感受。这辈子,也只有飞沙才值得她真心相待。 “老货,给我醒来!可不能让你这么舒服就变成蛊人……”鸮蔓心中也燃起了一团怒火,狠狠踢了两脚,把阴茅又踢醒过来。 见阴茅张大了嘴想要呼喊什么,鸮蔓一把将那团破布又塞到了他的嘴里,然后从竹篓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竹盒来,对着阴茅笑了一笑。 这一个笑容,在春风里灿烂地绽放着,阴茅眼中看起来却无比的寒冷。 这也是他作为一个活人看到的最后一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