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焚城》 第一章 逃离呼雷城 更新时间:2012-10-31 呼雷城,地处中土高辛王朝边界,与修魇国接壤,城高壁坚,易守难攻。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每逢三百年,中土神州就会面临一次浩劫,或是起于内乱,或是起于外敌。最后的结果都一样,外族入侵,神州之内门阀林立,三百年的安宁祥和沦陷在混乱的战火之中。直到一个新的王朝建立,神州才会归于平静,在这之前,地处边界的呼雷城边总不能避免惨烈的战斗。 如此三百年一轮回,已经过去不知道多少年,饱经风霜的呼雷城亦一次比一次坚固,准备面临下一场战火的洗礼。 自高辛太祖青感仰灭去舜华王朝,定都玉京,已有三百三十余年。如今的高辛王朝虽称不上太平盛世,却也是风调雨顺,未有一丝乱世的迹象。世人总以为,传说中三百年王朝更替的铁律,至此已然打破。 呼雷城外,就是高辛王朝号称北方第一山的玄脊山。玄脊山势若蛟龙,陂陀千里,兼之山势陡峭。乃高辛王朝寂州北部与修魇国交接的山地。玄脊山因此成为高辛王朝北方之屏障,而呼雷城扼守的一条要道,乃是修魇国与高辛王朝交流贸易的唯一路线。 历史上每逢三百年一次的浩劫,修魇国担当着极为重要的角色,这让呼雷城不敢放松警惕,呼雷城北门外,往往频繁来往着守城军队的斥候,三五成群,策马疾驰。 城墙之上,一位城防总兵韩靖塘立在城头,眉头皱起,眺望远处延绵不断的黑色山脉。按理说,山势越高,越容易有积雪存在,而眼前错落有致的山峰,一个个高耸入云,却容不下半点白色。不知是否是真的与传说中一样,这片黑色的山峰,乃是被上古神灵镇压的恶魔的脊背。 想到这里,韩靖塘不由心里渗起一丝不安,迎合着冬至的寒风悄然蔓延。年约四十的城防总兵回过头,士兵们依然站立的墙头,望向远方的视线空洞而迷茫。 毕竟还都是些没有经历过战斗的新兵,这个国家,已经安宁了太久,也许…… 韩靖塘被自己的想法吃了一惊,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个问题。城中炊烟升起,晚霞边缘的金色明亮而不刺眼,平静的一天又将过去。韩靖塘叹了口气,即使未逢战事,每个人亦有各自的苦恼。他想到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不知现在又跑去哪里厮混了。 天色越发晦暗,一轮火红的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 城墙一角,隐隐传来泥土松动的声音,不久,一颗脑袋从墙角探出头来。满是尘土和汗水的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闪过一抹精光。依稀分辨出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却不知他出现在这里是何缘由。少年安静地转动脖子,往四周看了看,再仰头看向城墙顶上。 “这个时候城墙上守军应该在换班,正是他们注意力最薄弱的时刻。正前方是玄脊山延伸出的一片树林,离这里大概有三里地。中间有几处丘地可作为掩护……” 少年喃喃自语,不知在念叨着什么。三个呼吸的功夫,少年四周泥土涌动,只听他轻喝一声,整个人如泥鳅般从土里窜出。少年有意将全身都沾满泥土,而他那身衣服本来也是肮脏破败,趁着黑夜,他一直跑出四五十丈远亦没有被人发觉。 前面就是第一个丘地,少年轻巧地翻身藏匿在丘地之后,悄悄探过头,观察城墙上动静。不出所料,没有人发现他的行踪。少年放下心来,努力让自己因飞奔变得急促的呼吸平缓下来。等休息到十足状态后,少年继续向下一个目标飞速前进。 半个时辰之后,少年终于扑进玄脊山下的树林中。透过树枝缝隙,依稀看到几点星光,少年不由暗自在心中咆哮:“成功了!我燕焚城终于从那个鬼地方逃出来了!” 燕焚城发泄似地在丛林中奔跑,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韩锡山,你想不到老子能活着跑出来吧!你给我等着,早晚老子会回去找你算账!”燕焚城恶狠狠地道。 突然,燕焚城停下脚步,侧耳倾听着,潺潺水声从前方传来。燕焚城大步向前走去,嘴上得意道:“不出我所料,呼雷城西面防守最薄弱,不但适合逃离,而且这里从有一条从山上流下的小溪,可以让我好好洗个澡。” 冬至时节的溪水可不像澡堂子里那么舒服,燕焚城却从容自如地在溪水里游了几个来回。燕焚城跃出水面,任凭寒风将身体吹干,若非有一定的功夫底子常人决不敢这么做。燕焚城仿佛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洗澡方式,脸上的表情似乎还有些享受。 “好久没洗个痛快冷水澡了,爽!”燕焚城享受着逃出生天的喜悦心情,捡起地上的衣服。 在他身后,一个身影飘然而至。 “谁!”燕焚城心生警兆,转头向四周望去。恍惚间,眼前一道白影闪过。 “难道是幻觉?”燕焚城定睛再看,始终看不到一丝有人的迹象,于是光着身子反复巡查多变,这才放下心来,把那身破衣服穿上。 “看来是在地牢里待太久,有点草木皆兵了。”燕焚城始终对刚才的幻觉耿耿于怀,走在山林间思索半天,才给自己这么一个勉强交代过去的理由。 就在这时,燕焚城耳边再次听到异动,不管是否幻觉,燕焚城还是立刻停下脚步。这一瞬间,燕焚城整个人似乎都变成一个石雕一般,呼吸变得极为缓慢,连心跳都变得若有若无。他蹲子,悄悄移到一颗树下,小心地往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 声音再次传来,似乎是声源离得近了些,燕焚城分辨出是女子的笑声。燕焚城依旧潜伏在树后,借着星光,看到远处走来一男一女。 女子身形凹凸有致,行走时姿态妖娆,面容妩媚。再看那男子,年约二十,身形高挑,体格健壮,长相英俊,只是眉宇之间有股阴桀之气。 燕焚城不知道这女子是谁,但那个男子的身份却是刻骨铭心。此人正是韩锡山,将他栽赃入狱的始作俑者。 燕焚城眼看着韩锡山,心中怒火中烧,暗道:“真是冤家路窄,且看这次没有守城官兵帮忙,你还能往哪逃。” 正要动手,却发现那女子步履轻盈,一向听觉灵敏的燕焚城居然听不到对方半点脚步声。“那女子是高手!” 燕焚城按捺住想要对韩锡山下手的冲动,因为光这女子无意间表露出来的实力,已经不是自己能够应付的了。两人有说有笑,莫不是有什么特殊关系,以韩锡山的性格,在这种深山老林里与人私会,定然是在进行着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如果燕焚城出现在他们眼前,唯一的下场只有被灭口。 燕焚城心中盘算着,眼看着两人离自己又近了些,此刻,他必须更加小心,不能轻举妄动。燕焚城距离两人仅三丈远,任何异动将瞒不过这个女子的感知。更何况以那女子的轻功,足以轻松追上自己。在燕焚城的印象里,只有他的师父才有这样的能耐。 “早知这样,还不如第一时间去找师父,洗澡也洗出祸事来。”燕焚城心中懊悔也无济于事,只得静下心来,继续潜伏在原地,祈祷这两人快快离去。 事与愿违,两人走到这里,反而停下脚步。 韩锡山拉着妖娆女子的手,凝望对方深情道:“胭脂姑娘,在下能说的都说了,你该怎么报答我呢?” 那个叫胭脂的女子妩媚一笑,白女敕的小手游鱼般从韩锡山手中滑出,转身背对着他道:“韩公子怎么如此猴急,我还有几句话要问你呢。” 韩锡山几步走到胭脂面前,急切地道:“在下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胭脂满意地看了韩锡山一眼,道:“你可知道,呼雷城的一个关于仙女的传说?” 燕焚城原以为两人在谈什么大事,这个关于呼雷城仙女的传说,可谓是人尽皆知。三十年前,守城的还是一位叫做子禾的将领。当时正逢修魇国挥师南下欲取呼雷城,这位子禾将军似乎被吓破了胆,刚收到修魇国出兵的战报就连夜离开呼雷城。奇怪的是,修魇国的军队不知何种原因,在途中突然折返。据说是一位女仙人下凡,施展神通,让修魇国的军队望而怯步,无功而返。城中人们都说,有仙人在守护这座城池。 “我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韩锡山道:“难道,你想去找女神仙,求一粒长生不老药么?”韩锡山打趣道。 “我的确想要找一找那个女神仙。”胭脂笑盈盈地看着韩锡山。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不过韩某却能让你立刻做神仙。”韩锡山一脸婬笑,就向胭脂扑了过去。 胭脂娇笑一声,和韩锡山滚做一团。两人气喘连连,似乎就要做一些燕焚城现在还不太理解的事情。燕焚城下意识地想把眼睛阖上,却听韩锡山一声惨叫,直挺挺躺在地上不动了。胭脂从地上爬了起来,好整以暇的整理着衣服,一只手上把玩着一柄匕首,喃喃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边防布局已经知道了,那留着你也没什么用了。看来,真的没有人知道那人的下落。” 边防布局?燕焚城心中一跳,难道这人是修魇国的细作? 胭脂随意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懒懒道:“看了这么久,也该出来了吧。” 燕焚城心跳立刻漏了半拍,正要硬着头皮出来,却不想听到一阵怪笑从前方阴影处传来。 “嘿嘿,真不愧是毒胭脂,这么快就被你搞到边防布局的消息。”阴影中走出一个矮小的身影,此人形象猥琐,说话的声音却是不相称的低沉沙哑。 “论武功我比不上你沙天鸥,但论对付男人么……”毒胭脂目光转向矮小男子,露出自负的笑意。 叫做沙天鸥的矮小男子盯着毒胭脂,目光中透着一股贪婪。只要是男人,就不会对眼前这个尤物无动于衷。不过,跟她在一起的男人没一个有好下场。不是事后被利用完了害死,就是被她的采阳补阴术榨干。所以了解眼前这个女人的,无不对其敬而远之,可惜了。沙天鸥舌忝了舌忝嘴唇,道:“既然已经搞到消息,那么就快些收拾干净,回去好禀报大宗主。” “你对我的化尸粉没有信心么?”毒胭脂掏出一个小瓶子问道。 “我指的不是这个尸体。”沙天鸥缓缓转头,“而是……” 燕焚城在树荫下,看到沙天鸥的目光渐渐对上自己。 第二章 一剑在手 更新时间:2012-11-01 今天对燕焚城来说无疑是糟糕的一天。尤其是当他逃出地牢,刚享受到自由的喜悦时,接着迎接他的则是两个一流高手的追杀。以燕焚城的武功,二人中的任何一个他都打不过,更何况是两个。 如果有一柄剑在手,最起码他能对付其中一个。燕焚城心中这样想着,然而世间从来没有那么多如果。 沙天鸥刚与燕焚城视线对上便身形一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燕焚城扑去。毒胭脂对这个沙天鸥似乎很有信心,没有跟着追来,而是专心地将手上的粉末洒在尸体身上。 燕焚城眼见沙天鸥扑来,立刻疾步后退。无奈对方身手明显比燕焚城快了许多,燕焚城只感到一阵劲风扑面,沙天鸥已然近在眼前。不容多想,燕焚城提脚踢起地上泥土,趁着对方遮挡之际再一记撩阴腿,向对方小月复踢去。 燕焚城知道自己轻功不如对方,如果一心逃跑,只会被对方很快追上,倒不如趁现在只有一个人追自己的时候搏上一搏。 沙天鸥也是因为轻敌才陷此窘境,当他发现燕焚城悄无声息的一脚时,只来得及微微转身,避过要害,任由对方这一脚踢在腰上。 燕焚城并不恋战,一击得手便立即向后退出三丈远。沙天鸥想要追出去,这时才一股剧痛从腰际传来,不由放慢了脚步。 燕焚城便要转身发足狂奔,不防身侧香风阵阵,一点寒芒破空而来,原来是毒胭脂悄然杀到。毒胭脂手中匕首寒光闪烁,流星般往燕焚城胸口扎了过去。燕焚城连连闪避,还好这女子轻功了得,手上功夫却没想象中那么高明。毒胭脂将匕首递出,还未触及燕焚城胸口就被其截住,正当燕焚城得意之际,却看毒胭脂先是一声冷笑。 燕焚城心知不好,却不知问题出在哪里,迷茫之间,对方柔若无骨的手掌已然印在自己左臂。只听一声脆响,燕焚城先是手臂一震,接着整个人如断线风筝栽下地去。燕焚城暗呼上当,原来这女子故意显得实力不济引诱其出手,然后在他淬不及防之下悍然使出真功夫将之打伤。 燕焚城栽在地面上,只觉得一股阴柔气劲从手臂传遍全身。燕焚城咬牙运气抵抗,一时却是站不起来了。 “还是个挺俊的小伙子呢。”毒胭脂调笑着缓缓逼近,妖娆的面孔透着几分狠辣。 毒胭脂说话间,沙天鸥也已经驱除燕焚城的内劲向其走来。沙天鸥也是久经杀场的老手,这次却在燕焚城脚下吃了个暗亏,看着燕焚城,沙天鸥的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不要怪姐姐心狠,要怪就怪自己知道的太多了。”毒胭脂扬起匕首,对着燕焚城的心口就要刺下去。 要是手上有剑,断不至于如此狼狈。燕焚城这样想着,身体却依旧无法动弹。眼看匕首就要落下,燕焚城暗道,吾命休矣。 就在这时,树林之中刮起一阵微风,一个白影晃过。毒胭脂与沙天鸥齐齐闷哼一声连退数步。这阵风似乎有种神奇的力量,燕焚城体内入侵的阴柔气劲亦随着这阵风消失无踪。燕焚城从地上站起,望着惊疑不定的毒胭脂与沙天鸥。在三人之间,不知何时,插着一柄长剑。 燕焚城一看长剑,心中大定,将剑从地面拔出,遥指二人。燕焚城一剑在手,整个人气质为之一变,一股凌云孤傲之意在他身上酝酿着,仿佛这一刻的燕焚城,才是真正的自己。毒胭脂看到燕焚城傲然持剑的样子,不禁轻呼一声,她实在想不出来眼前这个少年手上拿着剑,仿佛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变得有着神秘的吸引力,却又孤傲地让人不敢靠近。 燕焚城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二人道:“接着来啊。” 毒胭脂紧紧盯着燕焚城,眼神中有股说不出情绪。沙天鸥则是立刻醒悟过来,这小子有高人相助,向周围喊道:“何方高人,在下刹那魔宗沙天鸥,敢问高姓大名,在下回去也好如实禀报大宗主。” “搬出柳吟光的名字就能吓到我了么,滚!”一股声音在林间回荡,令人分辨不出声源方位。 沙天鸥眉头皱起,他不但听不出声音是从何方传来,就连对方是男是女,年龄几何也无法从中听出来。一旁的毒胭脂也是脸色一变,知道这次遇到高手,一个念头在她脑中升起,难道他是……毒胭脂对沙天鸥耳语几句,沙天鸥原本拧起的眉头又扬起,暗暗点头。 “既然前辈不愿透露身份,在下只好先行告退了。多谢前辈不杀之恩。”沙天鸥对着周围拜了拜,便于毒胭脂一起头也不回地离去。 燕焚城看着二人离去,良久,才一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才坐下没多久,背后似乎是被人踹了一脚。燕焚城来不及惊呼,便成大字型趴在地上。 “叫你去城里买个酒,去了三个月才回来。酒呢?”一把悦耳的女声在燕焚城脑后响起。 燕焚城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嘴里嘟囔道:“你徒弟差点被关在地牢里一辈子都出不来了,你还有心思要酒喝。” 燕焚城抬起头,向说话的人看去。 站在燕焚城面前的,是一个身穿白衣的俏丽女子,要说长相,端的是容貌出尘,之前的毒胭脂与之相比逊色不知多少。可惜这女子却像是男人一般大咧咧坐在树梢之上,扬眉俯视燕焚城,脸上似笑非笑。“放心吧,你师父我早知道你死不了,要不然不等你自己越狱,我就直接杀进地牢把你劫出来了。”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居然还让我在里面待了三个月。”燕焚城义愤填膺地指着高高在上的女子,看态度一点没把对方当做师父。 “跟师父就是这么说话的么?”白衣女子屈指一弹,一股气劲弹在燕焚城额头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想必刚才把燕焚城撞在地上的亦是出于同种手法。这女子随意一弹,就能发出一道气劲且掷地有声,光这一手,绝对是练气大成以上才有的实力。 燕焚城只觉得额头一痛,不由两眼直冒金星,捂着脑袋蹲在地上。 “练剑一途,最重要的就是能吃苦,这趟牢狱之灾可是个绝好的修行啊。”女子摇头晃脑地道,浑然没有半点矜持形象。 “好个屁!跟你学了这么久,不是被你打,就是被你骗到城里买酒,最多不过是学学握剑的姿势。这算哪门子学剑!”燕焚城捂着脑袋,防止被女子再度偷袭,大声嚷嚷道。片刻,燕焚城偷偷晚上瞄了一眼,树梢上早已无人。倒是一把声音从背后响起,把燕焚城吓了一跳。 “蠢材!”女子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燕焚城背后。 燕焚城刚转身,额头又被女子弹了一记,只得连连后退,眼泪横流。 “打人不打脸,打脸伤自尊啊!再打老子就翻脸啦!”燕焚城大怒,就要举剑砍他的师父。 女子看着燕焚城,轻蔑笑道:“说你蠢材你还不信。” “怎么?”燕焚城不解。 “你的剑呢?” 燕焚城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手上的剑已经被对方夺去。 女子盯着燕焚城,缓缓举剑,脸上神情一改之前的俏皮,取而代之是一脸肃穆。就在她持剑的那一瞬间,燕焚城只感到一股寒意逼人,铺天盖地的杀意逼得他喘不过气来。 “你不会真的想杀你徒弟吧!”燕焚城努力张口,好不容易说出这句话。 女子手微微松开,剑尖倒转,插入地下,脸上又是一副慵懒的表情,道:“之前教你的那招叫做握剑式,只要一剑在手,整个人便能凝出一股剑意。长久练下去,更能收不战屈人之兵的奇效。你当之前那两人只是惧怕为师才离去的么,他们大可试着把你抓住当做要挟,但你的握剑式却给他们造成了你拿上剑就很牛叉的假象,导致他们只能退去。” “原来如此。”燕焚城恍然大悟。他依旧不知道的是,长久练习握剑式,使他与剑渐渐产生密不可分的联系,所以才会有在危机关头有持剑御敌的想法。 “好了,走吧。”女子把剑丢给燕焚城,道,“让我看看,这三个月,你身法生疏了没有。” “你不会是又想打我吧。”燕焚城心惊胆颤地问道。 “答对了,但是没有奖励。” “谁稀罕奖励。”燕焚城小声嘀咕着。他遇到面前这个从不肯向自己透露姓名的师父,是他才十二岁的时候,那时他的父母早亡,年幼无依的他只能壮着胆子来玄脊山打猎,结果被山猴追个半死。饥寒交迫之际,白衣女子将他救起,更循循善诱骗他拜师学剑。诸不知,这正是他真正悲惨人生的开始。 每天燕焚城都被师父丢到山猴堆里被山猴追得鸡飞狗跳,之后更是让他去老虎嘴边拔毛。这不是形容词,是真的让他去老虎嘴边拔胡子,美其名曰是锻炼他的身法和胆量。也是燕焚城命大,才没死在山猴的群殴和老虎的利爪下,不得不说,这的确让他练成不俗的身法。没两年,山里的野兽已经不能满足燕焚城了,于是师父开示亲自对他言传身教。 所谓的言传身教,就是每天都用看不见的剑气将他扎个体无完肤,这倒也没什么,然后还要让他这个样子去城里给她买酒喝,一路上不知道引来多少人的白眼。直到最近两年,燕焚城好歹能将剑气躲个七七八八了,这才开始学这握剑式。白衣女子似乎想不出什么新花样折磨燕焚城了,日子渐渐过得没那么提心吊胆。 燕焚城真的怀疑,自己被栽赃入狱是否是出自这位师父的手笔。好端端地竟然让自己在呼雷城睡一夜,第二天,怀里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多了一些珠宝。接着他看到的就是韩锡山怒气冲冲地带着士兵把自己架入地牢中去。 难道真的不是韩锡山陷害他,而是自己的师父? 燕焚城赶紧摇摇头,把这个可怕的想法驱出脑海。如果师父这么狠心,以后他的日子还能好过? 白衣女子背对着燕焚城,嘴角浮起一丝笑意。燕焚城这三个月的动向都被她看在眼里,事实证明,他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练剑苗子。 第三章 进军呼雷城 更新时间:2012-11-01 天刚放亮,玄脊山的一座小木屋内,燕焚城盘腿坐在床上凝神吐纳。 “……瑞雪涤垢意逍闲,收视返听祖窍间。眉光隐时慧光现,心光合一归下田。……”燕焚城默念师父传于他的口诀,感受着体内气息流转,修复着之前毒胭脂造成的内伤。虽然白衣女子已经随手将那股阴柔气劲驱除,但还需要他自己细细温养经脉,以免为以后境界的提升留下隐患。 跟随这个师父也已经有五年零六个月,燕焚城从基本功夫练起,直到现在依然是基本功夫。以他师父的话来说,是更高级的基本功夫。对他来说,其实都一样。要不是亲眼看见白衣女子神乎其技的剑法,燕焚城几乎以为他这个师父是个江湖骗子了。 天下武功境界种类繁多,大抵仍月兑不开一定的范畴,剑法也是一样。以道家的说法,大抵是分为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炼虚合道这几个阶段。 炼精之境,乃是锻炼强壮的体魄。此乃初学者必经之路,大多数人经过数年打熬筋骨,再配合武功套路,皆可成为外家高手。白衣女子长久以来的虐待,成功让燕焚城拥有一副强健的体魄。只可惜没有让他练习任何武功招式,否则在毒胭脂和沙天鸥的围攻之下,不会那么快就败北。 接下来便是化气之境。所谓炼精化气,两者并无绝对的界限。如白衣女子教给燕焚城的练功法门之中,炼精化气是同时进行。乃是在锻炼身体之时,将体内产生的热气归纳引导,以此贯通全身经脉。整个产生气感,贯通经脉的过程侧称之为化气之境。这一境界一般门派都会主张静坐,以身体之静生出经脉中气息之动,练功之时心中不可存有任何杂念。直到产生气感之后,再考虑动静结合。多数武者喜动不喜静,无法静坐修炼,导致不少人只能停留在外家高手的阶段。燕焚城所练心法因为两个境界同时进行,则有动静相生之妙。 如今的燕焚城体内早已经产生气感,并已经贯通十二正经与奇经八脉,全身气息循环不止,已然踏入练气之境。只是内力还未深厚到经脉充盈,只可称为练气小成。化气境是体内精气转化的过度阶段,与炼精之境没有太多差别,所以外家高手倚仗精妙招式可以轻易打败体内产生气感的化气境高手。直到进入练气境,才算是真正从外家功夫转至内家。 燕焚城静坐良久,一道阳光从窗口照进,将小屋中的一切都染成金色。小屋之中,一片和谐安逸。 燕焚城眉头突然一跳,整个人突然拔地而起。只一眨眼间,原先坐过的地方突然划过一道剑痕。燕焚城一手攀在房梁上,迅速向一旁荡去,手刚离房梁,房梁上亦是一声轻微的响声,一道深逾三寸的痕迹从房梁上笔直划过。 燕焚城从窗口窜出,身后墙上,地面仿佛突然长出来一般,瞬间满布杂乱的细痕。燕焚城来不及喘息,周围细微且尖锐的气鸣之声不绝于耳,仿佛四面八方布满杀机,绝无半点逃生之路。 “老子跟你拼了!”燕焚城拔出长剑,化作一点寒光,便向鸣声最密集处点去。 霎时间,这方地面尘土飞扬,发出连串爆响如同一场看不见的暴雨在这里骤然降临。尘土中只看见一个人影左闪右扑,嘴里不知叫喊着什么,手中长剑不时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一炷香后,尘埃落定,燕焚城趴在地上,新换的衣服已然千疮百孔,露出里面的皮肤却没有半点伤痕。一道白色身影飘然落下,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意,道:“不错,有长进。这次居然保住内裤了。” 燕焚城盯着白衣女子,嘴上却说不出话来。刚才一轮激斗,他用尽全力,挡下对方三百二十七道剑气,避过五百四十一道,余下的一千三百八十五道剑气,则全部中在自己身上。燕焚城不得不佩服这位师父对剑气控制手法的精准,他明显感到剑气划破自己的衣服后不是直接消失,就是贴着皮肤飞出,在他身体急速移动下,对方居然还有如此的判断力。 类似这种突然袭击,是每日的必修课,时间不定,次数不定,练残为止。燕焚城勉强爬起身来,也不管形象如何,坐在地上便打坐调息起来。因为他知道,如果不尽快恢复,自己很有可能被对方再次残忍的虐待。即使是在打坐调息中,也要小心对方的突然袭击,这种事情早有前科。 白衣女子看着燕焚城,一丝满意的神色一闪而过,接下来又是一副慵懒的表情,道:“今天的训练就这样吧,你去呼雷城一趟。” “什么!”燕焚城猛然睁开眼。 呼雷城中,总兵府内。 韩靖塘,这位年近四十的呼雷城总兵一向以稳重著称,此刻的他正焦躁地在客厅来回行走。昨天一天,接连出现两件怪事。一是三个月前,囚禁在地牢里的窃贼越狱出逃。这倒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但第二件事就让韩靖塘隐隐有些不安。 他的儿子,韩锡山一夜未归。韩靖塘平时对其管教甚严,韩锡山也算乖巧,即使偶尔晚归,也是事出有因。谁知这次,却未留下只言片语。 韩靖塘的妇人贾氏坐在一旁,眉头紧皱,心中对这个儿子万分担忧,但看着老爷心急,却是不敢说半句话。 有人来报,副官石永福正在门外。韩靖塘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着下人引其入内。 石永福带着一对官兵走进客厅,韩靖塘走上前去不等其行礼便问道:“石兄是否有锡山消息了。” 石永福默然摇头,道:“城中我已派人搜寻多遍,始终未见师侄踪影。倒是有人见到其傍晚时分出现在城外小镇。” “他去那里做什么?”韩靖塘问道。 “下官不知。但已经派人去城外搜索,并着呼雷城的乌衣帮一起寻找。” “乌衣帮?”韩靖塘冷哼一声,似是对这个帮派颇看不起。毕竟自己是朝廷官员,对于这些帮派团体天生带着几分蔑视。 石永福道:“虽然乌衣帮没什么了不起的本事,但找人方面颇为在行。下官另外让他们留心那个越狱之人,两件事同一天发生,不知其中是否有什么联系。” 韩靖塘点点头道,“只好如此了。” 石永福告退。 韩靖塘望着石永福远去的背影,脸上阴晴不定。 玄脊山的另一头,一座军帐之中。毒胭脂和沙天鸥跪在当中,两旁站立着数位形貌各异的劲装男子。虽然已经是早上,军帐中没有透进一点光,只靠明灭的烛火照耀下,在场诸人皆是一脸凶悍。军帐正中,一位全身着黑,皮肤白皙的男子坐在一张虎皮大椅上。男子五官如刀刻般轮廓分明,鼻梁高挺,一双凤眼冷漠而深邃。 毒胭脂以往对男人都肆无忌惮,认为只要是男人就逃不过自己的诱惑,可当面对眼前这个男人时,她唯一能做的,竟是把头埋得更低。 沙天鸥则与毒胭脂不同,相比恐惧,对于身前这个男子他更多是崇敬。因为坐在面前的这个男子,乃是练成近百年来无人敢问津的《刹那魔功》,一年内统一修魇国魔道,手持魔道最高法器混乱之轮的魔道第一人,也是刹那魔宗大宗主柳吟光。 柳吟光单手扶额,无名指缓缓摩挲眉心,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飘忽,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军帐之内,气氛凝重,毒胭脂与沙天鸥大气都不敢出。 良久,柳吟光才道:“一定是她没错了。她果然还活着。” 柳吟光回过神来,对跪着的二人道,“既然她还活着,所谓的呼雷城边防布局已然没有意义。你们都退下吧。” 毒胭脂与沙天鸥两人忙站起身,诚惶诚恐地行礼退下。 这时柳吟光左侧一个身穿华服的青年男子走近,问道:“师父所说的,莫不是三十年前的那位……” 柳吟光答道:“不错。” 青年男子奇道:“三十年过去了,那人少说也有八十多岁,已经年老体衰不足为惧了吧。” 柳吟光右侧忽然有人嗤笑一声。 青年男子皱眉望去,却是一个身形壮硕,豹头环眼的威猛男子,回望青年男子的眼神不无挑衅之意。华服青年只是一笑,又回过头去,只留下威猛汉子讨了个无趣。 柳吟光淡然一笑道:“华灯你武功还未到达那个境界,无法理解亦不怪你。此人在六十年前便已经成名江湖,当时还是个少女模样,再到三十年前,我们见到她依然是少女模样,岁月似乎在她的身上无法留下任何痕迹。饶是她驻颜有术,我们推测她有八十多岁亦不为过。可是我的师父,也就是前任大宗主曾告诉我,当年他老人家年轻时曾见过此女,而那时,此人曾说自己已然活了三百余年。” 颜华灯闻言大惊,就连柳吟光右侧的威猛男子亦为之动容。颜华灯迟疑道:“前任大宗主三十年前辞世,当时已经有九十岁高龄。难道此人,真是传说中的仙人不成。” 柳吟光继续道:“武功练到我们这个境界已然月兑离衰老病痛,但寿元依旧不过百年之数。唯独此女,寿元仿佛没有尽头一般。此女来历神秘,有人曾说她是古代仙人后裔,不知何种原因流落人间,也是见过此女,我才相信这世上真有仙人一说。” “对方如果真的实力深不可测,那我们此次南下岂不是又没有希望了。”威猛男子躬身问道。 柳吟光傲然道:“三十年前,我魔功未成时,自然不敢与她对敌。如今我魔功大成,反而要去找她。” “刹那魔功原来有此神威!”威猛男子叹道。 “非也。”柳吟光道:“是练成刹那魔功之后,我终于可以请出此物来。”柳吟光身形不动。背后一轮黑色环状物体冉冉上升,军帐中的烛火因此轮的出现骤然一暗。军帐中所有人看到此物,眼中均是散发出虔诚的光芒,齐齐对着柳吟光跪拜下去。 柳吟光道:“传令,进军呼雷城!” 第四章 最后的试炼 更新时间:2012-11-02 “去呼雷城!”燕焚城愕然道,“你知不知道我现在被通缉了,居然还让我去城里。” 白衣女子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道:“这样再进城才有挑战嘛。” 她拿出一封信来,继续道:“对了,把这封信交给守城将领吧,不见到那个韩靖塘不准说出来意。” 燕焚城想起昨天听到的谈话,问道:“那个毒胭脂难道是修魇国的人?修魇国又要开始入侵高辛王朝了!” 白衣女子道:“这毒胭脂不仅是修魇国的人,更是刹那魔宗的弟子。” “刹那魔宗?那是什么?”燕焚城不解地问道。 白衣女子气灌信封,“啪”的一声拍在燕焚城脑袋上,不理对方惨叫,自顾自道:“这个迟些再告诉你,总之包括你昨晚见到的一切,也要在见到韩靖塘才能说。” 燕焚城接过信,看来这个师父铁了心是想让他硬闯呼雷城了。且不说城中守备森严,光进城门就大有难度。自己逃狱的那条地道肯定被填上了,难道自己还要再挖个进去?那足足耗费了自己三个月的时间啊。 “今天务必把信送到。成功了,这就是你最后的试炼,如果搞砸了,你就等着为师不辞劳苦,日以继夜地锻炼你吧。”白衣女子灿然一笑,仿佛百花争艳,美不胜收。 看在燕焚城眼里,却是说不出的恐怖,端的有种阴风惨惨,末日将至的感觉。在他的记忆里,这位师父笑得越美,他的下场越惨。燕焚城浑身一个激灵,想到之前惨无人道的经历,立刻道:“明白!您吩咐,我照办!” “把剑带上,会用得上的。” “是。”燕焚城咬牙切齿地答应道。 乌衣帮只是一个小帮会,在呼雷城尚有不少竞争对手,其势力范围也仅限于在呼雷城。且呼雷城作为边境城市,规模亦不大,乌衣帮的实力在黑道里只算得上末流。乌戎兴身为一帮之主自然也希望自己的帮派能够混得风生水起,无奈地处偏僻的边城,远比不得铁血门、未央楼这等势力遍及一州的一流帮会,至于成为像鬼门这种黑道巨擘更是想都不敢想。 做帮主难啊,下要安抚帮众,上要跟官府打好关系,中间还要会拉拢人才。毕竟是小城,自认为有点功夫的都跑去参军了,兼之出生好,对乌衣帮这种基本成员都是社会底层的帮会自然不屑一顾。这么多年下来,乌戎兴身边尽是些没文化,粗通外门功夫的小弟,只有那个叫陈平的像点样子,智慧武功都比其他帮众高出不少,不过稍逊乌戎兴罢了。没过几年,像乌戎兴这样自负慧眼识英才的人,很快就将陈平提拔为副帮主。 帮中终于有了个人才,这让乌戎兴这两年轻松不少,就连这次的任务,他也可以与乌戎兴各带一帮人分头行动,效率高出以往许多。乌衣帮别的不行,但在找人上面还是有些门道的,所以石永福才找上他们。果然,乌戎兴很快就得到陈平消息。韩大公子昨天入夜就离开小镇,往玄脊山方向去了。于是乌戎兴果断让陈平在小镇内继续打探,自己则带人往玄脊山追查。 乌戎兴知道,这是个巴结韩总兵的好机会,如果得到他的器重,乌衣帮在城里的地位定然高出不少。这样的好事,可不能让陈平占了去,万一让他瞎猫抓个死耗子,功高震主,帮主的威信何存。呼雷城内其余几个帮会多少双眼睛都看着呢。乌戎兴相信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局着想。 很快,乌戎兴带着手下十多人走到玄脊山下。树荫挡住了清晨的阳光,树林的地面上还弥漫着未曾散去的寒意。乌戎兴走在其他人前面,起到良好的表率作用,十几人渐渐展开,有条不紊地向前搜寻着。 乌戎兴突然向手下们发出戒备的信号,众人立在原地,警惕地看着乌戎兴指示的方向,屏息以待。 前方走来一个负剑少年,长相说不上英俊,却又绝不普通,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顾盼生辉,一对剑眉向两鬓张开,看上去英气逼人;可嘴角一丝笑意,加上凌乱的长发被随意扎在脑后,又有些疏懒的随意。少年整个人仿佛结合的精悍与慵懒两种气质,举手投足之间有种动静相融的和谐感。他不知道,这无意中培养出来的气质,实在是得益于他那位美女师父的鞭策。这少年自然就是刚被师父赶下山的燕焚城。 燕焚城正苦恼如何混进城中去,对前方十几人视若无睹,便要从旁走过。 每个被打入地牢的人,都会被画上画像,作为前科记录下来。乌戎兴见过燕焚城的画像,本以为对方看见自己会有所戒备,没想到对方一副心不在焉地走过,完全将自己无视了。 乌戎兴干咳一声道:“这位小兄弟挺眼熟啊。” 燕焚城闻言停步,微微转过头,这才注意到,说话那人似乎是什么黑衣帮的帮主,进城买酒的时候,偶然见过一两次。他来玄脊山做什么?不过有人跟他打招呼,好歹要回应一声不是。 “哦,是黑衣帮的帮主啊,你叫什么来着……呃,你好啊。”燕焚城冲乌戎兴挥挥手,算是打过招呼了,于是继续往山下走去。 “这……帮主,我个人觉得他在鄙视我们。”乌戎兴身边一个心月复小声道。 乌戎兴脸上阴晴不定,眼睛瞪着燕焚城。一阵急促地呼吸之后,渐渐平静的乌戎兴示意手下们开始动手。好歹这十几人是跟了乌戎兴好多年的老人了,见到老大的手势立刻领会,一拨人拦住燕焚城去路,其余人渐渐向其合拢围上。 燕焚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明了几分,看向乌戎兴道:“这么说,你是帮那些官兵来抓我的了。” 乌戎兴一旁的心月复按捺不住吼道:“先告诉你,我们是乌衣帮,不是黑衣帮!这是我们的帮主乌戎兴!”吼完还看了乌戎兴一眼,露出讨好的笑意。 乌戎兴一阵无力感。不过事情还是得办的,强打精神道:“燕兄弟,我们乌衣帮也不过是替人办事,不要让我们为难。不过如果你能告诉我们韩公子的下落,我们未尝不能网开一面。” “原来是找那个小子啊。”燕焚城一笑,随意地说道,“他死了。” “你杀了韩总兵的儿子!”乌戎兴厉声问道。 “是你理解能力不行吗?我又没说是我干的,是……”燕焚城想到师父的嘱咐,立即住嘴。一个想法突然在他脑中闪过,如果被对方抓进城中,不就可以免去几场恶战了么。反正等自己见到韩靖塘,所有的疑问都可以解释清楚。暗自佩服自己的智慧,燕焚城立刻改口道:“没错,是我杀的。你们来抓我啊。” 乌戎兴立刻兴奋莫名,自己抓住了谋杀韩公子的凶手,这可是大功一件啊。当下迫不及待地招呼道:“兄弟们,动手!” 十多个帮众得令,纷纷抽出兵刃,张牙舞爪地扑向燕焚城。燕焚城抽出背上长剑,迎上众人。他打算趁现在赶紧练练手,等进城就没出手机会了。 乌戎兴只觉得自己眼睛一花,眼前的少年似乎变了一个人,举手投足间都有一股凌厉的气势。燕焚城剑光挥洒自如,行云流水一般,每到一处就几声兵器交鸣之声,紧接着就有一人惨叫。还好燕焚城手下留情,只是让对方暂时失去行动能力而已,白衣女子曾警告他,剑法大成之前切不可妄动杀念,这对以后的发展颇有影响。饶是如此,乌戎兴的手下眨眼间就被燕焚城杀了个人仰马翻。 乌戎兴还未来得及动手,手下们已然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一时间哀嚎之声不断,只剩他一人呆立当场。 “原来我已经这么厉害了。”燕焚城对这个结果也是出乎意料,三个月前被抓进牢是出于顾忌对方是官兵,所以没有反抗,昨天败在一个女子手上,令他颇怀疑自己的实力。如今看来,不是自己功夫不济,而是对方实在太高明。 一声破落嗓子般的吼叫响起,一柄大刀已然对着燕焚城迎头砍下,燕焚城下意识身子一偏,提剑朝大刀刀锷处斩去,金铁交鸣之声响起,两柄兵器架在一起。出刀之人自然是乌戎兴,他见势不妙,立刻双手握住刀柄,向一边发力想把燕焚城的剑甩开。 燕焚城哪容他得手,两兵相交瞬间,手腕便一绞,继而发力一振,清喝一声“撤手!”乌戎兴就觉得双手被一股翻转的力道缠住,不受控制的松开手,大刀随着燕焚城一声断喝离他而去。下一刻,乌戎兴看到的就是凝在眼前的剑光。 乌戎兴万念俱灰,死亡的恐惧使得他闭上眼睛,但是等了好久,他还是没有感到面前的剑光有下一步的动作。睁开眼,他看到面前的少年一副懊恼的表情。 一个人放倒了十多个,居然还是这种表情,他到底是有多鄙视我们。乌戎兴绝望地想着,他不知道燕焚城的烦恼。 “怎么一不小心就全打倒了,失败啊。”燕焚城喃喃道。 “一不小心……”乌戎兴有种想吐血的感觉。 “这可怎么办?”燕焚城不管乌戎兴,一旁皱眉思索着,继而眼睛一亮,“有了,计划一不行,那就换计划二好了。” 乌戎兴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个少年,一会眉头紧皱,一会又眉开眼笑,着实令人捉模不透,他是吃错药了么。只见燕焚城笑嘻嘻地走到自己面前,一手搭在肩膀,道:“你叫乌……无所谓了,老乌,你怕死吗?” 乌戎兴脚下一软,暗骂自己没骨气,强自镇定下来,颤声道:“只要不杀我,一切好商量。” 燕焚城点点头道:“老乌,咱商量个事成不?” 太阳渐渐升高,明朗的天空下,树林中的寒意终于散去。玄脊山上,白衣女子峭立一棵最高的树木顶端,树顶似乎浑不受力般轻轻随风摆荡,白衣女子也随着树梢徐徐摆动。光这份轻功,已可进入世间顶级高手之列。白衣女子眺望远方,眼神有种似看非看的深邃,似乎视线已经穿过玄脊山,看到山另一面的景象。 白衣女子收回目光,垂下眼睑,喃喃道:“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第九章 黑云压城 更新时间:2012-11-05 “怎么样!”乌戎兴一夜没睡,神色颓废的他顶着黑眼圈,焦急地询问眼前的手下。 那个手下气喘吁吁地瘫在一旁,勉强喝了一口水还差点呛住,捶胸顿足半晌,终于恢复了一些,才道:“来……来了。” “什么来了!”乌戎兴站起身追问,神情急切,眼神空洞。他不想知道答案。 陈平坐在一旁,脸色阴晴不定。他知道那是什么。 乌戎兴终于坐回椅子上,看向身旁的副帮主陈平,干哑着嗓子问道:“我们该怎么办?” 陈平没有说话。 石永福走近韩靖塘,神色凝重,开口道:“他们来了。” 韩靖塘全身甲胄,眼神中闪过一抹厉色。登上城墙之上,韩靖塘看见了,远方地平线上,渐渐走出黑压压的大片军队。 韩靖塘简洁地道:“全军备战。” 呼雷城外的军队,不疾不徐地舒展开来,占据了守城将士的所有视线。军队之中,一辆宽大华贵的战车尤其引人注目。一位全身着黑,皮肤白皙的男子端坐其上,正是刹那魔宗大宗主,柳吟光。 柳吟光微微抬起头仰望城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半晌不发一言。 军阵之中,一片死寂。 韩靖塘注意到对方的存在,看不清对方面容,他却能诡异地感觉到,似乎有一道目光从自己身上扫过。居然能将目光凝成几乎实质一般,这份功力远不是他能与之相提并论的。韩靖塘心中生出一丝恐惧,却不能在手下们面前表露出来,与此同时,他亦猜测出对方的身份。 “柳吟光!单打独斗我连你一招也接不下,若是行军打仗,就胜负难料了。”韩靖塘压下心中的惧意,冷声道。 石永福暗自计算着对方的兵力,得出的结论并没有让他有太多惊讶。“三十万,呼雷城守军才两万之数。霍楠柯回绝了我们的求援,摆明了是要牺牲呼雷城,以此来换取后方部署的时间。” 石永福不怕死,只怕死得没有价值,想通霍楠柯的意图之后,他渐渐平静下来。在这一刻,他已经摆月兑了心中的阴影,眼中散发着战斗的**。不经意间,石永福的视线扫过韩靖塘,他看到的是肃穆的表情,沉着,稳定,似乎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原来他早已经准备好了。 柳吟光巡视良久,一无所获,他低下白皙俊美的面孔,低声道:“颜华灯,颜兴雷,这里交给你们了。” 颜华灯与身边的威猛汉子低头领命。 身形壮硕,形象威猛的颜兴雷骑马徐徐前行,顾盼生威的他,看在士兵们眼里仿佛战神一般。颜兴雷注意到士兵们看向自己的目光,嘴角的露出自负的微笑。感受到战士们的战意,颜兴雷知道,已经是时候了。他抽出佩剑,直指呼雷城,洪亮的声音响彻四野。 “攻城!” 修魇国大军爆出冲天呐喊,宛如平地惊雷,一排排士兵冲向城墙。城外仿佛被一片巨大的乌云笼罩,徐徐逼近。 黑云压城! 韩靖塘冷静地计算着敌军与城墙的距离,执掌令旗的手稳如磐石。就在挥动令旗的一瞬间,韩靖塘的眼中毫无保留地闪耀着滔天战意。 城墙上的将士动作整齐划一,齐齐举起弓箭,对着斜上方的天空。 “放箭!” 箭雨倾盆而下,落在大片乌云之中,吼叫声很快淹没了中箭的惨叫。一股血腥味,终于在这片空间蔓延开来。 柳吟光坐下的沙天鸥露出享受的表情,贪婪地呼吸着腥甜的空气。 在战场上,畏惧鲜血只会死得更快,所有的士兵都被这样教导着。鲜血,只会激发出他们悍不畏死的战意。只要有战争,就会有死亡。 同样的,身边的死亡告诉他们,真正的战争已经开始。 接下来,只有不停地战斗,死战到底! 燕焚城听到城外杀声震天,略一走神,一道剑气在他身上划出一道血痕,血花四溅。 “生死之间,还敢分神!”深雪当头棒喝。 此刻的燕焚城正站在一处空地,地面上刻画着深浅不一无数剑痕,将他重重包围在其中。这是深雪为他划下的剑气大阵,埋藏在阵中的剑气都是货真价实地出自深雪之手,而且其威力远比以前训练燕焚城的那种要大得多。 天下练剑法门种类繁多,数不胜数,有一招式为主,出手攻势凌厉,防不胜防;有的以剑气为主,可伤人于百步之外,需要有深厚的内力为基础;有的则重剑势,对决之时以大势压人,练到高明出可收不战屈人之兵奇效,如此种种不一而足。燕焚城所习的另辟蹊径,深雪称之为心剑之术。 心剑之术不似大多练剑法门般有迹可循,没有固定的招式,也没有练成剑气的内功心法,而是看重对于剑道的领悟,是一门直指大道的高深武学。燕焚城虽然不太明了那些玄之又玄的东西,不过白衣女子的剑仙级实力摆在那里,自然明白这门功夫定非凡品。燕焚城有心修炼,苦于实在无法找到诀窍。 深雪传授其进阶心法才一天时间,开始时没有进展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作为燕焚城的师父,深雪很快想到一个适合燕焚城的办法。心剑之术重在领悟,每当有所感悟,实力便会上升一层。练到高明处,什么剑招,剑意,剑气通通不在话下,所谓剑心通明,神通自成。 对于燕焚城来说,生死之间正是灵感涌现的时刻,于是便有了脚下的剑气大阵。在剑气大阵之内,燕焚城的一举一动都会与大阵气机牵引,引来剑气攻击。更为神奇之处在于,哪怕燕焚城不动弹半分,只心神稍有恍惚也会有剑气趁虚而入。深雪为了让燕焚城真正处于生死之间(事实上她一直都是这么做的),深雪埋下的剑气锋利程度与神兵利器无异,只要他一个不小心,随时都会丧生剑气大阵之中。 伤口的鲜血还在滴落,站在剑气大阵之中的燕焚城不敢妄动半分,连擦拭伤口的想法都不敢有。精神高度集中的他,此刻连诅咒深雪的念头都不敢冒出。 深雪在一旁道:“剑心之术也没有你想的那般高明,要闯出剑气大阵,我可以告诉你最简单的一个方法。” 燕焚城勉强分出一点精神,仔细聆听,深恐错过半句。 深雪淡淡道:“那就是,看你平时看不到的东西。就这么简单。” 燕焚城心中狂啸:“这算个妹的方法啊!给点靠谱的行不行!”就在错神瞬间,数道剑气席卷而来。燕焚城仓促闪避,幸好能力保不失,可刚避过这几道剑气,燕焚城的动作再次牵动其他剑气。如此循环往复,燕焚城再也停不下来。 “尼玛!老子还不信了!”燕焚城被剑气大阵彻底激怒,怒火转移到大阵之中,手中长剑激舞与剑气纠缠起来。燕焚城身上频频挂彩,却视若无睹,叫嚣着对剑气对拼起来。 深雪看到燕焚城的样子,感到一阵好笑,趁燕焚城没有注意到他,深雪的脸上再次露出怀念的神情。真像啊,这倔强的脾气跟你如出一辙呢。 深雪眺望北边天空,尘土飞扬,烟火弥漫,呼雷城攻守战已经进入到白热化阶段。 呼雷城外。 两军交战正酣。 交战之初,颜兴雷先派出冲撞车,意欲重点强行攻破城门,不料却被城楼之上密集的巨石砸退。之后,颜兴雷又以投石机轰击对方城墙。也是韩靖塘胆略过人,竟然率领一队轻骑出城突袭投石车队。饶是颜兴雷派兵尽力阻挠,依然被对方将投石车焚烧拆毁。当然,韩靖塘也没讨到好处,一千人的突袭军队,在重重包围之下,能够回去的不到百人。 也正是这近千人的牺牲,使得颜兴雷不得不使用最为费时费力的云车攻城。城墙上双方军队已经胶着成一片,远远看去难分彼此。架在城墙上的十几辆云车,在韩靖塘的指挥下,被毁去一半。虽然这样的战果并不出颜兴雷意料之外,急于破城立功的他不由将目光转向柳吟光坐下众人。 沙天鸥迎上颜兴雷的目光,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 在颜兴雷的示意下,沙天鸥,毒胭脂还有一名脸带刀疤的男子各领一支人马向城门冲去。 沙天鸥身先士卒,将二人甩在身后老远,一脚登上云梯向城墙飞奔而去。云梯那头,只见数个修魇国士兵惨叫着摔下城墙,石永福率一队人马出现在沙天鸥眼前。沙天鸥心知不妙,狂催内力,将轻功施展至极致。 石永福冷眼看着狂奔而来的沙天鸥,身旁的士兵已经将火油倒在云梯之上,另一个士兵则直接把火油罐子对着云梯底座扔了过去。沙天鸥抽出背上两柄短枪,此时他距离城墙尚有一半的距离。岂料祸不单行,一颗巨石迎头砸下,沙天鸥怒吼一声,脚下一点,凌空翻起,险险避过一劫。眼看身在半空,无处受力,沙天鸥伸出短枪,插在云梯的缝隙之中,发力收臂,整个人再次回到云梯之上。 就在沙天鸥回到云梯之时,石永福正用火把将云梯点燃。 第十章 剑心初成 更新时间:2012-11-30 城外杀声不断,剑气大阵中的燕焚城也闲不下来。 剑气大阵在燕焚城的盛怒冲击之下已经全面发动,整片区域剑气如雨,连带着周围刮起阵阵罡风,割脸生痛。燕焚城在凌厉的剑气攻势之下全然处于被动,现在的他就是想停也停不下来。剧烈的运动,让燕焚城的体力急速消耗,体内的真气迅速流失,他真正感觉到死亡的逼近。 奇怪的是,越接近死亡,燕焚城心中的暴躁越发平复下来。渐渐的,燕焚城停止了咆哮,动作却不见任何迟疑,长剑疾舞,整个人在剑气大阵之中兔起鹤落,快得看不清形状。 每个人在面临生死存亡的时刻都会有不同的反应。心志孱弱者面临险境,轻者丧失斗志,引颈就戮;重者肝胆俱裂,屁滚尿流亦非只是形容词,更有甚至心识混乱,行为无措,陷入癫狂,早早自取灭亡。 古往今来大能者,必然经历过无数生死考验,他们凭借着一往无前的勇气决心,锐意进取,披荆斩棘,才有日后的成就。帮助他们度过难关的,首先就是面对危机时沉着冷静的心境。光此等临危不乱,泰山崩于前而不动的心境,拥有者便为数不多。有的人因遭逢巨变,看淡事情获得,有的人则是修道养气,靠日积月累的深厚修为证得。像燕焚城这类人,则是天生便有这份资质,越是危机关头,便会变得越为冷静。深雪亦是因为看出这一点,才会生出收其为徒的心思。 为了让燕焚城无论身处在什么环境都能保持这份心境,深雪为他量身制定的修炼方法可谓是匠心独运。年深日久的虐待,让燕焚城时时刻刻都处在危险当中,潜藏在他体内的资质终于被激发出来。 燕焚城心静下来之后,呼吸亦随之渐渐平缓,挥剑动作亦变得更为游刃有余,每击出一剑皆恰到好处,不浪费一点多余体力。他渐渐回想起深雪说过的话。 “看平时看不到的东西。” 心剑口诀在仿佛活了过来,在燕焚城意识当中流转不休。燕焚城似乎有了一丝明悟,喃喃道:“即是说,是肉眼看不到的东西么。” 剑气狂舞,剑风浓烈,吹散燕焚城额前的发丝,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那双眼珠如古井般清澈且宁静。燕焚城微微一笑,一抹精光在乌黑的瞳孔中闪过。 “既然肉眼看不到,那就用心去看吧。” 燕焚城仿佛突然进入到一个从未到过的地方,周围景象与之前没什么不同,却让他有一种亦真亦幻,彷如梦境的感觉。他看到,脚下的剑气大阵不见了,却而代之的,是站在眼前一个又一个手持长剑,看不清面貌的白衣女子。每个白衣女子都使出不同的剑诀,有的轻灵如飞,有的则沉重如山,有的剑速快如闪电,有的则剑势如雷,诸多白衣女子齐身向他杀来。燕焚城没有丝毫惊惧,嘴角露出一丝明悟的笑容。 “原来是这样。” 燕焚城一剑在手,寒光流转,乌黑长发冲天狂舞。简简单单一招握剑式,在他使来又散发出更强烈的气势。这说明燕焚城重新找回信心,而他的心境亦提升到一个更高的境界。 “就让我看看,你这破阵能有多大能耐。” 剑阵中的战斗陡然变得更为激烈,刮出的剑风吹在四周,发出呼啸之声。墙上,地上,突然多出无数道裂痕。深雪在一旁看着,露出满意的笑容。剑风袭来,就连她的头发亦没吹起一丝。 话说城墙之上,沙天鸥眼看就要深陷引火焚身的下场。也是沙天鸥艺高人胆大,脚下发足狂力跳起,身体再度拔高一丈,脚踏城墙,再度往上奔去。于此同时,云梯因为淋上了火油,迅速被火把点燃。 石永福立在墙头,看见一道人影冲天而起,来者正是沙天鸥。石永福暗自佩服,大喝一声:“来得好!”手中长刀后发先至,匹练般的刀光对着身在半空的沙天鸥斩去。 沙天鸥短枪横扫,堪堪挡住刀光。才挡得一击,另一道刀光紧随而至,势要在沙天鸥落地之前将其击杀。沙天鸥整个身体盘旋起来,无所凭借地竟再次将身体拔高半尺,使得刀势失准斩在空处。沙天鸥亦得此机会翻身后退,终于落在城墙之上。 沙天鸥仆一落地,周围便有几支长枪刺来。原来他所处这块城墙已经没有了援军,只能凭他一人孤军奋战。沙天鸥一点也没为他孤军深入的举动懊悔,而是游鱼般从枪尖滑开,大笑着扑向长枪刺来的方向。 沙天鸥手持两杆短枪频频递出,每次收回都能见到血花溅起。只是一番出手,已经要了三个守城士兵的性命。石永福大怒,扬刀赶上,不由分说,一刀斩去。 沙天鸥正拟一枪再次刺死一个士兵,突然感到身旁刀气凛冽。沙天鸥不看来人,一枪横起挡住钢刀,另一支短枪依旧洞穿了身前士兵的咽喉。石永福钢刀果然被沙天鸥挡住,可对方却挡不住自己从下而上悄无声息的一脚。石永福一脚递出,立刻收到战果。沙天鸥吃痛,抽枪后退,没想到大意轻敌的教训来得这么快。好在石永福这脚只是临时发挥,并未灌满真气攻其要穴。 沙天鸥终于正视来人,嗜血的笑意犹自挂在脸上。 石永福刀指沙天鸥,冷声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沙天鸥昂首道:“刹那魔宗十八魔将,沙天鸥。”说话间,顺便指着身后道:“后面还有两个,一个是毒胭脂,最擅长对付男人。另外一个刀疤男叫木魁,等你死的时候可要记好了。” “哪来那么多废话!”石永福钢刀破空杀到,他心知无法以一敌三,必须趁其他人未到之前解决对方。 沙天鸥却看出对方心思一味游斗,边退边道:“你是叫石永福吧,我们刹那魔宗对你们的情况可是一清二楚。急着杀我么,我偏要等到其他人到了再一起杀你。现在你被我牵制着,其他两个人应该更容易上城墙才对。” 石永福果然心急如焚,出刀都显得有些纷乱。沙天鸥看准机会,飞身向前,双枪并举,枪尖两道寒光如流星般破入石永福刀光之中。眼看来不及收刀防御,石永福一咬牙,举臂便挡。 “噗呲”一声,一支短枪正中手臂,石永福强忍剧痛,硬生生用手臂夹住短枪,无视另一只即将刺入心口的短枪,刀光毫不犹豫地向沙天鸥的脖子划去。看到这不要命的打法,沙天鸥倏然心惊,出枪速度不由慢了一线,只得弃掉一只短枪向后再退。刀光毫厘之差在沙天鸥脖子外划过,慑人的寒意激得沙天鸥汗毛竖起。 “你……够狠!”沙天鸥也不由佩服对方悍不畏死的斗志。石永福拔出臂上短枪,远远丢到城墙外,左臂鲜血横流,暂时无法动弹了。相比之下,沙天鸥虽然中了石永福一脚,却未伤及根本,只是少了一支短枪,使得他许多杀招无法发挥。至此,沙天鸥依然占上风。 然而,不要忘了,城墙上是守城军的地盘。 沙天鸥只稍与石永福分开,又有几个守城士兵杀到。沙天鸥烦不胜烦,就要举枪格杀几个碍事之人。少了一支短枪的沙天鸥凶威不减,自认为对付区区几个士兵还是不在话下。事实总是出人意料,这几个士兵精通战争,并不单独一人与沙天鸥缠斗,频频换位,共同进退。一时半会,沙天鸥居然拿不下这几人。 这几人正是虎爪营的精英士兵,外门功夫已经到了巅峰境界,甚至有希望能由外转内练出真气来。沙天鸥看出这几人难缠,大吼一声,全身内力鼓荡,就要用重手法将他们瞬间格杀。就在沙天鸥要出招时,这几人居然退了。 熟悉的刀光再次闯进沙天鸥的视野,沙天鸥淬不及防,狼狈举枪格挡。石永福得势不饶人,步步紧逼,一刀重过一刀,竟一鼓作气将沙天鸥逼到城墙边缘。 沙天鸥有苦难言,只等继续防守,若能让他手持双枪,必然攻守自如不至于受此窝囊气。正所谓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身后墙头飞出一物,正是他另一杆短枪。沙天鸥拼着背上被石永福划伤一刀,伸手接住。后背火辣辣的剧痛使得沙天鸥杀意暴涨,双枪使得泼风似的杀回过去。 “看来我们跑得慢也是有好处的么。”毒胭脂出现在城头,媚眼如丝横扫场内,慢条斯理地说道。有几个士兵本欲冲上来将毒胭脂击杀,看到对方魅惑的眼神,动作不由得慢了下来。只是下一个,一个鬼魅的身影从他们面前掠过,士兵们来不及惨叫,每个人脖子上已经多了一条血痕。 “沙天鸥居然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木魁站定毒胭脂身旁,冷眼道。 沙天鸥只顾与石永福激斗,知道来人是谁,头也不回地吼道:“这人交给我,你们谁也别想跟我抢!” 毒胭脂笑道:“我才不干那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这里有的是轻松愉快的乐子。” 说话间,毒胭脂手中寒光一闪,正中一名士兵胸膛。木魁亦展开身法,向另一处扑去。二人身后的城墙上,再次涌出修魇国士兵。 韩靖塘在城墙另一头看到这边情况,脸上露出阴狠的表情道,“行动!” 韩靖塘号令刚出,身后众人分成两股闪出,一股飞奔向三魔将出现的墙头,另一股则是扑向其余云梯存在的地方。 燕焚城清喝一声,剑光如织,面前持剑女子的幻相在剑光之下分崩离析,散成漫天白雪。深雪看到剑气大阵所处的上空纷扬着大片白色碎末,仿佛起雾了一般,燕焚城的身影被完全遮住看不到半点踪迹。深雪一点也不感到担心,因为她对自己的弟子有信心。作为心剑传人,道心已经到了极高境界的深雪,自然相信,她的眼光不会有错。 深雪心中默念,暗自计算着什么。 一只脚步踏出白色迷雾,全身负伤,筋疲力尽的燕焚城出现在她身前。 “比我预想的早了一点。”深雪淡淡道,“看来,你已经剑心初成了。” 燕焚城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第十一章 剑气洗髓 更新时间:2012-12-01 “不过,别高兴地太早。”深雪道,沉鱼落雁的面孔上露出狡诈的笑。 燕焚城心中一冷,他来不及作任何反应,身后的雾气蓦地如海浪般翻滚不休,刹那间将自己重重包裹。雾气将燕焚城重重包裹,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只听到燕焚城在其中惨叫连连。 “忘了告诉你还有最后一个步骤了。”深雪开心地看着雾气道,“这可是只有殷肃海才享受过的,剑气凌迟哦。” “你!……啊啊啊啊啊啊!”燕焚城刚想骂,剧烈的疼痛让他说不出话来。这哪是雾气,乃是被燕焚城破去的剑气,在深雪剑心操控之下,破碎的剑气变得更为细小,几乎肉眼难见,堆在一起看上去像是雾一般。但论其恐怖程度,远远不是温和的雾气能比的。 每一道细小剑气充斥在燕焚城的五脏六腑,奇经八脉,十二正经之,一百零八大窍穴,等等每一处角落。燕焚城只感到全身被无数细碎的利齿撕咬的剧痛,撕心裂肺。 燕焚城在剧痛之下变得神志模糊,深雪的声音炸雷般在耳边响起:“紧守灵台清明,我正在用剑气清除你体内的杂质,同时增强你的体质。这可是天大的机遇,若你能清晰感受这个过程,并掌握体内构造,收获良多。”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就算是得到好处,相对的必须付出足够的代价。剑气凌迟只是深雪的戏言,殷肃海当年的确是被剑气不停摧残经脉,余生两年渐渐被其磨灭生机。而燕焚城所承受的,看上去一样,实则差之千里,这乃是剑心初成之后的一个巩固阶段,称之为剑气洗髓。深雪此举亦不算是拔苗助长,只是在燕焚城剑心初成时趁热打铁,使其能够更深刻的理解这一境界。这就是有老师的好处,每当弟子修炼到一定境界,就能有相应的对策助其巩固修为,或者在弟子修为停滞不前时能够给以启发。如藏传佛教的灌顶,就是此理。 剑气洗髓之后,燕焚城的实力不会有显著提升,但日后进步的空间却大了很多。每个人在母体呈先天状态的时候,资质便有差异。这是因为孕育先天胎儿的母体本就是后天体质,蕴含后天所带有的杂质,在胎内哺育胎儿时,便连同微量杂质一同遗留给胎儿。而胎儿出生之后开始用口鼻呼吸,先天转为后天,体内的杂质便会越积越多,有形之毒、无形之毒不一而足。每个练武者进入到练气境都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一者是气脉温养,这二者,便是清除杂质的过程,为练气巅峰转入先天打下基础。从此以后,燕焚城修炼将会更为得心应手,少了一些不必要的阻碍。 燕焚城听从深雪警告,灵台一点清明,在识海之中犹如一盏摇摇欲坠的灯火。渐渐,他看到体内脉络走向,真气流转,以及诸多窍穴在身体的分布。在剑心与痛苦的交战中,燕焚城成功达到内视的境界。 细小剑气组成的白雾慢慢转成灰色,这是剑气将燕焚城体内杂质带离体外的现象,灰雾颜色渐深,知道最后再无变化。深雪将剑雾的变化看在眼内,吐气开声,“撤!” 剑雾散去,燕焚城倒在地上,气息微弱。 剑气洗髓需要对人体内了解至极精微的境界才可办到,难度之高不足为外人道,就算是剑仙修为的深雪看到洗髓成功,也不禁微微出了口气。 呼雷城外,军阵之中。 颜兴雷得见十八魔将中的三人已经成功登上城墙,不由露出成功在望的微笑。就在他得意没多久,便看到钩在城墙之上的剩余云梯无不同时着火,数十个还在登梯的士兵立刻被火焰包围,呼叫着翻下云梯。颜兴雷大惊,这才发现此乃对方设下的圈套, 柳吟光也发觉城头异样,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喃喃道:“这韩靖塘果然是个将才。” 原来,从攻城战开始到现在,韩靖塘一直将战斗的节奏牢牢把握在手里。先是拼着牺牲毁去对方冲撞车和投石机,就是为了逼得敌方只能以云梯强攻。等到云梯来攻时,即使火油充足亦不急着将云梯毁去,而是逐步减少部分云梯。此举乃是为了引得对方实力高强之人强上城墙,待引得一定数量的敌军攻上城墙后,潜伏在侧的虎爪营精锐士兵一举将云梯烧毁,断去敌军退路,亦使得对方援兵无法跟上,然后他们便可大展拳脚一举消灭城墙上的敌军。 城墙上的沙天鸥、毒胭脂、木魁等人惊觉中计,相继想要扑杀回去。却立时发现自己已经被虎爪营的士兵团团围住。虎爪营一共五千精兵,又韩靖塘亲自监督训练,并设有一名参将管理。虎爪营人数虽然只占守城军四分之一,战斗力却比一般士兵要强得多,在正面战场上乃是作为突袭军队使用。此次守城,韩靖塘则留了个心眼,有意针对敌方急于攻城的心理,将虎爪营暂时隐蔽,待到关键时刻,一次获得首战的最大战果。 近千修魇国士兵被困在城墙之上,见云梯尽毁后续部队无法跟上,一个个斗志尽失。将云梯烧毁的虎爪营士兵转身加入战团,守城士兵亦源源不绝冲杀上来。另有一百多个虎爪营士兵则直奔城墙上三个刹那魔宗的高手而去。城墙上一时变得拥挤不堪,修魇国士兵要么是首当其冲被乱刀击毙,乱枪捅穿,为数不少的修魇国士兵更是被生生推下城墙摔死。亦有少数例外,为数不多的修魇国士兵跟在毒胭脂和木魁后,依旧拼死反抗。就连他们自己也知道,这仅仅是垂死挣扎而已。 沙天鸥本来就已经深陷重围,手臂负伤的石永福对其更是紧咬不放,身旁更有虎爪营士兵干扰。沙天鸥杀意如狂,吼叫着闪电出手,击毙烦不胜烦的几个虎爪营士兵,为此付出的代价是身上被石永福连划出三道伤口,深可见骨。沙天鸥重伤不怒反笑,少了虎爪营士兵,举动间从容许多,远处的虎爪营士兵还未赶来。 沙天鸥之前只顾与石永福激斗,不知不觉深入城墙里侧,现在就要趁下一波虎爪营士兵到来之前退回城墙外缘。以他的轻功,跃下五丈高的城墙还可以办到。石永福当然看透对方心思,挥舞着刀光拦阻沙天鸥去路。沙天鸥心知面前这个麻烦不除,自己绝难从容逃月兑,枪影狂风暴雨般向石永福攻去。 却说毒胭脂与木魁这边人虽多,却一点也不比沙天鸥好过,一个手持双锏的青年带着虎爪营士兵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二人早已知道守城军资料,知道这是负责虎爪营的参将齐贺。齐贺半空跃起,双锏对着二人迎头砸下,“口中大喝,两个都别想跑!” 木魁本欲撤退,见此状况不由怒意横生,反迎了上去,口中道,“一个小小参将,居然也敢口出狂言,凭你也想拦住我们两大魔将!”木魁虽是蒙面,怒骂之间,双掌腾起浓厚黑气,双手就要抓齐贺的双锏。 齐贺心中冷笑,加重手上力道向下压去。木魁所习的乃是《须臾遮天手》,可惜只习得初段功力修为便停滞不前,更因魔气侵蚀,面容亦被毁去。只是这初段功力,已经使他位列十八魔将之一,凭一双手臂自信可以挡下一切兵器的攻击。可面对齐贺双锏时,木魁惊觉自己太过托大。只是刚接触双锏,木魁立刻感到对方的攻击势大力沉,自己竟然架不住。毒胭脂一看,也知道不好,回转身来,亮出匕首直取齐贺咽喉。 齐贺不为所动,眼中露出讥讽神情。毒胭脂心中咯噔一下,就见一个黑影从天而降,一看来人,毒胭脂惊呼一声:“韩靖塘!” 齐贺此举正是要吸引两魔将的注意,等到对方的注意力全在自己身上时,正是韩靖塘的出手时机。果然韩靖塘抓住时机,手起刀落,一颗人头滚落在地。毒胭脂致死依然是一副惊恐神色。 木魁终于鼓足真气,双掌黑烟滚滚,期间爆出火光。齐贺勉强提起双锏抵挡,闷哼一声吐血飞退,一坐在地上无法再次站起。原来刚才一击,齐贺上来便用尽全力,加上木魁轻敌只顾,这才能够得手。毕竟两者功力尚有差距,齐贺这一退短时间内难有再战之力,而木魁只需要略略回气,便可再组攻势。 可惜的是,韩靖塘不会给他回气的机会。木魁刚用尽全力击退齐贺,气息尚未平复下来,正是最为虚弱的时刻。木魁正要尽快回气,突然感到一旁杀意如刀锋般袭来,心中一冷,立刻僵硬着身子就地滚到一旁。 只听“当”的一声,大刀以毫厘之差斩在木魁身侧三寸处,木魁吓得冷汗淋漓暗呼侥幸,就要一个翻身退得更远。韩靖塘并不欲就此罢手,刀势向上撩起终于比木魁还是快了一线,眼看就要将木魁从下而上一刀两断! 木魁拼着刚恢复一点力量,双掌拍在刀身,牢牢将刀夹住。幸好韩靖塘前一刀施力太过,使得这撩起一刀威势不如之前。木魁以为自己又一次死里逃生,岂不知前方一黑,一只铁拳正中面门,打得他眼冒金星,双耳轰鸣,神智模糊。 “你们应该知道,我最擅长的,不是刀法,而是拳法。”韩靖塘冷冷道,另一拳直轰木魁心口。木魁七窍溢出鲜血,颓然倒地,了无生机。 韩靖塘不再看木魁尸体,而是拎起毒胭脂的头颅,灌注真气,将其向远处修魇**阵炮弹般扔出。颜兴雷将这一切看在眼内,更看到毒胭脂的头颅向自己飞来。倏忽间头颅已到身前,毒胭脂死时惊诧的表情清晰可见。颜兴雷大喝一声,半空跃起,抽出背上巨剑,运足真气,就向头颅砍去。 修魇**阵上空中发出爆炸巨响,韩靖塘看到此景露出冷笑,他在头颅中藏有两重气劲。第一重在透露外层,包裹头颅使其变得坚硬,第二层则是相反的力道,当第一重气劲被破时,蕴藏在头颅内部的气劲就会使得头颅如炸药般爆炸开来。 颜兴雷虽一剑成功挡下,不防头颅之中有的两重劲,虽确保没有受伤,全身却被挂上血污,看上去狼狈不堪。颜兴雷眼中怒火膨胀,咬牙紧盯城墙。颜华灯走到其身后,一手扶在颜兴雷肩膀上道:“此战我们已失先机,在打下去将更为不利。” 颜兴雷深吸一口气,微微点头,出声道:“鸣金收兵。” 城墙下的修魇国士兵陆续退回,沙天鸥依然在城墙之上苦苦支撑。 第十二章 金厥军团 更新时间:2012-12-01 沙天鸥闻得金声响起,自然知道今天已经难有作为,当务之急便是如何摆月兑这骑虎难下之势。好在石永福虽能倚仗守城士兵相助,功力始终差了沙天鸥一筹,在沙天鸥全力进攻下还能勉强撑住已属不易。只见沙天鸥周围士兵纷纷翻倒,石永福单臂举刀格挡,身上又是几道伤口。 沙天鸥知道石永福已经支撑不住,只要再给其致命一击,便可收了对方性命。想到这里,沙天鸥不禁心头微热,手上动作已然展开。只见其左手持枪凌空画圈,将石永福手中刚到缠住,右手微微收缩蓄力,眼看便要一击得手。沙天鸥面露狞笑,忽觉身旁一暗,也是他反应灵敏,蓄力的一枪斜刺出去。这一枪居然毫无阻碍的刺进来人体内,沙天鸥转头一看,不由大惊。原来他刺中的是木魁的尸体,就靠这一点时间,韩靖塘以施展轻功,抢在虎爪营士兵前赶到。 沙天鸥至此已彻底放弃,左手一震逼退石永福,右手抽出长枪,展开身法急退。韩靖塘哪会让他得逞,蓄势待发的一拳轰在沙天鸥肩膀之上,沙天鸥谷足真气护体,拼着重伤身体再中一拳,借着一拳之力,终于腾出墙头。沙天鸥强压下这一拳的伤势,刚落到地面,便向修魇**阵疾奔而去。 “弓箭手!”石永福见走了沙天鸥,心中不忿,大喝道。 弓箭手得令,赶至墙头,一时间箭雨纷扬,就对着沙天鸥迎头罩下。 柳吟光见到沙天鸥得以逃出城头,面容一如既往的淡漠,身后却有两人站不住了。柳吟光微微点头,身后两道人影窜出,急如闪电。 沙天鸥避过一波箭雨,身上还是中了四五箭,此刻伤疲交煎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城墙上的弓箭手已经搭箭完毕,第二波箭雨无情席卷而来。 沙天鸥暗道,“吾命休矣。” 弓箭破空之声由远及近,沙天鸥放弃逃窜,双眼紧闭。预料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沙天鸥听到的反是一阵弓箭扎进盾牌的闷响。沙天鸥抬头,看到一个手持巨盾的高大汉子挡在他身后,那汉子见他睁眼,对其咧嘴一笑。沙天鸥刚要说话,突然感到身上一轻,原来是另一人将其背起,道:“还愣着干什么,走。” 高大汉子点头,举着巨盾,脚下依然健步如飞,跟在那人后面终于奔出弓箭射程之外。 韩靖塘止住弓箭手的射击,拍了拍石永福的肩膀,此时虎爪营士兵刚刚赶到。石永福见敌军退去,神情平静下来,长出一口气,忽然两眼一黑,栽倒在地。 今日一战,终于以呼雷城守军的胜利告终。 当石永福再醒来时,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面露惊喜的齐贺。还未等石永福开口说话,齐贺便从床边跳起一路小跑出去了。石永福干瞪眼看着,心中叹气。 半晌,齐贺再次出现在眼前,随后跟来的是韩靖塘。石永福勉强从床上撑起,韩靖塘轻按其肩膀道:“伤还未痊愈,不宜妄动。” 石永福微微点头,问道:“城外情况如何?” 韩靖塘道:“修魇**队已经将呼雷城团团围住,看来,他们是想把我们困死在这里。幸好城内补给我们提前储备,但顶多也只能撑上三个多月。” 石永福心中了然,旋即想了想又道:“从今日攻城情况来看,那个领兵的将领似乎不是那么有耐心的人,他一定会设法再度攻城。” 韩靖塘点头道:“今日一战,修魇国损失了五千多人,五千至于对方的三十万大军,不过九牛一毛。而为了首战能提高守军士气,使得我们比预计的多损失了一千士兵。如果对方执意攻城,相信能守住十天算是不错了。” 齐贺插嘴道:“咱们不是有那个传说中的女剑仙么,为什么她不出手相助,难道三十年前的传说是假的?” 韩靖塘道:“子禾大人的遗书不会有假。只是,仙人的心思哪是我们能知道的,只希望她能在关键时刻,帮我们一把了。” 韩靖塘见石永福欲言又止,问道:“石副将有何疑问?” 石永福道:“我在想,这次攻城,连刹那魔宗大宗主柳吟光都到场,恐怕这次攻城,对方未尽全力。” 韩靖塘叹气道:“这我也有想过,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这次恐怕将更为艰难。” 三人默默无语,室内气氛一时沉重起来。 总兵府另一处,燕焚城终于从调息中悠悠醒转,他明显感觉道体内真气比以往又雄厚了几分。燕焚城从床上跳起,抽出长剑舞将起来,一时间满室寒光闪烁,剑影重重。燕焚城发现自己的动作比以往更为流畅,连真气的运转也如意许多。 “恢复地挺快么。”深雪总是这样先闻其声,再见其人。 燕焚城嘴角一笑,身形一转,一抹寒光就向身侧递了过去。剑光所指,正是身穿白衣的深雪。深雪面露赞赏的笑容道:“这次你终于能够发现我的位置了,不错不错。” 说话间,燕焚城的剑并未停止,笔直向深雪眉心刺去,倏忽间离其面门只有三寸距离。深雪脸上笑容不减,任由一剑刺穿头颅。燕焚城一惊,眉头微微一跳,再看仔细些,中剑的深雪身形渐渐稀薄,最后消失不减,原来燕焚城刺中的只是残影。 燕焚城错愕间,身后连响数声剑气破空之声。燕焚城来不及转身,只是侧身挥剑,勉强将剑气挡开。之后脚下连退几步,终于成功转身,看到站在那里的深雪。 “小心了!”深雪大步走向燕焚城,手中剑气连连点出,这次的剑气不像以往的无形剑气,而是一道道散发着白光。白色的剑气似乎遵循着某种规律向燕焚城飞去。燕焚城也是被深雪训练得有些经验,知道这是深雪在试探自己的进展,毫不犹豫地提剑冲上。不料剑气半途陡然加速,直向燕焚城各大要害攻去。 燕焚城哪料到剑气来得如此之快,眼看剑气逼近,生死关头的他脑中灵光一现,想起在剑气大阵中看到的一招剑式,也许可以用来破去这几道剑气。燕焚城也管不了那么多,手中剑尖倒转,指向自己,银白的剑光划着诡异的曲线将其全身笼罩,堪堪挡住剑气。 深雪散去剑气,站立原地,看着燕焚城。燕焚城微微诧异,刚才那招居然分毫不差地将剑气全数挡住。他看着深雪,知道她有话要说。 深雪反问道:“剑气大阵的作用,现在你明白了?” 燕焚城心中一丝明悟,道:“原来剑气大阵还有传授剑招的用处。” 深雪豪不客气地骂道:“白痴。剑气大阵磨练的不是剑招,而是破招的方法。如果是以前,时间足够的话,的确是如此。不过现在情况有变,只能先让你把剑阵中的招式学会,有了些保命的资本再做打算了。” 燕焚城听深雪话中有话,忙问道:“保命?你也认为呼雷城守不下去了么?” 深雪道:“修魇国三十万兵力岂是儿戏,今天攻城的只是修魇国的新兵。真正久经磨练的金厥军团还没出动过呢。” “金厥军团?”燕焚城喃喃道,“那该怎么办?你不是剑仙么,直接上去把他们灭了不就行了。”燕焚城话刚出口,额头上就被深雪一道指劲弹中。 深雪无视燕焚城仇恨的目光,悠然道:“所以说你笨啊。这次随行的主力是修魇国的金厥军团,这倒还没什么。另外一支人马你应该不陌生吧。” “你是说,刹那魔宗么。”燕焚城道。 深雪点头:“如果柳吟光没有练成《刹那魔功》倒还好说,我大可像以前那样再击退他们一次。但是他练成了,这样的话,事情就麻烦了。” “怎么麻烦了?”燕焚城不解道。 深雪又是一道指劲弹出,燕焚城这次有了防备,灵巧翻身躲过。却不防深雪另一道指劲紧随而至,正中其臀部。燕焚城身体失衡,翻倒在地。 “尼玛!”燕焚城从地上爬起,舞着长剑,叫嚣着向深雪砍去。 深雪指劲连续弹出,燕焚城一一挡住,步步紧逼,长剑上一时间火花四溅。深雪一笑,再弹出一指,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声,燕焚城手上的剑应声断落。燕焚城一时呆住,停下脚步。 “从今天起,不准佩剑,给我专心领悟在剑气大阵中见到的招式。十天时间领悟不出来的话,就等着好受吧。”深雪轻笑,转身离去。 “原来试炼过后,还是没什么好事啊。”燕焚城悲叹一句,眼睁睁看着深雪离去的背影。 直到深雪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门外,燕焚城露出一副沉思的表情,喃喃道:“又被扯开话题了,她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修魇**帐之中,颜兴雷正坐当中,身旁是颜华灯。军帐中除了这对兄弟,再无别人。颜兴雷依旧一副铁青面孔,沉默地坐着。自从他在白天说出那句“退兵”之后,他的沉默一直维持到现在。颜华灯看着颜兴雷将杯中酒一口饮尽,举起酒壶为其再次斟满。 颜兴雷不再碰酒杯,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颜华灯看在眼里,不动声色道:“是否还在埋怨师父。” 颜兴雷瞪了颜华灯一眼道,“小心祸从口出!”颜兴雷此举分明显示他对柳吟光极为惧怕,就算心中有怨言亦不敢让人知道。 颜华灯不以为意道:“兄长你要知道,师父不让你第一时间执掌金厥军团,比有其深意。” 颜兴雷慢慢平静下来,缓缓道:“你所指的是什么?” 颜华灯道:“师父曾说,兄长你最大的缺点就是自负。今日一战颇有损失,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你的自负使你低估了敌人。” 颜兴雷不说话,点头默认。 颜华灯又道:“不过,自负却也未尝不是优点,挫折会激发你的斗志,让你全力以赴对待敌人。” 颜兴雷道:“师父是这么说的么?” 颜华灯点头。 颜兴雷脸上露出久违的笑意,豪气大发地道:“好,看我明天怎么让韩靖塘好看!” 颜华灯看到兄长释怀,也是微微一笑道:“不仅如此,兄长你看这是什么。” 颜兴雷看到颜华灯手持一张方印,方印上方栩栩如生刻着一只狰狞狼头。颜兴雷眼中放出热切的光芒,道:“金厥军团虎符!” “经历过挫折的你,已经可以执掌金厥军团了。”颜华灯道。 第十七章 释檀君颜 更新时间:2012-12-04 “身后事!你开什么玩笑!”燕焚城从椅子上跳起,质问面前的剑仙。 “不要这么蠢好吗,这样会让我后悔收了你这么个弟子。”深雪皱眉看着燕焚城道。 燕焚城神色少有地严肃起来,道:“别开这种玩笑,你怎么可能会输。” 深雪不知从哪模出来一坛酒,给燕焚城倒上一碗,自己对着酒坛喝了一口,这才悠然道:“没有人会永远胜利,我明天要是输了也不会奇怪。命运之下,没有真正的赢家。” 燕焚城一坐回座位,拿起酒大碗喝了,道:“你要是死了,可就没酒喝了。” 深雪笑道:“那我现在可要多喝点才行。”说着竟真的举起酒坛,满满灌了一口。 燕焚城为之气结。 深雪与燕焚城这对师徒,可以说与寻常的师徒大不相同。当徒弟的没大没小,敢对师父恶言相向,甚至拔剑相对;当师父的也是没羞没臊,毫无长辈的形象,以虐待弟子,看弟子出丑为乐。可到了关键时刻,燕焚城居然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师父来。 今天在城墙上,燕焚城自然看到深雪与柳吟光的交手。深雪的实力已经是不可思议,柳吟光却能与之相抗衡,并成功保护金厥军团成功撤离,足见其功力不在深雪之下。跟随深雪这么久,在燕焚城的映像里,自己的这位师父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只有在虐燕焚城的时候才会显得兴致勃勃。燕焚城没有料到的是,面对明天的决战,这位师父依然能表现的如此轻松。 “要知道,你背后可是整个呼雷城的居民。你要是输了,他们该怎么办?”燕焚城终于想出一个理由,对深雪劝说道。 深雪不看燕焚城,喃喃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要是我输了,也是他们命该如此。”深雪说到这里,突然换成调笑地语气对燕焚城道:“怎么,你怕我会死?想什么就直接说出来嘛。” 燕焚城一时无语,面色微微泛红,还好他内功也有些火候,暗暗运气散去面皮涌上的气血。深雪看在眼里,笑意更甚。 “好了,我们时间不多了,还是把正事办了吧。”深雪终于正色对燕焚城道。 “正事?”燕焚城问道。 深雪盯着燕焚城,道:“你的功夫已经练得差不多,接下来全靠你自己的练习和领悟。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再给你一些最后的保命手段。” 深雪探手,握住燕焚城手臂。燕焚城脸色又微微泛红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与美女师傅有身体接触,心中不禁荡起一丝涟漪。深雪清喝一声道:“还不快收敛心神,进入心剑状态!” 燕焚城暗自惭愧,忙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 燕焚城心绪渐渐平复下来,识海之中显现出一个剑形轮廓,朦胧看不真切。常见虚影周围,无数念头生灭不息。一道剑光扫过,无数念头就此湮灭,亦不再有其他念头产生,燕焚城的意识之中,只有一柄剑形轮廓的存在。 “我们修炼的法门乃是仙道传承,天地之间,只有你我二人会,名为《天王铸剑篇》。此法以剑入道,将整个身心比作剑胎,以天地为烘炉,以磨难为烈火,千锤百炼,神剑方成。”燕焚城的意识之中,深雪的话语在其中回荡着,而那柄剑形轮廓渐渐具现为一柄剑胎形状。 “燕焚城,你的天份在众人中不算是最高的,先天条件亦不是最好的,你有的是坚强的意志,不向任何困难低头的勇气。你就像这口剑胎,只要不断地淬炼,就会变得越来越纯粹,越来越强大。” 燕焚城第一次听到深雪的赞美,虽然此刻口不能言,心中却有一丝感慨。 如果说《刹那魔功》是要控制识海中恒河沙数的念头,将其转化为己所用的法门的话。那《天王铸剑篇》便是斩去一切杂念,唯有剑心长存的法门。两套秘典理念背道而驰,却同样是直指大道的无上典籍。 燕焚城剑心运转至极致,整个识海一片虚空,仿佛开天辟地之前的样子,一口剑胎伫立虚空之中,不知何时才会演化成型。虚空之中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燕焚城的身体亦不禁一震。响声仿佛惊雷般迅猛又如洪钟般经久不绝,紧接着三道闪电般的光芒在虚空之中闪现,最终定在剑胎周围,还原为三道雪白长剑虚影。三柄长剑围绕在剑胎周围,似乎有保护之意。 “可以回来了。”深雪的声音再次响起。 燕焚城从意识中月兑离出来,疑惑地看着深雪。 “这是我传你的三道剑气,每一道皆有虚境强者一击之力,凡是在这个境界之下的,中了这道剑气别想活命。这不能帮你增加什么修为,却能让你有三次越级杀人的机会。”深雪道。 “越级杀人?”燕焚城明白深雪的意思,不以为意道:“打不过我可以跑嘛,更何况现在的我剑心未稳,还不能杀人么不是。” 深雪道:“话虽如此,可凡是总有预料不到的地方。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保命是第一要务。” 深雪不等燕焚城回答,将背后的剑抽出,放在燕焚城身前继续说道:“此剑名为腾渊,伴随我年深日久,渐渐有了灵性。你的剑不是断了么,明日一战之后,它就是你的了。习剑者剑法重要,对于兵器的选择一样重要。能有一件神兵伴随一起成长,彼此建立牢不可摧的联系,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你小子走大运了。” 深雪笑骂着,燕焚城脸色看上去却没有那么开心。燕焚城越来越觉得,深雪今天的言行真的像在处理身后事,一种不祥的预感渐渐笼上心头。 修魇国坐落在高辛王朝北部,位于玄脊山阴的苦寒之地,拥有国土仅高辛王朝四分之一不到。高辛王朝幅员辽阔,土地肥沃,资源丰富。乃是天下间最为富饶,周边百国万族皆向往之地。高辛王朝乃是高辛太祖青感仰建国后的国号,周围国家更多将其称为中土神州。中土神州之称乃是自古便有,经历千年王朝更替,历代君主开疆扩土,国土面积已经远非用州可称呼,所以又有人称中土神州为九州。九乃虚数,有无尽之意。从远古圣王时代,到王朝更替,舜华王朝的覆灭到高辛王朝建立。国土面积变化或增或减。时至今日,高辛王朝共有合计二十八州。一州城池数量不定,约有三十三城。呼雷城便是高辛王朝北部寂州与修魇国接壤的一处城池。 修魇国虽不足高辛王朝领土的四分之一,也能勉强划分为七州。修魇国历史悠久,其发源地乃是修魇国的圣山玄脊山。来自玄脊山的天帝恒因庶子恒熊,与狼女赫居世结合,诞下修魇国始祖释檀君颜。“释”字在修魇国有至高无上神圣之意,“檀”字则有降临世间的含义,“释檀君颜”便是拥有降临世间神圣君主容貌的人。如同其名字一般,释檀君颜果然统一修魇部族,建立的修魇国第一个王朝——金吕智王朝。只要建立政权,就免不了王朝更替,自金吕智王朝到现在修魇王朝,玄脊山阴七州已有一千五百多年历史。 一千多年来,“释”、“檀”、“君”、“颜”四字代表至高无上的的荣耀,四个字的荣耀程度依次顺序排列。就算是修魇王朝开国君主,只敢将“颜”字作为姓氏,死后的谥号才有“释”字,史称修魇释帝。之后两代君主不敢僭越,分别称修魇檀帝和修魇君帝。至此除非中兴之主或有莫大功绩的君主,死后谥号才可有这三个字。修魇国中百姓名字当中更不可有这四字,就连颜姓若非君主赐姓,其他敢自称颜姓者将获罪满门抄斩。由此可见颜姓一族在修魇国地位之尊贵。 而颜氏兄弟的姓氏并非君主赐姓,而是修魇王朝的直系血脉,地位之尊崇无人能及,也只有掌控着修魇国的刹那魔宗大宗主才配作他们的师父。 刹那魔宗在修魇国中有国教的地位,大宗主享有太师头衔,拥有将皇子收为门下弟子的权利和义务。这代修魇国君主共有五子,太子颜路在宫中辅佐朝政,二皇子颜兴雷与三皇子颜华灯则拜在柳吟光门下。 颜兴雷主修兵法,所以之前的攻城战都是由他指挥。至于颜华灯所学何物,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颜华灯只知道,自己跟在师父后面聆听教诲,修习的也是修养性命的内家气功,武功招式却未得传授半点,其体质虽超过常人,到了实际战斗中却没有丝毫作用。只是跟在柳吟光是日久了,所学渐渐驳杂起来,今日听他讲演兵法之道,明日又是先贤至理。可以说颜华灯什么都会,却什么都不精通。直到最近,柳吟光也不再对其讲课,只是将他带在身边。这也使得颜华灯见证了攻打呼雷城,剑仙出世,和两大绝世强者的约战。 对于明日的约战,颜华灯不免心中忐忑,剑仙实力人所共知,连上一代大宗主都败在其手上。而自己的师父,刹那魔宗的现任大宗主对明日一战又有几成把握。颜华灯安慰自己,毕竟师父是练成《刹那魔功》又持有混乱之轮的强者,实力深不见底,只知道其功力已经超越了历代大宗主,没有理由会败。偷看一眼,坐在前方闭目端坐的柳吟光,颜华灯心绪稍稍平复几分。 “华灯。”柳吟光突然开口。 颜华灯听到师父呼唤自己的名字,抬起头看到混乱之轮在柳吟光背后缓缓旋转,忽明忽灭,眼中崇敬神色不由加重几分。 “若我明天身死,振兴刹那魔宗的重任就交给你了。”柳吟光缓缓说出震惊颜华灯的话语,白皙俊美的脸庞一片淡然。 “师父您不会败!”颜华灯望着这个对自己管教甚严的师父,说话声是不可否认的坚定。 柳吟光微微一笑道:“颜氏一族不会甘心永远被刹那魔宗掌控,与其等到以后彼此猜疑,乃至引发修魇国大乱,倒不如让颜氏一族的人来继承大宗主的位置。” 颜华灯听到师父居然有此良苦用心,到了决战前夜的紧要关头,思考的依然是修魇国日后的安危。颜华灯心中感动,亦认同柳吟光的想法,却道:“弟子无才无德,怎么能担当如此大任。师父您武功高强,明天必然可以凯旋归来,到时候再定主意不迟。” 柳吟光道:“你不必自谦,我这么长时间教导你,却不让你精通任何一样事物,你可知道为什么?” 颜华灯摇头。 柳吟光道:“我选你们两兄弟做弟子,自然有我的用意。你们天生血统就比常人高贵,却不代表你们就真的可以成为上位者,若没有相应的才能,对国家和人民来说,无疑是一场灾难。像兴雷乃是天生将才,只要稍加磨练,日后定可成为一代名将。你虽然自认为没有大才,却不知道你具有的乃是成为‘释檀君颜’的潜质。” 颜华灯闻言浑身一颤,面对柳吟光如此赞誉,他的脸上露出的却是惊恐神色。 第十八章 借助天时 更新时间:2012-12-04 黎明时分,呼雷城外。 柳吟光身着黑衣,已在城外等候多时。北方的冬季来得特别早,冬至已过,寒风呼啸,百草凋零。功夫到了柳吟光的境界,早已无惧严寒,因这等待已久的战斗,汹涌的战意更是让他心头火热。 柳吟光身后,有几人远远站着,皆是刹那魔宗的核心弟子,颜氏兄弟亦在此列。颜华灯看着师父的背影,想到昨日的对话,依然心有余悸。修魇王朝向来是由长子继承帝位,若非意外发生,修魇王朝下一任的国君应该由颜路继承。颜华灯对帝位是想都不敢想,昨日师父对其的赞誉真可谓是诛心之语。魔道之人行事不拘小节,柳吟光说出这话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颜华灯只愿安分守己,只希望柳吟光别再对他提起这样的言语。 相比这些,柳吟光接下来所说的话,才是目前颜华灯最为担心的事情。 “剑仙深雪的实力在我之上。”柳吟光毫无掩饰地对颜华灯坦言道。 “那明日之战岂不是……”颜华灯不敢说下去。 柳吟光不以为意道:“剑仙深雪的实力是实实在在的虚境巅峰,只差半步破空飞升的强者。而我现在真实的境界乃是化虚之境,算是触模到虚境的门槛,倚仗混乱之轮才能拥有虚境强者的实力。自从练成《刹那魔功》之后,我的实力已经到了一个瓶颈,若非有重大机遇,难有突破。这次对我来说便是那个重大的机遇,若能把握好,我的修为将进入一个崭新的境界。当然,若运气不好,身死道消亦未可知。” 颜华灯想劝说柳吟光放弃决战,却不知该如何向这位强势的师父开口。 “若我死了,刹那魔宗将再次回到群龙无首的混乱局面,或许,你该好好考虑下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若乱世来临,正是英雄辈出之时,那时候的你,是否又会甘于平淡。”柳吟光不再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颜华灯。 颜华灯想要掩饰,心中却已经被柳吟光掀起一丝波澜。 柳吟光将一个巨大的难题抛给颜华灯,让颜华灯无所适从。 颜华灯从昨日的回忆中清醒过来,此刻的他只有这个念头,不只是出于关心。若柳吟光能活下来,颜华灯便可以有足够的时间思考这个问题。 无论如何,师父不能死! 颜华灯暗自捏起拳头,在寒风中的额头竟渗出一层细汗。 呼雷城墙之上,韩靖塘与齐贺站立墙头,石永福昨日服药之后昏睡至今未醒,二人也不想去打扰他。与颜华灯一样,韩靖塘同样是满怀心事。对于深雪昨天告知他们的事,韩靖塘亦不禁有几分疑惑。说到底,深雪也只是一位强过世间所有人的武者,怎么会有预言未来的能力。只是除了疑惑,韩靖塘也在为深雪所说的事情打算着。 也许,这样是最好的结果了。 韩靖塘心中暗自道,想到这里,他不禁看向身边另一人。 除了少数虎爪营士兵,与韩靖塘二人并列墙头的,便是剑仙深雪的唯一弟子燕焚城。韩靖塘自从知道燕焚城身份之后,一直对这位剑仙弟子以礼相待。他这么做,亦有一半是希望能借剑仙弟子之力,使得深雪来解救呼雷城的困境。事实上,深雪的确出现了,但与此同时呼雷城又迎来更大的困境,一位与剑仙实力相当的强者出现在敌方阵营。一切都失去了控制,唯一的希望,便寄托在两位绝世强者的手中。 深雪直到此刻还未出现,柳吟光的神色没有一丝不耐烦,安静地站在那里,好似与天地融为一体。背后混乱之轮依旧缓缓旋转着,若隐若现的光将柳吟光衬托地犹如神祗一般。 燕焚城微微皱着眉头看向前方,心思像是飘到别处。深雪说决战之前要去向一个人告别,然后便离开了。传说中的剑仙自然不会怯战,燕焚城想到的是那个让深雪讳莫如深的孤坟。昨天深雪的一系列举动都大不寻常,他不知道这背后到底有何深意,燕焚城也不愿意去理解这背后的意义,此刻的他只知道一件事。 那就是,燕焚城的师父,不会输! 就在众人各怀心事的时候,一个白色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柳吟光面前。人来得无声,却让每个人都不禁心神激荡。 剑仙深雪出现了! 巅峰之战,就要开始。 “既然是决斗,赌点彩头如何。”深雪突然道。 柳吟光微微诧异,问道:“你想赌什么?” 深雪道:“若我胜了,你修魇**队三日之内不可进攻呼雷城,三日之后各安天命。若我败了,一切休提。” 柳吟光笑道:“如此听来,似乎我胜了也没有任何好处么。” 深雪道:“你不会赢。若你不敢答应,那就当我没说过。”深雪这句话以退为进,若柳吟光不答应便是下意识的承认自己胆怯,之后的战斗中不免留下阴影。本来柳吟光实力便比深雪要弱上一线,若有阴影念头无法通达,只会败得更快。深雪这个境界自然看得清对方的实力,却没有因为柳吟光依赖混乱之轮达到与自己相当的实力而看轻了对方。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两人对话间,便已经开始了交锋。 柳吟光道:“无妨,我答应你。” “爽快!”深雪一笑,美貌不可方物,云开见月、百花齐放亦不足以形容其万一。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深雪笑得越美,剑就越锋利。 “那么,战吧!” 平地之上,风雪骤至。 混乱之轮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柳吟光手中,轮影重重,罡风阵阵。深雪一剑在手,剑光渐起,如同雪花飘零。 深雪长剑如风驰电掣,急攻柳吟光各大要害。柳吟光亦不遑多让,手中混乱之**开大合,气势澎湃。深雪使出的,是自创三十三式剑法,剑势变化多端,如飘雪一般来不知其从何而来,去时又如春雪消融般不着痕迹,杀机就在这样如雪的剑招中暗藏,对敌者稍有不慎便是命殒当场。柳吟光使出的招式却是行伍中流行的《狼吼百战刀法》,混乱之轮纵横捭阖,直来直去,这样的招式本该是只适用与军阵之中,与人单打独斗变化不足,此刻柳吟光使来却是没有这些弊端,只是一些细小的动作变化,每每都能妙绝巅毫地抵挡住深雪的剑光,并在第一时间予以反击。 两人身手都是快的不可思议,武功稍差点的只看到两个虚影不断腾挪跳跃,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就如同是阴阳鱼一般彼此盘绕不可分割。 所有围观者的心神都集中在场中二人身上,抱着不同的信念,关注着战局的变化。 “奇怪。”说话的是一位身形修长的青年,十八魔将之一,名为罗狷。正是他与十八魔将的另一位盾魔符破川将沙天鸥从箭雨之中解救出来。 “怎么?”颜华灯练习内家心法已有火候,虽然不能与人对敌,目力却是不差。场中柳吟光与深雪战斗正酣,却不知罗狷这一声“奇怪”所指为何。 罗狷目光仍旧放在场中二人身上,嘴上道:“师尊与剑仙此刻展现出来的实力固然已经超越我等,但我觉得他们仍然未尽全力。” 颜华灯想到昨日的两人施展神通的大迹象,再看现在二人的战斗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心中也同样升起疑惑。 “难道他们现在是在试探对方实力?”颜华灯问道。 罗狷在十八魔将中实力极为靠前,分析战局的眼力在此处众人之间无人能及。他摇摇头,道:“以师尊与剑仙的境界,彼此实力一个眼神便能明了,何必如此,实在让人捉模不透。除非……” “除非什么?”颜华灯问。 罗狷思考着,喃喃道:“他们也许在等待着什么。” 韩靖塘看着场中的战斗,眉头皱起,他的心中升起与罗狷一样的疑惑。 “时候还没到,他们等的是……”燕焚城运起剑心观察着两人对决,突然福至心灵道。 太阳早已升起,光辉普照大地,让每个人都蒙上一层暖意。碧蓝的天空,金色的阳光,天地一派清明爽朗的迹象。然而好景不长,一片硕大乌云从西方移来,原本如水晶般剔透的天空顿时变得阴沉起来。 “他们等的是天时!”罗狷若有所悟道。 “没错,就是天时!”燕焚城对韩靖塘解释道,“武者从后天突破到先天,心神便开始与天地建立联系。而境界在先天武者之上的虚境强者,在与天地联系的程度只会更加强烈。故此,有人说虚境强者能呼风唤雨亦不为过。现在他们要做的,是借助天时变化之势一举提升自己的气势,将自己处于优势之中。二人地利相同,人和亦不差多少,背后都背负着无数人的期望。只有争取天时,是他们决战初期的第一要务。” 决战一途亦跟行军对阵一般,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若一开始就拔升气势,开始固然能占优势,待到天时到来对方借机崛起到超越自己,而自己却无法第二次提升气势时,往后就要一直处于对方夹带天势的巨大压力之下,十分被动。柳吟光与深雪皆是虚境强者,对天时变化自然敏感,所以都要等到那一时刻到来,才会将实力全部发挥出来,将天威之力融于己身。所以此时的战斗,并非两人不愿全力以赴,而是不能。 天上的乌云似乎受到虚境强者战斗的吸引,向呼雷城移动地越发快速。一时间,天色似乎又回到黎明时分,天将明未明的蒙昧时刻。不仅如此,乌云停在二人正上方时,渐渐开始翻滚旋转,云层之中不时划过一道电光,森白耀眼。继而闷雷阵阵,雷声宏大而沉闷,听的每个人心里都堵得慌。 乌云之下,两人动作渐渐由快转慢,两道黑白虚影又变得清晰起来,知道最后,慢到常人也能清楚看清两人每一个动作。 柳吟光挥舞混乱之轮扑向深雪,深雪手持腾渊,仿若蛟龙的腾渊剑刃直指柳吟光。两人相交一招,身影交错而过,竟然都不再看身后的敌人,而是同时冲天而起。天上乌云倒卷,分成两股迎向二人,二人身影被乌云包裹,消失不见了。 第十九章 安得长不老 更新时间:2012-12-05 乌云已经覆盖众人头顶整片天空,仿佛时间倒流一般将天色从清晨转为黎明,又从黎明转为黎明前那最黑暗的时刻。众人看着头顶的乌云,不知是在感叹大自然的伟力,还是在默念着人定胜天的话语。 燕焚城第一次深切体会到,何为“黑云压城”。之前只以为是形容战争场面,可韩靖塘可以作证,即使是修魇国大军再来个十倍,也没有此刻这般的天蔽日的宏伟壮阔,让人心生渺小无力的感觉。人终究不过是天地间的蝼蚁罢了,在大自然的壮观景象面前,没有人可以抗拒。 然而,事无绝对,两位虚境的绝世强者却要与天对敌,将天地之力纳为己用。乌云两端,各有两个漩涡在其中以正反两种不同方向旋转着,引得地面之上也跟着狂风阵阵。相反的力道撕扯着乌云,眼看就要把乌云扯为两段。乌云之中,银蛇狂舞,电光刺目,雷声震耳,响彻四野,如此声势浩大,有若末日降临,观看者无不动容。乌云似乎不甘就此消失的命运,正发出它最后的嘶吼。狂风扑面,飞沙走石,逼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乌云被撕开一个个裂缝,一道道金色阳光从中投射而出,黑暗的世界再次有光明降临。一道道金色光柱穿透云层,降落地面,在昏暗无序的世界静静矗立,竟有着说不出的神圣伟大,让人心生感动,就要顶礼膜拜。城中居民见到天外的景象,早已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街道之上,不少人已经五体投地,虔诚地向光明祈祷。 乌云终于被彻底撕裂,世间重现光明。而在被撕裂的乌云两端,各具异象。 随着一声清喝,一方的乌云轰然散开湮灭,白衣女子从中现出身形。深雪身形不动,定在半空,风流云散,金色光芒将她包裹,透出无限神圣气息。远远看去虽然只是渺小的一个点,却让人感觉到一种高不可攀的伟岸。 于此同时,另一方乌云狂涌,压缩,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全数涌进柳吟光手中的混乱之轮中。仿佛混乱之轮是另一个世界的入口,才能将乌云全数吸纳吞没。柳吟光手持混乱之轮,神情肃穆,同样定在半空。混乱之轮上不断渗出黑色云气,不时更有手指粗细的闪电掠过表面。狂暴混乱的气息从混乱之轮与柳吟光身上透出,让人心生恐惧,仿佛柳吟光只要轻轻一动,就会给世间带来无边灾难。 朝阳普照下,两大强者气势已经攀升至平生的巅峰,战斗即将进入**。 深雪将长剑腾渊平举胸前,伸手轻弹剑身。清脆悠远的鸣声徐徐荡开,只让人听来觉得头脑清明,神清气爽。柳吟光轻抚混乱之轮,轮中则发出雷霆炸裂之声,犹如远古巨兽咆哮,听的人心烦意乱,胸中堵塞,几乎喘不过气来。 两种声音泾渭分明,谁也压不住谁。众人听的两种声音此起彼伏,心绪也跟着一时平静一时混乱,一时坚定一时迷茫,各种极端的情感都被引发出来。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人们仿佛经历了一生的悲欢离合。让人不禁在想,这悲欢离合的背后,生命的尽头,是什么在等待着我们。 乌戎兴与陈平在城中注视着天空,传说中的巅峰强者对决,每一个练武之人都不愿错过。 “下雪了?”陈平突然道。 深雪与柳吟光对峙之间,万里晴空毫无预兆地再度飘起鹅毛大雪,每一片雪花都是深雪的剑意,寒冷,锋锐。 深雪率先出手了! 狂风骤起,卷着漫天玉屑,直扑柳吟光。只一瞬间,柳吟光便被淹没在风雪之中。 同云惨惨如天怒,寒龙振鬣飞乾雨。 玉圃花飘朵不均,银河飞急惊砂度。 谢客凭轩吟未住,望中顿失纵横路。 应是羲和倦晓昏,暂反元元归太素。 深雪出剑即急且密,剑气在剑意催动之下越发纯白透亮。狂风吹得长发狂舞,深雪一双乌黑的眼珠散发着冷冽的寒光。风雪不止,铺天盖地,在那么一刹那,深雪突然有那么一丝恍惚。她想到了那个在雪中吟诗的男子。 “朔风扣群木,严霜凋百草。 借问雪中人,安得长不老。” 那个倔强的男子,满月复愁云,眉头紧锁,看到深雪时,露出微微的笑容,轻声吟诵着。那是深雪,已入仙人之境不老不死的她,第一次心灵被触动。所以即使是在他失踪之后,深雪依然坚守着对他的陈诺,暗中守护着呼雷城。这个外族入侵的第一道防线,更是之约开启之地。 因为无情,所以不老。然而,当情动之时呢? 深雪心神微微触动,无数杂念蠢蠢欲动。她想到那个男子的战斗,为了神州的未来,他与潜藏在中土神州深处的秘密势力无休止的争斗。她想到那个男子的名字。 “子禾。”深雪喃喃道,神情露出一丝迷离。之时一瞬,深雪的眼神再次变得清澈,散发出的杀意有若实质。 “竟想扰乱我的心神!”深雪寒声道,“你这么做只会让我的杀意更强!” 深雪说话间,风雪中一道电光闪出,足有数丈粗细,接连天地。紧随而至的雷声爆响,无形的气浪从一点爆发出来,将风雪撕裂一条巨大裂缝。电光之中,柳吟光的身影显露出来,手持混乱之轮,神情肃穆。 深雪一道剑气直指柳吟光,剑气呼啸有声,刺入对方毫无防备的躯体之中。 “柳吟光要败了?”韩靖塘看到这个景象,激动的月兑口而出。 “不。”燕焚城眉头紧紧皱起,眼睛盯着天空。 “别担心。”罗狷对颜华灯道:“忘记师父的天魔解体大*法了么。” 就在双方观战众人寥寥几句对话之时。尚未散去的风雪之中,冲出数道人影,身着黑衣,面貌形态与柳吟光皆无二致。 天魔解体大*法乃是魔道禁术,大多数魔道中人只把其当做最后与敌偕亡的自杀招式。诸不知,这道法门乃是出自《刹那魔功》,许多研究《刹那魔功》的先辈将这招从秘籍中分裂出来,以自身魔功推动也能爆发潜能,但只有短时间的功夫,且使出之后必死无疑。事实上,这一招本意非是用来自杀,乃是凭借着魔念操控己身,使得自身能爆发出超出平常的力量。练到高深者能将身体完全分裂组合,这样爆发出的力量最为强大。而到柳吟光的级别,更能借着爆发重组,化身数个自己。这就如同道家秘术“分身化念”一般。 中剑的那个柳吟光,面露冷笑,毫无受伤的模样。这具乃是一个分身,随着剑气入侵,分身化作烟一般散开,随即又分为十三股分别融入十三个分身之中。混乱之轮失去分身执掌,滴溜溜转起,飞到十三个分身之间,爆发出十三道电光击向分身,电光如同锁链般将十三人与混乱之轮连接起来。 “流光万象大阵!”十三个柳吟光分身齐声大喝,十三道电光锁链光芒大盛。无尽混沌云气从混乱之轮中喷薄而出,云气之中显出种种光怪陆离的妖魔形象,一闪即逝,每次皆绝不相同。 “师父居然能以一人之力演化阵法,《刹那魔功》之神奇,当真匪夷所思!”颜华灯望着天空景象,不由叹道。 深雪横剑胸前,左手轻抚剑身,背后三十三道长剑虚影越发明显。这三十三道发光剑影,代表了深雪的三十三招《岁寒剑法》,每一道都有不同的威能。三十三道剑影剑尖向外,围成轮状在深雪背后急速旋转,蓄势以待。 燕焚城苦思第三十三招而不得,这次正要借此机会一窥全貌。他睁大了有些发酸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深雪出招。 十三道身影消失在弥漫的混沌云气当中,混沌云气并不就此停止,而是以更为汹涌势头展开,向深雪扑去。深雪手中腾渊疾飞出去,划着诡异的路线向混沌云气绞杀过去。哪只腾渊刺向云气时却没那么顺利,看似软绵绵的云气被腾渊刺中时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腾渊一击即退,深雪接回。她的剑心与腾渊早已经建立深厚的联系,刚才一击已经足以让她探明云气中的虚实。深雪毫不犹豫掠起身形,一往无前地飞向云气之中,背后三十三道剑影蓦地飞出。 一时间,天地看上去再次被一片乌云包裹,里面不时电光闪耀,雷声大作,更有妖魔形象此起彼伏,三十三道雪白剑光穿梭其间,矫若游龙。 这片乌云乃是一座阵法,由柳吟光十三具分身主持,借此将混乱之轮的威力发挥到最大。深雪在阵法中,每时每刻都有各种妖魔形象前来袭击,有的真实,有的虚幻。深雪在其中第一次感到吃力,古往今来,恐怕也只有她陷入流光万象大阵之中时才仅仅是用“吃力”来形容。 当年一位神道高手,与魔道十三子约战。神道高手实力远超魔道十三子任何一人,本就轻视十三子,却不防陷入十三子创出的这座阵法之中。当时据人形容说,那位神道高手也是为极重风度之人,颇有处变不惊临危不惧的气度。谁知一陷入那座大阵,那位神道高手就惨叫连连,最终在嘶声的哭喊之中被阵法伟力碾压成齑粉。 阵法之中,魔象纷呈,让人防不胜防。更有心魔藏在暗处,随时趁乱攻击,虽然没有实质的伤害,却能侵蚀对方心灵,让人心神失守,更有甚者可以污染道心,让人一生修为尽毁。 深雪浸婬《天王铸剑篇》多年,心剑功底稳固到几乎无法撼动,兼之心剑一门正是首先要降服心魔,可以说正是心魔的克星。故此,深雪才能在阵中仅仅是感觉吃力。 三十三道剑影各自代表不同剑招,以三十三种绝不相同飞舞路线斩去不知多少虚实魔象,剑影光芒越来越盛,最终变成三十三柄白色光剑。 深雪一路披荆斩棘,试图找到阵眼所在。只要捣破阵眼,阵法自破。可惜阵法蒙蔽了深雪大部分感知,只能一路凭借剑光杀过去。她不知道,在她头顶上方,十三双眼睛正注视着她。 混乱之轮旋转不休,缓缓移动着,直到轮心对准了深雪,才停了下来。 深雪感到周围突然陷入沉寂,心生警兆。还未来得及作何反应,一道硕大电光从混乱之轮轮心射出,狠狠砸在深雪身上。 第二十章 千山暮雪 更新时间:2012-12-05 深雪周围电光四射,本人却安然无恙。原来三十三柄光剑及时盘旋成盾,堪堪挡住偷袭而来的闪电。 “这样,就能知道阵眼所在了。”深雪仰望上方,嘴角浮起微笑。 流光万象大阵有蒙蔽感知的作用,与《须臾遮天手》阻断敌人与天地连接借此打落对方境界的效果有所不同,阵法要旨在于混淆对方感知,并不能将敌人境界打落,但阵法中心魔四伏,入阵者稍有不慎便是道心被污,身死道消。流光万象大阵的恶毒之处尤甚《须臾遮天手》,兼之这座大阵由练成《刹那魔功》的柳吟光主持,其威力无疑又上升一个台阶。 深雪知道绝难发现阵眼所在,若是强行破阵,功力必然大幅消耗,于是以身作饵,诱使对方出手。雷电击中深雪的瞬间,她便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 柳吟光十三具分身看到深雪看向这里,脸色微变,挥手之间,云气涌动,阻隔了对方的视线。就在这时,云气突然不安分地颤抖起来,三十三道光剑破云而出,深雪身形紧随其后。 混乱之轮雷光大作,混沌云气凝成无数魔象,有若千军万马向深雪杀来。 深雪全力出手,剑意勃发,凭空飘起的雪花掩向魔象。霎时间魔象变得千疮百孔,仿佛有生命般发出凄惨咆哮。剑意乃是介于实质与心神之物,实物不能伤害的心魔在剑意之中亦只能纷纷支离破碎。 魔象与剑意的碰撞之后,深雪看似已占上风,其实她知道,剑意能消灭魔象,但魔象亦能消耗剑意。一回合之后,魔象全灭,云气中的雪花亦变得稀疏不少。 十三道分身背后,又有大片魔象正在凝聚。 深雪不欲与与之消耗,对方借助混乱之轮的力量,又组成阵法,后续能力极强。柳吟光想将深雪困在阵中,也是出于这个目的。唯一不足的是,爆发能力不及自己,深雪打定主意,既然已经找到阵眼所在,便要当机立断展开强攻。 三十三道光剑急速飞舞,向着十三人一轮连珠射出。所过之处,云气纷纷湮灭出现三十三条真空地带。 十三具分身同时伸出手,混乱之轮凭空向前移动,轮心再次对准深雪。 乌云包裹两人的战场,观战众人再也看不清阵中情形,却又不想移开视线,深怕错过稍纵即逝的任何细节。 乌云之中蓦地电芒大作,雷声暴起,一道白光闪过,雷声又仿佛变成山石碎裂的声响。空气中都是一阵无形的波动,似乎每一下都敲击在人的心里。 每当声音响起,乌云便是一阵抖动。弹指之间连响三十二下,乌云终于彻底崩散。光明再次沐浴大地,现出空中二人。 柳吟光已经重组为一人,身上剑痕遍布全身浴血,混乱之轮上电光消失,旋转时亦变得有些生涩。深雪亦不好过,满脸倦容,一身白衣变得鲜红,不知是谁的鲜血,衣服边缘之处还有焦黑的颜色。 两个人都是高高在上的人物,一个是魔道大宗主,一个是传说中的仙人,仙道之中的绝顶人物。从来没有人见过两人如此狼狈。 没有人知道这三十二次交锋是如何进行的,只有从二人样子稍稍想象那场交锋的惨烈。 “很好。”深雪眼神依旧平静,绝美的容颜上还能露出轻松的笑意。“能接下我三十二招,有生以来,你是第一个。”即使对决到此时,深雪仍然不忘称赞对手。 柳吟光却没有说话,白皙的面容已经变得更白,血色全无。他兀自喘息着,一手依然坚定地执掌着混乱之轮。混乱之轮得到柳吟光心神注入,再次一振,快速旋转起来。 “那就来看看这第三十三招吧!”深雪身前还有最后一柄剑光,对着柳吟光飞出。光剑还未飞出多远,突然碎裂,消失于空中。只是在这一瞬间,深雪缓缓向前凌虚踏步。柳吟光看在眼中,神色剧变。在他眼里,深雪动作虽然缓慢,却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威能,他想不出任何方法避开,甚至不敢动一下。一种情绪在他心中酝酿着,仿佛万物灭绝,只剩下无边的恐惧,无边的孤独。柳吟光明白过来,这种情绪叫做——绝望! “这一招,叫做千山暮雪。”深雪淡淡道。 燕焚城看着深雪出剑,好似痴了一般。他仿佛看到,万里路途,前程漫漫修远,渺茫无际的层云之上,延绵无尽冰雪覆盖的群山之巅,黄昏将近,一个身影形单影只,不知该去向何处。 渺万里层云, 千山暮雪, 只影向谁去? “原来这就是最后一招,千山暮雪。”燕焚城沉浸在剑意之中,喃喃道。 柳吟光被剑气完全笼罩,绝望的剑意侵袭着他的心灵,他的脸色却是格外宁静。突然,他笑了。 混乱之轮旋转越发快速,缓缓向柳吟光退去,动作的幅度与深雪的完全一致。深雪动作看似缓慢,又仿佛极快。两人原本十丈的距离,只是几步之间,深雪与柳吟光之间的距离就变成仅仅三尺。混乱之轮已经紧紧贴着柳吟光的身体,竟然融入他的体内。 深雪的剑终于递出。 一道剑光,丝毫不显耀眼,却有无数眼睛注视着,也无法移开。 一剑正中柳吟光心口。 整片天地突然安静下来,蓦地传来一声琉璃破碎的声响。柳吟光身形急坠而下,将地面砸出一个深坑,灰尘弥漫。 深雪看着剑尖的事物,脸色陡变。被她一剑刺穿的,不是柳吟光的心脏,而是混乱之轮。混乱之轮从中剑之处向外辐射蛛网般的裂痕,随后片片碎成粉末,消失在风中。 地上尘埃落定,柳吟光勉强站立,面露笑意。 深雪的表情转为释然,轻松地笑着道:“果然是这样。” 二人动作不变,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天空之上突然发出一声震动,霎时间霞光万道,瑞气千条,包裹着一道光柱笔直照下,将深雪笼罩其中。光芒远胜太阳光的亮度,使得光柱在白天依然清晰可见。一道威严的声音从天空传来,宏大响亮,又有着仿佛来自远古的沧桑。 “仙道修者深雪,斩破魔器,甲等三品功德。三百载修行,至此功德圆满。勒令往升天界,不得有误,尔其钦哉。” 深雪身体不由自主地徐徐上升,脸上露出挣扎地神色。深雪眉头紧锁,似乎动弹一下都不容易。难以想象,以深雪的实力,有什么竟能够限制她的行动。深雪咬牙,使出全力挣扎着,最后她终于提剑,向天空上方一剑斩去。一道剑光急速射向光柱尽头,光柱似乎收到了什么信息,收拢回去,霞光瑞气也在同一时间消失于无形。 天地恢复一片清明,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观战众人却同时呆住,心中猜测着,刚才发生的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白日飞升”?而且深雪那时的举动,难道是拒绝飞升?怎么会有人拒绝飞升? 面对这等不可思议的景象,之前两大巅峰强者的战斗都黯然失色。 深雪神色恢复正常,缓缓降落至柳吟光身前,冷冷道:“你输了。” 柳吟光脸上仍然是微微的笑意道:“我输了,但你已经不能杀我。” 深雪只道:“记住你的承诺。”说罢转身离开了。 柳吟光笑容突然停住,慢慢恢复平静,看着深雪的背影,喃喃道:“我的确输了。” 观战众人不乏耳力过人者,两人的对话清晰传入耳中,却没人懂其中的含义。 燕焚城眼前一花,深雪已经出现在眼前。深雪解下腾渊,抛给燕焚城道:“就像之前说的,这柄剑是你的了。” 燕焚城接过剑,看也不看推回去道,“我就说过你不会输嘛。这剑我不能要,你还要帮助守城军去……” 燕焚城看到眼前的景象,突然愣住了。只见深雪身形居然渐渐变得透明,周身不断溢出点点白光。深雪见燕焚城愣住,笑道:“都说你是蠢材了,我有说过我会败么?” 燕焚城没有回答,发生在深雪身上的景象他从未见过,被深埋在心中的不安再次涌上心头。 深雪也不等燕焚城说话,自顾自道:“只不过,我也需要付出些代价。如果柳吟光稍微弱一点点,我就能够绕过混乱之轮直接击杀他了。只可惜,一切果然还是在我的预料之内。功德圆满,嘿。”深雪自嘲地笑笑,接着道,“这样一来,想靠一丝牵挂强留俗世也不能了。是啊,还能有什么牵挂呢,击败柳吟光,也算是没有违背誓言了。必须要走了。” 深雪的身形越来越淡,燕焚城看着他的师父,想说些什么,话却哽在喉咙,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深雪笑着对燕焚城道:“我知道,师父也有很多话要对你说,告别就算了吧。因为我的身体已经飞往天界了,你看到的只是我的一丝念头而已。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此番柳吟光大战不死,且失去混乱之轮的约束,以后将变得更为可怕。十年之内,不可与柳吟光对敌。另外,等你功夫有些火候了,就帮我留意下能不能找到他的踪迹吧。我总觉得,子禾尚在人间。或许你日后云游到御龙阁时,可以代我前去看看。” 燕焚城嘴唇紧紧抿住,两眼发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打转,头脑一片昏沉的他,除了点头,什么都做不出来了。 “之前跟你说的,已经可以开始进行了。”深雪对韩靖塘说了一句,之后徐徐转身,望向天空。 “你本来就蠢,哭的样子一定更蠢,我可不想看到。”深雪背对燕焚城笑着道,阳光之下深雪身影已经淡到几乎肉眼难见,忽然光芒一闪,整个身影都散成无数白色光点,渐渐消失。燕焚城眼中晶莹的泪珠终于划过脸颊,一下砸在地上,碎了。 “其实在哪都一样,都是一样的寂寞。千山暮雪……嘿,人生便是这般,寂寞如雪啊!” 这是燕焚城最后一次听到深雪的声音。 第二十五章 赤雨师 更新时间:2012-12-10 铁血门,发起于尹州赤城,老门主铁横舟白手起家,一杆大戟横扫尹州十八城。铁血门三十多年经营,隐隐就要成为称霸尹州的超级帮会。两年前铁横舟病逝,由其子铁无涯继位。江湖传说铁无涯自继位之后,便沉湎与酒色,帮务亦是由其弟铁行云代为打理。铁血门的发展至此也裹足不前,若非有赤虎牢与一帮门徒,恐怕整个铁血门都无法运营下去。 而这对铁血门的头号大敌白虎帮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白虎帮乃是尹州另一个帮会,势力范围笼罩尹州另外十二城。当年铁横舟在位时,白虎帮在于铁血门的争斗中一直处于下风,若铁横舟多活个两年,恐怕连其大本营金乙城都要被铁血门夺去。也是白虎帮气数未尽,才有这两年喘息时间。白虎帮帮主凌武阳趁机吞并周围城池帮会,从原来的仅剩的七座城池发展至如今能与铁血门分庭抗礼的局面。并且时至今日,白虎帮依然在扩张。 敌人越发强大,而铁血门的掌门人依然不思进取,局面越发危急。铁血门中,心急如焚者有之,心灰意冷者亦有之,只是未到大厦将倾的时刻,一切情绪都还在酝酿之中,未曾爆发出来。 赤虎牢性烈如火,不满铁无涯不思进取,于是便有了之前一番争执。 赤虎牢愤然走出铁血门,蓦地停在原地,仰望门后牌坊。牌坊之上意气风发地写着“铁血门”三个大字,牌坊之后的一百零八级阶梯,直通铁血门的决策中心,义气堂。铁横舟还在世时,义气堂中总是最为忙碌,或是商议帮中决策,或是庆祝又一次的胜利,就连牌坊上三个大字也如热血般鲜红耀眼。如今,这一切都变得冷淡下来,义气堂常年一派死寂,热血渐渐凝固,“铁血门”三个大字显出垂老的深色。 赤虎牢自幼丧父,在铁血门中长大,对他而言铁血门就是他的家。前任门主铁横舟因他是结义兄弟赤天歌的遗月复子,对赤虎牢视若己出,将一身武功倾囊相授。赤虎牢悟性颇高,将铁横舟传授的武功练得炉火纯青,三十多岁的他正值壮年,在尹州一带少有敌手。赤虎牢心念铁横舟恩情,对铁血门也是忠心不二,每逢战斗总是冲在最前面。因为其作战勇猛,总是独自一人冲入敌阵,身临险境的他不但毫发无损,且面对他的敌人如临绝地。曾有人描述赤虎牢战斗时的情形,“所到之处,赤雨漫天,如雨师泣血”。从此亦有人赠赤虎牢称号“赤雨师”。雨师乃是掌管霜雨的神灵,能化赤龙,随风雨而下,只是赤虎牢所到之处,下的是血雨。 赤虎牢伫立许久,一股心酸涌上心头,不忍再看,转身就要离去,忽听背后有人唤他名字。赤虎牢站住脚步,一人急急赶来,脚步声既轻且快,不用看便道来的是铁血门中新秀游子宁。 铁血门被称为黑道,只是因为不受朝廷管束,并非行的都是作奸犯科之事。铁血门自老门主铁横舟便打下名声,乃是少有作风正派的帮会,加入铁血门也需要经过严格挑选,其首要条件便是正直可靠。 游子宁气喘吁吁地拦在赤虎牢身前,白净的脸上泛起一抹红晕,瘦弱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有些怯生生的情态。乍一看,还以为是个邻家大姑娘。游子宁长相秀气,性格内向,对人说话总是细声细气。不少同门都戏称其为“宁姑娘”,这是他们没见过游子宁的身手,当“宁姑娘”发威起来,就连赤虎牢都差点看走眼。 游子宁修炼的乃是最长力气的《大金刚神力》,功力发动之时整个人气质都为之一变。义气堂旁边的演武场中,曾有一座千斤铜人,被游子宁无意一脚踢飞,直接扎在十丈外的义气堂墙里。义气堂墙壁被毁,吓得游子宁红着脸最在老门主面前负荆请罪。知道这件事情的铁横舟不但没生气,反是笑呵呵地提拔了这个满脸通红的青年。之后墙壁重新补好,可那座铜像已经被游子宁内劲渗透,碎成数块,旁观者无不乍舌,都说这“宁姑娘”当真是“静如处子,动若疯兔”。 “是子宁啊。”赤虎牢虽然是游子宁的前辈,也不敢随便调笑这个看似腼腆,身怀绝技的后辈。 游子宁在赤虎牢面前,咬着嘴唇,半天才说出一句话:“赤大哥是不是要离开铁血门?” 赤虎牢看着游子宁,不回答,算是默认。 游子宁犹豫着,又道:“也许事情还未到那个地步,铁副门主,明军师还有我们在一起,说不定还有转机。” 赤虎牢微微一笑道:“我这番动作,倒也不只是我一个人的意思。” 游子宁不解地看着赤虎牢。 赤虎牢小声在其耳边说道:“我要离开铁血门,也是明军师的意思。” 游子宁惊讶地合不拢嘴,喃喃道:“怎么会……” 赤虎牢道:“明军师对铁血门一向忠心耿耿,更屡出奇策帮助铁血门度过不知多少危机,所以这次让我暂时离开,一定有他的深意。不久,明军师也会回师门一趟,门中事务就交在你们手上了。这段时间恐怕是铁血门最为虚弱的时候。军师这样做,也许是为了让门主体会到危机感吧。” 赤虎牢拍了拍游子宁的肩膀,嘱咐道:“这件事,只有你我知道,千万别传扬出去。若门中要有事发生,我一定会回来。”说着,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游子宁默默点头,眉头渐渐皱起,赤虎牢的话让他感到压力陡增。回过神来,看赤虎牢的背影尚未走远,连忙问道:“赤大哥,你要去哪里!” 赤虎牢大笑一声,道:“我自小在铁血门中长大,还没体会过你们这些游侠儿的生活。鲜衣怒马,快意恩仇,想想便令人羡慕啊。此后,我便四海为家,挑战天下高手,力求在武道之上再进一步。” 游子宁驻足门外,不禁抬起头,看到头顶牌坊上,深红如血的三个大字。 赤虎牢的身影渐行渐远,远远传来朗声高歌:“天龙作骑万灵从,独立飞来缥缈峰。怀抱芳馨兰一握,纵横宙合雾千重。眼中战国成争鹿,海内人才孰卧龙。抚剑长号归去也,千山风雨啸青锋。” 血海,剑刃。 血海无边,一眼望不到尽头。剑刃如雨,密密麻麻坠落血海。 万千剑刃翻搅血海,惊起滔天血浪,泼洒出漫天血雨。天地陷入一片血色的混沌。 “杀!” 不知从何处发出的声音,沙哑尖锐,如同咆哮,响彻整个空间,撞击着耳膜,直到心里。 眼前隐约浮现无数画面,或在记忆中,或在想象里。 被剑气撕裂的敌人,一剑封喉的沙天鸥,马匹嘶鸣,敌人的惨叫,无辜者的哀嚎。画面出现,破碎,无限循环,环绕着,囚牢般无法挣月兑。 “杀!杀!杀!杀!杀!杀!杀!” 如同噪音让人心烦意乱,头昏脑胀,又让人气血沸腾,兴奋莫名。抗拒着杀声,又迎合着。 敌人?杀! 恶人?杀! 小人?杀! 亲人? …… 白衣女子出现在画面中,美若天仙面孔,与气质不符的笑容,似是嘲笑,似是关怀。在她的身上,无数白色光剑环绕,纯洁且神圣。 师父!剑仙深雪。 杀! 不! 燕焚城一下坐起,睁开双眼。血海剑雨瞬间消失,又像是缩回到心里,伺机待发。周围略显昏暗,似乎是一间不大的密室,所处之地似乎有些颠簸。看向周围,身旁一扇窗户关着,透出一线亮光。 这是哪里? 燕焚城只是稍稍活动,突然感到全身剧痛,不禁申吟一声。他本想大叫一声,却发现说话也是一件困难的事情。这时,他才发现自己身上缠满了绷带,燕焚城只能再度躺下。所处之地依然颠簸摇晃着,耳边的“咕噜”声似乎是车轮转动的声音,不时还有一声马嘶。 看来自己是在一辆马车中。燕焚城想到这里,马车门帘被挑起,强光之下,燕焚城不禁眯起眼,看不清来人面貌。 “你终于醒了。”陌生的说话声在耳边响起。 “这小子醒了吗?”一个声音紧随其后,燕焚城这次听出来了,是乌戎兴的声音。 “哟,乌老大好啊。”燕焚城打招呼道。 “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一脸轻松,也只有剑仙弟子燕少侠才能办到了。”乌戎兴说笑着走近,燕焚城也终于看清了乌戎兴的相貌,还是一如既往的猥琐。 “这位是……”燕焚城看着乌戎兴身边长相普通的男子,燕焚城凭借剑心的灵敏感应到对方不是普通人。 陈平见乌戎兴在踌躇如何回答,开口道:“在下是乌衣帮副帮主,陈平。因为一些前尘旧事,才避世到呼雷城,再因一些机缘巧合投奔到乌帮主麾下。” “原来如此。”燕焚城微微点头,旋即问道:“这是哪里?我睡了多久?” 燕焚城刚说话,马车外传来嘈杂声。乌戎兴侧耳听了,对两人道:“你们慢聊,我出去看看那帮兄弟们。”说着便走出门帘。 陈平目送乌戎兴,神色平静。燕焚城好奇地看着两人,总觉的这对正副帮主的关系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怪在哪里。 陈平对燕焚城淡然一笑,道:“燕兄击退偷袭敌人,身受重伤,定然会引来敌人的报复。柳吟光未必会挥军追击,但魔道复仇心极强,暗杀更是魔道凶徒的强项。所以我便自作主张,绕过北芒城,往幽州三途城。到现在,已经过去三天了。” 燕焚城一阵恍惚,道:“原来我已经睡了这么久,这三天我一直在做一个可怕的梦,猩红的血海将我淹没,我所秉持的剑道,变为了残酷嗜杀的凶器。我无时无刻不在被杀意逼迫,诱惑,几乎陷入疯狂。” 陈平眉头一挑,欲言又止,最后平静地道:“想必燕兄是太劳累,再休息一段时日应该就没有大碍了。” 燕焚城默默点头。 陈平告退。 马车当中,又只剩下了燕焚城一个人,他缓缓闭上眼,感应着体内真气运转,期望可以尽快恢复战斗力。 路途颠簸,车轮滚滚。脚步声,车轮声,人语马嘶听在耳中,喧嚣且寂静。 第二十六章 会唱歌的山贼 更新时间:2012-12-11 乌戎兴和陈平感慨燕焚城为难民们作出的牺牲,第一时间为燕焚城施展救治,这才让他这条命活了下来。呼雷城已经被修魇国攻占,乌衣帮没有了立足之地,陈平便带着众人投奔一位旧识,同时将燕焚城带在身边。乌衣帮众人亲眼见到燕焚城义举,可以说,如果没有燕焚城,恐怕乌衣帮那天就要在江湖上除名。所以即使冒着被刹那魔宗追杀的危险,一行众人却没有一个反对的。 在陈平的带路下,乌戎兴和一干帮众十余人伪装成行脚商人,沿着幽州与寂州交界线迂回前行。三涂城在幽州最南方,与牟州、梵州、寂州接壤,人口流动颇大,同时也能掩人耳目。一城可通三途,又称三途城。按照陈平的走法,路程进度颇为缓慢,却是极为安全。好在马车虽然颠簸,倒也不算动荡,早习惯山里餐风饮露生活的燕焚城也没什么不适应。 燕焚城体格过人,又有深雪给他剑气洗髓过,伤势好的比别人要快上不知多少倍。当日沙天鸥在他身上扎出的无数个伤口已经好得大半,浅一点的连伤痕都找不到了。这些都还只是外伤,那时让燕焚城晕倒的主要原因还是体力消耗过剧,兼之剑心被杀意感染神识混乱所致。 燕焚城同时发现,体内的三道剑气变为了两道,听陈平的描述,似乎在自己心神混乱中用去了一道。也是因为那道剑气,才让敌人最终退去。燕焚城将这三道剑气当做深雪遗物,从未想过要动用,突然少了一道,莫名觉得有些失落。知道这一道剑气救了一众难民,他又觉得颇为值得,心里好过了不少。 几天前,燕焚城全身的绷带已经尽数拆掉,生性好动的他却没有急着走出马车,而是将自己闷在里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识海深处,无数杂念尘埃落定。一柄长剑虚影悬挂虚空,两柄纯白如雪的剑光环绕在侧。当中的长剑虚影,是燕焚城的剑心,周围两道剑光是深雪赠与他的剑气,像是在守护般围着虚影徐徐环绕。 燕焚城发现,自己的剑心变得与以往有些不同,虚影比以往要真实了一些,更大的不同则在于剑身通体透出红光。那红光只是稍稍用意识感知,就会有一股扑面而来的杀意,引得整片识海发出颤抖。两道白色剑光在这个时候也同时亮起光芒,将识海的颤抖平伏下去。燕焚城知道,深雪在将剑气赠与自己的同时,也将剑意留在自己的识海,这番高深莫测的手法,恐怕也只有离飞升半步之遥的深雪才能办到。 燕焚城缓缓睁开眼,露出怀念的神色,喃喃道:“可惜,最终还是杀人了啊。幸好有你留给我的剑气,可以压制心中的杀意。是否你已经预料到这一切的发生了?”燕焚城把视线转向窗外,天空透出湛蓝的颜色,宁静祥和。 只是,也没有人能回答燕焚城的疑问。就连一声嗤笑,一句“蠢材”,也再听不到。 燕焚城想起深雪最后的话,悠然自语:“……寂寞如雪……嘿。” 寂州与幽州交界线,多有山路,颇有些山贼出没。兼之属于两地交界,每当事发,两地官府往往相互推卸责任,多半不愿过问,这也使得山贼越发猖獗。不过乌戎兴一行多是练家子,不谈陈平乃是练气大成的高手,燕焚城实力也是不弱,就连乌戎兴本人在这段时间陈平的指点下,也隐隐要到达练气初成之境。这一路走来,倒没有遇到过山贼,即使遇到了众人也不慌。 一路虽然平静,可有人的心思却不平静。乌戎兴带着手下走在路上,一脸阴郁,心中思绪万千。 在呼雷城失守之后,乌衣帮为了免遭外族欺辱,只能选择逃离。可是出了呼雷城,乌戎兴举目无亲,连朋友都没有一个,让他顿生天下之大,却无一立足之地的感觉。若不是有陈平带大家投奔朋友,恐怕乌衣帮只能流窜在各地,无依无靠。凄惨点的恐怕就是加入丐帮,或者这十多号人直接散了,各安天命。就算是往好处想,也只能来个占山为王,当个剪径山贼,每天还要担忧官府围剿。说到这陈平,不仅武功比乌戎兴要高出许多,就是见识方面,也远胜这个帮主,现在全帮上下都唯陈平马首是瞻。都说功高震主,可高到这个份上,乌戎兴这个正帮主除了尴尬,却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不能做,他还不至于拿手下一帮兄弟的前途开玩笑。 大不了,把帮主的位子让给他呗。 可人家稀罕么? 乌戎兴走在最前头,背对众人,没有人看到他的叹息。 “帮主。”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将乌戎兴从思考中惊醒。 “什么事?”乌戎兴下意识回头,一看是陈平,脸上尴尬神色一闪即逝,强笑道:“都说不用叫我帮主了么,以后咱以兄弟相称便可。” 陈平微微摇头道:“陈平既然加入了乌衣帮,便是乌衣帮的人,帮主在陈平眼中一直不会变。” 乌戎兴心中微微宽慰,还是道:“陈兄本事高强,这声帮主叫的我心中有愧啊。” 陈平神色淡然,与乌戎兴并肩而行,道:“乌衣帮虽然说是黑道,却没有做过恶事,就算帮中条件不如那飞沙帮时,也依然贯彻正道。陈平以前所在的那个地方,虽然规模比乌衣帮大出很多,却远没有帮主这般有骨气。陈平对帮主的尊敬,乃是发自内心,绝非作伪。” 乌戎兴被陈平这么一说,不由老脸一红,别过头不知道作何表情。陈平见状,微微一笑,不再说话。无形之中,两人之间的隔阂变得不是那么明显了。 身后马车之上,门帘挑动,燕焚城从中探出头来。燕焚城深吸一口马车外的空气,脸上露出微微笑意,看来已经从思绪中走出。周围乌衣帮众见到燕焚城,纷纷亲热地上前打招呼,燕焚城一一点头回应。 燕焚城一个翻身跳出马车,神清气爽地说道:“好久没有活动过了,也不知道身手有没有生疏。” 陈平见燕焚城已经完全恢复,面露欣慰的笑容。乌戎兴在一旁道:“燕大侠想试身手,等闲下来时,我们陈副帮主便可陪你走上两手。” 燕焚城道:“别叫我什么大虾小虾的,乌老大比我年长,各位又救过我的命,叫小燕也是可以的嘛。”说着,又看向陈平道,“早知道陈兄是个高手,乌老大真是好福气,能有这么一个实力高强的手下。” 乌戎兴经之前陈平一番话,心思开阔不少,只是谦虚地笑道:“哪里,哪里。”其实脸上的得意,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 燕焚城微微叹气,道:“只是这一路已经给诸位添了不少麻烦。再说,刹那魔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追杀我这个剑仙弟子,我现在活动自如,还是与各位就此告别为好。” 乌戎兴连忙问道:“燕大……呃,燕兄弟要去哪里。” 燕焚城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干脆找一个地方潜修,等功夫到家了,再去找柳吟光算账。” 乌戎兴连声挽留,周围帮众纷纷附和。陈平在一旁却没有说话。 就在众人左一言右一语的过程中,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凭空冒起。 “站住!打劫!” 乌戎兴一行依旧在说着什么。 “老大,他们怎么没反应啊。” “笨蛋!我以前怎么教你的?打劫要有气势,喊起来要气沉丹田。服务态度要专业,懂么!你再试一次。” “哦。” “赶紧的!” “别踹,别踹!这就来……打劫!!!!” 众人回过头,看到十几个蒙脸汉子,蹲在前方不远处的树干旁。 “他们是干什么的?”乌戎兴问道。 旁边一个手下回答道,“似乎是山贼。” “哦。”乌戎兴点头,“正事要紧。” 众人继续挽留燕焚城。 “老大……这……” “滚开!没用的东西。” “哎呀!” “今天让你们看看,什么叫专业!……打劫呀!!!!!!!” 燕焚城指着乌衣帮众人身后,小声道:“咱们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有吗?”乌戎兴问身边小弟。 小弟摇头。 “对了嘛。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留住燕兄弟。”乌戎兴语重心长地对身边小弟说道。 “咳。老大,他们……哎呀!” “老子就不信了!……打劫!!!!!打劫!打劫!打劫!打劫!打劫!(循环n遍)……” “老大,喝口水,休息一下接着喊。” “呼,呼,咳……” “老大,要不咱们放过他们吧,看上去也像没什么油水的样子。” “咳……好,就给你个面子,我们走!” 燕焚城被众人缠得没办法,只好点头答应暂时留下。众人心满意足,各回各位。 乌戎兴看着前面十几个人的背影,喃喃道:“我刚才就觉得耳边有点吵,他们说什么来着?” 一位手下讨好地答道:“回帮主,他们说的是,打劫。” “这还了得!兄弟们,戒备!”乌戎兴大声道。 前方一个身形瘦小的山贼走到一个高大的山贼旁边道:“老大!这帮人发现我们的存在了!” 山贼老大精神为之一振,地转过声,大声道:“兄弟们!跟我杀回去!” 众山贼哄然领命。 山贼老大热泪凝眶,几乎是唱着喊出他们这一行的服务口号,“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呀是我开,要是你想从此过呀从此过,留下你的买路财唉唉唉唉唉~~~” 燕焚城呆住,震惊道:“厉害!外面的世界果然了不得!居然遇到会唱歌的山贼!” 乌衣帮众人摩拳擦掌,就要迎击狂奔而来的敌人。乌戎兴神情肃穆,缓缓抽出他的大刀,陈平则随意地握了握拳头。 “慢着!”燕焚城突然跳到众人面前,脸上露出笑容。“好久没松动筋骨了,且让我来玩玩。” 前方中山贼高举兵器,叫嚣着,或是唱着,大踏步冲了过来,卷起山道阵阵尘土。燕焚城背对众人,身影一如面临三百修魇骑兵时一样,坚定,勇敢,更多了几分英姿焕发。 第二十七章 走火入魔 更新时间:2012-12-12 燕焚城的实力如今来看,已经不弱了。自幼便有深雪这样的名师指点,早早便已经踏入练通十二正经,奇经八脉,已经是稳稳踏入练气之境。只是真气还没有道充盈各大经脉的地步,这纯粹是时间功夫,急不来。 陈平内功境界比燕焚城高上一级,已经是真气充盈的练气大成境界,可真要动起手来,胜负仍然是未知之数。诚然,陈平的后续能力和爆发能力都胜过燕焚城,但燕焚城有剑在手跟无剑在手却不可同日而语。 燕焚城剑术如天马行空,无迹可寻,这都得益于深雪将对他的剑术练习都融入基础训练当中。只是就现在而言,其剑术还未成熟,未能领悟出属于自己的完整体系,若遇到浸婬剑道的大行家,燕焚城这点手段还不够看。燕焚城剑道天赋卓越,又经历过剑气洗髓,前途无可限量,只是今时今日的他,还称不上真正的高手。所以深雪又将自己的三十三招《岁寒剑法》传授,让他成为一代宗师之前,有了足够的保命本钱。 《岁寒剑法》乃是深雪三百年的剑道领悟心得,威力之强,足以让燕焚城有资格挑战在内功境界比自己高出一筹的高手。且《天王铸剑篇》乃是剑仙秘术,使得燕焚城的反应,感知,等等心灵修养方面胜过常人。这种无形的实力,放在战斗中,往往是决定胜败的关键。若陈平仅仅是内功修高的话,他未必真拿得下燕焚城。 眼前十几个山贼,论武功,连化气之境的都没有。就算是为首那个身形健壮的山贼老大,也不过是粗通外门功夫的庸手。燕焚城轻抚腾渊,一手握住剑柄,似乎要拔剑。突然,燕焚城眉头皱起,松开握着剑鞘的左手,不让腾渊出鞘。右手猛地暴起青筋,微微颤抖,燕焚城吐纳几次,调整气息,才让右手的颤抖停止下来。抬起头,燕焚城拿着未出鞘的腾渊,面对一众山贼,脸上露出轻松的微笑。 陈平盯着燕焚城,将刚才的细微变化看在眼里,没有说话。 燕焚城肃然挺立,如临深渊,下一刻,飞身而起,剑出如龙。剑影交织,将十数山贼尽数覆盖。山贼们措手不及,纷纷中剑,不是被打落手上的武器,就是被击中要害倒地,一时爬不起来。 这一切本该如预期般轻松,不料燕焚城额头竟然渗出汗珠,呼吸亦变得急促起来。燕焚城突然觉得有点控制不住手上的力道,一名山贼中剑,惨叫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到底晕厥。 血! 燕焚城看到血色,心猛地一颤,隐隐感到一股强烈的情绪升腾起来。 乌戎兴看出怪异,只见燕焚城在山贼群中动作僵硬,出手却是越发狠辣。之前中剑的山贼不过是暂时失去战斗能力,并没有受什么重伤。而现在不少山贼动辄吐血倒地,更有甚者骨头断了几根,倒在地上惨嚎不止。陈平在一旁看着,神情越发严肃。 不消片刻,已经是哀嚎遍野。乌衣帮众人看着,不由觉得背脊一阵发凉。 燕焚城以剑驻地,大口喘息着,身上已经被汗水浸透。 怎么会这样! 燕焚城不相信,自己居然会出手如此狠辣。 难道是因为…… “杀!” 梦里的杀声突然响彻脑海。燕焚城仿佛看到翻天的血海,剑刃搅拌着残肢,凄惨的屠宰场,这一切,让他感到厌恶,更有几分……兴奋! 燕焚城没有发觉,他的双眼越来越红,一如与沙天鸥对敌之时。燕焚城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就快失去理智之际,他大吼一声:“快阻止我!” 紧接着,燕焚城怪叫一声,全身真气爆发出来。平地罡风四起,尘嚣喧天。燕焚城站在场中,黑发狂舞,露出一双猩红嗜杀的眼睛。周围山贼无不看得胆战心惊,只以为遇到妖魔,各个吓得拔腿就跑,有几个跑不动,一味惨嚎,裤子都湿了好几条。 燕焚城此时已经彻底失去理智,看到周围的场景得意狂笑。身前一个山贼,之前被打断了腿,一边哭号,一边向外拼命爬着。燕焚城嘴角狞笑,一手握住剑鞘,就要将腾渊拔出。 就在这时,陈平动了。不见他如何发力,眨眼间身形已在燕焚城面前,周身气劲流转,将燕焚城周围罡风倒吹回去。这些山贼虽然作恶多端,但还罪不至死,且陈平并非是要救山贼,而是阻止燕焚城杀人,以免其被杀意感染,泥足深陷。 腾渊出鞘! 寒光刺目,陈平淬不及防下,亦被剑光晃得几乎睁不开眼。就在陈平伸手遮挡剑光,心中警兆忽生。陈平反应也算灵敏,立刻感应到一股杀意从身前散发出来,当即身形翻转,同时一拳向杀气散发之处捣去。 就在陈平身形变幻之际,一道剑光堪堪掠过他的脸颊,只差半分便刺破皮肤。腾渊剑乃是一柄古剑,曾常年被深雪剑气冲刷,锋利非常。陈平几缕长发还未触及剑身,便被腾渊锋锐之气削断。也是陈平反应够快,才不致于被对方一剑击败,更能与被动局势发动反击。挥出的一拳,已经击中对方。仔细一看,才发现击中的只是燕焚城挡在身前的剑鞘。 燕焚城剑鞘挡住陈平一拳,手中腾渊上下翻飞,势若蛟龙,剑光幻化成数道,直指陈平,步步紧逼。陈平抽回拳头,稳住身形,便见到燕焚城的凶悍攻势。练气大成之辈虽然能真气护体不至于被兵刃所伤,但对方手中之剑乃是剑仙所赐,岂是凡物。陈平绝不会让自己冒这个险,先避其锋,谋定而后动才是上策。没有任何犹豫,面对燕焚城攻势,陈平后退了。 陈平来得快,去得也快,几步之间便退出燕焚城的攻击范围。燕焚城剑光刺在空处,心中好不难受,嘴角嘶吼着向陈平追去。陈平若再往后退,就要将战斗带入乌衣帮众之中,他若不欲有人被误伤,便不能再退。 陈平站定步伐,双拳举起,带着一股罡风便向燕焚城炮轰而去。燕焚城此时不但失去理智,且痛感全无,丝毫不惧,腾渊挽起一朵剑花便将陈平双拳笼罩。 陈平双目神光一闪,看出剑花破绽,脚踏七星步,错身破入剑光之中。出拳如风,直击燕焚城小月复胸口。这两拳下去,就算是同一境界的人承受了,也要气息受损,战力减退。哪只燕焚城仰天狂笑,嘴角不时喷出血沫,却无一丝后退迹象。剑光一转,不管陈平的拳头,竟向陈平最没有防备的喉咙割去。刚一埋身,便是不要命的打法,也只有失去理智的燕焚城才敢这么做。 陈平暗呼失策,匆匆收拳,更使了个铁板桥,人往后仰,几乎与地面平行,这时正好看到燕焚城一剑从上方划过。燕焚城得势不饶人,原地跳起,腾渊由横掠转为下刺,更全身头下脚上,将全身的重量压在剑尖,直刺陈平小月复。若陈平还维持这个动作,下一刻便要被这一剑破月复断肠。 陈平闷哼一声,翻身横移,硬生生将身体移开。这次陈平虽然避开要害,却不能全身而退,腰上还是被燕焚城划开一道伤口。幸好他已经有真气护体,才只是一点皮肉伤。 眼看终于见到鲜血,燕焚城眉开眼笑,似乎是见到心爱玩具的孩童一般。陈平拔地而起,与燕焚城身形交错而过。燕焚城剑势去尽,落在地上,双腿似蹲非蹲,眼中盯着陈平蓄势待发。就在陈平身形提高至顶点,即将下落之前的那一瞬静止之时,燕焚城呼啸一声,腾渊如毒蛇般疾飞而去。此时正是陈平行动最难闪避之时,燕焚城每次都将对敌的时机拿捏得极为精准。即使是失去理智之时,燕焚城天生的战斗意识依然没有磨灭半点。 好在这次,陈平早有准备,他跳起的地方乃是树木密集之处,最适合游斗。见燕焚城一剑袭来,陈平伸手抓住身旁树枝,借力翻身,游鱼般盘绕树干,从容避开。燕焚城大怒,一剑自上而下,硬生生将树干一分为二。只是此时,陈平已经从容离开树干。燕焚城挥剑再上,穷追不舍,步步紧逼。 难以想象,陈平功力比燕焚城高出一个境界,居然形成被对方追着打的局面。燕焚城手握腾渊锋利无双,剑术凌厉是一方面。且陈平不愿出重手击伤燕焚城,只想将对方制住,行动之间颇多顾忌,这不免让他实力又打了折扣。就如之前那两拳一般,看上去气势如虎,打出去时陈平又下意识的留了三分力道。燕焚城现在陷入疯癫,却不管眼前之人是敌是友,只管杀个痛快。这样此消彼长,形成眼前的古怪局面在所难免。 陈平面对燕焚城的攻势,颇为棘手,一时还想不出好的办法。 “难道要使出那套拳法么?若收势不住,该如何是好?”陈平躲避燕焚城攻击之时,心念电转。一时反应不及,肩膀又中一剑。 “不管他了,人还能给尿憋死!” 陈平把心一横,跨前一步,全身气势暴涨,全身罡风如小型旋风盘绕自身。燕焚城剑势,亦下意识停住动作,隐隐他看到对方身后隐隐透出威严的气息。 陈平所练的乃是一门拳术,名为《摩利支天拳》。摩利支天,乃是西方世界天人,具有大威能,在上掌管三十六天罡,在下掌管七十二地煞,亦被称为战神,有护身,争胜等大功德。这门拳术乃是由西方传来,乃是高深的武学典籍。陈平也是机缘巧合,在前往呼雷城之前习得,还未将这门拳术练致最高境界,且他习得的这门拳术还不是全本。 陈平双手交叠,旋即展开,只是细小的动作,全身却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似是体内有什么苏醒过来,正舒展筋骨时发出的声音。陈平已经是炼气大成之境,又施展出高超的武学,浑身气势节节拔高。虽唯有虚境强者那般惊天动地,但在陈平所处的方寸之地内,无人胆敢小觑。 燕焚城心识混乱,思想全由杀意支配。他见陈平露出真功夫,手下也不含糊,腾渊扬起,出手便是《岁寒剑法》中的六月飞雪。剑光纷纷扬扬,剑身亦颤抖地发出鸣响,如泣如诉。《岁寒剑法》中一些招式需要配合一定的境界,这样才能发挥剑术的全部威力。六月飞雪一招便是如此,一般须得练气大成之时,全身真气鼓荡,带动剑身震动才是这招的精髓部分。此时的燕焚城哪管得了这些,一意疯狂催谷真气,强行推动招式。 燕焚城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杀死眼前的敌人。 陈平大喝一声,冲向纷扬剑影。燕焚城亦是怪叫一声,直面对方铁拳。 两个身影撞到一起。 第二十八章 杀业丛生 更新时间:2012-12-12 陈平与燕焚城的动作都是极快,旁人看去,只觉得两道身影飞来飞去,一时分开一时重叠。更兼之两人真气狂涌,激起地上尘土,战斗的细节让人看不真切。 观战众人中,只有乌戎兴的眼里勉强跟得上两人的动作,他明白两人已经都用上真正实力,此时便是最为凶险的时刻。 陈平扑入剑影之中,一道道锋利无匹的剑光盘绕周身,眼看就要刺进身体,却又差之毫厘地从陈平身旁掠过。有些剑光看似擦过陈平身体,却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燕焚城也丝没有刺到陈平的感觉。这是《摩利支天拳》中的护身身法。陈平在燕焚城的剑光刺到自己的瞬间,将身体高速移动避开,然后又回归原位。看上去,就仿佛是一剑刺过身体,却无法造成任何伤痕一般。 这一切看在乌戎兴眼中已经是奇怪非常,诸不知,在燕焚城眼里,看到的又是另一幅景象。陈平身形陡然变得高大,一个三头八臂的巨人形象出现在其背后。那巨人一头神情端庄肃穆,一头表情优雅慈祥,一头狰狞可怖。巨人八只手臂分别持有不同器物,环绕在陈平身体周围,将自己的剑光尽数挡开。 燕焚城不知道,这是陈平的拳意在他意识中造成的幻觉。“意”是一种超乎内功修为之外的境界,不属于固定招式,却要在武者的招式和心灵修养到一定境界才能练成。属于招式和心灵的境界,即使没有内力支持,武者亦可以练出“意”来。而“意”的形态大多存在与武者或其敌人的心中,而非实物,寻常情况无法显化出来。虽无法实质性地提升功力,却往往有震慑敌人,和提高自身各方面素质的效果,神妙非常,一时难以详细说明。像深雪那般,能显化剑意者,又是另一番境界,非常人所能及。 陈平刚刚练成拳意,摩利支天形象还有些模糊,但已经足够震慑燕焚城的心神了。燕焚城偏偏不信邪,手中出剑更快更急,脸上表情咬牙切齿,额头青筋暴露,直要把陈平生吞活剥了才顺心。燕焚城一招六月飞雪使得越发凌厉,代价则是进一步透支身体,在他身上衣物已经被汗水浸得透湿,汗水中更有明显的血色。这是燕焚城强行催谷,身体剧烈运转,血管破裂,鲜血渗出皮肤造成的现象。若再不制住燕焚城,恐怕他就要死于自己的疯狂之下。 陈平只看到满眼剑光如雪,似慢实快,点点落在身上,再无法避过。陈平双拳互击,发出金铁交鸣之声,更激发出一阵气浪,剑势为之一阻。紧接着陈平拳影跌出,有八只手臂在拳影中显得极为真实,看不出真伪。 剑影与拳影撞到一起,又散去,彼此生灭不休。陈平神情肃穆庄严,八只手臂如轮旋转,好似摩利支天附体。陈平吐气开声,“嗡!”一声如黄钟大吕,击在燕焚城心头,燕焚城顿时头脑一片昏沉,动作也缓慢了几分。 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陈平八只手臂齐出,蕴含不同气劲,轰向燕焚城身体。燕焚城虽然不惧伤痛,却发自本能地不敢无视这八只拳头,勉强将剑旋舞成盾,试图抵挡。哪知八只拳头砸在剑盾之上,一下重过一下,浑厚的内劲入侵体内,燕焚城内息本就混乱,现在更是五内翻腾,苦不堪言。直到第五拳,燕焚城实在支撑不住,吐血飞退。 燕焚城神色惊恐,斗志全失,抽身欲逃。 陈平哪能容燕焚城继续被杀意操控,箭步跟上。燕焚城感到身后气息逼人,喉咙发出低沉嘶吼转身,犹如野兽绝望时的咆哮。燕焚城并指如剑,直指陈平,似乎要再次使用一道深雪赠与他的剑气。 没想到深雪赠与徒弟保命的剑气,在今天居然要用来残杀救他徒弟的恩人。 “不好!”陈平看燕焚城架势,立刻猜到几分,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此时已经是箭在弦上,陈平已经没有后退的时间和余地,更何况,陈平亦不想退。陈平加快步伐,试图赶在燕焚城发出剑气之前将其制服。 燕焚城再度露出狞笑,指尖微微散发着白色光气。此时,陈平离他还有十步之遥。就当燕焚城要发动剑气之时,燕焚城识海之中环绕血红剑影的白色剑光陡然光芒一盛,现实中的燕焚城也是全身一颤,气息停顿,一时竟动弹不得。 陈平看出燕焚城身上出现异变,此时不容多想,飞身赶到对方身后,一拳击中其后脑。陈平这一拳力道拿捏恰到好处,只让燕焚城暂时晕倒过去。 燕焚城全身浴血,颓然倒地,陈平伸手捞住。看着紧闭双眼的燕焚城,陈平如释重负,长出了口气。 再看二人战斗之处,地上被划出条条剑痕,其中更有一个个碗大的坑洞,这是陈平拳劲所致。乌戎兴在一旁早已经心惊肉跳,还好情况终于被陈平控制住了。 乌戎兴走上前来,看了一眼呼吸均匀的燕焚城,不由叹道:“幸好你在,否则不知该怎样才好。” 陈平知道乌戎兴这话是对自己说的,老大的一番肺腑之言让陈平不由有些感动。陈平却没有表现出来,依旧一脸淡然,对乌戎兴回以微微一笑。 当燕焚城再次醒来之时,已经是第二天傍晚。熟悉的车轮声在耳边响起,燕焚城捂着脑袋坐起,神色呆滞,望着窗外。半晌,燕焚城自言自语道:“我这是怎么了?” 陈平第一时间发现燕焚城醒来,出现在马车之中。陈平没有说话,只是坐在一旁。 燕焚城看向陈平,说道:“陈兄,我已经都想起来了。上次在与修魇国骑兵战斗时,我也是这样的吧。” 陈平点头。 燕焚城叹道:“看来师父说的是真的,我剑心未稳,一旦开了杀戒,就会被杀意侵染,害人害己。幸好有陈兄阻止住我,昨天才没有酿成大错。” 《天王铸剑篇》乃是剑仙秘术,修炼方法与寻常武道迥异。一般武学,以内力打熬,招式磨练为主,真正的成长,乃是在施展中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只有到了极高的境界之后,才会注重心灵修养。有些人,甚至永生都难以练到那样的地步。《天王铸剑篇》则完全相反,首先注重的是心灵修养,这使得修炼者的思维、反应、感知远超出常人,这使得燕焚城面对同级别的战斗大占优势,甚至可以挑战高出自己一个级别的人。事情有利亦有弊,超乎常人的感知,也使得燕焚城对杀人之后的感觉比常人强烈数倍。 杀人,这对江湖中人来说,都不是一个能轻描淡写一笔带过的话题。每个人都有第一次杀人的时候,而第一次杀人,对杀人者影响尤其深远。兔死尚且狐悲,人的心思岂不比禽兽要复杂百倍。亲眼目睹一个生命的消失,并且是由自己亲手造成,这在杀人者心中足以造成巨大的震撼。 那感觉仿佛有一种仿佛预见自己死亡的恐惧,一种别人死了自己还活着的自责,一种掌握别人生死的征服感,以及潜藏心灵阴暗处的邪恶**,光明面的负罪感,种种复杂情感,不一而足。这些情感纠缠在一起,凝成不洁的种子,种在阴影当中,假以时日,便会培育出不祥的果实。 江湖中人,过着刀头舌忝血的生活,出于各种各样的理由杀人,又绞尽脑汁避免被杀。杀业已经在他们心中埋下了种子,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便要看日后的机缘。所以武者修炼到一定的境界,开始进入心灵的修养,其中一个原因,便是要驱除杀业对日后修为造成的影响。被影响太深对自己失去控制者,通常会被归到一类情况当中,世人称之为——走火入魔。古来走火入魔者,少有能重回正道的,大多下场惨不堪言。 《天王铸剑篇》则是要求修者在最初的阶段练成万物不侵的剑心,使得各种负面情绪都不会影响修者的修为,如同宝剑一般,鲜血流淌而过,剑身依然光洁如新。若再给燕焚城一年甚至半年时间,他便可以将剑心的初步境界稳定下来,不受杀业沾染。可以天下的事,从来都是不随人愿的。如今燕焚城剑心被杀业污染,对日后究竟会造成多大的影响,着实令人担忧。 燕焚城应该感到庆幸,昨日在他试图用剑气击杀陈平时,那剑气成功地阻止了他。似乎深雪赠给他的剑气蕴含灵性,竟能感知燕焚城面对的是否是真正的敌人。深雪何等人物,赠与燕焚城的剑气能在燕焚城识海中显现出烙印,未尝不是为了预防燕焚城会有被杀业沾染的这一天。若非如此,昨天陈平在劫难逃。 两人交谈一段时间,陈平逐渐了解发生在燕焚城身上的情况,与他所料不差,燕焚城被杀意沾染了心智。陈平只是好奇,燕焚城内功境界不算太高,杀意沾染心灵的现象居然这么早就发生在他的身上。寻思半晌,陈平也只能暗叹一声,仙家秘术高深莫测,不同于寻常武学。 见燕焚城情绪低落,陈平也暗叫一声惭愧。若非是深雪的剑气使得燕焚城无法活动,他不知道还能如何阻止当时燕焚城了。 陈平思索一阵,问道:“燕兄弟现在作何打算。” 燕焚城早没了以往的活泼神气,低声道:“我在这边,除了给各位增添麻烦,还会带来危险。不仅如此,若我哪天再次失控,只怕……”燕焚城顿了顿,叹气道,“我想我还是走吧,找一片清净地方潜修,说不定有消除剑心被沾染的机会。” 陈平犹豫了一会,道:“其实燕兄弟可以和我们继续一道。” 燕焚城没有回答,只是摇头。 陈平缓缓道:“我知道一个办法,或许能帮你。” 燕焚城猛地睁大眼,看向陈平,眼中闪出希望的光。 第三十三章 云锦娘 更新时间:2012-12-17 议事厅内,云家几位主要人物已经到齐。 其中包括云寄希长子云霆、次子云万从、三子云白石。云寄希二弟云寄鸥、云寄鸥长子云涣之,次子云战。云寄希三弟云寄忧英年早逝,只留下一子一女,其长子云长恭,二女云锦娘,此时云锦娘尚未回到三涂城,议事厅中只有云长恭在场。四妹云环因陈平远走伤心过度,两年前溘然离世,陈平现在恐怕还不知道。 云家虽然是大族,族中决策权只由在座诸人掌握,其余与只算是云家旁支。云寄希作为几兄弟当中长子,兼之持家有道,处事公平,是当之无愧的云家家主。只是就算是云家家主,也无法对族中事务擅作主张,须得征求其余主事人意见方可。 议事厅中陷入一片宁静。在云寄鸥说完这次会议内容后,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无一人开口说话。陈平在云家之时,与诸位表兄妹感情亲厚,对长辈亦颇为孝顺,在云家人缘不差。时隔境迁,如今陈平陷入危机,竟没有人愿意前去营救,毕竟这要冒着失去鬼门这个大靠山的危险。 云寄希扫视在场诸人,又问一遍云全道:“锦娘还未回来么。” 云全比云寄希稍年轻几岁,也已经有五十多岁,两鬓头发花白的他从懂事起就在云家。云全自小看着陈平长大,如今见到议事厅安静异常,心中不免难过,只是作为云家仆人的他没有说话的资格。再听云寄希一问,云全唯一能做的事情只是摇头。 云寄希不再看云全,而将视线移到大儿子云霆身上。云霆四十多岁,是云家这一代年最长者,也是云家家主顺位继承人。云霆体格健壮,面容威武,更带有几分云家独有的俊朗气质,一眼望去端的是一副好皮囊。可当云寄希看往云霆之时,云霆却如霜打的茄子般低着头,眼睛专注几乎能在身前茶杯上雕出花来。 良久,云寄鸥干咳一声,似乎要开口说话。众人视线全部集中到云寄鸥身上。云寄鸥缓缓道:“云家能有现在的安定,全靠鬼门支持,若我们这次与鬼帝义子产生冲突,恐怕日后难以善了。整个幽州都是鬼门的,我们一个云家比之如何?有道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云家以后着想,恐怕要牺牲陈平这孩子了。” 云寄鸥一番话,周围几位云家主事人皆深以为然。云寄希面无表情,心中不免叹息。云寄鸥的话自有他的道理,且他没有以陈平是外姓为由,无疑是对陈平还存有情分。只是大势所趋,这个恶人也只好由云寄鸥来当。 若是锦娘在此,断不是现在这个局面。 云寄希知道凡是没有如果,现在几位主事人的意思已经明确,接下来,也没有再商议下去的必要了。继续下去,只会伤及众人情分,这等诛心之事,做一次都已经太多了。 罢了。云寄希叹出一口气,自己这个行将就木的老朽,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也没几年活头了,背一回恶人之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云寄希开口出声道:“事情到这里,已经不用再商议下去了。我云寄鸥以家主之名,命令你们不可对营救之事有所行动,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此语一出,众人如释重负。 管家云全在旁听着,别过头,闭上了眼睛。 “既然如此,在下也该告辞了。”一道声音从议事厅外传来,正是燕焚城。 “燕少侠……”云寄希惊呼一声,却不知道如何说下去。 “什么人!竟敢偷听我云家议会!”云霆站起身子,身上隐隐浮起云气,眼看就要出手,被云寄希及时拦下。 燕焚城在议事厅外道:“人命关天,请恕在下情急莽撞。既然各位不便出手救援,燕焚城也不好久留,就此告辞。” 说罢,燕焚城头也不回地飞奔出云府。 云府之外,一人刚好见到燕焚城独自一人离去,那人遥望燕焚城背影,已经猜出云家不愿意前去救援,喃喃道:“鬼门势大,竟然使得幽州各大家族畏惧至此。” “罢了,看来还是得自己出手啊。想偷个懒都不行。”那人摇头晃脑地往燕焚城的方向追去。 燕焚城因为身中“魅骨舒肌散”才能有发挥自身功力的机会,为了保持战斗力,直到现在他都没有试图运功避毒,就连打坐调息都不敢尝试。他害怕一旦毒性被化解,自己就会失去战斗的能力。也是因为这个,放心不下的燕焚城才偷听了云家的会议。事到如今,他能够相信的,只有自己了。或者能够帮助自己的还有那位神秘人,只是自逃出离忧寺后,他便再也没有听到那个神秘的声音。之前发生的一切,仿佛是疲劳过度的自己所产生的幻觉。 燕焚城身体各处隐隐作痛,那些都是被巫九首拳劲击中的地方,身上大约有七处拳劲残留。燕焚城只以内功将拳劲镇压在伤处,使其不会蔓延全身,这样的他还能剩下多少战力,着实令人怀疑。 只是短短几日时间,燕焚城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过去那个无所畏惧,活泼开朗的自己已经远去。离开深雪师父之后,燕焚城终于知道,人生有离别,有无奈,通往终点的道路上,到处是无法抗拒的阻力。这似乎就是深雪跟自己说过的,命运。 即便是这样又如何!人生在世,若不能遵循本心,那活着又有什么意义。有一句话在燕焚城心里不断回响,一遍遍又一遍地重复,将他伤疲交加的身心一次次唤醒。 “明知不可为而为。” 燕焚城喃喃自语,笑了。 天命难违又如何?老子今日就要逆天啊! 三涂城城门口此时异常热闹,城门守卫分两旁站立,周围居民亦不敢擅自走动,纷纷绕道两旁,导致街边拥挤不堪。街边的小贩们早早将货物收起来,生怕有人浑水模鱼。人群之中有好事者垫脚仰头,视线穿过黑压压的后脑勺,看向城门。 一台华贵小轿不紧不慢抬进城来。轿身小巧不失华贵,装饰精巧讲究,红缎作纬,辅以垂缨,看上去应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女眷所乘。抬轿之人有四位,各个体格健壮,步履稳健,小轿始终离地一尺,没有丝毫偏差。轿子两旁有侍女跟随,随时等候差遣。除此之外,小轿前后更有数名身着劲装保镖将轿子护在中间,保镖衣襟处绣有一朵云纹。 “看到了么?” “废话,云纹是云家家徽,你新来的啊!” “看来是云家哪位小姐。”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云家能有这番仪仗的,只有一位小姐。” “哦?难道是……”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间,一道人影直直向小轿奔来。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拦云家的轿子!”为首一壮硕保镖大喝一声,“保护小姐!” 小轿落地,四位轿夫凝神戒备,看神情似乎也是练家子。其余保镖得令,第一时间团团围在轿旁,生怕轿中之人有什么闪失。两旁侍女似乎呆立一旁,第一次听说有人敢在白天拦云家的轿子。 “来者何人?”为首保镖也不相信,恐怕其中有什么误会,提声问道。 那人跑得近些,却看到只是一个少年,背负长剑,衣着狼狈,只是长相还算不错。一双剑眉入鬓,双目有神,不是燕焚城是谁! 只是此时燕焚城急着前往浮屠山救人,根本没有发现此刻状况似乎有些不同。对燕焚城而言,现在不是他挡别人的路,而是别人挡他的路。 燕焚城见前面众人不动,似乎没有让路的意思,心中焦急的他不免戾气大增,怒吼一声:“挡我者死!” 为首保镖只见燕焚城突然面容狰狞,吓了一大跳。居然真的有人敢袭击云家!保镖首领武功并不怎么样,是靠关系才混到这么一个职位,满以为这是个薪酬丰厚,不用提刀剑又有武人身份的美差。云家是三涂城望族,更有幽州鬼门做靠山,谁敢上来找麻烦。保镖首领干这行也有段时日了,也渐渐练出一些武者的气势,不过这也就只能狐假虎威而已。真刀真枪的上?还是算了吧。对了!自己不是有手下么! 保镖首领回望手下,只见众保镖围在小轿周围,寸步不离。其中有人注意到首领的目光,还偷偷往后退了几步。尼玛,居然有人跟我想的一样! 这帮不成器的!全都靠不住!周围这么多人呢,不能让他们看笑话,自己丢脸事小,云家的脸面可不能毁在自己手上。要是云家家主怪罪下来,家里那个黄脸婆又要跟着自己受苦了。如果自己是战死,说不定云家感其忠心,能厚待自己的家眷。保镖首领想到自己的儿子,这孩子因为顽皮摔断了颗门牙,笑起来的样子贼像个倒霉孩子。还有自己那个小眼睛的黄脸婆,怎么今天突然这么想他们呢? 咬咬牙,保镖首领大步踏出,腰上的大刀抽出,大喝道:“在下陆仁贾……” 燕焚城几步已经奔至保镖首领身前,吓得保镖首领接下来的话都说不出来。燕焚城怒视其一眼,长身而起,直接越过众人头顶,出城去了。 陆仁贾半天回过神来,回望一眼,确定燕焚城已经走远,这时才发现,自己背脊上已经吓出一身冷汗。那小子的眼神也太吓人了! 事后说起,总说保镖首领陆仁贾护主有功,光凭气势就吓走了来袭敌人。云家念其大功,不仅赏钱无数,更赐其一部武学秘籍。从此,只怕这位陆仁贾就要青云直上,为三涂城再添一笔传奇故事。人都说陆仁贾踩gs运了,赏钱谁没见过,云家赏赐武学秘籍可是破天荒头一遭。 云家为何如此厚待陆仁贾?要知道,轿子中不是别人,乃是云家分量极重的一位人物。 议事厅内,云家几位主事人已经散去,只有云寄希一人独坐。耳边传来匆匆脚步之声,却听云全还未进到室内便大声道:“小姐回来了!” 云寄希一下从椅子上站起,向外疾步走去。 第三十四章 佛盗玉佛儿 更新时间:2012-12-18 云寄希赶至云府大门,正见到一个女子正走出小轿。 女子低头,一支芊芊玉手扶着身旁丫鬟,一手轻拢云鬓,顶上一具金题白珠步摇,摇曳生姿。女子身披雪白貂皮披风,折腰移步间,探出一对小巧锦文蛮靴。走出小轿,女子直起身子,收拢貂皮披风,遮住微微露出的缕金挑线锦缎衣领,终于,抬起面孔。 女子肤若凝脂,面似桃花,修长的秀眉宛如柳叶,一双凤目明亮如月,琼鼻秀挺,两瓣朱唇轻轻抿起,笑意矜持。 云寄希看到来人,心中激动,上前几步道:“锦娘,你终于回来了。”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云寄希一直念在嘴边的云锦娘。云锦娘并非云寄希亲生,乃是云寄希三弟云寄忧之女,云长恭的姐姐。云家之中一直是男子当权,所以之前的会议厅中没有出现一位女子。 正常来看,云锦娘在云家可以发挥的能量似乎不应该有多高。为何云寄希认为云锦娘能改变现状? 山道之中,燕焚城一路往浮屠山顶狂奔,生怕晚了一步,陈平等人就要惨遭毒手。寒冬时节,山风中带着如刀的寒意。燕焚城身上大汗淋漓,全身似乎都升腾着热气。如此跑到山顶,恐怕不等巫九首出手,燕焚城自己就先累趴了。 燕焚城第一次有一种孤立无援的感觉,未来仿佛就像看不到尽头的山道一般,一片渺茫。燕焚城不蠢,所以他知道云家的顾忌是什么,云家惧怕鬼门势力情有可原,为了家族牺牲陈平也在情理之中。燕焚城不清楚鬼门到底有多势大,光是鬼王巫九首接近炼气巅峰的实力已经让他束手无策。燕焚城不蠢,但他知道,他即将去做的事是对的。 似乎今天经历的事情都是对的,没有人做错。不知为何,燕焚城却感到胸口一阵气闷,仿佛有什么积压在心中,让他连呼吸都变得有些不畅。 燕焚城只有一路狂奔,才能稍稍减轻心中的压力。 “这样下去可没办法救出他们哦。”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声音清朗悦耳,甚是耳熟。 燕焚城心知是那位助他逃出离忧寺的高人,他立刻站住脚步,四下张望,大声道:“前辈身在何处,好让小子拜见。” “我可不是什么前辈。” 笑声响起,这次却不是传音入密的功夫,而是出现在燕焚城身前一棵怪松之上。燕焚城抬头望去,却是一个英俊的青年男子。青年男子身形修长,一袭青衣,质地却流露出华贵的色泽,更隐隐有金光流转。男子生着一张女圭女圭脸,面容白净,浓眉大眼,嘴角带笑,玩世不恭的神情又让人心生亲近之感。 青年男子轻飘飘从树上落下,看着燕焚城,笑道:“世间还能有你这样重情重义之人,好,很好。” 燕焚城脸上微带羞愧神色道:“可惜有情有义救不了人命。” 男子点头:“鬼王巫九首看似粗豪,实则非常警觉,即使你偷偷潜入也讨不了好。更何况得不到魅骨舒肌散的解药,你也无法将陈平他们救出。” 燕焚城点头,低声道:“昨天我就知道巫九首不是那么好对付,所以只能抱着必死的决心舍生取义罢了。” 男子叹道:“本来我只是要从巫九首眼皮子底下取一样东西,非到必要时候不想和人动武,只可惜,事到如今,不得不为之矣。” 燕焚城闻言大喜:“前辈是要助我救人么?” 男子无奈笑道:“都说我不是前辈了,一下子把人叫老了,哎呀。” 离忧寺中,鬼王从偏殿走出,神色不善。周围几个僧人见状,知道巫九首心情不好,纷纷低头不敢与之对视,生怕一不小心殃及池鱼。这几个僧人都是巫九首安插在离忧寺中的手下,一个个深知巫九首的脾气。 “鬼王这般神色,看来是一无所获了。”怪笑之声四面响起,让人无法确定说话者的位置。 巫九首本来就心情不好,一听来人说话,毫不客气地喝道:“鸟嘴宓龙阳你给我滚出来!” “嘻嘻嘻嘻,还是这样的火爆脾气。”一人从屋檐落下,嘴上仍不消停。 周围僧人知有人过来,不禁有人抬头过去偷望一眼。只见来人身形瘦弱,生的獐头鼠目,头发向后扎了个麻花辫,露出光溜溜的额头。此子面貌阴桀,且其下唇突出,比之地包天又尖锐几分,不愧有鸟嘴的称号。此时鸟嘴宓龙阳正笑着向巫九首走来,贼眉鼠眼,兼之突出的嘴唇,笑起来极丑。 巫九首见来人瘦弱,却也不敢小看对方,只是别过眼睛,不再看其猥琐容貌,冷冷道:“你来做什么?” 宓龙阳笑声干哑尖细,说话时也是一副公鸭嗓子道:“别这么无情嘛。咱们十大阴帅也有好几年没见了,也是时候叙叙旧了嘛。” 巫九首冷笑道:“我可一点不想和你叙旧。” 宓龙阳走到巫九首身前,死皮赖脸地凑了过去道:“鬼王你是好兴致,躲在这佛门之地清修,离群索居,不理俗物。你却不知道,最近江湖要有大事发生。” 巫九首道:“我倒忘了,鬼门中的情报都是由你一手打理。难怪你能发现我在这里。” 宓龙阳见巫九首似乎有点兴致,谄笑道:“在下的本事可不止这一点,我现在赶来这里,着实是为鬼王着想啊。” 巫九首似乎受不了宓龙阳这般作态,皱眉道:“有屁就放。” 宓龙阳听巫九首的话,脸上没有半点不自然神情,依旧谄笑着,似乎在思索该如何开口。 鬼门雄霸整个幽州,除了因为鬼帝卜元秋武功超神入化以外,更依赖一干手下才能支撑起偌大鬼门。在卜元秋之下,有鬼门总管,人称一人之下尤忘禅,在尤忘禅之下更有四大阎罗和十大阴帅作为鬼门的核心人物。十大阴帅虽然在核心阶级中位置最低,幽州众大家族却丝毫不敢小看。十大阴帅之中本无座次排位,十个人都算是平级,虽说如此,但鬼帝对十大阴帅众人重视程度有别,十人也因此分出高下来。 其中鬼王最得鬼帝青睐,更将其收为义子,在十大阴帅之中,巫九首可算的上是第一号人物。正因为如此,鬼王巫九首对十大阴帅说话毫不客气,就算是四大阎罗对巫九首也要给上几分薄面。 宓龙阳眼珠一转,道:“鬼王在此地蛰伏也有一段时日了,不知那《摩利支天拳》秘籍可曾到手?” 巫九首正为此事心烦,经过一夜的连番拷问,陈平与那慧觉如出一辙,死活不肯将拳谱透露半点。巫九首听宓龙阳这么一问,气不打一处来,冷声道:“要不是为了突破《鬼域王拳》的瓶颈,谁愿意待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巫九首所习的《鬼域王拳》乃是鬼帝卜元秋亲授拳法,能让鬼帝传授的拳法自然有其独到之处。《鬼域王拳》乃是鬼门绝学之一,其威力并不下于《摩利支天拳》,而且若能满足一定的条件,其威力只会比《摩利支天拳》更大,而这个要求却是限制《鬼域王拳》的关键所在。巫九首若想达到练气大成境界,就必须练成《鬼域王拳》中的一门绝招,称之为“森罗炼狱”。 “森罗炼狱”中有一句口诀,乃是“仙妖,皆入地狱,鬼域无间,吾独成王。”其含义是将《鬼域王拳》的拳意比作炼狱,融合过来的拳意则是炼狱的囚徒,修习《鬼域王拳》者犹如地狱之王。地狱中囚禁的拳意越高深,《鬼域王拳》的威力便会水涨船高。 不过《鬼域王拳》亦有局限,便是“森罗炼狱”只能吸收拳意,而且最好是鬼道意外的别道武学,这样才能将效果达到最佳。这就是巫九首费尽心机想要获得《摩利支天拳》秘籍的原因了。 巫九首提起《鬼域王拳》,似乎答非所问,宓龙阳却是立刻明白了巫九首的意思,脸上笑容更甚,道:“在下倒是有个法子能让鬼王得到《摩利支天拳》秘籍。” “哦?”巫九首眉毛扬起,看着宓龙阳,眼光发亮。 “不过,在此之前,鬼王且听我一言。”宓龙阳故作高深道。 “有屁……咳,你说吧。”巫九首见得到秘籍的希望在对方手上,一时也不好再暴粗口,只是淡淡说道。 宓龙阳亦发觉此点,心中暗笑,脸上却装作一片淡然道:“自慧觉这老和尚死后,离忧寺的和尚死的死,逃的逃。鬼王可知道,这些苟活下来的和尚逃去了哪里?” 巫九首冷笑道:“还能逃到哪里?三涂城通三途,有的是他们逃命的地方。” 宓龙阳道:“鬼王此言差矣,这些和尚,大部分都逃到梵州去了。” “梵州?是梵州大禅寺么。怎么?佛道那帮秃驴一个个都活的不耐烦了,要来找鬼门的麻烦不成。”巫九首表情轻蔑,丝毫不把现如今式微的佛道放在眼里。 宓龙阳道:“那帮和尚自然不敢出手,不过却也引来一个麻烦。” “什么麻烦?” 宓龙阳道:“佛道中人,大多出世修行不理俗物,凡是总有例外,佛道中便有一些俗家弟子入世修行。而在这群俗家弟子当中,有一个人物不得不提,那边是佛盗玉佛儿。” “是他?听说此人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炼气巅峰的境界,若他过来了,着实不好对付。”巫九首皱眉道。 巫九首本来其实也不想与佛道起冲突,若非如此,他也不用改名换姓潜伏在离忧寺偷师。谁曾想阴谋败露,巫九首恼羞成怒这才毒杀慧觉。之后巫九首更是一不做二不休,带着手下翻遍离忧寺,试图找到慧觉无意间曾提及的藏匿《摩利支天拳》秘本所在。直到陈平到访,巫九首依然没有找到拳法秘本,这才有了之后的事情。 巫九首说话间,一个手下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口中喊着:“鬼王大人,有人求见。” 巫九首微微错愕,与鸟嘴宓龙阳对视一眼,对方眼中也是微微惊讶的神情。两人均感到奇怪,居然还有别人知道巫九首在离忧寺中。 巫九首问道:“来人是谁?” 那名手下道:“他说他叫……玉佛儿。” 第三十五章 天部战甲 更新时间:2012-12-19 手下刚说完话,巫九首便看到一袭青衣飘然而至。对方年龄看上去不大,尤其一张女圭女圭脸让人看不出其真实年龄,就在这张俊朗的面孔上,始终挂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 正是之前与燕焚城相遇的玉佛儿。 “你就是玉佛儿了。”巫九首道。 玉佛儿朗声道:“鬼王巫九首,你为夺《摩利支天拳》杀害慧觉禅师及寺中僧人,更囚禁云家陈平人等,如此作恶多端,须知因果轮回,善恶有报,如今你的报应来了!” 巫九首之前虽然玉佛儿有所顾忌,但事到临头岂有退缩之理,面对比自己高一级的强者,他毫无惧色地大笑道:“好久没人敢挑衅鬼门中人了,我就要看看今天我的报应如何!”说话间,巫九首使出《鬼域王拳》,直冲向玉佛儿而去。 玉佛儿见巫九首冲来,暗自叹息一声道:“本来想先观察一阵,看巫九首是否已经得了那东西,可惜造化弄人,结果还是要动手啊。” 巫九首面对玉佛儿不敢大意,刚一出手便全力以赴,第一时间将《鬼域王拳》拳意铺展开来。玉佛儿看到对方身后一片阴暗,一双双猩红的眼睛向外窥伺,散发出残暴贪婪的气息。 “不愧是鬼道绝学,举手投足之间便有一股戾气铺天盖地。”玉佛儿直至此刻还有心情感慨,须臾之间,鬼王双拳已然杀到。 玉佛儿生性懒散,可当战斗到来时却不会退缩。只见其收敛笑容,神色一片肃穆,双掌扬起,迎上鬼王双拳。 巫九首作战经验老到,眼见玉佛儿双掌飞来,不等拳掌相接,手中招式突然一变。巫九首右拳一偏,避过玉佛儿手掌,再急速轰出,霎时间拳影幢幢,一招“惨绝人寰”使得暴烈异常。于此同时,左手化拳为爪,在右拳的掩护下神不知鬼不觉向玉佛儿月复部抓去,一式“鬼爪探幽”使得比之前更为诡秘难测。 玉佛儿岂是易于,一眼看穿对方两招齐使的手段,掌势亦随之一变,双掌上下翻飞,每一掌都恰到好处截住对方攻势。 拳影跌出,掌影纷飞。首次交锋,两人斗了个旗鼓相当。 “好!”巫九首大喝一声,招式再变。双拳击中一点猛然击出,身后滔天戾气兀自翻滚,溢出屡屡黑气向双拳缠绕而去。随着黑气缠绕,巫九首骨骼劈啪作响,拳风之中更听到阵阵鬼哭之声。这便是《鬼域王拳》另一记杀招“敲骨吸髓”。 宓龙阳在一旁也不闲着,大声道:“鬼王,我来助你。”说话间将手上铁索抛出,铁索一端连着钢爪后发先至,直扑玉佛儿面门。 玉佛儿与鬼王巫九首对战之时并未用出全力,他的心思只是拖延对方,好让燕焚城有时间依计行事。本来对上巫九首临近炼气巅峰境界,玉佛儿尚有余力,此时在加上宓龙阳,却着实难说了。 玉佛儿面临两人杀招,神色沉静,当下默运玄功,体内真气流转,脸带着身体亦出现变化。青色长袍之上,金光流转越发明显,透露出一股神圣气息,而玉佛儿玩世不恭的面容亦变得宝相庄严,灵光四射的瞳孔中含有一种悲天悯人的色彩。 巫九首双拳凝而不发,只等接触到玉佛儿身体瞬间爆破,招式“敲骨吸髓”将力量集中一点,威力摧枯拉朽,即使是炼气巅峰的高手也要先避其锋。而宓龙阳铁索激射过来,恰巧封住玉佛儿退路,钢爪尖端寒光凛冽,锋利异常。 两大临近炼气巅峰的高手联手夹击,配合无间,便是寻常炼气巅峰高手也要饮恨当场。 玉佛儿神色安然,不动声色地进入“意”的境界。玉佛儿身后一时间霞光万道,瑞气千条,一尊面容慈祥的女尊者在其中显现,女尊者身体周围出现无数手臂,每只手掌中间又长有一只眼睛。此乃千手千言观世音法相,“千”为无量及圆满之意,千手表示慈悲无量广大,千眼代表智慧圆满无碍。 千手千眼观世音法相一出,巫九首与宓龙阳同时感到身体变得迟缓起来,齐齐大惊。二人虽然心中震惊,手上的进攻却丝毫不敢松懈,此刻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二人齐声大喝,鼓足真气游走全身,化解千手观音法相的威压,双拳一爪之中蕴含的力量再度增长。 千手观音法相出现的同时,玉佛儿双手合十,看上去虽不像是进攻姿态,但一股无言的威势告诉敌人,玉佛儿的真正手段即将展现在他们眼前。 “轰!” 三人所处的空地爆发出冲天爆响,罡风狂舞,呼啸有声。三人交手仅仅是一瞬间的事,下一刻就看到巫九首连连后退,将青石板地面踩出十多个清晰的较硬。巫九首身上僧衣接连出现好几处破损,刚刚站定便大口喷出鲜血,观其神色却没有丝毫颓废,反是嘴角挂血仰天大笑。 宓龙阳没有近身攻击,爆响声起时,他便感到一股浩大劲道从铁索传来,未及撤手其虎口已被震裂,鲜血横流。宓龙阳只感到手臂一阵发麻,一时间动弹不得。不仅如此,宓龙阳的铁索亦在此时倒飞而来,也幸好其反应神速,才让其擦着鼻尖堪堪避过。此时的宓龙阳脸色一阵发白,警惕地盯着前方,不敢再有动作。 风流云散,场中重归平静,玉佛儿屹立当中,岿然不动。他抬起右手,手腕的袖子被风一吹,竟化成布片纷飞,露出手臂上一道清晰的紫黑拳印。 巫九首此时的境界与炼气巅峰相去不远,在有着练气大成功力的宓龙阳配合下,虽然被玉佛儿击退也让其中了自己一拳。 巫九首见玉佛儿受伤,得意道:“传说中的佛道绝学《千手经变相》也不过如此。” 玉佛儿淡然看着面前二人,道:“即便如此,依然是在下略占上风,接下来在下可不会再留手了。这位鸟嘴宓龙阳似乎受伤不轻,不知还能不能撑得下去?” 宓龙阳额头微微冒出冷汗,他是三人之中境界最低者,若玉佛儿接下来集中力量先对付自己,不出三招宓龙阳与巫九首的联合之势便告瓦解。宓龙阳倒不是为巫九首安危考虑,但若照此发展下去,第一个死的恐怕就是自己。陷入如此局势,宓龙阳不禁斗志涣散,恐怕玉佛儿此时只需一招就能将其击败。 巫九首冷笑道:“我可不需要别人来帮忙。倒是传闻之中,佛盗玉佛儿一向不喜欢与人比斗,相比之下,你最大的爱好做那梁上君子。现在你明目张胆前来找我,谁知你是不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巫九首对宓龙阳道:“这里交给我,你且去看看陈平那边是否有什么异常。” 宓龙阳也是心思灵通之人,一下便明白其中关节,更因不用面对玉佛儿暗松一口气。陈平可是逼问《摩利支天拳》秘籍的关键,千万不能有什么岔子。宓龙阳也不迟疑,带着在周围心惊胆战的几个假和尚,往偏殿赶去。离开之时,宓龙阳还有一事不明,却也不好说出。 面对玉佛儿巫九首居然如此自信,难道他有什么凭借不成? 玉佛儿见宓龙阳要离去,拔脚追去,口中道:“贼子休走!”赶至半路,巫九首人影一闪已经拦在前面。 玉佛儿担心潜入偏殿的燕焚城,不由对其喝道:“让开!”同时双掌横扫,试图将巫九首拍开去。 巫九首面露狞笑,双拳挥出,硬是与玉佛儿缠斗在一起。玉佛儿烦不胜烦,一手结“金刚印”向巫九首攻去。 “金刚印”乃是《千手经变相》中四十手印之一,有金刚不坏,摧伏怨敌之效,之前玉佛儿使用的便是这一招。只是这次“金刚印”不再是一发即收,玉佛儿将之完全施展开来,就看见“金刚印”凭空一振,巫九首只觉得周围空气都为之一颤,再看“金刚印”已经破开自身防御,直往其胸口撞去。 一声闷响,巫九首再度被震飞开去。玉佛儿有感自己妄动嗔念,暗道一声罪过,不去看巫九首,就要离去。谁知还未完全转过身去之时,玉佛儿突然感到脑后生风,仓促回身招架,脚步同时后退。 玉佛儿就看到巫九首没事人一样出现在眼前,之见其挥拳如风,势大力沉,浑不似受过伤的样子。玉佛儿略略皱眉,突然他说道:“原来如此,果然在你身上。” 巫九首与玉佛儿对碰一招,各自退开。巫九首脸上狞笑不减,道:“不错!”说着,一手撕去身上残破不堪的僧衣,露出的不是其赤膊的身体,而是散发着奇异光泽的一件铠甲。 “天部战甲!”玉佛儿月兑口而出,“果然在你身上!” 天部战甲乃是佛道法器之一,原先一直由慧觉保管,玉佛儿此来的目的正是为了找到这件法器。由于原先并不确定巫九首是否得到了天部战甲,所以玉佛儿没有轻举妄动,一直在暗中观察,直到陈平被囚,燕焚城求援无果,才使得玉佛儿露面。 天部战甲非一般铠甲,不但寻常武器难以伤其分毫,更妙之处在于,一旦将真气灌注其中,便能使自身抵御高一级武者的攻击。炼气巅峰武者出手,威力已然胜过寻常利器,更有内家气劲相随,寻常护甲就算能抵挡刀剑却不能防御真气,天部战甲两者兼备。之前巫九首与陈平相遇时,并未将其穿在身上,直到见识过燕焚城腾渊剑的锋利,才想到将其装备在身,以防燕焚城再次偷袭。 现在巫九首身穿天部战甲,即使面对玉佛儿也可立于不败之地,难怪他不需宓龙阳插手。 巫九首再度握起双拳,眼中散发着无穷战意,对玉佛儿道:“有天部战甲护身,看你能奈我何。我这回不但要越级挑战,更要借助与你的战斗,突破到炼气巅峰的境界。” 第三十六章 苦战宓龙阳 更新时间:2012-12-20 话说宓龙阳带着几个假和尚往偏殿而去。刚到偏殿门口,便看到两名手下倒在地上,体表无伤似乎只是被人打晕。宓龙阳见状大惊,不等身后几人,独自冲入大殿之中。 宓龙阳一把推开大门,就看到一点寒光飞驰而来。宓龙阳早料到有人闯入偏殿之中,疾步后退,同时不假思索甩出手中铁索,铁索一端正巧与寒光碰上,火星四溅。宓龙阳在铁索与寒光接触瞬间变招,连接钢爪的锁链盘绕成圈,向寒光套了过去。宓龙阳已经看出那道寒光乃是一柄造型古朴的长剑,见持剑者似乎要抽剑后退,宓龙阳冷哼一声,手上一扯,将长剑牢牢捆住。 宓龙阳见对方兵器被困住大为得意,另一只手再发出一道铁索,向着来人激射而去。这道铁索尖端连着的乃是一枚钢锥,对方若再不撤剑,势必要被碎头颅。 “这下看你死不死!”宓龙阳阴笑道。 陷入困境的,正是偷偷潜入离忧寺的燕焚城。玉佛儿计划自己出手,吸引巫九首注意,然后让燕焚城潜入巫九首卧房取得“魅骨舒肌散”的解药。两人却没有料到宓龙阳会在此时出现,燕焚城的行踪终于被发现。 燕焚城见手中腾渊剑被困,又有铁索迎头飞来,却不惊慌,只回以宓龙阳一声冷笑,脚步迈出,竟又与宓龙阳拉近几分距离。 燕焚城此举也在宓龙阳预料之内,左臂一甩,钢锥半空改变方向横向甩开,向燕焚城脖子飞去。此时燕焚城与宓龙阳还有七步之遥。 “距离差不多了!”燕焚城低喝一声,气灌腾渊,之间腾渊剑上寒光爆射,像切豆腐般将束缚剑身的铁索尽数斩断,更往宓龙阳飞去。 宓龙阳炼气大成的境界却是实打实的,若这样就会束手就擒,也太对不起他十大阴帅的身份了。宓龙阳露出惊讶的神色,脚下再退,左手急抖,另一道铁索在空中变幻出不同路线,将燕焚城重重包围。 燕焚城手中腾渊剑气势不减,接连划出数道剑光,就看见铁索原本兀自飞舞,被剑光穿透之后,分为数段,颓然摔落地面,犹如一条条死蛇。 “好锋利的剑。”宓龙阳道。 燕焚城此时已经走出偏殿,出现在阳光下。宓龙阳眯眼观察,他掌握着鬼门情报,自然知道呼雷城之战的各种细节,只一会便分辨出对方身份。宓龙阳笑着问道:“想必你就是剑仙弟子燕焚城了,你手上那柄宝剑是剑仙遗物么?不错,不错。”宓龙阳舌忝着自己尖锐如鸟喙的嘴唇,眼中透出贪婪的光芒。 燕焚城受不了宓龙阳的目光,冷声道:“关你屁事,要死便来。” 宓龙阳甩甩手,两根铁索皆被燕焚城斩断,原本的三丈长的铁索此时只各自剩下四尺左右。宓龙阳看着燕焚城手中的腾渊剑,越看越是喜欢,在他心中腾渊剑已经是自己的东西。 “看来要用真本事了!”宓龙阳双臂一分,两只铁索往其手臂上缠绕而去,紧紧包裹着他的手臂,同时其手背上机关声脆响,各自弹出三道长约半尺的钢爪。宓龙阳眼中光芒热切,脚步虚踏,双臂前推,燕焚城隐隐感到对方散发出凌厉气势。宓龙阳这副姿态,正是其独门武功《铁臂鹰爪功》杀招前奏。 燕焚城不敢大意,横剑身前,凝神戒备。 “小子,问你个事?”宓龙阳突然道。 燕焚城眼神微动,正要说话。 突然,宓龙阳身形暴起,直扑燕焚城而去,双手六只钢爪散发慑人光芒。 燕焚城警觉性早被深雪磨练出来,正要说话的同时,他立刻意识到是对方陷阱,心神只是稍稍晃动立刻恢复如常。 就在此时,宓龙阳已经杀到身前。燕焚城横飞一剑,就向宓龙阳斩去。宓龙阳怪笑一声,拔起而起,避过燕焚城一剑,整个人盘旋空中,居高临下击出钢爪。 宓龙阳的《铁臂鹰爪功》讲究以势压人,施展起来往往是占据高处,扑击敌人,犹如猎鹰捕食,迅猛非常。宓龙阳的铁索也有一套功夫相配合,只是当他要施展真正的杀招《铁臂鹰爪功》时,身上的铁索正好可以增加重量,使向下扑击的威力更强。 燕焚城身居下方,地势于他不利,此时却来不及变招,只得一剑向上点去。宓龙阳留了个心眼,不与腾渊剑硬拼,钢爪一翻拍往剑背。燕焚城剑势被宓龙阳拍得一偏,就看到对方另一副钢爪急抓而来,眨眼间便到面前,鼻尖都能感到钢爪散发出的寒意。 燕焚城就势躺下,避开钢爪,更与宓龙阳拉开了距离。宓龙阳见状大喜,加重力道直往对方身上压去,冷笑道,“这就是躺着等死么?” 燕焚城也不回答,他虽然躺下,背部与地面还有一定距离,全靠腿部的力量控制,为的乃是使出《岁寒剑法》中与这一情况契合的招式“卧雪眠霜”。 宓龙阳还未及燕焚城身体,就看到一片寒光将燕焚城笼罩。宓龙阳钢爪疾舞,小心拿捏力道,招招拍在腾渊剑背,可就当他下一招要取向燕焚城的时候,腾渊剑势一转又拦在前面。宓龙阳心中奇怪,每次他拍击腾渊剑背时,反弹回来的正是自己之前出手的力道,仿佛腾渊剑是被自己的力道推动的。 这也正是“卧雪眠霜”的精妙之处,此剑意境疏懒随意,外张内弛,多事坐卧的姿势,剑势运转有着《岁寒剑法》固有的快速,施展开来如雪花飘落。若敌人一味格挡或试图荡开剑势,剑势就会变成借力打力的状态,在控剑者手腕的控制下,剑光一转,带着敌人的力道再次反击回去。 宓龙阳盘旋在燕焚城头顶良久,苦无战果。《铁臂鹰爪功》的盘旋架势全凭一口真气支撑,出招时讲究一气呵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压倒对方,若一击无果,便要重组攻势。宓龙阳一口真气即将耗尽,只得身形再度展开,倒飞退后。 燕焚城一个鹞子翻身,伴随周身飞舞剑花,笔直站在地面上。燕焚城看上去好整以暇,其实心中捏了一把汗。虽然《岁寒剑法》他已经学会,但此时他没有领悟出剑意,如此使出剑法之时,消耗颇大,而且“卧雪眠霜”借力打力的效果全凭全神贯注地控制,什么时候出快剑,转化对方的力道都极有讲究,一时不慎,便会被对方趁虚而入。 若宓龙阳刚才一直与燕焚城耗下去,恐怕不出三回合,燕焚城就要剑势散乱,真正的要躺在地上受死了。 宓龙阳功力比燕焚城深厚,只略一回气便再度扑上,这次他没有跃上半空,而是笔直冲来。燕焚城已经领略过对方招式,仗着腾渊剑的锋利,只与其拉开距离一味游斗。 燕焚城从昨天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好好休息过,此时的功力只有之前五成不到,若非有《岁寒剑法》和腾渊剑为倚仗,对上练气大成的宓龙阳只怕一个照面便要败北。 却不知此刻燕焚城到底成功解救了陈平没有,现在只有他一人在宓龙阳的猛攻之下苦苦支撑。 偏殿之外两人身影兔起鹤落,纠缠不休,看似斗得激烈,其实两人一追一躲,少有正面交手。 宓龙阳的《铁臂鹰爪功》最讲究出手神速,一击必杀。燕焚城在宓龙阳的快爪攻势之下,防守得惊险异常。幸好宓龙阳出招一击不中便要重组攻势,让燕焚城有了喘息余地。燕焚城不知第几次险险避过宓龙阳钢爪,回首一剑逼退宓龙阳同时自己也再退几步与对方拉开距离。 燕焚城刚刚站定,身体没来由一阵颤抖,他一惊暗呼不妙。之前与宓龙阳的游斗,将他原本就虚弱的功力再度消耗,此时恐怕还有两成不到实力。体力大量的消耗,使得伤疲交加的身体雪上加霜。这还不算什么,他更感觉道原本沉寂的杀意正在渐渐复苏,似乎“魅骨舒肌散”的毒性快被身体化解地差不多了,身体颤抖就是征兆。燕焚城惊疑不定之时,宓龙阳已经重组攻势,再度杀来。 燕焚城抽身便退,比以往都干脆果断。 “现在才想跑?太迟了!”宓龙阳加快身形,瞬间追上。 “吃我一招‘勾魂饲鹰’!” 宓龙阳眼中精芒暴涨,双爪迭出,不再使用一击必杀的招式,而是幻出重重爪影攻去。他早知道燕焚城不欲与他正面交拼,几次扑击不到对方,让宓龙阳打定主意换成攻势延绵不绝的“勾魂饲鹰”。 钢爪攻击一波接着一波,兼之攻击角度刁钻诡异,防不胜防。燕焚城只感到一片眼花缭乱,只得舞着剑花胡乱遮挡,冷不防肩膀、小腿、手臂传来剧痛,回过神来便看到这几处已然中招,血流如注。 宓龙阳见燕焚城受伤,喜不自胜,催动钢爪,加大力道向对方杀去。 燕焚城已是强弩之末,剑法运转滞涩,身体再度连连挂彩。伤口传来的剧痛,让燕焚城出手又迟缓了几分,无暇处理的伤口血液流淌,也在悄悄带走燕焚城的体力。如此恶性循环,只消片刻,燕焚城必死无疑。 第四十一章 尤忘禅的面子 更新时间:2012-12-25 战斗因石衮的到来戛然而止,诸位阴帅对其话语均感到莫名其妙。当然,斯涅戾除外,为了不再见到陈平,他巴不得早点结束。 宓龙阳质问:“好不容易杀得兴起,突然叫我们住手?凭什么?” 石衮不说话,默默看着身后。 “有人!”巫九首耳朵微微颤动,听到寺门外传来脚步声响。 众人望去,之间一行人马走到偏殿门外。为首一人是个女子,身披雪白貂皮披风,容姿艳丽,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此人乃是三涂城云家中人——云锦娘。 原来云锦娘刚到云家,得知陈平被困离忧寺的消息,匆匆点起族中几位高手,就向浮屠山赶来。云寄希身为家主都无法说动几位主事人,缘何云锦娘却能带人前来营救陈平,其中原委,耐人寻味。 云锦娘走进场中,无视巫九首等人,带着身后众人径直向陈平走去。在云锦娘身后,乃是云寄希长子云霆和云寄鸥次子云战,以及一干云家年青弟子。云锦娘武功离练气大成境界还有一段距离,云霆和云战则皆是练气大成之境,实力和宓龙阳相仿。事实上,只要成功感应到真气进入化气境,算是有武学根骨,到达炼气大成只是时间问题。这段过程是水磨的功夫,毫无瓶颈。到达练气大成之后,个人的实力与武学天赋优劣息息相关。天赋好的,像巫九首这般,能将真气运转自如,领悟“意”的境界,招式变化圆润无暇,只要继续苦修,功力越发深厚,有望突破到练气巅峰之境。天赋差的,便像宓龙阳那样,堪堪进入练气大成之境,只能欺负些功力不如自己的人。加上宓龙阳其意志不坚,杂念繁多,能保住真气不流失,维持在此境界已是万幸,若想实力有所提升,只能依靠奇遇了。 云家人数不算少,可武学天赋过人有望到达练气巅峰的,除陈平之外一个都无。不过练气大成的高手还是有几个的,云锦娘正是带着离自己最近的这几个炼气大成高手,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这里。 见到陈平的模样,云锦娘一阵心疼,欠身道:“陈平表哥,让你受苦了。” 陈平本以为自己已被云家放弃,此时见到云锦娘,却又升起亲人重逢的喜悦。 巫九首嘿然道:“怎么?云家也有兴趣来搅这摊浑水?” 云锦娘淡淡回道:“鬼门势大,幽州各大家族与鬼门相互支持,算来都是自己人。本来我们云家是不该妨碍各位行事。只是锦娘有一事不明,还望各位阴帅解惑。” 巫九首皱眉,嘴里只迸出一个字,“说。” 云锦娘不以为意道:“我表哥陈平乃是云家中极重要一份子,鬼王你为何将他囚禁在此处,我看现在的情况,几位似乎还想杀我表哥灭口。若幽州各大家族知道,鬼门竟然是如此对待自己的支持者,是否会感到心寒。” 巫九首不说话,宓龙阳再一旁阴测测地道:“云锦娘果然如传说中一般牙尖嘴利,你这样搬弄是非,难道是想策反各大家族不成。”宓龙阳最为阴险,只一开口,就一顶大帽子往云锦娘头上扣了过去。 云锦娘听宓龙阳所言,不怒反笑道:“鸟嘴大人真是高估了小女子的本事,在下一个弱女子,哪有您说的这般能耐。” 宓龙阳道:“黄蜂尾后针,蝎子上毒,两者犹未毒,最毒妇人心。” 云锦娘笑意更甚,道:“不知鸟嘴大人和夜游大人有何过节,口下居然如此不留情面。” 夜游斯顾芸也是女子,虽然知道宓龙阳并非针对自己,却听出其话语分明是在诋毁女子。斯顾芸俏脸生寒,盯着宓龙阳道:“丑八怪,你是不是需要解释些什么?” 斯涅戾虽没听懂宓龙阳的话,但却是极护着自己的姐姐,挺胸站在宓龙阳面前,重重哼了一声。宓龙阳只想用语言挤兑云锦娘,却忘了自己这边也有一个女子,顿时脸上表情跟吃了苦黄连一般,想要申辩,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巫九首暗骂宓龙阳蠢材。想这鸟人一向自负足智多谋,口齿伶俐,竟被一个女人逼得说不出话来,更被**水东引,自己这边反倒先起了内讧。 “够了!”巫九首喝道,“丢脸给外人看么!” 夜游斯顾芸气呼呼别过头,不看宓龙阳。斯涅戾被巫九首一喝,也缩了回去。 石衮扶额叹气。 巫九首镇住几位阴帅,凝视云锦娘道:“你待如何?” 云锦娘道:“不若诸位就此罢手,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陈平身躯微微颤抖,仇恨的目光扫视巫九首等人,几位乌衣帮的兄弟惨死在宓龙阳手上,这样的仇恨岂是说算就能算的。云锦娘轻扯陈平一角,眼神示意不可轻举妄动。陈平想云锦娘想必自有打算,微微点头,只是默不作声,静观其变。 巫九首闻言大笑,仿佛听到极好笑的笑话。 宓龙阳突然一双鼠眼骨碌乱转,似乎要说什么。 巫九首不等宓龙阳说话,嘲笑着说道:“你想让我住手?凭什么?就凭你云锦娘?还是你背后的云家?” “鬼王乃是鬼帝义子,当然不用给我们云家面子。不过……”云锦娘话锋一转,道,“难道连尤大总管的面子也不给么?” “什么!尤忘禅!”巫九首眉头一挑,惊声道。 宓龙阳走到巫九首身边,附在其耳边低语几句,巫九首脸色微变,眼神不住扫视云锦娘。 云锦娘神色自若,对巫九首露出微微笑意。 巫九首干咳一声,道:“今日的事情,就这么算了。我们走。” 甩下这句话,巫九首掉头便走。斯顾芸姐弟两个一脸莫名其妙,但也只得跟着巫九首转身离去。他们只是来凑热闹的,正主走了,哪还有留下的道理。宓龙阳回望一眼,燕焚城虽在昏睡之中,手上依旧紧握着宝剑腾渊。眼看宝剑就要到手,却半路杀出个云锦娘来。宓龙阳虽说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暗自咬咬牙,还是随巫九首而去。 众阴帅之中只有豹尾石衮最为淡然,他朝着云锦娘微微点头,接着一个纵身与巫九首等人往不同方向去了。 “石衮别走!说好的一起玩儿呢!”斯顾芸见豹尾离去,大声喊着,追了过去。 斯涅戾看看巫九首这边,又看看斯顾芸那边,喊了一声“姐姐等我!”连忙往斯顾芸的方向跑去。 “讨厌!不要叫我姐姐!会把人叫老的啊!” “哦。” 几人身影越去越远,说话声也渐渐消失在远方。 鬼门众人散去,众人这才感到天空一片清明,仿佛身上去掉了什么重担一般。看着地上数具尸体,悲伤的情绪瞬间将劫后余生的喜悦掩盖,场中一片死寂。 “总有一天,我要让宓龙阳付出代价!”乌戎兴狠狠一刀斩向地面,火星四溅,青石地面被划出一道刀痕。 “你们能活下来已是万幸,幽州是鬼门的地盘,谁也不是其对手,报仇一事以后休提。”云锦娘立刻道。 乌戎兴陷入沉默,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才低声道:“我去找个地方把弟兄们埋了。他们跟我吃了这么多苦,现在总算找到永远的平静了。” 幸存的乌衣帮众人默默不语,跟在乌戎兴后收拾残局。 “锦娘?他们怎么会……”陈平无法相信巫九首等人居然就这样走了,生怕其中有诈,出声问道。 云锦娘只回答道:“这些容我之后再解释。” 陈平微微点头。 “表哥你伤势如何?”云锦娘关切问道。 “无妨,静养几日便可恢复。若非是有玉佛儿相助,恐怕你已经见不到我们了。”陈平淡淡道,仿佛插着无数暗器的躯体不是自己的一般。 “玉佛儿……”云锦娘念着这个名字,语气似乎有些不善,旋即抬头四顾,道:“他人呢?” 陈平听云锦娘说起,也环顾四周。不知什么时候,玉佛儿已经悄悄离开了。 “临阵月兑逃,果然胆小如鼠!”云锦娘咬牙道。 “想来是玉佛儿看这里事情已经了结,先行离开了吧。”陈平替玉佛儿解释道。 云锦娘不以为然道:“人心隔肚皮,表哥不要把人想的太好。胆小是这帮和尚的天性。” 玉佛儿好像不是和尚吧。陈平这样想,看云锦娘似乎有要发怒的征兆,不好出言提醒。只是不知道云锦娘到底和玉佛儿有何过节,使其对这玉佛儿没有任何好感。陈平询问的目光看向身后几位表兄弟,后者纷纷别过头,讳莫如深。 燕焚城醒来,发现自己再次出现在云府之中。期间发生的事情,陈平悉数告之。燕焚城因自己走火入魔,居然拖累乌衣帮好几位兄弟命丧黄泉,心中愧疚难当。 陈平见状出言安慰道:“若非燕兄弟不畏艰辛前来云家求救,结果只怕更糟。我与乌老大对燕兄弟的恩情皆铭记于心,死去的几位兄弟也一定不会怪你。” 燕焚城闻言心下稍安。 陈平与燕焚城并未多谈,只让其安心养伤,便离开去安顿乌戎兴等人。燕焚城早看出,陈平其实也有伤在身。 燕焚城身处云家一座小楼当中,此处乃是陈平以前居住之所。云寄希有心,命人时时打理照料,由此可知他有多盼望陈平的归来。室内清净明朗,住在其中颇为舒适。阳光投射进室内,传播着温馨的暖意。难得冬季还有这般温暖阳光,燕焚城看向窗外。 街道之上行人稀少,只有几棵老树,枝叶凋零,本该是有几分冷清的冬季却在阳光之下变得宁静祥和。仿佛整个三涂城都在冬眠之中,等待着三月春风将其唤醒,焕发出勃勃生机。 如是几日,众人各自休养,渐渐恢复过来。离忧寺一行本事为了求得《摩利支天拳》拳谱心法,以此解决陈平练功隐患和燕焚城的心魔问题,奈何其中变数之多超乎常人想象,结果仍是一场空。 燕焚城静养期间偶尔想起此事,只感到前方一片渺茫,只怕挑战柳吟光之日遥遥无期。 第四十二章 虎豹雷音 更新时间:2012-12-26 离忧寺一战之后,众人之中燕焚城伤势最重。先是巫九首拳劲造成的内伤,再是来回奔走的疲劳作战,宓龙阳一对钢爪也在燕焚城身上留下不少伤口,接着石衮的《虎啸音波功》更是让燕焚城内伤加重,骨头也断了几根。这身伤势当时不觉得,若是换了常人,就算没死,恐怕也要有大半年的时光在病床上度过。 剑气洗髓的好处在这个时候再次显现出来。燕焚城这几日不仅明显感觉到伤势愈合,更惊喜地发现,因为连番透支竟导致真气恢复速度比以往要快许多。现在燕焚城即使不用刻意打坐修炼,都能感觉到真气在缓慢增长。照这个速度,恐怕等到身体完全恢复过来,体内真气有望达到充盈经脉的练气大成之境。 实力有所增长,燕焚城即喜且忧。喜自不用说,功力增长对每一个武者来说都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忧的却是燕焚城一直耿耿于怀的问题,识海中被杀意沾染的剑心,那个心魔状态下的自己。以往燕焚城走火入魔之后,还有功力高出一级的陈平可以制住他。倘若是炼气大成的心魔燕焚城,还有谁能制服? 没有找到《摩利支天拳》的心法,还有什么可以帮助燕焚城?或者如燕焚城以前想的那样,躲避深山潜修,寄希望可以突破到化神之境,那时便可以“洗剑诀”驱除杀意。首先的难题,就是如何突破炼气巅峰的境界,练气巅峰乃是后天境界的顶点,之后才是先天之境。 要到达练气巅峰之境,并非像化气境到练气大成那般一路坦途。要想达到练气大成,很简单,只要慢慢凝炼真气,增加经脉之中真气储量便可。但一味增强体内真气储量,永远不可能达到炼气巅峰。在漫长的武道生涯当中,炼气巅峰之前都算是基础阶段,锤炼筋骨,拓展经脉,温养真气,都是为突破到炼气巅峰境界作准备。 突破炼气巅峰之境时,需要将全身真气高速游走全身经脉,借此使得真气鼓荡,发出一种震动频率传递到身体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头,骨髓以及五脏之中。那个时候,全身会从内而外发出一种独特声音,如打雷之前的阵阵沉闷雷声,又好似虎豹经常发出的呼噜声响,所以突破炼气巅峰的现象又被称之为——虎豹雷音。 这一过程的最为艰难之处,就在与对真气的控制,以及之前基础功夫的扎实程度,两者缺一不可。控制真气运转速度至关重要,若运转真气太过缓慢,则无法产生“虎豹雷音”,突破境界也就无从说起;若真气运转太快,则有可能因为剧烈的震动撕裂经脉,轻者武功尽失沦为废人,重者爆体而亡,与强行催谷功力者一般。正是这个原因,所以炼气大成者轻易不敢尝试突破,而是进一步稳固基础,不断增强自己的身体素质,以此让身体能尽可能地承受“虎豹雷音”的洗礼。 往往一门武学对基础训练的形式单一,对身体的锻炼未必全面。在真气运转方面来讲,多熟悉一种真气运转方式,对真气的掌控也会越发得心应手。练气大成武者往往会借鉴其他各家武学,以此增加突破境界的本钱。 燕焚城想到突破练气巅峰,不由暗笑自己好高骛远,伤愈之后的自己未必真能到达练气大成之境。即使到达练气大成,要想突破炼气巅峰务求根基稳固,无捷径可图,这是一段漫长的道路。 傍晚时分,燕焚城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 突然,窗外轻响,好似一道疾风掠过。燕焚城抬头望去,正看到一个黑影跃出云府。 难道是贼?居然敢到云府行窃。 燕焚城毕竟年轻气盛,想到这里,一个翻身便从床上跳起。这段时间燕焚城伤势并未痊愈,但要下床走动已经无碍。为伤势着想,他才不得不尽量躺在床上静养。这么久没活动筋骨,好动的燕焚城哪受得了。 只是对付个小贼,应该没有大碍吧。 燕焚城觉得这个理由不错,提着床边腾渊剑,紧随黑影而去。 本以为凭着自己的轻功,应该能轻松追上前方贼人。谁知燕焚城无论怎样加快速度,前方黑影始终与他的距离始终没有拉近过。燕焚城越追越是心惊,这贼人居然是个高手!燕焚城自认现在的状态绝非那人对手,若就此折返又心有不甘,这该如何是好。 不若先行跟随,看他到底再哪落脚,探明其虚实,然后再回去转告云家中人,让他们处理这事便可。一直在云家休养,受人恩惠,如此一来也算有所回报。燕焚城觉得可行,越发小心翼翼,不敢让黑影发现自己的行踪。 夕阳西下,黑夜到访,黑暗中的三涂城越发安静。相继亮起的星点灯火,无法照亮悄然奔行的两人身影。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三涂城外树林之中。在一片空地之上,那人停下脚步,负手而立。燕焚城潜伏树边小心观察,看着那人背影,让他有一种似曾相识感觉。 没过多久,又有一人从三涂城的方向奔来。燕焚城感知灵敏,不仅发现此人的到来,更看清其面貌。 “陈平?” 燕焚城一看竟然是熟人,却不知他来这里做什么。 陈平赶来的方向,正是那人站立之地。面对那人背影,陈平一脸警惕,沉声道:“阁下约我来此,是何目的?”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那人不回答陈平,自顾自地低声吟诵一句。 燕焚城听其声音,脑中灵光一现,一个人的名字呼之欲出。 “多好的宁静时光。可惜啊!你是个男的。”那人转过身来,一张女圭女圭脸上带着笑意。 “玉佛儿!”陈平见到来人,心中一喜,立刻放下防备迎了过去。 果然是玉佛儿。燕焚城缩在树后,暗自佩服自己听觉灵敏。 陈平问道:“玉兄这个时候找我,可是有什么事么?”毕竟这样的见面的确不怎么正式,陈平所以有此一问。 玉佛儿挠了挠头,问道:“那位云家小姐是在府中吧。” 云锦娘对玉佛儿好像没有好感,不知两人之间到底有何过节。玉佛儿由此一问,陈平立刻知道“那位云家小姐”指的是何人,微微点头。 玉佛儿道:“未免让她碰到我,咱们有什么话还是出来说比较好。” 陈平突然回想起离忧寺一战之后,玉佛儿不告而别,想来应该也是为了躲避云锦娘了。这两人关系,着实微妙异常。陈平无意窥探别人私密,不好多问,于是垂下眼睑,看似漫不经心。 空地之中一时安静异常。 玉佛儿打个哈哈,化解尴尬气氛,道:“嗯嗯,该说正事了。” 陈平神色恢复如常,好似刚才的对话没有发生过。 “对了,燕兄弟,你准备在树后待多久。”玉佛儿头也不回地道。 燕焚城一脸悻然从树后走出,心里暗想,每次躲树后都被发现,难道老子的设定就是躲在树后会被发现么。以后一定不适合当狗仔队。嗯?狗仔队是什么东西? 玉佛儿微笑道:“我是特意将两位引来这里,为的是解决一直困扰二位的难题。” “难道是……”燕焚城眼神一亮,陈平神情也变得热切几分。 玉佛儿从怀中模出残破拳经秘本,摊开来展示给二人,道:“当时我前往离忧寺,一是为了天部战甲,二来就是为了替逃出离忧寺的长老们取回拳经秘本。偏殿之中一战,拳谱部分被巫九首抢去,我则得到了心法部分。陈兄为人正直仗义,我想若让你习得心法,驱除隐患,离忧寺的诸位长老必然不会反对。” 陈平见状大喜,道:“如果有此心法,我便不用再担心会走火入魔的危险,多谢玉兄。拳谱部分我亦可以默写出来,这样便能补全《摩利支天拳》,可以让玉兄完成诸位长老的嘱托。” 玉佛儿微笑点头。 陈平又道:“玉兄,在下还有一事相求。我可否将心法也传授燕兄弟,让他可以压制心魔?” 燕焚城听陈平提到自己,心中感激。只是不知道玉佛儿是否会首肯,若得不到心法,燕焚城也不会怪对方,毕竟各大门派的武学都不是可以轻易示人。大不了照着之前计划的那样,潜行修炼便是。 玉佛儿突然皱起了眉头。 佛道武学之中,每一门心法皆是与本身武功相互配合,作用不尽相同。如《摩利支天拳》拳意刚阳霸道,气势凌人,若无心法辅助,修炼者心识被拳意影响,就会变得骄横自负最终偏离正道。《摩利支天拳》心法可助长端正,谦卑之心,与拳意中和。虽然能降低戾气,却非对症下药,无法真正压制心魔。 燕焚城听到玉佛儿解释,轻轻叹出口气,嘴角露出无奈笑意。 “不过……”玉佛儿话锋突然一转。 燕焚城与陈平同时紧盯着玉佛儿,深恐错过对方接下来要说的每一个字。 第四十三章 得宠 更新时间:2012-12-27 一如玉佛儿所说,佛道心法乃是与武学相配套,针对武学引发的心障而创立。燕焚城心魔状态,在场两人都见过,残酷好杀,举止癫狂,《摩利支天拳》心法未必能真正压下心魔。 玉佛儿之前心中已经有过计较,他有心要帮助燕焚城,于是想到自己所练的武功《千手经变相》。 玉佛儿道:“《千手经变相》套路繁复,变化万千,若无心法辅助,修炼者极容易神识混乱,最终被心魔所控,妄造杀业。《千手经变相》心法能成就善根,使人心怀慈悲,远离障难。说不定,能用《千手经变相》心法助燕焚城解决心魔难题。” 燕焚城大喜,随即又止住喜色,默然不语。各门派武功都是秘而不宣,他又怎么好冒昧求取。陈平之前已经由慧觉禅师传授《摩利支天拳》,想必已经得到佛道中人认可,算是特例。 玉佛儿道:“江湖规矩,门派武学不可轻易外传,燕兄弟欲言又止,是因为顾忌这个吧。” 燕焚城点头。 玉佛儿笑道:“燕兄弟是剑仙弟子,光这个身份已经值得正道中人信任。《千手经变相》能给燕兄弟提供帮助,是在下的荣幸。” 燕焚城心情一起一落,此时听到降伏心魔有望,一时竟忘了该用何种表情。 没过多少时日,玉佛儿已经将《千手经变相》的心法传授给了燕焚城。至于具体效果如何,玉佛儿也说不好,毕竟这是第一次佛道心法与仙道秘术结合,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让人无法预测。为防万一,玉佛儿同时将《摩利支天拳》的心法也悉数告之,两门心法同修,相信足以成功压制心魔。之后,玉佛儿便直接将秘籍残本交予陈平,言明日后来取,便要向二人告别。 “玉兄要去往哪里?”陈平与燕焚城同时问道。 玉佛儿道:“当然是去找巫九首晦气,天部战甲还在这贼人身上,若不取回,难回大禅寺复命。” 说着,玉佛儿对二人潇洒一笑,扬长而去。 之后接连几日,燕焚城等人各自休养,尝试修炼心法。众人伤势未愈,所幸心法基本上都是静坐观想,更能帮助真气运转,对身体有利无害。云府之中风平浪静,并无什么大事发生,时间就在不经意间悄然流逝着。一切都很平静,仿佛他们长途跋涉,就是为了能找到这样一个安宁的归宿。 “不能让他们继续待在这里了!” 云府议事厅中,云家各位主事人聚集在这里,气氛异常凝重。 云寄希身为云家家主,位于首座,神色冷峻。这次会议并不是由他提起,而是几位主事人联名召开。云寄希看着自己第三个儿子云白石,刚才那句话就是从云白石的口中说出。 连你也开始公然反对我了么? 云寄希知道“他们”指的是谁,自从云锦娘从离忧寺将陈平等人带回,主事人当中就开始有了不和谐的声音。陈平与鬼门中人产生矛盾,日后难说不是个隐患。更何况还有燕焚城这个剑仙弟子,魔道中人必然将此子当做威胁,随时都有可能派人追杀。现在江湖中人皆知云家收留的燕焚城,说不定魔道的杀手已经在前往三涂城的路上,到时候殃及池鱼在所难免。于是便有人提议,将几人请离云家,这也是云锦娘没有出现在这次会议的原因。 众人的忧虑不是无的放矢,未来的威胁以及眼前的亲情彼此对立,成为困扰着云家的最大难题。虽然有云锦娘在,但一个弱女子又能守护云家到几时。 自云白石说出这句话之后,议事厅中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着云寄希的反应。云寄希伸出手,揉了揉太阳穴,一根发丝月兑落,垂在手边。云寄希盯着手上看,花白的发丝因手臂的颤抖无声飘落下去,不见了。他皱起眉头,久违的头痛又来了。 门外脚步声响起,云霆与云战功力最高,听觉灵敏,第一时间发觉。来者步履轻盈,并未刻意遮掩,直向议事厅走来。众人屏住呼吸,看向门口。 门“吱呀”一声开了。能够毫无阻拦地进入议事厅的,除了在场众人,只有一个人可以办到,那人便是进到议事厅中来的云锦娘。 “云锦娘向各位长辈兄弟请安了。”云锦娘面色从容,对在场众人道。 云寄希见到云锦娘,轻轻出了口气,道:“锦娘你来得正好,这里正讨论些关乎云家未来的大事,想听听你的意见。” 云锦娘微微点头,在云寄希的示意下,坐在身旁。 扫视在场众人,云锦娘朱唇轻启道:“各位担心的事情,锦娘都已经知道。锦娘更知道,云家素来团结一致,族中兄弟姐妹之间互敬互爱,犹如一个整体。试问,如果一家人都不能相互扶持,那大家团结起来的意义何在?” 云锦娘短短几句话,让在座一时无法反驳,云寄希则是在一旁暗暗点头。 短暂的沉默过后,云寄鸥咳嗽一声,开口说话道:“陈平与鬼门的过节,相信以锦娘你的身份,应该可以解开。但那燕焚城是剑仙弟子,不知魔道什么时候就会派来杀手,且他不是云家众人,你还要保着他么?” 云锦娘的弟弟云长恭也道:“姐姐您可以化解陈平与鬼门的过节,但面对魔道魁首刹那魔宗,就没那么容易了吧。鬼门难道会为了区区一个燕焚城与魔道结仇么……” 云锦娘凝视云长恭,后者眼神一阵闪烁,便不再说话。云锦娘这才道:“这件事情……请各位长辈兄弟容锦娘一些时间,定会给一个满意的答复。不过在他们养伤期间,还请各位不要打扰。如若不然,小女子是不会怎么样,被外人误解我们云家却是不好了。” 云锦娘语气不变,众人却听得暗暗心惊。他们都知道,每次云锦娘自称“小女子”的时候,千万不要去惹她。 云家的会议就这么散了,几位主事人纷纷离开会议室,只剩下云锦娘和云寄希,还有当日与云锦娘一起前往离忧寺的云霆和云战。 议事厅外是以云寄鸥为首的五人。 “父亲和大哥果然是站在云锦娘那边的,二叔我们该如何是好?”刚走到门外,云万从便沉不住气说道。 云寄鸥叹口气道:“这群人只顾着眼前的情谊,却不知我们是为了云家大局着想啊。还能如何?先静观其变吧,最起码鬼门中人顾忌云锦娘的身份,短期内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说罢又叹一口气,走得远了。 云白石缓缓道:“锦娘的身份……” 官道之上,一队十余人正向玄谷城策马奔驰。路旁行人听闻身后马蹄声响,回头一看,纷纷脸色大变,忙不迭闪避一边,只等人马过去。霎时间尘烟四起,马蹄之声隆隆滚过,只一会就夹带烟尘奔向远方。行人拍了拍胸脯,庆幸自己闪得快,再看前方人马渐渐消失在视线,这才敢回到路上,继续赶路。 行人不知道这十多人是谁,却认得为首两人的马。马匹高大健壮通体乌黑,四蹄鬃毛却是灰白色,这正是鬼门当中豢养,只供核心成员骑乘的“阴风吼”。 玄谷城又来了什么重要人物么?一人心想,突然又笑了起来。玄谷城地处幽州内部地带,早已经为鬼门牢牢掌控,不像周边城市还有些家族存在,越接近幽州核心丰都城,人们便越发清晰直观地认识到鬼门的真正实力。管那几个鬼门核心人物是谁,反正在玄谷城,这种人太多了。 巫九首策马疾驰,手上拿着马鞭一下一下抽着,骏马痛嘶一声,越发卖力奔跑。仔细看去,马匹身上已经被巫九首抽出一条条清晰的血痕。 “鬼王大人,您下手这么重,只怕没赶到玄谷城,马匹就要被你抽死了。”猥琐尖细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宓龙阳不疾不徐跟在巫九首后面。 “我鬼王居然被个女人骑到头上来了!”巫九首咬牙恨声道。 “您是说云锦娘么?没办法,咱得冲着尤大总管的面子不是。”宓龙阳不阴不阳地在旁边笑着。 “不就是个尤忘禅新纳的小妾就如此倨傲,以后还得了。”巫九首冷声道,言语之间颇为不屑。 “您可别小看这位云锦娘。听说尤大总管似乎对这妞特别宠爱,刚收了她不久,就将自己的三老婆杀了,似乎有让她作正室的意思。”消息灵通恐怕宓龙阳唯一一个优点了,有了可以卖弄的机会,宓龙阳一板一眼,讲的头头是道。 “你的意思是,云锦娘正得宠,让我别去惹她么?”巫九首问道,脸色不善。 宓龙阳正在兴头上,却没发现巫九首的神情,侃侃而谈道:“女人也不过就是个玩意儿么,等尤大总管的新鲜劲儿过去了,咱再考虑如何下手不迟。除非那妞……嘿嘿”宓龙阳婬笑几声道,“那样受宠时间可能会长一点。可别忘了女人的天敌,再得宠的女人,老了以后也跟打入冷宫一样……咱们……” “放屁!”巫九首暴喝一声。马匹受惊,往旁边掠去,差点把宓龙阳摔下马去。宓龙阳连连安抚胯下坐骑,这才重新回到巫九首身旁,又被巫九首一把抓住衣领。 巫九首几乎脸贴着脸,对宓龙阳恶狠狠道:“你认为,我身为鬼帝义子,会怕尤忘禅?” 宓龙阳涩声道:“自然……不会,但也没必要跟尤大总管起冲突不是……大家同时鬼门中人……” 巫九首冷哼一声,松开宓龙阳衣领,不再理会他。 宓龙阳悄悄落在后面,看着巫九首的背影,心中冷笑:“还说不怕尤忘禅,要不是我给你台阶下,之后的事情看你如何善了。” 两人各怀心思,行在队伍前头,突然听到身后手下喊了句“玄谷城到了。” 两人抬头,便看见一座深色的城池出现在视线中。 第四十四章 御龙镇邪 更新时间:2012-12-28 烈江远上,白云一片,孤城万仞山。 烈江源远流长,蜿蜒万里,一说其源头来自昆仑,至于是否属实却似乎未有人考证过。西方昆仑,中土不周,东方各大仙岛,乃是传说之中的仙境仙山,其确切位置古人语焉不详,只存在于卷帙浩繁的典籍之中,凡夫俗子难得一见。 世人虽然见不到昆仑,烈江却是实打实存在的。烈江从极西之地横空出世,穿越西方元蒙帝国,进入高辛王朝境内,途径昙、璞、牟、梵、贺五州,最终东流到海。烈江水流湍急,九曲连环,浩浩荡荡,仿佛一条巨龙蜿蜒奔驰在高辛王朝版图之中。 传说烈江水势汹涌,时常冲垮堤坝,肆虐两岸,真如一条孽龙一般。直到高辛王朝刚刚建立之时,有仙人来到牟州,说烈江中乃是远古恶龙死后化成,恶龙生前桀骜不驯,作恶多端,所以时常引发水患作恶。于是那仙人在烈江江阴折霞山,也就是仙人所说的孽龙七寸处,建立了御龙阁,以此镇压恶龙。从此之后,烈江虽然依旧水势滔天,却少有水患发生。 身形瘦弱的向导带着一位男子向折霞山走去,一路闲来无聊,向导便将仙人镇恶龙的传说娓娓道来。向导也知道,传说看似神乎其神,那还不是人编的。御龙阁虽说属于高辛王朝十二大派之一,建派才两百多年,底蕴不如其他门派深厚。御龙阁的创派祖师是位仙人,不过是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说法吧。反正年深日久,也无从考证。 说到仙人,向导不由看了身旁男子一眼,只见那位男子身材昂藏,容貌威武,器宇轩昂。若真有仙人,那眼前这人岂不是神将下凡?向导暗想。 两人说话间,已到折霞山脚下,一座石碑矗立,石碑方正古朴,上书“御龙镇邪”四个大字。折霞山是御龙阁属地,向导走到这里就挪不动脚步了,远远望着山门似乎有些畏惧。虽然御龙阁建立时间不算长,可也的确是朝廷册封的十二大派,来来往往的都是江湖中人,可不是他这种乡野村夫愿意招惹的。 男子看着向导,立即便明白过来,伸手丢给向导一角碎银道:“有劳了,就到这里吧。” 向导看着手上的碎银子,眼珠瞪得老大,手上掂了掂分量,少说也有二两。以往遇游山的富家子弟,自己耗费无数口水,好话说尽也不过才打赏个几钱银子。莫不是自己真遇到神仙了么,向导模模头,看见男子向他挥手告别。向导连连稽首,往回走去。 向导满心欢喜地将手上银子擦了擦,又对着阳光仔细观看,碎银折射出的光芒略显刺眼,向导却不舍的移开目光。 突然身后虎啸龙吟之声响起,穿云裂石,响彻四野。吓得向导手一松,碎银一下掉入草丛之中。向导现在哪还有空去管银子,第一时间抱着脑袋在蹲在一棵树旁,确定安全之后,才敢向外张望。 小路之上,一切如旧,并未有什么异常。 响声却未断绝,向导仔细听了才发现,竟然是人的喊声。 “尹州赤虎牢,前来御龙阁拜会。”声音一波接着一波,数里外依然清晰可闻。 哪有人说话能这么大声的,难道真是遇到神仙了不成?向导暗自咋舌,突然想起掉在地上的银子,也不再管那声音,撅着在草丛翻找起来。 山道石梯之上迎来数人,分列石阶两旁,十几人清一色黄衣长剑,乃是御龙阁的三代弟子。为首一人衣冠楚楚,面如冠玉,端的是仪表堂堂。那人站立石阶之上,拱手道:“在下御龙阁三代大弟子聂海心。不知铁血门赤雨师到访,有失远迎。” 赤雨师乃是江湖中人赠与赤虎牢的美称,聂海心以赤雨师相称,语气谦恭有礼。 赤虎牢见聂海心人品,暗自喝了声彩,当即还礼道:“赤虎牢今日离开铁血门游历四方,一则是想领略神州大好河山,二来则是游历江湖以武会友。在下诚心到访,但求一战,点到即止,纯为切磋武学,别无他意。” “这小子是来踢馆的!”聂海心身后一名弟子悄声道。 “别胡说,他不是说点到即止,只是切磋么。”另一个弟子道。 “跟踢馆有什么区别么?”第一名弟子问道。 另一名弟子不知道怎么回答,索性道:“这……看大师兄怎么说……” 聂海心听赤虎牢的话语,心中也在盘算着。江湖中人比武切磋,相互论证武学也是常有的事,不过一般都是私下进行,这样谁胜谁负都不会传扬出去,各自相安无事。当然,私下秘密比武也有弊端,遇到心存歹意的,悄悄下毒手,结果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一般摆在明面上来切磋的,大多称之为踢馆。来挑战的人输了不要紧,若是被挑战的门派输了,那传出去就不好看了。 赤虎牢此举光明正大,证明确实没有歹心,江湖上也盛传铁血门作风正派,堪称黑道中的白道。虽不虞有他,可要知道,“赤雨师”这个称号岂是幸至,那是从腥风血雨里杀出来的,旁人一听这个称号,脑中就会浮现起赤虎牢伫立在漫天血雨中的场景。若是寻常江湖游侠倒还没什么,铁血门赤虎牢,可是个实力极高的挑战者。 聂海心恭为御龙阁大弟子,三代弟子之中久无对手,再加上他年轻气盛,与长辈对练几招只是隔靴搔痒。总不能真的挑战几位长辈吧,那可就大逆不道了。若在别处遇到赤虎牢,聂海心定然是心痒难熬,切磋一番在所难免。只是现在可是在山门之中,若自己输了,门派面子上就挂不住了。 就在聂海心犹豫时,一把声音从身后响起:“铁血门赤雨师声名在外,江湖中人无不钦佩其武功人品。海心你涉足江湖不久,今天有正机会向前辈讨教几招,怎得迟疑了?” 赤虎牢仰首望去,之间一名中年男子现身石阶之上,男子身着青色长袍,背负宝剑,观其服饰,当是御龙阁第二代弟子中人。男子对赤虎牢微微一笑,道:“御龙阁二代弟子,陆俊升,见过赤兄。” “原来是银蛇剑陆俊升,赤虎牢如雷贯耳。”赤虎牢朗笑道。 两人交谈之间,聂海心微微出了口气。师叔陆俊升言下之意,聂海心在赤虎牢面前算是后辈,就算输给赤虎牢也无伤大雅。倒是赤虎牢若是被一个后辈打败了,那可就好玩了。陆俊升现在更刻意和赤虎牢平辈论交,为的就是突显聂海心的后辈身份。 事不宜迟,聂海心立刻道:“晚辈御龙阁三代弟子聂海心,向赤雨师前辈请教。”说完话,聂海心还隐隐担心赤虎牢不肯拉下面子与自己比试。 赤虎牢微微点头,道:“什么前辈后辈,赤虎牢以武会友,肯与赤某比试的,都是朋友。” 聂海心坚持道:“陆师叔与赤前辈平辈相称,小子不敢逾越。” 赤虎牢豪爽大笑,道:“闲话休说,咱们就在这里开始吧。”赤虎牢不笨,他知道这里面的猫腻,却丝毫不以为意,对他来说,没什么能比交上手来得实际。 聂海心再谦恭一揖,缓步走下石阶。长剑出鞘,平举胸前,剑光如一泓秋水,波澜不惊。聂海心站立地面不动,静若处子,又如渊渟岳峙,自成气象。 赤虎牢暗暗点头,踏步上前。众人之间其每踏一步,都隐隐有一阵地动山摇之势,分出神来时,却又发现周围安静异常,两种截然不同感觉出现在围观者心中,好不难受。几位功力稍弱的三代弟子已经感到微微晕眩,目光瞥向一边,不敢再看。 陆俊升神色如常,赤虎牢发功前奏自然影响不到他这个级别的高手。他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赤虎牢,心中暗想:“这赤虎牢成名已久,号称先天之下所向无敌,却不知海心的炼气巅峰境界比之如何?” 战圈中,两人视线已然碰上,战斗一触即发。 玄谷城中一处府邸,门匾上书“等活”二字。鬼门十大阴帅游走幽州各方,司职监察,各大分舵与周边家族都在阴帅监察范围之内。其中幽州中有七座城池,分立七处住所,为十大阴帅提供补给,上报,审问,议事等便宜,其中若无阴帅到访,则由鬼门任命的判官主持。七大住所分别以八热地狱之名称呼,如玄谷城中这处便称为“等活狱”,另有“黑绳狱”、“众合狱”、“叫唤狱”、“大叫唤狱”、“焦热狱”、“大焦热狱”分别坐落以丰都城为中心的周围七城之中。只是八热地狱共有八层,却不知以第八狱命名的“无间狱”坐落何方。 巫九首与宓龙阳刚刚步入等活狱,便有判官脸挂谄笑相迎:“居然一次来了两位阴帅大人,小人……” “滚一边去!”巫九首之前因云锦娘的鸟气还没散,那判官自然得触霉头。 那判官被巫九首喝骂一声,吓得缩在一旁不敢再说话。宓龙阳从旁走过,顺势一脚将踹去,那判官虽有功夫却不敢抵抗,半真半假“哎呀”一声滚得远了。宓龙阳见状大笑。 巫九首愤然走入院内,突然脸色一变,停下脚步。宓龙阳还在欣赏那判官表演,反应过来时差点撞在巫九首身上。宓龙阳心中奇怪,顺着巫九首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人负手站在内院当中,背对二人。 宓龙阳眼尖,观其身形立刻知道来人身份,心里不由直打突,暗道:“他来这里做什么?莫非知道了三涂城那点事?” 那人知道二人到来,不说话亦不转身,身形不动却让二人感到莫名压力。一滴汗水从巫九首额间滑落,滴在地上,四周静谧无声,就连后面那位判官也憋着口气,不敢开口。 良久,那人似乎是厌倦了这样戏弄二人,这才懒懒转过身来。 宓龙阳与巫九首见来人转身,躬身齐道:“见过尤大总管。” 第四十九章 好的燕老师 更新时间:2013-01-02 三涂城,云府演武场中。 燕焚城手持腾渊,作拔剑状,迟疑地问道:“一定要这样么?” 身旁陈平神情严肃,点了点头。 “嗯。”燕焚城也不再犹豫,一声清鸣,腾渊出鞘,一抹清冽寒光游离剑身。 “得罪了!”燕焚城清喝一声,冲向身前那人。 “唔呀呀!”怪叫,那人提着手上大刀,对着燕焚城迎头砍去。那人面目粗犷寒碜,怪叫起来还有那么一点猥琐。人长得虽不咋的,身后还是有着一帮支持者,小弟一旁看着纷纷摇旗呐喊道,“老大加油!”这人就是当年呼雷城乌衣帮的帮主,现在人称乌老大的乌戎兴。 说话间,乌戎兴已经和燕焚城交上了手。乌戎兴一把大刀使得虎虎生风,雪亮刀芒隐现其中,看这样子比在呼雷城时着实进步不少。可他现在也不过才到感应真气的地步,又能在燕焚城手下走得几招? 果不其然,燕焚城面露轻松笑容,一剑点在刀招转折处,就看到刀势一震,乱象纷呈。乌戎兴见势不妙,连连后退,抽回刀来,贴身舞出一朵刀花,就算进攻不成也要力保不失。 燕焚城大喝:“破绽太多了!”说着手上腾渊向着刀花连连点去,金铁交鸣之声不断,大珠小珠落玉盘。 乌戎兴严防死守,还是守住燕焚城的这一波进攻。乌戎兴不由暗自得意:就算你是燕焚城,使用同样境界的功力也别想这么快拿下我……嗯?哪里不对!正想着呢,乌戎兴突然发现脚下一轻,整个人横了过来,接着重重摔在地上。再看燕焚城,左脚还在半空,正缓缓收起。 乌戎兴一时无语。 陈平喊道:“燕焚城胜。现在总共进行了十七场对决,燕焚城胜十七场。”陈平微微一顿,道:“这……咱们先休息下吧。” 乌戎兴躺在地上连连点头。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乌戎兴这才发现,大冬天的自己的衣服竟然已经被汗水湿透了。连输十七场么?好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乌戎兴问自己。 发生现在的情景,当然是有原因的,不过这得从头说起。 连日来的修养,燕焚城与陈平等人伤势渐渐恢复。燕焚城有《千手经变相》与《摩利支天拳》两大心法辅助,似乎成功将杀意平伏,如今与人对敌百招也未见一丝走火入魔迹象。潜入识海内视,他看到自己的剑心不再是一片猩红,而是被一层金色覆盖,那便该是佛道心法的效果了。不仅如此,连日来的静养,让燕焚城感到真气充满经脉,隐隐有抱成一团的迹象。 燕焚城在几人中受伤最重,能几乎与其他人同时恢复过来,深雪的剑气洗髓功不可没,而这也只是其身体恢复能力变态的原因。至于为何最近体内真气增长突飞猛进,这要归功于燕焚城修炼的仙道传承《天王铸剑篇》。深雪曾说过,“这法门乃是以剑入道,将整个身心比作剑胎,以天地为烘炉,以磨难为烈火,千锤百炼,神剑方成。”之前燕焚城连番遭受磨难,体力透支,正应了那句“以磨难为烈火”。想通原委,也让燕焚城对《天王铸剑篇》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练气小成之时,虽说经脉全通彼此互有联系,但各大经脉真气运转自称体系,泾渭分明,若一条经脉真气衰竭,别条经脉的真气只能接道此处,却不能助其恢复。练气大成则不同,十二正经、奇经八脉充分结合在一起,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如此休戚相关,这使得各大经脉抗压能力和恢复能力更上一层楼,真气在体内也更加运转自如。燕焚城现在离炼气大成只有半步之遥,只是要想成为练气大成却不能刻意为之,只要契机一到,充斥经脉的真气就会紧密联合在一起,到时候炼气大成境界便水到渠成。 说到这契机,却有些玄妙,大多数武者是在与人对决之时,不知不觉就达到练气大成之境。燕焚城也曾带着这个想法找陈平试招,两人耐着性子心平气和地打了一整天,却丝毫没有突破迹象。也不知是陈平第一次和正常状态的燕焚城交手不适应,还是其他原因。燕焚城思量可能根基还不够牢固,于是耐下心来继续潜修。 燕焚城即将突破境界,陈平最近也颇有进展。有了《摩利支天拳》心法,陈平终于不用再担心隐患,着实轻松了不少。他潜修多年,因担心增长戾气少与人动手,如此一来其修炼更为专心一致。多年苦练早就陈平今日的厚积薄发,隐患一除,念头通达,武功运转更为如意随心。观其功力,现如今已经不下于炼气巅峰之前的鬼王。假以时日,必然能够成功突破到炼气巅峰。 经历了之前的挫折,众人的霉运似乎终于走到尽头,好事接撞而至。乌戎兴和一帮子小弟也终于在云家安顿下来,他们不像燕焚城地位超然,寄人篱下还是得做点什么才行。云家众位主事人通过会议决定,让乌戎兴一帮人担任云家一支镖队。以乌戎兴这么多年在底层模爬滚打的经验,以他为镖头,再加上一帮忠心的小弟,组件一个保镖队伍毫无问题。只是会议的决定刚下来,就有以云寄鸥为主的五位主事人从中作梗,言明保镖队担任护送云家重要任务和护卫云家等重要任务,非同小可,需要证明自己的实力才可让其正式成立。若实力不济,云家便赠予些银钱,乌戎兴等人则须离开云家另谋高就。 云寄鸥等人因云锦娘在,不敢明目张胆的驱逐乌戎兴等人,但这个提议一出,有理有据,让其他几位主事人也不好否决。陈平虽然实力不弱,其回到云家不久,并没多少话语权,若其想要真正让云家众人接受他们,也只能同意这个决定。而证明实力的方法也无可非议,从众云家镖队首领中选出一人,让其与乌戎兴比试,以战果决定乌戎兴等人的去留。乌戎兴一路下来,见过大风大浪,心思开阔很多,听到这消息几乎是毫不犹豫点头同意。以实力决定自己的命运,这方法再现实不过,他也需要以此来体现自己的价值。 只是知道对手来历之后,乌戎兴却有些犯愁了。听说那位镖头曾因为保护云家重要人物有功,获云家格外开恩,传授一部武学秘籍,虽然不是《崩云绝手》这样的云家不传之秘,却也足以让这位镖头的实力更上一层楼了。 云家镖头中,是有个别混吃等死的人,但绝不是这位镖头,能立下功劳又岂是庸手。是个扎手的硬点子啊。乌戎兴这样想。 幸运的是,乌戎兴昔日的副帮主,如今的云家武场教头陈平有心要帮他一把。比武放在十日后举行,陈平趁这段时间,天天将乌戎兴拖到演武场联系。再看燕焚城无所事事,陈平便提议让其与乌戎兴对练,一来让燕焚城多一些交手机会,说不定就能不知不觉进入炼气大成之境,二来短期让乌戎兴在内力上有所提高是不可能了,刀法上倒有不少进步空间,燕焚城剑法精妙,有他做对手对乌戎兴大有裨益。 乌戎兴对陈平苦心心怀感激,想到前段时间的连番波折,都是燕焚城与陈平在保护他们,自己夹在其中可有可无,有心相助却收效甚微,没帮倒忙已经很好了。更因为自己的实力不济,让几位乌衣帮的兄弟惨死在宓龙阳手上,这让乌戎兴更加迫切地想要提高自己的实力。所以当他听到陈平提议的第二天,便早早起身整装肃容,准备迎接挑战。 乌戎兴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刀法真是很差。燕焚城为了不欺负乌戎兴,压下境界,只用和对方同一级别的功力。才一个上午,乌戎兴连输十七场。而且之前十六场都是被燕焚城一招击败,第十七场好了点,撑到第一个半招。乌戎兴回想之前败绩,暗叹一声,这也太tm衰了。 “其实已经有进步了。”燕焚城走近乌戎兴,对其伸出手。乌戎兴勉强一笑,握住燕焚城的手,从地上站起。 趁着休息时间,燕焚城便开始讲说刀法的疏漏,乌戎兴像个认真的学生一般,竖起耳朵聆听,唯恐漏掉一个字。听着“四击”、“引手”、“步眼”、“蛇形步赛钻”等等老生常谈的词汇却又有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在燕焚城的解释里,乌戎兴对这些早已经听过的刀法要诀又有了深层次的了解。 燕焚城虽然剑法还未到宗师境界,但胜在心思活跃不拘一格,且他的师父乃是世间绝顶的剑仙,教徒弟的方法同样不拘一格,传授剑法要诀的方法并非是耳提面命谆谆教诲,而是让燕焚城在一次次惨无人道的“虐待”心领神会而来,映像尤其深刻。 陈平开始只当是一些基础对决的讲解,无意听来却也感到有所收获,于是走得近了些,坐下旁听起来。周围一帮小弟见两位大佬都在听从教诲,也将燕焚城团团围住,不管听得懂听不懂,好歹摆出一副尊师重道的样子。好在燕焚城虽然文采不行,可那口才实打实的是从与深雪对骂中练出来的,将起对决要点深入浅出,一帮文化程度不高的小弟们也不由听得入神。 演武场一些云家子弟和武师见这边人多,好奇心作祟,也凑了过来。听到燕焚城讲话内容之后,纷纷挪不开脚步了,渐渐周围人越来越多,原本热闹非凡的演武场一下子静了下来,就剩燕焚城一个人在那边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说得有些口渴,燕焚城歇了歇,突然发现周围密密麻麻围满了人,不由吓了一跳。嘴里有些结巴地道:“今天……就到这里吧,接下来……呃……就是实战演习了。大家散了吧。” 演武场众人齐声道:“多谢燕老师指点迷津。” 燕焚城一个少年小伙子被一大圈人以老师相称,不由有些羞赧,连声道:“别叫我燕老师,叫我燕兄弟或者名字啥的都行。” 众人再次齐声答道:“好的燕老师!” 第五十章 盾魔符破川 更新时间:2013-01-03 云家演武场最近变得很拥挤。 每天都有不少武者汇聚在演武场中,其中不乏一些云家子弟和分院武场的武师,甚至一些正在执勤的武师也会不时偷跑过来。大家都听说一个消息,每天午间休息的时候,燕焚城就会在云家兴泰演武场开讲技击要点,在此前后并有新晋镖头乌戎兴与燕老师现身说法。 云家弟子倒还好,大多只是因为兴趣前来听讲,之后也觉得颇为受益。作为从底层上来的云家武师们则不同,他们生来没那些个大家族子弟命好,没有机会接触好的武功秘籍,大多数都走的是负重练功,苦练拙力的笨法子。所以大多武师都是在外家巅峰打转转,有些能产生气感的却不知道如何练习。一般好一点的家族,像是云家,无论是嫡系还是旁系子孙,一出生就有练功基本秘籍,教之如何连体,如何用劲以及感应真气。多少年下来,一般还未成年的云家子弟都是化气之境,天赋好的甚至已经练通全身经脉,练气小成了。 这些武师效忠云家,也都是希望能在云家立下一些功劳,好习得一些武功秘籍。最起码,在大家族中,远比自己一个人傻练要有机会的多。这次燕焚城开讲,对无数底层武者来说都是梦寐以求的事情。虽然燕焚城并没有传授众人武功口诀,可这技击要点讲起来的时候,多少会带些运气用劲的法门,更何况其要点本身都足以让这些外家武者受益匪浅。平常这可都是那些所谓的武林高手秘而不宣的东西,燕焚城行事百无禁忌,就这么旁若无人地讲给乌戎兴听,有人旁听也不在意。众位云家武师庆幸自己赶上好时候了,纷纷对燕焚城心怀感激,这也让这位少年更加坐实了“燕老师”的称呼。 陈平看着旁听的人越来越多,隐隐有失控的样子,开始还有些担心。不过这些武者倒是十分珍惜听讲机会,旁听的时候大气都不敢出,更别说造成什么恶劣影响了。陈平想通这点,放心下来。何况燕焚城被云家武师尊敬,使得陈平自己声望水涨船高,连带着乌戎兴这位未来镖头在众武师前也先混了个脸熟,这样以后能更好地融入到云家中去。如此一举多得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也不是所有武师都是那么喜欢这种事情,陆仁贾就是一个。看着在演武场勤勉苦练的乌戎兴,陆仁贾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不为别的,因为陆仁贾就是几天后要与乌戎兴对决的那位镖头。云家还派人来说过,对决时务必全力以赴,要是输了小心饭碗不保。陆仁贾直想骂娘。是保镖头领没错,那可是靠关系混上去的啊。得到过云家赏赐秘籍也没错,可才到手没几天啊。护主有功?根本没跟那人交手过啊焚蛋!仔细想来,让陆仁贾获此殊荣,更将他推到风口浪尖的罪魁祸首,似乎就是那位年轻的燕老师。那日在城门口冲撞保镖队伍的,不就是燕焚城么。那时的燕焚城心急着去救人呢,当然不会记得陆仁贾。 陆仁贾的心情很复杂,想恨不敢恨,想逃又不能逃。逃了又能怎么办?家里几张嘴还等着吃饭呢。硬着头皮上吧,看那乌戎兴在燕焚城手上似乎都没走过三招,应该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虽然听说这人已经到了化气境了,最起码也是个外功巅峰的样子,自己加油练一练,应该可以吧。有那本秘籍,最近发现实力的确有所提升,应该没问题吧。一定可以的。获得秘籍之后,陆仁贾的确是觉得实力有所提升,可是吃不了苦的他没练几天就放弃了。反正是在云家,上次经历的那种事总不会再发生了吧。似乎是那本秘籍将陆仁贾的运气都耗光了,才高兴没多久,噩耗就来了。 哎,还是回去好好苦练吧。到了这个关头,吃不了苦也得吃啊。 “乌老大,这次顶过第三招啦,大有长进啊。” “兄弟过奖了。” “真是羡慕乌老大啊,能够和燕老师面对面切磋武功,以后成就不可限量啊。等乌老大发达了,可别忘了提携兄弟一二啊。” “啊哈哈,好说好说。” 周围武师一个个跟这乌戎兴打招呼,被燕焚城虐了一天的他着实有点忙不过来,硬是陪着笑脸和众人寒暄。他不会发现,在他身后不远出有人正盯着他看,那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乌戎兴突然感到一点异样,转头四顾,良久,一无所获。 “看来是被虐得太多,精神有些恍惚了吧。”乌戎兴自嘲地摇摇头,往回走去。 乌戎兴身后不远处,陆仁贾正缩在一颗树下。看着对方走远,陆仁贾站直了身子,也往回走去。 “不能再偷懒下去了。”陆仁贾对自己道,“只是,现在还来得及么?” 北风呼啸,没有人能回答陆仁贾的疑问。 冬意正浓,三涂城中虽是晴天,却也格外地冷。 三涂城是数九寒天,处在边界的北芒城更比三涂城寒冷十倍。呼雷城被破之后,北芒城就成为抵御修魇国的正面战场。不知为何,修魇国占下呼雷城后,便驻军其中,没有一点继续攻占的迹象。怪异的事不止如此,修魇国入侵的消息早已经传到帝都玉京,可这段时间下来,庙堂之上一切如旧,似乎连谴责修魇国的意思都没有。寂州节度使霍楠柯都有些模不透上面的意思了,两边都出奇地克制,倒是让夹在中间的霍楠柯有些如芒在背的感觉。 “或许那个人知道些什么。”霍楠柯喃喃自语,他想到是那位曾与他并列墙头的青年,面相阴柔,细长的眼睛里闪烁着让人发毛的寒意。霍楠柯记得这个人的名字,并且清楚地知道对方的身份。 封神岭弟子侯绛坛。凌驾于神州十二派的封神岭是个极为隐秘的宗派,不为世人所知,相传乃是上古神道传承,在整个高辛王朝都有不小的影响力。这些辛秘,也只有到了霍楠柯这个职位,才能稍稍窥探一二。他不知道的是,到底是何原因,让这位封神岭弟子至今仍逗留在此。 北芒城街道上一片冷静,城中居民知道修魇国即将入侵,大多举家迁徙,往南方逃去。只留下些胆子大的,或者是生活穷苦跑不掉的,以及一些别有所图之人。北芒城这段时间一直是阴天,再加上城中冷清,逗留在其中的人无不时刻感受到一股阴冷的寒意。 墙角的老乞丐有气无力地蹲在眯着眼,身上披着的是一户人家来不及带走,丢在街上的皮袄。看这面料,还值不少钱呢。老乞丐得到这件皮袄时沾沾自喜,最起码这个冬天应该不至于被冻死了。等天暖了,还能把皮袄当掉换点酒喝。城里的人都疯了么,说什么修魇国打过来了,满街的好东西乱丢,捡都不捡全都跑了。那几天真像是一场狂欢一样,满城的乞丐全都出动了,放弃了要饭的本职工作,纷纷跑去街上捡东西。据说有人捡到过真金白银的,有些乞丐为了抢同一样东西还打起来了呢。老乞丐身子弱,抢不过那些年轻人,这件皮袄还是那些年轻乞丐看他上了岁数,让给他的。 这也算是有人欢喜有人忧吧。一群傻子,说什么城要破了,现在不还是好好的么。那么想城被破了,还不如先等老子死了呢。老乞丐紧了紧皮袄,想着那几天的场景,面带嘲笑。 一双脚步踩在街道上,掷地有声,仿佛有人将一根根木桩扎在地上。老乞丐被声音惊动,循声望去。只见来人龙骧虎步,身形高大异常,比那自称身高八尺的瘦乞丐黄二鸟还要高出两个头。黄二鸟算是老乞丐见过个子最高的人了,没见他有多能吃,偏偏个子高的吓人。但要说吓人,远远比不上走过来这位,个子比黄二鸟高不说,光身子宽度就比得上两个黄二鸟了。再看那人身后,背着一个宽大的物事,好似是把哪家的门板给拆了下来。再靠近点,更不得了,这汉子头发扎在脑后,露出光溜的额头,本来一幅敦实憨厚的面相,偏偏画满刺青,看上去好似凶神恶煞。 老乞丐心道:“乖乖!城没被攻破,反倒闹起鬼来!”看那汉子形象,不是恶鬼是什么?老乞丐正惊慌失措,琢磨着是不是该逃命的时候,身后响起说话声,吓得他腿一软,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来人止步,报上姓名。” 老乞丐颤抖着转头,不知什么时候,长街那头站着一个青年,二十多岁的样子,身穿宽袖长袍,脸蛋像个娘们似的,一双细长的眼睛隐隐好像闪过一道光芒,看得老乞丐心惊肉跳。 汉子站住身形,静静看着对方,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那青年微微一笑,又说道:“在下封神岭弟子侯绛坛,不知来者可是刹那魔宗的高人?” “封神岭?”汉子看着侯绛坛,瞳孔一缩,拔腿前冲,眨眼便到对方身前。汉子看着身形高大,身手着实迅捷。 侯绛坛脸上笑容不减,但见其脚下微微一错,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来人身影。破地声响在身后传来,侯绛坛不看身后,信手一掌斜拍出去。 这一掌看似随意,击中身后目标却发出黄钟大吕般轰响。响声悠悠传开,不绝于耳。侯绛坛收回手掌,再往前几步,这才转过身来。 汉子双脚踩着的地面龟裂出蛛网般的裂痕,也正因为他将冲来的力量都卸在地面,才能稳住身形向侯绛坛进攻,由此可见汉子刚才那一冲威力之大。在汉子身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立着一面一人高的盾牌,其背后空空如也,看来他之前背着的正是这面巨盾。 侯绛坛看到盾牌,已经知道对方身份,道:“刹那魔宗十八魔将,盾魔符破川。” 符破川盯着侯绛坛,终于开口,一字一顿道:“我只找剑仙弟子!” 第五十一章 神恩如海 更新时间:2013-01-04 玄谷城,等活狱。赵德言和顾德顺两位判官守在正厅门外,神情诚惶诚恐。来往兽仆亦是蹑手蹑脚,不敢发出一丝噪音,深恐惊扰到门中那位。 鬼王巫九首与鸟嘴宓龙阳并肩站着,目光不自然地垂向地面。尽管已经是练气巅峰,不知是迫于来人平日积威已久,还是因为以区区炼气巅峰的实力在那人面前依旧不值一提,巫九首依然不敢正视那人。数九寒天,巫九首额头甚至有一滴滴汗水滑落,境界越高他反而越感觉到面前这个男人的可怕之处。 “剑仙弟子原来是个炼气大成都不到的小子么?”尤忘禅端坐正厅上座,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坐下两人默默点头。 “就这样的小子,宓龙阳你还差点折在对方手上么?”尤忘禅突然笑着问宓龙阳,那表情好像是听了一个有意思的笑话。 宓龙阳神色尴尬,看尤忘禅笑,只能跟着笑着,那表情比哭好不了多少。 尤忘禅又道:“这么说来,那陈平是云家的人?练气大成的实力倒也没什么,若他到了练气巅峰就有点麻烦了,事情又多了个变数啊。” 二人有点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尤忘禅这样东一句西一句,又像是问话又像是自言自语已经有一会了,到现在他们还模不透尤忘禅到底是什么意思。迫于尤忘禅的身份和实力,二人虽是坐如针毡,却也得咬牙忍耐,不敢随意说话。 尤忘禅似乎想起什么来,看了巫九首一眼,脸带笑意,“听说鬼王的住所遭到贼人行窃啊?那人好本事啊,居然能在眨眼间就盗走鬼王珍藏的天部战甲。” 巫九首对天部战甲被窃之事深以为耻,此时不再惧怕尤忘禅,咬牙道:“早晚有一天,我要把玉佛儿这贼人挫骨扬灰。” 尤忘禅道:“挫骨扬灰算什么,你就不想让那玉佛儿身败名裂?” 巫九首心神一震,盯着尤忘禅。 尤忘禅回望巫九首,漆黑双目中隐隐一抹红光流转,疯狂且神秘。 北芒城,长街之上。 侯绛坛独自一人,目光看着符破川离去的方向,心神飘到一个时辰之前。 “我只找剑仙弟子。”符破川道,“不相干的走开!” 侯绛坛不以为忤,依旧笑着问道:“刹那魔宗就派你一个炼气巅峰去追杀燕焚城么?” “足够了。”符破川言简意赅。 侯绛坛道:“据我所知,那位剑仙弟子似乎曾在三涂城出没。” “多谢。”符破川一拱手,将巨盾背在身上,转身便走。 “符兄留步。”侯绛坛道,“刹那魔宗符兄单枪匹马挑战剑仙弟子,可是已有十足把握?” 符破川微微回头道:“大宗主根本对这个小子没兴趣,我贸然离开军营,只是为了替罗狷报仇。” 眼看那高大如山的身影离去,侯绛坛终于没有再说什么。 “没兴趣?”侯绛坛喃喃道:“当年深雪可是造成之约延期三十年的关键人物,其弟子的存在也必然是个变数,柳吟光居然对他没兴趣?我看那符破川一脸死气,必然是有去无回。十八魔将再损一人倒也没什么,刹那魔宗实力更高的那几位还没出手过呢。” 半晌侯绛坛笑道:“魔道是想借我们神道之力去对付剑仙弟子么?让我们封神岭为抓一个区区毛头小子疲于奔命,那小子承载剑仙气运,贸然谋之说不定会成为那小子的磨刀石,反倒迫使对方实力节节升高。” “还好我另有准备,那位收到我的消息,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吧。”侯绛坛收回目光,往回走去。“既然承载剑仙气运,寻常动他不得。不过,承载剑仙气运的可不止他一人。” 严格来说,其实街角还有一个老乞丐。老乞丐看着地面的裂痕怔怔出神,那个头高大的人不是恶鬼是什么?人能把地面踩裂了?那个能把恶鬼吓走的年青人是谁?神仙么?还好都走了,今天看到的都是梦吧?一定是的,老头子我哪有这么容易死。城都没破,我怎么会死?我之前说什么来着?要想等城破,还不如等老子先死了呢。嗯?这意头可不太好…… “你在旁边看了好久了吧!”一把声音将老乞丐从胡思乱想中惊醒,老乞丐一看,是那位吓退恶鬼的青年,松了口气。还以为是那恶鬼又回来了呢。 “今天的事情可不能让别人知道。”侯绛坛看着老乞丐,一双细长的眼睛居然越睁越大,瞳孔清晰可见。 老乞丐突然感到头疼欲裂,偏偏说不出话,叫喊不出声来,就连动弹一下也办不到。老乞丐僵在那里,面容痛苦。 “死于神之手的人有福了,往生世界必将无量光明,永恒天国必将护佑你左右,直至永永远远……”侯绛坛似乎梦呓般呢喃着,一双眼睛中似乎有光芒发出,落在老乞丐眼中。老乞丐的痛苦的表情渐渐平复,转而成为一种痴迷的笑容,看那表情似乎是看到了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一般。 “想要去么?”侯绛坛问道,眼睛慢慢恢复原来那样的细长。 老乞丐本来不能动,现在居然出奇连连点头,动作毫无滞涩。 “很好。”侯绛坛笑了,“那才是真实不虚的世界,到那里才能获得永久的安宁……” 老人双目无神,缓缓到地。 “因为……”侯绛坛一脸虔诚地望着天空,“神恩如海啊。” 时至傍晚,原本就笼罩在阴天的北芒城越发阴暗。老人的身躯被这寒冷的天气迅速带走残余的热量,僵硬如冰。 事后乞丐们叹息,老乞丐毕竟是老了,给他一件皮袄都熬不过这冬天。还好皮袄可以拿来给别人穿,如今那件皮袄已经不知道在哪个小孩子身上。只有极少数乞丐记得老乞丐脸上的奇怪表情,那好像是被称之为幸福的笑容。 三涂城云家。 今天是云家保镖镖头陆仁贾与乌戎兴比斗的日子,通过这场对决结果决定乌戎兴是否能成为云家一支保镖队镖头。一方是十日来被燕老师残忍教的乌戎兴,一方是为云家立功并获得过云家亲赐秘籍的镖头陆仁贾。 泰兴演武场上空无一人,参与比斗的时间尚未开始,二人也还在准备当中。演武场外圈围满了云家各位武师,云家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众人无不引进期盼两人的到来。众人也很想知道,经过燕老师教几日的乌老大,能否胜过那位带有传奇色彩的镖头。 武场一头坐着几人,分别是云家几位主事人,云寄希端坐正中间,左侧是云锦娘,右侧是云寄鸥,其他小辈依次作为排开。陈平与燕焚城站在一边,静静注视武场中央。 武师们发出一阵骚动,原来是乌戎兴与陆仁贾已经到场。 陈平有些担忧地问燕焚城道:“乌老大这次能胜么?” 燕焚城回答地干脆果断:“不知道。” 陈平呆立当场。 燕焚城道:“乌老大虽然这十天大有长进,勉强可以与我拼到十招以上,对付一般同一境界的应该不是问题吧。可那位陆仁贾我也不知道他实力如何啊。” 陈平微微叹气,点点头。他之前也问过各位武师,却没有人知道这位陆仁贾实力如何,有的甚至说这人乃是潜藏在保镖队中的高手,只是平常不屑出手才没人能见识到其真实实力,上次立功若不是有所依仗,怎么能够轻易吓退冲撞保镖队的贼人。陈平问的人越多越是担心,若那陆仁贾真是个高手该如何是好。 看到那陆仁贾上场,燕焚城突然道:“我好像见过这个人。” 陈平看着燕焚城,期望能听到一些让自己安心的信息。燕焚城却道:“可是在哪见过呢,一时想不起来啊。” 陈平感到有点无奈。 乌戎兴与陆仁贾已经走到场中,两人神情肃穆,对视一眼,相互一拱手。战斗就要开始,场外众人屏息以待。 无独有偶,两位比都参与者都是用刀,且是同样厚背大刀。乌戎兴手上大刀痕迹斑驳,刀刃上点缀着不少缺口。燕焚城腾渊剑锋利无比,训练乌戎兴时已经小心再小心才没有斩断对方大刀,只是留下些痕迹却是少不了了。乌戎兴手持这柄大刀,似乎连带着整个人都有些究竟岁月洗礼的沧桑感。乌戎兴神色平静,望着面前的对手,这一站决定的不止是他个人的去留,更决定着日后他手下这帮兄弟的命运。所以乌戎兴将自己调整到最好的状态,以此来迎接今天的挑战。 陆仁贾也是缓缓抽出大刀,刀面光滑如新,刀刃转动泛出寒光一闪而过,远比乌戎兴那柄刀看上去要有杀伤力。陆仁贾看着面前的乌戎兴,眼中闪过一抹忐忑,想起家中的黄脸婆还有那缺了一个门牙的儿子,他又很快冷静下来。 陈平走到演武场中央,朗声道:“比斗开始。”因为人多,陈平用上内力,说话声清晰传到个人耳力。众武师这才惊觉,这位新任演武教头有着不俗的实力。 一声“开始”。 场中两人都动了,手中大刀挥舞,带着风声,齐齐冲向对方。 乌戎兴不经意间,眼神看到呐喊助威的小弟们,不禁心神一荡。自己这么没用,居然还有这么一群人跟随自己,生死的威胁都没有使得他们离去……冷不防对方一刀已经到眼前,乌戎兴抬刀堪堪架住。乌戎兴低喝一声,双臂用力将来人推开。那人的刀好似浑不着力一般,一触即退。乌戎兴这一推毫无效果,反倒使等自己又露出一个破绽。 陆仁贾这招正是从那本叫做《寒亭刀谱》招式“点到即止”,趁敌人分神之际再度扰敌,他在这关头使用这招果然收到奇效。见乌戎兴上方破绽大露,陆仁贾果断提刀猛劈,一招“力劈华山”使得气势十足,直向对方头顶招呼。 果然有神灵庇佑,这个关头居然走神,我陆仁贾怎么能输,家里还有那么多人等着我回去。我绝不能输! “铛!”一阵令人牙酸的金铁交鸣之声。 乌戎兴及时抽刀挡在头顶,凭借双臂硬生生撑住对方从上而下的一刀。乌戎兴面容微微颤抖,显然对方这一刀力道不小。 我还要为兄弟们找个安身立命之地,怎么能这么快就输! 乌戎兴盯着对方,眼神陡然变得凌厉。 陆仁贾看得暗暗心惊,不自觉手上后力没有接上,被乌戎兴弹开。陆仁贾及时后退,避过乌戎兴接下来一刀反击。 两人分开,回到对决之前的状态。两人双手握紧刀柄,即将展开下一次反击。 武场之上,不能输的两人,最后始终只有一人能获得胜利。 就在这时,只听“咔擦”一声轻响,乌戎兴的刀裂开一条缝,从刀刃一直延伸到刀背。接着,大刀一轻,半截刀身掉落地面。 “啊呀。玩儿月兑了。”燕焚城拍了一下脑袋,有点后悔之前用腾渊教乌戎兴。 第五十二章 有客自远方来 更新时间:2013-01-05 演武场内外一片安静,半截刀身掉落地面,声音清晰可闻。乌戎兴和陆仁贾各自僵立当场,不自然地看向云家主事人这方,不知对于这种特殊情况,云家的回应是怎样的。 “这……”云寄希从没见到过这种状况,一时愣住,心中想着是否该先行暂停比斗。云寄鸥斜视身边众人一眼,朗声道:“比斗继续,若这种事情发生在战场上,可不是说停就能停的。” 此话一出,以云寄鸥马首是瞻的云万从等人皆不住点头,诚然,云寄鸥的话并非没有道理。云寄希作为云家家主,处事自然要公正无私,于是点了点头,示意比试继续。 陈平心中担忧却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如实传达云家的意思,朗声道:“比试继续。” 场下武师窃窃私语,却也认为云寄鸥的话无可辩驳。怪只怪乌戎兴运气太差,没了兵器实力势必折损,输掉这场比斗恐怕是在所难免了。 “放心吧,没问题的。”燕焚城这时出言安慰道,“今日的乌老大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乌帮主了。” 陈平点头,静下心来注视场中二人。 陆仁贾听得陈平传话,心下大喜,一柄大刀舞得泼风也似,抢步冲向乌戎兴,便要来个先发制人。 陆仁贾的实力的确不怎么样,混在一帮子武师当中毫不起眼,也只是一般水准,要不然怎么要靠关系才能混到保镖镖头一职呢。 外门乃是化气之前的境界,也就是炼精之境,一般俗称为外门或外家。那时武者还未练出真气,只是凭借锻炼增强肌肉力量,是最最基础境界。外门外门,犹在门外矣。只有到了化气之境,这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武者,这样的武者便可称之为内家武者。出手有真气相随,威力与纯体力爆发的外门武者不可同日而语。即便如此,外门也分为外壮和明劲两个境界,主要目的只是为了指导武者的修炼方向而已。外壮境,身体四肢力量逐步强健,肌肉坚实,块垒分明。而明劲则要讲究一些,并非是表象变化,而是出手时能将全身肌肉力量集中在一处。两者体能上差别不大,但出手威力却大有不同。 陆仁贾连外门巅峰明劲之境都没练到,也就是一个外壮级别的功力,幸好其虽吃不了大苦,外壮级别的功力却不敢放下,也算有了一些积累。陆仁贾照着《寒亭刀谱》修炼,渐渐已经有了将全身力量集中在一点的技巧,终于算是到了明劲之境,不然开始也没法压制同为明劲境界的乌戎兴。 陆仁贾打听到乌戎兴已经练出真气,只是还欠火候未能发挥出威力,出手更不敢留有余地,生怕让对方有反击的机会。 乌戎兴刚开始见刀断落着实有些惊慌,再看陆仁贾提刀杀来时神色却又迅速恢复平静。想着手下一帮兄弟,这点挫折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刀断了么,还未算输呢。 陆仁贾挥刀凌空盘旋一圈,蓄势以足,再一招“力劈华山”对着乌戎兴迎头砍下。他心想乌戎兴的刀已经断成半截,还能拿什么来挡这全力一击。乌戎兴看着大刀斩落,面露冷笑,右手断刀伸出,好似要单手接住对方一刀。两人功力相当,乌戎兴这样接招与找死无异,围观武者纷纷错愕,想着这怎么可能挡的住,乌老大不会是自暴自弃了吧。 只有燕焚城嘴角弯起一道弧度。 两人交手只是电光火石之间,众人还在惊疑不定时,场中已然出现变化。乌戎兴右手断刀不是硬挡对方,而是绕到陆仁贾手臂一侧,发力一振将对方刀势带偏,左手一拳异军突起,正中陆仁贾胸口。陆仁贾胸口吃痛,及时抽手拨开对方左拳,另一手带回大刀在面前轮转一圈才将乌戎兴逼退。 “这用的是拳法?”陈平道。 燕焚城点头道:“对战之时哪需拘泥与武器差别,即便手中持剑,全身亦处处是剑。乌老大已经深得其中三昧啊。” 也亏得乌戎兴大部分力道都用来架开对方大刀,左手那一拳并不重。陆仁贾中拳时一阵气闷,逼开对方后只几个呼吸已经恢复如常,只是胸口隐隐作痛却是免不了。 “再来!”乌戎兴一击得手,战意大增,这次居然是他率先向陆仁贾攻去。 陆仁贾大感憋屈,心想一寸长一寸强,老子不信拿不下你这半截刀!陆仁贾全身绷紧,几乎能感觉到肌肉像拉弓一样绷得笔直,双手持刀,刀尖斜指地面。 乌戎兴临到陆仁贾身前,对方撩起一刀,被他侧身险险避过。陆仁贾咬牙低喝一声,扬起的刀又斜劈下来,刀锋直指乌戎兴。这一刀一招二式,中途不需变招,快速异常,常人反应不及便会被一刀劈为两半。乌戎兴眼看大刀落下,眼中闪出狠厉光芒,脚下居然不退反进,整个人更往陆仁贾身上凑去。因这一冲,乌戎兴肩膀刚好顶在对方持刀的手肘之上,抢入刀势死角,手中断刀亮出,刀虽然短了一截,这时陆仁贾却刚好在其攻击范围之内。 虽然以陈平的眼力早料到有惊无险,但他看着乌戎兴这般打法还是捏了把汗。 “一寸长一寸强,可一寸短亦一寸险啊。”燕焚城道。 乌戎兴连出怪招,导致陆仁贾连连失手。陆仁贾此时也恼火不已,满以为自己占据优势却还被打成这样,见乌戎兴这般不要命也是心一横,便要跟他比一比谁更不要命。 “比狠!我就不敢么!我怎么能输!” 陆仁贾手肘被乌戎兴封住,刀虽落不下来,手肘却还是能用的。他也不管乌戎兴手上断刀,曲臂成肘之往乌戎兴肩窝砸了下去,同时乌戎兴也一刀划出。 两人齐齐闷哼一声,各自负伤。因为肩膀受了一肘,乌戎兴那一刀力道也没拿捏好,只给陆仁贾造成一点皮外伤。乌戎兴肩膀受伤,左臂发麻,一时发力不得;陆仁贾胸口中一拳,腰间一道刀伤,总的来说两人伤势其实相差无几。这个时候两人也不分开,反而继续埋身缠斗,出手皆是不要命的打法。没一会两人都是披头散发,衣衫破碎,身上伤口也多了起来,刀来刀往之间往往不时溅出血花,情形惨烈无比。 在场众武师齐齐倒吸一口凉气,这哪是比试,分明都是不要命了往死里打么! 云家主事人看得两人比斗,心中都有一丝不舒服的感觉。云寄鸥有些看不下去,却又不甘心这场比斗无疾而终,那他最初提出这个建议岂不变得毫无意义。反观云万从、云白石两人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待在云家无聊这么久,总算看到一些刺激的。以前怎么没想到这个乐子,以后要不每年都这么来一次? 两人斗了半晌,终于分开,乌戎兴半跪地上,陆仁贾以刀支撑着身体。大冬天各自脑袋上升腾着缕缕白气,汗水混着血水点点滴落。两人互望对方一眼,挣扎着向对方一步步走去。两人所剩体力不多,似乎都准备在下一击决出胜负。 陆仁贾拖着刀,脚步微瘸,因为另一条腿上被乌戎兴划过一刀,一时使不上力。乌戎兴则是歪着肩膀走向对方,肩膀上不止受了对方一肘,之前反应不及还是中了一刀。两人的眼中已经没有了其他事物,只有眼前要击败的对手,他们都有着不能输的理由,然而命运只能眷顾一人。 有那么一瞬间,两人似乎都曾有一丝懊悔。如果当初再努力一点,或许现在就不是这样。很快他们又明白过来,可以争取的只有现在。 演武场一片安静,众武师都看得呆了,第一次见到比斗时能打得这么惨烈的,一个个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两人的脚步看上去很慢,每一步却十分坚定,场中能够听到两人的脚步声,孤独且倔强。时间过得漫长又短暂,两人此时已经进入彼此的攻击范围。陆仁贾的刀已经举起,乌戎兴也紧了紧手上的断刀。 成败在此一举。 两人已经无力再用多余的招数,断刀与大刀毫无花巧地对撞到一起,金铁交鸣之声尖锐且悲壮,在无声的演武场荡起层层回响。 看着两人交战的最后一幕,云家各位主事人齐齐动容。 陈平神色平静,朗声道:“胜负已分。” 乌戎兴与陆仁贾的比斗就此落幕。 转眼已到新春佳节,三涂城中张灯结彩,街上行人往来热闹非凡。云家作为三涂城中的大家族少不了客似云来。 燕焚城看着熙来人往,各个脸上喜气洋洋,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暖意。上一次看到过节还是在呼雷城,那时是深雪特批燕焚城下山,让他得以一睹节日盛况。虽然呼雷城是小城,城中也还是热闹非凡,燕焚城置身其中几乎流连忘返。那时乌戎兴和陈平带着一帮子小弟游走在他们管辖的街道里,手上一封封红包发到各家商户手中,彼此脸上都是喜迎佳节的欢乐神情。 如今师父深雪已经不在人世,陈平和乌戎兴也离开了呼雷城。不得不说乌老大的好人品,与那陆仁贾最后一击交拼之时居然成功使出真气,外门功夫与夹带真气的一击当然不能相比,那天之后乌戎兴也终于成为云家镖头,带着一帮喜极而泣的兄弟在云家落下脚来。 燕焚城在另一个地方过着相同的节日,耳边响起深雪偶然间念叨的诗句“独在异乡为异客”。看着陈平和乌戎兴,还有云家众人,燕焚城远远露出微笑,转身向门口走去。 伤势已经痊愈,不能留在这里了。在这里逗留了这么久,刹那魔宗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杀来,虽说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此刻离开才是对他们最好的报答。 燕焚城将腾渊挑在肩上,潇洒走出云府大门。 陈平中无意中看到燕焚城的背影,没有说话。 燕焚城刚到门口,看到眼前一人走来,神色一变,站定脚步,腾跃从肩膀转到手上。 那人看着燕焚城,一字一句道:“剑仙弟子么?我从呼雷城来。” 第五十七章 十方夜雨 更新时间:2013-01-10 天下武功境界种类繁多,大抵月兑不开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炼虚合道这几个阶段。由此又分为后天与先天两个大境界,化神之前皆称之为后天之境,等到化神乃至以后称为先天境界。 “欲成先天,难于上青天。”符破川对乌戎兴道:“先天之境乃是武者修行道路的第一道大难关,什么炼气巅峰、虎豹雷音与之相比,小巫见大巫。后天之境的一切,都只是为先天境界打下基础。突破炼气巅峰时的虎豹雷音,有类似突破先天境界的体验,所以虎豹雷音又被称之为‘小雷劫’,其强度与危险程度远逊于真正突破先天境界。” “天下武学,只有能助武者突破到先天之境的,才会被称之为上乘武学典籍。大多上乘武学典籍都是遵循仙道的修炼方法,练体养气,练气养神,所以后天最后的境界才会被称之为后天巅峰。” 符破川将这些娓娓道来,乌戎兴听得入神,叹道:“原来如此。” “所以,世人总以为练气强于练体,内家强于外家。其实这两者紧密相连,不可分割,哪有孰强孰弱之说。”符破川冷笑一声,继续道:“我的师承却非刹那魔宗,而是魔道分支,地处在高辛王朝的魔极宫。” “魔极宫?”乌戎兴似乎没听说过。 “我只是为了寻找突破境界的机缘,才前往魔道源头刹那魔宗,在那里结识了罗狷,并成为了十八魔将之一。”说道这里,符破川波澜不惊的脸上露出一丝缅怀的神色。 当年刹那魔宗崛起,横扫修魇国其他门派,使得修魇国内独尊魔道,刹那魔宗在国中地位极高,大宗主身兼国师之位,再进一步恐怕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了。只是刹那魔宗对政事似乎没什么兴趣,这才让使得刹那魔宗与修魇国皇室相安无事。魔道之强势霸道,由此可见一斑。这魔极宫虽说带个“魔”字,行事却极为低调隐秘,别说乌戎兴,就算是一些走遍江湖的游侠也未必听说过魔极宫。 “刹那魔宗?十八魔将?等等……你是……”乌戎兴突然想起什么,神色变得有些慌乱。燕焚城那小子不是要和人决战么,那个人就是刹那魔宗符破川,据说背了个巨盾,他的盾呢? 看着乌戎兴的表现,符破川只是笑道:“没错,我就是那个与剑仙弟子决斗的人。刹那魔宗十八魔将,盾魔符破川。” 乌戎兴见对方表明身份,原本的紧张感居然消失了,反倒是松了口气。之前他对符破川的身份也有所猜测,只是他听说符破川的最大特征就是背了个巨盾,而乌戎兴与符破川相见的时候都没有巨盾在旁,也就没往这边深想下去。反正两人相安无事,没有起什么冲突,在乌戎兴心里,他也不过是个神秘的过客而已。 符破川淡淡问道:“你还想学么?” 乌戎兴心念电转,心一横道:“学!为什么不学!”若不抓住眼前这个机会,以后还凭什么报仇。 符破川点点头,继续道:“所以,仙道讲练气突破先天,练体只是练气的过度过程,甚至有些法门是越过练体直接练气。我们魔极宫则要以练体突破先天,这《崔巍万壑劲》便是由此而来。在先天之前,《崔巍万壑劲》共分为外壮、明劲、暗劲、化劲这四个级别。练气者明劲练到生出气感就转而练真气,其实真正明劲练到家了可与练气小成境界威力相当,暗劲对应练气大成,化劲对应炼气巅峰。” 符破川一拳击在地面,青石地砖的落拳之处遍布密密麻麻的裂痕,山风吹过,尽数化成粉末。乌戎兴看得直瞪眼。 符破川道:“这便是暗劲。《崔巍万壑劲》外练铜皮铁骨,不以真气贯穿经脉,靠练体带动经脉壮大。也并未完全不练气,而是体内含一口真气,关键时刻,以心力将真气催发成暗劲伤人。暗劲乃是真气集中在一点爆发的产物,真气一旦集中在一点,威力远比寻常来得强大,即使对方有护体真气也无法防御暗劲,就如棉絮无法抵挡钢针的道理一般。” 乌戎兴听得心驰神往,不禁问道:“练体是否就强过练气?” 符破川想了想,答道:“没有最强的武学,只有更强的人。”说话间无意看到一轮鲜红的夕阳,温暖略显暗淡的光芒垂照世间。山下视野一片开阔,深色的树林被夕阳镀上一层橘黄,由近及远渐渐单薄。风景虽好,终究不过是英华迟暮。符破川缓缓叹了一口气,兴味索然地站起身,走回偏殿,道:“你回去吧,明日传授你《崔巍万壑劲》的法门。” 乌戎兴看着符破川进入偏殿,对其背影遥遥一拜,转身走了。夕阳尚未落山,乌戎兴的影子被拉成长长一条,拖在身后缓缓消失在离忧寺中。 符破川看着偏殿内的巨盾,喃喃道:“你将我们比作刀与盾,你是刀,我是盾。若刀已经折断,那盾的存在还有意义么?” 接连几日,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参与决战的两人,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情。 时光匆匆过去,日升月落,枯燥又乏味地轮回。城中居民可不这样想,每过一天,都离上元灯节更近一天。一年之初最美的节日就要到来,这份期待一直延续着三涂城喜悦的气氛。 因节日变得清静的演武场一片开阔,陈平闲来无事,站在演武场中。看他眼睛似乎看向场外墙壁,心神却飘到远方。身后有脚步声传来,陈平耳廓微微颤动一下,收敛心神,转过身对来人躬身一揖。 来人慈眉善目,须发花白,饱经岁月的面孔也因节日浮起一丝红润。来人正是云家家主,云寄希。管家云全跟在身后,面容和善。云寄希走到陈平身边,脸上带着慈祥笑意,问道:“回到云家已经有一段时日,还住的习惯么。” 陈平不说话,只是微微点头。 云寄希叹气道:“锦娘已经回到尤大总管府中。云家最对不起的人,除了你以外,就是那个孩子了。” 陈平一惊,道:“陈平深知家族维持的艰辛,对离忧寺一事毫无怨言。” 云寄希道:“我说的不是那个。” 陈平不说话,眼神却微微低下。 云寄希道:“那是五年前吧,我那大儿子云霆还年轻,仗着自己有点武功到处惹是生非,不小心打伤严家独子严少辰,被你看见。那时严家人要问云霆姓名,被你以自己的名字顶替过去。事后那严少辰纠集一批亡命之徒,将你引诱至城外想要偷袭。幸好老天保佑,让你杀出重围,更冒险击杀了严少辰。严家只有严少辰真正见过云霆,如此没有了人证,云霆躲过一劫,也让云家免去其他家族联合生事的借口,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只是苦了你,一直流亡在外……” 陈平低着头,看不出表情。云全在一旁听得心酸,微微摇头。 云寄希抓着陈平的手臂,笑道:“老天还算眷顾我这老头子,在我进棺材之前还能见到你一眼。” 陈平抬头,眼眶微微湿润,道:“陈平只是个外姓子弟,不值得您这般挂念。” “什么外姓内姓,你难道不是云家的人么。”云寄希皱眉,脸上不悦。 陈平诚惶诚恐,欲言又止。 云寄希摆摆手道:“无论你怎么说,老朽我也是将你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等你到练气巅峰之后,便由你执掌十方夜雨!” “十方夜雨?可是祖训……”陈平一惊,月兑口而出。 云寄希打断道:“什么非云姓不可执掌十方夜雨的祖训早已过时了,现在云家人才凋零,只有你最有武学天赋。依我看,只怕过不了多久,你就能达到云家先祖当年的境界,带领云家恢复往日的荣光。你对云家的忠心,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当初若不是你付出牺牲,消弭了云家的灾难,只怕十方夜雨也是别人手上的东西。区区一个十方夜雨,怎么能还得清云家欠你的恩情。” “陈平定当为云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陈平两腿弯曲,跪在云寄希面。演武场的地面质地坚实,几滴透明的液体滴在上面,渗出深色的痕迹。 冬季的寒风刮过,沿途树木瑟瑟发抖,发出沙沙碎响,仿佛在细语着过往的无尽故事。 三涂城的另一头,陆仁贾家中,小院里依然空荡荡的。卧房里不时传来阵阵哀嚎,惊扰了院中麻雀,那声音撕心裂肺,仿佛恶鬼的咆哮。麻雀冲天而起,仿佛要带着这哀嚎之声,传遍整个三涂城。 山脚树林,小木屋前。 白面灰衣的男子看着燕焚城,问道:“你真要这么做?” “不试一下怎么知道。”燕焚城满头汗水,周身更是包裹着一层白气冉冉上升。在他身前,大片枯树倒在地上,只留下半截树干根根突起在地面之上。看那树干断口整齐,仿佛是被什么锋利的事物切断。 燕焚城缓缓将剑平举胸前,眼睑下垂,似乎在默运内功口诀。 男子又看了一会,道:“若你能活下来,我再来找你。”说罢,飘然而去。 燕焚城不看男子,身形不动,只是缓缓一剑点出,一道风声骤起,身前树木迎风断为两截,断口整齐。一剑击出之后,燕焚城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身上的白气霎时间又浓了几分。情形古怪异常,却不知道他练的到底是什么。 看了一眼断开的树木,燕焚城喃喃道:“还差得远啊。” 第五十八章 何为无妄 更新时间:2013-01-11 其实,燕焚城若只是单纯想取胜,实在是轻而易举,只需要使出深雪赠与他的剑气便可。燕焚城不会那么做,体内剩下的两道剑气用一次少一次,非身陷绝地不能使用。符破川虽然实力强大,但与之相斗未必是必死的局面,燕焚城更希望用自己的实力冲出困境。宝剑锋从磨砺出,这才符合《天王铸剑篇》的要旨。且那两道剑气对燕焚城来说是深雪存在过的证明,恐怕真到了危急关头他也不愿意使出。 燕焚城至今为止,只有在走火入魔的时候用过一次深雪的剑气,所以只有陈平等极少数人知道深雪剑气的存在。离开的神秘男子当然也不知道这一点。 这几天下来,燕焚城已经模出了神秘男子的脾气。这神秘男子虽说武功比他强上数倍,对于礼节这种东西却一点也不在意,其人也是要来便来,要走便走,我行我素。燕焚城仍猜不透对方意图,可有一点他看出来了。神秘男子虽未明说,但其对深雪传下的剑法很感兴趣。之前想要帮助燕焚城领悟剑意,恐怕也是出于这个目的。燕焚城本来想离开这里,不过想了想,能与高手拆招的机会实在是不可多得,且自己哪有这么容易让人占到便宜。 燕焚城停下练剑,打坐调息,这才发现神秘男子已经离去。暗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么,除了领悟出剑意以外,参悟剑气也是提升实力的方法之一。” 看了一眼地上断木,切面虽然整齐却还未到光滑如镜的地步,只有到了那一步,才算是真正练出了剑气。剑气可不是真气外放那么简单,剑气中的真气要比一般真气外放更为集中,也更为锋利,并且其本身也蕴含着“意”。通过“剑意”来催发真气才是真正的剑气。 深雪当初教给燕焚城的第一个招式,便是培养剑气的起手式“握剑式”。这一式没有实质性的威力,却能让敌人感觉到一股凌厉的气势,这便是最初的剑意。“意”的境界也分为几个层次,这无形无相能给敌人造成一定精神感应的,被称之为意境一重。一重意境,无色无相,能引一念无明,故而又称“无明意”。 何为无明?佛曰:一切众生从无始来,种种颠倒,犹如迷人四方易处,妄认四大为众生相,六尘缘影为自心相,譬彼病目见空中华及第二月。 心生颠倒,即为无明。 《天王铸剑篇》主修剑心,燕焚城练成握剑式,达到剑意无明之后,剑心初成。剑心乃是精神意志力量的总纲,其中又包含剑意无明。剑意无明,真气外放,两个练成剑气的必要条件已经具备,燕焚城相信自己没有理由练不成剑气。 练气大成之境可以使用真气外放不假,但其对真气的消耗极大,只能作为必杀手段。若是在对决中放空枪虚耗真气,对手却神完气足,毫发无损,接下来的结果不问可知。也只有到了像赤虎牢那样的炼气巅峰,才敢肆意挥霍真气。而剑意虽然能把真气的威力提高,却不能减低真气的消耗。所以每练一会,燕焚城身上就蒸腾出大片汗水,需要时时调息恢复。 静坐之时,燕焚城将意识潜入识海,金色的剑胎表面隐隐有光滑流转,突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刚好与心跳的频率一致。燕焚城心中一动,若有所悟,连忙从地上坐起,真气没有彻底恢复也顾不上。 腾渊在手,手震拂扬,其华捽如芙蓉始出。剑指虚空,一道气劲激射而出,金铁寒芒隐现其间,激越迅捷如流星耀目。气劲过处,一株枯木悄然断开,上半截从断口滑落,笔直扎入地面。 额头又沁出细汗,燕焚城顾不上擦,眼睛一眨不眨,紧紧盯着前方树桩断面。 远处,陈平手持一封信纸,穿过树林,正向小木屋处走来。 惊风飘白日,光景西驰留。转眼已到决战前夜。 “意境一重,一念无明。意境二重,至诚无妄!”符破川清喝一声,神色沉稳肃穆,身形岿然不动,背后一座苍翠山峰形象拔地而起,巍峨耸立,孤绝云巅。 夜晚的离忧寺昏暗一片,虽说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却也相差无几。乌戎兴却能在这环境下清晰地看到山峦起伏,瑰丽神奇的景象。他瞪大双眼,更情不自禁仰起头,仿佛在尽力仰望山峰尽头。威严雄伟的气势冲击着乌戎兴的心神,让他心底生出由衷的崇敬与敬畏。 符破川平直递出一拳,手臂中传出一声清脆爆响,身后山峰陡然震动。乌戎兴吓了一跳,脚下一软,一坐在地上。虽然他知道那只是拳意,可那山崩地裂,惊天动地气势仿若实质一般,由不得他不震惊。这回乌戎兴真正知道什么叫做“山崩于前”了。传说中的大人物都有“山崩于前而不动”的气度,这不扯淡么!谁能在这种情况下没感觉的,难道是死人不成?转念一想,连拳意这种匪夷所思的东西都存在,那样的大人物未必没有。要真有,那该是怎样的人物啊。 乌戎兴一不小心,走神了。领悟到意的人,往往都是心志坚定之辈,轻易不会被对方拳意动摇。而乌戎兴连意的门槛还未模到,在符破川拳意的冲击之下,守不住心神导致杂念纷呈也是正常的事情。 符破川缓缓收拳,身后声势浩大的崇山峻岭悄然消散于无形。一道白气从口中吐出,白气凝而不散,笔直飞出好远。这景象又把乌戎兴的心神给拉了回来,他知道这是符破川收功了。 这段时间,符破川已经将修炼外家功夫的要点,《崔巍万壑劲》以及一些相应的知识倾囊相授。乌戎兴大感报仇有望,对符破川这位魔道中人心怀感激以及崇敬之情。世人都说魔道中人残忍暴虐,乌戎兴却一点也没从符破川身上看到这些,反而对方的武功,见识,气度,以及对自己近乎苛刻的自律都让乌戎兴自叹不如。在乌戎兴眼里,这只是一位苦苦钻研武道的武林前辈而已。 符破川自顾自道:“这便是意境二重了。不同于一重的无色无相,意境二重之时能在对手眼中以一定的形象显示出来,震慑力倒在其次,同时更会使得自身武功更加运转如意。意境第二重天又被称为‘无妄意’。有道是至诚无妄,只有以一颗赤子之心钻研武道,精诚所至,才会达到这意境第二重天。然而,当年大宗主告诉我,无妄不仅只有一个含义,只有当我领悟出其他含义的时候,无妄意境才会真正圆满。到了那一天,便是我进军先天境界的时候。” 符破川每当想到先天境界,情绪就会不自觉地微微激动,他这般矢志苦修,严格自律,为的就是能够在有生之年达到武道巅峰。除此以外,没有什么值得他放在心上。当然,还有一个例外,等明日决战之后,他才能真正地心无旁骛。 “究竟,何为无妄?”符破川微微皱起眉头,片刻又松开,不愿再去想这个难题。也许,明天之后,一切都能有答案吧。 乌戎兴茫然点头,三十多岁的汉子,现在跟个小学生似的。这几日学到的东西,比乌戎兴上半辈子加起来的都要多,足以让他有机会成为真正的高手。这样的奇遇是乌戎兴这辈子都不敢想的,真遇到了他心中除了感恩,再找不到其他妄念。所以乌戎兴在符破川面前,都会不自觉变得谦卑。他只是还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符破川会好心教导自己。难道有什么阴谋,可符破川怎么看都不像是阴险狡诈之人啊。时间一久,乌戎兴索性不再去想,而是一门心思放在这外家练体绝学《崔巍万壑劲》上了。 讲到“何为无妄”时,符破川已经讲无可讲,再往后的事情已经不是符破川的境界能揣度的。至于前人的经验心得,符破川早已其收录在《崔巍万壑劲》秘籍中,并交给了乌戎兴。乌戎兴激动无比,慎重接过秘籍,眼看就要跪下去却又被符破川拉住,不让其膝盖触底。 符破川道:“想那燕焚城应该已经看到战书了,决斗地点就定在这里。我已经把能教的都交给了你,你去吧。记住,我只是给你指条修炼的道路,不是你师父。” 乌戎兴木然站起,背负大刀,走出离忧寺大门。参与明日决战的,一个是传授自己武功的恩人,一个与自己有着过命的交情,生死对决,只有一人能活下来。乌戎兴不知道,他该以怎样的心情,再次踏上这浮屠山,走进离忧寺。 远方天边,一轮明月越发地饱满圆润。 符破川端详着面前的巨盾,仔细擦拭起来,沉默寡言的他不禁自言自语道:“这几天,似乎把这辈子的话都说完了啊。也许真的大限将至了吧,所以才会想要留下点什么。《崔巍万壑劲》已经有人传承,似乎,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了。明天即使是死,也没有任何遗憾了。剑仙弟子燕焚城,你准备好了么?” 至此,符破川不再说话,静坐地上,横盾膝前,直至天亮。 山下,小木屋中,燕焚城同样端坐在床头。阳光照进室内,将一切都点缀得温暖且柔软。迎着阳光,燕焚城缓缓睁开眼,黑白分明的眼中,反射出耀眼的光。 第五十九章 盾魔之威 更新时间:2013-01-12 元月十五,阳光和煦,天朗气清。 此时还是清晨,三涂城中居民已经忙碌起来,为今晚的上元灯节展开准备工作。 陈平推开云府大门,眉头微微皱起,神情忧虑。走出门口,平环顾周围,附近行人不少,个个喜笑颜开,春风满面,忙着各自的事情。陈平站立片刻,确定那人不会出现,略一沉吟,便向城门走去。一路行来,沿途商铺房屋都妆点上晚上灯会所需装饰,街边小贩也带着自家制作的各式花灯大声吆喝着。此时已是这般琳琅满目,异彩纷呈,今夜美景已可想象一斑。 走出城外,终于将满城喧嚣抛诸脑后,陈平展开身形,直奔浮屠山而去。 山路崎岖,静谧非常,隐隐听得鸟鸣之声,更显得此处幽静。晨雾飘渺,游离在陈平身边,仿佛置身仙境。陈平不由放慢脚步,让心境融合到这片刻安宁中去。 他不禁想到第一次逃上山时的惶恐不安,以及第二次上山时的惨烈战斗。 时隔两个月,这是陈平第三次上山。这次他不是主角,而是去见证一场你死我活的决斗。原本该是佛门清静之地的离忧寺,即将再次弥漫血腥气味,也许因为它已经破败,再也阻止不了人间无谓的杀戮。 踏上山顶,离忧寺近在眼前。陈平抬头看向前方,不由一怔,原来那人早已经到来,刚开始还以为他会错过这场决斗呢。乌戎兴神色平静,背着特制大刀站在离忧寺门边,对陈平招了招手。陈平微微点头,向乌戎兴走去。 陈平发现乌戎兴最近变化很大,才短短十几天过去,乌老大原本就有些块垒的身体似乎变得更结实了几分,这倒还是其次,看其气质渐渐变得精悍,双目也越发有神,以前的一点猥琐气息似乎消失了。 乌戎兴与陈平并肩站在离忧寺大门口,似乎没有要进去的意思。乌戎兴问道:“你在等燕兄弟么?” 陈平点头。乌戎兴笑了笑,道:“我在等的是你。” 陈平疑惑地看着乌戎兴。 乌戎兴道:“里面那位对我有传授武功的大恩,我要先进寺中去了。” 陈平想到乌戎兴气质的变化,立刻明了,只道:“乌老大放心,陈平不会多想。” 乌戎兴点点头,略带歉意地看了陈平一眼,走入寺中。留下陈平一人。 时间没过多久,等待却有些漫长。陈平望着天空,太阳已经升到天空正上方,此时正是晌午时分。山下晨雾已然散尽,少了一分朦胧之美,多了几分明媚的真实。 山下一人悠然走来,龙行虎步,身形矫健,同时又有着率真清逸的灵动。来人背负长剑,清俊的脸上带着懒散笑容,正是燕焚城来了。燕焚城看到陈平,伸手打个招呼,神态轻松,好似接下来要面临的不是生死决斗,而是一场普通的练习一般。 陈平仔细端详燕焚城,只见对方双眼似有一点光华流转,沉静如水又波澜不惊,这正是掌握炼气大成功力的征兆。确定了燕焚城以成功掌握炼气大成之境,陈平心中一点也不轻松,因为他已经知道,燕焚城的对手乃是比练气大成还要高上一级的炼气巅峰武者。 燕焚城看陈平的模样,拍了拍对方肩膀道,报以自信笑容。大战在即,陈平不想扰乱燕焚城心神,勉强一笑,随其进入寺中。 离忧寺中,偏殿外空地,熟悉的战场。 符破川背负巨盾,站在当中,身形巍峨健实,如小山一般一动不动,好似亘古以来便伫立在那里一般。在其身旁屋顶,乌戎兴背刀站立,俯视场中,面容努力平静,却总有一丝复杂神色不经意间流过。 燕焚城走进场中,同时注意到二人,现实面带笑容对乌戎兴打了个招呼,然后才看向正前方看去。两人目光相触碰,符破川神色如磐石般僵硬,没有变化,燕焚城不以为意,向对方点头示意。陈平不愿打扰两人,悄悄纵身,静静落在乌戎兴身旁,两人并肩而立,低头注视场中。 偏殿外空地,就剩下燕焚城与符破川二人。 “远道而来,有劳了。”符破川又恢复最初的惜字如金。 “你给我半个月时间稳固境界,若我再不主动点,也太小家子气了。”燕焚城笑道,语气轻松诙谐,却不知他是否故作轻松。 符破川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道:“时间刚好。” “那就抓紧时间,开始吧!”燕焚城笑容不减,眼中灵光越发闪亮,又如剑般一点点出鞘,越发透出凌厉无匹的锋利光芒。 于此同时,腾渊出鞘! 一声清吟响彻当场,余音绕梁,经久不绝。燕焚城手握腾渊,腾渊兀自震动不休,凌厉气势铺展开去,只让人感觉这人锋芒毕露,不敢触碰。 符破川背上巨盾出现在左手,挡在身体左侧,右手握拳,左腿前跨,微微弯曲。符破川面容沉静,无形中散发着峻宕雄伟,不可撼动的气势。 悠长清鸣之声渐而转弱,腾渊剑尖震动幅度越来越小,重叠残影归为一点。就在腾渊停止颤动的一刹那,燕焚城身形暴起,直奔符破川而去。腾渊沿途不断变幻着方向,让人模不透进攻轨迹,只带出一道曲折流华,矫若游龙。 剑光来得极快,倏忽已到身前三尺,罡风扑面,好似剑刃,割脸生痛。符破川无动于衷,身上气势持续上涨,仿佛一座雄伟山脉即将拔地而起。 燕焚城心知对方乃是炼气巅峰的高手,不敢怠慢,第一时间使出《岁寒剑法》,誓要压住对方气势。腾渊再次发出鸣响,不同于之前的清朗悦耳,而是激越尖啸,凄然婉转,如泣如诉,摄人心魂。剑光行到一半,陡然炸开,幻出点点星芒,方寸空间骤然白日飞雪,雪花纷乱,飘忽不定,又锋利无比。一招“六月飞雪”再度使来,远比练气大成之前要来得流畅圆融,威力倍增。 符破川冷哼一声,横盾身前,右拳如拉弓般收在身旁,发出“噼啪”脆响,蓄势待发。 剑光如雪,纷乱飘忽,接触到巨盾时又发出暴雨敲窗的急促声响,好似悲鸣之中夹着急促鼓点,听得人心里发慌,呼吸都一阵困难。 乌戎兴看在眼里,面容一阵难受,脸色发青,快要支撑不住。陈平及时一手按在对方肩上,渡去浑厚内力,助其安抚体内絮乱气血,稳定心神。乌戎兴脸色渐渐好转,暗想:“在一旁听着都如此难受,身在局中当如何破解。剑仙所创剑招,果然不能等闲视之。符破川会如何破招?” 腾渊剑锋利无比,斩金截玉,吹毛断发只是寻常。如今腾渊在巨盾之上刺了足有上百下,只造成秘密麻麻的痕迹,却不能将之洞穿。燕焚城心中一凛,暗呼失策,符破川巨盾防御范围极大,一旦挡在身前很难寻找进攻缝隙。原以为仗着腾渊锋利,再加上灌注真气,应该能轻易撕碎对方盾牌。想不到的是,原来符破川的盾牌居然不是件凡物。 盾魔符破川,既然是盾魔,防御能力固然极高,他的盾也必然不寻常。 “盾名‘折戟’!”符破川大吼一声,巨盾一振,荡开缭乱剑影,右拳蓄势已足,破空直捣燕焚城。 一念之差,先机尽失。 幸好燕焚城发觉到对方巨盾坚硬之时,心中已经开始思索对策,悄然收走剑招半数力道,以备及时应变。果不其然,对方巨盾震开剑势,并一拳击来。燕焚城顺着对方反震力道,身形加速,身形横飞开去。饶是如此,符破川一拳迅猛沉重,破空暗劲还是擦到燕焚城的肩膀。 铁拳尚未及身,拳劲已然后发先至,燕焚城身躯一震,随即感到肩膀上仿佛被千百支钢针穿过,护体真气几乎毫无作用,肩膀上一片皮肉不翼而飞,伤口喷洒出点点猩红。幸好之前早有防备,不然消失的恐怕是整个肩膀。燕焚城肩中一拳,却躲过必杀一击,身形与对方拉开得更远。 符破川气度过人,肯在燕焚城突破境界之际不趁虚而入,但这不代表在对战之时他会心慈手软。眼看此时占据优势,符破川大步跨出,身上气势还在不断上涨,同时双手抓住巨盾,当做大刀一般与地面平行,横斩而去。 燕焚城见状大惊,来不及管肩上伤势,脚下足尖点地,猛然发力。眼看一盾斩来,燕焚城冲天而起,千钧一发之际终于避过腰斩之劫。惊魂普定的他,身在半空,暗自庆幸。 符破川一记横斩势大力沉,再加上巨盾庞大,收势远没有燕焚城那般灵便。见对方避过一记杀招,符破川凭着蛮力硬生生止住盾牌去势,更一扬手,将巨盾抛向燕焚城。一顿,扬手,一抛,一气呵成,这番动作只在一个呼吸之间。符破川蛮力之大,可想而知。 只听呼啸一声,巨盾轮转不休,横飞而来。燕焚城此时身在半空,无从借力,再也躲避不得。要命的是,符破川也同时身形拔高,宛若一座小山飞起,与巨盾一起夹击燕焚城。一双铁拳蓄势待发,罡风猎猎,预示着石破天惊一击,即将杀到。 符破川大喝一声,背后涌出雄伟山川形象,延绵起伏,波澜壮阔。凭着连番压制燕焚城,符破川的气势终于攀升至顶点,配合身后拳意显现,整个人仿佛是巨山化身,雄伟宏大,凶威莫测。 盾魔之威,竟至如斯! 第六十章 剑与盾 更新时间:2013-01-13 当此危机关头,燕焚城心境反而更加冷静,识海之中剑心陡然震荡不休,仿佛为这场激烈的战斗欢呼雀跃。从离开呼雷城到现在,这是燕焚城第一次全力以赴,且在没有心魔的干扰下与人对决。潜藏在心中的战意,至此已经被全数激发出来,即使面临险境,也无法动摇他取胜的决心。 燕焚城热血沸腾,兴奋无比,内心却沉静如深渊。一双黑白分明的双眼看似茫然,面前发生的一切却又尽收眼底。周围景物仿佛消失了,在燕焚城的眼中,只有飞来的巨盾与符破川的身影。他们的行动轨迹,出招的路线,一切的可能性,都在燕焚城的脑中清晰显现。识海中,剑心兀自鸣响,空灵悠远。 直到这一刻,燕焚城的心境与剑心终于完美无间地融合在一起。第一次的正式对决,劣势的压力,无形之中让燕焚城的实力又上了一个台阶。 当然,这只是精神境界的提升,本身的功力依然没有变化。 呼啸之声由远及近,巨盾轮转,便要碾杀过来。燕焚城目光陡然间恢复清明,之前在脑中看似计算了很久,在现实只是一瞬而已。此时,他已经有了应对之法。 燕焚城一脚抬起,踢中巨盾下方,一击即收。这一脚不但化解巨盾旋转力道,更借力身体蜷缩,翻转半周,成头下脚上的奇怪姿态。巨盾此时正在燕焚城身体上方,此时双脚蹬出,身体由蜷缩绷得笔直,巨盾终于被这两重力道踹飞开去。在这间不容发之际,符破川已经挥舞双拳而来。燕焚城脚踏巨盾,成功得以借力,身体如拉满弓的箭笔直冲向符破川,手上腾渊递出,借着身形速度,威力倍增,一点寒光疾如流星,刺向没有巨盾防御的符破川。 符破川不闪不避,迎上腾渊剑,眼中凶光爆射,双拳蕴含雷霆万钧之力,破空之声犹如焦雷阵阵,更添威势。 燕焚城身体笔直如枪,从上往下扎去;符破川如耸立的山峰,直插天际。两人针锋相对,终于撞到一起。燕焚城手臂一振,腾渊扭曲如鞭,剑光如银蛇向对方双拳包裹。符破川左拳发出清脆爆响,撞向腾渊剑,另一只拳头凝而不发,只等两人身影更近一些时,一击必杀。 符破川左拳暗劲勃发,腾渊巨震,剑尖弹跳不止,硬是在其手臂上划出一道血痕方才弹飞开去。腾渊弹飞之际,剑身如一条遭到电击的长蛇,狂舞不止,一柄本该笔直的长剑这一刹那扭曲到了极点。燕焚城脸色微变,右手收剑,左手叠在右手之下,意图瓦解劲力。只是这一会功夫,符破川左臂挂彩,仿若不知,他的双眼盯着燕焚城,瞳孔猛然一缩,右拳发出爆响。 对方已到攻击范围,此时不出手更在何时。符破川右拳早已蓄势完毕,一拳击出,如山崩海啸,身后雄伟巨山形象陡然颤动,声势撼人。手上腾渊尚未恢复原状,不堪再战,燕焚城左臂挺出,并起食中二指,斜点符破川右拳。如此生死存亡关头,燕焚城顾不得隐藏实力,指尖真气凝聚,隐隐透出金铁光泽。 “剑气!”符破川微微动容,震惊中夹杂着喜悦。没想到对方在炼气大成的时候就练成剑气,不知比起暗劲如何?符破川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手上出拳毫不迟疑,正与对方左手对上,暗劲喷发如针。 剑气对暗劲,针尖对麦芒。 空气中发出爆响,犹如平地一声惊雷。拳指相交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下一刻,就看到燕焚城手指扭曲,只强行蜷起手臂挡住符破川右拳。十指连心,指骨扭折的痛苦岂是寻常,燕焚城不禁要痛呼出声,只是他心性刚毅,偏要死死咬住牙关,不愿喊出声来,只是嘴角却再控制不住,溢出血沫。 如此景象,不问可知,自然是燕焚城的剑气不敌符破川暗劲,难道之前燕焚城的一番苦练,全都白费了? 这招过后,两人身形终于交错分开,双双落地,各占偏殿外院一角。 符破川刚落地面,身后山脉般的拳意徐徐收拢淡去,巨盾这才从空中落下,斜斜插在身边墙壁。符破川径直走出,伸手一抽,将巨盾从墙壁拿出。行走路径之上被画出一道猩红路线,鲜血犹自从左臂伤口流出。符破川这时才看了一眼伤口,一道鲜红的痕迹从小臂一直延伸过肘,伤口不浅,只见深处暗红一片,不知是否伤到骨骼。符破川运劲传到左臂,手臂肌肉一阵颤动,原本张开的伤口竟自行闭合,不再有鲜血流出。 想那符破川乃是外家高手,虽未有护体真气,练就的乃是一副铜皮铁骨,寻常兵器根本伤他不得,且练到化劲之际,每一寸毛皮都能放出暗劲,更加无懈可击。没想到对方这一剑,仍然能穿过暗劲,让他久违地受伤了。符破川视线从伤口收回,赞了一句:“好剑。” 趁符破川捡盾疗伤之际,燕焚城也没闲着,张口咬住腾渊,腾出右手将左手手指扳回原位。又是一阵剧痛,燕焚城脸色都白了几分,额头上冷汗直流。对方这一拳乃是直奔心口而去,燕焚城左臂仓促使出剑气,真气运行未足,只能缓解掉对方部分暗劲。然后再凭着左臂护体真气硬挡,拼着臂骨断裂,这才完全挡住对方这一拳。牺牲一条左臂,胸口只微微有些疼痛,这已经是相当划算了。 听得符破川称赞,燕焚城从口中卸下长剑,展示在身前道:“此乃先师遗物,名为‘腾渊’。” 符破川点点头,左手微微摆动,终于从右手接过巨盾。左手抬起巨盾之时,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燕焚城耸动肩膀,左臂垂在下面已经没有了活动能力,燕焚城撇了撇嘴,侧身站立,右手长剑平举。 第二回合即将开始。 屋顶二人一直紧盯场中变化,皆是默然不语,神色却越发凝重。 前一回合,燕焚城左肩擦伤,左臂重伤无法再动。符破川亦是左臂负伤,却不知还剩下多少战斗力。直到此时,优势仍在符破川这边,若没有其他对策,只怕燕焚城便要如巨盾的名字一般——折戟当场。 符破川手持巨盾,大步踏出,这次由他率先发起进攻。符破川拔起身形,身后万里山川的拳意形象再次展现,手中巨盾扬起,折戟盾如高峰坠石,势若千钧,直向燕焚城压去。 燕焚城抢步蹲身,向前冲去,赶在巨盾砸到之际,再次险险避过。借这一蹲,双腿蓄力,燕焚城鱼跃而起,仰身出剑,腾渊向长了眼睛一般,向其身后符破川刺去。凭着剑心的灵敏的反应和精确的计算,燕焚城不仅躲过对方一击,更在第一时间发起反攻。 符破川乃是炼气巅峰境界,岂是易于,心知腾渊剑锋利,不能用肉身硬拼,当即双手抓紧巨盾,翻身越到盾后。难以想象,身形高大如小山的符破川身形尽可如此灵活,当真矫健如猿猴。折戟巨盾立起,及时挡住腾渊来袭。燕焚城却不收剑,翻转身形,腾渊斜划,只见火星四溅,折戟巨盾与腾渊宝剑交接之处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尖锐响声。 一剑划过,在巨盾留下一道长逾数尺的痕迹,燕焚城这才后退。符破川抽起巨盾,箭步追上燕焚城,手中发力,巨盾狂舞,铺天盖地向对方砸去。平地刮起一阵旋风,吹得周围瓦片颤动不休,一手造成这阵旋风的,正是符破川。巨盾在盾魔手里,不仅可以防守,还能用来进攻,杀人! 燕焚城展开身形,与符破川游斗起来,却并非一意后退,腾渊剑光连闪,频频点在巨盾之上,配合步法,犹如一阵清风,来去飘忽。这需要与步法配合的剑法乃是《岁寒剑法》中的一招,名为“雪泥鸿爪”,意境飘忽灵动,符破川一时亦拿他不下。巨盾左劈右砍,声势宏大,也让燕焚城这招使得颇为吃力。 场中剑盾交击不休,又或擦肩而过,时而传来响声如雨打芭蕉,时而又如山雨欲来,狂风呼啸不止。屋顶陈平看着场中对决,眉头渐渐皱起。于此同时,乌戎兴也是看得心中一紧。 两人剑盾交击不知多少次,不知不觉中,燕焚城已经被符破川逼至小院一角,后路被封,再退无可退。 符破川手中巨盾收起劈砍之势,再次立起,以盾面向燕焚城压去。身后高山形象震荡不休,好似配合着符破川劲力鼓动,就要一鼓作气将对方彻底镇压。燕焚城面泛冷笑,手中腾渊笔直扬起,剑刃上包裹着一层绚烂气芒,金铁色泽越发明显,乍一看以为腾渊剑自行长大了一倍有余。 一剑一盾再次碰撞到一起,没有之前的繁乱琐碎,只一道剑光斩向巨盾而去,半空带出一道半圆流华,寒光耀眼,更照亮了前方的折戟巨盾。 “哗啦”一声,不同于之前的沉闷雨声,而是一阵酣畅淋漓的撕裂声响。腾渊锋芒毕露,从巨盾划过,其轨迹正是第二回合开始时留在巨盾上的那道痕迹。剑光半途折返,又向巨盾正中央笔直刺去,此时那撕裂声响才刚刚发出。腾渊尚未触及目标,就看见那巨型盾牌突然一分为二,好似给腾渊剑开道一般。 盾牌分开,露出符破川震惊表情。燕焚城的剑,此时离他只有一尺之遥。 第六十五章 有钱人 更新时间:2013-01-18 清晨,浮屠山脚,小木屋前。 枯木林中清幽静谧,晨雾蔓延其间。 燕焚城正在空地中练剑,举动轻灵矫健。练到一半,燕焚城突然收式,默立原地,似乎在思索什么。 成为了云家的首席客卿,燕焚城本能享有更好的住所,甚至能够获得一些下人在身边服侍。不过这小子天生不是会享受的料,将这些一一婉拒,依旧待在这寂静山脚,过着半隐居的生活。反正云家一向安宁,有陈平与他坐镇之后,三涂城中更没人敢轻易挑衅。燕焚城乐得清闲,趁这段时间修养决战留下的伤势,过着半隐居的生活。 炼气大成之后,燕焚城各方面实力都有所增长,连身体的恢复能力也提高不少。才过半个月时间,燕焚城身体已经完好如初。回想与符破川一战,燕焚城仍觉得侥幸,若非自己身兼剑心,《岁寒剑法》和腾渊剑三样优势,那日倒在地上的就会是他自己。且那日获胜也是险胜,若不是及时破掉符破川的巨盾,再打下去,后果可想而知。 饶是如此,当日一战依旧让他获益良多,这段时间燕焚城将当时心得领悟都巩固了一遍,无形之中实力再次增长,只是离炼气巅峰还有一段距离。突破境界又不是大白菜,随便花钱就能买的。短时间内想再突破一次境界,那是天才也没法办到的事情,若真有这种人,那就只能用变态来形容了。 燕焚城深知自己不是变态,好像有点失落。 每经历一次生死之战,实力就能提升一分,燕焚城对《天王铸剑篇》的特性还是很满意的。只不过,最近《天王铸剑篇》的效果好像太明显了一点。这几天,燕焚城都感到自身真气正在迅速增长,增长速度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快,这导致他每一天都感到经脉有些膨胀感。每天早起看上去是练功,其实是为了消耗掉体内飞速增长的真气。虽然功力增长是好事,燕焚城总觉得有些不正常。再这样下去,恐怕没过几天,真要达到能突破炼气巅峰的层次了。 难道真要成变态么!燕焚城其实并不想当变态。 短时间突破可不是什么好事,无法掌控自己的实力就突破很容易出岔子。可若真气照这样个增长法,身体早晚会负荷不住,到时候就真的得依靠突破境界来改善身体对真气的承受能力了。应该没有人这么倒霉吧,居然会被逼得突破境界。燕焚城额角流下一滴冷汗,暗自想到。 “看来实力又有增长了。” 燕焚城一听声音就知道来人身份,或者说……不知道来人身份。因为说话的,便是那个在他与符破川决战之前遇到的那个神秘男子。燕焚城转过身,暗自嘀咕“你们这些高人都喜欢在别人背后说话么。” 晨雾中显出一个身影,果然是那个白面灰衣的神秘男子。男子看了燕焚城一眼,脸上表情不见任何波动,说出口的话却让燕焚城一下愣住。神秘男子道:“小兄弟,我用一套剑法换你一招《岁寒剑法》如何?” 果然还是说出来了。燕焚城暗自道。到现在他还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对方这样开口就说交换剑招,直白地让人有些不知所措。 “这……”燕焚城沉吟道,不知该怎样拒绝。深雪传他的剑法怎么可以轻易传给别人,更何况是个身份不明的人。一招?半招也没得商量。不过对方是个大高手,可不敢随便招惹。万一这神秘男子恼羞成怒,燕焚城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神秘男子也不着急,淡淡道:“等我把这套剑法演示一遍,你再下定论不迟。放心,不会让你失望。” 男子随意折下一根树枝,就要施展起来。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要是看了对方剑招,这可就更难办了。燕焚城连忙制止道,“别……” 神秘男子哪管他,径自以树枝当剑,舞动开来。 燕焚城索性把眼睛一闭,背过身去。 只见男子手中树枝如毒龙般狂舞不休,罡风四下吹起,带动周围树木瑟瑟发抖,周围晨雾被逼得散开,天色却没有变得明朗。神秘招式狠辣霸道,几乎有种引人发狂的力量蕴含其中。 一套剑法施展完毕,晨雾也在这时散尽,露出地上纷错交织的剑痕。男子也不看燕焚城,只道:“你好好考虑下吧。”说完便走了。 燕焚城连忙大声喊道:“不带你这样强买强卖的,老子可神马都没看到。” 连喊几声不见回应,燕焚城回转身形,四周安静如常,再不见神秘男子身影。燕焚城叹气道:“这里终究不是久留之地啊,还是搬场吧。”转念一想,燕焚城喃喃道:“现在我是云家客卿的事情整个三涂城都知道,搬哪去也不行啊!” 说到这里,燕焚城不由感到阵阵头疼,捂着脑袋蹲了下去。这一蹲不要紧,刚好便看到对方留在地上的剑痕。才看剑痕一眼,燕焚城便被吸引住了。即使闭上眼,背过身去,燕焚城剑心对剑法的感应依然敏锐,再加上地上的剑痕,神秘男子的剑招一下在他脑海中活了过来,一个个身影持剑舞动,生灭不休。 良久,燕焚城依旧蹲在地上,双目呆滞,喃喃道,“好霸道的剑法!” 长长吐出一口气,燕焚城一坐在地上,双手抓着头发,满脸悔恨,“全学会了啊!这混蛋!” 燕焚城就地打坐,试图将浮躁的心神平伏下来。渐渐眼前一片空明,燕焚城将意识潜入识海,突然发现,识海中的那柄心剑突然遍布暗红锈迹一样的斑点。 燕焚城见状大惊。怎么会这样!难道是心魔又要发作了!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赤虎牢一直信奉这个道理,逃亡半个月,终于把天罗派的那十几个老头子甩在身后了。不仅如此,赤虎牢一路迂回前行,终于到了那位传说中剑仙弟子所在的三涂城。只是还未确定是否彻底甩掉尾巴,他不敢轻易进城。 赤虎牢依山而行,眼神不时飘向三涂城的城墙。走到一个枯木林中,就见到一个面容愁苦的少年,坐在地上。少年身后小木屋破旧不已,看上去并不是什么富裕人家。赤虎牢看了一眼就想走开,突然闻到一股香气,肚子也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赤虎牢再看一眼小木屋,才发现一缕炊烟缓缓从屋后升起。赤虎牢挠了挠后脑勺,心中盘算着。 燕焚城将意识从识海中拉回,有些心神不宁。若心魔再次爆发,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说不得必须得赶紧提高实力,到达可以修炼“洗剑诀”层次。虽然佛道心法能镇压心魔,但恐怕只有“洗剑诀”才能让心魔彻底消失。看来还是不能懈怠,得一直变强才行。真气不是一直在增长么,正合我意,变态就变态吧,好歹也算是变强。 燕焚城有了目标,心情不再沮丧,从地上跳起,大吼道:“老子一定会变……嗯?” “强”字没说出口,因为燕焚城发现,前面一个汉子正看着他。 赤虎牢看着燕焚城跳起大吼,一下子被吓到,愣在那里。两人大眼瞪小眼,气氛有点尴尬。 赤虎牢想打破这个尴尬的气氛,没来由说了一句:“变什么?态?” 燕焚城满头黑线。隐隐闻到一股糊味儿,赶紧往木屋跑去,嘴里喊道,“老子的饭啊!” “饭?”赤虎牢大喜。 小屋之内,两人各持碗筷,彼此对坐。 “这么说,你是被人追杀,才逃到这里的?”燕焚城向身前的赤虎牢问道,有点可惜地看了一眼烧糊的锅巴,还好其他地方没什么大问题。 赤虎牢大口扒着饭,虽然下饭的只有咸菜和几味野菜,看他样子似乎吃得很香。听见燕焚城发问,赤虎牢连连点头,满嘴都是饭的他,只能发出“嗯嗯”的声音。 看他这样子,怎么像是好几天没吃饭了。一定是欠人钱被追债的,充面子说自己是武林高手被人追杀。扫视一眼赤虎牢一身比乞丐好不到哪里的衣服,燕焚城暗自想道。 “你欠了别人多少钱?”燕焚城问道。 赤虎牢三两下扒玩碗里的饭,光顾了盛饭,没听清燕焚城的话,问道:“什么?” 燕焚城无奈地耸了耸肩,道:“你欠了……” “嘘!”赤虎牢放下碗筷,止住燕焚城说话,伸头向窗外看去。燕焚城好奇,也跟着看向窗外。 外面安静如常,什么也没发生。 赤虎牢小声道:“这位兄弟,再下接你地方躲一躲,如果有人问起,千万别说我在这里。”说着,赤虎牢起身跳起,藏在屋梁之上。 燕焚城看赤虎牢身手,微微吃惊,暗自道:“看来真是个练家子。” 正想着,耳廓微微颤动,听到屋外传来异响。燕焚城打开屋门,走了出去。 就看到有十几人经过木屋,有几个手持铁鞭,其余五个则是各拿了一对铁笔,见燕焚城出现,为首一手持铁鞭的老者问道:“这位小兄弟,可曾看到一个高壮汉子经过这里。” 燕焚城作出莫名其妙的表情道:“汉子?我这里少有人来,不曾见过。” 老者点点头,道了声“打扰”,便带着人离开了。 燕焚城走回屋中,看见赤虎牢已经坐回饭桌前,依旧大口吃饭。吃完最后一碗,赤虎牢轻轻将碗放回桌上,嘘了口气道:“吃得好饱,多谢兄弟了。只怕那帮人还会再来,到时候未免连累兄弟,在下还是告辞的好。” 燕焚城道:“你犯了什么事,他们这么急着抓你。” 赤虎牢嘿然笑道:“兄弟放心,在下虽不是白道中人,也绝非恶人。江湖这滩浑水,小兄弟还是不要轻易涉足的好。” 赤虎牢拿出一锭银子,分量十足,放在桌上道。“兄弟大恩,在下无以为报。唯恐牵连兄弟,请恕在下不能将姓名相告了。” 燕焚城拿起银子,在手上颠了颠,之前心魔隐患的忧郁终于缓和一些,展颜道:“好吧,那我就叫你有钱人好了。” 赤虎牢无语。 第六十六章 福寿无疆 更新时间:2013-01-19 酒足饭饱,虽然没有酒。赤虎牢神元气足,精力恢复充沛,告别燕焚城,大步离去。天罗七子和阴山五老都在追杀他,待在小屋多一分,燕焚城便多一点危险。赤虎牢是以在追杀众人刚离去之时,便立刻向相反方向跑去。 之前赤虎牢一门心思都在吃饭上,丝毫没有发现燕焚城与常人不同之处,现在一路奔驰,他终于有空回想起之前种种细节。 赤虎牢想起地上道道痕迹,纵横交错,杀机四伏,分明是一套剑招么。再看那少年,时时刻刻剑不离手,分明是练剑高手。看其双目,神光温润,应该是炼气大成的高手。 赤虎牢自言自语:“感情三涂城还有这么一位少年高手,只是比那剑仙弟子恐怕还差了些。听说,那练气巅峰的符破川也败在那剑仙弟子手上了呢。” 赤虎牢只以为燕焚城是功力境界更高的高手,起码也是跟他一样的练气巅峰。他哪里会想到,燕焚城才是练气大成的境界而已。若赤虎牢知道自己与剑仙弟子擦肩而过,不知作何感想。 燕焚城手上拿着沉甸甸的银子,心中充满了幸福感。他出生贫苦人家,自然知道钱来得不容易。以前帮深雪买酒的时候,花的可都是燕焚城自己打猎赚来的钱。而且每次买酒都要买好酒,自己还只能偷喝一两口,那日子,想想就心酸。如今他愿意留在云家,也是因为盘缠不足,想有些积蓄之后,再云游四方,锻炼自己。他还要挑战柳吟光呢,怎么会在云家久留,反正这点云家也是心知肚明。 当前的问题,还是要提高实力才好。有佛道心法的帮助,心魔应该不会那么快侵蚀剑心,但所剩时间也不多了。 龙,远古神灵,能幽能明,能巨能细,秋分潜于深渊,春分一举登天。 上元节过去半个月,便是二月初二,春龙节,又称龙抬头,乃是传说中的龙神飞登天际,行云布雨之日。 这一天对云府来说,又是一个不一样的日子。今天是家主云寄希六十六岁大寿。春节才刚过去,云家刚沉淀下的气氛又再次热闹起来。而且和以往不同,前来贺寿的人,比以前多了许多。其中不乏与云家相交不深的三涂城其他家族,更包括常年与云家敌对的严家也在其中。 整个三涂城都听说了,云家来了两个高手,其中一个乃是剑仙弟子,前段时间更将一个魔道炼气巅峰的高手杀死。这还了得,各大家族中的顶梁柱都是炼气大成,虽然不只一个,可加在一起也未必敌得过一个炼气巅峰。云家现在有真么一个大高手坐镇,谁还敢惹,以前与云家对立的势力纷纷调转枪头,枯索愁肠,想着法地要去讨好云家。严家作为常年站在与云家对立一线的家族,更是第一时间改变态度,这次的贺礼恐怕比谁的都要厚重。 还未到晚宴,云家会客厅已经是宾客云集。乌戎兴身为其中一队保镖队镖头,不敢怠慢,来往宾客之间,帮助管家云全主持场中秩序。其中不少宾客更想借机见一见云家新加入的两大高手。燕焚城性格活泼跳动,性情上更喜好清静,寻了个借口偷偷溜了,只怕到晚宴时刻,宾主入座时才会再出现吧。陈平本就是云家的人,不能像那小子临阵月兑逃,只得耐着性子和一个个宾客寒暄。 云寄希为首的云家主事人一个个脸上洋溢着笑容,他们纷纷预感到,这场寿宴将是云家走向繁荣的起点。 寿宴开始,帘幕高挂,屏围四绕。龙纹鼎内香飘霭,鹊尾炉中瑞气生。夜幕早早落下,云府中灯火通明,宾客林立,觥筹交错,只闻一片欢声,不知人间何世。似乎三涂城中所有的声与色都汇聚在这一家之中。 云寄希满意地看着人满为患的大厅,微微感到一丝美中不足的是,有一个人不能到场。 “父亲,您在想什么呢?”身旁云霆问道。 云寄希微微一笑,示意没什么。接着举杯站起,朗声对着满堂宾客道:“各位赏脸云某寿辰,令云家蓬荜生辉。区区水酒不成敬意,还请各位开怀畅饮。” 众宾客齐声道:“祝云老先生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一杯饮罢,云寄希坐下,脸上笑容缓缓归为平静。他暗想,要是锦娘能看到这样的景象就好了。 就在这时,云全从门外走来,在云寄希耳边轻声道:“鬼王巫九首来了。” 燕焚城突然心中一跳,隐隐中感到有事发生,一双眼神暗含锋利光芒,向客厅大门望去。 大门洞开,客厅中漏进大片寒风。不少靠门边的客人都猛地一个激灵,只感到寒意直透到心底,衣服内的寒毛根根立起。门外脚步声响,由远及近,走来两个人。为首一个身形雄伟壮硕,面孔方正看上去颇为正派,只是眉宇之间一股煞气,让人望而生畏。身后一人体态瘦弱,尖嘴猴腮,神情猥琐至极。不用多说,这两人正是鬼门十大阴帅中的二人,鬼王巫九首和鸟嘴宓龙阳。 巫九首大笑跨进客厅,声如洪钟。宓龙阳紧随其后,手上捧着一个长约一丈的方形包裹。巫九首朝寿宴上座的云寄希一拱手,朗声道:“鬼门阴帅鬼王巫九首,祝云老前辈福寿无疆。” 宓龙阳走上前来,将长匣平举,道:“略备薄礼,还请云家主辈笑纳。” 扯开包裹,露出礼物真容,乃是一件制作精良的兵器匣。兵器匣乃是由金银雕刻制成,菱角分明,花纹繁复,细腻华贵又不失大气,贵重非常,价值连城。众宾客无不哗然,纷纷想,光这匣子就如此贵重,该是什么样的兵器才配得上它。无数双眼睛盯着兵器匣,似乎极想看看里面装着什么样的宝贝。 宓龙阳见成功吸引众人视线,心中暗笑,徐徐打开盒子玄关,同时又加了一句,道:“此匣外有金银雕文装饰,内层是深海精铁打造,名为龙虎匣。送来这龙虎匣,也是尤大管家的意思。” 兵器匣打开,里面空无一物。偌大的客厅,掀起阵阵意犹未尽的惋惜声。 云寄希面色沉静,低头沉吟半晌,才站起身道:“老朽谢过鬼门诸位的厚礼。”同时云寄希扬声道:“来人,请出十方夜雨!” 一众宾客恍然大悟,原来这龙虎匣乃是为云家一件兵器准备的。众人的兴趣再次被提起,那十方夜雨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件神兵利器。 半晌,在云全带领下,几个武师扛着一个兵器匣走进客厅,大小与那龙虎匣相仿,式样朴素,表面痕迹斑驳,颇有沧桑之感。云霆与陈平并肩走向兵器匣,脸上露出慎重神色。陈平接过兵器匣,云霆示意武师推开,又看了巫九首二人一眼。二人站立原地,没有后退的意思。云霆回过头,终于打开兵器匣。 霎时间,一股煞气从匣中铺散开来,在场众人同时感到一阵莫名心惊,直以为兵器匣中藏的不是兵器,而是什么恐怖的生物。众人在兵器匣打开瞬间齐齐感到眼前一花,居然看不清十方夜雨的样子,取而代之的反而是形象扭曲难以形容的恐怖幻影。 燕焚城的剑心最是灵敏,饶是他养气功夫已有火候,在那一瞬间也是脸色一变。识海中的剑心陡然悲鸣,剑心上暗红斑点变得更多,几乎要将原本金色的表面彻底覆盖。燕焚城只感到体内气血翻腾不休,浑身像是充满了力量,又感到手足酸软无法将这股力量宣泄出来,这样的感觉让他难受不已。 幻觉只一瞬间便消失,出现在众人眼见的,乃是一柄方天戟。戟杆挺直,色泽呈深色,显出厚重之感,尖端汇聚一点寒芒,聚而不散,摄人心魄。两侧月牙弧度优美,刃面光滑雪亮,似乎轻轻碰一下都会割破人的皮肤。连接尖端与月牙乃是扭曲浮雕,仔细看去,仿佛正是之前出现在众人眼前幻影形象。这十方夜雨锋利厚重,煞气逼人,端的是一柄罕有的利器。 在座客人无不发出惊叹,其中严家家主看了一眼,喃喃自语,“云家第一代家主使用的十方夜雨!传说原来是真的……” 云霆本要取出十方夜雨,身形蓦地僵住,接着“噔噔噔”连退三步,脸色通红,呼吸急促。陈平及时拉住对方,一道浑厚真气渡了过去,云霆脸色才恢复正常。云霆暗想,十方夜雨煞气居然如此之强,果然只有练气巅峰之人才能驾驭。原本他对陈平执掌十方夜雨还心有不忿,今天见识到十方夜雨的凶险,也只好服气。毕竟云家诸位练武资质有限,只有陈平才有突破到炼气巅峰的可能。 巫九首所练的乃是煞气十足的《鬼域王拳》,见到十方夜雨立刻心生感应,表面不动声色,心下却赞叹不已。“难怪当年云家第一代家主能凭炼气巅峰的实力打出‘雨泽四州’的称号。若是让我得到这柄十方夜雨,可惜……” 两人各持十方夜雨一端,这才将其取出,放入龙虎匣内。 宾客正凝神看着十方夜雨,席中突然传来一声碎裂声响,在场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燕焚城紧盯龙虎匣,手上杯盏被一把捏碎,刺破皮肤犹自不知。这幅失态神情立刻被有心人看在眼里,只是碍于客人身份,不能说出口。云霆见到燕焚城这模样,露出一丝不满。陈平也同样看到,连忙将龙虎匣阖上,十方夜雨的煞气也被隔绝在内。 十方夜雨一消失在视线,燕焚城立刻清醒过来,留意到周围人看自己的眼神,他也暗自奇怪。他身体情况却不容燕焚城多想,因为他再度感到真气加速增长,带动气血在体内翻腾不休。之前的种种不适,并未因十方夜雨的潜藏而停止。 必须找个地方将真气宣泄出去,再想办法平伏气血。 燕焚城不得已,只能告罪一声,在众人奇怪的眼神中离席而去。 巫九首和宓龙阳对视一眼,表情神秘。巫九首嘿笑一声,道:“既然礼物已经送到,那在下就不打扰各位雅兴,再次祝云家主福寿无疆。” 云霆出门送客,陈平怀抱龙虎匣,望着三人的背影,面色阴晴不定。 第六十七章 人呢 更新时间:2013-01-20 云家发起于两百年前,在三涂城众家族中算上历史悠久。当年云家第一任家主云思安以三涂城为根基,打下足以让云家延续至今的基业。三涂城与牟州、梵州、寂州接壤,云思安当年实力已经达到炼气巅峰,只差半步便能成为先天高手,更有十方夜雨相助,声威远播幽州以及周围三洲,故有“云泽四州”只说。当年的云家广纳四方海客,便是附近几州绿林好汉听说云家也是赞叹不已,乃是当之无愧的三涂城第一大家族。 随着时间推移,云家人才日渐凋零,已经有近百年没有人能达到炼气巅峰,十方夜雨也渐渐被时光蒙尘,只有云家少数主要人物才知道它的存在。没有了炼气巅峰高手坐镇,云家在三涂城的地位渐渐中落,门客散尽,直到最近才有燕焚城这么一位客卿。 如今十方夜雨再度出世,不知带给云家的,会是怎样的未来。 星光希微,新月如钩。一辆马车正向三涂城疾驰而来,驱车的却是一直守在云锦娘身边的田妈。田妈连连扬起手上马鞭,神色焦急。车厢颠簸,内中二人对坐,各自靠着车壁,在这小空间里尽力拉开一定距离。 车厢之中,其中一人是个俏丽女子,正是本该身在三连城的云锦娘。云锦娘紧盯面前那人,面色不善,沉声道:“若你敢说谎,小心我杀了你。玉佛儿!” 坐在对面的玉佛儿苦笑一声,看了云锦娘一眼,又垂下眼睑。 云锦娘问道:“你为什么只告诉我,而不是先告诉云家?” 玉佛儿道:“我也只是见到你之前才偷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一直忙于躲避鬼门的追捕,不能直接回三涂城,所以只能借助你将消息传递过去。希望还来得及。” 云锦娘不看对方,转头望向窗外:“我更希望你是在骗我。” 寿宴已毕,宾主尽欢,各自散去。 陈平终于从烦扰不休的应酬当中月兑开身来,想到燕焚城离去时情形古怪,他暗自猜测原因。想那十方夜雨乃是一柄神异利器,传说中威力惊人,云家却有近百年没人敢碰它了。原因就是其煞气极重,寻常炼气巅峰以下的高手根本碰都碰不得。煞气虽然不会像心魔那样让人心智混乱,却能影响人的真气运转,只有炼气巅峰之辈,真气产生质变之后,才能杜绝被影响。难道燕焚城的剑心已经灵敏到对煞气都敏感么?如果练气大成的燕焚城再出现心魔,那谁还能制得住他! 陈平不敢多想,连忙起身要去找燕焚城。行至半路,乌戎兴迎面走来,之前巫九首和宓龙阳前来拜寿时不见他踪影,想来是有意回避到一旁去了。乌戎兴见陈平脸上的担忧,问道:“可是担心燕兄弟的状况。” 陈平点点头,道:“我看燕兄弟神色不太对,莫非是心魔再次发作。” 乌戎兴对心魔状态的燕焚城犹心有余悸,连忙道:“事不宜迟,我们一起去山脚木屋看看,希望他没事。” 这一个月来,乌戎兴功力进步神速,未见他体内真气如何增长,身体却越发强壮,真打起来不会输给练气小成的武者。乌戎兴提出与陈平一起前往,万一燕焚城再次丧失理智,未必帮不上忙。 陈平也是明白这点,才没有反对。乌戎兴当即吩咐小弟们安守云府,依旧背着那柄厚重大刀,与陈平一道出门去了。 云府对面一座楼房顶上,两个人影探头俯视,却是之前到云府拜寿的巫九首和宓龙阳。 宓龙阳一双小眼看着远去的两人,问道:“是他们?要不要……” “不要打草惊蛇,我们的目标是整个云府。”巫九首打断宓龙阳的话,眼睛盯着云府大门。 浮屠山脚。陈平推开木门,昏暗的屋内看不到半个人影。 乌戎兴从一旁走来,道:“四周也没有燕兄弟的踪迹,他到底去了哪里?” 陈平面色阴沉,没有说话,不知为何,他突然感到心跳一阵加速,却说不出是何原因。 两人寻找无果,离开木屋,走到林间空地时,地上纵横交错的剑痕吸引了陈平的目光。陈平低头看去,神色由阴沉转为慎重,叹道:“招招去尽不留余地,好疯狂,好霸道的剑招!” 乌戎兴随着陈平目光看去,才看几眼,突然道:“这不像是燕兄弟的剑招,难道是他走火入魔后留下的?” 陈平没有妄下定论,只怕心中也颇以为然,只道:“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尽快找到燕兄弟!” 午夜子时,三涂城中一片死寂。各家灯火都已经熄灭,只有少数的大家族门前还点着灯笼,透出昏黄的光,照亮脚下的方寸空间。 屋檐之上,宓龙阳跃跃欲试道:“快开始了吧。只可惜漏了燕焚城那几个小子。” “你在怀疑我的能力?”说话声在二人背后响起。 宓龙阳和巫九首齐齐转头,只见一个灰衣白面的神秘男子出现在身后。 “见过尤大管家!”二人齐声道。 神秘男子伸手抓住面皮一扯,竟将整张脸扯了下来,露出藏在人皮面具后的真容,正是鬼门大总管尤忘禅。不见尤忘禅如何动作,身上灰衣陡然一震,化作布片四下散开,露出里面的宽袖锦袍,两肩绣着的金面鬼首,在这夜色中更显阴森诡异。 “这些已经都用不着了。”尤忘禅丢掉手上面具,面具飞落,半空中突然暴起火花,瞬间烧成灰烬。这不亮的火焰,却照出一个徐徐向云府走去的身影。 巫九首这才注意到街上有人,只见那人身形佝偻,亦步亦趋走向云府,手上长剑雪亮,寒意慑人。巫九首震惊道:“他是……” “一切都在我的计算之中,谁也逃不掉!”尤忘禅淡淡道。 那人走到云府门前,低着头,灯光照不亮他的面孔,只看见眼眶处两点红光闪烁不定。 三涂城外,一辆马车疾驰而来。田妈手上马鞭挥舞不休,脸上满是汗水。在马车之后,还有一队骑士紧随其后,骑士所乘马匹体格健壮通体乌黑,四蹄鬃毛呈灰白色,正是鬼门当豢养的“阴风吼”。为首一人体型修长,身着暗黄锦袍,对着马车喝道:“前面的人停下马车!” 田妈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依旧驱车赶路,马车跑得越发快了。黄袍男子冷哼一声,身形一展,踏着马背向前方马车跃去。那人与马车相隔十丈,寻常炼气巅峰的轻功高手也绝难在这一跃之间赶上马车,却不知这黄袍男子是否能赶上马车呢? 凭着一跃,黄袍男子与马车距离拉近一半。此时去势已尽,男子身形下沉,眼看就要落下地面。男子低喝一声,全身升腾起土黄色真气,如烟似霞。与此同时男子好像在半空中有了立足之地般止住下落身形,再喝一声,男子身形蜿蜒扭曲,游蛇般向马车急掠而去。田妈不看身后,兀自连连驱赶马车。男子突然落在车厢顶上,对其冷冷道:“停车!” 田妈知道来人实力极强,绝不是自己能抵挡的,可有主人命令在前,一时进退两难。车厢中传出云锦娘的声音,“田妈,停车。”田妈如蒙大赦,停下马车。 马车缓缓减速,后方十余骑速度追赶过来,将其团团围住。 黄袍男子跳下马车,站在一旁道:“玉佛儿,你让我好找,还不快快出来受死!” 车门打开,云锦娘脸面有愠色,道:“这不是四方阎罗的平等王徐貊么。” 徐貊虽看不起云锦娘,却对其丈夫尤忘禅颇有忌惮,低头道:“拜见尤夫人。”徐貊特意将“夫人”二字咬得集中,一层意思乃是暗讽云锦娘,她现在不过是尤忘禅的小妾而已;这第二层么,徐貊已经知道玉佛儿与云锦娘同乘一车,若被他抓到证据,云锦娘这位“尤夫人”的日子只怕要到头了。 云锦娘冷笑一声,走下车道:“看来徐大人咬定锦娘藏了什么人了?不妨到车厢内一看如何?” 徐貊微微皱眉,暗自想道“莫非这是这娘们的疑兵之计?还是车厢内藏有陷阱?”再看周围十余骑已经围住马车,心中倒也不慌。要知道,在这十余骑中,还有几个阴帅呢。徐貊嘿笑一声,朗声道:“那就恕在下得罪了。” 徐貊面色不变,暗运真气,全副心神戒备,一下窜进马车当中。只过片刻,徐貊又从马车中跃出,怒目圆睁,对着云锦娘吼道:“人呢!” 云锦娘盯着徐貊,冷笑连连,道:“奴家只是想赶回去给伯父云寄希祝寿,徐貊你身为鬼门四方阎罗之一,地位尊崇,居然在这夜黑风高之夜拦下奴家马车。你意欲何为?不怕让尤忘禅知道?” 鬼门中除了鬼帝卜元秋以外,还没有不畏惧尤忘禅的。徐貊闻言一惊,顿时冷汗淋漓,说不出话来。 云锦娘转身走回马车,道:“刚才发生什么,云锦娘好似不记得了。徐大人也莫要再让锦娘记起,对大家都不好。” 马车缓缓移动,眼看就要撞到拦在前方的骑士。 徐貊阴着脸喝道:“都他么给老子让开!” 包围圈裂出一个缺口,马车从容开过。 徐貊喃喃道:“难道我猜错了?人呢?” 马车渐行渐远,云锦娘倚在马车当中,长吁一口气,眼睛不经意间望向窗外的浮屠山。 第六十八章 云府惨案 更新时间:2013-01-21 云府门口,地上的灯笼被火焰包裹,兀自扭曲的同时噼啪作响。 府内传来一声惨叫,叫声凄厉,划破夜空。 家主云寄希长子云霆匆忙赶到,一见来人不禁惊呼:“是你!你想……” 剑锋斩破空气,云霆的话语连同生命皆被这一剑斩断。 云家诸位主事人陆续到场,见到云霆被一剑斩杀的景象。云战喃喃道:“这是炼气巅峰的实力,他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成为炼气巅峰!” 来人对空挥剑,甩落剑上血迹,剑锋直指云家诸人。 云寄鸥大喝:“这里可是云家,你想干什么!” 云万从赶到,一眼看到云霆尸身,悲呼一声:“大哥!” 云长恭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脚步颤抖着向后挪动着。 云白石与云万从齐声吼道:“杀了这贼人!我们几个人联合一致,未必没有一拼之力。” 那人仿佛全身包裹在黑暗中,只有一双眼睛发出红光,猩红如血。剑光乍起,凌厉狂乱,仿佛凶兽爪牙,直扑云家众人而去。 混乱的脚步,惊恐的呼声。云府中亮起灯火,映照纷乱身影。 三涂城中,一个身影向云府疾奔而去。景物飞快消失在玉佛儿身后,他却还觉得慢,脚下还在不断加速。最后脚下“砰砰砰”连响数声,沿途地砖被玉佛儿尽数踩碎,显出形状宛若莲花。为了赶路,玉佛儿不遗余力,已经用上了极耗真气的“生莲”步法。 新月之下,云府之中,混乱声归于死寂。 不到半刻,云家众人悉数倒下,只剩云长恭一人站在不远处,来人全身染血,犹自面带陶醉的笑意。云长恭再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惧,尖叫着夺路狂奔。剑光带出一道线形流华,瞬息间没入云长恭背后。云长恭双目圆睁,眼神涣散,口中尖叫戛然而止,带着不甘的表情。背后插着剑的身躯栽倒在地,现出前方的云寄希。 那人一脚踩在云长恭身上,伸手拔出长剑,盯着鲜血从剑尖缓缓滴落干净,这才抬头看向前方。云寄希见到如此惨象,呼吸越显浑浊急促,之后一口气没接上剧烈咳嗽起来。那人长剑指地,不急不缓走向身前老人。 云寄希强压下絮乱呼吸,恨声道:“我云家带你不薄,为何你要如此!” 云寄希运转真气,身上腾起稀薄白烟,当年的云寄希也是炼气大成的高手,如今年老力衰,还能发挥出《崩云绝手》的几分威力? 夜风乍起,吹灭灯火,昏暗中衣袂响动,更见一道刺眼剑光一纵而过。场中两人位置交换,背对而立。云寄希身影佝偻下去,身上云气四散湮灭,剧烈的咳嗽之下,地上多出一大滩血迹。来人转过身来,拖着长剑,缓缓走向兀自咯血的云寄希。走到对方身后一尺,他扬起手中的剑。 玉佛儿终于翻身跃入云府,眼前的画面让他来不及惊讶,只能大喝道:“住手!” 手起剑落,人头落地,滚落在玉佛儿脚下,云寄希苍老的面孔了无生机。玉佛儿怒从心生,直视眼前之人,突然愣住:“你……” 于此同时,云府之外追来两人,为首一面孔方正的汉子大笑道:“玉佛儿,果然是你!我巫九首等你多时了!” 宓龙阳在一旁阴测测道:“侠客‘佛盗’玉佛儿与燕焚城密谋盗取云家十方夜雨,不料被云家中人发现,恼羞成怒之下居然灭了云家满门!好个玉佛儿,手腕之毒辣便是我们鬼门也要甘拜下风!”宓龙阳这句话用内力送出,在寂静夜晚甚是刺耳。之前云家动乱已经惊醒不少居民,只怕不少人都对宓龙阳的话信以为真了。 玉佛儿怒极反笑,“好一个血口喷人!只怕我现在身在云府之中,无论如何也说不清了。” 巫九首好整以暇站在前方,嘿然道:“没错!现在老子已经是炼气巅峰,再加上一个宓龙阳。你没有胜算了,还是乖乖受死吧!”说着便要出手。 “慢着!”玉佛儿道:“我现在大概明白了,你们之前也是有意将这计划泄露给我听的吧。” 宓龙阳翻了翻白眼,狞笑道:“什么计划?我可不知道。别想用这招拖延时间,因为……” 玉佛儿不等他说完,身形急纵而起,翻身到屋脊之上,脚尖急点,步步生莲。 宓龙阳不为所动,继续道:“因为有人可对你思念的紧呢。” 几个呼吸之间玉佛儿已经飞身纵向云府高墙,心中暗想:“原来如此,这计划是为了对付我么!待下去也是百口莫辩,为防他们备有后手,还是速离此地再作打算。”玉佛儿已经明白是不可为,打定主意先离开这里,他能被称为“佛盗”轻功必然不俗。若玉佛儿想走,没人能留住他。 凡是总有例外。 终于跃上高墙,只要再跨出一步,便能离开云府。玉佛儿突然眼前一黑,一道身影从身前跃起,拦在正前方,未见对方如何发招,一道雄浑霸道气劲已然扑面而来。玉佛儿急退,身形一折倒飞回去。刚一落在地上,气劲从其身旁掠过,斜后方三尺地面轰然炸裂。也是他轻功超卓才能面对如此临门一击还能闪避,虽然避过杀招,可又再度深陷云府樊笼之中。 “玉佛儿。”那身影立在墙头,高高在上,俯视对方,脸上露出自负笑意,道:“尤忘禅恭候多时了。” 玉佛儿警惕地望着尤忘禅,一边巫九首与宓龙阳亦在徐徐走来,另一边的持剑者亦注意到其存在,看向玉佛儿的眼睛依旧散发着红光。 尤忘禅从墙头落下,看了周围一眼,对剑者道,“已经都解决了么?”身形一闪,已经出现在剑者身后,不知何时更卸下其手上长剑。尤忘禅冷笑一声道:“那么,就别再发疯了!”长剑直刺左肩,剑者身躯一震,跪坐地上,口中发出浑浊不清的嚎叫。 “到你了。”尤忘禅松开剑柄,看着玉佛儿。 难道玉佛儿今天就要毙命于此么。此时,异变陡生。剑者从地上站起,口中咆哮越发激烈,一双血眼怒视尤忘禅,朝其扑去。 玉佛儿趁此机会,拔身而起,终于冲出云府。 尤忘禅轻描淡写一掌,再次将剑者拍飞,剑者在地上挣扎几下,终于不再动弹,双目红光渐渐暗淡。尤忘禅望着玉佛儿离去的方向,歪着头似乎在思索什么,片刻过后才追了过去。巫九首与宓龙阳目送尤忘禅离去,也一起离开云府。翻身经过墙头之时,巫九首不经意扫视地上剑者一眼,神色复杂。 三涂城门口,一辆马车飞速闯过。一队马车跟随其后,有意与其保持一段距离。一辆马车,十几位骑士,最后都在云府门口停了下来。 云府大门破损,大门背后阴影深重,看不清里面的情景。云锦娘跳下马车,眼睛看着云府大门,一道血流透过阴暗,缓缓流出大门,一点一点,流下台阶。云锦娘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得不真实了起来。田妈神色忧愁,见到这个景象,里面适合情形已经可想而知。田妈上前几步,跟在云锦娘身后。 “不!”云锦娘喃喃自语,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一不小心又险些摔倒,还好被田妈及时扶起。云锦娘双眼无神,甩开田妈,直要冲入云府之中。 宓龙阳与巫九首此时从一旁赶来,拦在云锦娘身前道:“进不得!” 云锦娘猛地抬头盯着两人,秀眉拧成一股,一双姣好凤目血丝密布,看得两人齐齐心中一凛。巫九首一时愣住,早已想好的谎话一时说不出口。倒是宓龙阳见机得快,装出一副悲戚表情道:“尤夫人,大事不好了!燕焚城那小子贪图云家十方夜雨,密谋玉佛儿偷取,事迹败露之下,云府上下尽遭毒手!哎!云寄希老前辈德高望重,想不到尽养虎为患,祸害满门!” “尽遭毒手!”四个大字犹如天雷在云锦娘耳边轰响。云锦娘脚下一软,跪坐地下,她硬是将怒目转向地面,恨声道:“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声音嘶哑怨毒,听得两位阴帅心中悚然。 眼看血流缓缓留到膝前,云锦娘低头看着,几滴透明液体一滴一滴融入血中。 四方阎罗之一平等王徐貊站立一旁,冷冷看着,嘴角犹挂不屑笑意。巫九首与宓龙阳这时才注意到对方,迎了过去。 徐貊见了两人,只问道:“玉佛儿哪里去了?” 宓龙阳一扫脸上悲戚,挂着媚笑道:“尤大总管已经追赶了过去,他临走时有几句话想告诉徐大人。” 徐貊看到宓龙阳变脸比变天还快,眉头一皱,只道:“说。” 宓龙阳凑到对方耳边,小声告知。 徐貊眼睛渐渐睁大,脸色愈发难看。 浮屠山顶,陈平与乌戎兴再次造访离忧寺。 乌戎兴道:“找了那么多地方,就只剩这里了。若再找不到燕兄弟该如何是好?” “再找不到我们就回云府。”陈平断然道,看到对方疑惑的眼神,他叹了口气道:“不知为何,我总觉得那巫九首和宓龙阳此次前来不怀好意。毕竟我是云家的一份子,需要为云家安危着想。” “我明白!”乌戎兴拍了拍陈平的肩膀,道:“我那帮小弟不也在云府么,这里再找不到我们一起回去,燕兄弟吉人天相,想必不会有事。你也不必为此感到内疚。” 就在这时,离忧寺内传来异响。 两人同时听到,武戎道:“难道……” 话未说完,陈平已经展开身形,投身离忧寺中 第七十三章 狼狈为奸 更新时间:2013-01-26 尤忘禅盯着身前的徐貊,脸上笑意阴冷,声线却平和地道:“失败了?” 徐貊迎上尤忘禅的目光,没来由直冒冷汗,连连强自镇定心神,这才道:“本来万无一失,没想到半路杀出个赤虎牢。” “哦?”尤忘禅淡淡道,语气依旧平淡道:“铁血门的赤雨师?你也不是他的对手么?” 徐貊道:“那赤虎牢擅使诡计,下属一时不慎,着了他的道。”本来语气激昂,可说到越往后徐貊越发心虚。本来输给比自己低一境界的武者已经十分丢脸,他怎么可能再说自己为了抓两个炼气大成就大耗真气,这才在于赤虎牢的交锋上落于下风。 尤忘禅只是轻笑一声,道:“无妨。” 徐貊闻言心中一宽,同时亦感到不可思议。之前离开浮屠山的时候徐貊胆气倒粗,可离尤忘禅越近他越没底气,毕竟还是将任务搞砸了,以尤忘禅的性子,他可没好果子吃。徐貊偷瞄尤忘禅一眼,眼中藏着一丝疑惑。 尤忘禅笑道:“之前我也被赤虎牢算计了一把。”尤忘禅心高气傲,怎么可能随意说出自己曾在人手上失利。 徐貊越发疑惑,好似眼前这个尤忘禅变了个人似的。想归想,他却不敢表达出来。谁知道尤忘禅的喜怒无常有没有变! 尤忘禅话锋一转,道:“不过正因为如此,我倒请来一些强援。” 徐貊突然听得身后登楼脚步之声,声音轻盈却不刻意,只有徐貊这先天高手能察觉出来。徐貊转头看去,一名老者从楼道走来。老者身着深蓝锦袍,头发花白,精神矍铄。 “炼气巅峰?这算得什么强援?”徐貊暗道。 老者对二人只一拱手,道:“老朽天罗派李玄机,见过二位。” “还是十二大派的,这便是那所谓的正道中人?”徐貊心中冷笑,虽然他曾在赤虎牢这个炼气巅峰手上吃过亏,但那也只是特例,这世上哪有那么多能越级挑战的变态。想到这里,徐貊脸色恢复倨傲,只冷冷看着对方。鬼门是黑道,十二大派是白道,两方相见从来不是把酒言欢的场面。 那李玄机见到二人也没表现出多大恭敬,刚才那随意以拱手已经算是给了面子,接下来便径直走向尤忘禅。 尤忘禅道:“有劳老前辈了。不知贵方布置得如何了?” 李玄机道:“我们天罗七子和阴山五老已经分别把守各个要道,若有风吹草动,绝对瞒不过我们。” “天罗派出动居然十二个练气巅峰!他们想干什么?”徐貊心中骇然,原本对方一个炼气巅峰倒也不值得他重视,可没想到对方的炼气巅峰武者竟有十二个之多,如此阵容已经足以威胁到先天高手。十二大炼气巅峰一起离开天罗派,其目的只有一个,便是追杀赤虎牢一人。如此可看出赤虎牢实力何等惊人,徐貊其实输的不冤。 “如此甚好。”尤忘禅点头道,顺手端起一杯酒递给老者道:“预祝贵我两方合作愉快。” 李玄机不接过酒杯,只冷哼一声道:“我们只是为了铲除燕焚城这个武林败类,可别将我们天罗派与你们黑道混为一谈。” 尤忘禅突然大笑,仿佛听到极为好笑的事情,边笑边道:“好一个义正言辞,难道你们不是觊觎那燕焚城身怀剑仙传承么?若我告诉你那燕焚城是被陷害的,你当如何?” 李玄机面不改色,道貌岸然道:“陷害?这我可不知道。老朽只知道云府惨案确实发生了,身为正道门派,有责任为死者主持公道。若那燕焚城有冤情,也得先行束手就擒,由我们带回去慢慢审问。公道自在人心,他若是无辜,我们天罗派早晚会还他清白。” 徐貊闻言不禁愕然,暗自佩服李玄机伶牙俐齿,硬是能将这不堪的事情说得如此义正词严。让你带回去审问?是逼问剑仙秘籍才是真的吧。什么公道自在人心,还他清白?真亏这老狐狸能说得出口,偏偏这样还能说得面不改色心不跳。徐貊想不佩服都不行。 李玄机补充一句道:“事先已经说好,谁先抓到燕焚城就归谁,尤大总管是个人物,这点信用还是有的吧。” 尤忘禅就被仍然举在手上,眼光渐渐变得锋利,看得李玄机心底发寒。偏这李玄机自持正道身份,依旧不肯去接尤忘禅的酒杯。 尤忘禅笑脸陡然转冷,手指一弹,酒杯笔直飞出,夹带风声冲向李玄机。李玄机心中一惊,没想到尤忘禅会突然发难。酒杯已然飞到面前,李玄机只能匆忙伸手便挡。酒杯入手,未曾有预料中的劲力袭来,只可惜了李玄机这幅狼狈神情没了后文。 尤忘禅不看李玄机,径自端起酒壶,再倒一杯酒,冷然道:“我尤忘禅敬的酒还没人敢不喝的,老前辈勿要折了晚辈面子才好。” 这话一硬一软,实则暗含杀机。“老前辈”和“晚辈”两个词并用,让李玄机心中生出一阵惶恐,就连天罗派掌门何天南也未曾让他感到如此的压迫感。原本他凭着天罗派的背景颇有些底气,哪只待在这里越久就越感到不安。再看手上酒杯,之前来势汹汹,入手不仅未有劲力侵袭,而且完好无损。显然是被尤忘禅在其中灌注了两重气劲,去势看似惊人,到李玄机手上时两重劲力刚好抵消,而且这劲力控制地巧妙异常,不仅没震碎酒杯,更一点痕迹都无。这份对劲力的控制能力,便是先天初境的徐貊也无法办到,只能用恐怖来形容。 李玄机突然变得急促起来,拿杯子的手也跟着颤抖起来,他看了尤忘禅一眼,眼神既畏且惧,只得重重吐出口气,铁青着脸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尤忘禅自斟自饮,淡然道:“我尤忘禅说的话多少还是有些分量的,只是贵派可不要让我失望。鬼门可以协助贵派对付赤虎牢,那燕焚城应该比赤虎牢好对付多了吧。” 李玄机默然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尤忘禅看看窗外,道:“天色不早,前辈逗留在此也有些时候。若让人发现正道中人与我们黑道狼狈为奸可就不妙了。恕不远送。” 徐貊好整以暇地看着李玄机,嘴角暗含讥讽笑意。 李玄机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最终还是走了。脚步声到楼下,徐貊又听一声“咔擦”脆响,却是那李玄机盛怒之下将手中酒杯捏个粉碎。 尤忘禅慢慢将杯中酒喝尽,这才冷笑道:“什么正道中人名门大派,尽是一副可笑嘴脸。那滑稽形象中藏着的,始终是那令人厌恶的丑陋。” 徐貊附和道:“大总管所言极是。只不过……” 尤忘禅道:“你是问我明知对方是一群伪君子,为何还要与他们合作么?” 徐貊点头。 “因为赤虎牢这个变数。”尤忘禅道:“我从来都不喜欢计划出现偏差,既然赤虎牢这个变数参与了进来,那就需要另一个变数来平衡他。这才能使计划走向我期望的方向,更何况,借此也可以消耗一下铁血门与天罗派的实力。” 徐貊闻言之意,面露狡黠笑意,“大总管是想……” 尤忘禅再倒一杯酒,嘴角含笑,面色红润,仿佛有些微醺,喃喃道:“我尤忘禅的酒是这么好喝的么?” 李玄机走出酒楼,张开手掌,酒杯早已碎成粉末。狠狠甩掉手上粉末,李玄机径直向城外走去,喃喃道:“若是能捉到那剑仙弟子,逼问出剑仙秘籍,我天罗派的实力必定会上一个台阶,到时候我也有望能突破到先天境界。赤虎牢算得什么?有了剑仙秘籍,就算不杀赤虎牢,回去也是大功一件。尤忘禅来接这烂摊子,正好乐见其成。尤忘禅,你当我不知道你也贪图那剑仙传承么,为公为私,我都决不能让你如愿!” 李玄机冷笑一声,加紧步伐向城外赶去。 云府。一个身着青衣背负长剑的中年男子站立院中,眼看周围墙壁地面不时有剑痕划过,男子看得眉头微微皱起。中年男子喃喃道:“好凌厉的剑势,难道这就是剑仙亲传的剑法,与我想象的似乎有些不同。” 半晌,男子自言自语道:“无论如何,还是先找到他再说,这才是大事。看城内鬼门门徒都向城外集结,想必那燕焚城正在城外与鬼门周旋。幸好及时赶来,现在应该还来得及。” 说着男子一个纵身跃出云府,云府外行人众多却未有一个发现这中年男子。男子悄无声息落在人群不起眼的角落,转身向城外奔去。 三涂城城门边上站立十多个黑衣劲装壮汉,与守门士兵站在一起又泾渭分明。守门士兵眼神不时瞥过黑衣壮丁,露出忌惮神色。幽州乃鬼门一家独大,就算是官府也不敢惹。这十多个黑衣壮汉正是鬼门门徒,与守门士兵站在一起,隐隐有喧宾夺主的姿态。 眼看城中匆匆走来一个青衣负剑的中年男子,守门士兵只看一眼便不再留意。正当这中年男子要穿过城门时,守门士兵却听身边一名鬼门门徒喝道:“站住!” 中年男子停下脚步,静静看着叫他的那人。此时十几名鬼门门徒以刚才那人为首,围将过来。为首门徒问道:“小子,看你走得那么快,赶着去干什么啊?” 中年男子笑了笑,和颜答道:“在下只是心急赶路而已。” 为首门徒冷笑一声道:“赶路?背着把剑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看你是与那燕焚城一伙儿的吧。” 为首门徒说着,身边众人剑拔弩张,似乎就要动手。再看那为首门徒,面露诡异笑容,眼中光芒却是不加掩饰的贪婪。这意思,中年男子要是不出点血,就别想好生生地走出城门了。 中年男子微微眯眼,心底浮起一股杀意。 就在这时,有一名鬼门门徒驱马疾驰,从城外直冲而来。 第七十四章 又断了 更新时间:2013-01-27 “让开!”骑马门徒吆喝着,临近城门反而抽了一下马鞭,毫无停下的意思。 城门领头门徒一看,忙不迭道:“都他么让开!”周围十几个壮汉一哄而散,各自靠墙站立。中年男子见状,也悄悄靠边,让开马匹。 骑士风驰电掣般掠过城门,一骑绝尘而去。 为首男子这才叹了口气,一脸艳羡地看着骑士背影,自言自语道:“看来城外的人发现疑犯踪迹,这才派人来报信,这可是大功一件啊。可怜我们这些守门的,只能榨一榨路人的油水啊。” 男子突然想起来刚才的事还没完呢,回头再找刚才那中年男子,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坑他个几两酒钱。周围门徒也自觉地再度围了过去。看那小子一身寒酸,恐怕没什么油水,没钱还学人家佩剑,活该你遇上我张三爷。 才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大锭银子。中年男子将银子托在手上道:“在下出门匆忙,身无长物,不知这些可能证明在下清白?” 张三眼睛都看直了,口水流了一地。听到男子说话,张三立刻打点精神,妆模作样地看了一下手上犯人画像。他一边看,一边装作不经意地将银子收到怀里。衣服袋子里一沉,张三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道:“看来是我看错了,哥儿几个都散开放行。” 周围几个门徒都看到张三收下银锭,各自高兴地退到两边,看来今晚少不了能吃顿好的了。三涂城的杏花楼据说不错,要不今晚去那儿? 中年男子回望进城骑士身影,此时已然不见,再看了看城外,心中暗自盘算着骑士过来的方向和路线。走出城外不远处,男子脚尖一点,身形往骑士来的方向急速飞驰而去,看其速度竟丝毫不差骏马奔驰。 酒楼之下传来马嘶之声,接着一阵“噔噔噔”地踩楼梯声音。徐貊转头,一名门徒大声道:“报大总管,已经发现燕焚城踪迹。” 徐貊躬身对尤忘禅道:“属下这就动身。” “慢着。”尤忘禅叫住徐貊,补充一句道:“把那个人带上,增加点实战经验也是好的。” 徐貊点了点头,转身去了。 城外树林之中,燕焚城等几人各自展开身形疾奔。身后人影重重,叫嚣声乱成一片。 赤虎牢边跑边道:“周围各处要道早已经尤忘禅重兵把守,一时恐怕难以突围出去了。” 燕焚城斜眼道:“现在才说有毛用!这么多人,不被打死也累死了!赶紧想想办法!” “别跑!”身后有人大喝一声,就是一支弓箭射来。箭羽擦着燕焚城头顶飞过,要不是躲得快,他差点就被一箭爆头。饶是如此,燕焚城也被吓出一身冷汗。 “光追兵便有数百人,再加上里面有数名炼气巅峰高手和鬼门阴帅,哪怕不算上之后援兵,我们现在也不是他们对手。”陈平道。 “跑路我玉佛儿可不输给任何人。”玉佛儿说着,嘴角还带一点笑意,如此生死攸关的时刻,他居然还有心情笑。 乌戎兴功力最弱,已经有些跟不上众人速度,气喘吁吁大声道:“再这样下去,我老乌没被打死也跑死了!” 赤虎牢一把将乌戎兴背在背上,继续拔腿飞奔,两个大男人这个样子看上去颇有些诡异。倒是赤虎牢还是镇定自若道:“他们发现我们的踪迹,肯定有人通风报信去了,前方恐怕已经准备好一个大包围圈等着我们。三涂城周围有我们铁血门布置的暗线,我们先去那里避一避风头再说。我们分头甩掉追兵,去城外小镇汇合,然后一起动身前往那暗线所在。” 燕焚城点头道:“只好如此了。” 玉佛儿道:“赤兄你与乌老大先走,我们三人先行引开他们。” 赤虎牢背负乌戎兴不便作战,当下也不谦让,只再说一句,“前方只怕也有对方埋伏,你们务必小心。”加速身形越众而出。 燕焚城率先转身,腾渊出鞘,一抹寒光闪耀,看得身后追兵莫名心惊。陈平与玉佛儿同时转身,身后各自显现摩利支天拳意与千手观音尊者法相。 “上吧!”燕焚城大喝一声,身先士卒,冲向数百鬼门门徒。陈平与玉佛儿对望一眼,各自跟上。 三人与数百鬼门门徒短兵交接,但不深入敌人阵中,以防陷入包围。一时间尖叫声、嘶吼声、金铁交鸣声、骨骼碎裂之声乱作一团。燕焚城手中腾渊剑狂舞,道道剑光夹着残肢带出漫天血花,在不经意间,他的嘴角竟露出一丝与其慎重神色截然不同的笑容,看上去诡异莫名。这正是心魔再度复苏的前兆,只不知燕焚城能将清醒状态维持到什么时候。 这边厢陈平出手招招狠辣霸道,往往一拳击出便是一名鬼门门徒骨骼碎裂,当场暴毙。陈平身负血仇,虽然暂时压下报仇**,但见到鬼门中人自然是分外眼红,杀性大起之下,出手便不留活口。相比陈平,玉佛儿则留有余地的多,每每都是击伤敌人关节或是打晕对方,只求暂时让对方失去行动能力。 没多久,已经有二三十人倒在地上,还能喘口气的兀自申吟,看着凌乱脚步从身旁跨过。三人与鬼门斗得激烈,时刻不忘保持后方留有退路,渐渐将这数百人引向与赤虎牢相反的方向。 这时就听得人群之中有人喝道:“好后生,真是英雄出少年!让我们阴山五老来会会你们如何?” 三人本来且战且退还游刃有余,此时闻言大惊。他们早已经从赤虎牢处得知,阴山五老皆是炼气巅峰的高手。一旦他们五人杀来,势必再无法从容退走,再加上数百人前来围困,只怕凶多吉少。 “走!”燕焚城大喝一声,三人引开追兵的目的已经达到,放弃纠缠,掉头便走。 “走的了么!”说话声同时,一支末端连着链子的铁笔飞来,其速度比起弓箭亦不遑多让,其中更暗含真气,犀利非常。 玉佛儿回身一记《千手经变相》中的“杨枝手”,真气凝成手掌形象与铁笔撞到一起,凭空一阵爆响,铁笔半空一阵抖动已然无力在前进半分。燕焚城同时扬起腾渊剑,寒光过处,将铁笔一剑斩落。 “好小子!”一声怒喝,追兵之后跃出五道人影,正是阴山兄弟五人。 却说赤虎牢背负乌戎兴先行离去,一路厮杀之声渐渐离远,乌戎兴松了口气道:“赤兄还是将老乌放下吧,这样怪别扭的。” 赤虎牢也才意识到,嘿然一笑道:“适才得罪了。” 乌戎兴落下地来,与赤虎牢并肩急行,只是叹了口气道:“怪只怪在下实力太弱,从头到尾,一直在拖累各位兄弟。” 赤虎牢道:“这点小事,乌老大无需介怀。赤某看乌老大所学武功迥异于寻常路子,只怕日后也别有一番天地,何必急在一时。此时还是大家同舟共济,闯过难关再说。前方只怕还有伏兵,乌老大切记小心。” 赤虎牢才说一句小心,就听一声大笑在前方响起,紧接着冲出两道人影,却是赶来的鬼王巫九首和鸟嘴宓龙阳。巫九首早听闻赤虎牢大名,更听宓龙阳描述过赤虎牢的神威,此时见到其本人更激发出其无穷战意。巫九首对其后天无敌的说法着实有几分不服气,想他初入炼气巅峰之境,正是志得意满之时,自认为在炼气巅峰之境他也该是排名极靠前的人物,加上宓龙阳,想必不会输给对方。更何况,赤虎牢身边还有个拖油瓶的。 巫九首大喝道:“久闻赤雨师大名,就让我鬼王来试试你是不是真的传说中的后天无敌!” 《鬼域王拳》全力运转,背后森然鬼域形象浮现,灰暗迷雾之中鬼影幢幢,不时几双鬼眼闪烁,阴森更恐怖!巫九首虽然自信却不敢托大,一出手便是杀招“惨绝人寰”,惨烈气势熏天赫地,拳影如潮滚滚杀来。 宓龙阳换了一副新铁索,早已经见过赤虎牢功力高强,不敢轻举妄动。此时见巫九首出手,眼珠一转也一扬手,两道乌黑铁索齐出,目标却不是赤虎牢,而是其身旁的乌戎兴。铁索后发先至,与巫九首双拳几乎同时杀到,务求让赤虎牢首尾难顾,逼其露出破绽。 乌戎兴见状把心一横,背上大刀交在手中,率先迎上铁索,口中道:“赤兄不用管我,快快突围出去。在下一个庸人,不值得赤兄多番相助!” 赤虎牢没有说话,因为其面前已然是漫天拳影。巫九首见宓龙阳出手,暗自叫了声好,越发确信胜券在握,双眼盯着赤虎牢,凶光毕露。 赤虎牢冷笑一声,一双刀剑气兵已然凝聚在左右手上。赤虎牢“横眉刀”与“天行剑”齐出,眨眼破开巫九首拳影,更越过对方直向后飞去。 乌戎兴手中大刀已被铁索缠上,他也不挣月兑,整个人直往宓龙阳撞了过去。宓龙阳铁索招式岂止如此,双臂一荡,两道铁索拱起两道波浪就向乌戎兴涌去。铁索暗含真气,只要击中乌戎兴,绝对非死即伤。 终于要发个利市了,这么久都没杀掉一个人,真把我阴帅宓龙阳不当回事了么! 宓龙阳面露狞笑,想得正美,却看一双刀剑气兵突然出现,锋利气兵一下斩断铁索更往他身上飞来。宓龙阳大惊,圈起铁索,重重叠叠交织如网,希望借此抵挡刀剑气兵。气兵撞入索网之中,一通碎裂乱响,将铁索切得寸寸断碎,就在离宓龙阳身躯还有一寸时才去势用尽,消失在空中。 宓龙阳擦了把冷汗,看了看手上,只余半尺的铁索无力垂着。 铁索又断了。 第七十五章 负罪感 更新时间:2013-01-28 拳势居然被对方瞬间瓦解,这任巫九首怎么也无法相信,他更无法置信的是赤虎牢还能分心去救乌戎兴这个小人物。这情形乃是巫九首生平仅见,愣神间,眼前突然出现一柄锤形气兵扑面而来。巫九首感觉自己被对方轻视,越想越怒,擂起双拳往“巨灵锤”上重重砸去。 巨锤刚被巫九首一接触便轰然爆破,混乱气流四溢,尘土飞扬。巫九首身形倒飞而去,嘴角带血,显然在这一击下受伤了。 “赤某怎么会是抛弃战友的小人,乌老大你说这话该当罚酒三杯!”赤虎牢大笑着一把拎起乌戎兴,不顾形象地再度将其背起,趁着烟尘遮掩视线,扬长而去。 尘埃落定,两位阴帅已然不见赤虎牢与乌戎兴踪影。 巫九首喃喃道:“我好歹也算是与他同级,居然被一招打伤,这还是炼气巅峰境界么!” 逃离的路上,乌戎兴问道:“赤兄为何不趁此机会手刃了这两个恶贼?” 赤虎牢苦笑一声道:“哪有那么容易,刚刚动手之时我已经感到有人赶来。据我推断,等那人来我就顶不住了,还是先行脚底抹油为妙。” 赤虎牢二人刚离去不久,果然有人赶来,正是先天初境实力的徐貊。徐貊在状态不佳的情况下只输赤虎牢半筹,现在的他已经彻底恢复过来,若赤虎牢走晚一步,或是徐貊早到一步,恐怕结果就不妙了。 徐貊看着灰头土脸的两大阴帅,心中已然明了,冷哼一声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追上去!” 于是,三位手下败将,再度踏上追杀赤虎牢的道路。 话分两头,再看燕焚城这边,形势却要糟上许多。 树林之中,燕焚城三人发足狂奔,身后阴山五老紧追不舍。后面数百门徒唯恐被八人战斗误伤,远远跟在后面,当然,这是阴山五老的意思。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来拖住他们,你们先走!”玉佛儿道。他盘算着三人中就属他功力最高,应该能成功拖住阴山五老一阵,希望能借此让燕焚城与陈平逃月兑。 燕焚城道:“他们人比我们多,必然还能分身追来,只怕到时候玉兄首尾难顾,反而陷入险境。” 之前数百门徒人数虽多,却容易产生混乱,这次敌我总共人数都不超过十人,这种掩人耳目的手段绝难凑效。 陈平道:“那该如何是好?” 燕焚城正皱眉苦思对策,突然听后面阴山五老的老大焦措喝道:“前面三人听着,我们只要燕焚城一人,其余无干人等但去无妨。” 本来阴山五老离开天罗派是为了追杀赤虎牢,没想到一直追到幽州也未得手。之后那李玄机与尤忘禅达成协议,又改为联手对付赤虎牢与燕焚城等人。李玄机交代下来的任务更为奇怪,乃是叫他们放弃赤虎牢,只去追捕剑仙弟子燕焚城,而且必须是活的。阴山五老不蠢,立刻明白过来,恐怕李玄机是贪图那燕焚城身上剑仙传承。 本来么,他们这些人自诩正道派,看那燕焚城身怀剑仙秘籍这等重宝只能干红眼。这次燕焚城被人栽赃陷害,却是个绝好的机会。之前不能出手,那是因为顾及正道的身份和面子。现在么,传说中的剑仙弟子居然成为杀人凶手,管他有没有人信,反正我们信了。既然信了,那自然可以出手了,为武林除害的名号说出去还是很好听的。同样,剑仙秘籍也是诱人的。若是能够成功活捉燕焚城,天罗派惦记他们这点功劳,将剑仙心法传下一些,那立刻便有晋升先天高手的希望啊。更何况,若条件允许,直接从燕焚城口中逼问出秘籍岂不更好! 阴山五老想到这里纷纷摩拳擦掌,鼓足了干劲想要抓到燕焚城,虽然目标只有一人,但鬼门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好不容易等到与身后数百门徒拉开距离,焦措终于说出真实意图,其中也不无引发对方内讧的意图。 燕焚城听到焦措的话,也不看身旁二人表情,嘴角露出笑意。 焦措正在盘算接下来的情况,就看到前方两人果然丢下燕焚城,向一边跑去。焦措大喜,心中冷笑。本来么,形式高下立判,明哲保身才是正途。江湖里模爬滚打久了,一个个恨不得踩碎别人脑袋往上爬,既然自己有希望活着,怎么能被人拉着陪葬。 眼看三人分散,阴山五老的步调却极为一致,全部向燕焚城追去。没多久,燕焚城脚步慢了下来似乎已经体力不支。 “抓活的!”焦措交代一声,五人散开,就往燕焚城的所在围了过去。 焦润此时在五人边缘,他的兵器被燕焚城削断,此时怀恨在心,率先出手,“嗖”的一声,一支末端连着链子铁笔往对方肩膀上急速飞去。燕焚城看着铁笔飞来,不闪不避,竟把头低下向笔尖迎去。 焦润见状大惊,要是燕焚城死了那剑仙秘籍就告吹了,连忙手上发力,扯住链子不让其前进半分。正因如此,焦润气息一时有些絮乱,脚下不禁停了下来。 铁笔停在半空,往回飞去。燕焚城安然无恙,他抬起头对焦润诡异一笑,身形再次急退。焦润暗呼上当,却也并不着急,因为其他四位兄弟已经快要围住燕焚城了。“照这样下去,秘籍早晚是我们阴山五老的!”焦润嘴角露出笑容,视线仍盯着燕焚城。 突然之间,异变陡生! 两道人影飞速往焦润扑杀而来,两个人四只拳头,拳劲厚重,雷厉风行,全数击在毫无防备的焦润身上。没想到陈平与玉佛儿半途折返,居然在这里施以偷袭。本来这行为二人也颇为不耻,只是危机关头,也只能不得已而为之。 那焦润也算是炼气巅峰的人物,只是一副精神都在燕焚城身上,哪防得住一个临近炼气巅峰和一个正牌炼气巅峰的偷袭。仓促防备,双臂交叠,挡住陈平双拳。陈平有备而来,一身功夫更是在一双铁拳上,拳劲势如破竹侵入焦润体内,逼得对方本就有些不稳的气血一时陷入极度混乱之中。焦润一口血还未来得及吐出,接下的玉佛儿的双拳又将这口血打得咽了回去。 阴山四兄弟正志得意满,突然听得身后惨叫。焦措首先反应过来,回头一看,失声喊道:“老三!” 焦润已经听不到焦措的叫喊,整个人已经软倒在地上。这还是玉佛儿手下留情,未能直接将其击毙,尽管这样,这焦润就算醒来也要修养好长一段时间才能下床行动了。四兄弟同气连枝,见到老三焦润到底,一时只以为已经被对方杀死,无不赤红着眼眶就要杀向陈平二人。 燕焚城便在此时,猝然发难。腾渊剑光如龙,急速刺向离他最近的焦缇。与此同时,陈平与玉佛儿也是扑向阴山四兄弟。燕焚城连施诡计,这时反而轮到阴山四兄弟首尾难顾,优势仿佛回到燕焚城三人这边。 燕焚城剑光极快,焦缇勉强提起一双铁笔抵挡,只可惜腾渊锋利无匹,眨眼间便将未及真气灌注的铁笔削断,更一剑划破焦缇手腕。焦缇大叫着后退,双手血如泉涌,顿时丧失战斗力。 此时已经变成了三对三的局面。虽说阴山三人都是炼气巅峰,可燕焚城曾有击杀炼气巅峰的记录,陈平也是距离炼气巅峰只差临门一脚,而那玉佛儿更是早已步入练气巅峰之境,一旦动手起来,胜负难料。 焦措心一横道:“大不了拖住他们,后面一众鬼门的人很快就到。”这一番说话不仅让其余两兄弟稳定下心神,同时也给燕焚城三人施加压力。 燕焚城喝道:“只怕没这个机会了!”抢步追上焦缇,腾渊闪着寒光架在其脖子上。 “二哥!”焦毫惊呼一声,却又担心兄弟性命,不敢轻举妄动。 燕焚城在焦缇身上连拍数下,压制住对方真气运转,口中亦不停地说道:“我也没时间跟你们谈条件,你们要是敢追过来我就撕票,大不了一拍两散。”说话间一股光脚不怕穿鞋的流氓气,想是与乌戎兴那帮小弟待久了,把这幅情态也学了过来。 这流氓样在这个场合用出,效果还是相当的好。阴山三兄弟果然一动不动,目送三人远去。 等去得远了,燕焚城才对陈平等人道:“我们就此分开行动,那帮人必然预料不到,而且这样目标也会小一些。” 陈平连忙道:“这人在你手上,只怕他们会对你穷追不舍。” 玉佛儿也连声阻止,燕焚城却一句也听不下去。 燕焚城道:“我意已决。他们来追我不是刚好么,能减轻你们的压力。同时,也能减轻我的负罪感。” 陈平闻言心神陡震,一时呆住。玉佛儿也是微微摇头,早已准备好的劝说话语全都憋了回去。 燕焚城淡然一句,“诸君珍重,若燕焚城还能活着回来,定然与各位把酒言欢。更何况,他们未必真能抓住我,老子一向命大。不过,你们还是得助我好运的吧。” 戏言一句,却没让气氛轻松多少。 燕焚城带着焦缇,几个呼吸之间,已经消失在树林之中。 “走吧!若不如此,燕兄弟一生都要为此事介怀,从此心有挂碍,武道上恐怕也难再进步。”玉佛儿拍着陈平肩膀,缓缓道,“如燕兄弟所说,我们还是助他好运吧。” 陈平喃喃道:“负罪感么?还是被他发现了。” 第七十六章 凶手对凶手 更新时间:2013-01-29 城外追逐愈演愈烈,城中依旧风平浪静,尤其是那云府。因为命案的发生,路过行人避之唯恐不及,便是白日行路也纷纷绕道,生怕沾染上这里的死气。 尤忘禅身在云府武器库中,面带得意微笑,看着自己送给云府的龙虎匣。如今的龙虎匣不再是一个空匣子,里面装着的,正是云府深藏的神兵利器“十方夜雨”。本来云家多年没有出现能够执掌“十方夜雨”的人才,之后更放出兵器被盗的传闻,为的就是不想遭人觊觎。尤忘禅也是偶然才得知这件神兵的存在,为了能够得到“十方夜雨”的确切消息,他更将云锦娘纳为小妾,通过某种的方法从其口中得知。 既然知道“十方夜雨”确实存在,尤忘禅当然便要有所行动。他导演的这一系列事件,皆是为了得到这“十方夜雨”。在谋划之时,又多了一些变数,便是那身怀剑仙传承的燕焚城也出现在云家。尤忘禅当时心中狂喜,只要他将计划细节部分稍稍修改,便可以一举多得。如今一切依旧照着他的计划进行着,所有参与计划的人亦对尤忘禅的意图了然于胸。只有一点,他为何要将玉佛儿牵扯进这计划,始终不为人知。 四下无人,尤忘禅嘴角露出不屑笑容。他当然不会告诉任何人,若什么事情都告诉别人,那还是传说中喜怒无常,深不可测的尤忘禅么。那些人,只需要知道他们该知道的就好。 尤忘禅模索着龙虎匣,似乎是对着里面的十方夜雨说道:“你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啊。” 云府上下惨死,罪魁祸首该是何人?是贪图神兵利器的尤忘禅?还是引发一切之始的十方夜雨?又或是身怀重宝的燕焚城? 一切的罪魁祸首不过是贪婪的人心而已。尤忘禅把这一切推给没有生命的兵器。十方夜雨不会为自己申辩。那燕焚城又是如何想的呢? “若不是我当时突然离席,陈平他们就不会为了找我离开云府。若陈平在云府,说不定能挽回这场惨剧,最不济也能与云家上下同生共死。”燕焚城驾着焦缇在林间穿梭,心绪如潮。尽管陈平善于隐藏心事,但身怀剑心感知灵敏的燕焚城又怎会觉察不到。“他即使没有怪罪于我,其实还是心存芥蒂的吧。” 修习心剑者最忌讳心有障碍,燕焚城最大限度地承担被追捕的危险,以此让陈平等人有更多机会逃离,为的就是消除这点心障。而且,如果陈平他们不在,燕焚城终于也可以不用掩饰他现在的真实状态。燕焚城突然停下,面露诡异笑容,对焦缇道:“你一路都悄悄留下暗记,以为我不知道?” 焦缇被燕焚城一语道破,顿时冷汗淋漓,架在脖子上的长剑锋芒刺眼。 阴山五兄弟本都是炼气巅峰高手,放眼天下也算是个人物,没想到此番居然连连失利。先是老三焦润被放倒,身负重伤,接着是焦缇也生死难料。就算之前的赤虎牢也没让他们如此损伤惨重,简直是奇耻大辱。要不是那燕焚城仗着些鬼蜮伎俩,阴山五老又怎么会失手,幸好一路焦缇留了个心眼,虽然真气被封不能使出武功,但还留下暗记,显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阴山剩余三兄弟一路追随暗记悄然前行,生怕半路又有燕焚城设下的埋伏。 追到后来,阴山三兄弟看到暗记齐齐大惊失色。因为在暗记附近,更有点点血迹。焦缇真气被封,显然无法让燕焚城手上,那这血是谁的立时不问可知。阴山三兄弟顾不得藏匿踪迹,一路发力狂奔,紧追暗记而去。 走到不远处,便发现焦缇身上全身浴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焦缇听到三人脚步声,艰难地转过头。三人见焦缇还活着,稍稍松了口气,再看焦缇身上伤痕,又是怒气攻心。焦缇颤巍地伸出手,指着前方,断断续续道:“他去了那里……快追。” 焦措看得心痛,留下老五焦毫照顾焦缇,与老四焦峻往焦缇所指的方向追去。 燕焚城此时身在何处?当然是在与焦缇指示的相反方向。 他能放焦缇一条生路,自然也知道对方必定会向其他人指明他逃离的方向。想明白这一点的燕焚城,自然会动一些脑子。这样一来,也终于将阴山五老彻底甩月兑。只是现在尚未离开险地,前方还有无数未知的凶险在等着他。 另一处树林之中,徐貊三人已经彻底失去了赤虎牢的线索。赤虎牢久经战斗,逃命本事也有一套,要不然天罗派众人也不会至今尚未得手。徐貊自负对追踪术也有些心得,却在一路上被赤虎牢的反追踪术搅得晕头转向。一会是故布疑阵,一会又用障眼法,最可气的是有时当徐貊等人以为看破对方迷阵之后,冷不丁又中了一个小陷阱。三人功力不俗,倒不至于被这仓促设置的陷阱弄伤,可是那些鸟蛋,不明生物的排泄物着实让他们恶心了一把。 三人越追越怒,一不留神竟然被赤虎牢成功误导,等他们回过神来时,早已经是鞭长莫及。徐貊再三观察周围踪迹,终于确定了他们已经无法追上赤虎牢,冷哼一声,不再往前走了。 巫九首与宓龙阳陪在一旁,没有说话。巫九首作为鬼帝义子,身份还是有些的,倒不至于怕了尤忘禅以外的人。他站在徐貊身边,眼中直冒火,一双拳头捏得噼啪作响,身上还挂着恶心液体凝固之后的奇怪颜色。宓龙阳神情萎靡,身上比那巫九首还要狼狈,一路追过来,他挨了无数个鸟蛋,还有各种发出怪味的物质。他正思量着是否要把外衣月兑掉,身上这味道让他本来就低落的情绪越发显得有些忧伤。 半晌,徐貊终于叹了口气道:“回去吧,这次是追不到他了。” 宓龙阳闻言精神一震,向其他二人看去。巫九首也是不甘的点点头,还是跟随徐貊走了。巫九首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徐大人,为何没有看到那个人与你一起。” 徐貊道:“听说这几人散开,我和他便各自分头来追。本来还希望能看一看,这传说中的速成之法能让他发挥出几分炼气巅峰的水准呢。” 巫九首嘿笑一声道:“要是他遇上燕焚城,那就是真凶手对上假凶手了。只怕那捷径得来的炼气巅峰实力,恐怕还不如炼气大成呢。”巫九首话语间隐含一股酸味,被那不屑的语气恰到好处地掩盖了。 宓龙阳听到巫九首提到那人,露出一脸艳羡的表情,暗想:“速成的又怎么了?那可是炼气巅峰啊!” 三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意兴阑珊地往回走去。 燕焚城虽然甩月兑阴山五老,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一路小心潜行,尽可能将沿路留下的痕迹减至最小。而他行走的路线却与汇合小镇的方向背道而驰,这也是无奈之举,只因为两次分散行动,已经让他渐渐偏离的了预定的方向,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突然间,燕焚城听到不远处脚步声响。唯恐来人是追兵,燕焚城小心藏匿一棵树后,心中默念:“好像每次躲在树后都不灵,这次老天你别玩儿我,千万别再被发现!” 脚步声越来越近,燕焚城听得眉头紧皱,握剑的手微微有些出汗。脚步声突然停下,往另一边走去。燕焚城暗松一口气,还没等这口气出匀实了,身旁灌木突然被分开,露出一个人来。那人见到燕焚城,神情喜悦,喊道:“燕老师!” 这个称呼让燕焚城很是耳熟,因为在云府时,一众武师都是这么称呼他的。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燕焚城心头一热,认出来人,却是那与乌戎兴比武落败的陆仁贾。 燕焚城大咧咧地打招呼道:“这不是那个……陆……陆兄么!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仁贾堆着笑脸渐渐走近,道:“在下全名陆仁贾,听说燕老师深陷包围,特来……”陆仁贾笑脸突然转寒,一道剑光急刺向燕焚城,口中大喝,“送你上路!” 腾渊及时跳起,正好架住对方剑光,燕焚城脸色也恢复冷峻,道:“早就知道你有问题!这么拙劣的演技,你以为我真会上当么!照此看来,你也是尤忘禅的帮凶……”话未说完,对方剑中一股劲力袭来,燕焚城心中一惊,撤剑飞退。 燕焚城低呼一声:“炼气巅峰!这怎么可能!” 陆仁贾只是冷笑,招招强攻,剑光纵横交错,散发着惨烈狠辣的意境。燕焚城双目圆睁,令他吃惊地事陆续有来,这剑法,他见过! 两方剑光再度交缠,燕焚城本以为凭着腾渊锋利,该能将对方佩剑斩断,不想斗了半晌,对方剑上只有细微痕迹,始终未有断裂迹象。而且越往后,燕焚城越觉得自己隐隐被对方压制着。两人电光火石间已经交手数招,地上纵横交错数道剑痕,与那木屋外空地剑痕隐约有几分相似。 两人身影再度分开,燕焚城连退三步,对方则站在原地不动。陆仁贾举着手中的长剑道:“准名-器,虎伥!比那十方夜雨和你的宝剑只差一筹,再加上我炼气巅峰的实力,燕焚城你没有胜算了。” 燕焚城神情严峻,面带冷笑道:“老子还未使出全力,胜负言之尚早!” 第八十一章 孙子才想输呢 更新时间:2013-02-03 “三招?”聂海心闻言心中泛起异样感觉。他本有心相让,大家走走过场算了,让对方撑个百来十招,之后就算自己赢了也交代得过去。这满城雪居然提出只比三招?难道这位满城雪想三招之后直接认输敷衍了事?江湖上混的人总要顾及颜面,这样的事任谁也是做不出来的吧。又或者说,就算是越级挑战,他也有信心三招内击败我?这满城雪到底什么来头,居然如此自信? 功力境界一级压一级,这是常理,江湖上通常所谓的切磋也只限于同级之间。若是境界不同,高下立判,基本就不用打了。话虽如此,总有些无视常规的天才存在,能像赤虎牢那样能越级挑战的人少之又少,更没听说谁能三招便击败对手的。这满城雪,要不就是自大,要不就是真是传说中的天才那一类的人物。聂海心想到这里,不由变得谨慎起来,原本相让之心也收敛起来,真正将对方当做对手。 燕焚城其实很无奈,为了防止剑心和体内真气出现异状,他本想近期内能不动手便不动手,无奈是在架不住这帮三代弟子热情。自己好歹也是人家师叔祖,虽然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没办法,走个过场算了。这聂海心最少也是炼气巅峰高手,怎么打也没办法留手啊。要不三招之后直接认输?反正他们也不知道我师叔祖的身份,这个时候还要面子做什么。 嗯,三招后直接认输算了。 燕焚城打定主意,面对聂海心露出友善的笑容。聂海心看在眼里暗自一惊,这分明是自信的笑容么,当下越发谨慎,思量着对方可能有什么必杀技,还是一出手便尽全力为上。 以高鸿为首的一帮三代弟子纷纷让开一处空地,他们可不知道二人的想法,光顾着在一旁摇旗呐喊呢。 燕焚城刚要抽出手中腾渊,想了想,又将其放到一边,问周围弟子随便借了一柄。这个动作引起聂海心的注意,不为别的,只是他觉得对方佩剑似乎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既然要认输,还是别用腾渊为好,万一损了对方兵器还伤感情。燕焚城这样想。 助威呐喊声越发热烈,引来不少人的注意,其中便包括身在远处阁楼之上的陆俊升。陆俊升将窗户打开一线,刚好看到燕焚城与聂海心各持长剑,临渊对峙。见此场景,陆俊升顿时升起一股好奇心。他不禁想知道,祖师亲传弟子与御龙阁后辈的剑法究竟有多大区别。 两人对立良久,始终未有人抢先发招。 “他们怎么站这么久了还不动手?”一个三代弟子问道。 高鸿道:“你懂什么,这才叫高手对决!” “高手对决咋了?就不动手了么?”三代弟子继续问道。 “笨蛋!”高鸿拍了一下这位师弟的脑袋,摇头晃脑道:“我问你,大师兄和这位满少侠之前约好比几招来着?” 师弟答道:“三招啊,怎么……” “这就对了嘛!”高鸿迫不及待打断师弟话语,道:“一般高手对决,你说三招能分出胜负来么?” “不知道……” “哎……”高鸿叹气,对这位师弟很是不满。不满归不满,他身为师兄须得好好引导才是,于是道:“当然是不能啊!除非是一出手便是绝招,这样才能短短三招分出胜负。依我看,大师兄一定是在与这位满少侠进行传说中的意念交战,谁先发现对方的破绽,先下手为强,谁就赢了。” “哦!原来如此!高鸿师兄果然博学多才!”师弟恍然大悟,对高鸿肃然起敬。 高鸿傲然不语,鼻孔朝天。 “高鸿师兄你啥时候到炼气大成啊?” “闭嘴!好好看比武!” 场中两人依旧对峙站立,约好三招为限,现在一次交手都无。 聂海心紧盯对方,眼中警惕神色不减,暗想道:“我本想等对方先行出手,第一招以试探实力为先。没想到他根本不给我这个机会,到现在对方实力仍旧是未知数。这满城雪想必是看透这点,存心想等我出招时才显露实力,到时候出其不意,我必然难以招架。果然是好战术。只是这般僵持不下,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燕焚城看着聂海心,眼中几乎要露出哀求之意。快点出手啊,三招完了我好认输啊。 又是……良久…… 两人还未出手。 周围呐喊之声渐渐奚落下去,一帮想看热闹的三代弟子等得都快站不住了,更有甚者已经搭载别人肩膀上打起了瞌睡。 聂海心额角一滴汗水滴落,持剑之手微微颤动,眼角微颤,他已经快耐不住性子了。 燕焚城打定主意不先出手,此时心态倒是出奇的好。 “这满城雪意志之坚定,远胜于我。若再拖下去,恐怕我便要不战而败。说不得只好出手了!”聂海心终于下定决心,手中剑花挽起。聂海心自与赤虎牢一战之后,加倍苦练,炼气巅峰境界功力越发运转随心。而其意的境界却与燕焚城相同,乃是一念无明的无明境。此时一招《伏波剑法》“定海分波”使出,比当初与赤虎牢切磋时又灵动几分。凛凛剑风直向燕焚城席卷而来。 “开始了!”师弟大喊,叫醒伏在他肩膀上的高鸿。 高鸿一个激灵,努力睁开惺忪睡眼,向场中望去。 燕焚城见到聂海心出手,第一反应便是如释重负。再看对方招式,燕焚城突然心中一动。 “这招式……” 不容燕焚城多想,聂海心剑光如织,层层交叠,已然杀来。 燕焚城不假思索,长剑击出,剑光分化六道迎向聂海心剑网。燕焚城剑光虽不及对方剑势浩大,却能化繁为简,恰到好处点在对方最薄弱处。聂海心一惊,这招本有“定海”和“分波”两大式相互变化,有扰敌之效,谁知对方一剑击来,直接将其去路封死。聂海心一招尚未施展完备,已然被人一下破去。也是他脸皮薄,没有仗着功力强攻,只是撤招后退,再图进攻。 眼看聂海心招式被破,撤招后退,燕焚城心中更加确认了自己的想法,“我能一看看穿他的招式。” 燕焚城虽然习得《岁寒剑法》并不算久,可因为是深雪用以心传剑的关系,对这套剑法的认识深刻无比。御龙阁剑法是由深雪二百多年前创出,远不及《岁寒剑法》底蕴深厚,而且《伏波剑法》的精要也被囊括在《岁寒剑法》之中。故而燕焚城一眼便能看穿聂海心剑势,便是这个道理。换句话说,练成《岁寒剑法》的燕焚城克制所有御龙阁剑法。 明白了这一点,燕焚城发现,或许自己能够轻松取胜。 聂海心一招不成,更加肯定对方是绝世天才的想法,当即不敢留手,《伏波剑法》“波澜壮阔”与“波橘云诡”并使,将切磋直接进入第三招的进度,全力向燕焚城杀去。 剑光纷扬,遮天蔽日,两招同使端的是气象万千,剑势多变偏又沛莫能御。光这一手,已经足以说明自与赤虎牢一战之后,聂海心的实力已经有了不小的进步。重重剑网宛如江潮此起彼伏,在聂海心背后更隐隐有模糊浪潮形象,他已然半只脚踏入意境二重无妄意的门槛了。剑势浩荡,带起一股无形罡风卷起,吹得围观弟子纷纷避让。 “居然全力出手了?”陆俊升站在远处阁楼,微微诧异。 燕焚城不再等对方攻来,自己反而先行迎上,长剑后发先至,只一道剑光扎进聂海心剑网,势若流星,一往无前。 聂海心剑光扭转,犹如漩涡,锋利剑风吹来,割得燕焚城脸颊生痛。本来燕焚城是因为不愿大动干戈,才想三招过后认输了事。现在有机会用最小的代价击败对方,再认输?孙子才想输呢! 燕焚城连护身真气都未运气,直接人剑合一冲去。一时不察,脸颊被划出一道血痕,燕焚城不以为意,执意将剑送往目的地。 聂海心正将招式全力运转,却始终让对方在千钧一发之际避过。再看只见一道剑光纵入剑网中心,分毫不差点在剑势缝隙之处,除了惊讶,聂海心根本来不及回剑反击。 下一刻,剑影散去,场中海晏河清,重归平静。聂海心再看一眼离自己只差三寸的剑尖,由衷佩服道:“不愧是满兄,在下输了。” 一时间场中哗然,大师兄居然败了,一帮三代弟子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高鸿更是喊了出来,“大师兄你怎么输了,那满城……满少侠不是受伤了么?” 聂海心摇摇头,走到高鸿面前,在其脑袋上狠狠敲了一记,道:“男子汉大丈夫,输了就是输了,有什么好争辩的。你以为我故意留手吗?孙子才想输呢!”说罢又是转身对燕焚城躬身一礼,道:“满兄招式精妙无双,屡屡一眼看破在下招式破绽。聂海心输得心服口服。在下这才知道自己是井底之蛙,日后定当勤学苦练,等学有所成时再来向满兄讨教。还请满兄原谅我等鲁莽冲撞。” 燕焚城只微微点头回礼道:“聂兄言重了。” 高鸿见到大师兄这般,也是连连行礼,连带着周围三代弟子也是面带愧疚,齐齐躬身请罪。反观燕焚城,一脸淡然,没有丝毫骄矜姿态。 说实在的,仗着天生克制的优势赢过对方,着实没什么值得燕焚城高兴的,脸上也没有多少胜利的喜悦。可这副形象看在聂海心等人眼里,脑中只想起“宠辱不惊”四个大字,心中无不赞叹这位满城雪果然是大家风范。 “《伏波剑法》居然这么轻易就被破去。”陆俊升看着燕焚城,眼中毫不掩饰露出热切光芒,他口中发狠道,“剑仙传承,我势在必得!” 第八十二章 聘礼 更新时间:2013-02-04 经过上次切磋之后,燕焚城与聂海心等一众三代弟子关系增进不少。当日切磋时,燕焚城只是将聂海心招式破去,并未使用任何固定招式,导致一众三代弟子仍旧无法看透其来历。要说眼前的燕焚城便是他们师叔祖,恐怕也没人相信吧。 这段时间潜心静养,识海中剑心并无进一步被侵蚀迹象,只是体内真气已经快增长到燕焚城所能承受的极限。不仅如此,在御龙阁待得越久,燕焚城越发感觉一种不安在心头泛起。在御龙阁停留多日,燕焚城始终没得到关于赤虎牢等人的消息,他想要寻找陆俊升却始终不见其人踪影。见到其他二代弟子也始终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请燕焚城再耐心等待一段时日。 燕焚城在御龙阁转了一圈又一圈,百无聊赖之下,终于还是回到住所。静坐房中,燕焚城心中不安越发明显,不知是因为真气暴涨的问题无法解决,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尹州,金乙城。 白虎帮议事厅,积雷堂。 白虎七杀正襟危坐,笑吞天与娄浩紫亦在此列。 一中年男子步入积雷堂,白虎七杀一见,纷纷面带恭敬,齐身从座位站起。但见来人身长貌伟,面鼻雄异,兼之虎体猿臂,行步有威,使人不禁称赞,好一副英雄面貌。来人正是白虎帮帮主,凌武阳。 凌武阳愁眉紧锁,走上首座坐下,默然不语。众人见凌武阳坐下,这才陆续坐回座位。积雷堂内半晌无人说话,身为帮主的凌武阳不开口,众人也不知道这次要商议的是什么,不敢妄自揣度。座位离凌武阳最近的商泠看在眼里,咳嗽一声,清了下嗓子,这才缓缓开口。 众人看向商泠,白虎帮中也只有这位智囊有资格在会议中第一个说话,他所说出来的,必然是这次会议的关键所在。 商泠却是先问凌武阳道:“帮主可是还在想与极乐堡会面的事情?” 凌武阳和商泠与极乐堡使者曾秘密会面,这是白虎七杀都知道的事情,只是自那之后一直没有下文,众人几乎都快把这事遗忘了。商泠此次提起,想必那次会面的事情不会简单。 凌武阳冷哼一声道:“前几日极乐堡又有密信送来,再次问起与我帮联姻之事。” “联姻?”除了商泠不动声色,其余六人无不哗然。众人大抵已然明白极乐堡使者与帮主商议的内容为何。这两年白虎帮蒸蒸日上,尹州已有半数落入手中,因为铁血门的缘故,始终难以完成独霸一州的梦想。听说那新任门主铁无涯整日游手好闲,不理帮务,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白虎帮想要清除这个障碍绝非易事。想来帮主是想联合极乐堡吞并铁血门,而极乐堡开出的条件便是联姻。 联姻这种事情在各个帮派之中看来只是寻常,也是确保两家共同进退的最好手段。可那极乐堡堡主宋灵巢是什么人?据说他乃是当年大禅寺叛逃弟子,在凉州站稳根脚,一手建立极乐堡。宋灵巢根据佛道武功,自创一门《无色禅天》,威力惊人,曾将大禅寺数十执法僧人一举击杀,其中还有一位先天高手。从此极乐堡之名威震天下,在黑道之中威名仅次鬼门。 宋灵巢有这样的生平事迹,怎么也是枭雄一流的人物,只是其性格残忍贪婪,尤其喜好。《无色禅天》虽由佛道武功而来却另辟蹊径,结合采阴补阳之法,极其阴损诡异。宋灵巢每次练功必有一位美女侍奉,其用处不问可知。可怜那些女子不堪摧残,一旦被采摘枯竭便陷入疯癫,香消玉殒者更是数不胜数,少有人能虎口余生。宋灵巢美其名曰“欢喜禅”,凡是被他看上的女子,从未有过好下场。世称邪佛宋灵巢,这“邪佛”之名由此而来。 人都知道凌武阳有一女,生的出水芙蓉,姿色无双,若是与极乐堡联姻,岂不是羊入虎口。要知道凌武阳妻子早逝,将女儿凌盈更是视若掌上明珠,呵护宠爱犹恐不及,怎么肯为了帮中利益牺牲女儿终生幸福。若对方是品行良善倒也罢了,那可是宋灵巢! 白虎帮七杀尊敬凌武阳,对凌盈这位帮主之女也是疼爱有加,将其视作家人看待。要让凌盈嫁入极乐堡,这让众人如何能够接受。笑吞天此时震惊莫名,几番强自镇定,这才问道:“联姻者是谁?” 凌武阳面容僵硬,长吸一口气,缓缓道:“他们想让宋问仙与凌盈成亲。” “什么!小邪佛宋问仙!”这次笑吞天再也镇定不了,霍然站起。惊觉自己失态,笑吞天却是顾不得,上前进言道:“那宋灵巢已经恶名昭彰,他儿子宋问仙更犹有过之。传闻这小子已经连娶十七位妻室,每一个都是莫名惨死。兼之其荒婬无度,跟他老子一样,练得都是《无色禅天》的阴损功法。若是将凌盈嫁给这小子,只怕……帮主三思啊!” 凌武阳摆摆手,示意笑吞天坐下,才道:“我何尝不知这点,只是若不答应宋灵巢,惹怒对方,只怕白虎帮日后的敌人就不止铁血门一个了。” 众人齐齐心中一凛,一个铁血门已经是白虎帮劲敌,若再来个黑道排名第二的极乐堡,只怕白虎帮的覆灭只是旦夕间的事情。 娄浩紫虽也是之徒,但在宋灵巢面前,连徒孙都算不上。想想那宋灵巢父子所为,自认已经颇为重口的娄浩紫也是冷汗淋漓,他抬头看见商泠,连忙问道:“商军师,这该如何是好?” 商泠沉吟不语,此时他心中着实复杂万分。白虎帮近两年看上去日益兴盛,帮中众人亦为此欢欣鼓舞,只有两人却心忧不已,那便是凌武阳和身为智囊的商泠。虽说铁血门上代门主铁横舟逝世,让白虎帮有了喘息机会,趁机吞并尹州其他帮会,已然逐渐恢复实力。可这也未尝不在对方军师明启白的计算之中。 尹州原本帮派众多,铁血门因铁无涯不理帮务,再未有所扩张,反而白虎帮为了恢复旧有实力,却是必须吞并周围帮会。身在白虎帮中众人还不觉得,这样下来在整个尹州,其声名比之铁血门已经差上许多。都说那铁无涯不务正业,只知纵情声色,在商泠看来,这不过是为了韬光养晦所作的障眼法吧。若真是如此,只怕对付铁血门比想象中还要艰难,两者实力相当,到时候鹬蚌相争,反叫别人得利不成。极乐堡独霸凉州,所在地毗邻尹州,便是最有可能做那得利的“渔翁”。与其如此,倒不如和极乐堡联合起来,瓜分铁血门。 这是两家共赢的好事,商泠料定极乐堡不会拒绝,结果的确如此,极乐堡同意联盟。可商泠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的是,结盟的条件居然是两家联姻。这要求看上去一点也不过分,但对方可是极乐堡!这时若是拒绝,宋灵巢便有理由将矛头转向白虎帮,到时候便如凌武阳所言,白虎帮又会多一个敌人,而且是黑道第二大势力。 积雷堂中气氛凝重,众人枯索愁肠也想不出个对策来,这边厢商泠脸色阴晴不定,半天没有开口。众人之中,只有商泠最富智计,此时他不说话,众人也不敢打扰他的思路,只盼望商泠能及时想到扭转局面的方法。 就在这时,一名帮众赶至积雷堂。 帮众半跪门口,朗声道:“禀报帮主,铁血门遣人送来……一些东西。” “铁血门?这个时候,他们要送什么过来?”凌武阳喃喃道。 笑吞天问道:“什么东西?这么吞吞吐吐的!” 帮众犹豫半天,才道:“是……是聘礼。” “什么?”笑吞天一时愕然。 反观商泠神色一变,他突然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对那名帮众大声问道:“你,再说一遍!” 赤城,铁血门。 “真乱来。”明启白看着眼前的人,皱眉叹道,“我本来想在极乐堡吞并白虎帮时才下手,到时候我们铁血门才是获利渔翁。只不过花费几个小钱,让人去凉州宣传下凌武阳女儿,如此便能让他们的结盟不攻自破。多划算的事情,被你这手臭棋毁了。” 面前男子身穿暗红长袍,浓眉星目,面容俊朗威武,顾盼之间神采飞扬。男子听了明启白埋怨,只是嘿然一笑。少有人看到明启白皱眉不心跳漏半拍的,这人看着对方一脸坦然,神色自若不似作伪。 明启白看着对方就有气,偏偏要顾及对方形象,不好随意出手整治这人,无奈道:“才见过一面就敢这么胡来,莫非你真看上那凌盈了?你好歹有点门主的立场行不?” 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铁血门新任门主,铁无涯。 铁无涯笑道:“我不过稍稍改变了一下既定方案么,以你明军师的智慧,一切都按你预料的发展岂非太无趣了。” 明启白摇了摇头道:“这分明是不拿脑力当出力啊。这回真要好好计算下事态发展了,若不是你一时心软,我哪用这么累。” 铁无涯模了模鼻子,眼珠一转,扯开话题道:“比起乱来,我怎么也比不上赤虎牢那小子吧。他可是跟鬼门卯上,比我乱来多了。不过,我可不打算去给他擦。”铁无涯说罢仰天大笑,得意无比。 明启白扶额叹气:“两个让人不省心的。” “赤虎牢这小子的命出奇的硬,怎么也不会死在尤忘禅手上的,放心吧。不过,他要是赶不上婚礼,老子可就不客气了。”铁无涯说着,面露狡黠笑容,身后一杆长枪突然发出鸣响。 三涂城外小镇。 赤虎牢正在小院晒太阳,莫名地,觉得有点冷。 第八十三章 恶心你一把 更新时间:2013-02-05 赤虎牢等人已经被困小镇多日。根据那拂景茶楼的掌柜李顺章的意思,几条通往外地的要道都被鬼门封锁,除此之外还有几位阴帅和天罗派的人在各处搜寻他们的踪迹。三涂城周围地区同时也被封锁,包括这枯图镇现在都是只进不出,想要出去也可以,必须得让鬼门里三层外三层检查个遍。 另外铁血门从尹州赤城送来门主亲笔信,上面只写了几个字。 “一个月后,与凌武阳之女凌盈大婚,自己死回来。” 赤虎牢看得满头黑线。其实他知道,铁血门与白虎帮的婚礼非比寻常,意味着两大帮派即将结盟。如此关头,一定会有窥伺在旁势力蠢蠢欲动,其中便以那凉州极乐堡为首,甚至这场婚礼本身恐怕都有未知的凶险。铁血门绝不能在这段时间露出任何破绽,一个极乐堡尚需提防,此时更不可能与鬼门起冲突。 其实赤虎牢也没想借助门中势力,这件事情是他一时兴起参与进去,到这个关头,自然也该靠自己来解决。 小院屋内,大门紧闭。 赤虎牢与玉佛儿、陈平、乌戎兴四人围坐一团。 玉佛儿问道:“燕兄弟不是说让我们在此耐心等候么,他们会让御龙阁弟子前来接应,怎么到现在仍然是音信全无。” 赤虎牢皱眉道:“据我猜测,我们恐怕是被摆了一道。说什么让我们耐心等候之类的言语,只怕是想在鬼门完成封锁前稳住我们。说不定还有把我们当做弃子,以我们来吸引鬼门注意的意思。现在我们真成鬼门的笼中之鸟,插翅难飞了。” 陈平皱眉,沉默不语。乌戎兴是耐不住道:“燕兄弟不是那样的人!若他真是这般胆小怕死,那时怎么会为了呼雷城难民独自面对金厥军铁骑。” 陈平闭目思索片刻,这才开口道:“其中恐怕有误会在内。” 赤虎牢面带歉意道:“说实在的,赤某和燕兄弟才数面之缘,确实不如各位了解他。若不是燕兄弟出了问题的话,那便只有一种可能。” 玉佛儿立刻道:“陆俊升?” 陈平顿时紧张起来,道:“若燕兄弟真的与陆俊升一路,他此时恐怕也深陷险境。” 赤虎牢按着太阳穴皱眉道:“本来燕兄弟为何与那陆俊升一道已经一点重重,以他的实力制服燕兄弟本不难,根本无需让我们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何原因?哎,要是明军师在就好了。” 这一点的确是个谜团。一帮人中武功都是不弱(除了乌戎兴),脑子也不笨,却也猜不透其中关节。但他们已经明白了一点,他们包括燕焚城都被陆俊升骗了,只怕燕焚城是刚月兑虎口又入狼穴。 “事不宜迟!我们必须尽快月兑围而出了!”赤虎牢断然道,“我们在这里待久了,燕兄弟只怕也会越危险。” 玉佛儿突然道:“在离开这里之前,我还有一个人必须要救。” 众人不解地望向玉佛儿。 玉佛儿犹豫片刻,还是说道:“云锦娘现在就在三涂城中。” 三涂城,娥眉居。 此处乃是尤忘禅暂住的一所宅院,同时也是软禁云锦娘的地方。 时值二月,刚刚迎来春分时节。云锦娘坐在一处小院中,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院外天空。娥眉居庭院深深,曲径通幽,即使春光不减,照在这深院之中,看在她的眼里,却是格外萧索。 娥眉居一处密室,外面还是白天,室内没有窗户,幽暗中更有一丝诡异气氛。尤忘禅面对龙虎匣站立。室内一点烛火忽明忽暗,照得尤忘禅脸上阴影浓重。身后宓龙阳背着一捆捆深褐色铁链走了进来。见到尤忘禅,先是深深一揖,才开口道:“大总管,我已经从等活狱将东西带来。” 尤忘禅点点头,道:“东西放下,你出去吧。” 宓龙阳领命,放下铁链,走出密室。他的心中却是奇怪万分,他带来的东西寻常无比,只是等活狱囚牢中捆绑犯人铁链。兴许是捆绑犯人久了,原本黝黑的铁链上都已经有了不少锈迹,仿佛是渗透如铁链中的血迹一般。尤大总管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尤忘禅转身看了一眼铁链,面露满意神色,自言自语道:“这些铁链年深日久捆绑死囚,终于被染上浓重的怨毒煞气,正适合让十方夜雨的威力更进一步。” 尤忘禅隔空扬手,龙虎匣骤然大开,露出十方夜雨真容。室内突然阴风阵阵,烛火摇摆不定,渐渐更被阴风压得只剩一点亮光。尤忘禅早已步入先天境界,这点威势不但压不倒他,反而令他更为满意。 “不愧是真正的名-器,比那虎伥要好上许多。”尤忘禅说着,袖袍一卷,十方夜雨被其隔空劲力提起,月兑匣而出。尤忘禅另一只手也不闲着,同时将手中深褐色铁链掷出。 一道道铁链直往十方夜雨席卷而去,将其重重包裹,旋即各自交织,末端钉在周围墙上,犹如一张巨大蛛网立在密室当中。那十方夜雨就向是被捕捉的虫子,被固定蛛网当中。尤忘禅眼看整个过程,神色木然,一双眼睛却是爆射出耀目红光。室内阴风越发凄惨,烛火承受不住,终于熄灭。黑暗中只听得惨惨风声,犹如鬼哭,更有一双猩红血眼闪耀,骇人之极。 “如此一来,十方夜雨便有能成为神兵的机会。要是放在云家,你可就没有这份殊荣了。”尤忘禅笑声响起,回荡在密室之中,犹如风雨前的低沉雷鸣。不知是十方夜雨在颤抖,还是铁链蛛网在颤抖,带动着整个密室一阵动荡不安。 又是一天过去了,夕阳西下,明月升空,一切如昨日般寻常。 折霞山,御龙阁。 午夜,子时。 燕焚城悄然起身,手持腾渊,打开房间窗户悄悄向外望去。窗外万籁俱静,山上的夜晚更是寂静地令人发慌,熄灭灯火的房屋借着月光才能依稀分辨出轮廓。 是时候了。 燕焚城轻身跃出窗外,直往山下奔去,一路畅通无阻,修长石阶直通山下。眼看便能离开这里。 “比想象中要容易?”燕焚城觉得有些奇怪,难道推测是错误的?他此次只是试探,相信有人绝不会让他轻易离开。 燕焚城速度不减,径自跑下石阶,眼前几乎已经能看到写着“御龙镇邪”的石碑。能够离开这里,他本该有那么一点逃出生天的喜悦,奈何心中疑窦重重,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就这样将信将疑中,燕焚城下一只脚就要踩到石阶外的地面。 “这么晚了,师叔祖您是想去哪里?” 一个身着青衣,背负长剑的男子毫无预兆地出现在燕焚城面前,吓了他一跳。 “原来是俊升啊。”燕焚城老气横秋地道,“本师叔祖在山上憋的慌,出来透透气。” “俊升?”陆俊升被燕焚城这样叫,规矩上是没有纰漏,可是喊着话的是个年龄还不及他一半的少年,听着还是让人有些别扭。 燕焚城心中暗道,“你一直师叔祖师叔祖地叫着恶心我,也该我恶心你一把了。” 陆俊升虽然听得不舒服,脸上却没有任何表现。这让燕焚城略感失望。陆俊升只是道:“禀师叔祖,鬼门尚在搜捕您,如此贸然下山实在危险。师叔祖还是随我回去吧,何况,您还要在御龙阁等赤虎牢他们呢。” 燕焚城却道:“我想起来一件事情,赤虎牢那小子欠我很多钱,我不想再看到他了。所以我要趁他到御龙阁之前放他一回鸽子,你放心,我会一路南下,鬼门根本不会追这么远的。” 说话时,燕焚城一脸无赖表情绘声绘色,看得陆俊升大皱眉头。 饶是如此,陆俊升还是和颜说道:“师叔祖说笑了,江湖子弟哪有这么轻浮爽约的道理。师叔祖入世未深,这点人情世故还是要学会的。还是快快随我回去吧。” 燕焚城挑眉道:“我是师叔祖还是你是师叔祖,反教训起我来了。等赤虎牢他们来了,你跟他们说我很快回来便是。”燕焚城拍了拍陆俊升肩膀道,“放心,我会给你们写信的。”说完真的抬脚向外走去。 “师叔祖请留步!”陆俊升虽然用了“请”字,语气却再没之前那般恭敬,五指张开,就向燕焚城抓去。 燕焚城早有防备,暗道一声:“狐狸尾巴露出来了,这陆俊升果然有问题!”身子一扭,游鱼般甩月兑陆俊升伸出手臂,嘴上道:“啊呀呀,这么着急干什么?好啦,我知道了,这就回去。” 陆俊升一爪失手,微感意外,更意外的是,燕焚城真的掉头便走,一直走回御龙阁去。 “难道是我多心了?”陆俊升小声自言自语。“他若是察觉到了,为何这么简单就回去?” 陆俊升眼看燕焚城身形消失在石阶,再想对方刚才表现,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突然,陆俊升猛一跺脚,身形如离弦之箭般向石阶冲去。 “不对!” 陆俊升身形之快,不消一刻,已然冲入燕焚城住所之中。室内空无一人,之前打开窗户兀自随风摇晃,发出吱呀的响声,仿佛对陆俊升发出嘲讽的笑意。 “这小子是想绕道下山!哪能让你这么容易!”陆俊升恼羞成怒,脸上冷笑连连。他走出住所,站在空旷地面上,双目阖上。以他先天境界的感知能力,足以观察周围百丈以内一切异动,燕焚城才炼气大成,肯定尚未离开这个范围。 三个呼吸之间,陆俊升双眼骤然睁开,一抹精光闪过,露出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情。 “找到你了!” 第八十四章 两个人 更新时间:2013-02-06 折霞山中,燕焚城一路急行,已经顾不上隐匿行踪。他深知对方实力比自己高两个级别,只有用计才有逃跑机会。这个粗陋的计划也算是成功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全力逃跑。 若非师父提起过御龙阁,我又怎么会轻易信任这陆俊升,阴中有阳,阳中有阴,石衮所言果然不假。没想到身为御龙阁弟子,陆俊升也会贪图我身上的剑仙传承,当真是人心难测啊。 双腿发力狂奔,脑中种种思绪纷至沓来,有此亲身经历,燕焚城对石衮当日那句话的认识越发深刻。识海中突然剑心震动,所有念头一扫而空,之余强烈危机感传来,提醒他身后有什么即将追赶而来。耳边听到划破空气的尖锐啸声,燕焚城拔地而起,接连几个翻身向斜前方跃去。脚刚抬起,啸声倏忽间没入脚下地面,就见一道深痕划出,仿佛凭空长出一般。 燕焚城不回头便知道,这是陆俊升的无形剑气。早在呼雷城时,深雪没少用这无形剑气虐他,燕焚城对这种偷袭早已经有了一些免疫能力。不同的是,深雪对剑气控制精微,每次只是划破他的衣服,而陆俊升存心要伤他双腿,以此让他失去行动能力。考验燕焚城受虐多年成果的时候到了,只要一个不小心,恐怕不只是失去双腿的下场。被逼问出剑仙传承之后还有活路? “师叔祖!别做无谓抵抗了,您难道自以为能逃出先天武者的手心么?”陆俊升说话声从后传来,并且每一个字都离燕焚城更近一分。 “俊升徒孙,师叔祖教你个乖,什么事情都别自信得太早!”燕焚城嘴上胡说八道着,视线依旧停在前方,身前已然无路可走,只有一片漆黑虚空。他想也不想,纵身飞扑向虚空之中,身边数道剑气掠过,带出身上道道血痕。燕焚城吃痛一声,身形急速下坠,俨然一副跳崖自尽的姿态。 “我在折霞山的时间可比你久多了,以为这样就能骗到我么!”陆俊升冷笑,追赶速度不减反升,他熟知折霞山地形,这处悬崖之下十丈便有茂密树林,就算是常人运气好点也不至于摔死,以燕焚城的实力自然更不会有什么事。陆俊升就怕燕焚城一头钻入树林中,虽说仍旧逃不过他手心,毕竟要费上一番手脚。心中惦记着剑仙传承,陆俊升飞速跳下悬崖,并调整身形落在一棵大树顶上,就要借助树枝韧性化解下降冲力。突然,他听到头顶传来笑声。回头再看,燕焚城吊在悬崖边缘,一手抓着崖边树枝,与他遥遥对望。 “我说俊升徒孙啊,下面又没武功秘籍,你跳崖干什么?难道是小说看多了?”燕焚城一边对着陆俊升嘲笑,一边手脚并用,就要爬回悬崖顶上。 都说下山容易上山难,陆俊升可知跳崖容易上崖更难了,就是他轻功了得也此时也不能短时间内重回悬崖之上。不甘心眼睁睁看着燕焚城就这么逃离,陆俊升怒哼一声,袖中五寸短剑点射而出,直取燕焚城手上树枝。 眼看短剑飞来,燕焚城也是一惊,暗道:“难道是御剑术!”仓促间根本来不及拔剑,只抬手一道蓄力未足的剑气射去。短剑轻易击碎剑气,仍旧向树枝飞来,只消在树枝上轻轻一割,燕焚城立马就自己送到陆俊升面前。燕焚城眼看就要能逃出,哪能容忍在此时失败,心里一发狠,左手护体真气运转至极限,猛地向短剑迎去。 短剑终于被手臂拍偏方向,直接斜插在树枝旁山壁之上,饶是左手有真气护住此时也是鲜血横流,更有一股凌厉剑气从手臂传来,直向全身蔓延开去。燕焚城不管这些,龇牙咧嘴忍着痛苦,三两下终于爬回悬崖,转眼跑的没影了。 钉在山壁的短剑缓缓颤动,周围泥土松动,最后终于无力地坠下悬崖。陆俊升一把将短剑接过,藏回袖中,脸上难看至极,喃喃道:“若能晋升的明寂期御剑百步,剑仙传承早已是我囊中之物!该死地燕焚城,我陆俊升一定会把你再次抓回来。” 明月高挂夜空,山中静谧无声。 燕焚城夺路狂奔,脚下不敢放慢丝毫。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甩月兑陆俊升而已,以对方身法,仍有机会将自己再度追上。 一路曲折前行,不知不觉,燕焚城拐入后山。面前出现一棵大树,树干上书“禁地”二字,大树之后幽深漆黑,不知道在其中隐藏着什么。燕焚城也管不了那么多,一头钻进阴影之中。 “这是御龙阁的禁地,又不是老子的禁地,说不定陆俊升到这里就不会继续追了呢?”想归想,燕焚城可不认为陆俊升有这么,师叔祖都敢欺负,区区禁地哪能停得住对方的脚步。 果然,才甩开陆俊升不到半个时辰时间,身后传来悉索声响,更夹杂陆续树枝断裂声。不用问便知道,陆俊升已经再度追赶而来。燕焚城心中暗暗着急,可惜屋漏偏逢连夜雨,跑到禁地深处,面前只有高逾数十丈的笔直山壁,毫无借力攀援的余地。周围也是无路可走,身后异响越来越近,远远传来陆俊升说话声:“师叔祖,此地危机四伏,连跳崖的机会都没有。还请师叔祖回头是岸啊。”陆俊升话语中透着得意,是料定燕焚城此时已成瓮中之鳖了。 真连跳崖自尽的机会也没有了,难不成一头撞死在山壁上?燕焚城佩服自己此时还能有说笑的能力,难不成是给玉佛儿影响了么。不过说到山壁,旁边倒是有个山洞,洞中漆黑一片,似乎很深。或许山洞通向另一处呢,最不济也能借着洞中环境背水一战。燕焚城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终于闯入洞中。 哪知一脚刚踏进洞穴,借着洞外微弱月光,燕焚城依稀看到前方地面满布剑痕。剑心再度发出警兆,周围凭空数道剑气激射而来。 “我擦,你敢再背点么!”燕焚城此时真有点万念俱灰的意思,也开始有点明白那“禁地”二字的意思。燕焚城连连躲闪,却是事出突然,躲避不及,身体再度挂彩。才中几道剑气,一种似曾相识之感在燕焚城心头涌起。腾渊出鞘,剑光清冽,隐约照见洞中密布剑痕。 “这是剑气大阵!”燕焚城心中重新升起希望。此时陆俊升身形急掠而来,驻足洞前,一时不敢再上前一步,只是盯着燕焚城道:“师叔祖,别做无谓挣扎了,这剑气大阵连我都不敢深入,何况是您。” 燕焚城只对陆俊升露出狡黠笑容,转身直冲进洞中。 陆俊升见状大惊,紧跟冲入洞中,不出预料,剑气横飞,更比燕焚城经过时还要强上数倍。想来这剑气大阵竟有根据闯入者功力,发出不同程度剑气的效果,难怪陆俊升说自己也不敢深入。陆俊升连连挥剑抵挡,脚下勉强前进四十五步步,终于承受不住,暗道一声,“罢了。”从洞中急退而出。 在看洞口深处,燕焚城已然跑得没影了。 陆俊升喃喃道:“这怎么可能,我也不过能在剑窟中前进四十五步,为什么他可以……难倒是剑仙亲传的关系?” 这个猜测虽不中亦不远矣,他哪里会知道,燕焚城在进入剑窟之前已经经历过一次剑气大阵,而且是深雪亲自为他量身定制的。虽然不及剑窟中剑阵复杂,但已经囊括其中全部精要,简练精深之处犹有过之,与之相比,就如同新旧两个版本。天下间也只有燕焚城有此殊荣,享受过新版剑气大阵的洗礼,这旧版本的哪能难得住他。 燕焚城深入剑窟通道之中,每过三十三步便是截然不同的剑痕剑气,仿佛管卡一般。两道关卡之间,有一小块地方是安全地带,可以让人驻足回气。燕焚城猜想,这恐怕是深雪用来给御龙阁弟子传授剑法的地方,不知怎地却变成了御龙阁的禁地。 这处剑窟的确是深雪创立御龙阁时留下,当年的她已经是仙人之境,剑法之高世所罕见。这剑窟也如燕焚城所料一般,是给御龙阁弟子练剑所用,只是深雪当时算漏一点,创立御龙阁时,她传给弟子的并非《天王铸剑篇》而是另一门内功,称为《百川引气诀》。《百川引气诀》虽另有神妙,却不及《天王铸剑篇》这样的无上秘籍,更无其独有的“心剑之术”。少了这心剑之术,御龙阁历代能够进入剑窟的人都不多,更别提深入洞中了。而且若有自不量力着轻易进入剑窟,少有肢体完整的回来的。 不得不说,想出这样凶残的练剑方式,倒是挺符合深雪的个性。也是因为这种种原因,使得御龙阁上下对这剑窟忌惮非常,只得将其列为禁地,杜绝御龙阁年轻弟子进入。反正御龙阁中已有《百川引气诀》、《伏波剑法》、《御龙剑法》等一流秘籍,已经足够门派传承下去。其实别说是年轻弟子,就是陆俊升《子母银蛇剑》大成之后也不过才能闯过第一道关卡,因为对洞中凌厉剑气心有余悸,已经很久不敢再进入其中。 燕焚城驾轻就熟,一路披荆斩棘,不知不觉已经走过十多道关卡。此时就听陆俊升说话声再次传来:“师叔祖果然好本事,可这剑窟尽头乃是死路,洞中又无补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陆俊升还是在此等候为上,等师叔祖玩得尽兴而归时,我定会热烈迎接您老。” 此时暂时得以安全,燕焚城也不是省油的灯,回道:“这里的确好玩儿,老子这辈子就待在里面不出来了,有本事你倒是进来啊!” 陆俊升听得三尸神暴跳,阴着脸沉声道:“你在洞里待多久,我就等多久。我就不信了,你们两个人都能在洞里待到死?” 燕焚城想也不想扬声道:“我们两个就是愿意死在洞里,有本事你进洞里来给我们收尸……” 等等,哪里不对。 燕焚城愣住,回想刚才的话,“两个人?” 剑窟前方响起苍老的说话声,“没想到,闯到这里的居然是个小朋友。” 第八十九章 剑窟尽头 更新时间:2013-02-11 三日之后,燕焚城与无名剑仆站在第三十二道关卡之后。眼前依旧是一片昏暗,只是风声更明显了些。这让二人更加确定,逃生的希望便在最后一关之后。 “如何?”无名剑仆问道,声音比三天前还要干哑虚弱,微弱得似乎随时都会消失。 自燕焚城进入剑窟,陆俊升就断绝了对剑窟内的饮食供应。两人三天下来饥疲交加,全靠一股意念支撑,这才走到这最后一道关卡。 “这里似乎没有剑痕的存在,只是洞壁比之前要来得整齐的多。难道刚才的已经是最后一关?”燕焚城满月复狐疑,他知道《岁寒剑法》共有三十三招,按理说,这剑窟中的关卡对应剑招,也应该是有三十三道才对。 “难道师父在两百多年前尚未领悟最后一招?”燕焚城猜测道,“为防万一,我先上前一试,若确认安全无虞,前辈你再跟上。” 听无名剑仆答应一声,燕焚城提了腾渊剑,抬脚向前走去。哪知刚走三步他便停下,无论怎么努力,始终无法再有寸进,好似燕焚城自己下意识地不愿意往前走一般。 已经凝成一柄成型长剑的剑心定在识海虚空,表面光滑流转,那光芒似乎透过虚空,传递到燕焚城的眼中。自从练气巅峰之后,剑心的感知能力再上一层楼,这也使得燕焚城对剑气大阵的感觉更为明确真实。当然,这样的提升,仍不足以让剑心切实感应到无名剑仆的存在,对方实力之高已经让燕焚城见怪不怪了。 燕焚城眼中奇异光芒闪过,他便看到前方不再是黑暗,而是白茫茫一片。那白色仿佛天地般广阔无垠,除了白色又一无所有,无比的空旷让人感觉到自身无比得渺小,以及不可抗拒的孤独。 连退三步,燕焚城跌跌撞撞落回原地。他大口喘着粗气道:“原来,这就是第三十三道关卡!洞壁整齐笔直,那是因为前面的通道,整个都是被剑气开凿出来的!这就是《岁寒剑法》的最后一招,千山暮雪!” 燕焚城凝神静气,手腕缓缓转动,腾渊剑锋循着某种规律缓缓垂下,斜指地面。燕焚城心神与真气高度集中,看向前方黑暗,他再次向前走去。这次,他将使出那招尚未领悟完全的千山暮雪,却不知是否能够成功通过最后一道关卡。 最后一关没有锋利无匹的剑气,也没有激烈迅猛的攻势,单纯由剑意组成,“意”之境界不够者,根本不能涉足其中。这已经不能被称之为剑气大阵,而是剑意大阵。燕焚城只才是意境一重,依靠那不完全的“千山暮雪”,能否突破最后一关的剑意封锁? 腾渊剑清鸣一声,夹带无形剑意,刺入前方虚空。燕焚城手臂尚未伸直,便凝在半空之中,再动弹不得。握剑的手臂无比沉寂安稳,好似定在那里一般,而燕焚城的全身却在不自然地颤抖。体内真气并未剧烈运转,纯粹精神上的消耗逼得燕焚城冷汗淋漓。 半柱香时间,腾渊剑依旧没有递进半分,燕焚城身体发出连串鸣响,身体的颤抖已经快达到极限。终于,燕焚城大叫一声,身形再度飞退,狠狠摔倒在地面。燕焚城想支着腾渊站起身,这才发现,握剑的手这时才开始剧烈抖动,带的腾渊剑晃出阵阵残影,几乎看不出原先的形状。不止如此,燕焚城此刻更感到身体异状频发,耳边仿佛响起无数低语,似曾相识又陌生无比;眼前画面重重,仿佛是梦境,又好像是回忆。识海中一阵波动,原本清静无物的虚空突然升起无数念头,又虚变实,舞动不休,燕焚城知道,这些念头都代表着他的杂念,他仿佛又重回修炼剑心之前的状态。杂念纷呈的同时,燕焚城的心跳也变得不规律起来,轻一下重一下地跳动着,难过得他快要吐出血来。 无名剑仆的声音这时从身后传来,“这是精神力大幅消耗,即将走火入魔的征兆,快快默运内功口诀,以真气循环来平伏心神!” 走火入魔分为多种,一种是心识混乱,如燕焚城之前剑心被杀意沾染一般,丧失理智。另一种则是精神力不济,失去对身体的控制,由此会引发身体一系列的恶心循环,若不及时治理,下场凄惨无比。算是燕焚城好运,这两种走火入魔,都让他碰上了。 燕焚城听得无名剑仆提醒,连忙照办,他咬着牙控制身体坐下,真气徐徐运转。随着真气好容易走完一大周天,身体渐渐稳定下来,絮乱的心神也渐渐重归平静。真气运行完七大周天,幻听和幻觉已然消失,只是识海中依旧杂念纷飞。此时的燕焚城已经神完气足,精神力已经恢复过来,当即运起《天王铸剑篇》中的“斩念法”。但见识海中剑光一扫,所有念头湮灭消失,唯留剑心长存识海之中。 幸好燕焚城只是走火入魔前兆,一番调息之后,终于恢复了过来。燕焚城睁开双眼,再看前方最后一道关卡,心有余悸。 “最后一道关卡考验的已经不是招式,需要闯关者的意境达到要求才可。意境领悟远比招式要更花时间,且不像招式那样进展显著,我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这该如何是好?”燕焚城沉吟半晌,最终对无名剑仆躬身道:“前辈,只怕今天便是我们分别之日了。” 无名剑仆身形不动,燕焚城知道对方在看着他,继续道:“以前辈的剑意境界,当可轻松闯过这最后一关。燕焚城资质驽钝,目前只能到此为止了。前辈毒发在即,离开这里后当立即寻人救治,切勿拖延。我要留在这里,赌一赌能否在饿死之前,使剑意更上层楼。” 无名剑仆身形耸动,传来低沉笑声道:“想不到这个时候,你还有空关心我。我也不想再瞒你,其实在助你突破练气巅峰之时,我已经毒发。” “什么!”燕焚城失声惊呼,道:“前辈,你何必如此!” 无名剑仆道:“我早就知道,只有你才有机会走出这里。我只是舍不得在剑窟中尚未走完的路,尚未看过的剑招,才一直支撑到这里。如今,终于走到终点了。谢谢你了,燕兄弟。” 无名剑仆缓缓向前走来,从背后解下从未出鞘的长剑。走到燕焚城面前,无名剑仆将长剑抽出,笔直插在地上。长剑插在地面,纹丝不动,仿佛是追随无名剑仆多年,已经变得与其主人一般坚毅不可动摇。无名剑仆将剑鞘交到燕焚城手上,道:“将这个,送到未央楼,这就是我最后的心愿。你现在身体的状况是,若再度晋升境界,‘邪神种子’必然会彻底侵蚀你的心神。必须在那之前解决这个隐患。那个人,能够为你彻底根除‘邪神种子’。我再送你最后一程。” 无名剑仆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用力将燕焚城向最后一道关卡推去。燕焚城只感到一股大力袭来,不由自主转过身,直向前方最后一关冲去。正当就要撞进剑意大阵之中,燕焚城感到身后升起一股浩大沛然的剑意,将他全身笼罩。 之前几番都不能踏进一步的剑意大阵,此时却变得畅通无阻。透过剑心,燕焚城仿佛看到自己正站在一柄飞剑上,穿过白茫茫的无限天地。天地无限,而飞剑神速,却能将无限变为有限。这便是无名剑仆的剑意,对剑道矢志不渝的追求,忠贞的信仰终将带他到达终点。 于是,剑窟的尽头,已近在眼前。 前方本是石壁,燕焚城去势不减,眼看就要撞在上面。未等两者接触到一起,石壁轰然洞开,惯性带着他直接冲出洞外。大片天光照射而来,长久未见光明的燕焚城几乎有些睁不开眼。 燕焚城努力睁眼回头望去,他希望在这最后时刻,能够记住无名剑仆的样子。他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傲然挺立,身旁笔直插着一柄长剑,两者皆岿然不动,平静如深渊。眼看光芒就要照进对方身上,剑窟陡然一震,无数碎石落下,将燕焚城的视线彻底遮蔽。 燕焚城突然感到一阵地动山摇,震动乃是从剑窟深处传来,整个剑窟都在崩塌之中。耳边轰隆隆的一阵乱响,眼前再也没有了无名剑仆的身影,燕焚城最终也没有看清对方的样子,就连对方的表情也捕捉不到。燕焚城知道,这时的无名剑仆,一定是在笑的。葬身这剑窟之中,对矢志追求剑道之他来说,的确是个归宿。 光芒刺得双目传来剧痛,燕焚城痛得泪水横流。 燕焚城不由骂道,“太他么刺眼了!” 自深雪离开之后,这是他第二次流泪。 陆俊升与侯绛坛仍旧守在剑窟之前,他们仍抱有希望两人会从剑窟中走出。突如其来的地震让两人同时震惊莫名,他们更看到剑窟正在崩塌,剑窟上崩落大小不一的石块,将洞口乃至整个剑窟都彻底埋葬。 陆俊升瞪大眼睛,喃喃道:“这不可能!折霞山从来没有发生过地震,怎么会这样!难道他们要死在里面?剑仙传承是我的!” 侯绛坛则比陆俊升要冷静一些,他看着剑窟倒塌,咬牙道:“本来还想通知封神岭,将这处剑窟据为己有,到时候说不定能找到深雪那套剑法的破绽。没想到剑窟居然会自己塌了!这难道是深雪一早就安排好的?那燕焚城……剑仙弟子绝对不会就这么死了!这剑窟必定中另有通道!” 侯绛坛一把拎起陆俊升,喝道:“说!这剑窟到底接连着哪里!” 陆俊升闻言,立刻清醒过来,旋即又是懊恼的神色道:“从来没有人能通过剑窟,谁会知道它通向哪里!” 侯绛坛缓缓松开抓着陆俊升衣领的手,阴着脸转身离去,口中道:“走吧,继续待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了。” “去哪?”陆俊升还没彻底回过神来,下意识问道。 侯绛坛微微转头,嘴角露出阴森笑意,道:“剑仙传承你现在是不用想了,但在这御龙阁,你不希望自己的地位再提高一点么?” 陆俊升脸上顿时神色复杂,只稍一愣,便跟了过去。 幸好此时正是傍晚,再过一会,燕焚城已经能适应周围的明亮。他向剑窟望去,前方已经彻底被碎石掩盖。伤感之余,燕焚城突然发现,在石堆一旁山壁,刻着两行字迹,字迹隽秀不乏犀利,透着一股熟悉的剑意。这是师父深雪留下的字! 只见山壁上写着“三十三天夜未央,神霄只在月中藏。” 燕焚城轻声念出,未解其意。字迹在他念完之后蔓生无数裂痕,沦为石粉随风散去。至此石壁再无字迹,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燕焚城神色肃然,对着剑窟深鞠一躬,又对着字迹消失的位置,再度折下他笔挺如剑的脊椎。此时此地,仅能以此纪念他最尊敬的两个人。 燕焚城做完这一切,终于转身离去。渐渐他越走越快,接着更是发足狂奔,口中道:“陈平,乌老大,玉佛儿还有赤虎牢,老子又回来了!你们可千万别死啊!” 第九十章 算计与计划 更新时间:2013-02-12 三涂城城门口。 守门官兵照常值班,又有鬼门门徒把手在侧,两者同处一地又泾渭分明。 幽州乃是鬼门的地盘,官府都不敢惹的角色,一帮官兵也都没什么存在感。倒是那些个黑衣劲装的鬼门门徒,守在城门喧宾夺主,趾高气扬。 数百铁蹄呼啸着踏过三涂城门口,清一色鬼门名马“阴风吼”,端的是体态神骏,四蹄踏雷。城门口一阵尘土飞扬,只听得尘烟中沉雷滚滚,看不清马上骑士面目。 守门官兵纷纷退让,忌惮非常。门口十几个鬼门门徒,以张三哥为首也都紧贴城墙,生恐殃及池鱼。张三哥眼看着数百骑士绝尘而去,这才拍了拍身上尘土,重新站回城门。尘埃落地,身旁一名门徒打了个喷嚏,拖着鼻涕问道:“张三哥,这已经是第三波了吧。” 张三哥嫌弃地看了那人一眼,道:“听说是终于发现燕焚城那帮子人的踪迹,这次是尤大总管亲自带人前去追捕呢。” 那人闻言眼睛一亮,顾不得擦鼻涕,直道:“尤大总管亲自出马?这下这帮人肯定逃不了!” 张三哥耸肩道:“谁说不是呢。”接着便撇过头,不再看这货。 看着城中某处,张三哥喃喃道:“放着娥眉居里面的小妾不管,还尤大总管要亲自动身,难道那帮人真有这么大的本事不成。” 枯图镇中一处宅院,院门洞开,院内静谧非常,不似有人居住。 一个高瘦汉子走入院中,看似随意扫视周围,实际上已经将周围一切细节尽收脑中。正屋门口不远处,石板地面上突兀地留着一个碗口大的坑洞,高瘦汉子看得眉头微微挑起,旋即又神色恢复如常。 看完脚边景物,高瘦汉子扬起微微发青的面孔,再扫视屋檐数眼,站立片刻,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后方十几个黑衣劲装鬼门门徒鱼贯而入,最后走进来的却是鬼门大总管,一人之下尤忘禅。那高瘦汉子见了尤忘禅,只微微躬身行礼。 “十阴帅之无常袁幽,见过尤大总管。”高瘦汉子口中说着,木然发青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尤忘禅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情,淡淡问道:“你看出什么来了?” 袁幽道:“这处该有四个人之前在此处居住,不过隐约又能发现第五个人存在的迹象,似乎他们有意隐藏这人行踪。不止如此,属下猜想,他们一定有人暗中相助,才能及时知道外界信息,并展开有计划的突围。” 尤忘禅道:“他们会逃往这里,必然是和此地某处有着秘密的联系。在我封锁阵势成型之前,他们本有机会从这里逃离,莫非,就是因为这第五人的关系?他们中难道有人出了意外?” 袁幽走入正屋,片刻从中走出,道:“禀告尤大总管,此处有个地下室,从痕迹上看,似乎有人在此突破练气巅峰。” 尤忘禅神色微微变化,道:“莫非,这就是那意外?” 袁幽又道:“这痕迹是两三天前留下的,另外,院子中也有其他人练武的痕迹,想来是为了计划突围,燕焚城那帮人都进行一番突破。” “两三天前?”尤忘禅喃喃道,双眼微微闭上片刻又睁开,脸上阴晴不定。 门外马嘶声传来,一名门徒冲进小院大声道:“报大总管,鬼王与鸟嘴两位大人正在驿道追赶燕焚城一行,平等王与豹尾等诸位大人也紧随其后。” 尤忘禅点点头,看着袁幽道:“他们今日突然突围,必定是有所计划。另外,与燕焚城一行联络上的,极有可能是潜伏在此处的铁血门暗线,若不是赤虎牢的关系,他们也绝不能过上这么多天好日子。此时燕焚城一行人想要突破封锁,这几个铁血门暗线想必也会有所动作,最有可能的便是去大禅寺和铁血门请援兵。不过我听说铁血门最近似乎很热闹,暂时应该月兑身不开,那这几个暗线能找的只有大禅寺了。他们能否突围,最重要的是会否有人接应。你明白该怎么做了么?” 袁幽道:“搜查追杀乃是属下的强项,袁幽这就出发。” 尤忘禅只一点头,袁幽已然转身离开,行动果断迅速无比。小院被鬼门门徒搜了个遍,除了袁幽之前的发现,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进展。尤忘禅也不对这帮门徒抱有希望,只是在想着自己的事情。 微微皱起浓眉,尤忘禅自言自语道:“若是那燕焚城突破练气巅峰,我必然能感应到‘邪神种子’的存在,莫非突破的不是他?要是那陈平突破也不足畏惧,虽说临危突破说明他天分不差,可在那么多练气巅峰和先天高手面前,又算得什么。其中必定有古怪,不过还好,只要燕焚城还与这些人在一起,最终还是不会影响到我的计划。” 走出小院,身后十数鬼门门徒尾随,门外一匹骏马鬃毛油亮,体格高大,比之“阴风吼”又要神骏不少。此乃是“阴风吼”的变异种,耐力,脚程,威仪皆远胜原来品种,鬼门中费心培育,也不过才有不超过一只手的数量,深得鬼门门主卜元秋所喜爱。也是只有一人之下的尤忘禅,尤大总管才有此殊荣,得门主赏赐这一匹“踏骨寒”。 尤忘禅自然对这“踏骨寒”珍而重之,即使匆匆出行,也不忘带人随行照料马匹,使得这骏马时时刻刻都精神奕奕,威风凛凛。而“踏骨寒”配上的这位人物,更是身份尊贵,权势滔天。 “十方夜雨”已经被尤忘禅收入囊中,然而他的计划离结束还有一段距离。燕焚城等人虽说不弱,在尤忘禅面前只是个连先天都未有达到的小人物,他们究竟有什么值得尤忘禅如此处心积虑的算计?以尤忘禅这样的身份地位,又能在他们身上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没有人知道尤忘禅在想什么。若是那么容易就被人猜透了,那还是深不可测,喜怒无常的尤忘禅么? 驿道之上,乌戎兴驾着马车一路疾驰,赤虎牢与陈平分别骑着马,紧随两旁策应。身后鬼王巫九首与鸟嘴宓龙阳,身后跟随一众鬼门门徒,胯下“阴风吼”四蹄翻飞,紧追前方两骑一车。 乌戎兴连连挥舞马鞭,两方距离始终未被拉开,亦未曾拉近。 巫九首追得正急,身旁宓龙阳忐忑不安地问道:“我等势单力薄,若是他们突然来个回马枪该如何是好?” 巫九首蔑视其一眼,冷笑道:“你不是接受了尤大总管的‘邪神种子’了么,怎得还怕这些人。” 宓龙阳勉强笑笑,道:“毕竟我还没到练气巅峰不是,再说那赤虎牢可是先天都不放在眼里的怪物!” “放心吧,这些人急于突围,一定不会愿意停下来与我们纠缠。我看那马车轮印深浅,里面应该还有两个人,想来该是那燕焚城和玉佛儿。难道这两人出了什么意外不成,那可就真是天助我也!”巫九首越说越兴奋,言语间隐然有些跃跃欲试。 宓龙阳连忙道:“鬼王大人切勿冒进,狗急了还会跳墙呢。若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破坏了尤大总管的部署,可不是我们能担当的起的。” 巫九首闻言冷静下来,冷哼一声道:“也罢,相信平等王徐貊和豹尾石衮他们应该在路上了,还有那天罗七子也该赶到,索性就再耐会儿心。” 宓龙阳点点头,暗地里松了口气。 乌戎兴驱赶马车之余,回望一眼身后,发现巫九首与宓龙阳正在其中。胸口一股恨意沸腾如火,乌戎兴直想冲下马车,与那二人同归于尽。只不过,有赤虎牢的逃离计划在先,乌戎兴不想一时冲动危及众人安全,只得强压怒火,不再看身后追赶的两人。 陈平看向马车车厢一眼,还在回忆着赤虎牢与玉佛儿行动前各种布置,在小院中制造出有第五个人存在的假象,暗示敌人燕焚城还在他们之中。而马车之中,则装有两人重的沙袋,则是为了骗过巫九首和宓龙阳,让他们误以为燕焚城和玉佛儿就在马车之中。陈平等人知道,只有燕焚城才能成功吸引住敌人的视线,只有这样,他们的营救计划才有可能实现。 赤虎牢骑在马上,看似不动声色,其实心里也有几分紧张。虽说他智力比不上明启白那样的智囊,若论逃命的本事,也还是有些自信的。只不过,这次他们不仅要逃命,还要救一个人。 根据明军师之前搜集的资料,尤忘禅此人文韬武略,极富智计,在鬼门中不仅在治理上有一手,谋略上也是军师级别的人物,更可怕的是其武功传闻也是不弱,是个世间少见的全能型人才。尤忘禅最善战术,一旦他真的开始调配手上的人手,足以将这群人的实力提高三成有余,这在数量达到一定规模的战斗中显得尤其可怕。 身后两大阴帅穷追不舍,却又不拉近距离追上,古怪无比。赤虎牢却之后,身后这两人只是个诱饵,若自己停止前进,与他们纠缠,之后的援军就能有足够的时间将赤虎牢等人彻底包围。若不管他们,自己的前进方向都被对方第一时间知晓,足够让他们在前方布下重重路障拦截。而且,这次,恐怕尤忘禅也要亲自出手了。 赤虎牢咬牙冷笑,就是等你尤忘禅出手,玉佛儿才有救走她的机会。 赤虎牢要是被称为怪物的话,那叫尤忘禅妖怪一点都不过分。这样就远比逃命要复杂的多,而且对手可是尤忘禅这样妖怪。 能够依靠的,就只有那未来可能出现的大禅寺的接应了。 第九十一章 天降奇兵 更新时间:2013-02-13 娥眉居。 尤忘禅在三涂城的临时居所,远不及三连城总管府庭院深深,却也小巧玲珑,别具一格。此时尤忘禅不在娥眉居中,住在其中的只有云锦娘和田妈主仆二人。 半个月前,云府一场飞来横祸,一家上下尽遭毒手。除了被称为凶手之一的陈平,云家最后一个活着的,便是那云锦娘。当日云锦娘赶到云府时,看到已经是家族遭逢剧变的惨象,对她的打击也是前所未有的巨大。云锦娘秀外慧中,且性格独立,是一位才貌双全的奇女子。只是云家式微,三涂城中众多家族觊觎这城中第一家族之位,纷纷蠢蠢欲动。若非为了家族利益,以云锦娘的性格怎么会愿意做人小妾。也只有倚靠尤忘禅在幽州的凶威,云家才能在三涂城站稳脚跟。 原本云家因为陈平的回归,大有恢复往日荣光的希望谁能想到。仅仅一夜,一场祸事,云家尽数覆灭。复兴之梦,永远的停留在了梦中。 外界所知道的是,燕焚城身为云家客卿,为偷取“十方夜雨”,联合陈平和乌戎兴监守自盗。不只如此,那传说中素有侠名的“佛盗”玉佛儿也参与其中。然而,这一切与真相大相近庭。真相,只有局内中人才能明了。燕焚城等人知道,尤忘禅心知肚明,云锦娘主仆也明白她们现在的处境。 田妈站在娥眉居的小院中,满脸愁容。现在田妈才明白,当年尤忘禅就是为了“十方夜雨”,才会向云家提亲。只是田妈和云锦娘都不知道,对方到底是如何得知“十方夜雨”的确存在。云家在几十年前已经对外传言“十方夜雨”被盗,此后也从未将其从武器库的深处拿出过,就算是玉佛儿也未必能找到其所在。如今怎样?“十方夜雨”不在别处,就在这娥眉居的密室之中。尤忘禅心机深沉,开始谁能知道他的心思,当人们反映过来时,惨祸已然临门。云家中人更是到死都没有明白过来,为何会横遭这场惨祸。唯一活着且明白过来的只有云锦娘,可她一个弱女子,武功平平,纵然聪慧过人又能如何。这娥眉居看似静谧,说出来是给尤忘禅和云锦娘居住的别院,实际上未尝没有软禁云锦娘的意思。 娥眉居周围都有鬼门门徒把手,虽然奈何不得一流高手,可把云锦娘主仆二人困住却是绰绰有余。尤忘禅已经得到“十方夜雨”,云锦娘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如今让她活着,只是做给那些局外者看的吧。也许不久之后,云锦娘这位小妾,就要赴上尤忘禅第三位妻子的后尘。 每每想到这里,田妈总是坐立难安。她是在云府长大的下人,曾今便是云锦娘母亲的贴生丫鬟,之后更是亲眼看着云锦娘长大。她自认出身卑微倒没什么,可怜云锦娘正值青春年少,不但经历家族惨剧,现在更是如笼中之鸟,被困在这娥眉居中,只得静候死期。田妈每每看到云锦娘憔悴的神色,都不知该如何劝说。 “也许……”田妈喃喃自语一声,她的视线转向身旁不远处的房门。房门紧闭,不知房中之人,现在如何。只知道,田妈的眼中,闪过一抹希冀的神采。 室内,云锦娘站在窗前,窗户却是关着的。她本拟推开窗户,想要看一眼户外的天空,只是手伸到一半旋即又缩了回去。云锦娘叹了一口气,转身背对窗户,对着身前人低声道:“你又何必再来找我。” 在云锦娘面前站着一名男子,浓眉醒目,一张好看的女圭女圭脸上带着微微的苦笑。这位不速之客,却是之前一直与赤虎牢等人藏匿在枯图镇的玉佛儿。玉佛儿轻声道:“这才没见多久,你又清瘦了几分。” 云锦娘微微皱起眉头道,“自从我嫁给尤忘禅,我们便不该再相见。即使不能相忘,就算是相互厌恶也好。” 玉佛儿问道:“我做不到,你呢?” 云锦娘凝视玉佛儿,轻蔑笑了一声道:“我?我当然厌恶你!你!马上给我离开这里!” 玉佛儿只是笑,笑容里不见了往日的玩世不恭,少了以往的几分轻松悠然。他看向云锦娘的视线,藏着一分忐忑,又有着十分的坚决。云锦娘也是笑,笑声越来越小,越来越无力。笑声再维持不住,云锦娘脸色一变,恼怒地道:“你怎么还不走!” 看着云锦娘的样子,玉佛儿反而上前几步,道:“尤忘禅已经得到了‘十方夜雨’,你对他也没有了利用价值,整个云家也……你不该再留在这里。” “那也是我的事,与你何干!”云锦娘色厉内荏道,侧过身,不再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表情。 玉佛儿柔声道:“这三涂城已经没有你要守护的东西,你不该再身陷这险地之中。走吧,和我一起离开这里。” 云锦娘戟指玉佛儿,厉声道:“若不是再看到你,云家怎么会有这样的惨祸!若不是你告诉我,我又怎会知道!我又怎么会看到!你和我不一样,你从来不会骗我!哪怕一次都没有!为什么还要再让我看到你!为什么还要带我走!以往我每次骗你你都会相信,为什么这次你却要这么固执!该走的是你!一个人走,不要再来找我!” “别再管我,不值得……”云锦娘说话声音转低,一向心高气傲的她语气中渐渐有哀求之意:“你现在尚未拜托陷阱,如何又要带上我这个负累。云家已经没了,我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我求求你,别再管我,就让我在这囚牢之中自生自灭吧。” 玉佛儿没有回答云锦娘,迳自走到云锦娘身边,替她打开身后的窗户。云锦娘一惊,连忙制止,喝道:“你想干什么!要是被鬼门的人发现,你的处境会更危险!” 不理云锦娘的制止,玉佛儿的姿态第一次如此强硬,他推开窗户,道:“被发现了又如何?反正,你一定要跟我走。我也只会和你一起离开。你已经做完了你所能做的一切,甚至是牺牲。现在,这一切都已经没有了意义。便是云家中人泉下有知,也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 指着窗外的天空,玉佛儿问:“难道,你不想看看外面的天空么?” 云锦娘无法阻止玉佛儿,看着后者态度坚决,她只得无力地垂下眼睑,不知再思考什么。 玉佛儿见状,追问道:“你还在犹豫什么?” 云锦娘猛然抬头,咬牙道:“你若要带我走,那就帮我做一件事。” 玉佛儿松了口气,只是对云锦娘的条件,又有一丝的疑惑。 燕焚城离开御龙阁已有四日,他刚出折霞山便第一时间度过烈江,直奔幽州三涂城而去。一路虽然奔波,但也好歹沿途补充进食,身体状况已经恢复过来。此时的燕焚城已经是练气巅峰境界,实力大增的他信心倍增,自信再度回去一定能给赤虎牢等人添加助力。等到协助大家逃离险境,燕焚城也可以去完成无名剑仆的遗愿。 如此星夜兼程,已经快要赶到牟州边界,再有一两日,三涂城便会出现在燕焚城眼前。 就在赶路之时,前方突然出现异况。只听前方有人大喝:“铁血门中之人没有贪生怕死之辈,就算你是鬼门阴帅,也休想叫我李顺章屈服。” “铁血门?”燕焚城闻言,连忙按下坐骑脚步。 自从袁幽离开枯图镇,已经过了一日。十大阴帅之一,无常袁幽最善追踪,他得尤忘禅提醒,很快查出潜伏在枯图镇的铁血门暗线。一路追踪之下,只用一天时间,就追上铁血门的两名暗线。常年潜伏在三涂城附近没被发现,也算是他们有本事,只是一旦有所动静,就绝对躲不过袁幽的追踪。这两个铁血门的人绝不能放过,他们这次可是要去大禅寺请求接应。若让他们成功了,可又为尤大总管的计划增添的不安定的变数。尤大总管不喜欢变数,袁幽虽然不惧怕尤忘禅,可身为下级,他有义务去完成自己的使命。 看着身前伤痕累累的二人,无常袁幽依旧一脸木然,缓缓走近对方,他的全身骨节劈啪作响,身周风尘悄然卷起,杀气四溢,隐隐便是杀招前兆。 李顺章跪坐地上,嘴角溢血,正暗自震惊对方实力高强。拂景茶楼小二紧紧捏着手上匕首,拦在李顺章身前,警惕地盯着前方袁幽。小二身上破开数个血洞,却不知是被什么武功所伤。 “这次当真失策,本以为我们两人能与之一战,却变成这个局面。听说那十大阴帅不过都是练气大成而已,怎么这人的实力却……”李顺章正心中暗自盘算,不防袁幽身形一闪,已然扑杀过来。 不等李顺章反应过来,身前的小二已经长身跃起,整个人向袁幽撞了过去。小二已经是心存死志,笔直冲去,毫无章法可言。小二口中道:“掌柜的快逃!我拖住他!我……” 小二话未说完,突然背后爆开一个血洞,正是心口位置。小二口中满是鲜血,恶狠狠盯着近在咫尺的袁幽,手上匕首向对方挥了过去。口中还含糊不清地喊着:“快……” 匕首临到身前已经没有了力道,袁幽随手便拨开,看着已经闭上眼睛的小二,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是位壮士。” 袁幽伸手,接住缓缓倒下的小二尸体,将他平躺放在地上。做完这些,袁幽才看着李顺章,淡淡道:“你若投降,或可不死。” 李顺章冷笑一声,朗声道:“铁血门中之人没有贪生怕死之辈,就算你是鬼门阴帅,也休想叫我李顺章屈服。” 无常袁幽点点头,道:“也是位烈士,那我便送你去该去的归宿吧。” 李顺章提着手上软剑,率先冲来,手中长剑笔直刺向袁幽,即快且锋利,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 袁幽面不改色,道:“除非天降奇兵,否则你已经没有生路。” 就在这时,听到远处一声吒喝道:“你是在说我么!” 声音由远及近,眨眼间已到身前。 第九十二章 惊魂一指 更新时间:2013-02-14 袁幽刚抬眼,便看到一柄造型古朴的长剑刺来,剑光闪耀,寒气四溢,远比李顺章的剑更快更利。面临两人夹击的状况,袁幽当机立断,脚下连连后退。 只一步间,袁幽已然退出李顺章的攻击范围,只是前方那剑,依然紧追而来。袁幽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危机感,只觉得若不先避其锋,即使能胜过对方也要付出极大代价。他只能再次后退。 李顺章半路停下攻势,就看一人后自己身后掠过,手持长剑直指袁幽。李顺章心中奇怪,更有几分惊讶。之前他与小二联手也不能阻挡袁幽半分,这突然杀来的救兵居然将对方逼得一退再退。这人是谁? 袁幽后退之间,低喝一声,一指疾出,遥点前方长剑。 一点暗芒在袁幽指尖闪过,接着便是一声破空声响,前方长剑陡然一震,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剑尖偏转,在半空绕了一圈,横在来人胸前。 “来者何人?”袁幽冷冷问道。 这人不知道我是谁?燕焚城刚欲自报家门,突然意识到,对方虽是鬼门阴帅却不认得自己。于是乎,燕焚城眼珠一转,一抹狡黠的笑容在脸上一闪即逝,装模作样地道:“本少爷乃是御龙阁满城雪,连我都不知道,亏你还是十大阴帅之一。” “满城雪?看对方年纪,莫非是御龙阁刚刚下山游历的三袋弟子?”袁幽当然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但高辛王朝十二大派之一御龙阁他还是听说过的。袁幽盯着燕焚城,面无表情,只道:“鬼门公干,闲人勿扰。小子你最好别赶这趟浑水,惹怒了我们鬼门,便是御龙阁也不能帮你善后。” 燕焚城冷笑道:“感情你是把我当做来捣乱的?我满城雪可不是第一天混江湖,你以为我只是路见不平么?我们御龙阁早看你们鬼门不爽,听说你们最近动作挺大,所以便来授意我们历练弟子前来敲打你们一番。” 一直面无表情的袁幽这次居然笑了起来,语气中含着不屑道:“我无常袁幽闯荡江湖这么多年,第一次听人把牛皮吹得这么清醒月兑俗。” “你不信?”燕焚城表情夸张地道,“待会我们御龙阁的银蛇剑陆俊升也会赶来,你觉得能挡得住他几招?” 袁幽早不耐燕焚城满口胡言,踏步上前,发青的脸色恢复一脸木然,道:“小子,今天就卖你个乖。牛皮不是这么吹的,我倒要看看,等你惨呼求饶的时候,那陆俊升可会来救你!” 一股阴风环绕袁幽周身,在其身后更是重重阴煞之气铺散开来,就是远处的李顺章也突然觉得周身空气冷了几分。袁幽修炼武功名为《幽魂指》,一身功夫都在手指上,真气集中指尖爆发,与燕焚城的剑气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之前袁幽便是依仗这“幽魂一指”凌空击偏燕焚城剑刃,得以避过对方突如其来一剑。 燕焚城见对方战意勃发,心中也是蠢蠢欲动,刚达练气巅峰不久,他正想试试自己的实力究竟到了什么地步。虽然这几天他一直暗自熟悉境界,但独自揣摩总比不上实战来的直观。燕焚城一剑在手,傲然挺立,一股无形的犀利剑意散发开来,与对方阴煞诡异的“意”分庭抗礼。 就在动手之前,李顺章在后面连忙大声道:“这位兄弟小心,这人已非一般阴帅的练气大成境界,而是练气巅峰。” “练气巅峰?那不正好么。”实力相当,正中燕焚城下怀,他看了一眼李顺章道:“我现在拦住了对方,你不趁机先逃么?” 李顺章道:“这位兄弟拔刀相助,李某只有感恩戴德,哪有抛弃救命恩人逃跑的道理。”李顺章苦笑一声道:“再者说,这袁幽追踪之术确实了得,逃走也没有意义。” 燕焚城听得暗暗点头,只这稍一分神,就听袁幽大喝一声:“小心了!” 袁幽迎着燕焚城,就是一指点来。“嗖”的一声,燕焚城只来得及侧身避过。趁着这个机会,袁幽几步赶到对方身前,五指弯曲如铁爪,便向燕焚城面门罩来。 “还会出声提醒,倒也不算是小人。”这危急时刻,燕焚城居然还有空说话。 袁幽这一爪运足真气,势大力沉,眼看就要触到燕焚城额头,冷不防剑光从手掌之下暴起。燕焚城也是一声喝道:“该你小心才是!” 袁幽眼看剑光犀利,倏然一惊,手上招式一变。提起燕焚城面前手掌,避过对方剑光,另一爪已从下方撩了过来,出招位置便在那燕焚城实现难以顾及的角度。袁幽两爪罩定燕焚城身体,已成合击之势。 燕焚城好似没看到般,依旧挥动腾渊剑向袁幽一只手掌纠缠过去。 毕竟是年轻人,对敌经验如此匮乏。袁幽眼看便要得手,心中不免升起轻慢之心,这在平常倒没什么,要知道,在他面前的早已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深雪的言传身教,连番的苦难磨练,足以让燕焚城变得机灵无比。 只见燕焚城突然毫无预兆一个转身,千钧一发之际避过袁幽偷袭一爪。袁幽也是应变过人,双爪半空一绕,直取燕焚城双肩。燕焚城肩膀一矮,突兀地探出一截剑尖,仿佛毒蛇吐出的信子一般暗藏杀机。下一瞬间,剑光猝然爆发,倾洒如雨,同时又飘渺灵动,仿佛是从燕焚城肩膀上抖落无数雪花。这招正是《岁寒剑法》中“银装素裹”的一个变化,剑窟之行,让他对《岁寒剑法》领悟更为深刻,出手威力比过去又凌厉了几分。 袁幽猝不及防,双爪连中数剑,饶是他手臂有铁甲包裹,又有真气护体,此刻亦是鲜血淋漓。闷哼一声,袁幽双臂一震,勉强再硬拼对方一剑,终于撤招退出剑光范围。 燕焚城有心依靠实战熟悉境界,并未进一步攻上,好整以暇地恢复到之前的握剑式的姿态。此刻的他,全身精气神越发统一,凝练。一手握剑式,身体不动,却不停地向敌人散发无形的压力。 “看来我真是小看了你!”袁幽盯着燕焚城,脸上露出慎重神色,手上铁甲护臂片片掉落仿佛不知。 “连我满城雪都打不过,待会陆俊升来,你还应付的了么?”燕焚城到了这时亦不忘乱扯虎皮。 “陆俊升?”袁幽意识到燕焚城实力不弱,根本不像是一般下山游历的毛头小子,不由真开始考虑起燕焚城的话来。不过对袁幽来说,自身的安危倒不算什么,他却不能接受自己不能完成任务。 袁幽略一思索,断喝道:“那就看看你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吧!” 正说着,袁幽周身立时阴风大作,无数游魂虚影充斥燕焚城面前整片天空,端的是威势骇人。在这重重游魂之中,独独不见袁幽踪影。这等迹象表明,袁幽已经全力出手了! “这是‘意’与招式的配合么?”燕焚城大开眼界,身怀剑心,感知灵敏远超同级的他倒是不慌。不过燕焚城也看出,对方乃是练气巅峰的境界,全力出手之下,自己须得小心应对。 无数游魂向风一般掠来,燕焚城连连闪避,即使那虚影不是袁幽真身,被“意”入侵身体也会让人有种不舒服的感觉。这该算是最初级的精神攻击了。游魂飘忽不定,一个呼吸间已经将燕焚城团团围住。一个个游魂仿佛还在咆哮着,种种阴森恐怖的精神威压向燕焚城袭来。 燕焚城好歹也是“意”境一重,到不是那么容易被影响,但如此被动也非长久之计。腾渊剑舞动开来,剑光穿梭游魂之中,矫若游龙。腾渊蕴含剑意在其中,果然能抵消部分袁幽的“意”,一番斩杀下来,周围游魂的数量终于有所减少。只是直到此刻,燕焚城仍未找到袁幽踪迹。突然间,燕焚城识海中剑心跳动,他也忽有所感,立刻转身向李顺章奔去。 “嗖嗖”接连两声,两道无形指劲就在此时破空袭来,目标正是李顺章。燕焚城眼疾手快,凭着剑心感应,成功捕捉到两道指劲位置,堪堪在李顺章被击中之前将其拦截下来。腾渊曲折跳跃,接连两声清脆金铁声响,使得袁幽苦心偷袭无功而返。 “碍事的小鬼!”袁幽已经动了真怒,阴魂幢幢,其身影在其中时隐时现,不停向着燕焚城靠近过来。他终于放弃了击杀李顺章,决定在这之前,先将燕焚城解决。 破空指劲连连击来,道道力道雄厚,虽不及剑气锋利,却另有一股如弓箭般的杀伤力。这袁幽似乎停留在练气巅峰已经有些年头,功力精纯深厚,如此连施隔空气劲,脸色没有丝毫变化。燕焚城连连挥剑格挡,疲于应付,一时尽无从反击。此时他虽然也是练气巅峰,可练气巅峰该有的手段他可是一样都不会,顶多只是比练气大成力气大了些,身体壮了些而已,与袁幽和赤虎牢这些个老牌练气巅峰完全没得比。 燕焚城格挡指劲同时,也从指劲传来的力道上计算着对方与自己的距离,和此时可能身处的方向。这种能力需要细致入微的感应力,和迅捷的计算能力,这点倒算是燕焚城在同级高手中的一点优势。 “找到你了!”燕焚城大喝一声,一道剑气急飚而出,锋利无匹,迅疾如电。剑气所到之处,尘土尽往两旁散开,瞬间贯穿三道游魂虚影,下一个目标正是脸色铁青的袁幽。 袁幽看着剑气,面容古井不波,只是脸色比之前又青了几分。只听他冷然大喝一声:“就看你这剑气,能否敌得过我‘惊魂一指’!” 第九十七章 师父助我 更新时间:2013-02-19 翻开掌心向上,拇指压中指,手臂前伸。尤忘禅所有的动作都安静平缓无比,却给周围高手一种无形的压力,逼迫着他们将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这一个简单动作,众人都不禁多看几眼,仿佛要将这些都烙印在脑海中一般。 奇怪的是,除了对尤忘禅动作看得清楚,关于其他的东西,众人思维都像僵住一般,不愿去想。众人突然听到耳边一声暴喝,震耳欲聋,浑身不禁一个激灵,一下子清醒过来。却是那赤虎牢大喝出声,将众人从尤忘禅的精神干扰中惊醒过来。 众人暗呼好险,心中更是佩服赤虎牢的实力。诸不知,便是赤虎牢也只是意识到被精神干扰,此时他唇边带血,乃是其咬破舌尖依靠剧痛让自己清醒过来。有能力如法炮制的还有徐貊,玉佛儿,燕焚城等几人。 尤忘禅自顾自地淡淡道:“弹指……惊雷!” 紫红真气在尤忘禅身周一丈骤然显现,红紫光芒交相转变,瑰丽斑斓犹如毒物。真气散发异彩,翻滚凝聚指间,之前还是一片死寂,此刻罡风呼啸,振聋发聩。真气不断压缩在尤忘禅手中,在那指间一点处,真气高度浓缩,竟发出刺眼豪光。在这黎明前的深重黑暗之中,尤其夺人眼球。 整个过程只是眨眼之间,许多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得尤忘禅轻轻弹指。 黑暗之中,惊雷暴起。 滚滚煞白雷光,粗壮如磨盘,更有丝丝电光缠绕其间,笔直轰向燕焚城等人。不知是否尤忘禅有意为之,雷光夹带惊天动地之势而来,首当其冲的,便是玉佛儿。 沿途还有一些鬼门门徒,纷纷不及闪避,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便被雷光湮灭。一众人马不再交战,纷纷退避,鬼门和天罗派中之人可不想被这招误伤,要不然可就冤大发了。 玉佛儿见雷光声势惊人,自知不能抵挡,只是其速度太快,不得不挡。玉佛儿全身金光隐现,重重手影晃动,眼看便要硬挡下来。就在此时,一条人影突然拦在前方,却是赤虎牢赶来。 赤虎牢鼓荡全身真气,一道从未见过的大戟气兵浮现,迎着雷光斩下,其口中大喝:“各位助我一臂之力!” 玉佛儿心领神会,一双手掌拍在赤虎牢背后,浩然真气毫无保留地借给赤虎牢抵挡雷光。玉佛儿只感到手臂传来一震,两人身形不可控制地向后退去,双人四脚在地上犁出道道深沟。陈平与燕焚城赶来,依葫芦画瓢同样将真气全数汇聚赤虎牢身上,紧接着乌戎兴、云锦娘就连田妈也赶来,为赤虎牢送去绵薄之力。 集众人真气与一身,前方更有尤忘禅杀招逼迫,赤虎牢面色通红,七窍迸血,嘴角犹带大笑。他大喝道:“若非应付如此凶险关头,这招又怎配叫——‘逆命戟’!” 赤虎牢身周再度浮现数只大戟,形象各有细微不同,或磕或勾,或砍或刺,全数击在雷光之上,光这一击已经融合了戟法所有招式。 赤虎牢手中方天画戟气兵迸出丝丝裂痕,他猛然发力一挑,气兵全数破碎,却也终于将雷光挑上半空。黑暗中只见一道雷电逆行冲天,直破云霄,终于在乌云中发出轰然爆响,音波震荡八方**,见者心惊。 见到终于抵挡住尤忘禅强招,赤虎牢不由大笑道:“终于被老子使出这招!他妈的!先天有望啊!咳……”赤虎牢再说不出话,口中再度喷出一蓬血花,跪坐地上。之前涨的通红的脸色陡转惨白,饶是赤虎牢实力变态,遇上尤忘禅这高他远不止一级的强者,便是有身后众人全力助他也没有不受伤的道理,能活下来已经是命大非常。 赤虎牢是燕焚城一行中的最大战力,此时仅挡尤忘禅一击便失去战力,使得众人实力大为减退。一帮鬼门门徒和天罗派众人见状大受鼓舞,一时却不敢冲杀上去,纷纷留意尤忘禅,唯恐他再发一招。 尤忘禅皱皱眉头,他嘴上不说,心中却不爽至极。一招过去,对方居然一人未损,赤虎牢重伤之余还有力气大笑,那玉佛儿更是安然无恙。这种情况让尤忘禅如何忍得,什么算计计谋都抛在脑后,杀心大起的他再度祭出一招“弹指惊雷”。 红紫真气再度浮现,斑斓耀眼。 鬼门与天罗派众人纷纷再退,见过尤忘禅出手之后,他们已经知道这个男人有多恐怖,生怕被对方招式波及半点。 陈平与乌戎兴连忙扶起赤虎牢,燕焚城连连渡去真气,助赤虎牢平伏气血。要不是敌方此时也不敢上来,否则真不知该怎办才好。 只不过,此刻仅仅是暂时安全。前方不远处,尤忘禅指间闪耀的光芒,已经在为众人的生命开始了倒计时。 玉佛儿见对方又在蓄力,心知这次绝难幸免,卸下背上龙虎匣,立在一旁。玉佛儿对众人道:“你们快退往烈江边上,便能驾船离开。此时敌人不敢追杀,这里只有我武功最高,料想能阻一阻尤忘禅这招。” 云锦娘道:“即便是能挡下这招,你也必死无疑吧。” 玉佛儿耸肩微笑,却不说话。 云锦娘问道:“忘记我说过的话了么?” 玉佛儿摇头。 云锦娘鼻子里哼了一声,道:“那就好。” 云锦娘站到玉佛儿身后,轻轻将头靠在对方背上,缓缓道:“这样,便永远都不会违背了。” 尤忘禅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脸上不怒反笑,指间连弹,瞬间三道“弹指惊雷”击出,三重雷光集中一点,誓要将眼前众人轰为齑粉。雷光才刚月兑离指尖,尤忘禅突然长长叹了一口气,神色萧索,莫名的悔意在他心底涌起。 玉佛儿再喝一声:“你们快走!” 不再看众人,玉佛儿口中默念:“若我当来堪能利益安乐一切众生者,令我即时生千手千眼具足。”全身金光越来越盛,玉佛儿背后千手千眼尊者形象浮现,慈眉善目,悲天悯人。云锦娘在其身后,面容被金光勾勒出绝美的轮廓。 猛烈雷光赫然在前,声势比之前更甚,便是刚才的赤虎牢也无从抵挡。 就在此时,燕焚城又行拦在玉佛儿身前,脸带俏皮笑意对其道:“叫走我就会走么?” 回转目光,凝视前方,燕焚城面色一变,露出崇敬神色,面对雷光大喝:“师父助我!” 说话间,燕焚城并指如剑,指尖陡然汇聚无边风雪,纷扬铺洒全场。一道硕大剑气凭空出现,宛若神龙天降,不着痕迹,凛冽洁白,散发逼人寒意,神圣不可侵犯。这是深雪当日赠与燕焚城的三道剑气,击败金厥铁骑时用去一道,在这危急关头,燕焚城终于将第二道深雪剑气使出。 众人未及反应,便是尤忘禅也只来得及眉头一跳。只见纯白剑气急掠而出,逼出两侧风雪狂舞,一举贯穿雷光。剑气锋芒不减,锐气逼人,紧接着向尤忘禅狂飙而去。 剑气白光越发刺目,让人不能直视。整个夜空突然亮如白昼,只听尤忘禅闷哼一声,接着便是一片风声,再无动静。 剑光散去,众人只看到地上一道笔直深沟,从燕焚城处一直延伸到尤忘禅身后。再看尤忘禅,其人身形微微偏移,落在深沟之外,似乎及时避过剑气穿身之祸。 直到此时,被贯穿的雷光才传来轰然砸响,余波辐射四周,吹起满地残骸。 尤忘禅面容扭曲,身上宽袖华服竟渐渐变成深红之色,紧接着七窍溢出鲜血。尤忘禅张口,咳出大口鲜血,恨声道:“还好你准头差了一点,便是未被剑气正中也能伤我至此,剑仙剑气果然不同凡响!” “剑仙的剑气!”众人哗然,想到燕焚城居然还藏有这等利器,纷纷后怕,更暗自庆幸未曾将对方逼迫到施展此招的地步。也只有柳吟光这等级别的高手才有本事在剑仙剑气下不死,若不是尤忘禅侥幸避过,基本上便是命殒当场。 黑暗笼罩烈江之上,一艘大船扬起风帆,破开氤氲江雾,横渡烈江。船头两人站立,眺望对岸。一名男子身着长衫,江风吹来,衣袂飘飘,风姿卓然。另一人头顶无发,额点戒疤,面容肃穆,想来是为禅修者。 男子道:“前方一会雷光逆行,现在又是剑气冲天,不知是何方高手所为。” 禅修者道:“我们还是快些赶到对岸为好。不知为何,见到那剑气,小僧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男子点点头,不再说话,视线穿过黑暗,似乎要看到对岸去。 浔阳渡上,双方陷入僵持。或者说,是鬼门和天罗派被燕焚城这道剑气震慑,一时不敢妄动。燕焚城一行带着重伤的赤虎牢缓缓后撤,耳边已经能听到清晰的水声。赤虎牢被燕焚城等人连番渡入真气疗伤,气色恢复不少,也是他体格当真变态,此时竟能和大家一起走动了。乌戎兴都看得咋舌不已,道:“受那么重的伤还能活动,赤兄你还是人么!” 赤虎牢一笑道:“我们铁血门功夫与别家略有不同,我虽迟迟未能晋升先天境界,但这副身体却已经是先天的底子。也是尤忘禅有意隐藏实力,再有大家相助,否则我还真不能扛得住。” 说话间,浔阳渡口,一艘轻舟已在眼前。这是赤虎牢早早命人潜藏在此,即使救援未到,他们也能乘着此船逃离。如今,终于派上用场。 尤忘禅依旧站在原地,全身衣服被血染得通红也不在意,只淡淡道:“想就这跑了?没这么容易,你当我是如何知道‘十方夜雨’的存在的?” 云锦娘正欲上船,突然浑身一颤。只见她背对着众人,突然双手捂着头颅,身体颤抖着蜷缩下去。玉佛儿刚捡起龙虎匣,看对方背影,突然眉头皱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燕焚城等人惊疑不定,却不知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有尤忘禅静静看着,一抹红光在瞳孔流转,神秘而疯狂。 第九十八章 玉佛化魔罗 更新时间:2013-02-20 玉佛儿上前,想要扶起云锦娘。便在这时,云锦娘突然手中寒光一闪,锋利匕首直刺玉佛儿胸口,速度之快远超乎其应有的实力。玉佛儿未想有此一变,反应不及,伸手抓住匕首之时,胸口已被刺入三分。 但见云锦娘转过头来,一张俏脸上满是杀气,尤其是她的眼睛,原本明亮晶莹,此时却闪耀的骇人红光。 握住匕首刀刃的手鲜血横流,伤口火灼般剧痛,这都不及玉佛儿的疑惑与心痛。 “怎会这样!”众人大惊,燕焚城将这情况看在眼里,总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云锦娘纤细手臂一震,爆发出的真气竟将玉佛儿手指弹开,再度发力向对方心口推进。玉佛儿不愿伤云锦娘,只得后退。 燕焚城等人见状,纷纷不知所措,一时竟无人阻拦。 云锦娘体内真气不断暴涨,原本她只是练气小成之境,一下竟然便要达到练气巅峰。云锦娘身体承受不住这样剧烈的真气,浑身通红一片,犹如烙铁。七窍流出鲜血触及皮肤瞬间干涸,鲜红颜色转眼变得深黑。 “云锦娘虽知‘十方夜雨’的存在,但也不会告诉于我这个外人,说不得,我只好动用‘邪神种子’了。”尤忘禅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自言自语道:“要知道,男女交-欢之际,正是‘邪神种子’攻入心防的最好时机。如此,我便能确认‘十方夜雨’的确在云府之中,更知道了另一件,让我极为愤怒的事情。” 异变陡生,看得天罗派与鬼门众人呆立当场,一时不知是进是退。 云锦娘逼退玉佛儿,眼中红光突然闪烁不定,一时猩红慑人,一时又恢复几分清明。尤忘禅意外地“哦”了一声,道:“居然还能抵抗我的精神控制,你对他的执念就当真有这么强么?” 云锦娘浑身颤抖,连连后退,眼中红光依旧时隐时现。玉佛儿捂着伤口,凝视云锦娘,就要追上前去。 “别过来!”云锦娘面容挣扎,勉强说道,“不知为何,我突然好想杀了你!脑子里有个念头,不停地催促我杀你!我好容易才将这念头压制下去,却维持不了多久。” 玉佛儿震惊莫名,心里已经猜到这是尤忘禅的手笔,只是他还是难以置信,天下竟然真的有能操控人心神的诡异秘术。 云锦娘面对玉佛儿凄然一笑,道:“我自知中此邪术,必然已经无法可解。之前与你说过的话,却是我先违背了。” 话音刚落,匕首倒转,锋利刀刃刺向云锦娘自己的心口。玉佛儿失声尖叫,不顾一切冲向云锦娘,始终还是迟了一步,只来得及接住云锦娘倒下的身体。 “本想相忘江湖,奈何命运无常,你我终须相遇;尝想风雨同路,奈何宿命无情,此时已是别离。若有来世,莫在相见,你我之间,太多奈何,奈何……”云锦娘声音越发微弱,最后终于阖上了眼睛。 田妈也是第一时间赶来,刚看云锦娘一眼,脚下不由一软,跪了下去,泣不成声。 燕焚城等人心下黯然,侧过头去,不忍再看玉佛儿。便是天罗派和鬼门众人,一时也是唏嘘不已。 场中出奇的死寂,尤忘禅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切发生,藏在袖中的拳头紧握,不自然地颤抖着。他本想笑,嘴角几番抽搐,始终是笑不出来。叹了口气,尤忘禅道:“是你逼我的,这一切远没有结束。” 尤忘禅见众人犹豫,大声喝道道:“燕焚城剑仙剑气已经消耗在我身上,你们还在怕什么!” 燕焚城道:“你们当真相信尤忘禅的话么?” 尤忘禅冷笑:“若我说错,你不防再将那剑气使来。为何用完那道剑气之后,不再使一道将我彻底击杀呢?” 燕焚城嘲笑道:“你当我傻么!浪费剑气在你这废人身上有什么好处,反正你已经不能再度出手了。” 话虽这样说,燕焚城其实暗自惴惴不安。当年他第一次使出剑气后就晕倒了,而且当时还是心魔状态,所以没有印象。此时在清醒状态下将剑气使出,燕焚城才明白这剑气对身体的负荷是何等巨大。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深雪剑气借助燕焚城身体发出,哪会对他没有影响。这时的燕焚城只感到全身无力,昏昏欲睡,体内真气荡然无存,小腿肚更有些发软。外表看他镇定自若,还有空与尤忘禅斗嘴,其实是都装出来的。能保持站立已是不易,要燕焚城再放一道剑气,却是无力为继。 众人隐隐看出问题,却也不敢立时冲上,只是一点点,小心地向燕焚城一行推进着。 燕焚城心中大为忐忑,抓紧时间运功恢复点滴力量,握剑的手心渗出一层冷汗。 剑气过后,燕焚城让尤忘禅负伤失去战力,却依然未能逆转劣势。眼看前方敌人脚步越来越快,接着更是飞奔而来,燕焚城知道再也唬不住众人,神情变得有些急迫。 只听一声悲啸,穿云裂石,众人视线齐转向玉佛儿。龙虎匣一震,“十方夜雨”破匣而出,交在玉佛儿手中。云锦娘尸身从怀中滑落,摔在田妈面前。 玉佛儿仿佛失去意识一般,双目空洞茫然。“十方夜雨”之中无边煞气化作实质,丝丝黑烟包裹玉佛儿,渗入其全身每一个毛孔。玉佛儿心防被破,此时终为“十方夜雨”杀气完全侵蚀。 玉佛儿全身真气鼓荡,背后千手千眼尊者形象再现变化,金色华光转黑,千只手臂长出尖锐指甲,掌心眼睛瞳孔变为一道竖线,恍若阴狠蛇眼。尊者慈悲面容转为凶恶恐怖,嘴角裂开到耳根,獠牙突出,额头更生出一对犄角。这绝非忿怒化身马头明王形象,而是一个来自地狱的恶魔。 陈平对佛道武功颇有研究,一见这等异状,震惊地月兑口而出,“佛化魔!玉佛儿佛心被破,此时即将转为魔罗!” “凡心不明苦自欺,火宅只为愚者国。我今引刀成一快,杀尽邪妄化魔罗!” 玉佛儿突然口中作偈,继而大笑,笑声嘶哑刺耳。观其面目,双目满是漆黑颜色,连眼白也未有半点。其原本的乐天爽朗形象亦荡然无存,转而变为一副狰狞面孔,周身乌烟缭绕,看上去邪恶非常。 丝丝火光就在此时在玉佛儿心口燃起,这火仿佛是以真气为燃料般,很快遍及全身。玉佛儿全身着火,却大声喊道:“痛快啊痛快!” 徐貊本率鬼门众人来袭,见状立刻不由脚下稍缓,惊道:“这是心火雷劫!他这样还要晋升先天么!” 百年修佛,一朝成魔。这种巨大的转变正是晋升的契机,却也是玉佛儿毁灭的开端。 转移目光,玉佛儿一双乌黑眼睛看向地上尸身,田妈这时才发觉对方形象发生剧变,哑口无言。玉佛儿全身火焰燃烧,看着呆立当场的田妈,口中怒喝一声:“滚开!”手中“十方夜雨”横扫过去,直将田妈拍飞数丈之远。田妈摔落地上,震惊的面孔还未收去,已然断了呼吸。 “玉佛儿你……!”燕焚城即惊且怒,想要上前,却被陈平和乌戎兴拦住。赤虎牢见状也是皱眉不已,连连默运玄功,想要尽快恢复实力。 没了田妈妨碍,玉佛儿看着云锦娘尸身,脸上再露出笑容。他俯,伸手想要触模云锦娘身体,却见指尖火光一窜,瞬间连带着将云锦娘全身点燃。心火雷劫之火乃是由心而起,不燃外物,只烧人躯体。 “不!”玉佛儿大吼,连忙将云锦娘抱起,口中连声狂吼也无济于事。片刻之后,玉佛儿身体火焰不减,云锦娘却已经被烧成灰烬。玉佛儿口中发出含混不清的吼声,猛然深吸一口气,将灰烬尽数吸入月复中。 敌我双方都看得人心惊不已,玉佛儿居然将云锦娘的骨灰吃了下去! “这样……就是真正的再不分离了……”玉佛儿嘴角裂开,露出笑容,看上去却是狰狞非常。 下个瞬间,玉佛儿身形一闪,已经冲向前方,直扑面前天罗派和鬼门众人。身形快如奔雷,直让一众敌人猝不及防。但见一道火光冲入人堆,“十方夜雨”狂舞,寒光暴闪,带起惨嚎无数。手持神兵利器,挡者睥睨,下手毫不留情,已经不知有多少门徒被其斩为数段。此刻的玉佛儿宛若从地狱来的恶魔,比赤虎牢还要强横数倍,也恐怖了数倍。 漫天残肢血雨,仿佛此刻的玉佛儿才是真正的赤雨师。 天罗派众人惊疑不定,正犹豫是否该撤退,入魔的玉佛儿已然出现在他们眼前。一众炼气巅峰高手只感到扑面煞气,让人感到一阵呼吸困难。玉佛儿全身燃遍火光,又有丝丝黑烟从火焰中透出,看上去哪像是人的模样。 “恶魔!恶魔啊!”天罗七子中有人惊骇大喊,众人纷纷扬起兵器,联合阴山五老,硬着头皮向玉佛儿杀了过去。背对此人与找死无异,倒不如放手一搏。 玉佛儿兴奋狂笑,手中“十方夜雨”长鸣一声,杀入一众炼气巅峰高手的包围之中。但见无数人影包围一道人形火光舞动,仿佛是洪荒时代的一种原始舞蹈。只是这舞蹈中没有喜悦,没有欢庆,有的只是交替出现的死亡和从不间断的恐惧。 尤忘禅看着那疯狂的舞蹈,脸上终于露出快意的笑容。仿佛那围住火焰的舞蹈,乃是在为他庆祝。尤忘禅笑声越来越大,越笑越疯狂,仿佛他也入魔一般。只是笑声再大,却始终被惨叫声掩盖着。 此时,没有人发现,烈江之上一艘帆船正快速驶向浔阳渡。船头一人不等靠岸,直接跳下甲板,踏波而来。 第九十九章 夺戟 更新时间:2013-02-21 李玄机自出道以来,从未遇见今日这番苦战。想他壮年时期便步入炼气巅峰,一生大小数十战,无论胜负多少,也算是颇有阅历。便是当日联合阴山五老围攻赤虎牢时,他也只觉得有些吃力,未曾有今日这般生死全不由自己掌控的无力感。刚才一番交手,阴山五老尽数死于对方大戟之下,天罗七子功力稍稍强于阴山五老,到现在,也只剩下他与汤诚两人。 面前玉佛儿全身火光冲天,黑烟盘绕,手上大戟“十方夜雨”之上还挂着一人。那是天罗七子之一的康仁杰,此人月复部被大戟穿透,犹有力气大叫,“你这般残杀我天罗派门人,难道不怕我师门找你报仇么!我们掌门何天南……” 玉佛儿歪着脑袋,不耐烦一甩“十方夜雨”,康仁杰后面的话再说不出去,一下摔在地上,内脏被兵刃搅得稀烂,一下没了呼吸。 在玉佛儿身后已是遍地尸骸,之前赤虎牢等人苦战之时下手还留有余地,所杀鬼门门徒并不算多。玉佛儿这番出手,直接让鬼门折损半数人马。徐貊虽是先天之境,知道心火雷劫厉害,不愿惹火上身。石衮等人更是自知力弱,早早远离玉佛儿。此刻的玉佛儿犹如死神,缓缓步向李玄机,“十方夜雨”煞气冲天,似乎之前的一番屠杀仍未满足,依然渴望着鲜血。 陈平道:“再这样下去,玉佛儿早晚会因透支过度力竭而亡,说不定未等力竭,那心火雷劫便会将他烧为灰烬。” 燕焚城忙问:“我们该当如何?” 陈平道:“为今之计,我们只有尝试让玉佛儿离开‘十方夜雨’,没了煞气影响,说不定能让他清醒过来。那时,说不定还有救。” 陈平话说出口微微后悔,他心知燕焚城等人气力尚未恢复,自己不敢贸然离开,生怕让鬼门中人有机可乘。众人此时自顾尚且无暇,又怎么能够帮助玉佛儿,空有方法却不能行动,这只会让人更为着急。 燕焚城咬牙道:“还要再过一会才能恢复一成功力,不知能不能起作用。” 赤虎牢也是叹气道:“若能有多一点时间,或许我能帮上忙。” 乌戎兴此时不说话,他知道以他的实力,就先跟玉佛儿过一招的资格也没有。 就在此时,身后突然发出一道声音,浑厚响亮,“既然如此,且让小僧一试。” 燕焚城听到声音之时,便看到一人从身后纵身跃出,纷纷惊讶莫名。他们后方乃是烈江,怎会有人从那里出现。再看身后,一艘帆船正飞速驶来,过不了多久便会停在浔阳渡口。 尤忘禅此时见有人到来,依稀看清对方模样,咬牙道:“竟是宗相如!”当下不再说话,加紧运转真气驱除体内剑气,争取早一刻恢复战力。 李玄机与汤诚跪坐地上,全身伤痕无数,血流不止。他们手上兵刃早被削断,两人赤手空拳,面对狞笑的玉佛儿,顿时心升绝望之感。眼见玉佛儿举起“十方夜雨”,两人暗道一声“吾命休矣”,就要闭目待死。 “十方夜雨”迎头砸落,两人已经感觉到劲风扑面,突然面前“当”的一声巨响,金铁交鸣之声震耳欲聋。两人听得身旁浑厚说话声:“玉佛儿!还认得你师兄宗相如么!” 两人惊讶睁眼,却看见全身着火的玉佛儿闷哼倒退,在他们身边站定一位僧人,手持禅杖,口宣佛号。那人面容肃穆威严,身高体壮,想来便是那宗相如了。 “宗相如?”李玄机惊道,“这人不是如今大禅寺护法堂首座,传闻已至先天境界的高手!” 玉佛儿此刻越发神志不清,口中嗷嗷大喝,火染的身躯只顾挥舞兵器杀戮。其身边早已空出大片空地,无人敢越雷池一步,玉佛儿索性将目标锁定宗相如,再次冲杀过来。 宗相如与玉佛儿同出一门,见对方如此形象,痛心无比,提起禅杖喝道:“师弟,你若再不醒来,为兄只能将你打醒了!” 说话间,宗相如运转所学武功《韦陀护法心经》,背后浮现金甲天人形象,手持降魔杵,姿态威猛。玉佛儿身后魔罗形象一阵颤动,直对那金甲天神张牙舞爪,仿佛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佛魔不两立,对战之人却是同门师兄弟。 两人交拼数招,身形快得只看见虚影,罡风狂飙,猎猎风响中传来阵阵刺耳金铁交鸣。“十方夜雨”乃是名-器级别的神兵利器,与禅杖交拼数次,竟未将其斩断。却不知是这禅杖本身质地坚硬,又或是因为宗相如的功夫了得才可以真气护住禅杖。 李玄机与汤诚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哪还敢再逗留,连忙落荒而逃,什么高手形象早已荡然无存。不消片刻,两人已经去的远了。 尤忘禅看着逃离的两人,嘴角冷笑。他的七窍已然止住流血,脸色渐渐恢复正常,却不知现在的他还有几成功力。 燕焚城等人渐渐恢复气色,看见场中两人相斗,一颗心不由紧张起来。 玉佛儿初入先天之境,现在正是雷劫烧身之时,不仅看上去威猛恐怖,其功力也是势不可挡。就连已经是先天境的徐貊也不愿轻撄其锋,足可知道现在的玉佛儿由多么不好惹。却看那宗相如,与玉佛儿你来我往斗得如火如荼,隐隐更在压制对方。 玉佛儿始终奈何不得宗相如,仿佛困在笼中凶兽,暴躁地连连狂吼。禅杖突然横扫而来,玉佛儿举戟便挡,不防禅杖就着“十方夜雨”一绕,将其接下来的变化全数封住。这一击突然刚极转柔,看似简单,个中变化巧妙精深,当知宗相如护法堂首座之名实非幸至。 宗相如舌绽春雷,暴喝一声:“撤手!” 玉佛儿只感到虎口一震,再拿捏不住兵器,“十方夜雨”冲天飞起。 尤忘禅瞳孔微缩,大喝道:“夺戟!” 徐貊得令,驾起乘雾身法,抢身向“十方夜雨”纵去。只见徐貊身形蜿蜒,实则迅速非常,倏忽间其伸出右手便要抓住“十方夜雨”。眼看便要得手,徐貊突然听得耳畔破空之声,警觉之下连忙缩手,就看一道刀气擦着鼻尖掠过。徐貊低呼一声:“好犀利的刀气,来者何人!” 尤忘禅眼神闪烁,喃喃道:“又来一个棘手的家伙。” 就当徐貊询问之时,一道人影已在眼前出现,来人朗笑一声,道:“你们鬼门不是在幽州作威作福么?什么时候将版图扩张到贺州,我江城子怎么不知道?” “非烟谷江城子!”徐貊知道来人身份,却无停手之意,背后腾蛇形象扭动不休,双手屈指如钩,祭出化龙爪向对方攻去。 江城子才挡下徐貊一爪,便看对方身形一扭,又向“十方夜雨”抓去。江城子笑道:“什么时候我江城子这么讨人厌了,连更多多亲近一会都不愿意。”一道刀气猝然发出,直将“十方夜雨”击飞到半空之中。 徐貊见状大怒,还好见得巫九首等人已然向“十方夜雨”追赶而去,料想自己不若在这里牵制对方,好让他们得手。徐貊想明这点,折返身形,怒喝道:“那就让在下看看非烟谷的《则阳刀法》是否如传说中了得!” 江城子腰挂长刀却不拔出,只对徐貊轻蔑一笑道:“先天初境还不配我拔刀。” 徐貊气得肺都炸了,腾蛇形象双目通红,全身土黄真气沸反盈天,双爪狂舞如风,不要钱地向江城子杀去。江城子依旧笑意盈盈,从容游走在对方重重爪影之中,他不时还轻松看向周围一眼,留意着场中变化。 却说巫九首和宓龙阳前去抢夺“十方夜雨”,前方突然杀出两人,却是陈平和乌戎兴。四人实力相当,胶着一起,一时都分不开身来。巫九首性情暴躁,眼看“十方夜雨”落下方向,不禁怒吼出声。 燕焚城刚恢复几分力气,便看“十方夜雨”落在面前,惊人煞气扑面而来,直将他得连退三步。“十方夜雨”凶威不见,卷起滔天煞气向燕焚城清晰而去,试图将其控制化为另一个魔头。燕焚城剑心中的邪神种子忽然生出感应,躁动不已,逼得他脑中一阵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住。 “十方夜雨”煞气翻腾正欢,却被一只大手突然抓住,煞气对燕焚城的侵袭戛然而止。抓住“十方夜雨”者,却是赤虎牢。煞气倒转枪头,想要控制赤虎牢,却始终不能缠绕到其身上。想那赤虎牢虽是炼气巅峰境界,其体质却是先天,已经可以从容抵御煞气侵扰。赤虎牢瞪目大喝一声:“孽障!造下如此杀业还不知收敛!” 暴喝之后,“十方夜雨”当真把煞气收敛,犹如被驯服一般乖巧,看得燕焚城大感惊奇。 玉佛儿站立地面不动,呆若木鸡,身上火光渐渐熄灭,露出全身焦黑。宗相如一手虚罩玉佛儿,浩然真气夹带先天高手特有的精神力徐徐渡去,只见对方背后魔罗形象痛苦挣扎一下,最终湮灭虚空之中。 三个呼吸之后,玉佛儿突然出声叹了口气,虚弱的声音缓缓道:“师兄,玉佛儿知罪。” 宗相如面色如常,问道:“这边情形如何处理。” 玉佛儿道:“玉佛儿万念俱灰,不愿再见杀戮。劳烦师兄了。” 宗相如点点头,看向场中。 此时尤忘禅身躯缓缓耸动,一直站在原地的他,终于往前踏出一步。 第一百章 羡慕与嫉妒 更新时间:2013-02-22 陈平面色平静,对巫九首的愤怒表情视若无睹,低喝一声道:“巫九首你作恶多端,更与尤忘禅狼狈为奸谋害我云家,须知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早晚恶果临头,让你悔不当初!” 巫九首怒极反笑,咬牙发狠道:“你以为晋升练气巅峰便有底气说话了么!有本事便就来给老子个现世报来看看!” 陈平神情不变,实则心中惊涛骇浪,体内真气疯狂运转,直想将眼前之人杀之而后快。 两人各自祭出杀招,眼看就是不死不休局面,忽然一人飞身而来,夹在中间。陈平神色一变,杀招已然出手,能发不能收,便要打在来人身上。巫九首见到来人则是一声冷笑,手中加倍发力打去。 金甲尊者形象陡然在两人之间大放光明,一下将巫九首震飞开去,宗相如随手化解陈平招式,提着陈平往江边燕焚城处抛去。陈平稳稳落地,就看见燕焚城扶着的玉佛儿全身焦黑,气若游丝。陈平心下恻然,杀心大减。 此时乌戎兴还在与宓龙阳激斗,想乌戎兴勉强晋升到能与炼气大成对敌的境界,没料到宓龙阳也是实力大增,隐隐有突破练气大成的迹象。宓龙阳一张丑脸露出阴险笑容,直将乌戎兴杀的频频后退。之前全是高手对决,基本战力都是在炼气巅峰的水平,宓龙阳在其中打得憋屈无比。难得有让他重新找回优越感的机会,宓龙阳自然要好好享受,倒也不急着杀掉对方。 宓龙阳爪影翻飞,忽然往乌戎兴大刀背上一拍,乌戎兴拿捏不住,眼睁睁看着大刀坠地。“游戏时间结束了!”宓龙阳怪叫一声,铁爪直取乌戎兴咽喉。乌戎兴见状非但不惧,反倒露出诡异笑容。 “终于等到你近身了。”乌戎兴真气凝在拳中,悍然击出。就在接触对方钢爪之际,乌戎兴怒目圆睁,心力催发之下,真气如根根钢针从其拳头中迸出。 一阵骨骼断裂脆响,宓龙阳手臂扭曲,惨叫飞退。 暗劲成功重伤仇人,乌戎兴来不及高兴,便有一股疲惫感袭来,让人恹恹欲睡。不远处一名鬼门门徒瞧着机会,手上长刀直向无力防备乌戎兴砍去。那门徒刚喜上眉梢,以为一件功劳就要到手,却看眼前一花,前方早没了乌戎兴人影。 宗相如再次退回,将已经站立不住的乌戎兴交与陈平。至此,燕焚城一众人等,终于齐聚浔阳渡口。宗相如朗声对还在与徐貊纠缠的江城子道:“江兄,此处事了,莫再逗留。” 江城子闻言,长笑一声,丢下徐貊退开。身形只一个起落,一个面容清俊的中年男子已经站在燕焚城等人眼前。此时身后帆船已到,从中跳下几位年轻非烟谷弟子和大禅寺僧人,看其举止似乎修为不弱。 江城子正欲与宗相如说话,突然身形一滞,转头向身后望去。 尤忘禅此时正缓缓走上前来。 江城子笑一声道:“不劳尤大总管相送,就此拜别了。” 说着,江城子宗相如殿后,几位年轻弟子和僧人将燕焚城一行接上船去。 徐貊看着江城子怒火攻心,目光转向尤忘禅,只等其命令便要率人杀上船去。 尤忘禅冷哼一声,道:“不用追了,这次的计划,已经完成了。” “完成了?什么时候。”徐貊茫然看着尤忘禅,再看向帆船,玉佛儿在众人搀扶着站在船头,其透体焦黑的形象实在惨不忍睹,此人这个样子,一身修为算是彻底废了,看其状况也活不了多久,并且死前还要继续承受无边的痛苦。徐貊看着玉佛儿,忽然心有所悟,心底不由渗出森冷寒意。 尤忘禅淡淡道:“一件名-器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有的是机会得到更好的。见到玉佛儿你不得好死,我心甚慰。” 尤忘禅语气平淡,声音远远传到船头,听得燕焚城怒火冲天,直欲冲下船去,再与鬼门众人拼个你死我活。若非有江城子和宗相如控制场面,情形眼看便要再度失控。 玉佛儿突然哑着轻笑一声,走向船头。 帆船徐徐开动,离开浔阳渡口。 玉佛儿与尤忘禅两人遥相对望。 玉佛儿对尤忘禅道:“我真羡慕你,看到过她穿嫁衣的模样,一定很美。” 尤忘禅神色微微变化,却回答道:“我却是嫉妒你。她愿意穿着嫁衣等候的人,却不是我。” 玉佛儿看着天空,喃喃道:“所以,便有了今日之局。” 尤忘禅道:“没错。” 玉佛儿道:“好一个深不可测的尤忘禅,却没想到,你也是个可怜人。” 尤忘禅神色复杂,不再说话。 玉佛儿朗声道:“玉佛儿自知妄起杀心,罪孽深重,自知无颜面对师门,在此自绝烈江之中,以谢天下。” 船上众人闻言一惊,反应过来时只看到玉佛儿已然纵身跃下船头。烈江泛起层层波澜,旋即平滑如镜,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众人看着烈江,唏嘘不已。 尤忘禅眼睁睁看着玉佛儿坠江,本该很开心的他,不知为何,心底泛起无比的空虚。尤忘禅转过身,巧妙地掩饰的神色的变化,再抬起头,又是那高高在上,深不可测的神态。 “走吧。”说出两个字,不等众人回答,尤忘禅自顾自地迈开脚步。 燕焚城站立船头,扬声大喝:“尤忘禅,你给老子记住!燕焚城终有一天定会杀到鬼门,要你为犯下的所有罪孽血债血偿!” 尤忘禅身形微微一顿,又继续向前走去。巫九首与宓龙阳则是恶狠狠望向船头,只是尤忘禅未开口,他们却也不敢说些什么。 渐渐,帆船行到江心,对岸已经是一条模糊不清的黑线。 此时天终于亮了,照得江雾惨白一片,一艘帆船好似行驶在无尽的空虚之中。众人各怀心事,未被眼前景色所动,他们直到,无论一路是什么,有光明作伴,对岸始终会看到。他们想的更多的是,玉佛儿与云锦娘已经看不到这片光明了。 在船上众人谈起才知道,那李顺章本欲前往梵州救援,一路马不停蹄,片刻不敢歇息。无奈路途遥远,才到贺州,其身体之前便受伤不轻,这番透支体力,已经让他难以为继。幸好半路却遇上与江城子同行的宗相如,李顺章昏倒之前终于将玉佛儿手书交到宗相如手上。此时的李顺章已经往非烟谷治疗,再过段时日当无大碍。 赤虎牢着紧铁血门,手书一封安抚李顺章,将现状告知,让其安心调养。船刚靠岸,赤虎牢边先行一步,与众人分别,前往尹州赤城。 上岸之后,陈平与乌戎兴亦随江城子前往非烟谷调养伤势。只因陈平与佛道有缘,宗相如的意思是等其伤势恢复差不多之后,想要将其带往大禅寺。江城子则对乌戎兴刀法有些兴趣,似乎有要将其留在非烟谷的意思。 燕焚城见此间事了,众人都有去向,心中谨记无名剑仆所托,便要与众人告别,只身前往未央楼。 临行之前,燕焚城向众人打听了与未央楼有关的一些信息,不打听不知道,原来这未央楼大有来头。 黑道之中,各大帮会林立,其中不免有人将其作个比较。其比较的无非是势力范围,帮中超一流高手数量等等。 鬼门是公认的黑道无冕之王,雄霸幽州已有多年,其中有四方阎罗和尤忘禅以及鬼帝卜元秋六位先天高手。无论是势力范围还是高手数量,鬼门皆是无可置疑的黑道第一。 这第二乃是坐落凉州的极乐堡,势力范围同样遍及一州,只是极乐堡高手数量却略逊于鬼门。除了邪佛宋灵巢,其手下还有狂刀屠无量、僵尸童子闵罗裳、卑器诸葛腾风等人皆是先天高手。那邪佛之子,小邪佛宋问仙一直在万姹窟中深居不出,世人皆不知其实力如何。世人皆在猜测,虎父当无犬子,宋问仙有这小邪佛的称号,实力必然不弱若宋问仙到达先天之境,极乐堡便有五位先天高手。 在黑道之中排行第三的,却正是燕焚城即将要前往的未央楼。 未央楼一向神秘,世人皆不知其高手数量几何,但其势力范围遍及汜州却是无可争议的事实。黑道之中,也只有这三个帮会的势力范围能够遍及一州,便是高辛王朝十二大派也不过是在其他州各立山头,撑死了少数门派影响力能遍布周围十多城,远比不上三大黑道巨擘能将一州三十多城牢牢掌控的手腕。 未央楼能位列黑道第三,事实上还有一个原因。 五年前,高辛王朝当今皇帝身染重病,眼看命不久矣。未央楼主突然到访皇宫,一众大内高手惊疑不定,只当其人要来行刺,纷纷阻拦。那未央楼主轻易路闯过层层阻拦,来到皇帝病榻之前,将其医治康复。据说皇帝所染之病世所罕见,便是未央楼主精通药力,也只能消耗自身功力,更损去十年寿命,才换来皇帝康复。 当今皇帝感念其救命之恩,承诺未央楼在汜州的权威,官府不得干扰未央楼在汜州任何行为。这等于将整个汜州划给了未央楼,几乎与异姓王权柄相当。唯一不同的是,未央楼并未获得朝廷正式册封,也不需向皇帝朝贡,成为一个非常奇葩的存在。 江湖中人赠给未央楼一个外号,奇葩楼。事实上哪个黑道不希望能够得到官府承认,由此无聊之举的,也不过是些眼红又没什么实力的小帮会罢了。 燕焚城收集差不多关于未央楼信息之后,便与众人告别,前往汜州未央楼总部,临月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