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贼》 楔子 一支铁箭 更新时间:2012-08-01 第一卷雨林的清露 楔子一支铁箭 平津二十三年六月初七,时值夏日,会天大雨。 瓢泼的大雨已经下了三天,从未停过,似是上天在无声的哭泣……. 自从三天前那一支从天而降的神箭击碎了皇宫里开国皇帝齐太公的神像,整个临淄便陷入了一片巨大的恐慌之中。 天外来箭,射碎神像的事情像是一阵猛烈的风瞬间席卷了整个朝堂。所有朝臣,无论三公亦或九卿全部战战兢兢,这些嗅觉敏锐的齐国高层们嗅到了随着风雨而来的那一丝…….血腥味……… 果不其然,第二天朝堂之上天枢院国师大人便宣布了“天降妖星,国将不宁”的预言。齐景公当场下令诛杀齐国境内前后三天时间内出生的所有幼童。 铁血的圣旨一出,天下莫敢不从! 巍峨而又沧桑的临淄古城顿时陷入了满城的风雨之中,无数家庭因此破败,灭亡,消散。许多稚儿刚刚出生还未来得及看上这个世界一眼,随即便再次回归了永无天日的黑暗沉沦之中。 三天里,浓重而又稚女敕的血腥味弥漫了整座临淄古都! 被牵扯到这件事情中来的不只是平民百姓,还有许多官宦世家。其中便包括御史大夫闻声尘,闻大人家里……. 将夜,目不能视物。齐国古都临淄西城的道路上早已空无一人,幽暗的青石街道上冷风阵阵,寂静无声,唯有瓢泼的雨水疯狂的洗刷着两侧深色的砖瓦和石墙,透漏着血水里的凄冷和阴森。 宽阔而又无人的街道上自远而近突然响起了“踢踏,踢踏”很有节奏的马蹄声。夜雨里一人孤骑沿着寂静的街道一路而来,随后迅速远去。 骑士穿着一身坚固而又暗淡的黑色轻铠,腰间更是配着一柄同样漆黑无比的长剑。骑士的面貌被雨水浸润,看起来有些森冷,但无论是铠甲还是宝剑,都在显示着骑士在皇城禁卫军中崇高的身份。 马蹄儿践踏在路面上飞起的水花儿不时的炸开,不时的消散,像极了这三天里随风逝去的幼小生命。 “吁~~~~~!” 随着骑士一声轻喝,黑色的骏马很灵动的在一处建造恢弘的大宅子门前停下了脚步,前蹄踢踏两下,忽呲呲的打了个响鼻。黑色骏马湿润的鼻孔中冒出许多白气,显示着它一路来的巨大消耗。 马未停稳,骑士便翻身下马。来到门前,小心翼翼的观望了四周,确信无人跟踪之后才是“咚咚咚,咚咚咚”极有规律的拍上了府邸的铜门环。 随着骑士的拍击,黄铜裹皮的大门吱呀一声轰然打开。 骑士年轻而又略显稚女敕的脸上显露出一丝微笑,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但是还未等他的笑容完全绽放开来,从大门的夹缝内幽然刺出的铁剑瞬间洞穿了他的胸膛。 年轻骑士身子陡然间僵住,僵硬在脸上的笑容中迅速的多出一丝惊恐,以及更加多的胶着,甚至还有一丝庆幸。 年轻骑士的表情很丰富,丰富到似乎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同一张脸上。 长剑贯胸,粘稠的鲜血顺着森冷的剑尖缓缓的淌下,落进门外的雨水里,渗漏不见。 骑士的身体软软的倒下,来不及说一句话便就此死去。 随着骑士的死去,裂开一条缝隙的铜门也是在一阵凄厉而又低沉的哀鸣中真正的打开。从门后走出一名黑色长衫的中年男子,男子面目狭长冷厉,目光阴沉歹毒,不像是活人。他的手里还提着那柄兀自淌着年轻骑士鲜血的宝剑。 冷风中,孤夜里,中年人的影子在布满了残尸碎肉的庭院里看起来是那么的森然和恐怖。伴随着铜门的打开,一阵令人作呕的扑鼻血腥味迅速的弥漫开来,顺着空气一路向上,最终融入到临淄昏沉的高空里去。 “大人!” 雨夜里,十余道几乎藏在暗夜里的影子从庭院的角落里闪身出来,恭敬的立在黑衫中年人的身后。 “都处理完了?” 中年人缓缓收剑入鞘,冷冷的瞥了后面血腥而又恐怖的庭院,缓缓的问道。 身后的黑衣人们立刻恭敬低头,同时“刷”的回刀入鞘,其中一人上前两步沉声道:“一共一百三十四人,已经尽数杀死,无一活口!” 中年人稍稍嗯了一声,随后他的脸色却是突然一变,向东城的方向望去。只见一道绚丽的火花在半空中陡然间绽放,随后便是激烈而刺耳的锐利鸣响。 响声实在太过刺耳,惊动了整座临淄城! “东城有变,跟我走!” ………… ………… 凄凄惨惨戚戚的,一滴湿湿的液体从姬宣的眼角滑落。 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叫做姬宣,因为这是他这一世的母亲亲自为他取得名字。他勉强睁着眼注视着外面,他的视野很开阔,虽是暗夜,但眼前的景色一片清亮! 他的目光虽然很想看清楚所有的东西,但是无奈的总是越不过身前这密密麻麻的竹藤。他坐在一只古旧的竹篓里。 姬宣很冷漠的透过竹篓藤条间的缝隙,望着外面正在剑影刀光,厮杀在一起的两伙黑衣人。 姬宣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分不清谁好谁坏,也分不清自己将活还是将死,所以他只能用这种连他自己都感觉到寒意的冷漠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两伙黑衣人厮杀的极为惨烈,姬宣甚至能够听到双方刀剑切入对方身体的穿透声,能够清晰地看见泛着寒光的刀刃切碎了在雨水里滚落而下的血珠,顺势砍进了另一个人的脖子里的景象。 他能听到声音,鲜血流出的声音。 姬宣不知道外面到底有多少人在厮杀,他只知道自己应该是被一个人背在背上,而这个人不想杀自己。 从眼角滑落的湿润一路向下,最终落进了姬宣秀气的小嘴里,将他的唇染得一片通红。 粘粘的,腥腥的。 姬宣细细的品尝着来到这个世界喝到的第一滴水。 那是血的味道!人血的味道! 嗤嗤嗤嗤…….无数道破空之声陡然间在周围响起! 紧接着便是无数声闷哼,随后则是一片安静。 细细的竹片将姬宣看到的世界分成了无数个小方块,零零碎碎的。但是这并不能掩饰姬宣目睹着一枚枚短小而又锋利的短箭射入正在厮杀中的黑衣人的身体,或者他们的脑袋。 看着地上夹杂着雨水的尸体和猩红的血水,以及黑衣人们怒目圆睁,难以瞑目的死相。姬宣即使再冷莫,此时也感觉到胸月复翻涌不定,几欲作呕。 索性他闭上了眼睛,任凭他的嘴角被鲜血染得越发的红。 街道上,十多名训练有素的骑士迅速包围了布满了残肢碎肉的现场,同时骑兵队长握着右拳发号施令,率领骑士们进行对于除开那个背着竹篓的黑衣人的最后的清洗。 黑衣人们在厮杀中本就伤者颇多,又经过了一轮劲弩急射,更没有几人还活着。但是满身盔甲的骑士们还是一丝不苟的在每一具或者生,或者死去的身体上补上一刀,以确认最后的安全。 直到现场的血腥气比之先前还要浓郁出数倍,骑兵首领这才挥拳停止了这场虐尸事件。随后十多位骑士包围的圈子分散开来,让出一条通道,一名穿着厚重蓑衣的厚重中年人策着马缓缓的走了进来,最终停在了那个仅剩的黑衣人面前。 黑色的骏马看起来很不凡,但是在如此浓重的血腥味里它还是显得有些不安。中年人拍了拍马头以示安慰,随后翻身下马。 黑衣人的身上中了数刀,血流如雨!只是他身后还背着竹篓,所以他还握着刀! “早听边疆的密报说过,闻大人手上有一支强大的毒狼,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能从皇城御林军的手中抢走这孩子,这份能耐我边疆的猛士做不来。” 中年男子看了黑衣人片刻,随后笑道:“毒狼固然强大,但今夜却是随着闻家一起尽数覆灭在了东都城里!” 黑衣人以刀撑地,缓缓的站起身来:“大人死了?!!!” 中年男子很认真的点头:“满门被杀,一百三十四人,无一活口!” 随后他又笑道:“不过我派人去延迟了一下那个杀胚,现在看来在你走之前我们还能聊上几句话。” 似乎是面罩遮脸有些呼吸不畅,所以黑衣人径直撕去了脸上的黑布。眯着眼深深的吸了一口带着浓浓腥臭味和雨水味的空气,黑衣人突然笑了起来: “你说的不错,既然大人已经去了,那么毒狼也便不存在了,就像刚刚全部死在了你的手里。” 他淡淡的扫视了身后的三十多具尸体,眼中平静,似乎没有太多的情感。 只是突然的黑衣人的话锋陡然一转,将身后的竹篓端到了身前。望着里面正闭着眼,蹙着眉头,似乎正在忍受着极大痛苦的新生婴儿突然笑道:“只不过你说错了一句话,并非满门被杀,闻家还有人活着!” 中年人也笑了起来,伸手慈爱的拭去婴儿脸上的那一丝血迹,说道:“天降妖星,国将不宁。这些又关我的什么事情?我只知道我最疼爱的妹妹的孩子还活着,便是极好的事情!” 听中年人说道这些,黑衣人短时间内陷入了沉默。随后他抬起头来,很严肃的问道:“主人死了,夫人呢?” “你们去抢孩子,我妹妹受了惊吓。但是现在还好,已经送进宫去了!” “那便好!” 黑衣人冷漠的点头,提起手边的长刀与中年人错身而过,准备离去。他的怀里还抱着刚刚出生的姬宣。 在错身的那一刻,中年人厚重的手突然按住了黑衣人的肩膀,黑衣人的身躯顿时为之一紧。 “你不用担心,我不想杀你。闻天亭的孩子还需要你来抚养!”中年人从怀里模出一根锈迹斑斑的黑色铁箭递给黑衣人,头也不回的继续说道:“带着它,它应该跟闻家的小家伙一起。” 黑衣人接过中年男子递过来的铁箭,看也不看的直接放进怀里,反而是因为他的那句话而笑了起来,他慈爱的看了竹篓里的婴儿两眼,随后低声说道: “你说错了,他不姓闻,姓姬。他随夫人!” 说完这话,在中年人深沉的目光注视下,黑衣人迈开双脚踏在醇厚的血雨地里,大步而去,再不回头,就此消失在了茫茫无尽的雨夜中…… ………. ………. 第一章 丛林有雨,少年有师 更新时间:2012-08-01 臣贼第一卷雨林的清露 第一章丛林有雨,少年有师 乌龙部是雨林蛮人里的一个小部落,部落真的很小,小到只有几十户人家。部落里的人随着太阳神起床干活打猎,伴着月神休憩沉眠。 他们善良耿直,与世无争。当然,除了半月前那一次与苍鹭部的冲突。 有人的地方便有争斗,这是一个很自然的道理。哪怕再和善,再朴实的人也不会例外。这就是天性,是上天赋予所有人的人性。 属于乌龙部族世代居住的小山洼子里已经聚集了十多个膀大腰圆,身形壮阔的汉子。他们个个袒胸露乳,除了要命的那一块儿地方胡乱的用些麻布或是兽皮稍作遮挡之外,其余的地方尽是**,古铜色的肌肤在葱翠欲滴的山林里看起来万分的妖娆。 这些汉子们是整个部族绝大部分的壮劳力,他们的脸上身上都涂满了各种各样的诡异图文,看起来狰狞而吓人。 但是按照某些人的话来说,这些都是充满想象力的后现代主义涂鸦! 汉子们聚集在部族门口的木栅栏下面,此起彼伏的口中嚎叫着什么,更有许多外人根本不可能听得懂的脏话土语。在他们的中间的泥泞地上则是躺着一位脸色苍白,面无血色的年轻孩童。 蛮人女圭女圭兴许是身上的某些痛楚真的快要了他的命,那一双薄唇抿起,白得像是一把刀,唇边便是刀刃! 顺着女圭女圭的身子往下面望去,那一双已经粗肿的像是两根枯木棍子的双腿极不和谐的纠缠在一起,像是中原水乡里老柳树盘旋交错的根。 女圭女圭的双腿泛起了紫色,甚至已经起了鼓鼓囊囊的血泡,显然是中了剧毒。 林子里的毒一般都是剧毒,都是要命的玩意儿。眼前这毒显然也是一样,但是林子里的人由于环境等等一些因素,对于剧毒的抵抗力总是有些强。 这种抵抗力有时候甚至有点强的变态,比如现在躺在泥地上的女圭女圭。本来中之必死的剧毒,他却还有喘气的功夫。 所有汉子们都不知道的是,他们在这里着急,在不远处的山棱子上却有人在看。那是一个背着厚重柴火的年轻人。只是年轻人从部族落脚的林子里往栅栏门口望了一眼,随即便收回了目光。 姬宣是不管这些的,他只管他自己,还有他的师父。 紧了紧身后背着的比他的身子要高大得多,也要沉重得多的“柴火”,姬宣很随意的沿着十多年踩下来的小路一路往前走去。 昨天夜里刚下了一场雨,因此路面很是泥泞。但是姬宣走的却是飞快,像是一阵风,几个呼吸之间就几乎在山棱子上消失不见。 不多时,他走进了一片苍翠的竹林,来到了一座陈旧的有些简陋的竹屋之前。 竹屋的确是很破旧,乌黑乌黑的与周围的翠绿景致完全不着调,看起来很有一种阴森感,让人不寒而栗。姬宣很有种想要将眼前简陋的竹屋砸成稀巴烂的**,但是他很快抑制住了自己的这种野兽般的冲动。 因为,竹屋是他亲手一根一根搭建起来的。 毁了自己的得意之作,他舍不得,也不想再搭一遍。那太费事儿,而且吃力不讨好。 将肩膀上厚重并且难看的“柴火”卸下来堆放在竹屋东边的一处角落里,姬宣这才来得及给随意扎了个泥腿,蹲在竹屋前吹着竹箫的中年男子行了一礼,说道:“师傅,今天的功课做完了,您验收。” 中年男子生的很瘦削,看起来还没有姬宣壮硕,但是姬宣却不敢对他有丝毫的违逆。因为他是他的师傅,也是他的救命恩人,更是十多年来他的抚养父母! 中年人似乎很痴迷于吹箫,低沉而又沧桑的箫声从竹林子里飘出去,弥漫四野,很容易惹得有故事的人们想起一些难忘的悲剧往事来,从而又一次徒增许多的伤感。 这里面,便包括站在竹屋前恭敬等待的少年。 箫声很悲,悲伤地令姬宣不得不想起那个满脸戚容抱着他不想撒手的妇人,还有那个雨夜里因他而死的那些闻家“毒狼”。 姬宣忍着鼻头酸楚的快要掉下来的眼泪静静的候着,直到中年人一曲奏完之后才是轻轻松了一口气。 在他看来,这箫声真的不怎么好听。 箫声响时是一场煎熬,箫声结束之后便是一场更大的煎熬。 中年人随意的将竹箫插在腰间,随后踱步走向了姬宣带回来的那一对黑漆漆的“柴火”。随着中年人开始慢慢清点,姬宣的心也随之提了起来。 其实这些柴火不是普通的树木之干,而是一种竹子。 这种竹子被中年人称作为箭竹,通体漆黑,生长笔直,像是一支直刺苍穹的利箭! 这一片林子里有两片竹林,一片是眼下师徒两人住着的翠竹林,还有一片就是十里之外的箭竹林! 箭竹非但卖相霸道,长的也很结实,普通刀刃极难砍断。 从四岁的时候起,姬宣每天便要做一件功课,便是砍竹,砍箭竹!姬宣已经十七岁,他砍了十三年! 砍来的箭竹已经被搭成了眼前的屋子。屋子已经被推倒重建了不知多少回,每一次箭竹足够多的时候师傅便会逼着姬宣把屋子推倒,然后重建。 所以姬宣对于眼前阴森可怖的竹屋有着本能里的畏惧,以及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厌恶。他不厌恶师傅,但厌恶这屋子。 而今屋子东边的箭竹已经囤积了不少,估计过不了多久便又要再一次“重建家园”。 姬宣苦着脸望着师傅的清点,这是他每天最为胆战心惊的时候,因为不合格就会有重罚。让姬宣松了一口气的是师傅清点完毕,最后竟是罕见的露出了笑容。 中年男子的笑让姬宣有点受宠若惊,他胡乱的伸着手,有些惊慌失措的想要做些什么,最后却发现他什么也做不了。 “师傅,我…您……” 中年人厚重的右手搭上了姬宣的肩头,脸上带着些许欣慰:“我的小主人,你总算有自保的本领能够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了,我没有辜负了老主人啊。” 姬宣不明白为什么十三年来的砍竹,以及平时一些极为奇特的训练和修行就让他在这个世界上拥有了自保之力,他更加没有打算将自己一直在加大训练量的事情说出来。 每天砍竹,他都是砍上相同的两分,一份带回来,一份丢掉。 因为他不喜欢拆房子,更不喜欢盖房子! 姬宣并未能分享师傅这一份喜悦多长的时间,便被一阵的呼喝和喧闹打破。十多个几乎浑身**的汉子抬着中毒颇深的蛮人女圭女圭上山来了。 因为中年人自从来到雨林,来到乌龙部的那一刻起,就成为了整个部族的巫师。虽然这个巫师看起来实在与其他人大相径庭,但是这个巫师却能救人,这是实实在在的。 因为中年人能救人,所以乌龙部的蛮人都敬重甚至敬畏他。 十多个蛮人汉子簇拥上来让中年人稍稍蹙起了眉头,当他的目光穿过这一片肌肉疙瘩落在后面简易担架上的蛮人女圭女圭身上的时候,他的眉头蹙得更深! 蛮人为首的是一位身材壮硕高大,身上画着许多花花绿绿的纹饰,脖子上套着许多猛兽牙齿骨骼的男人,他是乌龙部现任的首领,也是猎队的瞭首。 躺在担架上的便是他唯一的儿子。 首领显然对自己的儿子很上心,所以离得老远他便径直跪下,向竹屋前的中年男子叩首不止,同时嘴里还热烈的高呼着一些姬宣听不懂的蛮话。 姬宣虽然不是很能听懂他的话,但十多年来一起生活,对于这些邻居的话他至少能听懂大概的意思。 首领的意思很明显:求巫师救救他的孩儿! 首领跪了下来,剩余的蛮人汉子有样学样,也跪了下来,叩拜不止。 蛮人汉子门的极端恭敬,甚至可以说是狂热让中年男子不能袖手旁观。他先是盯着已经神志不清,面如金纸的蛮人女圭女圭看了片刻,随后冷着脸抽出姬宣用来砍柴的柴刀,走上前去一刀斩断了蛮人女圭女圭的双腿。 两条肿胀的变形的小腿与身体完全的月兑离,飙血如雨! ……… ……… 送走了断了一双腿,但已经保住了性命的蛮人女圭女圭以及他的父兄族亲,姬宣便和白成好好的吃了一顿午饭。 白成便是中年人真正的名字,也是当初背着姬宣闯过尸山血海,一路走进这莽莽蛮荒的那一条仅剩的毒狼。 今天有道竹笋烹羊肉,姬宣很欢喜,吃得很痛快。 饭后,白成望着姬宣,踌躇了良久说出一句让姬宣大惊失色的话:“过些日子,我们该出去了,总不能一辈子呆在这里。” “为什么?!!!”姬宣吃惊的将筷子月兑了手,掉进汤盆里,溅起了几抹水花。 水花落在他的脸上,打湿了他的鬓角,但他浑然未决,张着嘴又问了一句:“为什么?!!!” 姬宣的为什么似乎问的很不是时候,因为这三个字白成忽然变得恼怒起来。他的右手狠狠的拍上了桌子,轰隆作响间好好地一张竹藤桌被拍成了稀巴烂,几只木碗顿时四下翻飞,汤水四溅,竹屋内一片狼藉。 “哪来的那么多为什么!!!” 白成站起身来,怒气冲冲的指着姬宣的鼻子咆哮:“你尚有母亲在世,你不该去看看?你父亲祖父为了保住你的命全部死在了那座肮脏的皇城里,你不该为他们报仇?!!!” 白成说的义愤填膺,他颤抖的手指着姬宣的鼻子,姬宣不敢再有半分的不恭敬,连忙行礼:“知道了师傅!” 姬宣这句话像是有魔力。随着这句话月兑口,白成怒容满面的脸色陡然间又带上了温和的笑意,很是欣慰的模了模姬宣的脑袋,说道:“我知道你的身手,怕是连我自己都比不过了,所以我说你已经在这个世上有了自保的能力。既然我能活下来,那么你也一定能活下来!” “我们过些时日便出去,在这之前你先去打猎,猎一头妖兽回来!记得小心些,附近有闪电貂,它的毒很厉害。” 白成完全不顾因为提到“妖兽”两字姬宣吃惊的瞪大的双眼,顺手往竹屋的西墙上一指:“顺便带上它。” 西墙上空无一物,只有一支斜插在竹筒里的铁箭! 第二章 丛林里,后现代化的世界观 更新时间:2012-08-01 臣贼第一卷雨林的清露 第二章丛林里,后现代化的世界观 在姬宣的世界里,师傅为大,他为小,所以师傅的话他便要听。 师傅让他去猎一头妖兽回来,所以他便要去猎一头妖兽回来,安安稳稳的放在师傅的面前,那才算真真正正完成了任务。 这是一个很奇特的世界,至少上一世在雄浑而又悲壮的火焰爆炸里就此覆灭的姬宣没料到这一世的世界是如此的奇特。 这个奇特的世界里没有高大巍峨的钢铁混凝土,没有愈发先进的枪支弹药武器装备。 有的只是奇特而又美好的纯粹自然,还有…….奇特鬼魅的神奇物种。 因为由于上一世因参观野生动物园而引发的强烈好奇心所带动起来的某种猎奇的心思,姬宣对于这片陌生天地里的奇特生物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探知欲。 他听师傅说,北方大草原上有一种半人半兽模样的兽人族的时候,他就想去看看。因为这让他脑海里立刻浮起了前世希腊古神话传说里有关半人马的一些事迹。 他真的很想去草原上瞧瞧,是不是那里的人都长着野兽的脑袋,生着人类的身躯?还是像半人马一样,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兽?亦或是…别的样子? 姬宣真的很好奇,真的很想去,但到目前为止他也只能想想。因为师父住在这片湿热的雨林里,师傅不走,他也不能走,也不会走! 虽然不能去草原上一睹兽人的风采,姬宣还有别的法子来慰藉自己的强烈到变态的探知欲。 比如,偷窥雨林深处最神秘的精灵女孩儿….洗澡……. 说实话那一次姬宣真心不是故意的,但这话说出来估计也只有他自己会信,至少那个被他吓得半死,落荒而逃的精灵族少女是绝不会信的。 三年前的一次狩猎将姬宣折腾的够呛,不知跑了多久,追了多久,直到将他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也没能抓到那只极端挑衅他威严的小东西,准备就此放弃回程的时候,他听见一道尖细而又清脆的尖叫声,随后便看见一条白花花的细小身子极迅速的从某处水塘里跳起来,几个跳跃,转瞬间在森林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女孩儿虽然跑得飞快,但是姬宣的眼神儿挺不错,他看见女孩儿的身子很娇俏,比之寻常女子要小上不少。 唔,至少要比乌龙部里那些不知羞耻的恶妇要纤小的多。 而证明姬宣眼神儿的确很好的另一重原因,便是他看清了女孩儿的那一双与身体比例完全不协调的尖尖的,长长的耳朵。 那是姬宣人生第一次见到这么神奇的物种。 天!那可是一个精灵!那真的是一个精灵!!! 姬宣当时的心情自然极好,当然除了看到那只很让人头疼的小东西之外。 ……. ……. 粗糙而又结实的竹藤鞋踩在雨后微湿的丛林里,发出微微沉闷而又极有韵律的声响。潮湿而又暖热的空气里尽是各种树叶枝桠,以及一些动物尸骨腐烂之后所散发出来的臭气,难闻的很。 姬宣虽然也觉的这种味道实在不是人能闻的,但是如果一个人已经闻了十七年,那么他也会如现在的姬宣一样变得毫无表情。或者说,麻木不仁。 正如先前所说,这个奇特的世界里有着多种神奇而又诡异的物种。 妖兽便是其中最具危险性的一种。 比如,眼前这一只。 姬宣前行的脚步不知何时在雨林里极少存在的一块大石头面前停了下来,而随着他的停步,接待他的是一只从石头下面跳上来的毛茸茸的小东西。 毛色金黄耀眼,长的灵动月兑俗,粉粉的鼻头尖,分列两侧的八条纤细好似纹针的黑胡须一颤一颤,像极了一只金老鼠。 但是它不是老鼠,它比老鼠要大得多!有半条胳膊长。 闪电貂,妖兽!其色金黄,其速快若闪电,难以捕捉,因此得名。其长有毒牙,毒剧,中之必死! 姬宣伏着身,很认真的与这头看似人畜无害,实则恐怖之极的小家伙深深的对视。 对视,是的,没错。 因为这只看起来可爱娇巧,实则奸猾无比的小东西人立而起,一双精巧的前爪搭在身前,也在眯着一双老鼠眼贼兮兮的望着姬宣。 一人一兽的对视持续了五秒钟! 五秒钟刚过,似是很有默契的,闪电貂突然尖叫一声的暴跳而起,一脚登上了一侧的大树,随后迅速抓牢。 而下方的姬宣则几乎是同一时间一巴掌拍在了厚重的石块上,原先闪电貂所呆着的地方。 姬宣的巴掌自然不是普通的巴掌,因此那块看似坚不可摧的朴石在强劲的掌力摧残下迅速的四分五裂,露出石块里中空藏着的一件东西。 那是一只葫芦。 一只有常人巴掌大小,深黄色的葫芦。 看见葫芦姬宣很是欣慰的晚期了嘴角,笑着一把将其抓了起来,随后直接拔了葫芦的塞子,咕咚咕咚的往嘴里狠狠灌了几口。 浓郁而又香醇的酒气渐渐的在四周弥散开来,浓烈的酒香顺着空气钻进了树上闪电貂秀气的粉鼻头里,小家伙眯起了小眼睛,两只前爪摆在胸前,歪着脑袋做陶醉状。 两条后腿抓着树皮,身子一晃一晃的像是已经醉了。 闪电貂没有醉,因为它很快的弹起了身子,重新跳了下来,落在了那片残碎的石砾里,开始眼巴巴的望着姬宣,伸着两只前爪,做讨要状。 闪电貂不是在讨酒,因为小东西知道这葫芦里的必然没有自己的份儿,况且在来之前它在酒池子里偷喝的可不比葫芦里的少。 姬宣知道小东西在讨要什么,他小心翼翼的将葫芦重新塞起来放进怀里,手再掏出来的时候便多了一个圆鼓鼓的小包裹。 包裹是一种新鲜的树叶,散发着淡淡的青木香气。 小东西眼睛立刻亮了,眯得更加的厉害,忙不迭的从姬宣的手里接过这个对它来说很有点个儿头的小包裹。 包裹被小东西熟练的打开,露出里面被烤的喷香流油的某种禽类。 石堆旁,树根下,一人饮酒,一兽吃肉。 气氛似乎是那么的美好,但是酒总有喝完的那一刻,肉也有吃尽的那一时。 小东西的烤肉还没有吃完,但是姬宣的酒已经喝完了。 姬宣摇了摇葫芦,将最后一滴醇香倒进嘴里,这才意犹未尽的叹了一口气。 这酒不是人酿的,酿酒的是一群猴子,猴子们太厉害,姬宣打不过。小东西能偷,但能携带的却极少,所以姬宣每次只能过过干瘾。 突然间想到饭后师傅所嘱咐的那一句“附近有闪电貂,它的毒很厉害”,姬宣顿时就挑了挑眉头,露出了苦笑的神色。 本以为黄毛是自己为数不多能够瞒过师傅的事情,但是姬宣果然还是高看了自己,低估了师傅。 若是这句话是寻常人说的,那便没有什么意思。但是这话是师傅说的,那么就大有意思了。 白成从来不嘱咐姬宣注意安全之类的屁话,因为他认为没那个必要,而姬宣自己也这么认为! 今次白成说出那句话则是因为他要告诫自己的这个徒弟:你收敛些,别再让那小东西伤人了。 今天被小东西咬伤,从而失去了一双腿的蛮人女圭女圭是第二个受难者。第一个受难者来自苍鹭部,也就是半个月前。 因为这件小事,两个都不是很大的部落狠狠的打了一架,据说有好几个人伤的不轻。 将已经空了的酒葫芦贴身收好,姬宣回头望了一眼依旧在不停奋斗的小东西,问道:“黄毛,你今天又咬人了。” 小东西先是愣了愣,随后人立而起,两只油腻的前爪随意的在自己身上擦了擦,很人性化的比划着给姬宣看。 小东西比划的很没有头绪,只是那古灵精怪的模样很可爱。但是与它一起厮混了三年的姬宣却看得懂,那意思是在说:早上有个胖子要捉我,所以我咬他! 自从三年前那一场奇特的追击,也许是惺惺相惜,姬宣从来没见过这么难缠的东西,闪电貂也没见到过追它追的这么凶的人。 因此二者的关系便是很好,或者说,铁得要命。 小东西的身份不像是姬宣的宠物,它更像是他的兄弟。 姬宣也一直将它当做自己的兄弟,所以对于小东西的解释他并没有苛责,反而是一阵哈哈大笑。 笑了好一阵儿,他才是缓下劲来,很粗鲁的揉了揉小东西那黄澄澄的脑袋,说道:“咬的好!这才是我姬宣的兄弟。谁惹你,你咬谁!” 小东西被他突如其来的大手搞得一惊,身子一低,一脑袋扎进了面前的骨头架子里,油腻的光华沾了满头满脸。 不过它倒是知道姬宣是善意,所以干脆整个身子就那么横躺在那儿,没头没脸的对着最后的几块肉丝儿进行最后的扫荡。 跟着姬宣混了三年,小东西的性子也变得懒散了许多,比如现在如此随意,甚至是惬意的进食。 但是它不怕,因为身边有这个大伙计在,有他在,它安心。 谁惹你,你咬谁! 姬宣琢磨着自己说的这句话,没来由的笑了起来。因为这句话怎么听都似乎是在说他自己。 因为他给自己定下的铁则就是: 谁惹我,我杀谁! 第三章 扬弓,射妖! 更新时间:2012-08-02 臣贼第一卷雨林的清露 第三章扬弓,射妖! 谁惹我,我杀谁! 带着浓厚霸道气息的人生信条便是那一晚,在那座恢弘繁华的古城里,在萧瑟肃杀,裹着无数人血的夏雨中,那个闭着眼的小家伙为自己定下的铁律! 无疑,因为十七年前那个夏夜闻家灭门惨案的关系,姬宣必定要与那座远在天边,美轮美奂的东都城里的某位贵人,或者某些贵人们做一个生与死的较量。 这种强烈到骨子灵魂中的戾气不关乎贵人们有多么强大的力量,姬宣有多么单薄的人手。 因为无论如何,他姬宣都要踏上那条复仇的道路。 原因还是那句话:谁惹我,我杀谁! 东都城里的贵人在那个暴雨的夏夜血洗了除他母亲之外所有的至亲之人,这便是招惹了他,所以他便要杀死他或者他们。 虽然当年极度幼小的姬宣并不知道到底是谁对他的至亲们下了手,但是他知道总有一天自己会将事情查清楚,并且手刃仇人。 姬宣刚睁眼的时候只记得一双无助且哀伤的美艳双眸,以及那双美到极点的眸子的主人。对于自己从未见过的父亲,爷爷他并没有多少的感触,哪怕他们因为自己全都丢掉了性命。 所以想要杀人并不是为了报仇,只是因为他们招惹了自己,并且同时很成功的惹怒了自己。所以他要杀死他们来泄愤,报仇只是顺带。 雨林里的气候总是很潮湿的,有时候潮湿的让姬宣以为一直泡在闷热的桑拿里。 抖了抖身上渐渐沾湿的衣襟衣角,他拍了拍身旁已经享受过大餐,正躺在一块略作平整的石块上安闲休憩的闪电貂。 姬宣的大手很不客气的敲在小东西的脑壳上,敲得咚咚响。小东西吃疼,所以极灵活的跳起来,对他怒目而视,张牙舞爪的表示自己的不满。 毕竟任谁睡得好好的时候,被这么狠的敲醒都不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闪电貂自然也不例外。 姬宣没有理会小东西的愤懑情绪,而是指了指它微微鼓起的肚皮说道:“既然已经吃饱了,那便要做事了!” 听完这话,小东西立刻耸拉着两只尖尖的小耳朵,表现的垂头丧气。显然这句话打击到了它。不过丧气只是一瞬间,旋即它又抬起了头来,等待着这一次的刁难任务。 自从三年前被这个大家伙的烤肉所引诱,小东西每一次尽情的享受之后便是令它深恶痛绝的深深恐惧,因为每一次这个可爱又可恨的家伙总会来奴役它。 不过小东西显然没有反抗的余地,为了下次还能有香喷喷的烤肉它只能认命。 往时,姬宣以此没少要挟小东西为他再多偷一些酒来喝,偷酒喝是一件难事,因为那些猴子真心不好对付。 小东西已经做好了再被那些更加讨厌的猴子们用石子儿打得满头包的准备,但是姬宣的话却是让它喜出望外: “师傅让我出来猎杀一头妖兽,我记得前一次偷酒的时候碰到一头大狗熊将我们撵的很惨,这次我们要报仇,你去将它引过来。” 姬宣的话说到了小东西的心坎儿里去了,上一次偷酒成功出来,它刚一冒头就差点被那头熊瞎子咬掉了脑袋,这种丢面子的事情让小东西深深的嫉恨上了那只更加庞大的大家伙。 此次能够一雪前耻,对于心思并不是很深层的小东西来说,自然是一件极好的事情。因此不待姬宣催促,它便欢天喜地的去了。 闪电貂不愧为闪电貂,兽如其名,真个是像一道金色的闪电,在树木之间来回跳跃蹿行,转瞬便见不着了踪迹。 闪电貂离去之后,姬宣并没有像寻常猎人一般开始布置陷阱等待猎物的上钩,他只是从身后的包裹里模出一张长弓,顺手搭上那支师傅让他一直带在身边的铁箭。 弓,是竹弓! 紫黑色的弓梁,采自箭竹林最好的,也是最结实的一根箭竹,其质密集,坚硬若铁。 虽未开弓,但弓弦总是绷得笔直,黑色的弦取自一头妖蛇的蛇筋。妖蛇不是姬宣杀的,是白成,但竹却是姬宣自己砍的。 但不管是谁杀了妖蛇,谁砍了箭竹,亦或是谁亲手制作了这把弓。有一点是不可否认的,那便是这把弓极好,是难得一见的神俊良弓。 弓是好弓,箭更是神箭! 因为它自天外而来,击碎了齐国开国皇祖齐太公的神像! 一弓,一箭,一人。 三者的气息是那么的醇和而自然,姬宣只是扬弓,搭箭,并未拉弦。但这些动作却是浑然一体,仿佛弓不再是弓,箭也不再是箭,是姬宣身体的延伸。 而姬宣本人在扬弓搭箭的那一瞬,懒散的气息陡然间变得凌厉,肃杀萧瑟的气场弥散开来,刮起周围飘舞的落叶,向远处,向天边飞散。 凌厉的气场只是几个呼吸,随后毫无征兆的消散无踪。而随之消散的还有姬宣本人的气息。 姬宣还站在那里,扬弓搭箭。但是却已经感受不到了属于生人特有的生气,他像是一株古木,巍然不动。 若是说弓是姬宣身体的延伸,倒不如说姬宣是弓或者箭的延长。 此刻的姬宣看起来更像是一指锈迹斑斑,平凡无奇的铁箭,而非一个有血有肉,嬉笑怒骂,活生生的人! 凌厉锋锐的气场瞬间散去,一只通体灰黑的山雀子惊慌失措的从树梢上跌落下来,刚刚那一股强势而又霸道的丛林气息让它脆弱的小心肝差点没被吓破了去,此时气场一散,心神一松,它自然站不稳了。 山雀子常年生活在这片广大的林子里,自然也练就了一翻好身手,在堪堪就要落到地面的时候它施展身手,再度抓住了一截光秃秃的树枝。 这截树枝有些怪异,笔直而又冰凉。 因为,那是铁箭的箭首。 山雀子不知道自己已经落入了一个怎样的危险境地,它只知道自己在这片丛林里又完成了一次高难度的极限运动。所以它很惬意的在树枝的枝头蹦跶两下,啾啾叫了两声,展示与它身姿完全不相符合的难听的歌喉。 山雀子的美妙歌喉并非没有人欣赏,至少一声沉闷而又不失威严的怒吼回应了它。有了回应,山雀子的兴致便更加高,它准备在这里,在这根看起来十分怪异奇特的树枝之上开一场专属于自己的个人演唱会。 惨然而又沙哑的歌声响起,伴随着更加蹩脚难看的舞姿,山雀子此时像极了人类世界里以愉人为业的小丑,看起来很有喜感。 姬宣没有看到在箭头跳跃的喜感,他只看到了树林里那一道金黄色的闪电,以及之后穷追猛撵的那一头高大的身影。 既然看见了那一道高大而又浑厚身影的模样,姬宣要做的便是拉弦,弯弓。 随后,放箭! 繁复而又艰难的动作在他的手里一气呵成,像是耄耋老者在写一副字,浑然天成。 因此当锈迹斑斑的铁箭已经月兑离了弓弦,以一种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向目标疾驰而去的时候,山雀子依然还在跳着它那令人作呕的舞蹈。 难听的歌声瞬间消失,因为来自铁箭极端高速之下所带起的空气压力瞬间挤爆了山雀子的胸膛,随后这一股强劲的压力顺势将它的妖娆身躯爆成了一团粘稠的血雾。 箭已射出,声方炸响! 清脆嘹亮,宛若一道奔雷,穿破了浑厚的云霄,惊动了整片丛林! 赤焰妖熊的性情与它的身份实在大相径庭,身躯魁梧但却心思狡诈。懂得如何靠计谋来获取利益以及食物。 但是这一次它注定不能再度展示自己出色的谋略与智计,因为那个曾今差点被它咬下脑袋的小东西着实惹恼了它,所以它一路追到了这里,誓死要将它吞下月复去! 但是就在此时它的耳边传来了一声炸响,轰隆阵阵的让它立时耳晕目眩。赤焰妖熊本能的察觉到了危险,它立时止住追赶的脚步,下意识的想要逃跑,尽管那一只可恨的小东西此刻同样的在树枝上摇摇欲坠,看起来马上就要跌落。 赤焰妖熊想跑,但它已经没有了那个机会。 炸响声未落,他通红的眼眸子里便清楚的看见一道锐利的劲气撕裂了从半空中飘落而下的两片树叶,一枚狭长而又锋利的箭头从两片树叶的中心一穿而过,在空气中荡起了几抹涟漪,随即呼啸着向它汹涌而来。 赤焰妖熊之所以以赤焰为名,那自然有他的道理。 长箭而来,锋芒逼人。危急关头,赤焰妖熊使出了它最后的底牌,那便是赤焰! 火红而凶煞的烈焰从妖熊的两只鼻孔里疯狂的喷出,汹涌澎湃,像是两条火龙,纠缠在一起,迅速燃起了四周潮湿的树木,向着飞来的箭席卷而去。 两枚被长箭洞穿的树叶在凶猛的火焰里瞬间变作了一片焦糊,随后化成了稀稀散散的粉末,随着滚热的空气向更高的天空飘浮。 烈火覆灭了老木和树叶,但却没有覆灭那支击碎了齐国神像的神箭。 在赤焰妖熊的眼里,那支黑色的长箭从火焰中奔涌而出,依然尖啸若雷,同时那粗陋古朴的四棱箭头在它巨大的眼中也瞬间变得无比巨大。 烈火没有缠住铁箭,它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宛若杀场上的一位将军,带着冷漠的情感,冲向了自己的敌人。 铁箭穿破火海,随即便来到妖熊近前,接着箭头从它的左眼里没入,带起一彭墨绿色的血花儿,最后穿破了它的脑袋,像是穿破之前的那两片碧青的树叶。 一箭贯脑! 赤焰妖熊死得不能再死,铁箭穿破了它的脑壳,留下了一地的腥臭血渍和一些说不清是什么东西的粘液,最终钉在了其身后数十米远的一株高大粗壮的古树上。 箭头突入,箭身没入半截,兀自颤动不已。 望着距离自己至少三百步之遥的巨大身躯轰然翻倒,姬宣这才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良弓,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浓浓血腥味儿的空气。 这空气是那么的美妙,像极了那一夜东都城里的味道……. …… ……. 第八章 吃饭比杀人,更重要! 更新时间:2012-08-03 第一卷雨林的清露 第八章吃饭比杀人,更重要! 门外的白成看起来甚是狼狈。 不但衣衫破损多处,甚至其中更有一层一层厚实并且粘稠的血水渗出来,在雨水的洗刷下,最后变成一片浆糊,沾了这白袍子满身满脸。 虽然他素爱的白色袍子已经湿漉漉的一片,并且沾染上了厚重的血迹。但是白成除了脸色稍稍有些苍白之外,精神头却是不坏。 在竹屋前站了一会儿,白成望着姬宣的手突然沉默,随后问道: “你今天又杀了人?” 凭借着十七年来对于姬宣习惯的了解,白成看出了眼前这少年人今天手上沾染过的血腥。 因为每当姬宣杀过人的时候,他的左手小指都会不经意的握紧,看起来十分的怪异。 这一次同样也没有例外,而且姬宣的小指握的分外的紧! “是,杀了八个蛮子。” 在师傅的面前姬宣没有想要隐瞒的意思,所以他坦诚交代。 只是当他说完这句话后白成却是眉头忽然皱了起来,炯炯有神的双眸盯着姬宣的脸,淡淡的说道:“你可记得我曾今对你说过什么?” 白成的语气有些冷,所以姬宣的脸色也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记得,你说蛮子在我们最落魄的时候给了我们吃的,我们必要的时候需要感恩。” “但是你今天又杀了八个蛮子!” 白成的语气有些森冷,尤其是那个“又”字让姬宣心里一抖,有些发憷。他先是一阵沉默,随后咬咬牙,硬着头皮说道:“他们先动的手,我属于正当防卫!而且……而且我还杀了两个汉人!” 白成淋在雨地里,任凭瓢泼的雨水将他最喜爱的白袍打得湿透,任凭自己鬓角的两缕青丝无力的垂下,往下滴滴答答淌着水。 听着姬宣解释的前半句,他的眉头皱的越发的深,脸上怒气隐现,似乎下一刻就要爆发出来。但是当姬宣说道“杀了两个汉人”的当口,白成的怒意却是陡然间消散而去,而等到姬宣说出最后一句话,他已经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大蛮死了,我为他们报了仇!” 望着眼前越发坚毅的少年,白成脸上的笑意荡漾的越发的浓郁,他笑着将手中已经被雨水洗刷的越发清亮的竹箫极为珍重的放进自己的怀里,随后伸出湿漉漉的大手模了模姬宣的脑袋: “做的不错,你可以出师了。” 白成知道在这暗无天日的雨林里,除了他们之外的汉人是谁,半天前他正交过手。对于蛮子的死他并没有太多的感觉,毕竟一个寨子的蛮人便是如此死在了他的面前。 但是当知道姬宣已经握起手中的刀,开始向这些人的头颅上斩去的时候,白成的心情顿时变得无比的开怀以及欣慰! 抖抖浑身湿透的衣服,顺手扔掉摘下来的斗笠,白成跨进了竹屋,随后在桌子旁边坐了下来。 他只是轻轻瞟了一眼正在大快朵颐的闪电貂,随后便是拿了木碗,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的热汤。 轻轻抿了一口浓香纯益的肉汤,白成的脸上泛起了陶醉的神色,那一瞬间他的整个人似乎都充满了明媚而又自然的温度,他轻声笑道:“那头熊瞎子终究还是落在你们手上了。” 姬宣有些腼腆的笑笑,不说话。小东西则是依旧埋头奋斗,对于眼前这陌生人的话不予理会。 天色已晚,雨水瓢泼。 这个时候没有比喝上一碗香浓的肉汤暖暖身子,来的更加惬意舒心的事情了。 白成爱煞了这碗汤,所以他一口气将它饮尽,随后才从木盆里盛肉,开始吃晚饭。 白成吃的津津有味,吃的极为的享受和认真,但是经过了白日一番杀戮的姬宣的心思显然不在吃饭上面。 他咀嚼着嘴里香气四溢的熊肉,目光有些漂移。当他胡乱的将嘴里的肉咽下肚去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的开口了。 他望着眼前吃的极为认真的白成,看起来很随意的笑道:“你今天杀了几个人?我以为你会残废掉,然后就回不来了。” 姬宣这句话说完,白成的动作便是一顿,他的身体陡然间僵直,随后迅速的软化了下去。他继续嚼着口中的肉,头也不回的问道:“你想说些什么?” “我只是关心你。” “说真话!” 姬宣满是笑意的表亲瞬间凝固,随后深吸了一口气,神情变得极为慎重:“我想问的是,既然我已经出师,那么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明天一早。”白成头也不回的答道。 “明天一早?为什么不是现在?!!!” 姬宣追问,因为他知道此刻的他们正在面临什么样的危机,所以他无法淡然下来。来自前世的某些经验,让他对于现在所处的这座竹屋充满了一种强烈的不信任。 他觉得此时立刻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白成显然不这么想,他抬起头来望着姬宣,脸上带起一丝笑意:“为什么要是现在?” “我怕那些人会跟来!” 姬宣直言不讳。因为他们二人先前长箫传声实在太过明显,只要那帮人里有一个还算正常,那便一定会追踪而来。 一旦被包围,那便是苦战! 姬宣并不想打没把握之战,所以他想立刻退走。 “跟来又如何?” 白成依旧不动声色,随后他没有给姬宣再开口的机会,而是接着说道:“还记得第一天教你的关于武学的事情么?” “武学的要义是什么?”白成将手中的筷子轻轻放下,很认真的说道:“武学的要义便是磨砺,没有磨砺的那便是草包!” “今天夜里便是我给你最后的磨砺,只要能杀尽他们所有人,我们明天一早自然可以从容走出去,乃至于从容走进那座肮脏的古城里去。” 白成说的很轻松,但是姬宣的脸色却是陡然间变得一片骇然。 他站起身来,愤怒的指着白成的鼻子,质问道:“敌众我寡,你就不怕死?你就不怕我死?你就不怕我们都死了之后你该怎么向我的父亲,向我的爷爷交代?!!!” 姬宣的三个不怕问的直指本心,这像是一杆矛,深深的戳到了白成的灵魂里去。 白成的脸上的笑意陡然间消失无踪,面对着姬宣搬出来的主人以及老主人,他变得极为的严肃以及忠诚,他望向姬宣那张满是怒容的脸缓慢而又认真的说道: “你知道这不是打仗,这是江湖!虽然你的身手以及武学造诣已经不弱,但是你若连眼前这些人都开始惧怕而不敢应战,那么你就死在这里吧。” “因为以你的这种心性到了临淄,面对那些人层出不穷的手段,你必死无疑!” 姬宣颓然的坐下,脸上尽是冷汗。 他被白成这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所以他不再反驳,而是盯着自己面前的木碗里的那一抹闪亮的油花子开始发呆。 油花子在木碗中来回的荡漾,同样荡漾起了姬宣的情感与理智,他开始思索自己一直信奉的生存准则是否真的是那般完美而正确,这让他再也无法顾及其他,包括吃饭和杀人。 白成说完了话便不再注意姬宣,而是继续吃他的东西,吃的极为的尽兴而享受。 只是这种尽兴终究没有持续多久的时间,因为住屋内想起了一阵“叮铃铃”的铃铛的声响。 铃铛响了,白成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到现在才来,看来我真的高估你们了。” 铃声同样惊醒了沉思中的姬宣,他知道这铃声代表着什么,所以他霍然站起身来,径直就要往门外走去。 “你要去哪里?”白成伸出一条胳膊挡住了他的去路。 “去接受你的磨砺!”姬宣的面目变得严肃,他的右手已经模上了一直背在身后的麻布袋子。 白成先是笑了笑,望了眼姬宣碗里尚有许多的肉块,顿时声音便沉了下来: “坐回去!” 姬宣的神色一滞,随后整个人的身体瞬间僵硬,有些难以置信。 白成并没有给他反抗的机会,手掌之中喷薄而出的绵绵掌劲很轻易的将姬宣重新推了回去,重新坐在了木椅上。 随后他很是自然的指了指一直没有过任何表情的闪电貂,极为认真的说道: “你看看它,它比你沉稳的多!” 不待姬宣有何表示或者反驳,白成的目光陡然的变得极为锐利,宛若箭矢一般的目光在姬宣的连山扫过,随后落在了姬宣满是肉块的木碗里,很深沉的说道: “曾今老主人跟我说过一句话,现在我把它原封不动的告诉你。” “有时候,吃饭比杀人,更重要!” 吃饭比杀人更重要! 姬宣坐在木椅上,思索着这句话里面所蕴含的某种意思,突然神色变得无比平静。 他像是明白了什么,随后站起身来深深的向白成一礼,然后重新坐下,开始极为认真的咀嚼,下咽到嘴的每一块肉。 姬宣的气息逐渐变得沉稳而又悠长,白成的脸上也开始重新流露出笑意。 ps:这是沐琉仙正儿八经的第三本作品,前一部作品因为某些原因而不得不匆匆收尾,但是这一部作品倾注了我极大的心血,在这里我敢保证你们会世界,小仙会在这个充满着历史文化气息的世界里为您展现跌宕起伏,曲折平直。现在,请不要吝啬你手中的票吧!!!! 第九章 一大步,一小步,都是一步 更新时间:2012-08-04 臣贼第一卷雨林的清露 第九章一大步,一小步,都是一步 竹屋里的人正在吃饭,竹屋外面的人却在淋雨。 黑漆漆的箭竹林里,某处密集的竹丛中隐藏着一伙人,头戴斗笠,黑衣黑裤。 箭竹没有冠,笔直向天。所以箭竹林中自然无法避雨。 稀里哗啦的雨水像是一支支从天而降的利箭,在黑衣刀客们头顶上的斗笠表面轰然炸裂,随后化作无数的水珠,水汽,扑打得他们满头满脸。 南疆的雨实在是太大了,远远超过了中土内陆。除了十七年前的那一夜,刀客们没有见过比这更大的雨。 十七年前那一场雨结束了御史大夫一家一百三十四条性命。那一夜,流淌在屋舍凹槽里的不知是雨水多,还是血水多。 今天的雨与十七年前相像,似乎预示着一场与十七年前相似的结局。 刀客们默不作声的站在泥泞的竹林里,任凭湿热的雨水将他们身上的最后一丝干燥带走,他们森冷的目光停留在最前方的那位气息翻滚不定的首领身上。 今天首领死了一双子嗣,所以他们便要报仇! 仇人,就在前方那座灯火昏暗的竹屋里。 首领自然是站在所有人的最前方,他的左手拇指与食指之间捻着一根纤细的藤条。藤条已经断了,一半在他的脚边,另一半则延伸到面前那座简陋的竹屋里。 “倒是不错的手段。”首领冷笑着将藤条丢在地上,随后也不再隐藏,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向竹屋走去。 在他的身后,跟着整整四十七名刀客……. ……… ……… 竹屋内,姬宣很认真的将碗里的最后一口汤喝下,随后满足的一声长叹,脸上荡漾起极度幸福的表情。 “为什么叹气?” 白成熟稔的将所有的木碗收拾好,堆在木桌的中央,随后平静的问道。 姬宣嘴角扯了扯,似是想要露出几分笑意。但是尝试了许久,这股笑他终究是没能扯出来,随后他只好颓然放弃: “你说得对,因为我发现吃饭的确比杀人重要得多,也快乐幸福得多。” “就因为这个?” “还有些其他的原因。”姬宣伸手从身后的麻布袋子里抽出了弓,同时继续说道:“我不知道这一次以后,过上多久才能跟你再一次的吃个晚饭?或者永远也不可能。” 白成知道眼前心智远超一般同龄人的少年话里的意思,所以他蹙着眉头想了想,然后答道:“可能需要一些日子,也可能明天就可以。” “需要多少日子?”姬宣的眼睛盯着手中的弓,嘴上追问。 “可能是几天,几个月,几年。也许是等你,或者我死了以后。”白成如是回答。 白成的回答让姬宣皱起了眉头,他也听出了师傅话里的意思:这一战他也没有把握全身而退,他们可能杀尽来敌,也可能逃出去一个,更有可能就此双双殒命在此。 若是杀尽来敌,明日自然可以美美的吃上一顿饭,或者双双殒命那自然也可在阴司间里同吃,若是只活下一个,那么自然要等另外一个寿终正寝。 不过姬宣不想死。 正因为死过一次,所以他才更加清楚死亡的可怕感觉,以及死亡真正意味着什么。所以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展露出了笑容: “我不会死的,我承认我不是一个太过纯粹的武者,我没有武者那种所谓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的白痴精神。打不过我会逃,如果你死了,明年的今天我会给你烧点纸钱,顺带给你捎上两壶酒。” 提到酒姬宣顿时想了起来,他身上不就有酒么? 伸手在怀里模出那只葫芦,往桌上一放,姬宣的眼睛里充满了笑意。 “什么东西?”白成望了葫芦一眼,脸色一僵,似是猜到了什么。 “一群猴子酿的酒,它偷来的。”姬宣一指旁边正无聊发呆的小东西,笑着解释道。 “猴儿酒?”白成先是一愣,随后便是哈哈大笑:“你居然还有这好东西。” 说着便是抓过葫芦,去了塞子,往嘴里狠狠的灌了一口,竹屋内霎时间津香四溢。 白成是喜欢喝酒的,他品不出酒的好坏,但就是爱喝,算是一种怪癖。 姬宣知道师父的秉性,所以在今夜将最后仅剩的美酒全部留给了他,或许过了今夜他便再也喝不到酒了…… ………. ………. 夜色如水,天水如帘。 屋子里的人在欢笑饮酒,雨水下的刀客却握着森冷冰寒的刀。 首领走出了竹林,来到了竹屋前的那片空地上,距离竹屋只有十数步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后方的刀客们随之而停。 望着竹屋内戳戳的人影,首领嘴角抹起一抹森寒,缓缓道:“我以为你们会逃走,却想不到一直等在这里。” 竹屋内没有人回话,回应他的是一支箭! 竹箭! 锐利的箭矢从竹屋的正门射出,穿破门前好似瀑布的水帘,奔涌前进,像是一颗雷在满布水汽的空气里陡然间炸开,撑裂了粘稠的雨珠,带着无与伦比的气势直向首领的眉心而去。 这一箭太狠,太绝! 箭出,则要饮血! 利箭要到首领的面门,他却不曾惊慌,只是眉宇间多出几分戾气。因为他知道随着这一箭又有一位手下将步上他两个儿子的后尘。 看似随意的抬手,首领似乎想要拨开射来的箭,但是长箭在距离他身前不足一尺的时候陡然间偏斜,从他的指缝间一穿而过,扯开了他的两块皱巴巴的老皮。 首领抓了一个空,随后便是利刃入肉的闷响,以及人临死前的惨哼。 左侧的一位刀客缓缓的在人群中倒下,长箭从他的眉心射入,穿破了脑颅。 箭羽飘在额前,脑后则是箭头,血腥味悄然间在这雨地里开始飘散。 雨很大,血水像是一抹幽灵,开始在刀客之间飘荡,气氛陡然间变得压抑至极。 “有箭!散开!” 首领没有发话,发话的是队伍里另外一名刀客。 稀稀疏疏的脚步声迅速的响起,结果便是四十六位刀客齐齐后退了数丈,隐藏在茂密的竹林里。 “看来你们变得胆小了,便以为躲在竹林里便能保住小命?”竹屋内传来白成略显嘲讽的声音,随后他从竹屋内走了出来。 右手握着那把布满缺口的横刀,左手提着那只装酒的葫芦。 在他的身后,跟着一名弯弓搭箭的少年。 白成的话很轻蔑,但是少年的箭却很犀利。 随着师傅的话音落下,姬宣扣着弓弦的手指猛然松开。 随后便又是一道炸响! 竹林里响起一声闷哼,带起一蓬妖艳的血花,随后归于沉寂。 “退后,退后!” 竹林里刀客在嘶吼,因为箭太狠! 首领并不在意手下的死亡,所以对于刀客们的嘶吼更加的不在意。他在意的是白成身后的那个少年。 少年眉角清晰,英俊不凡,隐有几分英烈豪情的气概,看起来着实比他早先死去的两个孩子更加的惹人注目。 首领盯着少年看,随后叹道:“真是好一个英武少年,有几分你父亲当年的气势,不过更多却像你的母亲。” 随后他又摇摇头:“我家的两个比不上你。” 首领在说话,但姬宣手中并不停,他依然在弯弓,射箭! 随着一支支细长而又锋利的竹箭从竹屋的门口飞起,以刁钻的角度扎进竹林深处刀客身上的要害,便有一条条滚热鲜活的人命随之远离。 姬宣弓不停,直到身后的麻布袋子里只剩下最后一支冰凉刺骨的铁箭,那支神箭。 深深的吸了一口带着微微咸味的空气,姬宣终于是停下了手中的弓。他望向面前看起来阴森之极的老者,想到了白天死在他手里的那一刀一剑。 没来由的嘴角泛起一抹纯真的笑,他指着首领说道:“原来那两个百炼精钢是你的儿子,看起来他们并没有你这块老骨头来的结实。” 首领面色不变,他抬起头,透过斗笠与雨水间的缝隙再度打量眼前这个少年,眸子逐渐眯了起来。 首领的嘴角泛起一丝笑:“原来他们是死在你的手里,如此,我更有理由杀你了!” “那得要问过我手中的刀!”白成冷笑。 “你不是我的对手。”首领亦是冷笑,同时抽出了弯刀:“白天你就应该清楚,与我对敌,你终究会死在我的刀下!” “那可不一定!至少白天你么能杀死我。”白成已经笑出了声来:“想要我的命,除非是宗师!而你,不是!” “但我距离宗师只有一步之遥!” “我也只有一步!” “我的步子要比你小得多!” “但它终究只是一步,而非两步!” 声落,刀起!亦如白天惨烈凶狠的杀伐! 姬宣没有在意两人的对话,他只在意一个词——一步! 感受着这个所谓的“一步”而带起的骄傲和蔑视,他的脸上就噙满了笑意。 白成与首领交战在了一起,他自然不能闲着,所以他收了弓,再度拔出了刀! 没有了箭矢,竹林里的刀客们已经冲了过来,明晃晃的弯刀迎着凄寒冰凉的雨水高高的扬起,皮靴踩在泥水地里溅起大片的浪花。 姬宣一共射了十二箭,所以从竹林里跑出来的只有三十五人。 三十五人迅速的逼近了他,同时姬宣亦开始奔跑。 三十五人的脸上充斥着狰狞和暴怒,姬宣的脸上则是一片平静。 他清楚刚才师傅和首领的对话并非只是单纯的对话那么简单,他在指点他,指点他最后一次。 一步便是一步! 没有大小之分,只要是称为一步,那便是等同。 而相反,无论两小步的距离与一大步的差距有多么的小,那终究是两步! 一步便可等同,两步便是天壤之别! 那是一道线,首领距离哪条线只有一步,白成亦如此,而他姬宣距离那道线同样也只有一步! 所以望着疯狂嘶吼,冲杀过来的三十五人,姬宣的心里瞬息间无比的轻松,脸上带起了首领一般无二的骄傲和蔑视。 因为,眼前这些人,他们距离那道线,远远超过了两步…… 第十章 风声 更新时间:2012-08-04 臣贼第一卷雨林的清露 第十章风声 寂静幽深的竹林里,古朴残漏的竹屋前。 安静与祥和已经不再,轰然而起的兵器相击的声音将这方小世界彻底笼罩。雨声,喊声,刀兵声,连成一片。 姬宣的精气神在一瞬间凝成了一片,凝结并且沉重的内力顺着他的刀延伸开来,随后劈上了当先一人的脖子。 刀客奋力踩在泥水里的脚步骤然间变得虚浮,随后双目变得无神,接着轰然扑倒,尸体砸在了地上,泥水溅起老高。 他的头颅向后飞去,径直撞在一名刀客的脸上。 像是两颗熟透了的西瓜相撞在一起,随后便是耀眼炫目的红。 两个人的首级同时爆成一团血花,鲜艳的白色在黑暗的夜里显得异常的刺目和显眼。红白交映,美艳异常,像是一朵花儿。 红的是花瓣,白的是花蕊。 鲜花盛开,人命凋零。 妖艳的美丽吸引不了多少人的目光,因为姬宣的刀已经来到了他们的身边。 姬宣感觉到身体内某种豪气干云或者说嗜血的因子正在复苏,并且开始迅速壮大。他的刀很快,所以杀人也非常迅速并且简练。 感受着人命迅速从自己手中流逝的悲沉与高亢,姬宣感觉到那种怪异的因子壮大的速度也越发得快,并且这种感觉在几个呼吸便撑满了他的胸膛。 接着他感到压抑,感到胸口憋闷,吸不进气来。 虽然他的修为很强,但是他从未像今日这般肆无忌惮的杀人,向砍柴一般的杀人!前世那只猫所讲的故事里,那个卑微并且高大的少年会杀马贼,朴刀砍断马贼的脖子很快,像是砍柴。 姬宣的刀同样很快,刀锋划破敌人的皮肤,顺着血管切进咽喉,随后斩断了颈椎骨。感受着胸腔里越发憋闷的痛苦,姬宣便要尽情的发泄。 发泄便是用刀,便是杀人! “死到临头!” 刀刃切进一名刀客的咽喉,顺带结束了他的生命。 竹刀切断了刀客的脖子,没有来的急收回,另外一名刀客的弯刀已经逼近他的胸膛。姬宣放开手中的刀,随后扭腰,左手顺势从麻布袋子里再抽出一把相同的刀。 “死到临头!” 新刀在雨幕里划开一道真空,瞬间劈开了头顶的湿润斗笠,随后劈进了这名刀客的胸膛。斗笠笔直的被切成两半,散落在周围的泥水里,刀客的眉心到嘴角多出一条嫣红的血线,双目逐渐无神,随后跪倒在地。 姬宣抽刀格开从后方刺来的刀锋,随后倒退。 刀客终究不是什么都不会的寻常武夫,他们能够参与到这场行动便说明了他们的实力。姬宣杀了七个人,但也仅限于七个人。 刀客们距离那条线还有好几步,但是他们有三十五人在同时迈步。姬宣距离那条线只有一步,但他却只有一个人。 “杀!” 刀客们的皮靴子跺在泥水里,溅起大片的水花。 姬宣退,刀客便进! 他们虽然不及眼前的少年勇武,但是他们人多,同时他们并不珍惜生命,所以他们才变得可怕!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姬宣的气势破了,所以他就需要后退,不后退就是死。 一直后退,直到后脚跟踩上了湿润冰凉的潭水。 他已经退过了竹屋,来到了水潭。 退无可退,他便不能再退! “死到临头!” 感受着因为憋闷而愤怒吼出的话里的意思,姬宣顿时感到胸月复一阵畅通,浑身骤然多出几分雄浑醇厚的力气。 湿润并且腥臭的空气汹涌的灌进他的肺里,令他汹涌疯狂的脑海一片清醒。 感受着距离那条线又近了小半步的距离,姬宣的脸上顿时露出疯狂的狰狞。 空着的右手从后面再度抽出了一把刀。 也是最后一把刀! “死到临头!” 刀锋所向,一往无前。 一往无前,便是倾尽全力,舍命相搏! 死到临头只有两种结果,敌得过,敌人死到临头,敌不过则是他姬宣自己。 这几声“死到临头”既是为眼前的刀客喊的,也是为他自己。 正当姬宣吼出这句话,数柄寒刀已经来到了他的额头,而招待这些寒刀的主人的,则是从他怀中骤然飞出的那道金黄色的闪电…… …… …… 竹屋前,除了十多个倒在泥水地里,尸首分离的死人,活着的便只有两个。 白成的左手里挂着那只摇摇晃晃的酒葫芦,右手中的刀已经劈在了首领的左臂上,锋利的刀刃切进了首领的肩胛骨,最后卡在了那里。 鲜血迸溅而出,早已染红了首领的整个身子,随后又被密集的雨水冲淡,露出翻卷开来的伤口。 首领的脸上没有痛苦,反而有一些笑意,因为他的两柄弯刀一柄切进了白成的小月复,一柄穿透了他的左胸。 雨夜下白成的脸色有些苍白,但他的嘴角同样布满了笑意。 望着竹屋后面那道闪亮炫目的金色光芒,以及耳中传来的那一声高过一声的“死到临头”,白成脸上的笑意也就越发的明显。 “死到临头还笑得出来,白成果然是白成,毒狼果然是毒狼!” 望着眼前这个满脸笑意的中年汉子,首领有些凛然。 他们僵持在这里,却不敢妄动,鲜血在他们的周围已经弥漫的郁郁浓浓,有些诡异,更多的是惨烈。 雨水不停的清洗着他们的伤口,同时带走他们体内的滚热鲜血。因此,他们的身体感觉越来越寒冷,脸色越来越苍白。 首领已经感到了浑身彻骨的寒意,但是白成的眸光依旧鲜艳而明亮。他抬起左手狠狠的灌了一口酒,酒水混着血液涌进喉咙,灌进食道,随后落进了胃里,最终却随着粘稠的血渍从小月复下的那道狰狞的伤口里流出来,落进雨里,落进泥水地里。 白成望着小月复的那道伤口皱了皱眉,他的胃随着这凶狠的一刀已经被切破,酒水自然混着血水流了出来。 “浪费了好东西。” 白成咕哝了一句,随后便不再饮,他满是笑意的望向了对面的首领,轻声说道: “一步便是一步,不管大小,事实证明还是我说得对。” 首领的眸光有些森意,随后冷笑:“但你肯定比我先死,这便是优势!” “我不一定比你先死,我今天吃了晚饭,我还有力气。” “我也有力气。” “但是你没人了!” “还有我自己!” “但你会死!” “我会比他后死!” 白成脸色一变,正要施力劈下首领的手臂,首领却动了。 他的身体骤然间前倾,惨白的横刀沿着的他的肩胛骨一路向下,随后偏斜,斩进了他的胸膛。 首领的胸膛瞬间凹陷,并且有大块的心脏碎片顺着血水往外流。但是首领没有丝毫的在意。 他望着眼前的白成,脸上同样露出了笑容。因为他已经从他的刀下扯出了身体。 首领的弯刀切进了白成的小月复,随后他从中抽出。左后放弃了白成胸膛里的那一柄,因为白成已经丢掉葫芦,死死握住了刀刃。 首领感觉着自己迅速流逝的生机,整个人却在飞速的后退,向竹屋之后退! 他有他的任务,也有他的仇! 他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杀死那个少年! 哪怕付上所有人的命! 事实上已经付上了所有人的命,尚能喘气的也只有他自己。 首领已经远去,白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双腿被切断了神经,没有了感觉,已经走不了路。所以看是他唯一的选择。 白成看着水潭的方向,他要看清楚是谁死。 要么首领,要么姬宣。 ………. ………. 这一战实在来的太苦,太艰辛! 三十五个好手丙字级的刀手同时攻伐,姬宣也险些送了命。 武道修行,四级过后便是宗师。 姬宣是甲级,即使如此他还是砍断了一把刀,身上多了好些伤。鲜血从四溅的刀口里不断地流出来,染得他的身上一片的猩红。 不过姬宣却是轻松的,因为他还活着。 而他们,都死了! 残碎的肢体,破烂的刀,四处飘散的斗笠…… 湿润的空气里弥漫着浓厚到了极点的血腥味。 姬宣有些愣神,因为这种味道让他想起了十七年前的那个雨夜。 取下布囊垫在下面,他坐上去想休息一会儿。 却没曾想,一把锐利的弯刀从竹屋正中一穿而过,随后劈开了竹屋后墙,向着他的脑门惨厉的劈来。 刀势太绝,一往无前! 姬宣的脸色骤然间惨变,随即想也不想的模起手边的断刀,狂呼一声: “死到临头!” 这一声他喊得格外的响亮,因为透过刀尖那一寸微弱的寒芒,姬宣真的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噗! 弯刀入肉的声音响起,首领的刀切进了姬宣的胸膛,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同样也是解月兑。 刀入胸月复,必死无疑! 他终究是完成了任务,也为儿子们报了仇! 姬宣没有持刀去挡,而是横刀斜斩,以一个刁钻之极的角度,划破了首领的皮肤,切进了他不断喷血的喉管。 首领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缓缓跪倒,头颅无力的向前垂下,霎时间鲜血飚射! 血像是泉,声音像是风! 姬宣弃了刀,第一件事就是从满是血水的怀里模出一枚火红色的棱形晶体,吞了下去。随后他的身子被弯刀所带起的巨大力气狠狠劈进了幽深的水潭。 姬宣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摔打在水面上,发出的那道清脆的响声。随后便是一阵阵无力,最终则是那一片蓝汪汪的水面和残破的竹屋的倒影,以及水里那一丝丝,一缕缕妖娆散开的暗沉粘稠的影子。 姬宣知道那是血,他的血! 水碧蓝,像是琥珀,美的耀眼逼人,血像是浓重的水墨,正在琥珀上勾勒一幅完美的画。 天光摇曳,逐渐幽深。 耳中传来的轰隆嗡鸣之声让姬宣意识到自己正在缓缓的下沉,但是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他的嘴角带着笑,眼睛里透着类似于激动的莫名的神采。 他想起了一句话: 如果刀快的话,血从伤口喷出的时候像风声一样,很好听…… “真的很好听呵….” 姬宣的嘴角泛着笑,缓缓下沉,直到他再也看不见任何光…… …… …… 第十一章 狼子,囚车,精灵 更新时间:2012-08-04 臣贼第一卷雨林的清露 第十一章狼子,囚车,精灵 姬宣的身体逐渐变得冰凉,他的意识已经模糊一片,分不清是非黑白,辨不明天地乾坤。 但他记得一件事情,这件事便是因为最后那一刀而刮起的风声! “真的很好听呵……” 他只记得那优美的声音,盖过了一切,包括仇恨和生命。 这,便是武道的追求! 水潭很平凡,但同样也很不平凡。 因为平凡普通的水潭底部多出两个相对而坐,相互博弈的老者那便变得很不平凡。 两位看上去都很平凡的老者没注意从上面掉下了一个人,哪怕是十个人恐怕也不可能引起他们的注意,因为他们的心神已经完全沉浸在了眼前纠缠繁复的棋局里。 粗石打磨的棋坪,黑白两色的棋子,两位平凡古朴的老人便形成了一个世界。这个世界不容人去打破,安静并且平衡到令人窒息,像是亘古长存的顽石。 人不能打破这个安稳平静的小世界,但是尸体可以。 当姬宣的身体落下,碰到隔开水流包裹着两位老者的青色光壁,并且顺着这个椭圆形的青色罩子往下缓缓滑落的时候,棋坪上的棋子骤然发出了剧烈的震颤。 以棋坪为圆心,震颤之后的棋子肆意崩散。棋子飞射的速度很快,像是一枚枚犀利的暗器穿破了罩子,在水底划出一道接着一道的白色的水线,看起来十分的壮观。 棋局骤然被破,两位老者自然从中将心神收摄回来。 他们没有被棋子劲射带出的好像蜘蛛网一般的水线所吸引,他们的目光完全停留在了那个顺着光罩外围逐渐滑落的尸体上。 老人的表情都很精彩,似是诧异,还有许多惊喜,随后便是古井不波。 他们的目光随着那具尸体一直下落,直到尸体落在了潭底的沙石上。 “想不到你我僵持了十天的棋局居然如此轻易的被破去。” 望着姬宣的尸体坠落到潭底,那位鬓角雪白,束在脑后,面带些许威严的老者终于是开口说话。 “被他破去,不冤!”另外一名老者同样点头,面色平静,看不出悲喜。 “被一位先知破去自然是不冤。”首先开口说话的老者轻笑:“只是我有些好奇,他既然是你们人族万年未曾出现的先知,你为何不出手救他?” “你为什么不救?” “我不是人。” “我是人,但我为什么一定要救他,况且他并不一定就会死。” 先开口的老者默然无语,沉吟了片刻后突然笑了起来: “管他死活,刚才被他乱了天机不怪他便是好事。我们再来做过一场,我可不信我会连输十局。” “你已经输了九局。” “第十局还没开始。” “开始了,你也是输!既然是一定输,为什么还要开始?” 威严老者突然间沉默,怔怔的望了一眼潭底沙石上的尸体,然后说道:“有时候,会出现一些意外。” “意外?” “意外!” “那便开始吧。” 姬宣的身体在潭底停留了片刻,随后被滚滚袭来的暗流冲刷而起,卷着泥沙土石向幽深黑暗的远处缓缓飘去,像是一叶舟,渐行渐远…… …… …… 南疆的气候十分的湿热,闷的厉害,像是一座火炉。 今天的天气不错,因为有些阴沉,没了太阳。而且顺着道路旁的林子里吹来的风也显得有些凉快,所以这条看起来没什么作用的山间小道此刻迎来了一支车队。 车队是赶着天阴的时候出发的,他们赶得甚是急切,因为上面乌蒙蒙的天空预示着不久之后的一场大雨,他们要在大雨来临之前至少要找到落脚的地方。 山间小道之所以这么叫,那便是因为无人。 但是车队的主人知道这条山间小道上不仅有人,而且还有不少人,而前方甚至还有个落脚的酒家。 车队的主人叫做庞言,生的有几分富态,精致的丝绸短衫穿在身上看起来有些紧,似乎不是太合身。 正因为有些胖,所以尽管此刻天气不是那么炎热,他细女敕的肥脸上也已经被粒粒精致的汗珠儿浸满。 抽过搭在肩膀上的手巾胡乱的抹了一把脸,庞言望了一眼身后那十多辆的囚车,疲惫的神色里终于是露出些许欣慰。 囚车里尽是衣衫褴褛,或者根本没穿衣服的蛮族汉子,他们个个挨在一起,像极了姬宣前世关在笼子里的动物。 一共十五辆车,装了一百来号壮硕结实的蛮子。 想着走出去,这些蛮子将给自己带来的丰厚利润,庞言便觉得这天也不是那么热了。 车队里只有两匹马,一匹庞言自己骑着,另外一匹则是驮着一位面目苍老的老人家。老人家面色苍白,坐在马上随着马匹的行进而剧烈的颠簸,看起来状态并不是太好。 庞言望了一眼落在后面的老先生,随后打马掉头,往对方那里赶去。 来到老先生旁边,庞言从马肚子旁的布兜里掏出装水的皮囊递了过去:“恩公,这鬼天气热,喝口水解解暑,前面过不了许久有家客栈,到那里休息一会儿,请您喝酒!” 老先生艰难的从马匹上坐直了身子,接过水囊一个劲的道谢,兴许真是热得很了,一皮囊的清水被他灌下去小半还多。 庞言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他对老人家如此恭敬,是因为不久前老人家从蛮子的陷阱里险之又险的将他救了出来。 每当想起当时的情形,以及陷阱下面尖锐锋利的矛头,庞言都会不寒而栗。随后他便开始庆幸,庆幸自己的队伍里还有这样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向导。 老人饮完了水,精神也变得好了些。迷迷蒙蒙的老眼稍微睁的大了些,随后说出了一句让庞言大惊失色的话来:“喝酒要等一会儿了,狼子来了!” “狼子来了?!!!” 庞言被老先生的话吓了一大跳,随后脸色迅速的黑了下来。 老人家的话他信的很,不信的那一次他险些丢了命! 愣神只是一瞬间,下一刻他开始大吼,招呼着自己为数不多的手下拿出武器,将车队围成一圈,做出防御的姿态,静候狼子的到来。 狼子便是雨林里的马贼! 或者说他们不是寻常的马贼,因为他们不骑马,他们骑狼! 当稀稀疏疏的狼子从小道两侧的林子里钻出来的时候,庞言的脸色就彻底的黑了下去。 山间小道不是没人,有很多人,但是庞言却不想遇到,因为这些人就是狼子。 狼子以狼为号,胯下自然骑得清一色的巨大野狼! 野狼有常人高,尖牙利齿,看起来凶恶可怕。而事实上这种壮硕的畜生们如同它们本身看起来那般,真的很凶残。 所以当这一批二十多个狼子的头领骑着一匹最高也最大的青狼走出来的时候,庞言也只好骑着马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这位好汉请了,在下姓庞,大楚郢都庞家的人,出来做买卖,路径宝地,还望好汉行个方便。” 在青狼十丈之前打马停步,庞言很熟络的拱了拱手。 十丈不近也不远,正好能够看清狼子首领的脸。 首领长的很魁梧,左眼被一条两寸宽的黑布蒙着,似乎是曾经受了伤。黑布蒙眼,深沉而凶厉,让他看起来似乎更加的凶悍和可怕。 至少庞言是这么认为的。 “原来是郢都庞家的人,我大哥倒是跟庞老家主有过两次照面,幸会的很了。”独眼首领随意的拱拱手,并没有太多的诚意,庞言也没真想他能够有什么诚意,只盼着能够使些钱银好打发这帮子凶人,能够继续上路。 车队里只有两匹马,拉车的是龟! 这是一种在南疆深处特产的青龟,长有四五匹马那么大小,而且耐旱,虽然速度不快,但是在泥泞不堪的南疆雨林里行走却是极好的脚程,用来拉车再适合不过。 青龟虽然有诸般好处,但也有一个缺点,那就是胆小。 此刻二十多匹巨狼环饲在侧,青龟们吓得早已将头脚缩进了厚实沉重的壳里,看样子只要野狼不走,它们是如何也不肯将头伸出来的。 狼子首领自然也清楚这点,所以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他再度拱拱手,随后说道: “大家出门在外,为的就是混口饭吃,我们兄弟自然也要吃饭。按照道上的规矩,按人头算,每个人头一两银,交钱,放行!” 首领说完使了个眼色,随后便有一名骑狼骑士纵跃而出,骑着野狼顺着车队绕行一圈,重新回来,向着首领说道:“算上车里的奴隶,加上他们这些蹩脚汉子一共百六十二人。” 说着骑士又往车队里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指了指,继续说道:“他们可是好运气,居然能抓住一个精灵,嘿嘿,这卖到郢都去可是一大笔银子,出些血让兄弟们快活一阵可不算亏。” 听见骑士如此一说,庞言的脸色立刻就黑了下去。而对面的首领独眼里却是一阵亮: “当真?” 口中如此问,目光却已经落在了车队中部的某只小巧的囚笼里。 精灵的装扮自然与人类相异,青色的树叶制成的衣服看起来极为的显眼。望着囚笼里那看起来瘦弱不堪的小精灵,首领的眼睛就越发的显出笑意。 首领拍了拍手,顿时身后的手下们都围了上来,让得庞言一阵的紧张,不禁后退了两步,戒备问道:“你们想做什么?!!!” 首领笑了声,说道:“也没什么,我们兄弟靠这过路的客商吃饭,那么你们这些人自然就是我们兄弟的衣食父母。我们自然没有断了自身财路的打算。” 庞言心里一松,随后因为下一句话又紧张起来。 “只是刚刚说得好,人头自然是一两银一个,但是这精灵的买路财么,那得另算钱。” “你想要多少?” 庞言下意识的紧了紧怀里的钱袋子。 首领一笑,伸出右手五根指头正反比划了下,做了个“十”的意思,然后说道:“一百两!再加上一百六十一个人头,一共是两百六十一两!” 庞言闻言,眉头紧了紧,随后指着装有精灵的那只小笼子说道:“那个不算吧,他已经算是个死人了!” 首领的眉头皱了皱,随后再望去,终于是看见装有精灵的笼子里还有一个人,那个人睡在囚车的木栅栏上,胸口都似乎破了一个洞,翻着些许碎肉渣子。 受了这么重的伤,显然是活不了多久了。 不耐烦的摆摆手,首领定下了最后的价钱:“两百六十两,快些给钱,贼老天心情不好,看着要下黄汤,咱们兄弟还要赶着回寨子。” 庞言终于是松了一口气,立刻奉上了买路财。 望着呼哨一声掉头而走的狼子,他肥女敕的脸上终于是露出几许笑意,只是当回头再看见与精灵锁在一起的那个蛮人汉子,笑意就迅速的收敛了下去。 “真是个烦人的东西!” ……… ………… 第十六章 老套的剧情,新鲜的演员 更新时间:2012-08-06 臣贼第二卷帝国的风沙 第十六章老套的剧情,新鲜的演员 沾染在衣襟上面的酒渍香醇而又甘甜,很是让姬宣小小的陶醉了一把,如此回味无穷的香气让他想到了曾今林子里的某种美味。 姬宣不在意那个跳梁小丑的西方仆人,以及他那个二的实在有些过的**丝主人,他对楼上这个看起来粗狂霸道的虬髯汉子起了某些兴趣。 好半天才把手指从嘴里拿出来,姬宣有些意犹未尽的咂咂嘴,他望着楼上那个将要缩回头去的大汉很认真的大声问道: “喂,那个大块头,你的酒味道不错,能请我喝一杯么?” 事实上并非虬髯汉子的酒水真的有多么的甘甜醇香,只是几滴酒勾起了姬宣肚子里的酒虫,他馋了。 正望着一伙子人没头没脸逃跑的大汉显然没有料到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小家伙会提出如此怪异并且有些过分的要求,所以他很自然的有些发怔,随后便是恼怒的挥拳吼道:“滚开,你这个该死的卑贱的奴隶!要不是大爷还要喝酒,否则肯定用它砸烂你的狗头!” 大汉右手里挥舞着的是个铜脚杯子,锃亮锃亮的看起来似乎分量不轻。 姬宣只是笑笑,没有说话,对方既然不愿,他自然不会强求什么。 抱拳摇摇向对方行了一礼,随后拉着身后的精灵小姑娘娜塔莎跟着一言不发,脸色阴沉似水庞言走进了酒楼。 喧闹无比的福客居的门口因为一场闹剧聚集了很多人,但也因为大汉那一声霸道绝伦的嗓门而散去了个无影无踪。 所以在所有人包括姬宣一伙在内都走了个干净的时候大汉才是得意而张狂的大笑两声,重新陇上了木质的窗子,消失在众人眼里。 关上窗子额的那一刻,大汉脸上的骄狂与嚣张瞬间捻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宁静和沉稳。 像是换了一个人,除了那一脸的大胡子不变之外,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尤其是那双深邃而又明亮的眸子里怎么看都透露着“睿智”这两个字。 “为什么要帮一个奴隶?虽然他是汉人,但似乎这并不是你管青的行事作风?” 屋子里还有别人,说话的是一位素装加身的中年美妇,美妇手里端着一只玉质的小巧酒杯轻轻的放在唇边小酌了一口,似乎会说话的妩媚眸子正笑吟吟的望着一脸沉着的大汉。 “帮一个卑贱的奴隶解围自然不是我管青的性格,但要是那个人他不是一个普通人的话,结一个善缘我倒是十分的乐意。” 被称为管青的大汉耸了耸肩,然后很自然的坐了下来,坐在了美妇人的对面。 “他怎么就不是普通人?不过是个身体长的壮些的少年人罢了,有什么不平凡么?”大汉将铜脚杯放在桌上,美妇人顺手为他添上酒水,同时轻声问道。 大汉哈哈一笑,满满的一杯酒水被他仰头一饮而尽,细细密密的水珠儿粘在他厚实浓密的胡子上看起来颇有几分不羁狂放的气势,只是如此模样美妇人显然不是太喜欢,她蹙了蹙纤细的秀眉,从腰间抽出一条雪白的手帕递过去: “你这胡子该刮了,否则每次饮酒倒有小半被你的胡子喝掉了。” 大汉又是一阵大笑:“从小到大我什么都听你的,唯独这件事情不行。自从那件事情过后我就发过誓言的,今生若不能把你娶回家我可绝不刮胡子。” 伸手接过美妇人的手帕,管青没有去擦胡子,而是很细心的折起来,放在了桌子的一角,随后他很认真的望着眼前的妇人,回答了刚才的那个问题: “普通的奴隶不值得我出手,但是要是这个奴隶修为高绝,已经无限接近东都城里那几位的话却是非出手不可了。” 管青的神色难得的变得严肃起来:“你知道那几位的境界代表着什么,这样的人值得我们拉拢,而以目前你和姬墨那小子的处境并不是太好,这种修为高绝的人物正是我们所需要的。” “这少年是那个层次人物?!!!”在群雄环饲的东都城里生活了这么多年,美妇人自然知道那个层次代表的是什么,所以她神情变得有些惊异,精致的脸诧异起来美艳不可方物。 “嘿嘿,此人受了不轻的伤势,现在可是我们能够拉拢的好机会。能够在如此年纪就能达到这一步,只要日后不出什么岔子,那就是东都城里那个可恶的家伙一类的绝巅存在。” 美妇人知道那个可恨的家伙是谁,若不是那个杀胚的高绝修为,又怎么会如此明目张胆的安插人手进入自己的护卫队伍,并且让她敢怒而不敢言? 美妇人听懂了管青话里隐藏的意思,思索了片刻后才道:“真的要动用那件宝贝?”,虽然是询问的口气,但是言语里显然有不少的不舍味道。 “那宝贝再珍贵也是死物,可比不上一个活生生的准宗师。”管青认真的脸上表情顿了顿,随后补充道:“一个身世清白,没有任何背景的准宗师!” 美妇人眼眸儿一亮:“好,就按你说的办!” ……… ……… 姬宣和娜塔莎虽然是奴隶,但却是很有身份的奴隶。 毕竟即使看在自然之神的脸面上,庞言也要为他们安排一个稍好些的住处。 今天给他们安排的住处就在胖子庞言的隔壁,是一间比较舒适的大房间。 房间真的很大,大到让姬宣感觉到住了十七年的竹屋与其比起来就像是一座监牢。 “白成说的不错,外面果然很奢华。”姬宣很是欢喜的模着凉爽的青色竹席,陶醉的感受着这张大床给自己带来的某种满足感,他的脸都幸福的变成了一朵花儿。 “真不知道东都城该繁华成什么样?”姬宣四仰八叉的躺在铺着凉席的床上,偏头望向床头左侧的一扇门帘。 门帘后面是一个里间,里面有哗哗的水声和娜塔莎欢快愉悦的清新歌声传来,可爱美丽的小精灵姑娘正在洗澡。 这些天来的连续奔波让小精灵感觉累坏了,天生喜爱洁净的小丫头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让自己舒舒服服洗个澡的机会,对她而言这么久不洗澡实在是一件太过不可思议的事情。 来自山林深处的精灵歌声很好听,像是清脆的笛子,灿烂而又明亮,充满了一股树木般的清新之气,很有传说中自然之神的味道。 姬宣很享受的听着小精灵的欢快曲调,双手枕在脑后,脑海里面回想着十七年前自己还是一个小不点儿,从那只竹篓的缝隙里往外看到的东都城。 只是任他如何挖空心思,所能想起来的便只有瓢泼的大雨,飙洒的鲜血,还有黑漆漆的森然城墙,这让他很恼怒。 “真该死,当时怎么就想起了闭眼,少看了许多的风景。” 想了半晌,除了以上那种以黑色为基调的血腥场景,姬宣没有在那座雄伟的古城里想到一丝半点让他感到心情愉快的地方。 他恼怒的咕哝了一句,骂骂咧咧的想要宣泄些什么。 正在这时“笃笃,笃笃”两声敲门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谁呀!”有些不满的咕哝一句,姬宣不耐烦的吼道。 门外的敲门声陡然间消失。 似乎是被姬宣刚刚极为不好的态度震慑了一下,过了好久木门才被再次敲响,同时门外传来一个有些怯懦的回应: “我是……庞言……” 是名义上的主人来了,姬宣没有道理再让对方等在外面。 虽然料到了今天晚上庞言会来找他,但是当开了门,看见胖子那张憔悴的有些可怕的脸,姬宣还是吓了一大跳: “怎么弄成这副鬼样子?!!!” 此时门外站着的庞言虽然身材依旧肥硕,但是这张脸却瘦的可怕,两只深陷下去的眼窝子黑漆漆的像是十天半个月没有合眼,脑袋变得十分尖瘦,像是一个倒过来的纺锤。 布满血丝儿的一对眼珠儿此时无神的厉害,只是当姬宣开门的时候才稍稍现出了点儿神采。 “怎么弄成这幅鬼样子?”姬宣把他让进来,又问了一句。 庞言没回答姬宣的话,而是激动的一把抓住了他的双臂,声音沙哑,近乎嘶吼的喊道:“帮帮我,我知道你能帮我!” 庞言的声音压抑而低沉,像是许久没有喝水的鸭子,更像是地狱里来的恶鬼。 姬宣的眉头皱了皱,胖子的情况看起来不大妙,似乎陷入了某种心结甚至是恐惧之中,像极了习武之人的走火入魔。 这种状态很不好,如果没能及时控制回来的话,轻则就此精神崩溃变成傻子,要么就是疯子,重则直接一命呜呼。 “要我帮什么。”姬宣没有挣扎,而是望着他那双猩红的眸子很认真的问道。 姬宣这句话似乎有着极大的魔力,庞言的状态迅速的放松下来,整个人精神也从那种诡异亢奋恐惧的状态中醒转,当即放开姬宣,开始讲起他本身所面临着的巨大的挑战以及生死抉择。 庞言的遭遇很简单,也很俗套。 他是因为家族的继承权而烦恼并且恐惧。 白天福客居门外挑衅找茬的那青年是胖子同父异母的兄弟,家里面由于老父已经病入膏肓,所以才让他们兄弟两个出来以最基本的奴隶生意做一场角逐,谁赢了谁就是家族的继承人。 但是出于青年生母还在世以及某些其他的原因,青年一直很想致庞言这个他名义上的哥哥于死地。 在没有遇到姬宣与娜塔莎之前,胖子有一次险些死在蛮人陷阱里的事情背后便有他兄弟的影子。 刚进南镇便又遇到这样的挑衅以及**果的炫耀武力和威胁,想了半天的庞言终于是有些崩溃了。 快要崩溃的庞言本能的想要寻求一些外来的帮助,所以下意识的他就找到了姬宣! 胖子说了很久,姬宣却只听见一句话: “我跟我二弟争夺继承权,他要杀死我!” 对于兄弟夺权的故事姬宣并没有做太多的兴趣,他只是针对了自己所听见并且听进去的那一句话发表了一些看法。 而他的看法是那么的霸道而又嚣张: “你又不是没有手,他要杀你,你就先杀了他!” 这是小仙新书,新书期需要各位书友们的鼎力支持,你们的支持是我码字的动力!!!新书各种求,求点击,求收藏,求红票,求打赏!!!!!小仙饿的咕咕叫呐!!!!!!!!!!!!!! 第十七章 曾今的雨和血 更新时间:2012-08-06 臣贼第二卷帝国的风沙 第十七章曾今的雨和血 姬宣的话是那样的霸道嚣张,甚至是充满了浓烈的血腥气和暴虐味道。 庞言显然是被这句话吓到了,他瞠目结舌的望着眼前的姬宣,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他难以抑制的指着嗫嚅道:“你…你刚才说什么?!!!” 胖子是那样的惊慌和手无足措,他被刚刚那句话吓得有些慌。 “我说你为什么不先杀死他!” 姬宣气势逼人,语气森冷的再度出言。 庞言“蹬蹬”向后退了两步,惊恐异常的望着姬宣怒吼道:“他是我兄弟,我兄弟!我为什么要杀死我的兄弟?!!!” “可是他从来没把你当成兄弟!”姬宣冷笑,毫不留情的打击:“他都在想方设法,穷极心智的想要至你于死地,难道你想等你因为某些制造出来的意外真正埋进土里去之后再来悔恨,再来渴求那个纯粹的二货来可怜你这个所谓的哥哥?” 噗通! 姬宣的话说的太狠,庞言肥硕的身躯被惊得跌倒在地上,惊起一声巨响。 胖子肥嘟嘟的好像两个香肠的手指哆哆嗦嗦的指着姬宣说不出话来,显然他被这个疯狂的念头吓得不轻。 良久,稍稍平复下来的胖子颓然一叹:“他虽然无时无刻不在想致我于死地,但他毕竟是我的兄弟,我不会杀他!” 对于这种所谓的死脑筋一般的兄弟亲情姬宣默然无语,他已经无法说动这个懦弱的懦夫。 因为懦弱就是他的本性,他不可能违背本性来行事。 庞言不同意杀死他的兄弟,他还有其他的事情来求助姬宣: “我想请求你帮我打一场架!” 庞言说的很诚恳,但是姬宣却是嗤笑:“打架?这就是你们庞家用来角逐继承权的方式么?” 提到继承权这件事,庞言的脸色开始变得好了起来,他很认真的答道:“是的,这次我….和二弟出来寻找奴隶便是要让自己挑出来的奴隶经历一场生死决斗,胜者便是家主!” 姬宣闻言下意识的模了模鼻头,似笑非笑的望着坐在地上的胖子:“奴隶间的生死决斗,唔,听起来似乎是很有趣的事情,但是你怎么知道我就能帮你打架?” “你是我的奴隶!而且你很厉害!” “况且就算奴隶不得不出手,那你凭什么知道我很厉害?” “能够受那么重的伤而不死的人自然很厉害。” 庞言回答得很诚恳,姬宣笑了。 他慢条斯理的拉了张凳子坐了下来,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虽然很不想承认你这个肥头猪脑的家伙是我的主人,但是没有办法谁让我的卖身契在你身上。” 姬宣挪了挪,让自己尽量坐的舒服些,然后接着说道:“诚然我承认我打架真的很厉害,但是出于某种原因我不能为你白白的打。”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我和莎莎的那张卖身契,还有一大笔……钱…….” ………… ………… 胖子走的时候窗外响起一道惊雷,随后瓢泼的大雨再度倾盆而下。 哗啦啦的雨声贯彻了姬宣整个的思想和精神,让他下意识本能的走向窗台,轻轻推开木质的窗户,任凭稀稀拉拉的雨水顺着冷风吹进来。 冷风吹散了他的发丝儿,冷雨沾染了他的脸。 姬宣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的清醒,刚才与庞言那一番讨价还价的真正目的依旧是出自于那一个自己选择一直往北走,而不是回到南疆里去的目标和责任。 原本很不想承认自己想要到那座东都城里去是为极为可笑甚至可怜的报仇,但是姬宣不得不承认当他想起雨林里直挺挺站立在那里,肚子上破了一大洞的白衣人的时候,报仇这两个字在他的心里变得无比清晰。 他要报仇,为白成报仇,如果他真的死了! 小精灵的歌声早已停歇,直到庞言走后小丫头才是穿着那身特别的青绿色树叶裙子,悄悄的来到了姬宣的身边。 似乎看出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心情不是很好,所以小丫头很乖巧的端了个凳子坐在旁边,也任凭雨水打在她微潮的秀发和俊俏的脸蛋上。 姬宣回过头来看了小姑娘一眼,随后又转过去看天,不过在转过头去的时候姬宣已经开口说话,他问道: “你还想回去么?回到你生存的地方去。” 小精灵知道姬宣说的是哪里,她透过窗子,透过窗子外面好像箭矢一般的雨线,它的目光投向了有些遥远的南方,那个生她养她的地方。 虽然有些怀念,但是小精灵还是很认真并且极为坚决的摇了摇头。 “为什么?” 姬宣似乎脑后面长了眼睛,他能感觉到小丫头极为坚决的摇头,所以他变得好奇。 “我不想从出生一直到老死都在那片树林里,我想……我想出来看看。” 娜塔莎虽然很柔弱,但是这句话却显得极为坚定,不可动摇。 面对小丫头如此坚决甚至是固执的念头,姬宣沉默了片刻后才失笑道:“本来你打算回去的话,这几天我就可以送你回去,没想到你喜欢呆在外面,外面可是很凶险的。” 小精灵秀美的双手托着娇气的脑袋,品味着姬宣话里的意思,突然歪着脖子问道: “听你的意思,你也不想回去?” “我从来没想过回去!” “外面很凶险呐!” 小精灵重复了姬宣先前所说的话,想要挤兑挤兑眼前这个看起来很严肃的年轻人。 只是她的打算显然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姬宣极度认真并且很严肃的回答了这个问题:“外面是很危险,而且危险的可怕!但是我需要做一件事情,那就不得不走出来,不得不面对这些恐怖的危险。” “你要做什么?” “我要杀人!” “为什么要杀人?” “在遥远的某个地方,那里的某些人杀死了我的父亲爷爷,以及其他的一些亲人,而且就在前不久他们甚至是杀了我的师傅,所以我有必要也一定需要走到那座城里面去,我要亲手杀死他们,为我的师傅,以及我的族亲们报仇!” 姬宣话里的意思虽然森然而铁血,但他说的很轻柔,像是在讲一件别的事情。 小精灵娜塔莎歪着脑袋想了想,在看看姬宣衣襟下面那好大一块新生的肌肤,像是想明白了什么。 她突然从凳子上跳了下来,将姬宣的身子搬过来,望着他的眼睛很认真的说道: “我现在是你加的人,我陪你去报仇!” 小精灵的身材并不高,只到了姬宣的胸口,但是当这句话传进姬宣的耳朵,进入他深层的脑海之中,他却突然发现眼前这个纤小瘦弱的身躯变得无比的高大和雄壮。 这是一种极大的反差,大到让姬宣有些适应不过来,有些不敢相信,所以他有些不可思议的反问:“你刚才说些什么?” “我陪你去报仇,我陪你去杀人,你去哪儿,我陪你!” 小精灵很认真的笑着,伸出纤细的手指指了指姬宣粗壮的胳膊,又指了指自己的秀臂,随后俏皮的吐了吐粉女敕的小舌头: “虽然我陪你去,但是我没你那么大本事,所以你要保护我。要是你受伤了,我救你!” 姬宣被小姑娘的话弄得哭笑不得,他有些诧异的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头一次正式的将眼前这个纯真而又可爱的小丫头纳进了自己的生活世界里。 因为这句话,姬宣便知道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与眼前这位娇美的小妮子分离。 揉了揉小妮子的脑袋,将她刚刚梳洗完毕的碧绿色秀发揉得一团糟,姬宣哈哈大笑两声,他此时极为的愉悦,这种愉悦甚至是超过了那一夜从刀剑划过的风声。 娜塔莎被他揉的有些囧,打开那只厚重的手,他望着姬宣突然问道:“你要帮那个胖子打架?” 姬宣很随意的点点头,他知道一开始小丫头就在听,所以他没有瞒她,也从未想过瞒她。 小精灵的眉头顿时蹙了起来,她抓住姬宣的手闭着眼睛模了片刻,随后很是担忧的说道:“你的伤可没有好,要是动手打架可能会死的。” 小精灵的担忧很有道理,出于对精灵一族某种神奇能力的信任和崇拜,姬宣自然不会怀疑她的话。 所以在皱着眉头想了片刻后,他就笑了起来,同时轻声问道: “既然现在不能打,那么什么时候能打?” “至少要一个月!” “那就一个月之后再打。” 这是小仙新书,新书期需要各位书友们的鼎力支持,你们的支持是我码字的动力!!!新书各种求,求点击,求收藏,求红票,求打赏!!!!!小仙饿的咕咕叫呐!!!!!!!!!!!!!! 第十八章 丹阳城里的富商和贵人 更新时间:2012-08-07 臣贼第二卷帝国的风沙 第十八章丹阳城里的富商和贵人 南疆气候湿热,所以多雨。 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天爷的心情就会突然间变得不好,所以下雨对生活在南疆的人们来说实在是太过家常便饭的事情。 楚国与雨林比邻,所以下起雨来同样也是没完没了。 楚国的都城丹阳远离雨林一百多里开外,这是一座完全由赤红色凌石建造起来的巨大城池。 凌石干燥不吸水,抗腐蚀,而且比之寻常土石还要坚硬许多,所以实在是极好的建筑材料。 因为丹阳城数百年不倒的城墙的缘故,这座繁华异常的都城里的世家大族,富商豪贵们的奢华宅院里很自然的也铺上了一层鲜艳而耀眼的鲜红色。 比如庞家! 庞家是个大户的富商,几乎垄断了整个楚国的奴隶市场经营,所以家世殷实的庞家的院子非常大,像是一座小型堡垒,远远望去就像是坐落在繁华古都里面一团耀眼的火焰。 在淅淅沥沥的小雨所不能掩埋的火红色里,庞家主院的某间偏房里面传来一声声若有若无的女子娇/吟低呼,还有阵阵男子的粗重喘息。 这种传自人类本能的原始能力在这淅淅沥沥的小雨里挥洒,气氛显得格外的旖旎。 小院子的门被打开了,一个身穿灰色仆服的下人踏着浅浅的积水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 一阵紧凑而又剧烈的敲门声打断了房内正在欢愉快活的一对狗男女,剧烈的敲门声十分急促,显然敲门的人情绪很是激动。 “是哪个不长眼的王八犊子!” 房内因为那一阵紧急的敲门声而寂静了片刻,随后便是一个男子恼怒的咆哮声传出来。 “是小人,小人是秦柳!禀少爷,大少爷,大少爷他…….他已经回来了!” 房内再度陷入寂静,随后便是稀稀疏疏的穿衣之声还有女人慵懒娇媚的靡靡之音。 很快房门便被从里而外的打开,露出庞家二公子庞清那张因为纵欲过度而惨白异常却又怪异潮红的脸。 “到那里了?” 庞清迅速的将胳膊套进袖子里,同时极为紧张的问道。 “已经到了城门口了!” “城门口?” 庞清闻言皱了皱眉,随后挥了挥手就那么慌里慌张的跑进了雨中,走出了院门。 下人秦柳连忙跟上,这可是他的主子,他走到哪里自己自然也要跟到哪里去。 面对家族继承权的大事,一向嚣张跋扈的庞清却收敛起了心里的那一份骄狂。这件事情能够让他果断而决然的远离那张床,以及床上那个千娇百媚的小美人儿。 远离这个女人是因为他要去找另外一个女人。 庞李氏是庞清的生母,虽然儿子已经快要二十出头,但是她却只有三十来岁,而且保养的很好,看起来就像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 当庞清慌里慌张的推开庞李氏的房门的时候,这位慵懒的妇人正在喝茶。 青檀木制成的古朴圆桌子上放着一碟精致华美的瓷具,碟子旁边是一只看起来更加慵懒的白猫。 庞清的到来显然打扰到了白猫的美梦,所以它很警觉的抬起头来,随后又耸拉下去,肥嘟嘟的身子蜷缩在一起,毛茸茸的就像是一个球。 “慌里慌张的做什么?又不是天塌下来了。” 庞李氏斜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端着瓷杯在唇边细细抿了一口,随后才是出言轻声呵斥道。 “哎呀呀,母亲大人哦!真的要天塌下来了啊!” 庞清跑进来,一坐下来,顺手一把把白猫肥嘟嘟的身子挥下桌去:“母亲啊,庞言,庞言那个死猪头回来了,他已经到城门口了啊!” 白猫有些不满的叫一声,扭着肥的可怕的四只小短腿慢吞吞的出去,随后走得远了。 妇人的手微微一僵,些许淡青色的茶水从杯子里荡出来,落在了她华贵精美的丝绸轻衫上。她突然间皱起了眉头:“他已经到了城门口?” “是啊,这是秦柳亲口对我说的。我派人跟踪了他们一个多月,肯定错不了!” 妇人轻轻的将瓷杯放在桌上,随后站起身来说道:“我们去找王管家,把他们直接堵到角斗场去!千万不能让他再进这个家门。” 庞清脸上泛起喜色,他的母亲便是他的所有倚仗,因为他的母亲有着一张美艳的容貌。 而这张脸可以用来勾引人,勾引男人! 而这个男人便是王管家,一个武道修行达到乙级的不世高手! ……. ……. 同样是在红艳艳的砖瓦石墙之后,有一男一女坐在某片精心雅致的小花园里,坐在花园正中心的那张钟乳石的圆桌前对弈。 夏日的炎热里自然没有那些娇贵柔弱的鲜花儿能够盛开,所以花园里尽是葱葱漫漫的青翠颜色。 透过刀片切割一般的缝隙,从树叶间投下来的阳光恰好照在圆滚滚的石桌上,照在那枚黑漆漆的棋子和那只宛若葱玉的纤指上,在柔媚的阳光下,那两根葱指似乎在泛着别样的光。 啪嗒! 清脆叮咚的落子声将对面那位正在出神的将军惊醒过来,他踌躇的望着眼前已经一片溃烂的棋局表情变得极为尴尬。 因为精通战阵军法的他居然会在这种比拼算计的游戏上输的一塌糊涂! 将军伸手将棋坪打乱,突然间变得有些恼怒: “不下了,再下也不是你的对手!” 妇人笑着将棋子一粒一粒的分别收进象牙所制的棋瓮里,同时说道: “你是算计大事情的人,这些小算计你自然没有心思。” “大事情?”将军的眉头挑了挑:“我管青三年前第一次没有做成这件大事情!想不到三年后又没有做成。楚国的皇帝是干什么吃的,怎么的如此胆小,难道我们中土之国就不敢再元蒙国蛮子和那些茹毛饮血的北疆畜生的头上亮亮刀子?” 管青的语气显得极为的懊恼,十分的不快。 美妇人奇道:“你就真的这么想打仗?” “不打仗哪里来的军功?”管青摊了摊手:“没有军功我如何加官进爵,不能加官进爵如何能向皇帝陛下提亲,娶你进门?三年又三年,然后再来个三年,难不成等你老了我还不能娶你?!!!” 管青说得义正言辞,很有几分大恨上天不开眼的样子。 美妇人被他说得脸蛋儿悄然地一红,随后有些羞意的白了管青一眼,岔开话题说道:“虽然没能说动那个老匹夫出兵,而且目前北边儿的压力还要我齐国一力承担着,但是这一次你还是做成了一件大事啊!” “那当然。” 管青自然知道妇人说的是什么,这件事情就连他自己都有些自得:“能够招揽一位准宗师级别的不世高手自然是值得庆祝的一件大事,至少证明我管青此次陪公主殿下出使楚国并不是白跑一趟!” 大齐有许多公主,但是能够走出来独当一面的却只有一个。 她就是大齐的五公主,姬烟! 派遣皇室出使楚国的事情自然便落到了一直以精明强干而闻名的姬烟的身上,只是楚国皇帝对于出兵,一起抵抗北方元蒙国骚扰的事情显得兴趣缺缺,似乎这一次出使又是一次失败。 本来楚国皇帝不同意出兵,姬烟便可以带着随扈护卫直接回国,但是她以一些别的理由硬是在这火红的丹阳城里多停留了一个月。 一个月的时间不是那些借口里的游玩,而是为了等一个人。 一个奴隶! “知道他已经走到哪里了么?”姬烟突然问道。 “半个时辰之前刚到城门口。” “听说他要为庞家的大公子争夺继承权,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自然是要去看的,而且你身上那件宝贝对他来说就是救命的稻草,这正是招揽他的最好时机!我也正想知道他拖延了一个月修为能恢复到什么程度。” “那就走吧。” 姬烟一声轻笑,随后站了起来,那妙曼的身姿看的管青心里又是一荡,戚戚然不能自已。 ……… ……… 庞言的车队并不算大,但是从南镇到丹阳仅仅十天的脚程他们却整整走了一个半月。 直到今天天色渐暗的时候,他们才来到了丹阳古城的城脚下,算是这一趟行程的完美结束。 多走了一个月的时间不是因为沿途的风景勾住了大家的魂儿,也不是车队里宣布的东家庞言偶感风寒的事情,真正的原因只有一个: 姬宣要养伤! 现在车队来到了丹阳,因为姬宣的伤已经调理的能够小范围的动手,而这用来应付一次富家子弟继承权的争夺这种小事情显然是足够的。 小雨里的丹阳古城看起来是十分的壮阔而又美丽的,只是姬宣还没有好好欣赏这一方美艳的土地的时候,他们的车队便被一伙人堵住了。 这么大一群人堵在城门口瞬间吸引了守城兵长的注意,只是当他看清了堵人的,与被堵的面貌便又悄然的退了回去,对眼前一切视而不见。 被堵的是庞家的大少爷,堵人的是庞家二少爷的心月复总管。 面对着意料之中的拦截,庞言显得很镇定,他望着眼前这个干瘦阴冷的中年人表情变得很是冷漠:“周易,敢来挡住我的去路,谁给你的胆子。” 庞家家大业大,总管自然不止一个,周青是其中之一。 听着自家少爷很是不善的话,周青并没有太当一回事,因为他眼里并没有这个早就已经失势的少爷。 “自然是老爷和夫人给的胆子。” 周青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老爷有过话儿,等大少爷回来直接去角斗场进行继承权的归属决斗,输了就不用再进家门了。” 如此决然而又冷漠的话让庞言一愣,随后便是大笑,笑得无比的悲怆。 他仰天长叹一声,看着眼前这个曾今对自己卑躬屈膝点头哈腰,如今开始对自己耀武扬威的下人,他的心里突然有了一股子凄然的悲凉。 周青被庞言看的有些发毛,不禁有些畏惧的问道: “你在看什么?这可是老爷的交代。” 庞言没有回答他,回答他的是庞言的拳头! 第十九章 角斗场里的那一刀,手与命的选择 更新时间:2012-08-09 臣贼第二卷帝国的风沙 第十九章角斗场里的那一刀,手与命的选择 楚人附庸风雅,吟诗作对的文人极多。但同样的,楚人对于武力也有着盲目的崇拜。 每每出行都能够看见,大批的文人腰间都佩戴者一种专门用来修饰的君子剑便是其中最为突出的表现。 楚国的文人以及高层自然不可能如同江湖莽汉那般肆无忌惮的宣泄自己的武力,所以角斗场就应运而生。 贵族们当然不可能下到角斗场中去亲自比拼武艺,所以一般而言能够在角斗场中生死相搏的只有奴隶,来自天南地北,四面八方的奴隶! 墨白角斗场正是因为楚国人这种怪异的有些变态的习惯和风俗追求,从而诞生出来的副产物。 墨白角斗场很大,大到能够坐下上万名观众同时观看角斗! 而身为丹阳城内最大的角斗场,墨白角斗场自然是最受楚国贵族们亲睐的地方。 只是今天,这种亲睐似乎已经有些过了。 虽然已经是傍晚时分,早过了观看角斗的最佳时间,但是角斗场大门口的人流突然间多了起来,随后便是各色各样的马车,无数的贵族成员接踵而至,奢华美丽的马车将角斗场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场面热闹非凡。 丹阳城几乎大半的贵族都汇聚到了这座宏伟的角斗场中。 他们会到来的原因不仅仅是对与城内第一富商庞家的继承权之争的别样兴趣,因为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让他们不得不来。 就在半个时辰之前,太子殿下的请帖散遍了丹阳城中所有的贵族府邸,堂堂楚国太子共邀丹阳所有贵族同赏一场异常精彩绝伦的高手之战! 墨白角斗场最豪华的贵宾包厢内,姬烟坐在一张妖兽灵狐皮毛制成的软榻上,略显好奇的从窗子向外望去,在她的身后大胡子管青冷冰冰的抱着一把刀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 姬烟旁边的一张软榻上坐着一个衣冠楚楚的年轻公子,在他的身后则有一位黑色劲装的少女静静而立,从少女眸子里不时散发出来的血光来看,这是一个绝对的高手。 年轻公子是楚国日后的继承人,当今太子殿下熊无极,少女是他贴身的侍卫。 角斗还未开始,这位英俊不凡的太子殿下正在与姬烟有一着没一着的聊着天,显得格外的轻松愉快。 只是姬烟此时的注意力全不在他的身上,对于熊无极一些暗示或者打锋机的话更是直接“嗯”一声算是应付。 熊无极也看出了此位的心不在谈话上面,微微一笑后索性也就不说了。只是他的心里却突然对于那个让眼前佳人魂不守舍的奴隶有些感兴趣了。 丹阳第一富商之子争夺继承权,用的是最古老,最血腥的法子,整个丹阳城贵族们的热血完全被调动了起来。 当主持司仪宣布角斗即将开始的时候,看台上的欢呼叫喊顿时变得山呼海啸一般,一时间气氛热烈也热情到了极点。 角斗场是一个倒螺旋的形状的建筑,上面是看台,下面那一片极大的灰褐色场地便是奴隶们生死相搏的最后战场。 当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响起的时候,东边的休息室中,一名身穿灰袍,面容清秀的瘦削中年人睁开了眼睛,随后站了起来。 “你…你小心些!” 庞李氏的表情有些复杂,轻声嘱托了一句。 她伸着手本想做着什么,但是眼中复杂的目光终究是被一种别样的东西所代替,随后悬在半空中的手缩了回去。 中年本来还有些希冀的眼神逐渐黯淡,最终变得清冷,随后他有些自嘲的一笑: “原来我在你心里还没有几个臭钱重要。” 中年叹了一口气:“枉我为了你将庞家弄成这个样子,最终的结局却是被你派上只有奴隶才会去的角斗场,我在你的眼里居然已经与奴隶相等同了。” “可是我们的儿子需要你出手,否则他会死的。” 中年身子一僵,随后缓缓转过身来,眉头紧紧的皱着:“他是你的儿子,可不是我的儿子!” 中年的话说的极轻,但是却恍若一记重锤狠狠的敲在了庞李氏的心头。 庞李氏大惊失色:“你说什么?王乾成,你怎么可以不认你的儿子?!!!” “儿子?”中年人自嘲的一笑,随后神色终究是缓缓变得冷漠:“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却什么都知道。” “我知道我走后拟于那个狗杂种发生的一切!告诉你,那个杂碎在昨天晚上,被我剁成了肉酱!” 庞李氏的脸色骤然一白,随后中年人又是一笑:“当年一碗饭的恩情,今天是最后一次报答,今天过后我便要继续追寻我的武道,我们再无干系!” 中年人说的斩钉截铁,随后转身,推开厚重的铁门,大步而去! 在铁门厚重低沉的吱呀声音里,庞李氏无力的跌坐在地,而在他身后的庞清脸色也是惨白一片。 中年人走出休息室,来到了土石所构的场地中央,指天扬臂。 霎时间欢声雷动,喧嚣四起。 热情的楚国人毫不吝啬的将自己的掌声献了上去! 接受了上万人的欢呼,中年人缓缓收臂,随后向着看台正中的某处贵宾包厢恭敬一礼。 这是角斗场的规矩,这算是对帝国的礼敬。 看着角斗场上正在向自己方向行礼的中年男子,熊无极极为开心的大笑了起来:“五公主,你看我楚国的猛士如何?乙级绝顶的修为,要赢这一场争斗恐怕是轻而易举!” “没有比过,又怎么能够知晓一定会赢?”姬烟轻轻一笑,美眸稍转,说道:“倒是太子你能一眼看穿此人乙级绝顶的修为,看来早就进入甲级的境界了吧。” “那倒要恭喜了,楚国又多一位高手。” 姬烟笑的很轻柔,熊无极却只是灿灿一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熊无极不承认,姬烟也没有过多的追问,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向了窗外。这种专门为皇亲贵胄准备的包厢就在场地的斜上方,视野相当开阔,正好能够将整片角斗场尽收眼底。 此时虽然是傍晚时分,但是为了看客们的需要,角斗场里早已经升起了数不清的火红灯笼,本来有些昏暗的场地里顿时变得一片透亮,恍如白昼。 当中年人在场地正中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之后,西边的休息室里,姬宣才是从熟睡中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拍拍自己身上风尘仆仆的灰尘和泥土,随后顺手抄起角落里一把普通的朴刀。 “别忘记我们的约定。” 临走之前姬宣突然回头对着庞言说了一句,随后大笑一声,推门而去。 当姬宣的身影在角斗场内出现的时候,更加热烈的欢呼响彻整座丹阳古城,角斗双方同时出场已经彻底点燃了在场观众的所有热情。 雄浑而又巨大的欢呼声并没有影响到姬宣,他的眼里全是场地中央那个中年人的影子。 面对对手,不管强弱,姬宣的准则只有一点: 全力以赴! 场地周围观众们的掌声不知是在谁的引领之下渐渐的变得整齐,变得很有节奏。 “啪啪!啪啪!”的鼓掌声似乎让人的血液都开始有节奏的跳动,震荡。 姬宣踏着这种令人热血沸腾的节奏,极为冷静的走到了距离中年男子十步之远的地方,然后停了下来。 十步的距离不能够杀人,但能做些其他的事情,比如说话。 感受着对面种男人乙级绝顶的修为,姬宣的眉头忽然间皱了起来,他开口说道: “你不弱!” “你也很强!”中南男子的精气神完全的收敛,状态提升到了巅峰,因为眼前这个气息隐而不露的年轻人让他感觉到了威胁。 姬宣露出苦笑:“其实我本不应该来这里。” “现在说这些晚了!” “能不能不打?” “角斗场上不容退缩。” “可以留下一只手。” “一只手不够!” “那你要什么?” “要你的命!” 似曾相识的对白之后便是同样雷同的刀光。 中年人抽剑直刺,姬宣扬刀力劈。 以命搏命,俱不惜身! 中年人的剑光虽然凌厉而又刁钻,好像一条毒蛇。 但是无论毒性再怎么强烈的毒蛇,都逃不月兑雄鹰的利爪。 刀光便是雄鹰! 绚烂而又刺目的刀光经由粗陋的朴刀的刀背反射出去,耀眼的好像是一轮汹涌的烈日,强烈的光芒刺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 包括包厢里的太子和公主。 “宗师?!!!” 被强光刺得不得不闭眼的熊无极惊得骇然跳了起来,他身后的貌美近侍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两把绿蒙蒙的匕首,感受着窗外的战斗充满了警惕的味道。 姬烟虽然闭着眼,但是却没有丝毫的惊慌,反而是露出一丝笑意。 在场的只有一个人还睁着眼,睁得铜铃大小。 他是大胡子管青! ……… ……… 角斗来的是那么的仓促,结束也同样是那么的仓促。 当场地里观众们倒抽着冷气再度睁开眼来的时候,疯狂只是一瞬的战斗已经结束。 场地中央,姬宣抱着不知何时归鞘的朴刀站在那里,中年男子则跪在他的面前。 男子的双眼已经有些模糊,他的心神被拉进了那些年的回忆中。 “王乾成,我以后嫁给你。” “李若滢,我以后娶你!” 他与少女相视而笑,旁边站着一个同样欢笑的少年。 只是多年过后,他的女人却为那个少年生了个儿子,自己却被瞒了二十年,被当成猪狗一般的瞒了二十年。 王乾成的嘴里有些苦涩,也有些甘甜。 苦的是心,甜的是血。 他竭尽全力的想要睁开眼睛看一看这个断送自己性命的少年的样子,但却无论如何也睁不开。 他开始有些后悔,刚才居然没有注意对方的长相,没有问对方的名字,如今就连死在谁的手上都不知道。 姬宣望着喉间泛着一条鲜艳血痕的中年人,突然轻声叹息: “我本想让你认输,你执意要战。我本想留下你的一只手,你却要送上你的性命………” 中年人心中亦是长叹,本以为对方是在示弱,没想到说的是他自己。 “请记得,杀你的人叫姬宣!” 这句话传进耳中,中年男子的嘴角露出一丝解月兑的笑。 还好,我还知道是谁杀了我呵! 男子的笑容在那一霎彻底凝固。 喉间,妖艳的血痕瞬间炸裂。 飙血如雨,其声如风! 第二十四章 寒山道,断界河 更新时间:2012-08-12 臣贼第二卷帝国的风沙 第二十四章寒山道,断界河 昨天这章发错了,影响了你们的阅读,希望大家不要介意! 姬宣已经死过一次,并且在死亡十七年以后差点再死了一次。 所以面对着这位受人尊崇,地位极高的二先生有些无理甚至变态的要求,姬宣很明智的选择了拒绝。 毫不犹豫的,果断的拒绝! 姬宣知道死亡的可怕味道,所以即使这一幅清明上河图勾起了他的某些别样的情绪,他也不愿意接受,毕竟那也仅仅是勾起了某些情绪而已。 若是因为这种情绪而将自己丢进随时可能暴毙而亡的境地里,姬宣是万万不会做的。 按他的说法,明知道这东西是个炸弹还要非得往自己怀里揣的,那不是傻子就是疯子。而他自己还算是个正常人。 面对姬宣的拒绝,莫长吟没有丝毫想要勉强他收下这件烫手山芋的意思,而是同他又聊了些其他的事情,随后将他送出门外,然后注视着他与姬烟两人一路远去,直到消失在村前小路的尽头,这才返身回到了自己的草屋内。 莫长吟的目光停留在那幅古朴的清明上河图上沉吟了好久,随后突然开口笑道:“七师弟,怎的还不出来,莫非你想代替那位小先生来守护这幅厄运图?” “还是你来守吧。”草屋内传来一声冷漠的回应,随后清明上河图的表面像是水波一样,在图画的正中心处陡然间荡起一阵涟漪,随后渐渐荡开的涟漪里,一个背剑的中年男子缓步从画中走了出来。 “这种随时会要人命的东西我可不敢冒冒失失的守护。”走出来的中年回身望了一眼已经重新恢复如初的古图,随后冷冷的说道:“我宁愿守着我的剑,它比它更加让我心安。” 正如中年人所说,他宁愿守着他的剑,所以他看起来虽然还是人的模样,但是从其身上透出来的那一股锋锐逼人的气势和那张面对任何人都冷冰冰的脸,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块铁,一把剑! 夫子十二位弟子之中排行老七的不是什么大学问家,大道德家。相反他对这些一窍不通,他只对一件东西熟悉并且热爱甚至痴迷。 那就是他背后那柄桀骜不屈,暴戾冷酷的剑! 莫长吟对于自己这位师弟的表情没有太多的意外,只是望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松了一口气的说道:“还好,看来这幅糟糕的画并没有给你带来伤害。” “那是因为我在里面呆的时间不长,而且….”中年人眉头挑了挑,露出了唯一一个表情,他厚实的唇微微勾起一抹自负的弧度,然后说道:“而且宗师并没有你相像的那么脆弱!” 随后中年人指了指墙,又问道:“他不收,怎么办?我还要跟着这幅图?” 还是那个表情,冷冰冰的像是一块铁疙瘩。 “倒不用你跟着。”莫长吟望了一眼依旧冰冷的七师弟,随后坐了下来:“就算你想跟着,老师也绝不会允许,不过还要麻烦你走一趟。” “去哪里?” “把图送进草庐!” 身为夫子的弟子,中年剑客自然知道草庐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所以他点点头答应下来。 只是莫长吟的话还没有说完,他沉默了片刻后又道:“老师毕竟还算是个齐人,所以在未来天下大乱之前,他老人家并不希望齐国会出现太大的动荡。” “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中年剑客点点头,随后冷声道:“说完了么?” 莫长吟笑着把手一摊:“说完了。” 虽然说是说完了,但是莫长吟还是有些东西忍不住要说出来: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只等你把图送进草庐,等待日后小先生亲自再去取出来。所以这段时间里你只能亲自坐镇在草庐里。” “我明白。” 中年剑客点头,伸手收下墙壁上的古图,卷起来收进怀中,随后打开门就要出去。 “等一等!”莫长吟出声道。 “还有什么事?” 莫长吟沉吟了片刻,随后极为认真的问道: “七师弟,你就真的不会叫我一声二师兄?” 中年剑客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随后掉头摔门而走。 莫长吟见状只得苦笑一声,摊了摊手:“都跟了老师这么些年,古怪的性子还是一点没改。” ……… ……… 姬宣自然不知道在他走后莫长吟依旧在打着将古图塞进他怀里的主意,更加不知道从古画里走出来一个宗师剑客,已经前往某座神秘的草庐等待自己的事情。 他现在正在面临来自名义上的小侍女,娜塔莎的连番追问。 “少爷,你的家在哪里啊?” “在东都临淄。”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啊?” “家里没人了。” “那你爹娘叫什么?他们都去哪里了啊?” “………….” “临淄好玩么?好看么?” “………….” 姬宣被小丫头闹得不胜其烦,这些都是些什么问题,要么是自己绝对不能在人前显露的身世秘密,要么就是一些白痴的让人无语的话。 姬宣在与小丫头的正面对决中已经全面溃败。 离开稷下学宫位于楚国的分院已经接近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的长途跋涉让他们快要接近了齐楚两国的边境。 姬宣望了望天空上即将落山的太阳,心里想着管青说今天入夜就会到达两国边境断界河的事情,心里就没来由的有些心烦意乱。 他胡乱的扯了一把路边的野草,随意的抛洒在空中,望着它们在淡淡的凉风中肆意的卷起,乱舞,最后消弭在尘土的间隙里。 姬宣深深的呼出一口浊气,透过草叶间的缝隙望向那座巨大并且豪华的马车,以及马车旁边正在恭敬的向车内说些什么的大胡子管青。 姬宣意识到了什么,随后一把将正在草地上玩的不亦乐乎的娜塔莎拉起来,说道:“回车上去,要启程了。” 果不其然,当娜塔莎巧巧的爬上属于他们的那辆破旧的马车的时候,管青的大嗓门已经在营地里聒噪起来。 休息了半个时辰的功夫,使团再度开拔。 使团由三辆巨大的马车组成,最前方的那辆虽然精美,但并不华贵,里面住着的是公主的贴身侍女和仆役,中间那辆最为奢华的马车自然是公主的行辕,至于最后一辆则是放着公主日常起居所必要的一些精美奢华的器具。 其实使团里有第四辆马车,那便是姬宣主仆二人所在的这辆驽马拉的车。 马车是胖子庞言在南镇的时候买的,此刻成为了姬宣二人返回齐国的脚力。 虽然只有一小三大四辆马车,但是车队排起来却像是一条长龙,有着许多英武铁血的气质。 这种英武的气质和感觉完全来自于护卫在马队最外围的那些威武的军士。 这些可不是普通的军士,他们来自令人向往的,在帝国地位最为崇高的皇城禁卫军! 为了让自己的妹妹安全的出使楚国,高傲的齐国皇帝陛下几乎派出了禁卫军三分之一的高手进行护卫,如此可见这位五公主在齐国所受到的浓重宠爱。 姬宣知道这些军士的出处,想着白成给自己讲过他老闻家在禁卫军里也有着某些不可告人的暗中力量,坐在马车之上,望着他们坚毅的脸庞,以及身上森寒的长刀和细密的锁子长甲,姬宣眯了眯双眼,心思不禁的有些飘忽起来。 威武的使团在穿过了最后一片楚国的城镇之后终于是来到了无人的地带,而此时整个使团中的气氛也一下子变得有些紧张。 只是这种紧张显然有些多余,因为直到车队抵挡今日的目的地,断界河的渡口的时候也没有发生哪怕一丁点儿的意外。 在哗哗作响的好似贲龙的河水声里,眯着眼的姬宣渐渐回过神来,小精灵娜塔莎兴许是玩的太累了,早已倒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随着管青一声令下,使团在距离渡口两百米开外的一片空地上开始安营扎寨,因为按照行程的计划,今天晚上他们要在这里过夜,然后天亮乘船过河。 营地很快被布置完毕,随后第一辆马车里的仆从侍女们开始下车整理器具,或者开始烧水准备做晚饭。 原本冷酷冰凉的队伍里很快便传来各种欢声笑语,随后就变得极为热闹起来。 数百米开外的渡口驿站虽然还有些同样等待明早过河的客人,虽然在楚国官方的命令禁止之下有些畏惧,但是他们还是有些好奇的透过驿站的窗户或者门缝往这边看。 大齐五公主出使楚国的事情弄得极为高调,所以这些普通的百姓也自然之道这庞大的车队里主人是谁,因此一个个想趁此机会一睹公主殿下的芳容,好让日后回到家乡有些能够吹嘘的本钱。 百姓们注定是失望的,因为从那辆最为华贵的马车里走下来的并不是什么公主,而是一位面貌清秀的小侍女。 于是乎,数百米外响亮的惋惜声像是一阵风一般吹遍了整座营地,如此整齐怪异的声调勾起了侍女仆役们的笑神经,随后营地里越发的热闹和欢快。 小侍女低着头走出来,望了一阵儿,随后就发现了正站在一起的管青和姬宣,接着快步的走了上来。 虽然天色昏暗,但是毕竟还没有到不能视物的地步,所以姬宣望着将自己打扮成侍女模样的姬烟脸色顿时变得万分的古怪。 姬烟对他的古怪表情视而不见,而是冷着一张脸瞪了他一眼,随后向着另一边的管青问道:“可有什么情况?” 管青闻言皱了皱眉:“没有什么情况,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就是因为一路上太安定了,这种安定有些出乎所料。似乎你们所担忧的某些人并没有想要将你这位娇贵的五公主乱刀分尸在荒郊野外的打算。” 姬宣替管青回答了他的话,然后又自顾自的笑了起来:“但从你所言你的那些或明或暗的敌人们对你的憎恶程度来看,这显然是一件不太现实的事情。” 随后姬宣指了指大河对面昏暗的大道,又指了指自己的脚下,接着说道:“所以想要将你送下地狱去的最好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就在这里,在这断界河和对面寒山道之间的某处!” 姬烟的脸色有些阴沉,而管青的脸色同样不好看。 “那该怎么办?” 姬烟问道。 “今天夜里走!”姬宣头也不回地回答道。 “不行!” 说话的是管青,大胡子立刻否决姬宣的这个提议:“堂堂大齐的五公主怎么可以在夜里偷偷模模的走!这绝对不行,这关乎到齐国的脸面!” 姬宣蹙了蹙鼻头,然后望向姬烟,很认真的说道: “你要面子还是要命?” 姬宣虽然是在对姬烟说话,但是管青却立时沉默。 要面子还是要命?这的确是一个难以取舍的问题。 沉吟了片刻,最终姬烟咬牙拍板: “按姬宣说的做,今天夜里走。与齐国的面子比起来我更加珍惜我的命!” 第二十五章 轻舟踏波月如钩 更新时间:2012-08-13 臣贼第二卷帝国的风沙 第二十五章轻舟踏波月如钩 夜似水,月如钩!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大家已经用过了晚饭,大部分人都已经进了帐篷休息,但是还有为数不少的护卫士兵正在营地的外围巡逻值夜。 数百人的营地自然不小,所以十多座篝火在寂静孤冷的黑夜里默默地散发着它们的光和热。在营地正中间的某处篝火旁边还有四个人没有睡,或者说三个人。 因为小丫头娜塔莎抵挡不住瞌睡虫的侵袭,已经蹙着可爱的小鼻头,窝在姬宣的怀里沉沉的睡了。 三个人盯着眼前的篝火看,熊熊的火焰将他们的脸照应的红彤彤的,三人谁都没有说话,一旦火堆的火焰稍有减少,管青便会第一时间搭上去新鲜的干柴,保证篝火长盛不灭。 外围的巡逻士兵偶尔发现篝火堆旁的两男一女,只道是公主殿下的贴身侍婢正在与统领大人,以及那位修为高绝的准宗师吩咐着明日过河的事情,绝不做其他想。 火堆旁的姬宣沉默了好久,终于是忍受不了这种无声煎熬的感觉,他忽然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突然发现我生平做了第一件错事!” 姬烟的眉头挑挑,低着头不说话,管青依然蹙着眉,目光涣散的想着事情。 姬宣没有注意到公主殿下的细微表情,他以只有三人能够听见的声音继续抱怨道:“早知道会遇上这么大的麻烦,就不应该收你那枚涅槃丹。” “没收你那么丹药之前我顶多是重伤,虽然是重伤,但毕竟只是受伤,受伤便会有好的时候。但是现在跟你们走上一路,我却发现我甚至有丢掉宝贵的性命的可能。” “天啊!可怜我现在还不足二十岁,甚至是连女人都没碰过一个,便要面对如此大的险峻,情何以堪啊,情何以堪啊……” “我突然发现我生平做了第一件错事!,没收………” 姬宣的抱怨夹杂着木柴在火焰中被烧裂,炸开的噼里啪啦的响声像是一个恶魔在姬烟的耳朵边上哼哼唧唧,因此在姬宣将上面的话如此反复的重复到第三遍的时候,这位齐国的公主殿下终于是恼怒的抬起头来: “你说够了没有,你说连个女人都没碰过,那你现在怀里抱着的是什么,抓着的又是谁的手?” 姬宣低头,小丫头娜塔莎蜷缩在自己的怀里睡的正香甜,纤巧的双手正窝在他的左手心里,看起来万分的娇憨,十分的可爱。 有些尴尬的抬起头,姬宣瞪着一脸怒容的姬烟恼道:“你知道我说的‘碰’不是你以为的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你……”姬宣如何解释这种事情,尤其是在一国公主的面前,所以气恼之下直接把手指向一脸沉着的管青: “他知道,你问他!” 正在思索有关半夜渡河相关事宜的管青一愣,没想到这把无名的火焰居然会烧到自己的身上来,所以他愣了一下后直接摆手: “想事情呢,别烦我。” 管青不搭话,这个话头自然就此打住。随后篝火堆旁又是一阵沉默。 有种现象很奇怪,那就是沉默的时间太长之后便会有人尝试着说话,这次挑起话头的不是姬宣,是正低着头出神的姬烟。 她忽然抬起了头来,很认真的望向姬宣,轻声吟起了姬宣在二先生那里颂过的短诗: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姬宣被她的话弄得一愣,随后失笑:“你记性不差,我只颂了一遍你就记住了,而且过了这么久还能颂出来,真是难能可贵。” 姬烟没有理会姬宣的夸奖,她只是皱着眉头问道: “虽然我不知道潼关在哪儿,秦汉又是什么地方,但是最后一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虽然不同意,但我却觉得说的有几分道理。” “只是这道理在哪里我却不大清楚,你能颂出这么好的句子来,虽然**成是听来的,但是想必也能知晓其中的意思。” 俏媚的公主殿下抬起头,望着姬宣那张笑眯眯的脸接着说道:“你知道其中的道理么?” 姬宣沉吟了片刻,随后道:“道理自然是懂得,只是你愿不愿意听?” “既然有道理,那么哪里有不愿意听的?”姬烟奇道。 姬宣深吸了口气,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想听说给你听就是了。” 左右回顾了片刻,姬宣忽然指着被围在营地正中央的那三辆巨大的马车说道:“你知道那些是什么么?还有最后那辆马车里,那里装的是什么?” “那些是我的马车呀!最后那辆马车里是我的私人用具。” 姬烟不明白姬宣的用意,踌躇了片刻后还是老实的答道 “那它们又是怎么来的?” “是皇兄赠给我的。” “错了!”姬宣摇摇头,指着驿站的方向说道:“这是从他们那些人的血汗里挤出来的。” 姬宣的声音不大,但却让姬烟默然无语,她似乎有些明白了什么。 “你不是笨蛋,所以你应该明白我所说的话里的意思。” 姬宣轻轻的将左手从娜塔莎的小手里抽出来,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随后笑着看着姬烟,不再说话。 姬烟被他的笑容看的不自在,有些坐立不安,随后她望了望天色,望着已上中天的明月,忽然站起身来说道:“已经中夜了。” 姬宣学者她的样子抬起头来,望着那一轮如钩的清冷月牙儿,也是一声长叹:“是啊,中夜了,只是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 月上中天,已到中夜。 扮成侍女的姬烟告辞而去,曼妙的身形没入了那辆巨大而华贵的车厢里。 但是很快,前不久合上的车门再度被打开。 巡逻值夜的护卫有些诧异的望了一眼马车的方向,心里暗自奇怪这位公主的贴身侍女为何还不睡觉。但这只是心中的好奇,没有人有那个胆子上去盘问。 侍女去而复返,随后与姬宣和管青会和。 小心翼翼的将娜塔莎放在地上,并且月兑了自己的外衫盖在她的身上,姬宣这才向着其他两人一点头,随后三人就此悄无声息的退出营地的范围,消失在了营地边上的一片松树树林里。 片刻后,一叶轻舟从岸边出发,飘上了极宽的断界河的河面上。 断界河发源自南边的雨林深处,自南向北将齐楚两国边境相割,是齐楚两国默认的边境线。 此地还算靠近南方,所以白天极热,到了晚上寒冷的时候河面上便会升起浓浓的白雾,小小的乌篷船隐藏在浓厚的白雾里自然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事情。 乌篷船很小,小到两个人同时站在一起都不能。所以姬宣与管青两人一个人站在船头,一个人站在船尾。 姬宣的手里撑着一支新砍的长木做撑船的篙子,管青则是笔挺的站在船头,手里头提着一杆长五六尺的铜色长枪,正冷冷的注视着周围的动静。 管青显得很紧张,姬宣则极为轻松的撑着船,若非一定要秘密行事,他都想嘹亮的放上一嗓子沧桑的船号子助助气氛。 断界河虽然很宽,但是一位准宗师撑船哪怕是一片树叶也肯定会很快,所以不多时小舟便到了河心的地方。 姬宣将插在淤泥里的篙子拔出来,然后再度撑下去,同时皱着眉头问出了一个自己一直很疑惑的问题: “话说使团的守备力量并不是差,但是顶尖的战力就少了些,若是能够再有一位甲顶,我们也不至于如此的被动。” 闻言管青抖了抖手里的铜枪,沉默了片刻,随后苦笑一声:“本来还有一位甲顶的,只是出现了点儿意外死了,所以使团的顶尖战力只剩下我一人。” 姬宣“哦”了一声不再多问,既然管青说是那位甲顶出了意外死了,那便是意外死了,至于是什么意外他姬宣便不去管。 只是有些事情他是万万想不到的,因为管青嘴里的那个甲顶就在那座被二先生莫长吟唤作“墨龙潭”的水潭旁边,被他断裂的竹刀一刀切破了咽喉,到现在他还对那道幽幽的风声记忆犹新。 船至河心,正向对岸驶去,忽然间管青抬头问道:“你说他们会不会来?” 姬宣淡然的笑着,他知道管青说的是什么,笑着将竹篙死死的钉在河底的淤泥上,让小舟在河心上稳稳当当的停了下来,这才说道:“只要你们说的话不假,以及那些人对你们除之而后快的心,他们自然会来的。” 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姬宣的笑声骤歇,他伸手指了指船舱轻叹了一声,说道:“虽然能够肯定那些人会来,我们能够走得掉,她却难了。” 管青闻言也是陷入沉默,随后苦笑两声,接着声音便变得冷冽而果决: “遇上这件事情,总要死人的,只要公主能够活着回去,总会善待她的家人,他们会因为她过上一辈子的好日子。” 管青的话音刚落,船舱里便传来一道细小并且柔弱的女子声音: “两位大人,奴婢是自愿替公主去死的,只要…只要日后善待我的妹妹,奴婢便感激不尽了。” 女子虽然强自镇定,但是细细微微的颤抖之音显然逃不过两位准宗师的耳朵。 姬宣对于管青如此漠视人命的观点显得很反感,只是听闻这位侍女的话,以及颤音中对于死亡的那种恐惧后心里更加泛起一种难言的滋味儿。 一个不想死的人,为什么要替别人去死? 这种憋屈的感觉让他很是不痛快。 他望了管青还一会儿,才有些恼怒的低声吼道:“死的又不是你,你说句话不过上嘴唇碰下嘴唇的事情,你知道死亡是个什么样的味道么?!!!” 管青默然,他没有死过,所以不知道死亡的味道。 只是心里想着那一张自己守候了十五年的娇美容颜,整个人还是变得很冷漠很绝情。 虽然他这个人看起来绝情,但是他的话却充满着浓浓的情意:“若是有必要,我可以替公主去死!” 姬宣对于管青这种陷入爱情漩涡的人的脑袋极度的失望,所以便不再看他,而是把头转向了船舱的方向,他极度严肃并且认真的向船舱内的姑娘问道: “从你的声音里我能听出你并不想死,所以马上将要发生的事情里,我会尽量保证你的安全。” 姬宣说的很是认真,但是回应他的却是船舱里的沉默。 姬宣不在意这些,等待良久船舱里都没有任何声息之后,他又再度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一次船舱里有了动静,显然是经过了良久的犹豫之后,才再度传来那柔弱的女子的声音: “奴婢并没有名字,只是被卖为奴隶的时候曾今的主人给我起了个别号,叫月如钩。” “月如钩……”细细琢磨了两遍这三个字的意思,再看看天上那已经渐渐西落的弯月,姬宣在这个压抑的令人窒息的夜里难得的露出了爽朗的笑声: “月如钩,很好听,很适时的名字。” 姬宣的话刚说完,管青的身子忽然一震,随后便是连带着小船都抖了一下。 姬宣稍稍的咧了咧嘴: “他们来了!” 第二十六章 大剑叔,镰刀娘 更新时间:2012-08-15 臣贼第二卷帝国的风沙 第二十六章大剑叔,镰刀娘 “是啊,他们来了!” 管青应了一声,语气里有说不出的轻松:“他们来了公主自然就会安全了。” 姬宣耸了耸肩没有答话,而是瞪大着眸子望着有些昏沉的水面。 断界河的水虽然不如南疆雨林里的水潭那般清澈,但好歹以姬宣的目力还能够看清水底下的动静。 姬宣的眉头皱了起来,因为他看见水底下的鱼儿正在飞速的由南向北游动,这种银光闪烁的场景不像是正常的现象,有种急切的诡异之感。 所以姬宣的双眸死死地盯住了水下,想要在这有些浑浊的河水里看出些什么,同时他理所当然的陷入了沉默。 管青的铜枪在手里挽了个漂亮的枪花,也没有管姬宣听没听在心里,自顾自的说道:“哪怕是知道我们什么时候下水,在哪里下水,但是他们怎么能够确定我们现在的位置?” 此刻河面上薄雾浓浓,小舟隐藏在其中,若非靠的近了实在难以发现此处的所在,故此管青有些担心来人会找不到确切的地点,他左手托着下巴,正思称着是不是自己出去晃上一圈,好将来人引过来。 姬宣听着管青的话,望着水下游动的鱼儿的眼眸越来越亮,当他看见两种本是掠食关系的鱼类挤在一起拼命往北面游动的时候,他就想明白了一件事。 鱼儿如此急切的游动不是在迁徙,它们在逃命! 想通了这件事情的第一瞬间,姬宣的嘴角弯起一丝笑意,但是眉角却显得越发的沉重。感受着脚下船体的越发的震荡,以及周围迅速颤抖起来的波纹,他的脸色一变,突然大吼一声: “跳——!” 这一声怒吼来的突兀之极,但是管青本能的选择了遵从,脚下发力,一蹬乌篷船的狭小甲板,顿时整个人宛如冲天箭矢一般激射而起,瞬间冲破了浓浓的雾霭,穿越到了极高的高空之上。 就在姬宣怒吼的通一时间,断界河的水下也暴起一道低沉而又暴虐的闷吼,随后磅礴巨大的水波从乌篷船的船底升起,在河面上荡起一道高大的水浪。 水浪里,一头通体漆黑生出角质,并且浑身遍布鳞甲的怪物从水里猛扑出来,巨大而又锋利的尖爪在第一瞬间将水浪里飘摇翻转的小船抓得粉碎。 大大小小的碎木随着荡起的水浪在河面上,在天空中翻飞席卷,到处都是木屑,到处都是水珠,杂乱无章,场面一时间变得极为混乱。 小船被一瞬间抓了个粉碎,姬宣的身影却在重重叠叠的水浪和木片之间闪烁连连,就像是一道鬼魅般的影子。 他从厚重的小船残骸中突然暴起,随后贴着巨兽袭来的利爪,冲出水面,接着双脚连连踏动,在水面上踩出一个个荡漾的波纹,整个人竟然头也不回的向对岸疾驰而去。 巨兽嘶吼咆哮,似乎不愿意真的就这么放弃到手的猎物,它在水里疯狂的翻滚卷动,顿时一道比之先前更加巨大的浪涛席卷而起,向着在水面上一路奔行的姬宣猛扑而去。 巨兽显然是要将正在奔走的姬宣拍死在水浪里,但是它根本没有那个机会。 因为一杆锐利的铜枪自天上而来,向它的脑颅狠狠刺了下去。 “孽畜,受死!” 一飞冲天的管青从高空坠落,头下脚上,双手持枪,看是一个人,但却更多像是一枚炮弹向下方猛扑而来。 虽然距离宗师境界还差着十万八千里,但是管青甲顶的实力同样不容小觑,更加上从数十丈高空坠落而下的磅礴气势,那一枪几乎是惊天地泣鬼神一般的磅礴而霸烈。 凌厉的枪尖冒出寸许长的白气,刚刚从河里涌起来的水浪在一瞬间被锋锐无比的长枪自上而下切成两半,由中间自两边滑开而去。 于一瞬之间,铜枪紧紧锁定了巨兽狰狞的头颅,接着一往无前,猛冲而下。 姬宣的手里提着那名替代公主的侍女,在水面上轻踏,几个呼吸的功夫便跨过了二三十丈宽的断界河。 断界河虽然宽阔,但是二三十丈的距离,对于一位准宗师来说实在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 姬宣的脚稳稳的落在了岸边,手里抱着那名已经在巨大水浪之中震得晕眩昏迷过去的侍女。 只是在落地的一霎那,姬宣便感觉到自身的皮肤有些发炸,他感觉到了两股不弱的气息隐藏在这片幽深诡秘的松林里。 冷孤夜,风渐起。 柔和而不失劲道的夜风在寂静的松林的上空席卷而过,昏暗阴沉的视线里松枝摇摆,影影绰绰,随后便是阵阵沉静而又冷冽的松涛声“哗哗”的响起,生涩古朴,不绝于耳。 姬宣站在原地没有动,他沉吟了一会儿突然间笑了起来:“两位不是未出门的大姑娘,藏了这么久,可以出来露露脸了,至少在你们死亡之前让我好好看看两位的尊荣。” “年纪轻轻,不要说大话,更不要拿生死来说大话。” 姬宣说的很从容,但是回应姬宣的却是一阵阴测测的女子声音。女子的声音不好听,有些沙哑,更有些金属摩擦般的异样声响,像喉咙被破了窟窿。 “知道姬烟在丹阳收服了一位准宗师,想必便是你了。但是年纪轻轻,不要说大话,更不要拿生死来说大话。” 姬宣眉头稍稍挑了挑,将手上提着的侍女靠在身边的一棵松树下放好,随后很是轻松的翘起嘴角向对面望去。 松林深处,一高大,一瘦小两道人影,踏着湿润松软的泥土缓缓的走来。 松林深处走来的人有些奇特甚至有些狂野,看得姬宣的眉头不经意间又挑了挑。 凭借高身修为所带来的卓越目力,他自然能够看清来人的面目,只是来人的形象有些让他吃惊,所以很自然的发出有些惊诧的怪异呼声。 来人中高大的是一名上身**,威武雄壮的中年汉子。 中年汉子的身上纹刻着许多纠缠繁复的纹路,像是一条条小蛇。但是这些符文组合起来却浑然一体,悄然变成一头仰头长啸的黑色巨猿。 而女子身材纤小,相貌也很普通,身上穿了一套纯黑色的紧身衣,脑后盘着一条粗陋的大辫子,但是在她的头顶上的辫子里,一只绿幽幽的蝎子正竖立而起,那根尖锐的尾刺一颤一颤,透着夺目的光。 两个人从松林深处而来,同时迈步,同时落脚。 动作整齐而划一,给人一种出奇的压抑。 姬宣没有被这种气势吓倒,也没有被两个人诡异的造型唬住,毕竟十七年里,在白城的训练之下,他经历的古怪东西实在太多。 当二人在他身前十步远的地方同时停下来的时候,姬宣只是很淡漠的在女子头顶的那只蝎子上扫了一眼,随后便是一脸奇异的盯着那个魁梧高大的男子打量个不停。 “啧啧啧,从你胸口的纹身来看,应该是兽人族猿人部落的人。”姬宣的眼神有些奇异,他望着这个高大的兽人汉子说道:“虽然我的那位精灵小侍女也属于稀有部落,但是来自北方大草原的兽人族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那也是你最后一次见!” “没看见你兽化的模样似乎有点可惜。” “你没那个机会看到。” 兽人汉子瞥了姬宣一眼,冷冷的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几颗锐利的牙齿在他翻卷起来的厚实嘴唇下面显露出来,更显几分森然。 “不得不承认在没有夫子大人教诲的情况下,你能说出这么一口流利的汉话实在令我吃惊。但是很不幸,你说的这句话却肯定不会变成现实。” 说话的不是姬宣,而是二十丈开外的管青,说话的同时他提着的那杆铜枪,以一种气拔山河气盖世的雄壮气势,一瞬间戳破了那头巨兽的巨大眼珠,随后贯穿进去,从脑后穿了出来。 鲜红的血液连同乳白色的某些浆糊状物体流露出来,流进原本就浑浊的断界河里。 此时的河水变得越加的浑浊。 管青从容的收枪,随后一脚踏在巨兽已经翻卷起来的雪白的肚皮上,蹬起“嗡”的一声好似擂鼓的鸣响,整个人像是一枚炮弹飞射而来,随后稳稳的落在了姬宣的身边,而巨兽的尸体却是沉了下去。 管青偏头望了一眼昏迷过去的侍女,随后向姬宣笑道:“她该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姬宣习惯性的耸肩:“一个没必要死的人自然可以不用去死。” 管青笑笑没有回答,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对面的两人,望着眼前两个丝毫不弱于他的对手或者说即将生死相向的敌人,他的脸上先是有些惊愕,随后便是有些轻松的笑出声来: “真庆幸你们能来,你们来了,公主才能走的更远,也就更加安全。” “只是让我想不到的是,元蒙国的皇帝和草原上的兽人圣主都是这么的有魄力,居然将一品堂的十三镇堂之一血镰刀,以及草原神殿最为出色的年轻强者袁一剑派出来,这实在有些出乎我的预料。” 管青整好以暇的顿了顿,随后有些惋惜的叹道:“虽然你们的身手跟你们的名声一般不弱,但是很可惜,你们今天夜里,并且最迟到明天早上必将死在我大齐的国土上!” 血镰刀,袁一剑。 正如他们的名字,他们的武器自然与之相符。 袁一剑的背后背着一柄至少是他三个人高大的巨剑,剑身古朴,不是生铁所铸,而是朴石,这是一柄恢弘沉重的石剑! 虽是石剑,但却比之大多数武器都要来的厚重而犀利。 血镰刀除了头顶上标志性的黑纹斑毒蝎子,她手里的那杆猩红的血色长镰才是她真正身份的体现。 也正是这两件异于常人的兵器,才让的一开始的时候姬宣有点惊异,从而发出那声诧异的呼声。 因为无论是古朴厚重,像是小山一般的巨大石剑还是那柄同样森然,无比可怖的血色镰刀都是一种万分奇异的存在,姬宣能够在它们的身上感受到一种别样的波动。 听闻管青的话,再看看松树下那个略显生涩稚女敕的面容,血镰刀与袁一剑的脸色骤然间变得十分的难看。 “情报有误,我们走!” 血镰刀深深的看了一眼对面的两人,随后极为不甘心的下了撤退的命令。袁一剑一点头,随后两人便要离开。 但是有人却不想他们就这么走,管青冷冷一笑,提枪向前攻去:“既然来了,何必那么急着走?留下吧,我说过你们会死在我大齐的国土之上,那就一定会!” “想杀死我们,你们还没有那个实力!更没有那个资格!” 袁一剑大吼一声抽出身后的大剑迎上来,巨大的石剑与锐利的铜枪瞬间相撞,爆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嗡鸣之声。 两个人的身子齐齐一震,随后同时倒退。 各自七步,分毫不让! 相互对视一眼,随后双双怒吼一声再度猛冲而上! 血镰刀的脸色有些难看,因为姬宣不知何时已经挡在了她想要撤退的唯一道路上。 缓慢而又郑重的从怀里抽出一柄朴刀,姬宣望着对面的邪异女子露出一丝笑:“你们自然会死在这里,因为距离这里不远便是陇郡镇南大营!” 血镰刀知道陇郡镇南大营是个什么地方,所以她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非常难看。 妖艳的血色镰刀在空中挥舞起一个凶残的弧度,迎接它的则是那柄看似普通,甚至是随时可能断裂的朴刀。 刀光,镰影! 火花,血花在一瞬间绽放! 第二十七章 明月夜,短松冈 更新时间:2012-08-15 臣贼第二卷帝国的风沙 第二十七章明月夜,短松冈 断界河的北面四大高手生死相搏,河的南面在同一时间也变得极为的动荡起来。 就在姬宣他们与血镰刀,袁一剑二人刚交手不久,南面的楚国驿站里面便发生了骚乱。 “杀人啦!” 凄厉的惨嚎声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异常的突兀,随之而来的便是驿站里巨大的混乱,下一刻大批的百姓向营地的方向狂冲过来。 巨大的轰鸣声第一时间吸引了卫队副统领李牧云的注意,他不在意驿站里是谁杀了人,或这是谁丢了性命。 他只在乎自己的使命,以及公主殿下的安危。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所以经验老道的李牧云第一时间喝令全部军士整装待战。 令行禁止是禁卫军的铁则,所以没有一个士兵有敢于蔑视上司命令的胆量,因此在李牧云那一声大喝响起的时候,他们便以最快的速度起身整装。 但是这终究有些迟了,在许多军士正在握着武器,开始从一个个营帐里往外冲的时候,庞大的营地已经被从外面狂奔过来的百多名百姓闯了进来。 对待敌人禁卫军的汉子们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汉,但是面对这如此惊慌失措的百姓的冲阵,以勇武而著称的勇士们第一次慌了手脚。 他们可以杀敌人,但却不会杀百姓。 而他们不杀百姓,百姓却会杀他们! 所以当前一刻惊慌失措,骇然失色的面容突然间变得狰狞异常的时候,他们袖子里的短刀已经插进了禁卫军士兵们的胸口。 完全是一边倒的局面,如此明显并且疯狂的刺杀瞬间撕破了禁卫军的防线,并很快的围上了营地中央的那三座华贵的马车。 虽然李牧云还在大吼着“保护公主”,但是一切都似乎为之晚矣。 在刺客们汹涌的刺杀之下,禁卫军的将士们几乎一个照面的便死伤惨重,而那三辆华贵的马车里的器物被砸了个稀烂,所有的仆役被杀了个精光。 随着一声尖锐而又低沉的哨声,汹涌而来的刺客亦如他们汹涌而来的时候那样,化整为零迅速的消散在漫漫的荒野中,快速的消失不见。 像是从未出现,寂静的营地里,只有那些熊熊的火焰以及浓郁到刺鼻的血腥味默默的证明着: 他们曾今来过。 ……… ……… 齐国南部边陲之地的陇郡虽然不大,并且更加的不富庶。但是这里有一个地方却是齐国高层们从未懈怠过的。 这里便是镇南大营! 镇南大营是一所兵营,或者说是个兵站!满编五万人马,镇守边疆!兵营坐落在陇郡嘴偏远,也最靠近断界河的大雁山附近。 一旦楚人有什么异动,他们便是齐国的第一道防线。 所以这里的军士各个都是精兵中的精兵,他们有足够的能力在一个时辰之内从大雁山出发,通过寒山道赶到断界河口! 姬宣与管青自然不可能如此轻易的就收拾掉两位甲顶的高手,但是镇南大营的五万兵马可以。 不用五万,只要来一万人,一番轮射,这两位甲顶的高手无论有什么通天的手段也要在这里被戳成刺猬! 这天底下除非宗师以上的强者能够不惧千万军马的冲击,其他的人再如何强,面对源源不断的军阵冲击也会是土鸡瓦狗一般。 但是谁能调动镇南大营的兵马? 齐国的五公主自然能! 血镰刀与袁一剑自然也知道其中利害,所以他们发现中计之后第一时间要做的便是尽快月兑身,否则一旦真的被缠死了,后果吉凶难料。 因此袁一剑的重剑一剑比一剑快,一剑比一剑猛。 管青则是一退再退,直到退到了断界河的河边才稳稳的扎住脚,开始有板有眼的反击。他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要拖住眼前之人便是功劳。 同样的,对于这个与表面上看起来一般险恶的女人以及她手中的血腥镰刀,姬宣也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血色镰刀本就是神兵利器,所以只有一把朴刀在手的姬宣本就处于劣势,所以他一直在防守,从来没进攻。 但是每当血镰刀想要抽身走人的时候,那把颤颤巍巍的朴刀便会适时的出现在她后退的必经之路上,就像是一块牛皮糖,弄得血镰刀也一直月兑身不得。 双方居然就一直僵持在这里。 一直无法突破重围,抽身而走的血镰刀的视线终于注意到了河边松树下那个昏迷着的年轻女子,所以当再一次逼退粘人的姬宣之后,血镰刀的猩红刀锋直向松树下的侍女月如钩而去。 姬宣脸色微变之下,终于是露出了苦笑,自己的命门还是这么被找到了,无奈之下只得抽刀去挡,但是血镰刀却是骤然间抽刀飞退,姬宣想要再去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另一边的管青见状,面上闪过焦急之色,手中的攻势自然而然的为之一顿。 高手之间的交手差之毫厘都足以送命,所以如此明显的破绽袁一剑自然能够抓到,随后一剑生生将管青从岸上逼退,将他荡上了昏沉的断界河的河面上,这才一声冷哼的往后急退,与血镰刀两人双双没入森然的松林中,消失不见。 姬宣没有去追,所以当管青从水面上再度飘然而回的时候,两人对视之间只有沉默。 只是这种沉默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随后便化作两道微不可闻的轻笑。 管青收枪背于身后,姬宣则重新将那把朴刀藏于怀中。 望着血镰刀与袁一剑退走的方向,管青突然叹道:“若非刚才血镰刀的突然变手,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样做才能不露破绽的让他们退走。” 姬宣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望着松树下的那个还略显稚女敕的小侍女。 小侍女月如钩的眉角上还沾染着些许浑浊的断界河的河水,俏脸上有些白,眉宇间微微蹙起,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像是一条线,显得楚楚可怜。 刚才河上的那番惊变给她带来的惊慌和恐惧很大,直到昏迷的时候都未曾减缓过半分。 姬宣望着她的脸看了还一阵儿之后,才抬起头来很认真的说道:“不是我想露出破绽让那个疯女人逃月兑,我只是不想看着她死。” 管青粗厚的眉尖儿轻轻颤了颤,扪心自问,以血镰刀的歹毒狠辣,若非姬宣及时去回防,这个并不大的女子便会成为那只巨大的镰刀下的又一个冤魂。 或许是刚才说的还不够分量,所以姬宣在沉默了片刻后才补充道:“我答应过她,要尽量保住她的安全。” “既然一个普通人完全不想死,那么作为我们又怎能轻易决定她的生死?” 姬宣这话不是在说,而是在问。 在一瞬间的时间里管青便皱起了眉头,随后露出苦笑:“你说得对,除了无所不能的上天之外,我们并不能决定任何人的生死。” 姬宣不答,只是笑,随后重新施展身法踏上宽阔的河面向对岸飘去,同时叹道: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透着风声传来的叹息声有些飘渺无踪的味道,但是传进管青的耳朵里却让他刚刚疏开来的眉头再度皱了起来,并且比之先前皱的更紧,像是一团麻。 ………. ……… 当姬宣和管青二人回到营地的时候,李牧云正握着一柄鲜红鲜红的血刀暴跳如雷:“饭桶,都是饭桶!堂堂禁卫军居然挡不住几个刺客,你们愧对皇恩,愧对皇恩啊!” 沙哑低沉的咆哮声以及满目的疮痍和浓浓的血腥味,让缓缓步入进来的姬宣脸色极为的不好看。 踩着因为鲜血渗溢而变得更加柔软的泥土,姬宣呼吸者沉重的血腥味,脸色突然间变得无比的严肃。 一路行来,每遇见一位禁卫军将士的尸体他都会停下步子弯身行礼,如此一直走到那三辆血腥味格外浓重的大车的旁边。 望着从车厢门缝里不停往外渗透的粘稠的血液,姬宣面色凄然,随后颓然见一声长叹:“风霜做刀,命如草!” “是啊,风霜做刀命如草!” 旁边的某棵壮硕的松树里同样传来一声略带磁性的女子叹息,随后像是画中的场景一样,面色有些苍白的娜塔莎拉着公主姬烟的手从树里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 短暂的将自己以及另外一人悄然无息的藏于树木之中,这是亲近自然之神的精灵一族的本能天赋,所以这一次公主姬烟逃过了一劫。 “臣罪该万死,请公主责罚!” 姬烟出现,正在恼怒的李牧云立刻行礼。 藏身在树里本来便是计划之中的事情,所以当姬烟从树里走出来的时候姬宣并没有太多的惊诧,而是依然望着那辆流血不止的巨大车驾,轻声颂道: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就在几步之外的姬烟默然无语,她没有理会插刀于地,正在恭敬行礼的李牧云,而是把目光投向了正大步而来的管青。 管青的手上提着一具尸体,尸体身上浓浓的血迹表明刚刚有不少的近禁卫军将士死在了他的手上。 “查清楚了么,是什么人?” 管青黑着一张脸,将尸体往地上一丢,随后弯身将他的上嘴唇翻了起来。 透过熊熊的火焰燃烧起的光亮看去,死者的上嘴唇内侧赫然清晰的纹着一朵云,云彩成灰褐色,生动而形象。 看见云彩的一霎那,姬烟的脸色也是骤然一白,随后苦笑一声:“想不到那些人连国家重器都敢动用,居然只是为了杀我一个人?” 姬宣不明白那朵云代表着什么,所以重新牵回莎莎的小手之后,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管青。 管青知道他的意思,解释道:“这是大齐天枢院独有的印记,也只有天枢院内的纹身师傅才能在这么敏感细微的地方纹出这么一朵云,他们的身份冒充不得。” “灰色代表着级别最低的灰卫,在上面还有蓝卫和血卫,他们的品轶与云彩的颜色一致。” 在一个月的同行里,姬宣自然知道了齐国的天枢院是个什么地方,而事实上也正是这座天枢院的院长,那位国师大人所说的一句“天降妖星,国将不宁”的话,让他在外颠沛流离了十七年。 云朵代表着上天,自然冒充不得。 所以沉默之中的姬宣忽然间想到某些事情,他抬起头很认真的问道:“天枢院难道除了皇帝陛下之外,还有其他人能够动用?” “不可能!”管青立刻大声呵斥,想要说些什么,但是随后声音又落了下来。 因为此时,眼前这具尸体天枢院门人的身份不容置疑。 姬烟沉吟了片刻后,突然说道:“除了皇兄,还有一个人能调动天枢院的人手!” 这下所有人都沉默,他们自然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是他们却并不想承认。 因为这个人便是向来德高望重,功勋无量,代表上天在人间使者的国师大人! 了解到其中的某些可能性,姬宣并不想再多深究什么,他有些凌然的望着姬烟,然后往血流不止的马车努了努嘴: “他们怎么办?” 姬烟闻言,骤然间苍白了脸色,随后颓然一叹: “都埋了吧……” 幽幽的明月之下,于断界河北面的寒山道的旁边,在树林中的一片宽阔地里多了一座坟。 是新坟,亦是大坟! 于一个时辰前遇难的那些禁卫军将士和侍女仆役们的尸体,被埋在这座大坟之中。 坟没有碑,只在坟前植了一株矮松! 没有人说话。 林海间,唯有昏暗而又朦胧的月光,以及那一直不曾停歇的阵阵松涛! 第三十二章 曾今的怒和怨已随风而去 更新时间:2012-08-21 臣贼第二卷帝国的风沙 第三十二章曾今的怒和怨已随风而去 长箭而来,首先要杀的便是使团首脑! 首脑不是公主姬烟,也不是准宗师姬宣,更不是旁人,而是坐镇在马车前的副统领,李牧云大人。 因为他是这支精锐军队的首脑! 一旦李牧云死了,没了首脑发布命令,那么随后而来的箭矢便能轻易的洞穿没有丝毫防御的禁卫军士兵的身体,或者他们的脑袋,或者其他的部位。 总之一句话,那就是一旦射死了李牧云,那也就相当于杀光了除开甲级高手以上的所有武装,到时候埋伏在寒山道两侧树林里的刺客们将会瞬间冲出来,给予使团一个最后的致命打击。 但是天不遂人愿,事情的走向总有些不按照常规。 犀利果决的川龙箭并没有穿过李牧云的咽喉,意料之中血花绽放的景象并没有出现,所以随后便有了盾阵,便有了没有一人伤亡的情况。 敌人这两轮箭雨算是白放了! 不过也不是白放,至少这些箭矢还发挥了一些其他的作用,它们回归了树林里,同时带走了它们曾经主人的性命。 刺客团队里并不是一块铁板,故此有些事情有些人,有些势力并不知晓。所以属于齐国的这一方刺杀力量在宗师剑客的一挥手,一扬剑之间便死伤殆尽,无一活口。 满是木头碎片粉尘的这一方开阔地里尽是伏倒下去的尸体,尸体的身上,在要害的部位或多或少的插着一枚枚只留几许白羽的箭矢。 浓浓的血腥味在开阔地里弥散开来,衬托的血镰刀与袁一剑的脸愈发的苍白。 有些人死了,但有些人还活着。 没有了箭矢稀里哗啦而落,从而带起的阵阵风声,在李牧云的一声令下,盾阵就此散开,柔和妩媚的光芒从天地间撒落下来,落在劫后余生的士兵的身上,金金灿灿,似是染上了一层神辉。 姬宣先是望了望附近的情况,随后倒吸一口凉气。 满目的疮痍,断裂的箭矢,伏倒的尸体,以及空出来的大片空地和树木残渣碎屑。 只一看,姬宣便知道这是宗师的手笔。 他回头望了望,发现莎莎寄生的那棵大树虽然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箭矢,但是依然还挺立在那里的时候轻松了一口气。 插满了箭矢不算什么,若是宗师一时兴起将它也斩成了碎沫那则是大大的坏事。 树若碎了,无疑的,树里的人和精灵自然也要被切成无数块,然后化成这个世界上最为微小的存在。 莎莎无事,姬宣便放下心来。 然后他望向了东面的方向,望向了开阔地的边缘。 他看见了脸色苍白,牙关紧咬却又满眼惊恐的血镰刀和袁一剑,看见了那个身体枯瘦,浑身罩在一件黑袍子里,好像一具骷髅的老者。 同样他也看见了那柄横放于膝前,无柄的剑! 剑很短,呈银白色。 姬宣以目力估测,这柄奇怪的剑顶多有一尺长,说是剑,不如说是一把匕首。 但事实上它的确是一把剑,因为有浓厚压抑的剑意从那柄剑上透出来,即使隔了这么远姬宣也能感受到那股若有若无的压力。 正因为不久前感受过宗师剑意带来的这种独特的压抑,所以他很明确的知道对面那个枯瘦而干瘪的老者——他也是一位强大的剑客! 剑客之间的争斗总有许多值得观看和欣赏的事情,更何况是两位宗师剑客之间的争斗? 所以姬宣很有兴致的笑了笑,然后从怀里抽出了自己的刀。 宗师自然由宗师去对付,而理所当然的,准宗师自然也应该由他这个准宗师来面对。 朴刀划过刀鞘带来的沙哑的摩擦声让马车顶部的段清歌稍稍皱了皱眉,然后他歪过头来说道:“你莫动,我来!” 只是五个字,却有说不出的威严。 姬宣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无所谓的耸耸肩,再度将狭长的朴刀揣进了怀里,然后走到了一边,在莎莎藏身的那棵树下坐了下来。 宗师不让他出手,但他总要护着自己的人。 姬宣不再插手,那么属于两位剑客之间的战斗便要展开。 段清歌的剑已经高高的扬起,但是对面的老者却豁然睁开了双目,他原本一直在闭着眼睛。 睁开的双眸洞若观火,亮的像是两颗星,鬼魅妖异的不像是活人。 姬宣注意到,在老者睁眼的那一霎那,他整个人似乎更加的瘦了一分。 像是在沙漠里三天三夜没喝水的旅人,老者干裂的嘴唇微启,沙哑而又冷漠的声音遥遥传来:“我一直不清楚他们这群蝼蚁的倚仗是什么,直到看见马车里的那把剑。” “没有想到一向公正于各国的夫子的弟子居然开始公然的偏向了齐国,看来他的声名将要就此沦丧。” 言语虽然沙哑平静,但是话里透出来的意味却极近嘲讽。 段清歌将高举着的剑放了下来,皱了皱眉头,然后冷漠的回应道:“老师是天下人的老师,自然不会偏向于某一国,某一家。” 老者同样蹙眉,两条白惨惨的卧眉落了下来,随后沉吟道:“如此说来,夫子也是我的老师?毕竟我也是人。” 段清歌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你曾今是,但是自从你跨进北原深处,走进了那座神殿,你便不再是人,老师也不再是你的老师。” 段清歌的话让老者默然无语,随后他忽然怒吼起来:“胡说,他从来不是我的老师!” “三十年前我还没有踏进那扇门,我曾苦苦哀求夫子收我为徒,但他却冷眼相待,任我万分哀求也不曾动摇半分,出于无奈我只有进那扇门,否则便是死路一条。” 老者的声音里充满了自嘲以及某些说不出来的情绪,但却又淡淡的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同样作为一名剑客,我也曾今问过老师为什么不收你。” 沉吟了片刻,段清歌如此说道。 “夫子怎么说?”老者极亮的眼珠颤了颤,似乎要从眼眶里掉下来。 “老师说你的身份,以及你的心性根本不适合成为他的弟子,一个妄想着统治天下的人不能做老师的弟子。” 段清歌蹙着眉,回答的很冷漠,也很绝情。 “哈哈,哈哈哈…….”老者忽然肆意张狂的大笑了起来:“齐国皇子的身份就不能成为夫子的弟子?满怀雄心,壮阔天下的人就不能成为夫子的弟子?荒唐!哈哈,哈哈哈……,真是荒唐!” 老者笑得很苦,但充满了怒气和怨恨,面对着有些癫狂的老者,以及他越来越亮的双眸,段清歌的眉头始终没能舒展开来。 “多说无益,既然七先生执意要偏袒齐国,我也只有以剑相邀。” 笑了片刻,老者的表情豁然转冷,随后冷声说道。 “请赐教!” 段清歌同样点头,随后他的剑再度扬了起来。 场间。 宗师间的对决,最先动手的不是宗师,而是两位甲顶。 血镰刀与袁一剑在段清歌那一声“请赐教”之后便豁然而起,血镰,巨剑随人而动,猛然而来。 段清歌只是冷漠的望了他们一眼,随后悄然而起,向前方射去。 华贵的马车顶部扬起一层轻灰,然后轰然塌陷,珍贵的木料哀鸣一声,最终变成了最为普通平凡的木屑。 几十丈的距离很短,所以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段清歌便来到了两人身前。 然后铁剑毫不客气的劈了下去! 冷漠的剑亦如冷漠的人,淡淡的清辉之下,血色的镰刀拦腰而断,随即瞬间折成数节,接着崩散在虚空里。 巨大的石剑在同一时间开始消散,稀稀刷刷的石粉沿着铁剑与石剑相靠近的地方洒落下来,像是在下一场石灰雨。 当铁剑的剑锋到达两人肩头的时候,石剑便只剩下一个剑柄,其余均都散落在了面前的灰尘里,成为了其中的一部分。 两道犀利无比的剑气从铁剑的剑锋处迸射而出,分向两侧,射向二人。 敢于阻拦宗师的人,便总要付出一些代价。 左侧的剑气瞬间贯穿了血镰刀的右肩,顿时血流如注,嫣红遍地。 伴随着一声惨呼后血镰刀坠落而下,跌落在布满木屑的尘土里,森冷的脸上写满了一个叫做“惊恐”的词汇。 只有与宗师交过手,才知道宗师有多么的可怕。 出于同为人族的原因,段清歌留了情,所以血镰刀虽然伤重,但却没有性命之忧。 但相反的,袁一剑却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因为那道犀利无比的剑气裹挟着一道霸道暴虐的气息狠狠的刺向了他的左胸。 那是他心脏的部位。 宗师剑客想要至他于死地,因为他不是人! 袁一剑自然不是人,他是北原深处的兽人! 既然带了一个“兽”字,那便真的不算是人了。 随着一声凄厉的吼叫,他胸前的奇特纹路发出噼里啪啦的乱响,在一瞬间炸开,放出夺目的光,随后他的身体便骤然变大,变壮,变得兽性磅礴! 因为他整个人都变成了兽! 一头比之原先还要高大两倍有余的黑毛巨猿! 虽然变了兽人真身,但是境界上的差距并不能让他躲开那道必杀之剑,顶多让巨大的身体错开某些要命的部位。 剑气从巨猿的左胸没入,穿过肩胛骨而出,带起一声暴虐痛苦的呼号。 变大的身躯终究是救了他一命,犀利的剑气穿过了他的左胸,却只是贴着心脏而过。 咕咕溢出的鲜血渗透出来,打湿了胸前大片的黑毛,粘稠的凝固在一起,看起来狰狞而吓人。 段清歌没有关注两个人的情况。 对他来说,他只出一剑! 活下来是他们的命,死了,也是他们的命! 此刻他的眼里只有前方的老者,以及那把已经从他膝上飞起来的剑! 老者不知何时又闭上了眼睛,两条猩红的血线从眼帘下面淌下来,像是两条血河。 剑已经飞起,老者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这么点时间,你终究还是拦不住我。” 老者的话里透着某些骄傲,因为刚刚两位甲顶的亡命扑击为他争取到了一息的时间。 一息的时间足以做很多事,比如以全身精气供养的念力操控飞剑斩断并且斩碎一棵树! 但是老者并没有做到这一点,因为段清歌叹了一声气,然后说了一句话: “但是你老了,老了便可以去死。” 段清歌说老者可以去死,那么老者便真的死了。 因为说话的时候,剑锋已经刺破了老者脆弱的喉咙。 鲜血缓缓淌了出来。 而此时,远在数十丈外的姬宣却霍然站起,仿佛见了鬼的表情出现在他原本处变不惊的脸上。 他滚动着喉结,艰难的注视着那柄无端从老者双膝上飞起,然后骤然出现在身前,并且随后又坠落在地的无柄之剑,身上惊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刚刚那股勃然而出的剑意,以及已经戳到了他的鼻尖的剑锋骇的他几乎魂都飞离了身体。 他的鼻尖破了一点儿皮,渗出一颗嫣红的血珠。 血珠儿越来越大,随后再也保持不住稳定,从他的鼻尖滚落了下来,落进了他的嘴里。 腥腥涩涩的味道,很像是十七年前的那个晚上。 面目惨白,呼吸艰难的姬宣想要扶住身后的树,但是只扶上了莎莎瘦弱的身体。 姬烟站在莎莎的旁边,望着数十丈外那个曾今肆意张狂的人,而今的尸体。 淡漠的眼里涌起一层水雾,随后化作泪水流了下来。 平时高傲的公主殿下此时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姑娘,他望着那具尸体,望着尸体喉间的伤口和已经发黑的血,突然间哽咽起来,不停滚动的喉间发出一声呓语: “皇叔……” ……… ……… 第二更!昨天允诺的第三更留在明天,今天实在写不下去了!!!! 第三十三章 一切都是包袱 更新时间:2012-08-23 臣贼第二卷帝国的风沙 第三十三章一切都是包袱 血珠滑落,鼻尖上留下的血痕还在,清晰的像是一条线。 娜塔莎伸手握住姬宣略显粗糙的大手,小脸上写满了担忧,因为此刻姬宣的脸色真的不怎么好看。 任谁都不会好看的。 几乎一瞬间就死在了这里,死在了泥土地上的那柄剑下。姬宣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二次面临生死之间的巨大危险,他知道死亡的感觉,所以更加恐惧。 他实在难以相信那个已经化作一具尸体的活僵尸曾今居然这般强大,强大到几乎摧毁了他所有的自信。 姬宣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小部分得天独厚的人,他们修炼有一种前世里近乎梦幻的神技——飞剑! 飞剑,即是以念御剑! 凭借过人而变态的精神力操控起来的剑术,往往比之握在手里的剑更加的强大,也更加的具有威胁,对敌人生命的威胁。 亦如刚才。 深深吸了一口气,姬宣很是暴躁的向不知何时来到近处的段清歌咆哮起来:“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差点因此送命!” 由于恼怒愤懑而使得脸部有些泛红,鼻尖那道狭小的伤口上再度冒起点点血泡,血泡逐渐变大,随后骤然喷出,在空中划出一道血线。 宗师的剑即使只是擦破一点皮,也绝对不是普通的伤势。 姬宣万分惊恐的从袖子上扯下一块布,捂住自己的鼻尖。 因为刚刚的过分激动,让得他面部的血流加快,本就遭受重创的鼻尖上的血管终于不堪重负,彻底的崩裂了开来。 灰色的布片捂住了鼻子,顺带也捂住了嘴,周围只能听见姬宣含糊不清的词句,但是其眼神以及语气里透露出的极大不满却是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来的。 他在发脾气,对一位宗师发脾气! 在战斗结束的一霎那就已经带着手下将士奔涌过去,将倒在地上的血镰刀和袁一剑用麻绳五花大绑的捆了起来。 一脚将已经恢复了人形,胸口破了一个大洞正汩汩流血不止的袁一剑踢了翻个几圈,然后栽倒在漫野的碎木片里。 李牧云向几十丈外的那棵大树下看了一眼,脸上不禁有些担忧。 他不怕姬宣会将“川龙箭”的事情说出来,他怕姬宣惹恼了那位尊贵的七先生。 他可是在向一位伟大的宗师发脾气哟! 想想可能会遭遇的后果,李牧云就缩了缩脖子,只觉得自己的心肝颤的厉害。 段清歌没有在意姬宣能吃人的眼神和话语里的愤怒,他只是很认真的看了看姬宣捂住鼻头的手,以及思索着刚刚喷出来的那条鲜红的血线,然后笑了起来: “正如老师说的一样,你的气运远超常人,居然这样过都不会死,老师的选择果然有他的道理。” 姬宣愤恨的盯着眼前这个好似一坨冰疙瘩的中年剑客,愤怒的咆哮起来:“为了验证这种所谓的气运,为了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你就用我的命来做试验?!!!” 段清歌很认真的点点头:“老师说,亲自动手发现的才是真理。” “你才是真理!你们全家才是真理!” 姬宣愤怒咆哮,用只有自己听得懂的后现代话语极尽嘲讽。 但是在这里除了他,没人能听懂。 姬宣咆哮不止的时候,宽阔的大道上响起了隆隆的马蹄声! 马蹄声由远及近,轰轰鸣鸣的像是在擂鼓。 偏头向北边望去,可见管青手提铜枪,一马当先而来。在他身后不远,就是一支铺天盖地的军队。 制式的青绿色铠甲随着马匹的奔袭上下抖动,高举的明晃晃的马刀反射着初晨柔和明亮的阳光,身后则是更加广阔,并且弥散飞扬的沙土和烟尘。 这是镇南大营的援兵到了! ……… ……… 在原地休整了一天,活着的,没有受到丝毫伤害的禁卫军士兵很忙碌,他们一部分人被分出来护送使团,另一部分人则留了下来。 留下来的人将一具具伏倒在空旷地里,伏倒在厚厚的木屑中刺客的尸体堆叠在东侧的某片空地上,然后点火将他们少了个一干二净。 参与刺杀行动的刺客人数不少,他们伏倒的像是秋天土地里的庄稼,因此留下来的十多位禁卫军费了不少的功夫才将他们全部聚集起来。 出于某些原因,镇南大营的援兵已经被姬烟打发回撤,在半里之外警戒以及开路。所以烧尸体的事情只能由禁卫军自己处理。 刺客的尸体烧了,浓浓的黑烟滚滚而起,密集粗厚,扶摇直上,像是一条黑龙盘旋高空,经久不散。 禁卫军将士已经全部上马,李牧云回头看了一眼直冲云霄的黑烟,以及树林尽头那两个逐渐远去,步履蹒跚的人影,他的嘴角扯了扯,露出满是不甘的神情。 管青在断界河畔曾说过血镰刀与袁一剑会死在此处,死在齐国的国土之上,但是这件美好的事情终究没有发生。 不知宗师的性情或者是其他的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李牧云本想一刀结果了他们,然而却被段清歌阻止。宗师大人说了一句话便让他们可以安然而走。 “能够在我一剑之下继续获得性命,那么他们有资格继续活下去。” 这便是宗师大人的原话。 七先生的吩咐他一介小小的副统领自然不敢违背,所以只能咬牙切齿的望着那可恨的两个人越行越远。 使团早已出发,他们是留下来善后的。 深深地再度望了一眼那已经看不到的人影,李牧云提起马缰,呼喝一声: “走!” 随即马头调转,而后是隆隆的蹄声,烟尘四起,十余位禁卫军将士跟着自家首领,一起消失在了路的另一头………… ……… ……… 姬宣坐在马车里。 这不是他的马车,他的马车已经变成了碎木片,就连拉车的驽马都已经成为了漫天的碎肉沫子。 这里是姬烟的马车,大齐公主殿下的马车! 虽然没有碎在段清歌脚下的那辆来的精致而华贵,但现在它终究是让大齐的五公主殿下住了进来,所以理所当然的它的身价也随之暴增百倍。 护卫在马车车外的是管青一行,以及姗姗来迟的镇南大营骠骑将军李峰机。庞大的军队将马车裹了里三层外三层,近一万名士兵绕行在马车周围的十里范围内,护卫的就像是一只铁桶。 经过了一场匪夷所思的刺杀以及更加匪夷所思的抵抗,管青的心神已经彻底的放松了下来。 面对大齐公主殿下的刺以杀死了很多人而告终,尤其是一位身份地位无比显赫的宗师,虽然如此骁勇的战绩出自另外一位宗师,但是这不妨碍他此刻极其轻松愉快的心情。 因为从现在开始,至少直到东都的这一段路上,这位高深莫测的宗师剑客将会与他们同路而行,所以路上的安全问题便再也不用殚精竭虑的操心。 因为除了宗师,没有人敢轻易挑衅另一个宗师的威严! 无可否认的,七先生真的很强大! 已经死了一个宗师,只要那些人不傻,那么就绝不会再派一位或者更多的宗师来送死! 宗师不是大白菜,管青自信北原上的那座圣殿里的高层还不至于真的狠得下这个心。因为东都城里的某些贵人开出的价码,肯定没有两位甚至是更多的宗师性命来的值钱。 马车里的姬宣也认为那座所谓的圣殿不可能在派宗师过来袭杀,但是他此时的心情却极端的不好,甚至非常的糟糕。 马车不大,只有两排座位。 姬宣的旁边坐着小精灵娜塔莎,娜塔莎的旁边则是尊贵的五公主殿下。 在对面,宗师剑客独自一人便占了一排座位。 宗师自然不可能占到两个以上的位置,但是他的剑能! 古朴的长剑像是一道流水静静的横卧在段清歌的身旁,他的膝上则放着一只灰色的布包裹。 这边的姬烟怀里也抱着一只包袱,只不过包袱是白色的,雪白的纱布! 雪白的纱布包裹的是一只瓮,瓮里是雪白的骨灰,宗师的骨灰! 姬宣有些羡慕的看着段清歌膝上的包裹,回头又瞧瞧姬烟的怀里。 随后他转过头,伤心至极却又无可奈何的望了小侍女莎莎一眼。 做贼心虚的小精灵姑娘怯生生的目光与姬宣悲愤的想要自尽的眼神相对,随后迅速并且极端羞愧的低下头去。 曾几何时姬宣也有一个包袱,包袱里面有五千两银票! 但是现在, 它们都没了! 漂漂亮亮,洁洁白白的五千两银票生出了两只可爱的小翅膀。 它们彻底的跟姬宣说了再见! 第三十四章 重归,似曾相识的雨 更新时间:2012-08-23 臣贼第二卷帝国的风沙 第三十四章重归,似曾相识的雨 是啊! 姬宣曾今也有包袱,但是那只可爱的包袱,以及包袱里那些可爱的银票们,它们扑扇着可爱的小翅膀,永远的离了姬宣的怀抱。 包袱被粗心的小精灵姑娘丢在了马车上。 不是华贵的公主座驾,是他们自己的那辆破旧的小马车,那辆驽马拉的马车。 可爱的银票们在宗师的剑气之下连同马车一起绞成了粉碎,姬宣彻底的跟它们说了永别。 娜塔莎羞愧的低着头,不敢说话,更不敢看姬宣。 要知道可是她丢了姬宣的钱,那不是小数目,那是很大一笔钱,足以让他们未来在东都城里生活的很好的一笔钱。 坐在最外边的姬宣苦着一张脸,正思衬着怎么样才能从最里边那位高贵的妇人手里弄来一些银子或者银票,毕竟自己还有身旁这个名义上的小侍女要吃饭不是? 姬宣咕咕叨叨的低吟像是一群围着狗屎的苍蝇,这种无聊并且恶心的声音彻底引爆了马车狭小的空间,引爆了对面一直未能心静的宗师剑客。 从难以入定的状态下睁开眼睛,段清歌微微蹙起了眉头,他头一次发现居然还有人比莫长吟的絮叨更加的让人心烦,让人暴躁不堪! 这种好似一群苍蝇围着耳朵根子转的絮絮叨叨让他隐隐有些崩溃。若非老师一定要这个年轻人继承自己双膝上的那件东西,他真想一剑就此劈了他! 瞪着眼睛看了对面的年轻人好一会儿,段清歌突然将膝上的包袱丢到了姬宣的怀里。 “你做什么?” 姬宣下意识的将包袱接到怀里,然后稍稍一愣。 “你的包袱碎在我的剑下,理所当然的我也应该还你一只包袱。” 段清歌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是话语里的某些机锋却是将已经彻底被钱财逼疯的姬宣轻而易举的绕了进去。 听了段清歌的话,姬宣的眸子顿时一亮:“有理!” 嘿嘿笑了两声,他就迫不及待的去解包袱,他现在正缺钱,宗师在外行走,也要带钱呐。 他没想着拿走宗师大人的全部家当,但是拿走一二百两银子总是不成问题的吧。 解开包袱很简单,但是包袱解开后姬宣则是以最快的速度将它重新系好,然后黑着一张青筋暴跳的脸,恼怒之极的将包袱重新砸回段清歌的身上。 包袱很轻,但是砸在段清歌的身上却像是巨锤擂鼓,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你们,你们怎么可以这么无耻!”姬宣愤怒的声音在马车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的爆裂:“夫子,夫子的弟子就这么看不得我好过,偏要死乞百赖的将这鬼东西丢到我身上?你们都是邪恶,龌龊,卑鄙的小人!” “是小人!” 姬宣恶狠狠的瞪着一脸平淡的段清歌,他承认刚才包袱里露出卷轴半个轴筒的时候,他不是很强大的小心肝儿差点没吓得跳出来。 本以为在丹阳城外,莫长吟茅草屋里的那件可怕的事就已经告一段落,但是没曾想那件邪门要命的东西居然被一位宗师高手追了这么长的路送过来。 这让姬宣的额头上黑线直冒,显然心情极度糟糕。 看着段清歌很肃然的将包袱处理平整,然后小心翼翼的重新放于膝上,姬宣深吸了一口气忽然严肃的问道: “为什么一定是我?” “这是老师的决定。” 姬宣恼怒的瞪着他:“就不能换个人?” 段清歌嘴巴裂开一个口子,算是笑了一下,然后说道:“老师又没说现在给你。” “那你刚才为什么丢给我?!!!”姬宣霍然站了起来。 高大的身躯远远超过了小马车的顶部,所以很轻易的,暴怒之下的姬宣顶穿了马车的顶棚,将自己的半颗脑袋华丽的露出了车外。 他没在意自己的状态,他只是死死的盯着段清歌。 这件关乎到他身家性命的事情,他总要,也必须要弄个明白。 “是你自己一直在吵着要你的包袱,我寻思着,反正我这件包袱总归是你的,所以就给你。”段清歌点头,然后很认真的答道。 看着姬宣越来越黑的脸,随即他又说道:“至于其中的原因,至于为什么一定是你,这个我也不知道,等遇到老师可我已帮你问问。但是现在请你安静些,别打扰我的休息。” 姬宣眼珠子狠狠一翻,随后仰天无语! 姬宣表现得很无奈,他打不过段清歌,也不想接收那幅该死的卷轴长图,所以他只能选择闭嘴,然后可怜巴巴的望着上方被他戳穿的车顶,陷入深层次的沉默中。 姬宣不再说话,但是姬烟却忽然抬起头来很认真的看了他一眼。 她将怀里的骨灰包袱轻轻放下,雍容华贵的将一缕飘散在额前的青丝刮到耳后,然后看似随意实则很认真的说道:“姬烟此次得以活命,先生居功至伟,理所应当的姬烟应该给先生丰厚的报酬。” 姬宣眼珠子陡然间冒出绿光,他腼腆的笑着:“给些银子就成。” 姬烟忽视了姬宣的请求,而是接着说道:“我观先生一直将刀揣在怀里,想必是极好的刀客,但是先生的刀只是随意拿来,算不得什么上好的兵刃,我府上倒是有几把不错的刀。” 姬烟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她想赠送姬宣一把好些的兵器。 但是姬宣却忽然摇了摇头,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 “其实我更加擅长使箭,弓箭的箭!” “我府上也有好弓!” …… …… 使团的队伍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跋涉,穿过了几乎整个大齐的疆土,然后来到了位于帝国西方的某座城池。 城池高大漆黑,像是一尊猛兽。 它就是临淄——帝国的东都! 历时三个月,使团终于再度回到了数息并且亲切的东都城下。 临淄古城的东城门下,礼部侍郎范友肥嘟嘟的身子压得身下的黄骠马壮硕的马腿有些弯,四条壮硕的蹄子不停的打着颤,似是下一刻就会不支的跌倒下来。 范友不会在意一匹马的感受,当他看见那辆华贵的马车到来的时候,便裂开比哭还要难看的殷情笑脸,远远的迎了上去。在他的身后,城门内则是密密麻麻围观的人群。 公主殿下出使楚国安然而归,这自然是东都城里少有的热闹事情。 帝国的高层,皇亲贵胄不常露面,所以大部分有事或者无事的平民都聚到东城门观看,毕竟机会真是异常的难得。 旌旗招展,人声鼎沸,气氛真是热闹到了极点。 气氛虽然无比的热闹,但是今天的天气却不怎么好。 老天爷没漏个笑脸出来,而是落着雨! 雨只是小雨,并不大,但是在此时此地却有着一翻别样的味道。 迎着细微的小雨,肥胖的礼部侍郎范大人终于是来到了马车的跟前,恭恭敬敬的下马跪拜行了一个礼,随后便在使团侍卫统领管青的呵斥下站起身来,在前面引路。 公主回朝,这自然是大事。 但是这件大事在姬烟有意的吩咐下却做得极为低调,至少等待着能够见上公主一面的平民们是十分失望的。 因为马车在礼部侍郎范大人的指引下进了城后,便由管青接过了赶车的事物,随后一骑绝程,迅速的穿过人群,穿过街道,直直的往森严异常的皇城而去。 公主有很急的事情要向陛下禀报,所以耽搁不得。 这是禁卫军统领管青对范友说的原话。 没有能够见到公主的相貌,围观的人群无疑大为的失望,故此哀声连连,叹息声不止。 人群里有两个人没有叹气。 一个身材高大,但很匀称的青年,以及他身边戴了一顶破旧草帽的小姑娘。 姬宣望着远远而去的马车嘴角扯了扯,随后就真的笑了起来。 这是无声的笑,但却笑的很真。 天上的雨依旧飘个不停,细密的雨丝儿落在姬宣的衣服上,胳膊上,脸上。 感受着眉角丝丝凉凉的触感,姬宣觉得这场雨有些似曾相识。 像十七年前那个晚上那般缠缠绵绵,但却没有那么厚重。 呵! 多么似曾相识的雨呵!!! 第三十五章 我们一定会很有钱 更新时间:2012-08-23 臣贼第二卷帝国的风沙 第三十五章我们一定会很有钱 公主殿下的车驾已经绝尘而去,礼部侍郎范大人的黄骠马也已经孱弱不堪的悄然而走。 如此,这一场看似盛大,实则异常简单的欢迎仪式就此结束。 汇聚于城门口的人群逐渐散去。 男人要去做事干活挣银子养家或者手头富裕就回家品茶,女人要去龙香记的铺子里选几样上好的胭脂水粉,有了娃的,则要回去接着女乃孩子,甚至操持一系列的家务。 半大的野小子们在小雨里撒欢奔跑,欢快的小脚丫不时踩进小小的水坑里,溅起一朵朵脏兮兮却又无比娇艳的水花。 泛着些许浑浊的水花落在路旁一个穿着花裙子的女童身上,染脏了美丽的布料,于是女童扁嘴,然后哭泣。野小子们停下步来,哈哈大笑,伸着舌头大肆嘲笑,随后女童哭的更凶。 旁边幽深的小巷子里窜出来一个穿麻布衣服的老女乃女乃,大声呵斥着那帮祸害邻里的惹祸精,随后掏出一粒白白的糖,放在女童的面前。 哭声依旧,老女乃女乃于是再哄。 脚丫踩进水里的“啪啦”声,野小子的笑声,女童的哭声,老妇人的哄声连成一片,汇聚在一起,像是一把斧头,劈开了一扇门,勾出了某些人某些早该忘记的记忆。 姬宣主仆是在城外一里的地方与姬烟等人分手的,他们先进的城,姬烟迟了半个时辰。 临别的时候,面对着姬烟再一次的招揽,他还是笑着拒绝。只是后者提出喜欢莎莎,以后多走动的请求后,他犹豫良久才答应。 姬宣紧了紧身上普通的灰布袍子,然后拉着莎莎纤瘦的小手顺着城门口的大道直往里走。 在路上行了三个月,时令已经从盛夏悄悄来到了初秋。 清爽的秋风夹杂着淡淡的小雨打在身上,淋在脸上,有种冰冰凉凉的感觉,宁静祥和的分为让人心情很平静。 平静的心情之下便是很多的回忆。 第一个从脑袋伸出冒出来的不是旁的,是一张脸。 白成的脸! 十七年前那个暴雨的夜晚,这个顽强的有些可怕的毒狼将他背在身后的竹篓里,提着那把雪亮的刀,一步一泣血的将他从这座看似繁华,实则肮脏无比的古城里救出去,最后定居在了南疆莽荒之地。 走在长长的官道上,踏着脚下微湿的青石板路,鞋底掠过一丝丝水渍,姬宣甚至又看见了那个夜里的场景,看见了那个夜里活着的,以及死去的人。 他的脑海里像是前世的抽象电影,前一刻还是白成沉稳耿直的脸,下一刻便是刀光剑影,血泊漫天,一片猩红。 随后是一枚枚锋利逼人的箭,箭狠狠的穿透人的身体,冷漠的将生命从他们的尸体上带走。 像是卷起了一阵风,场景被卷的支离破碎,于是画面再变。 骑着高头大马的中年人出现,他与白成说了些话,然后给了他一支箭! 那支箭陪伴了姬宣整整十七年,然后在南疆那场恶战里不知射进了哪个倒霉蛋的身躯里。 白成和中年骑士的形象消失不见,画面最终定格下来。 安静宁和之下的场景幻象里再度浮现一张脸。 那是一张美丽妇人的脸,很漂亮,很慈和,但却很朦胧,有些看不真切。 姬宣努力的想要看得清楚些,但是身子却在此时微微一顿,无边的幻象陡然间消失不见。 心里暗自叹息一声,叹息声悠长而又渺远,久久不息,不只是极度满足还是残缺的遗憾。 姬宣回过神来,有些疑惑的望着身旁的小精灵。 刚刚的停顿是因为小丫头停下了步子。 小精灵此刻一只手任由姬宣牵着,另一只手却是伸出一个手指头塞进小嘴里,明亮柔和的双眼望着街道旁边那个小女童,充满了无限的向往。 姬宣顺着莎莎的目光望去,先是一愣,随后哑然失笑,他知道了小丫头在羡慕什么。 街道旁的小女童终于破涕为笑,因为年老的妇人再次拿出来的不是一粒糖,而是一串糖葫芦。 莎莎望着那串红彤彤,圆滚滚,亮晶晶的糖葫芦有些馋,所以只能将自己的手指伸进嘴里吮吸,想象着那种美味在嘴里化开来的美妙滋味。 只是手指的味道自然不怎么好,并且肯定无法与甘甜的糖葫芦相比,所以很快小丫头就蹙起了眉头。 姬宣能够感受到小精灵的渴望,所以笑着揉了揉她的脸,问道: “想要?” 莎莎回过头来,满是渴求的眼睛很是希冀的望着他,然后认真的点点头: “想要!” 将生涩的手指从嘴里拿出来,莎莎又小心翼翼的问道:“会不会很贵?” 看着小丫头怯生生的模样,姬宣心里突然涌起一种很好笑的感觉。 他的目光在四周转了两圈,随后便发现了那个蹲在某处墙角的小商贩。 小商贩蹲在角落里,算计着因为今天公主殿下回朝的热闹,他在这次事情里又卖出去了多少串糖葫芦,絮絮叨叨的计算终于有了结果,这个结果让小商贩眉开眼笑。 笑意凝固在脸上,随后变成讶然。 他的面前多了一小块洁白无瑕的碎银子! 碎银子大概有一两重,看的小商贩两眼放光! 一两银子可是大数目,足以买下上百串糖葫芦。 “我们买糖葫芦!” 这是一个少年人的声音。 小商贩先是一惊,随后脸色有些苦。 他将碎银子捡起来,在身上很小心的擦了擦,然后伸手递还给站在他面前的那个少年人。 少年人的手里牵着一个女女圭女圭,只是那顶破旧的草帽显得分外的滑稽,甚至有些可笑。 “银子,银子你拿回去,我这里小本生意,找不开。” 小商贩很苦恼于自己没有多带些散碎铜钱出来,此时只能让这粒漂亮的,精致的碎银子从自己的眼前飞走。 “不用找。” 少年人的话让小商贩愕然,随后便是狂喜。 心里思量着该如何表达自己的谢意,少年人却已经扛走了他的所有糖葫芦,然后头也不回的逐渐走远。 糖葫芦插在一根用竹子做成的靶子上。 竹子的顶部尺许的范围被茅草裹了厚厚的一层,糖葫芦就插在上面。 莎莎很幸福的吮吸着糖葫芦表皮那一层晶莹的冰糖,甜甜的酸酸的味道让从来没有尝过的小精灵姑娘幸福的眯起了眼睛。 “糖葫芦是不是很贵?一两银子是不是很贵?” 忽然小丫头抬起头来,又问出了那句话。 “为什么这么问?”姬宣有些诧异,含糊其辞的问。 因为他的嘴里也塞着一根冰糖葫芦,所以说话声音有些不清楚,但是那种酸甜的味道让他很享受。 呵呵,真是很好吃的呵!!! 莎莎将冰糖葫芦叼在嘴里,然后腾出手来掰开手指算:“要是很贵的话,这里有二十五串糖葫芦,我们每个人省着点儿吃,每人每天吃一根可以吃十二天。” 小丫头沉浸在自己的幸福里,顿了顿,然后又补充道:“最后一根我们不吃,可以留着看。看着也是很甜呐。” 看着真的很甜呐! 姬宣被小丫头的话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也有些触动。 他知道小丫头一直在自责弄丢了姬宣的钱,所以此刻的姬宣不想让这个可爱的精灵姑娘过的有丝毫的不痛快,更不想他的心里多出一些并不属于她的包袱。 如此,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很郑重也很严肃的说道:“别多想,想吃就吃。一两银子不贵,一百两银子,一千两银子都不贵!” 姬宣拍了拍小丫头头顶的草帽接着说道:“这些都不贵,你只要记得,你和我都活着,那么我们就一定会很有钱!” 第四十章 鬼宅里本应死去为鬼的人 更新时间:2012-09-03 臣贼第二卷帝国的风沙 第四十章鬼宅里本应死去为鬼的人 “那处鬼宅!” 李掌柜吓了一大跳,然而惊骇之余又想到了某些可能,下意识的便说出口来:“公公怀疑这少年跟反贼闻天亭的案子有关?” “休要胡说,十七年前的案子不是你我这样的小人物能够妄自揣度的。”王公公脸色一变,瞪了一眼,制止了李掌柜那些不切实际的猜测,然后望了望左右又有些谨慎的继续说道:“这件案子经由人屠之手,已经盖棺定论,闻家绝无活口,休要再提!” 李掌柜脸色有些发白的点点头,想到那个传闻中杀人如麻,满手血腥的人屠的名头,端着酒杯的手便情不自禁的有些发抖。 几滴青绿色的珍酿撒落下来,打湿了厚重大气的长案。王公公双手捏了捏青色的衣襟,不禁稍稍坐正,脸上有着些许笑意:“鬼宅的事情虽然不可能跟十七年的那件案子牵扯上关系,但至少可以给那两位爷添些不痛快,同样太子殿下那边也好过一些。” 王公公右手抓住蓝布丝绸的袖口,然后握拳,微微一抚,以衣袖轻轻拭去长案上的酒渍:“四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不能白白就这没了,至少要发挥些作用才是,否则太子面前那一关不好过,至于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就不用你来操心了。” 王公公很用心的将长案擦拭的很干净,然后接着说道:“不过要做成这件事请,还是需要几条人命去填的。” 李掌柜闻言心头一跳,手头微微晃动,醇香的酒液在杯口转了两圈,险些又要落下来。 王公公没在意这个同乡惊异的神情,而是慢条斯理的收回右手,眼眸里泛起一丝冷色:“我们只需要像刚才擦干净酒水一样抹平一些痕迹,那个赢了银子的不明高手不要乱动,但是那三个张家兄弟可以不用活着了!” 李掌柜盯着悬在半空的酒杯看了一会儿,然后也变得冷酷起来:“的确不用留了!在鬼宅里面死三个人不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么?” 咧嘴露出一口有些泛黄的牙齿,李掌柜忽然间笑了:“三个醉鬼深更半夜闯进鬼宅,被厉鬼杀死,啧啧啧,临淄城又要多出许多谈资了。” “鬼宅么?嘿嘿,倒是不错的借口。” 王公公端着酒杯也笑了起来,笑的阴森惨烈,仿若厉鬼:“死在厉鬼之手,俱无全尸,即使吏部那些狗也休想查出半点线索来,真是绝妙的借口!” 似乎对于这个天衣无缝的计划无比欢喜,王公公又笑了一声,随后举杯仰头,一饮而尽! …… …… 临淄城里有座鬼宅,那是十七年前闻声尘任职御史大夫时候的府邸。只是因为十七年前那一场惊动整个齐国的叛国大案,这处奢华豪贵的府邸内便没有了人。 当那一晚的鲜血顺着门缝向外面的街道上咕咕漫溢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知道宅子里多了一个鬼! 那是一个十分奇怪的鬼,他包含着故事里所有鬼怪特有的凶狠暴戾,残忍嗜血。但他还有一种十分奇特的特点: 这只诞生于戾气与鲜血中的鬼对婴儿似乎有着别样的宽容。 曾今有一位在丈夫随意打骂下彻底绝望的妇人,心狠的抱着刚刚满月的孩子只身投进鬼宅。第二天当附近的百姓循着婴儿啼哭走进去的时候,只发现那个躺在血泊中的婴孩,他的母亲被血鬼撕成了粉碎! 寻常百姓之所以敢走进这处阴森的鬼宅,那是因为血鬼只能在晚间生存,白天的时候昊天的光辉洒满整个世界,一切阴邪秽/物都要避退! 之后又有许多场惨祸发生,于是此地便成了绝域,即使是白天也再无人敢踏入半步。 幽深的小巷子显得十分的荒凉,姬宣拉着莎莎的手沿着这条小道绕了一大圈,从后方绕到了正门。 黄铜裹皮的大门上呈斜十字贴着两张白惨惨的封条,只是封条似乎有些年月,所以显得很惨破,从大门正中两个铜环中间的粘贴的痕迹来看,似乎门上曾今贴过很多次封条。 比后面小巷子宽阔许多的小街上没有任何人影,除了枯败的树叶在秋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周围便寂静的没有任何声音。 曾今十分气派,但此时万分荒凉的御史大夫府邸的门前,姬宣拉着莎莎的手站在宽阔的石阶上,站在两尊威猛森然的石狮子中间,抬着头望着那扇布满尘灰的大门,然后寂静无语。 十七年前逃命的路上,他曾今被白成抱着在这座大门的前面,就在他现在脚下站着的位置磕了几个头。 从那天开始他就知道这里便是他的父亲,父亲的父亲,以及众多族亲生前所住过的地方。 现如今十七年已过,再度回到这座雄城,于情于理他都应该来祭拜一下那些已经亡故,或者牵扯到那件事情上而无辜送命的人。 因为他要来,所以他来了! “有点冷。” 站在惨白的石阶上,莎莎的脸色与地面一样苍白,她感觉到这座府邸给了她极大的压抑以及恐惧,那种与精灵族神圣生机完全相悖的死气浓郁的几乎要将她吞进去。 巨大的恐惧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随后被凉凉的秋风一吹,便有些冷。 姬宣也感受到了府邸内部传来的一阵接着一阵的压迫气息,眉头逐渐放平,像是一杆秤。他将莎莎往自己身边拉了拉,让她躲进自己的怀里。 半截长衫盖着莎莎的肩,一层轻纱将所有的压力都隔绝在了外面,于是小精灵姑娘的脸色逐渐恢复了红润。 一切动作随意而自然,哪怕连头都没有偏。锐利却又深沉的眸子散发出的光凝于一点,落在那两张惨白却又微微泛黄的封条上。 封条上不是日期,不是批文,更不是罪行,而是一句警告: “宅中有鬼,生人勿近!” 暗红色的字迹除了有些凌乱,其中更是透着些许腥味——这字显然使用鲜血写成! “宅中有鬼,生人勿近?”姬宣深深吸了一口气,自言自语了一声,话里透着几分耐人寻味的诧异和古怪。 “自然是生人勿近!”铜皮门内传来一道回应,随后大门应声而开,一个身穿血衣,披头散发的年轻人从门内走了出来。 年轻人不大,似乎比姬宣看起来还要小些,但是其眼中透出的沧桑却有些让人怀疑他的真实年纪。 此人出来便吸引了姬宣的眼球,他的目光从封条暗红的字迹上移下来,落在年轻人的嘴唇上。 唇红如血,妖艳欲滴,阴森如鬼! “既然生人勿近,那为何你能够进?” 姬宣淡淡的看着这个年轻人,甲顶武者特有的契机被瞬间引动,无形的风在两人之间轰然飘散,吹起长衫的衣角,露出衣下莎莎警惕的小脸。 青年也是一个高手,他的武道气息并不弱于姬宣多少,相差不过毫厘之间。 但是相差一步也是差,故此两人的契机相互接触,只是一瞬间年轻人便立刻后退,直到脚后跟踩上了门槛,险些再度退回门内去。 “因为我不是生人!” 年轻人突然一笑,身上的气势陡然间消散无踪。他拍了拍手从容的走出来,在大门前蹲子。 姬宣这才注意到他手中还提着一只巴掌大小的酒坛子。酒坛子被拍开,飘出的不是酒香,而是一阵阵让人闻之欲呕的血腥味——坛子里装的是血! 青年半蹲于地,伸出手指蘸进酒坛中,掺着猩红的血水在怀里掏出两张新的封条,贴上门,然后在封条上写下了那几个熟悉的字——宅中有鬼,生人勿近! 青年写的很认真,也很严肃!像是在朝圣! 望着青年娴熟的动作,看着门上封条的痕迹,姬宣隐约猜到了什么,抬头继续问道:“既然你不是生人,那么你是谁?” “我?”青年笑着站起身来,然后掂了掂手中的坛子说道: “我是个本应死去为鬼的人!” 话音落,坛子从他的手上飞起,坠入了府邸的深处,然后便是坛子碎裂的哗啦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无比的刺耳。 碎裂声之后是短暂的寂静,随后一道疯狂的嘶吼咆哮之声响彻夜空! 浓郁的死气扑面而来,姬宣抿着唇将莎莎往怀里越发的搂紧,眯着眼顺着黑暗向院内望去,隐约间有一道血色的巨影一闪而过。 这个奇异的世界上有精灵,有兽人,有妖兽魔兽。所以当出现“鬼”这种奇异的存在的时候姬宣并没有多少的惊讶。 没有惊讶,他有些好奇! 待得宛如惊雷一般的吼声咆哮彻底的消散了去,姬宣才略显善意的问道:“你进去无事,我能不能进去瞧瞧?” 青年认真的看了姬宣一眼,确信对面这个几乎达到准宗师境界的强者不是在开玩笑后,便突然间变得无比严肃! “你不能进去,进去必死!我由于某些特殊的原因阿姆不会对我出手,但是其他人一律皆杀!” 很认真的指着姬宣的胸口,青年接着说道:“虽然你很强大,但是没有破入那层境界一切都是空,因为活着从阿姆手上出来的只有一个人。” “那个人是宗师!” 第四十一章 冯胜巷子里的老铁匠铺 更新时间:2012-09-06 臣贼第二卷帝国的风沙 第四十一章冯胜巷子里的老铁匠铺 原先的老宅子,被封掉十七年的御史大夫的府邸此刻已经是老旧不堪,再一次证明了在岁月的痕迹里,任何伟大不朽都是虚妄的真实道理。 黄铜裹皮的大门前的石阶上姬宣站了很久,虽然那位自称本该死去为鬼,并且行迹十分诡异的血唇青年人已经走了很久,他依旧是站在那里。 小街上的清风不知不觉的有些变大,卷起地上的枯枝败叶形成一个个小小的羊角旋风,灰色枯败的枝叶在风中摇晃,恍若群魔的乱舞,疯狂的宣泄,让人见了心中难免升起一股抑郁憋闷的感觉。 几缕不开眼的树叶方才靠近石阶上的主仆俩便被一道无形的契机隔绝,随后被瞬间震成齑粉。 望着从眼角飘落下来的黑色粉末,姬宣于沉默良久之后忽然沉沉一叹! 沉叹之后不再多言,拉着莎莎的小手转身就走。 黑风卷地,烟尘四起,主仆俩的影子在寂静的小街上看起来无比的生硬且决绝,吧唧吧唧的脚步声则是那样的斩钉截铁,果敢决断。 正因为生硬,所以气势磅礴! 这一夜对于姬宣来说终究不是普通的夜,这天夜里至少他想明白了一个道理:他一定要报仇!为御史大夫府上所有枉死的人报仇! 在雨林里姬宣还想不到这一层,他之所以要来东都,来这所繁华并且肮脏的临淄城,无非求的是念头通达,谁惹我我杀谁。 但是半个时辰前在石阶上许久的停留,以及老宅子里那一阵凄厉诡谲的疯狂嘶吼,让姬宣对于到来东都所要达成的一些事情有了不少别的想法以及决定! 此行的最终目的不变,变的是要达成这个或者这些目的的理由。 念头通达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极小的事情,姬宣想要在这个世上生存下去那么便需要适应作为一个人的所有情感,包括喜怒哀乐,爱恨情仇! 而他显然无法面对一头只懂得嗜血无度,整夜哀嚎的厉鬼而不动颜色。 正因为动了颜色,且知道了这头无端产生的厉鬼出现的最终原因,姬宣才不得不,也不能不为那些已经死去的生硬面孔们讨要一个公道。 即使没有公道,也要给他们一个安息的交代。 平津二十三年夏,那一场因为天枢院发出来“天降妖星,国将不宁”的预言而席卷了整个东都古城。 那场动乱死了很多人,御史大夫闻声尘死了,他的父亲闻天亭也死了,他的族亲乃至于御史大夫府上的所有杂役仆从丫鬟都死了。 然而他还活着! 因为活着,所以理所当然便要报仇! 找那些制造动乱的人报仇! 客栈的木板床上,姬宣双手背在脑后枕在一只棉花枕头上,抬着头蹙眉的望着雪白的天花板不知想着什么。 天花板上没什么值得看的东西,但是天花板靠墙的那个角落里的架子上放着一件东西——漆黑色的短笛。 姬宣没忘了白成。之所以不打算为他报仇是因为还不知道他到底死了没有,他准备先在临淄城里住下来,等有了些空余的时间他还是要回去一趟的。 他要看看白成到底是生是死。要是死了,那这个仇还是要姬宣来报,要是没死,则还是要他自己去报的。 姬宣自认为是个懒人,他不太喜欢替别人做事,所以理所当然的要确认一下自己这位十七年的师傅是否真的已经身死嗝屁翘了辫子。 另外还有一重理由要回去——他的箭还落在林子里。 别的物件没有什么要紧,但是这支自从他出生便伴随左右的箭却是不能真个就这么丢了,这件神物总要找回来的。 提到了箭,姬宣不免又有些激动。 无箭他只是甲顶,箭在他就是宗师! 虽然只是一击的宗师,但也是货真价实的宗师呵! 想到激动处不免会有些发傻,发傻之后就会笑。 莎莎趴在他的怀里睡的正香,但是姬宣陡然间的一阵傻笑从而导致身体一震的细微感觉还是将小精灵姑娘惊醒。 有些诧异的抬起头,打着娇憨的哈欠,同时揉着眼的莎莎艰难的撑起一只胳膊,然后望他:“怎么还不睡觉?明天不是要去看房子么?” 姬宣歉意的一笑,然后看了看窗外月上中天的皎洁,忽然满足而又遗憾的叹道:“是啊,明天还要去看房子,都睡吧!” 莎莎点了点头,心里头只惦记着自己的冰糖葫芦,以及咕哝着明天少花点钱之类的话儿,终究是再度沉沉睡去。 姬宣依旧发了好一会儿的愣,然后才紧了紧两人身上的被子,强迫着自己也睡去了。 临淄东都作为大齐国的都城自然少不了可以买卖的房屋住邸。第二天一大早,出了客栈的门,顺道问了刚起身擦桌子准备客人早饭的店小二大致的方向,姬宣主仆俩出门叫了辆普通的马车直往东城而去。 户部衙门位于东城,在玄武大街的左边一间石狮子守门,大气磅礴的红黑色建筑就是。东都城一应的人口统计,身份管理,以及房屋租赁买卖之类的事情都可以在这里解决。 有关于哪家的房子要卖,又或者哪家的店铺要出手都会提前在户部衙门里备案,然后想要购买房子或者经营店铺的人就可以在这里所有登记在册的列表里面选,着实是很方便的一件事情。 虽然户部衙门会从中收取一笔不小的中介费,但是这毕竟是最为快捷并且方便的选到自己心仪的房屋或者店铺的最好途径。所以即使小精灵莎莎极不乐意会花掉许多本不需要的花出去的钱,姬宣也决定在这里找房子。 找房子是第一件事情,之后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所以房子定下来自然是越快越好,他不介意会多花些银子。 户部衙门里办理房屋转让手续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太高的官职,在这一块说了算的是个主簿。 主簿是个年纪颇大的老先生,只是看他阴狠狠的三角眼以及残破了一条胳膊的样子便让姬宣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平时来交接房屋的人并不多,更何况是一大早。 所以这个官袍加身,但实则看起来不伦不类的老先生望见从门口里走出来的两个同样不伦不类的人的时候,打着哈欠的嘴巴硬是没有闭下去。 穿着短衫的青年看起来人模人样,但是你身后扛着的那根插冰糖葫芦的棍子算是怎么回事儿? 那个女女圭女圭身上的绿色裙子看起来不像是布料,反而好似树叶,头顶上那顶破草帽更是不知从哪里捡来的,嘴里吧唧吧唧含着糖葫芦,一边碧绿的大眼睛还好奇的望着这个主簿,心想这个老头长的这么寒颤? 主簿本想说些什么开开场,但是青年却打断了他的想法。 将插冰糖葫芦的木棍子往地上一杵,青年咧开大嘴:“老头,我们要买房子!” ……… ……… 冯胜巷子是座很有些历史的巷子,虽然这条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小巷子处在最为偏僻的北城,从建城的那天起就已经存在了。 北城区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占了最大的地方,因为它有着与它相匹配的庞大人口。按照户部去年,也就是平津三十九年刚刚统计的数据,东都城里大概有十五万住户,约计七十万人,而七十万人之中大概有八成都住在北城——他们都是平民! 冯胜巷子在北城是个很有些名气的地方,因为这条不起眼的小巷子里出过一个将军!一个以骁勇果敢,严厉治军而闻名的将军。 他的名字就叫——冯胜! “将军本来是个铁匠,后来进了军队得贵人赏识才做了将军。” 小巷口里冒出来三个人,正是姬宣主仆俩以及那个自称姓张的断手主簿。 巷子里的人似乎识得张主簿,遂有许多人看见他都放下手中的伙计,然后笑着打招呼,看起来对于这个面目狰狞的老先生,巷子里的人都很熟悉并且尊敬。 张主簿一边跟老相识们点头致意,一边引着姬宣主仆俩往里走,同时解释道:“我年轻的时候是将军的副官,所以乡亲们都晓得我。后来将军死了,我也断了一只手,所以朝廷安排我在户部做了个主簿。” 姬宣点点头,忽然问道:“将军什么时候死的?死在战场上?” 张主簿闻言脸色稍稍一白,身子同时为之一顿,沉默片刻后突然叹道:“这已经是十七年以前的事情了,客人就不要问了,你看中的那间铺子是将军留在世上唯一的儿子的最后一点家业,我带你去看看,要是满意就把契约签了吧。” 张主簿没回答,姬宣也不在意,只是点头,说了声“好。” 铁匠铺在巷子的中段,因此倒也要不了许多时间。只是当姬宣到了地头的时候却是突然间有些发愣: 这是一间昏暗的小屋子,炉子没火,锻台没铁,冷清的好像是一座鬼屋,黑乎乎的实在难以同相像中的铁匠铺子联系起来。 今天的这章送到,希望道友们不要嫌弃,另外道友们有票的话来一张两张,好歹算是个动力,喜欢的朋友来点票,不喜欢的您快手点个收藏,顺带来个点击也是好的啊,求求求!!!!!各种求啊!!!!!!!!!!!!! 第四十二章 刨树 更新时间:2012-09-08 臣贼第二卷帝国的风沙 第四十二章刨树 以平民将军名字命名的这条小巷子里的铁匠铺子看起来实在没有太大的亮点,更不要提满屋子乱糟糟的颓废景象。 但是即便如此,姬宣还是很痛快的签下了契约,让本来不抱太大希望的张主簿有些吃惊。 缴纳五十两银子作为买房的费用,铁匠铺的手续也就办了下来,姬宣理所当然的成为了这间很大的铺子,以及铺子后面那三间青褐色瓦房的新主人。 姬宣看中这间铺子除了价钱少之外,还有一层别的原因:他要做些事情,这铺子对他有用。 只是欣喜之下的他,很自然的忽略了契约合同里不起眼的一条小规定:自购房者购买之日起,铁匠铺原有者冯唐卖身为奴仆,一切生活所需吃饭住宿等琐事皆有铺子新主人负责,且不能令其饥寒。 姬宣看见了这条不起眼的小要求,他只是一笑而过,已经有了莎莎做小侍女,他当然不介意再多一个仆从。而且这个仆从还是一个手艺精湛的铁匠,那可就是更加美妙的事情了,要知道他可有着许多事情以及诡异超前的想法用得上铁匠,也必须用到铁匠。 至于吃饭住宿问题就更不是问题。 三间瓦房,自己和莎莎住一间,另外两间随他挑就是,就是吃饭,两个人吃也是吃,三个人吃还是吃,多一个人他能吃多少粮食? 姬宣觉得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所以办好手续,送走张主簿之后便张罗着一桌丰盛的饭菜——乔迁新居,总要庆祝一下。 吃饭的人只有三个,只是看见桌上大半的饭食都进了对面那个魁梧胖子的肚皮时,即使是姬宣定力再好,脸皮也不禁有些肉疼的抽动! 对于一直坚持,也不得不过着艰苦朴素生活的姬宣来说,今天无异于一场丰盛的大餐! 二十多道精美并且分量很足的各色菜肴,满满的摆了小院子里唯一的一张桌子。花费了三十多两银子的一顿饭已经是姬宣少有的奢侈,要知道买下这间铺子,以及现在所处的小院子一共才不过花了五十两银子。 本来心情极好的姬宣想留张主簿吃个饭,但是被他以各种理由推月兑,然后夺路而逃!当时姬宣还在奇怪,暗自嘲笑这天底下居然还真有这种有便宜不占的王八蛋! 但是当现在眼前这个腰围明显快要赶上身高的胖子一口气几乎吃光了所有盘子碟子里的菜,吃掉了满盆子的米饭以及喝掉了所有的清汤之后,姬宣终于不能再保持淡定,并且恨不得将那个可恨的老家伙打死埋了,然后再从土里刨出来再打。 天啊!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混蛋?!!!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啊!!! 有些抓狂的看着对面的胖子极端享受的饮尽最后一滴青菜汤,满足的叹了一声“终于吃饱了”之后,姬宣的眉角便有些抽搐。 这个已经远远超越了庞言的家伙,一顿的饭量居然比一个寻常七尺大汉三天的饭量还要大! 他还是人么?他的肚子是什么做的?怎么就能吃下那么多的东西?!!! 莎莎纤细的小手端着被打磨的很光滑的小木碗,望着里面所剩不多的雪白米饭,再看看对面那张肥肉聚集堆叠在一起,显出一圈一圈涟漪螺纹的脸,精致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天啊!小丫头开始无比后悔信了姬宣的话,然后掏出银子买了这间铺子,她恨不得现在就跑到户部衙门将银子抢回来。他似乎忘记了这银子本就不属于她,而属于他的少爷。 小侍女莎莎望向身边的少年,眼睛里充满了极端责怪的意思,大致是想说:谁让你看中这间铺子,摊上这么一个能吃的仆从,哪里有我来得好? 这个便宜的仆从自然没有莎莎来的好,因为胖子再怎么魁梧也不能与小精灵姑娘清新自然的美貌相提并论,所以姬宣便有些尴尬。 被莎莎恶狠狠的眼神看得心里有些发毛,姬宣低着头也望向了自己还未动过筷子的木碗,然后便是沉默,随后把碗稳稳重新放在了桌子上。 冯唐是这个已经超出姬宣理性认知的胖子的名字。 他是冯胜将军的小儿子,冯胜将军原本有三个儿子,只是十七年前因为某些原因,将军在某次与北疆的元蒙人作战的时候离奇的死在草原上。 他的两个儿子,也就是冯唐的两个位居将校的哥哥,同时随他们的父亲一起去了。 冯唐没有因为父亲的原因而进入帝国的军队,他接手了冯家祖传的手艺——打铁! 冯胜将军没有被那位曾今在军方位居高位的贵人看重并且吸纳进入军队以前,一直以精良的打铁手艺在东都城里为人所知。 所谓精良,便是既精细且质量上佳! 冯家的铁器即使在王公贵族之间也是偶有流传,可见其好。 后来冯胜将军去了军队,打铁的手艺很自然的就传给了自己最有天赋的小儿子,冯唐! 冯唐在打铁上面的手艺虽然不能说比父亲冯唐要强,但至少不弱。 从院子前面那间铺子里流出去的各种生活用具,以及其他一些稀奇古怪的铁制物品,无一不受到了众多达官贵人的好评。 本来冯唐生活的很好,即使他的胃口远超于常人,有着在帝**方蒸蒸日上的父亲和两位兄长,以及自己超乎常人的铁匠手艺,他已然可以过的很好! 但是十七年前,父亲兄长三人突然暴毙草原,尸骨无存,然后他的生活便不再好。 这是一种来自全方位的打击,因为东都城中某些人的手脚,自十七年前开始冯唐便再也卖不出去哪怕一丁点儿铁器,理所当然的,他断了一切的生活来源。 这种情况持续了十七年,三十三岁的冯唐还没娶上一门亲,因为他巨大的胃口,哪怕是省之又省,十七年的时间也已经耗尽了他最后一点儿家财。 他连吃都吃不饱,又有什么闲情心思想要成亲娶媳妇儿? 因为快要活不下去,所以坚持了十七年之后冯唐才把铺子和宅院以那么低的价格抵押出去,为的便是能够吃上饱饭。 因为父亲兄长生前关系,所带来的张主簿这一条裙带关系,冯唐很轻易的便在户部做了登记,然后…. 姬宣主仆俩来了! 左手揣在袖子里,右手手指无意识的“滴滴答答”在桌沿上有节奏的轻轻敲打,姬宣望着眼前有些忐忑的中年胖子突然露出了笑容。 他的笑来的很突兀,却笑的却很自然。 轻轻揉了揉有些头痛的太阳穴,姬宣问道:“你会打铁?” 身为铁匠,与火炉风箱做了半辈子朋友的冯唐自然会打铁,所以他下意识的点头。 “啪嗒!” 拇指与食指和中指相互摩擦,产生的清脆声响从姬宣抬起的右手里爆发出来: “很好,按照契约里的条文,你现在就是我的仆从,我供你衣食住行,吃喝用度,你则要为我做事。” 冯唐肥胖的脸微微颤了颤——这是他点头的效果。没法子,他实在是太胖了,哪怕是点头对他来讲都是一件极为艰难的事情。 姬宣露出一个笑容:“知道鬼宅么?” 冯唐脸部的肥肉再度颤了颤,同时眨了眨眼睛,示意他知道。 “啊哈!”姬宣高兴的拍起手来:“那么我现在有事情要交给你,既然你知道鬼宅,那么肯定知道鬼宅后面有一条丢满垃圾的小巷子,巷子的尽头有一棵梧桐树,我要你把它刨回来!” “记住,不是砍,是连根带须一起刨回来!” …… …… 冯唐得了姬宣的吩咐,所以便去刨树! 当冯唐去左邻右舍借了铁锹,搭上绳子往巷子外面的走的时候,邻里便有些惊喜,不知已经许多天不出门的将军遗孤提着这些物事要去哪里,要做何事? 冯唐走了不久,铁匠铺的门再度打开。 现如今的新主人,那个叫做姬宣的少年带着他的小侍女走了出来,向四周围好奇的邻居拱手致意,引得冯胜巷子里的老人们心情大好,暗道这多斤的阔绰少年儒雅懂事,很有大户人家书生的风度。 所谓老人自然不是满脸皱纹,鸡皮皱皱的老人家,他们只是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的旧人。 姬宣主仆便是新人! 由于小精灵姑娘莎莎的尖尖耳朵被草帽遮住了,所以面容清新自然,柔美秀丽的小丫头看起来真的很漂亮,真的是个没话说的小美人儿。 莎莎很漂亮,所以巷子里难免有血气方刚的少年,青年对她报以大胆而又别有深意的笑容。 莎莎被这些火热的好似一团烈焰的笑意弄的有些皮肤发麻,不禁扯了扯身旁人的衣袖:“姬宣,为什么他们会一直对我笑?” 两世为人的姬宣自然很轻易的明白那些年轻人的笑容里蕴含着的某些别样的意思,但是他只是笑笑,却不点破:“那是因为他们喜欢你!” “喜欢我?”莎莎蹙眉,越发的困惑。 姬宣抽了抽衣袖,不管纯洁的好似白纸的小丫头心里想着什么,他也没想给她多做解释。 望着满脸疑惑的小精灵姑娘,姬宣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早跟你说过,有外人的时候叫我少爷。” 第四十三章 人生如刀,你该喜欢谁 更新时间:2012-09-16 忙完了补考的事情,终于可以开始更新了,今天只这一更了,明天开始正常两更!!!! 臣贼第二卷帝国的风沙 第四十三章人生如刀,你该喜欢谁 姬宣说话的声音很低,只有亦步亦趋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的莎莎听到,他的脸上依旧保持着温文尔雅的笑容向四周的邻居们点头致意,看起来没有丝毫的做作。 莎莎知道姬宣的笑不是真心,但是她不敢说。 因为正如姬宣刚刚所言:在外人面前自己是他的小侍女,这天底下哪里有侍女指责少爷不是的道理? 因为正视并且明确了自己的身份地位,所以莎莎很理所当然的低着头,然后轻轻的“哦”了一声,算是对于姬宣刚才严肃叮嘱的回应。 姬宣脸上重新荡起了笑容,显得越发的满意。 笑呵呵的拍了拍小侍女头顶滑稽的破草帽,然后拉着她的小手,在冯胜巷子里的老人们善意的注视下,在那些青年少年羡慕甚至带有些许嫉妒的眼神下,从容而又快乐的走出了巷子口,然后向左拐进了通往青石大道的石板路上去了。 出了巷子,沿着朴素而又厚重的灰色石板路向西走,踢踢踏踏的微弱脚步声在四周嘈杂喧闹的吆喝,叫卖声里显得那般的不起眼。 但是这种脚步声有个人听得分外明显——莎莎。 小侍女从出了巷子口便一只蹙着眉头,直到现在都未能展开。看她低头望着自己脚尖的模样,姬宣怀疑若不是自己牵着她,岂不是要一头栽进路旁边的臭水沟里去? 停下脚步,姬宣有些莫名的望着小精灵姑娘,然后轻声问道:“身体不舒服?怎的这般魂不守舍?” 莎莎随同姬宣的停步而停步,听着他如此问,小精灵姑娘在四周看了一会儿,然后才极度愁苦的说道:“少爷,我…” 姬宣粗鲁的打断了她的话:“没人的时候叫我姬宣。” “哦。”小丫头嗫嚅了一声,望着四周来来往往的行人,心里想着这里有这么多的人,为什么不用叫你少爷,真是闹不懂。嘴上则是继续说道:“姬宣,在巷子里你说他们都喜欢我,那我是不是也应该喜欢他们?” 姬宣语塞。 他没想到自己一时的调笑居然让小妮子琢磨了这么长的时间,沉默了片刻后他才说道:“没有的事儿,我家莎莎天生丽质,他们喜欢是应该的,你不用喜欢他们。” 莎莎分析着如此霸道而又充满溺爱的语句,然后眯起了小眼睛,笑着抬起头很认真的问道:“那我应该喜欢谁?” “自然是你家少爷我!” “哦!”莎莎点点头,理所当然的认可了这个答案。 心里琢磨着姬宣说的话也很有道理,既然自己是他的小侍女,那么不喜欢他喜欢谁去? 自认为想明白了小侍女不在苦恼,她笑着问道:“胖子去刨树了,我们去什么地方?去做什么?” 姬宣挑了挑眉毛:“我们去西城,买点水墨丹青!” ……… ……… 西城是整座东都的商业聚集地,所以这里除了晚上的沁水灯红酒绿,就是白天也分外的热闹。 西城的喧闹完全不同于其他四个部分,这里有种让人歇斯底里的疯狂因子。 赌坊林立,妓寨遍布。随时都有豪奢的大款被恭敬的迎进去,也随时有输光了所有身家的倒霉蛋被不客气的丢出来。 按照现今身居高位的丞相大顾伟书的说法,这一片大好的水气神土早就被漫天的铜臭和女人的胭脂腐蚀坏了。 虽说商人们的铜臭味以及妓女们的胭脂,已经近乎彻底的腐朽了这片华贵的神土,但是只用“近乎”这个字眼便说明并非所有的地方都陷入那般疯狂的境地。 西城还有一条安宁祥和的街——书街! 书街只是一条面临沁水的小街,但是在整个东都城里却是一个圣地,因为这条小街就是现在的夫子所出生并且开始求学之路的地方。 夫子的故居之地自然没有哪个家伙胆大包天到将赌坊妓寨开到这里来,而因为夫子曾今的一句话,这里便成了整个齐国最大的书画水墨的交易之地。 夫子曾今说:“既然这里是卖东西的,那么书画也是能卖的嘛!” 夫子只是说了一句话,书街便经历了几乎百年的安宁祥和时光。 诚然夫子的话的确很管用,在某些时候甚至比大齐皇帝陛下的圣旨更为管用,但是书街之所以长盛不衰紧靠夫子的一句话显然是不够的,它还有另一重的原因:夫子把他排行第五的亲传弟子留在了这里。 夫子的第五位弟子钱默兰是个书痴,喜爱读书的同时还习得一手好字,是大齐国,乃至于人类天下数一数二的大书家。 有这样一位知名的大书家坐镇此处,自然不愁书街不会鼎盛和安详宁静。 熊熊燃烧好似火盆的太阳已经渐渐西斜,一辆通体紫金的马车穿过书街寂静的青石道,随后在驾车车夫的熟练呵斥声中,稳稳当当的停在了书街深处某家不起眼的小书楼前面。 拉车的两匹白马嘴角鼻孔喷出不少白气,在阳光下都清晰可见,显然它后面拉着的那座豪华车厢分量着实不轻。 马车的车门打开,然后从车里走下一男两女三个人,男子是个穿普通青衣的青年,女子则是个素色宫装,头上挽了髻的妇人。看妇人的年岁模样,以及青年恭敬的态度,她似乎是青年的母亲。 最后那个头扎一条单辫子,面容清秀稚女敕,不过年岁不足及笄的小丫头。 小丫头似乎是个丫鬟或者婢女的角色,因此倒是最先走出马车的,然后恭谨的扶着中年妇人进了那间名叫“白书斋”的门。 青年没有进去,而是随同马夫一起在门外等候。 背靠着沁水河边的一株开始凋零的垂柳,握着莎莎小手的姬宣见到的便是眼前这一幕。 嘴里叼着的腥涩草叶所散发出来的莫名味道在口腔里来回的飘荡,望着那辆华贵的代表着某些特殊身份的马车,姬宣在考虑要不要将购买那些物事的时间稍稍推后,毕竟那些东西实在不是什么太过光彩的玩意儿,能不让别人知道自然还是尽量不让别人知道的好。 正踌躇着,旁边的莎莎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袖,姬宣回过头来,看见莎莎略显疑惑的双眸也有些疑惑。 小丫头顺着沁水河流的方向望向那间朴素的小楼,然后扭捏的问道:“我们能不能…能不能明天来?” 姬宣诧异的挑了挑眉毛想要借此来表达自己的疑惑,顺带让小丫头自己来做出一番解释。但是他的动作显然是多余的——莎莎没看见他的表情,只是有些畏畏缩缩的往姬宣的身后躲。 姬宣的身后是垂柳,小精灵姑娘本能的想躲进树里去。 姬宣的眉头忽然皱起来,他瞬间便知道了莎莎如此反常的行为原因在何处——那个站在小楼门前的青年人忽然大笑了起来。 冷如刀锋的剑眉骤然凝固,随时而凝固的则是周围的空气。 姬宣望着莎莎略带惊慌的脸,轻声问道:“他喜欢你?” 小丫头犹豫了片刻,有些苦恼的点点头。 因为精灵一族的某些天生神通,莎莎对于外在人对她的情感感觉极端的敏锐,所以姬宣丝毫不在意她是怎么感觉到的,他只是问了一句:“那你喜不喜欢他?” 姬宣的问话回应而来的是拼命的摇头,然后他就懂了小侍女的心思。 回头说了声“别怕”,姬宣便默不作声的拉着莎莎往名为白书斋的小楼行去。 白书斋既然开门,那么便要做生意,所以自然不可能挡着客人进门,但是当姬宣临近那辆马车的时候,那个年老的马夫毫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二人的身前。 “我家夫人与书斋里的主人有事情要谈,要买书画或者其他事情请先等我家夫人出来。”冷漠而又霸道的话让姬宣默然不语,他知道在东都城里某些权贵拥有某些特权。 很显然这架马车的主人便拥有享受这种特权的资格! 只是老马夫下面一句话却让沉默的姬宣忽然笑了起来,令一直柔弱的莎莎秀眉倒竖,满眸寒星! “我家少爷看上你旁边这位小仙子了,少年人,开个价吧!” 平平淡淡的声音透着高人一等的冷漠蔑视,**果的威胁让姬宣不怒反笑,他望着面前这个双手抱胸,脸上皱纹褶皱的好像山川沟壑一般的老马夫,伸出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你如此恶劣的态度要买下我家的莎莎,你就没想过触怒了本少爷,然后会让你自己会死在这里?” 老马夫忽然笑了,露出一口黄牙,笑道:“我活了五十多年,你是第一个敢这么跟我说话的人,况且这里是东都,哪里会有死人?” 因为身在东都,所以便不会有死人! 姬宣知道老马夫话里的意思,然后他越发纯真的笑,身上的气势也一点点攀升了起来:“东都城里还是有死人的,以前不会有不代表现在不会有,也不代表未来不会有。” 气势提升,随后便有些紧——四周的环境都开始发紧!像是身处在一团粘稠浆糊的米缸里,凝固的让人难以喘息。 望着脸色已经微变,隐隐透出些许恐惧的老马夫,姬宣很认真的望着他的眼睛:“东都城里会有死人,因为你不该招惹我,招惹一位准宗师!” 姬宣的话音很平淡,但是落在老马夫的耳朵里却恍若惊雷,炸的他体无完肤。随后他偏头,眼睛里望见了自家主子那张慌乱的脸。 青年之所以慌乱惊恐,是因为看起来与他年纪相仿的那个家伙伸出了一根手指。 然后 这根手指洞穿了老马夫的眉心! 血,崩飞出来,像是一朵盛开的花儿! 第四十八章 雪莲花绽放在葬龙山上 更新时间:2012-10-04 臣贼第二卷帝国的风沙 第四十八章雪莲花绽放在葬龙山上 宗师剑客的敏锐自然不会错,姬宣真的动了杀机! 只是目光平静的望着对面沁水上的画舫咿呀远去,望着那个仿佛是画里的绝美女子的眼睛逐渐消失在目光所及之地,姬宣淡淡的转过头来,很坦诚的向李清歌说道:“自然是想杀人!” 话音吐露,字字铿锵,像是刀剑。杀机不曾淡去,反而越发浓厚了几分。 宗师剑客皱眉,望着四周开始曲解,在这个年轻人周围包围他形成一个椭圆形,像是一颗大鸡蛋的雨幕,眉头皱的越发的深。 他望了一眼河上依昔波澜的水纹,然后转头有些诧异的问道:“那姑娘与你有仇?” 姬宣拍了拍手,将四周因为杀气喷薄而逐渐凝结的雨幕震散,随即斜着眼很直白的反问:“七先生成了吏部的捕快?” 李清歌为之一愣,随后有些失笑。 宗师剑客绝不会是吏部的捕快,大齐国吏部还请不起修为这么高绝,身份如此尊贵的捕快。 笑意只是一闪而过,便又重新恢复了往常的冷冽,李清歌脸上清冷的像是一块冰:“我自然不是吏部的捕快,所以没道理来管你,只是有件事情要给你说明白,毕竟是老师吩咐过的。” “什么事?” 对于对方口中那个未曾谋面的“老师”,姬宣有着本能的敬重,所以对于那个人留下来的吩咐即使他再过桀骜,也得认真听一听。 李清歌遒劲的五指握着手中的剑稍紧,说道:“过些年可能天下大乱,老师还不希望齐国现在乱了。” 姬宣沉吟,品味着话里的意思,良久之后露出一个笑容:“放心就是,我总不会傻到去杀大齐的皇帝!” 说罢,不再多言,举伞转身,然后没入雨中,往回路而去。 ……… ……… 今天老天爷心情奇差,所以导致行走在雨中的人不得不打伞,多数在雨中撑开,然后绽放的无非是女儿家的青色,紫色,绿色,以及其他各类颜色的花伞,贩夫走卒随意对付的黄油伞,文人墨客故作风雅的白伞。 一柄伞撑开便是一朵花绽放,偌大的东都城里花花绿绿,青青白白,像是成了最壮阔的花圃。 路面上有着许多颜色的伞,唯独姬宣这般的黑伞很少,而且还是这么大的黑伞。所以这个年轻人走在路上,淌过积水,在身后便是留下许多奇异,甚至是诡异的目光。 如此小的年纪,如此大的黑伞,盛开在群花丛中,真的很怪呵! 虽然在东都临淄城内很难看到这般幽深并且诱人的诡秘黑伞,但是今天的雨下,撑黑伞的人有很多,他们都在东都北侧的那座高山上。 葬龙山便是这座以高耸而闻名的高山的名字,名字的由来与高山的高耸奇峻无关,只因为它的用处。 名为葬龙,自然是埋葬真龙的地方。 所谓真龙,指的是大齐皇族一代接着一代的皇帝,那些个曾今在那张金贵的椅子上坐过的男人。 天子是真龙,顺带的,天子的亲眷家属也便成了龙。 葬龙山上葬的是龙,不仅是真龙天子自己,凡是在皇族之中有着显赫出生的尊贵子弟,有着出色贡献的后人,凡是归天都会安葬在这座高山的南面,象征着大齐皇族的靠山,倚仗以及底蕴! 葬龙山的南面已经葬了很多人,密密麻麻的墓地像是住在山腰上的一户户人家。 山腰最为正中,面向正南的那座大齐开国君王齐太公的墓地占据的地方,周围一圈数里再不见第二座墓地。虽然这座墓看起来很小,很简陋,但是外围的那些巍峨的,气派,华贵的各种大墓却是隐隐将其拱卫在中间。 倾盆大雨下的葬龙山半山腰的青石石阶上站着满满的两列御林军,他们站得笔直,雨水从他们配饰着的黑色鹰羽的铁盔上落下,碎裂成无数块,划过他们的眼帘,然后落上黑色油布制成的蓑衣。 蓑衣上滴滴水珠儿滚落,最终沿着御林军将士手中短刀的刀鞘滚落在地,落上他们的皮靴脚尖,落进石阶两侧深绿的树丛里去。 沿着石阶向上,在距离中央太公墓最近的某处平台上盛开了许多顶黑色的伞,黑伞下面是黑压压的人群。 大齐国的皇帝,那个面容冷峻的中年男人穿着一套漆黑色的龙服,就连带在头上的皇冠都被漆成了黑色。他站在最前方不说话,脸冷的像一块冰,手里端着一只白布包裹的骨灰盒子。 在皇帝身边低眉顺眼,弯腰屈膝撑伞的是大内资历最深,同样修为也深不可测的段公公。在他们的后面则是为数不少的皇室宗亲,在这些皇室宗亲之后才是朝廷内部比较高位的朝臣,再之后则没有人。 黑色的伞在这里盛开,连绵起来像是一片黑色的天幕。 黑伞是一种习俗,死人下雨入葬的时候所配的必要事物。王学圻知道今天为什么只有小股朝臣和部分皇族参加这次看起来规格并不小的葬礼,因为他猜到了皇帝陛下手里端着的那只白色包裹里的骨灰的身份。 王学圻是个身材匀称的中年人,现身居礼部左侍郎一职,从二品的官! 大雨里,他躬身跪在平台的青石上,任凭雨水浸湿了自己的膝盖,然后渗入进来,流进到其他的部位。 在黑色的长伞下面,随着长时间的静默以及时间的缓慢流逝,正因为自己的某种猜测,王学圻显得越发的恭敬,变得极为的虔诚。 他的旁边同样跪着一个人,是个胖子,姓范,是礼部与他平级的右侍郎。他们的前面是礼部尚书左有成。 不提本应该作为司仪的礼部尚书为何也会跪在此地,与王学圻相比,范右侍郎的情况似乎有些遭——因为他实在是太过肥胖了,所以跪姿有些怪,两腿根本弯不下来,身子前倾,看着更像是蹲坐在那里,。 范侍郎很努力的想要将自己的腿往后弯曲,但是奈何真的是徒劳,最终他的脸色有些白,白色的肥脸上尽是水,不知是雨还是汗? 王学圻面上肃穆,但是眼角瞥见右侧的那个胖子艰难的身影,心里便不免有些得意,心想只要你范友一直保持现在的身材,那么也只有永远屈居自己之下,做你的右侍郎! 王学圻没时间多想些别的,因为前面的皇帝陛下沉吟了许久之后终于开口说话,然后他只能努力的将自己的额头贴上地面,贴上那冰冷的雨水与石面,以示自己的绝对恭敬。 皇帝只是冷漠的说了一段悼词,连手里抱着的骨灰的名字都未曾提起,然后向后招招手,随着皇帝陛下的招手,后方的黑色伞影里瞬间多出一点白。 白色来的突兀,然后变大,最终化作一柄纤小的白色轻伞。 白色的轻伞像是一朵雪莲花,绽放在满是黑色的山岗上。 第四十九章 所谓,酸辣面片汤 更新时间:2012-10-22 臣贼第二卷帝国的风沙 第四十九章所谓,酸辣面片汤 枯寂的山上,一朵雪莲花无声绽放,停留在石坪的最前端,落于大齐皇帝陛下面前一丈处。 待站定,雪白伞下的雪白人儿微微向面前的帝国第一人点头示意,算是打过招呼,然后转过身去,从袖中取出一卷丝帛,丝帛上尽是密密麻麻的白色字迹,隽秀而灵动。 没有过多繁杂的礼仪或者其他规矩,女子开始轻声诵读绢帛上的祭文,声音轻柔,不带烟火气息。其身后的皇帝陛下,连同跪着的文武百官心下凛然,便随着女子的诵读开始重复祭文。 女子读一句,他们便随一句。 带着厚重并且深沉的祭悼声音缓缓的在山间弥散开来,像是雨里的一层烟,渺茫而又深远,竟有抓不住,辨不明的感觉。 祭文看似极多,但诵读起来并不费什么事儿,不过盏茶的功夫,洋洋洒洒一篇辞藻朴实的祭文便随着女子静静的闭口而结束。 读完祭文,女子轻轻向面前的新墓微微行了一礼,随后屈腿低身,将那张写满祭文的明黄色绢帛轻轻履平,然后放在了满是水渍的石面上。 做完这一切,女子便不管其他,飘身而走,看这意思竟然似乎再不管任何事情。 望着那一朵骄傲的雪白的离去,大齐皇帝陛下的脸色深沉的像是一块青砖,冷哼一声后,轻轻挥手,顿时两列一十六位身穿宫装,经过精心打扮的美艳少女被禁军扶上来。 之所以用之“扶”,乃是这十六位美艳的女子并不是心甘情愿到来,更像是被押解而至。十六张美丽的脸庞一张比一张惨白,从被招进宫中的时候她们就很清楚将要面临的命运,故而张着嘴想要发出呼号,伸着手想要逃离。 但是事先被强行灌了某种麻醉的药汤使得她们不仅身体无力,就连声音都无法发出半点儿,形状实在凄惨悲凉到了极点。 头戴黑冠的大齐皇帝冷漠的看着十六个面容或凄惨,或绝望,或麻木无神的女子,刀锋一般的眉头不禁皱起:“被选出来永远侍奉朕的皇叔,是你们的荣幸,哪里来这么多不情愿!” 冷漠的声音像是铿锵的刀剑,深沉并且霸道。 禁卫首领上前请示,皇帝陛下摆摆手,随后禁卫首领恭敬的退下,十六位女子被排成一排,准备送进石坪前面那个还未合上的新墓里去。 但是陡然间石坪上金光大放,那张被五先生平放于地的祭文像是有了神韵,“呼”的一声飘飞起来,淡金色的绢帛夹杂着淡淡的水汽,包裹着许多人的惊呼,瞬间放大。 放大的祭文缓缓落于石坪之前,贴在石上,封住了新墓的入口。 点点白色的文字从绢帛上飘飞起来,像是一个个深奥莫测的符,在墓前沉浮飘荡,透着一股宁静但却不容置疑的霸道气息。 这气息比皇帝陛下的命令更加霸道! 带着三分惊异,三分枉然,四分厌恶恼怒的情绪望着那张神异莫测的祭文,皇帝陛下愤恨的低声咆哮:“骄傲的女人!真想与我大齐作对么,哪怕你也是个宗师!” 五先生没有回答他,她已经走到了山脚。 望着视线里那朵将要消失的白色,皇帝陛下的脸色骤然一寒,凶狠的看了面前的十六位少女,随后左手狠狠往下一挥:“杀了!” 命令方起,刀光乍现! 可怜的女子们没有就此血溅五步,葬送自己大好的生命。 因为禁卫们固然拔刀,但是他们只拔出了刀柄,刀刃竟不知何时碎成了无数截,随着拔刀的动作,从鞘中倒灌出来,散落在墓地面前的石坪上,落进积水里,凄然而又零落。 皇帝陛下望着满地的碎铁片,顿时脸色骤黑,像是天上那一层不见天日的墨云。 ……… ……… 临淄今天的雨着实大的罕见,故而诸多平时出门做生意的人难得没有从温暖的屋子里出来,显得萧瑟的街道在雨中寂静了不少。 但是出于生计原因,自然也有商贩依旧在冒雨摆摊,卖些吃食。 姬宣撑着大黑伞,立于雨中,望着冯胜巷子口边上角落里的那个临时搭起来的雨棚子,望着棚子里面空无一人的两三张木桌,望着桌子旁边那个冒着热气的推车,望着推车后面那个麻布在身,不停忙活的半老汉子。 静静的站立了片刻,闻着逐渐飘散过来,钻进鼻孔里的独特香味,姬宣不禁低声笑了起来——他饿了! 饿了就要吃饭,而且这香味的确是让姬宣闻得有些馋了。 几步走进雨棚子里,姬宣方才坐下,推车后面的麻衣老汉便热情的招呼道:“客官吃点啥子哟?” 姬宣愣了愣,他还真不知道要吃点儿啥,只得笑着问道:“老先生这里有什么好吃的?” 老汉闻言憨厚的笑了笑,两手往腰上的围裙擦了擦,然后翘起右手拇指,煞有介事的说道:“旁的不敢说,老汉我的酸辣面片汤可是东都一绝哩!” 酸辣面片汤,姬宣听着这个极端陌生但又无比熟悉的词汇,先是一愣,随后也抚掌笑了起来,笑的很是得意,更有些别的莫名意味在里边。 ………. ………. 沁水上的画舫顺水而下,从书街面前飘过,从白书斋的门前飘过,从那个撑黑伞的少年人面前飘过,最后沿着水流向下,再不见踪迹。 画舫行于沁水之上,行于婬雨之中,渺渺茫茫,清清淡淡,仿佛是在诗画里。 白色的花伞下,少女偏着头望雨中的景象,望周围岸边的景象,望水面上的雨,望天边的墨云,似乎有仙子般的出尘,但隐约里却总有一双冷漠孤寂的眼眸子在她的眼帘里,脑海中不时的隐现。 这双冰冷的眸子让她感觉有些冷,不禁伸手紧了紧身上的罗衫。 旁边的小侍女不知道自家小姐在想些什么,正遭遇着什么样的困惑和恐惧,她还在回忆着刚才遇见的那个少年人,回想着那把巨大的大黑伞。 “真是个俊俏而又奇怪的人儿。”小侍女“咯咯”的笑了起来,算是对刚才岸边的那个人立了一个评价。 少女听着自己小侍女的话,听着湖面上雨水交击发出的“啪嗒啪嗒”的声响,想着脑海里那双明媚,却寒冷如刀的眼眸,柔弱的娇躯不禁剧烈颤抖起来。 少女的异样引起了侍女的注意,看着自家小姐苍白无血的脸色,侍女顿时有些惊慌,白花伞从她的手中月兑落,坠进波荡的水面上。 她的手扶住了自家小姐的身子,将她扶到画舫的楼里去,同时担忧的问道:“姑娘,你没事儿吧?” 少女被侍女扶着进了楼,脸色顿时稍微好了起来,摆摆手在一张香木小桌旁坐下来,轻声说道:“棉棉,我没事,就是外面有点儿凉,冻着了。” 少女的声音糯糯的,虽然不是那般清脆,却极好听。 被称为“棉棉”的侍女松了一口气,想来也是,这么大的雨,自家小姐身子又弱,哪有不冻着的道理? 同时她又有些担忧起来:“不会冻成伤寒吧,姑娘你等着,我给你煮碗姜汤,顺便把侍郎大人送的那件裘子外套拿来。” 少女没有让侍女去拿皮裘子,而是一把拉住她笑着问道:“不用拿了,我有点饿了,今天晚上吃什么?” 小侍女棉棉歪着头想了片刻,然后笑着说道:“姑娘最喜欢的酸辣面片汤。” 少女顿时笑了,小侍女也笑了。 笑声清丽而又温婉,从画舫的楼里传出来,传进雨中,留在沁水渺渺的空气里,弥散开来。 远处的沁水河面上,在呼啦啦雨中飘着的那柄白色花伞随风飘荡,随波逐流,倒立在水面上,像是张着的一张嘴。 沁水河…也笑了。 第五十章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更新时间:2012-12-01 臣贼第二卷帝国的风沙 第五十章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送走了撑着大黑伞,一身凛冽杀气的姬宣,大宗师并未就此返回书斋内部,而是向外走了两步,愈发恭敬的候在门外——直到那抹耀眼的雪白从街口的方向出现。 夫子的门徒是很讲究礼仪的一群人,哪怕是以木讷,粗暴,冷酷而闻名的李清歌在这一方面也表现出了极高的涵养,所以哪怕是大雨倾盆,他依然很自觉的在门口等候。 一身雪白的钱默兰来到书斋的门前,向等候在此的师弟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对于师弟侯在门口的行为并没有太多的表示,白色的小伞一收,身子便径直往书斋内部去了。 李清歌忽然皱了皱眉,大宗师细致入微的犀利目光停留在了师姐眉间那一丝抹不开的恼意上,所以他瞳孔微缩,薄唇稍抿,握紧了手中的剑,也跟了进去。 进了内屋,钱默兰熟稔的点上檀香,摆开两张书案,屈腿跪坐于后,书案上放着一卷雪白的竹简。 钱默兰的手轻轻放在竹简上,似乎想要读书,但又有些犹豫不决,故而只是将手放在上面,而没有就此翻开。李清歌沉稳厚重的脚步声消失在另一张书案前,他双膝跪坐,手放于前,剑搁在深红色的案上。 宗师剑客沉默的望了自己的师姐一会儿,然后开口说道:“齐国皇帝又在挑衅老师的威信?” 宗师剑客的脸色跟语气一样的冷,寒冷的气息不可抑制的逸散出来,冰冰凉凉的似乎都要将门外飘零的落雨冻成冰丝。从师姐眉间的那一丝恼意,李清歌很容易的便猜到了某种可能。 钱默兰抚在竹简上的素手微微一颤,然后抬起头来,很认真的问道:“那你想如何?” 只此一言,便说明了很多事情。 李清歌的目色豁然锐利,像是他的剑:“老师的威信不容挑衅!哪怕他是一国之君!” “既然齐国皇帝屡次对老师不敬,那么总该有一些教训。”冷冰冰的说罢此话,大宗师转身而去,洒月兑而又决然。 钱默兰蹙着眉望着那一丝从李清歌剑鞘上垂落在地的水渍,怔了许久,然后忽然笑了起来:“总该需要一些教训,哪怕是换个皇帝。” 轻轻一笑,雪莲花一样的女子重新恢复了从容和淡然,伸手模书。 素手微微一滞,因为书案上多了些东西,一只雪白的盒子——宗师剑客临走时将它留下。 钱默兰盯着桌上的木盒子先是稍稍一愣,随后整个人顿时松弛下来,眉间的抑郁恼意悄然而散,雪白的唇角勾起一抹笑。 ……… ……… 大齐国的皇宫内,从天而降的雨水洗刷着万年不变的黑色石墙,雨水顺着石墙向下滑落,坠入墙角的沟槽,顺着墙根一路流淌,不知去了哪里。此刻虽是傍晚,但雨大风高,天色早已漆黑一片。 高耸的厚墙内部,大齐国的皇帝阴沉着脸,在大太监段正德的引领,玄衣护卫的跟随下,踏着满地的积水大步行走在皇宫的御道之上。昏昏暗暗的灯笼在护卫的手里摇摇晃晃,烛光摇曳,晃晃荡荡,似乎随时都可能熄灭了去。 皇帝的脸色不好看,所有人都欠着身子不敢抬头,只是一味的沿着御道向前走,没有一个人敢发出任何声音,生怕触怒了这位一向暴戾乖张的圣龙天子。 沉默的行走间除了雨水的“刷刷”声,和铁纹皮靴踩在积水里“噼里啪啦”的脚步声响,其余便再无其他声音。 低眉顺眼在头前引路的总管太监段英群也一直未出声,但是他的脸色忽然稍变,脚步为之一停。 身为宗师境界的他似乎在雨中似乎嗅到了什么不好的味道,随即举手示意,整个队伍顿时停顿了下来。 齐国皇帝姬伦粗眉一皱:“何故止步?” 姬伦的声音雄厚深沉,很有高位者的威严。 但是话音未落间,天际轰隆一声巨响,一道炫目的雷光倏然落下,正巧落在前方十余丈处。 天雷落地,上好的青石被炸得四散纷飞,锐利的碎石向四面八方狂射不止。 “护驾!” “保护皇上!” ……. ……. 玄衣铁卫迅速上前,隔开皇帝与天雷所落之地,一时间长刀划过刀鞘的森寒声音响彻不觉。 脸色被电光,刀光映照的愈发阴沉的姬伦愤怒的推开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玄衣卫,望着前方雷光熊熊的地面,拳头豁然握紧,仰天长啸:“那老匹夫容不得朕,贼老天你也容不得朕么!” 段英群阴沉着脸将飞来的碎石扫开,怒哼一声,整个人陡然化作一道血红色的光影冲向雷光密集之处。 段公公进的快,退得更快! 血红色的光影没进雷光不久,便瞬间听到一声惨嚎,随后段公公倒退而出,摔倒在姬伦身前,血袍碎裂,浑身是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此时雷光散尽,天雷坠落之地满是泥泞,一片狼藉。 姬伦早已不顾形象,甩开袖子快行两步,望着面前那积水满布,电光闪烁的深坑,漆黑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一片。 在众多玄衣卫的注视下,齐国皇帝死死地瞪着深坑,忽然面色扭曲的惨呼一声,大口喷血不停,仰天而倒。 ……… ……… 姬宣不知道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更不知道在大齐皇宫中发生的那神奇诡异一幕,吃了一碗很是入味的酸辣面片汤,整了整略有些湿气的衣衫,丢下几个铜钱,便迈步而走。 回到铁匠铺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但是铁匠铺子里却是火红一片——铺子里点着火灯,还有胖子冯唐面前铁炉子的炭火。 有些灼热,但给人感觉却异常温暖的炉火烘烤的整个屋子里都是微微发亮,冯唐正赤红着眼睛,轮着大锤,在一根烧的通红的铁条上砸出一个个深深的印记。 冯唐赤着上身,汗水,油水顺着他的铜黄色皮肤上往下渗,像是在油锅里涮洗过一般,油腻腻,粘糊糊的看起来异常怪异。 但即使如此,冯唐也只是依旧专心于手中的铁锤和身前轰隆隆作响的火炉,对于身上发生的事情一无所觉,顶多在脸上的油脂滑上眼皮,遮住视线的时候才会一抬臂膀轻轻一甩,霎时间火炉里的滋啦一声响,火焰愈发耀眼了几分。 在温暖的铁匠铺子里很是满足的哈了两口热气,姬宣提着伞进了院子,没有惊动铺子里的冯唐。 小丫头娜塔莎早就听见外间门开的声响,料想是姬宣回来了,此时从厨房跑出来正好撞见。小妮子小手在土蓝色的围裙上一抹,俏生生的唤了一声:“姬宣,你回来啦。” 人前叫少爷,人后叫名字,小妮子记得清楚着呢。 对精灵少女笑着点点头,望了一眼寥寥冒着炊烟的厨房,问道:“今天晚上吃什么?” ……. ……. 晚饭并没有太过奢华,除了米饭很多,很足之外,也就只有清炒藕片,青椒白干两个小菜。小丫头持家颇为节俭,还有一点娜塔莎未在外界生活过,会做的菜色也就这两个,还是近些天向四周的邻里赵阿妈那里学来的。 吃过了饭,拥着小丫头睡觉,听着小妮子呢喃着“学好多菜,做好多好吃的菜”的呓语,姬宣只觉得脑中昏昏沉沉,不知何时也沉沉的睡去。 小院里唯有前面的铺子里依旧火红一片,锤响震天……. 第二天一早,云骤雨歇,大雨不知何时而止,温暖的太阳升起来,小院子里顿时变得暖烘烘的。 姬宣一早就把木桌搬进了院子里坐下来,他在等冯唐的成果。 这一等便是一整天。 当姬宣将院子里那一汪反射阳光的积水看到反射月光的时候,冯唐终于哼次哼次的喘着粗气走出来,将一堆零零碎碎的铁制物件往放桌上一丢,便头也不回的往厨房跑去: “小姑女乃女乃,还有吃的么,饿死我冯唐啦!还有吃的么,我现在能吃下一头公牛去!” 望着体型至少缩水了两三圈,几乎都不成人形的胖子嗷嗷直叫的钻进厨房里,姬宣好笑的咧咧嘴。不说什么,顺手拿起方桌上一个镂空的铁管,手指微微一颤,瞳孔猛缩。 不得不说冯唐虽然能吃,但是这打铁的手艺着实很地道,姬宣极为熟练的将零零碎碎的铁疙瘩拼接,安装,直到最后桌上摆着两只巴掌大小,银光锃亮的曲折飞镖一般的物件,以及一杆丈许长,造型极为奇异的钢管。 厨房的门吱呀被推开,冯唐硕大的身躯笑呵呵的从里面跑出来,两只手里抓着七八个白馒头,嘴里咀嚼着,含混不清的嚷道:“少爷,小人的手艺不错吧,这可是老冯家祖传的手艺,绝对不会差呀!” 将老冯家制铁的手艺自吹自擂了一番,胖子一双眯着的眼望着桌上的三件物事,很努力的睁了睁:“少爷,这是啥玩意儿,看起来锤子不像锤子,棍子不像棍子。” 冯唐当然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他只知打铁,至于打出来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真的不清楚。 姬宣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而是对他招招手:“我要的那一批铁珠呢?” 冯唐一拍脑门:“瞧我,那是先做的,在铺子里搁着呢,这就给你去拿。” 不一会儿胖子托着一只厚重的木箱子进来,里面全是一粒粒婴儿拇指大小的铁制弹珠,姬宣捏起一粒,随手抄起桌上银色铁制物的一只,很熟练的从里面抠出一个隐藏的匣子,将弹珠装进去,然后向着院子正中的梧桐树就是一甩手。 “砰!”一声脆响,冯唐吓得抱头蹲地,口中叫着:“妈呀,吓死人了!” 姬宣没理会冯唐,而是对站在后面的精灵少女说道:“莎莎,去拿我的伞,我要出去。” 小精灵少女先是“哦”了一声,随后问道:“你去哪儿?” “吃饱了饭,我去杀人!”姬宣将两只短小的铁疙瘩装进口袋里,咧嘴笑了笑。 莎莎先是一愣,随后想起方才梧桐树上忽然爆成一团血沫的不知名鸟雀,也笑了起来:“行,你等着。” ps:这两个月在忙别的东西,现在回来了,可以正常更新了,每天两更,希望大家莫要介意。 第五十一章 沁水河畔,轻画舫 更新时间:2012-12-03 臣贼第二卷帝国的风沙 第五十一章沁水河畔,轻画舫 昨夜大雨,天降雷火,落于宫中,大齐皇帝姬伦于光华门御道之上受惊吐血不止,随即昏迷不醒。 因为此事皇宫内部运作不休,到处可见来回奔走的宫女太监,急急忙忙,惶惶不可终日。 昨夜怕误了诊治的时间,因此玄衣卫便直接将皇帝陛下送进了最近的御书房,唤来资历最深,同时医术也最高明的王崇江王老太医过来救命。 王老太医昨夜便被急冲冲的迎进御书房中为皇帝陛下诊断治病,高大的御书房房门就此紧闭,门外是里三层外三层身披铁甲,头戴雁翎盔的玄衣甲卫。 玄衣甲卫神情冷漠,将御书房死死的护卫当中,没有里面的传唤,任何人不得靠近,更不论说入内。 昨夜轮值,统领这一批玄衣甲卫的头领是姬宣的老熟人——李牧云。因为在回京的路上,保护公主有功,李牧云因而升为玄衣副都统。 对于昨夜的那一场雨,那一道暴虐的雷光,李牧云至今依然有些惶惶。正因为心情极度不佳,所以面对着在御书房外候了一整天的王公大臣们更是没有太好的脸色。 李牧云有这个气度,有这个胆量不给他们好脸色——因为玄衣铁卫直接受命皇帝陛下,自有一套奖惩赏罚,升迁罢黜的体例,故而他们与外界朝堂上的权利集团根本没有太多的接触。 没有接触,便没有利益纠葛,所以便不怕,或者说不削一顾。 虽然对眼前的这些形形色色的王公贵族没有太多的颜色,但是对于有些人李牧云还是持着恭敬的态度,因此当第二日傍晚时分,五公主领着两个人第三次来到御书房门前的时候,李牧云依然很恭谨的迎了上去:“见过五公主殿下。” 待抬头望见姬烟身后的两人,随即又忙不迭的躬身:“见过七公主,见过三皇子。” “免礼吧。”姬烟摆手让他起来,随后略显焦虑的问道:“我皇兄如何了,还没有醒么?” 李牧云微微摇头,稍后退了两步。 恰此时,被称为三皇子的青年突然撩起裙袍,迈步边走,同时说道:“不行,我要进去看看父皇。父皇昏迷至今,做儿子哪有在外面干着急的道理。” 李牧云神色不变,后退两步拦住青年的步伐,拱手抱拳:“三皇子恕罪,末将军令在身,里间有国师大人和王太医在诊治,没有旨意出来,末将不敢放任何人进去,请三皇子稍待。” 青年生的很俊秀,眉清目秀,薄唇鹰目,头上戴了一顶蓝色方巾,穿一身简易的白色儒袍,很有一种坚毅气质,像是画里儒侠一般的人物。 见李牧云挡住去路,青年气急反笑:“李将军,我只是去看看父皇,以尽儿臣的孝道,难道这都不许?”,说罢,大步便走,竟不看李牧云一眼。 兴许是平时圣贤文字读得多了,三皇子即使是生气,说起话来也没有一个重字。李牧云只是不停的后退,直到御书房门前的台阶前便再也不退半分,只是继续躬身: “请三皇子体谅一下末将吧,皇命不可违。” 青年怒目瞪着眼前一身黑甲的李牧云,冷冷的哼了一声,随即拂袖而退,站回了姬烟与另一位美妇人的身后,偏着头不说话了。 “墨儿,不得无礼!” 姬烟身旁的那位美妇人低声训斥了一句:“向李将军陪个不是。” “姑姑!”青年有些气愤的叫了起来:“我可是堂堂齐国皇子,怎可以……” 那美妇瞪了他一眼,青年就不说话了,显然美妇人对他管教甚严,故而只是负气偏头,不答话。青年料想自己乃是堂堂齐国三皇子,这世上哪有皇子向臣子低头认错的道理。 一边的李牧云也是连忙解围,连道:“不敢。” 虽说玄衣卫的地位超然,但让一位皇子当众认错还不是他能做的出来的事情,这要是弄不好,让三皇子怀恨在心,那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李牧云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是忽然想起一个人来,若是那个人在,怕是三皇子这般要是不道歉怕是还要打到他道歉才罢休。 前些日子,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不就在五先生的书斋前,一指点碎了二皇子一个仆役的脑袋么,这天底下怕也只有他才敢这般做吧。 心中这般想着,眼角余光却往御书房前花园里的某处四角小亭看,那里可也有两位皇子殿下焦心候着呢。 道歉的事情终究没能施行,因为御书房的大门关了一天一夜之后终于再度打开,老太医从里面背着药箱出来,吩咐御膳房赶紧做些调补身子的汤药来——皇上醒了,需要养身子。 皇上醒了,对于某些人来说这无疑是一场空欢喜,花园亭子里先是一静,随后便是轻轻的叹息声。 本想此次皇帝陛下受惊深重,很有可能就此撒手人寰,殡天而去,好叫某些人能够有机会荣登大宝,却哪里料得只是一日光景皇帝便醒来了,这不得不让某些人深深轻叹。 稀稀疏疏的,只是瞬间亭子里便有许多人快步走出来,为首的是两个身姿挺拔,身着华服的青年,一边走还一边叫:“父皇醒了吗?父皇醒了吗!真是天佑父皇,天佑大齐!” 姬烟望着这两个青年虚伪的面容,不经冷笑两声,旁边的美妇人则是向身后青年悄悄使了个眼色。青年会意,同样高声欢呼道:“父皇龙体天佑”,一路小跑着去御书房门前候着,等待他们父皇的召见。 御书房内,姬伦卧在床上,望着眼前这个浑身被白色袍子罩着,脸上带了铁面具的人,面色变换了许久,随后深深叹了一口气:“有劳国师了,若不是国师施手搭救,朕命休矣。” 铁面男子微微躬身:“陛下洪福齐天,天枢院观天象算出来的长命百岁,臣不敢居功。” 姬伦闻言,轻轻摇头,叹息道:“国师不必如此说话,这里只朕一人,朕知道自己的情况,即使这次有国师援手,怕是也没有许多年好活了。” 铁面男子身子微动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姬伦制止:“国师不必再说客套话,你我都是交心的人,我不管自己还能活多久,我只问昨夜之事。” 铁面男子沉吟了片刻,然后沙哑着声音,慎重的问道:“陛下昨夜看见了什么?” 姬伦面色一白,目光灼灼的望着床边的铁面男子,似要将其看穿,铁面男子不惧,与他对视良久之后,姬伦才苦涩的答道:“不尊圣人,天必亡齐。” 只是八个字,却好像耗费了所有的气力,姬伦仰面躺下,口中喃喃:“十七年前上天诏谕:有失仁德,罔不为君。朕一气之下接连罢黜三十三位良臣,第二日便有神箭自天外而来击碎太祖神像。” “而昨日厚葬皇叔,稍稍挑衅五先生威严,晚间时分便有天雷显字,雷火之中只见‘不尊圣人,天必亡齐’八字,莫不是天真的要亡我,朕真的只是个昏君?!!!” 铁面人默然不语,十七年前的那件事谁对谁错十分了然,便没有什么好说的,而按皇上所说,昨夜之事便有许多蹊跷。 因此安静凝听了一会儿后,铁面人便笑了起来:“皇上不必堪忧,十七年前之事不好说,但昨夜之事应当正是人为,绝非天意。” 姬伦先是一怔,随后眼眸子瞬间亮了起来:“国师所言何意?” “以利器勾动天上雷火虽然不易,但也绝不是不可能为之,至于在雷火之中显出字迹,虽然有些难度,但臣自认为也能做到。” 铁面人说完就闭口不言,他的话很浅显,一向聪慧的皇帝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你是说…….”姬伦有些吃惊的睁大了眼睛。 铁面人不着痕迹的点点头。 ………. ………. 雨后初晴的第一夜显得格外的清凉和干爽,因为白天日头很足,暖暖的阳光削去了阴雨连绵的浓厚湿气,使空气不显得污浊,但又没有那股子寒人心肺的湿气。 因此晚间出来游玩的行人倒是不少,觥筹交错的酒楼里欢声笑语不绝,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喜乐之音不断。虽是晚间,却依然恍如白昼般热闹喧哗。 一日夜的大雨着实将喜购物游玩的齐人迫的紧了。 姬宣穿了身黑色的长袍子,身后背着那把大黑伞,笑呵呵的沿路走,偶尔路过某个小摊,丢下几个铜钱,或是几钱碎银,买上几串油光锃亮的羊肉串,拿了几块酥油饼,一路走一路吃。 当周围喧闹的声音逐渐变得越来越大的时候,姬宣也走到了他的目的地,望着沁水河畔的码头上停泊的大的,小的,黄的绿的画舫,他深吸了口气,将手上还未吃完的小半块酥油饼子丢在路边,悻悻然的迈步向最大的那一艘巨型画舫而去。 半块酥油饼滚在路边的积水里,先是两只灰不溜秋的地老鼠鬼鬼祟祟的从下水道里钻出来,嗅嗅闻闻,正待大快朵颐,斜刺里却是窜出来一条精壮黝黑的大犬。 大犬龇牙咧嘴的“汪汪”两声,两只细眉小眼的地老鼠胆战心惊,跐溜烟的钻进下水道里去不见了踪影。 大犬得意洋洋的叼起水里的酥油饼子,摇着尾巴,欢天喜地的去了。 第五十六章 巷口外的酸辣面片汤 更新时间:2012-12-22 臣贼第二卷帝国的风沙 第五十六章巷口外的酸辣面片汤 皇帝轻飘飘的一句话像是一阵飓风,从小院子里汹涌袭过,带走了所有的声响,原本略显安静的院子突然真正的变成了寂静无声起来。 院子里的宫娥不知何时已经悄然退去,此时空空荡荡的只有连同姬伦在内的君臣四人。当朝太尉,丞相二人相互对视一眼,小心翼翼的低下头去。 他们虽然位高权重,但是在立储这个问题上他们不好开口,因为他们的身份太过敏感。皇帝只是说了一句话,但是这话的分量却是奇重,重到以他们的地位身份都有些难以喘过气来。 黑发披散的姬伦随手撩起一只青铜高脚杯,站起身在院子里来回踱了两圈,然后又慢慢停了下来,抬头望着高空的那一轮圆月,再次开口道:“朕欲立储,两位爱卿,还有烟儿,你们有什么看法?” 皇帝停下来望着三个人,三个人却谨小慎微的低着头,不敢答话。姬伦皱皱眉,随后轻笑一声:“也罢,朕也不难为你们。立储之事尽可畅所欲言,朕不追究。” 周子清,顾龙琴两位朝阁重臣面面相觑,皇帝已经这番说了,他们再不说话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而且帝国立储本就是有关国本的社稷大事,身为朝中重臣,同样也有义务发表自己的意见。 只是如今在这院子里的三位都已经有着自己支持的明确目标,此时皇帝让他们对立储之事发表看法,却让他们有些投鼠忌器,措手不及了。 毕竟支持某一位皇子本就是朝中臣子会做的一个选择,但是那只是仅限于暗地里的支持,如今皇帝就在身前,这叫他们怎么说? 说出自己支持的皇子的名讳,然后让这位雄才大略,但同样猜忌心思深重的皇帝陛下找到借口将自己以及依附自己的朝臣洗刷干净? 两位忠心老臣子,同时也是精明的老臣子自然没有那么蠢。身为当朝丞相的顾龙琴稍稍咳嗽了一声,然后以膝跪走,离开席位,向皇帝拜了一拜,然后说道: “启禀陛下,老臣以为,立储之事本是国之根本,既然陛下欲从三位皇子之中选出一人继承大宝,那么正好明日早朝之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面议一翻再做定夺,且让吾等袍泽可为陛下分忧。” 姬烟稍稍瞥了一眼顾龙琴,心里暗暗冷笑,这顾老丞相可真会说话,要让皇兄将立储一事搬到朝堂上讲,岂不是要借百官之口来讲出他心里想要扶持大皇子为东宫的目的。 毕竟立储立长本就是古礼。 只是这老东西说得义正言辞,立储本是国之根本,放在朝堂上上面议也无可厚非,所以姬烟倒是没有反驳的意思,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取了长案上的果子在一边细嚼慢咽,仿佛在座所说内容与他毫无干系的样子。因为她很清楚的自己的这位皇兄,他根本不可能将这件事搬到朝堂上去。 轻轻的瞥了一眼自己的妹妹,姬伦重新落座,将酒杯搁在案上,说道:“既然丞相如此认为,那么朕是不是真要将此事至于朝堂之上稍后再说,算是一个建议。只是朕深知前翻遭厄对朕的身体影响颇大,也无许多年岁可想,朕想在此之前定下皇储,以防万一。” 顾龙琴闻言面色稍稍有些发白,俯身而拜:“臣,不胜惶恐!” 这位丞相大人心里真的是惶恐了,陛下这些话说的很隐晦,但是细细琢磨一下,却是句句都在敲打他啊。皇帝话里的意思分明是不想将立储之事扯到朝堂上去啊! 姬伦轻轻敲击长案表面,指尖与木板摩擦,撞击,发出类似箭矢的“笃笃”的声响,却仿佛一击击重锤狠狠的敲在顾龙琴的心头。 不过片刻时间,这位老大人的额头已经微微见汗了。 手指敲击食案的声音为之一停,姬伦再次站起身来,然后叹道:“也罢,朕不为难你们了。让你们说也说不出什么好建议。” 顿了片刻,姬伦再度开口:“既然你们没有什么好方法,那么就让朕来决定一个方法——朕有三位皇子,三位皇子都各具才华,朕很难决定将皇位传给谁,朕这几日思来想去倒也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朕决定让他们三个小子自己去争这个东宫的位子。” 无论是姬烟,还是两位朝堂重臣闻言心中都是齐齐一震,皇帝果然还是那位狠厉暴虐的雄主,这区区两句话的意思分明是要让三位皇子反目成仇,兵戎相见啊。 三位臣子的表情尽收眼底,姬伦只是不经意的笑笑:“既然身为我大齐的皇子,那么便要有大齐皇室应有的铁血风范,大齐,不需要懦夫!” ………. ………. 姬宣自然不知道皇宫里发生的事情,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有心思去理会——他全部的心神都集中在了眼前,集中在了那只凶猛霸道的拳头上! 猛烈的拳劲带起的狂风瞬间将莎莎梳好的发髻吹得散乱不堪,黑色的发丝儿像是春天蛇窟里长虫甩起的尾巴,疯狂肆意的鞭笞在姬宣的脸上,发出“噼里啪啦”仿佛放炮仗一样的声音。 只一瞬间,那只拳头便要打上姬宣的鼻子。 姬墨惊得无以复加,难以置信的望着巨拳临头,还一副恍然不知的姬宣,瞪大了眼睛张口叫道:“小心!” 姬墨的“小”字刚出口,拳头已然砸上了姬宣的鼻梁。当然血液喷溅,鼻梁断裂的事情并没有上发生,因为这只硕大无比的拳头堪堪与姬宣的鼻头接触便停止了再前进的动力。 因为姬宣的左手伸的笔直,月色挥洒在两人之间,反射出一抹抹动人的银白亮色,美妙的光晕似乎是来自月神的青睐,显得越发的美轮美奂。 本来面色狰狞的巨汉此时充满诧异的惊恐眼神望着姬宣依然平静的脸,厚厚的嘴唇微微嗫嚅,不知说了什么,然后目光涣散,举拳的右手无力的垂下,整个人的身子瞬间软了下来。 巨大的拳风戛然而止,而此时姬墨“小心”的那个“心”字才刚刚喊出口。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故而直到拳风散去,风平浪静的时候众人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姬墨惊异的望着从巨汉胸口延伸出来的亮白色的狭长刀身,望着那抹亮莹莹的白色,惊异最终变成了笑意。 笑意止不住的流露在脸上,最后变成了剧烈的大笑。 姬墨的笑像是耳光,狠狠的掴在对面那位青年的脸上,以至于青年的脸色愈发的阴沉。 姬宣的刀藏在袖中,出鞘时刀身在外,刀柄依然隐藏在袖子里,所以看到的只有亮白的刀身。 刀身只有半截露在外面,另外半截从巨汉的胸膛一穿而过,从后背露出同样细小狭长的刀尖,锋利冷冽,像是猎鹰的尖喙! 青年面色铁青,挥手间几名护卫纷纷握刀而立,只带一声令下,他们会好不犹豫冲击上前,拿下此人狗命。 青年最后没有发出类似击杀此人的命令,因为有一个红唇薄面的年轻人不知从哪里出现,轻轻在青年耳边轻说几句。 青年的面色稍稍好些,随后撂下一句“某必杀你!”的狠话,然后掉头就走,众多护卫自然跟上,片刻间便走了个无影无踪。 姬宣很平静的望着离去的一行人,目光终究只停留在一个人身上,或者,停留在那个人鲜红如血的唇上………. 姬宣慢条斯理的将刀从巨汉尸体里抽出来,然后模出一张手绢将刀身上的血迹擦干,最后很宝贝的再度缩回袖子里,直到再也看不见。 这是吩咐冯唐打造的两把刀之一,这把是短刀,至于长刀么…. “先生真是好武艺!”姬墨欢喜的声音将姬宣从某些沉思里唤醒过来:“此人唤作张铁塔,可是二哥手底下有名的高手,却不曾想连先生一击都不能抵挡。” 姬宣笑道:“甲顶自然是高手,要说一击便被我杀死很大程度上只是某些巧合,毕竟刀总比拳头来的长,来的锋利!”说着转过身来,向姬墨咧嘴一笑:“看见我的样子,你还认为我杀他很轻松么?” 姬墨大惊,姬宣的脸上不知何时密密麻麻布满了不下数百条细细的血口子,起初不说话还没有反应,此时一笑,面部肌肉活动,顿时大片的鲜血从这些伤口里面层层密密的渗漏出来,黏黏稠稠的,甚为吓人。 起先拳风逼近,崩散发髻的时候,姬宣的脸便被自己的发丝儿切开了无数的口子,此时寂静下来,血自然就渗出来了。 鲜血从伤口里浸出,很快便覆盖了姬宣的整张脸。鲜红色的血液粘糊糊的几乎盖住了姬宣两只眼睛,无奈之下他只有苦笑着摊摊手: “我们好像没有艳福可享了,我这副鬼模样,无论是哪个小娘见着,怕是都要吓得半死,可没有半点情趣可言了。” 姬墨可没有姬宣这般还能调笑的粗线条,望着面前布满鲜血,好似厉鬼的姬宣,当下骇的面无人色,大叫着:“回府,回府!”一边扯出白色绢布要替姬宣擦拭。 姬宣拦住了姬墨的手,说道:“回府去,我的伤口不能擦,要毁容的!” 不得不说望春园里的医师手段很高明,技术也很过关。半个时辰之后姬宣已经满心安稳的仰面躺在面朝湖水的躺椅上,脸上干干净净,没有半点的鲜血,就连伤口都被平整的很好,看不出丝毫的痕迹。 听园子里那位老医师的吩咐,因为上了特效的药水,这伤不妨事,只要过几天就能完全愈合好,自然没有毁容的危险。 那位老医师是太医院退下来的老先生,技术姬宣自然是信得过的,故而他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只是今天说是来赏月却真的成了赏月了——听老医师的吩咐他的头仰在藤椅上要一个时辰才能让药水自动凝固覆盖好伤口,故而此时望见的只能是天上那一轮圆月。 莎莎站在他身边,姬墨则是惬意的躺在另外一张藤椅上。 望着皎洁如银盘的明月,姬宣不禁又想起上一世在某些场合,与某些实在难以忘怀的人一起赏月的情形。 犹记得那一年的月亮也是这么圆,只是当年的人与自己所见的最后一面却是在耀眼的火焰里… 沉思被姬墨打断,能够拂了二皇子的面子,姬墨显然很高兴,只是因此弄伤了姬宣心里又有些过意不去,于是躺在藤椅上偏着头问道:“本说好带你去找乐子,却出了这档子事儿,下回找个好日子,我替你出资梳拢沁水上最红的清倌人!” “梳拢是什么?清倌人又是什么?”小精灵侍女莎莎好奇的发问。 只是这傻乎乎的问话把姬宣呛得不轻,颇有些尴尬的挠挠头,然后说道:“不问这个,莎莎,我肚子有些饿,想吃东西了。” “哦,那少爷想吃什么?园子里的阿姨很会做菜呐,莎莎正好去学!”小丫头的确是很单纯的,转移注意力只是一瞬间的事。 “唔,我想吃我们巷子口那家的酸辣面片汤………”姬宣想起了某些事情,然后悄然一笑的答道。 ………. 第五十七章 所谓官路 更新时间:2013-01-01 臣贼第二卷帝国的风沙 第五十七章所谓官路 姬宣张口说要吃冯胜巷子口的那家酸辣面片汤儿,纯真的好似一块白水晶的莎莎自然不可能真的就这么傻乎乎的跑回几里路去买,可爱的小精灵姑娘虽然纯真,但不代表蠢。 恶狠狠的瞪了躺在藤椅上,貌似十分惬意的姬宣一眼,小丫头叉着腰娇憨嚷道:“好你个姬宣,从这里跑到咱们巷子口,好几里路呐!去买一碗面片儿汤,你想跑死我么?” 气鼓鼓的一撅嘴,接着又说道:“不就是一碗酸辣面片儿汤么,我给你做去,等着。” 说着摆着小手一蹦一跳的走远了。 莎莎从未生过气,小精灵姑娘知道这是姬宣在打趣她,所以也不恼。只是半天来只吃了几个果子就连她都感觉有些不自在,更何况饭量颇为可观的姬宣?故而正好去做一锅酸辣面片儿汤——因为小丫头自己也真的饿了。 “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莎莎走后,躺在一侧的姬墨不禁失声笑道:“敢对自家主子这么说话,也算是个挺特别的小侍女。” 姬宣微闭着眼睛,翘着嘴唇,淡淡道:“她是我的小侍女,你别打主意。” 姬墨“嘿”的一声笑,仰身坐了个笔直,歪着头笑道:“这临淄城的贵族哪个不知道你小侍女的精贵,就是连我大哥的面子都不给,我又哪里敢打她的主意,我可没有一个武艺高强的马夫送给你戳破脑袋。” 姬宣也笑,只是笑的时候又忽然发问:“那个家伙是你的大哥?嘿,看你们这模样可一点都不像。” 姬墨语气一滞,狠狠的翻了个白眼,放松了身体重新倒下去,压得藤椅“吱呀”一声响,藤椅重新摇晃了起来。 晃荡着藤椅,姬墨失笑道:“嘿,瞧你这说的,感情长得不一样就不算是兄弟啦!况且我们本就不是一个母亲生的,又哪里来的那么多相像。” 姬宣笑而不答,却又突然说道:“那么你准备什么时候请我?” 姬墨一时间没回过味儿来,有些发怔:“什么什么时候请你?”说完了稍愣,随后又哈哈大笑:“你这话绕的够远,我一下子没整明白。” 说着一挥手,拍的胸脯“砰砰”响:“不打紧,你什么时候脸好了,什么时候请你。我好歹也是一国皇子,说好了是最红的清倌人就绝不拿第二名来搪塞你,说话算话!” 姬宣轻声笑笑,刚刚敷完药的脸稍稍有些不健康的红晕。 自己是个正常男人,所以对于某些方面自然也有着很大的好奇,只是这种事情如此名目张胆的放在台面上讲不免让他有些挂不住脸——姬宣有些不好意思了。 尴尬的笑了两声,右手耷拉在藤椅的木质把手上,指尖落在下面,随着藤椅的晃动,从湖畔间的水汽里摇曳,从身后花丛荡漾过来的芬芳中掠过。 一时间两人竟然同时陷入了沉默,四周里除了藤椅摇晃的轻响,便只有两人深沉悠远的呼吸声,场景有些好不尴尬。 兴许是有些适应不了这种诡异的气氛,忽然间两人同时发出爽朗的笑声来,像是一声惊雷,惹来了旁观人的臆测。 “什么事情这么好笑?难道拂了老二的面子让你们这么开心?”窈窕身影款款而来,站在姬宣藤椅的旁边,一袭白衣,却是恰好从宫中赶回的望春公主姬烟。 “姑姑。” 在姬宣的面前还比较放肆的姬墨此刻像是惊弓之鸟一般跳了起来,连忙行礼不迭。由于从小便是姑姑抚养长大,姬墨对姬烟可是敬畏的很。 恭敬的行礼,同时低着头眼角向旁边撇去,却见得姬宣依旧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躺在那里,没有丝毫想要站起来见个礼的意思。姬墨心中不免升起几番敬佩之意,瞧瞧人家坐的多心安理得,自个儿什么时候才能在姑姑面前表现的如此淡定呢? 稍稍回忆从小到大的种种,姬墨很悲苦的发现想要彻底摆月兑对自家姑姑的阴影完全是天方夜谭,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因为这种敬畏已经深深的渗入到了他的骨髓里面去,早已摆月兑不掉了。 正因为摆月兑不掉,才对姬宣更加羡慕。 姬宣知道姬烟的到来,但却全然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反而是稍稍张开肢体伸了个懒腰,让自己躺的更加舒服了些。 姬烟双手负在身后,笑吟吟的望着藤椅上的姬宣,故作嗔怪道:“看你和墨儿能够谈笑到这般地步,想来已经做好了辅佐他的准备。既然如此我也算你半个主子,可本宫来了你居然什么表示都没有,是不是有些目中无人?” 闻言,姬宣也笑了:“我从不会跟自己人客气,我要是客气了,我们也就不是自己人了。”说完摇摇头:“至于目中无人这个说法我可不同意,我现在可是闭着眼的,真个看不见人。” 姬烟失笑,可不是,这家伙笑嘻嘻的躺着,眼睛果然是闭着的。 姬烟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说道:“你们出去遇上老二教训了一番也不算坏事,今天皇兄召我进宫,说了立储的事情。” 边上一直凝神细听的姬墨身子一震,豁然抬起头来:“姑姑,父皇要立皇储?” 因为惊讶,甚至是有些别样的惊恐情绪,所以姬墨的声音有些变,音色也很颤抖,故而这句话倒不像是说出来的,反像是戏里的角儿唱出来的,颇为滑稽。 姬宣当场就忍不住笑了,随后在姬烟狠狠地怒视之下不免稍稍收敛,然后依然躺在那里,只不过睁开了眼睛。那眼睛哦,亮亮的,弯弯的,笑的都要看不出来了。 姬宣摆手:“府上的老医师吩咐过了,我这脸得躺着一个时辰才好,现在不过半个时辰,还早得很,只能跟你这样说话了,莫怪莫怪。” “你要说什么话?”姬烟疑惑地问道。 姬宣的眉顿时揪成了一团儿,心里想着:这公主做事怎么这么不靠谱,当初答应的事情现在怎么提都不提一声儿的? 只是公主不提,他这个当事人总归要提的。 于是搓着手,仰着脸,装出一副笑脸:“那啥,跟你一起来临淄城的时候那马车不赖。”说着自个儿“呵呵”先笑了起来:“那啥,李清歌的那把破剑也不错。” “你到底想说什么?”姬烟越发的糊涂了。 谄谄笑了一声,姬宣脸色稍稍收敛,然后说道:“公主可是答应了要赠我一把良弓的。” 姬烟眉头悄然上挑,随后轻笑一声:“等能走路了来我书房。” 说罢竟自顾自的踱步而去,没给姬宣再开口的机会。 姬宣有些闷,这算什么话,说走就走了,那把弓…到底给还是不给呀?? 姬烟的离开让姬墨瞬间放松了下来,像死狗一样重新爬上了另外一张藤椅,把脚翘的老高,偏着头满是艳羡的望姬宣:“我说你怎么就不怕我姑姑,管叔叔也是甲顶的高手,表面上没什么,暗地里也怕的紧哩!” 姬宣笑道:“那是因为你是被你姑姑吓大的,而管青那老小子是缠着你姑姑长大的。” 貌似很深奥的回答让姬墨有些了然,随后其又咕咚一声坐直了身子,满脸希冀的问道:“有啥法子能摆月兑这种困境么?” 姬宣望着这个表面上飘然月兑俗,好似绝代才子的三皇子,实际上依旧是活泼好动的开朗好青年,如此强烈的反差让他觉得心里有些好笑,遂接口说了一句让姬墨近乎崩溃的话: “可以啊!你去投湖,死了再重新投胎一次。” “嗷!”大失所望的惨叫一声,姬墨一头躺倒,整个人都陷进藤椅里,再不说话了。 半个时辰之后,姬墨扭扭捏捏,满心肺不情愿的把姬宣领到了姬烟的书房,一座位于花海深处的小阁楼里。 小阁楼并不大,里面陈设也简单的很——一张书案,一具书架,和满书架的书。 姬墨领着姬宣进来的时候,姬烟正跪坐在书案前看书,书案上放着一张六尺赤红长弓。 见到姑姑,姬墨本能的要弯腰行礼,但是腰才弯了一半,就是一个趔趄,差点没一脑袋栽倒姬烟的怀里去,恼得他怒目瞪着身后的姬宣——姬宣在后面挤他。 正要开口说话,不料姬宣直接一把将他推开:“让让,让让。”姬宣准宗师的力气哪是姬墨能比的,登时退了两步,被划到一边去了。 笑哈哈的一把抓起书案上的长弓,姬宣脸上止不住的欢喜神色。 这弓长六尺,差不多跟他这个人一般高,弓身赤红一片,不只是什么上佳的材料打造,握在手里竟然有微微发热的感觉,料想不是凡物。 弓只是一味的红,并未有许多雕饰,看起来古朴天成,只是在中央握手的地方刻了一个形字飘逸,但又古朴平实的铭文。 姬宣的见识着实是有限的很,虽然只是一个字,但是他确实没有看明白。所以很有些希冀的指着弓身,向已经放下了书本的姬烟发问:“能问下这是个什么字么?” 姬宣只是第一眼望见便彻底喜欢上了这把神异的弓,因此弓身上的字他自然也要弄个明白。 姬烟没有想要戏弄姬宣的意思,而是直截了当的告诉他:“那个字读‘羿’,大羿的‘羿’。” 姬宣喜得哈哈大笑:“这弓不赖。” 姬烟没有要介绍一下这把灵弓具体来历的事情,只是很平淡的说道:“弓自然是好弓,但是你要付出能够足够得到它的代价。” 姬宣喜色一滞,脸色稍稍有些严肃:“什么意思?” “这把弓就算是你辅佐墨儿的报酬。皇兄想要立储,我想你能够帮他坐上东宫的位子。”姬烟慢条斯理的站起来,目光落在姬宣手里的长弓上,叹道:“这可是一把好弓,就连管青我都没舍得给他。” 姬宣知道姬烟这话里隐藏的意思,只是依旧皱着眉头,说道:“这的确是好弓,但是堂堂一个储君的位子,这把弓的分量还不够。” “那你还要什么?”姬烟挑眉。 姬宣稍稍沉默,随后应道:“我要做官!” 姬烟很认真的望着姬宣,忽然笑出声来:“很好,这也是我想要你做的。” 阁楼的门忽然被推开,闪进一丝凉爽的风。由于距离湖畔并不是太远,风里还夹杂着丝丝水汽,除了水汽以外,还有浓浓的香味——莎莎拎着一只食盒咋咋呼呼闯了进来。 “呀!都在呐!月姐姐果然没有骗我。”小精灵姑娘欢喜的叫了起来,走上前来将食盒放在地上,然后招手:“都过来吃饭,我做的酸辣面片汤!” 说着打开食盒,食盒里有四大碗油滑的面片儿,莎莎笑嘻嘻的捧了一碗给姬宣,然后自己又捧了一碗。莎莎只给姬宣跟自己端碗,就是冯唐也不理睬的,自然也没有要给面前两位皇亲贵胄端碗的意识。 毫不见外的往书案面前一坐,小丫头便大快朵颐起来,吃得津津有味。 面片儿汤很好做,因为这就是后世里姬宣经常吃的面条儿,只是现在的做法与后世不太一样,因此口味倒也有些差别。只是面条儿……依然是面条。 姬宣是不管别人的,自顾自的吃。倒是莎莎吃了两口发现公主与皇子殿下全然没有动筷子的意思,就有些诧异的招呼:“你们吃呀,我多放了许多葱花和麻油,很香的。” 望着食盒里油光闪亮的面片儿,姬烟不禁有些好笑,小丫头说的真是大实话,这麻油放的的确不少,不然也不会这么光亮,像是打了一层蜡。 今天进宫虽说是同赴晚宴,只是因为立储的事情纠葛其中,其间只吃了一两个小果子,此时闻着香喷喷的味道,姬烟才发现自己真的是饿了。 ……… 第五十八章 宫学内外,鲜衣怒马 更新时间:2013-01-02 臣贼第二卷帝国的风沙 第五十八章宫学内外,鲜衣怒马 在大齐想要做官本就不是一件太过容易的事情,只是这件应该很有些难度的事情在姬烟手里,在皇帝陛下最为宠爱的妹妹,望春公主面前便彻底受到了最为简单的对待。 中秋月圆夜终究还是过去了,虽然这两天发生了不少的事情,甚至其中侍郎王学圻落水丧命一案就是姬宣本身参与其中,再者皇帝想要立储,姬宣又再一次卷了进去。 只是姬宣显然对这两件足以惊动大齐国朝堂的大事并没有多少的意识,即使意识到了里面的各种微妙,以姬宣的性格恐怕也不会真的放在心上。 就像此次向姬烟提出要求,说要做官,但姬宣真个要做官么,一位立身甲顶,随时可能踏进宗师境界的强者难道稀罕区区一国的官位? 姬宣有自己的打算,当年闻家灭门一案来得太仓促,像是旋风卷过一般被一夜连根拔起,这其间牵涉到的官员可不仅仅只有王学圻,以及王学圻嘴里说出来的乌藤与周末文三个人。 这中间的曲折需要他自己去慢慢模索,能够在大齐国的朝堂上混上个一官半职,做事自然就轻松得多。 想要在朝堂上安排一个闲职对于姬烟来说本就是很轻松的事情,最过分动动嘴皮子,写上一封推荐信,到时自然有既轻松又有油水的肥差眼巴巴的送上门来。 只是出了皇帝想要立储这一档子事情,姬宣想要扶持这位同自己臭脾气很相投的三皇子坐上太子的位置,那么这条路显然是行不通的了。 故而,只能走另外一条路。 大齐国每三年春季三四月间开科取士,文人士子齐聚临淄,诗词成篇,文赋喧天,称之为春闱。与春闱相对的,在春闱举办的同一年的秋季九月中旬,齐国还会准备另外一场考试。 此番考试被人戏称为秋闱,也就是转为武者修行之人所准备的武举盛会! 凭借姬宣本人的特点,按照望春公主姬烟的安排,这一年的秋闱便是姬宣在朝堂上名正言顺上位的最好时机! 而此时距离秋闱也仅仅一月而已。 本来以姬宣的身手,对付区区武举应该是手到擒,小事一桩。只是所谓武举并非只是单纯的手上功夫较量,除了必要的弓马武艺比拼之外,文化学识竟然也在考核的范围内。 要说起来,姬宣的学识还是很渊博的,只是那都是前世里的东西,不清楚这个世界里的知识结构,姬宣自然不敢保证自己就真的能过关,故而在姬烟的安排下,他要开始上学了。 第二天一早,天色稍亮,铁匠铺后面的小院子里便传来门开轻合的声响,随后姬宣和小精灵侍女一前一后来到院子里,隔着浓密的树荫,还能听见对面房间里传来的深深沉沉的呼噜声——胖子冯唐正睡得香呢。 莎莎俏生生的站着,伸手将一把短刀递给姬宣,姬宣张开双臂,任由莎莎熟练的将大黑伞用一条编织的很精致的布带缠在他的身后。 绑完大黑伞,小精灵姑娘很细致的将姬宣衣角卷曲起来的部分拍平,使得衫子看起来笔挺挺的,这才满意,然后其抬起头来问道: “学宫里真的不能带侍女进去?” 正顺手将短刀收进左手袖子里的姬宣闻言微微一怔,低着头很认真的再一次答道:“不能。” “哦,那我送你到门口。”第三遍听到相同的答案,小精灵侍女已经失去了那种叫做“失望”的情绪,提起放在院子梧桐树边上的篮子,走在前头,门口正有辆马车正等着他们,天还没亮就听见马匹嘶鸣的声音了。 莎莎提着竹篮子在前头走,姬宣缓步跟在后面。竹篮子里有新鲜的蔬菜四色,米糕一砖,酒一壶,肉两斤,这是拜师的贽见礼。 姬宣是初入学,贽见礼是必备的东西,免得被人说是不知礼数。 老王是车行的老驾手,一手驾马车的技术在车行里很有些名气,偌大的临淄城就没有他老王驾车去不了的地方,正因为在驾车这个圈子里很有些名气,老王每每在替人驾车的时候也很健谈和放松。 只是接了今天的这份差事,老王却谨小慎微的哪怕发生一丁点儿的错误。早早的起床,穿了一身体面的衣服,用对他来说十分昂贵的牙粉狠狠的刷过了一口的老黄牙,天未亮就已经在这巷子里,在这家铁匠铺前等候。 昨日望春园里的那位管事老爷来到车行点名要自己出差的时候,老王就知道今天要载的这位身份肯定不简单,故而老王一切都准备的很妥当。 当铁匠铺子的前门打开,走出一个容貌俏丽,双耳微尖的小侍女的时候,老王已经从马车上跃下,抄着的手从袖子里伸出来,谦卑的低下头,侯在马车旁边。 姬宣跟在莎莎后面,慢悠悠的走到马车前,向老王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随后转头接过莎莎手里的篮子,望着还有些朦朦的天正想吩咐小丫头在回去睡一觉,却对上莎莎那双哀求的似乎要说出话来的眼睛,心头不禁一软: “虽说学宫不准带侍女,但是……你送我一程却是不妨的,到了地头你再回来。” 姬宣的话对于此时的莎莎来说无异于天籁,毫不掩饰自己惊喜的小妮子踮起脚尖欢乐的搂着姬宣的脖子转了一个圈,同时“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能陪少爷一起去学宫,小丫头真是高兴坏了! 生怕姬宣反悔,莎莎提着竹篮子先一步爬上马车,随后从车门后探出头来,喜滋滋的招手:“少爷,上来呀!今天是头一天上学,要给先生留个好印象,可不能迟到了。” 说着又把头缩回去了,车厢里尽是欢乐之极的笑声。 姬宣有些哭笑不得的模了模被亲过的左脸颊,微笑着向侯在一旁的老王拱了拱手:“有劳。” 老王有些受宠若惊的连忙还礼,连道:“不敢,不敢。” 姬宣上车,老王利索的跳上马车的甲板,两条腿脚掌在下,靠在边沿上,斜坐着,手里是今年开春柳枝儿新做的马鞭,稍稍挥起,脆生生的在马臀上轻抽一记:“驾!” 马鞭打在上,拉车的黄骠马“希律律”一声长嘶,马车顿时缓缓驶动,很快出了冯胜巷子,转到大道上去了,小巷子里很快再度寂静下来,没扰了两侧房子里的各种美梦。 马车一路穿行,时而走大道,时而蹿进小巷子里,在黄骠马踢踢踏踏的马蹄声里,最后驶上了连通皇宫的青龙大道。 马车自然不会驶到皇宫去,只是在青龙大街上走了一会儿,便又拐了个弯,走上另外一条青石路,直向临淄东城而去了。 学宫自然不可能在城里,它在南城门外的葬龙山南面的山坡下。只是这世上总会有许多不平等,就连超然物外的学宫也未能免俗。 学宫招收的学生无论皇亲贵胄,无论平民百姓皆都是要前往学宫所在学习,只是不知从哪一年起,由于考虑到皇室子弟的特殊性,故而在临淄的东城开了一座分馆,专门供皇室子弟学习之用,以区别于平民百姓。 不过到了最后这座建于临淄东城的学宫分馆最终不知什么原因打开了方便之门,彻底的成了临淄城里所有王公贵族,世家商贾子弟的专有学堂。 马车哒哒,不知何时速度变得逐渐缓慢了起来,姬宣撩开车窗往外面看,只见满满的街道上尽是各色各样的华贵马车,争奇斗艳般的缓缓的向某处行驶。 几十辆马车同时抢在一条道上,即使这条路再宽也绝不会有什么空余了,因此街道上嘈杂喧闹,真个好似闹市一般。 姬宣皱着眉望着眼前的景象,心想这么挤下去何时才能到学馆,于是让老王打马停车,在路边等候,自己则下马步行往学宫去了。 姬宣在前头走,莎莎提着满篮子的贽见礼跟在后面,莎莎要送姬宣到门口呀! 虽说数十辆马车挤作一团,看上去把整条街都占了,但是行人步行却还是很有空间的。因此不消许多时间,姬宣便来到了那座道路尽头的学馆门前。 学馆建的很平凡,除了门梁上那一块写着“学馆”二字的门匾标明了这里的身份,否则望起来就和普通的平民居宅没有两样,没有过多的铺张,这让姬宣油然而生一种亲切感。 学馆门前已经停了许多马车,三三两两的贵族子弟正在一个个侍女,书童的伴送下来到门前,接过书篮子进去,看起来很有后世高考进场的模样。 姬宣整了整衣衫,正想接过贽见礼,好叫莎莎回去,耳边却传来令他很反感的调笑声:“哟,这是谁家的小娘子,生的水灵灵的模样嘛。” 姬宣回头,望见莎莎身后一个穿的锦丝布裘的青年公子正哈哈大笑,莎莎一溜烟的钻到姬宣的身后,咬着唇不说话。 望见小精灵侍女跑了,那个青年顿时叫嚣起来:“跑什么嘛,来让本公子模模你的小脸儿。” 青年公子的手刚刚伸出半截,一只普通但极有力量的手掌已经狠狠的刮上了他的脸。 青年公子的笑容骤然一僵,随后便感觉到自己脚下发虚,丝毫不着力,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整个人就骤然飞起,狠狠的摔在了学馆门前的石阶上。 第五十九章 暴力冲突 更新时间:2013-01-11 臣贼第二卷帝国的风沙 第五十九章暴力冲突 学馆门前的冲突让所有人吃惊,任谁也没有想到会有人在如此神圣的地方会用如此粗鲁的手段解决某些矛盾,尽管这个矛盾来的同样让人目瞪口呆。 能够不用绕远路去城外读书的人都是有身份的,有身份就代表着必然有所为的纨绔子弟,只是任凭他们平时再如何不着调,也不敢在学馆门前做出调戏别家侍女的勾当来,虽然那家的小侍女真的美得不像话。 没人敢这么做,因为这里是学馆!这里挂着夫子教育天下的名头! 但是今天却有人打破了这一遭约定熟成的规矩,围观的学生望见那狗吃屎摔在学馆门前的青年公子惊愕转为了然,随后了然转为苦笑。 陪侍的童子侍女则是直往自家公子小姐身后躲,眼睛里有恐惧,更多的则是快意。 因为此刻趴在门前,嘴里头不停吐血沫子的正是临淄第一大纨绔——当朝丞相顾龙琴的小儿子,顾寒喻。 要说起这位顾寒喻,顾小公子那是整个临淄城都无所不晓的,吃喝嫖赌,仗势欺人都是小事。 顾小公子平时在临淄城里闲逛,常有长的俊秀的大家闺秀被其看上了,便有几个狗腿子扯开随身带的白布围子,将人圈起来,然后顾小公子就当着满大街上的面钻进白布围子里就地施婬。行事之荒唐可谓是让临淄城的平民百姓怨声载道了。 只是这位顾小公子行事虽然荒唐,但是却无人敢告,除了那位身居百官之首的父亲在撑腰,就是他的哥哥,那位镇守边军的顾大将军据说前两年也已经突破了最后的障碍,晋升宗师之境,成为整个世上数一数二的人物了,如此一来,这位顾小公子行事越发的嚣张了。 只是今日似乎有些不同,居然有人敢还手了,而且把顾小公子还打的不清,没见着他死狗一样的趴在地上半天不得动弹么? 围观者虽然看着大快于心,但是同时不免又为打人的那位青年公子担忧起来,这位顾小阎王的后台可是不小哇……. 自家的主子被打,平时一直随着顾寒喻横行于世的几个狗腿子顿时大惊,从袖子里抽出平时仗势欺人的铁棍嗷嗷叫嚣着向场中的姬宣劈头盖脸的砸来。主子被打了要是他们不打回来那他们就要被打了,因此一个个比着冲的猛,比着手上棍子抽的狠! 终于缓过气来的顾寒喻一口血沫子喷出老远,走风的嘴巴里好似野狗的叫着:“打死他,给少爷我打死他,往死里打!打死了算少爷我的!” 姬宣静静的站在地上,望着四周飞扑过来的四个莽夫,很不屑的笑两声,随后轻举右手很随意的在四周轻戳数下。 四根铁棍瞬间失去了掌控,四下纷飞,胡乱的砸在了地板上,发出砰砰的乱响,四个悍奴哼都没哼一声全部软塌塌的倒地。 头向着姬宣,身子呈发散状向外,看起来好似学馆门前开了一朵鲜艳的大红花。 是的,这真是一朵绚烂之极的大红花! 鲜血从四具尸体下面溢出来,渐渐铺满了学馆门前的青石板,真是夺目的美丽。 人群微微骚动,本来以为这少年不过是哪个富家的子弟,顶多有几分功夫,却没想到出手竟是这般狠。 “杀人啦!” 不知人群里谁嚎了一嗓子,顿时个个掩面疾走,或向学馆里头钻,或向大街上疯跑,惶惶如丧家之犬。 姬宣慢条斯理的擦擦手指上的鲜血,走到已经被吓得脸色煞白的顾小公子面前,一脚踏在了他苍白的脸上。 冰冷的好似死神的目光让顾小公子的精神彻底崩溃了,他惊恐的眼睛无神的望着贴在脸上的脚底板,嘴里呜呜咽咽的早已语无伦次了——他被吓坏了! 看见方才嚣张的青年公子如今这副模样姬宣不经失笑,随即摇摇头,他不打算再欺负他了,这样的东西,欺负着也没有乐趣。 踩着顾小公子的脸,姬宣转过头来笑着对莎莎说:“把篮子给我吧,我进去读书了,你回家去,老王在街口等着呢。” “晓得了。”莎莎同样笑着应了一声,把手里的篮子递给姬宣,然后摆摆手,欢欢喜喜的往外走,去寻老王回家了。 刚刚发生的一幕对莎莎没有丝毫的影响,不就是死几个人么?莎莎又不是没见过杀人。 丝毫不挂念小丫头的安全问题,姬宣望着地上颤抖不停,裤裆早已湿了一片的顾小公子说道:“有些人不能惹,以后招子放亮点儿,别再让我遇见你了,遇见一次我打你一次!” 说着狠狠的在他的脸上碾了两下,直到脸皮子都碾破出血了,姬宣这才罢休的整整衣衫,拎着竹篮子施施然的过了大门,往学馆内去了。 学馆圣地自然不会少了看门的卫士,只是这几位普通的卫士何曾看过如此血腥的场面,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哪里敢去阻拦,就更别提报官了。 本来见着杀星进了门,侍卫们稍稍松了一口气,却不曾想一扭头人家又回来了。一个侍卫被吓得不轻,怪叫一声的踉跄着就要向后倒。 姬宣一把拉住他,很和气的笑笑:“这位兄弟,我是新来的学生,不熟悉学馆的布置,不知这新生的千元堂在哪里?” 尽管被拉住了,但是侍卫还是有些哆嗦,伸手往前直指:“就在…就在后面院子的…第,第,第五进房子。” “多谢,改天请你吃酒。”姬宣笑呵呵的拱手,然后把他扶正了,道了一声:“站稳了!”,随后背着手往院子里去了。 侍卫们没敢报官,但是官却来了。 顾丞相幼子于学馆门前遭人毒打,随侍仆奴尽遭屠戮的事情自然不小,这阵风很快就吹进了临淄府尹的衙门里。 等得二十八房大捕头张武德带着几个捕快赶到的时候,顾小公子身上奇臭无比的躺在地上直抽搐,四个仆奴的尸体倒在血泊里,血还未干。 掩着口鼻吩咐两个捕快送顾小公子回府换衣裳,自己则是走上前去翻开其中一具尸体,让其正面朝上。 望见黏稠稠的血液从脑门子上的洞里往外流的场景,张武德的瞳孔狠狠的一缩,随后十分晦气的站起身来指了两个小捕快说道:“你,还有你,去找辆车来,把尸体送到顾老大人府上去。” 其中一个捕快有些奇怪,问道:“大人,这人命案子自然是把尸体送到衙门去让仵作验证,为何直接送去丞相府?难道这案子不查了?” 张武德一边拿张手绢擦手,一边瞪着这个不着调的属下:“查,查你妈个头啊!大皇子都不敢动的人,你活腻歪了你就去查!” 说罢将手绢往地上一丢,自顾自的大步离去。小捕快不知道为什么会扯上大皇子,但是一听这话还是冷嗖嗖的一缩脖子,二话不说的去拾掇尸体去了。 送去丞相府就送去丞相府吧,咱这种小人物混不起这么大的漩涡圈子。 属于新生的千元堂很好找,只是穿过了两个大院子,就看到最后面那间房子的门口挂着写了“千元堂”的牌子。 姬宣走到门口的时候,学堂里正有个年纪不小的老先生正在诵读,听着那些之乎者也让人头疼的文字,姬宣不免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学不好,所以没敢打扰的在门口候着,直到老先生吟完了句子,这才发现门口还站着个年轻的后生。 放下手中的书本,老先生问道:“你是哪家子弟,为何上课迟到?” 说着老先生忽然“咦”了一声,又说道:“我好像没看过你呀,你是不是走错了?” 姬宣恭敬的弯腰行了一礼,伸手入怀模出姬烟早就替他准备好的引荐信递给老者说道:“小子姬宣,是第一次来读书,乃是受望春公主举荐而来。” 老先生接过信封拆了看完,这才点点头:“既然是望春公主举荐,那就先进来吧。” 姬宣又行了一礼,将手里的篮子递过去,老先生望见篮子里的鱼肉菜蔬脸上微微露出笑意,接过道了声“有心了”,随后往屋子里最后一张长案一直:“姬宣是吧,你先去那里坐着吧,早上的完了随老夫去教习那里领书。” “多谢先生。”姬宣没在意学堂里那些衣着华丽的学生的好奇眼光,自顾自的坐到最后一张长案后,开始认真听讲。 老先生见姬宣一副守礼安分的样子,也不再多做注意,拿起书卷重新开讲。 ………. ………. 书院的教习是个年纪颇大的老妇人,脸上的褶子像是被褥子,苍老的不行,姬宣大为怀疑这几乎都要看不见的老太太真有那么高深的学问,能当上教习的位子? 只是当老妇人只简简单单的丢给姬宣一本小小的薄册子的时候,姬宣就彻底断送了这个念头。 望着小册子上印着的“学前习”三个字,姬宣就知道这东西完全是类似于《三字经》,《弟子规》一类的启蒙读物,不免老脸就发红,感情一上午老先生之乎者也的吟哦半天,说的全是这些东西,怪不得他老觉得同堂的同学个个年轻的过分… 再看看给了书就不理会他,自顾进了屋子的老妇人,姬宣无言。感情这教习一职,就是后世里管理图书馆的大妈。 学馆里的规矩是跟学宫里一样的,每日分两次课,早课和午课,分上下午上,中午学生有两个时辰的时间吃饭休息。 学馆里有专门的食堂,据说饭菜可口,油水也足,是难得的没有克扣的地方,食堂里的厨子也不敢克扣,来学馆里读书的不是皇亲贵胄就是贵族子弟,在这帮不管天高地厚的小祖宗面前他们真心不敢拿一家老小的性命开玩笑。 姬宣没有领会一下学馆食堂里的饭菜是否真的如传闻那般丰盛可口,早间下课他就出去了,不是因为不想在学馆吃饭,而是今天着实已经早早定了吃饭的地方。 早上的天气还是很好的,只是快接近中午的时候便下起了雨,姬宣打了伞,黑幽幽的看起来好似天底下的鬼魅。 大黑伞实在太明显,当他往书院的门口一站,立刻就看见人群里一朵青色的小花欢快的迎上来。 “少爷,你下学啦。” 莎莎欢喜的望着自家少爷,手里的青花伞可劲的转,她终于也有机会把伞打出来了。 姬宣不理会她小女儿的心思,大咧咧的把手一挥:“没下学,只是课间休息,咱们去吃饭!” “唉!”小妮子欢快的答应一声,二人随后快走几步上了老王的马车。跟老王说了个地名儿,很快便是车轴滚动,马车再度出发! 第六十四章 顾寒栀 更新时间:2013-02-04 第六十四章顾寒栀 姬宣甲顶修为,探手之力岂可小觑,将快蟒般的马鞭一把抓住,随后吐气开声,往身前一扯。姬宣的力气远胜虎豹,异兽上的那团火焰立刻被其扯了下来,像是一团火球砸在青龙大街结识的青石地面上。 谁知那面貌神骏的异兽颇通人性,一见自己的主人被姬宣一把扯了下来,竟然猛的窜起,肋间骤然炸开两道羽翼,倏忽之间便到姬宣身前。 后蹄蹬地人立而起,鹰首上尖尖的利喙劈头盖脸的朝着姬宣猛啄而去。看其利喙尖锐异常,要是被这异兽啄实了,自家脑袋肯定会像西瓜一般被砸成肉泥。 姬宣目光一闪,冷哼一声:“孽畜,敢尔!”挥起拳头便朝那立起来的马腿狠擂下去。 咚的一声如锤破鼓般的闷响,姬宣身子陡然狠狠一震,噔噔噔不由自主朝后倒退三步,而那鹰首异兽被姬宣一拳轰在前腿上根处,身子一歪,四蹄腾空的整个横飘起来,随后便重重的摔在地上,扑腾着血红的翅膀,挣扎几下却再也站不起来了。 直到此刻那团火焰才落到地上,可见那异兽速度何其之快,护主之心何其之强。 那火焰骤然被扯下异兽,狼狈的在地上翻滚好几下,最终才趴在了姬宣的脚下。 虽然愤怒,但是姬宣也没有要让骑士送命的打算,在空中就使了巧劲卸去了力道,因此人摔在地上倒也不重,否则就刚才的力道,怕是要把这骑士摔成一滩肉泥糊在地上。 姬宣晃了晃酥麻的拳头,心中震惊不已,要是寻常兽类他这一拳起码要将其体内内脏心月复震得粉碎,再不济也要将它生生打死。 但是这异兽似乎只是被打的关节错位,甚至连骨折都算不上,虽然站不起来,但是鹰眼圆瞪挣扎不已,显然是不同凡响的兽类。 一边思索着这头异兽的有关资料,姬宣一边蹲来,眯着眼去看自己脚下的骑士。 刚好,那团火焰抬起头来。 就见火红的焰头里,包裹着一个俊俏的面孔,线条柔和明媚的瓜子形状仿佛是上天的杰作。面孔上青丝半掩,此时表情惊怒之极,面颊红彤彤的,愤怒的表情在柔和的眉间眼角显得十分的可爱娇憨,让人一见就心生爱怜,没有丝毫的恶感。 这竟是一个女子! 女子素面无妆却妖娆动人,一双大眼睛秋水盎然却又透着三分英气,唇红齿白,柳叶弯眉,美丽的有种叫人心惊动魄的感觉。 姬宣修为足够身后,此时也不免被眼前女子的美艳和清新影响,竟然生出心神摇曳之感。 颇有些无奈的模模鼻子,姬宣心里苦笑,自个虽然修为挺高,但说起来也不过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人,这一看见漂亮姑娘真有走不动道的迹象了。 按理说姬宣不会这么轻易的被美色所诱惑,连忙下意识想将自己的目光移向他处。但事实上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了,姬宣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顺着女子的面孔往下滑,就见他胸前的火红衣裳敞开了小半,火红的衣襟领口里面竟然露出了白花花的一片,好似一只小小的玉兔随着主人剧烈的喘息上下起伏晃动不停…… 那红衣女子似乎发现了姬宣的目光正盯着什么,立刻勃然大怒,一只手急忙拦住胸前衣裳。 “你找死!” 女子五官生的柔和俏媚,但性子却是泼辣。娇喝一声,曼妙的身子极富弹性的在地上一弹而起,挥起手掌便朝姬宣的脸颊扇来。 姬宣虽然被女子胸前那抹雪白晃得心神恍惚,但是从小习来的武道反应还在,左手迅雷一般啪的一下将红衣少女的白腻玉掌一下擒住,随后一按一扭一抛便将女子生生的扔了出去。 一切都是姬宣肌肉自然的反应,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一般。 那女子身子一轻,再次摔在脏污的泥水里,立马变得狼狈不堪起来,一袭如火红衣沾满了泥浆,再也没有了最开始的跃动,好似一个被打落凡尘的仙子一般,看起来楚楚可怜。 女子从地上爬起,一对漆黑的眸子好似黑夜一般的瞳子闪闪发亮,她从刚才姬宣的出手就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盯着姬宣的脸咬牙切齿的道:“狗东西你敢拦本小姐的路!” 姬宣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心头的怒意,看向那女子:“你闹市纵兽又该当何罪?” 那女子一怔后冷冷一笑:“罪?整个齐国谁敢给本小姐定罪!” 此时刚才给姬宣领路的望春园老管家好似筛糠一般向着姬宣走来,腿软的一步三摇,一张白团团的脸皮来回的颤动哆嗦着,看得出他想要压低声音说话,但是一张嘴声音却怎样都低不下来,甚至是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喊道: “这…这,这位是….当今丞相的女儿,你….你快闭嘴,万万得罪不得,得罪不得!” 说起来老管家也是心善,出来提点姬宣,虽然有望春公主撑腰,但得罪当朝百官之首也是极大的麻烦事情,要不是清楚姬宣在自家主子眼里的地位,老管家也不想出来找这个晦气。 那丞相家的幺女顾寒栀岂是好惹的?这临淄城谁不知道顾寒栀方女魔头哇! 那红衣女子正是当朝丞相顾龙琴唯一的小女儿,在家中排行倒数第二,仅比她的弟弟顾寒喻早出生两年。 由于是家中唯一的女孩子,老顾丞相平时溺爱的紧,甚至溺爱的比小儿子顾寒喻还要过分一些,所以这才将顾寒栀惯得琴棋书画一样不会,女红针线一样不模,虽然长相秀美柔和,但是性子却好似野马一般泼烈无比,在整个临淄都是大大有名的。 虽然她性子泼烈,但是平时还不至于纵兽闹市,只不过今天得知自己的父亲竟然要将她送进宫中给那个已经年过五十的老皇帝做妃子,任她百般软磨硬泡就是无法改变顾龙琴的决定,这才在家中大大的打砸了一番,怒气冲冲的纵兽而出,这才有了姬宣当街拦兽的一幕。 顾寒栀心里正是大坏的时候,听闻望春园老管家报出自己的名号脸上慢慢露出一丝凌厉之色,就等着姬宣被吓得和那老管家一样两腿酥软,到时候她要好好拿这个不开眼的家伙出气,以泄心中憋闷的怒火! 她心中瞬间转动了百十个当街羞辱这个男子的主意,娇俏柔美的脸上慢慢露出一丝冷笑。 谁知到姬宣听见她的家门背景非但没有一丝害怕的神情,脸上反而是多出几分古怪的笑意。 轻轻拍拍手,姬宣笑眯眯的问道:“你是说临淄府尹不敢问你的罪?” 顾寒栀娇哼一声道:“临淄府尹?他一介八品六品小官算个什么东西,也敢问我的罪?我从丞相府一路纵兽到此,你可见一个官差赶上前拦我?” 姬宣握着的双手有些奇特的韵律轻轻在大腿上敲击起来,一丝讥诮的笑容爬上嘴角,掂了掂手里的蛇皮马鞭,嘿然一笑:“确实没有差人前来,既然官府管不住你……那么,就让小爷好好管教管教你这个不识礼教的疯丫头!” 说着姬宣手中马鞭一抖,原本并不长的鞭子竟然好似突然长长了,毒蛇一般一下便缠绕在了顾寒栀的小纤腰上,随后便是一扯。 顾寒栀哪里想到姬宣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还敢动手,惊呼一声身子重心便失,整个人顿时腾空而起。 不过顾寒栀有个了不起的哥哥,自幼耳濡目染也精通几手无疑,在空中练满翻身抖腿想要摆月兑鞭子,同时手里面不知从哪里模出来一柄煞气惊人,血色密布,寒光烁烁的黑刃镰刀来。 黑刃镰刀大得惊人,刀身与刀柄长短一般无二,竟是比顾寒栀整个人还要长些,寒光闪闪的刀气在刀刃上隐而不发,隔着数丈就觉得寒意习习,仿佛恶鬼近身一般,让人汗毛乍起! 顾寒栀正想要挥起镰刀斩断马鞭,姬宣只是瞳孔稍稍缩了缩,随后冷笑一声,手腕突然一压一扯,顾寒栀连惊呼都没来得及便面朝下重重的摔在地上,正当她想要爬起之时便感觉身后发出一声皮鞭抽打的声音,随后臀部上死命的一痛。 姬宣竟然甩开了鞭子抽她的,顾寒栀傻了,连疼都忘记了。 围观的百姓也傻了,顾寒栀一身红装和那头血翼青鹫兽可是临淄城中人人皆知的,谁不知道丞相大人最宠爱的女儿,得罪了她还不要月兑去一层皮去? 平日里顾寒栀在临淄城说一不二,来往从来没人敢管她,一众小吏都怕他,资深的官员又拉不下那个脸面跟一个黄毛丫头斤斤计较。 这派头简直要比皇帝还要皇帝,今天竟然有人胆敢当街用鞭子抽她的……这,这莫不是在做梦吧。 要知道这鞭子下面抽的可不仅仅是顾寒栀的,那可是丞相府老丞相顾龙琴的脸面啊! 望春园的老管家已经傻了,他知道眼前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做起事来从来不着调,但是也没想道居然这么不着调,丞相的闺女儿说打就打,这已经超过他思维世界观的范畴了。 四周静的可怕,唯有那头栽倒在地的血翼青鹫兽愤怒的在地上拼命挣扎,鼻孔里喷出大股白气,似乎想要找姬宣拼命,但却终究没有站得起来。 啪!啪!啪! 鞭子发出的一声声脆响在空气中迅速的蔓延传播,这些鞭子好似抽到了所有人的脸面一般,一个个脸部肌肉来回抽动,撇着嘴齐刷刷的倒吸凉气。 姬宣抽了三鞭子,随后将鞭子一丢,冷声道:“今天叫你知道什么叫做规矩,下次作恶再被我碰到抽十鞭!” 姬宣从地上捡起那柄巨大的血镰刀,眉头皱成了川字,随后冷哼一声:“料想你还有极硬的后台,某家不怕你来找我,这灭绝人性的凶器跟那头不知好歹的畜生就由某来代管了!” 说罢将镰刀往身后黑伞旁边一别,走上前去伸手将倒在地上的血翼青鹫兽扛起来就走,所过之处,围观之人纷纷整齐让路。 好久,顾寒栀才明白过来自己这是挨打了,当街被抽了三鞭子,她长这么大何时受过这样的侮辱?不要说鞭子抽,就是从小她惹了天大的祸事,那般严厉的顾龙琴也只是苛责她而已,从来没有动过一根手指头。 明白过来,顾寒栀就觉得上的疼痛骤然放大一亿倍,哎哟惊叫一声两行眼泪泉水般涌了出来,原本粉红的娇美面庞瞬间哭成了个大花脸,原本粉红的脸蛋烧的比她的衣服还要红艳。 随后顾寒栀似乎想起了什么,高声叫道:“有本事你留下名字!我爹都没打过我,我叫你不得好死!” 原本已经走了很远的姬宣冷漠的回头,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说道:“记住了!某叫姬宣,这个人体你爹,替王法管教你!” 顾寒栀上脸蛋上都传来火辣辣的滚烫之意,眼泪躺在香腮上都好似要蒸成水汽一般,一边哼叫着,一边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姬宣,我一定找你报仇,叫你生不如死……” 姬宣冷冷一笑,转身便走,很快消失在在人群的另一端。 直到此刻远远地丞相府家奴才跑过来,这些家奴是追随着顾寒栀一路追到这儿来的,顾寒栀纵兽闹市他们可不敢,再加上普通马匹也追不上血翼青鹫兽的速度,他们只能远远的跟在后面吃灰。 当先窜出来的是一条大汉,这大汉粗壮异常,光头赤眉,面目凶恶,身高八尺开外,一声蓝色劲装将身上铁疙瘩般的肌肉箍的紧紧的,凶悍之意难以言表。 他额头上还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看起来更加的凶残不像好人。这大汉一件顾寒栀此时的情形,一对好似铜铃般的眼珠子瞪的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小姐?咋回事儿?”这声闷吼震得整条大街都晃了三晃,离得近的人就觉得平地一声闷雷响起,不由自主的身子往后倾,有些人甚至直接一坐在了地上。 顾寒栀一边呜呜咽咽的哭泣一边喝骂道:“马麟你喊那么大声干什么,还嫌这里的人少是怎么的,快带我回去!丢死人了!我不活了!” 马麟一怔,随后牛眼一翻目光扫向周围围观众人,闷哼一声嗡言嗡语的道:“小姐这般多贼眼看着,俺将他们一发砍杀灭口便是!” 围观众百姓一听马麟此言激灵灵的打个冷战,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轰得一下立马四处逃窜起来,任谁都能感觉到马麟这巨人般的壮汉此时所发出的凌烈杀气。 顾寒栀哭着喊道:“你鬼嚎什么,你当这里是你驻守的边疆不成?这么多人你杀得过来么!赶快带我回去!” 此时马麟身后的一众洪家家奴也已赶到,见到如此场景一个个面面相觑,不过其中机灵的马上便醒转过来,纷纷上前将顾寒栀扶起,快速的抢了个轿子,打送回洪府。 丞相府之中的家奴办事效率极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在大雪之下匆匆离开了。 附近的商家百姓这才敢缓缓露出头来,一个个脸上表情极其精彩……任谁看到这样一场大戏都会有种马上去四处张扬显摆的冲动。 姬宣跟着身前神志恍惚的老管家来到铺子里,那老管家好久才缓过气来,哀叹一声道:“你闯了大祸了!” 姬宣不以为意的一笑道:“不就是丞相的女儿么?不尊王法我打她也是应该!算不上祸事。”心里则是在想着丞相家里的公子都打得不省人事了,又何况只是教训了了闺女? 那白团团的老管家连连顿足,随后摇头叹息像看死人一般看了袁飞一眼后没再说什么便匆匆离去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自然要第一时间禀报姬烟,要请自家主子对这件事情做定夺呐。 姬宣也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里,而是自顾自的把血翼青鹫兽往院子里一丢,翻手把那柄巨大的血色镰刀抽出来看,凭着手里的阴冷感觉姬宣就知道当初那个在寒山道口遇见的蝎子妇人恐怕凶多吉少,否则不会连这把代表着身份的家伙也到了别人的手上。 只是握着这柄血镰刀姬宣又想到了许多事情,当初*血镰刀被段清歌一剑崩成碎片,此刻虽然重新弥合起来,但是上面的裂痕还是隐隐可见,除了锋利之外早已失去了其中的神韵。、 而且这刀饮了太多生灵的血,煞气之重实在世所罕见,真不知道为什么会落在一个小丫头的手里。 姬宣无声笑笑,要是这刀伴着那小丫头一年,恐怕她就要被无穷的煞气彻底灭杀致死了吧。 一想起那个面孔柔和,实则泼辣异常的少女,姬宣的心头就是莫名一颤,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起那双会说话的眼睛,胸口那抹雪白………… 深吸了口气,发现院子里莎莎在抚模着不助哀鸣的血翼青鹫兽,胖子冯唐蹲在旁边傻呵呵的笑,看他口水快要流出来的样子估计是在琢磨怎么把这头大家伙宰了吃肉。 没好气的踹了胖子一脚,把血镰刀往他怀里一丢,道了声:“熔了重新锻造,把里面的寒气拔掉!” 随后就不理睬他,径自走到血翼青鹫兽面前,握住了它的前蹄,他要为它接骨! 第六十五章 人命最不值钱 更新时间:2013-02-05 第六十五章人命最不值钱 天气似乎只是一瞬间就变冷了。 夜里莎莎觉着冷,整个小人儿都在姬宣怀里缩成了一团,待得第二天一大早起床的时候门外已是白茫茫的一片,整个院子里早被皑皑白雪所覆盖,梧桐树白莹莹的很好看,干净的象是天外来的神木。 胖子今天起了个大早,正在给梧桐树扫雪,雪下得比较大,胖子怕雪把树压断了,砸到正睡觉的他,因此穿了厚厚的棉袄出来忙活,准备清理好了再回去睡一觉。 昨天姬宣亲自动手接好了血翼青鹫兽的腿骨,此刻这头长达三米多的大家伙正窝在角落里,小口小口的饮着面前的一碗热水。 硕大的身子青蒙蒙的,看起来好似一大块值钱的碧玉。 姬宣伸了个懒腰,跑到厨房里做了个暖手的小炉子让莎莎抱着取暖,小丫头适应了南疆闷热潮湿的气候,此刻头一次遇见下雪天,不免有些适应不了,在床上就一直跟姬宣嚷嚷着冷。 既然冷,那就生火! 早饭过后,莎莎捧着个暖手的炉子,姬宣泡了一杯茶,两个人一起坐在烈火熊熊的铺子里看胖子汗流浃背的打铁。 看了一会儿,莎莎觉着看一块块的碎铁化成水,之后再被敲成块块没有意思,想去找院子里的大家伙玩。奈何又怕冷的要死,所以干脆让姬宣把血翼青鹫兽也拉进来。 两个人看打铁变成了两人一兽看打铁,莎莎看不懂其中的名堂,趴在血翼青鹫兽的背上呼呼睡觉,姬宣则知道胖子彻底把血镰刀所有的鬼煞之气熔进了眼前的火炉子里。 时光仿佛就定格在这幸福的一刻,直到天色渐晚,姬墨的到来才彻底打破。 姬墨是头一次来,带了许多莎莎喜欢吃的甜饼糖果,莎莎欢喜的不得了,接过来跟身下的血翼青鹫兽一起分享着吃,笑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姬墨没在意一旁打铁的冯唐,只是望着血翼青鹫兽啧啧称奇,再者就是看姬宣的眼神十分怪异。 姬宣被他古怪的眼神弄得发毛,有些不自在,不禁缩了缩脖子,问道:“怎么这种眼神瞧我,我又不是沁水河上的姑娘。” 姬墨桀桀笑的直搓手,看着想让人一巴掌拍死他,笑了一会儿,又正儿八经的说道:“兄弟你够强,先是把顾老丞相的小公子打得半死不活,半天之后就把他家最疼爱的宝贝闺女当着满大街的面抽了,啧啧,啧啧,小弟我是佩服,佩服的狠呐。” 姬宣望着姬墨奸诈的模样不禁模模鼻子,奇道:“我怎么感觉你是在幸灾乐祸?” “嘎嘎嘎,嘎嘎嘎!”姬墨哈哈大笑:“我当然是在幸灾乐祸,因为这两天被你打的这两位有个了不起的哥哥。” “那又如何?”姬宣的眉头稍稍挑起来了。 “他们的哥哥过两天就要回来了。” “又如何?”姬宣的眉愈发的挑高。 “他们的哥哥两年前就是宗师了!” 姬宣一个趔趄差点没腿软的摔死,惊骇的望一眼姬墨,张嘴道:“不是吧。” “很不幸,是的!” 姬宣顿时无语,翻着白眼,貌似他真的捅到马蜂窝了。 似乎很乐意看见姬宣吃瘪的模样,姬墨笑嘻嘻的望了一阵儿就一把拉住他往外走,姬宣奇道:“你拉我去哪儿?” “请你去喝酒!”姬墨贼贼一笑:“喝花酒,总要在你被那位举国第一天才拍成肉泥之前把帐先还了,本公子没有欠别人帐的习惯,尤其是死人的。” 莎莎难得的不管自家少爷去哪儿,只是吩咐早点儿回来,小丫头已经喜爱上这头血翼青鹫兽了,而且看得出来,这头大家伙也喜欢她。 喝花酒自然是去沁水,只是今天夜里他们注定到达不了沁水。 天上还下着雪,姬墨走出铁匠铺子的时候,自有护卫替他打伞。他们没有坐车,在姬宣的提倡想选择了步行。姬墨则说他要舍命陪君子,哪怕用走的也要走到沁水边上去,吩咐一个亲卫先赶着马车去沁水等着。 走出幽深的小巷子,还没来得及呼吸一口新鲜而又清冷的空气,耳边便传来一道凄厉的风声! 走在前面的马车咕噜噜的车轴转动的声音根本掩饰不了那一抹惊世骇俗的凄厉,随后护卫们就看见那辆先行的马车在一根厚重,霸道的弩箭的撞击下变得粉碎,巨大的弩箭从破裂的碎木片中一穿而过,带着马匹凄厉的惨嚎,带着滚烫的热血,一往无前,随后一头扎进了路边某座民房里。 散碎的马屁尸块从半空中散落到地上,染红了满地的雪,象是开了一朵花。 姬墨的护卫显然是很有些精明劲的,眼看着马车被巨大的床弩一击射成粉末,居然不作一声,迅速的拉着笑意僵在脸上的姬墨迅速后退。 姬宣望一眼满面惊恐姬墨,给了一个安定的神情,随后深深吸了一口气,迈步往前走。、 姬宣在往前走,姬墨在向后退,整个人的速度由缓慢逐渐变快,直到姬墨彻底没入巷子里的黑暗里,姬宣宛如离弦之箭冲出巷口。 冯胜巷子口的街道旁边有有一座年久失修的亭子,唤作将军亭,据说是为冯将军造的,将军死了,亭子也就废了。街口两边建筑破烂不堪,从白昼到夜间充斥着小摊小贩走街串巷的闲人,连清静都算不上,自然没有什么风雅可言。 但今天的将军亭一带格外安静幽静,静到雪落的声音有若雷鸣,静到秋夜凉风刮过破旧饼铺招牌的声音有若松涛,街道上寂静森然,看不到任何冒雪行走的路人,甚至连婴啼声都没有,仿佛除了风雪和被肃杀之意笼罩的街巷外,其余的都不存在,静到要死。 前方的将军亭隐藏在夜色里,隐藏在风雪声中,只能模糊看到一处破旧的小亭,却不知道有多少敌人同样隐藏在这夜色风雪中的将军亭内外。 背着一把大黑伞,双手随意缩在袖子里的姬宣在巷口止住了脚步,目光落在脚边的那一抹猩红上,不远处是四散分裂的马车木板,还有冒着热气的骏马的尸块。 无声的望一眼弩箭消失的民房,姬宣看着依旧漆黑一片的屋子,知道那间屋子里的人可能已经不在了,甚至于这一整条街上的人可能都已经不在了。 想到这里,胸月复间的怒火象是一条恶龙凶猛的抬头,他开始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气息了。 姬墨在护卫的保护下躲在深深的巷子里,明晃晃的刀光照应下姬墨望着巷口那个不是很挺拔的身躯充满了担忧。 破烂小亭四周一片死寂。 姬宣本来打算立刻给莎莎示警,让她躲到树里去,不过当他转头望见将军亭里那家对着他的巨大床弩时他就露出了笑容。 来人不是来杀姬墨的,来人是冲着他来的。 姬宣摇摇望着将军亭的方向,似乎要把那一片黑暗彻底望穿! 长时间的沉默,确定只有姬宣一个人走出来,隐藏在夜色风雨中的敌人不再隐藏自己的行踪,伴着连续不断的脚步声,靴底踏积雪的噗噗声,利刀缓缓抽出刀鞘的磨擦声,数百名脸色肃然的黑衣汉子从亭后,从巷中,从宅侧走了出来。 姬宣站在离破烂小亭不远的地方,静静看着四面八方涌出来的黑压压人群,不发一言,只是他右手的袖子里半截森寒的刀光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感觉到己方所有人都被姬宣握刀那个动作震慑住,黑衣人首领瞪着大眼睛,声色俱厉嘶吼道:“他只有一个人,又不神仙,都给我上!” 市野里永远不缺少热血冲昏头脑的莽汉子,寻觅杀死眼前之人一举上位者,被身周同伴数量鼓起悍勇气息的从众之人,随着黑衣首领这声厉喝,数百名临淄黑户举起手中钢刀,大喊着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 “希望你们不要死的太过痛苦。” 姬宣看着冲上来的敌人们说了这样一句话,然后呛啷一声惊破雪中的破亭旧巷,袖中的佩刀如蛟龙出鞘,外象缓慢实则迅捷刺向冲在最前面那个人。 将军亭子里,巨大的床弩旁边,一个撑着大黑伞的中年男子捂着嘴微微的咳嗽,血迹不停的从他的嘴角溢出来,坐在地上控制着床弩的人额头已经是冷汗一片。 中年男子看着姬宣的后背,右手已经握住刀柄,却没有拔出那把最近磨的极锋利的剃刀,因为他想看看这位临淄城里新晋高手的真正实力。 姬宣的刀样式很普通,普通长普通宽,开锋处也无甚特别,只是在雪花被高速移动刀身拍散的那一瞬,隐约能够看到刀上有很多细纹,那些细纹并不是某种符文,而更象是数道缝隙被水银补满。 中年人盯着那把刀,看着那把普通的刀在最后那一刻改劈为拍,准确而轻松地拍到那名汉子的胸膛上,终于明白这个人刚才说的话并不是嚣张,而是他真的很强。 平直的刀身在空中被某股力量强行拗成弯状,与它的速度相比,自夜空降下的雪花缓慢的令人发指,而就在刀身拍打在那名汉子胸膛上时,那股力量骤然自刀身递出,啪的一声直接将那片胸膛击的深陷下去! 一声如击重革的沉闷巨响! 一声戛然而止的惨嚎! 那名悍勇冲在最前的黑衣帮众,连姬宣的脸都没有来得及看清楚,便被直接拍成了一只风筝,极为凄惨地破空而飞,飞过了破旧的春风亭,落到了十几丈外! …… …… 正自喧嚣喊杀的数百帮众骤然一静,他们的目光下意识随着那名同伴在雨夜空中画了一道极长的弧线,然后迅速被恐惧占据身体,挥刀的手变得寒冷起来。 他们曾经想象过眼前这个人佩刀出鞘之时可能会刮起一阵腥风,或许会落下一场血雨,但从来没有想象过,一把单薄的青钢刀竟能把沉重的一个人击飞如此之远,薄刀一挥间蕴藏着的恐怖力量竟象是天神手中的大锤,一动天地四方动! 不,那把刀不是天神手中的铁锤,更像仙使手中的一条钢鞭! 冲到姬宣身周的那些江湖汉子,被这雷霆一击震骇的僵立原地,姬宣却没有停止在雨中向前的脚步。 他潇洒执刀而行,每一步踏出便手腕微提青衫微振挥出一刀,挥舞之时,平薄刀身嗡嗡作鸣,极尽弯曲弹放之态,像条钢鞭般呼啸挥舞,裹着雨珠凉风啪啪击出,每一刀出便有一道人影飞起! 刀身及胸,有人横飞撞到巷墙,吐血滑落;刀身及腿,有人翻着跟头滑破夜空,骨拍喷血堕地;刀挥破雨,沉闷嗡鸣,人影不停横飞而出,惨嚎恐惧之声响彻先前还是死寂一片的将军亭。 一路前行的姬宣挥刀动作轻松随意,甚至可以用毫不在意来形容,就象是在夏日里驱赶夜蚊子,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平静如常。 在亭子里的中年人再也无法保持镇定,他的眼逐渐眯成了一条线。 用轻薄的刀身击飞敌人,而不是选择更简单更省力的砍死敌人,姬宣的出手在前一刻让他有些不解,此刻才明白,只有这种方式姬宣才能始终保持身周始终有一片空地,避免被对方一围而上。 但这样霸蛮甚至嚣张的战斗方式,显然很消耗体力与精神,姬宣如果不是想用这种方式震慑住当场数百名凶悍的汉子,那便是他有自信直接把所有敌人拍死! 中年人看着姬宣的背影,看着这个在夜雨中嚣张前行的少年男子,看着在他刀下不时惨嚎飞起的汉子,看着那些在远处泥水里申吟不起的人,抿唇想道: “我知道你强,但我没有想到你这样强。” 中年男子或许觉得眼前这个少年人身手真的让自己有些估模不住,于是他狠狠的一压手。顿时身边的弩手松开扳机,巨大的床弩带着呼啸的风声,卷起漫天的雪花,以一种惨绝人寰的气势直直的向姬宣的后心射去。 姬宣的身后似乎长了眼睛,柔和的刀身猛然一震,整个人由左往右狠狠的一旋,登时一个黑衣人的脑袋在惨亮的刀光下无声的抛飞而起,雪夜里,鲜血喷涌象是一道泉。 借着巨大的旋转力,姬宣的身体离开了地面,骤然拔高一丈,呼啸的床弩从他的脚底穿过,扎进那具无头的尸体里。 巨大的冲击力将尸体扯得四分五裂,随后弩箭射进了人群里,在拥挤的人群里撕开一道巨大的血口子,残碎的肢体,喷洒的鲜血撒的满天满地,似乎连天上的雪花儿都变成了血红色。 中年人望着随着漫天雪花徐徐而落的姬宣,捂着嘴角的血冷冷的哼一声:“你真的很强,希望过几天我能杀死你。” 说罢,黑伞越发的撑开,遮着漫天的雪,最终走进了黑夜里。 姬宣站在地上,望着满地的尸体,没来由的一叹:“人命永远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希望你们死的没有那么多痛苦。” ………. ………. 翌日,雪非但没小反而越来越大了,纷纷扬扬的洒落人间,刚刚发芽的小草瞬间便被大雪覆盖,毫无疑问这个小生命还没有睁开眼睛看看世界便被扼杀在了萌芽状态。那些富户还好可以烧炭取暖,但是贫户过冬的柴禾却早就没有了,此时只能搂抱在一起瑟瑟取暖。 整个世界放眼所及均是白茫茫的一片,深秋初至,大雪茫茫的天气到了这个地步已经算得上是大灾了。 国祚延绵千余年,气派无比的齐国皇宫,此时被这大雪压得似乎也有些喘不过气来。 朝堂之上今日探讨的本应该是当前武选之事,但此时的大臣们一个个神色焦虑的看着大殿之外的鹅毛大雪禁口无言。 在场众臣都懂民生之事,此时已经开始为今年即将出现的难民潮而感到担忧了,这样的大雪不要说是刚播种的庄家,就是那些穷家小户家中的人口牲畜都会被大量冻死冻伤,甚至一场寒病恐怕也会很快的蔓延开来。 如果光是如此的话那还好说,凭齐国国库之充盈,皇家开仓放粮支撑一年半载并不为难,就怕是这场大雪波及到元蒙草原,一旦草原上的妖魔兽人也缺粮断食的话,立马就会出现妖兽潮,一直深藏在草原上的兽人大军也会大举侵袭齐国边境,到时候雪上加霜齐国瞬间便会糜烂,这样的事情以往可是大有先例的。 这时一道流光突然从殿外窜了进来,皇座之下一名盘膝而坐的铁面人伸出枯瘦的手掌朝着那流光微微一招,流光便乖巧的飞进了老者手中。 能在皇座之下坐有一席自然身份特殊至极,就算是顾丞相朝堂数十年也得不到这样的待遇,并且也不敢享受这样的待遇。 铁面人一直微闭的眼睛缓缓睁开,无悲无喜的说道:“草原之上积雪已达五寸!” 大殿之中先是一静,随后倒吸冷气的声音齐齐响起,紧接着群臣好似炸开锅一般。 不用多言,草原上秋雪成灾,妖魔兽人近期必定侵袭齐国。 此时朝堂文臣之首的顾龙琴微微干咳一声,声音不大但是整个大殿立时静了下来,所有的官员均停止了议论老老实实的站在两侧看着此人。 “丞相您看如何是好?”一个略微有些生涩的男声从皇座之上传来,语气之中还带着一丝沉重。 顾龙琴略微沉吟一下然后道:“皇上,此次大雪来的突然至极,想那元蒙草原上的兽人妖魔必会倾巢而出,凭我齐国一国之力根本无法和这些妖物抗衡,老夫以为应该马上要求楚国出兵,如果楚国不肯出兵的话便索性给这些妖魔兽人让出一条道路来,引他们去攻打楚国。朝堂之上立时更静了,朝臣们一个个脸上各种神色都有。 皇帝久久没有说话,只是透过大殿外面的雪,向东面望去,似乎想要看出什么。 第七章猎苑武举 第六十六章 猎苑武举 更新时间:2013-02-06 第六十六章猎苑武举 皇帝陛下对于将来的灾难没有丝毫想要再说的意思,反而是回头过头来对着立在下首的大皇子露出一丝笑意。 只是那笑意有些冷,看的姬蛮心惊肉跳。 “蛮儿,你能不能给父皇讲一下,昨天夜里北城出现的床弩是怎么回事?”皇帝轻飘飘的一句话,大皇子姬蛮吓得面如土色,立刻拜倒在地:“儿臣知罪,儿臣知罪,求父皇开恩,求父皇开恩!” 姬伦冷冷的一笑:“朕不罚你,若是以后再有之类的事情发生,朕会亲手斩了你!”皇帝陛下甩了甩袖子也不去看他,而是把目光转向剩余的两位皇子。 二皇子姬环,三皇子姬墨纷纷低头,冷冷的瞪了他们一眼,姬伦冷声道: “而等亲生兄弟,切勿互下杀手,今次朕就把东宫夺谪的事情定下来。朕知道你三人身边都有高手辅佐,正好此次边疆告急,你们都给朕滚到边疆打仗去,死了的拉倒,侥幸没死的以军功算,谁整的军功多,谁就是东宫太子!” ………. ………. 皇家猎苑位于临淄西南的断袍山上,此山并不高,东西走向形似一条袍带被从中分成两半故被称为断袍山。 整个断袍山都是皇家猎苑,平时被军队护卫起来,平民百姓不得靠近,更加不允许随意采伐山上一草一木,所以断袍山周边没有一户人家更加没有村落。 此时断袍山上白莽莽的一片,大雪飘飘洒洒将整个断袍山完全笼盖起来。 参加武举的武生和御林军喷出的白雾蒸腾而起,纷纷扬扬的大雪落在这些人身上瞬间便被蒸发,一个个在寒风雪水之中都好似标枪松柏一般,这些武生代表着当今齐国年轻一代最杰出的武学人才,也是未来齐国大军之中的栋梁之才,自有一股龙马气势。 “第一试!箭技!十人一组,每人十箭!一刻之间,百步外十箭无月兑靶,命中红心六次者入选!”御林军中的一名校尉大声吼道,声音赫赫,震耳欲聋,带着一股萧杀之气,听的众武生都是精神一震。 大齐因为经常和兽人与沙族对阵所以首重箭术,毕竟妖物和兽人的力气都较常人要胜出数倍不止,所以战场对阵之时往往要尽量避免大规模的近身搏杀,这个时候弓箭便是制敌利器。所以武选第一试便是弓箭。 “李西、甄东阳、黄炮、洪泗水、包秋……出列!” 最先上场的十人之中没有姬宣,倒是有三皇子的另一个手下黄泡,黄泡仔细模索端详弓身箭矢后开始拉弓放箭,一刻时间十箭刚好放光,箭箭红心。立时引来一片叫好之声。 在这大雪的天气之中能有此成绩大是不凡,一旁的武选官员也微微点头嘉许。在黄泡的名字后面着重勾了一个圈。 大齐文选武选乃是社稷神器,即便是权倾天下十数载的顾丞相也插手不得,同样的掌管军队的太尉周子清也无法插手。 这些考官全部都由皇帝的最忠实侍卫御林军把持,这御林军从齐国建立之初便从来没有一人背叛过皇家,可以说是皇帝陛下手中的一张王牌。 御林军中藏龙卧虎,并且武技都是代代相传,外人根本无法加入御林军,御林军的儿子一出生便注定会是御林军,所以他们从出生开始便修习专门的武术功法,二十二岁从军之时一个个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也正是有这支御林军的震慑才没有人敢真的谋朝篡位,哪怕大皇子真心想要尽快坐上那个位子也只有向自己的兄弟下手,而没有丝毫想要杀父弑君的想法就是收到了御林军的威慑 其他的箭手大致都有五六箭命中红心,符合要求的武生七人,不合要求的武生立时退出武选。随后便有三人面带不甘的站在了众武生之后。 黄泡走回武生队伍之时目光不由得在姬宣身上转一下,脸上颇有得色。毕竟同为三皇子效力,理论上来说他们两人可是货真价实的竞争关系。 第二队之中便有姬宣,姬宣掂了掂手中的弓箭,手指头扣着弓弦微微的拉了拉,这种弓箭是军队之中的制式装备,弓身是南疆山中特有的轸念树百年树干所制,不畏寒暑潮湿,即便是在这样的雪天也不影响弓身弹性,弓弦则是特种牛筋炮制,有五十石的力道。 既然早就打算参加武选扬名,自然不会没有准备,事实上弓箭一门所需要的不外乎气息稳定手准眼准,再就是勤加练习掌握箭矢离弓之后的路线轨迹,而对于姬宣来讲,这些更是如吃饭穿衣一般简单,因为从小开始他就是抱着箭睡的。 所以姬宣接过弓后只是略微熟悉了下弓身和箭矢,便搭弓开箭第一个攒射起来,嗖嗖嗖嗖,十支箭矢一刻不停的连珠射出,百步外的靶子腾腾腾腾的响声不绝于耳。 其他的众人此时还在熟悉弓身箭矢,却没想到有人竟然抄起弓箭便射,而且还是连珠射法,其他武生原本心中还在嘲笑此人无知,连最重要的熟悉弓性都不知道。 要知道每一把弓因为制作材料的不同都会有很大的差距,每一支箭哪怕所用木料完全相同但是因为箭羽的些许差异也会对箭矢的行进路线造成不小的影响,要是不将弓身箭矢完全熟悉根本无法发挥自身最大的射箭技能。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得把弓身模透,把每一支箭从头至尾乃至翎羽都要观察仔细推敲出箭矢在离弓之后会走的路线之后才会小心翼翼的一箭一箭缓缓射出,一刻之间连射十箭已经是很高的要求了,更别说对方还要连珠攒射了。 但是当他们将目光投向他们心目中的笨蛋的靶子时一个个却都傻了眼,就见那靶子上箭箭红心,十支箭矢在红心正中插得密密匝匝,箭箭之间甚至连一丝空隙都没有,众人瞬间都为之一静。 好一会后武选官带头拍起掌来!随后叫好之声不绝于耳,大齐军中和文官之中大不相同,首重战功,军士们对有本事的人物向来尊敬,所以这次连一向高傲的御林军都不由得叫起好来。 姬宣嚣张一笑,洒然将弓箭归位缓步走回队列,不过他也没有忘记将一丝嘲讽的目光丢向黄泡,虽然知道此人是姬墨那小王八犊子选的另一个辅佐人,但是姬宣全然没把他放在眼里,也没心思跟他争什么宠。 因为一开始两个人的高度就有着千差万别的差距,何曾见过大象对一只蚂蚁上心较气? 场面稍稍乱了一小会后便被武选官员喝止,随后剩下的九名武生依次放箭,这一场受到姬宣惊人箭术的精神打压,过关率极低,加上姬宣只有四人命中红心五箭以上,甚至有的武生还出现了月兑靶的情况,最终四人入选六人淘汰。 随后的比赛受到姬宣的影响选手发挥普遍受到影响再也没有出现十箭全部命中红心的情况。 最后一轮的时候,校尉暴吼出来的名字之中有一个叫做吴钩,另一个叫做君莫图。对于这两个名字姬宣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他注意的是人。 一个在大雪天里撑着巨大黑伞的中年,一个唇红如血的青年,这两个人太过奇特,就连武选官都不由得露出瞩目之色。 因为武生总人数为四百八十七人,所以最后一组只有七人。当这两个人出现的时候,姬宣本能的眯起了双眼,前天夜里,自己终究没能与那个家伙一战,虽然知道此人绝对不俗,但也有要看看他身手的意思。 至于那位血唇的青年,姬宣只是报以友好的微笑,对方则笑着回礼。 吴钩身上汇集了所有人的目光,同时不时有人转头看姬宣,因为姬宣也有一把巨大的黑伞,只是背在身后,没有撑开。许多人都在猜测他们是什么关系。 吴钩来到射位却不着急仔细打量弓身箭羽,而是微微闭目似乎在养神一般,随后一只手一抄起弓身另一只手卷起五支弓箭弯弓搭箭竟然要一弓五箭开射出去。 绷得一声震响,五支箭矢流星一般的撞击在靶身上,那靶身骤烈一晃发出咔咔炸响之声,吴钩并不停顿手指再一卷五支箭矢再次搭在弓弦之上,随后嗡的一声一股脑的射向靶身,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之中,十箭全中红心,随后磨盘一般的靶身发出咔叻的一声炸响,裂成了两大块跌落下来。 姬宣眼角微微一跳,这家伙好大的力气。虽然他也可以做到这样的效果,但是那样未免得不偿失。 场中静得针落可闻,一个个武生看着裂开的靶子发呆,就连武选官也有些失神,这样的箭术在齐国这样以射闻名的国家也不多见,据他所知在军中只有将军以上的人物才有这样一弓五矢的射力。 至于箭裂靶垛倒也没什么,毕竟这靶垛已经被射了无数次,裂开也是平常,当然目前开的只是五十石的软弓,军中有上千石的镇国神弓那弓只有宗师境的镇国侯才能开得射得,旁人就算有大力气能拉开镇国弓也未必能射准箭。 静寂之后是满场心悦诚服的掌声,在这样的箭术之下其他武生即便是被淘汰的也都心悦诚服。 人群中黄泡的脸色也是骤变!此人了得! 第一场箭试入选者三百一十五人,淘汰一百七十二人。 武选官微微点头,这个成绩比往年要好上一些,往年一般在这个环节都要被刷下去一半的武生,其实那些被刷下去的也不是能力达不到要求,他们在家中肯定是十箭七中红心以上的,要不然也不会来参加武选。 之所以此时被淘汰完全是因为在武选之中心情浮躁紧张导致发挥不畅所致,所以将最要求气息沉稳心无杂念的箭技放在第一试也有试炼武生心念是否坚硬的意思。 如果放在后面的话,慢慢的武生便会适应武选的气氛这样就考验不出武生的心智如何了。 随后校尉吼道:“第二试!刀技!十人一组!大石十块,十刀劈开六块者入选!刀,不得崩刃!” 第二试三百一十五人轮翻开刀裂石,这项考验的便是武生的力量速度和出刀的技巧了,力气大的可以刀裂大石但是刀身也会受到石头的反力崩开甚至断裂,只有力量速度和技巧全部融合在一起才能钢刀裂石而刀刃无损。 这一试三百一十五人淘汰掉七十八人还剩二百三十七人,君莫图、姬宣、吴钩自然全部入选,且隐隐成为此次武选之中的魁首人物。尤其是吴钩,姬宣二人每人一柄巨型黑伞的造型让人瞩目,猜测是否是同一个家族或者门派的同门或者同宗。 “第三试!”校尉大声吼道,但是之后便没了动静,不像刚才那般将试练内容说出来。 这一试在齐国之内都是一个绝大的秘密,任凭这些武生家中势力如何,谁人在朝做官做什么官都无法探听一二,所有经过试炼的全都闭口不言即便是开口也语焉不详,似乎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些什么样的试炼。 此时天已微黑了,两个比试用了大半天的时间,雪依旧在下,似乎没有一丁点要停下来的意思,黑压压的天空白粉粉的雪,女敕绿的枝桠早就不见了踪迹,还真有种琼枝玉宇的境界,可惜这美景之下却是无数的百姓挣扎泯灭的哀号之声。 一众被淘汰的武生到此便不允许在旁边观摩了,全被请出了皇家猎苑,剩余武生一个挨一个的走进一座宏大的宫殿之中,这宫殿简陋至极,一点都没有皇家气度,全都是原地采掘出来的青石垒成,宫殿只有一个仅容一人通行的小门,进去后一扇窗户都没有,外面的天色原本便已经黑透,此时宫殿之内更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周围全是悠长沉闷的呼吸之声,胆小之人恐怕都要腿肚子转筋了。 不过能经过前两次历练留下来的武生自然没有一个胆小之辈,虽然都觉得头皮发麻却没人发出什么声音。姬宣也在其间,此时的他越来越觉得这里古怪无比,周边的那些气息悠长沉闷的声音一听就不是常人所发出来的,明显是修行者才特有呼吸韵律。 就在这时姬宣觉得脑袋骤然一痛,好似针扎一般,随后他心中一惊知道有修为者正在用秘法侵入他的脑域。随后就听到周围不断传来闷哼之声。 姬宣心中微微一动随后便放弃了反抗,这应该是齐国选拔武举特有的手段,目的就是应该防止别国在齐国朝堂上安下探子。至于其中到底是怎么处理的,那就真的是不得人知了。 袁飞不理会刚刚遭遇的刺探,而是放开双耳探听起来, 就听见黑暗中不时传来闷哼和痛苦的申吟。甚至有的已经开始大喊大叫陷入崩溃的边缘了。 姬宣此时终于知道这黑屋的试炼内容了,一方面考验他们这些武生的心性,另一方面则从中测查有没有间谍混在其中。 只是姬宣很奇怪,不知这是什么密法竟能做到如此一举两得的事情。 在黑暗中呆了足足一个时辰,慢慢的周围的声息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三十几人的呼吸还算稳定,剩下的都完全没有规律可言,姬宣微微一惊,这一试竟然淘汰掉这么多人。 就在此时一个略微低沉的声音响起:“能自行走出本殿的前十名入选。” 姬宣一怔随后心头一跳,竟然只有十个名额能够通过试炼,也就是说剩下还能动的三十几人中还要再淘汰一大半。 姬宣对于自身的实力很有信心,故而没有什么好犹豫的,起身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随后十分淡定的往外走。 姬宣走得很从容,一直走到门外也没有人敢向他出手。兴许是这些武生知道他的厉害,没有想要招惹他的打算,反正他走的十分轻松。 来到外面,姬宣才发现自己并不是出来的最快的,吴钩,君莫图两个人早就在外面站着了。 十个人的名额真的很少,当姬宣,吴钩,君莫图三人很散漫的望着最后七个人从门里出来之后,就有校尉过来宣布十甲诞生: “第三试入选者,吴钩、黄泡、郑爽、君莫图、姬宣、钱宏佩、施言、华南、章华、章武。”校尉高声报过名号后,那名武选官员将十名武生依次登记在案,随后脸上现出一丝柔和之色,毕竟这些人以后便是他的同袍了,并且其中三甲之人以后必然前途无量,他也不愿意随意得罪旁人,温言道:“今日你们便在猎苑休息,明日一早进行武艺比试,排定名次。” 十名武生自然齐声应是。 后来姬宣才知道一起进入大殿之中的二百三十七人有三人被查出是敌国奸细当众鸠首,真是血淋淋的教训。 入选的十名武生包括姬宣都老实实的呆在自己屋中,为明天的殿试做准备。姬宣通过昨天的观察发现除了他和吴钩,以及君莫图以外的前三名从殿中出去的身法修为都相当高明,只是知道第一个出去的吴钩修为不浅,隐隐觉得此人会是他成为武状元的大敌。 一夜无话,天还没亮武生便被一一唤醒,随后沐浴更衣教习宫中礼仪,一直折腾到了清晨时分才列队出发直奔临淄,只不过这次和上次大不相同,上次他们是步行,这次却人人配马,不过道路为大雪所封,虽有路驿不停打扫依旧难行无比,众人耗了一个时辰方进入临淄。 每年这个时节都是武生在外参加武选归来之时,所以临淄百姓已经把这一天当做是过节一般,只不过今日百姓却因天空之中依旧飘荡着的大雪和寒冷的北风全都没了兴致,所以城门处除了一些大户人家和这十名武生的家人亲友外便没有旁人了。 昨日晚间入选武生的名单便已经传递进宫,武生家中也会得到通知,虽然殿试中的文武两试还没有开始,但是这十人就算成绩最次的也已经铁定能够入军任职,可以说现在已经等于有了功名在身了。 与家人见过面,十名武生便被带去蟠龙校场——最后的十甲比拼就在那里举起。 这蟠龙校场占地极大,足足数十亩之多,地面全都用巨石碾压后铺就一层极其坚硬的长条青砖,平整如镜,除此之外不见一丝奢华气象,简简单单的罗列着各种兵器和练武器械,校场周边此时放置九面红漆巨鼓,巨鼓之下一个个铁疙瘩构架起来的彪悍鼓手,这些鼓手持着一柄柄好似小塔一般的巨*棒肃然站立,大雪之中更显得冷光烁烁。光看那鼓锤的大小便知道这个九名壮汉绝对已经达到了凝气期水平。 齐国武选将最后的比试放在这只有皇子皇孙才能够使用的蟠龙校场自然便是为了表现皇家对于武选的重视。 此时蟠龙校场四周早已站满了等级略低不能进殿的文武官员和无数的金盔银甲手持长钺的军士,人数虽多但是却鸦雀无声,雪花簌簌之声清晰无比,文官气质朗朗,武将英气豪豪,军士金盔亮甲,飞雪中一股股的白气蒸腾而起,使得整个校场透着一股肃杀之意。 纷纷扬扬的大雪虽然一刻都未停过,但校场左右低头垂手的站着数十名手持扫帚的太监,只要积雪一厚立马即低头上前清扫,动作麻利快捷,所以校场之上依旧清爽无比。 随着皇帝带着一众大臣和十名武生到来,武选最后的比试正是开始。 太监将十根长箭投入箭壶之中,由武生一一抽选,这些长箭上面分别刻有符号,抽中相同符号的便是一组,一切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丝毫不能作弊。 通过抽签第一场武比由吴钩对战章武。 那铁塔般的鼓手擂响红漆巨鼓,那鼓声震荡悠长,好似敲击在众人耳膜之上一般。连天空中的雪花都在空气里来回震荡跳动不止,甚至直接被震碎消散。 随着这一通震天鼓声之后,挑选好了武器的吴钩和章武步进了校场中间。 和前三场撑着一顶巨大的黑伞相比,此时的吴钩一身白衣干净利落,红唇朗目,身材修长之中透着壮硕,硬朗之中带着浓浓的书卷气,行动之间带着三分君子气息,在一众官员眼中文武双全的才子便应该如这般模样,不由得都暗暗点头,竟料不到此人居然如此俊秀。 而章武身高足有九尺,比那些铁塔般的鼓手还要壮硕三分,这章武头发仅有寸许,却好似铁钉,根根直竖,一蓬连腮胡子紧紧地贴在方正的面颊之上。宽额大脸,阔鼻海口,一股股的浓浓白气从他嘴中喷出,显见内息强大,就象是一个小火炉一般。一对牛眼好似铜铃般大小,转动之间却并不迟滞,反而烁烁有神,显然并非无智之人。 吴钩一上场立时便吸引了众官员的注意,前三试的头名,可是这一届武状元的大热门。 为了避免武生因武器之利从而获胜,所以一切武器都必须从校场上临时挑选,吴钩选的是一柄剑身宽厚的君子剑,章武长得健硕无比一对胳膊比常人的大腿还粗,一曲一伸之间铁疙瘩般的肌肉来回窜动,他选了一柄和他身高相仿的狼牙巨锤。 双方兵器一个轻巧一个沉重,一个长相文雅一个则高大威猛,走在一起格外扎眼。原本这样的对比放在一处必然使人感到力量悬殊,但是此时却没有任何人心中的天平因为章武的沉重而倾斜,反而有种两人旗鼓相当的感觉。 咚咚的擂鼓之声一下一下的敲响,震颤着在场的所有人的心,随着鼓点的骤然密集围绕校场的数千名御林军腾然高喝:“壮!壮!壮!” 声音震天,雄浑粗壮,甚至将那鼓声都生生镇压下去。 随着最后一个壮字尾音落下,鼓点骤然一收。 “古猿开山!” 章武便在此时爆吼一声震荡得场中对面都是一晃,抡起狼牙大锤朝着吴钩砸去。 章华章武两兄弟乃是平民出身,早先是草原边缘的猎户,两兄弟一出生便天赋异禀,膂力奇大,有缚虎伏狼之能,后来据说在山中得了一名高人的真传,双双练就了一手古猿锤法,舞将起来有开山裂石之威。 那狼牙巨锤轮将起来带着一股猛烈罡风,刚一轮起便将地面上的雪花轰然炸起,方圆十丈之内雪花立时一空,朝着吴钩的脑袋便砸了下去,毋庸置疑就算是金铁造成的脑袋一旦被这狼牙巨锤砸中也非得粉碎稀烂不可。 面对着轰然一击,就见吴钩不慌不忙的将剑身轻轻一抖,那长剑发出一声尖利的清鸣,在罡风烈吼之间仿若鹤啼一般,随后吴钩竟然直接用剑去挑章武的狼牙巨锤。 围观的文武大臣都觉得自己的眼睛花了,怎么会有人用剑去迎挡狼牙锤?吴钩的君子剑乃是官方制式,三尺长十斤重,章武的狼牙巨锤却足有九尺长二百三十斤的份量,乃是马战应用之兵器,轮将起来有开天劈地穿山裂石之威,吴钩竟然用剑去挡他莫不是傻了不成? 就在这一刹那,剑锤相交,发出铮的一声震耳大鸣,众人耳朵一酥的同时就觉得眼前一花,随后校场之中的画面稳定下来,再去看时吴钩的长剑已经断为两截,而章武的狼牙大锤却完好无损,但是谁都知道吴钩赢了,因为此时的吴钩手中的断剑赫然杵在章武的后心之处,虽然是断剑,但是凭吴钩的力道足以将这柄没有剑尖的断剑插入章武的后心透体而过。 任谁都没有想到第一场武比竟然只用了一招便分出了胜负,以至于所有人傻了半天缓过劲来的时候那剑锤相撞发出的嗡嗡震鸣依旧在耳中回荡不休,文官们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时间雪花簌簌校场之中安静无比。 场中只有那些身手高明的武将武生才能够看得出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姬宣眼睛微微一眯,虽然刚才只听到了一声金铁相撞的震鸣,但是凭他的眼力可以清楚的看到刚才吴钩手中之剑的剑身在一瞬间,以不同的角度分别撞在章武的狼牙巨锤之上足足一十三下。 也就是说刚才的一瞬间吴钩便出手了一十三剑,由于速度太快所以叠加起来只发出了一声震鸣,正是这一十三剑将章武的巨锤下砸的力道悉数化解。 用锤不像用剑,用剑可以剑走轻灵甚至中间变换数十个招数用以诱敌杀敌。 章武巨锤沉重浑厚,一般情况下只能用作马战重兵,根本不可能中途变招,只能大开大合,直线打砸,挥舞起来最重要的便是通达顺畅,要有遇神杀神遇鬼杀鬼的气势,力道掼起来后越舞威力越大,越舞速度越快,最后更是巨锤带着人走,所过之处无物不破全都砸个稀巴烂。 如果不能力灌锤身,使得顺畅的话,使锤者便立马遭到巨锤之中的力道反噬身形迟滞,尤其是在巨锤刚刚挥舞起来的一瞬间,使锤者全身力量全都灌注在锤身之中,旋力未成,要是在这个瞬间被人阻滞锤式,舞锤之人灌注在大锤之上的气力立马便会好似爆涌湖海般倒灌而回,轻则筋脉不畅重则伤筋动骨。 而吴钩那一十三剑便将章武狼牙巨锤中的顺畅念头生生阻住,章武运在大锤之中的千斤巨力一下反噬回来,使得他身子骤然一僵,随后吴钩轻飘飘的便转到章武背后用断剑抵住章武后心。 说起来简单,实际上吴钩这一招得手不光需要勇气技巧和对锤这种兵器的深入了解,还需要对自己的深刻认知和对对方力量的评估。 如果将对方估计得过低,用剑根本拦不住对方的狼牙大锤绝对会被一锤砸成肉酱,那十三剑连击化解巨锤力道更是将剑术四两拨千斤的技巧应用到了极致,分别用到了挑、托、抗、顶等十三种技法,虽然最后剑身还是被大锤砸断,但是却也险之又险的达到了目的。 再加上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多少人敢于直接用剑去对抗大锤这种超重兵器的,也正是因为如此章武包括所有人都只算计到了吴钩会躲闪游斗却根本没料到吴钩会迎锤而上,这般出其不意吴钩这才会出其不意险中获胜。 其实章武和吴钩之间的武道水平都是处在化兵期这一阶段,彼此之间差距并不大,要是任由章武将狼牙巨锤的力道完全贯通起来挥舞起来的话,吴钩便只有游斗一途,到时吴钩的胜算只在五五之间。 姬宣心中暗自思量自己和吴钩互换如果他不使用本身修为,只以武术而论绝对无法比吴钩做的更出色。再加上刚才吴钩那轻飘得好似烟雾一般的身法,姬宣越加将吴钩当成自己最大的对手。 啪啪的鼓掌声在静寂的蟠龙校场突兀的响起,掌声的来源竟然是太尉周子清。 随后一众武将纷纷带头鼓起掌来,他们是能够看出来吴钩这一剑取胜其中的玄妙之处的,再加上有周子清带头一个个都拍的响亮。 其他的文官则一个个一脸迷茫,不过受到感染都下意识的举起手来,随后刚刚举起手便又都僵住了,因为顾丞相此时一副闭目养神的样子,没有一丝鼓掌的意思,众文官向来以文坛领袖有着活圣人之称的顾丞相为首,仰其鼻息,此时顾龙琴不为大皇子门人鼓掌,他们自然不敢鼓掌。 更何况是这些在朝堂中模爬滚打的人精,就见这些文臣一个个悄然低头垂目将两手缩了回来,深深地藏在了袖子里。 于是泾渭分明的现象发生了,武将们纷纷鼓掌而文臣们却一个个缩头缩手。 章武被自己巨锤之中的力量回灌,心口血气翻涌,一张脸通红似火,喘息几下后方消化了力道,闷哼一声,将手中的狼牙巨锤锤柄往地上一墩,一下震裂了七八块长条青石,显然输得并不服气,但是输了就是输了,人家都用剑戳着他的后心了,要是生死之战那一剑便要了他的性命。 “我认输!”嗡嗡的声音从章武嘴中喷出,声音之中虽然满是不甘,但是却也带着三分豪气。 吴钩见章武已然收手,微微一笑也将手中的断剑收起交与左手,并将虎口迸裂的手微微一缩来回活动着舒缓酥麻的筋骨,显然他虽然抵住了章武一击却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至少右手暂时连握剑都有些困难了。 此时姬伦皇帝身旁束手站立的便是红袍的段公公,姬伦皇帝低声说了两句后他便朗声宣布:“第一场,吴钩胜!” 第二场姬宣对黄泡。 无疑这也是备受关注的一战,姬宣前三试位列前三,再加上他的身世奇诡来历莫名,所以隐隐然成了焦点中的焦点。 黄泡一脸兴奋地神情,脸上的肌肉都在微微发抖,他早就想要和姬宣动手了,自从姬宣在成为姬墨的入幕之宾后黄泡就已经决定绝不会给这个人将自己踩在脚下的机会。 此时的他眼中甚至钻出一丝嗜血的意味,整个人都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黄泡在兵器架上挑选了一把军中常用的砍山刀,这种刀刀背厚重刀身弧度较大,乃是双手刀,足足接近三十斤重,本身便带着一股凌厉的嗜杀念头,虽然黄泡唇红齿白面目英俊,但是那股相同的嗜杀嗜血之气却将两者贯通起来,阴柔的黄泡和这威猛无涛的砍山刀配合起来竟然有种相得益彰的感觉。 黄泡目光如电射向姬宣。 姬宣立马便感觉到了,不过他不在乎,他现在一出门到处都是这般想要击败自己从而上位的人。 姬宣一边取了绳子在手臂上一圈一圈的缠绕着,一边讥笑道:“我以前给大户人家看过几天的猪羊畜生,这些畜生灵智未开愚蛮惷钝,经常不听从我的指挥,尤其是那些猪,老是拱圈,于是我便弄了一条和这根相仿佛的绳子,这些畜生谁不听话我便一绳子抽过去,一下不听话我就两下、三下,慢慢的这些畜生便都老实了。” 姬宣竟然将黄泡比喻成猪羊畜生,这简直是骇人听闻,可见其嚣张程度何其目中无人。 原本头发根根直立的黄泡听到此言之后却并没有暴走,反而面容一颤逐渐恢复冷静,随后胸膛鼓动缓缓吐出一口长长地白气,这白气乃是内心极盛怒火所化,这白气一吐出来,周边的大雪纷纷消融,显见这白气之炎热。 周子清看到此处眼中的不满转眼消失不见,脸上露出了一丝细微的嘉许之色,显然对黄泡能够阻住心魔怒火感到一丝欣慰,一个不懂控制自己情绪的人再厉害永远也都只是一个武夫莽夫,成不了大气。 这回轮到姬宣眼角微跳,他没想到自己用来挑衅攻心的言语竟然收到了反效果,虽然他面上讥讽不屑,其实内心之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轻蔑之心,姬宣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是深加思量过的,看似嚣张跋扈,但却都有着格外的用意,目的便是激怒黄泡使他心智为怒火所噬,到时候自然破绽多多,他就能轻松取胜。 谁知道眼看着黄泡马上就要被怒火吞噬的时候竟然突然收敛了怒气,甚至心境上隐隐然有所突破,整个人给人一种崭新的感觉。 黄泡吐出那口炙热的闷气之后立马感觉自己的筋脉气血隐隐然有了突破的感觉,微微挥动手中长刀有种意念畅达之感,和以前比起来说不出的畅快,好似以前挥刀之时有那团气在其中滞碍,现在那团气被他喷出立马好似长刀去锈骏马去鞍一般,叫他有种刀式欲喷的感觉。 就在此时鼓声擂起,黄泡眼中再次透出那股凌厉的杀气,只不过这次黄泡的目光清明无比,再也没有了刚才那种被怒火所携的感觉。 姬宣心头不由得微微一禀,脸上的讥讽笑容缓缓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谨慎凝重的神色。 随着密集的鼓声一收,黄泡暴吼一声,浑身血液发出轰然响动。 “炼狱狂刀!” 黄泡手中长刀好似白练一般的朝着姬宣铺天盖地的卷来。滚滚刀光之中隐隐有鬼哭之声,呜呜咽咽使人有种魂魄被摄之感,漫天大雪都被刀式所携化为一团团的刀影朝着姬宣狠狠地劈去。 姬宣瞳孔一缩,眼中光彩一闪,随后探出手掌便伸进了那铺天盖地的刀芒之中,看得围观众人都是一声惊呼。 铮——! 鬼哭顿止,无数的白光刀芒突然崩塌,雪花凝聚的刀影轰然炸裂四散,随后显现出来刀的实体,此时被姬宣抓在手中,铮铮清鸣不断好似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 竟然是空手入白刃。姬宣的这种胆识力量拿捏丝毫不逊刚才吴钩以剑迎锤。分毫之差都足以叫姬宣断手断脚落败当场。 姬宣的真本事都在一双手掌之中,在商国最流行的武道便是剑法随后便是刀法,而只靠一双肉掌来进行搏斗的可谓少之又少,毕竟谁都知道武器之利根本不是肉掌所能比拟的。所以空手入白刃这种功夫市井之中比较常见,真到了高等的场合反倒越发的少了。 当然并不是说这手段市井高手不屑使用,而是这手段要在高手身上使用起来实在是难度太大,不到万不得已谁都不会用手去抓刀刃。 黄泡嘴角一抽,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炼狱狂刀被生生擒住,露出一丝嗜血冷笑,双手猛然下压,刀中鬼哭再起,整个刀身都开始不住颤动起来,刀式不变竟然想要直接将姬宣劈成两半。 姬宣眼中精光一闪,另一只手一抖缠绕在手臂上的绳索好似灵蛇一般的遁走,与此同时抓刀之手突然的一松,黄泡砍山刀闪电般的劈下,在众人眼中就看到姬宣一下被黄泡一刀劈成两半,那些文官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被黄泡劈成两半的姬宣陡然破碎消散在空气之中,竟然只是姬宣留下来的残像。 这边残像一破另一边姬宣已经再次显现出来,手掌轻飘飘的从死角拍向黄泡左肋。 啪的一声轻响,黄泡被这一掌拍得身子一侧向右连移三步,不过他显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左脚猛踏青石地面立马便稳住了身子,手中长刀一卷便朝着姬宣卷去。 这次的刀式比刚才那一刀还要威猛,可以说黄泡将自己全部的力量全部灌注在了这长刀之上,整个长刀好似活过来有了魂魄一般发出铮铮怪鸣,原本的鬼哭之声轰然一变成为了无数冤鬼凄厉怒号,带着一股砍裂天地的气势奔向姬宣。 远处的周子清却在此时微微叹息一下将原本张开一线的眼睛闭上了。 姬宣面对这凌厉的一刀,竟然一副从容不迫的神情,嘴角微微一牵露出一丝笑容。 第六十七章 生命总有许多意外 更新时间:2013-02-07 第六十七章生命总有许多意外 就在黄泡刀式大成堪堪就要砍在姬宣头顶上的一瞬间,黄泡突然感到自己飞了起来,左脚好似被什么东西抓住扯起,骤然离地,身子一下失去重心朝后仰去,那凌厉一刀瞬间瓦解,十几道白练般的刀光瞬间消散,无数的冤鬼怒号转为惊呼随即远去。 就在此时姬宣动了,身子青烟一般的原地消失,眨眼之间便出现在了黄泡悬在半空之中的身体上方,随后姬宣一脚狠狠踹下,啪啪连声爆响,眨眼之间十多脚便狠狠地印在了黄泡身上,当黄泡落地之后手中长刀早被踢飞,身上多出来十多个脚印,甚至脸上还有一个脏污的脚印显眼至极。却似乎并没有受什么伤,显然姬宣这些脚都只是戏耍与他! 此时的姬宣满脸讥讽的看着躺倒在雪地之上的黄泡,随手在空中将黄泡的长刀抓住,象是在玩弄黄泡的女人一般把玩着黄泡的长刀。 唏!当一众官员看清了场中的情形之后,整个蟠龙校场都是倒吸冷气的声音。 毫无疑问的黄泡输了!输得莫名其妙。 当众人的目光看到黄泡的左脚之上的时候便都恍然了,因为此时黄泡的左脚脚腕上被一根绳子拴着,刚才姬宣那轻飘飘一掌击中黄泡左肋显然不是为了杀伤黄泡,而是要将他推进绳子做成的套中,不得不说姬宣算计的刚刚好力道的施用上更是妙到巅毫,在黄泡再次杀来的时候其实黄泡便已经输了,因为他眼中只有姬宣却并没有看到脚下的陷井。 当然这也不能全怪黄泡大意,实在是在齐国有史以来还从来没有人用绳子当做武器,不要说黄泡了就是那些久经沙场的将军们都不一定能够发现不知道被姬宣做了什么手脚竟然被积雪裹住一层的绳套。 黄泡一张脸涨得通红,整个人都蒸腾起股股白气一般,鹅毛大的雪花还没落在他的脸上便被热气融化,使得他的脸上的那个鲜明的脚印越发醒目。 姬宣讥讽的一笑将手中砍山刀随意抛在一边,露出一脸戏谑的神情。眼中却不由得露出一丝失望之色。跟一个不是对手的对手做对手实在是让他十分不痛快的事情。 掌声再次响起,一众早就警醒的文官连忙朝着掌声源头看去,一看到鼓掌的人一众文武官员都是一怔,鼓掌的竟然是当朝丞相。 文官们都慒了,一个个脸上极其精彩,都不明白为什么顾丞相会为这个彻底把他得罪死了的人鼓掌,要知道顾寒喻被打的半死,半天后顾寒栀又被当街打羞辱的事情早就在临淄城里传开了。不过他们都警醒得很,紧接着顾龙琴的掌声都鼓起掌来。 而武官却没有那许多顾忌,他们看到姬宣的手段阴狠毒辣不由得都会心一笑鼓掌起来。 不要以为军人都是一腔热血看不起阴谋手段的脓包。要知道兵者诡道也,这是这些将军们老祖宗孙子传下来的名言。 这些将军们每天想的就是怎么给敌人下绊怎么后背捅刀子阴人,在敌人眼中他们一个个都是阴险小人,之所以人们认为军人粗鲁豪直不会绕弯子,那完全是他们经常考虑的是怎么杀人喜欢干脆利落的雷霆手段,不适应朝廷之中的那种黏黏歪歪磨磨唧唧的阴柔手段罢了,要是他们习惯了绝对比那些文官还要坏还要手段丰富! 姬宣这番动手,胆气过人,有谋有划,先直来直去硬用肉掌去接黄泡的炼狱狂刀,给黄泡甚至百官一种姬宣喜欢硬来硬往的假象,随后便设下圈套推黄泡入套,短短交手之间可谓有阳有阴,三下五除二便将黄泡干掉干脆利落,大和军人脾性。 所以这些将军们鼓起掌来完全是自发的。 连周子清都露出欣赏的目光微微点头,不过目光隐隐之间闪动不休。 从这番动手他就能够看出来这姬宣显然不是像其表面表现出来的那般嚣张跋扈,明显心思细腻思维缜密,从这点上看姬宣和顾龙琴竟有着三分相像,想到此处周子清不由得眯眼看向顾龙琴,谁知顾龙琴也正朝他看来,两人三十年共处朝堂却从来没有这般对过目光,没想到竟然因为姬宣不约而同的看向对方,目光猛烈地撞击在一起,两人心中都是轰然一震,随后目光便都滑开。 此时段公公高声言道:“第二场,姬宣胜!”声音滚滚整个蟠龙校场全都听得真切。 一时间彩声雷动,姬宣得到太师和文武大将军的双重认可,掌声彩声竟比吴钩多了一倍。 随后几场比武纷纷进行,最终吴钩、姬宣、章华、郑爽、君莫图获胜。今天的比武也便宣告结束,众武生休息一晚明天继续开始最后的对决。 此时的姬宣身价大涨,走到哪里都迎来无数目光,武艺修为高绝不说,就连顾丞相和周太尉都对他高看一眼的样子,如何不值得人们侧目?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一众官员们更不明白了,顾龙琴和周子清这对死对头怎么会同时赞赏姬宣?这姬宣究竟还是不是三皇子的人?原本就觉得好似陷进了浑水之中众人,此时就觉得眼前混沌一片——顾龙琴和周子清两人联手将水搅得更浑了。 值得一提的是,黄泡脸上被姬宣踩踏出来的脚印直到黄泡离了皇宫被小太监提醒才注意到,在那之前满心愤懑不甘的黄泡竟然一直没有发现抹去,就那样一直显眼的印在脸上。 一想到自己脸上顶着一个脚印在整个皇宫之中走动被百官看到,黄泡就觉得自己的脑袋好似要裂开喷出岩浆来一般,羞恼无比。 一夜再无二话。 第二天一早天气放晴。 被大雪所害的平民终于盼来了久违的太阳。 随着骄阳升起三个消息哄传临淄。 第一个,姬宣蟠龙校场上武艺力压头名吴钩,得到太尉和丞相大人的双双赏识。 第二个,姬宣学馆学堂之内将丞相幼子活生生打得生死不知,至今昏迷不醒。 第三个,姬宣当街将纵兽闹市的丞相府小姐胭脂火顾寒栀拉下马来,抽了三鞭子。 这三个消息一个比一个惊悚,一个比一个可怖,一个比一个血淋淋,整个临淄都沸腾了。 这其中任何一个消息都足以叫临淄的百姓作为一年甚至一辈子茶余饭后的谈资,现在这般的三个消息同一时间叠加蹦出,冲击得老百姓们一个个晕头转向,姬宣原本在平民之间的偶像身份立变,变成了平民英雄。当真是比大雪过后的骄阳还要耀眼夺目。一个个见面不再问候吃饭没有,而是直接说道:“听说没有,昨天姬宣……” 当然,这也是朝廷并没有将边疆草原即将发生的凶事传递出来,要不然十个姬宣也难以出尽风头。 武选终于进入了最后的阶段。 吴钩、姬宣、郑爽、章华、君莫图,五名武生一字排开站在蟠龙校场之上,此时五人换了新装,一身打扮在出晨的阳光下真有人如龙马般的气质。 今日朝堂之上多了三分喜气,一是雪过天晴,暴雪虽然成灾但是还在能应付控制的阶段中。 并且草原之上依旧在暴雪不断,现在草原上的妖魔兽人大举入侵齐国已成定局,暴雪刚好阻拦他们的行动,虽然现在已经开始有耐不住饥寒的妖魔和兽人部落开始冲击边关,但是还不足以造成什么影响。 大雪一日不停他们也便无法大规模的聚集在一起冲击齐国边境的,多下一天雪便会多冻死一些妖魔兽人,对于齐国来说便少了一分攻击力,齐国便多了一天的准备时间。 今天早朝皇帝当众宣布了等大灾过后迎娶顾寒栀进宫,封其为寒妃的事情。当然这些朝臣私下里谈论更多的便是前两天姬宣当街鞭打顾寒栀之事,一个个或促狭或忧虑总之什么心态都有,但是有一点却是肯定的,那就是姬宣完蛋了,皇帝的老婆未来的皇妃是能随便抽鞭子的么?丞相最宠爱的女儿是能够随便抽鞭子的么?你还当街抽?我看你是找抽! 在这种心态下所有官员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姬宣身上。 老丞相为了考虑到大皇子坐立东宫的事情不打算追究姬宣的责任,但是顾寒栀却不肯罢休,她何时被当街抽过鞭子,临淄的那些王孙公子们那个见到她不是畏惧就是巴结讨好,连句重话都不敢说,生怕得罪了她,现在可好,被人就这样当街抽了鞭子以后会成为全齐国的笑柄,你叫刁蛮任性如她怎能放过姬宣。 顾寒栀趴在床上大闹不止,谁都劝不好,直到凌晨才累了困了乏了睡了。 顾寒栀不闹了,顾龙琴原本松了口气,刚想休息,顾家的大夫人又闹了起来,有什么样的女儿就有什么样的母亲。顾家大夫人这几年养尊处优,顾忌身份慢慢磨光了的泼烈劲在顾寒栀睡着之后一下爆发出来,哭着闹着非要顾熙照去给自己的女儿报仇雪恨,顾龙琴不去也行,她便要自己领人去找姬宣的晦气,堂堂丞相府高手如云,比皇宫大内也差不了多少,收拾个姬宣还不是轻松简单。 顾龙琴却执意拦阻,就这样一直闹到快要上第二天早朝了,姬宣已经去了皇宫,顾龙琴这才得以解月兑匆匆跑来上朝。 如此这般应付了一晚上的泼妇烈女对于顾龙琴这样的老先生来说与损命,折寿无异,因此老丞相眼圈儿黑漆漆的,难看得很。 大小官员们注视姬宣的同时也在关注着顾龙琴的脸色,不过顾龙琴依旧是一副闭目养神的神情,丝毫显露不出任何神色,叫这些官员们或多或少有些失望。 随着一通鼓响,第一场对决便拉开了帷幕。郑爽对君莫图。 郑爽乃是当今文武大将军郑狂龙之子,本科文选探花,文武全才,要在往常肯定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人物,可惜他的命不好,这次武举遇上许多不是人的妖孽。 郑爽长得宽肩阔月复,一张如玉方脸,眉毛很重眼珠深黑,一张脸上的线条刀割斧划一般,尤其是左脸上一道长长的疤痕更显出他并非寻常纨绔子弟。 郑爽一身武学源自其父的三十六道灭妖霹雳斩,一把大刀使将开来雷霆电闪,三十六道的意思并非总计有三十六刀,而是每一刀都含有三十六种变化,一刀使出最高境界能够幻化出三十六道雷霆霹雳,遇神杀神威力无穷,当然郑爽的武功还远远没有达到能够一刀三十六道的境界,不过也已经能够幻化出一十八道,在同龄人中也算难得的武学人才了。 君莫图长得略微有些圆润,身材中等微胖,鼻子下端淡淡的胡须,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那两片特有的血唇格外的显眼。 两人这一交手当真有种龙争虎斗之感,刀光霍霍枪影恫恫,可惜一众大臣包括皇帝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姬宣顾易身上,没几个人真正关心他们之间的武对,所以彩声寥寥,最后君莫图以一枪挑飞郑爽的铁刀险胜。 第二场章华对姬宣。 一众官员早就等着看这场比试呢,一个个全都瞪大了眼睛,神情兴奋,包括姬伦皇帝和顾龙琴,周子清都将目光投注在两人身上。 章华和章武是双生兄弟,不但面貌一样用的武器也一般无二,都是狼牙巨锤,面对这种超重兵器姬宣也不得不小心谨慎起来,不过他的脸上却依旧露出一丝讥讽之笑道:“对付驽牛根本不用不着兵器,我空手也能对付你的捣药棒!”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对付二百余斤的大锤不用武器?姬宣找死不成? 谁都不知道不用武器正是姬宣准备全力以赴的征兆,姬宣的功夫都在一双手掌之上,有了兵器反而多了滞碍,没有不用兵器来的自在爽快,能够最大限度的发挥自己的武功实力。 章华铜铃般的巨眼微微一眯,里面射出好似电芒一般的光彩,显然已经被姬宣激怒,不过这章华能够从平民猎户走到今天绝对不是鲁莽之辈,虽然震怒却并未丧失神志,反而面上露出一丝惊异打量姬宣不断,似乎想要看穿姬宣的想法。 “我一手暴猿锤法舞将起来开山裂石,草原之上的妖魔兽人也畏惧三分,你当真只用肉掌与我比试?”章华一开口声音滚滚震震嗡嗡直响,和他高大的身材相得益彰,自有一种虎威表露出来。 姬宣却依旧是满脸讥讽之意笑道:“吹牛谁不会?以后到了草原之上立了莫大军功才算真本事!” 章华冷哼一声便不再多言,双手一分拉开架势将狼牙巨锤横在胸前,双膝微微一曲,力灌全身,随后就见他双脚踩踏之处青砖开始咔咔炸裂,显然蓄足了气势就等鼓声落下便动手击杀姬宣。 姬宣脚下与肩同宽不丁不八,后脚跟微微翘起,两只脚尖轻轻着地,虽然纹丝没动却给人一种好似空中飞舞悬停的蜂鸟一般的感觉,似乎随时都会飞走一般。 震天的鼓声响起,随后密集,再后突然一收。 “魔猿碎碑!” 章华一声暴吼,身下青砖轰然爆碎激起层层烟尘,舞动狼牙大锤朝着姬宣便挥了过去。 狼牙棒乃是重型武器不像刀枪那般花哨舞将起来漫天都是枪影刀光,这种巨锤舞起来就是一片黑幕,劈头盖脸便砸了下去,碰着就死擦着就亡非常可怖。 姬宣眼睛一缩,那狼牙巨锤的锤式还在空中,他便有种被罡风压迫身子无法动弹分毫的感觉,可见这锤力道之刚猛,要是吴钩最开始碰到的是章华这招魔猿碎碑而不是章武的古猿开山的话断然不敢用剑去阻锤势,否则肯定会被生生砸死。显然章华吸取了章武败在吴钩手下的教训,一出手便是倾尽全力的杀招。 眼看着这一锤便砸在了姬宣身上,姬宣却好似纸片一般突然飘动起来,就好像是被这一锤产生的罡风吹动一般,飘飘飞舞,灵动无比。 看到此处周子清不由得都是一怔,心中不由得都发出赞叹:“这身法好高明!”随后则是摇头。 他是当今的武学大家,正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他一看便知姬宣的轻功绝对是一等一的绝世身法,但是同时也看出来姬宣此时修为还差不足以发挥这身法的一半威力。不过即便如此姬宣的轻功已经可以在顶尖高手之下的层次里面排在前几名之列了。 随后就看到章华暴吼连连,狼牙巨锤连连出击,舞起来罡风霍霍越来越急,而姬宣则好似穿花蝴蝶一般在巨大的锤影拉出的黑幕之间从容飘舞,形态优美好似浑不受力的纸片一般。每每都在险之又险的境地之中轻松躲开巨锤。 巨锤固然伤害不到姬宣,但是姬宣却也没有太好的手段来对付章华,原本姬宣还打算消耗章华体力趁其疲弱之时一举制胜,但是从这段时间交手来看,章华原本使用的武器绝对比这狼牙巨锤要重出一倍有余,即便再这样挥舞下去半个时辰恐怕也不会耗光体力。 姬宣不由得心惊不已,这章华好大的力气,如果他在军前冲锋一个章华足以顶上两个自己。 眼看着章华锤势延绵姬宣不得不改变策略,身子开始好似游鱼一般在空中划动,一下变得比刚才纸片般的身形沉重了不少。不过依旧能够避开章华巨锤。只不过现在比起刚才更加惊险起来,有的甚至之差手指间的距离便会被巨锤砸中。引得一众文武大臣们惊呼连连。 就在这时姬宣突然窥准了章华锤影黑幕之中的一个缝隙身子一晃突然加快速度一掌朝着章华胸口拍出。 章华见到此掌拍来竟然诡异一笑,露出一副我早就等着你的表情。 章华章武两兄弟天赋异禀,不光力大无穷,一身骨头皮肉较常人要坚硬数倍,再加上受高人指点修炼古猿锤法,更修了一门罩体神光,施展起来堪比金铁,刀枪棍棒皆不能伤,此时便是久战姬宣不下所以买给姬宣一个破绽引他上钩。 “罩体神光!” 就见章华牙膛一咬,暴吼一声后,整个身子突然浮现出一层琉璃般的五色光亮,这光华紧紧贴着章华身子将整个人都护在其中,整个人看上去就象是被琉璃包裹起来一般。 姬宣一怔但是此时已然收不了手了,更何况姬宣也要看看章华这罩体神光厉害还是他苦修的闻家家传法指法厉害。 也不说话,就见姬宣手掌在空中猛然一攥,腾地形成一股旋风,拳影一晃化为四十九道虚影,速度瞬间暴涨数倍朝着章华前胸生生印了上去。 咚咚咚咚好似雷炮怒吼一般的巨响层叠响起。 原本得意至极的以为姬宣中计的章华此时一对铜铃般的大眼猛然瞪开,姬宣的每一拳都好似巨雷一般轰击在他的胸口,不但威力巨大其后还有无数好似细针一般的力道不断钻透他的罩体神光钻进肌肉之中。 四十九拳几乎在同一时间全部印在章华身上,章华的身体被炸得连连震颤最后更是整个人爆飞起来,罩体神光在空中突然发出琉璃炸裂的声响,咔的一下裂为无数碎块。随后这些光华四散粉崩。姬宣最后一拳更是印在了章华胸口,章华飙飞百步落地之后,一口鲜血哧的喷出随后便昏死过去。 这一下突然变故震得整个蟠龙校场鸦雀无声,姬宣身子和章华比较起来相差极其悬殊,在众人眼中姬宣应该是偏向技巧型的武者,不论是昨天和黄泡的对打,还是刚才和章华游斗的手段都印证了这一点。 但是刚才的那拳法明显是极其刚猛的拳路,从将章华罩体神光生生击碎并将其击飞百步便能看出来,这种巨大的反差陡然间出现,从极轻飘到极沉猛的变化使得在场众人一时间全都呆滞不已。 那一声声炮吼雷鸣般的炸响尤在耳中震颤不休。以至于段公公宣布完姬宣获胜时众人都没有什么反应。 至此武选前三甲便都选出来了,君莫图、姬宣、吴钩。其中吴钩捡了便宜不用比武直接晋级。 当然不要以为有了抽签不用对决就能够升级进入前三是一件不公平的事情,齐国之所以这样安排乃是有深意的,天下事物总是按照大势前行,这些大势乃是借人之手进行推进,而掌握大势之人便是上天宠爱的幸运儿,乘着这股大势必定会有所作为,所以在齐国一直都有将能够抽中天字箭的武生重用的规矩,不管这个武生是头名还是探花。 在齐国传统观念看来人的运气好坏有的时候能够决定国家的气运,就好比临淄一直流传太祖太公和沧澜江水神乃是好友,所以暴躁如沧澜江却从没有在瀛都流域发过顾水一般,说到底,人们是认为曦的运气福荫一直延绵千余年才有了临淄现在的兴旺。 抽中了天字箭便代表着远道非凡,代表着已经拿到了一个好前程,所以天字箭历来都是武生中叫人眼红的宝物。 上午的武选对决结束,下午才会进行最后的金榜名次争夺。 由于下午的三甲排名考的是真正的武力,其中便包括了个人的兵器在内,因此姬宣可以或许回到住处取回自己的刀。 姬宣走到巷口的时候觉得有些不对劲,等走进去望见里面那一群如狼似虎,五大三粗的壮汉之后,他忽然笑了起来。 其中之一一袭红妆,一手牵着马缰一手执着一柄蛇皮马鞭,瀛都之中一身大红之人不是顾寒栀更是何人? 就见她一身紧缚的红裳之下玲珑浮凸的身材被勾勒得极其完美诱人。 午后的慵懒阳光照射得顾寒栀白女敕的皮肤仿佛绽放出玉石一般的晶莹温润之感,此时她杏眼微眯,眉黛含煞,嘴角边缘噙着一丝冷笑,边走边用一种看死人一般的目光看着姬宣 而她身后卓立着两个男子,其中之一便是顾寒栀的手下壮汉马麟,就见他此时望向姬宣怒眼圆瞪,杀机勃发,一对赤眉好似要焚烧起来一般,额头上那条好大的伤疤更是随着心跳突突直蹦,在姬宣眼中这马图整个人身周仿佛有无数身穿破盔烂甲的恶鬼翻滚,散发出浓郁的黑气煞气,显然是在战场上杀人无数沾染了一身鬼气。 而顾寒栀另一边则站着一个书生模样的文弱男子,这男子面色青白俊朗,眼眉好似剑戟一般锋利,皮肤冰冷,阴沉不语,长发披肩,双眼微闭,眼珠转动之间便有闪电般的光芒闪过,触目便好似钢针入眼一般。隐隐间竟然与顾寒栀有些相似。 看到这场面,姬宣眼睛不由得微微一眯,不用想他也知道顾寒栀现在要做些什么。而那个文弱的男子让姬宣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这是一位宗师。 见到姬宣露出一脸谨慎的神情,顾寒栀杏眼微微一眯,长长地睫毛抖动两下,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只不过这笑声之中只有三分快意却带着七分怨毒。 “姬宣,你现在乖乖的给本姑娘跪下磕头认错求我原谅的话,说不定本姑娘还会改变主意放你一马!”顾寒栀冷笑言道。 听到此言姬宣不由得嘿然一笑,脸上露出讥讽的神情摇头道:“看来我那三鞭子算是打轻了!” “狗东西俺撕了你的狗嘴”马麟一声闷吼就要上前,却被顾寒栀执马鞭拦住。 顾寒栀略微踱了几步,上下扫视姬宣一圈,随后脸上那浓浓怨毒顷刻不见,看向姬宣的目光便好似看到一件好玩的玩具,露出好似春天般的笑容得意的道:“姬宣,整个临淄之人都知道我顾寒栀最是记仇,向来睚眦必报,你当众鞭我三鞭,我便要十倍的追偿回来。”随后轻轻拍手。 就见原本清冷的好似无人之境的大街上突然一乱,无数的百姓被从巷子里房子里赶到了街上,小精灵莎莎,胖子冯唐赫然在列,其间还有无数个身穿灰衣的顾府家奴。 原来,姬宣鞭打顾寒栀的事情早就哄传临淄,这些百姓一看到顾家的无数家丁来到铁匠铺外,便立刻知道这些凶神恶煞的家丁要做什么,所以不论是商贩还是行人顷刻间全部闪走,一些人本想着有多远走多远,另一些则钻回屋中打着隔着门板朝外窥视的注意。 哪知顾家家丁却拦住巷口,阻住众人离去甚至撞门而入将他们一一扯进了旁边的巷子里,不许他们发出任何声息。 随着顾寒栀拍掌之声响起,那些家丁便将他们从巷子里面驱赶了出来。 由此可见顾府家丁之凶恶,在临淄之中都无所顾忌,当然这也是因为此时领着他么出头的是顾寒栀,这位天之骄女,要是旁人带头的话,他们也不敢这般放肆作为。 一时间铁匠铺外站得密密麻麻都是百姓。 随后几名顾府家丁竟然敲起锣来,铛铛之声轰然传递,附近几条街的百姓还以为这边有热闹看也纷纷朝着这里聚来。 不一会整条街道里三层外三层全被百姓围满,远处看不到的更是攀到了书上房上,远远眺望。 姬宣嘴角依旧是讥讽冷笑,神情丝毫不动,看着眼前一切好似于己无关一般。 顾寒栀看着这热闹场面不由得咯咯娇笑起来:“姬宣现在你知道怕了吧!我再给你一个下跪认错的机会,三十个响头磕在姑娘脚下,本姑娘便免了你这这三十鞭子。” 姬宣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沉思一下露出一丝好奇之色答非所问的道:“你是骑马来的?” 顾寒栀眉尖一皱道:“是又怎样?” 姬宣眉头微微一皱,若有所思的想了想,随后目光竟然毫不遮掩的扫向顾寒栀的娇俏臀部,似有所思般的摇头叹道:“看来那三鞭子确实打轻了,不到一天时间你便又能骑马了,怪不得,怪不得!” 姬宣肆意轻薄的目光让顾寒栀大怒,伸手就要去打,她身后的儒雅男子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走到前头,望着姬宣说道:“既然父亲大人不想要你死,那么我没有办法违背,只有教训你一顿,也好叫你知道我们顾家并不好欺负。” 姬宣轻轻的笑:“能够得到一位宗师的指点是我的荣幸,请赐教。” “少爷,你的刀。” 人群里冯唐人高马大的一声吼,一柄黑乎乎的家伙就被他丢了进来,黑漆漆的,象是夜里的死神,正是那把回炉重造的血镰刀。 儒雅青年望着姬宣手里的镰刀,又望了身后的顾寒栀一眼,深邃的眸子里闪烁着些许诧异。 青年只是伸了一根手指,姬宣便感觉到自己的头顶仿佛一瞬间厚重了许多,只是等他想要运功抵挡的时候,浑身又是一轻。 诧异的抬头,却见儒雅青年已经皱起了眉头,人群里,一位身穿白袍子的瘸子坐在轮椅上正缓缓的往外走,他的肩头上蹲着一只小貂。 小貂的毛色金黄,象是一道闪电。 第七十二章 战场 更新时间:2013-03-03 臣贼第二卷帝国的风沙 第七十二章战场 姬宣不应该觉得冷…因为那名穿着青袍的书生…从头到脚从内到外都没有流露出丝毫敌意、任何危险气息,相反却干净的仿佛无垢的莲花…像亲人般令人信任。 可他还是觉得有些冷…因为那书生一眼便瞧出来自己背着一支箭…那支箭很黑很铁…而且是他和白成最重要的东西,并且想要换走。 虽然朝阳可以直射大道,但初晨气温有些微凉,这大概也是他感到身体寒冷的原因?还是说那名书生让他无来由信任让他感到恐惧? 姬宣像个冰雕般站在大道上,站了很长时间,才苏醒过来,略带惘然地回头看了一眼,自然什么也没有看到。然后他低头想了想…发现想不明白先前究竟是怎么回事,于是决定不再继续去想,摇了摇头翻身上马,向远处疾驰而去。 他不知道传说中的夫子已然乘车而去…他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一个历史时刻,他不知道自己拒绝那位书生的交换又是怎样的错过,他不知道那是真正的一堂课…但即便知道他也不会去换…用自己已有去换尚未拥有,绝不是他会做的事情。 只是那书生手里握着的那个卷轴怎么那么熟悉?? 八日之后,风尘仆仆的姬宣终于赶到了草原边缘。 天无穷高,地无穷大! 死尸遍地怪鸟暗啼。延绵数十里土地全是黑红之色,一脚踩下去便能渗出血来。 这里显然不久前刚刚发生过一场恶战。 各种各样的死尸一层叠一层的躺倒在地,有人有兽,硝烟弥漫,破碎的战旗在怒风之下猎猎作响。鲜血的气味此时变得辛辣刺鼻,蒸腾起来将太阳都染成了血红之色,即便是那些喜食人肉的怪鸟也只能焦急的在高空之中来回盘旋,却不敢轻易穿过这浓腥的血气落下来撕食地上的美味。 一声凄厉的惨嚎突然从这寂静的战场上爆裂开来。 数道白光眨眼间从一只身高九尺,脑袋上却只张有一只大眼的巨猿身上掠过,那独眼巨猿再次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随后他的身体四分五裂喷溅着浓浆般的鲜血跌落在尸堆之上。 姬宣身上被溅了几滴滚烫鲜血,不由得微微冷哼一声,他这一路上已经杀死了不下数十只各种各样的妖兽。 这些妖兽都是在之前的那场大战之中没死干净挣扎存活下来的,此时缓过精神来仗着强横的肉身四处吞噬人类尸体。 姬宣看到自然不会任由他们这般作为。 他以前虽然也常常听说一些妖兽的厉害,并且本身真的一箭射死过一头极其强大的妖兽,但是只有真的和这些妖兽短兵接触之后姬宣才真正感受到了这些妖兽强横的身体,这些妖兽便好似是专门为战斗而生的一般,只要不将他们彻底砸烂切碎他们便总有法子能够重新站立起来。 万幸的是这些妖兽灵智不高,虽然肉身强横但完全是凭借着惊人的力量和速度来进行攻击,手段单一,所以他们虽然比人类强大不少但是真的搏杀起来,两三个精锐军士便可力敌一只妖兽,但若碰上常人恐怕数十人也不是一只妖兽的对手。 姬宣举目四望,任凭他心境修为已经渐趋圆满依旧被眼前的这无尽战场惊得心中震颤不已,到处都是血气在蒸腾缭绕,触目所及一片血红,连天空和太阳都被染成了红色,风声呜咽仿似鬼哭,时不时的还会有一声细微哀嚎申吟从不知道层叠了几层的死尸堆中传出,而这个战场似乎没有重点没有尽头,这里简直就是修罗地狱。 姬宣至此才真正明白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战争。 不过他心中没有丝毫胆怯,反倒是有种跃跃欲试之感,越是这样的环境越能磨练人的意志增加修为,在这样的战场之上一天强过在人间带上一个月。 突然一面军旗出现在姬宣视野之中,姬宣几个起落来到军旗前,就见这破破烂烂的旗上依稀写着血旗两字。 模了模藏在怀内的圣旨,姬宣不由得苦笑了下,军中一些旗令姬宣还是晓得的,这面营旗乃是主旗,人无旗在就说明血旗这个营已经不复存在了,他千里迢迢就是要加入这血旗营做个先锋官,现在看来他这个先锋官注定是个光杆了。不过这些他在离开临淄之时多少已经预见到了,所以只是苦笑一下随后姬宣便继续前行。他必须找到齐国的军队。 姬宣踏着满地的鲜血尸骸一路前行半个时辰,终于走出了这片仿若无边的战场。 原本成堆的尸体现在逐渐变得稀疏起来,地面也逐渐干燥恢复原本的土色。 远远地一个村落展现在姬宣眼前。 这村落不小,看起来有百十户的规模,房屋基本上没有一间完好,到处都是断壁残垣。 姬宣将目力放开到最大,谨慎的探索一翻之后确定村内没有活物后才径直走进村落之中。 就见村落之中白骨累累,有些骨头上还有着鲜明的齿痕,一看便知是被撕咬啃杀而死。 姬宣心中略微不忍,随后在村落之中的一处还算能够挡风和隐蔽身形的残墙下坐了下来,天色已经不早,他打算今天在这里休息调整一下,明日再去寻找齐国的军队。 姬宣眼观鼻鼻观心心中冥想莲花绽放不休,眨眼间便进入了入静之中。这几日加紧赶路即便是姬宣这样的甲顶高手也要抓紧时间进行调息,使得身体能够始终保持在最佳状态。 此时的姬宣呼吸几乎停止,浑身上下不带一丝人气,整个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又或是化为了一块顽石,总之,现在如果不是有人走到姬宣身前并且亲眼看到姬宣的话根本不会察觉到他的存在。 姬宣此时心中只有历练天道,杀妖屠兽,至于其他事情却并不关心在意。 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被派出来的时候竟然连个跟白成告别的机会都没有——那扇封条的大门他进不去。 夕阳滚滚落下,万里红霞也随着往山后面一收,眨眼之间天空便变成了漆黑之色。 虽然姬宣所处的是战场的边缘,但是依旧能够听到无数惨惨叠叠的鬼哭之声。 战场之上无数亡魂化为厉鬼,一到夜间便会出来游荡徘徊甚至继续厮杀搏斗,直到他们的灵魂被天地元气挤压破碎为止。 不过这些鬼魂轻易不会去招惹活人,除非是活人主动走到他们之中,一旦有活人撞进这些鬼魂之中便会被这些鬼魂的阴气洗身,到时身子壮硕的会大病一场,要是本来便有些孱弱甚至有可能一下便被这阴气索了命去。 姬宣突然间睁开眼睛,随后眼中精光一闪,原本便已经微弱至极的呼吸突然一下变完全停止下来,甚至连心脏都停止了跳动。就好似一只毒蛇发现了猎物天敌,突然间将自己的身子全部盘起随时准备发动必杀一击一般。 极其遥远之处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之声,其中一个步履踉跄,但速度并不慢,后面两个脚步扎实有力,姬宣甚至都能够感受到地面的震动,并且乃是四肢着地奔跑,很明显后面两个并非人类,这三种脚步之声叠在一起姬宣立马知道是一逃两追的格局。 姬宣眼睛眯开一线,用余光朝着脚步声的方向望去。 第七十三章 好汉 更新时间:2013-03-03 臣贼第二卷帝国的风沙 第七十三章好汉 此时已经是黎明时分,血气缭绕下天空微微发红,姬宣的目光已然能够看得很远。 果不其然,千丈之外当先奔逃的一身破烂铠甲,手中持着一把断了的砍山刀,步履虽然踉跄狼狈,但是速度却并不慢。 而他身后则紧紧追着两只七尺多高的怪物,这两只怪物双目猩红一片,远远地姬宣却看不真切怪物的模样,不过这怪物一边追着前面的人类战士,一边张开大口不停吸食者那些飘荡着的游魂野魄。 看到此幕姬宣眼角不由得微微一跳,吸食人魂魄的妖兽往常并不多见,平日里这些妖兽最是脆弱,大的也不过巴掌左右,位于草原边缘的十万大山如何姬宣哪能不知? 之所以这些妖兽身材很小乃是因为他们吸食不到那么多的人的魂魄,若一旦这种妖兽出现在战场之上便立刻不同,大量的游魂野魄会使得这种妖兽急速进化蜕变,甚至能够达到数天一个层次的进阶速度。 现在观此妖兽体型仿似一人多高比马匹还大,便知道绝非善类,体型越大所需要的魂魄食物便越多,也就说明此兽等级越高。 眼看着前面奔逃的那战士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身后的两只妖兽怒口大张便要将其生撕活吞,姬宣不由得冷哼一声,身形一闪转了出来。 人总是趋吉避害的,姬宣虽然不明白这喜食人类魂魄的妖兽为何对这战士的肉身感兴趣,但是却并不妨碍他此时站出来救人。 姬宣便是这个性子,见到看不过眼的闲事便要去管,并不是他不懂得趋吉避害独善己身,而是想要修达天道,便不可以独善其身,否则有祸事便闪躲心境根本无法历练圆满,就好似玉石再美不经过反复磨练终归只是石头一快而已。再加上他本身性格便是如此更加不能闪躲,否则念头滞碍修为也难有寸进。 像姬宣当街拦住纵马长街的顾寒栀便是此理。 所以那些想要修天道踏足宗师境的都必须要来到人世间这个大熔炉之中历练,并且第一选择便是朝廷,而不是躲在家中和深山老林之中独自修炼。 当然姬宣也并不是盲目的出头,要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就是蠢材了。姬宣虽然没有和这种怪兽争斗过,但是自信凭借他的绝世身法和自幼练习的刀法,他想要救出那军士并不太难。 此时好似石头一般的姬宣身形一晃眨眼之间便出去了十数丈,兜了个圈子朝着两头妖兽尾部转去。 那军士也算了得,即便摔倒在地依旧来回打滚翻躲,以手中所持的半截厚背砍山刀和那两只妖兽纠缠相持,不过虽然暂时无恙,但是必定无法维持太久。 数千丈的距离姬宣也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到达,毕竟他还要隐匿身形,免得被那两只妖兽发现。 逐渐进了,姬宣越发将两只妖兽看得真切,就见这两只妖兽浑身遍布钢丝般的短毛,身形仿似一条巨狗,脸长嘴短,头上还有一对弯曲的巨角,仿似羊头,不过这妖兽一对鼻孔却十分之大,怕有海碗般大小,一喷之间便有白蒙蒙的雾汽喷出,一吸便将周围数丈之内的游魂吸进鼻孔之中。 这妖兽后背上的毛却比别的地方要长上数倍,足足将整个身子全部遮掩起来,甚至还拖在地上不少,一条秃秃的长尾巴后面是一个碟子般大小的火球,不过这火球却并非红色而是青蓝相间的颜色,分明是燃烧魂魄才会有的鬼火。 一看到这团鬼火姬宣立时心中恍然知道此妖兽是什么东西了,靑獠噬魂兽! 此妖兽喜食阴魂更爱生食人肉,平日里只有拳头般大小,现在这般模样大小必然是在这十万大山的战场之上吞噬了成千上万的魂魄所致。 草原之边有大山,大山十万妖满地,这话果然不假。 姬宣到了两只靑獠噬魂兽之后便没有太多的顾忌了,身形晃动几个瞬间之后便来到了两兽身后不足十丈距离。 随后姬宣两只手掌悄无声息的凭空摄拿,袖子里的短刀便来到了他的手掌之中。 那两只靑獠噬魂兽很是敏感机警,姬宣这边短刀方现,两兽便立时有了反应,其中之一脖子仿似无骨一般猛然间扭转过来,鼻孔一缩随后对着姬宣便是一喷。 这一声好似牛吼,哞的一声巨响,两道青蒙蒙的好似光柱般的白气从这只靑獠噬魂兽鼻孔之中轰然喷出。 姬宣眼角微微一抽,他却没料到这两只靑獠噬魂兽动作这般机警迅速。 眼看着白光般的气柱迎面轰来,姬宣不知底细不敢硬接,闷哼一声手中的短刀猛然间回旋,形成一面白蒙蒙的薄薄气盾将整个人全部护住。 那气柱轰的一下便撞在这薄盾之上,随后琉璃炸裂般的声音响起,这薄盾竟然完全不堪一击,只是勉强抵挡了气柱一下,便琉璃般爆碎成渣。 薄盾不堪一击一爆之后,盾后面的姬宣却不见了踪影。 那靑獠噬魂兽找不见姬宣不由一怔,突然在它身下传来一声冷哼。 “孽畜受死!” 靑獠噬魂兽身下突然一道白光炸裂开来冲天而起,仿似闪电一般一下从靑獠噬魂兽身上掠过。 姬宣刚才的薄盾根本不是为了防御,不过是一个障眼法而已,为的就是掩护他遁到那靑獠噬魂兽身下。 白光自然便是姬宣的刀光。 那靑獠噬魂兽眼中满是恐惧震惊,随后脑袋正中咔的一声轻响随后一条裂缝诡异出现,丝丝游魂野魄从中溢出,随后咔的一声脆响靑獠噬魂兽羊头般的脑袋便裂为两半,喷出来的却不是鲜血而是无数青蓝烟雾状的游魂鬼魄。 原来这靑獠噬魂兽就像是一个皮口袋一般,外面只有一个壳,体内存储的全是人的魂魄。此时被姬宣一下破开靑獠噬魂兽的外壳,那些魂魄立时便爆散开来。 不过这些魂魄明显已经没了神髓,在经过靑獠噬魂兽的凝缩,爆散出来之后便仿似流水一般在空气中缓缓沉淀下来,并且在天地元气的挤压下开始逐渐破碎蒸发。 另一只正在和那军士混战的靑獠噬魂兽,一见到这么多的游魂鬼魄立时兴奋起来,也顾不上那军士了,肚子一瘪大鼻孔猛然一吸,那无数的的好似流水一般的青蓝魂魄立刻大片大片的被靑獠噬魂兽吸进月复中。 随着吸收游魂野魄的增多,那靑獠噬魂兽的体型也开始猛然狂涨起来,眨眼之间便好似鱼鳔一般被吹得大了一倍不止,原本便有七尺多高的身子此时轰然暴涨达到了一十四尺,几乎相当于两个壮汉的身高。 这妖兽吸食了这般多的游魂野魄,似乎一下便陷入了极度兴奋地状态,连神志都开始变得狂躁起来,一对原本便绽放着妖异红芒的双眼此时更是红芒大炙仿似烧红的火炭一般。 哞的一声闷吼从这靑獠噬魂兽不大的小嘴之中喷出,还携带着一股腐尸般的恶臭,这恶臭如雾如雨,瞬间弥漫开来。 那狼狈不堪的军士惊恐的大叫一声:“靑獠尸雨!快跑。” 随后也不顾姬宣连爬带滚的飞奔而逃。 那军士刚奔出去数十丈之遥,便听到身后猛然传来河流奔涌震鸣般的声音,紧接着一声皮囊被刺破般的尖利巨响伴随着一声凄厉哞叫轰然爆炸开来。 这军士一愣之下边爬边回头去看,却看到那巨大的靑獠噬魂兽此时已然从中一分为二,那些游魂野魄仿似汹涌的河流海潮一般从中奔涌倾泻而出。 军士不由得看呆了,十四丈高的靑獠噬魂兽起码已经接近兽王的水平,几乎相当于甲级高手了,这人竟然这么简单的就将这靑獠噬魂兽裂为两半 这军士随后便看到了姬宣手中的森然短刀,心中立马恍然,靑獠噬魂兽只是接近甲级,而这个年青人却是不折不扣的甲级高手,这才停下脚步。刚才之战这军士自顾不暇并没有看到姬宣手中的短刀,更看不到姬宣穿地而过生裂靑獠噬魂兽。 手中的短刀悄然收回袖子里,此时姬宣才看清楚这个军士模样,随后不由得微微皱眉。 就见这军士身材壮实至极,虎背熊腰身高八尺怕不有二百余斤份量,但是此时浑身累累伤痕,处处深极露骨,鲜血涓涓仿似小溪一般,盔甲破碎且凌乱,上面糊着一层黑漆漆的厚厚血壳,早已看不出原本的番号归属。一张脸上更是遍布鲜血,除了能够看出来此人脸型方正眼大如环和一蓬钢髯外什么都看不出。 “处理伤口!”姬宣简单冰冷的说道。 这军士微微一怔随后似乎才感觉到身上的痛楚,不过他连看都未看伤势如何,哈哈一笑抱拳拱手道:“多谢壮士救命!在下要事在身不便耽搁,请通个姓名,他日若是有命再见定报此恩!” 姬宣诧异道:“你的伤口再不止血恐怕活不过今天。” 这军士洒然一笑:“些许小伤不需挂齿,请教壮士名姓!” “姬宣!”报名之后姬宣打量了下此军士身上的破烂军服问道:“你可知最近的齐**队所在何处?” 那壮硕军士眉头微微一凝,随后带着三分戒惧的问道:“你找军队何意?” “报道!” 那壮硕军士一怔之后哈哈大笑道:“原来是从军来的好汉,速速返身吧!这里没有军队了!全灭了!”说完壮硕军士转身便要离开。 这一转身便露出了大半个后背,血雾之间姬宣隐隐看到一面狰狞血旗,再看到那壮硕军士手中的后背砍山刀,姬宣不由得道:“血旗营的?” 那壮硕军士一愣转头道:“不错!好汉可有血旗营的朋友?” 姬宣神色陡然一凉,呵呵冷笑道:“血旗营主旗都没了竟然还有懦夫存活?” 那壮硕军士眼中怒火一闪随后收敛,微微叹息对着姬宣一拱手,二话未说转身便走。姬宣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血旗营的军士那里会让他这般离开,身形晃动间便拦在他的身前。 那壮硕军士一怔随后目光一冷,手中半截砍山刀不由得微微竖起道:“姬宣壮士何意?” 姬宣嘿然一笑道:“你或许称呼我为姬先锋更合适。” 壮硕军士因凝重而紧绷的脸突然一滞随后道:“何意?” 姬宣也不说话掏出胸口的一枚令牌直接丢给壮硕军士。 壮硕军士接过后一扫,连忙抱拳双手托着令牌单膝跪地道:“标下马匱,血旗营第三伍伍长,见过先锋官。” 第七十四章 都是好汉 更新时间:2013-03-05 臣贼第二卷帝国的风沙 第七十四章都是好汉 姬宣收起令牌冷声问道:“血旗营除了你苟活性命外还有何人?” 马匱道:“再无他人!” “你怎么不死?” “身有要命不敢就死!” 姬宣一愣道:“何命?” 马匱道:“求救兵!” “哦?”姬宣冷声道:“你方才不是说这里的军队已经全灭了么?为何还要求救?” 马匱道:“离此地东南八十五里处,有我军八百余人被妖兽围攻!” 姬宣冷笑一声道:“求救兵?你们本就是饵料谁会去救你们?” 马匱道:“标下所受之命,能求救兵便求救兵,不能求救兵便将此物送去兵部!”说着从怀中扯出一份脏兮兮血淋淋的布卷拖在手中。 姬宣冷眼看了看此物随后抓在手中展开,此物原来是面军旗,就见上面遍布歪曲曲手指写就的血淋淋的大字,字的内容却触目惊心。 “漠鹰营,全灭!” “灰熊营,全灭!” “血旗营,送信一人,其余全灭!” “虎头营,全灭!” ……… 总计二十三个营除了送信的十人之外全灭。 齐国一营千人,也就是说两万三千人全部阵亡! 姬宣目光闪动许久才道:“你便是其中送信之一?” 马匱道:“正是标下!” 姬宣目光一凝冷声喝道:“休得胡言,怕不是你贪生怕死便编造此言诳欺世人,既然这些营盘全灭,你送此物去兵部又有何用?” 马匱双目猛然间绽放出一丝异芒,陡然见大声吼道:“此物送去兵部,可教父母知道子孙死去,可教妻子知道丈夫死去,可教孩童知道父亲死去,可教父母早备棺木自行安排后事不至暴尸荒野,可教妻子早日改嫁不必终日守寡,可教孩童知其父乃顶天立地的好汉而不被其他邻里恶童欺凌!” 声音朗朗荡荡,震得周边连风声都悚然凝固起来。 姬宣怔住了,目光闪烁几下随后声音稍稍变缓道:“起来!” 马匮这才起身,双目血红一片,不知道是被怒火所烧还是悲伤所致。 “姬先锋若是愿意替在下求救兵并送此物去兵部,在下愿就死此地,以明心志!” 姬宣看了看马匮身上鲜血汩汩脸上表情却坚毅无比,言语之中再和缓三分道:“速速疗治伤势!” 马匮冷声道:“为国效死,不敢惜命!” 语气之中尤有气愤之意,显然对于姬宣屡次称其怕死心中愤懑不甘。 对于马匮这种军人来说,你说他怕死还不如生生活剐了他来得舒爽快意,姬宣之言可谓触动了他的逆鳞所在。 姬宣目光一凉随后冷哼道:“我是先锋官,难道你想抗命不成?” 马匮闷哼一声随后不情不愿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油纸小包,用指甲盖小心的从里面挑出指甲盖大小的黄褐色药沫就着手指头上的脏污的血迹便送进嘴中。 姬宣略微一惊诧异的道:“你们就靠这个五蠹草沫疗伤?这东西根本不是治病的药材,而是叫人兴奋嗜血激发潜力的毒药!用久了必然会被毒性所吞,挖空躯壳之中的血气阳刚,最后死时凄惨无比。” 马匮冷笑一声心中越发看不起姬宣,认定姬宣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得傻小子,除了武道修为高强一点外对什么叫做战争根本没有任何了解。这样的人他见的多了,自以为有点小本事就想到军前捞功,这种人在军前死的是最快的。 心中想着,马匮脸上自嘲一笑道:“先锋官不是不知道,我们不过是饵料而已,大军早已撤走,留下我们便是为了拖延身后的妖兽野人罢了,既然是送死的饵料又何必浪费许多药材在我们身上,与其用药不如用毒,激发潜力增强杀伤之力,至少还有与敌同归于尽之能。” 姬宣心中默然,他此时才知自己所知的战争和真正的战争比较起来不过是儿戏罢了。 姬宣心中此时升起一团疑惑:“明知是饵为何还要留下?” 马匮眼中那丝嘲讽**果的毫不保留的流露出来,朗声道:“为国效命,不敢惜身!” 这话再次从马匮嘴中喷出,带着浓烈的烈血阳刚,使得姬宣能够深切的感受到这句话背后所携的那种无畏天地的力量!更带着一股视死如归的慷慨气度。 军令一下,这些军士明知是死也要留下,明知是毒药也要吞服,此时一种超出了姬宣一直以来所信奉的通达念头的意境不断地冲击着姬宣的灵台心境。 这,便是军中战士的真正模样么? 再次看了看马匮那傲然的神情,姬宣心中腾然涌现出一丝向往和一丝疑惑,他要弄清楚这种不畏天不畏地的精神究竟是怎么回事,他隐隐觉得只要他悟通了这层精神,心境便会得以历练锻打,说不定可以助推他越过甲顶的关隘,直接踏足宗师境! 姬宣打定主意只在一念之间,随后问道:“被围之军所在何处?带我去看!” 马匮一愣随后嘲讽的看向姬宣,随后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道:“算了,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我也不和你计较刚才之事,你武道虽高但是要知道天高地厚才行,那些妖兽足有数千之众,每一个都相当于乙级修为的高手,更有三大兽王坐镇,要不然我们八百余精锐也不会被困不得逃出。这不是江湖私斗,即便是以你的武道修为一旦被卷进兽群之中片刻便会被撕成碎末!所以你还是赶紧打道回府来的明智些!” 这马匮一副老大哥教你做人的模样,完全没将姬宣的先锋官身份放在眼中,不错,一个命不久矣靠着毒药激发潜力之人确实没必要将世俗的那些礼法再放在眼中了。 姬宣冷哼一声,扬起手中令牌道:“这是军令!”言语之中用上了几分真气修为,字字滚滚荡荡,声音威严无比。 马匮目光一凝看向姬宣,随后冷哼一声道:“你自寻死路就别怪我未曾提醒!另外我带你前去送死可以,我却绝对不会随你自寻死路,我还要送阵亡名册去军部。”马匮可以不在乎世俗礼法,却不会不在乎军令,他便是在军令之下充当诱饵,然后再吞食毒药以求战力,更是因为军令才突破层层野兽封锁逃奔出来送那阵亡名册 第七十五章 救人 更新时间:2013-03-05 臣贼第二卷帝国的风沙 第七十五章救人 军令便是他的全部。即便前面是悬崖峭壁,只要军令一发叫他填满,他会毫不犹豫的用自己的身体当做沙包堆在峭壁之下! 所以马匮没有犹豫径直转身带路!在经过那两只靑獠噬魂兽身边之时,马匮用半截砍山刀剁了两只靑獠噬魂兽尾巴上那个好似碟子一般的蓝光炎炎的鬼火球。靑獠噬魂兽虽然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但是这对圆盘却依旧火焰燎燎,光彩熠熠,端的古怪! 姬宣对妖兽却不熟悉,他不知道这两个圆盘乃是靑獠噬魂兽最厉害的武器,平时将无数游魂野魄压缩凝聚到那圆盘之中,遇敌之时甩月兑出去撞到东西上便会爆裂开来,杀伤力极为惊人。 方才姬宣施展身法从后面欺近两只妖兽,等两兽发现之时双方距离已然太近,所以两只靑獠噬魂兽还没来得及施展这圆盘杀招便被姬宣刨为两半,此时倒是便宜了马匮。 一路之上姬宣简单问及双方形势,马匮虽然冷漠却极其详尽的给姬宣讲解了一番,言外之意还带有几许劝退的意思,显然这个粗豪军士还是很在意姬宣的救命之恩的。 八十五里不近,但对于他们这些武道高手来说也算不得很远,一路之上姬宣细细观察,发现马匮身手在乙级顶尖左右,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受伤太重而使得武道跌落层次,这不由得使姬宣感到怪异,“军中伍长均是乙级高手么?”想了想后姬宣终于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马匮自嘲一笑道:“军中高手千万,乙级算不得什么,不过乙级一般都是卒长之职,我这人不会带兵打仗当个伍长便是尽头了!” 姬宣没在言语,他却不知齐国每营均有一伍极为特殊,专门贴身护住营长,这一伍五人各个都是军中高手,不但要身手高明更要机警,随时能为营长挡刀赴死,乃是一营之魂!这一伍在军中地位特殊,即便是屯长也不敢在其面前自大,而马匮便是此伍伍长,可见他官职虽小却并非寻常之辈。这也是他不怎么在意姬宣这个先锋官的原因。之所以他会听从姬宣命令并非是被先锋官官职吓到,而是那枚军令的威严所致。 在军中军令大如山! 齐**中,五人一伍,十人一队,百人一卒,三卒一屯,千人一营,三营一旅,五旅为师,五师为军,齐国共有五计四十余万带甲军士。 随后姬宣便不再言语,两人一路疾奔终于来到了八十五里外。 远远地姬宣便听到震天一般的嘶吼,这声音简直能够直接撕破苍天穹顶一般,连天空之上的云朵都被震得时聚时散。 马匮拉住姬宣指了指远处的一个山坡,姬宣当即会意,随后两人便攀上了这不算太高的山顶。山顶远眺! 放眼望去,姬宣不由得悚然心惊,就见不远处密密麻麻的均是成片妖兽,一眼望去连边际都看不到,这些妖兽什么模样都有,似狼似虎似象似蛇,更多的则是姬宣根本说不上像什么的东西,数千妖兽便有如此规模实在叫人心颤胆寒。 而妖兽包围正中间有一小团漆黑无比的人群聚在一处,似乎在用着什么奇妙的军队阵法和这些妖兽作战,这一小团人圈外围密密麻麻的堆满了妖兽尸体,妖兽固然占据多数,但是那些军士明显背水一战人人用命,所以一时之间也难以将这些军士组成的防守撕开。 战场之中滚烫的鲜血飙飞,断肢四散,头颅乱飞,鲜血好似泼水一般的冲刷着脚下的土地,蒸蒸血雾被风一吹便四处滚荡,走到哪里那里便血蒙蒙的一片。 马匮一上了山便带着一丝嘲讽之意观察着姬宣的表情变化,在他看来像姬宣这般没见过大世面的高手一看到眼前的场面都会吓得缩头缩脑尿裤拉屎。 像姬宣这样的高手他见得多了,这些高手或许不惧单打独斗,甚至刀架在脖子上都不会皱眉,但是当他们见到这种军队作战厮杀之后便立刻会被吓得胆裂心碎,这种战斗场面所带来可不仅仅是生死,更多的则是那种叫人绝望的冲击力。 不过他失望了,姬宣看到这场面除了开始眼皮跳动两下外,整个人根本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仿佛一块钢铁一般。 期待已久的好戏没有看成这使得马匮多少有些郁闷,他可是特意将姬宣带到这个能够最直观的感受到战争场面何其可怖的位置来的,不过心中对于姬宣倒是多了一丝佩服。 他参军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的时候可是直接尿了裤子的,不过这也没什么好笑的,军中之人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的表现比他还不堪的多得是,这个姬宣长得文文弱弱的能够硬扛下来也算是不错了。 他却不知姬宣此时心中一样翻天覆地,只不过他修为精深最是能够压制斩杀心中杂念,再加上之前多少已经见识过了战场情形,心中有了多少准备这才没有在马匮面前出丑。 “怎样?现在知道来这里为什么是送死了吧!你现在回头我不会笑话你的!”这话马匮倒是出于真心,毕竟姬宣救了他一命,他还是不愿姬宣便如此枉送性命的。 姬宣眼中目光闪烁了许久,随后指点着妖兽后方的三个方位道:“那里便是兽王所在之地么?” 马匮一怔随后扭头望去,点了点头道:“不错,那里便是兽王所在。” 姬宣继续道:“我一路而来也杀了几只妖兽,我观这些妖兽虽然肉壳强横但却灵智不高,攻击手段多靠本能,而现在这些妖兽却进退有度有章有法,明显是被灵智极高之辈指挥,我若杀了这三只兽王能否有希望救出被困之军士?” 马匮有些傻眼,倒不是因为姬宣能够点破这些妖兽被兽王指挥,而是姬宣最后的那句话,杀兽王?在这千兽之中?姬宣疯了还是傻了?即便是甲级高手也不应该这般自大,随后马匮得出结论,姬宣定然是被眼前的场面吓傻了吓疯了! 第八十章 金翅大鹏 更新时间:2013-03-07 臣贼第二卷帝国的风沙 第八十章金翅大鹏 没等马匮的好字出口,就见一众军士之前的地面土壳突然咔咔龟裂起来,眨眼之间黄土飙飞土壳纷纷拱起,随后一只漆黑巨蛇突然从地里游出拦在了众军士身前。 这巨蛇足有屋子一般粗细,数十丈长短,周身漆黑如墨,阳光射在上面都仿似被这黑蟒吸收了一般,漆黑的如此彻底就像是整个世界裂开了一道缝隙一般。 此蟒蛇极其巨大,盘在一处好似一座小山一般,一对绽放着妖异蓝光的瞳子闪闪发光似乎能将人生生冻毙一般。更加诡异的是这巨蟒头顶之上长有一个艳红肉瘤,这肉瘤艳红之色一闪一闪放着光彩,而肉瘤之上更冒着丝丝蓝气好似蒸腾的火焰一般,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鲜红冰冷的王冠一样,给这巨蟒平添几分威势。 黑老大一行不由一怔脚下立时慢了下来:“妈的!是暗裳皇蟒!” 一众军士似乎早就听说过此蟒威名,一见到此蟒便不由得放缓了脚步。 姬宣眼看着身后的数千妖兽倏忽之间便要追上来,暴喝道:“别停,停下来只有死路一条,冲过去踏死这泥鳅!” 姬宣边吼边一马当先冲了出去,手中凭空一握,长刀闪电般出现在双手之中。 那暗裳皇蟒幽蓝的瞳子光芒一闪,蛇信吐出随后大嘴一张猛然喷出一股常常白气兜头便朝着姬宣浇来。 这白气一出周边温度立时下降了不下数十度,白气在空中不到眨眼功夫便化为一块巨大的冒着滚滚寒气的冰条,这冰条足有半个房子大小,挟着一股骤冷之风朝着姬宣便轰然砸了下来。 姬宣冷哼一声,手中长刀在身前电光闪烁,那巨冰一接触到这电光眨眼之间便被切割成数十块从姬宣身边掠过。 姬宣身后的一众军士被姬宣那一吼一震,立时明白过来,好不容易冲出了包围圈他们可不想重新陷进包围之中,反正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拼杀一下要是真能够拼死这只暗裳皇蟒的话也不算赔本。 一众军士一个个猛然间发出震耳欲聋的嚎叫,紧跟在姬宣之后朝着巨蟒放足狂奔。 姬宣身形几个起落便来到了巨蟒之下,双足一跺,地面立时就是一炸,灰尘飙飞间姬宣便蹦上了数丈之高,足尖在暗裳皇蟒厚实的漆黑鳞片上狠狠一踏,身形再次拔高,只一个起落便飙升到了暗裳皇蟒两眼之前。 “去死吧!” 姬宣一声大吼,九道刀光神光霹雳一般朝着巨蟒卷去。 不过这次的刀光明显没有姬宣对决大濊神虬之时的神光来的威势滔滔,毕竟姬宣方才迎战大濊神虬消耗不轻,此时肉身机能不过恢复了一半左右,所以现在的刀光只相当于姬宣巅峰期一半左右的威力。 那暗裳皇蟒眼看着这九道神光劈来,巨大的蛇脸上露出一丝不屑,大嘴一张猛然间再次喷出一口浓白雾气。 九道神光倏忽间便和这雾气撞击在一起,咔咔之声接连爆响,姬宣心头突然一惊,自己的九道神光竟然生生被这雾气给拦住了,雾气一忽便化为一块巨大的冰块,九道神光陷在里面来回弹射不休,却竟然丝毫不得挣月兑。 姬宣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不过他现在没有时间犹豫,身形晃动凭空在空中连连行走十数步一脚便踏在暗裳皇蟒身上。 长刀化为一片燎天电光朝着暗裳皇蟒蟒身厚实的鳞片便劈了下去。 当得一声大响,好似钟吕之声一般,就见暗裳皇蟒黝黑的鳞片上青光一闪,长刀所化的电光劈在这粗大厚实的鳞片上竟然一下崩碎化为无数星星点点的细小光芒,被天地元气一挤压便消散无踪。 姬宣的攻击这还是头一次被破,双手虎口一下便被震裂,双手血肉模糊一片。 姬宣心中惊诧不已,这兽王暗裳皇蟒的鳞甲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这般坚硬? 心中想着姬宣手中却并不犹豫,就见姬宣猛双手一搓,一柄粗壮长剑来到手上,随后姬宣毫不犹豫双手倒握长剑用浑身力气死命的朝着那蟒身鳞甲空隙处刺去。 嚓! 长刀竟然一下没入了暗裳皇蟒鳞甲空隙之中。 姬宣心中大喜,看来这巨蟒终究也是血肉之躯,不过是鳞甲厉害而已。 暗裳皇蟒被姬宣一剑刺进身体蟒身立时就是一抽,随后暴怒的暗裳皇蟒嘶吼一声,开始剧烈的滚动扭曲起来。 黑老大和一众军士此时已经来到了这暗裳皇蟒身前,眼看着姬宣一剑刺透巨蟒鳞甲不由得均士气大振。 黑老大大吼一声,斩马刀便朝着这巨蟒蟒身砍去,当的一声,火星四溅,暗裳皇蟒纹丝没动,黑老大的斩马刀却一下豁出四五个大口子,其他军士也均是如此。这暗裳皇蟒鳞甲厚实,竟然不惧刀枪。 黑老大连忙仰首去看姬宣刺穿暗裳皇蟒之处,随后便知道了问题的关键:“刺这妖王的鳞片缝隙处!” 一众军士发疯一般的将所有的兵器全都往暗裳皇蟒鳞片缝隙处交待,一时间恶臭的鲜血飙飞,暗裳皇蟒嘶吼连连巨尾连连扫动,将一众军士扫得七零八落,时不时还喷出一口寒气,化为无数冰刀,不过这群军士明显不是第一次和这暗裳皇蟒对阵,对这暗裳皇蟒的习性多少有些了解,虽然队伍七零八落但是死伤却并不太多。 姬宣此时感觉自己就像是骑在了一条发了疯的狂龙身上,这巨蟒一抖他便好似整个人要飞出去一般,要不是他死死攥着那深深插入暗裳皇蟒身体中的长刀的话肯定早就被这暗裳皇蟒甩到天上去了。 姬宣冷哼一声,随后双手猛然用力,手中长刀骤然一亮,在这暗裳皇蟒身上猛烈一划,撕拉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响起,竟然将暗裳皇蟒的身子直直破开一道数丈长的口子,恶臭冰冷的鲜血狂喷而出喷溅了姬宣满身满脸。 就在姬宣心中冷笑想要径直将这暗裳皇蟒开膛破月复之时,突然间姬宣感到腰身一紧,似乎有什么将自己的腰给缠上了,再之后天地为之一黯,姬宣就感到天旋地转起来。 随后姬宣仿似进入了一根宽大的管道之中,这里恶臭扑鼻,奇寒无比,漆黑无光,这管道更是滑溜异常遍布冰冷刺骨的粘液,姬宣一怔,随后身子竟然止不住的朝着管道深处滑落下去。 姬宣一愣之后明白过来,自己这是被这暗裳皇蟒吞进肚中了。 黑老大等人和不远处山石上的马匮,眼看着那暗裳皇蟒舌头一卷姬宣便将姬宣吞入肚中立马知道姬宣没救了,这些汉子见多了生死,也不太放在心上,反正冲不出去大家都要死在这里,早死晚死区别不大。 姬宣心中微微一惊,随后便想止住身子下坠的态势,要知道蟒蛇身体内的胃袋之中有着强力的消化液,一旦自己坠进胃袋中被消化液一泡就只有乖乖等着送命了。 姬宣手脚并用,却怎么都无法止住身子的下滑态势,情急之下姬宣并指成爪,深深插进面前的软*肉里,这才止住了下降的势头。止住了势头姬宣就开始一步一步,一爪一爪的往上爬!他总不可能真的死在这畜生的肚囊里。 一路之上腐臭连连,冰寒刺骨,这暗裳皇蟒体内就像是一个冰窟一般,即便是姬宣这般的修为也感到透骨般的寒冷,似乎连血液都要被凝结起来一般。 幸好姬宣滑入的并不太深,加之指尖锋锐的刀气配合的姬宣攀爬之术速度惊人,所以几十息之间姬宣便已经看到了一丝光亮,光亮中两颗巨大的獠牙明晃晃的杵在那里,股股暖流从那光亮洞口涌进,阵阵喊杀之声随着那暖流隆隆震鸣,不用问自然便是暗裳皇蟒的嘴巴。 姬宣要是再在这暗裳皇蟒体内多呆一时半刻说不定没有被消化也会被冻结成冰团,生生冻杀了性命! 但姬宣却在此处停住了身子,眼神闪烁几下后突然喷出指许长蓝芒,随后朝着头顶上的暗裳皇蟒上颚扫去。 正是运气于眼的神通! 漆黑之中一片蓝光闪过,姬宣双眼好似蒙上了一层蓝膜,蓝汪汪的视野中隐约看到头顶之上有两个细小的孔洞,这孔洞大小刚好可容一人穿过,不用问自然是暗裳皇蟒的呼吸孔道。 姬宣想都没想,身形游动,贴壁游走,几个晃动便来到这孔洞边缘,随后身形一扭就钻了进去。 暗裳皇蟒鼻端突然一痒,接连打了数个喷嚏,喷出股股奇寒白气,白气一出便化为冰刀四处喷射,不光暗裳皇蟒身下的一众军士被殃及,就连追击过来的妖兽也未能幸免被冰刀劈得四散奔逃。 姬宣用尽全身力气用十指上的刀气死死扣住暗裳皇蟒鼻孔内的,这才没被直接喷出去,不过也被这寒气冻得浑身血气凝结四肢酸麻难耐,皮肤之上更是凝结出一层脆冰。 等暗裳皇蟒稍一停歇,姬宣立马一震身子震碎包裹身体的冰层,再次游动身形,一下便从暗裳皇蟒的鼻孔之中游走出来,随后十指扣住暗裳皇蟒那磨盘一般大小的鳞片朝上游动不休,几个起落便来到了暗裳皇蟒头顶之处,此处正是暗裳皇蟒肉*冠所在,就见这肉*冠好似石榴一般,通体透明,只因为里面有一颗艳艳发光的红色明珠所以显得这肉*冠通红无比,这明珠好似有自己的呼吸韵律一般,一闪一灭,闪烁之间还溢出大量青蓝寒气,好似火焰一般蒸腾,端是怪异无比! 姬宣没有马上动手,而是仔细端详了好一会,随后才目光一凝袖口一抖的取出那柄短刀。 此时那暗裳皇蟒似乎也发现了自己头顶之处的异样,突然剧烈的抖动三角头颅,一副想要将姬宣抖飞的模样。 幸好姬宣早有准备,另一只手上刀气未松,尽管晃得厉害,但是并未掉下来。 此时这攀山壁虎钩死死扣住暗裳皇蟒的粗大鳞片,姬宣身子稳稳当当,任凭这巨蟒如何动作都奈何他不得。 姬宣大吼一声随后手中短刀突然发动! 暗裳皇蟒的透明肉*冠好似万载寒冰凝结而成坚硬无比,姬宣这倾尽全力的一刀猛刺竟然只穿透了这透明肉*冠一半,不过姬宣心中却微微一喜,随后双手抓住刀身猛烈地一搓,短刀立马高速旋转起来,一时间真气澎湃短刀仿似闪电一般发出暴鸣之声。 于此同时姬宣咬破舌尖噗的一口真血猛烈喷射在短刀上,那短刀立马就是一亮,随后化为通红之色,势如破竹一般一下便钻透了暗裳皇蟒的肉*冠。 暗裳皇蟒顷刻间暴怒起来,凄厉的嘶吼一声,也不管身下正在鞑伐它的一众军士了,巨大的头颅带着姬宣猛烈地朝着地面的妖兽群撞去。 姬宣冷哼一声,左手再扣紧三分,身形摇晃,手中的短刀瞬间收回缩进袖口,姬宣的手掌却准确无比的顺着长刀钻出来的孔洞钻进了那透明肉*冠之中,随后姬宣的身子仿若无骨一般,竟然顺着仅有一尺宽的空洞生生钻了进去。 轰隆一声闷响,暗裳皇蟒的三角脑袋死命的撞击在地上,没来得及躲闪的妖兽立马便被撞成了血渣肉泥。 而姬宣却因为已经遁入暗裳皇蟒的肉*冠之中丝毫无损,不得不说这暗裳皇蟒的肉*冠坚固异常,姬宣倾全力一击也只不过钻开一半,要不是后来姬宣一口精血喷在短刀上要想破开这肉瘤一般的冠子肯定要大费一番周章。 这肉*冠之中仿似小屋般大小,正中间便有一颗磨盘大小的艳艳红珠悬浮在那里。 姬宣一进入这透明肉*冠之中,立马感到一股透体的冰寒从那艳光闪闪的明珠之中喷来 不用问这颗珠子肯定便是暗裳皇蟒的内丹。 此丹虽为红色却溢出青蓝气焰,冰寒刺骨,这暗裳皇蟒的内丹姬宣却不敢轻易用手去抓,要知道这内丹可是有本主催动的,径直去抓的话说不定会立马受到攻击,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就栽了。 姬宣本想细细观察一番,哪知道那艳艳内丹似乎察觉到姬宣的侵入,猛然间绽放出暴烈的红光来。姬宣心中一惊连忙微退几步,随后便发现那被他钻出来的孔洞竟然开始逐渐愈合起来,这一波一波的红光好似带有剧烈的腐蚀之意,姬宣身上的衣服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破败起来,皮肤上身上凝结的厚厚血壳也开始逐渐化成屡屡青烟蒸腾起阵阵腐臭之气,血壳之下的姬宣皮肤竟也隐隐感到针刺般的微麻感,这下姬宣不能再犹豫了,否则用不了一时三刻自己便会被这红光彻底消化掉。 姬宣手掌真气一喷,凝聚成一个巨大的真气手,朝着那磨盘般大小的艳艳内丹便抓摄过去。 出乎姬宣意料之外,真气手竟然一捞便将这艳艳内丹捞在手中。 姬宣不由得微微皱眉,太顺手反倒使得他感到强烈的不安。 第八十一章 鏖战 更新时间:2013-03-08 臣贼第二卷帝国的风沙 第八十一章鏖战 果然! 这艳艳内丹在姬宣的真气手中突然开始急剧收缩起来,眨眼之间便化为一颗拳头大小的红丸,红光似乎凝炼数倍立时好似胶稠的胶质一般扩散开来。 姬宣一惊真气巨手随之猛然缩小,就在姬宣想要用力将这红丸彻底捏碎之时,一股莫名的神识突然从那红丸之中喷涌而出,倏忽间便顺着姬宣真气凝结出来的大手窜进了姬宣脑海之中。 姬宣悚然一惊,随后就感到自己的神识仿似要爆裂开来一般,一股极其狂暴嗜血的念头竟然想要生生将他的神识驱逐出自己本体之外。 这股神识庞大无比,汹涌的好似巨海狂澜一般,一**不停地冲击着姬宣的神识。 姬宣心中一动立马知道这是夺魄之法,一旦被这神识驱走自己的神识立马便会被占据肉身,将自己化为分身!此法虽然不是夺舍那般霸道,只能驱散神识而不能灭杀神识,但是最终效果也差不了多少! 姬宣不敢大意连忙跌坐在地,眼观鼻鼻观心心中观想洁白莲花开放吞吐。 那狂澜般的神识念头透着浓重的冰寒血腥之气,一**的冲击姬宣观想出来的洁白莲花,那莲花也在冲击之下飘摇晃动,时不时沾染上血腥之气化为妖异的艳红色,不过在姬宣催动下眨眼之间便再次回复洁白之状。 不知道这样的冲击进行了多久,修道之辈的冥想状态,一天可以变成一年,一年却也可以变成一天。 神念之战最为凶险,姬宣冷哼一声一口咬破舌尖随后滚滚热血随着一个破字轰然喷出口。 那外来神识顿时便是一僵,这暗裳皇莽怎么也没想到姬宣竟然还会内里术法修行,它原本打算将姬宣的神识撑爆驱散随后将这个甲顶高手化为自己的一个分身,哪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竟然一下被姬宣神识反弹回来。 姬宣神识随着破字和充满阳刚的炙烫鲜血轰然喷发出去,一击便将暗裳皇莽的神识冲击的七零八落,势如破竹一般直冲进那红丸之中。 那红丸被姬宣的鲜血一喷立时发出吱吱啦啦的震鸣声,青烟迭起,随后这颗艳艳内丹立马黯淡下去,暗裳皇莽立即凄厉惨嚎一声,身形都僵滞起来。 姬宣心中猛然一动,再将神识加大几分,猛力催动下竟然一下便遁进了那红丸深处,那红丸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姬宣的神识生生挤了出去,随后姬宣心中便似乎多出来一个世界一般,脑海之中观看到了两幅场境,一个是眼前的暗淡内丹,另一个场面则是居高临下俯视地面数千妖兽军士。并且心中多出来两种感受,一个是本体的另一个则是那暗裳皇莽的。 姬宣一怔随后立马知道自己的神识驱散了暗裳皇莽的神识侵入到了暗裳皇莽的内丹之中,姬宣甚至能够感受到暗裳皇莽的神识在奋力冲击自己的神识想要夺回自己的身体控制权。 姬宣心中念头急忙转动,猛然尝试催动这暗裳皇莽。 果然念头一到,这暗裳皇莽立马动了起来,只不过姬宣实在是不适应蛇的身体,行动起来进退无据,远远看起来就好像这暗裳皇莽喝醉了一般,歪歪斜斜的扭动着躯体。 姬宣心中一喜,再次加大神识力度,随后嘴中再次蓄满一口真元鲜血朝着那红丸内丹猛烈一喷,被鲜血一浇红丸光彩立马又暗淡几分,那围绕着他的神识想要夺回自己躯体的暗裳皇莽的神识猛然间一抽,瞬间弱小数倍。 姬宣神识几次尝试之后终于控制住了蛇身,念头闪动,被这暗裳皇莽控制的妖兽立刻好似发狂一般抛开众军士朝着其他妖兽袭杀过去,一时间妖兽纵横厮杀,暗裳皇莽身下的一众军士反倒清闲起来。 山顶上的马匮早已看到了姬宣在暗裳皇莽头顶上的作为,此时见到妖兽捉对厮杀立时明悟,高声暴吼:“快跑!姬宣已经控制住了那大蛇!” 黑老大一怔,随后也不犹豫暴吼一声带头绕过暗裳皇莽便要奔逃离开。 就在此时天空之中再次传来一声尖利鸣啼。 金銮大鹏鸟从高空之中猛然坠下,小嘴一张,一颗喷火红丸再次喷出,这红丸一出,这杂毛麻雀立时为之一变,身形倏忽间涨大数百倍数千倍,化为几十丈长金翅金羽金嘴火焰巨尾的大鹏鸟。 这金銮大鹏鸟再次恶啼一声,那喷火红丸突然滴溜溜的在金銮大鹏鸟嘴中转动起来,随后金光璀璨,化为无数锋利光柱朝着地面的军士攒射开来。 姬宣此时以暗裳皇莽之目观视此鸟,暗裳皇莽一对幽蓝瞳子奇寒无比,并不惧金銮大鹏鸟的如火金光,不过这次这些如剑光柱明显是光线聚集的实体,威力巨大,姬宣毫不怀疑即便不去看这金銮大鹏鸟也会被这光柱洞穿肉身。 姬宣可不想底下的军士被这万千光柱一下刺死大半。 连忙以神识催动暗裳皇莽,暗裳皇莽大嘴一张,迎着这万千光柱猛然间喷出一口浓烈白雾,这白雾轰隆隆隐含雷鸣,眨眼之间便化为无数冰刀,和那万千光柱轰然碰撞在一起。 天空之中好似鸣响起万千巨雷一般,金光乱闪,冰屑爆飞,随后天地之间便好似生生下了一场冰石巨雨。 突然间暗裳皇莽动了,就见它粗若小山的莽身猛烈一缩,随后腾然弹起,庞大的身躯好似飞舞起来的山峦一般将整个天空都给遮蔽起来。 腾空之间暗裳皇莽张开腥臭大口一口便咬在了金銮大鹏鸟的翅膀之上。 金銮大鹏鸟凄厉的尖啸一声,随后一对锋利如刀的爪子死死地嵌进暗裳皇莽的莽颈之中。暗裳皇莽冰寒鲜血轰然飙射。 姬宣就觉脖颈处剧烈一痛,疼得他险些神识涣散被暗裳皇莽的神识重新夺回躯体。 不过姬宣终究心神坚定无比,咬牙闷吼,暗裳皇莽身形骤然一坠,拉着金銮大鹏鸟生生摔在地上,一鸟一莽在地上猛烈翻滚扑杀起来,这般巨*物争斗起来天地变色,此时不管是军士还是那些妖兽纷纷如鼠逃窜,生怕被卷进战局被碾为齑粉。 最开始暗裳皇莽寒气乱喷,金銮大鹏鸟金光连闪,随后寒气金光便消失不见,就剩下最**果的利齿尖爪的争斗,鲜血飙射,金羽乱飞,飞沙走石,大地震动。 这一莽一鸟争斗起来范围广大,马匮所在之处也受牵连,幸好马匮早已奔逃下山和一众军士汇于一处,这队军士没命般的奔逃一直狂奔出数里才停住脚步回首瞭望。 就见远处一莽一蛇翻滚游斗,泥沙横飞,山石飙射,就连天空中的云彩也被搅乱得乌糟糟一片,声势吓人,险恶至极。 黑老大看的目光都有些呆了,“那个家伙是什么人?” 马匮也神志被夺,脸上肌肉僵硬无比,许久后才艰难的咽下一口口水干涩的道:“我请来的血旗营救兵!” “哦!怪不得!”黑老大连连点头,却丝毫不觉得请来一个救兵在千兽丛中救他们几百号人马是件很好笑的事情。 这样的争斗连藏身坚硬肉*冠之中的姬宣都吃不消起来,浑身上下剧痛无比,连神识都有些快要崩散开来,而那暗裳皇莽的神识明显暴怒焦急异常,发了疯的朝着姬宣的神识冲击不休。 姬宣暗咬着牙,不断地将精血真元喷在那艳艳红丸之上这才压制住暗裳皇莽的神识。 不过他也没有多少余力了,毕竟他此时神念精神虽然强大但是真元却所剩无几,此刻接连喷出后更是捉襟见肘。 再加上姬宣神识虽然凝炼强大,但是用来控制如此之大的躯壳莽身明显吃力异常,短时间还能应付,长时间根本无法维持。 姬宣目光一冷,知道必须尽快解决这金銮大鹏鸟,否则自己绝对无法持久支撑,到时候必然被暗裳皇莽夺回躯壳莽身,到时候暴怒的暗裳皇莽和那金銮大鹏鸟绝对不是他能够应付得了的。 姬宣小月复微瘪,深吸一口气,猛然间将真元全部随着鲜血喷在那红丸之上,红丸内丹猛然一黯,原本艳艳之色瞬间消失,几乎变成了一块顽石一般。 暗裳皇莽猛然间一声嘶吼,血口大张一股腥臭如墨的毒液轰然喷出,金銮大鹏鸟猝不及防之下一下被喷个正着。 这毒液极其凶恶,所过之处连空气都被烧得吱吱作响,金銮大鹏鸟一只翅膀便被这黑墨般的毒液喷个正着。 呼啦啦的,翅膀一接触到毒液瞬间化烟消散无形。 这毒液乃是暗裳皇莽苦修四百余年汇聚而成之物,乃是保命至宝,轻易不敢动用,即便到了万不得已之时也不过是一滴一滴的来用,积存四百余年才有这一口,不想却便宜了姬宣,此时竟被一古脑喷出。 金銮大鹏鸟凄厉的一声哀啼,浑身上下突然火光猛窜,整只鸟化为一团火团,一头朝着暗裳皇莽撞了过来。 这是搏命一击! 第八十二章 你们是我的狗 更新时间:2013-03-08 臣贼第二卷帝国的风沙 第八十二章你们是我的狗 金銮大鹏鸟化为一团火焰朝着暗裳皇莽轰然撞下,速度之快姬宣根本来不及控制暗裳皇莽躲避。 轰隆一声,天塌下来般的巨响,整个大地都被震动的来回颤抖。 火光迸发,烟尘四起,轰轰轰好似百十个巨雷一发爆炸一般。 数里之外的一众军士猝不及防之下被巨大的气流和大地的剧烈震抖全部掀翻在地。 烟尘散尽。 地面出现一个阔大的焦黑大坑! 那些妖兽没了三名兽王指挥此时早已奔逃一空,一众军士奔到坑前不由得都倒吸一口冷气。 大坑之中一莽化为焦炭,一鸟早已没了身影,估计已经粉身碎骨。 这两只兽王竟然同归于尽。 姬宣那里去了? 黑老大和马匮想都没想便跳入坑中,方才马匮远远看到姬宣在那巨蟒头顶停留,此时自然急匆匆的去莽头观瞧。 但是现在哪还找得到莽头啊,这巨蟒即便化为焦炭盘在一起也有小山般大小,此时胡乱盘绕根本找不到那里是头那里是尾。 黑老大急中生智大声吼道:“傻蛋!傻蛋!” 马匮一拍脑袋也跟着大吼:“傻蛋!傻蛋!” 就在此时暗裳皇莽莽身之中一道电光闪过,焦脆的莽身立时被劈开一个大口子,一只焦黑的手掌从中攀了出来。 随后一个黑炭也似地人从口子之中爬了出来。 正是姬宣! 姬宣冷哼一声,喷出一口黑烟,他虽然虚弱无比,但语气之中依旧带着一股跋扈之意:“谁再叫我傻蛋我必杀之!” 话方说完姬宣便一口气接上不来昏死过去! 黑老大和众人对视一眼,一众军士皆微微点头,随后黑老大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层层打开里面竟是一节青绿色的长条状植物果实,黑老大咔的一下轻轻掰开这果实,一半小心收好另一半则塞进了姬宣嘴中。 此物一入姬宣嘴中立即融化成水,昏死之中的姬宣就觉得一股辛辣之气在口腔之中轰然爆发,上直冲脑仁,下直触丹田,原本漆黑一片的脑海之中好似凭空多出来一个大火球,烧灼得他噌得一下弹起身来。 “好辣!”姬宣嘴中喷出一口火星来嘶啦啦怪叫连连。 围观的一众军士不由得哈哈大笑。 姬宣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口中这灼辣之意才稍稍平复一些,不过依旧辣得他五官扭曲,一双眼睛通红无比仿似要滴出血来一般。 姬宣用能杀死人般的眼光扫过围观大笑的众军士暴吼道:“你们给我吞了什么东西?” 黑老大哈哈一笑挥舞着大巴掌拍在姬宣肩膀上道:“这是十万大山才有的山椒子儿,怎么样够刺激吧!哈哈!我们冬天时就靠这东西保命了!” 姬宣晃了晃肩膀,这几年他独来独往惯了,并不适应被别人如此亲热的拍肩膀。 姬宣生生压制住口中辛辣之意,扫视了身前的黑老大一眼,就见这黑老大当真好似黑塔一般,满脸的血污都无法掩盖他黝黑发亮的皮肤,这黑老大浑身疙疙瘩瘩粗壮无比,马匮就算很高了,但这黑老大更高,身高怕不有姬宣一个半高,姬宣站在他的身前仅到他胸部,黑老大一个能装下姬宣两个。 再加上这黑老大长相凶恶,秃头,蓬胡,钢髯似铁,浓眉恶眼,海口阔鼻,按照他的模样画下画像贴在门上不光可以驱鬼还可以防贼! 再看黑老大身后这群军士,一个个披头散发满身血污,衣衫褴褛跟野人差不了多少,不过这些军士眼中透出来的那股嗜血之意和军人特有的彪悍却浓厚的好似能够触痛人的眼球一般。 这便是精锐之师百战之士么? 这些军士此时看向姬宣都带着三分崇拜之意,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够从千兽丛中不顾性命接连拼杀掉三只兽王,军人最推崇的便是这种无畏却又能够战胜一切敌人的力量。 看着这一众军士均将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姬宣深吸一口气,随后微微扬起头来道:“从今以后你们就是我的狗!” 什么? 一众军士觉得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短暂的静寂之后轰然爆发起来。 “小子你说什么呢?” “你以为你武道修为高点就能够给我们当主人?让我们做狗?“ “你小子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还是刚才打仗打糊涂了?” 马匮也愣住了,不过他没有开口,只是满脸疑惑的看着姬宣。 黑老大突然举起手来晃了晃,一众军士立马噤声,显然这黑老大在这群军士之中威望极高。 黑老大微眯的眼睛中杀机闪烁,语气不善的道:“小子,你在开玩笑么?让我们给你当狗?就凭你现在的身体状态我可以轻易撕碎了你!不要以为你救了我们的性命我们便会死心塌地的当你的奴才!我们是战士!砍断我们的头我们也会站在原地用自己的鲜血清洗自己的身体!” 姬宣嘴角闪现出一丝嘲讽之意,目光闪闪扫视一众军士后道:“不识抬举!一群险些被老鼠吃掉的猫在我眼中只是废物而已,叫你们做狗都是抬举你们了!” 所有的军士此时面上的表情都是一凝,随后脸上的肌肉突突乱跳起来,有的甚至开始浑身颤抖。 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是浴血沙场将生死置之度外,自己死也要生生拖上几个妖兽陪葬的战士! 战士自然有战士的尊严,这种尊严丝毫不容践踏,姬宣此时的言语就好似刀子一般削割着他们的心脏脾肺五脏六腑,不光刺痛了他们还侮辱了作为一个战士的尊严! 黑老大愤怒了,原本他还想和姬宣交个朋友,此时看来眼前这个男子根本就是一只浑身是刺不知死活的刺猬。 愤怒的不光是黑老大,此时一众军士的呼吸都开始变得压抑沉重起来,原本大战之后的放松状态瞬间凝固成为无穷的压力,这压力倾泻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姬宣。 姬宣没等这压力爆发便接着说道:“我是血旗营先锋,你们谁比我官职大?” 黑老大一双恶眼死死地盯着姬宣,牙缝中生硬的挤出几个字:“黑豹营营长!” 姬宣眼睛微微一眯,随后不以为意轻描淡写的道:“以后黑豹营没有了,还有你们。”说着姬宣扫视了下黑老大身后的军士道:“你们所在的营也都没有了,以后都归入我的血旗营,听我的话,给我做狗!” 言语之中丝毫齐量余地都没有。 见过狂的,没见过这么狂的,见过王八的没见过这么王八的,见过装逼的没见过这么装逼的,见过脑子有问题的没见到过问题这么大的! 一众军士包括黑老大都有些愣住了,脑子一片空白,愤怒吞噬了他们此时所有的思想。 暴怒的军士之中只有马匮眼神闪烁几下。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此时的姬宣所作所为在他眼中就像是个谜团一般,这里只有他和姬宣有过更深的接触,凭直觉他觉得姬宣此时的话语大有用意。 经过这场妖兽大战,存活下来的军士还剩一百零八人,这一百零八人分属二十三营,其中官职最高的便是黑老大,乃是黑豹营营长。 军伍之中每一营均有每一营的骄傲,这骄傲是用无数战士的鲜血浇筑而成,这骄傲完全凌驾于战士的骄傲之上,一个战士完全可以为了军营的荣誉而放弃自身的骄傲,人在营在,人亡营亡,这些战士又怎么能够看着自己的营被姬宣一句话生生抹杀掉。 并且姬宣竟然想要以一个先锋官的身份去指挥黑老大这个营长,在等级森严的军队之中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罪当斩首。最可诛的还是那句听我的话做我的狗! 这些军士每一个都是各营之中精锐中的精锐,即便是原笨的营寨之中都是桀骜不驯眼高于顶之辈,不要说姬宣救了他们的命,就是皇帝老子来了这么说他们也绝对不会买账。 所以姬宣此言一出便等于将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姬宣面对一众军士杀死人般的目光和那浓厚的好似海潮巨澜一般扑面而来的杀气却一脸的不在意,轻蔑的扫视众军士一眼随后道:“怎么?你们想违抗我的命令?” 黑老大突然笑了,三声大笑之后黑老大的面容骤然一凝,脸上的肌肉好似瞬间变成了坚硬无比的铁疙瘩,本身就丑恶无比的眼睛此时微微眯着,两道冰冷刺骨的寒光在其中闪烁不休。 黑老大的斩马刀刀柄在手中紧了紧发出绷绷之声,随后不声不响的竖立起来。 这是军伍之间进行生死挑战的起手式! 黑老大动了真怒,他身后的一种军士也动了真怒!姬宣此时已经不再是他们的救命恩人而是侮辱他们的生死仇人。 对于这些骄傲的战士来说,敌人朋友就是这么简单便可认定!尊重我的有力量的就是我的朋友,侮辱我的就算是我的亲兄弟也是生死仇敌! “你这是自己找死,凭你现在的身体状态,我可以像捏死蚂蚁一样一个手指头将你碾死!现在收回你刚才的话还来得及!”黑老大钢牙之中蹦出这些冰冷的词汇。 不错!现在的姬宣明显已经完全月兑力,脚步虚浮,一阵风吹来他都会随着风晃动几下,手掌边缘可以看出在微微地颤抖,迸裂的虎口鲜血甚至还没有止住在滴滴答答的流淌着。 虽然黑老大也经过艰苦大战几乎到了力竭边缘,但无论如何都要比姬宣有余力,毕竟黑老大乃是天生壮硕之人,身材高大不说武道修为单说力气便十分吓人。此时的姬宣要和黑老大斗怎么看都勉强的很。 但是姬宣却面上露出嘲讽一笑,一副完全没将黑老大放在眼里的模样,“你输了他们就会听话给我当狗么?”姬宣的语气似乎认定了黑老大会给输给他一般。 黑老大冷哼一声道:“我若输了我便给你当狗,旁人我管不着!” 姬宣点了点头道:“好,我先看看你够不够资格给我当狗!” 话音未落姬宣的身影忽然晃动起来,瞬间欺近! 黑老大瞳孔骤然一缩,他没想到姬宣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有这样的身法速度。 黑老大手中崩刃的斩马刀猛然间抡起,朝着身前平平一扫,黑老大的斩马刀长达七尺,加上手柄的话足有九尺多长,挥动起来一匹健马也能生生斩为两半,此时凭空一抡带起一阵狂澜,地面上的沙土都被吹得飙飞起来。 这凌厉一刀将黑老大身前呈扇形全部护住,只要姬宣敢冲过来定然会将他拦腰斩成两截。 但,姬宣却就那样硬生生的冲了过来,丝毫不在乎朝着他腰身斩来的这凌厉一刀! 咔! 姬宣身形竟一下便被斩成两截! 黑老大一愣,虽然他知道姬宣身体状态很差但却并从未想到会这般容易得手,不过这个念头只是在他的脑海之中一闪,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其他反应,猛然间就觉得眼前一亮,脸上一凉,随后滚烫的液体轰然喷溅出来。 那液体将他的视野渲染的通红一片,在这通红的世界之中他看到了姬宣,此时的姬宣轻飘飘的站在他那宽大的斩马刀刀背上,神态之中那丝嘲讽刺得他心口发凉! 周围的一众军士全都傻了! 刚才他们都看到黑老大的斩马刀一刀将姬宣生生斩为两截,但是随后他们便知道黑老大斩断的不过是姬宣的残影,真正的姬宣身子一曲弹射起来轻飘飘的站在了黑老大宽大的斩马刀上刀背,随后他们就觉得姬宣手中有什么东西一闪即逝,紧接着袁老大的脸上便出现了一道纵惯左右的可怖伤口,鲜血瞬间喷射出来。 静! 只有姬宣脸上的嘲讽在动着。 一众军士就像是被定格在那里一般一动不动。 “就这水平想要做我的狗资格还差些,不过我会好好教你怎样成为一条好狗的!”姬宣冰冷嘲弄的声音响起。 这话语的每一个字符都好似化为把把利剑狠狠地攒刺着黑老大,他怎能相信自己就这么简单的输了,戮战沙场数年军功无数,杀敌数百的他怎么可能一招不到便输了? 但是他却又确确实实的输了,虽然他不知道姬宣是如何出手的,但是他知道姬宣刚才的那一击只要再加重一丁点力道那就不是在他脸上留下一道伤疤那样简单的事情了,他绝对可以一下要了他的性命,甚至将他的头颅裂为两半! 可是现在的姬宣明明连站在哪里都吃力无比,自己和姬宣的差距真的这般大么?意志坚定如黑老大都不自觉迷茫了! 黑老大的喉节艰难的上下滚动几下,随后将手中的斩马刀一扔,整个人就像是完全丧失了灵魂一般,眼神空洞,嘶哑着嗓子道:“我从今天起是你的狗了!” 黑老大的荣誉骄傲在这一瞬间全部丢失了,一个没有了荣誉和骄傲的男人剩下的便只有一个空空躯壳。 第八十三章 驯服 更新时间:2013-03-09 臣贼第二卷帝国的风沙 第八十三章驯服 姬宣在黑老大扔掉斩马刀时身形一飘跃了下来,不过落地之时明显腿部力量不够,微微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不过即便如此姬宣脸上依旧嚣张跋扈,扫了眼空壳般的黑老大冷哼一声道:“想做我的狗还得看你长不长进,就凭你现在是不配做我的狗的!”说完姬宣冷眼观瞧其他军士,冷声道:“谁还不服?” 军士之中猛然挤出一个壮硕的胖子,这胖子身高七尺,体重怕不有三百余斤,虽然一身厚实肥膘,虽是满身肥膘但这肥肉却坚实无比,油亮亮乌黑黑好似虫类的鞘壳一般。一张大脸上同样乌七八糟满是血污,这胖子根本没有脖子,原本应该是脖子处的地方变成了三层厚实的下巴,这胖子身形虽大但一对眼睛却小的出奇,被肥肉挤着就像是两个缝隙,一对小眼珠在眯缝着的眼睛里闪闪发亮。 这胖子虽然长得憨厚似乎还带着三分傻气,但是他那一对闪闪发亮的小眼睛却出卖了他。 姬宣一看便知此人心智绝对不低。 不过此时这对眼睛之中喷出来的全是怒火。 这个胖子便是老铁,此人和黑老大平日里关系最好,是过命的兄弟,眼见着黑老大受辱,一向滑溜的好似泥鳅一般老铁却第一个受不了冲了出来,可见两人关系如何了。 老铁本名众人早就不知道,因为他参军之前是个铁匠,所以众人都称呼他老铁。 老铁的嗓子在做铁匠的时候呛坏了,所以一开口便是嘶哑之声:“爷爷来会会你,丑话说在前头,爷爷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你若输了便得给我做狗!” 姬宣上下打量了下老铁随后嘿然一笑道:“这个自然!” 得了姬宣的许诺,老铁也不废话,爆吼一声,身形一纵手中一柄开山巨斧撩出霍的一声震鸣朝着姬宣便狠劈了过来。 姬宣嘴角微嘲一笑,一脸轻松写意的模样,身形微微一晃,那巨斧擦着姬宣的衣服劈过,刚猛的劲风吹得姬宣的头发轰然一炸四散飘飞。 撕拉的一声轻响。 老铁脸上突然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一道细小的裂缝诡异的出现在老铁的脸上,这裂缝迅速攀爬延伸出去,咔的一声轻响老铁的脸破裂开来,白女敕粉红的细肉在老铁漆黑的脸衬托下显得格外漂亮,就像是一朵娇女敕的花朵! 紧接着鲜血喷溅而出,一道和黑老大一模一样的血口子出现在了老铁脸上! 这怎么可能? 观战的一众军士均倒吸了一口冷气,上次姬宣对敌黑老大他们还看到了姬宣手中什么东西一闪。 这次竟然什么都没看到,就好像老铁的脸是自己生生裂开的一般。 老铁攥着斧头保持着收斧再砍的姿势呆呆的立在原地,他浑身都彻底僵硬住了。 姬宣不屑的道:“花拳绣腿,山上砍柴的都比你强上百倍!” 老铁眼珠艰涩的移动几下,随后炸雷般的闷吼一声将那开山斧狠狠地砍在地上,嘎嘣一声,火光四射,精钢筑成的斧柄一下折为两节! 随后老铁两眼发直的默默走到眼神空洞的黑老大身边。 战士虽然宁死不屈,但是却不会言而无信,更不会胡搅蛮缠,输了便是输了!没什么好说的。 姬宣扫了老铁一眼随后目光再次回到那些军士身上,还没等他开口,七八个杀气腾腾的军士一同走了出来。 姬宣嘿然一笑,眼光却变得冰冷无比,“一起上么?”此时的姬宣双腿微微颤抖,摇晃,似乎随时都会力竭坐到,双手有气无力的垂在两旁,看上去柔弱得很,就是因为这丝柔弱配合着姬宣此时的嘲讽笑意,竟显得姬宣身上带着一股妖气。 其中一名军士冷哼一声迈步往前道:“狗东西不要小瞧咱们爷们,咱们这里还有一百零七个好汉,轮番下来即便是你是钢铁打造咱们也能够将你砸化成铁水!” 这军士身后的一众战士轰然爆喝! 没有人认为自己这一方会输,虽然老铁和黑老大被姬宣战败,但是自己这一方还有一百零七人,车轮战下来姬宣再厉害也会磨成齑粉! 姬宣突然哈哈哈大笑起来。 “那就来吧!” ………… 一个时辰之后。 安静,沉闷,压抑,鲜血,伤口,一百零七对空洞的眼睛! 姬宣不屑的扫过这些战士,冷哼一声道:“连做狗都不配!你们就是群病猫!一百零七个垃圾,这么多人里面竟然没有一个是我的一合之将!就是一群猪也比你们强!” 一百零七对空洞的眼神,原本这些眼神是那样的骄傲那样的热情,但是现在任凭姬宣如何谩骂都空洞无比! 战士的魂没了!军魂没了! 姬宣目光扫向此时最后一个脸上还没有伤疤的战士。 “马匮,到你了!” 马匮脸上的肌肉突突跳动几下,他不知道姬宣究竟要做什么,是不是真的想要他们这些战士来做他的狗,但是现在战士的荣誉和骄傲不允许他再思考下去了。 马匮明知不敌依旧拔出了从战场上捡回来的还算完整的砍山刀。 滚烫的鲜血瞬间遍布他的下半张脸,一道纵惯左右的伤口出现在他的脸上,这么快便有了结果,他丝毫不感到意外,因为这样的情形已经上演了一百零八次。 马匮扔下砍山刀,眼神却并未完全空洞。眼中带着强烈的疑惑之色! “姬宣,我想知道你怎么可能还没倒下去!你早就应该力竭了,怎么可能现在还有这么强大的战力!” 这个疑问不光马匮有,黑老大,老铁等等一百零八个军士都充满疑问,这些空洞的眼神再次略微亮起来一点,集中在姬宣身上。 姬宣玩味的看了马匮一眼,随后微微一笑道:“这次就算了,以后你们对我的称呼是主人!做狗就要有做狗的本分!记住了!” 说着姬宣伸出手来,空空如也的手掌之中突然一亮,一颗艳红色的红丸出现在他手中! 正是那暗裳皇蟒的内丹。 马匮疑惑的看了眼姬宣,“什么意思?” 姬宣随意的把玩着这艳艳内丹,道:“方才那金銮大鹏鸟化为火焰撞击暗裳皇蟒的时候我便摄拿了此丹遁入了暗裳皇蟒那冰寒无比的肚月复之中,也正是如此才保住了性命。” 马匮更加疑惑,其他众军士脸上终于开始出现些许表情无一例外都满是疑惑。 姬宣一笑道:“当时的我早已虚月兑无力,那金銮大鹏鸟濒死爆发的火焰何其炽烈,即便是躲在暗裳皇蟒的肚月复之中也难逃一死,不过我那时还有一颗内丹。” 马匮一怔随后月兑口而出道:“大濊神虬的内丹也被你取去了?” 姬宣点了点头:“不错,兽王内丹自然是好东西,所以我吞了一颗!” 一众军士虽然早猜到了,但是还是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一下炸了起来,吞服兽王内丹?这是找死的行为! 兽王内丹人人都知道珍惜无比,并且还有极大地药用,甚至能够催进人的武道修为,炼精洗魄对神魂也大有好处,但是这里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必须经过加工炮制去掉其中的毒性才行,凡是兽王结成的内丹都有剧毒,并且其中含聚无比强大的妖兽力量,直接吞服不光会中毒而死还会被那股力量撑爆肉壳,并且谁都不知道兽丹之中是否还有残留的兽王神识,一旦吞丹入体还有被兽王神识侵占肉身的可能,直接吞服兽丹根本就是取死之道,这使得一众军士不由感叹,这姬宣对自己都这么狠! 马匮目光一凝最后道:“你怎么没死?” 姬宣哈哈一笑道:“这内丹入月复之后虽然使我能够抵抗炽烈之火,但也确实把我摧残的生死不能,最后破开大濊神虬的焦壳爬出之后便晕了过去,要不是你们给我吃了那个山椒子儿的话说不定我就一命呜呼再也醒不过来了。说起来我的运气真的不错!” 姬宣却没有说出此时那大濊神虬的内丹正在他的体内鞑伐着,要不是他用白成传的纳气之法进行压制,恐怕早就烧成一个火人了。 马匮依旧疑惑不已皱眉道:“可是你明明已经月兑力了?怎么可能战胜我们?” 姬宣哈哈一笑,随后整个人精神突然为之一变,手也不抖了,腿也挺起来了,一股强盛澎湃的气势汹涌而出,此时的姬宣哪里还是快要月兑力而亡的模样,分明是处于鼎盛时期的样子。 “我何时跟你们这群纯笨如猪的东西说过我快要月兑力了?一直都是你们在自言自语罢了,下次记住不要相信眼睛看到的东西!你们这群蠢猪!” 一众军士此时脸上的肌肉突突直跳,现在他们才知道自己不光比武输了连心智都输得一败涂地!一个个全部脸色灰败精神颓丧,双眼无神。就连马匮也神色黯淡一副丢了魂魄般的模样。 姬宣目光扫过众人随后冷哼一声,讥讽道:“孬种!一群孬种!不过我可以说明一点,你们虽然是我的狗,但是你们人人皆可杀我,不论何时何地,用什么手段,只要你们能够杀了我你们自然便月兑了狗籍,当然杀不了我的话你们就一辈子给我做狗吧!” 随着姬宣的话语掷地,一百零八个战士的呼吸突然沉重起来,一百零八对眼睛逐渐开始闪烁燃烧,最后发出好似狼一般的光芒,这光芒油绿油绿的,是草原上最饥饿最残忍的狼才有的目光! 目光,全都汇聚在姬宣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