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川风雨》 楔子 更新时间:2011-10-29 窗外,寒星冷月,薄雾浮散于疏枝密叶之间。 窗内,芙蓉帐暖,孤灯未眠,散发着淡淡清香的檀烟缭绕在昏暗灯光所能照射的到空间。 这是一户简单却绝不简陋的房间,错落有致的桌椅,一尘不染的地面,居中处摆着一副书案,案上一本摊开的旧诗集随意的搁着。近墙的一侧放着一架古琴,看不出是什么木材制成的。琴面的红漆也显得驳杂不堪,可边缘却光滑如亮。几根马鬃并成的琴弦韧直如初。 此间屋主倒是个雅致之人。 一丝夜风吹了进来,灯影晃了一晃,却是窗子未关得严实,正露出一道不小的缝隙。好在摆在窗台上的那一丛文竹遮了些风,这盆竹子矮矮的一簇,自然没有院子里那几棵修竹的挺拔韵趣,却于这寒冬之下焕发出一丝难得的生机。 忽的,一声急促的喘息响了起来、紧接着一道嘶哑的闷哼声,打破了屋里的温馨宁境。一个女人从紧掩的帷帐中走了出来,施施然的在妆台前坐下,虽然身上只掩了一层薄纱,却俨然不惧这严冬里的酷寒。 她抬手将快要燃尽的灯火拨的亮堂了一些,接着却是一本正紧的对着铜镜补起妆来。 很难想象,已至深夜,这个女人还有心思化妆。不过灯影书香人如玉的场景人们都会希望长久一些,又是一道夜风,吹起了女人身上的薄纱,也撩开了那出床幕的一角。一个上身精赤的男人侧卧于花团锦簇的软缎之上,背上露出一截匕首。此刻正不断往外渗着血,染红了上身、染红了身下锦缎、也染红了男人的心。帷帐很快又垂了下来,看不清里面男人的状况。 “我知道你的一切,你却连我是谁都弄不清楚。是不是很可笑?”女人糯软的小嘴吐出一串侬软的吴语。此刻,她正挽着一个垂云的发髻。 “你是谁?”男子也许到现在还不敢相信,对自己下手的居然是眼前的女人。以至于决绝的质问到了他嘴里也多了几分迟疑。 “问这个还有意义嘛?”女人拿起眉笔,精细的描起眉来! “我糊涂了这么久,到死却连仇人来路都不清楚。这样死了,不是很冤吗?”先是默然,许久之后、帷幕后便响起了男人的话语。刚开始还断断续续,之后却是语句通畅、难道是回光普照了么? “飞羽阁、白马营!”女人淡淡一笑,开始施起粉来。 “呵呵咳咳、想不到我白秋江这么个小人物也能烦动飞羽阁的大神!”白秋江自听到飞羽阁三字,便知今日必死。却仍是疏朗开阔的风度,足见其气度卓越。 “这个嘛!上面的意思,我这个打下手的、猜不中,也懒得去操这份心!”女人正抿着嘴红。 “不过,如果我是你,会选择少说些话,你可不是多舌的人。”女人边说边起身、接着一个转身,抬手一把匕首丢了出去。把身后不知何时接近的白秋江吓了一跳,白秋江一个侧头、险之又险,看着匕首从额上贴着肉擦了过去。 毕竟是被捅了一刀,不是摔了一跤。再健壮的人也挨不住啊!白秋江借着着俯冲之势、又向着眼前的女人近前了几步。这几步的距离犹如天堑。白秋江深知这场生死决斗必须速战速决,拖得越久自己就死得越快!死在一个女人手里、他不甘心。近十年的大风大浪都不曾倒下,作为男人的尊严不容许他翻在这么一个小沟里。只是白秋江不知道这女人给自己吃了什么东西,一身修为散了个七七八八。自己只能求一个必杀之机。想到这里,白秋江一咬钢牙。伸手把背上的匕首拔了出来,一股血箭冲了出来、细密的血水打在一旁的老琴之上、竟然有铮铮之声。白秋江借着这股血性之勇又向前冲了几步,右手的匕首已然飞了出去。匆忙之中的甩手准头自然是极差的!不过另一只不显于人前的左手却忽的亮了起来,化作晶莹般的玉色! 女人被这一掷匕的乱招迫退两步,正待还击、却见一张翡翠色的玉掌朝自己印了过来。带起的劲风吹起了女人的鬓角,却吹不走女人嘴角哪丝若有若无的冷笑。玉色的光芒照的女人的脸有些惨白,不想女人对这只视野中越来越大的掌毫不在意,双手一抬便迎了上去。仿佛是两头巨型野兽对撞了一下,房子都震动一下、梁上的灰尘也簌簌的洒了下来,尘土飞扬中只见白秋江倒飞出去,好巧不巧正是朝着那扇未关实的窗子,加之这一记对掌、其速度竟不逊于他全盛时期。 “嘶啦!”一声、木窗被撞了个四分五裂。白秋江一个翻滚落在地上,立即毫不停顿的飞掠而去,就像一只低空飞翔的苍鹰。 女人望着疯狂逃窜的白秋江,却是阴冷一笑,也不追赶、复又坐于妆台前,开始化起妆来。 白秋江狂野的奔跑在林间。纵然背上的血洞不断地涌着血,但是逃出来总比死在那里好。对于生的希望以及对于死亡的恐惧,让他根本没心思、去想那女人为何没追出来。他只能不停地跑,就像自己刚出道的那一年。只有不停的跑、不停地跑,前方就是希望,就是这黑夜中比那豆灯花更光明的终点!比这更重的伤他不是没受过,只要能跑出去跑出这片枫林! 这黑压压、光秃秃的枝桠,让他觉得一阵眩晕。没有比今夜更黑的夜,也没有比眼前这些树更丑得树了!他使劲甩了下头、让头脑清醒些。身上似乎有些沉重,步子也缓了下来,伤重疲惫的身躯穿过这片枫树洒下一路滚烫的血迹、很快在这寒冷的黑夜里给冻成了冰渍。 “我是要死在这里了吗?”白秋江找到一个隐秘地方,把身上尽可能的窝成一团,双眼无神的望着天上那轮残月。 那一日,也是有若这样的残月;那一夜,也是有若这样的树林;那一刻,也是有若这样的惨烈的心情。 他闭上了眼睛。那一天,他活了下来;那一夜,他活了下来;那一刻过后,他活了下来;可是今天呢?快死了吗? “你若不死,那我们此番功夫不是白费了嘛?”一个瘦长的人影慢慢从阴影里浮现出来,微暗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显得有些朦胧难辨。背上负着一截用破布包裹的东西,看外形像是一把长剑。来人静静的看着白秋江,眼中露出不知是嘲讽、还是怜悯神色。 白秋江自嘲的笑了笑,挣扎着站了起来。他不想束手待毙,或者说,即使有一丝生的希望,他也会竭尽全力的活下来,即使对手很强大 女人化完了妆,对着镜子看了看,轻轻叹了口气。显然对这妆不太满意,不过她不可能再花太多时间在这上面,她站了起来,取出一边备好的狐皮大袄,再对着镜子端端正正的插好那支金步摇、推门走了出去。 找到白秋江不难,女人沿着血渍走到白秋江生命的尽头处。瘦长的身影还在,似乎连身形都不曾动过分毫。白秋江静静地躺在一旁,眼中满是惊恐之色。精赤的胸膛大块的往内凹了下去,白秋江微张的嘴里满是脏腑的碎末。看来已经死透了! “你来的有些晚了!”瘦长人影开了口,声音有些幽仄。 “还不是为你打扮费了时辰!”女人掩嘴一笑,林间充满春色,亮了整个世界。 “媚娘,东西找着了吗?”瘦长人影对于女人**不理不会,毫无头绪的问了一句。 “就这么一个破玩意,也能费得着堂堂云中君亲自出手?”媚娘见瘦长人影如此无趣,眼中满是失望的神色、随手从怀里掏出一块难看的石块,抛向了瘦长人影。 “嗯!阁主有令,事关重大,不能马虎!”云中君也没怎么瞧,直接将此物塞入怀中。 “就这么死了吗?没用的东西!”媚娘抬脚踢了踢白秋江的尸体,好无聊的问道。 “三个月的布置,他若不死、岂不是折了飞羽阁的脸面?”云中君一个转身,向着无尽的夜走了进去! “走吧!”云中君冷冷的哼了一声。 媚娘笑了一笑,抬脚跟了上去! 只是谁也没注意到,那快冷尽的尸首,左手上无名指动了一下。 虽然微弱,却比那天上的冷月更为显眼。 有风雨,潇潇下 第一章 风起 更新时间:2011-10-30 人总爱回忆过去,因为这样才会证明自己曾烂若星辰。 那个冬天异常的冷,雪整整下了一两个月。有老人说这是得罪了天帝的青女寒了心,可是那个凄冷的冬天里、寒了心的又何止青女一人。 而这个故事,正是从那个数九隆冬开始的。 “蓬!”门被一个壮汉擂开了。 “小二,来碗热茶、一盘牛肉面——大碗的!” 刚走进小店,他就急吼吼的喊道。 “好嘞!这位爷,里边坐!” 小二把壮汉领到离门较远的暖和地界,便忙活去了。 “娘西皮的!这鬼天气,冻得老子直哆嗦!” 壮汉刚坐下便骂骂咧咧。月兑下自己的大衣,顺手把这张沾满冰渣的大袄子抖了几下,径自烤起火来。 “谁说不是呢!这场雪下了四五天,都没见歇。听说昨儿个城西那个补鞋的老头冻死了,青紫青紫的,怪吓人!” 邻座上一位模样干练的中年汉子接嘴说道。 “唉!作孽哦,这段时间光冻死的人,比前几年闹饥荒饿死的都多。大雪又封了去潭州的路,往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啊!”此言一出,周桌之人都唏嘘不已,也不作声了,显然都在思索着什么。 “客官,您的牛肉面来啦!本店虽是小本经营,旁的不敢保证,但这牛肉可是一绝,老字号的!包您吃的满嘴流油、红光满面啊!”也许是好久没向人吹嘘过了,说到后面竟是手舞足蹈起来。 “嘿!狗剩子,你这话搁以前我还真的对你说要得两个字。可现在大雪封路的都个把月了,我就不信你还有法子弄到牛肉。难不成是让你家母牛生出来的?”一番话说的那个叫狗剩子的小二满脸涨红,众人也都一堂哄笑起来,一扫先前压抑气氛。 “唉,王老三,你说的不错啊”小二神色有些黯然。 那名叫王老三的食客一愣,本来还打算对狗剩子接下来的一番‘刻薄话’洗耳恭听,却不料等来的是这样无奈的一句。这可不是狗剩子的性子!“这嘛回事儿啊?狗子!” “我前天把自家那头牛给宰喽!” “啥?那牛赵老板出七贯大钱、你都不让卖的啊?这就宰啦?” “唉!这雪再这么下下去,牛吃什么啊!要钱还顶个屁用,我这间店子都打算明天关了!”原来这名叫狗剩子的小二也是这家店的老板。“婆娘带着儿子先回去了,我过几天也回乡下猫冬去。” “狗子,宽心点!城里的张半仙、不是说这雪下不长了嘛!也许过不了几天就停了呢?张半仙的话何时出过错!” “但愿如此喽!” “砰!”大伙吓了一跳,却是风大把门给吹开了。狗子上前几步把那门关严实,末了还支根混子顶住门栓。做完了这些、他舒了口气,拍了拍手,正欲走开。“轰!”又是一声,这老板吓得一蹦。以为门又给吹开了。“娘的,这鬼风,老子要走了,你也来气我!我”老板刚刚转身,却被眼前景象唬住了。竟是那墙角的房梁,被积雪给压塌了。展现在眼前的是一片白茫茫的冰雪世界! 众人都呆了半会儿,便是那壮汉嘴里的半块牛肉也忘了咽下去。 “呼!”一阵冷风刮过,大伙都给冻了一个激灵!这才发现此处已非善地,便一众大呼小叫起来!“好冷啊!”大家躲的躲、跑的跑。霎时,大伙便跑个一干二净。只余下两人:一位是那还捧着碗的壮汉、还一位眼生年轻人。 再瞧那壮汉、显然是初来咋到,不熟悉地形。又舍不得那一盘牛肉面,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等他反应过来,其余人都没了踪迹。此刻正在那儿干着急呢!便是如此他也不时夹上一块牛肉,往嘴里塞——填饱肚子才是关键。 这幅馋样直瞧得狗老板哭笑不得,再向那年轻人望去,却是不知所踪。仔细一瞧,桌上还端端正正的摆着一锭银子。 于是,这家破旧的老字号里传来一声惨嚎。“喂!我说大伙,都最后一天了,咋还是不结账呢?” 其声之大、气之足,便是走出两三里开外的年轻人也听得到!“唉!都当老板的人了,狗叔怎么还是这般缺筋性子!”年轻人笑了笑,又一深一浅的往城里走去。远远望去,漫天风雪都近不得他周身三尺之内,说不出的诡异! 刚刚踏进这座充满乡土气息的城镇,年轻人便被扑面而来的生机与热情给感染了,与郊外驿口处冰天雪地的死寂全然不同。这是家的感觉,年轻人望着这远不及以前热闹的街道,还是会心的笑了笑。故乡依旧,还是没多大的变化。回乡异客最怕物是人非,自己万幸! 那拐角处的石狮子依旧缺了个角;对面裁缝店的招牌还是没换,新的漆都快掉干了!嗯,哪小乞丐长高了不少;咦?那老乞丐呢?冻死呢?接着年轻人笑了笑,那老鬼命可没这么薄、正躲在那墙角边喝酒呢!他望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场景,身心一阵轻松。也许这几年加起来都没今天笑得多吧? 年轻人摇了摇头,流连于这闹市之中。就如同那个沉醉不知归路的女词人一样,他陶醉于着冰天雪地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年轻人来到一座小院前。这是一件很普通的院子,如果硬要将他与不平凡挂钩,或许是它的沉重感。它太老了,太古旧了。还未走近,便能闻到那股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腐朽气息,令人难受甚至窒息。 伫立良久,他重重的叹了口气。像是感慨着什么,他晃了晃脑袋、推开了门、提起脚,轻轻地跨了过去。 “回来啦?”屋里传来一股中气不足的声音,间或夹杂着几声咳嗽。像是垂垂危矣的老人,硬撑着不咽下这最后一口气。 这算什么?算是低头吗?年轻人冷笑一声。“嗯!回来了”年轻人早已对这半死不活的怪强调习以为常,不以为奇的回了一句。 “不走了?” “嗯!不走了,不想出去了!” “这么个年纪,不多闯荡两年?太早了些吧?”老人那古井不波的语调首次出现一丝波动。 “那什么才算不早?怎么、难道要我似你一般,娘死了都不回来?守着这把剑,不被人揍狠了就不回来吗?” “瑜儿,为父唉!”那声音淡了下去,最后化为一声长叹,终不知其果。 那名叫瑜儿的年轻人定定的站了会儿,独自向自己的房间走去。推开门,一如既往的干净整洁、伴着一股他淡淡的幽香传来。显然那老头也没少发心思在这间房子里。年轻人解下背上所负的长剑,随手扔到桌上、便倒在床上和衣睡去。 他实在是太累了,他记不清这样踏实的睡眠、已隔了多少个日头不曾享受过。他术数不是很好,于是他不再去想。睡了吧!睡了,明天是新的开始 “小瑜,起来了!该吃饭了!我叫老妈子做了你最爱吃的菜!”屋外又是那有气无力的怪声,他很讨厌。 “你以为、我们这种人,还需要吃东西吗?”年轻人实在抵挡不住这催命般的咒语,开口问道。 “怎么/就这么不愿意见我?我这糟老头子就这么讨人嫌啊?” 年轻人没有答话,接着便是一种足以压抑致死的寂静。就在窗外那老头快要放弃之时,房内传来一声:“我就来!” “嗯!”老人呵呵一笑,颤巍巍的走开了。 年轻人整了整衣袖,掸去衣上的灰尘。推开了房门,过了弄堂、来到了客厅。本以为只有他与那老头两人罢了。却不料竟传来一个女子的笑声,声音清脆,婉转动听。年轻人愣了一会,走进屋去。一个身着白色狐袄,梳着高耸的鬓发,上面别着一只翠玉簪子的秀丽少妇俏生生的映入眼帘。正是他以前朝思暮想的师姐,如今的陌路之人。那女人正与老头笑着,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过头来。看见了身后的年轻人,不由惊喜的问道:“小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到了家,也不去和师姐打个招呼?” 正说着,立起身来、想拉住小瑜仔细瞧瞧。却被小瑜不着痕迹的躲了开来,女人面上闪过一丝尴尬、旋即又复正常。 “回的晚了,不曾问候师姐。得罪、莫怪!”小瑜谈谈说着,哪有半点赔礼的意思! “呵呵,不怪不怪。你回来了我高兴还来不及了,怎会怪你?”女人喊过老妈子端上饭菜,对小瑜说道:“小瑜,这几年在外面过的挺苦的吧?来坐下吃饭!” “死不了!”小瑜低声念了一句,也不等女人再说什么,扒起饭来。女人眼中闪过一丝恼色,却终未发作出来。一顿饭吃得气闷无比,随便扒拉下半碗,便扔下一句:“自便!” 走开了。 老人望着年轻人的背影,第一次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是错的! 第二章 旧情 更新时间:2011-11-01 “这孩子,还是这臭脾气啊!”老人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慢慢说道。 “不然,他也就不是周小瑜了!”女人沉默了一会儿:“师傅,小瑜这次回来的这么早?” “封剑吧!我想他早就烦了,不如放他回来算了!”老人的声音又开嘶哑了。可惜啊,早就回不来了!我放你回来,这个世界不会放你离开的。就像我一样!老人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什么?不是说最早也得而立之后么?师弟这么早是不是不合门中规矩?” “随他去吧!我这一派,门人凋零。也就他路子走的长远些。更何况就算他坏了规矩,我门中又有何人治得了他?” “难道,师傅您风剑六层都济不了事?”女人突然这么问了一句。 老人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即打了个哈哈、捋了捋胡须:“老喽!老喽!倒是英儿你的道行、兴许能派上用场哦!我也不吃了,叫下人收拾了吧!”老人撑起拐杖,几声笑后、去的远了。 “哼!这个老狐狸!”英儿恨恨的啐了一口,喊来老妈子收拾了饭菜。在客厅里干坐了会儿,犹豫片刻、终于下定决心,起身向周小瑜的房间走了过去。 穿过庭院,来到檐下,正准备敲门,却听到里面转来低沉的男声:“没什么要紧事儿,就请回吧!我要歇了。” 英儿银牙紧咬,在他面前,几时轮到自己这么低声下气了!过了好会儿,她终于狠了狠、心推开了门扉。 “你”周小瑜望着门口的女人,一阵错愕。这个曾经深深铭刻于心间的女子;这个曾令自己痛侧心扉的女子;这个让自己心如止水的女子。 “坐吧!师姐。”周小瑜顿了一顿:“这么晚了,还有事儿?” “呵呵!小瑜、还朝师姐撒气呢!还记挂着师姐的不是?这么孩子气,师姐我” “师姐,这么晚了、不会就是为了谈这个吧?要是没有其他事,就请回吧!”周小瑜很快打断了女人的话。 “小瑜,就这么不愿见着我吗?我们以前” “那是以前!”周小瑜突然大吼一声,转过头来、痴痴的望着眼前这位美貌依旧、却已做冯妇的师姐。良久,才用力地吸了吸鼻子:“以前的都过去了!” “唉!师弟,你还真是狠心啊!可师姐我偏偏心软得很!怎么都忘不了,城外的柳;园里的花;庙里的菩萨小瑜、你说师姐我该怎么办才好?”这名唤作英儿的女人似乎未曾瞧见周小瑜愈来愈阴暗的脸色,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呼!”周小瑜长长得舒了一口气。 “我不清楚!”顿了下接着说道:“我也不想清楚!吕师姐,要是没什么要事就回去吧!不然三哥会着急的”说完闭上眼睛,像是养起神来。 吕英瞧他这般模样,咬了咬嘴唇,手一甩刚想走开、忽而眼珠儿一转,慢慢的走到了周小瑜近前儿,笑嘻嘻的望着他。 以周小瑜此时的道行、便是十丈内的落叶之声也能听个一清二楚,更遑论身边这个大活人的动静,自然是晓得明明白白。可偏偏她又不走,周小瑜更不好先拉下这面子。正在周小瑜犹豫不决之刻,吕英忽的伸出手来、似乎想抚模面前这张日思夜想的脸。这一手吓得周小瑜一跳,睫毛不停地眨动。 轻轻地抖着,眼瞧这手都快升到面前了。周小雨再也没忍住,一声大叫就往外面跑去。 “师姐!慢坐,我内急,去趟茅房!”一瞬间便跑得没影儿了。 吕英面上显过一丝幽怨,旋即“嗤”的一声笑开了。 “怎么还跟孩子似地?都这么大的人了” “唉!”不知怎的,吕英又叹了口气。静静地望着窗外的雪景,好会儿才站了起来,整了整服饰、悠悠的走开了。 窗外、风正急 月是故乡明,这人、自然也是一般。 周小瑜望着眼前的这些好友,虽然眉目依稀还有以前的模样,却也多了几丝沧桑的感觉。想来这几年也都过得不怎么如意吧 白云苍狗!光阴无常啊! “嗯!”周小瑜捏了捏眉心、这酒后劲儿挺大的,喝多了还真吃不消。 “嘿!小瑜这么长时间都没回来看或哥几个,该不是在外面混得不错忘了哥几个吧?”这个浓眉大眼的汉子叫方强。之所以还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他挤眉弄眼的模样一如既往的怪异。 “这话就不实在了啊!小时候我一块红薯都分你一半的,你不行、罚一杯!”周小瑜笑眯眯的说道。 “对,罚、得罚!”旁的人起哄叫道。 “就是,方胖子该罚!” “方胖子这几天被自家婆娘看的严实,变着法子都喝不到几口!罚他——岂不是正合了他的意?” 方胖子嘿嘿一笑,瞧那样实在不是被罚酒的人该有的神情。 “等一下!”周小瑜喊了一声。 方胖子拿酒的手缓了下,大家伙都望着周小瑜。 “酒喝得多了,心口闷得慌!我出去透下气!”周小瑜站了起来,挥手驱开了前来扶他的朋友。“去去就来!” 好不容易陪完了这帮爷们儿!周小瑜都快虚月兑了。这怎么练的啊?都成酒神了都。 周小瑜走出酒楼,迎面就是一阵冰屑。今天比昨天冷了一大截!这鬼天气!周小瑜心里骂着娘,不急不缓地走着。看着这冷清的街道,周小瑜一阵头痛——该死的鬼天气。 呵呵!真是个赏雪的好天气,人又少!人少好,人少才好!人少、杀起人来就顺手。周小瑜自嘲的笑了笑,雪花纷纷扬扬的洒在自己身上。不一会儿,眉头、发梢便都沾满了冰屑,雪渣。远远望去倒也有几分名人风骨、隐士风范。 正自走着,忽然听到酒坛落地碎裂的声音。 周小瑜抬起了头循声望去。 只见那间不知何时关了门的酒楼台阶上斜倚着一个披头散发、面目通红的中年男人。脚边便是个破开的酒坛子,有的碎瓷片上还在一滴滴的淌着酒,不过很快就被冻住了。 “我已经了等了你半个时辰了!在这里!”那人忽然睁开眼,一道摄人的精光显现出来。一瞬间、这个男子的气势便转了个样子。若说先前还是个懒散潦倒的醉汉,那此刻变成了一个来势汹涌、择人而噬的凶兽。 “我知道!”周小瑜撇了撇,嘴不屑一顾。 “嗯?” “我早就知道你在这儿了,怎么?找我有事?” “杀你!”男人狂吼一声,抱拳冲了上来。 “杀我?凭你的手段也妄谈杀我?我舍了那帮喝酒的朋友、拌了一回赏雪的文士,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么个货色!蜉蝣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哼!”周小瑜冷哼一声,提脚往前重重的踏上一步。只见他周身方圆丈长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而漫天飞舞的雪花也似乎定格在那一瞬间。紧接着空气竟是炸裂了开来,雪花散射四方! “轰!”那男子闷哼一声,尚在空中的身子顿了一顿、他倒飞回去。一丝血迹缓缓从嘴角边溢了出来。 “杀!”男子一声怒喝。接着那些拱起的雪堆全部炸开,三道迅疾的白色人影不知何时出现,朝着周小瑜杀了过去。虽只三人,却如千军万马般的滔天杀气激荡不已。这千钧一发之刻周小瑜经缓缓闭上了眼睛,似乎还在回味这雪日的美景。虽然多了几只惹人厌的——苍蝇! 雪花被突如其来的劲风吹得翻飞不已,厚实的雪粒重重的敲打在周小瑜的脸上。眼瞧三人就要杀到的一瞬间,周小瑜动了,速度比之面前三人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带起的气流在漫天风雪中硬生生的划出一道真空,于雪地间留下一道肉眼难辨残影。刹那间,人影交错。三次闷实的响声过后、那三人重重摔了开来!把厚厚的雪层砸出一个不浅的坑,身体还在不断的抽搐、嘴里发出不轻不重的申吟!直到四周又归于寂静。 只余风雪飞舞 絮絮的风雪很快又将这三具尸体遮了起来,只露出三个模糊的人形、似乎与先前一般无二。 “飞羽阁的名气就靠你们这帮废材撑起来的?”周小瑜立于男人左侧,手中多了一把不知何时出现的古朴长剑。 “废材不废材、试过才知道”男人一脚踢出一团雪花,趁着雪花弥漫之际、抓起那根靠在柱子上的铁枪,抖出一个夹杂着绚丽红光的枪花,直直刺了过来! “雕虫小技!”周小瑜足尖一点,一下子便跃到男子上头。左手双手并指如剑,诡异的划拉着。那剑也似有感应,青玉一般光芒不断的伸缩。男人也非易与之辈,一击不成忙又变换招式。横枪于前、护住胸口要害,快速向后退去。 “想走?”周小瑜一声冷笑、身与剑齐,从天而降。落在男人当头、一阵青光绞过,周小瑜快速退出战团,落在男人背后。 “为什么不杀我?”男人声音中透着一丝绝望 第三章 激战 更新时间:2011-11-03 “哼!杀你脏我的手!” “嘶!”中年男子听完这话,语音一窒,额上青筋暴起。不过他没有动,他此刻站立的姿势有些古怪。整个人虽是站着的,但感觉此人软趴趴的,没点精气神。全然没了先前的刚猛! “再者说,一个杀手、断了奇经八脉!不知道飞羽阁还要不要你?” “噗!”周小瑜话语未完,男子全身爆裂开来。血舞弥漫、和着漫天飞雪,那方寸之地立时成了红色羽绒的世界。妖异的红让人心悸。滚烫的血液落了下来,打在雪地上,融成了密密麻麻的小洞。不过过不得多久,就被随后的飞雪遮住了。 男人直直的朝着雪地上倒了下去,手中的铁枪也落在一旁。“你果然够狠!我居然不是你一合之敌!”男人有些困难转过头,望着周小瑜。 “将死之人,无谓多言!”周小瑜冷冷的看了地上的男人一眼。“我不说你也知道,你只是粒试探的棋子罢了!不过我想,你肯定是没得选了。不然也不会喝那么多酒!” “你挑了我的经脉,花费了一番功夫。只是和我说这些嘛?”男子没有顺着周小瑜的话头下去,落寞的笑了笑。“还是想借机,引出我的同伴?” 周小瑜皱了皱眉头。他是有这种转瞬即逝的想法,不过立马被自己否决了。以飞羽阁门人的习性,谁会救一个毫无价值的废物?“什么时候,飞羽阁的探子也这么多话了?或者说是拖延时间,等待后援!” “我”男人挣扎着还欲再说些什么,却被周小瑜一脚踢出丈外,一个翻滚、不知死活。 “多话!”周小瑜转了个身,挑起铁枪、向着十数丈外的街角拐弯处用力掷去。 “什么时候、飞羽阁的少司命也这般鬼祟啦?倒让周某大开眼界?” “啪啪!”一阵清脆的掌声响了起来,激射而去的铁枪却是扑了个空! “云中君别来无恙啊?”话音刚落,只瞧见一位二十刚出头的姑娘身体诡异的扭曲在空间的涟漪中、慢慢浮现出来。那根掷出的铁枪,此刻正钉在道旁房屋那满是裂缝的墙壁上,兀自抖个不停! “你一个人?少司命这般托大,只身前来,莫非有什么倚仗不成?” “妾身这点微末本事,想来也入不得云中君的法眼。所以就携了钰姐姐一道请公子回阁。想来以阁主的宽宏大量,念在公子劳苦功高的份上,也不会太过为难公子!” “哦!大司命也来了?”周小瑜眯起了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呵呵!公子听蝶儿一句劝,莫要意气用事啊!”少司命笑嘻嘻的望着周小瑜,眼里快要甜出蜜来! “怎么?你威胁我?”周小瑜拎了拎眉头,眼神阴鸷的望着少司命。 “说起公子手段,阁中上下哪个不知?哪个不怕?奴家区区一介弱女子,就算奴家想威胁,也没那个本事啊!公子着实冤枉妾身了!” “是啊!蝶儿妹妹这么温婉可人、如此贤惠乖巧,又怎么会威胁公子呢?公子说笑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正是飞羽阁大司命柳钰!与其妹柳蝶均为阁中数得上的高手! “大司命少司命阁主还真看得起周某啊!二位,唇亡齿寒。昔日共事之时,不知它日之命。莫要逼得太急!”声调中透着一股子寒气,周小瑜冷冷的望着眼前二人。 “呵呵!公子又说笑了!我姐妹二人对阁主忠心耿耿,自不会有兔死狗烹的事情发生!倒是公子您半月不见,怎的与我二人形同路人般!真叫我姐妹二人神伤啊!” “对呀!”一旁的柳蝶接口说道:“我姐妹二人不过是想请公子赏个脸喝、口茶罢了。再说了阁主亲口谕令,我与姐姐也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公子还是不要叫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为难了!可好?” “当初,我入阁时便与公孙兰约法三章!不过是借她宝地修行而已!如今五年期满,该做的我一件没落下!她堂堂一阁之主,此番行径传出去,徒惹天下英雄笑话!” “呵呵!公子,奴家只是遵命行事。至于耻笑耻笑不耻笑的,可就不干我姐妹二人的事了!” “既如此,就别怪周某不念旧情了!” “呼!”又是一阵北风刮过,夹着冰屑与雪花恨恨的砸在三人的身上。便在此时,柳钰与柳蝶一齐动了。和方才一般,很诡异的出现,同时也是很诡异的消失。周小瑜只觉得周遭曈曈皆是雪影,似要将自己包裹起来。“万里雪飘?”周小瑜模了模鼻子,到底是是飞羽阁的高层,隐匿身形的手段果然非凡!以往还真是小瞧了他们! 周小瑜遍布神识。忽的,仿佛发现了什么。生猛的向右前方撞了过去,临到近前、却未曾发现两位司命的踪迹。 “不好!”周小瑜脸色数变,连忙引剑护体。正当此时,周小瑜身后传来一道强劲的气流,生生将飘落的雪花迫到两边。周小瑜心中大喜,暗道对方果然中计。“等的就是你!”反手就是一剑,一道青光划过、势若流星。 那偷袭之人连忙避开,却不料周小瑜只是虚晃一剑!脚踏七星,步伐纷繁。将将侧过半个身子,回身提剑拍了过去。毫无烟火气的一剑,无声无息、无形无质、无神无气,如梦幻泡影,亦如露似电。恍惚间,瞧见一个朦胧的青光太极八卦一闪而现。封住了四周一切退路。那躲在暗处的年轻女子惊呼一声,现出身形、奋力抵挡向住自己压过来的太极威势。 原来是这二位想包夹周小瑜,却不料被周小瑜骗过,反中了一计。第一回合便吃了个暗亏!眼见剑光瞬息而至,柳蝶立马引风聚雪、一口气凝冰成墙几大丈宽,气势好不骇人!本以为这一招能济些用,却不料在这把三尺青峰之下,好似卤水点豆腐——不堪一击!丈余宽的冰层连像样的抵抗都没做出,便被周小瑜势如破竹的杀了进来。 柳蝶见状,一声娇喝,祭出一把晶莹剔透的小剑、剑身上还不断地吐吞着紫光。 忽的,一股威严的气势于天地之间弥漫开来。整条街道都被这紫光照的发黑,一个狰狞的头像般的物事显现出来。张牙舞爪的咆哮着。接着这幻,像张开给黑兮兮的大嘴,对着那激射而来的长剑,一口吞了下去!那长剑奋力挣扎,几道青色电弧狠狠撕开了的大嘴。终究后继乏力,徒劳无功!天地有回复清净,只剩下那怒发赤目的头像无声吼啸着! 柳蝶松了口气,暗自庆幸起来。却不料异象陡生,只见得无数青光化作雨丝般冒了出来。朦朦胧胧、瞧不真切。那邪异的头像也随着青光的伸缩而不断膨胀起来。柳蝶见状立即念起法咒,可仍旧慢了一步。先是数道青光刺破了头像,紧接着无数道青光如雨后春笋般冲了出来!“嗤!”的一声,头像如有了洞的水囊慢慢萎缩起来。 那头像受此重创,不由委顿于地。周身黑气也淡了不少。 柳蝶还未反应过来,一个硕大的太极图案出现在剑身周遭。向着柳蝶的一处狠狠打了过去。只是一下那个破碎的头像便烟消云散,巨大的冲击力将整个街道都撞得震动了一下。屋檐上的积雪也簌簌的落了下来,不结实的连同房梁一齐坍塌了! 再瞧柳蝶,整个街道却是以柳蝶为中心的龟裂开来。千沟万壑、支离破碎!纵使柳蝶一身道行足以笑傲世人,也仍是喷出一团鲜血! “受死吧!”周小瑜一声怒喝!抬手又是一个青光太极,正欲拍下!忽然听得背后风声一紧,连忙防御!匆忙之中,手中的青光虽恰巧挡住奔袭而来的红光。但是变招之间却连三层功力都发挥不出来!人影咋分,周小瑜如断线的风筝般向前摔飞出去。方一落地,周小瑜便急忙向左边打了个滚。而那柳钰几乎在同一时刻杀到了周小瑜刚才落地处。无数次生死搏杀的经验中训练出来的直觉让他又是一个‘懒驴打滚’,拉开了与柳钰的距离。 “不愧是大司命!果然好本事!”周小瑜翻身而起,弹铗而笑!深深地吸了口气,背上的伤处似乎在隐隐发烫、胸中气血翻涌,十分不好受。 周小瑜虽然在笑,不过其中寒意任谁也听得明白。此时少司命后来居上,二人成包夹之势一前一后的堵住了周小瑜。 “奴家本事多着呢!我倒是想一一使出来,就怕公子你吃不消!”柳钰抬手挽起散落在额前的发丝,妩媚的想周小瑜撇了一眼。 “呵呵!我以前倒是看走了眼,你们有如此本事,倒也值得我出剑!”周小瑜一声狂笑,右手按住长剑,一分一分的将剑拔出来!直到现在,周小瑜才真正将剑启出鞘来。 “嗞嗞”那令人牙酸的声音似乎扑面而来。向着自己的五脏六腑不停地挤压!脑袋仿佛都昏沉沉的。渐渐地、这声音在这方天地之间飘来荡去。愈来愈大,愈来愈大。直到充斥于整个天地之间。一股苍凉的剑意弥漫开来,二人只觉得身心摇曳,好悬便灵台失守。 “嗞!”那剑又拔出一分,周小瑜的气势一下子便充盈起来。似乎肉眼可见、触手可抚一般。如高山仰止,山般屹立于天地之间。剑意凌云,远远望去也能让人心生退意。 “嗞!”又拔出一分,以周小瑜为中心,场上气流开始汹涌起来,激荡不止。他的衣袍也是无风自鼓,飘飞不定。 “不好!他是在积聚剑势,不能让他把剑拔出来!快!”到底是大司命,柳钰首先瞧出其中的不妥!话未说完,便当先冲了过去。 “现在才知晓!迟了!”周小瑜冷笑一声,鼓起余勇,一口气将剑拔了出来!柳钰前冲的姿势顿了一顿! 没有想象中的飞沙走石、天地变色、日月无光。却是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让人有种身处幻境的感觉。仿佛眼前的这把剑就是整个世界的本源中心、 是的!就是这把剑!柳钰二姐妹呆立当场,这把剑竟是飞羽阁历代阁主的信物——碧落! “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有这把剑?难道老阁主传的是他?那公孙兰呢?” 第八章 撕夜 更新时间:2012-02-12 未等周小瑜回过神来,又是一声兽吼。其声雄而浑之、苍而茫之。仅是一啸,却让人听出威慑天下的霸气,让人心颤不已。 与此同时、巴陵城各处,瞬间有十数道颜色各异的华光冲天而起,想寻出这异动的源头。“嗡。”又接着一声,清晰明显了许多,只怕是来得近了。屋顶上积雪也都给这吼声震得簌簌直落,势头更是比先前迅猛。这一下,估计便是城中熟睡之人、也能给弄醒来。城内无数百姓都给吓出了屋子,正欲四散奔逃,却被天空中那雄奇的身躯吓得呆了。愣愣的站着一动不动,像是过了一瞬、又像是过了半晌,忽的听见有人大叫起来。于是,这恐慌的情绪瞬间便蔓延到了大半个巴陵城。人群中不时传来尖叫声,间或夹杂着哭泣声。而这混乱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在第一个人吓得躲进自家屋子里的时候,大伙有样学样、不消片刻,便散了个一干二净。除了被踩得乱糟糟的积雪外,街道上只剩下少数人影在闪动,只是隐约间分成了几小块。彼此间像是在试探,抑或是对峙。 今天,是近两个月来巴陵城少有的晴朗天气。懒洋洋的日光有气无力地洒在久经风霜的土地上,除了能让晚起地懒虫更加贪睡之外,驱不走一丝严寒。日头当空,可本该明朗的巴陵城、却有小半个城区置于那怪物的身影之下,可见此兽之伟岸。初略望去,竟有百丈之长、近十丈来粗。头生独角、青色,全身呈黑色。这怪物周身布满了鳞片,即便是那末尾段、最细小的一块,也有澡盆大小。那硕大地脑袋,嘴中利齿犬牙交错、有点像传闻中的龙。不过周小瑜可没有听说过没有爪子的龙。这是什么东西?周小瑜吃了一惊,非龙似蛟、很像一条巨蛇对!这明显就是一条蛇!难道说 巴蛇巴蛇食象,三岁而出其骨,君子服之,无心月复之疾。其为蛇,青黄赤黑。一曰,黑蛇、青首,在犀牛西。(语出《山海经·海内南经》)而在巴陵城,一直流传着这样一种传说:“昔后羿屠巴蛇于洞庭,其骨若如陵,故曰巴陵。”(语出《水经注》)难不成真是它?可这是神话中的妖兽啊?怎么会?这是难道宝藏要提前出世了么? “巴蛇乱舞霜华月、云泽有梦自能全。”周小瑜轻声哼着先辈手札上的一句话,双眼静静盯着高空中那正往云梦泽快速游动的巨凶。嗯,现在是白天啊!这孽畜怎么就出来啦?不该是晚上嘛?今天竟然是十六!周小瑜突然想起什么似得,猛地转头,望向了百木葱盈的云梦古泽,眼中神色变幻不定,一时竟是痴了。 也就隔着这么几条街,公孙兰一众脸色也有些难看。本来是想封锁消息,把隐阁一宗绑上自己这条船,毕竟在巴陵这地面多这么个熟门熟路的宗门助力,夺宝几率肯定比其余势力要高上几层。结果周小瑜这厮却故意透漏消息,引得天下人注目。我显阁要是再想在这风口浪尖上对他们下手,只怕会损了颜面。公孙泉脸色阴沉的要滴出水来,静坐坐在一旁。不知怎的,他没有去看那半空中的巴蛇。微眯着眼,不知在想着什么。坐在下手的公孙兰也没有吱声,悄悄地观察着父亲的脸色,一副淡然的模样。 可这巴陵城中、人这么多,愁闷可就不止周小瑜和公孙兰两派了。比如严飞、抑或风华楼、或许还有一直没有露过面的墨竹轩门人。没人能说得清楚此时的感受是什么,苦涩夹杂着兴奋?或许是别的东西。可是谁在乎呢? 至于那半空中戒备的十数道人影,自然不敢冒动。任你功高盖世,谁在这么么一头凶兽面前、也不敢自夸能与之抗衡。除了疯子! 于是、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本是来势汹涌的十数人直冲天际,却在看清来物之后、那破天的气势戛然而止。就像是满含怒气地一拳,打在了空气上,不仅让让看的人难受,自己也有些小尴尬。所幸这凶兽不曾停留、飞快的游动着身子向巴陵城西边的云梦大泽飞去,不曾撇过这群蝼蚁一眼。留下破空地风声、滚滚地吼声,以及这十数道不尴不尬的人影。 虽然凶兽早已离去,可人们还是心忧。在这嘈杂的议论声中,日已西斜、月上中天。 是夜,冷月高悬、银光粼粼。无风、无雪,却透着一股骨子里地寒寂。整个巴陵城似乎成了一座死城,偶尔的几声狗吠、更是平添无限凄凉。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万籁俱静,间或几盏孤灯闪烁其间之时,也不见任何动静。周小瑜伏在一处屋檐的阴暗处,尽量将自己的呼吸拉得足够悠长,整个人就那么渐渐地化作虚无。如果不是早知道此处有人,一旁挨得很近的周庄绝对发现不了异常。 尽管身体有如死寂安息的龟,但周小瑜一双眼睛任是不断地扫视着前方地界儿。这是进入云梦大泽的必经之路,也是最快捷的的途径。若想尽早得手,这是最佳选择。只是这冰天雪地的天气中,任何地方放眼望去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颜色未免太过单调。周小瑜盯了一会,顿觉无趣。 忽而,一簇新绿映入眼帘。还有什么比这更吸引人的呢?至少周小瑜自己就很快被吸引住了。 这是一枝梅,一枝腊梅。顶枝上的花骨朵儿,向人昭示着这是一株快要开花的梅。果然,在抖落一身风雪后,枝头那看似娇女敕的花骨朵儿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外伸展开来。纵然以周小瑜的眼力,也瞧不太真切。可是,就算如此。他仿佛能清楚地听到、那花瓣绽放的声音。轻轻地、细细的、缓缓地,比风更和煦,比阳光更能暖人心脾很好听!许是怕坏了着微妙的气氛,周小瑜连闭眼的动作都做得轻柔缓慢。既然瞧不清,那就用心听吧! 突然间,又或许是过了一个世纪吧?对于时间的长短错觉,让周小瑜觉得自己都不真切起来,他只觉得一个更为广阔的世界展现在了眼前。本能的,周小瑜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可仿佛之间又隔着一层纱,看不透彻,让人着恼得很。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境界呢?自始自终,那花开的细小的声音,都一直在周小瑜的脑海里萦绕着、回旋着。就像是,蚯蚓翻泥的微响、草根吸水的轻吟。就像是,比自己以往所瞧见的,更、更、更真实,更自然的东西。 “轰!”仿佛是一声巨响,周小瑜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明媚的阳光,潺潺的溪水,千丝万条的垂柳,万柄田田的新荷,偶尔露出水面吐泡泡的游鱼,青石板街道上嬉笑打闹的孩童,还有还有那个在水一方,笑容娇俏的伊人周小瑜心中一痛,猛地吸了口气,在慢慢的吐了出来,好个被风吹过的夏天,除了她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须臾间,眼前这方天地都变得清新起来,不仅能感觉到那梅树上的一枝一叶,甚至更远处树林中皱巴巴的树皮也能瞅个大概。这是一种奇特的感觉,好似一心灵洗涤后特有的纯净。 没有黑暗的世界,只有肮脏的心。 刚刚绽放的梅,面对这无边的黑暗,被不断落下的风雪打得一颤一颤,却依旧挺立着自己的胸膛。能从厚重的积雪中挤出来,本就是一种莫大的勇气与毅力。能够向着位置的前路,更是一往无前的信念。好一簇傲骨铮铮的腊梅! 周小瑜摒声细看,连大气都不敢喘,静静地望着那点猩红,那抹生命的华章。这是对生命的敬畏!周小瑜突然觉得很可笑,自己身为对生命最漠视、冷淡的杀手,不能从人的身上找到这种尊敬,反而从一株小小的腊梅感悟了出来,真是际遇无常啊! 这生命初开的喜悦,让周小瑜莫名的欢喜。他很想应景吟上一句,可惜肚子里的墨水本就少了些,这几年更是荒废了大半。一句诗词给硬生生卡在了脖子里,难受! “嗡!”远方一声怒吼,携着天地之威,铺天盖地的朝着巴陵城压了过来。城外的树林有不少给震得枝桠乱颤,便是周小瑜所处的这片屋宇也似乎动了动。幸好,在这等蛮古巨力下,那株腊梅却是格外的好运气,除却枝干弯了一弯,又向上撑了起来。 “巴蛇?”周小瑜心神一震,那奇妙的境界也随之而去。抬头,瞄向那漆黑的云梦泽、忽而生出一股莫名烦闷之意。一旁的周庄望了周小瑜一眼,周小瑜手往下压了压,示意稍后动作。还不等手势打完,便瞧见白雪皑皑的雪原上有了许多人影,朝着吼声的来处奔袭而去。一时间,竟是密密麻麻,有好几百人的模样。还有不少爱显摆的,御剑腾空,英姿飒爽,在明净的夜空中分外醒目。初略望去,倒真有几分剑仙高人的丰姿。 只是还未飞过山头,又是一声怒吼,竟令这数百人的势头为之一缓。而半空中爱显摆的人,恰巧被这股声波卷了个正着,直至从半空中摔了下来。 风还在刮,雪还在下,混乱的局面也依然还在持续着,那荒凉的嘶吼声也逐渐远去。就在这吼声快要遥不可及之期,周小瑜把手一招,屋檐上的两道人影飞快的贴着雪地奔跑起来,而且专找阴暗的路子轻檫而过,一点而逝。不消片刻便消失在茫茫雪林中。唯有那红梅傲立雪中,艰难的撑起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分外孤单。 空空旧迹,撩人心思 云梦泽,沉浮伶仃,千里汪洋。若是说大,也无甚出奇。毕竟在更远处东海之东,有更为广阔的大渊。然泽中多沼地,虽湖光山色宜人,实则是一个有来无回的凶地。这么些年来,光是葬身此地、有来头的大人物、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是以周小瑜二人也不敢托大。毕竟,这是死亡禁地,不是旅游胜地。二人行至大泽边处,便停了下来。 周小瑜调节了一下呼吸,慢慢的对着周庄说道:“此地危机四伏,伯父,切勿掉以轻心。我志不在此宝,借此浑水逃开此处为上。我们分头行事,在这里虚晃一枪,边开眼线后便去潭州会面。若是能拖累着几个巨头两败俱伤则更好不过。大伯,保重!” 顿了顿,周小瑜轻轻地说道:“小心点,你旧疾未复,不可逞能!”不过音量极其微弱,周小瑜都怀疑若是别人来说,自己能不能听清。说罢,他一脚当先,朝着西边走去。 “小瑜!”老头呵呵一笑。 “什么?” “没什么,今晚的月亮很圆!” “额”周小瑜一时语窒,满头黑线,抬头望着天空那轮圆的有些诡异的银月,无语凝噎。 第九章 刀光 更新时间:2012-02-17 说也奇怪,不过是一水之隔,云梦泽却没有任何冬天的痕迹,与紧挨着的巴陵城泾渭分明。一边是数九寒冬,一边却是树影婆娑,光是这等奇景、便让人称道不已。总有博学之人、广识之辈,也道不出个所以然来。久而久之,这等奇观也只好归功于自然造化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当周小瑜踩着满地的枯枝败叶走了小半个时辰后,眼前仍是一副林深枝茂的单调精致。林中静谧一片,只有脚下的‘咯吱’声不断,却愈发显得这片林地的幽深、阴冷。纵然巴蛇吼声已经消失,空中却仍少有御剑之人。想来也是,这云梦古泽天生地养,出世不知凡几、本就是个水汽凝聚之所。加之沼地遍布,年久月深下来,是以整个云梦泽半空中都弥漫着灰蒙蒙的一层,其中瘴气密布、内含剧毒。便是修为高深之士对此也得小心一二,若非万不得已之际,是不会舍身闯入这大泽上空的瘴气之中的。就算是日头正高的午时,这层厚实的瘴气也不见得能削弱多少、更遑论此时已是深夜? ‘咯吱’一声轻响,周小瑜停住步子,他抬眼往周遭看了看,只是这瘴气之下的云梦古林中,到处都是漆黑一片,以周小瑜的眼力,也难得瞧出什么动静。顿了半息、忽而,周小瑜立马抬脚、后仰、退后、偏头,几个动作仿佛一气呵成。 许是动作太快,几个残影还停留在时间的前一点上。便是此时,数枝从黑暗中探出的羽箭悄无声息的穿过了残影,狠狠的扎在了另一边的古树上。若是眼尖,也许还能瞧见那箭尖上急剧流转地暗紫色光芒。‘嘟’、‘嘟’、‘嘟’,非常密集的三声在看似宁静的树林中显得格外刺耳,而因羽箭仍自抖动不停所带来的颤音更让人觉得不适。就像是扔进平静水面中的小石子,所激起的波纹很难消逝。 所幸这刚刚触发地不适被更大的波纹替代了。“轰!”几乎在同一时刻,那颗被羽箭死死钉住的老树上、亮起三团暗紫色光芒。于是,这颗活了几百年的古木树干部分,便在巨大轰鸣声中、化作漫天飞舞的木屑。那茂密的树冠也随之轰然倒塌、尘土飞扬,纷纷扬扬的洒在了周遭一切事物上。 烟尘未尽,一抹寒光在漫天的烟尘中斜撩了出来,目标正是还未站住的周小瑜。周小瑜一声怒喝,在极速运动中生生将脑袋扭了下来。一时间,剧烈的动作让周小瑜仿佛听到了自己的颈骨在咔咔作响。‘哧啦’一声,长刀划破了周小瑜胸前的衣襟,刀锋沿着周小瑜地脸际檫了过去,带起一丝血迹、几根长发又闪入了黑暗中。 “好险!”周小瑜正欲吐气,又是漫天枯叶,周小瑜正要退住的地面轰然塌陷,一道黑影从中中了出来,抬手又是一刀,倒是凝重古朴、有霸者之气。周小瑜拧身、收腰,接着就地一滚,恰巧避开了这一刀的锋芒。仅仅数息之间,周小瑜已经从生死边缘上来回走了几遭。他大口喘着气,涨红的脸旁上汗珠密布,胸膛也随之急促的起伏着。不等周小瑜喘息片刻,黑衣人又提刀追了过来,对于自己静候半晌的凌厉杀招让这么无赖的流氓招数给破掉了、黑衣人并不惊讶。为了活下来,比这更无赖的招式自己也没少用。 ‘呼’,长刀呼啸而至,将漫天飞舞的枯叶劈成两半,向着周小瑜的脑袋剁了下来。 周小瑜心中一惊,右手微提、有五彩华韵游荡。朝着半空一指,那被黑衣人劈成两大块的枯叶便如有了灵性的活物般、急速缠绕旋转开来,激起一阵劲风。顷刻间便抱成一团,化作一个二尺见方的枯叶八卦横在了周小瑜的身前。黑衣人的势头被八卦挡了下来,气势也不复先前勇武。黑衣人怒喝一声,劈散了八卦,合身撞开纷洒的枯叶。正欲前进,眼角余光却瞧见青光一闪,一个比方才大了数倍的青光八卦铺天盖地的向着自己拍了过来。 说来,这一招与最开始偷袭的那一刀神似。借着枯叶遮住视线,一出手便是必杀之局。黑衣人骇了一跳,提刀欲挡、却直接给周小瑜拍飞出去老远,几个翻滚后便再也不动弹了。 这时候,林中又出现了数十道人影。皆着黑衣、负朴刀,看似零零散散的站成几块,实际上却是将周小瑜所有的退路都给堵死了。 “来得好!”周小瑜长啸一声,合身冲进了人群中。此刻最重要、也是最厉害之处就是其隐蔽性,如若一击不成便应遁走,这也是刺客与死士的最大区别。‘噗’,前当前的一名黑衣人仿若被巨力击中,当场横飞。胸口明显塌了下去,嘴鼻中的鲜血不要命的往外涌去,周小瑜追着这名黑衣人的尸体、在人群中陡然展开身形。手中那柄夺来的朴刀瞬间化作万道光芒,遮盖住往前冲来的三、四名死士。漫天的刀意中,黑衣人纷纷倒下。见周小瑜如此悍勇,其余前冲的死士、势头也跟着缓了一缓,只是极细微的凝滞后又冲了上来。周小瑜一声冷笑,拖刀转身,纵身一跃,便如清猿般踩到一根树枝上。在树枝折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时,身形猛然弹出。就像一颗全力发射的炮弹般炸在了冲上来的人群中,一时间,血雨迷蒙! 那还在空中飘荡的枯枝败叶、被浓雾般的鲜血淋湿了大半,急急跌了下来。伴随着枯叶落下的,还有那些短促而尖锐的呼声。声虽短,却凄厉的很、刺得人耳膜欲破。林间又恢复如初,安静的有些吓人。在动与静的反差中,仿佛方才的厮杀呐喊好似一场幻觉、让人有种身在梦中的感觉。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寒风,吹得林中树叶簌簌作响,也吹走了这些尸体上的最后一丝温度。周小瑜抬起头,眼中有迷茫之色,复儿渐渐冷冽下来。“既然想暗杀我,少不得也要咬下你一块肉来!哼!” 周小瑜扔下朴刀,抬脚往深处走去。又是一阵寒风,吹得周小瑜衣襟猎猎作响、也刮得他脸颊生疼,周小瑜不由得眯上了眼睛。 ‘嗤’的一声轻响,周小瑜非常敏锐判断出这是刀锋划破树叶的声音。这小小的一处地方,竟然埋伏了两拨人马? 周小瑜眯着的眼帘中,只有一团白练似的刀光。 “好!”不只是夸来人的刀功、还是夸来人出刀的时机,抑或两者都有。若换做是自己,也会选择这个时机。毕竟一场厮杀下来,人必然会松懈——不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而任何一处松懈都是生死搏杀中的致命硬伤。所以周小瑜此刻能做的,只有尽力减轻自己的伤势。 他不退反进,迎着刀光侧身顶了上去。当腰间传来极细微的皮肉撕裂感以及瞬间遍布全身的疼痛感,周小瑜知道自己中招了,却硬是没哼一声。刺客正欲变招,改刺为削,却惊觉周小瑜急速冲到了近前,强大的气流让自己不由自主的眨了下眼睛。再睁开时,顿时只觉得好个大放光明,接着眼中一切景物开始倒转模糊起来,最后便彻底陷入死寂的黑暗中,再也没不能睁开眼了。 周小瑜拼着身死的风险,在刺客刀锋及体的瞬间拍碎了他的天灵盖、也夺走了他手里的刀。这一切在险而又险的刀光中完成,不亚于虎口夺食、龙首戏珠,过后周小瑜自己都惊出一身冷汗。周小瑜右手挽了个刀花,激烈的心跳也逐渐平复下来。 ‘轰’,刀花还未挽成,一道人影当空而下,周小瑜侧身躲开这从天而降的一刀、不待反击又纵身向一旁跃开。接二连三的天降奇兵,就像是万千道雨丝一般,而周小瑜就在这万千雨丝的笼罩下、利用时间空隙不断地前移后撤,虽然狼狈,却也能有效地避开这些出其不意的招。终于,当林间渐渐安静下来的时候场中已经不知不觉的多了几十人。周小瑜横刀于身前,抬头看了看那些浓密的树冠,暗自叹了口气。这云梦大泽中的古树,棵棵枝繁叶茂。别说几十人,若是布置得当、上百人只怕也不会露出马脚。看着顶头的枝桠,周小瑜真怀疑会不会还有伏兵。 “杀!”最后面的大汉明显是领头人,一声尖啸,一众死士便疯魔般地冲上前来。于是,这还未安静片刻的树林又开始了厮杀。 “哼!”周小瑜毫不含糊,一脚踏出、无数枯叶纷飞四散。周小瑜飞身冲到众人头前。“临!”一声冷哼,周小瑜双手并指,遥向苍天,只见黑暗的林间到处泛起了淡青色的光。一个巨大的八卦图案若隐若现,当空朝着众人拍了下来。周小瑜本就是速战速决之意,这一下更是不遗余力。只听得轰的一声,漫天尘埃起。周小瑜单手提刀,跳上一根树枝,静静地望着四散的粉尘中的动静。 “嗯?”望着不断从那个不规则圆形大坑中爬出来的人影,周小瑜不由得一阵诧异。这些人中骨断手裂的大有人在,却无一人痛呼,这个周小瑜相信自己也可以做到,可是这些人却无一人望向自己的伤处,显得毫不在意,或许更像是毫无知觉! “好身手!”躲在人群最后的那一位领头汉子倒是毫发无伤,他晃了晃脑袋、又令众人杀了过来。不由得周小瑜多想,一个腾挪,周小瑜当先提刀劈下,借着这下冲之势的千斤力道、成功将一人胳膊活生生的劈开。不料这人只是微微一颤,便又杀了过来。没有周小瑜欲想中的血雾弥漫,断臂处的血管更像是早已坏死,只剩下鱼肚般的死白。周小瑜一时不防,当先便挨了一刀,所幸那人出刀的方位被周小瑜打乱,这一倒入肉并不深,却也不轻。周小瑜单刀一甩,便将那人截成两段。虽然解了眼前之急,却又给陷入了这群死士的包围之中。 “这是什么东西?傀儡术不对!养尸法?也不像。”一时间,无数念头纷至沓来。 但此刻不由得他分心,一个不慎,便身死道消,更别说去给那些夺宝的豪强添堵了。刚开始,周小瑜还仗着刀法的犀利及身法的灵活游战于众死士之间,可是越到后来包围圈越小,便是想逃也无路可去。幸好这些所谓的死士虽无惧伤痛,却动作僵硬,挥刀间总有些那么不自然,所以周小瑜一时半会倒也撑得。‘砰’,又是漫天碎屑。周小瑜架开劈来的一刀,凌空跃起,一时之间,几十人同时跳起,真真正正的将周小瑜完全包死。 “兵!”周小瑜好不容易在纵横的劲风中稳住了身形,这一吼倒似怒目金刚,堪堪令死士慢了半拍。旋即周小瑜单掌倒竖,面上青、紫二气交替流转,如是者三,倒竖的手掌也开始绽放光芒,强劲的气流亦跟着流动不息。待到光芒沉淀,周小瑜手中却多了巨型的光刃。周小瑜身在空中,以力劈华山之势将众人扫开了老远,好个舍我其谁的霸气! “撤!”领头汉子瞧见势头不对,几声哨响后,搅起漫天枯叶,竟是不顾下属的死活,当先遁入了密林的深处。有退得慢的、皆被刀光搅了个稀里哗啦,残肢断臂散落一地。画面没有想象中血腥,因为那齐整的切口处都与先前那人一般,无一丝血迹溢出。不远处,一具齐腰而段的残尸竟仍然挣扎着向更远处爬去,拖出一地的肠胃肝脏、以及一些透明汁液。 周小瑜再向远处看去,那漫天的枯叶背后、是无尽的黑暗,早已不见领头人的身影。 周小瑜吸气、提刀、转身、踏步,向着云梦大泽的更深处。 周遭、莽莽密林,霍霍刀光。 第十章 惊变 更新时间:2012-02-18 月夜下的云梦密林,多少有了几分阴深可怖的味道。浪客中文网远远望去,这连绵无际的泽边群木,在黑夜浓雾更加瞧不真切。或许只有深入其中,才能领略它的魅力。 一阵破空声传来,遁声望去,一道模糊的残影在林间袅袅散开,继而在夜雾中化作虚无。如果不是那还在微微颤抖的枝桠,根本就不会有人注意到。就似古老相传的深山老魅,历来只是听说过,却无人一睹真容。 周小瑜足尖一点,溅起几片残叶,身形骤然前移七丈。行的快了,竟于林中拖出一道不规则的朦胧长线来。自遇袭之后,周小瑜立马转变了行进路线,自然也更加小心。江湖袭杀本就寻常,他自己更是干这行的,可偏偏光在同一处就遇上了两拨人,就算以自己经年袭杀所养成的警惕性子,也差点吃了大亏。就算等会儿再遇上这类事儿,周小瑜也不会觉得吃惊了。周小瑜想了好些会儿,还是没能想个通透。要说这一切只是个巧合,只怕连巴陵城里那个白痴林小聪也会笑自己傻了!周小瑜摇了摇头,难道自己真的比那个瓜娃子还要笨些吗? 忽的,周小瑜身形硬生生的顿住了,身后拖出来的黑色线条更像是陡然画了一个突兀的句号。不待站稳,周小瑜闪身躲进了一旁的大树上,将自己隐入更深的黑暗中。嘴里依旧喃喃念叨:“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自己都换了方向了,这里怎么还会有人?这云梦大泽中夺宝的人马到底有多少拨?” 自然没有人会回答他的问题,浓雾飘散,氤氲迷蒙。又回复了万年不变的模样,更不像是曾经有人到过的迹象。 “大哥,可把我累死喽!能不能歇会儿?”一阵破锣般的哀嚎突然从前边不远处传来,若非这里是林险水额的云梦泽、连根鸟毛都没有的话,要是真给惊起一滩鸥鹭,那也算是一番罪过了。就连原本还在林间飘荡的雾霭,也似乎给这刺耳的惨呼声惊着了一般,缓缓飘得远了。 “不成不成,要是慢了,那宝贝可就给别人抢走了!”一阵嗡嗡的人声传来,中气十足,想来便是头前那人嘴里的大哥了吧?周小瑜真怀疑谁若离的这人近的话,会不会给震个七晕八素的。 “可兄弟我实在是走不动了呀~!”先前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却是比方才叫得更加凄惨了而且越到后来那声音就拉得越长,大有不让休息便叫个不停的势头。 “别嚎啦!也不嫌渴得慌,我跟你说,就你现在这种精神头,绕着巴陵城跑上一圈也不见得会有多累。”大哥实在被他兄弟那破嗓子给吵得不行了,立马打断说道。“你瞅瞅、瞅瞅,他们多实诚啊!就老六你话最多,舌头大!”老大回过身来指着其他兄弟说道。 不料这番话音刚落下,其他一直未作声的几位便一众哄乱了起来。 “大哥,歇歇吧!累哟!”这个说。 “大哥,该吃宵夜了,发烧饼吧!我饿。”这个说。 “大哥,我想回客栈,这里好冷。”还有人说 “吵什么吵?都闭嘴!”老大一声怒吼,于众兄弟七嘴八舌的围攻中抽出身来,他扬起手中那根变了形的铁棍,作势便要打人。这招威慑力果然不错,一时间、众人皆缄口不言。看到自己那卑微的权力欲在自家兄弟上得到了完美的展现,老大很是欣慰,他清了清嗓子(有点渴了),开口说道:“同志兄弟们,我们堂堂‘风野七煞’” 等了好会儿,众人不闻下文,疑惑的眼神全投向了自家老大。瞬间,老大压力倍增,连呼吸都觉得有些压抑的感觉,她抬手模了模脑瓜子:“看啥看?老子书也只念过几年,不比你们几个好到哪里去。没词没词也是常见的事。” “切!”众人异口同声,朝着自家老大比了个中指。 “呵呵!”老大干笑了两声,怎么听都不像好人。连忙转移话题,“嘿!我说哥几个,想不想扬什么万来着?” “是扬名立万!”底下有人小声念叨。 “哼!你以为我不知道?我只是考考你们罢了!”老大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慢慢地说道。 因为老大问得很突然,而且中间又给打断了会儿,所以弟兄们性质不高,懒洋洋的答道:“不想!” “太阳!你们有点追求好不好?”老大很是心痛,真他娘的没劲啊!一点抱负都没有,怎么成大事啊?忽而,老大眼珠一转,又开口问道:“那你们想不想过上好日子?” “嘛样的好日子?”话唠小六问道。 老大见这样果然有用,立马接道:“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好日子!” “想!”大伙齐声叫道,显然老大的这番话说到他们心坎里去了。 “想不想过上有大宅子住、有小丫鬟伺候的好日子?” “想!”有人竖起了耳朵,有人伸长了脖子。 “想不想过上有细腰大的婆娘、有个大胖小子的好日子?” “想!”有人嘴角已经开始淌起了口水,并有越来越盛之势,似乎自己的幸福生活已经到了眼前、触手可模了。 “哎、哎,小六,别发愣了,口水都滴到我袖子上面了。哎、六子、六儿?”这厮拿手在小六眼前晃了晃,眼见还是没反应,抬手便是一个大耳刮子。直直将六子抽的转了个圈,被打的才如梦初醒。 “哎,我媳妇呢?”六子没喊疼,却是急急地问起媳妇来、眼神还略带茫然。这一举动惹得大伙哄堂大笑。 “你媳妇早跟了我啦!”老大没好气的说道。‘兄弟们、你们想不想!” “想!” “那我们还是得找到那宝贝!”老大朝众人一撒手,好家伙、总算是说到点子上来了。 “唉~!”一听到这儿,大伙顿时都没了兴致。“老大,你绕来绕去还不是给绕到那宝贝上来啦?大哥、你莫不是成心拿我们开刷,逗我们玩来着呢?” “你管我绕哪儿去啦?”老大一声呵斥,然后声调陡然提高八度,手搭树木、做俯视河山状,慷慨激昂的说道:“同兄弟们,这历史性的一刻就在眼前,‘丑妻薄地破棉袄’太没有挑战性了,我们的目标是——” “没有蛀牙!”有人抢道。 “屁!”老大呸了那人一脸。 “老婆孩子热炕头!”这人倒是很务实。 “来个震撼点的!”老大把手一招,做憧憬未来状。 “文承武德,一统江湖!”有人扯着喉咙喊道。 “大了!”老大掏了掏耳朵。 “吃饱喝足、衣食无忧!”众人哀嚎。 “小了!”老大扣了抠鼻子。 “老大的理想就是我们的目标!老大请说!”终于有人反应了过过来,迫不急待的喊道。 “嗯~这还差不多,听好了,我们的目标是——”老大故意顿了会儿,见无人插嘴、满意的点了点头;“我们的目标是——”老大暗急,早知道就多念点书啊!不然怎么回来这个破地方啊?关键时刻老是卡壳,怎么办呀?这毛病!不过老大就老大,看了眼还在发呆的小六,顿时急中生智,开口问道:“老六、你说!” “媳妇”被点到的老六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一个激灵、人蹦的老高。 “德性!”大伙儿齐笑。连老大也哭笑不得望着他,恨铁不成钢呀!直想给他一棒槌。 “砰!”大伙笑声戛然而止。是重物落地的闷实声响,就平常来说、声音并不是很大,但搁这静谧的林间,就显得有些闹了。就连大名鼎鼎的‘风野七煞’,也被这十分突然的声音给吓了一跳。 “谁谁在那里、”一时间,轻松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 “哼!”一声痛苦的申吟从周小瑜嘴里蹦了出来。这剧痛来得十分突然,以至于自己都忍不住要叫出声来。要知道,纵然是刀兵加身,自己也能硬着头皮一声不吭的。周小瑜痛苦地捂住月复部,额上青筋暴起,面上肌肉也跟着不停地抖动着,显得有些狰狞。豆大的汗珠悄然成形,沿着脸颊往下滑。整个嘴唇都因咬得太紧,而被牙齿咬出血来。只是这血丝越来越多,也就沿着嘴角溢了下来。虽然被面上的汗水冲的淡了些,却更显出一种别样的痛苦。 “该死的,又来啦!”周小瑜大口的呼着气,双眼更是因疼痛而失去了焦距般,散乱而无神的盯着树梢。透过树隙,是云梦泽半空中那层灰蒙蒙的瘴气,疏密不致,浓淡不一。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很是不好受的晃了晃脑袋。这该死的病,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里发作。老天爷啊,你这是在诚心玩我呢?在家里休整了这么些天都没事,瞅着我进了大泽就赶巧是不?坑爹啊!周小瑜很想朝天吐口唾沫,可惜现在他连多一份的力气都使不动了。整个身子都似乎因为过分疼痛而开始局部痉挛气来。 周小瑜努力的试着将身子靠紧树干,以免自己失去平衡摔了下去,若是暴露了行踪更是得不偿失。这突如其来的并同时自己从小就落下的病根,也就是短短一会儿罢了。若是熬过去了,也就好多了。只是不知为何,今天这症状却与往常不大一样。本是一小会儿的剧痛在持续了盏茶的功夫后,不仅没能预期停下来,居然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在一阵又一阵剧痛的侵袭下,周小瑜的脸色也是越来越苍白,终是没能抓紧树枝,一下子从树上掉了下来,沉沉昏了过去。 希望柳蝶能找些发现异常找到我吧!这十面埋伏的密林里,落到她手里反而成了目前最靠谱的方法了。不然,要真给对付自己的仇家抓住了,那就真没辙了。这是周小瑜晕过去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砰!”本就空无一人的密林里,这动静可就不小啦!好在地上枯枝败叶是好几百年的厚厚一层,倒也没摔出个好歹来。 六儿循声悄悄地走了过去,手里还拽这一根随处从地上捡来的树枝。倒不是他胆子有多大,主要是自己那般损哥们硬要自己过来的。他身旁还跟着一人,也是同样的造型,只不过故意将步子放慢了些,躲在了六子后面。六子到了矮树丛前,隔着一大步的距离便停了下来,身后那人见状也赶紧停步,不过却离得六子越发远了。六子小心翼翼的拿树枝拨开灌木,踮起了脚往里面看去。忽而,他眼睛瞪圆、大嘴一张,便叫出声来。 “啊~~~~~” 身后跟着的那人被六子挡住了视线,没能瞧见什么,欲待伸头去瞄,却给六子凄厉的叫声吓了个激灵。不待瞧个清楚,也跟着叫了起来,边叫还边往回跑,连刚开始那根抓得紧紧的树枝此时也不知扔到哪里去了。不明就里的其余五人瞧见他这架势也给唬得一跳,胆小的立马躲到老大背后去了。 “嗨~没事儿。”六子叫了半晌,终于停了下来。然后跟个没事人似的,莫名其妙的看着身后众人地反应。“你们怎么啦?碰见鬼啦!” 而那个吓得转身就跑的汉子,也跟着停了下来。转过来劈头盖脸对着六子就是一顿臭骂。“你个龟儿子,没事你叫个啥子哟!有病撒?要不是老子胆子大,早就被你给吓死喽。” “额,我觉得嗓子不舒服,我就吊哈儿嗓子。哪个晓得你反应这么大嘛!”老六觉得有些委屈,我吊嗓子也有罪吗? “你个瓜娃子,没事乱吊嘛嗓子哦?”身后那汉子给六子这么一搅合,连骂人的心思都没了。说完就往老大那边走过去。 “哎,你走嘛?”六子一把扯住那人,又顺口往后面喊道:“老大,这儿躺了个人,好像晕过去了。”说完,六子又走近了一点,拿树枝捅了几下,发现没什么动静后两人一起靠了上去。 “哎,三哥,你模模、这鬼蛋的衣服,这料子,挺不错的嘛!”六子蹲了下去,朝周小瑜的衣服上抓了一把,也不在乎周小瑜衣服瞬间多出来的一道黑印子,朝一旁的老三说道。 “耶!真的哈,模起来蛮舒服的嘛。比咱村里那赵寡妇的都滑多啦!”老三闻言也抓了一把,顿时望向周小瑜的眼睛都绿了,在这阴暗的树林幽幽的放着光芒。 “额、三哥,老毛病不会又犯了吧?”六子抬头,正好瞧见此景、有些打趣地问道。 “没、没,哪能呢?你三哥我什么为人你还不知道嘛?”老三搓了搓说,僵硬的笑了笑,不过眼睛还是盯着眼前这人,脚下都不曾挪过地方。 “就是因为太了解你的为人了,瞧你那样,谁信啊?”老刘撇了撇嘴,做鄙视状。忽而,他把声音压了下来。“哎,三哥,咱先搜搜,值钱的东西咱们对半分,剩下的交给老大得了。咋样?” “嗯?”老三诧异地一回首,收到的却是六子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嘴里却是下意识的说道:“好家伙,就你小子心眼最多,就这么定了。”说罢,挽起袖子便要干活。瞧这利索样子,只怕这种偷鸡模狗打闷棍的缺德活儿没少做。 “嘀咕啥了?你们两个憨货。”二人正要动手,背后却毫无征兆的响起一个声音。本就是暗地里的勾当,给这声音这么一弄,二人只觉得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好悬没给吓闭了气。 “没、没干啥!”老三心虚,抬头看见是老大,连忙喊道。 “哦?”老大虽然很是疑惑自己这两位兄的反应,只是这疑惑的神情在看到地上那躺着的人以后立即变了个样子,变得和老三一样——眼冒绿光!不只是老大,他身后四人眼睛也开始发光,更有甚者已经开始傻笑起来。老六对着老三耸了耸肩膀,意思是到手的好处没了。 “老大,是肥羊诶。” “还愣着干什么?扒了!”老大很豪迈的一挥手,很有指点江山的架势。身后的众小弟应声而上,如狼似虎。 也许书上说的没错,大风大浪不是没见过,可大多数人都是在阴沟里翻的船。至于周小瑜会不会翻谁也不知道,至少他现在已经快要翻了。 十一章 作茧自缚 更新时间:2012-02-27 一名消瘦的有些孱弱的中年男子静立于一株夜合花树下,手中持着一张有着淡淡胭脂色的信笺,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夜色冰凉,夜合花开了雪白晶莹的一树,比那纷飞的大雪更白、更净。香气在夜色酝酿下越发浓烈,竟有酒的味道,叫人不知不觉沉湎。 此时,没有人可以读懂他的眼神,是无奈、是痛楚、是彷徨,是很多很多的内容。我们只是知道,不要在这个时间掠扰他。哪怕一丝风、一丝雨、一抹夜合花的香气,都不要在这个时间略扰他。 “婉儿!”男子低低的唤了一声,没有人回应他,只有冰冷的夜风。寒气触体,他似乎才从回忆中醒转过来。“还是去了,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不等我?”男子神情突然暴戾起来,不断重复着这一句话,那握信的手也轻微的抖动起来,而那做工精良的信笺上竟慢慢泛起一层冰霜。“我功参造化有什么用?有什么用?连你都救不得,我”男子神情慢慢颓败下来,手也垂了下来,满树的夜合花被他身上溢出的气劲激得不断飘荡。到了后来,这飘散满院的夜合花却是于半空中慢慢不动了。再瞧这处庭院,所有一切事物都似乎凝固了一般,好不骇人! 男子似乎毫不知情,轻轻地抚模那信笺上的字迹,这是她的手笔,还是那么好看,一如她一样、一般俏丽的模样。他仔细的感受那信上的纹路,仿佛又于这上面感受到了她的气息-一股柔弱的、惹人怜惜的气息,一如她一样。 男子无神的眸子慢慢亮了起来,就像拂晓前的第一道光,于这庭院中、这双眸子中、投射出来。渐渐地,这一道光又化作两道、三道、四道万千道光芒绽放开来,那么的刺眼,那么的夺目。他身虽消瘦,这一双虎目却为他平添无数气势,如亭峙渊。“婉儿,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纵然是九幽阎罗、也要杀他个头破血流!”他把信笺贴身放进怀中、坚定的想到。无意识的,他动了一下,于是这满树的夜合花抖落了下来,洒在了他的衣襟、袖子上。 “事情办得怎么样?”他负手而立,望着高悬的冷月,不经意的问道。 “一切按计划进行,只是”身后的人迟疑了一下。 “说!” “周小瑜行踪无常,既定路线上没有发现他,派去埋伏的人毫无消息,怕是都没了。” “废物!打草惊蛇。严飞,这么些年还是没长进啊!就你手上的那些二流货色,也想动他?嗤!” “主上教训的是。卑职办事不力”严飞顿了会见男子无甚反应,有硬着头皮说道:“不过现在可以肯定,周小瑜已然犯病,若能找到他” “你的事我不管,但不要公私不分。不然、你是知晓利害的。我先走了。” “恭送楼主!”严飞以额触地,久久不敢抬头。男子去得远了,严飞才抬起头来。望着男子渐行渐远的背影,眼中有着莫名的狂热。或许更多的是那人身上的位子吧! 忽然一封信斜斜的映入他的眼帘,严飞才收起目光。望着落在自己腿边的信封,严飞小心翼翼的捡起,抽出信封看了起来。这是他们这一派的规矩,为免隔墙有耳,交待的事物一律纸上写明。这是?严飞读罢之后,伤神的揉了揉脑袋,楼主究竟想要干什么?严飞想了一会,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立马将手中的信纸扭成粉碎。望着手中粉尘,他忽然笑了起来,脸上狠戾之色越来越盛。好一会儿,他才翻身上了轮椅,进了里屋 云梦泽,黑松林。 昏倒在地上的周小瑜和一旁摩拳擦掌的‘风野七煞’倒成了这片林子的最显眼的两处风景。其实,老大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周小瑜背上那团旧布包裹住的东西。为了彰显老大在这个团队中的高超地位,其余六位自然不会傻到在这个时候挑战老大的权威。所以,老大习惯性的望了望周围的兄弟,希望从他们眼中瞧出对自己的尊敬、要是再带上一丝崇拜就更好不过了。可惜,此时的诸位兄弟不过是慑于老大威势暂时压下了自己的渴望、谁还有工夫在拍马屁? 老大有些不高兴,他咳嗽了两声、拧着铁棍走了上去。随手将周小瑜背上的东西扯了下来,撕下破布一看,一把剑而已——这个能值多少钱?不过这有了家伙、总比端这一铁棍更有威慑力吧!老大把铁棍往地上一扔,便想拔出宝剑瞧瞧成色,最好顺便挽个剑花(评书里都是这么说的)好好地在兄弟面前现现。老大美滋滋的想着,随意的搭住剑柄,作势欲拔。 “呔!”老大怪叫一声。怎么回事?这破玩意?老大疑惑的看着手中的破家伙,以自己的手劲居然弄不出?老大向来自负一身蛮力,何时吃过这样的瘪?老大更愿意相信刚才只是件意外,人生怎么能少了意外呢?不然这个世界会很无趣的。老大很高兴自己能想出这么有思想的话语来。他甩了甩手腕,再次把住了剑柄。“呔!”这次吐气更像是一声闷哼,老大不得不撒手,余光瞟见了那些翘首以待的兄弟们,老大有些拉不下面子。 老大把剑往一旁的弟兄一放,把两只袖管撸了起来。“娘的,一把破剑还在爷面前耍脾气?看我今天不把你拔出来!”老大边说ihai边往手下吐唾沫,还左右摇了摇脖子。“来!”老大一把拿回了剑,右手狠狠的拽住了剑柄,深深地吸了口气,紧接着脸上的肉条绷直了,脖子上的肌理线条也愈发分明。待到老大面上一片涨红之际,一声嘶哑的吼声从老大嘴中冲了出来。 “啊!”辩不出什么确切的字音,更像是蛮兽低沉的怒嚎。而手中的剑也终于拔出了两分,却也仅此而已。他整个身子都佝偻起来,却处处透着刚劲健美。这是两种力量僵持到极致之时,最普遍的现象。当然,既然是僵持、就必然是以一方的失败而告终的。小半会过后,老大的身子开始抖动起来。从一开始的细小、轻微,到后来的剧烈波动。终于,老大再也坚持不住,仰天吐出一口郁积在胸中的淤血,整个人直直的往地上摔去。众兄弟急忙抱住了老大,焦虑之中却是谁也没有发觉到、那被血珠尽然过后的剑身,开始发出细微的红光。淡淡的,微微的,却更带着一种极致的诡异。 “咳咳咳。”老大艰难的张开嘴,再吐掉满嘴的血沫后,他轻轻的吸着气。这个时候,哪怕是大口的呼吸也成了他此刻的奢望。只有细微的动作,才能避免扯动伤口、避免更大的剧痛。“女乃女乃的,嘛玩意儿!老子看到地上这瓜娃子就来气,给我扒了他!把值钱的东西都给掏出来!哎哟“可能是说话的情绪太激动了吧,老大有低低的唤起疼来。 很奇怪的,几位兄弟并没有高声欢呼,而是不动声色的蹲了下来,分工明确的动作起来。显然,这个时候他们才有了几分专业人员的风采。老大慢慢的把头靠在树上,极其轻微地换了个姿势,便闭目养起神来。这种活儿干的太多了,兄弟们心中是有数的,不劳他这个老大在超这份心了。坐着休息了一会儿,老大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动了动身子,睁开眼睛、抬头望去,却发现那躺着的男子身边多出一位俏生生的年轻女子。瞧面貌,约模二十来岁吧。”很好看!“这是老大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形容词。 女子容色殊丽,正笑呵呵望着自己这帮人。再看自家兄弟都愣在了那里,一动不动。一时间,场面安静的异常。老大恍惚间听到了六儿口水滴落到地上、打在枯叶上的清脆声音。这家伙又在想媳妇了吧?不,老大是听到了些声响,不是口水。再望去,那女子已不见了。回首,却瞧见那女子手里握着一把寒光湛湛的短剑、剑尖已经抵住了六儿的脖子。这一下,其余几个人都吓到一边了。 “我好心救你们一命,你眼睛若是再敢乱瞧,少不得要留下一对来。”声若莺言燕语,却是极好听的。 可老大现在没心思想这些了,他顶着声带撕裂的剧痛,嘶哑的说道;“这位姑娘还望息怒,不要让我这哥几个污了你的手。”他停了一下,望向吓呆了的六子:“六儿,还不道歉!” 这女子也没心思跟这几个乡巴佬计较,抬手给了六子一大耳刮子。再挥了挥手,风野七煞立马连奔带逃的穿蹿远了。 女子回过头来,眼神复杂的盯着地上的周小瑜,还带着三分警惕。不料周小瑜好像早已醒转过来,正眯着眼睛看着自己。女子有些戒备的把身子往后移了移。 “少司命不是最恨那些之徒嘛?怎么今天转了性子了?” “天下孟浪之辈数不胜数,我一个弱女子还能全杀了个干净嘛?”女人楚楚可怜。 “呵呵,正所谓死一个少一个。你不动手试试,又怎会知道你不行呢?再者说,若是被他们露了行踪、不是更加危险嘛?” “君上不是早就醒了嘛!我想你要是想杀,恐怕早就自己动手了吧?既然你不想,我也懒得费这个劲了。” “哦?少司命倒是细心呀!”周小瑜眉毛不自然的挑了挑。 “当然,我一个女人家的、不小心可会吃大亏的。” 周小瑜沉默片刻,他实在不愿意和女人打机锋、特别是聪明的女人,而且还是一个手里拿着利剑的聪明女人。“趁火打劫的滋味,果然不好受!”周小瑜没来头的一句话、可偏偏柳蝶还听得懂,还似是而非的点了头。 周小瑜看着满脸笑意,却眼含杀气的柳蝶,慢慢的垂下了眉。“怎么处置我?万花蛊?散功散?”声音波澜不惊,倒像是话着家常,谈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说完这句话后,周小瑜仿佛放下了一个包袱似的。身子往后探了探,惬意的靠在了树边,手上轻快的把玩着一片枯叶。叶上还带着些许绿意,在周小瑜瘦长地双指间来回游荡。轻盈的像一只阳光下、花丛里的枯叶蝶。 柳蝶并没有回答周小瑜的问题,相反却是煞有兴趣的看着周小瑜玩着枯叶。“你越是做出一副轻松的样子,你也就越不轻松!”柳蝶有些不屑的说道。 周小瑜的双手一顿,这片枯叶瞬间分成两瓣,静静的跌落于尘埃。整齐的切口显示着周小瑜刚才那一下的手劲,也告知了他不像表面那样随意。“你既然都看明白了,又何必再多费唇舌?不动手嘛?” “呵呵、正有此意!”柳蝶抬脚欲往前走,忽而在脚落地的一瞬停了下来,在周小瑜看似平静却隐隐和着些期许的目光慢慢往后退了。一时间,周小瑜的眼里有什么东西黯淡了下去。“呵呵,差点就着了君上的道了。”柳蝶围着周小瑜绕了一圈,却始终不踏进周小瑜周身三尺之内。“方才那人的鲜血溅到了那柄剑上,你便开始策划这暗地里的一剑了吧?我若近身,必暴起而杀之!便是那些经验老道的前辈名宿,也不见得会躲得过去。君上,你说、是不是?”柳蝶轻轻地问着,像是对着情人的呢喃轻语。 一瞬间,周小瑜的脸色黑了下来。“你全都知道?”他有些咬牙切齿。 “只是碰巧来的得较早而已!”柳蝶很是不在意的说道,却是一句话把周小瑜所有的念头直接抹杀干净。“这下,你肯好好合作了吧!” 周小瑜忽然笑了起来,有些神经质、也很苦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哈哈哈。”自认是得意的一笔,却成了最大的败笔。任谁,只怕都不会好受吧! 突然,周小瑜转过了身子、一字一句的对着柳蝶说道:“你、很、好!” 十六章 变天 更新时间:2012-04-21 耳边呼啸生风,吹得君啸天的长发飞扬,眯着的眼睛里满是惊惧的神色,因为身后不远处便是紧追不舍的‘湘夫人’柳如是。 他越逃越是心惊,刚才的交手虽然短暂,但君啸天又如何看不出,这湘夫人绝对与鬼族有莫大的干系,不然何至于对鬼族的各种绝学了若指掌般,乃至于这‘幽冥步’使得更是比自己都娴熟!两人都是修为深厚的名宿,一追一逃也都是极快的。远远望去,便似两团黑黢黢的浓雾在松林间一闪一闪的追逐嬉戏着,好不唬人。 又是一个闪现,君啸天停下了步子,而身后的柳如是也是收放自如,轻轻一顿,便停在了君啸天身后一丈处。君啸天苦笑一声,神情莫名的望着截住自己的柳如是、长声叹道:“看你追得如此从容,想来之前放任我逃离、是为了避开那三位小辈的视线吧?你究竟是谁?”君啸天幽幽问着,不知是问自己,还是问着头顶这片天空。 此刻柳如是也如君啸天一般,将自己包裹在一团翻腾不止、生生不息的浓墨黑雾中,若是再着黑袍,那便是一个活月兑月兑的鬼族门人了。柳如是没有答话,或许是不屑,或许是认为没有必要,或许她的目的就是拦下眼前这人罢了。 林间一下子静得有些可怕,隐约间那些模糊不清却又震撼人心的厮杀声从四面八方幽幽传来,便是这密布的丛林也遮不住这群疯子对于未知宝贝的渴望。也许,这就是江湖吧!没有恩怨,只有胜负,胜者生,负者死。多么野蛮和血腥,可却为世人共尊!难道,这就是江湖嘛?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即将逼得人发疯的时刻,松林的另一边突然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这笑声便似绿了江南岸的春风,不着痕迹间暖了这片冷清的林子,便连那些如鬼啸的厮杀声也渐渐飘逝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我的好大哥,小弟在这儿可都等了你好些时辰了。可算是等着你了!”这是一个老的有些过头的男子,鬓角斑白,额上更是满布横纹,身上披着的是一件脏的有些不成样子的灰布长衫,却不是鬼族人常见的黑衣。他似乎有些驼背,以至于走路都是弓着身子的,他似乎老得很厉害了,以至于每一步迈出都十分吃力,颤颤巍巍的样子让人担心他随时都会有可能倒下。唯一能让人印象深刻便是那一双藏在乱发下的眼睛,即便在这漆黑的林间也能瞧出其中的熠熠清光。很难想象,这样的人,会是君啸天的弟弟。至少面相上来看,君啸天不过是四十多岁的模样。 “是你竟然是你真是好算计!”君啸天面色剧变,胸中怒火翻腾,脸上更是一片红紫。“好、好、好!这十数年隐忍不发,我果真是小看了你,二弟!”君啸天终于将胸中怒气压住,却是不怒反笑,一连道了三个好字,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神经质了。一场恶战,君啸天先前始终猜不透,这柳如是究竟是何人?与鬼族又有何干系?现在看来,泰半是老二外传了秘技了。不行,我得活下去,我还有事情要做!君啸天微微闭上了双眼,他觉得嘴里满是苦涩的滋味。 “来、来、来,让某来领教领教你二位的手段!”君啸天狂啸一声,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热血张扬的年少时代,虽千万人、吾往矣!只是一个踏步,这片林子仿佛遭遇了狂风般哗哗作响,到处都是飞舞的树叶,也是某个人沸腾的热血吧! 飞舞的自然不只是树叶和热血,还有那团鬼族标志性的黑雾。君啸天的周身的黑雾,不停的伸缩变幻,顷刻间便涨到了三丈般大小,浓重的黑满是死亡的气息。纵然在这阴暗了千万年的云梦密林里让人分辨,也必然会觉得那团黑雾更加黑郁。 不知从何时起,林间刮起了风,许是君啸天身边的湍流带着的吧!君啸天只求月兑身,必是速战速决,当下也不会留后手,上来便是狂轰乱炸,一时间竟是刚猛无匹。此刻,林中黑雾缭绕,间或闪现出点点幽惑的蓝光,向来是连九幽魔焰也祭出来了。一蓝一黑,在君啸天的身上轮流变幻,真如冥神降世。浓郁的阴暗气息直压得柳如是二人喘不过气来,当下都是拿出杀手锏顶了上去。既然是生死搏杀,自然也顾不得什么以多打少、拉不下高手的架子了,只求力毙君啸天与剑下。 风声霍霍,剑影重重,快到极致的表现就是人都化成了一条条的线或点,不停地腾转挪移,或回身扑杀,或奋起直追,或左支右挡。在这一刻,任何花哨的招数都弃之不用,每一拳,每一脚,每一掌,每一指,都是简单却又最致命的方式,透着一种简约直白的魅力。一番对轰下来,君啸天却是凭着血气之勇,倒也与柳如是二人打了个平分秋色之局。 有道是有苦自知,君啸天拼命三郎的打法一旦力竭,迎接自己便是柳如是他们暴风骤雨的反击,一个应付不当,便是身陨之时,说不得自己身上的这几斤老骨头就得撂在这儿了。还不如鼓起余勇,一举毙了这两个贱人! “哈、哈、哈,打得真他娘的畅快,再来!”君啸天怒喝一声,手中的蓝焰也似有灵性般幻化成火龙模样,缠绕在君啸天的腰间,衣服张牙舞爪的恶相。不过接下来的一幕却是让人瞠目结舌,这条威力与模样极不成正比的火龙在‘轰’的一声下直接消散,很干脆、很直接。君啸天也是活生生的被拍飞了出去,前一刻还是势均力敌的对手,这一刻却是形势剧变,赢得好不容易! “你想寻死?”柳如是冷冰冰的问道。“却是罪不容诛!”柳如是一甩袖袍,笃定地说到。 再看那君啸天,已经从那处被砸出来的泥坑中爬了出来,没有了缭绕的黑雾,没有了渗人的蓝焰,取而代之的却是三缕长髯的清瘦面容,居然也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模样。当然,若是不计较他嘴角的鲜血、身上碎屑之类的话 君啸天费力的把身子靠在一棵树干上,哆嗦着从腰间取出一个葫芦,颤抖的拔开酒塞,美美的对着葫芦嘴喝了一口,只是方才一击让他心脉尽碎,这一口烈酒下去更是让他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酒也洒了大半。“可惜啦!可惜啦!”君啸天咂了咂嘴,望着撒出酒的水怔怔出神,一时间竟是痴了。 “我君啸天做事,也是你能评判的?说我罪不容诛?哼”君啸天虽然神情萎靡,话语间却是说不出的傲气。“老二,你知道你出现时我 想到了什么吗?”君啸天疲惫不堪的笑了笑,不等他二弟搭话,又自顾自的说了起来:“我以为你是来灭了我,好接掌这族长之位的。” “哈哈!我真是蠢,凭你君破天的心气、又怎么会把这区区鬼族族长的位子放在眼里?想来,你也是‘破城’的人了吧?” “嗯”老二君破天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算是承认了。 “呵呵,想不到‘破城’的势力已经这么大了,连我这鬼地方都能把手伸过来,‘破军’先生真是高才!”君啸天忍不住的连声赞叹,又是轻轻地抿了一口,长长地舒了口气。“那么,你就是这一代的巫女娘娘了吧?”这句话,却是对着柳如是说的。 柳如是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一直是寒玉般的冷脸此时却是说不出的倨傲。 “呵呵,巫女娘娘巫女娘娘啊!”君啸天笑的声音比哭的还难听,一种说不出的苍凉慢慢的弥漫在林间。四百年前的中土大地上,除却风华楼,墨竹轩,飞羽阁之外,还有一宗,名为巫族,也是强横一时,与其余三派呈四足鼎立之势。巫族,千年前起于长江三峡一代。虽为一族,实则由巫,蛊,鬼三部结合而成,族中多手段诡异之辈,动起手来,让人防不胜防。三脉中,巫善术、蛊善毒、鬼善杀。 每一任的族长均由巫部首领——巫女娘娘担任,不过四百年前的那一任巫女娘娘势弱,宗门内乱频起,派阀混战。于是,一个强盛无比的宗门就此灰飞烟灭,毁于内乱之中。余下的三部传人也因实力不复往昔,只得隐姓埋名,远避他乡,各自隐居起来。时至今日,又有谁能知道,如今的云梦鬼族,却是当年巫族三部之一? 柳如是望着眼前这个一下似乎苍老了十来岁的男人,淡淡一笑:“方才你说我不能评判你的罪行?你勾结异族,残害同胞,只要是个华夏子孙,就能评判你的罪行!说你罪不容诛,还是轻了的。” “你竟然都知道了,何不现在就杀了我?我这个奸贼自当伏诛便是,你又何必与我费这些口舌?”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柳如是冷哼一声,带着不可抗拒的倨傲。 “嗤!漫说我不知道,便是我知道,望着你们这张自以为是的臭脸,我也不愿意说。‘破城’的又怎么样?别总把正义的大旗扛在自己肩膀上,别以为是‘破城’的就是高人一等的,别人敬你们,我君啸天偏瞧不上眼!”似乎是被柳如是盛气凌人的姿态刺激了,这奄奄一息的君啸天陡然激昂起来,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哼!死不悔改,愚不可及!” 一直沉默着的君破天突然出声:“大哥,你你真的是”也许事实太过残酷,后面的话君破天始终没能说出来。 “不错,我是另一个世界的探子!”说罢惨然一笑,望着高悬的冷月,此话出口,君啸天只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就像是一直堵在心口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君破天满是乞求的神情愣了愣,继而是惊讶,伤心,更多地还是愤怒,他仿如一只炸了毛的公鸡,跳起来破口大叫:“你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那老五,老七都是你杀的?你还是人嘛?他们是你的亲兄弟呀!”说到后面,已然是泣不成声。 “我没有杀人,老五、小七是给他们抓走的不是我我没有杀人”一直坦然的君啸天反复着念叨着,整个身子也剧烈颤抖起来,低沉的语调也开始尖锐起来,突然他爆发起来:“就你他妈的有正义感,就我他妈的是叛徒,就你们他妈的是好人,就我他妈的是罪人。可小娴呢?我的斌儿呢?他们有什么错?我只想要他们活下来,我只是想保全我一家子人的性命。小娴被他们抓走的那一晚,我徒手打爆八个机甲战士,五个铠化兽人。你们‘破城’的人呢?正义的人到哪里去了?我一个人怎么是他们的对手?我只想要我的小娴和斌儿好好活着,好好活着”说到后来,君啸天已是疯癫模样,哆哆嗦嗦的念着嘴里那些永远也说不完的话。 本是暴躁的君破天听到此处,也不由得鼻子发酸:“嫂子?斌儿?他们怎么啦!”君破天紧紧抓着君啸天的肩膀急声问着,可君啸天还是一副惨淡模样。许是被君破天一摇,君啸天也是清醒了几分,望着这个从小就喜欢跟在自己后面的老二,不由得狠狠抱住了她,一个四五十岁的大男人就如一个孩童般无助地哭了起来:“斌儿没啦!你嫂子也她一个本分妇人,漂泊于另一个世界,怕是凶多吉少。我没用,我真的没用” “那我昨天不还瞧到斌儿了嘛?”君破天听着大哥的哭诉,不由反问道。 “不过是李代桃僵的把戏而已,是那些人派来监视我的。”君啸天苦笑一声:“就是对飞羽阁的报复,也不过是做给那些人看的罢了!” 柳如是对他们兄弟情深不感兴趣,几次想打断却都忍了下来。君啸天看见柳如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说道:“你也别问啦!我只能算他们半个卧底而已,用那些人的话说顶多算个编外人员,每次与他们联系也是单线的。你就是问我,我也知之甚少!” “嗯你可以去‘松云驿站’去试试,地点是潭州!”君啸天迟疑了半晌,终于叹了口气,慢慢地说了出来。 “潭州?”柳如是一愣:“没有暗语口令吗?” “没有,我每次去也不过是送些东西,领些任务。人都没有见过,又何来口令?”君啸天顿了顿,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哈哈大笑起来:“柳夫人,我兄弟二人叙叙旧,不知能否回避下?” 柳如是皱了皱眉头,却见君破天回过头来,沉声说道:“有我呢!” 柳如是没有争辩,直接遁入松林的另一处,算是默许了。 “来,喝酒,你小子,以前不就好这一口嘛?”君啸天放下了包袱,人也清爽不少,两兄弟并肩坐下,君啸天笑着把酒葫芦递了过去。君破天呵呵一笑,接了过来,仰头就是一口,小半壶酒就入了他的肚子。君啸天望着他的馋样轻轻笑了笑,忽然指着夜空中那轮明月说道:“老二,还记得么?每次练完功后,我们哥几个就喜欢爬到屋顶上看月亮的” “是啊!一眨眼就过了好些年了。”君破天唏嘘不已。 “你知道为什么月亮有时候圆,有时候缺吗?”忽然间君啸天冷不丁的问道。 “是啊!还记得老四嘛?那小子不爱练功,就喜欢整些乱七八糟的玩意,那个时候老是问我这事,我都快给他烦死了。”君破天讲到这里,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也不太清楚,可是听那些人说,因为月亮是个球!就连咱哥俩下的这块地也是个球!哈哈,他们真蠢!”笑到一半,君啸天忽然转过头来,无比认真地说道:“帮我报仇,老二,还有你嫂子,斌儿!把老五和老七救出来!”说到一半他停了下来,突然站了起来,对着天空中的那轮明月放声大叫:“我他娘的不是叛徒!”旋即自碎天灵,其声震天,冷月无言。 不知何时出现的柳如是望着君啸天的尸首低声叹道:“要变天了!” 君破天俯子,抱起了君啸天,冷声说道:“这天,早就变了!” 十七章 蛇踪 更新时间:2012-05-23 这世上最拿不准的就是‘造化’二字,不是拿捏不准,而是根本就无从琢磨。就拿周小瑜他们这样一个团体来说,几天前还是生死相向的几位,如今却于这凶险的云梦大泽中抱成一团,必要时还得携手御敌。此中因缘际会,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 连番的变故让周小瑜在匆忙中度过了小半个夜,纵然心神俱疲也不得不装出出一幅无恙的架势,在这样一个奇异的组合中,那两姐妹并无大碍,是以周小瑜也没把握控制住当下的局面。好在自鬼族之后这一片林子再也没有什么变化了,三人倒也不紧不慢的走着。 此时,月下中天,已是三更时分了。奇怪的是,自己这一行人在云梦泽中游动了这么久,居然连巴蛇的影子都没见着,这就已经让人奇怪,而方才柳蝶弄出来的大爆炸可谓是惊天动地,却也没吸引来几个人,这——只有一个解释,人们的注意力被别的事物给拉住了。而云梦泽这一块,最能让人疯狂的,就只有那巴蛇、异宝了。 “大司命!你与柳夫人路过这片黑松林之前,可曾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忽然记起什么似得,周小瑜连忙转身向柳钰问去。 两姐妹都奇怪的望了他一眼,显然都被这突兀的话语打乱了思维。虽然奇怪,柳钰略一思索,也慢慢说起来:“刚进大泽,我和师傅从东边往北边赶路来着,不曾发现什么不对劲的情况呀!直到听到那声巨响之后,才匆匆往南边赶来,正好遇上了你二位!” 凝神细听的周小瑜根本就不曾注意到柳钰那勾人的眼神,一拍额头大声说道:“错了错了,得马上改道,往北边走,在这样走下去,弄不好就迷失在这片水泽中了。马上改道!”说罢也不顾二女异议,一个纵身,当先往北边赶去。 “嘻嘻,姐姐这对秋水可全洒石头上了!”柳蝶也不多说,笑吟吟的走远了。 “呸!”柳钰啐了一口,恨恨的盯着柳蝶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脸上阴晴不定,想了好会儿,也跟着他们往北边走了过去。 这么一个小插曲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又这样奔了大半个时辰。一路上依旧是林深草茂,水汽却是越来越盛。不是有林木毁坏,人为打斗的痕迹,间或躺着几具或好十几具的死尸。在转过一个山口,视野登时开阔了不少。压抑的景致变成广阔的天地,这种视野和心灵上的反差、即使是久经风雨的周小瑜也发了一小会儿的愣。 还不待他细看眼前的景色,隔老远就听见一声长嚎。是、是、是巴蛇的声音。周小瑜立马跳上了树冠,眺目远望,纵然有了心理准备的周小瑜仍然只有一个反应——好大一条蛇! 一条大蛇!一条盘在山上的大蛇!一条盘在山上、把山都缠死了的大蛇! 便是隔着上千丈的距离,周小瑜任然能清晰地感触到这头上古异兽所散发的残厉气息,蛮荒沧越,好恐怖的力量。周小瑜望着那一大块被巨力生生扫平的林间空地,上百具被挤压得不成人形的尸体,终究还是一个激灵,只感觉身子都麻了半边了。这些人自然不是寻常之辈,能追到这个地方的人又有哪个是易与之辈?可一个交锋下来,到场的人物就少了小半,这还是在茂密的丛林中,这上古异种果然不同凡响。 周小瑜一行人正想再上前几步瞧个真切,却见得那畜生蛇尾一摆,生生将一个五色毫光的修者拍成了血雾,便是这一错神的功夫,又有十数道或强或弱的光芒冲了上去。最刺眼的是一名扛着鬼头大刀的蓝衣汉子,右手托刀向着蛇眼横削了过去,快似闪电。本以为一击必中的蓝衣人正欲发出胜利的呼啸时,却不料巴蛇一昂首,忽的张开血盆大口,猛地将他吞了下去。蓝衣人到死只是来得及一声闷哼,便连人带刀一起入了蛇月复。 这一系列的动作都在电光火石中发生,要不是周小瑜眼神好,还真以为那蓝衣人自己冲进的蛇吻。 “好快!”柳蝶惊呼。 就在蓝衣人葬身蛇月复之际,其余那些光影也模到了巴蛇跟前,正要给这蛮兽来上一记时,只看见巴蛇一样巨头:“昂!”又是一声怒嚎,却是极其尖细锐利,直刺得人耳膜生疼、脑袋发昏。着周遭一大片的树林都在这一记声波中哗哗作响,枝头乱颤。一个不慎,周小瑜只觉得身上那些凝聚的伤口又迸裂了,鲜女敕的细肉上慢慢凝集出滴滴血珠,直到汇成一滩,然后化做一道细线,慢慢的流了出来。 周小瑜不再去看那些杀到跟前的修士,便是闭上眼也能想象出他们的惨相。当周小瑜再看过去时,只有巴蛇周身那一蓬蓬并不鲜艳的红色雾气了。一时之间,一道道血雾在那片空中弥漫起来,和着清冷的月光,开始泛起妖异的红。巴蛇的这一手彻底镇住其余蠢蠢欲动的各路人士,大部分人都看直了眼睛,心中满是寒意。 此刻,这方圆千丈的范围里,除去巴蛇的喘息声和游动声外,已经静得听不见任何杂音。由先前的喧嚣到此时的万籁俱静,如此奇异的变故更是让这片开阔的空间压抑了数分。恍惚间,周小瑜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之前那片暗无天日的黑松林了。 和大多数人一样,周小瑜三人也是按兵不动,此时地巴蛇风头正劲,谁还敢去触这个霉头?以这头牲口两百多丈身躯,便是再隔着一千丈,周小瑜也不会有多大的安全感。于是,场中陷入一个微妙的僵局中。没人敢主动攻击,而那巴蛇也似乎不太愿意离开那座它栖身的山头,眼睛微眯,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那山上的树木早就给巴蛇碾成了碎屑,便是那坚实的土地也给挤压的一片狼藉,巴蛇的每一次扭动,那山上土石便不断纷飞,周小瑜仿佛听见那座山包不堪重负的申吟。便在众人一筹莫展之时,一阵高亢的歌声突然响了起来。没有巴蛇那般震天动地,气壮山河,却是清清楚楚的传到了这方天地的每一处角落。那歌声算不得好听,却自有股苍凉的情感孕育其中,不绝如缕,气劲绵长。 打盹的巴蛇咻的瞪起巨眼,微微缩了缩身子,略略抬起了蛇头,水缸大小的眼睛里渗出冰冷的寒意,这是它准备攻击的前奏,显然是有什么值得它戒备的东西已经出现了。虽然它还没有找出找出歌声的源头,但敏锐的直觉告诉自己,要当心了。 此刻,这绵绵不断的歌声已入佳境。嘹亮苍劲、雄浑古朴的声劲化成透明可见气流,如同狂风巨浪般毫不留情的席卷了这片天地。无数道湍急的气流漩涡开始形成,一时间,周小瑜只觉得自己便如那滔天洪水中的一叶扁舟,摇摇晃晃好不舒服。 场中心的巴蛇吐了吐蛇信,喷了喷鼻息,抬起的蛇身却越发绷得紧了。弓起的身子像是一张拉满的大弓,随时都能暴起伤人。 这雄奇的歌声越来越盛,周小瑜只觉得全身气血翻涌,脑袋也愈发昏沉,身后的柳蝶更是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下去。这是谁?好深的道行!一己修为竟有如斯威力?周小瑜觉得自己的脑子都有些不够用了,今天到场的、都是些什么怪物呀? “哼!”寥寥清音,清朗疏阔,在这片不小的古树丛林中悠悠回荡。如同一场淋漓大雨,反复的清洗着空半中那透明可见的湍流,那声势浩大的苍茫歌声,便在这清越的啸声中戛然而止,好似歌者被人凌空打了一拳,后半部分直接给咽了回去。这种欲断不断,欲出不出的恶心感觉让在场众人心神巨震,一时间头晕目眩,修为差点更是满口鲜血,直挺挺的躺了下去。 那被人打乱节奏的歌者也不着恼,从西南边的树林中腾空而起,却是一群青衣文士,多为三四十岁的中年人,领头的却是一名二十来岁的弱冠男子,手中握着一把木褐色的戒尺,淡淡微笑的望着另一片看似静谧的树林。 “原来是一群人。”周小瑜心下释然。“若是一人之威便至如斯境界,连巴蛇这等上古奇兽也凝神戒备幸好是一群人!”周小瑜苦笑一声,顺着那青年男子的视线瞄过去,不远处的树冠上赫然出现三名老者,正是数日不曾露面的公孙泉兄弟!本是极有气势的出场,却被身边的两个弟兄给败坏殆尽。当中一人威严刚毅,冷冷的盯着那群青衣文士。而他左手旁的那位老头却是拎着一只鸡腿,慢悠悠的啃着;右手边的那位却是拿着一串冰糖葫芦,极其享受的舌忝着。若说这两位唯一能拿出手的地方,就是混没拿正眼瞧过对持的那群人。 “公孙泉?”周小瑜惊讶之余却是没有瞧见公孙兰的踪影?她人呢? “飞羽阁?” “墨竹轩?” 夜风轻轻吹起,周小瑜忽然觉得有点冷了。 十八章 飞羽墨竹 更新时间:2012-06-14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林间偶尔还能听见某些人艰难压抑下而有些变音喘息声,在凄冷的夜风中悠然传荡,周小瑜紧了紧身上破烂的袍子,身子却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将自己隐入树林暗处。 因为,他清楚地看见,公孙泉哥仨的身边又多出了一个人——一位白衣胜雪的中年男人,他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站着,却是谁也不能忽视的存在,他的发丝就那么随意地披着,说不出的狷狂傲气,唯一能章示他身份的便是右胸上写意零乱的几笔,大喇喇的一个‘鬼’字,一股清冽苍凉的杀意便沿着这幅似字非字的图案狂涌而出,离他最近的公孙老二撇了撇嘴,不着痕迹的错开半个身子,然后继续吃鸡腿。 山鬼!一个不盛名于世,却也决不能容人忽视的名号。他为人所称道的并不是他的修为有多精湛,道行有多深厚,而是他的狠劲,一份在生死间磨砺出来的冷静、一股从鲜血中拼搏出来的狠辣。他的出现令周小瑜震撼不已,除去四个小辈外,当今飞羽阁主事者是东皇太一、湘君、湘夫人、山鬼和河伯五人。东皇太一执掌飞羽阁数十年来,这般激烈的派系斗争还数第一次,湘君、湘夫人、山鬼的同盟绝对是不容小觑的力量,河伯这个老怪物虽说早已不问俗事,但资历最老的他无论倒向哪一边,都会立即让这个苦心经营的平衡局面瞬间崩塌。看来,公孙泉这一次,是要干一票大的呀?周小瑜远远地望着那两拨人,心中泛起层层波澜。 “飞羽阁的架子挺大的嘛?云梦古泽这么大,也没听说是你们飞羽阁的呀!怎么,不让我们过去。”说话的是那弱冠男子身边的一位老人,看着倒不甚出奇,挺普通的一老头子。 “诸位道友,此路不通,请回吧!” “哼!就凭你们四个半死不活的老东西?不自量力。”为首的弱冠男子一声怒喝,便向着公孙泉四人冲去,身后一众人自是不敢怠慢,也是急急围了上去。 “公孙不才,虽然空活了大半辈子,拖住你们一些时辰,确实不成问题。”公孙泉呵呵一笑,当先冲了上去。 听得这话,弱冠男子还不曾反应过来,身边那平淡无奇的老头脸色剧变,不禁转头向巴蛇那边看去,指尖离巴蛇不远处的林子里异变陡生,顷刻间绿光大作,浩浩乎如遗世**,便似一轮腾空升起的太阳,耀眼刺目的光芒照得此处几如白昼。过了一小会儿,绿光渐渐消散,却是连成一体,化作一柄巨大的长剑孤傲的耸立于这寂寥的黑夜中,分外夺目。 一时间,一股浩然磅礴的气势如飓风般撕裂着这片空间,竟似有通天彻地的威能,那桀骜不驯的巴蛇抬起的蛇头愈发弓的厉害了。 “是碧落!原来公孙兰早就做好了准备,怪不得”周小瑜眯着眼睛,硬忍着强光刺眼的不适,紧紧地盯着那柄浩大的长剑,隐约瞧见那剑体中心处站着一个人,身体微微颤抖,脸色也白得厉害,却仍然一字一顿的吟唱着什么,正是显阁阁主——公孙兰! 巴蛇开始缓慢的游动着身体,百丈之巨的身躯突然移动,便带起狂风阵阵,将一众古木刮得摇曳作响,蛇驱旁更是沙走石飞,尘土飞扬。只有那柄贯彻天地般的巨剑丝毫不为所动,坚如磐石。 “鼠辈安敢骗我?”弱冠男子也只来得及说这一句话,便见那饿虎下山一样四人冲杀了过来,危急时刻青衣文士兵分两路,那弱冠男子带着另一半人急忙往巴蛇处赶去,却是眼前一花,一名白衣男子挡在了跟前,只见他咧嘴一笑,慢腾腾地问道:“方才,你说我是个半死不活的老东西?” 弱冠男子正要说话,却被身边那名平淡无奇的老人拦下。“我来!” 看着弱冠男子远去,老人才开口说话:“要打便打,老夫一并接着。” 山鬼摇头微笑:“我从来没听说过墨竹轩还有你这么一号人物?我可没有欺负老人家的兴趣。”话虽然这么说,可眼中的战意越来越盛。 老人默然片刻,然后抬起头来:“你们飞羽阁的人,都这么多废话嘛?老汉我虽年迈,可这把老骨头硬扎的紧,少不得要蹦下你两颗牙!” “是嘛?那正好,我最喜欢啃硬骨头了,有嚼头!”山鬼洒然一笑,向着老头大步走来 弱冠男子不停地跑着,再有一小段路就到了。还不等他来得及高兴,便听见后面一个人大声叫着:“宁二狗” “啊”被喊出名字的弱冠男子出离的愤怒了,也不顾老爹语重心长的话语,愤愤的转过身来,往那声音来源处冲过去:“小爷我叫宁墨言,你他娘的才是二狗子!” “少主不可,大事为重!”身边的文士连忙大叫,虽然这么说着,仍然紧跟着宁墨言冲了过去。 “嗤,宁墨言?不就是宁二狗吗?”公孙老二把鸡腿一扔,随意拍了拍手,然后往袖子上一抹,满不在乎的看着冲过来的宁墨言。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从那些人的围攻下赶过来的,不过身上的衣服有些凌乱,话语虽然刻意放得平缓,却仍然掩盖不住那一丝气息的紊乱,显然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哼,公孙老二,你就是个二货。”宁墨言气极反笑,手上动作不慢,心中气血上涌,一马当先的扑了过去。 公孙老二看着一拥而上的青衣文士,怪笑一声扭头就跑,他可没本事一个人应付这么多的好手,虽然面色凝重,心里却乐开了花:“阿兰说的不错,这个宁二狗,还真是二呀!”然后他抬头看着远处那柄巨剑,看着站在巨剑中的那个人,满是怜爱神色。 早在冲突伊始,柳钰和柳蝶就立马赶了过去。周小瑜自然是冷眼旁观,巴不得两败俱伤。显隐世仇难解,又怎么会因为公孙兰那几句话就能打消呢?不过是形势比人强,周小瑜才不得不低头,何况先前的一路鏖战,自己更是受伤不浅,贸然出手说不定有性命之忧,还是静观其变吧! 柳钰和柳蝶这只奇兵的参战顿时让飞羽阁的局面好看不少,虽说仍然无法摆月兑劣势,至少也能再撑上一段时间了。有了柳钰二人的牵制,其余两人顿时压力大减,公孙泉更是长啸一声,陡然加力,竟是一点一点的把局势扳了过来。 另一边的宁墨言在最初的怒气冲冠后,也渐渐冷静下来,此刻抬眼四望更是发现自己一行十数人都被挡在了这里,虽说老爹还给自己布置了一些后手,可精锐全在此处,其余人马根本就翻不起什么大浪。宁墨言狠狠地盯了一眼那个表情夸张公孙老二,大声喝道:“撤!”于是一行人集结阵型,飞速往巴蛇那边赶去。 “哪里走,宁二狗?”公孙老二急忙粘了上去,贴着对面的人穷追猛打,断后的两个老人被这家伙一顿乱冲,直接打散了阵脚。一时间,宁墨言又给拖住了。 可恶的狗皮膏药,你打他跑,你撤他追,甩都甩不走。宁墨言紫青着脸,慢慢地从袖子里抽出一个戒尺般的物事。“公孙老二,你真是找死!”再也没有了先前的暴怒,平平淡淡的,甚至像是话家常。 当宁墨言抽出那跟戒尺时,公孙老二眼角细微的抽搐了两下,他只觉得嘴里满是苦涩,藏在袖子的手也紧紧的握了起来,脚下五指也弓了起来,他慢慢的拉长自己的呼吸,然后他开口说话:“想不到连这玩意都给你带出来了,宁致远那老家伙倒是挺疼你的!” “哼!将死之人,无谓多言!”宁墨言慢慢举起手中的戒尺,其余也慢慢退了好几步,让出一个五丈方圆的空地,只留下蓄势待发的公孙老二,和一根开始发光的戒尺,凭空吹起一阵风,很快的又消逝无踪,只是吹起了几缕发丝,几片衣角,飞舞的发丝迷糊了视线,掀起的衣袖也发出细微的刷刷声。于是,发丝落下,衣袖放平之际,那根忽明忽暗的戒尺呼啸一声,眨眼间便到了公孙老二的跟前,公孙老二双手并前,护住胸口,那双手顷刻间暴涨数倍,鼓涨的肌肉瞬间便撑破宽松的袖管,衣衫碎裂的爆破声中,公孙老二生生挡住了那危险之极的一尺,被打飞了老远,他挣扎着站了起来,一只手却是软绵绵的垂了下去,刺眼的鲜艳片刻间便染红了他的大半个肩膀,另一只手却是飞快地颤抖着,像是抽筋。 宁墨言脚下一个踉跄,好歹稳住了身子,想来还是修为太差,不能控制这块奇兵。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在身边一位文士的帮主下游慢慢举起了戒尺,远处的公孙老二苦笑一声,眼中一片黯然,难不成今天我就要死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了吗? “轰!”一声巨响,地动山摇,重伤的公孙老二更是直接摔倒在地,其余人也是东倒西歪,好不容易才站住了步子。 宁墨言抬头望去,却是巴蛇与那柄巨剑撞作了一处,百丈长的蛮兽居然被撞到了一边,而巨剑也在这一击之后黯淡不少,巨剑之中的公孙兰更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差点从半空中掉下。 “少主?”一位中年人低声喊道。 “哼!算你命大,快赶过去!”宁墨言一口唾沫啐在跟前,转身领着众人去得远了。公孙老二咧嘴一笑,如释重负的往地上一躺,再也不愿意动弹了。 全身多处挂彩的山鬼盯着那柄巨剑看了好会儿,才慢慢对着面前奄奄一息的老人说道:“我可不是半死不活的老东西,这下你该明白了吧?” 那老人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我说过,我这把骨头太硬,不崩掉你几颗牙齿对不住我身上这层皮!” “我也说过,我最喜欢啃硬骨头了,哈哈,战个痛快!”说完,大步向着老人走去,踩下一地的枯枝败叶,就像老人眼中所剩无几的光华。 十九章 无奈 更新时间:2012-06-19 人活一世,总要为自己做点什么,于是便有了争名夺利,何况在这个凭拳头说话的世界里,生与死的更迭就如同吃饭睡觉一样平常自然。浪客中文网所以,在见惯了生死之后,周小瑜总是以一种漠然的眼光去看待生命,去对待周围的一切人事,却每每于夜深人静之刻又时常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奈,无奈于这个世界的无奈,无奈于这场游戏的无奈,无奈于这个人间的无奈,也无奈于自己的无奈。 好在每一次的无奈中,他都活了下来,虽然忙活了这么久也没弄出什么名堂,却至少比死在他手里的那些人要好过得多。但这一次,周小瑜不仅觉得无奈、甚至是无力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拼死拼活赶到此处,却不知自己为何而来?自己根本就不曾在意过什么宝藏,何况到底是什么东西都没弄清楚,一群人就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你们到底要闹哪样?所以,他想离开了,这是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疲惫。 浓密的树林间,是影影绰绰的人群,正是墨竹轩人刚去的方向。 “想要做个得利的渔翁?”周小瑜一声嗤笑,却又听得一声巨响,那巴蛇又与光剑硬拼了一记。好蛮横的力量,这次巴蛇只是微微一顿,又狂啸着撞了过去,而那柄巨剑华光又黯淡了不少,照这架势下去,再拼上几下,这柄巨剑就得消散了,而那公孙兰俏脸苍白,全身抖个不停,握剑的手更是鲜血直流,还不等她稳住局势,巴蛇的头颅又撞了过来。 “轰!”经过前两次的试探之后,巴蛇凶性大发,开始连续撞击那耸天立地的巨剑,猛烈的轰击声不绝于耳,直震得人双耳失鸣,嗡嗡作响,犹如涨潮时的海水,一浪高过一浪,面如金纸的公孙兰身子扭曲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却仍然不肯撒手。 “孽畜!”公孙泉肝胆俱裂,眼见女儿遇险,竟然直直冲向了巴蛇,一双撕裂虚空的巨掌凭空而现,朝着蛇身拍去,刮起阵阵阴风,吹落一地枝叶。纵然巴蛇行动如风,却也冷不防被这一掌打了个瓷实。不过这上古巨兽却是皮糙肉厚,公孙泉这一下不过是将那一处地方打得微微凹了下去,脸盆大小的鳞片赫然是一双入木三分的掌印。公孙泉也被震退了好几步,望着发麻的双手眼中满是异色,好硬! 这一下着实惹恼了这个大家伙,巴蛇嘶吼一声,便是一个扫尾往公孙泉拍了过去。一时间,公孙权只觉得头顶瞬间笼罩了一片阴影,死死地遮住了自己,这一下要是拍着喽,可不就是一滩肉泥那么简单了。公孙泉的名头响了这么多年,自然不是白叫的。何况这蛇躯巨大,动静自然小不了,早在巴蛇动作之际,公孙泉便有了防备,顺势激射而出,冲上了半空,只觉天地一片清朗。 “噗!”闷实的一声响,激起尘土飞扬,烟雾还不曾散尽,便可以隐约瞧见公孙泉方才的位子已经给砸出一个不小的土坑,泥屑翻飞中,只余一条蛇尾。巴蛇一击不中,蛇信一吐,直接一个怒蟒翻身,誓要把半空中的公孙泉给碾成碎片。这一番变化可以说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根本没有给公孙泉任何反应时间。很连贯,是的,连贯、流畅这样的词用在这头看似笨重的蛮兽上,周小瑜总觉得巴蛇暴戾凶邪的眸子中似乎还藏着一种嘲讽,或者说是一种讥笑。 只是一眨眼,开阔的视野就被漫天的蛇躯占满了。庆幸的情绪还没表现出来就被扼杀在胸膛中,公孙连忙转换身形,企图避开眼前密密麻麻鳞片世界,这一片泛着黝黑冰冷杀意的空间。只是巴蛇居然在翻身的瞬间居然盘成一团,彻底要用身体把公孙泉给缠死,眼看着这片幽仄的空间越来越小,公孙泉惊恐交加,加速往头顶那一丝越来越小的缝隙冲了过去,往往生死就在一瞬之间。每个人都听说过这句话,却只有在亲临之际才会体会其中的惊险和一种类似于赌徒疯狂的快意。 公孙泉只觉得身体一片冰凉,仿佛死亡的气息依然笼罩了自己,可强烈的求生**在他眼中交替出一种恐惧和坚毅杂糅的神色,很难想象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也许这就叫做癫狂吧!眼看着那一丝生命通道越来越小,小到那朦胧的月光再也照不进来后,公孙泉突然发出绝望中夹杂着愤懑的嘶吼声:“不!!!”于是,漆黑冰冷成为了这个小小空间的唯一色调。 还未过得片刻,只听得巴蛇一声惨呼,整个躯体开始虬结游动起来,瞬间这个密闭空间分崩离析,公孙泉找准空隙一飞冲天,终于逃出生天,直到这一刻,才发现自己手心全是细汗。抬眼望去,只见巴蛇月复部居然被划开一道丈五来宽的口子,腥臭的血水狂涌而出,霎时便染红了了身下的一小方土地。公孙泉暗呼侥幸,却是危急关头飞羽阁其余人马赶到了法阵处,替下了身受重伤的公孙兰,此时主持剑阵的是飞羽阁一名宿老——公孙老三。想来先前便是他伤的这头凶兽吧! 巴蛇低头看了一眼伤口,忽而从鼻孔中喷出两道粗长的白气,然后它直接腾空,沿着巨型光剑绕成了一团,发了性子的巴蛇一声长啸,直接把这把惊天奇兵崩散了架子,化作虚无,剑阵中的公孙老三来不及惨叫,就如同一颗彗星般撞进了密林深处,只是流星划过是绚烂的星光,而他却是纷飞的血雨。 眼见巴蛇发威,树林中的人也是轰然四散,巴蛇也不再盘卧一方,而是下了山头,朝着山下这片林子碾了过来,这么大的一片莽林自然还有不少意图浑水模鱼的散修,却不料巴蛇狂性大发,只是片刻功夫,茂密的丛林就少了一大块,众人连声惨呼,逃避不及的直接化为尘土。一时间,哀鸿遍野。 周小瑜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却突然想起,直到此刻,风华楼的人居然还不曾露面,没有丝毫动静,连周小瑜都不得不赞叹风华楼的耐性了。“不好!”周小瑜瞳孔骤然猛缩,这畜生竟然朝着自己这片树林压了过来。这千丈之长距离印着它百丈长的身体,只是顷刻间的事情罢了。要是慢了一步,少不得要去阎王爷那儿报个到了。 周小瑜刚想到这儿,就只见林间华彩各异,绚烂缤纷,不下百余人冲上了半空,往两旁逃去。周小瑜也不敢怠慢,急忙转身就逃。却是在一回头的余光间,周小瑜定定的站住了。那是巴蛇月复下一道并不耀眼却对周小瑜来说绝对深刻的青光,一道左奔右逃、险象环生的青光,一道几番凶险、却依然顽强抵抗的青光。 “大伯!”周小瑜急出一身冷汗,想也不想便朝这巴蛇那边冲了过去。过去的五年里来、直到刚才,周小瑜一直认为自己最恨的就是这个不通人情怪老头子。若不是他拆散自己与师姐的那桩姻缘,就不会一怒之下,闯出家门,只身飘摇于江湖。五载光阴,连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可在这危急时刻,自己才明白,大伯在心中的分量依然是那么重。这个把自己一手拉扯大的老人,这个名符其实的父亲,这个手把手给自己搭架子的师傅,这个一个字一个字教自己念书的先生童年的回忆中,大伯的身影占据了大半个篇幅,老头子,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也许,当初没有和师姐分开,说不定现在连女圭女圭都抱上了吧?去去去,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想这些? 周小瑜猛地甩了甩乱糟糟地脑袋,激动,着急,紧张,释然诸般情感涌上心头,令他有些歇斯底里了。眼见大伯如风中灯花,朝不保夕,周小瑜一咬钢牙,速度竟然快了一倍不止。周小瑜与巴蛇相对而来,不过是一瞬间的事。而周庄已看清了来人的面目,心中一喜却是胸中气息顿了一顿,连带着身形也慢了半拍,只是轻微的疏忽,便被瞬息而至的巴蛇赶了过来。周庄甚至都闻到了巴蛇口中的腥臭之气,直让人头脑发晕,手脚也有些不听使唤,好烈的毒性! 周庄惊怒交加,却是长啸一声,一扫胸中抑郁之气:“哈哈,老夫偷活半生已是不值,却不能死也太过窝囊!”笑罢,猛地回头,解剑、出鞘,一气呵成。霎那间青光大作,气势惨烈之极,竟似与巴蛇争锋。巴蛇暴怒连连,蛇首一扬猛地朝着周庄咬去,利齿犬牙交错,腔颅内蛇信翻飞,唾液横流,好不唬人。 周庄勉强定了定心神,正欲出手却瞧见一根五人合抱的巨树斜斜间插了进来,不偏不倚,正巧卡在了巴蛇的血盆大口间。巴蛇毕竟是上古异种,咬合力度何止是千钧?只是微微缓了片刻,这颗五人合抱的巨木便轰然碎裂,化作漫天碎屑。周小瑜争的就是这千钧一发的时间差,一个横移,一把抓住周庄,在这刻不容缓的生死之间,将将从巴蛇的舌吻中冲了出来。巴蛇陡然咬空,急剧压缩的气流全部从牙缝中给挤了出来,瞬间便将周小瑜二人掀翻了好几个跟头,而周小瑜也是借着这阵腥臭难闻的‘口气’,与巴蛇又拉开了一段距离。 巴蛇自然不肯放过这到口的食,眼见周小瑜跑远,直接一个摆尾,扫平了一大片的树木,赶上了飞遁的周小瑜二位。未曾想到巴蛇反应如此迅猛,周小瑜反手抽出黄泉,与周庄合力挡住蛇尾。一声震天巨响,只见半空中的周小瑜和周庄给拍飞老远。周小瑜只觉胸月复绞疼,握剑的半只胳膊都麻了。那感觉就像是被凌空砸来的巨锤给敲了一记,周小瑜眼冒金星,双耳更是渗出了血水,好半晌才恢复意思。 周小瑜记得手中的黄泉折到一个诡异的角度,而大伯的长剑更是直接被抽断,要不是两把利器挡下万钧巨力,自己只怕是不死也到头了。纵然是这般痛楚之下,周小瑜也不敢懈怠,借着这一击之力狂掠开来。不消一会,两人便没入树林,不见了踪迹。 二十四章 月西沉 更新时间:2012-07-19 “你想杀我!”风千重不可一世的笑出声来,狷狂中是凌人的霸气:“你要杀我?杀的了嘛!” 大袖一挥,没有任何多余动作,一道紫气冲天而起,风雷呼啸。复而化风成手,集聚成一只巨掌,向着凝神戒备的周小瑜打去。周小瑜持剑向天,不顾自身伤势,脚下蹬蹬作响,一往无前的冲了过去。 紫气缭绕的雾霭中,根本就看不清人影。忽然间雾气急剧涌动,夹杂着激烈短促的打斗声,过不了一会儿,紫雾翻涌的更加厉害,一道人影倒飞出来,身后一只巨爪紧追不舍。周小瑜几近癫狂的吼声从胸腔中迸发出来,转身提剑劈去,巨大的轰鸣声响中,周小瑜直挺挺的从空中摔下,紫雾也悄然散去,露出风千重消瘦清奇的面容。 只是一招,周小瑜苦心经营的必战之局便分崩离析,如同那烟消云散的雾霭一样。背部的伤口又开始往外淌着血,脑子越发的昏沉了,这是失血过多的征兆,再这样下去必然有性命之危。 居然不是他一合之敌,周小瑜微嘲的站了起来,长剑驻地,支撑着自己的身子。他脚步虚浮,眸子也有些涣散,神色凝肃的脸上印刻着深深的无力感。他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手中这把剑了,这是他唯一的依靠,也是他唯一的希望了。周小瑜猛地吐出一口带着血迹的唾沫,也吐满一地的孤独与绝望,右手慢慢握紧。 是的,自己什么都没有了,但我还有手中的这把剑。剑便是剑,是用来杀人的凶器!周小瑜涣散的瞳孔渐渐坚定,脚下也慢慢站稳,呼吸开始有规律的延缓,血腥中满含杀气。 “怎么、还想动手?若是你全盛之际,少不得要费上一番功夫的。”风千重负手而立,给周小瑜的感觉就像是一尊高高在上神明,偶尔投过来的轻藐视线更像是在看一只蝼蚁罢了。 “这五年来,沾染鲜血无数。却从不曾为他人而战、为自己而战、为信念而战。我以为自己早就沦为一个只知杀戮的机器、一具不通人情的木偶。今天,至少我还能感受到,是什么在让我心痛,我从来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从来就不是一个人战吧!”周小瑜猛然抬头,目光坚韧而深邃,这是属于他的尊严和骄傲,就如同他手中翘起的剑尖。 就让重生之后的我、和这柄重生之后的剑,来会会你这位名动天下,盛极十年的风华楼主——风千重! 风声呼号,轰然作响间人已欺近,如凌空大鹏,人影憧憧。周遭树木被这股的劲风刮得左右摇晃,地上的枯枝败叶纷纷扬扬。周小瑜的剑划开了眼前的漫天碎叶,却是扑了个空,早已不见风千重的踪迹。周小瑜未作多想,定脚、转身、横剑于前,竟是以右脚为支点,硬生生的从这记急速突刺的奔袭中扭出一个半圆,恰恰挡住了背后那毫无征兆地一掌。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扑面而来氤氲紫气,周小瑜借着这股刚猛劲道急速向后滑行,欲与风千重拉开距离,却仍然被这团如影随形的紫气包了个严实,再也瞧不清内里状况。随即,这团紫气如同烧沸的开水一般剧烈的翻腾起来,只是没过多久,又慢慢安静下来。风千重依旧冷静地盯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没有半分得胜后的欣悦。或许在他看来,这种级别的战斗无论胜负对他都是毫无意义的吧! 忽然间,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吹皱一池春水的平静湖面,陡然间便是微澜万千。 急急腾空而起的风千重连忙朝一旁激射而去,随之先前落脚的地面猛烈的颤抖起来,一道青光挟裹着一个人影,从地面炸开的土层中冲了出来。直到此刻,那团紫气才徐徐散开,哪里还有周小瑜的半分影子。急剧上升的青光陡然一顿,停在了风千重身前的不远处。 不可否认,在这位名震天下的修道名宿面前,自己无论是道行还是经验都远不及对方。早在与鬼族少主的交战中,自己的左臂便失了知觉。再加上风千重的那一掌,虽说挡了下来,可对方修为精湛,力若千钧,自己持剑的手差点没骨折,那清晰的骨裂声直到此时还在脑海中不停盘旋。 那攻势凌厉的反扑已是自己耗尽心思的最后一击,如今右手还能握剑,不过是强撑着应付场面罢了。时间一久,必然露出破绽。从最开始的必杀之局,到此刻的必败之态,周小瑜难免有些心灰意冷。 “我要杀你,不知早灭你几千几百回了!”风千重冷哼一声,不知不觉间他也烦意渐生。因为那山月复有他要的东西,于此间依然花费了不少的时间,显然是不划算的。周小瑜不语,算是默认吧!他不畏死,却有一种一死了之的冲动,这他娘的活着太累了。 远处传来隐约的厮杀声,夜风吹过,这声音似乎飘忽起来,更加朦胧难辨。更远处的山月复裂口间光束夹杂着人影,刀剑相交,似乎真的发现什么宝贝了。 “等你足够强的时候,再来风华楼,我等着你!” “为什么不杀我?” “没意思!”风千重愈发不耐烦了,接着在周小瑜惊异的眼光间冲天而起,周身紫气升腾,朝着那段裂口奔去。 风千重这一走,周小瑜像是耗尽全身气力般委顿于地。这一夜,他实在太累了,更何况连番遭创,纵是铁作的身体也能熬出汁来。他随便找个树杈躺了下来,抬头望天,月已西沉,徒剩那么吝啬的半轮,无限留恋的望着这个纷繁喧嚣的尘世。 不时吹过的夜风,少了些冬季里的不近人情,贴心的将那些刺鼻的焦臭糊味吹得淡些了,一种名叫安逸的味道悄然间发散。 高空中的瘴气云层翻涌,想要填补那处被雷电轰散的空白,活像一张亟待修复的巨大蛛网,或许那其中真的藏着一个庞然大物,无时不在织补着这张大网吧!晦暗的云层让人心生厌烦,这一块林地又开始暗了下来,被瘴气挡住的月光再不复往昔神采。 黄泉斜插在树干间,发出轻微的淡光,如同周小瑜此时的心思一样,这青光亦是摇曳不停,明灭不定。 五年前断掉的一份情,周小瑜学会将自己紧紧地包裹成一团。那个长发飘飘、热情开朗的女子让他明白了什么是爱情! 今天,于这世间最后的一丝温情也散作巴陵城下的漫天风雪,不知西东。 那个病恹恹的老头原来,只有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也只在失去之后,周小瑜才知道自己还会感觉到痛。 他用了五年的时间来忘记什么是爱情,却要用一生的光阴来悔恨自己对老头不近人情。 周小瑜静静地看着夜空中被瘴气遮住的缺月,突然间觉得有些冷。远处那愈发激烈的嘶喊声于周小瑜来说,竟有种恍若隔世般的滋味。回想之前种种,周小瑜忽然发现,自己这个孤身入泽、无意秘宝的局外人竟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而那些杀的面红耳刺、处于漩涡中心的斗勇好战之人依旧是生龙活虎。这这他娘的算个什么世道? 重重的吐出一口郁气,周小瑜强撑伤体坐直了身子。立时,一些细小的伤口又崩开了,只是血迹不多,细细的几丝。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自己快要接近休克的边缘了。哪怕是再多上一处伤口,也是有性命之忧的。 一阵又一阵的眩晕感排山倒海的席卷而来,周小瑜只觉得那巴蛇引发的地动山摇也没此刻间来的强烈。剧烈的撕裂感打断了周小瑜的哀思,他本能的张口嘴,却根本就吐不出什么东西。于是他习惯性的闭上双眼,就像在逃避着什么。或许,只有将自己隐藏在最深最暗处,心里才有那么一丝丝的安全感吧! 周小瑜全身缩成一团,五指微张,像是要抓住什么似的。可终究只有那无实质的空气在指尖滑过、以及此间特有的焦糊味还缭绕不散。周小瑜手掌微微向天扬起,终究还是软趴趴的摔了下去。一边的黄泉也似没了灯油的豆花般,轻柔地青光接连闪了两下,便翛然黯淡了。 一阵风吹过,吹淡了四散的硝烟,吹谈了林间弥漫的血腥,也吹起了东升地一抹鱼白。昨夜的一切,都随着那轮淡得再也看不清痕迹的月一样,悄然离去。 可是,总有风吹不走的东西。它能吹散硝烟,吹淡血腥,吹起朝霞满天,却吹不走周小瑜心中永远的痛,也吹不走人间的恩怨情仇、是是非非。 林间第一束阳光亮了起来,明灭反差强烈的斑驳树影间更多的是一种光怪陆离的感觉。 又是新的一天,每天都是新的开始,只是有太多太多的人或事被遗忘在了昨天。当人们回过头看去,那些笑容渐渐模糊的故人还在原地招手,而自己还要继续往前行驶,终究有一天,自己停下步子,再回过头去,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再也回想不起往昔的容颜了,不禁泪湿沾巾。 活着,真的很累嘛?朝霞无言,新的一天终归是要开始了。 二十五章 日东升 更新时间:2012-07-20 冬日里和煦的晨光就像刚睡醒的贵妇,总是一副慵懒的模样,少了些精致素雅,却自有说不出的万种风情。 暖洋洋的日头,更像是情人的撒娇,甜蜜缠绵温馨,为很多人所喜。 自然么,也有不爱的,比如这处巨大的豁口间,比如在这豁口上厮杀的人。微弱的光芒艰难的穿过盘踞在头顶的瘴气云层,小心翼翼的投射在这块永远散发着腐臭味道的古老树林间。它的到来,除却将那些人间的冷血无情照的透彻外,只能默默的见证那些再也感受不到温暖的尸体在阳光下逐渐冰凉。 “砰”的一声闷响,一道紫气夹杂这一个消瘦的人影从天而降,在坚硬的山体上激起一圈尺高的土浪。不待站住,风千重急急向内里冲去。 更为惨烈的呼号不断从幽暗的裂隙深处传来,本是漆黑一片的地下世界居然被法宝毫光映照的色彩缤纷。 这里,居然有人为开采的痕迹?这山月复之下,竟然是中空的巨大空间,光亮的边缘处有数条尺宽的小道歪歪斜斜的向着地底更深处扭去。那下面,会是什么? 绚丽的华光映衬着周遭的一切,匆忙之中风千重也只能瞧了个大概,心急如焚的往更深处冲了过去。强劲的力道在坚固崎岖的山石间犁出一道深逾半尺的沟渠,便是那些杀得难解难分的修者也只得暂避锋芒,更有闪避不及者直接撞飞,整个人都镶进一面早已是蛛网密布的石壁中,人事不知。 “冰魄花!冰魄花!冰魄花”风千重嘴中不停念着,一种近乎病态的偏执与狂热在他脸上交织成一副亢奋莫名的神色。他每念一次,气势便张上一分,待得三句说完,整个人已是长发飞扬,目露精光,一身长袍无风自鼓,腰间的束带也上下翻飞。动静转化的一瞬间,他没有了先前的急速,更多的是一种镇定,一众珍而重之的神态,随着他凝重步伐一同迈出的,一股雄浑霸气、舍我其谁的狂姿渐渐展现出来。 人们不由自主的转过头来,莫明的望着对面那个走得不快,却极其稳妥的中年男人,男人的两鬓斑白,眼角也细纹密布,面容也是沐经风雨的沧桑,他看上去有些老了,不、那应该称之为成熟,就像是陈年老酒般的醇厚,后劲极大,就像此时的他,给人一种烈日般的狂暴感觉。 风千重睥睨四望,平淡中却藏着万千雷霆的目光,让人有种针刺的感觉。前方挡住去路的修者感受尤甚,不由得微微退了一步,莫能逆其撄。 “好大的威风,好重的煞气,不愧是风华楼的一把手”静默的人群中突然响起一道讥讽话语,故意将风华楼三个字咬的特重,就像是在用力嚼一根老硬的骨头,任谁都听得出当中的怨气。 一旁的洞窟中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为首的赫然是公孙泉这老头,说话的却是身边的公孙老二,脸上的冷笑还未退去。只是人群间少了公孙老三和公孙兰的身影,想必是伤重先行回去休整了。 “若是东皇太一那老儿在此,少不得要让他几分。如今你弟兄三个还缺一个,湘君?哼名头很大么?”风千重并不因此动怒,冷静得有些可怕。珠玉在前,他绝不允许在这个重要关头有任何细小的差错出现在自己身上! “你”兀自冷笑的公孙老二面容一僵,却是气急败坏的冲了过去,连忙被公孙泉一把拉住,微微摇头,示意不可。 “在场诸位若是觉得我风某人脸上这张皮还值上那么几个铜板,便请离去,不要参合此事。如若不然,风某改日定当亲自上门一一讨教,如何?”风千重一边说着,一边向四处望去,随时询问,可哪里有半分客气的意思? 本就是牟足了中气说出来的,是以最后一个‘何’在这幽深的洞中回荡了好些遍才渐趋消散。好不容易安静下去,不少人都觉得身上滑腻腻的,已经出了一身细汗。 在场人心中俱是一凛,却是脚下生根般不曾见人离开。 “怎么,还真以为风某这双眼睛瞎了不曾,瞧不清东西了吗?”风千重冷眼四射,黑暗中只有这一双眸子清亮的吓人。 “啧、啧、啧风千重呀风千重,还真以为这天下的好汉都是吓大的不成?”此声一起,不少抬起的脚又落了下去,还真有不少人是不经吓的。 又是那阴测测的声线,活像一只快要咽气的老母鸡,风千重烦闷异常。他缓缓的转过头去,死死的盯住隐身暗处的那道人影。这一刻,他从刚进洞就开始凝聚的势悄然发散,陡然间似乎连身形都挺拔起来。 “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不知好歹的玩意儿,好事之徒谓之为勇。可真正血性悍勇之辈,某这一生所见亦不过寥寥数人。既然你们以刚勇自居,那我便亲手将你们身上的骨头一根一根拆下来,看看它到底是铁打的还是钢浇的!” 婉儿,为了你,纵与世为敌,我也在所不惜。我一定要把那冰魄花给你摘下来!到时候,我们随便找个地方,永远都不分开,好嘛?恍惚间,他仿佛又看见那个清理温婉的女子含情默默的看着自己,他向前伸出手想要触碰到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庞,却叮铃碎落一地,方才如梦初醒。 没有人回应他,四周是静悄悄的一片。此间虽空荡,可架不住人多,数十人涌成一团,也稍显拥挤起来。没有一个人提前离开,毕竟这是上大勇男儿不多,可好脸面的却不少。 “公孙老二,难道就没人和你说过么。”风千重藏在袖子里的拳头渐渐握紧,口中轻声问道。 “什么?” “你这张破嘴,真的很臭!”一个臭字凌空炸响,震得这方洞顶石屑纷扬。风千重身形陡然拔高,身影飘忽,几个闪现便冲到了公孙老二的头顶,淡淡的光芒照在公孙老二愕然的脸上,抬手便是一掌。 漆黑如墨的空间里陡然现出一点光亮,瞬间聚焦了所有视线。淡紫的光芒并不耀眼,纷扬四散的石屑被照了个通透,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似乎连质材都被改变。光斑疏落的紫气已将那一处空间封锁起来,风千重漂浮于上,是那片世界的主宰。 淡紫的阵法中,红光夹杂着某人的嘶吼一起迸发出来。悬浮的石块瞬间炸成了齑粉,红光和紫气交杂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公孙老二冲天而起,热浪滚滚,直接将漂浮的粉尘迫出老远。红光闪耀间,风千重轻轻的伸出右手,化指成掌,轻轻的向下拍去。 常常只是一涉而过,清新过后是沉滞,像一缕风。 四散的粉尘急速的聚拢成一张略带紫色的大掌,在风千重的掌中呈现、慢慢压去。扑来的热浪翻涌不息,瞬间便将那层细碎的石块烧得滚烫通红干裂,却怎么也突不破这张看似单薄却坚韧到超出人们常识的巨掌。猛烈喷射的烈焰居然在巨掌的压迫下一分一分的倒退回去,公孙老二腾空的身体一寸一寸往下沉去,心,也一毫一毫的直沉谷底。 巨掌每下降一分,公孙老二脸上的血红就浓上一丝,到了最后公孙老二脸涨得通红,终究是一口鲜血没能咽下去,张扬的喷洒出来。烈焰陡然一收,徒留热浪袭人。却是生生被巨掌打个正着,直接被摁在了地面,尘土飞扬。 空旷的地面上赫然出现一副巨大的掌印,入土足有三尺,翻腾的尘土中软软的伸出一只胳膊,公孙老二耷拉着脑袋,嘴中有一口没一口的往外淌着血。被急忙赶来的公孙泉一把护住,警惕地看着落地的风千重。 电光火石的交手,结果令人大跌眼镜。只是一招!只是一招,公孙老二就被人打到吐血。 若是先前的寂静中还有不安分的声响,那此刻便是真正意义上的鸦雀无声,狂暴的攻势彻底震撼全场。 哑然的沉默中开始陆续有人退场,到了后来,这洞中只剩下零零散散或近或远的十数人 “大哥,我们究竟要跑到什么时候呀?日他女乃女乃的,累啊!”一个半死不活的声音于林间响了起来,有气无力的嗓音让人头疼。 这是周小瑜醒来后听到的第一句话,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虽然还是那么酥软乏力,可精气神终究缓了过来,人也活泛多了。周小瑜随手将搁在一旁的黄泉搭在肩上,正准备跳下去,就听到了这么一句。 “都这么个时辰了,这地儿还有人来?”周小瑜讶然,好像这声音有些熟悉。 “老六,你个瓜娃子要是把说话的劲用到跑路上,只怕现在早就跑出去喽!唧唧歪歪,跟个婆娘一样,烦躁!”这是另一个人的声音,中气十足却难掩路途的风尘疲倦。 “别说老六了,六子就一嘴欠的货!”这声音刚落下,就引起一片笑骂声。 “诶、对了,老大,你说往西边走,西边就能找到宝贝,这都走了一晚上了,宝贝没见着,还差点被别人一刀砍了。这里不是关外啊?怎么一个个都这么野蛮呢?” 随着声音一同响起的,是一阵窸窣且沉重的步子,在这一片林木中艰难跋涉。周小瑜拨开眼前的叶子,向下看去,差点没叫出声来。竟然是‘风野七煞’,却是一个都没少。这么一个杀机四伏的夜晚,居然没一个人受伤,难不成这一群人还真是什么高人前辈嘛? 周小瑜皱着眉头仔细想了想,仍是想不出是哪一路的来头。正思索间,又是一群人赶了上来,将这七个人围得死死地。明晃晃的朴刀让周小瑜有种熟悉的味道。 “你们七个龟蛋,坏了爷爷的好事,那贱人究竟藏在哪儿啦?不说爷爷我宰了你们喂狗。”说话那人一脸横肉,凶神恶煞。 “哎呀,各位好汉,高抬贵手,放俺们一马吧!俺们啥也不知道,这误会呀!”不等大哥开口,老六已是连声求饶,告苦不迭。 “哼!你们一群爷们,欺负一个女人。胯下的卵蛋都被狗吃了嘛?”黑脸壮汉拿出标志性的大铁棍,浑似没看到眼前这人越来越黑的脸色。 “吕英那贱人勾汉子,不该拿嘛?”满脸横肉的铁塔汉子大声说道,义正言辞间总有那么几丝惹人发笑的滑稽感。 “什么,师姐,偷汉子?”周小瑜听到此处,一个踉跄,直接从树上摔来。 好不容易等他站直了身体,四周一片寂静,全都大眼瞪小眼的望着这位从天而降的高人,好不诡异。 二十六章 林间的光 更新时间:2012-07-21 正午的日头并不晒人,周小瑜却觉得燥热不堪。看来五年的磨砺,还是不能把她忘怀,自欺欺人的豁达背后,却是身陷囹圄的纷繁。 “你是什么人?”手提朴刀的铁塔壮汉厉声喝问,腮帮子也是一鼓一憋的,就像一只癞蛤蟆。 “方才,你说师那人是谁?”周小瑜有些厌恶的看着眼前这位人高马大,却很是猥琐的汉子。 “你到底是什么人?不说,爷爷将你”汉子边说边挥舞着手中的刀,恶狠狠的瞪着眼前这名不知死活的小青年。 朴刀还在空中来回摇摆,光滑地刀刃反射出并不强烈的光线,却在这阴暗的树林中显得格外晃眼。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砰”的一声肉响,壮汉已然横飞了出去,却是被后来居上的周小瑜一把拽住脚踝,抡了一圈后生生砸在了地上。众人只觉得浑身一麻,下意识的护住,都不敢抬眼去看了。 好在这地上的树叶厚实,蒙圈的壮汉费力把糊住眼睛的枯叶吹开,模糊的视线中一截明晃晃的事物逐渐清晰,再也不敢动弹。那是自己的朴刀,此刻却握在小青年的手里,他的膝盖顶在自己的胸口,一阵气闷。 “快说,我师姐怎么啦?不说,小爷我把你切碎了喂狗!”周小瑜一把扯住壮汉的衣领,晃得那汉子白眼渐翻。 “又是喂狗,你们到底有几条狗啊!”六子抱着头疼的脑袋仰天长叹,却是被老大一个爆栗敲了回去。 “说不说?说不说?”周小瑜心中满是吕英的笑靥,哪里还顾得上这汉子满嘴的白沫,气得他连连拿刀背敲人家的脑门。 “好好汉,要不您先高抬贵手,歇会儿?卡住人家脖颈子,怎么让人说话啊?”眼瞧着自家老大脸上越来越多的血檩子,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 周小瑜漠然的松开左手,一脸平静的转过头,镇定的说道:“以为我不知道吗?我这是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长长记性!” 大伙:“” “说!小爷我”周小瑜说到一半,没来由的打了个喷嚏。 “不要杀我啊!不要喂狗啊!我有狐臭的,肉也是糙的,不仅没口感,还没有劲道啊!”话音未落,壮汉急忙抱住周小瑜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了起来。看情形,比死了爹娘还难过些。 “到底说不说?”周小瑜一脚把人踹开,哭笑不得。这世上,还真是啥人都有啊! “我们是严府护卫奉命抓少夫人回府少爷说一定要抓活的不然我们全都不用回去了”壮汉这嘴一开,就没见他歇过气了,一旁的六子目瞪口呆,自愧不如。 忽然间,周小瑜安静了下来,平静的看着眼前这名声音越来越小的壮汉,淡然的面孔下藏着一颗随时都能引爆的强大心脏。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笨,很好骗?”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演得很好?” “你是不是觉得装疯卖傻就能拖住我?” 周小瑜用力拔起插在泥地上的朴刀,慢慢的向着壮汉走去,刀托在地上,有细微的摩擦声响起,就像划在人的心房上。 “既然你这么爱演戏,我当然不介意陪你玩玩,可是你演的太拙劣,坏了我的兴致!来的时候你们有十七个人,现在还剩下十五个。不要以为这林子太暗了我瞧不清楚,这林子里可是有光的!”手起、刀落,鲜红得血带着沫子喷了出来,溅起的是一脸的戏谑,还有一地的苍夷。 “杀!”剩下的十四人不为眼前血腥所动,一同拔出朴刀,整齐的琤琤声中,是庄严又苍凉的悲壮感。 一把朴刀,唱不尽尘世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 一开始,周小瑜本能的觉察到那朴刀似曾相识。刀握在手,才惊觉昨天晚上伏击自己的那拨人马用的也是这一种刀,甚至连质材、重量都不差毫分。所以不管那汉子演得多真,周小瑜心中已有计较。 周小瑜一脚踏出,树林多水松软的土层骤然塌陷,坑底传来熟悉的反震,周小瑜如炮弹般激射而出。人影繁复间,是细密急促的铁器撞击声,还有清晰的皮肉撕裂声。窄长微曲的刀身更容易让人着力,尖细且附有血槽的刀刃可以轻易撕开人体。一时间,透过繁茂树叶的光束照出晶莹剔透的血珠,还有不曾死透而艰难申吟的汉子。 “你们不是刺客,不是杀手,不是死士,你们只是一群门客。所以你们会为了财利不惜以身涉险,也会在死亡面前舍弃视若生命的富贵。所以,想要活命,就把你知道的原原本本的说出来。看,周围活着的可不止你一个人!”周小瑜慢慢地蹲子,不急不缓的轻声说道。 “呵呵,我很想知道,还有不少人活着,为什么偏偏挑了我?”躺在地上的人重重的咳嗽着,右手血迹斑斑,死死捂着月复部,笑容间是无尽的落寞。 “因为你是这一块中最厉害的!” “就凭这个?” “还有你是这中间最聪明的!” “武功好的人就聪明?” “不!”周小瑜温和的笑了起来。“你伤着的是背部,那里被我划了三道口子,却算不上要害。如今你死死捂住月复部,给我身受重伤的假象。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你手上的鲜血怕是从背后抹来的吧?” “就算是这样,你就一定会以为我会说真话吗?”地上的男人无奈的摊开手掌,那里果然完好一片。 “你这样拖延时间又有什么意义呢?还真以为这么短的时间内会有救兵赶到?我先前就说过,你和我一样,最是怕死不过。不同的是,你爱财,我要的是女人!”周小瑜很是难得的费了这么多口舌,而眼前男人最后一丝侥幸也在周小瑜的话语攻势下彻底化为灰烬。 男人沉默了片刻,终于抬起头来:“真的不杀我?” “我只能保证此刻的你不死在我的手中!”周小瑜微微颔首,算是应答。 “我是严府豢养的门徒,少夫人吕英偷汉子,我是奉命来抓人的!” “偷人?和谁啊?”周小瑜暗暗皱眉。 “周小瑜,一小白脸,好像听说家主的四弟,勾引小叔来着。” “周小瑜?小白脸?没搞错吧?什么时候啊?”周小瑜脸色有些古怪。 “不会错,就昨晚上,据说还是家主亲眼撞见的!” 周小瑜慢慢站起身来,身后是头颅歪曲没有动静的男人,脸上还残留着惊恐和挣扎神色。 “严飞严飞!”等到周小瑜回过神来,却发现那“风野七煞’竟然没走,不禁有些诧异。 “少少侠!”身为老大的黑脸大汉知道自己不能露怯,特别是在这群弟兄跟前,可是眼前这人杀人不眨眼,比起村里的张屠夫都还要狠啊!那手下可不是猪,而是一个个人呀! “嗯?” “没事,就是打个招呼,呵呵!”老大模了模后脑勺,很是憨厚的笑笑。 周小瑜:“” 六子;“” 老二:“” 大伙:“” “哎呀,就是想问问少侠身上还有没有吃的咯,在这鬼地方跑了一晚上了,连只兔子都没有?”还是六子实在,心直口快。 “这个吃的真没有!”周小瑜模了模鼻子。“对了,银子要不?” “谁要那玩意啊!”六子把兜一撑开,里面全是细碎的银两。 “额,居然有这么多?” “死了这么多人,每个人身上都掏空了!”六子得意的炫耀到。 周小瑜默然,那些不可一世的修者,临到死了还要被这些最是瞧不起的平民给摆一道。真是世事无常难预料啊! “那这样吧!先前了我们救了你一命,你就护送我们回去,这样咱们就两清了!成不?”六子见没有吃的,立马改了主意。 “怕是不成,我还有要事,你们要跟着我的话,少不了刀光剑影!不过此间大事已了,想来也没什么危险了。”周小瑜想了想,很是详细的跟他们说了说如今这云梦泽中的局势,末了告罪一声,飞快地朝着东边赶去。 师姐,你可千万别再出什么岔子啦! “大哥” “什么?有话快说,别整的跟小娘们一样,扭扭捏捏地。”看着六子欲言又止的模样,黑脸汉子不禁笑骂道。 “没听见那龟蛋说嘛!” “说什么啊?”老大挺不乐意听他这些神神道道的鬼话。 “什么此间大事已了,这里没有危险啦!”六子别有深意的望向自家老大,只看得黑脸壮汉一身的鸡皮疙瘩。 “老六,你是想”老二反应最快,一声惊呼,差点呛了气。“你不要命啦!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那宝贝?那些屁话全都是老大编出来忽悠人的!” “哎哎哎,什么叫是我编的?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好你个老二,一滩脏水全往我身上撒!”老大很不情愿的撇撇嘴,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老六确实不管那么多,一把跳上一截倒塌的树木上,清了清嗓子,大声喝道:“兄弟们,想不想过上好日”话还没说完,底下一片嘘声,直接被人给踹了下来,上诺大一个鞋印。 “又是这一套屁个好日子,先给我一张烧饼再说吧!” “你们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没点追求!”老六揉了揉,呲牙咧嘴的挤眉弄眼 幽暗的深渊中,有猛烈的声响传来,血迹斑斑的风千重从地洞中逃也似的飞奔出来,身后仅剩的两三人也舍命的逃着,好像洞里更深的黑暗中,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追来。 “这是一个骗局!这是一个陷阱!根本就没有什么异宝,我们都被骗了,都被骗了” 二十七章 胖子与刀 更新时间:2012-07-23 前方隐约传来光亮,风千重疲惫的面部终于舒展开,全然不顾眼中强烈的刺痛感,贪婪地享受那一抹难得的亮光。 “咚,咚,咚!”跌跌撞撞的人影背后,是密集且笨重的脚步声,不知有多少不可知的东西正追赶而来。这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就像一把搁在胸口的大锤,每挥动一次,风千重的脸色就苍白一分,脚下动作也快上一份。 这他娘的到底是一群什么怪物?想起那洞中的一切,风千重心下发憷。十数人进洞,此刻只剩下四人,出来的也只剩下了半条老命。突然间风千重没来由的一个寒颤,连忙一个翻滚,就势跃进了一道深约三尺的小坑内,身后“哒哒哒哒”声起,一串火舌喷了出来,伴随着金属落地的声音,叮叮作响。 有人惨叫着摔倒在地,背后蓬起点点血花,整个人被打成了血筛子一般,身体犹自在地上扭动抽搐,伸出残损的手掌,挣扎着向不远处的裂口爬去,一掌一个血印! “哒哒哒哒!”打得岩壁上的石块簌簌直落,那人带着血迹的手掌软软的摔落在地,终究是后继乏力,再也不曾动弹。风千重尽量将自己的身体压低,避免被四溅的流弹扫中。感受还剩下淡淡余温的泥屑,风千重才记起这是自己打公孙老二的那一掌,此时却救了自己一命。 风千重艰难的吞咽下一口唾沫,干裂的喉咙终于好受了点。就在那些人形的钢甲放下枪的一瞬间,风千重跳了出来。从那些人的嘴里,风千重知道那玩意儿叫枪,有点类似于鸟铳的东西。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名大难不死的老人从一处隆起的巨石背后跳了出来,拼命逃去。不同的是,风千重往那几个钢铁疙瘩冲了过去。 安静不到片刻的石洞中又响起了猛烈的交火声,空际中的弹道还残留着炽热的高温,刷刷的子弹擦着他的身体打空在一边的石壁上,在地上激起蓬蓬粉尘,借助凹凸不平的掩体,风千重飞速的向敌人靠近。就在另一个老人惨叫的摔下来的同时,风千重终究如愿以偿的模到了钢铁怪物的脚下。 这里只有三具钢铁怪物,想必是为了追杀自己四人而特意分开跟过来的,后续援手一时之间还赶不上来。只要把它们堵在了这块窄洞口,必定能为自己争取到一段时间,从容离去。 “呀!”风千重狠狠地一个手刀,重重的砍在了对方的膝盖上。淡而不实的紫气喷薄而出,就像晨起的红光,瞬间照亮整片洞口,钢块深深地凹陷下去,这具钢甲重重的往后退了一大步。一拳未落,一拳又起,结实的拳头暴风骤雨般砸在了人形钢甲的身上,“当当”的就像敲钟,只是声音没那么空灵。短短的四息间,也不知道砸下了多少拳,一具高近一丈的铁疙瘩,直接被风千重的铁拳捶翻在地。 钢甲怪物上还嗞嗞的蓬着火花,‘咔擦’一声,一个头上是血的汉子满脸不可思议的从底舱中爬出来,这里面居然有人,这铁疙瘩竟然是由人操纵的?只见眼前这人飞快拔出的腰间手枪开始射击,却是直接被风千重一个巴掌抽翻在地:“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只是这话问到一半,风千重连忙把汉子往跟前一推,一个翻转,绕到了钢甲的背后,绵密的射击声中,那汉子成了血乎乎的一团。露着血污的长袍已经烂的不能再烂了,正在歇气的风千重已经听到了更多钢甲咔咔声。不能再耽搁了,风千重把心一横,挽起袖子怒吼一声,报废的这具钢甲硬生生的让他推动起来。尖锐刺耳的摩擦声里,这大铁块猛然向前冲出,撞得另一具铁甲“砰砰”倒退。 混乱的枪击中,一道人影陡然出现在那具快要倒下却强撑着没能倒下的的钢甲头顶。呼啸的风声中,风千重似乎能听到了里面那人的惊呼,一记重重的飞腿,钢甲轰然倒地!一时尘土飞扬,不能视物,场面又安静下来! 洞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风千重的心都跳到嗓子眼来了,他疯狂的榨取着身体的每一丝气力,更多的脚步声响成一处,眼看就要冲出洞口。风千重状若疯癫地嘶吼着,一道耀眼的紫光从脚下升起,化成一颗流星踢在了一旁的铁甲上,嘈杂的轰鸣声中,一具又一具的的钢甲出现在了洞口,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团铁疙瘩撞了回去。 尘烟四溢,风千重顾不得身后已然抬起的枪口,一瘸一拐的往外边跑去,迎接那触手可及的光明 周小瑜急速的在林间奔跑着,只是这云梦水泽占地千里,莽莽密林遮天蔽日,千遍一律的景色看久了就给人一种视觉上的错位感,最易让人迷失方位。周小瑜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终究还是慢了下来,根据那几个人的说法大概就在这一块撞上师姐的。周小瑜用剑身拨开眼前的丛丛树影,这是一处较为空旷的地面,入眼满是断木残枝,还有一些逐渐凝固的暗褐色血迹,在深绿色的树叶上泼洒出一种张扬的味道,半空中拉出一条夸张稠密的长线,‘啪’的一声轻响,跌落在泥土中,下面已然汇聚成了小小的一滩。 周小瑜用手抹了一些,还未冷透,想来这一场恶斗刚刚结束,那人也肯定走不了多远!周小瑜急忙抬头四望,只是还没走出半步抬起的脚又放了下来——这林子里人这么多,如何断定是师姐呢?周小瑜气急,脑子里根本就想不出什么头绪,只好跟着打斗的痕迹继续追了过去。只希望这一回瞎猫真能逮着死耗子吧 葱郁的林荫下永远是那刺鼻的腐臭味,一脚踩下去,有一种难看的沃质物从鞋底挤出来,凑成窝窝的一团。周小瑜大踏步的追了下去,溅得裤脚满是恶臭的泥花。前方有熟悉的打斗声传来,周小瑜眼睛一亮,连忙循声赶去。只是瞎猫年年有,死耗子也月月来,可惜这两者能凑到一块确实是少之又少,周小瑜清亮的眸子瞬时黯淡下去,转头准备离开。 莫名其妙!正在打斗的两帮人愕然相望好一会儿,不知是谁发了一声喊,又兵兵乓乓的打成一团。 “呀!”周小瑜重重的砸出一拳,打得一旁的大树哗哗作响。自己怎么这么笨师姐,你在哪里? “砰!”又是一拳,周小瑜满腔怒气一齐撒了出来,打得叶子簌簌直掉。 “哎哎哎,下面那娃子,大白天的发什么疯啊?不知道这上面有人睡觉啊?”一个疲惫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周小瑜回头看去,只觉眼前一黑,一道硕大不不不,庞大的人影扭动着肥胖的身体,费力的挤开身前茂盛的灌木丛,来到了周小瑜跟前。 不过最吸引人的,不是他的体重,而是他肩上扛着的那把巨大陌刀,约一人高,半尺宽,刀体通黑,有光泽流动。也不知是什么质材做的,净如墨玉一般澄澈,一种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黑色,甚至能隐隐看到刃面反射的人影。漆黑如墨的刀,和白花花的肥肉,强烈的视觉反差让周小瑜不禁有些愣神。 “哎哎哎,就说你呢!哑巴啦?”这胖子有着浓重的鼻音,特别是说话间满肚子的肥肉也一颤一颤的,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一样。 “啊什么?”周小瑜望着他那张被肥肉挤成小小一堆的脸,没来由的心里腻得慌。世上居然还有这么胖的人,真是开眼了。 “抽什么疯呢?这么好的太阳我找个好地方睡觉容易么?刚躺下就被你给闹醒了,嗨、我说你有毛病吧?没事砸什么树啊?树跟你有仇啊?”胖子相当的气愤,这世上还有什么比睡觉更重要的事呢? “我”周小瑜盯着他那张喜感十足的脸,很难开心起来。 “我什么我?”胖子紧追不舍。 “你” “你什么你?”胖子步步紧逼。 “你大爷的!你谁啊,别挡着我,我还有事!”周小瑜不欲纠缠,转身就走。 “诶,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呢?你什么意思啊?当我们农民好欺负是吧?你别走啊,把事给我说清楚了,凭什么骂我”胖子连忙跟了过来,大脚丫子轰轰作响。 “你别烦我,再叽叽喳喳信不信我拍”周小瑜微微回头,余光一瞟,身形陡然定住,然后慢慢地转过身来。 “你搞清楚,你把我吵给醒的,我还没找你算账来着,你还要拍我?我跟你讲,这是必须说明白,到底是谁错了”话说到一半,突然感觉到跟前这小子眼神有点怪,不,他的眼睛亮得吓人,胖子觉得胸口有些烫。 “诶诶诶,你小子眼睛往哪儿瞧呢?我跟你说啊,我是正常男人,我不好那口的啊”胖子急忙把那不合体的衣裳往上拉了拉,无奈腰身太粗,又把裤头往上提了提,还是遮不住满肚子的肥肉。 周小瑜仿若没有听见一般,欣喜若狂的向着胖子一步步走去。胖子急的连连倒退,今儿个什么日子啊,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呀!这南方还真他娘的什么人才都有,前不久才碰上一个爱把人剁碎了喂狗的家伙,现在又遇见一个口味这么重的难道是天要亡我保存了二十多年的处男之身吗?胖子仰天长叹,面容戚戚。 “你”周小瑜抬起了手,朝着胖子胸口指去:“你身上这方手帕在那里得到的?” “处男啊、啊?手帕,这玩意?”胖子看见周小瑜伸过来的指头,险些叫出声来。“这是我在那边捡到的!”胖子侧过身子,朝着东边指去。 “东边”周小瑜默然半晌,这手帕是师姐的,一定是的。上面绣着的那个瑜字,是用她的血染红的。没想到五年了她还带在身上。 “怎么,你也想要?行啊,只要掏银子,我立马给你!” “能带我过去嘛?找到手帕的那个地方!”周小瑜抬起头来,朝着东边看去,只有密密麻麻的树林。 “成啊!只要掏” “这些全是你的!”周小瑜掏出一个钱袋,看也没看直接扔了过去。“快走!” 胖子接过钱包,轻轻地掂量了几下,眉开眼笑的往兜里一塞,当先往另一处赶去。周小瑜紧随其后,又耽搁了不少功夫,也不知道师姐怎么样了,有没有危险呀? “虽然你给了这么多钱,可我还是要说你,那些树活得好好的招你惹你啦,干嘛去祸害它们?没听庙里的师傅们说那什么众生皆平等呀!你这个性子要不得啊”胖子跑得飞快,嘴里也念个不停,那么重的身体脚下居然没发出丁点儿声音,只有肥肉上下颠颇的哗哗声。 “我可以再给你一些钱,你能不能别说了?你说了这么多就不觉得渴嘛?我都听着累呢!”周小瑜实在是受不了了。 “哦!那行,给钱!”胖子倒是光棍,手一伸嘴巴也跟着闭上了。 “现在没有,不过你一路过来没看见地上躺了那么多人,随手掏掏也不止我那么点啊!”周小瑜很无耻的想起了风野七煞,把六子的法子给挪了过来。 “这死人的钱你也好意思伸手啊?”胖子一拍脑门,可惜的神色一闪而过,急忙换做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看的一旁的周小瑜胆颤心惊,有这么伤天害理么?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绕着林子跑了十数里。 “到底还有多远啊?你到底记不记得路啊?”一个大胖子跑了这么久还能不喘气,周小瑜很是稀奇。 “喏,就是这一片了!当时就挂在那棵树上!”琤的一声轻响,刀插在了地上,胖子斜倚着手指微抬,大有指点江山的激越气势。 这里已经是云梦泽的外围了,林木稀稀散散的包成几簇,地上开始出现明显的积雪了。 “呀!还是外面的风光好,里面黑呼呼臭哄哄的,闻着怪难受!”胖子美美的呼出一口气,很是难得的没有废话。说到一半,却发现周小瑜很是怜悯的看着他,不由奇怪:“你又有什么事啊?” “你不觉得冷吗?”周小瑜幽幽地问出声来。现在还是冬天呀,可不要被云梦泽里的绿叶混淆了季节。 “啊嗤,我是什么人,还会怕冷吗?”胖子冷笑一声,一脸鄙夷的看着周小瑜,牙齿开始轻微的上下敲击了。 “也对,身上这么厚的一圈肥肉,刀都砍不进去,谁挨冻你都不会有事。” “你不是说要找你师姐嘛?怎么还有空和我斗嘴啊?”胖子讥笑一声,周小瑜哑口无言。这是周小瑜的死穴,这一路上拌嘴每次胖子词穷的时候都会搬出这一句,顶的周小瑜无话可说。 远处的城市裹在粉白的深雪中,城墙上勾划着巴陵那两个月兑了漆的大字,开阔的雪地里依旧是那枝昨夜盛开的梅花,侥幸不被人摘去 一切都是那么的宁静安详,一切都是那么的迷蒙梦幻。 师姐,你究竟在哪 一片轻盈雪花安静的落在了额上,周小瑜微微扬起头,又开始下雪了嘛? 三十二章 借我一口刀 更新时间:2012-08-06 依然还记得那段白月光,照得天地之间也惆帐。 苍白明亮的雪地上,周小瑜紧紧抱住怀中的可人儿,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胸膛。刺骨冰寒的风雪嗤啦啦的撞击在他僵硬的脸颊,从撕开细小口子里渗出淡得看不清颜色的细密血珠,他尽力为她挡住迫人的狂风,却依旧感觉到手中的她的渐渐冰凉。 “胖子,这儿没你什么事了,你先进城吧!”声音低沉沙哑,就象一个行将入木的老头子最后的声嘶力竭。 对于眼前这位萍水相逢的男人,周小瑜有种说不出的感激,他抬头看了看仿佛近在迟尺的巴陵城,万家灯火通明却不能给他哪怕是一丝的温暖,几乎是一夜之间,自己便落得个家破人亡、兄弟反目的下场,周小瑜突然觉得自己的鼻子有点酸,那是一种涩涩的苦味,刺激着他的眼腺,瞳孔间晶莹一片。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方才那位伏击你的便是近几年江湖上崭露头角的红梅尊者,据我所知——他是风华楼一名执法的亲传弟子,而那名执法,眼下就在严府作客。”胖子兜住腰间的肥肉,尽力将身体躲在陌刀的后面,接着往下说道:“当时我也砍了他一刀,虽然没砍中,但终归还是会被那位执法算到头上来的,你说,这怎么能没我的事呢?” 周小瑜怔了片刻,阴冷的面孔越发冷漠:“为什么要帮我?” “不要这么冷酷嘛!我知道你心里感激我,从你嘴里听到一句感谢的话就这么难么?”胖子不停地跺着脚,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来,干巴巴的笑声怎么听都觉得假。 周小瑜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盯着胖子,似乎想要从他的身上瞧出点什么来,忽的一阵大风,胖子抖得更加厉害了。 “因为你是——周小瑜!”胖子慢慢站定了身子,站直身体的他比周小瑜高出近半个脑袋,难看的笑脸早就随着刚才那一阵大风刮走,颤颤的肥肉中居然有一种严肃的气息在流转。 “我从不觉得我的名字有这么值钱!” “我要你帮我杀一个人!”胖子很是随便的说着,就像是在和朋友商量下一顿该吃些什么一样的不经意。 “凭什么?” “凭你先前欠我一个人情,或许这之后你会欠我一个更大的人情!”胖子非常肯定的说道。 “在我看来,你此前收了我的银两,便说不上欠你人情,那只能算是一个买卖!” “即便是买卖,就算不成仁义还在。何况此刻你已经惹上了一个极不好惹的大块头,那里面还有个老三在等着你。光凭一人之力,很难护住你师姐的周全,试问你如何自处?”胖子猛地把手一抬,指着前方的巴陵城大声问道。 “便是如此,也是我周某私事,与你何干?”如同冻结湖水一般的面孔下是同样冷厉的声线,好似西域高山之巅那终年不化的积雪,峻酷且无情。 “因为我要你帮我杀一个人!”绕了一圈,两人之间的对话又回到了原点,只是胖子的神情愈发诚恳了。 “为什么是我?” “就像我需要你的帮助一样,此刻你也需要我的帮助!”胖子搓了搓手:“而且还不收银子!” 周小瑜默然,只是紧紧抱住怀中的女人,想要给她全部的温暖。胖子说的对,不止是严飞,还有风华楼,还有貌合神离的公孙兰一众,还有其他七七八八的三教九流,眼前的巴陵城比之云梦古泽还要凶险,至少那巴蛇能看得见,而城中的敌手却潜伏的很深。 “你没有旁的选择!” “杀谁?”周小瑜的眼角细微的抽搐着,最终开口问了出来。也就在这一刻,风似乎小了些,不再那么咄咄逼人。 “我不知道!”胖子双手一摊,笑得像个地痞无赖,身后陌刀幽暗纯澈的光芒也显得油滑起来。 “不知道?” “现在不知道不代表以后不知道。”叹息中带着些伤感,胖子的脸上是与他年纪不甚吻合的萧索之意。“但就像这世上许多未可知的事物一样,总有一天会现于天日的。” “成交!”胖子莫名的感慨只会让自己愈加烦闷,周小瑜转身就走。 “嗯你不进城?”胖子有些模不着头脑。 “谁说我要进城?”周小瑜回头看了胖子一眼。 “你师姐伤重,不进城那你去哪?” “云梦泽!” “我可没听说过云梦泽有哪个隐世的医道圣手啊!” “冰魄花!” 巴陵城外的弯月并没有照在这片千疮百孔的云梦密林中,三三两两的断木之中正坐着一个人,一个老人,一个残破不堪的老人。他此刻正靠坐在一截只剩半人来高的粗壮树干下,内里露出的新木已被烧成了木炭般的黑褐色,其中还有些许的暗红光亮,兀自冒着热气。 风千重觉得自己的肺部就象一只烧的通红的破败风箱,每吐出一口气来都能闻到那股简直无处不在的干燥枯裂的味道,每吸进一口气都彷如耗尽了全身气力,就像嚯嚯的漏风声听得人心里发堵。他伸手抹了抹脖子,那里有细小的盐粒,身上的衣服半干半湿,苏州府上等丝绸早已不复先前的柔顺。 他已经被包围了! 整整八具机甲分布在风千重的四周,只是由于空间限制才没能站得那么密。 “这世上没有不老的宝刀,因为它终究会腐朽生锈。现在看来,你身上这把骨头算不得有多重。堂堂风华楼主,也不过如此罢了。”依旧是那个算不上好听的女声,只是听得久了,也会觉得有种低沉懒散的魅力。 “这一路联手追袭下还能被我干掉五具机甲,相比之我的‘不过如此’,你们连‘罢了’都称不上!”风千重挥手掸去落在袖子上盐粒结晶,头都不曾抬起。 “我可从没听说过修为高深之辈连嘴上功夫也如此了得,你可真让我长了见识。” “你没见识过的东西多得去了!”风千重的眉头皱了皱,他并不在意这句话里表现明显的嘲讽意味,只是不习惯对方这种居高临下地说话方式。 “我可以把这句话理解为你的遗言么?”女人的声音中少了些笑意,更多的是那种冰冷的金属味道。 “你可以把它当成我绝地反扑的壮语!” “当你闭眼的那一瞬间、我希望你还能记住你的壮语!”女人缓缓举起了枪口,对准了场中的男人。 “或许当你倒下的那一刻,我想你的印象会更深刻!”风千重坐着的身体瞬间绷紧,看似平常却极具爆发力的肌肉在他的露出手臂上组合成一根根不怎么好看的曲线,大大小小被扯动的伤口让他痛苦咧起嘴,乌黑脏乱的脸上露出醒目洁白的牙齿,紧紧咬合在一处。 还是那熟悉的枪管旋转声,最里边的四具机甲不分先后的动了起来,而靠外的四架机甲同时向后退开,扩大了包围圈。就在风千重跳开的同时,那颗在雷电中侥幸不死的树木被打得粉碎,树根处的土层被打了翻了起来,四溢的土屑中风千重蓬头垢面的冲了出来,身后拖出一绺的粉尘。他狂吼着向前冲去,每踏出一步,都能感觉这片土地在摇晃。 便是这连续的震颤,打乱了对方有条不紊的进攻节奏,就如同落水之人在沉浮之中而吸到的空气,风千重找到了一丝空挡。而对于他来说,这一丝的空挡便等同于逃生希望。几乎是要嚎出血来的厉啸声中,风千重从地上拔出一根近两人合抱的残木,新鲜的根须上还夹带着大块大块泥土,一种潮湿的泥水腥气中和了干燥的火药气味,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恶心滋味。 极细微的停顿之后,枪声再次响起。滚烫的子弹几乎是贴着风千重裤脚赶了上来,青色的衣袍下摆成了暗褐色的一块。在风千重强有力的臂膀之中,手中的大树如同攻城的檑木,携万夫不当之勇,顶着面前无尽的弹道洪流冲了过去。最前端的坚硬木质寸寸碎裂开来,而风千重也实在猛烈地撞击中飞奔前行。这一切尽数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风千重已经冲到了机甲的身前。 眼见就要与机甲撞上,风千重却是低腰,整个人绕到了巨木的前面,仿佛是贴着衣角赶过来的子弹瞬间将表层树皮打得面目全非。风千重反身一脚把正在下落的大树踢得飞起,挡住身后弹火地同时也凭借着这一股反冲之力、风千重顺利躲过了面前下压的枪管,他手臂上的肌肉骤然涨大一圈,紧绷绷的皮层上泛出夺目的紫光,赤红的手刀砍在了机甲微微前凸的钢铁膝盖上,嗤啦的火花中,风千重清晰地听到了他梦寐以求地咔啦断裂声。 “轰”的一声,这具机甲顽强的迈出了自己最后一步,巨大的身体几乎是擦着风前冲的头皮倒在了他的背后。此时,机甲左脚与机体分离,一些淡蓝色的液体自管间喷洒出来。 一个错身,一记手刀,一具机甲! 风千重的身体还在半空滑翔,身后的三具机甲已经追了上来,最外围的四架也开始合围。 人的身体终究不是刀呀!风千重剧烈的咳嗽着,整个右手也软绵绵的垂了下去,便是稍稍的触碰也能疼得他浑身抽搐。 “借我刀一口,劈尔如屠狗!” 只是暮色四合,哪里又有刀呢? 三十三章 命悬一线 更新时间:2012-08-07 再一次踏进这片大泽中,周小瑜也再一次惊诧云梦泽的绿了,更确切的说是惊诧于满目葱茏中只剩下一种压抑到绝望的死寂。深绿、暗绿、褐绿,千篇一律的颜色遮眼在在湿气水雾的中,仿佛这一切从里到外都散发着一股能进浸润到骨子里的霉旧腐朽。 宽大的叶子上不时垂落着清冷冰凉的水滴,‘啪’脆耳地轻响在胖子的刀上,瞬间散成无数颗粒状的水珠,艰难的重组后又沿着刀尖向下滑去。周小瑜望着师姐毫无人色的秀丽面容,神情愈发着急,他奋力的奔跑在这块茂密的树林间,嘴鼻间喷出白色的热气,身上的火热与怀中的温凉成了他最恐惧的事实,有那么一刻周小瑜觉得自己也快要死了。 静静悬浮的夜雾被胖子硕大的身形挤开,这片安静的土地瞬间有了生气,托在身后的陌刀似乎把林间空气都分割成了两部分,周小瑜抱着吕英紧随其后,把即将合拢的雾气再一次撞开,飘散的苍茫中,二人的经过就像一阵不真切的风,风吹过、什么都不曾带走,只剩下林间那逐渐交织在一起的夜雾,一切都那么安详。 “这云梦泽里有冰魄花?”即便是这个静都有阴森的环境,都无法堵住胖子那张喋喋不休的破嘴。 周小瑜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你这句话已经问了不下五遍,你还要我怎么说?” “嘿嘿,这不我得确认一下嘛。”胖子招牌式的憨笑再一次出现,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碘着脸说道:“小周啊,哥哥跟你打个商量成不?” “嗯?什么时候咱俩关系这么好了我还不知道?”面对这胖子的厚脸皮,周小瑜也没办法。 “就是那花的事啊” 周小瑜听到一半,立马截住了胖子的话头:“打住打住,你要是还想我帮你,你就别打冰魄花的主意。” “诶,你听我说完呀,我的意思是等下你师姐没能用那么多,剩下的能不能分一小片给我?” 周小瑜斜眼看着一边的胖子:“怎么,你家里也有人出了事?” “呸呸呸,这乌鸦嘴,百无禁忌百无禁忌!”胖子闻言连声呵斥,周小瑜的话差点没把他呛死。 “那你要来干嘛啊?”周小瑜奇道,难道这冰魄花除了救人还有其他的功效? “卖钱啊!”胖子急了,月兑口而出。 “你还真是一个财迷啊!”周小瑜翻了翻白眼,哭笑不得的看着神情急切的胖子。 “你答不答应?”胖子连声追问。 “行啊,不过等我们抢到再说。”周小瑜嘴角慢慢翘出一个弧线,胖子怎么看都觉得奸诈。 胖子的眼里顿时冒出了恶狠狠的绿光:“去哪儿抢?” “云梦大泽深处,风千重手上!” “哦,风千重什么?风千重!”胖子尖叫起来:“周小瑜、你小子不要命了也别把我往水里拖啊!” “胖子,还记得你在巴陵城外说过的那句话么?” “哪句话?” “你需要我的帮助,就像此时的我需要你的帮助一样!”周小瑜盯着胖子渐渐清明的小眼睛,清清楚楚的念出声来。 “那我也没说要帮你去跟风千重干架啊,那是一般人么?”胖子哭丧着脸,仿佛吃了苍蝇一样的恶心难受。 “那你可以去跟风千重那老家伙谈谈,要是撞见他心情不错或许还能送你一星点半点的!”要不是手上抱着人,周小瑜说不定会像胖子一样摊开双手,然后耸耸肩膀,一副随意的表情。 听到周小瑜这么一说,胖子马上来了精神,一脸希翼的看着周小瑜:“说不定还真有这个可能啊!” “噗”的一下,周小瑜差点笑出声来:“胖子,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胖子不自然的模了模鼻头:“我只是看场面太冷清了,开个玩笑而已!” “虽然我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偏要我去帮你杀人,但我想你肯定清楚雪中送炭远比锦上添花来得妙!”周小瑜没有理会胖子的作怪,自顾自的往下说着:“我现在这个状况,以后肯定还会出现,但绝对不会像今天这样彷徨无助,所以对于你的邀请我没有旁的选择。但对于你来说,这同样是一个触手可得也很难把握的机会,一个稍纵即逝的机会!” 胖子快要眯成一条缝的小眼睛里闪烁着细微的光芒,只是藏在了大块的肥肉之下,很难被人瞧个清楚。湿寒露重的树林中,到处都有瑟瑟的水珠滴落声,在这极富韵律的慢节奏中,胖子渐渐停下了步子。 “或许你还能找到别的帮手,但周某自问还能在这片江湖上占据一席之地!这个机会,可遇而不可求。”周小瑜将一切看在眼里,却是不动声色侃侃而谈。 胖子的身体轻轻的晃动了一丝,已经抬起的脚又慢慢落了下去,他的脸上开始出现了汗水,他的呼吸也沉重起来。 “即便你以后能找到比我更强的合作伙伴,但如果你的仇家已然寿终正寝或者死在了其他人的手上,你该怎么办?”周小瑜似乎没有看见胖子的动作,只是缓缓的向前走去,走的是那样的坚定、从容和自信。 “你究竟是何人?”胖子狠狠地咬着下嘴唇,激烈的挣扎下好似连声音都涩哑了,在空灵的滴水声中愈加显得刺耳。 “飞羽阁下,白马营前,云中君,周小瑜!”周小瑜渐行渐远的身影被薄纱似的轻雾遮住,本该模糊的音容却在一瞬间鲜明起来。周小瑜轻轻的吐出一口郁气,轻轻地笑出声来,他知道——自己成功了。 “雁城衡阳,霸刀楚狂!”虽然只有短短八个字,但表达的意思已经够清楚了。胖子楚狂一把抹干额上的汗水,嘴里也不停地骂了起来。“我发现你小子阴起人来,比我还狠!” “你便是霸刀?”周小瑜愕然,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刚露出的笑容不能及时地转化成震惊,逐渐在脸上僵化成一个难看的表情。 “怎么,不像啊?”胖子示威般挥了挥手中的陌刀,乍看去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刀是挺威风的,可你人就”周小瑜说到一半,知趣的闭上了嘴巴。 “怎么,我人就不威风吗?”胖子没好气的问道。 “威风是威风,可你也太胖了” “嗤”,胖子微微抬头,笑容是那么的风轻云淡,是那么的寂寞高寒:“谁说胖子就不能是高手?” 轰的一声,仿若被巨锤砸中,周小瑜身体僵直、脑袋一片空白,看着胖子不屑的眼神,突然间他觉得自己好傻,比胖子还傻! 林间的战斗还在继续,震耳欲聋的枪声已经告一段落,只有零零散散般的点射,场中依旧尘土飞扬,就像一张永远也填不满的大嘴,将倾泻而来的子弹尽数吞下。脚下的土地被连根翻起,风千重躲在那具被他砍坏的机甲后面,底舱里的驾驶员已经被他单手扣住喉骨,双脚不住的在半空中踢腾,每当这人快要承受不住之际,风千重便把他放下来,过不了多久又将这人提起,如此反复,直至手中这人再也没有一丝气力反抗。 “如果想要他活命,便速速退开!”风千重的话语很简短,意思也很简单。 “没想到你一楼之主身份也会玩这种手段!”剩余的七台机甲全部围了上来,之前平滑整洁的机体不再明亮顺眼,特别最外层的那架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对我而言,只要是好使的手段我都会用上,哪怕是装死!”风千重鄙夷的看着手中的驾驶员:“不过更让我好奇的是,你们除了服饰奇特之外,连相貌也怪异如斯,如此黑的人类某还是第一次遇见,你们是西洋的夜叉族?” “不要再试图用同样的方式来拖延时间了,我可不相信重伤之下你还能有如此强烈好奇心!”为首的女人缓缓抬起了枪管,根本不给风千重任何反应的时间,火光一闪,手中的黑人胸前已经破开一个血洞,脑袋已经软软的垂了下来。那人的脖子猛然胀大一圈,最后一声惨叫被风千重死死的捏在了喉管中,只有些许的血块混合着唾液流出了嘴角。 “哼,死亡只能是败者的归途!而今天,注定是你灭亡的日子!”整齐一致的上膛声中,七具机甲同时对准了场中心的风千重,此时,只要风千重有丝毫的动作,必将是前所未有的全方位打击。 “这里,就是路的尽头了么?”风千重不甘的闭上了眼睛,右手全废已经令他失去了最引以为豪的攻击手段,体内的真元彻底消耗殆尽,如同一口行将干涸的枯井,即便能汲取上来也是无法饮用的泥水了。“即便是死,某也要拉下你们来陪葬!” 机甲的另一只手已经托稳了膛,风千重甚至听到了点火的轻响。 “轰”的一声,风千重的心脏狠狠的跳了一下,连身体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丝,场中众人同时遁声望去,只见另一边的树林间猛然冲出一个九尺高的黑脸壮汉,手上还抓着一跟粗得吓人的铁棍,此时铁棍在空中划出一道亮丽的弧线,狠狠地砸在了最外围的那具机甲上,本就摇摇欲坠的的机体突然受此一击,竟然生生被黑脸壮汉砸翻在地。混乱之中悬空的身体不分方向的打出一梭子,于是合围的阵型瞬间乱套。 “还我兄弟命来!”黑脸壮汉凄厉的呼号在震天价响的枪声中显得那样弱不可闻,可风千重却听得清清楚楚,他开心的笑了起来。 三十四章 黄雀与蚂蚱 更新时间:2012-08-08 满目狼藉的云梦泽中,黑脸壮汉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手中的铁棍早已扭曲变形,最前端粗厚的棍头已然被挤压成扁平的一团。在猛然的爆发之后,他的手开始颤抖,有斑斑血点从他裂开的虎口中流淌出来,他觉得手有些滑。 即使她安坐于机舱之中,她仍然确切感受到身后那股袭来的劲风,几乎在女人调整好身形的同一时刻,有漫天蔽野的风沙飞尘遮住了她的视野。身下的机甲在女人快的不可思议的操作中动了起来,连续几个翻滚间整具机甲已经闪到了土石弥漫的另一边。 “砰”,一只水缸大小的拳头自高空而下,将四溢飘散的尘土一同砸进了土地中,一扫而空地场间半蹲着衣衫褴褛的风千重,他强忍着全身剧痛将直没入臂的左手一寸一寸的拔出来,整只袖管被他瞬间暴涨的肌肉胀裂,在簌簌落下的泥块中,他缓缓抽回了拳头,就像拔出一把寒光四射的宝刀。 仿佛在那么一刻,有刀出鞘的声音。 在被这块土地上各式各样非人类的蛮横力量磨砺到足够粗厚大条神经的支撑下,女人仍然惊出一身冷汗,不等自己站稳身体,风千重又冲了上来,依旧是那团阴郁到黯淡的紫光,依旧是那只看上去毫不出奇的拳头,还有那无论是在听觉还是视觉上都那极富冲击力与节奏感的奔跑声响,女人忍不住退了一步。 轻轻地,退了一小步。 游移不定的惊疑中,好似一阵狂风擦肩而过,扑射而来的风千重连身形都不曾变动,沿着女人退开一步的方向,几乎贴着机甲的冰冷外壳飞奔而去,而那前面,恰好有一架被己方子弹打得手忙脚乱的家伙,有些不知所措的抬头四望。 女人心脏猛然跳动起来,这竟然是一记虚招,那老鬼根本就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刚才的交手只是短短一瞬间,身后同伴视线全都被高大的机身挡住,根本就不曾注意到蓄势已久地风千重已然杀将过去。 “小心!” 仿佛头上的夜空与眼前的世界霎那间隔离成了两片截然不同的区域,机甲中的男人目瞪口呆的望着滚滚而来的紫色洪流,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片漫无边际的汪洋大海,在那种透不过气来的压迫感下,他再也顾不得其于队员在场,绝然且疯狂的向着冲刷而来的紫色风暴团开枪。 “这个蠢货!”女人恨声咒骂,却不得不转移躲避,只是这样一来,与风千重的距离越拉越远。 风千重透过玻璃望着机体中男人狂热到变形的表情,哈哈一声大笑,手中的拳头在轻微的爆裂声中砸在了机甲的防弹玻璃上,清晰的碎裂声几乎与狂龙怒吼般的射击声同时响起,男人脸上的决绝瞬间消退,剧烈的摇晃动荡中机甲向后退去,撞得一旁的树木东倒西歪。 如同阵雨般倾盆而下的拳头打得窗口嘎巴作响,就像小时候喜欢嚼的锅巴,风千重努力把这些奇怪的想法抛之脑后,四分五裂的缝隙中,男人的表情被切割的支离破碎,只有不停流淌的汗水才是每个画面共有的符号。 “某这一世还未活够,劳烦你先下去帮老夫探探路吧!”风千重出拳的速度越来越快,男人的面孔也愈加苍白,他颓然的松开了操作按钮,拔出了腰间配置的手枪。 畅意喷洒的火龙戛然而止,密密麻麻的击打声逐渐成为这片树林的主旋律,仿佛世界在这一刻只剩下“砰砰砰砰”的撞击声。 一边的黑脸壮汉大嘴微张,黝黑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身体微微颤抖,仿佛身体中有一团火直往上冒。他的视线随着风千重的身形一直没入另一块还算完整的林子里,正待伸头去望,只听得“嘎啦”一声,老大痛呼出来,手中的铁棍也落在了地上,原因是扭伤了脖子。 和铁棍一同落地的,还有如同碎花蝴蝶般翩翩起舞的防弹玻璃块。不断后退的机甲在祸害了一路的花草树木后,被风千重顶在了一颗参天大树之前,只是一个短暂的停顿后面前的机甲双腿一曲,跪坐在风千重身前,微微前倾的胸口发出一声轻响,一具死透的男子尸首挂在了窗口的破碎的玻璃间,露出一张七窍流血的面孔,他是被活活震死的。手中的枪在夜风中微微晃荡,终究还是在重力的作用下掉了下来,几个翻滚后落在了风千重的脚下。直到死去的那一刻,男人都没能打出一粒子弹。 风千重弯腰捡起这个奇怪的小玩意,伸手拨弄了小半天却不得其所,然后不屑一顾的扔出了老远,不满意的摇了摇头。 直到此刻,一路追击而来的二十架机甲,还剩下五具。 风千重没有再逃,他只是栖身于一处毫不起眼的树丛中,慢慢的恢复着己身的真元,眼中暴戾一片。 女人望着密林中间那条被生生打出的通道,不敢再贸然行进,如果此时还不能认清当前形势,她也就不配做这个团队的头领了。 从喧闹到安静仿若瞬息而成,这一切转化太快,快的让人无法适应,如果不是浓烈刺鼻的硝烟气味和满地的金属弹壳,或许根本就不会有人发现这一片区域在不久之前曾发生过一场惨烈的战斗。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不自量力的跳梁小丑,你知道么?”看不到尽头的密林小路中风千重的身影渐渐清晰,他的神情极度疲惫,脸上的皱纹也愈加深刻了,仿佛这短短的一天中,他已苍老了数十岁。 女人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些什么,然后她抬起了头:“数个时辰前,正是在这样一群不自量力的跳梁小丑逼得你东躲**。” “那也不过是一群蹦的比较高的蚂蚱而已,死之前总会挣扎一番的!”风千重在密林的出口处停了下来,就向对手很重视他的拳头一样,他也很忌惮对方那黑洞洞的枪管。 女人很是不在意的摇了摇头:“蹦的高的蚂蚱也能把树上的黄雀蹬下来!” “可它终究没有黄雀飞得高,弄不好还会成了雀嘴里的美食!”风千重轻轻地顺着胸口的气,此时攻守易位让他有种说不出的快意。 女人向前走出一步,身后剩余的四具机甲也同提起了手中的枪:“那么一群蚂蚱呢,一只黄雀能全部吃下吗?” “可你不要忘了,在这之前黄雀已经吃下十五只了!”当这一句说出口后,风千重终于忍不住地笑起来,嘴角满是得意。 女人嘴角一翘:“是呀,足足十五只蚂蚱,够那只黄雀消化半天了,再吃下去,我怕它会撑死!” “十五只都吃掉了,还怕剩下的五只么?”风千重顿了顿:“或许它胃口好,剩下的五只都不够填肚子!” “胃口是挺好,不过它顶多吃下十四只半!” “嗯?” “还剩下的半只在这里!”女人让开了身子,露出里面被抓住的黑脸壮汉,此刻老大浑身青肿,手中的标志性铁棍早已不知落在了哪里,正死死按住自己不停流血的大腿,硬挺着没发出一声惨叫。“我想你不会看着他就这么死去吧?” “哈哈哈哈!”风千重笑得更加开心了:“同样的手段你还指望它能生效?” “怎么说,他也算得上你的救命恩人,不是嘛?”风千重的笑声让她猜不出意思,但这句话却说得无比笃定。 风千重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黑脸壮汉,一种别样的安静再次弥漫传递,两帮人血战至此,早已是你死我活的无解局面,绝对不可能一走了之打完散伙回家,光是身上流出的汗都不会答应。 “杀光他们,为我兄弟报仇!”一直不曾开口的黑脸壮汉突然站了起来,拖着残废的右腿大声吼着,却被女人一掌拍翻在地,脑袋被摁在了土地里,嘴里呜呜有声却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时候见过鱼虾会成为蛟龙的救命恩人?”在畅快的笑声之后,便是纠缠不休的咳嗽,风千重堵在鼻尖的拳背已布满了血水。 “有时候,你会发现自己远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强大,就像那只被蚂蚱蹬得满身是血的麻雀一样!” “可蚂蚱终究是蚂蚱!” “但黄雀有时不是黄雀!”女人寸步不让:“黄雀爱惜自己的羽毛,就像你们这一类身份尊贵的江湖名宿,站得越高便越看重自己的名声。所以,对于救命恩人,你绝对不会看着他死,你也不会允许他死在你的面前!” “我说过,鱼虾救不起蛟龙的命,更何况,比起我的名声来,我更加爱惜自己的性命!” “是嘛?”女人满脸笑意的举起了枪,顶在了黑脸壮汉的脑后跟:“你是我所见过最强大的对手,我发誓我会亲手抓住你的!” 高温残留的枪口瞬间烫掉了老大的一块好皮,黑脸壮汉嗷嗷叫了起来,哀嚎不绝中响起了另一个谁也没能听见的细小声音,几乎是从天外飞来的一记大刀劈了过来,幽暗的刀身借着迷蒙的夜色,及至刀锋临体才恍然发觉,‘嗤啦’的尖锐摩擦过后,巨大的刀刃在坚硬的机甲上撕开老大一条口子,女人惊呼一声,举拳砸了过去,倒飞的大刀被另一个更加庞大的身形接住。 “打劫” 三十五章 云梦泽中的问答 更新时间:2012-08-09 迷蒙的夜色中陡然亮起一团火花,一闪而逝的光影中有不甚清晰的轮廓显现出来,漆黑如墨的大刀在女人惊怒交加的拳头下倒飞而回,半空中高速旋转地刀体划开了阵阵弥漫的硝烟,却被胖子借着恰到好处的俯冲之力死死压住。 两股磅礴的怪力猛然相撞,在大得出奇的刀面上僵持不下。一时之间,指头宽厚的刀刃竟如同软剑一般颤抖不止,胖子握刀的手纹丝不动,却在微微停顿过后,手臂上的肥肉开始剧烈的抖动起来,脚下的树叶也尽数向后飞去。诺大的林子中,只剩下刀锋急速震动而发出的“嗡嗡”声响。也就在这个时候,胖子叫了出来: “打劫” 夺目的大刀被彻底压制下来,夜幕下地云梦林间一片寂静,没有一丁点声响发出,就连那位枪口之下凄声嘶嚎的黑脸壮汉此时也仿佛暂时忘却了切身之痛,栖身于机甲中的女人仍旧保持着出拳的动作,姿势僵硬有些难看,不远处风千重微微虚握的拳头依然堵在鼻尖,一口郁气卡在喉管中却怎么也咳不出来。 怪异无比的氛围中,有树叶被撩拨触动的窸窣声响,紧接着从胖子身后传来轻且缓的脚步声,每一记落脚都是同样的轻重,每一处声响都是同样的匀称,每一步都走得那样的用心与认真。仿佛连呼吸都变得缓慢的时光里,一只满是泥屑的暗灰色布鞋踏在了厚厚的落叶中,“咯吱”一声轻响,如同一记炸雷,打在了人们的心上。 借着微薄的光线,机舱中的女人只能瞧出一个大致的模样,约模思索了片刻、女人首先发问:“你们是什么人?” 周小瑜身体的大半部分都隐藏在胖子的阴影中,却没有回答女人的问话,而是转过头向着身后的密林看去,林子那头是大难不死的老六,正自照看着脸色越来越差的吕英。 “你又是什么东西,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碰见你们这种怪物。”胖子似乎对那几具机甲很感兴趣,左右瞅个不停。 眼前的世界几乎在失声片刻之后,林子上空响起了女人尖厉愤懑的咆哮:“没见识的乡巴佬,你们全家都是怪物!” 胖子嘟着的嘴巴正要张开,却被身后一只手拍了拍肩膀,满身是伤的周小瑜从暗处走了出来,平静的面孔下是怎么也挥之不去的焦虑忧愁:“我不管你是什么怪物,我也不想知道你是什么来路,现在你只需回到你原来的地方,我之所求的不在你!” “你终于敢从黑暗中走出来面对我了么?”另一边的风千重终于看清了阴影之下周小瑜相貌,身体中不堪重负的心脏狠狠的颤动了一下,压迫在喉头的那口郁气终于咳了出来,一时间他脸色紫红。 “接下来我将会在光明中把你杀死!”猛然响起地剧烈咳嗽声让周小瑜紧绷的眉头极细微的舒缓下来,身边胖子握刀的手也更加稳健有力了。 “可现在依然黑暗一片,即便是在这光明中,你却始终不敢走上前台!”看着落后于胖子半个身体的周小瑜,风千重仿佛觉得胸中愈演愈烈的咳嗽感也好了不少。 话音未落周小瑜便忍不住瞄了胖子一眼,只见胖子圆滚滚的肉脸上略显尴尬,而周小瑜却是面含微笑:“既然你老人家眼力这么好,不会看不出那是因为他胖的缘故吧?” 风千重没有说话,他再次猛烈地咳嗽起来,连续不断的咳嗽让他单薄的身体剧烈颤动起来,长时间的缺氧让他感觉到眩晕和麻木,弓起的背部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被倒入油锅的虾米,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凄惨的咳嗽声中倒置了天地方圆,自己已经很累了。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短促急切的咳嗽声中,女人再次问道。 “我们或许是来帮你杀他的人!”周小瑜略略停顿,然后很不确定的说着。 暂且摆月兑了困扰的风千重在下一次咳嗽到来之前地间隙中喘息:“你知道他们是什么来路?居然还妄想合作?” “在我看来,只要能将你杀死,用什么手段并不重要!”看着风千重灰白的瞳孔中那一抹非常隐秘的慌乱神色,周小瑜说的无比坚定。 风千重伸手将嘴角的鲜血抹净,然后很是郑重的说道:“他们——是极西之地的夜叉族,我们两人之间的恩怨,你确定要异族插手?” “夜叉?”胖子听到此处不免神情怪异:“就是说书先生经常提起的那种全身如墨炭的黑人?” 周小瑜再次望向对面的机甲,仔细地打量着,片刻却是嗤笑一声:“想不到似你这等人物也会编排出此类怪话,真是穷途末路了么?” “你觉得此时此刻老夫有骗你的必要吗?”风千重暗暗叹了口气,神情落寞且疲惫,那地底世界中所见所闻的一切对于自己的震撼实在太大,即便以风华楼主的身份昭告世人估计也没几个人会相信,这些拥有机甲的怪人到底从何而来?如此富有攻击性的武器又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样的灾难?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很简单的道理,只要你还想着活下去,至于用什么手段你肯定不会在乎。”周小瑜收回了望向机甲的视线,转过头来,盯着风千重说道:“更何况,这几天来,你骗得人还少么?” 风千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缺氧的大脑的顿觉清明不少:“你说的不错,如果在昨晚之前,这便是我奉行的信条。但此时此地,如果你像我一样接触到某些远远超乎你想象的未可知事物后,你一定会明白我的意思的!” 很拗口的一句话,但周小瑜却听得十分认真,不知道为什么,当看到场间的那些机甲之时便有一种本能的不喜,几乎在琢磨了小半天后,周小瑜忽的抬起头,仔细斟酌着自己的用语:“这么说,你见识到一些非常超出常理的东西?” 风千重“嗯”了一声:“你可以这样理解。” 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周小瑜驻足四顾、再次问道:“你进入了那处裂开的山隙?” “是的!”完全是前言不搭后语的简短问道令胖子如陷云山雾罩,可风千重不仅听明白了,而且还回得非常快速、非常肯定。 仿佛是划过长空的一道闪电,短短两个字的回答竟是这么的耀眼,周小瑜按捺不住悦然的心跳:“那么,交出冰魄花!” 交出冰魄花!只是短短的五个字,却让林中气氛为之一窒,只是名字中带着冰而已,周小瑜却觉得场间气温都下降了不少,不过他强忍住心中的异样情绪,死死的盯住了那个比自己伤得更重的老人。 风千重的表情有些奇怪,或许是想笑,却只是微微的张了张嘴,最终化成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心中早已是百味阵杂:“你就这么肯定那冰魄花在我手中?” “一天之前还高手云集的水泽密林,此间却只剩下了你,而你之前还进入到那段裂开山月复的里间。”周小瑜越说越快:“不因为其他,你是风千重,风华楼主——风、千、重!” 风千重自嘲着轻轻摇头:“没想到你还真看得起!” “我想这俗世之中没有谁敢轻看你!” “我该谢谢你的赞扬嘛?”风千重逐渐站直身体,声音也愈来愈大:“可我还有一个问题,为何你能如此肯定那山月复之中有冰魄花?” “当然是”周小瑜飞快地接上老人的喝问,却又在一瞬间哑声。是的,自己为何如此肯定,是因为那个不明身份的黑衣女子?如果那裂隙之中真的有此等奇物,为何不据为己有却要宣诸于世?连番的思索中,周小瑜已是额冒冷汗,满怀希望的他仿佛亲眼看见一个梦在破灭,一时间手脚冰凉。 胖子很是不在意那些虚伪粉饰的对话,他满不在乎的问道:“我不曾进去看过,又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人?” 与此同时,双眼迷茫的周小瑜再一次清醒,他顾不得擦干额上的汗水,情急之中已经走出了好几步:“救命之物,还望楼主肺腑之言!” 对于这个夜晚最关键最紧要的问题,风千重洒然一笑,不以为意的指了指隔木相对的女人:“因为他们,就是从那山月复地底中追出来的!” 面对着三人一同转移过来的目光,机舱中女人好整以暇的理了理鬓角垂落下来的乱发:“先生们,忽视一位美丽的女士可不是绅士该有的行为!” 胖子挤眉弄眼的想了一会:“绅士是什么玩意,进士的另一种叫法?” 女人:“” “我不想知道那玩意儿是什么,我只想知道这里到底有没有冰魄花!”周小瑜有些咬牙切齿。 “也许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冰魄花,至少这里没有。”女人开始笑了起来:“尊敬的黄雀先生,似乎我忘记告诉你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了!” 风千重暗暗皱眉:“什么?” “能把黄雀拉下树的蚂蚱可不仅仅只有一群!” 在女人轻声细语的笑靥中风千重骤然色变,此时他已经感受到脚下的大地在微微颤动,仿佛越过树林就会发现那些如同噩梦般的机甲已然近在眼前! 四十章 寒鸦不肯栖 更新时间:2012-08-17 此时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草木繁盛的丛林中更是漆黑一片,偶尔有寒重的露水微微闪烁出莹弱幽惑的光泽,现出所寄身枝叶的大致形状,等到水汽汇聚到足够多的时候就顺着叶脉一同流下去,在叶尖处把细长的叶子压成一绺,“瑟”声悦耳吟叹中只剩下如释重负地叶子轻轻抖了两下,便恢复如初,而狭长叶片上的另一滴露水已悄然成型。 叶子又开始往地面缓缓垂下,却不等水珠滴落便颤抖起来,然后又霍然静止,却是一把粗旷的大刀斜撩而至,这片树叶瞬间被撕扯成两半,无数细小水滴溅起,一同落在了地上。 胖子一脚踢开身前的矮小灌木,微低着脑袋在这片密林中费力穿行。这里已经是云梦泽的边缘了,胖子抬眼瞄了瞄这片树林,树木不再高大粗壮,只有些残参差不齐的杂树,密集的簇成一团,所以他走得越发吃力了。 只要出了云梦泽,一切都好办了。 胖子看了看怀中的吕英,有些担心也有些安慰的想着。 气喘吁吁的六子扶着路边的树木,颤颤巍巍的跟在后面,惨白惨白的脸色看上去比吕英的情况都要糟糕,老六甩开袖子把脸上的水汽抹净,身上的衣裳早就被汗水打湿,光是听着远处的风声,六子都不禁打了个寒颤,然后停了小会儿。 看着胖子慢慢走远的身影,六子只是咬了咬牙齿,又跟了上去。他走的很用心,也很痛苦,他明白自己已经跑不动了,却依旧用力的走着,即便那胖子的身形已经被树叶遮挡了大半。他知道自己胆小怕死,所以他不想死,不想死在这片连空气中都充斥着冰冷与黑暗的树林中,他是怕冷的,他想死在自家的炕上,那里才是暖和的、安全的。 可是再温暖炕床又有什么用呢?或许当他们一个个死去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冷去,已经冷透了。 “如果你还不走的话,我可就不等你了!”隔着好几丛杂草的林木中传来胖子微恚的声音,还有大刀劈砍的咔咔声。 “如果这世上能有几个‘如果’呢?”六子低低叹了口气,回头看着身后的大泽,只有无尽的树林和氤氲成雾的湿汽,一切都是那样的朦胧且不真切,好像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只是梦醒后他们却再也醒不过来了。 六子狠狠地把眼角的泪拭干,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啪”的一声脆响,脸上红肿一片,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只剩下薄纱般的夜雾,萦绕着不肯散去 远处的风时骤时缓,身边的树木也似乎在这时重时轻的节拍中微微摇晃,风千重嘴里的呼吸也时浓时淡,树下瞎子的身形在他的眼中越发诡异了。 树林中仿佛还回响着风千重惊惶交错的喝问,瞎子伸出舌头舌忝了舌忝干裂的嘴唇,伸出如枯竹般指节分明的手指:“看来你是真的不行了,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你恐惧到这个地步?我越来越有兴趣去云梦泽里瞧瞧了,你的理智和你的冷静早就抛在了我身后的树林中了吧!” 瞎子走近几步,举起手中的枯竹:“二妃墓中的奇物?呵呵,我若有此等机缘,方才那一记你伤的就不是一条腿了!” “那这是什么东西?”风千重两支手都按在了脚下的树枝上,尖利的指甲缝里满是木屑。 “我之前便要你仔细瞧着,可惜你不听!”瞎子感慨的摇了摇头:“对于索命的玩意儿,怎么这么不上心呢?我花了整整七年才想出克制你的方法,没想到你已经没落如斯,看来是我把你想得太过强横了,我开始有些后悔了。” 瞎子拍了拍脑门:“我该早些下山的!” “若是早上一天,我杀你如屠狗!”风千重裂开了嘴,露出残留在舌齿间的血丝,让他的咬牙切齿有些狰狞。 “话本小说中那些将死之人都是这么说的,可惜这不是传奇志异,也不是神话传记,所以我不会早上一天、哪怕是早上片刻。” 瞎子听着那极富韵律的风声,摇头晃脑的摆动着身子:“至于你问我手中这根竹竿的来历,我想说的是,有时候那不睁眼的老天爷也爱开玩笑。如果我猜的不差,这一根或许是从二妃墓里的那棵奇竹上衍生而来的。怎么样,这滋味不好受吧?” “好受,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瞎子微微一笑:“如此心眼,也配成大器?好了,你也不用再装了,你最擅长在话语中拖延对方以凝集自身的力量,七年前我就是这么败的,剜去双目的滋味我也一辈子都忘不了!” 瞎子单脚蹬地,在松软的泥地上踩出一个脚印,整个身体轻飘飘的腾空而上,虽然迅捷却毫无力感可言,然后手中枯竹急刺数下,又轻柔落地。 “咔、咔、咔、咔”的断裂声接二连三的响了起来,有数截断木从头顶掉下,瞎子头也不抬猛然劈出三掌,树叶纷散间两截木材激射而出,向着尚在半空跳跃的风千重钉了过去。 “嘶嘶”的破空声就像毒蛇吐信,风千重陡然回首却是暴喝一声,淡淡的紫气在身体表层运转,他的头部竟然贴至腰际,整个身子扭曲折叠到快要崩散的迹象,于间不容发之际生生避开了最先袭来的木块,只听‘咄’的一声,已然钉在了身后的树木上,尾部如箭羽般犹自抖个不停。 风千重正要歇一口气,另一截还露着白茬的木尖已然临近,最前端还挑着一片深绿色的树叶,在狂风中瑟瑟发抖。 “疾!”风千重双手乱画,整个身体的紫气瞬间着附于两个手掌之上,紫灿灿的光芒照的树叶上,然后狠狠地拍了上去。风千重的身体明显一颤,然后不可抗拒的向后退去,而眉心正前方,是那根露出白茬的木尖,木尖之后是两只泛着紫光的手掌,死死地把这截断木夹在当中,却是一寸一寸的向着自己推进而来。 黑亮的眸子正中是无限放大的木尖,当然还有一片柔女敕的绿叶,一颗汗珠从眼角滑落却强忍着涩意不敢闭眼,连番大战之后,体内真元本就没剩多少了,而此刻手中凝集来紫气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退却,风千重清晰地感受到手臂中的力量正在飞速流逝,于是那坚韧如钢的铁掌忍不住颤抖一丝,“唰”的一声,风千重整个人被带得急速往后飞去,本是木质的尖头,风千重却感受到冰冷的寒意。 那是杀气! 眼中的涩意愈加难以忍受,风千重的视线已经被汗水模糊,他只能拼命瞪大眼睛,望着却来越近的利器。他能感受到那强劲的冲击力已经被他化解不少,剩下的唯有坚持和毅力了。 便在此时,木尖上的绿叶竟亮起微暗的白芒,风千重的眼神瞬间凝固,满是不可置信的慌乱中、然后那片树叶毫无征兆的碎裂开来,丝丝碎屑随风飘散,尽数扑向风千重。 于是,风千重微微闭双眼,白茬木尖上凛然地杀气在风千重的眉间聚集,一人一木同时撞上了身后的大树。 “轰”声巨响中,一团木屑如雪般在空中蓬散,露出风千重苍白中带点殷红的面部,黑白相间的头发上满是木屑。他微微侧开头部,仅距一指之遥的树干上有一个深不见底的小洞,有丝丝缕缕的鲜血从他的左耳滴落在肩头,化作桃花一片。 风千重看着肩膀上的块块血痕,却是咧起嘴角笑了起来。 而不远处的瞎子也呵呵笑了起来,露出暗黄色的牙齿,满是鄙夷的神情。 风千重疑惑的看着瞎子,似乎觉得不对劲,仿佛自己遗漏了什么东西一样,只是这种思索的神情转瞬即逝,风千重脸色大变。 “三掌、他劈出了三掌!”风千重抬眼望去,却是瞳孔骤缩,第三根的断木掀起寥寥落叶、已然近在眼前。 “噗”,是钝器入肉的声响,风千重没有避让,而他也根本闪避不开,满是伤痕的上身再次暴起一团血花,风千重被生生钉在树上,这一次,模着浓稠的鲜血,他再也笑不出来了。 瞎子不急不缓的走了过来,脸上笑意不减:“我真替你感到悲哀,我还记得十年前父亲曾亲口对我说,你或许不是我们这一辈中修为最深之人,却是我们这一辈中战斗天赋最高的一个。现在看来,连家父都推崇备至的你也不过尔尔,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风千重没有急着把胸前的木刃拔出,此刻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会让自己疼痛难堪,他只是缓慢地匀着自己的时断时续的呼吸,他摊开伤痕累累的双手,火辣辣的感觉让他不至昏睡,他只是低头看着树下的瞎子:“哪怕是再早上一个时辰,我也会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战斗!” “看来你还是没能想清楚你的处境,你这样的论调只会让我愈加可怜的你的懦弱和虚伪,只有弱者才寄希望于回忆中找到安慰!”瞎子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至于回忆,那玩意对我来说只有痛和仇恨!” 瞎子不再说话、而摆出一个投掷的动作,然后把手中的竹竿对准了树上的风千重,稍稍后退几步再猛的助跑起来,蹬蹬的脚步声中瞎子豁然出手,有疾风摆袖的声响,风千重惨然的闭上了双眼。 瞎子冲出好几步后才停下步子,似乎不太满意方才的动作,于是他又调整了造型,举着竹竿慢慢向后退去。 风千重睁开双眼,勃颈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恨声骂道:“你他娘的真是个疯子!” “你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了!”瞎子笑了笑,准备再次冲击:“你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嗤”的一声碎响,却是一阵乌黑的刀光绞碎漫天落叶,胖子抱着吕英,从树林里钻了出来。 瞎子猛然嗅着鼻翼,然后转身面向胖子:“你身上有我熟悉的味道!” 翩翩落叶下,寒鸦不肯栖。 四十一章 风雪飘摇一小楼 更新时间:2012-08-18 绿本是生机与希望的象征,但此刻六子不甚清晰的视野中只剩下漫天蔽野的绿、无穷无尽地褐绿,那是一种浓郁到厚重的压抑,一种醇厚到寂寞的凄凉。 六子再也无法忍住脑中那强烈的眩晕感,‘哇’的一声吐出满嘴的苦胆汁,然后他晃悠悠的弓起身子拨开了眼前横亘的树枝,骤然出现在眼前的一小块空地让他的神情有些恍惚,还未擦净的苦水从他微张的嘴巴里流了出来,顺着嘴角在下巴处拉成一根细长却不至断裂的水线,黑黝黝的刀光在晶莹的水面反射出异样的亮芒。 瞎子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手里的竹竿,不再理会被钉住的风千重,慢慢朝着这边胖子走来:“我以前不信命,因为命是由自己掌控的,所以我每次看到算命的老头我都要戏弄一番,可是人越老就想得越多,或许这种虚无的东西就像飘渺的云一样难以捉模。” 瞎子指了指身后挂着的风千重,又指了指身前的胖子,露出一双满是暗红色肉疤的眼眶:“你能告诉我这是巧合吗?” 胖子心头剧震,不知是惊异于瞎子脸上的孔洞,还是惊诧于风千重的败北;他微微蹙起眉头,看着越走越近的老人,本能的感到不舒服:“你在说些什么?” 瞎子轻轻的敲打着脚下的泥土,然后轻声问道:“你信命么?” “那么你呢?” 不轻不重的的敲击声中,有些许泥屑溅起,瞎子闻言呵呵直笑:“我说过了,我本是不信的,可有些时候,你不得不信,所以现在么,我自然是信的。” “那正好相反,我以前信命,但我现在不信了。”胖子也憨憨的笑了起来,只是怎么听都是一副欠揍的感觉。 “真是个有意思的小家伙!”瞎子伸手把落在鼻尖的发丝撩起,模了模有些痒的鼻头才开口说道:“信与不信其实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是否有足够强的实力来改变人生道路上将行的轨迹。” 讲到此处,瞎子停了下来、有些关切的看着胖子:“我这么说,你听得懂嘛?” 胖子摇头:“不懂!” 胖子的直白令瞎子愣了片刻,不过这次他换了种说辞:“那我这个说法,你认同嘛?” “认同!”胖子的回答依旧简单明快。 瞎子再一次笑出声来,他很满意胖子的这个答案:“所以当人们自身力量弱小的时候,就要学会相信命运,也就是所谓的认命,虽然我也很讨厌这个词语。” “比如呢?” “比如现在的你。”瞎子依旧在敲打着那些松软的泥土:“比如此刻站在我面前的你。” “所以呢?”胖子收起笑容,支撑着大半重量的前脚五指微张,慢慢的抖动着。 瞎子摊开手掌,像是在解释着什么:“所以即便此时的你不信命,你也要学会认命。” 胖子握刀的手逐渐用力,微微垂下了目光,不再去看瞎子:“认谁的命?” “当然是认我的命!”瞎子傲然说道。 “可惜了”胖子微微摇头:“我只认自己的命!” 随着胖子声音一同消散的,还有那地面上轻轻地颤动感。胖子没有抬头去看,他知道瞎子手中的竹竿依然握紧,陌刀黑亮的刃面上隐约映衬着瞎子并不高大的身形,然后那道人影猛然一错,半空中有衣带翻飞的风声,胖子抬头却见一根满是泥屑的竹尖点了过来。 瞎子凌空疾展身形,脚下虚点若缥缈孤鸿,歪歪斜斜的残影上似有烟雾缭绕,竹尖上的空气发出尖厉的啸声,赋予其上的泥土纷纷震落,这小小的空地上有淡淡的火气传来,有斑点的白芒亮起,就像夜空中眨眼的星星。 胖子看了看怀中的吕英,暴喝声中单手提起陌刀在半空中挽了个刀花、却是直直朝下横刺,铮然作响的漫天刀意里,刀尖入土足有半尺来深,而后胖子拱起肩膀、双脚下跨,死死地顶在了陌刀的背后,黑稠稠的刀气像雾一般凝结在刀刃的表面,就像一幅水墨的丹青。 这一次,胖子竟是要硬抗! “叮”的一声,青黄交错的细竹撞上了硕大宽阔的刀面,木质的竹子竟发出金铁交击的脆响。只是一下,脚下的树叶尽数吹净,周遭的树木亦是猛烈的摇晃起来,靠的近的六子更是惨叫一声,倒飞而去砸断了身后密林中的一棵不知名的杂木。 有那么一瞬间,最先接触到的竹竿顶部却是急剧弯曲起来,好似随时都有可能崩裂断开,顶尖处亮如星辰的白点如同滴入大海中的雨珠,却一丝涟漪都不曾惊起便被浓墨般的黑雾遮了个严实,再也看不清状况。 瞎子微微皱眉,抽了抽鼻子,然后说道:“还有点意思!” 并不见瞎子有什么动作,他只是把手中竹竿往后挪了挪,胖子骤然失力整个身躯都不由得往前一颤,然后那弯曲的竹竿瞬间绷直,被黑雾包裹住的白芒霎那间绽放成刹那芳华,犹如自淤泥中生长出的莲花,洁白、淡雅、高洁的光辉顷刻间驱散浓雾,也照亮了这片空地。 只听得“咄”的一声颤音,胖子连刀带人被顶出老远,半空中身形倏变却依旧抵消不去这磅礴巨力,“轰”然作响中,树叶纷飞不止,露出一个被砸开的土坑,浑身颤抖的胖子从里面爬了出来。 剧烈的翻滚间,吕英“嘤咛”一声轻哼,面色潮红一片,身上的伤口又开始流出鲜血。 胖子见状吓出一身冷汗,赶忙将吕英安顿于地,却在这个时候听得一声闷响,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瞎子不在理会胖子,而是回过头盯着身后还未站稳的风千重,嗤声冷笑:“我还以为你赖在上面不肯下来了!” “那上面的滋味真的不错,有机会你也应该上去试试!”风千重呸的吐出一口腥红的血水,把一片正自飘零的树叶打翻在地。 瞎子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掩鼻说道:“突然间我发现我们都变了很多,这七年的光晨我整天整天的对着自己说话,因为我害怕自己会在那种枯燥的环境中忘记什么是语言、我害怕自己会憋疯,所以现在我变得唠叨了,那你呢?又是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嘴硬的了。” 风千重沉默了半晌,才淡然说道:“人总是会变的!” “呵呵,是啊人总是要变得,就像我小时候哪里会知晓现在竟成了一个瞎子。”瞎子模着脸上的疮疤,没有愤怒,只有缅怀和感慨:“你知道嘛,刚开始我甚至连筷子都拿不稳,那时候又怎会知晓瞎了的我却比你们每一个人都瞧得更加清楚。” 风千重把袖子扯下,自顾自包扎着受伤的胸口,没有去接瞎子的话头。 “我想说的是,对于那些始料不及的变化,我们没得选择,但我们可以选择变好变坏、变强变弱。所幸,我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愚蠢和怯懦!所以,我挺了过来。” 风千重静静听着,脸色阴晴不定,看着瞎子那张斑纹密布的老脸,突然才发现时间在不经意中已经过去了这么多,他心中没来由的一颤,却是深吸一口再慢慢吐出:“那么,什么是强?什么是弱?” “就像现在的你,和此处的我!”瞎子抱着竹竿,一步步走近。 “所谓强者,就是必须站在所有人的最顶端么?” “你在迷茫些什么?” “我在想,我这一辈子都干了些什么。” “我只知道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剜去的那双眼珠!” 风千重看着走到跟前的瞎子,慢慢开口说道:“我知道你很想挖去我的双眼,所以我希望你给我留个全尸,至少在我死之前!” 瞎子没有答应,他只是微微举起了竹竿:“那样还有什么意义呢?我那七年又有什么意义呢?不然我毕生所求之事在你几句哀求的话语中而失去原有的魅力,这样不公平,对我不公平。” “但母亲从小跟我说作为哥哥该让着你一些,所以你下去了记得和家母问声好!” 风千重笑了一下,正要闭上眼睛,却看见一个人影‘扑哧’从树林中钻了出来,六子慌张的大叫道:“他们来了,那些怪物又追上来了就在后面了!” 胖子呸的一声:“娘西皮的,阴魂不散啊!” 说罢抱起吕英,几步追上老六,一把拽住裤腰带,将他提了起来。飞快的向巴陵城跑去,仿佛已经听到那种钢甲重物特有的轰鸣声了。 风千重也是一个激灵,一个翻滚错开了瞎子的竹竿,死命往前跑着。 “砰”的一下,原来的地面被炸开一个深洞。瞎子怒喝一声,提起细竹竿往风千重追去,身后骤然出现的两架机甲开始猛烈射击,簌簌的落叶中几人早已经跑出了树林,雪地后方的巴陵城已然在望。 机甲中的女人狠狠的砸着座椅,咬了咬牙又跟了上去,却是一连追到了雪地边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几个小黑点渐渐远去。 身侧的部众还待再追,却被女人怒斥数声:“蠢物,难道要追进城去让所有人都看见我们嘛?” “可是他们” “无妨,即便他们身份再高又如何?毕竟只是少数几人看见了我们,真要说出去也没无人相信我们这种存在,甚至连想都想不出来。”女人慢慢踱着步子,在树林边缘缓慢移动。 “队长,那我们还不撤嘛?” “蠢物,安静点,别扰了老娘看景致,再嚷嚷回去了有的你好受的。”女人本就在气头上,这番说辞更是火药味十足。 两个属下打了个寒颤;“看什么呢?老大。” “呐。”女人朝着一个方向指了过去。 两人顺着指尖望了过去,只见朔风呼啸、飞雪飘摇之中,城西挨湖的码头上孤零零立着一座木楼,高约八丈,四柱三层,远远望去恰似一只凌空欲飞的鲲鹏,只是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下,显得有些单瘦薄弱。 “这是什么东西啊?”二位同时发问。 “看来你们真的要好好补补古代文学了。”机舱中女人有些头疼的翻了翻白眼。 “那是”女人顿了顿:“岳、阳、楼!” “轰”的一声,飞雪乍急、狂风大作,仿佛从时光中幽幽传来的回音,冥冥中有什么东西苏醒了。 四十二章 楼上风光 更新时间:2012-08-20 这是一间老式的木制阁楼,地面不大,所以除了一张小床、一把藤椅、一方小桌、一个火炉,便没有其他的物什了。 地面是用普通的樟木铺就而成,没有刷漆却十分光滑,或许是踩得久了。露出的镶嵌面上多少有一些不太明显的年轮树纹,散发着类似于一种陈腐发霉的樟脑气味,有些许辛辣感。 靠床头的大红灯架上并没有燃烛,只有一点昏黄灰暗的光芒幽幽传来,终究还是有些暗,于这不亮堂的光线下也只能瞧出几件主要的物事了。 发光的是一盏小小的油灯,或许用的是煤油吧,不时有黑丝般烟雾从焦枯的油捻子上冒出头来,轻巧的翻了个跟斗,旋即被漏进来的寒风吹得不知所踪。 小木窗是半开着的,而灯是靠窗的,也没有灯罩。窗外卷万窕寒风,所以除去木窗的晃荡细声外,还有不少的寒气从缝隙处渗了进来,迫得那两寸高的火苗呼呼弯下了腰,却每每于细腰将折之际又直起了身子,然后在不断壮大中迎接着下一阵冷风,这样的情景似乎永远不会停歇,所以这间阁楼中一切事物的光影线条棱角都处在明灭变幻当中,晃得人眼睛有些难受。 唯一不变的是灯花下的一小块黑暗,黑影中是黄铜的灯座,油腻腻污垢遍布其上,却并不显刺眼,反而有种温馨的错觉。底盘上铁片已经缺了一小块,有不少锈痕缠绕在一起,却依旧被此间主人留下而不曾扔掉。 再往下是那张原色的方桌了,似乎刚制成不久,仿佛还能从这些新鲜的颜色上闻到新木特有的芳香。 此时的方桌上除去那一豆灯花,还有一只海青色的大碗,有许多片已经撑开的茶叶悬浮在碗檐处打着转转,整副茶水近似于一种暗黄淡青的色调了,白濛濛的热气在空中冷凝成水珠,顺着粗砺的碗面流至地面,那里已经有不小的一滩了。 除了这一大碗浓茶,还有一碟豆腐干、一碟腌白菜、一碟花生米、一碟咸萝卜。当然,还少不了一副粘满盐粒和油水地竹木筷箸,有些随意的搁在桌子上。 有蒸腾的水汽冒了上来,桌子下面是一只红泥小火炉,上面煨着一个半新不旧的铁壶,炉中的火不大,是以壶嘴中就偶尔冒出几丝热气,攀着桌脚飘了上去,把竹制的筷箸上的盐粒融化了下半。 突然间,房间某个角落里突然转来一声叹息,然后整个画面都似乎有了生气,连景致也变得鲜活起来。 临窗的藤椅动了动,随即一只手伸了出来,端起桌上的茶碗送至嘴间轻轻把水面上飘浮的茶叶吹远,然后撮着嘴唇小小的抿上一口,再徐徐吐出一口惬意的白雾,椅中人慢慢的摇晃着身下的藤椅,满足的眯起了双眼,静静地看着窗户外呼啸的风雪。 他并没有放下手中的茶碗,只是安静地卧在藤椅上,安静地看着风雪,安静的听着雪花落地的声音。 一切都和他预想的一样安静,或许城里并不安宁,但至少他这里是安静的。 夜晚正在一瓣一瓣的开放,就像凋零在他手心的雪花。 他感受中着掌心中那一滩凉凉的雪水,再一次发出一声轻叹,却是连自己都不知为何,他可不是那些只懂悲春伤秋的酸穷书生。 他摆了摆手,想要将脑子里的燥意连同手中的水滴一起甩掉,却仍旧有些莫名的发起呆来。 “我这是怎么了?”他望着掌心中带残留着水珠的纹理:“大计将成,我该高兴才是的。” “似风千重那等人物都被我玩弄于鼓掌之间,我该自豪才是的。可为什么”他慢慢坐直了身子、望着碗中墨褐色的茶水,似乎连整个面部都成了黯黯的一片:“为什么我还是这么不开心?” 他本是极爱浓茶的,所以他不讲究那些繁琐的沏茶程序和精致的沏茶手艺,他知道自己的耐心不怎么好,所以他喜欢喝泡第一道的的浓茶,他喜欢一次性放上很多茶叶,他喜欢那种苦涩到甘甜的香味,他喜欢那种茶水混合着热气一同冲击着自己喉咙的感觉对于茶,他有太多说不出的感觉,就像小时候喜欢每年夏天馋西瓜一样,是不需要什么理由的,那是一种篆刻到骨子里的本能,是一种流淌在血液中的渴望与向往。 可是这一次,望着面前的茶水,他第一次觉得没了胃口,于是那送到嘴边的茶碗就被他放了回去。 “唉”这是他第三次叹气了,手中的茶碗也是重重一摆,顿时有不少汤水混着茶叶一同溅了出来,小方桌上**一片,连那豆灯花也差些浇灭,好在那火心晃了晃又重新亮了起来。 “他到底有什么有,值得你如此待他?”突然间,藤椅上的人似乎暴戾起来:“我哪里比不上他?他周小瑜自顾不暇的丧门狗一条,便值得你如此护他爱他” “哈哈哈,我做的这一切就是想让你知道,我是最优秀的,我是最强的!”他停顿了片刻,然后盯着窗外的雪花,像是在肯定也像是在告诫:“我严飞是最强的!” 灯光猛然一颤,却是一缕阴风吹过,照出藏在阴影中的面孔,露出一双冒着火光的眸子,恰是严飞此人。 “我本以为你是飞羽阁派来的卧底,却不料竟是风千重手下的人可即便如此又何妨?人要是死了,任何秘密都只能藏在心底了就连风千重那老物也活不长了,这风华楼迟早是我手中之物。”严飞握紧手中的拳头,却又慢慢松了开来:“可你为何偏要与我作对,吕英!” 最后两个音节,几乎是咬着牙齿从缝隙里蹦将出来的,严飞的面部狠狠的抽搐起来,而后眼中的柔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狠厉与果决,他又端起了茶碗狠狠地灌了下去。 便在这个时候,房门外的木梯上传来‘蹬蹬’的脚步声,有什么人正上来。 严飞暗暗皱眉,早已经吩咐下去切勿叨扰,能上来的也就那么几个人了。他很好的把面上的各种情绪收了回去,微微转身向着门口斜挑了过去,一个单薄的人影已然在望。 “你来啦!”严飞抬手示意他坐下,然后装作不经意的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来人将全身藏进宽大的黑色斗篷里,在这昏暗的灯光下更加瞧不清模样。他并没有坐下,也没有揭下斗篷,只是微微翘起下巴,盯着藤椅上的风千重,看了好一会儿后才开口说道:“办得不怎么样!” 严飞闻言暗自皱眉,看着碗中四散漂浮的茶叶:“嗯跑了?” “没跑?” “那是死了?”严飞收起目光,抬眼看着身后站立的人。 “也没死。” 严飞一愣,不知所云的看着他:“那是什么回事?” “被人救了。” “谁?”严飞又马上问道:“周小瑜?” “嗯,四周小瑜。” 严飞又抿上一小嘴,盯着桌上的灯光看了好半天才慢慢问道:“怎么会这么巧,光是云梦泽里的那些事就够他消受了,怎么如此碰巧的撞上了你?还是正要动手的你?” 黑袍人沉默片刻,然后问道:“怎么你在怀疑我?” 严飞望着身后的黑衣人轻声笑道:“有时候,怀疑就是直觉,而我向来相信我的直觉。” “若是我这么做,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有时候,怀疑只是怀疑,是不需要证据的。”严飞夹起一粒花生米放在嘴里慢慢咀嚼:“要是有了证据,那便不是怀疑了。” “这么说你不肯放人了?”黑袍人慢慢拉下头上的斗篷,怒意却直上心头。 严飞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怎么能这样说呢?最近这巴陵城不太平,我把弟妹接过来也是一番好意、是为了弟妹的安全着想。老五,你这么说让做哥哥的我寒心啊!” 顾逆章清秀的容貌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单弱的身体也因极度气愤而颤抖得更加明显:“即便是现在,我也认为这个世界是一个讲理的世界,我们必须生活在一个有秩序的大环境中,然后那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的利益才能得到保障。” 顾逆章随手把披风扔在床上,然后在床头找了个位置坐下来,伸手把那只大茶碗端了过来,也不顾及的喝起水来:“可今天你的面目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中还有太多不讲理的人,而不讲理的人一多,那些遵循秩序的人必然会受到损伤,这个你是知道的。” 严飞点了点头,眯着眼睛里光芒闪射:“知道!” “所以,对于那些不讲理的人,自然不能以常理相待,因为那样是行不通的。”顾逆章抹干下巴处的茶水,又夹着花生米来吃。 “明白!”严飞再次点头。 “既然行不通,自然是另寻他法。” “什么法子?”严飞有些不以为然的问道。 “以暴制暴!” “可你不要忘了,弟妹还在府上做客。” 顾逆章摇了摇头:“你一向自诩聪明,却终究看不透人性。此番我侥幸活着,便顺手带她回家;若是不幸身死,我想她也乐得做一对亡命鸳鸯。若是这样,那谁先赴死便不重要了。” “你要寻死?”严飞挑了挑眉:“这可是严府!” “你知道我明白此处是严府,所以你最后一句话是多余的,而你却是个不肯多费口舌之人,所以我愈加确认那个消息了。” “什么消息?” “每临大事之际,你便会屏退左右,一人独处于此等待最后的消息。”顾逆章终于笑了起来:“我已经注意你很久了。” 严飞的脸色越加难看,就像那只茶碗中的汤水一样。 严飞忍住不看了过去——一样难看了。 四十三章 长夜围城 更新时间:2012-08-23 细若柳絮般的飞雪在飕飕的冷风中东摇西荡,就像乱世中挣扎飘零的浮萍,随波浮沉中纵有不甘,亦只能徒作长叹,悲悯世间辛凉。 那一声尖细到心戚的长调在拉到极限之际不曾收尾,而是陡然拔高后又绕转盘旋,再袅袅散开。 女人抬起手指在座椅上轻轻敲着,眼里满含着迷离的风雪,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是这般模糊不清,所有地心事都在那一声宛若跨越了数个世纪光景的轻叹中化作点点涟漪,就像词里面写的一样,吹皱一池春水。 “喀嚓”一声,女人从机舱中跳下,雪地上那厚厚一层积雪瞬时被她踢飞,雪雾缭绕中远远看去,就像一朵正自盛开的雪莲。 只是此时的莲上站着一个人,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 “老大?”其后的两名随从大叫。 女人摆了摆手,又翻出一件白色的皮袄,一抬手把自己从头到脚裹的严严实实,自顾自的往雪地里走去。 “老大”部众大急,连声喊道。 女人站定了,却没有回过身子,就那么站在风雪中,似乎与满目的皑皑白雪化为一处:“你们总是这么烦人么?老娘我进城找乐子难道还要请示你们二位?” “可是老大,你就这么一走了之,等下大队怪罪下来我们可担当不起。” “别跟我提那个没胆的龟孙。”女人有些气急败坏:“一提到他我就来气,除了溜须拍马他还能干些什么?” 两名部众小心翼翼的对望了一眼,然后都非常理智的保持沉默,不发一言。 “就说老娘我不是老鼠,这几个月身上都快发霉了,我得出去散散心。”女人停了一下,指着巴陵城的方向:“也没多远,就那个地方。” 随从正要开口说话,却又听到女人传来的声音:“记得把我那副座驾好好修养,回来了要是有一处不干净,你们那把骨头就等着我来拾掇拾掇吧!” 二人相视苦笑无言,只得合力将那架机甲抬起,一前一后的往云梦泽中走去。 风刮过,一地凄迷 巴陵城,某处靠近南门地巷道中。 沉重的雪打湿寂寞的街。 但这里是长江以南,不似北方那种千里冰封、顿失滔滔的鹅毛大雪。南方的雪总是柔和的、总是迈着轻快简单的步伐、总是旋转着女敕软曼妙的身姿,甚至每当看到她的到来,还会忆起孩提时地稚声笑语。 所以,南方的雪是绝然算不得沉重的。 但这一次,胖子只觉得这漫天飞舞的雪絮落在身上,竟比自己手上的陌刀还要重上两分。 耳边有呼呼风声回荡,仿若置身于塞北关外的白毛风中,脑海中那些本就不甚清晰的欢笑声早就被眼前这场大风雪吹得一干二净,胖子忍不住闭上眼睛,他知道这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但是这一切又来得这般真实和确切,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可即便是闭上了眼睛又有什么用呢? 胖子吐出一口悠长的闷气,白濛濛的热气被扑面而来的狂风瞬间吹散,连带着胖子都被灌了几口冷风,不住地呛气。 他知道此间沉重压抑的不是这天气、不是这风雪,这一切都源自于小巷尽头的那一个持竹的瞎子,在这种风雪飘摇的天气下他的身形更显单薄消弱,就像一根随时会这段的老竹。 但胖子没有白痴到萌生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就像他自己说过‘胖子也能成为高手’,那么身如枯槁不一定就真的意味着弱小。 古往今来老而弥坚者也是有那么一些的,胖子突然间有些恶趣味的想到,只是看着越走越近的瞎子,他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瞎子可以前进、也可以后退,但自己不能再退了,胖子回过头看着身后宅门上的匾,那是两个月兑了漆的鎏金大字,崩成一片一片的木丝纹理占据了这块匾的大部分,斑驳的漆痕上还能隐约瞧出两个字的模样,那是——枣园。 胖子虽然没能看到院子里种枣树,但他知道,这是周小瑜的院子,而吕英就在他身后的这间不大的宅子里。 当然,还有大夫。 只是令胖子感到惊讶的是,进城伊始、风千重这破老头便熟门熟路往这间小庭院赶来,瞧那架势感觉跟进自家屋子一样熟络。 想到这里,胖子不禁微微拉下脸朝另一边站得不近不远的风千重瞄了过去,没想到风千重那厮也是别过头来瞧了瞧胖子。 胖子微微一怔,立马换了个笑脸,虽然他的憨笑声依旧是那么虚假和倒胃口,不过在这簌簌直落的飘雪中却别有一番温暖的亲和力。 风千重撇了撇嘴,好半天才挤出一个相当不自然的笑容,看上去比胖子的还要难看,干巴巴的笑了两声。 然后,簌簌的风雪中,两双对视的眼睛同时错开,似有心事的望向别处。 有“咔、咔”的声响,在这种大风大雪的天气中十分微细,却依旧被两人察觉。那是积雪被踩踏的脚步声,有点涩、也有点闹心,虽然胖子自己小时候最喜欢这么玩。 瞎子已经越来越近了。 瞎子走的并不算快,但是每一步都走得十分用力,仿佛一脚下去,能把雪絮中的水汽给碾将出来。一时间,胖子很自然也很怪异的想到了防江坝上的桩柱。每踏出一步,胖子都觉得这条小巷在颤动,自己腮帮中的肉块也随着瞎子的步伐而抽动着。 不知何时此处不再降雪,胖子以为雪停了,抬头往高空看去,却瞧见一道半透明的光圈将这一条街巷包裹成小小的一块,圈以外雪还在下,而圈以内却雪歇风止。 一人之力,竟至如斯? 胖子瞳孔微缩,影像中的瞎子却越发的高大起来。即便是在冬天,可此时自己仍旧出了一身毛毛汗。寒气一逼,顺势整个身子都凉了下来。胖子吐出一口带血的浓痰,在洁白的雪地上砸出一个分明的黑洞。 “一起上?”胖子用力揉捏着冷冰冰的刀把,那样会更加趁手灵便,而且也能防止天冷手滑。 “一起上!”风千重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又轻轻的咳嗽几声。 胖子再一次转过了头,盯着风千重萎靡的老脸:“你先?” 风千重抬起眼皮,浑浊的眼里没有丁点儿神采:“你先吧。” 胖子嘿嘿一笑,把刀把上破布解下来连同手掌一起绑牢:“不用分得这么清楚吧?这样,你左边,我右边。” “咳咳!”风千重用拳头堵在嘴间,咧嘴笑了笑:“没问题!” 胖子耸耸肩胖,貌似无所谓的系着右手上的破布,末了用牙齿咬紧:“放心吧,我这人最敬老了。” “你要是顶不住就开口跟我讲,又不是旁的人我不会笑你的。”胖子试了试手中的刀,漫不经心的说道。 “年轻人就是争强好胜。”风千重缓慢的控制着自己的呼吸:“有时候,老人家也是很可怕的。” 胖子好笑的看了看风千重:“我可不这样认为。” “我可不是说的自己。”风千重毫不在意胖子投过来的目光。 “那我就更加体会不到了。”胖子哀叹着说道。 “呐,眼前就有一个。”风千重扬了扬头,示意胖子看过去:“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切身体会了。” 胖子撮着牙花子,手上的刀倒拖在雪地上,看着越来越近的瞎子,脸色难看的说道:“你还是多想想你自己吧。我怕你这把骨头会散掉的。” 风千重抬了抬手:“这事,就不劳你操心了。” 胖子默然不语,手上逐渐加力,缠了一匝又一匝的烂布条骤然绷紧拉直,却很是诡异的没有断裂,看着那上面油亮的光泽似乎用桐油浸泡过,那韧性必然是极好的。 “嗤、嗤”,瞎子每踏出一步,脚下的积雪便会瞬间融化成一个大圈,露出内里青黑色的长石条,石板上的湿润水汽在炽人的高温下急速挥发,就像夏日里的骄阳,烫得石块微微拱起,极致处有丝丝的裂缝正飞速扩大,然后“咔”的一声,崩裂成无数细小的石屑碎砾。 皲裂的尘屑并没用四溢溅开,而是慢慢地在瞎子小腿处萦绕不散,逐渐蔓延成红黄交杂的一圈。瞎子每走出一步,那层土罩便浓上一分,无数的细小颗粒依附于上,然后开始有规律的旋转起来,隐隐有风雷声响起。 一路行来,这巷道中的积雪便化去了一大半,一条满是坑洼的石板小道开始展现在人们眼前。 情知瞎子这是在凝聚气势,胖子再也无法忍住,正要动手之际却是转过头对着风千重说道:“你若想趁此机会逃走,我拼着这条命不要亦要第一个反身杀你!” 风千重微微一愣,却是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胖子。 “看看那瞎老头子是先杀你,还是先杀我!”胖子藏于肉睑下的眸子突然亮得出奇,宛若夏季夜空无云的星辰。 闻得此言,风千重脸颊上的肌肉狠狠的跳动起来,他意味深藏的看了胖子一眼,一把握紧拳头,往前踏出一步,风起云涌中与胖子并列。 胖子那两句话说得极其用力,以至于数丈之远的瞎子都能听到,他‘嚯嚯’的怪笑几声,而后才说道:“就你们这样子,还想合力杀我?真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啊!” 这是身后的庭院内传来几声清响,像是瓷器碎裂的声音,却没有人在意。 是呀,谁又在乎呢? 就像没有人在意一个披着大袄的女人从西门处进来,也没有人在意一个浑身伤疤的青年人拖这一个死狗般的黑脸大汉从云梦泽中钻了出来。 更不会有人在意城外的雪是否下、风是否刮。 寒夜漫漫,风雪迷城。 四十八章 夜漫漫 更新时间:2012-09-01 其实仔细看,严飞的面部线条十分刚硬,就像他此刻抿起的唇一样,宛如青岩雕刻而成。浪客中文网 严飞面色阴冷得便似窗外的风雪,微眯的双眸如梦初醒般上下开阖,却比谁看得都要认真用心,好一蓬盛开的烟花。 即使那团光幕早已散作飞雪,可严飞依旧不曾收回目光,不知望向何方。沉思良久他才转过身来,看着面有得色的顾逆章,却是挥袖指向窗户之外更广阔的夜空:“新的战斗,就要开始了。” 顾逆章垂睑,手中腰刀不曾有丝毫松动:“是的,已经开始了。” “那么你呢?”严飞探出的身体又缩进了轮椅中:“在这条位置的新路上,你又如何自处?” 顾逆章没有急着回答严飞抛来的话题,他只是看着地般上泛滥成一片的暗黄色油花、暗自神伤:“旧的时代已经过去,新旧交替的烽烟中,你我不过是那些强者脚下的一块砖石罢了。” “十丈红尘、芸芸众生,莫不如是。”顾逆章长声一叹,顿生凄凉。 严飞一怔,不由嗤笑道:“方才那一刀之威的勇猛无前何在?我敬你果决狠辣,现在看来也不过尔尔。” “你说的不错,一个崭新恢弘的大时代即将来临,今夜不过是这个旧世界苟延残喘的最后一晚。”严飞说到此处,却是突然的激动起来:“而现在的你连最后一丝争雄之心都落没在这个夜晚的风雪中了,所以你注定是别人脚下的单瓦孤石。而我,黎明太阳升起之际、必将是这一片土地上的主宰。” “你说这一遭输了,可你始终没有弄清楚,你不是败在我的手下,而是——输给了你自己!”严飞阖上双目,用手轻轻揉着,激动过后是一抹难言的空虚和疲惫。 “是的,你说的没错。”顾逆章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似乎连目光都没有从地板上的油水处移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与路,我脚下的道路与你不同。” 顾逆章看着渐渐凝固不动的油面,更像是在看着油面中自己的影子。好陌生的一个人,这便是我的模样嘛?他微嘲的摇了摇头:“我没有你那么远大的志向,我只想和她就这么两个人在这座古城的青山绿水、古柏幽松之间,快快乐乐的相伴一生。” “你说,这个愿望是不是很简单?”顾逆章终究抬起了头,望着轮椅中的严飞。 “可有时候那些很简单的事情却是最难实现的奢望。”严飞伸出双手,用力的揉捏着自己的面颊,直到上面通红发热:“即便你归隐山林,这个世界依旧是由你嘴中的芸芸众生所构成的。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我们都活在一张巨大的、无形的、却又清晰可感的大网之中,我们无时无刻不在这其中挣扎浮沉。所以、哪怕你的愿望再如何简单,也只是一个很难成为现实的愿望而已。” 飞雪自屋顶破败处飘下,铁壶中的沸水也渐渐冷去,不再有水花翻滚的咕咕声响。 仿佛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哪怕只是很短的一瞬间。 严飞卷起被腰刀撕裂的双袖,在手肘处挽好:“因为你没有足够强的实力来挣月兑这张吞纳八荒**的天罗地网,所以现在的你越挣扎便痛的越加厉害。” “哈哈哈哈”顾逆章神经质的笑了起来,他的嘴角已经抽搐成一个诡异的形状:“那我是否还要感激你。” “感激什么?” 顾逆章长笑不绝,嘴里却是有黑色的乌血流了出来:“感激你能让我还能体会到——痛,是什么滋味。” “老五!”严飞突然大声的叫了起来,阁楼中正自下落的雪花也被迫得向旁退去:“你瞧瞧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一身修行所为何来?堂堂七尺之躯,岂可临阵畏怯乎?” “我是无所不惧的!”顾逆章用更大的声音叫了出来,当中威势一时无二。头顶上相互搭住而勉强未落的瓦片也在这一声惊雷般的怒嚎中哗哗掉了下来,直至此时,这间精妙巧致的阁楼算是彻底废了。 “所以,哪怕今天我死在这里”顾逆章抽刀断雪,移步向前,凄冷的寒风中路出一双泛着诡异绿光的眸子,就像狼一样:“我也要让你切身感受下——痛,是什么滋味。” “我们兄弟一定要闹到这步田地嘛?”严飞霍然抬头:“一个女人而已。” 顾逆章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严飞:“现在说这种话还有什么意义呢?时至此刻,不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么?” “她不是你的她,而是我的她。”顾逆章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意味:“如果你真对女人放得下,当初又怎会弄得兄弟五人反目、逼得四哥远走他乡?而造成这一切的,都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 “那都已经过去了。”严飞张了张嘴,声音也低了下去,就如琵琶弦上的最后一个尾音,细不可闻。 “有些事可以忘记,再相逢时一笑置之。”顾逆章吐出一口满是乌血的唾液,用手指着自己的脑袋,轻声说道:“可有些人、有些事,一旦发生,便永远印在了这里面,一辈子都无法释怀。” “我很早以前就跟你说过,我的记性是顶好的。”顾逆章面容一肃:“所以,那些事我是忘不掉的。” “今夜,我跟你说了很多话,很多我不想说的废话。我们之间,已经别无选择。”顾逆章衣袖拂过刀锋,隐约间似龙吟虎啸。 “尘世的罗网顾某破不掉,那现在就让我瞧瞧,你拖延至此时所布下的人网威势如何。”顾逆章提刀跃起,直冲屋顶,一片叮咛声起,漫天的刀光剑影中,阁楼内已经多了数人。 刀收剑散,却是将顾逆章围了个正着。 顾逆章哈哈大笑,端起床头的大碗冷茶一饮而尽,再猛的摔碎在地:“来吧!” 樟树林中的小阁楼上陡然划过一道电光,半空中风急雪更迫 罩住整条巷道的淡蓝色光幕早已散去多时,仿佛永远下不到尽头的飞雪依旧簌簌落着。 此时的小巷中有重复了以往的静谧安宁,破碎的石板路上又渐渐覆满了积雪,只是谁也想不到这薄薄的一层积雪下面的青石古路已是疮痕四散、裂纹丛生。 小巷的尽头、暗褐色木门之前,一左一右、一上一下的站着三个年龄不一的人。 说是站立却不尽如是,因为还有一人是硬生生的定在了半空中。 此时三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雪絮粘身。特别是半空中那人,头上的积雪竟不比地面上的少。 也不知这三人如此这般的僵持了多久。 胖子本是极为怕冷之人,眼下到了此等情景,却硬咬着牙一声不吭,倒是半空中被瞎子单手架住的风千重已经哆嗦起来,一呼一吸之间,满是白濛濛的热气,眼前飘落的雪花瞬间被吹得远了,又徐徐下落。 耳边不时传来孩童的哭闹声,还有面前瞎子那张喋喋不休的破嘴,胖子心烦意乱直欲撕碎了事。 瞎子晃着脑袋,想要把落在额上的那片雪花甩下来:“你的刀,太慢。” 然后他看着半空中的风千重:“你的拳头,力道不够。” “你的嘴巴,真臭。”胖子狠狠地啐了一口,他全部的气力的都使在了握刀的双臂上,以至于这一口唾沫都吐得十分艰难。 “妙极妙极。”风千重强压住胸中翻涌不息的气血,应和着胖子的话语:“你这张嘴,实在是太臭了。” 下方的胖子闻声一乐:“风老头你真是慧眼如炬,明察秋毫呀!” 他二人一垫一捧,倒是说得十分起劲。 近在身前的瞎子却丝毫不为所动,甚至渐有笑脸露出:“说吧说吧,再多说几句吧,现在你们说上一句便少上一句。” “我权当这是你二人在最后的光景中为自己唱的葬歌,哈哈哈哈。”仿佛想到了什么开心之极的事物,瞎子快要直不起腰了。 聊性正起的胖子和风千重同时哑声,心中恼恨之际手上猛地用力,瞎子一时不察竟被顶退了半步。 “喀嚓”一声,一块散落有如成人拳头大小的石块被踩了个粉碎,然后瞎子浑身一颤,堪堪在半步后止住颓势,一股磅礴巨力同时席卷而来,宛若风卷残云。 胖子闷哼一声,刀上秋光似水般波纹潺潺、恍惚间有溪水流动声响。 半空中已是重伤的风千重却是大吼一声,双手暴起一团紫光,光影飘忽中一双泛着奇光异彩的铁拳砸了下来,连四周的空气都在这极尽威势的一拳下荡起层层涟漪,一圈又一圈的向虚空游去。 “即便我为了布阵而耗费了大半功力又如何?你们两个不堪一击的废物。”瞎子猛地往前踏出一步,看似轻柔的一脚却有着不下千钧的力道,风千重和胖子同时后撤了半个身子,细碎的石子被扫了出来。 “我早就说过,哭笑本就是相对而生的。这世上有哭便有笑,此间能笑到最后的,决然不是你们两个废材。”瞎子脸上的干瘦颊肉狠狠地皱了起来,说不出的狰狞可怖,偏生他还笑得如此得意,更平添三分恶相。 瞎子再踏一步,落脚处的积雪瞬间飘起,然后瞬间消逝无形。 此时,只剩一步之遥,便到了枣园大门的台阶处了。 胖子竭力顶在地上的双脚不住往后滑去,他整个身子已经被压得弯了下去,他甚至能听见身体中的骨骼在‘咔咔’脆响,好不骇人。 “啪”的一声,却是后移的脚跟已然顶在了石阶处,胖子浑身一颤,刀上粼粼波光瞬间化作狂风巨浪,剧烈的颤动中胖子的身体也毫无规律的抖动起来,口中鲜血横流。 鲜血滴染在白雪上,渐渐绘成几瓣残梅,这极具视觉冲击的图像在胖子眼中像是瞬间凋零般,脑海中一片灰暗。 我这是要死了么? 像是有人听见一般,巷口处响起一个虚弱却不失清越的声音:“长夜漫漫,湿寒侵体,老先生若有雅性,不如请寒舍一坐,共饮一壶热茶否?” 四十九章 雪巷 更新时间:2012-09-02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看着那一纸荒芜到冰凉的苍白,突然间胖子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的温暖。 黑暗中一个身影从巷口处走了过来,他的手里握着一柄油纸伞,大半个身子都藏在伞下,以致看不清来人的模样。 最显眼的是他手中撑起的纸伞,伞面由一张白纸完整铺就,不施粉黛,犹如一抹白莲自漫天风雪中徐徐盛开,娇艳欲滴。 这是一条寂寥的小巷。所以,哪怕是再薄的一地飞絮,也能给人踩出咯吱咯吱的脆响,清晰可闻。 小巷算不得长的,约略不过一百来步。可此刻在瞎子看来,却幽仄漫长得很,就如同那萦绕一伞的彷徨。 “你终于来啦?”瞎子卸下双手劲道,倏的掠出一丈之远,微微侧身向后看去。 胖子身前怪力陡消,却是整个人都猛地向前颤去,手中陌刀也横劈落空,刀上有轻微的啸音。 素衫轻振,风千重飘然落地,手中紫气尽数散去。 “你这女圭女圭倒是知趣。”瞎子把手中竹竿落在脚前,轻轻地吸了一口气:“也好,倒省去老夫一番功夫。” 那细细地脚步声还在响着,不时有石块被践踏的异声,还有积雪泼洒的清冷。 瞎子的耳骨不断抽动起来,听着那越来越近的轻音,皱巴巴的干瘪肉脸上露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这个世界上除去双眼外,其实还有很多可以观察外物的工具。而我更擅长用鼻子和耳朵因为我是瞎子。” “你的脚步看似轻柔写意随性,但每一步的落点都刻意放得很轻很平均,而正是从这一点中,我可以听出你的紧张。”瞎子一捋白须,神情微有得色:“更重要的是,我从你身上闻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 “什么味道?”伞下之人饶有兴致的问道。 瞎子嘿嘿一笑:“血液燃烧的味道。所以,你是来杀我的。” “老先生果然名不虚传,周某实在是佩服。”来人走至瞎子两丈处徐徐收伞,正是从云梦泽中千难万险逃出来的周小瑜。 此时的周小瑜神情已疲惫到了极致,煞白的唇色泛出奇异的冷光,只有握伞的那只手却是格外用力,竹篾制成的伞骨在他的手中咯咯作响,就像脚下那一路踩过的雪花,被桐油浸泡过的纸张在他的手中竟似能拧出油污来。 “只是先生怎能断言,周某是要来杀你的呢?”周小瑜慢慢松开握伞的手,掌中血红一片。 瞎子微微一愣,然后从腰间解下一个牛皮酒囊,咕咕就是一大口,然后意犹未尽的咂着嘴:“这个简单,因为我想杀你。” “原来是这样。”周小瑜恍然大悟般拊掌而笑:“想不到老先生亦是说笑之人。” “老夫这人从不说笑的。”瞎子闻着酒囊中的香气,于这冰雪天气中竟是说不出的醇厚香浓。 “女圭女圭倒是挺对我胃口。”瞎子说着伸手把酒囊递上前去:“要不要来一口?” 周小瑜含笑摆手:“酒这种东西,还是少喝为妙?” 瞎子倒也干脆,直接别回腰际,随即拍拍手:“现在不喝,只怕以后就没得喝了。” “哈哈,先生又说笑了。”周小瑜把伞轻搁在脚下,然后抬起头来:“现在不喝,是为了以后能喝的更好。” “这么说,你是嫌老夫这酒不行?”瞎子白眉一抖,微微皱了起来。 周小瑜解下背后冒出一截的灰色破布,露出一截铁黑色的剑柄,然后他紧紧握住:“酒香四溢,乃是不可多得的佳酿。” “只是可惜我这人喝酒得看人。” 说罢周小瑜身形骤起前扑,手中那张破布也在同一时刻被他狠狠地扔了出去,安详的空气中瞬间响起猎猎声起的呼啸,淡灰色的破布全速朝着瞎子面部砸去。 既然你自诩听觉如此了得,那便先断你一耳。 飞腾而起中,周小瑜反手抽剑,寸寸碎响中渐溢寒光,照耀一方。 ‘啪’的一声,却是瞎子瞬间挥竹,刺耳的破空声后发而先至,竹影摇晃中破布颓然炸开,就像是一团蓬散的雪花般,碎布飞扬。 一时间入眼尽是布条,周小瑜面色一紧、瞳孔微张,却是以更加快捷的速度疾掠而去,两丈之遥在他脚下恰似一步之间。 一步距隙,往往是须臾芥子,一闪而逝。但对于瞎子来说,已经足够他做很多事了。 斜挑的竹尖并不曾顺势落下,即便布条破空的嘶嘶声扰乱着他的方向感,但那一剑出鞘的长声却比任何声响都来的清晰、明确。 瞎子顺手挽花,整个人都向前冲去,瞧那速度竟是比蓄势已久的周小瑜还要快上一分。 四周风声大作,身遭瞳瞳俱是虚影,有若无穷无尽般的海水巨浪蜂拥而来,周小瑜只觉得脚下坚实的土地都在摇晃不休,正像那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只能随波逐流。 一声金铁交击的轰鸣中,两道急速掠行的人影在小巷的半空中撞作一团,即便是隔上好几丈的距离,胖子仍旧被这阵由撞击而引发的乱流刮得向后连退数步,风千重的一头长发尽数向后飘起久久不曾落下。 本自飘零飞散的烂布条被湍流一激,顿时拉得笔直,如同漫天的箭雨般四射而去,咄咄声响中,大多数都钉在了两旁的围墙上,也有少数落在了白雪覆面的地上,却均是入土三分,尾羽犹自颤响不绝。 吱吱场中二人同时落地,劲风顿消,所以还露在外面的布条便软软垂落下去,再也不复方才威风。 瞎子右脚前踏出半个步子,单手握枯竹,刺出地竹尖虽时朝上,却保持着下压之势。竹身上的斑驳泪痕随着尖影上的白光上下晃动得厉害,却终究还是慢慢往下压了过去。 竹尖之下碰触的——是周小瑜依然拔出一半的剑柄。 周小瑜身体前躬,斜脚顿身,整个人从后脚脚跟直至颈项都成了一条直线,拔剑的右手在勉强僵持了盏茶之后却是毫无规律的颤抖起来,那张好似久不见天日的苍白面孔也逐渐晕染出几丝血红,顺着额上的青筋慢慢化开成一片桃色。 “什么?”胖子还不曾稳住身子,却已经失声叫了出来。 一旁的风千重虽然不语,却见得身子明显的晃动了半分。 “你”瞎子正欲开口说话,却是竹竿上的力道陡然散开,竹尖顺势贴住剑柄直直往地上摁去,周边的空气在这一刻嘶嘶不绝,片刻间风云变幻、飞雪骤急。 也许真的只是电光火石之间吧。胖子有些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然后在他的视线中周小瑜整个人却是很诡异的蹲了下去、缩成小小的一团。背上的黄泉剑身便有三尺来长,再加上剑柄已是四尺有余。所以周小瑜这趁势一蹲,足够背后的长剑顶住瞎子手中地下压的细竹竿。 ‘叮’的一声,却是剑鞘撑地,直直竖立在竹尖之下,恰巧将周小瑜护在中间。 感受到身前土石的气息,瞎子暗叫一声不好,连忙收竹护身。却是在同一时刻,周小瑜趁着身上怪力消散的空隙,还未落实的脚跟猛然跃起,地面上顿时扫过一阵狂风,积雪尽数飘散,露出底下原本的碎裂石板。 瞎子只觉得下月复一阵冰凉,手中竹竿舞的天花乱坠,脚下轻点急速后退。 敌人唾手可得,又怎么功败垂成?周小瑜一声怒喝,却是贴地飞掠中猛地在地面上拍出一掌,表层碎石全部被震飞、朝着瞎子击去。 当当当当,数声脆响,周小瑜身上衣诀翻飞,双手竖掌握拳,全力朝着瞎子的下月复击去。 一阵噼啪乱响,周小瑜已然和瞎子交上手。青白亮色的光亮瞬间照亮了整条小巷,连地面上的白雪也如同染色了一般,隐约合着半空中的那团耀眼光芒,渲染成一个颜色。 只是这等奇观异景就像它来时的匆匆脚步一样,片刻后又化作云烟散于风雪。 人影交错,随即乍分。 周小瑜终究还是没能把剑拔出来,双脚落地却是急速后退,每退上一步脚下石街便化作一个凌乱大坑,他无法像风千重那样将所以袭来的气劲全部安然导入大地,所以脚下印记自然不能像风千重那样清晰分明。 瞎子单手捂月复,一张老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良久才松开左手,然后轻轻的咳嗽起来,却又不似风千重那样急促得撕心裂肺。 “现在看来,我那劣徒死在你手中倒也不冤。”瞎子用心舌忝着嘴角的血迹:“我已经很久没有尝过自己的血是什么滋味了。” 嘶溜一声,嘴里鲜血竟是被他全部吸了回去:“你说,我该怎么感谢你呢?” “举手之劳,老先生不必客气。”周小瑜极缓极慢的将黄泉抽了出来,自云梦泽之后,总觉得握着这把剑的时候便会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又有些遥不可及。 “不不不”瞎子急忙摆手:“礼尚往来的规矩自古有之、我可不敢破。” “这世上还有老先生不敢破的东西?”周小瑜微嘲略讽,脸上却是神情严肃。 “呵呵,不敢破的东西多的去了。”瞎子揉捏着月复部:“特别是到了我们这种层次的,就越该守规矩!” 周小瑜没有再说话,他只是抬头看着瞎子的身后、却不是望向瞎子身后的胖子和风千重,他的目光有若实质般透过了那扇久经风雨的木门,仿佛已经看到了木门的庭院之内,或者说是庭院内他牵挂的那个女人。 “其实我并不想杀你。”周小瑜模了模鼻子:“即便你是来杀我的,大不了我一走了之。” “可你走不了。”瞎子呲牙笑道。 “是的,我走不了。”周小瑜顿了顿,像是在品着瞎子那一句话的余韵:“可你不该这样。” “不该怎么样?” 周小瑜猛然睁开双眼,指向瞎子身后:“雪往下落,便不能倒行逆上;水往低流,便不能回溯九天;我要过去,那你便不该挡我的道。” 闷雷炸响,雪巷悠长 五十章 不可逆的时光 更新时间:2012-09-03 残败破乱的小巷中,半空中雪依旧在下,两侧围墙处微微伸出半截的屋檐上水依旧在滴,而周小瑜、则依旧握着手中的剑。 “确实是个不错的理由。”瞎子长声叹道,而后腋下夹竹,双手合作一处,竟是鼓起了掌。 ‘啪、啪’的掌声算不得急促热烈,细听之下甚至带着几分懒散敷衍的意味,也不知是赞赏还是讽刺。 瞎子手中动不停,开口说道:“世上万物本就是有迹可循的,那便是规律。你说的雪往下落、水往低流,那也是规律,却非老夫所能干涉纷扰的。” “但老夫可以让雪在空中多停留片刻,让水在山溪中多踌躇半息。”说罢瞎子大袖一挥,头上飞雪和檐下水滴顿时飘浮于空中,宛若凝固静止在虚空中一般。 瞎子摆手,飞雪沉淀、水花四溅:“这叫做利用规律,正如劈材须循着木头纹理一样。” “哼,世间万物本有定性,哪是那么容易玩弄的?”周小瑜仰天大笑:“即便你再如何洞悉彻察这个世界的运行准则,可你终究不能阻止雪融于地、水注于低。所以,你也无法阻止我从这间巷道过去。” “你如何过的来?”瞎子抽出竹竿,身旁飘雪瞬间四散。 “一步一步”周小瑜用衣袖将寒刃上的灰尘擦净:“走过去!” “莫非你以为方才一招得手,便天真到可以打败我了么?”瞎子用竹竿撑着自己,整个身体都微微向前倾倒,然后他对着周小瑜笑了笑,模糊中隐约能看见一丝戏谑:“既如此,便让老夫开开眼吧。” 周小瑜用手拂去迷茫视线的飘雪,定定的看着瞎子脸上的两处深洞,不由嗤笑一声:“先生还能视物?” “哈哈,这个自然是能的。”瞎子掸去眉梢的残雪,缓了片刻续道:“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罢了。” 瞎子伸手指头点了点自己的左胸:“你们用眼睛看,我是用心的看的,而且比你们更加清楚和细致。” “其实还有很多其他的工具,比如我这双手,亦或者我手中的这根竹竿。只是当你太过依赖于自己眼睛之时,那么你便错过了太多的美好,比如这风雪夜晚中的那一抹花香。” 瞎子侧过身子,朝着道边墙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木每为梅!奇书《山海经》有言——灵山其木多桃李梅杏。而今看来、这南国的梅香比之海外灵山也不遑多让啊。” “花香,不用心去品,可是看不到的。”瞎子扣指轻轻敲打着手中的竹竿,整个人都有些翩翩然了,如坠云山雾罩中,不知深。 确有一抹似有若无的幽暗香气在这冰冷的风雪中显得格外甘洌甜美,无怪乎那老头飘然若仙了。 周小瑜模了模鼻头,神情却是异常的凝重:“如此花香,比之先生腰间陈酿更能助兴,当不负今夜一战。” 瞎子没有动弹,甚至不曾正眼瞧去,他仍旧沉醉在幽弱的香气中:“你不是我的对手,若是全盛之期或有一战之力。” “先生有所不知。”周小瑜看着手中的一泓秋水,眼神越发坚定刚毅:“我做过五年的杀手。” “哦?”瞎子依旧不动,背对着周小瑜。 “哪怕我已经收手,但我骨子里还是一个杀手。”周小瑜慢慢平静下来,抬头望着瞎子:“所以我还是保留着一个杀手应有的习性,那已经是我生活中不可分离的一部分。” “杀手办事,往往不计手段。”周小瑜的视线一直抬到漆黑的夜空:“今天我必须从这里过去而你已经站在这里。” “当然,便是全盛之期也难败你,所以不计手段的我自然不会蠢到与你单打独斗。” 周小瑜剑指苍穹,回身摆袖:“所以,接下来,我看你还能挡我几时!” 哗啦一声,有石子被踢飞的声响,瞎子霍然转身,却是望向了久未作声的风千重:“怎么?堂堂风华楼主,也要拉下面子参合进来?” 风千重微微一笑,刹那间仿佛胸中咳意尽退,整个身子都轻了不少,他放下捂在鼻尖的手,神情揶揄的看着瞎子:“其实有一点我一直没跟你说过,我这个人最怕死的了,正因为这样我比谁都要珍惜自己的命。所以你不要妄想你那两句浅鄙的话语便能激的我无法动弹,早在云梦泽的时候我就知道自个儿这张老脸值不了几个铜子。” “而且,我反感你嗅花香的表情。”或许是太过激动,风千重又咳嗽起来:“我讨厌——你所喜欢的。” 瞎子默然,而后大怒:“很好、很好。没想到你能厚颜无耻到这等地步,却是我始料未及的。” 风千重微微颔首:“你过誉了。” “哈哈哈哈”瞎子怒极反笑,两旁飞檐勾栏上的积雪被震得簌簌直落,瞬时小巷一片迷乱:“当不当得起,还得问问老夫手中这根枯竹。希望你的拳头能像你的硬嘴一样,莫要让我失望。” 说罢,黄竹乱舞,扫起漫天飞雪,竟把这条街巷都遮了起来,迷糊间几道亮芒如电般射出,在半空中化成片片光束,飞雪瞬间消散无踪,三人齐声暴喝,同时向着当中的瞎子扑了过去。 风骤急、雪乱舞 四壁破洞的小木楼上,顾逆章死死的捂住月复部,却仍有大量的鲜血漫过指尖汨汨流下,原色的樟木地板上是暗红的血和淡黄的煤油混合成一种说不出的颜色,还有不少透过木板间的缝隙滴落下去。若是用心听,还能觉察到一楼有液体砸碎的瑟瑟声响,就像下雨天时自家屋檐上的水滴掉进地面小坑中的回音。 终究还是有不同的,至少自己已经体会不出那种跳跃欢快的意境了。 看着四周的阴暗,顾逆章的脑袋有些昏沉,手中的刀似乎比先前要重上许多了。 手臂上的肌肉开始出现酸麻的疼痛,月复部的血洞处也逐渐失去知觉,顾逆章心下骇然,却是失声叫了出来:“刀上竟然涂毒?” “对于一个看重结果的人来说,用什么手段并不重要。”咕噜噜的一连串响声中,严飞推着轮椅从顾逆章身边经过,直至门口楼梯处才停了下来:“更何况这场你死我活的较量中,自然不会放过任何可以打击你的方法。” 末了,严飞摆了摆手:“小九,动作快点,不要让他太痛苦了。我便先下去休息了。” 说罢,楼间蹬蹬作响,人已去得远了。 靠边的房梁上一团黑雾渐渐浓实,梁上的尘埃连同黑雾一起散去,露出一张模糊不清的面孔,还有一抹阴鸷的目光。 忽然间顾逆章觉得浑身冰凉,一种渗透在骨子里的清寒让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激灵,手中一软却是差点握刀不稳。 梁上君子对着下面的顾逆章笑了笑了,然后冷漠地说了一个字:“杀!” 杀声未决而刀光乍泄,却是顾逆章率先出手,脚下连番错步,却是直取房梁。 乍泄的不只是刀上寒光,还有平地而起的狂风劲气,势若蛟龙直上九天。 几乎在同一时刻,围住顾逆章的三名黑衣汉子不分先后的冲了上去,试图挡住突然奔袭的顾逆章。 瞬间楼内狂风大作、清光四射、寒气迫人,顾逆章狂若疯狂连声大笑:“就凭你们,也想杀我?” 窗外狂风一阵急过一阵,雪花纷舞一片乱过一片,和着楼内的长啸疾风,竟有一种别样的和谐相宜。 顾逆章双手交错,一把握住腰刀,整个人都迎着正前方的那名黑衣大汉顶了上去,一阵叮铃交击声中两人已经贴在一处,好似再也分不出彼此。片刻后一声惨叫,在一片血光中响了起来,被顾逆章贴身近打的那人空中骨碌几个翻滚之后重重的撞在了本就破败不堪的木墙上,哗啦碎声竟是直接摔下楼去,再也没有动静。 “好一招以短击长,小九佩服得紧。”登时头上阴风袭体,却是梁上那个隐藏在黑雾中的男人跳了下来,双手各戴一只黑色手套,却隐有白光现于其间,黑白分明的一幕看得顾逆章微微一怔。 “不好!”顾逆章心中大叫,整个人就势往地上倒去,随即向远处滚去,片刻不作停留。 ‘轰’的一声,顾逆章抬头看去,却是原来所处的地板赫然露出一个大洞,茬茬木屑中那个自称是小九的男人走了出来,随意的拍拍手掌,然后脚下一蹬又追了上来。 人犹在空中,却已化出千丝万缕的黑气,夹裹着小九奔射而来。同一时刻,剩下两名黑衣汉子却是一声不发的从两侧急急迫近,化作犄角之势直杀顾逆章而去。 顾逆章整个人还在地上翻腾,本是极快的变招此刻在小九的袭杀之下却是慢了不止一线。 ‘呀’,慌忙之中顾逆章挥刀上架,刀锋划过黑丝就像是陷足泥潭一般浓稠难动,刀上力道不下万钧。 只是那么片刻的滞碍,半空中的小九已经飞扑而下,两双漆黑的大手生生摁在了刀口之上。喀嚓一声,手套上溅起一绺星火花点,在一片浓黑中显得分外耀眼。 顾逆章只觉一口巨力从刀尖传下,噗的一口鲜血从嘴中喷出,然后又纷纷落下,有几滴洒在了他大张的眼睛里,瞬间一片红色。 “撕喇喇”,背下的木地板片片崩碎,顾逆章整个身子都被小九打了进去。 然后哗啦一声,顾逆章从二楼掉了下去。 轰的数声,砸坏一地物事。 顾逆章仆一落地,却是单手往地上一拍,整个人在半空中飞腾而起,本就老旧地木门受此灾难瞬间四分五裂,顾逆章已经冲了出去,慌忙中他只看得见雪地上的严飞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而后几个起落在雪地中留下半个鞋印,然后闪入了风雪中的樟树林间,再也不见踪迹。 一同奔出楼外的三人还待再追,却见得身前的严飞摆了摆手:“他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来,却在面对死亡的霎那间退缩。这样表里不一、虚伪至极的人,以后若无大机缘只怕难有寸进,实在是不足为惧。” 轰然作响中,小九倏然回望,却是身后这间这间在前一刻还称得上精致的小楼已经化为废墟,徒有飞雪狂风作伴。 “早就回不去啦!”严飞喟然长叹,却融不化一丝雪絮的心酸 五十一章 尽兴来、败兴归 更新时间:2012-09-03 世人都道浮华背后是冷漠,是以苍凉与繁华不过一线之隔。浪客中文网既是一线之隔,那便恍若梦间。 小巷中立时风声大作,雪也落得越发急促,寥寥数步声响,竟于这方寸之间显现出千军万马的威势来。 周小瑜整个人都横飞直起,却是奔跑得急了,余光中的事物全部化作灰黑两色的线条,歪歪斜斜不复齐整。周小瑜看着持竹而立的瞎子,猛地大喝一声,震得道旁屋檐上积雪纷扬,登时一片迷乱。 另一边的胖子双手握刀横切而过,一阵乌光搅地而起、那无数将落的残雪被尽数腰斩,透体而出的刚猛刀气在青黑色的围墙上磨砺出一道细沟深痕,隐约间刀兵呼号,嗡音颤响而不绝如缕。 风千重看着场中混乱的局面,漠然收回捂在鼻尖的手掌,慢慢垂下的过程中微微伸张五指,然后用缓慢而有力的姿势握成一个并不算大的拳头。看着这只满是血痕的老拳,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却是于瞬间激射而出,身形暴涨间有东来紫气浩然无方。 耳间乱流四起、大风乘云作烽烟,瞎子身后发丝凌乱、衣袍狂舞,面上虽似不动声色那握住的手却是青筋暴起,枯黄色的皮肤上汗毛倒立、血肉膨胀,片刻间他消瘦的身子便大上了一圈。四面八方的声响让他的那双白眉极不自然的皱成一团,远远看去就像抖动着两片薄雪。 瞎子没有动,因为他不敢动,对方期望大造声势来使自己露出破绽,他又何尝不想从对方那看着声威震天、前堵后追的攻势中寻求必杀的一击呢?所以他没有动,他在等待着机会,一个如流星一般一闪而没的难得机会。 他能把握得到么?瞎子也不知道,他只明白在这一刻中自己能做的——只有紧紧握住手中这根给了他第二次希望和生命的竹竿。 紧紧地、握住它。 一阵极其紧促和细碎的脚步声中,周小瑜整个人如大鸟凌空,却是脚踏围墙般斜斜在空中飞腾起来,每落下一步,脚下的砖石筑就得围墙便狠狠一颤,然后有阵阵碎且密的‘咔咔’声,丝网般的的裂缝瞬间以脚尖为中心四处蔓延。 周小瑜每踏出一步,其后的围墙便整块整块的从半空月兑落,砖石瓦屑洒落一地,灰黑色的尘土掩住了地上已经不薄的白雪,俯首看去巷道处黑白分明、格外醒目。 刀风已至,吹得瞎子脸颊上的瘦肉微微向内凹进,颔下黑白交杂的短须也被劲风迫退。 可惜刀风不是刀锋,瞎子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只有手中的竹杖握得越发用力和用心了。 “好刀!”瞎子长声大笑,却是双手一翻、插入积雪的竹尖猛地挑起一蓬雪花,一抹白色冲向高空间倏地一道黑影闪过,瞎子大步向前迎面持竹,却是将整个背面都露在了急速奔来的周小瑜剑下。竹身划过小巷中的清冷空气,厉声呼啸声仿佛想起了习习林涛的碎响和花香。 疾行中的胖子只觉眼前一黑,却是瞎子已然转身全速朝着自己赶了过来,手中的竹竿仿若刺破时光长河一般瞬息而至,在那一瞬间胖子脑海中只有那一点星白的亮芒。这身前一黑一白的瞬息变幻,绚烂的光线中胖子忍不住眯上了眼睛,然后他大声叫了出来。 “呀”,胖子叫得无比凄厉,却不是惨呼。 所以他手中的刀依旧按照原有的轨迹斜上横切,黑黝黝的大刀乌光乍起,片刻间便把瞎子竹尖上的那点亮芒盖了下去。一时间,小巷中黑云四溢,当中一人好似白塔一座,胖子手握长刀双脚一蹬便欲破空而起,势要刀破长空。 “好刀!”瞎子再一次叫了出来,随即大袖朝地一挥,连同身前地空气都被扫了干净,瞬间脚下石砾块块飞出,尽数向着越空而来的胖子打了过去,散碎的青黑色石块片刻间化作密密麻麻一片,一阵透不过气的压抑中竟有黑云压城般的凝重。 胖子身在半空却是紧急中连忙横刀于身前,紧密的叮当脆响中胖子只觉得双手肿痛难言,然后右掌下竖刀交左手,久不停歇的‘锵’音颤响中胖子竟是抬脚在斜立得刀刃上点了一下,本该落地的身子又顺势直起,这一次竟是直接跳到了瞎子头前,举刀直朝瞎子当头劈下。 “好刀!”这一次却是身后跟上的风千重忍不住赞叹出声,这一刀用力之巧绝对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 额前破空声起,瞎子侧头斜退,然后挺竹抽打。 “砰”声巨响,竟是胖子连人带到都压了下来,那根枯黄竹杖登时弯了下去。胖子本就体重非凡,手中漆黑陌刀更是异铁打造,这乘风而下的顺势一刀更加超过了两两相加的威力,刀上力道不下万钧绝非人力所能相抗。 是以瞎子只能急退,避其锋芒。 “轰隆”一声,胖子已然携刀落地,原本瞎子的立身之所已是全部炸开,石屑横飞中露出一个大坑,当中黑刀泛光与周旁残雪相应。 瞎子站定身子,手中竹竿翻飞正欲借机反扑,却见得还未落尽的碎屑被一股怪风尽数吹散,而后一道人影越过胖子头顶飞扑而下,却是紧随胖子身后的风千重。 淡而不实的紫气瞬间由双手延伸至全身,云雾翻滚间风千重须发皆张,而后顶住瞎子挑来的竹上风光单掌拍下,本就是蓄势已久的一击,此番更是攻其不备,登时瞎子紧握的细竹竟被他拍得微微一斜,倏时已落下半尺。 风千重激起的劲风扑面刮过,瞎子浑身一颤双腿竟微微弯曲起来。 “力道不够!”瞎子大声怒吼着,弯曲的小腿瞬间绷直,半空中的风千重正欲打出第二拳却是整个人都被瞎子挑飞了出去,哗啦数声风千重已摔倒在地,砸起满地飞雪。好似烟雾般飘摇的溯雪中紫气飞速散开,化作袅袅烟云散去在过往的寒风中。 风千重大声的咳嗽出来,他的老脸早已是涨红一片,嘴角有丝丝鲜血溢出。即便如此他却愈加快意的笑了出来,哪怕是那无法止歇的咳意让他连呼吸都不顺畅,哪怕是笑声中溅着血花,但他仍旧畅快的笑出声来:“看来你这七年,始终还是有一个地方没有改变。” “什么?”瞎子脸上愕然,根本不解其意。 风千重抓起一把残雪狠狠地塞在了嘴里:“你永远都小看那些不如你的人或者你认为那些不如你的人。” 瞎子听罢却是脸色大变,匆忙间却是单脚立定于须臾间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哗哗一片中雪静风止。 那只是恍惚的一个瞬间罢了,瞎子有些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去。 当周小瑜踏出最后一步之时,脚下那段黑墙青瓦彻底崩成碎片,寒光熠熠的剑刃于霎那间光芒大作,即便瞎子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但这一刻他清晰地感受到那剑上的璀璨华光。 周小瑜整个人都在空中旋转起来,四处激荡的湍流全部缠绕在他的身间,宛若出海的蛟龙气吞九天,他已经化作一道狂风,卷起整个世界。当中一点寒芒,正是那三寸剑尖。 瞎子抬头,不过是片刻手上已经动作开来,这极尽凶势的一剑刺得恰到好处,即便是瞎子自己也自忖无法做得如此精妙。 “好剑!”瞎子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这一声的感慨尽数化入了脚下的薄雪。瞎子单脚微提,却是不退反进大喇喇的直冲上去,掌心竹竿瞬时出手,枯黄的竹影穿过一片又一片的白雪,飞雪触之尽数消融。 只是这一遭终究是失了先机,握竹的手尚未伸直便已停滞不前,瞎子的手肘狠狠地折成一个直角,整个身体也微微一颤竟是不住向后退去。 瞎子暴喝一声,炸起残石数块,脚下‘啪’的一声跺脚,却是直接踩进了地面,直没脚踝。 而后堪堪定住。 周小瑜看着那截锁住剑尖的青黄色竹竿,满腔怒气顿作苦笑。 “好竹!”周小瑜旋转地身体猛然停住,紧接着萦绕全身的湍流全部朝着地上的瞎子卷去,就像一头巨兽张开的大嘴,一把咬了下去。 瞎子顿有所感,立时伸出另一只手,五指舒张慢慢的摆在了身前,白色的光芒飞速从手掌间亮起,刹那间凝聚成一道光幕,护在了瞎子身前。 ‘嗤啦’一声,袖管碎裂。瞎子身体极快的颤抖起来,干瘪的脸上殷红出血的迹象。不过是一个瞬间,颔下短须已齐尖断开。不过终究是顶住了,瞎子得意地笑了出来。 “你得意的太早了。”身后突然响起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胖子拖刀直行,不知何时已来到了瞎子身后。 说罢猛然挥刀,瞎子急忙回身挡去,大刀撞上了瞎子手上的亮光。只是短短片刻白光尽散,而刀口也偏了方向。 ‘唰’的一刀,带出一道血光,瞎子齐肩直至下月复都被划开老大一条口子,便是摔飞老远也是余劲未收,刀意纵横、肆虐不休。 瞎子落地却是未作停留,单手在地上一点便急速朝着远处飞掠而去,本就是胖子巨力所送,是以速度愈加快捷,不过一息功夫已经到了巷口。 周小瑜三人连忙追了过去,却根本就追之不及。 “我还会回来的。”瞎子怒极反笑,阴声鬼气回荡不已。 话声未落,只听得一声娇喝,却见巷口处陡然亮起一阵紫光,瞬间把风千重笼罩其中。 血光乍现,光散声歇,一只还着衣布的手臂抛飞出去,瞎子捂着鲜血狂涌的断臂不由悲啸一声,却是来不及扫过众人便脚下加力去得远了。 周小瑜回剑入鞘,看着柳蝶微微颔首,若非城南偶遇后留此一手,只怕今夜胜负还是两两之数。 看着瞎子愈来愈模糊的背影,周小瑜嘿然一笑:“我一直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第四章 脑子有病 更新时间:2012-09-08 淡淡阳光透过茶馆上的重重树荫,在并不算干净的桌面上投映出大小不一的斑驳光点。正巧有一粒铜钱大小光斑落在周小瑜身前的茶碗中,淡墨的清茶中陡现一点亮芒,就像投进池塘里的一颗石子,恍惚间他听见了一丝水花飞溅的轻响。 偶尔泛起的涟漪,欲语还羞。 周小瑜放下手中筷箸,再一次将这间小店仔细的看过一遍。湘夫人柳如是自泽中一遇之后,便行踪难定。哪怕是后来飞羽阁与墨竹轩的火并,也不曾出现。如今却好巧不巧的出现在这家茶馆,难道这里是飞羽阁的秘密据点?若是因往日旧怨而来,那她为何又故意向自己表明身份? 这一切,如果只是用巧合来形容,周小瑜自己都不会相信。 心中细细思量,脑中霍然一惊,却是想起一个细节——难道,那件事,被他们知晓了? 茶盅里漂浮的茶叶正围着那点光亮打着转转,周小瑜盯着碗中茶水一动不动,只是他整个身子都背对着店门,面部全隐在阴暗之中,一时间也看不清他在想着什么。 突然间他手掌一翻,顷刻间手指已经搭上剑柄,确实没有急着拔出来。就那么轻轻的附于其上,这一番动作全在一息间完成,若不注意还以为那手原本就该是放在身下的。 正在喝汤的胖子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却是连睫毛都不成抖动一丝,只是在碗檐离嘴的一瞬间细声问道:“出事了?” 周小瑜依旧看着水中光影,另一只手在满是油污的桌面上轻轻的敲了两下,微不可察的轻声说起:“那两个人,朝我们这边过来了。” “哦?”胖子眉毛一挑,手上动作却是毫无停滞,只是嘴中的咀嚼动作顿了一顿后又回复如初。 胖子侧着耳朵细细听着,那一前一后的两处脚步声正一步一步的接近,那两人或许穿的是草鞋,也许还是沾染着水露的草鞋,那每一步落脚的声响中间他都能听到那些草茎中如同污水一般的混合物被挤压出来压抑申吟。 “气息悠长、即便是穿着满是水迹的草鞋也落脚精准未曾有丝毫颤动。”胖子端着茶碗轻轻地吹送着盏中茶叶,确实不急着喝下去:“更难得的是抬步起脚的瞬间不粘尘埃,要知道凡是临近官道的茶馆驿站,其地面都难免有着薄薄一层灰的。” “哪怕是露重的清晨。”胖子用手在所坐的凳子上一抹,指尖果然有一点黑色。 周小瑜没有抬头去看,搁在桌上的左手依旧有一搭没一搭的轻轻敲着,同时在心里也跟着一拍又一拍的数着脚步:“他们看似往门口行去,只是那踮起的脚尖却是若有若无对着我们这一块,你当心些。” 胖子听罢却是伸了个懒腰,然后晃了晃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好。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身后那流畅的脚步声极细微的慢了一拍,而后又重新响了起来。 胖子心下暗笑,这看似随意的一坐,和周小瑜放剑的选择是一样的道理,是为了能让自己在出刀的一刻更为方便快捷。 或许在这么一刻,整个世界除了滋滋的吃喝声外,便只剩下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了。馆中气氛越发沉闷,有些食客似乎发现了什么,连喝水都小心翼翼的尽量不弄出声响。 草鞋是随意编就而成的,是以在远处听来还有草穗划地的窸窣杂音,怕是鞋上稻禾都没能完全纳好吧。 周小瑜就那么不吃不喝的低着头,仿佛连整个人都僵硬起来。 此刻日头已高,江边水雾早已徐徐散去,茶盏中的水光已经朝杯外移了过去,已经有一小块照在了桌案上。越来越亮的光芒照得他的眼睛都是晶莹一片。 只有那道边草堆绿叶上的黄蝶还不曾离去,在不经意间抖抖翅膀上的水汽,然后安安静静的伏身于绿叶之间,好若层层绿波中的一点亮色,艳美不可方物。 忽然间黄色小蝶张开双翅,扑扇数下便欲飞起,脚下绿叶也是一阵轻摇、所剩不多的水露也纷纷溅落,只是终究不曾离去忽而又暗寂下来。 胖子轻轻放下手中筷箸,两只手交叉虚握摆在小月复前,模了模还未吃饱的肚子,他忍不住在心底恨声咒骂起来。 一步、两步、三步周小瑜搭在剑上的手开始用力勾住剑柄,胖子双手也是忍不住的活动起来。两人对望一眼,安静得能听见对方的心跳。 周小瑜斜瞥了一眼,来人是两个做渔夫打扮的中年汉子,皮肤是江水中特有的黝黑色,挽起的麻布衣袖下是高高贲起的肉块,缠绕着一根根绷直的青筋,虬龙一般有力。脚下裤腿卷起,一身利索装扮。 只是手中各拿着一只不长的布包,里面有什么东西鼓鼓的,却是看不清楚。 放在桌面的手也已经收了回来扶住桌角,周小瑜整个人已经半蹲起来,小腿微微向下弯曲,随时都能发力。 “哼。” 异响突起,胖子和周小瑜几乎同时拍案而起,身后的两名汉子也是忽然加快速度几步赶到跟前。 “小二,结账。”一边的茅少维挺不舒服咳了一声,然后喝上一口茶润喉,继而大声叫道。 只是这‘账’字未完,便见人影纷繁,数声杂音迸发,一阵错乱中又安静下来。 一伙茶客都莫名其妙的看着那四个相对而立的男人,场中静的可怕、落针可闻。 霎那间,四人大眼瞪小眼,满脸的尴尬神情,然后都别过头用眼神询问自己兄弟,却都是不知所云、一片疑惑。 还是胖子反应快,连忙抱拳拱手,皮笑肉不笑的干咳两声,硬是从嘴里挤出一句干巴巴的话语:“一见两位兄台打扮便知非常人,哪怕是一双手工粗劣的麻衣也能穿出苏丝绸布的贵气。当真是难得啊,小弟实在是佩服。” “哦哦。”当先的汉子一脸茫然,赶忙放下手中布包:“好说好说诶,幸会幸会。” 胖子人畜无害的笑着,满脸的肥肉一抖一抖的:“两位好汉丰神飘洒、器宇轩昂,这是要往何处去呀?” 那领头汉子连忙摆手:“当不得当不得,我兄弟二人不过是这湘江上讨生活的渔夫而已。” “既如此,便不打搅二位了。”胖子撮着牙花子,呵呵一笑。 “好说好说。”那人说罢一招手,便一齐走出店门,往潭州城的方向赶去。 二人背身而过的一瞬间,同时低声对着自己人说道:“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周小瑜也有些不好意思的坐下来,低头鄙夷的看着胖子:“我发现跟你呆久了,脑袋都变得不灵光了。” 胖子还未坐稳,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赶忙双手撑在案边:“这怎么能怪我,还不都是你疑神疑鬼?现在你倒好,别得一干二净。” 周小瑜面上一阵发热,却是微嘲的冷哼一句:“也不知道是谁说的什么‘落脚生根、没有丝毫颤动’。你也不想想,一天有六七个时辰都是在湿漉漉的甲板上,江中过活的汉子下盘不稳能干这么多年么?” 胖子发出难听的‘嚯嚯’笑声:“那你呢?不也瞎猜什么那两人行进方向是朝我们这边而来的么?” 周小瑜一阵气急,继而嗤笑一声:“难道他们不是朝我们这边过来的么?” “你倒是懂得牵强附会。”胖子撇了撇嘴角:“那我说他们落地精准也没有错啊?” 周小瑜一怔,却是点了点头:“对啊,你是说的不错。可你也太能想了,我现在都不清楚你脑袋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了。” 胖子不屑的瞟着周小瑜:“不要试图转移话题,归根结底还是你的问题。若不是你胡乱猜测,怎么会连我都给你吓了一跳。” 说罢,两人四目相对,动也不动,然后不知是谁没憋住,两人放声大笑起来。 草丛中的小蝶被这阵突如其来的狂笑惊飞,在低空中翩跹起舞,渐渐飞得远了,就像那清晨的浓雾一样,如梦似幻般的消散在晨风之间。 这边的茅少维付过饭钱后从边上走过,临出门之际还瞥了瞥正伏案大笑的胖子二人,而后低声啐道:“脑子有病!” 胖子笑声一窒,却是罕见的忍了下来,只是经此一闹连吃饭的心思都没有了,只好学着周小瑜的样子慢慢品着杯中茶水,早已凉透的冷茶顺着喉咙滑进肚中,请而淡的芳香让他觉得自己身子都轻了几两,飘飘然好似要乘风而去。 一边的周小瑜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喝茶便喝茶,能别做出这种诡异的表情么?看得我没胃口。” 胖子睁眼欲反唇相讥,却是门前传来一阵由急促化零碎的马蹄声响,一人翻身而下风风火火的小跑进茶店,肩上包裹随之搁下,却是很小心的摆放在靠里间的一边,末了还用一双鹰似的眸子在四周一扫而过,便又转过头自去和小二说话。 “这人绝对有问题。”胖子压低声音,拍着胸口细声说道。 周小瑜轻轻放下茶盏,看也不看一眼,目光下垂盯着碗中残茶的树影:“脑子有病。” 第五章 粉墨登场 更新时间:2012-09-09 看日头已至食时,江面上来往的船只渐渐多了起来,古朴、苍凉、又不失雄浑的号子声不时传过来。周小瑜细细听着,不禁觉有些凄凉。 自她死后,自己何时也变得如此多愁善感了么?他微微摇头,努力摒弃那些不经意间涌上心头的杂思异想,却是不自觉地把目光移到了刚进店的那名食客身上。侧面看去约模三十来岁,蜡黄干瘦的面孔像是终年多病的模样。虽是五短身材,可肩宽腰厚,一看便知是孔武有力的汉子。两只大手上满是厚厚的褐黄色老茧,持筷的动作更像是握着一杆长枪。虽然他极力掩饰,可每一次夹菜的姿势更像是出枪的起手把式。 来去如风! 若是细听,甚至还能感受到筷箸尖头气流划破的风声。尖细尖细的,就像秋季寒鸦的夜嚎。 哪怕是已经吃完,两人也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胖子仍是夹着花生米一粒一粒的吃得极香,周小瑜则看着桌上阳光移动的痕迹,间或抿上一小口的的冷茶,倒也别有一番沁人心脾的凉意。 茶碗中投射下来的阳光已经彻底移到了食桌之上,又从那未能合紧的缝隙间穿过去照到桌下那夯实的地面之中,斜斜的光线里到处都是灰扑扑的浮沉四处飘摇。 “谢谢”周小瑜依旧摆弄着手中的茶盏,他没有抬头去看胖子,或许他从来都不习惯用这样的口吻、这种方式来和别人交谈。所以他的头低了下去,说话也有些不自然了,声调也显得闷闷的。 胖子一愣,继而一声痛呼,却是咬着了舌头,连忙呲着牙大口吸气:“好端端,干嘛说些我听不懂的话。” 胖子顿了一下,试探着问道:“脑子有病?” 周小瑜哑然失笑,却是慢慢抬起了头,迎上胖子略带些调侃的目光:“谢谢你,故意逗我开心。” “诶”胖子连忙摆手:“你要是个女的,说不定胖爷我还有兴趣博佳人一笑。可惜你是个男的,我可没那闲工夫去逗你高兴。” “我可比你正常,不好那一口”胖子憨厚的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急于表态?”周小瑜洒然一笑,深邃的目光瞬间笑容胖子面上所有的伪装。 一时间,耳边只剩下胖子干硬干硬的憨笑声。 周小瑜见胖子不再说话,便自顾自的接着往下说:“自她死后,我很少能笑得这般开心了。” “可是,那种痛已深入魂灵,我的每一个转念间无不是她的音容笑脸。”周小瑜移过目光,幽幽的看着那条滚滚流动的江水,其中波光粼粼有万顷之势,还有大小不一的渔船点缀其间。 “这种充斥在我周边空气的痛,无时无刻不在侵扰着我。就像你脑海中总想刻意忘记、却永远无法遗失的童年记忆一样,那已经成了你生命中的一部分。若是哪天真的忘记了,那只会让自己惘然一辈子。” 周小瑜叹了一口气:“我不想也不可能忘记她,虽然这样说很难让人理解,但我只是不想忘记我的过往,还要那些和她在一起的时光。” “人生如白驹过隙,我们就像那江水中随波逐流的石块,或许是混混噩噩的淹没一生,亦或许是被人打捞起来雕刻成饰品。” 周小瑜说着用手指着自己的脑袋:“但只要我们还有思想,就会记得自己干过些什么,就会想起曾经的自己到底是怎样活着的。” “我不想临终之际才发现自己的脑海一片空白,就如同一张白纸般干净的岁月横贯当中。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所以,这种让我痛彻心扉的感觉还不错。至少还让我明白自己是个活物。” 周小瑜润了润嗓子:“我不想死,因为自她死后我不再是为自己而活,我要带着这双眼晴去看那些她不曾见过的景物。” 胖子很是安静地听着,连夹菜的筷箸也放了下来,他望着自说自话的周小瑜,眼中笑意越来越盛。 “其实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一个道理。”周小瑜对着胖子笑了一下:“我会好好的活下去,至于你那些拙劣到鄙弃的开导人的把戏实在没多大用处。以后少使为妙别再让我笑话你。” 锱铢必较向来是胖子的特性,可这一次他却破天荒的没有反击,而是哈哈大笑起来,一张厚实的大掌狠狠的拍着周小瑜的肩膀,将他坐得笔直地身体直接拍了下去:“你小子我就知道你聪明。连句感谢的话还要绕这么多的圈子,我最讨厌这些弯弯绕绕了,听得人脑壳晕。” “不过你也别太感激我了。过了这一站,潭州城近在眼前。我可不希望我手下头号也是唯一的大将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到时候要是拖了后腿我可真没地儿哭去了。” 周小瑜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是你想太多了罢。” 胖子嘿嘿一笑:“这叫周密你懂不懂?这叫算无遗策你懂不懂?这叫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你懂不懂?” 周小瑜难得认真的看着胖子:“你若是真有这等惊才绝艳的本领,那你给算算你的仇家此刻在何处?若真是如此还找上我干嘛?” “诶”胖子赧颜道:“这不是人多好办事嘛。” 周小瑜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桌上的阳光也已经照到自己身上,暖烘烘的,还有一股独特的香气,弄的人鼻子痒痒的。他不禁模了模鼻头,这是他的习惯性动作,就像胖子招牌式的傻笑一样。 斑点状的白光跌落在他的青色的长袍上,偶尔一阵威风吹过,头上枝叶一阵摇晃,身上的斑驳阳光时隐时现藏于风梢,就像江面上粼粼流动的波纹,在风的作用下向着那个永远也看不到尽头的前方缓缓流去,直至融化在更大更急的浪花之中。 小铺中的茶客早已换过一批,除了些闲散懒汉犹自聊天扯谈,此时的茶馆更加清净喜人了。 那五短身材的中年汉子出筷如风,自然吃的也是极快的。他随手扔下一粒散碎银子,反手提起那包裹倒挂在肩上,疾步往店外走去。却是在出门的一刻用余光瞟了胖子一眼,就像他刚进来的一样。 只能说胖子身旁的陌刀实在是太吸引人了,活像一块缩小的黑色铁门,幽幽泛着渗人的冷光。 那男人飞快的看了一眼,脚下蹬蹬作响却是碎步跑了起来。只是刚到门口,那快节奏的步伐戛然而止。 胖子本就对着男人留心已久,此时不由得抬头看去。周小瑜是背对着店门,却是看着胖子扬起的双眼身体坐直微微向后倾去。他黑亮的眸子里映出四个人的身影,却是不知何时门口已多了三个人,二男一女俱是年轻人,正挡在那要出门的汉子跟前。 黄脸汉子脚下微微一顿,又抬步往外边走去,这一次步子放慢了许多,只是脑袋略微低了下来,并没有去看挡在他身前的三名年轻人。 当中一位身着红衣的娇俏女子不过十**岁,她冷冷的看着汉子从身边走过,而后却是对着身边两名年纪与周小瑜相仿的年轻人微微摇头。那一双微微蹙着地娥眉陡的越发的好看,眼中疑惑神色也愈来愈浓。 眼看那汉子已经接下马缰,突然听得少女一声娇喝:“老姜?” 虽是喝问却隐隐有着一丝期待、两分紧张、和三分雀跃。 那名唤作老姜的汉子浑身一抖,手中包裹差点落地,却是直接蹬鞍,衣袂脆响中已然翻身上马,动作流畅至极,定时一个马术高手。那黑黄相间的马虽是神色疲倦却仍然矫健的很,一声昂首长嘶竟是直接从树下跃上了官道。 嘚嘚的马蹄声骤然惊起,打破的着来之不易的宁静。飞舞的黄土中一名白衣男子率先持剑冲了过去,那红衣少女却是慢上一线紧随男子其后,三人只剩下一名瘦长高个还站在原地,却是双手握指轻声吟唱起来。 有时淡时浓的光芒在瘦高个合作一处的指尖亮起,就像一朵娉婷盛开的花在随之而来的清风中飘摇不定、婀娜多姿。风不大,却是径直向着马上的老姜扑了过去,瞬间将弥漫视线的烟尘吹了个干净,陡然清晰的空间里仿佛那汉子就近在眼前。 当先追过去的白衣男子大喝一声:“老贼,站住。” 说罢却是脚步急停,伸手向后抓去。身后的少女一把搭上男子的宽厚手掌,接着在白衣男子的全力一甩中高高跃起,从老姜的头顶飞了过去。只是如此一来,那骑马的汉子已经离得更远了。 官道上剑气纵横,白衣男子脚下一蹬如炮弹般激射而去,乱流袭体中衣袍猎响,确实当得起丰神俊朗一词。 茶馆里的胖子撇撇嘴,半是嫉妒半是嘲讽说道:“中看不中用。” 高空中的红衣少女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张弓弩,铁黑色的簇头在阳光下闪着幽幽地冷芒,直接对着夺路而逃的老姜搭弓射去。 “唰”的一声,身下骏马一声惨呼,老姜单掌在马头一按,直接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仆一落地却是脚下一错,紧接着一个翻滚向前飞扑,不仅躲过了红衣少女手中的第二根箭矢,也巧妙地化解了高空落地的强劲力道。 “咚”的一声闷响,自半空飞过的红衣少女落地,却是好巧不巧的挡在了老姜身前。便在老姜微微愣神的片刻,身后的白衣男子举剑劈了过来,剑上寒芒吞吐,晃得人眼睛生疼。 老姜一声冷哼,却是不进反退。一手提包单掌握拳,三步并作两步抢入白衣剑客的中宫,混战在一处。 持弩的红衣少女瞄了半天却是根本无法下手,不由赌气的跺了跺脚:“师兄真是笨死了。” 那剑手本来战意高昂,此刻听得师妹如此说道脸上焦急一片,手下也是乱了半分。一闪而过一个空档已被老姜抓住,手中拳头骤然放大黄光蔓延至整个身体,就像他蜡黄的脸色一般,举拳砸向白衣剑客,叮叮脆响中白衣男子被拍飞老远。老姜还待再追却是突然变向一个就地卧倒,向道旁草堆滚去。 “轰”的一声,白光乍现。而后只见的当中尘烟四溢、土屑翻飞,渐露出一个满是泥屑的土坑。胸前光芒早已散去,店门口的瘦高个身体轻轻晃动一丝,赶忙垂下双手追了上去。 老姜自草丛中站了起来,随口吐掉一根粘在嘴角的绿叶,看着围上来的三人不由露出一个苦笑。 第六章 想与向 更新时间:2012-09-09 暖意中带着花香的阳光落在肩头,老姜却觉得一阵燥热。他冷冷看过三人,一言不发的把包裹搭在背后,紧紧的系在一起。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温热的汗水从毛发中渗出,浑身黏糊糊的很不舒服,江风吹过却又冷得厉害。他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却又憋得狠了,只好把脖间的领口扯下一截,微微喘着气。 “为什么?”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沙哑且极富磁性,那是一种淳厚的沧桑感,好像有很多的故事都在这一句话的余韵中袅袅散开,化进风的叹息声中。 “你知道为什么。”瘦高个从后面走了过来,用比毒蛇还要阴冷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让人不寒而栗。 或许是方才吃的咸了,老姜觉得喉咙有些干,他使劲咽了一口唾沫,流质的液体却被他咀嚼出犹若实物的硬块一般,嘴中咔咔瑟响。 “是的,我知道。”老姜看着脚下湿漉漉的草叶,只觉得鞋袜中也有腻腻的错感:“可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这么想杀我?” 白衣剑客掸去身上污渍,捂着鼻子厌恶地看着路面上四处飘散的灰尘:“因为你是老姜。” “不错,这一切都因为我是老姜。” 老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却是仰天大笑起来,那笑声绝对算不上畅快,更多的是心酸、无奈和毫不掩饰的恨意。 “只因为我是老姜?” 瘦高个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纹丝不动的站在他的面前:“是的,你是老姜。” “这他娘的什么狗屁道理。”老姜怒声斥喝,唾沫星子喷了一地,混在身下的水露中再也分不清彼此:“这世上姜姓之人多得去了,难不成你还能把这世上所有号称老姜的都给杀了么?” “也未免太过霸道了吧。” 瘦高个子冷哼一声:“你有资格说这个词么?天地运转自有其规则,我等依规律办事,又怎能说是霸道?” 老姜呸的一声,脚下微提重重的踩在草叶上,狠狠地碾压起来:“杀人也是规矩?你这借口也太冠冕堂皇了吧?我虽然是个没读多少书老兵油子,至少这人话鬼话某还是听得出来的。” “只有鬼才听得懂鬼话!”瘦高个一直保持着双手藏袖相抱于月复前的动作,以至于他站的姿势也有些僵直:“很不幸,我恰好是来抓鬼的。” 瘦高个难得的露出一个微笑:“不知道这个答案你满不满意?” “相当的”老姜慢慢捏紧手中的拳头,露出一口烟熏的黄牙:“不满意!” “呵呵,还真是个油盐不进的兵痞。”瘦高个虽然看上去才二十来岁,但说话的语调显的老气横秋,可偏偏这样的一幕又让人觉得自然之至,倒像是对面的老姜比他还要低上一辈。 一边的红衣少女早就不耐烦了:“师叔,干嘛跟他讲这么多。直接拿下不就得了。” 一身灰袍的瘦高个伸出一只手来往下压了压,示意少女安心莫要着急。对面的老姜一直都警惕着瘦高男子的每一个动作,此时见他出手忍不住全身一僵,继而瞳孔猛缩。因为他看见了高个男人的那只手,一只呈半灰半黑的枯槁手掌,与他年轻的面容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是你?”老姜大声叫了出来。 “被你发现了么。”瘦高个很是无奈的看着自己的这双手,向着老姜轻轻点头:“不错,是我。” 一丝带着潮湿腥气的江风微拂,吹得脚下草木簌簌轻响,也吹得老姜的脸色越发坚硬冷漠,就像是一名铁血军人特有的刚强。他开口说话了,声音低哑中带着些艰涩,仿佛每一个字都说的很是困难:“我真没想到会是你来。” 灰衣男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再长长地吐了出来:“我也没有想到他、会派我来。” “不只是我没有想到,恐怕你们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灰衣男子微微眯上眼睛,也不知看向何处:“没有人,知道‘他’想的是什么。” 老姜摇了摇头,看着渐渐远去的江风摇摆一路枝叶:“不是没人知道,而是没人敢猜。即便有人能猜出来,也不会说出来。” “所以”老姜叹了一口气:“他、注定是孤独的。” 瘦高个伸出另一只血肉饱满的手轻轻地抚模着那只半灰半黑的枯掌,眼中泛起渗人的幽光:“孤独总比死亡好,你觉得呢?” 老姜冷漠的脸颊上细细抽搐了一丝:“你说的不错。所以,无论如何,我也会竭尽全力的活下去。哪怕我之后的路都是孤独的。” 瘦高个微微一怔,手上动作也不由停下:“如果我记得不错,方才那句话便是你这么些年来第一次赞同我的观点吧?” “能从你的嘴里听到一句应和,可真不容易。”瘦高个子指着老姜似笑非笑的慢慢说了起来。 金黄色的阳光洒落一地,仿佛能把人的骨头都要融化在那慵懒的光线中,地面上的影子渐渐清晰,不长也不短。暗影的圈边上都泛起一层淡淡的光辉,让人忍不住心生舒畅。老姜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僵硬,就像眼前那个动作滞碍的灰袍男人一样古怪。 “这世上不容易的事情多的去了,你又何苦紧抓着我不放?”这更像是讨价还价了,老姜如万年寒冰般的冷脸首次出现一丝情绪波动,让人还知道他是一个活物。 “不不不”瘦高个伸出一个指头慢慢摇着,像是在解释、更像是告诫:“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么?不是我跟你过不去,而是上头那个人——他、跟你过不去。” 老姜顺着灰袍男子竖起的手指头向上看去,除了碧空如洗的一片蔚蓝之外其他的什么也看不见:“可此时此刻在此地的终究是你,而不是‘他’。” 瘦高个看着面前的黄脸汉子,眼中满是冷笑:“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想现在的你更应该庆幸,至少我还会让你再多说几句话、多喘息片刻。若是他亲自出手,那此时你就真的是一个死物了,就像你脸上那张难看的死人脸一样。” “那你可真是仁慈。”草地中的老姜怪笑一声,声音难听得紧。 瘦高个微微颔首,算是谢过他的夸奖:“我一向都是如此,只不过你今天才发现而已。” 老姜干巴巴的笑了两下:“你的笑话就和你的右手一样,干瘪无趣的很。” “你这是在试图激怒我么?”灰衣男人将双手缩回袖管,抬起头望着面前那人的满是血丝的双眼,缓慢而僵硬的摇着头,就像一道锈迹斑斑的铁门在转动,脖颈椎骨间有类似于吱呀的涩音:“那绝对算不上一个明智的举措。” “我再一次同意你的看法。”老姜用手模着背后的包裹,掌心中布料的质感让他的心踏实了不少,只是一双脚却踩得越发用力了。 “你知道的,像我们这种农村里的孩子是没什么机会读书的。即便是能读出来,也难被你们这群自命为精英的城里人所接纳。我不会像你那样,每做一件事都得想上好半天,所以你做起事来畏首畏尾,少了一份军人的刚毅果断。” “但我是一名军人,一名没有读过书的军人,一名农家孩子苦哈哈出身的军人。或许这就是你们这类人自认为高人一等的原因,所以你们可以无所顾忌的取笑我们为‘蛮子’也不会受军纪处置,而我们只能当作没看见没听到一样忍气吞声。” 老姜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激动,看着灰袍男人一字一顿的说道:“这不公平。” 瘦高个子满是感慨的赞叹道:“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 “去他娘的上将军,少给爷拽文。”老姜吐出一口黄色浓痰,把脚下一根将将仰起头的翠绿砸了下来:“我不过是想要一个公平。” “可问题是”瘦高个皱了皱眉头:“这世上从来就没有过真正的公平,哪怕是‘他’。” 老姜伸手将眉间的皱纹抚平,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道:“之前我便说过,我这种没读过书的人永远不可能像你那样思前顾后。公平这两个字不是空口喊出来,我不过是将我所追求的东西付诸于行动。而你们这种口是心非之辈永远都只能站在岸的那一头远远看着,哪怕你们心里再如何想着过河。” 瘦高个安静地听着,突然间摆了摆袖,说:“就像你同意的看法一样,我承认你确实说的不错。可有一点你没弄明白。” “我!”他用手点着自己的胸口:“想过的不是一江一湖。我想做的是——来往于水面之间的撑舟艘公。” 老姜沉默地看了他良久,直至感觉到头顶的阳光有些刺眼才低下头来:“我不曾想到你之所求竟如此之大。” “每个人都想活得更好,比如你,也比如我。”灰袍男子微微一顿:“其实我们两个所做的都是同一件事,不过你的做法更加极端而欠妥当。” “你做事从来都不经过这里的。”瘦高个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老姜一把抹去脸上不知何时渗出的汗滴,也伸手指向自己的脑袋:“你永远不会成功,因为你那里用得太多了。” “我和你终究是不一样的。因为,我之所想——长刀所向!” 第七章 老姜的抉择 更新时间:2012-09-10 “我不知道自己是该惊诧于你的勇气,还是该蔑视于你的愚蠢。”灰袍男子捂住嘴角轻咳数声,他很久没有和别人说这么久的话了。或许是今天的天气不错吧,他用着遮眼向远空望去,一只说不出名字的水鸟倏地掠过,翠绿色的,很好看。 老姜嘴唇紧抿,再也不去看面前的瘦高个子。他只是微微别过头看着另外两个年轻男女:“想不到你抓个人还要拖家带口的,远游么?” 瘦高个刚要放下的手又捂了上去,将散未尽的咳嗽声又响了起来,比之方才更加的大且急了。他有些好笑的指着老姜,随即又摇了摇头:“我一直以为似你们这等呆板的兵油子就该像刀枪一样冷酷无情,你倒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老姜五指交叉轻轻地揉了起来,掌心也开始慢慢发热,不复以往的冰凉迟钝:“如果你在刀剑血雨的阴暗中活了近二十年,那你也就不难理解我为什么会这么油滑了。某不是没见过更死板冷冽的,只是他们不是疯了就是自杀了,抑或解月兑于沙场之间。” “这就正是我佩服你的地方。”瘦高个微微颔首:“我记得你们那一批的数十人,这么些年的刀山箭雨,也就活下来三个人,其中一个就是你。而另一个为了掩护你已经死在了来路上。” “我一直想不明白以你的军功早就可以升上去了,可你却始终压了下来,何故?”瘦高个微微躬起身子,向着老姜问去。 手指的骨节已经慢慢柔软起来,每临战事之际他除去擦拭刀枪外便只剩下这么一件事了。特别是异常寒苦塞外漠北,那里终年大雪遮天,白朦朦的一眼望不到尽头,苍茫的草原上厮杀震天,根本就分不清何处是地、何处是天。如果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让自己的身体活络起来,那么等待自己的只有死亡,或许只有在鲜血喷溅还夹杂着热气的那一瞬间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是温暖的。 只有随时保持者自己身体对于外界的敏感度,才能活得更长,这是边军中每一名军人都知道的常理。 老姜缓慢而坚定地摇晃着脖子,有炒豆般的爆响声噼噼啪啪响了起来:“上头的椅子太软了,我这个在下面坐惯了硬板床的穷哈哈实在是蹲不住。” 瘦高个似乎早已经知道了老姜的答案,他只是苦笑一声,目送着天空中的那只小鸟越飞越远:“我曾经也是和你一样的。” “也是一个怀揣梦想的热血少年。”瘦高个嗟叹一句,声音越来越细,直至游丝。 老姜甩了甩肩膀,脚下用劲在草地里踩出一个小坑:“你早已经变了,就在你杀死张哥的那一瞬间,一切都变了。” 张哥是和他同一批的老兵,是身经百战而侥幸活下来的三人之一,也是为了掩护自己而死在路上的那一位。 “我和你一样,也是一名军人。”瘦高个突然激动起来,声调陡然拔高而变得尖厉刺耳:“我身有所托一切只能听命行事,这如何能怪我?要怪也只能怪老张不识时务,走错了道。” “李抱玉!”老姜暴喝如雷,林木间轰然炸响,脚下草叶尽数向四周倒去,哗哗一片而经久不绝:“某一直当你是条汉子。却不想你不过是个敢做不敢当的走狗鹰犬之徒,比之草集市摊间贩夫走卒还要不如。” 老姜并指如剑,在虚空中连连疾点数下,对着那名叫李抱玉的瘦高个大声喝问:“莫说是你杀的,即便不是你杀的,你敢说张哥的死就跟你没有一点关系么?你敢在我面前拍着你的胸口大声对我说——张哥的死、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嘛?” “你说!” 老姜手指每点上一下,李抱玉便退上一步,接连好几部之后他的脸瞬间涨红如血,隐隐还能瞧见紫黑之气,他微张的嘴数次开阖嚯嚯有声却不曾开口说话。突然间他捂着自己的心脏,面皮上的青筋狠狠的抽动起来,双眼直愣愣的看着跟前老姜,却是‘哇’的一声,吐出老大一滩夹杂着黑色淤块的乌血,尽数洒在脚下黄土夯实的官道上,显得格外醒目。 身旁的两名年轻人一声惊呼,脚步一错想要赶过来扶住李抱玉,却只见他摇了摇头然后用手擦干满脸的血迹。李抱玉摊开手掌,看着那颜色诡异到恶心的血块,却是咧着嘴轻声笑了起来,他慢慢抬头看着老姜:“谢谢你,从今往后我再也不用为他内疚了。” “过往的一切都在这一口血中化作云烟散去。”李抱玉手掌一翻,血迹点点滴落,在满是尘土的路面上砸出一个个紧密的小坑:“你想用老张的死来挑起我的心魔。真的很抱歉,这一次、你弄巧成拙了。” 李抱玉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准备动手,却是一拍脑袋,笑眯眯的望着老姜:“对了,忘记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老姜眉头一抖,还是问了出来。 李抱玉哈哈一笑,指着身边的一男一女轻声说道:“他们,就是这一批的‘种子’。怎么样,还算不错吧?我亲自选的。” 本是凝神细听的老姜突然间一个踉跄,就是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砸中连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站定,他难以置信的看着李抱玉,脸上半是惊讶半是愤怒:“那个行动又开始啦?” 然后他大声叫了起来:“谁?是谁批准的?那东西早在二十年前就被尘封了,怎么” “是你”老姜再一次看向李抱玉。 李抱玉毫不在意的耸了耸肩膀:“埋了这么多年,那上面的封条都腐朽为灰尘了,也该到重见天日的时机了。你可别忘了,那可是我们的心血啊。” 老姜呆呆的看着围住自己的一男一女,冷冷的看了李抱玉半晌:“魔鬼!你这个魔鬼” “好啦”李抱玉一甩袖袍:“收起你的那套假仁假义的慈悲嘴脸吧,我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这个世界么?当初你不仅参与其中、还是这一系列活动的发起人。为何当初没有良心发现啊?” “我最恨的就是你那束自认清高、看不起一切的目光。”李抱玉哈哈一笑:“你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你没资格代表这个世界。”老姜用手抚模着胸膛,努力让自己的心气顺下来,他的声音也变的微弱起来:“我从来没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可是我想做一个好人,这就是我想走的路。” “抛掉你脑子里那些莫名其妙的胡思乱想吧。”李抱玉状若疯狂的叫道:“你脚下的这条路太过崎岖,你所做的一切太过虚幻,你所追求的梦想太过遥远。醒醒吧,老姜。跟我回去,或许‘他’还会放了你。” 老姜把嘴中的腥甜尽数吞下,用极低极细的声音笑了起来:“亏你还知道我是老姜,那么老姜想要做的事你什么时候见过他半途而废收手不干?即便那是错的。” “来吧!”老姜系在身上的包裹倏地飞上半空,顷刻间那方洗得发白的旧布被撕得粉碎,露出当中数截金光闪闪的铁器正飞速落向他手中,老姜双手连番动作,只听得咔咔数声脆响,一截八尺来高的钢枪瞬间成型,在光照的反射下熠熠生辉。 “让我看看你的阴阳手是不是随着你的安逸生活消散在你下的那张狐皮软垫中。” 老姜握枪,入手出满是螺纹旋圈,可以防止打滑月兑落。他用枪根在地上一跺,整个人快如闪电般冲了上来,脚下那不高的青草尽数被迫得向两旁倒去,原来是起风了。风不算大,却足以撩拨起人的发丝,也可以吹起道路上的灰尘。 漫天的黄沙中,李抱玉长声笑道:“姜兄作陪,李某自当全力以赴,定不叫姜兄败兴。” 同一时刻,白衣剑客和红衣少女一齐出手,宛若两道激流斜斜顶了上来,想要拦住老姜的绰绰枪花。红衣少女脚下轻灵,手上动作更是不慢,指尖轻叩而空气刷刷作响。只是片刻便有十数根箭矢射了过去,就像一片小的箭雨。虽不能遮天蔽日,却足够罩住这方小小的空间。 本就因阳光反射而亮得吓人的枪身之间陡然一道浓密黄光传来出来,从老姜握枪的双手中一直传到枪尖,风起雷动间身前宛若幻化成一道绵密的细网,叮叮的箭簇被尽数挑飞出去,当中有不少余威未散而深深的插进了土地中。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白衣剑客已经高高跃起,双手倒握剑随掌转直接从半空中急刺下来,老姜微微眯眼却是提枪后撤,等到白袍男子即将落地的一刻手中枪势不绝,唰的在空中抡出一个半圆,啪的一声砸在男人身上。白衣男子见状连忙拧腰翻身,手中长剑始终摆在身前想要挡住穷追不舍的精铁钢枪。 “啪”的一声,剑客一沾即退,不欲硬拼,却终究是低估了老姜的速度,再一次被他拍飞了出去,脏乱的白袍上陡然现出红色,瞬间染红成一大片,就像山头上盛开的映山红。 便在这时,老姜看着地面上微微颤抖的小石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猛地抬头看去,只见一张灰白二色的云气巨掌从天而降,瞬间将自己连同身下的土地都给封锁起来。 老姜一声苦笑,紧紧握住手中的八尺长枪。 真的,逃不掉了么? 十二章 小庙故事多 更新时间:2012-09-15 呼的一声风掠过,那几条直垂到地上且死气沉沉的帷幔一时飘了起来,罗汉像前摆放的香炉也给吹得微微摇晃,香炉中几只高矮不一暗快要看不见火点的沉香顿时重放光芒,顶了长长一绺的劫灰轰然倒塌。一旁那几根燃着的烛火也被压的直不起腰,幽幽的焰火越发纤细可怜。 胖子撩起衣袍的下摆一齐别进腰带中,他轻轻挥了挥手,挡住那阵迷眼的风:“大师佛法精深、青灯古佛相伴已久,想来早已洞幽世事,小子每每于夜深人静之际苦思冥想,常有一事不明,还望老师傅不吝赐教。” 老和尚捻须一笑,额上的白眉齐齐抖动起来,他微微颔首道:“施主谬赞了,老衲虽不过一介佛门中人,却也参不透这万丈红尘中的无常世事,哪里能当得起施主这般夸奖?檀越过誉了,折煞老衲啊。” 胖子撮着牙花子,对着老和尚微微笑道:“大师又何必妄自菲薄,我等可是专程来求大师指点解惑的。” 和尚垂眉不语,只是抬袖去拂去前桌案上的灰尘。他已经很老了,从他挥袖的动作就可以看出来,缓慢、笨拙、甚至艰难。虽然那桌案已经被寺庙中的小沙弥打扫得干干净净而一尘不染,但他还是抬袖去拂,或许他不过是想在因这个动作而节省出来的空隙中想些什么吧,你要知道,老人做事总是慢慢慢悠悠的,因为人老了看到的东西也就多了,自然要思考的问题也便相应的多了起来,和尚实在是老的过分了。 他依旧用袖袍擦拭着案桌上的所有东西,即使那上面看不见任何灰尘,然后他抬起了头,看着一边端详已久的胖子,干涩的声线就像他皱巴巴的脸皮:“我老啦,耳朵有些不好使了,你慢些说罢。” 胖子把刀往地上轻轻搁下,再端端正正的坐于不大的竹编蒲团之上,仿佛这无力的一切都是老旧不堪的,老旧的塑像、老旧的帷幔、老旧的香炉、老旧的桌案、老旧的木鱼、老旧的经书、老旧的油灯、老旧的蒲团、一个老旧到快要咽气的和尚,和尚的身上还披着一件老旧的袈裟。 “小街深巷访高人,实在是可遇而不可求。大师佛法精湛,不如为在下解解这‘报应’一词,可否?” 院落中的周小瑜正坐在亭下歇息,看着那装模作样的胖子心下不住暗笑,没想到胖子这厮还装得挺像的,还真是难为他那一身肥肉了。 老和尚的目光从地上的陌刀移上去,然后又在胖子的双手间停留片刻,半晌才开口问道:“施主着前半生怕是风雨交加、坎坷不平吧?” 胖子垂首,却不再开口说话。 “檀越不问修行、不求长生,却只问‘报应’二字,想来必是信着此事的。”和尚呵呵一笑,再一次问道。 胖子抬头看了看和尚,又轻轻的点了下去,仍旧住口不语。 “不如老衲给施主讲个故事吧。”老和尚模了模白须,却不再望向胖子,只是随手翻开桌案上的经书,伸手在书页上一指,道:“便这个吧。” 有平望人王均,喜欢吃蛙,他制造了一根铁针,长两尺左右。每捉到一只蛙,就用针穿它的头颈,针穿满了,就带回去,作为菜肴。像这样好多年。一天,他到亲戚家,见到桌上没有蛙,十分遗憾。晚上,亲戚留他住宿。半夜里,远处失火,王均攀到屋顶观看,见火势熊熊。亲戚家靠河居住,害怕盗贼顺着水爬上房屋,所以在河边插了数十根铁条,顶端都十分锐利,像锋利的刀刃一样。王均在屋顶远远地观望火光,幸灾乐祸,失足坠落,铁条正好穿过他的头颈,他叫得很惨。来营救他的人没有办法救他。后来有人在水中放了一把长长的梯子,大家沿着梯子往上爬,才将他营救下来,但他已经死了。他死的样子像针穿蛙,应该是他杀生的报应吧 老和尚讲到此处,不由长叹一声:“天理昭彰,报应不爽。枉造杀孽,罪过罪过啊!” 胖子打了个哈哈,用袖子擦了檫迷迷糊糊的眼睛,才呵了一口气说道:“这么说来,大师也是讲因果的?” 老和尚眯着眼睛,浑浊的眼眸被台前烛火照的幽幽,或许是有些花眼,他侧了侧身子换个姿势坐下:“本是佛门一老僧,此乃佛典教义,自然是要讲究因果、敬轮回的。” “既然大师你这么爱听故事,不如我也来将一个如何?”胖子看着和尚的白眉白须,突然间觉得他那副世外高人面孔就像戏台上的丑角一样可鄙可笑,可悲可叹的更是他那犹不自知的装腔作势和故作高深的悲天悯人。 老和尚愣了一下,不由向着胖子看去,然后举起颤巍巍的手,朝着胖子招了招:“请讲。” 胖子很没有风度大喇喇的把脚伸到了两人中间,然后抬头盯着老和尚的眼睛:“暂且宽心,我不会浪费大师很多时间的,因为我这个故事很短——” “有雁城人楚三,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双亲早丧,却死于非命,死者已矣,可生者尚存,楚三记得仇家面目,却不知其人所在何处。若是大师,敢问该如何自处?” 老和尚低眉垂首,双手缩进宽大的裟衣里,二月的天比较凉,人老了中就是怕冷的。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像是假寐一般开口说道:“非楚三何以知之?贫僧亦不知。” 胖子嘿嘿一笑,却是一声冷哼:“双亲尸骨已寒,而仇家逍遥法外。大师尊信轮回报应,那等杀人亡命之徒是不是该死?” 老和尚低声宣了一声佛号,半开半阖的双眼偶尔转动一下,有时又看着面前的经书发呆,如此反复良久才答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之事。只是再造杀障,未免多有不适,与天道不和。” “大师着相啦。”胖子挠着脸颊,腮帮子上的肉块一颤一颤的:“既然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又何来不符天道呢?大师慈悲为怀怎么不多为那楚三的父母想想呢?死者为大吧?” 一丝风把桌案上的经书吹得哗哗作响,发黄的书叶也随风飞速翻卷。老和尚抽出左手,轻轻的压住书角,身边的脆响瞬间消散,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小庙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与安详,就像老人慈眉善目到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庞。 “我佛慈悲,冤冤相报何时了?与其执着,不如放下。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一个生活在仇恨世界中人除了黑与白便再也看不到其他的色彩了,可这个世界除了黑白还有其他的流光溢彩、五光十色。” 胖子感受着来自院落的风经过弄堂吹到自己的身上,人说春风得意,他却是失意甚至是愤怒,他挥了挥自己有力的大拳头,对着低头看书的和尚说道:“整个生命都是黑与白组合而成的,这个世界也是如此,有黑就有白,有穷便有富,有高便有矮,有好自然也有坏,有活着便有死亡,大千世界莫不如是。你说的色彩缤纷不过是前人杜撰出来骗骗穷苦百姓的,就像那些人说的天下为公与世共和一般,那些看似美好的东西只能存在自己的想象与奢望之中,便是在佛门眼中、红粉佳人也不过是一地白骨骷髅,又哪里来的美好与芬芳?” “只有自困于自己心中那三寸小小天地的人才会被心中所求蒙蔽双眼,楚三终究是楚三,而你是你,你不能代替他,更不能以他的思维来思考这件事情,你终究是你自己而已。”老和尚慢慢抬起头,望着胖子的双眼明亮一片,像是被烛火照映的光芒。 胖子双手一颤,却是忍不住一拳砸在了地上,发出轰的一记闷实响声,将那方青砖之上的灰尘全部震得飞了起来,再慢慢的向远处飘去。 “果然是难得糊涂!”胖子迎着老和尚深邃的目光,一字一顿的念了出来,每一个字眼都特意加重不少,一时间这庙堂上数重帷幔的小小空间好似全部都充斥着‘难得糊涂’的回声。 端坐在竹制蒲团上的老和尚纹丝不动,哪怕是顺着干瘦手臂垂着的裟袍都不曾动弹分毫,像是听明白胖子这句话中的暗语一样,老和尚脖颈上异常凸起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然后似笑非笑的咧开了嘴巴,回头望着那面目可憎的罗汉头像,那罗汉的表情早已看不真切,他只明白这尊塑像最为自己所不喜:“这世上最值得去专研也是最猜透的一个词,便是‘糊涂’二字了。” “在我看来,这世上最糟糕的便是糊涂了,不仅让自己心烦,也惹的别人生厌。”胖子缓缓收回拳头,有斑斑点点的猩红血迹沾染其上。他的脸冷的就像一块寒冰,他的声音也像是被雪山上终年不化的积雪浸润已久,从骨子里散发着一股寒气,本就乍暖还寒的仲春节季里,小庙里显得越发清冷了,虽然午后的阳光照的更加卖力。 老和尚紧了紧的身上的袈裟,可以想象那衣袍之下的干瘦身体已经紧紧的缩成一团,他呼出一口白气,慢慢低头看着那香案上明灭不定的烛火,忽然开口说道:“任何人都无法接受自己即将死去的消息,哪怕是那些病入膏肓、重病缠身之辈,哪怕只是一丝可以活下去的机会都不会被舍弃。这个道理,似你这等江湖中人体会应更加深切。” “生与死只是一念之间,不过往往一念之间还能做许多事情。”老和尚轻声说道:“不知道这一息之功你是否有耐心听我再讲一个故事?” 浓稠的鲜血顺着拳头慢慢往下滴,胖子的面部线条紧紧绷成一处:“大师请讲” 十三章 那些被代表的人们 更新时间:2012-09-16 暖煦煦的阳光洒在小庙里的帷幔上,竟在脏旧的布料上照出一股纯澈的意味来。暗黄色的帷幔间两个人相对而坐,就像是一对相熟已久的老朋友。 “有一个不知道名字的人,大家都叫他老李,虽然以前的他并不算老。”和尚慢吞吞的说了起来,他没说上几句话便要歇息一小会,或许是他累了,亦或者这件往事已经过了太长的时间了,所以他总是要停顿片刻,然后在那些过往的记忆片断中抽丝剥茧,再整理成最终的故事。 “即便是遁入空门这么些年来,我都一直坚持认为推动一个人不断前行进取的不是那些所谓的梦想与追求。”老和尚提起枯竹般的干硬手臂,轻轻地在自己心口处点了几下:“而是他自己心中的**与杂念。” “而一个人最根本想要获得的,就是比别人活得更好,老李也不列外。”老和尚面无表情的坐在蒲团上,时断时续的说着那些停留在心底最深处的逝去岁月,他整个面部都被在明灭不定的烛火中忽明忽暗,地上的影子也在忽大忽小的变幻着。 “这尘世中的每一个人都想更好的活下去,那是因为这个世界还有很多的人都活得不如意。正因为不如意者十之**,太多的磨难挫折与困惑就会将一个人逼疯。人若是疯狂起来,那么他所做的任何事都将危险而可怕,老李也不外如是。”和尚用他浑黄的眼球望着胖子,好像那里面藏了一些什么似的,更像是一处冷冰冰的荒凉世界。 “不只是老李,我想在一条没有选择的前路上,无论是你、亦或是我,都不过是一个看得见的老李罢了。这个世界像老李那样的人太多了,你懂么?”和尚轻轻一笑,露出缺齿的牙床来,红兮兮的,还有口水。 胖子有些反胃,正要往回咽的一口唾沫终究没吞下去,然后呸的一声吐到了地上:“迫人致疯的无形力道,这种看不见模不着猜不透的东西才是老李出现的真正原因。” “为了能活下去,老李做了许多错事蠢事,等到他醒悟之际,一切都已经晚了。”老和尚模着那颗溜圆光滑的木鱼,掌心里的红漆木质让他安心了不少,虽然他不清楚心底那种无名的担忧从何而来,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嘴里关于老李的故事,所以他又接着说了起来。 “从那以后,老李收手归乡,再也没有出来过,因为他想做个好人。”老和尚说完这句后大堂里陷入长久的沉默,只有油灯上灯花炸裂的轻响。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甚至能听见远处的狗吠、还有小街上行人趿着木屐的啪啪声,老和尚又打起了瞌睡,瘦小的脑袋在脖颈上一点一点的,却始终没有垂下去,胖子用手支着下巴,眼神闪烁不定,不知在想着什么。 “没了?”胖子似乎才发现周遭的异样情况,不由异道。 老和尚吃了的抬头看了胖子一眼,然后点了点头:“是啊,就像一天十二个时辰、一年四个季节一样,这个故事也该结束了。”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胖子甩着自己的肩膀,那里有些酸胀:“我想说的是,讲故事的事交给那些茶馆说书的吧,大师还是专研佛经为妙。” 老和尚呵呵一笑:“有些故事不管好不好听、不管有没有人听,总是要说出来的。” “人要是老了就爱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斤斤计较,之前施主问过我一个问题,老衲便回敬施主一个——那老李想做好人,该不该给他一个机会?” “该不该不是我说了算,而应该问那些早已死去的人。”胖子轻声细语的说着,无比的郑重与诚恳。 老和尚微微一愣神:“人死灯灭,又如何能回答这个问题。” “那就叫他到地底下去问,看看那些曾经活着的人让不让他活下去。”胖子把缠在手心的碎布接了下来,然后又一根一根绕上去扯紧。就像弓弦绷紧的声音,咯噔、咯噔,好似心里也绷着一根弦。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想说的不是这个问题,而是想听到你想要的回答。”胖子松开咬着的布条,抽出空来对着和尚说道:“他为了能活下去而做了许多蠢事,如今能衣食无忧却又假模假样的想要悔改。这世上哪来这么多的好事?即便有这么多的好事又哪能便宜老李他一个人?如果一个想法几句话就能把他之前的罪行全部抹干,不说我不答应,估计那些死去的人也难瞑目吧。” 老和尚怔怔不能言语,他点在心口一直不曾放下的手顺势捂住胸口,然后轻轻地抚模着,良久他才回过气来,看着一边自顾自话的胖子:“佛典劝人向善,若是念念皆善世间纷争必少,有人想弃恶从善我寺庙虽小也能容他。” 胖子站起身来,却是径直走到罗汉塑像前,恭恭敬敬的点上三炷香,而后弯腰拜了一下:“佛家说众生平等,若是让他活下来,于其他人是不是不妥当?”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老和尚看着胖子的背影,低低的宣了一声佛号。 胖子把手中沉香插好,看着身前那面目狰狞可怖的罗汉像:“本想着大师精研佛家精义多年,却连这等小事都看不清楚。我却要请问大师——哪边是苦海?哪一边才是彼岸?” “善恶皆在一念之间,恶者沉沦苦海,善者直通彼岸。” 胖子垂下目光,瞳孔间有火焰升腾:“大师此言谬矣,你太执着于善恶的表象。殊不知这世上还有太多人事不能以简单的善恶好坏来区分,从来就没有一种方式可以完全适用于这个世界中的每一个符号,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用几个简单的字眼来定性。” “大师,你犯了痴戒了。” 老和尚缓缓闭上双眼,有些艰难更像是祈求的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所以我给他改过的机会。”胖子轻轻叹了一口气。 “哦?”老和尚半晌没能反应过来,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叹。 胖子猛地一拳砸在了香案上,震得上面摆放的香炉果盘齐齐晃荡:“但我不会给他生存的权力。” “至于悔过,下去再忏悔也不迟。” “我这个法子怎么样?”胖子猛然转身,喷火的眸子死死盯着蒲团上的和尚:“老李” 好似凭空一声惊雷,整个庙堂都处于嗡嗡的轰鸣声中,和尚只觉得自己的耳膜快要撕裂开来,他端坐的身子陡然站了起来,却在胖子那一声意犹未尽的询问中吓得等等往后退去,不仅踢飞了膝下的蒲团,还撞翻了身后摆放的一些物事。 砰的一下,他撞上了一根立柱,便再也无法向后退去,他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粗重的呼吸,却怎么也压不住那抖得越来越厉害的身躯,于是他颓然的靠在大厅的立柱上,慢慢的滑了下去。 噗地一声,他坐在了地上,老旧却干爽的袈裟顿时脏了一片。 “我不是老李”他无力的摇晃着脑袋,突然间觉得屋里好黑:“真的不是” 胖子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然后蹲在身子看着和尚那张涨得黑紫的老脸,轻轻的笑了笑:“我知道你不是。” 和尚仰着脖子,不解的看着胖子却没有开口说话。 “或许你不姓李,但你确实老了。你虽然不叫老李,但你绝对是那些人中的一个。这世上有很多老李,这是你自己说的。” 和尚几次张嘴,终究还是问了出来,声音虚弱而空洞:“你究竟是谁?” “此时此刻这个问题还有什么意义呢?”胖子有些好笑的摇了摇脑袋。 和尚伸出枯槁的手掌,想要把袈裟上一处皱起的衣角抚平,却怎么也弄不好:“每一个人都有它存在的意义,而每一个问题都是有人提出来的,或许那对你已经无足轻重,但我总要弄清楚你是因何而来的。” 胖子席地坐在了和尚跟前,然后双手一摊:“虽然你不是老李,但我是楚三。” 和尚猛地一颤,却是哈哈大笑起来,只是那有气无力的笑语更像是声嘶力竭的哮喘:“原来是一个求‘报应’的人呐。” “我不信报应,但我坚信——活着的人必须为那些死去的人负责。”胖子伸出双手,替和尚抚平他袈裟上每一处皱起的衣料,或者掸去一些灰尘。 “谢谢”老和尚垂下双手,呼吸也变的顺畅了不少:“你这个家伙还不算太坏。” “可别这么说”胖子连连摆手摇头:“好人可都是活不长的,所以我更希望你说我是一个坏人。” “所以我说你这个家伙不算太坏”老和尚看着香案上一只燃得一场旺盛的烛火,像是看到了什么似的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你先睡一会儿。”胖子轻声安慰道:“不要着急,以后还有更多的‘老李’会下来陪你的。” “还有多久。” “放心吧,不会多远了。” 啪的一声,那烛火毫无征兆的熄灭,庙堂间顿时黯淡下来,到处都是黑乎乎的一片。 胖子拍去手上沾染的尘埃,然后提刀起身向着门外走去,此时已是日头西沉之际,院子里有些暗了,周小瑜正坐在一块石凳上,低头看着花丛中的一朵淡蓝色的小花,青涩、娇柔。 生活真他娘的美好。胖子一脚把那小花踩碎,然后大步走了出去。 于是,这一日的傍晚,无为巷中的无为寺里,响起了小沙弥稚女敕的尖叫声:“住持圆寂啦!” 那朵被踩碎的小花旁,开出了更多的淡蓝色花朵。这一切,好像只是一瞬间 十四章 不能做的事 更新时间:2012-09-17 一身戎装的髯须大汉正仰卧在一张雕龙画凤的锦榻上,这是一套边军中常见的制式铠甲,粗犷的流行线条就像髯须大汉不修边幅的脸庞,他腰间的跨刀早已解下,随手扔在床脚,在这灯火通明的房间里、在这花团锦簇被褥间少了一股幽寒冰冷的杀意。 或许是这一身重甲咯得人不舒服、亦或是身下的丝绸锦绣并没有想象中的舒适,汉子双目紧闭,眉间紧紧皱成一个川字,那是一种说不出的疲惫,一种从里到外散发出来而且蔓延四周的倦怠。灯架上的火光正一闪一闪的亮着,偶尔毕啵一声细响,衬得这周围愈加寂静。 一种死一般的幽静。 只有汉子鼻间均匀有力的呼吸声,轻轻地、却又格外明显。他已经睡着了么? ‘吱呀’一声,远处传来门开的瑟瑟音响,髯须大汉双目一睁已是猛然惊醒,他没有抬头去看门口,而是在锦被间一个翻滚,他的动作非常流畅,丝毫不为这一身玄天重铠而凝滞半分,他单掌朝下一按整张卧榻都微微晃动一丝,然后只听得数声闷响大汉已来到床脚。 仓啷一声,如虎啸龙吟,阴风乍起,寒光四溢。整个房间在一瞬间暗了不少,却是那些挨得近的灯花齐齐向着另一边倒去,摧眉折腰好不辛苦。 髯须大汉拔刀半跪半立在锦绣帷幔之后,这才抬起头来望着门口。 那里,正俏生生的站着一个绿衣小婢,正是白天胖子眼巴巴望了好半天的那一位。 “唉是你啊。”大汉咽下一口唾沫,虚惊一场很是没劲的收刀入鞘,然后大喇喇往床上一躺,僵硬刚毅的面部肌肉慢慢柔缓,而后他闭上了眼睛开始打着盹了,仿佛他每一处空隙时间都是用来睡觉休息的。 绿衣小婢女格格一声清笑,顿时让这座充斥着刀兵杀意寒气的房间温暖起来。她轻声细步、袅袅聘婷的走了过来,在床榻前停下:“将军,这里可不是漠北塞外,难道还不能睡个安稳觉么?” “别叫我将军。”那犹自打盹的大汉猛地一挥手,似乎想要将什么东西赶跑一般,虽然除了他自己掠起的一丝风声外再无他物。他半眯着眼睛望着小侍女:“一听到这个称呼我就觉得自己冷得厉害,连同自己身体中的血管都要冻裂开来。” “是是是,我的老爷。”绿衣婢女捂嘴一笑,碧眼罄罄:“这样总该可以了吧?” 大汉猛地一颤,却是一个打挺直接坐了起来:“别别别、我的小姑女乃女乃,先生将你拨放在我身边是让你四处看看的,你要真把自己当小侍女了我那班弟兄第一个不会饶我。” 绿衣少女看着大汉作揖求饶的窘迫模样再一次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啦王叔,我说着玩的嘛。爹也真是,这么个南蛮荒夷之地能有什么看头?还不如在漠北草原和狄人战上一场来得痛快呢。” 被叫做王叔的髯须大汉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他忍不住在额上抹了一把汗:“小婵啊,先生行事深不可测,我一介莽夫又怎么猜得透。” 小婵皱了皱可爱的琼鼻:“不过这地方的风景倒是不错。” 王叔呵呵一笑:“若是想看,明日我拨付一队军士与你就是。” “哼,那些傻大个,看着便来气,一个个都笨死了。”小婵看了看门外,愤愤的说道。 “对了,那个叫什么老姜的、给抓到了么?”小婵突然换了个话题,很有些跃跃欲试的意思。 王叔模了模颔下的胡子:“李抱玉那家伙先我一步赶来,想必不久便能有消息了吧。” “那个老姜很厉害么?连抱玉公都出马了,怎么以前不曾听过啊。”小婵吓了一跳,急忙问了出来。 王叔看着灯架上幽幽的烛火,没来由的叹了口气:“他的确很厉害。” “那跟王叔你比怎么样?” 王叔仔细的想了想,才捉模不定的说了出来:“我没有和他交过手,若论单打独斗,估计你三个王叔也不是他对手。” “但是”王叔声调陡然拔高,然后得意地笑了起来:“若是行军布阵,五个老姜也能让他有来无回。” “吹牛。”小婵鄙夷的撇了撇嘴。 髯须大汉的笑声戛然而止,就像是喉管间卡了一粒石子,难受得紧:“你王叔我像是吹牛的人么?” “嗯”小婵歪着脑袋想了一会:“不像。” 汉子正要笑出声来,便听得小婵随后说道:“你就是。” 王叔差点给气笑了,他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指着小婵说道:“你呀、你” 几个你字还在嘴里打着转转,忽听得门外有站岗的军士喊道:“禀将军,李抱玉李统领门外求见。” 王叔猛的一顿,抬起的手指也慢慢放了下来,眼里的光芒就像是被帷幔遮住的灯火阴晴不定,他看了小婵一眼,然后起身整了整铠甲:“快请。” 一边的小婵识趣的退了下去,一时间房间里又成了空荡荡的。 李抱玉依旧是一袭灰色长袍,满脸风尘之色,可眼神却清亮如斯,甚至能从中看清自己的倒影。 髯须大汉抬手请他坐下:“想不到数月不见,抱玉公风采更胜往昔啊。” 李抱玉摆了摆手:“子羡兄,别来无恙?” 王子羡冷哼一声:“好得很,不牢抱玉公挂念,就怕有人想我不好。” 李抱玉微笑的神情微微一滞,却是打了个哈哈很好的掩饰过去:“子羡军中楷模,又有谁敢跟你过不去?” “那可说不准”王子羡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一张冷脸丝毫不见转晴:“表面上一池静水,私底下暗流涌动也不是没有的事,想必抱玉公对此深有体会吧?” 李抱玉苍白的脸上泛出点点殷红,微张着嘴却是狠狠的咳嗽起来,一声更比一声急促尖锐的喘息中直欲将声带撕裂。 王子羡有些诧异,却是抬手递过一杯温茶:“你受伤啦?” 李抱玉感激地接过茶盏,接着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紧紧地捂住嘴巴。他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老姜?”王子羡半是疑惑半是期待地说道:“这么说,他果然就在附近?” 李抱玉抬头看了他一眼,却不知他在想着什么,然后点了点头:“就在城西官道处,今天上午的事。” “好!”王子羡猛地一砸茶几,上面摆放的茶盏全部给震了下来,叮叮碎了一地:“此番定叫他有来无回。” “他很强”李抱玉喘息片刻,几番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说了出来:“真的很强。” 王子羡冷笑一声:“这个自然,‘破城’中出来的人物,又有哪一个是易与之辈?我若是轻敌,想来此刻也不会好生生站在这里和抱玉公说话了。” “不过”王子羡迟疑片刻,却是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抱玉:“以抱玉公的道行,再加上先生精心挑选的两名顶尖种子,居然让那叛逃之人如此轻易的离去,这怎么也说不过吧。” 李抱玉轻轻地收回帕巾,冷冷的看着面前髯须大汉:“怎的,你怀疑我李抱玉这只手的能力?” 王子羡的冷面轻轻跳动一丝,却是抚须一笑:“抱玉公的阴阳手自然是一顶一的强,某可不敢置喙。” 李抱玉轻轻地将袖子挽了起来,露出那只半灰半白的右手:“这么说,你是怀疑我对先生的忠诚?” “世间万物不可以道里计。”王子羡嗤笑一声:“正如火无常势水无常形,老姜那厮更是先生一手提拔起来的,到最后不也说叛就叛了么,人心向背最难捉模。” “王子羡!”李抱玉霍然站了起来,右手上光芒陡然亮起,四周的灯火在一瞬间一股无形物质的气流压得不住向后仰倒,整个房间在片刻的黯淡后有回复光亮,不远处的卧榻上挂着的帷幔也重新垂了下来。手中的光芒映照得他苍白的面孔纤毫毕现,仿佛连皮肤都成了灰白的颜色,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指着座椅上的王子羡:“漫说我对先生忠心不二,即便怀有异心,也是你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能大放厥词的么?” 王子羡好整以暇的端起一杯毛尖,掀起盖子轻轻的吹了一下,这才抬眼看了看李抱玉:“这茶不错,抱玉公该多喝几杯消消火。” “只是临行之前先生交代过我几件事,不知抱玉公可有兴趣听听么?” “说。”李抱玉拂袖而立,疲惫的闭上了双眼。 王子羡放下手中茶盏,缓缓站起身来:“先生知道抱玉公能力有限,所以除了你这一路人马外,还在暗中布置了另外一拨人用以专门捉拿那叛徒。” 李抱玉浑身一颤,却是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而后抬起眼皮莫名的望着王子羡:“先生英明。” 王子羡呵呵一笑:“这第二件么,也是和抱玉公有关。” 说罢从怀里掏出一个黑乎乎的印章高高举了起来,李抱玉脸色大变急忙弯腰拱手:“属下李抱玉见过先生。” “抱玉年事已高,诸事多番操劳已有力不从心之状。至于追击一事全权交与子羡,抱玉另有安排。” 李抱玉艰难的抬起头来,看着那一脸笑意的王子羡,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开口说出那几个字,他只知道自己嘴里一片苦涩:“抱玉领命。” “不知先生作何安排?” 王子羡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交给李抱玉:“你仔细看看,要你护住一个人的安全,待老姜抓住以后再一齐回营。” “谁?”李抱玉抽出信笺猛地甩开:“严飞?” “对、严飞!”王子羡微微一笑,然后欠了欠身子:“你可别小看他,他也是‘破城’中的一员。” “还有千万不能暴露这个人的行踪,免招杀身之祸。” 李抱玉迎着灯匆匆扫过一眼,却是吐出一口气:“好像有些麻烦。” 王子羡嗯了一声:“不然怎么会劳动抱玉公大驾?” “哼!”李抱玉拂袖转身,再也不去看他,直接朝着门外走了出去,夜色中他瘦长的身影显得越发单薄消瘦 十五章 车夫 更新时间:2012-09-18 “那和尚死了?”某一处高高向上挑起的屋檐之下,周小瑜正和衣仰卧在那细密完整且有些年头的瓦片之上。月光照不到的阴影中还顽强的生长着几根还未枯死的野草,在夜风中瑟瑟发抖、好不孤单。 他二人觅到这块屋宇之际已是华灯初上时分,街对面的各色灯光混合着夜空中的苍白月光形成一种颜色难辨的迷离光线,静静地宣泄在周小瑜露出来的半个面部,黑暗中的那一半已然看不清楚,他的眸子清亮而明净,这是这时却多了几分迷惘和困惑。 “嗯。”另一边的胖子翻了身子,然后坐了起来出神的望着斜对面的那座灯红酒绿的华贵楼院,即便远在此处耳边也似乎隐约回想着那其中的嬉笑打闹的欢声笑语,抑或莺莺燕燕媚笑如丝,还有些女子欲拒还迎的故作的姿态。 周小瑜抬头看着天上的半轮残月,不知在想些什么:“你动手的速度可真快?” 胖子往双手上哈了一口气,然后用力的揉了揉:“我没有动手。” “哦?”周小瑜转过头来诧异的看着胖子,似乎不确定的再次问道:“你不曾出手?” “嗯。”胖子点了点头,可双眼依然炯炯有神的看着那灯火辉煌的木楼华阁:“那老东西是自杀的。” 胖子想了一会儿,便慢慢说了起来:“我本想着孤灯古佛、经书古卷相伴十余年的人物早已能将生死置之度外,直到最后一刻看着他惊恐莫名的面孔之时、我才陡然发现诸如看破红尘参破生死之类的都是些糊弄人的屁话。每个人都不外如是,哪怕是你、亦或者是我,不会都是一群贪生怕死之徒罢了。至于那些表面上看上去潇洒不羁玩世不恭的人,其实心底里最是怕死不过。” 胖子双手抱在胸前,故作沉思状孤坐半晌,最后才开口总结道:“这种人,胖爷我见得多了。” 似乎觉得有些冷了,周小瑜把手藏进宽厚的袖管中,他有些漠然甚至是坚决的摇了摇头,说:“这个世上的确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无所畏惧之人,更多的是一时血气之勇后的恐惧和毫无方向。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群为了心中所想而开始疯狂的暴徒,这种人才是最为可怕的存在。” 胖子嗤笑一声,却浑然没有注意微微张开的嘴角处有一线透明的哈喇子垂到了胸前:“那又如何,胖爷我手中这口刀可不是吃素的。” 周小瑜顺着胖子直勾勾的眼神看了过去,然后摇头失笑:“都已经到了这地界儿了,干嘛光坐在这儿看着。” “啊啊?”胖子满脸疑惑的转过身子来。 周小瑜用手指了指胖子的下巴,很是不屑的嘲笑了几声。 胖子用手一模只觉得入手有些黏黏的,却是理直气壮的说道:“这是正常需要你懂不懂?像你这种对女人身体还停留在拥抱牵手阶段的雏鸟是不会懂的?” 周小瑜笑脸一窒,却很是鄙夷的指着街对面的那座的‘熏香楼’阴声笑道:“既然是正常需要,那为何临门不入?” “啧啧啧”胖子一脸愕然的看了周小瑜一眼:“我倒是小看了你,没想到这种鄙俗的笑话你也知道。” 说罢,胖子笑脸一收,满面肃然:“出银子找女人这跟花钱买猪肉有什么区别?骚年,你还是女敕了点。” 连忙一个侧身,周小瑜躲开胖子那只拍过来的满是口水的大手,却还不忘回敬胖子一句:“去你的猪肉说教,我看你是舍不得花钱才是正解,像你这种吝啬鬼周某还是头一回见识。” 胖子讪讪一笑,笑声时断时续像极了晚间树林里夜鸦将尽还连的凄号:“你小子” 说到一半,胖子忍不住摇了摇头,却是不知从何处掏出两坛看上去还有些年头的酒,随手扔过一个给周小瑜,然后拍开封泥对着周小瑜说道:“来,走一个。” 周小瑜用衣服一兜,从大衣里抽出手来拎着栓酒的麻绳:“我一般不喝酒的,而且还得分时间、分人。” 胖子举起的手微微一顿,嘴角轻轻抽动一丝却没有开口说话。 “虽然这地方不怎么地,而且这天气也实在是冷得很”周小瑜慢慢举起酒坛,轻轻说着:“但我不能坏了你的兴致。” 胖子哈哈大笑,猛地和周小瑜碰过一下,发生一声叮铃脆响,还有坛子里酒水剧烈晃动哗哗声,洒了一地地酒渍的瓦片上胖子仰头灌了一口,而后用手抹嘴发出一声极为满足的叹息。 周小瑜只是轻轻地抿了一小口,然后微皱着眉头缓缓咽了下去,等到觉得身体暖和一些的时候才放开手中的酒坛轻轻地躺了下去。 不远的迷离的灯光照在了他们的身上,不过是一街之隔,有人声色犬马,也有人瓦宇上苦中作乐,更有人在清冷的街道上苦苦挨着夜的逝去,虽然他们不知道阳光何时能到来,但终究只有活着才能感受到下一个的温暖。 “你很急么?”周小瑜眯着眼睛看着残月以外的东西,那片黑乎乎的夜幕中也偶尔亮着几颗毫无规律分布的星星,只是等到你极目寻找的时候又消失不见。 周小瑜问的很是突然,哪怕是胖子也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味儿来,然后他很是用力的点着脑袋:“嗯,很急。” “急到连一个夜晚都等不了?”周小瑜紧接着问道,仿佛根本不给胖子喘息思考的机会。 胖子喝了一口酒,好似带了些醉意,他的脸有些红了,张嘴间满是酒气:“为这一刻我已经等了十四年了,哪怕是一个夜晚、即便是一个时辰我也无法忍受,近在迟尺的仇家就像是一只惹人生厌茅坑里的苍蝇,那玩意多存在一息,我便要多难受一刻。你知道我从来就是一个只为自己着想的家伙,所以为了不让自己难受,那只好让它在眼前尽快彻底消失才是上上之选。” “要杀便杀,哪来这么多狗屁不通地废话?”周小瑜厌烦的摆着手臂,睁开眼看着胖子:“你喝醉了?” 胖子呜呜的摇着头:“隐忍了整整十四年,换做是你也难冷静下来,这一刻我只觉得身体中的血液都快要燃烧起来了。” “这种感觉,等你搜查到严飞行踪之际便能体会到了。”胖子说着向四周的渐灭的万家灯火处看去,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严飞”周小瑜握着酒坛的手猛地一颤,有不少酒水在灯光下泛着淋漓的光芒溅了出来,泼洒在他的衣襟之上。周小瑜看着自己的手不由苦笑一声:“换做是我,别说是十四年,哪怕是一盏茶的功夫我也难以忍耐。” 胖子摇了摇酒坛,发现里面的酒水已经所剩无几,随即又从身后模出一个来:“所以,他每呼吸的一口空气都让我觉得此刻的世界是不完美的。那老和尚曾经与我说过一句话——推动一个人前进的只有他心中的**。” “虽然我不太喜欢那和尚,但我不得不承认这句话说的真他娘的在理。”胖子中手指勾住栓瓶的麻绳,然后呼呼的转了起来:“我不希望一个多活了十四年的人却活得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正因为如此我便来了。” “有人来、便该有人要走了。”胖子继续玩着手中的无聊游戏:“这是至理,不应该被打破。” 周小瑜有些疲倦地打了一个呵欠,然后翻了个身子将自己彻底藏进阴影中,只是这地方实在不适合睡觉,所以他只能半眯着眼睛看着那几根杂草发呆。 胖子还要再说,却是嚯的一声直接半蹲在屋顶上,然后只听他压低声音说道:“来了。” 周小瑜猛地睁开眼睛,却是直接靠着一处耸起的屋檐半立着,抬眼向着街角那处楼阁看去。此时清冷的大街上,多了一辆黑色的马车。 车架上是一身黑衣的车把式,正挥舞着手上的马鞭轻轻赶着。车窗上的帘布已经放下,根本就看不清里面坐着的是什么人。 一时间,咕噜咕噜车轮转动的声音、蹄铁敲石的细碎步子、还有车夫嘴里含糊不清的吆喝声同时响了起来,在这条死寂的街道上显得更加清晰,远远的传荡开来。 周小瑜转头看了胖子一眼,去发现他已经死死地盯了起来。胖子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那条弯曲的右腿上,只待时机一到便能飞身而起直扑马车。他的左手轻轻触碰着瓦片拱起上檐,这样能平衡他的肢体。另一手也轻轻地搭上了刀柄,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马车里的是高手么?我怎么感觉不到?”周小瑜朝着胖子轻声说道。 胖子讶然,却是头也不回,身子也压得更低了,避免被人发觉:“谁和你说是马车里的那人?” “那是谁?”周小瑜也是莫名其妙。 胖子微微抬起手来,指着车架上的那人:“是那车夫!” “啊?”周小瑜应声再次望去,只觉得除了那一身黑衣外,那人的面孔一片模糊,就像大海上藏在浓雾之中的礁石一般,怎么也看不清真切 二十章 影下的少年 更新时间:2012-09-23 “真是麻烦啊。”周小瑜模着鼻子喃喃念着,看着从阴暗中走出来的消瘦身影,突然间他觉得自己身体的血有些热,虽然这早春的夜晚确实很冷。就像有一股热气直往头顶上冲,那是一种莫名高昂的战意。 莫名其妙,来得无根无凭。 可是谁又在乎呢? 周小瑜压住心底的躁动,看着身边的老姜问道:“他是谁?” “小江,江水的江。”那个脸上还长着几颗痘痘的少年从暗处走了出来,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还叼着一根碧绿剔透的青草。 胖子很是感兴趣的凑到老姜身边:“你儿子?” 老姜无可奈何的哀叹一声:“你有见过儿子杀老子的么?” “你们”小江指着周小瑜和胖子,却是看着老姜:“都是他请的帮手么?” 周小瑜和胖子没有说话,只是一齐向另一边撤开一步,拉开与老姜的距离。老姜嘴角处凹进去的线条狠狠跳动起来,他苦笑不已的看了两人一下却没有说什么,很是失意的摆了摆手。 “这一次”小江伸手将嘴角的草茎捏下来,狠狠的握在手中,仿佛能听见那一抹连声调都泛着青碧色彩的申吟,摊开的掌心中显出淡淡的枝叶:“我看你往哪里逃。” 小江说着向四周看去:“这里离湘水至少有十来里的路程,眼下这片只有一条臭水沟,你不会往那里面跳吧?” 老姜捂住嘴巴轻轻地咳了两声:“我还会很多东西,你会见到的。” “翻来覆去你永远都是这句话,能不能说点新鲜的?”小江很是不耐烦,嘴角间柔和的弧线陡然僵硬而变得狰狞。 老姜没有回答,他侧过身子看着离自己有些远的周小瑜:“帮我一次。” “我希望你接下来的这句话有足够说服我的理由。”周小瑜寒声说道,漠视的眼神中更多的是一种警惕。 老姜再一次捂嘴咳了起来,轻轻的几声却充斥着满是压抑的沉重喘息:“我只能说,眼前这人隶属于青楼里喝酒那人的管辖。”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老姜死死的望着周小瑜,有浑浊的液体从他的眼眸中流了出来,那不是眼泪,而是今夜光线的刺激太过强烈了。老姜伸手擦拭干净,指尖传来淡淡温润感觉。 “敌人的敌人,不一定是朋友。”在老姜逐渐失落的眼神中,周小瑜缓缓的摇了摇脑袋:“至始至终,你始终没有把握清楚的一个最基本的问题在于——如何让我相信你嘴中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老姜用唾液湿润着干燥的口腔,他无力去做任何肢体上的动作,所以他只有有些单调的眨着眼皮:“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帮助你们做到那些想要做到的事情。而前提是,你得帮我这一把。” 老姜说完,身体剧烈的摇晃起来,一阵突如其来的猛烈咳嗽声中他单膝跪在了石板上,大块大块即将凝固成硬物的淤黑乌血从他嘴鼻中硬生生的挤了出来,其中还夹杂着一些暗红色的内脏碎末,温热的血液顺着石板之间的缝隙向着远处流去,就像一张正要亮起的血红色大网。 周小瑜还要再说,却被一边的胖子拉住。胖子走到老姜身边,递给他一壶还带着体温的酒:“来,簌簌口吧。” “在这之后希望你能答应你所做到的,不然我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老姜用手在胸口顺着气,然后抬起头来看着胖子:“谢谢提醒,我比谁都要珍惜自己这条穷命的。” “那样最好不过。”胖子冷哼一声,一脸寒霜的站直身子往前走了一步,冷冷的看着正要走近的小江。 小江脚步一顿,却是一脸不屑的笑了笑:“你要挡我的路?” 胖子嘿然一笑,背上陌刀苍然出鞘,寒气直冲斗牛欲与天公比高:“是你走错了道。” “我的路与你不同。”小江用手捶打着后颈骨,轻轻的摇晃起来,有炒豆般炸裂的脆响。 “可你我终究走到了一处。”胖子顺着犀利刀锋看着那砖石间蛛网般齐整的血迹,不以为然的打了个哈欠。 “很简单、那是因为你短浅的目光导致的不识时务。”小江把插在兜里的双手抽出来,那上面青紫一片。 像是听到笑话一般,胖子哈哈大笑起来,他勉强直着腰说道:“等下别抱怨胖爷我欺负小孩子。” “换做是我”小江仔细地带上一双铮亮的微黑色手套:“不会轻视任何一个敌人,哪怕只是口头上的语言打击。” 胖子很没意思的将指着的手放了下来,微微斜着嘴:“你这个人真没意思。” “在我来看,这个世界都没什么意思,有哪来那么多有意思的人?”小江穿戴好手套,然后大张着五指从里到外细细看过一遍。 “正因为这个世界大多数的人都不够意思,所以自己才要活得有意思。”胖子抹干嘴角最后一丝酒渍:“千万不能亏待自己。” “所以只能亏待别人?”小江张开的五指逐一握成一只沙包大的拳头,然后渐渐的摆在身前不再动弹。 胖子单手握住刀把,刀身到拖于身后,刀尖谢谢倚在石面上,勾勒出一丝浅浅的新痕。他把前身的衣摆紧紧扎进裤带,紧接着双腿猛然一弹整个人直接从原地蹦跳上高空,呼呼的风声在一瞬间传遍了整条街道,拍打着那些还未关严实的木窗,梆梆有声。 “少年一事能狂、敢骂天地不仁。”胖子的大脚丫子在一处靠得近的朱红色高墙上踩出一个深深印子,再陡然摆刀前冲,震落墙瓦上的一丝粉尘。即便是高速的运动中,胖子模糊难辨的残影都比别人来得大,却也更具迷惑性。 小江倏地双掌互击,发出一声清脆的金铁之鸣。扑面的刀风将他的发髻都吹得向后飘去,他单脚跺地直接倒飞疾退,在地面上冲刷出一条并不算明显的真空地带。地面上散落的几片黄叶也随风飘舞起来,就像几只枯叶似的蝴蝶。 刺啦一声,枯叶瞬间崩成无数片极细极密的碎屑。胖子的刀芒不依不饶的黏了上来,想要跌进小江的怀抱一样随影随形般跟了上去。胖子急速冲刺的身子只在青石轻点一下便重新飞腾起来,挥刀的一瞬间刀上灵光尽敛,取而代之的是那种浓稠好似墨汁的黑色雾团,只是片刻功夫刀身全黑一片。便是胖子整只右臂也成一种极不正常的暗黑色,却又在这夜班的残月下熠熠生辉。 就像是边军制式玄铁黑甲上独有的金属质感,冰冷中自有一股寒气与杀意。 小江蹬蹬往后急速退去,却是在如芒在刺的锋锐下猛然探出双手,狠狠的向着刀尖夹去。 “咯、咯”的刺耳摩擦声中,小江的双手之间冒起一团又一团的浓密亮丽的火光,黑亮黑亮的瞳孔是许多溅起的束状星光,在豁然炫耀飞舞升华的永恒后化成一串难言的晦涩和惆怅。小江猛然停住的脚步在坚实的石板上犁出一条深若三寸的沟壑,每往后退上一步,他的身体便狠狠的晃上一丝,直到最后站定的那一刻,他的嘴里已满是鲜血。 胖子哇哇的数声乱喊,却是将空着的左手化掌为拳在耳际带起一阵微弱的精光,毫不犹豫的砸在了高高露出一截的刀柄上。一拳下去,方自站稳的小江又是一阵摇晃,却终究没有再向后退去。 胖子怒扯着喉咙叫了出来,带起的拳头上洒落一线鲜艳的红,然后一拳又一拳的砸上了刀柄。看不出质材的黑色刀把上鲜血横流,胖子握刀的手只觉得掌心一片滑腻,却是狠狠的握住了不曾松动半毫。 清晰的感受着掌间那一下又一下的巨力,小江的脸早已是通红一片,他猛的将嘴中包含的血液全部吐尽,可夹住刀片的两只手掌却是不可抑制的颤抖着向着自己的面部缓缓移动过来。脚下受力的石块已被他踏得支离破碎,化成一个不大不小的石坑。刀上的每一次震颤,都会在坑中激起一阵扑扑的灰尘。 “呀。”嘴中的压抑痛苦已成了分辨不清的嘶吼嚎叫,小江的双手于瞬间亮了起来,也是和老姜一样的黄色气劲。一圈又一圈的在刀尖旋转起来,黄蒙蒙的光芒在他的掌心处糅合成一个不甚规则的圆形球状物。刀尖的黑色与黄球僵持在了半空中,小江一寸一寸将陌刀的推了回去。 此起彼伏的争执中,胖子摊开满是血洞的拳头,内里的白骨茬子和不断涌出来的殷红让他无法用力握成拳。他只能摊开手掌在痛苦中不断颤抖,他感觉全身的气力正在飞速的流逝,每吐出的一口浊气都满含着暴躁不堪的热气。 他只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红了。 小江手中的玄铁手套也非常不合时机的叫了起来,那是铁丝被绞断的绷断声。一声又一声,由零星变密集,就像下雨的夏天,由简入深从来都不过是一个瞬间的事情。小江连忙单手抓住刀尖,抽回那只碎的不成样子的左手。 全身的力量都全部压在了右肩之上,小江半边身子都极不自然的往下沉去。他空着的左手猛然挥舞着,就像疯子一样手舞足蹈。 不过片刻,刀尖上的黄色球体猛然炸开,一团黑黄色交杂的怪异物质中,两道人影陡然分开,同时飞开。 胖子喘息着缠上受伤的手掌,咧出的牙齿上是斑斑的血迹。他呸的啐了一口,却是哈哈笑了起来:“再来。” 小江冷冷瞪了他一眼,然后一步又一步的退了回去,重新藏身于阴暗之中,再也看不清任何表情,就像他从不曾出来过一样。 所不同的是,地面上多了一条深深的沟壑,像是被犁出来的一样 二十一章 逃 更新时间:2012-09-24 “再来!”胖子把左手缠好,颤抖着握住了刀柄,向着那看不真切的暗影中喊道。依稀只能看见小江摇了摇头,然后再无动作。 胖子猛地将大刀拄于青石上,他哆嗦着把受伤的手抽下,毫不留情的讥讽道:“瞧你那怂样子。” 小江露齿一笑,伸手扯下那只破烂的玄铁手套,放在眼前看了好半天才扔在了墙角下。他脸上的单调线条逐渐幻化成似笑非笑的诡异模样,紧接着他把另一只玄铁手甲也一把扯下:“既然你急着找死,我自然不拦你。” “唰”,小江说到一半突然猛地把手中的甲套朝着胖子面门扔了过去,怪异至极的呜呜低啸声中,仿佛连空气中刚刚平静下来的气流也被搅乱,一同点燃的还有那不曾褪却消散的高昂战意。 长街之上陡然一声惊雷炸响,胖子横臂扫刀,冰寒的锋刃在虚空中切割出一道道肉眼可见的刀痕。瞬间出现却又无穷无尽的狂暴气劲在一瞬间弥漫开来,好似月色下的天地在同一时刻被刀光充斥着。颤抖的回音在片刻间压过了甲套袭来的低沉呼啸声,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打着转的玄铁手甲在半空中静止不动,像是等着那抹刀光的宠幸一般一道黑影倾覆上来,然后在刹那间解体消逝。 无数根细细絮絮的铁丝在风中凌乱,胖子挥刀一搅根本不做停留直接生猛的撞开那些长着倒刺的黑色钢丝。撕拉数声,胖子胸前肩臂处的衣袍被勾划处许多细小的切割线。闪着寒芒的倒勾狠狠的扎进了衣服中,却只能在胖子高高贲起的肌肉上留下几丝细细浅浅的痕迹。 “叮叮”,钢丝落下来一地,虽然细小却十分悦耳。 胖子鼓足余力,合身挺进那团看不清人影的黑暗中。突然间只觉得眼前一黑,却是小江不退反进直接抱拳冲了过来。 小江的双肩在瞬间鼓起,站得笔直的脚掌却是微微向里对折成内八字的模样。他突然的吸了一口气,消弱的胸膛霎那间膨胀起来。接着他将蕴藏在胸口的气团长长吐了出来,高高立着的脚趾于一息间从地面上弹起,却不曾高身跃起。两只脚像踩着轮子般贴地寸许滑行而来,抱拳的双手瞬间张开,好似游蛇一般朝着胖子的面部缠了过来。 极其灵活的双臂在扔下那两只不轻的手套后更显轻便快捷,穿花蝴蝶的双手在半空急速变幻着,他动作的幅度不大、但抖动的频率十分高,所以连胖子也只能看清楚一丝丝连成线的残迹影像。一片模糊的视野中,小江整个人都已经贴了上来。 胖子手腕一摆刀身在空中绕了个半圆,右肘倒顶着刀背贴着那雾状般的痕迹斜撩了过去。那横扫一切的刀芒势如破竹般轻易切入了真假难辨的残影中,胖子只来得及轻笑一声却陡然觉得刃面传来一阵密集到极致的力道。那劲道每打出一次,胖子便能清晰的感觉的刀口的方向轻微偏了丝毫。 乒乒乒乒一连串的贴身快打中,胖子手中刀已经完全被打了回来。小江的双手来回横摆,如铁索横江让胖子进退两难。那厚重的力道却有着蜻蜓点水般一掠而过的柔和连绵,一触即逝却不纠缠。 胖子一刀砍在了软棉花上,空有一身蛮力却不能畅意使出来。他猛地嘶吼一声,全身黑芒一闪,刀上的黑色光雾像是生了触角一般张牙舞爪的在虚空中疯狂生长起来,只是片刻功夫便填满了整块虚空。小江惊呼一声,抽身向后退去,只来得及冲出一半便被一根悄无声息的黝黑铁链般的黑线缠住了脚踝,再猛然拖进了张着大嘴的浓稠墨黑之中。 由喧闹转为死寂不过是转眼间的事情,青石的街道再一次沉静下来,只有那层如同蛹茧一般的黑色气团还在不断的伸缩变幻。不时有地方被狠狠顶了出来,再重新弹回去。一片死静,却十分剧烈的涌动着,这一切都构成了一幕怪异的景象。 黑幕中的动静越来越小,抖动的幅度也越来越低。终究那层层团云的黑色寸芒大放光彩,将内里直欲冲阻碍的异响死死压了回去。仿佛从遥远的天际深处传来的一声苦痛嘶吼,云层像是烧沸的开水一样剧烈翻涌着,有鼓点般的敲击声像雨一样落了下来,胖子赶忙用手捂住心口,另一首月兑刀拍出一掌,一股无形气劲顺着指尖狂涌而来,更浓更黑的云气朝着绵绵不绝的雨点扑杀过去,一阵看不见的激烈碰撞之后那包裹住小江的黑雾终于安静了下来,所有一切都沉寂消散,长街之上只剩下那蛹茧的黑云,孤零零的立在原地。 胖子吧嗒一声,舌忝了舌忝嘴皮,他握住刀摇了几下,染后从浓雾中抽了回来。他围着蛹茧转了几圈,竟是伸手在黑雾上面拍了几下,发出了砰砰的闷实响声。他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瞧你那怂样子。” “小心。”不远处紧紧关注着战团的周小瑜猛然朝着胖子大声叫了起来。 “什么?”胖子心神一颤,直接就地往一边滚了过去。 “轰”然炸散的黑云中,一道人影猛然蹿了出来,然后高高的跳了起来,松散的裤管下是挺得绷紧的小腿,他就像一阵平地刮起的狂风一样,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不绚丽却绝然耀眼的直线,狠狠向着地上翻滚的胖子扎了过去。 就像一根伸得笔直的长枪。 胖子听得身后的呼呼风声,却是忽然停了下来。他圆滚滚的身子在地上急速的调转起来,然后半蹲在石板上,眼神坚定却几丝闪烁的望着高空落下的人影。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把手中的陌刀横摆在身前,宽大的刀身瞬间遮住了自己的大半个身子,而刀柄也在霎那间交到了肩膀上,刀尖也随心意般落在了一处砖缝之间。 小江状若疯狂的叫了起来,徐徐散开的黑雾被这一声尖锐的叫喊直接震得烟消云散。地面上久经风霜的青石上发出细密的窸窣声,然后又看不见的细小裂痕轻轻蔓延开来。胖子哇的吐出一口黑血,却是大声叫了起来,声音比之小江有过之而无不及。 “喀拉喀拉。”青石上细小裂缝在瞬间扩大,然后成片网装的潮水般向四周急速涌去,一时间这条年岁不知几何的青石街道集体崩碎了。 胖子单膝顶在石块上,双手死死的握着扛在肩头的刀把,然后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斩神。” 轰轰轰轰,身下四周的青石同时炸裂开来,漫天迷雾遮眼的石屑中小江如同炮弹一样撞了下来。两种声音好似不约而同一起响了起来。 胖子只觉得肩上一沉,然后整个身体都不可抑止的颤抖着向下倒去。他的牙齿死死的咬合在一处,却仍然有不少血迹从齿缝中溢了出来,顺着唇线滑落下去。胖子的粗壮的腿猛然跪了下去,哗啦砸碎了支撑他的石块。然后整个身子沉下一丝,破布缠绕的刀柄狠狠地压进了他的肩膀。 肩上传来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胖子痛的止不住的吸着凉气,清寒冷冰的空气让他脑子清醒不少。胖子甩了甩脑袋,看着单脚立在刀面上的小江,刀身已经恐怖的向下弯曲成一道诡异的弧线,小江暴戾的眼神一阵惊异,陡然下沉的巨大力道在胖子的硬扛之下开始慢慢流失分解,不断弯曲的刀身终于在一个临界的弧线上猛然向上弹了出去,直接将刀面上的小江震飞老远。 胖子下压的腿部一直绷紧着线条,然后一声扑哧整个人都重重的踩碎一地砖石紧紧的追着小江冲了过去。 小江失控的身体在半空中不断摇摆,只听得身下一阵破空声来,他只来得及别眼往下看去,便只瞧得一只带着血丝的硕大拳头噗噗砸了过来。小江一声惨叫,直接被追上来的胖子狠狠的砸了下去,小江蜷缩着身子重重的撞在了坚实的街道上,几声哼哼之后他不断翻滚的身体才停下来。他颤抖着挣扎起来,紧接着不断的咳出鲜血来,就像老姜之前的猛烈咳嗽。 胖子施施然落了下来,拖着大刀慢慢走近小江:“瞧你那怂样子。” 似乎他对这句话有别样的爱好。 小江凄凄的捂住胸口无声的对这胖子笑了一下:“只有将死之人才会将自身的恐惧全部化做言语,用以来逃避现实。” “什么?”胖子握紧了手中的陌刀,然后警惕地向寥无人迹的四面阴影中看去,心底里募得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便在这时,身后的周小瑜蹬蹬在街道上掠过,身边是神色大变的老姜。 “逃”周小瑜扯着嗓子大声叫了出来。 胖子急忙转身抬首看了过去,只见街道两头不知从何时起多了数十人的黑甲军士,哗啦啦的甲叶互相敲击的声音瞬间传荡开来,震天价响的怒吼声中胖子突然觉得头晕目眩。 一面肃杀之气。 胖子转头看了一下,突然大声喊道:“无为。” 周小瑜低声应了一下,直接在双指并剑往半空一划,背后一声轻吟继而青光一闪,周小瑜跳上黄泉直指天际而去 二十二章 藏 更新时间:2012-09-25 胖子不停地在屋宇上跳跃飞奔着,却是一脸郁闷的向着身后说道:“这么多条路不走,你干嘛非得跟着我。不晓得人多目标大么?” 老姜一边跑一边咳嗽,捂住嘴鼻的掌间有暗红色的鲜血溢出:“跟着你,再大的目标也会变小。” 胖子咒骂一声,却只能无可奈何地在屋宇小巷中四处奔逃着:“你他娘的就是个麻烦。” “还是个大的。”胖子又补上一句。 老姜微弱的笑了几下,虽然一脸虚弱的大病模样,落脚却轻柔得像一片绒毛。每迈出的一步都稳定得不像是一双人类该有的脚掌,与他鼻腔中不时传出的哼哼声、还有不断轻微颤动的上身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不是麻烦。”老姜看着胖子飞速闪躲穿插的身影说着:“我只是比较爱惹麻烦。” “方才我就不该答应你。”胖子恨声嘟囔道:“连隶属边军的制式队伍都出动了,你到底惹上了谁?” 老姜耸了耸肩,毫不在意的说了起来:“如果你坚持用这么大的音量说话,我想他们很快就能追上来了。” 疾行中胖子只能略微扯过头来飞快的扫过一眼,骤然僵直的瞳孔中是那群黑甲军士越来越近的身影。哗哗的铁甲交击声响让他的腿脚都有些不利索了,胖子用眼睛剜了老姜一眼,脚下连番错步瞬间向前方直冲而去,脚下的瓦块成片的坍塌掉落,然后从脚下房屋中传来愤怒到骂娘的声音。 胖子硕大的身体说停就停,以致于身后的老姜在石子路上滑行出好长一绺深痕才避免撞上去。 “怎么啦?”老姜从胖子身后饶了出来,然后两人一起盯着挡在身前的那条内河怔怔发呆。老姜转动着有些僵硬的脖子看着身边的大块头,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你会游泳么?” “开什么玩笑?”胖子不住的往露在衣袖之外的双手哈着气,看着脚下间或涌动着波光的黝黑河面,他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只是身后那越来越近的呐喊声又让他不由自主的走上前来,胖子再一次恶狠狠的盯着老姜,恨不得用刀眼前这个笑得正欢的可恶中年男人捅上几个窟窿才能解气。 ‘笃笃’数声,几根尾羽犹自颤动的箭矢已经刺破空气,狠狠地钉在了河边还未枯死的柳树间,看似瘦弱的细柳一阵摇晃甩下一连片的细长的柳穗,却终究还是挺了过来。 胖子吓了一跳,突然死死地抓住老将的肩膀大声叫道:“若是受了风寒该你出钱找大夫。” 说罢,扑通一声,庞大的身躯在河中激起一阵声势浩大的水花,高高溅上了岸,打湿了老姜不知从何处顺来的新绞布鞋。 老姜目瞪口呆的望着不断在水中翻腾的胖子,早已被他最后一句话震得不能动弹。 “你个瓜脑壳,还愣着干什么?胖爷我不会水啊。”胖子趁着冒出头的一瞬间大声向着岸上的老姜骂道。 老姜浑身一个激灵,猛地一个扎子鱼跃入水。一把搂住胖子,大声喝道:“憋气!” 咕噜几个气泡冒了上来,河面上只剩下一圈又一圈的波纹涟漪不停地向四周传荡游晃,还有一轮被水花溅碎成絮的苍凉月光 御剑腾空的那一瞬间起,周小瑜就知道自己已经犯了一个错误。他看着那些几乎在同一时刻于夜空中升起且紧追不放七八道的各色毫光不由在心底暗骂一声,真是背时。 高空中急速飞行的破空声嗡嗡地响了起来,耀眼的光芒在月夜星空下交织成一张巨大的光网,瞬间照亮了小半个潭州城。 周小瑜啐了一口唾沫星子,却是直接御剑在屋宇飞檐间低空穿插掠行,身后数道人影唰的赶将上来,紧紧缀在他的身后。周小瑜没有回头向后看,却是一个迅疾的拐角处直接收剑落地,刚一落地周小瑜双脚一软直接顺势倒地向前翻滚几圈,身上的刚猛劲道还未卸尽他已经合身躲入了一处还冒着昏黄灯光的小院子里。 晃荡一声轻响,却是急速移动间不小心装上了一个碗状的物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根本就看不清模样。脚边那只像是餐盘一样东西晃晃的转个几圈后又停了下来,四周一片寂静,安静的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周小瑜像是泄了气般僵直的身体骤然松软下来。 街道外传来那些追击之人的脚步声,哒哒哒的皮质高帮时近时远的敲击着冷冰冰石板路,由远及近的回声仿佛就响起在耳际一般,温热的汗液将将从额上冒出来就变成冰凉,冷的他一身机灵。不是因为一墙之隔街道上的那几个徘徊不去的高手,而是他双手中沉重粗壮的低声喘息呜咽,还有一双惊恐和愤怒交织的暗黄色眼睛。 这是一条刚刚睡醒的半大黄毛小狗,他刚才踢飞的是这条狗吃饭的家什,周小瑜在这条狗张嘴狂叫的前一刻扑了上去,死死地摁在了这只小狗尖尖腭吻上,把它喉管中的嘶吼生生顶了回去,在不大的嘴腔中化成低低的哀嚎,听着更像是求饶。 “狗兄,对不住了,劳您再忍上一会儿,很快就过去了。”周小瑜将全身都藏进了月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里,双手如一只铁钳生生夹在黄毛小狗的尖嘴上,只能听见小狗嘴里隐约的呜呜声。 屋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黑暗中凝神倾听的周小瑜甚至能想象出那些人慢慢走向边缘的残缺不清的模糊背影,在自己的视野中慢慢变化成一个细细的黑点,一个细小到能淡出视线的黑色光点。 “狗兄别生气。”周小瑜尝试着散开手上的力道,慢慢的松开紧紧拢合的双手:“还请见谅,某也是逼不得已而为之。” 躺在地上的小狗满脸不爽地斜了周小瑜一眼,猛地摇晃着脑袋洒落一地的灰尘土屑。周小瑜对着黄毛小狗傻笑一声,准备抬袖抹去额上的冷汗。 “汪、呜”仿佛是瞅准了周小瑜一时疏忽,狗眼中闪过一丝戏谑,黄毛狗猛地张嘴大叫了起来。 周小瑜眼疾手快,合身向着小狗扑下,这突如其来的连番动作不过是眨眼而成,生猛的气劲一股脑灌进了张开的够嘴中,所以才有了刚才已经变味的吼叫声。陡然一记手刀,直接将手下不断挣扎撕咬的小狗敲晕了过去,周小瑜暗道一声罪过就要起身退去。忽然间只听得小楼上还亮着灯光的木窗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一个稚女敕的女声响了起来:“阿黄怎么啦,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等了片刻还不见反应,婢女疑惑自言自语道:“还是掌灯来瞧瞧吧。” 周小瑜只觉的刚刚搽干净的额头上又冒出一阵细密汗珠,猛一咬牙他压低嗓子伸直脖子向着外边叫了几声:“汪、汪汪。” 婢女唉的一声:“阿黄这是怎么啦,难道晚上吃咸了声音变了这么多。怪难听的。” 周小瑜:“” 头顶的细细私语终于淡去,木窗晃荡一下又给关上了,洒落在庭院上的灯光瞬间又朦胧起来。 半蹲着的周小瑜心底不住暗骂,他压着声音吊了吊嗓子,然后疑惑的挠着脑袋:“没有那么难听啊。” 周小瑜抬头看了看被庭院禁锢成小小一块的淡蓝色夜幕,还有那夜幕靠边处的如钩残月,忍不住深吸一口长气,让胸中的烦闷和脑海中的压抑一同舒解开来。只是此种安详宁静的酣畅并未能持续多久,因为他略微向上抬起的眼眸中出现了全身黑甲的影响,正趴在墙檐上想自己打着招呼。 “晦气。”周小瑜暗骂一声,伸手缓缓握住了身后的剑。 墙头上黑甲军士翻身跳落,一阵窸窣的碎响中那人已缓步走到跟前:“看来我的出现似乎让你很不高兴?” “因为你长着一张死人才有的脸。”周小瑜微不可察退后半步,然后抬眼看着黑甲军士:“真他娘的晦气。” 军士脸色不变,依旧一脸冷漠,只是他的话语中似乎藏着一丝微微的笑意:“在这布满硝烟与瓦砾的乱世之中,没有人能纤尘不染地活着。我不干净,你也肮脏如斯。” “你我如散落的棋子躺在沟壑纵横的棋盘上,正如乱世中的命运,不知何去何从。”周小瑜缓缓拔剑而出,深幽黑暗的背后陡然现出一抹亮丽的光芒:“命运如同一只不停旋转的陀螺,可以扭转它的,只有它自己。” 军士皱了皱眉头,显然不愿和周小瑜在再交谈下去:“你用的是剑,我用的也是剑。剑之间的战斗,没有胜负,只有生死。我不是修者,我只是一名军人。所以,这一战,你注定无法得到那所谓的公平。” 说罢,军士飞速的解下别在腰间的牛角,一把对着嘴唇,仰头朝天吹了起来。 没有想象中能令人热血沸腾的号角声,军士只觉得手上一轻,睁眼看去余光中瞥见一抹幽幽剑光,手中的牛角号子只余下握在手掌中的一截:“很好,你以为没了这只号角他们就赶不到了么?” 周小瑜紧紧的抓住手中的长剑,无比笃定地说了出来:“可以的。” “只要在他们发现之前将你杀掉!” 二十三章 庭院一盆水 更新时间:2012-09-26 铮然作响的剑鸣声嗡嗡而起,一场看不见的狂风暴雨在这方小小的庭院中悄然来临。 风微凉,是一滴水花清溅的声响,打湿了周小瑜微微皱起的眉,然后滑落在他紧紧抿着的唇尖,安静地顺着略尖的下巴跌落于红尘之上,也像是跌进了他的心田。 周小瑜抬头看了过去,夜色如墨的清冷星空中,那苍白却皓然皎洁的残月不知何时已悄然隐去,取而代之的是成片成片的压城黑云,挟不世之威直顷天下,浓墨重彩得就像压在人们心头的一块巨石。 一滴、两滴、三滴无数串如丝如缕的黑色丝线从那些被乌云笼罩的地方落了下来,然后在头上、身上、屋瓦上、青石板上敲打出叮叮的连绵急促的脆响。 仿佛还夹杂着冬天凛冽寒意的第一场春雨,在这个梦幻般的夜晚里、在这个狭小的院落中,就这样到来了。 绵绵的细雨淅淅沥沥,是春天独有的景象,眼前的黑甲军士在遮掩的迷蒙雨帘之后显得更加模糊不清。周小瑜有些难受地晃去脑袋上密密麻麻的小小雨珠,他握住有些滑的长剑,雨水在剑刃上盛开一个如花般的笑颜,一阵梦呓般的喃喃申吟后又没入地面的黑暗之中,消散不见。 “看来连老天都站在我这一边。”周小瑜轻轻笑了笑,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这一场来得毫无征兆的春雨绝对能将两人生死相搏的打斗声遮掩得最小化,若是离得远根本就无法发现这方小小的空间还有那么两个人在生与死的边缘时进时出。 “与天争命,正是我们这群人常干的事情。”黑甲军士伸出手来接住那颗从眉间划过的饱满雨滴,啪的一声在身前炸开。他有些惆怅的摇了摇头:“看来你知道的并不多。” “什么?” “若是我一刻时辰之后还未能与他们会合,那他们便会掉转头来找我。”黑甲军士笑了一下,眼角满是戏谑神色:“也就是说,你只有一刻光景功夫。” “祝你好运。”黑甲军士朝着周小瑜点了点头。 周小瑜嘿嘿冷笑数声,却是猛然一拳挥出,被雨水打湿的衣袖在瞬间被甩的笔直,布料上汨汨水珠一起飞了出去。柔女敕的雨水在一瞬间变得刚硬起来,就像一粒粒闪着冷光的钢珠,密密匝匝铺天盖地的向着黑甲军士砸了过去。 一抹寒光顷刻间亮起,瞬时盖过了庭院中任何一处的发光体。长剑出鞘的瑟瑟声在他的腰间切割成一条声响的直线,黑甲军士双腿一蹲而起,手中的剑在半空中划出无数道细若蛛网的线段,半空中的正自下落的雨线被陡然出鞘的剑气劈断,露出一个无水的中空地界。 ‘哗’,短暂停歇的春雨又绵绵不绝的下了起来。黑甲军士顾不得抹去遮掩眼帘的冰凉雨水,手中握着的是军中最常见的制式兵器,只是那刃锋处泛着妖异光芒的暗红色让人不寒而栗,这定是一柄杀过很多人的剑。 黑甲军士伸出手指在青铜做的剑身上敲了几下,只是那颤颤的清音被哗哗的雨水遮挡成不真切的砰砰声。 周小瑜猛然踏出的一步怦然一点,将身前所有隔离的细若丝线的雨珠全部撞开,雨帘一收却惊觉两人距离竟是如此之近。他只来得及低吼一声,手中长剑当头劈下,与黑甲军士的大开大阖不一样,周小瑜手中的长剑简单直接迅捷明了,就像眼前这个人说的,自己必须在这已经过了一小半的一刻光景中杀了他,或者继续向着未知的黑暗逃去。 只是这外面世界中像黑甲军士的人不知凡几,心头纷繁的杂乱念头、在这一刻都融合成直指灵魂的疯狂嘶吼——杀了他! 杀了他! 周小瑜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手中的剑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一样开始不明显却极具力感的颤抖起来,从天而降的雨水身前三寸的空间中再被一层无形的结界弹开,翻滚哀嚎着跌落尘埃。半空中不停接近的两道人影将四周那些数不清的雨水全部挤压到身外,两双同样坚定和疯狂的眸子就在风雨中对视了。 剑锋一扫,长发被斩落数根。周小瑜没有后退,甚至连握剑的手都不曾颤抖半分。他只是眯了眯眼睛,然后脚下加力径直朝着黑甲军士撞了过去。藏于身后的反手剑也同时爆发出璀璨的青光,只是黑甲军士看不到。 黑甲军士嗤笑一声,陡然持剑在地面上转了半圈,石板上滴滴砸成碎粒的水珠被他搅了起来,随着他不断当空虚画的手指似有灵性般转了起来。这一刻晶莹剔透的雨水在他地手中汇聚成不算粗却长得很的水柱,就像一条张牙舞爪的吞天水龙,滴溜溜的在黑甲军士的臂间身前绕了起来。 水龙在黑甲军士听不懂的叽咕咒语中轰然探手而出,几乎在周小瑜合身扑来的同一时刻,一人一龙于瞬间撞作一处。 急速旋转的水龙在周小瑜高速冲击的碰撞中急速消散,而周小瑜快若流星的速度也同时慢了下来,无数道溅起的水花就像一根根粗壮的绳索将自己紧紧缚住,挣不月兑也逃不掉。沉闷的吼声从周小瑜微张地喉腔中爆发出来,缠绕在身间的雨滴瞬间崩散成无穷无尽的点点星芒。 就像无数可从棋盘上倾覆的棋子,只是少了些黑白相间的悦目颜色。 周小瑜方自挣月兑余光已瞟见一抹寒芒从看不清深浅的黑暗中陡然冒了出来,黑甲军士冲天而起手中青铜剑划破无数道肉眼可见的虚空幕帐,鬼魅般的身形悄无声息,就像是一低头一探手便从光阴的另一头跨河而来,比之这场突如其来的春雨更加行踪难辨。 “看来你的运气并不好。”黑甲军士双手握剑,从周小瑜的腰下到撩而上,呼呼成风的剑刃斩碎了一切可以阻挡的东西,圆润饱满的雨滴上只来得及映照出一截剑尖的影像,然后被尽情的切成两瓣,就像两只振翅飞舞的蝴蝶、生死而不能相依。 只是这尽情挥出的一剑斩破了一切不该后,却无法刺破该斩之人的胸膛。黑甲军士只来得及抬头向上看去,然后他的差异与惊恐交加的黑色瞳孔瞬间被一抹直刺苍宇的青色光芒覆盖遮掩。 “啊!” 半空的庭院中陡然爆发出一团极其耀眼刺目的青光,紧接着是一声不辨男女的尖叫声。黑甲军士哀嚎着重重的摔落在地板上,冷冰冰的石板让他的慌乱的思绪渐渐安静下来,只有紧闭的双眼不是向外流出那半青半红的泪水。 他第一次觉得身上这套铠甲竟是如此的沉重,黑甲军士挣扎着模索着从地上坐了起来,晃荡一下他碰到一样东西,于是他紧紧抓住握在了手中,那是他视若珍宝的长剑。 他没有再第一时间去触模那对早已失明的眸子,他不是一个想把脆弱展现在人前的人,所以自他懂事只是他就很少流过眼泪,可这一次、他还是没能忍住。因为,黑甲军士已经明白,自己瞎了。 瞎了! 经过最开始的慌乱之后,黑甲军士慢慢在石板上坐直了身子。他不知道该面向何方,头顶上不断滑落的雨水让他的心一直冷到最深处,就像塞北漠外的漫天大风雪,只要迷失在茫茫雪原中,剩下的只有一次有一次希望之后的绝望。 他把手中的青铜剑对准连自己都把握不准的方向,他只能凭着自己的感觉去判断敌人的方向。 “现在看来,我的运气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差。”周小瑜淡淡笑着,从黑甲军士的身后走出来。 ‘哗哗’,沉重厚实的盔甲在他激烈的转身中剧烈摇晃着,黑甲军士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手中的长剑也跟着不停地划拉着。 周小瑜模了模鼻子,然后用袖子把额头上的雨水全部抹干净:“貌似此时离你嘴中那洋洋自得的一刻光景还有一段功夫。” “或许沙场之上你绝对是一个斩敌夺旗的猛士”周小瑜把剑搭在了黑甲军士的肩上,然后他不停来回走动的身体瞬间僵直:“但我不是塞北的狄蛮,所有死在我手中你绝对不甘心。” “你错了”黑甲军士睁大着血肉模糊的空空眼洞,嘴角艰难地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死是最好的结局。” “这就是我们的宿命。” “有人想打破这个轮回,其实我更希望他成功地。”黑甲军士放声笑了起来,然后用手背擦干眼角分不清雨水泪水的液体:“我只是没有那个勇气罢了,所以在这一刻死在这里或许是我最好的结局。” 周小瑜忽然问道:“你嘴中的那个人是——老姜?” “他也曾是边军中的一员?” 他还带再问,却看见黑甲军士缓慢的摇着头,然后一把握住脖间的剑刃,身体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剑影一错脖间血光乍现。黑甲军士大睁着双眼死死地凸了出来,他用力的捂住自己的脖子,高大的身体就像是一颗大树的轰然倒塌,他重重的摔在了庭院的砖石之上,身下是一滩被雨水冲散的鲜血,一股一股的涌了出来。 周小瑜猛地大叫一声,想要收手却早已来之不及,还要俯身细看却听得头顶一阵轻响,却是阁楼上的木窗又被人打了开来。 “作死啊、这么晚了还不睡觉,自己不睡也不要别人睡么?”是那小婢女的声音。 紧接着一阵铜盆晃动的声音,哗啦一声一阵比这春雨大得多的水幕落在周小瑜的头上。 “嗯?”周小瑜伸出舌头舌忝了舌忝,继而脸色大变。 “洗洗脚水?” 二十八章 顺逆一念 更新时间:2012-10-01 “之前我便与你说过”小婵扬着下巴,笑眯眯的望着周小瑜:“女儿家的闺房,可不是说进就进的。浪客中文网” 包裹着木炭的帷幔在火盆中烧得正旺,红黄相间的火光呼呼地往屋顶冲了起来,足有一人来高的火苗照的四周通红一片,陡然间一股热浪袭来,早已湿透的衣袍开始冒出阵阵的白烟,一种懒散到让人昏昏入睡的温暖包裹住自己,周小瑜使劲的晃着脑袋,突然间觉得这木楼中一切物事都开始摇晃着,忽冷忽热的脑子有些晕乎乎的。 又是一阵寒风吹过,呼呼的火苗刺拉拉的向外乱蹿,像是被无穷无尽的火光围住了一样,四周一片跳跃舞动不息的红黄色亮芒,慑人的热气有如实质般压了过来,一种透不过气的窒息中发出‘砰’地闷声撞击,向后退去的周小瑜猛地撞上了身后不远处的一根朱红色房柱,他往下咽着口水,脖间喉结一滚一滚的,整个人开始发出粗重的呼吸声。 他感受着身后木柱中蕴藏于那鲜艳颜色之后的坚固和扎实,莫名其妙的笑了两声,周小瑜努力的揉着眼睛,可那女人的面孔就像那一盆永无常势的大伙一样,仿佛像是戴上了一张面具般,更像是隔着好几个世纪的回眸相望,一切都是朦朦胧看不真切地,恍若身处梦中。 外热内冷的衣服让他很不舒服,周小瑜忍不住伸手扯了几下,却发现冷得更厉害了:“没想到此番境遇艰险、波折重重,才月兑狼窝、又入虎穴,这么说来、你这张早已织好的网是专门等着我来投的喽?” 小婵负手而立,确实看着窗外的风景发着呆,几分迷惘中是几分惆怅,更多的却是那十分明显的兴奋和激动:“飞羽阁的云中君,也会说这等丧气话么?” 周小瑜并不惊讶,以她能调动成队编制的军士来看,想来绝不是一个小小侍女的身份这么简单,他向后靠着的身体干脆直接滑落在木板上,看着那霎那间爆发疯狂后逐渐沉默的火焰,像是在感慨什么似的幽幽叹了口气:“漫说是我,便是边军中的最高统帅也只是血肉之躯而非神仙中人,只要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所以说些丧气话也在是正常不过了。” “我还以为似你们这等修行中人,早已是摒情弃欲的活死人了。”小婵回头看着火光后的周小瑜,轻声说着:“你倒是挺特别的。” “经历得多了,自然会麻木的,就像那些身经百战的戍边将士一样。”周小瑜微微垂下目光,看着被身下被水淋湿的地板。 “那你怎么没变得麻木呢?”小婵歪着头看去:“还是说那些沉浮起落的酸甜苦辣还不够多?” “不”周小瑜强忍着直欲撕裂灵魂的心痛,身体开始轻微的颤抖起来,他强行摁住自己不受控制而痉挛的双腿,这种毫无征兆的病上一次还是云梦大泽中发过一次,将近大半个月的相安无事之后却又再次席卷全身。真他娘的难受啊,周小瑜捂住内里阵阵绞疼的胸膛,紧紧弓起的手指像是要抠进去一样死死地抓在心口,他大张着嘴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般,丝丝缕缕的空气艰难的在喉管间穿行,一时间他那张被火光照得通红的面孔开始泛出不明显的乌紫青黑的颜色,鼻孔中传出沉重压抑的嗡嗡声响,然后他大声的咳嗽起来。 噗通一下,周小瑜直接摔倒在地,全身痉挛的不住抽搐着。 眼前的一切都即将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最后一点光线从那依旧冒着炭火的铁盆里亮着,却又是那样的遥不可及,近在迟尺的温暖却给他拒之千里冰寒,仿佛只是一个瞬间整个世界从春天变换到了冬天,冷冰冰的木楼、冷冰冰的炭火、冷冰冰的木地板,还有——冷冰冰的世界。 眼帘中连同影像都倒过来的小婵嗤笑一声,满脸不屑的看着倒地的周小瑜:“看来你很不看重你云中君的名声啊,居然连如此鄙薄无趣的伎俩都使上了,此等行径真让我刮目相看,难道你们修行人士都是这幅德行么?” 耳边传来隐隐约约的嬉笑声,那声音时近时远如同萦绕在林间清晨虚幻的雾气一样捉模不着,周小瑜费力的睁开双眼,虚弱的说道:“别、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这剧痛就像一阵风,来得突然退得迅疾,仿佛刚才那一切只是一场幻觉,可紧扣着的手指还有额上的细汗都清晰存在。周小瑜以手撑地头也不抬的说道:“我不曾麻木是因为我经历得太多了,所以我更加懂得珍惜。因为珍惜,我更加明白我所需要的是什么。” “你需要的是什么我不需要知道,不过你装疯卖傻的本事我算是见识了。”小婵啧啧有声,确实不着痕迹的往前移了半步。 暗红色的炭火点染着朦朦的光团落在周小瑜紧闭着双眼的脸上:“你若是再往前半步,我可不保证身后的剑还能留在剑鞘中。” 忽然响起的突兀言语伴随这一丝夜风飘了过来,小婵还未站稳的身姿乱了一丝,去根本不在乎周小瑜的警告:“正因你经历了那么多,所以我猜得不差的话,现在的你所需要的是活着,还得活得好好的。” 一脸淡漠的周小瑜略微侧过头去,将整个面部都藏进了火光找不到的暗处,然后靠着房柱轻声呼吸着,刚才的剧痛让他现在都觉得不太好受,没有人能在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后可以安好完整无恙,所以他侧过身子只是为了让自己看上更安全,虽然这种没来由的安全感是如此的没有保障。 “所以你自己非常清楚,即便我再上前一步两步甚至走到你跟前,你不敢、也不能拔剑。”小婵抬脚跨过火盆,一步一步的走到周小瑜跟前,高高在上的看着他:“因为,你还想活下去。” “而你明知道那一句口头警告根本无用却还要喊出来,这一切只说明一个问题”小婵伸出手来指着他,冷声说道:“色内厉荏、外强中干、强作厉色罢了。” 周小瑜摆着头斜眼撩着眼前的女人,那秀丽精致的脸蛋在这一刻看来竟是如此的可恶和痛恨,他颤抖的举起了那只被黑甲军士劈得皮开肉绽的的左手,却不敢握住身后那给予他勇气和力量的剑柄,良久之后他颓然松手,鼻尖也传来重重的喘息和低吼一般愠怒。 “你看”小婵不遗余力的打击着他的自尊与自信,颇为得意的说着:“撕开这张故作凶恶的面具之后竟是连剑都不敢拔出的怯懦之徒,就像街道上那些瑟瑟发抖的乞丐,哪怕是讨饭都游移不定。” 周小瑜虚握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送,却是绝望般的闭上了眼睛,张嘴便满是苦楚与青涩。那女人说得不错,对于死亡自己始终怀有恐惧,哪怕再如何悍不畏死之人在临死之际或许都会有那么一丝的慌乱与迷茫吧。 “以前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不会害怕死亡的”周小瑜舌忝着有些干燥枯裂的唇,幽暗的眸子无神的望着那盆炭火:“其实没有人会在意死亡的降临,但尘世的束缚牵挂太多太多,以至于有的时候连死都不是自己的事情了。” “我活着、不仅是为了我自己。” 忽然小婵蹲下了身子,饶有兴趣的看着阴影中的周小瑜:“任你说得再如何好听也不过是为自己的恐惧粉饰上一层华丽的外表,只是在纸糊的面子工具经不起风吹雨打日晒雨淋。” “就像这些装饰用的丝绸一样”小婵伸出修长的细指,从地面上拾起一根丝线般的布条:“一戳、就破了。” “噗”的一声,丝布被她吹得远远的,恰巧落进炭火之中,忽的一阵火光亮起,一道细细的黑烟瞬间升腾,再被夜风吹得不见踪迹。 周小瑜慢慢地抬起头来,看着近在眼前的小婵,看似无力的双手猛地细微抽动了一下,却又被自己强行压了下去:“说了这么多,却不让楼下的军士上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很好、看来你终于看清了这件事的本质所在。”小婵站起身来,顺手拍尽掌间灰尘,细步走到窗前,看着庭院中山一般沉默的玄甲兵士,忽而间嘻嘻笑了起来:“既然你想活,那我便给你这个机会,只是看你愿不愿意抓住。” “要知道,有些东西,只是一个失神,便永远都会不来了。” 似乎想到了什么,周小瑜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然后一脸诡异的看着临窗而立巧笑倩兮的女子:“什么意思?” 小婵回过身子,看着被火光照的隐约可见的人影,说道:“臣服我、或者毁灭!” 怎么这么熟悉?周小瑜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却发现这句话竟是当日巴陵城中与柳蝶说的那番话如出一辙,不差分毫。 “臣服我、或者毁灭。” 二十九章 何为之命 更新时间:2012-10-02 霏霏细雨闲适中带着几分调皮,肆意的拨弄着幽深如墨的河水,随风轻荡成一朵朵泛着微笑的水莲花,一圈又一圈的泛着粼光。 一处附近人家用来浣洗衣服的码头边响起一阵哗哗的水声,老姜猛地从水中探出脑袋,急忙向四周望去,一切都是静悄悄的清冷一片。 又是一阵水花碎响,胖子大叫着趴在了水苔痕生的绿黑色青石,双脚一阵踢腾艰难的爬了上去,随即瘫倒在清寒浸体的码头上,大口大口的吐着水,一阵阵令人反胃的呕吐声中,胖子终于好受了些。 黑色天空中飘落的无数雨滴纷纷扬扬的撒在身间,料峭的春寒中却是藏着一丝重见光日的愉悦和欣喜,胖子死命的干呕着,虽然已经吐不出什么东西了,他模着圆滚滚的肚子,用手轻轻的拍了一下,仿佛能听见里面有水花搅动的声音。 胖子痛苦地哀嚎着,一脸愤怒的看着在一边歇气的老姜,恨不得将这老不死的摁进水里狠狠的灌他一回,只是想法和做法终究是隔着好几条街的,胖子只能规规矩矩的仰着肚子,满脸苦闷的哼哼唧唧,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老姜甩着**的衣袖,哆嗦着双手将衣服上的水迹拧干,滴滴溅落出花一样剔透玲珑的水渍砸进了码头上凹凸不平头的砖面中,在黑黢黢的夜色下泛着清冷的光,迷蒙成舞一样的雨丝水幕间,老姜双唇紧闭、皱眉不语。 “我说”躺在地上的胖子停下来吸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你这个老鬼究竟是何身份、惹上的又是哪路高人?” 老姜闭上了很是疲倦的双眼,露出一个涩涩的笑脸,感受着迎风扑面的细软雨丝,突然间觉得这场雨也不是很冷:“这些问题,等逃过这一劫再问吧,我实在没什么气力说话了。” 胖子犯了个白眼,很小心的侧过脑袋看着闭目养神的老姜:“迷雾遮掩,总归要用劲风吹开的。而有些事情,总是要弄个通透明白的,你说呢?” 老姜睁眼瞄过胖子,然后看着身前波澜不兴静悄悄地河水,依旧是一语不发,夜风撩起他的发梢和衣角,忽而转瞬沧桑。 胖子自讨没趣,丝毫不在意的撇了撇嘴:“这事根本就和我没关系,即便没有你想来我也能钓出隐藏在车夫身后的大鱼,既然你如此没有诚意,便就此别过吧。” “对了”胖子勉强挣扎起身子,突然转过身来说道:“那请郎中的钱,你该不该给?” 老姜噗地一声,吐出一口淤血,然后虚弱的转过头来:“你说什么?” 胖子费力地向他挤出一个自认为不算难看的笑容:“你未免也过太配合了吧。” “什么?”老姜满脸疑惑。 胖子掏了掏耳洞里的水,看着老姜一脸无语:“若是你再这般装傻充愣,信不信我直接将你扭送到那‘熏香楼’里?” 老姜奸笑两声,也不去看胖子那张肥乎乎的圆脸:“开个玩笑而已,何须介怀。” “可这个玩笑”胖子摇着脑袋:“并不好笑。” “我虽然喜欢开玩笑,但不代表我爱听别人开玩笑!” 哗哗作响的脚步声像是突然出现却又极力向这边冲刺一般,越来越近的震颤中仿佛连湿润的空气都变得干燥,每一口呼吸似乎都蕴藏着熔岩的火热气息,还有那些浓到窒息刺鼻血腥味道,这一切来得如此突兀却又来得如此真切。恰到好处的出人意料,这个情理之中的时机中如同黑潮的军士逐渐出现在河堤的那一头。 胖子用手抚模着被水高高鼓起的肚子,很不爽的低吼了一声,他半跪着站了起来,一直不曾月兑手的陌刀在这一刻似乎蒙尘已久后再次出鞘的利器,胖子用手模着刀刃双眼愈加冷淡、面上的肉块也轻微而有规律的颤动着,就向他微微起伏的脚跟,双脚前端五指死死张开,狠狠的趴在了鞋面之下的砖石之上,看似松散却极其的坚实的地面在这一刻被他踏出了一细细小的凹坑。 有积水、渗了进去。 早已习惯湿冷的身体不曾动弹半分,胖子将视线从宽大的刀身调整到军甲嚯嚯的兵士上,那些疾奔而来的黑甲军士就像是雷雨将至签的遮天乌云,即便是自己这个早已习惯黑暗的刀客在这一刻也不由心底发虚。 老姜看着被自己拧至半干的长衫,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熬过了眼前这一遭再说吧,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 胖子看着缓缓起身得老姜,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一脸后怕的张口问道:“你该不会” 因为紧张一直连话都说不完整,老姜没有等他磕巴完,却是展颜一笑:“看来你还不算笨,恭喜你——猜对了。” 说罢,纵身一跃,再一次跳进了冰冷刺骨的河水中。 哗哗溅起的水花打在自己的面上,胖子一个激灵,条件反射般的向后疾退,几步还未走完直接大声骂道:“你这个绊着脑壳的” 胖子骂道一半,只能看着脚下的幽幽河水发涩,片刻后才尖声叫喊着:“看大夫的钱,必须得你个老鬼出。” “混蛋”胖子一把跳了下去:“不知道胖爷我不会水么,等等我啊。” 楼层之上的周小瑜,一动不动地靠在房梁之后,青布长衫上的水雾蒸发吸收了他身体中大半的热量,加之先前那突然发病的影响还不曾完全消退,此时的自己已是非常虚弱,之所以还能强忍着疲倦和那个讨厌女人打着嘴仗,只是因为自己不想就此投降而已。 只是、不降又能如何?难道真的牢底坐穿么?周小瑜看着自己在这一刻显得有些瘦小的肩膀,那上面还扛着一些对自己来说很是重要的东西,自己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去做,又如何甘心铁索缠身一世。 或许等待自己的,是一口血迹斑斑的铡刀吧? 周小瑜轻声笑了笑,然后抬头迎向小婵的目光,青黑亮丽的瞳孔中装满了这个女人的身影。他靠在柱子上,用带着几分惬意的话语问道:“我这样一个废了大半的人,也真难为你垂首低眉看上一眼了。” 明丽的烛光从哪个破开的碎洞处照了上来,这间稍显阴沉的房间总算有了一些心理安慰上的光明。小婵用手映着那线亮光,笑着说道:“又何必妄自菲薄,若是按云中君的话低看自己,那这世上岂不是少了很多英才?” 习惯了黑夜与寒冷的眸子自然在短时间内无法适应温暖和光明,周小瑜抬手遮在眉梢处,同时也沉声问道:“既然天下英才数不胜数,又何苦为难于我?” “不不不”小婵连忙伸出一根手指,在周小瑜跟前摆了摆:“我本无意难为你,而是你自找苦吃罢了。” “自讨苦吃”周小瑜低声念了几句,哭笑不得的模着鼻子:“或许一开始我就不该进这间庭院的。” 那小小的庭院清寂如斯,回答他的只有屋外那连绵不断的细雨和如怨如慕的夜风。 “事事皆有定数,脚下的路是自己选择的,所以你进来了。”小婵笑着看着周小瑜:“命数使然,所以你何该在这里撞见我。” “不好意思”周小瑜吸了吸有些痒的鼻子:“我这个人不信命的。” 小婵眉眼一弯,半是警告半是吩咐的说道:“可有些时候,你不得不信。” “若是我不信呢?”周小瑜一挑眉,偏过头看着小婵冷声说道。 “相信我”小婵围着周小瑜走了一圈,好似浑然不将其放在眼里:“即便你再如何不信命,此时此刻你也不得不信。” “因为,这就是命!” 大势所趋、不得不为之,这便是命。周小瑜有些头疼的将视线移向光线柔和的窗外,恰是一颗早开的桃枝从窗木之外伸了过来。 空气中仿佛也弥漫了淡淡的清香,可这一刻却没了赏花的兴致。周小瑜沉思片刻,似乎在细细斟酌着下一句的措辞,却又迟迟不能开口。一边的小婵脾气倒也不坏,不知从何处端过一盘蜜枣果脯,饶有兴趣的尝过几粒,便住口不食。 “你说、这‘命’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周小瑜终于开口了。 小婵接过手帕在嘴角处细细揩过一遍,却是被这个问题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她也学着周小瑜的动作想了片刻:“或许是一种不可抗拒、无从捉模却又有迹可循的莫名存在。” “也许你说的是对的吧。就像那朵早开的粉色桃花一般,既然早早降世,所遭受的磨难必然要比那些后来者多上一些。” 小婵顺着周小瑜的视线看了过去,只见得单调枯燥的黑夜里陡然现出一抹异色,便只觉得这瓣花比自己看过的所有桃花都要美得多,她满心欢喜的笑了起来:“天降大任,花也不列外。” 周小瑜冷眼看着窗外:“任重道远,求索不得而难堪重负。” 喀嚓一声轻响,两人同时抬眼瞧去,却是一阵夜风吹起树枝的声音。 风吹花落,落花风又吹起 三十章 看不见的光 更新时间:2012-10-03 当那一瓣粉色的残花在窗外凋零出最后一个笑容后,一切都暗了下去,哪怕是小婵换了根新烛、明晃晃的光影再次降临在这间到处都残留着黑暗气息的阁楼中,可周小瑜仍旧觉得那最后一瞬的清妍就是这方小小空间中的唯一的光亮,只是那抹弥足珍贵的鲜活色彩早已随风飘零去得远了。浪客中文网 “怎么样?”重新回到软榻上的小婵正仔细的抚模着自己光滑的手背,明亮的烛火映照下没有一丝瑕疵。可这一切再如何美丽都不会有人来看,小婵抬着脑袋轻声问道:“考虑的如何了。” 周小瑜从房梁之后站起身子,径直走至炭火之前取暖,他微微一笑满是自嘲:“这看似机缘之下的际遇巧合更像是你精心安排在这个夜晚的一幕好戏,你根本就不曾给我选择的机会,我还有的选择么?” 小婵不自然的笑了起来,然后看着一身脏兮兮乱糟糟的周小瑜:“机会从来都是从手中溜走的,能不能把握住只能看你自己的本事。” 周小瑜看着近乎半残废的左手、还有手背上那道皮肉向外高高翻起的刀痕,收起了心底那最后一丝暴戾与冲动,低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这么说来,你一开始便知晓我和那个叫老姜的家伙根本就没有半点关系。” “是的。”小婵轻轻的点了点额头:“我知道。” “既然如此,这一切不过是一个误会罢了,不如就此放我离去如何?”周小瑜淡淡说道。 小婵冷冷一笑:“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若你还想着拖延时间来恢复体内真元,我并不介意城中水牢再多上一副碗筷。” 说到这里,小婵故意将声音压得很低,以至于周小瑜不得不往前倾着身子凝神细听:“而已、我还听说,云中君似乎不会水。” “真是笑话。”周小瑜长声大笑:“大泽水乡之人,又怎能不会水?” 小婵冷嗤一声:“既如此,又为何这么着急地回答?” “因为我说的有道理。” “有没有道理,总归要试过才见分晓。”小婵看着周小瑜、一脸诡异。 周小瑜干咽一口唾液,顿觉得嘶哑的喉咙拉扯的有些疼痛,该死的,她怎么会知道我怕水。 “所以”小婵见周小瑜良久不语,重新接过话头:“若是想品尝那里的腥臭阴浸的冷水、你大可继续顾左右言他。有时候,我的耐心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优秀。你知道的,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而这个答案,就在你的嘴里。” 毫无征兆的、十分突然的,周小瑜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并不是体内暗疾旧伤的复发,而是心里头堵得慌,他双手撑在火盆旁边,一声比一声紧促、一声比一声痛苦的大声咳嗽着,没完没了的咳嗽着,即便是让人喘息的空隙都没有。 周小瑜使劲的捂住嘴鼻,仿佛这样就能阻止胸膛中那浓烈至斯的咳意,丝丝缕缕的血迹从他的喉管中流出来,随着猛烈气流撞在了周小瑜的手心里,湿湿的滑腻让他本能的感觉到不舒服,但更让自己不舒坦的是那个小妞摆在面前有且只有一个选择的选择题。 对于一个不想死的人来说,比如自己,周小瑜在第一时间选择活下去,可他不想这么活下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虽然那不是最好的,但那一定是最合适的,这是每个人的权利和自由。不过,周小瑜忽然想到了什么,真正获得这种自由权利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实在是太少了,犹如九牛之一毛,就像那些毛毛细雨一下。 活着,这他娘的这么为难么? 猛然挥拳、周小瑜狠狠的砸在了身下的木地板上,蛮横的力量将一边的炭盆捶得高高飞了起来,恍恍荡荡的撞击声中,灰白色灰烬洒落一地,眼前顿时迷蒙一片。 阿大与师姐的仇不曾得报,若是连这事都办不好,只怕他们九泉之下也难安宁瞑目,自己又有何脸面为人子为人夫? 周小瑜紧握的双拳中发出咔嚓咔嚓的筋肉绷炸声,他很是痛苦的抓着脑袋的上的头发,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几番张口欲言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咳嗽和砸地板都是归算在我那有限的耐心之内的。”小婵双手一撑,施施然的站起身来,她略微垂着目光,怜悯的看着伏在地上的男人:“周小瑜,不要挑战我的耐心,也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我比你想象的还要冷血。” 周小瑜慢慢抬起头来,满头乱发之下藏着一双满布血丝的眼眸,他冷漠如铁的面部开始轻微的乱颤,仿佛随时都会暴走疯狂。小婵全然当做没看见,一种叫做自信的强大气场在她的身间蔓延,无形却有实质的气劲慢慢向四周挤压着,粘稠浓密到难以呼吸的空气中,早已凉透的浴水上那些散落在面上的玫瑰花瓣陡然顺着正中心的水眼慢慢旋转起来。 就像是一只看不见的手在轻轻的拨弄着。 “你在等待着什么?”小婵秀眉微皱,接过案桌上的一盏凉茶,抿过小小的一口再看向周小瑜:“窗外只有风和雨,你还想等谁来?” 捂在鼻尖的手缓缓放了下来,周小瑜半坐在地上,抬眼看着软榻之上的女人,纷乱嘈杂之后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这种感觉就像云梦泽中面对风千重密不透风连绵不绝的攻势一般,那是一座横亘在身前的高山,自己只能仰止。而今天自己再一次尝到了这种滋味,这种思路被人带着转的局势绝对不好过。这女人与风千重最大也是唯一的区别在于、一者靠的是修为道行、一者则凭的是那种无孔不入的缜密思维。 “除了楼外风雨,你更想说的是庭院中的刀兵吧?”周小瑜看似随意却又极其在意的问着。 小婵冷眼含笑:“在这一点上、你倒是没我想的那样笨。” “终究还是愚昧的。”周小瑜拍着皱巴巴的衣角,慢慢地站了起来:“如此明显的陷阱,我仍旧跳了下来,而且睁着眼睛还如此义无反顾。” “只是我终究没弄清楚一点。”周小瑜探询的看向喝茶的小婵。 “说。”小婵吹着茶面上的叶子,才慢条斯理的喝着。 “既然这张网早就织好,你又何必下那么大的本钱。”说到这里周小瑜的铁面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揶揄的笑意,那模样怎么看怎么欠揍。 “什么?”小婵本能的觉着不妙。 “色诱“周小瑜撇着嘴说道:“其实也不怎么好看。” 小婵展颜微笑,可谓是风轻云淡和煦静雅:“这是自知之人甚少,你来不来我都在这里的。来之,则命;不来,是运。只是现在看来,你的运气并不怎么好。” 周小瑜一愣,预想中的恼羞成怒并没有出现,这女人的平静实在是让人可怕,即便是拿着她的名节开玩笑也不能让她动怒分毫,如此一来,周小瑜再次深深体会到什么叫做无奈和乏力了。 小婵藏在身下的手死死地抓着锦被,平整的软巾突突的皱成一团。该死的,一定要忍着、忍着。 “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选择了吧。”小婵从榻上走下,几步踱到了周小瑜的面前。 跳动抽搐的眉眼让他整个视野都摇晃起来,周小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一次他没有再多想,周小瑜习惯性的模了模鼻尖,然后抬手指着窗外无花的桃枝说道:“就像花在风中摇摆不定、人在世间沉浮挣扎、浪头在江中随波逐流一般,这世上有太多的事情勉强不来,这世上的人也是一样的。” “自我迈出第一步的时候,我便知道除了一条道走到死,我别无选择。前方是什么我看不清楚,只有大片大片的迷雾遮住了我的眼。一切都是黑黢黢的,唯一可感的只有脚下荆棘丛生崎岖不平的路,我不止得一次的摔倒和爬起。但停留在远方,至始至终都只有那些一眼望不穿的黑雾,我希望那黑色之后是我期望中的光。” “那是看不见的光,但我始终坚信,只要自己有足够的耐心和毅力,就一定可以看见。”周小瑜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着满脸不愉的小婵苦笑一声:“可惜这些从来都是骗人的东西,能相信的只有自己手中的剑。记得有人问过我,手中的剑为什么而挥动,我只能告诉他,这必须自己去寻找答案。” “无论是飞羽阁中五年修行,还是云梦泽里的浑水模鱼,我从不曾后悔自己在分岔路口所做出的选择。”说到一半周小瑜换了片刻,一丝无法掩饰的痛楚掠过他的眉眼,虚垂的双手也在不经意间握得紧紧地:“既是选择,也是答案。这个从我很小的时候所提出的问题,直到不久之前我才开始抛下一切去找寻这个或许永远都没有结果的答案。” “但我所坚持的不在于结果如何,即便没结果,我也要走到路的尽头去看看那里风光怎么样。”周小瑜收回指着窗外的手,然后转过的身子看着小婵,盯着她那如画的眉目、一字一顿的念道:“所以、我的选择是——” “拒绝!” 三十一章 熬粥 更新时间:2012-10-04 气喘吁吁的胖子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从河里爬上来了,所幸那些催命般的脚步声早已离去,所以他才无所顾忌也毫无形象的再次趴在了靠河的青苔码头上,这样的码头有很多,虽不说密密麻麻,倒也称得上鳞次栉比。 老姜啪的踩在砖石上,几步跨上河堤,单手拖着死猪一样人事不省的胖子迅疾躲进了道边的小巷子里。在一处比较干燥的长廊瓦檐下两人坐了下来,纵然是一向话多的胖子也不过是抬眼费力地看了下四周便眯眼休憩,他实在是没什么气力开口讲话了。被河水泡的臃肿通红的面部在这一刻竟隐隐有黑雾流转,然后渐渐从额头向着鬓角蔓延开来。 即便是此刻浑身无力的胖子也紧紧的抓着手中的陌刀,那些幽灵一样的边军队伍说不定在某个时刻突然杀到自己跟前,那些人的鼻子比狗都要灵,实在是防不胜防。想到这儿,胖子忍不住暗叹一声,流年不利啊。 “无为。”胖子低低念了一声,看着周身所处的街巷,本就冷清的街面在湿寒的夜风中愈加死寂,甚至还隐约透着一点阴森恐怖的味道。 黑夜里的无为巷寂寥悠长,或许还带着丁点的彷徨与忧伤。万家灯火早已熄灭,间或残留的一两盏孤灯却更衬得这夜漆黑的有些可怕,一切都静悄悄的,没有寒虫的凄切哀鸣、只剩下雨滴从瓦缝檐边滴落下来清脆涩声,或许是因为安静吧,这细小轻微的声音于此时大放光彩,一时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雨滴砸入水坑的清音。 胖子看着那座比白天多了一条白布的无为寺,脸上露上惬意安详满足的笑容,虽然那老和尚不是死在自己手上,可终究不是按他自己的意愿而死的。老而不死是为妖,这看似承平已久的人世是决然容不下妖鬼之物的。让你多活了十四年,胖爷也算是对得起你了。 一边的老姜又开始咳嗽了,那声音很让人反感和烦躁。似乎他胸口的那股郁气永远都吐不出来一样,所以他只能用不停歇的咳嗽着。虽然只是平淡平淡的几下,可这样的平淡多了起来也就成了喧嚣了。 老姜只是轻轻的把手堵在嘴鼻前,然后有一下没一下咳了起来,有时是连着咳几声,有时又隔很久才半死不活的咳两下。或许这早已经成为他的生命中的一个习惯,所以他才咳得那样自然和洒月兑。 胖子想到此处呵呵笑了起来,他扬了扬脑袋,大口的吸着气:“老姜,能不能别咳了,你这样不怕把追兵给引过来啊?” 老姜握拳的手微微往下一沉,不到片刻又咳了起来,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起来,只是盯着街道上那些坑坑洼洼的小水潭沉声说道:“你不觉得这样的废话很愚昧么?这一路上我们躲过三队军士、两处暗哨,一直在水里泡了两个时辰才爬上来,好在这场夜雨来得及时,连扫尾的功夫都省了。若是如此他们还能追到此处,那便是天意使然,我也无力回天了。” “回天乏力?”胖子阴沉的脸色和黑雨夜混为一体,是以整个面部都化作了不甚清晰的黑色,他挣扎着移到了老姜身边、低着眉细声问道:“你便这般肯定” 胖子回头向后看去:“没有追兵了么?” 老姜依旧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仿佛就不曾正眼瞧过胖子一般他冷哼一声:“还能有谁比我更熟悉他们的部署和行进规律?” 胖子愣神、继而嘿嘿怪笑:“这么说,曾经你也是他们当中一员?” 老姜将布鞋换下,置于阴凉处晾干,专注的神情似乎根本没有听见胖子说的是什么,他随手将些放好,起身说道:“我只能说你的反应比我想象的还要迟缓,虽然我并不想打断你此刻的自豪与得意情绪。” 这老兵油子,不想打断还要说出来、这不纯粹是让我难堪么?胖子满头黑线,咬着的牙齿咔咔直响:“这么说,你是逃兵喽?” 老姜嗤笑一声:“你何时见过抓个逃兵弄这么大动静的?” “那更能说明你是一个对他们有重要价值的军人。”胖子用指头挠着有些痒的下巴,然后再补充一句:“还是相当重要的那种。” “如果你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讲这种没意义的话语,我很担心下一轮追剿你是否撑得过。”老姜咧嘴一笑,露出半口黄牙,同时将头上的发髻绑扎实,不让其遮住视线。 胖子身体一顿、马上抬眼向四周看去:“你不是说他们追不到这里来了嘛?” “我可没说过这话。”老姜耸了耸肩膀,摊开双臂看着胖子说道:“我只是说他们能追到此地的几率很小,可是再如何微不足道的几率到会有迸发的可能性,现在只能凭运气了。若是能逃过这一劫,以后多给菩萨敬炷香吧。” “临时抱佛脚。”胖子很不齿的别过头去,然后看着无为寺门前挂孝的白布条发呆。 老姜歇了口气,然后靠着走廊上的梁柱养神,却是十分肯定的说道:“这叫亡羊补牢。” 屋檐外夜雨渐渐小了下来,几缕夹杂着湿润水汽的冷风打在面上,让人精神为之一振,迷迷糊糊的思维顿时清醒不少,石板路上是数不清的小水坑,有的不过铜钱大小、有的比之海碗还要宽上一分。些许的几乎淡到快要融化在夜雾中的亮芒在水面上倒映出冷冷的清光,令周围的物事隐约现出一点轮廓来。 要是没撞上这么一档子破事,今夜定然是一个不错的夜晚。胖子舒服的吸了口气,隔着肚皮感受着满肚子的河水开始进入浅层次的睡眠。 或许用不眠这个字眼来形容这个夜晚会更加恰当。小婵看着被甲士带走的那个可恶背景,不由伸出拳头在半空中挥了两下。然后她把目光移到那柄让自己交货过来的战利品上,低身将黄泉拎在手中。 “好轻的剑。”小婵面露异色,只觉得掌中寒气逼人,似有阴寒浸体的趋势。 一直走到火盆处这感觉才好上不少,可仍旧觉得那冰冷蠢蠢欲动,看着着古朴的流行线条小婵还未拔剑便忍不住一声赞叹:“好剑。” 说罢右手按住剑柄,陡然发力却见得卡口处丝毫没有动静,她再一次使力却根本不起作用,好像这剑身已经被这剑鞘死死咬住了一般,任凭自己怎么使劲都是一动不动。 “哼。”小婵猛然将黄泉连鞘一同摔了出去,啪嗒几声,竟是直接弹到了房门前。 嘎吱一声门轴转动的涩涩声响,前门光影微暗,一只好看手捡起了恰巧跌落在身下的长剑:“小婵,怎么啦?” “桃夭姐、你怎么上来啦?”小婵看到陡然出现在阁楼的女人不禁甜甜一笑,几步走到了她身前,拉着女人的手轻声说个不停,不是还发出几声低低的笑声。 “夭姐,你可真厉害呢。就是你交待与我的那几句话,便将那混蛋压得死死的,根本就翻不了身。”两人笑过几句之后,小婵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说了起来:“那个混蛋、蠢得要死,不过是姐姐随意猜测的几句笑语,便唬得他一愣一愣的。当时我可是费了老大的劲才忍住不笑的。” 直到这时那叫做桃夭的女人才抬过头来,她的容貌姿色算不得极美,比之小婵的面目如画确要黯色不少,并不出众的五官却能极其绝妙的组合成一股别样的魅人惑眼风情,若是真想找出些瑕疵,即便是那显得有些弯翘的秀鼻倒也平添几分俏皮与狡黠。 只是这张恬静安详的笑脸在烛火的摇曳下好似多了几丝病态,整个人也显出几许娇俏柔弱精致的味道,让人不忍伤害和掠扰。 “姐姐的病还不曾好么?”见桃夭半晌未言,小婵面色一紧,忙声问道。 “一直便是这样的。”桃夭将手中的长剑轻轻地搁在了桌案之上,拉着小婵在软榻上坐好:“吃了好些药也不见好,总是这个样子,也无甚好着紧的。” “对了,这一次小婵做的很不错哦,阿姊一直有听的。”桃夭见小婵还要追问,不着痕迹转开了话题。 “嘻嘻,还是阿姐之前交待的好。”小婵面有得色轻声笑着:“那小子笨死了,还云中君呢,名头不小却如此不堪。” 若是周小瑜在此听到小婵这样的评价会不会气得吐血三升,然后仰天一跤直接晕过去。 桃夭轻轻袅袅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不要小看他,若是你的一番话语乱其心神、院中林立的兵士慑其心志,他若是执意要动手、即便再多上三个你也绝非是他对手的。” “他之所以束手就擒是因为之前的一番交谈中我们想表达的意思已经再清楚不过了,所以他很聪明的选择了暂避锋芒而不是鱼死网破。”桃夭轻轻和小婵细细说着,哪怕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都尽心说上片刻:“他知晓自己于我们来说还有价值,所以即便是落在边军手中暂时也不会出现什么麻烦,或许他还心存侥幸求取那一线生机。于我们来说,又何尝不是给他几晚思索的时间呢?” “所以,这是最好的结果。”衣香鬓影里桃夭走下软榻,细步往楼下走去。 “对了、米粥已经熬好了,下来喝几口吧。” 小婵不由惊道:“姐你还真给熬啦,我还以为说熬粥的时候就是之前说好的熬‘周’呢。” 桃夭挽起垂下耳际的长发,目光从案桌上的青锋扫过,然后看着小婵笑道:“楼上你二人动静那么大,下面都听得见,阿姊我可睡不着。” “姐~”小婵皱着鼻尖不满的娇呼一声,然后追着桃夭的袅袅身姿二人一齐跑了下去。 三十六章 生死时速 更新时间:2012-10-09 石屑横飞的地牢出口已经被零落散乱的石块堵死,本就不甚宽敞的监牢过道已经被浓厚的尘埃粉雾遮住,就像是眨眼的功夫,周围的所以物事都变得模糊不清。浪客中文网周小瑜捂着嘴鼻的手不曾松开,大睁着双眼不肯放过这处细小空间的任何一个角落,试图找到一条出路。 四面都是轰轰的倒塌呼号声,脚下的震感就像江水中的浪花,一浪高过一浪。周小瑜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这出即将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地牢,看着这些在天灾患难中困苦求存的人们,突然间觉得生命是如此的脆弱。 这句话,在今天看来,却多了另一层认识,自己的生命也是如斯的不堪一击。 真的就只能死在这个没有阳光的地方了么?周小瑜喃喃的念着什么,连自己也听不清楚,更像是梦一场地低声呓语。或许是在大自然的神奇造化前的恐惧和不知所措吧。 砰的一声巨响,脚下的土地猛然摇晃起来,一道道比自己大腿还要粗的裂缝咔咔的从角落里爬了出来,就像是土层的更深处里有什么东西碾过一般,在脚下激起一阵半尺来高的土浪。 有更多的犯人从破败的监牢里冲了出来,却又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不知是谁发了一声喊,然后有一大堆的人向着出口冲了过去,想要用人力搬开那些挡住温暖和光明的障碍。 这是一道横亘在生与死之间天堑,是一道分割着黑与白的界碑,也是连接着人们对于生的向往的唯一桥梁。 只是,这只是唯一么? 再也分不出间隙的高频率颤动中,周小瑜只觉得身上的骨头都软了大半,如同灌了铅的双脚怎么也抬不起来,他看着那些为了迎接阳光而生命挣扎的人,脸上的恐惧在这危险的光景中幻化出微妙的神情,更贴切的是一种疯狂,与生命做赌注的快意癫狂。 一种无凭无根却有真实可触的危机感瞬间笼罩了周小瑜的身体,这是一名杀手的本能反应,虽然只是曾经的。咔咔咔咔的开裂声在顷刻间交织成一片巨大的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感受着无形的声波在自己的耳膜中来回震荡,周小瑜哇的喷出一口鲜血。 来不及了,周小瑜不曾抹尽血迹,茫然四顾间两相比较,却是无可奈何的喊了一声,提起步子向着来时的砖石过道跑了过去,只是一个转身的差别,眼前便成了黑暗笼罩的世界。 很多时候,黑暗与光明,只不过一个回首的距离。 几乎就在周小瑜抬脚跑动的一瞬间,靠近出口的大片地牢像是在瞬间被什么东西砸了一记,一时间地动山摇大片大片的建筑群在有如海啸般的轰然一声巨响中,哗哗的陷了下去,脚下坚实的土地瞬间变得松软,所有的人与物,一齐掉进了再也出来的黑暗深渊中,那是死亡的呼喊与召唤。 叮叮,是身上的铁索撞击着石块的声音,周小瑜整个人都吊在了一处还不曾下陷沉沦的长石条上,这种数丈长一丈宽的巨型石块在这座地牢中十分常见,是其主要的建筑材料之一,周小瑜整个人就单手扣着一块突出的石角,身体悬空而不断晃悠着。 那下面是什么?周小瑜突然觉得腰以下的所有血管都冻结一样,身体中流动的血液也在瞬间凝固,他眯着眼睛看了看身下黑乎乎的出奇大的洞穴深坑,似乎还有一阵阵阴风吹过,全身冻得厉害。 周小瑜想起方才那声势惊人滔天骇地的一幕,不由打了一个寒颤。若不是那危急关头,自己眼疾手快猛地朝着走廊深处鱼跃而起,脚下的砖石几乎在同一时刻粉碎解体,散作糊糊一堆毫不犹豫的落在了脚下的深坑里。 鼓着青筋的手臂死死地扣在了一处被人踩踏出来坑洼中,才止住自己不断往下滑的身体,周小瑜的双脚在半空中晃动着,然后在靠近身体的这方找到了一面石壁,蹬蹬踩了几脚才找到一处支撑点,他猛地一咬牙,单手拍地而起,然后身体借力在半空中一个翻滚,直接落在了早已看不出原形的监狱走道上,没命的大口喘息着。 冷汗在他的鬓角凝结成一颗颗晶莹的珍珠,只是里面多少沾染一些散漫的灰尘和泥屑,脚下早已被怪力震得四分五裂的道路在这一刻却给了自己踏实无比的奇怪感觉,周小瑜艰难的往肚子里吞咽着一口唾沫,湿滑的液体却将他的喉咙撕扯得疼痛无比。 ‘呀’、周小瑜低沉着声线吼了出来,他陡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不断颤抖的手指倏然张开,重重的在身下的砖石上按了一记,然后他整个身体登时变得轻灵飘逸起来,虽然这速度比起平时已然慢上不少,但他依旧开始抬脚飞奔着,脚下的石板在他的蹬踏下一块块的沉了下去。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追赶着他一样,周小瑜身后踩过的坚硬石板一块接着一块的往下塌去,一连串稀里哗啦的嘈杂喧闹声中,这些看似坚不可摧的牢笼一座接着一座的被如同海水一半倾泻而下的土石狠狠埋葬。 埋葬了人们生存的希望,埋葬了那些还未出口的呼叫,也埋葬了周小瑜身上的汗水与气力。但是绝对不止这些,还有那些埋葬不了的东西,那些对于生命的热爱与希翼。 听着那一声比一声急,一声比一声紧,一声比一声沉的垮塌声,周小瑜任由冷汗将双眼迷住,他没有回头去看,他担心自己会丧失奔跑的勇气和信心,还有支撑着自己继续跑下去的动力与推力。 他只明白自己不想死,也不可以在这个时候死,若是之前便答应那女人的要求该多好,此时的自己又何必再受这一份罪。 现在的自己,果然开始后悔了呀。周小瑜又想起了小婵的那句话:“希望你不要后悔。” 难道这一切,都是那个女人弄得么?周小瑜心头一惊,却又在一瞬间将这个想法否决,如此巨大的动静和破坏力,绝非人力所能为之,在周小瑜所认知的一切事物中,或许只有云梦泽中的那条巴蛇才有此等惊天动力的威能。 这一切,用之山崩地裂也绝不为过,地龙翻身果然可怕! 周小瑜猛地甩了甩脑袋,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一同抛诸脑后,他再次叫了出来,脚下再次发力,速度又拔高一个档次,愈加迅疾的向着这条路的更深处跑了过去。 没有人知道这条未知的前路等待着自己的会是什么,但周小瑜知道如果在这一刻有稍稍的失神和不注意,等待着自己的将会是另一种惨淡收场的结局,而那里,只有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脚下的石块开始剧烈的摇晃起来,周小瑜明白这是要解体崩碎的前兆,那只看不见的触手已然伸到了自己的身下,然后在一阵哗哗的砖石砸落的杂响中,周小瑜猛地跳了起来,竟是在身边那间号房瞬间崩塌的瞬间一脚蹬在了那根粗厚的铁栅栏上。 泛着金属特有的质感光芒的栅栏被他一脚踢飞老远,即便是周小瑜自己也没有想到这根栅栏居然如此的不牢靠,一声快要将舌头咬下半截的陡然惊叫中,周小瑜的身体在半空中出现霎那间的停顿,就像是低空减速滑翔一般。 像是章鱼触手的铁链随着周小瑜的动作在半空中张牙舞爪,此刻周小瑜身下的石板路已经彻底塌碎,只剩下一眼看不穿底的巨型深坑,更像是一种怪物大张的嘴巴,最中心的浓郁黑暗就是它的喉管。 呼呼带起风声的铁索将周小瑜身间挡道的杂物乱石横扫开来,一阵青光摇曳生姿,瞬间在黑暗中大放光芒,映照得自己的脸庞也青盈一片,周小瑜半空缓行的身子倏然一动,像是一条水中游耍的鱼一样,挥洒着身体向着那些还不曾塌方的道路冲去。 这一切,似乎触手可及而近在眼前了。 就在周小瑜搭着碎石想要低空穿行落地之际,异变陡生。一块自天花板上掉落的石块瞬间砸在了他的身上,慌乱的一声叫喊中,周小瑜直接被砸了下去。 这一切只是电光火石之间,然后周小瑜眼睁睁看着那只剩一线之遥的距离。 这一丝毫不起眼的距离,便是要天人永隔了么? 一声挣破岁月束缚的绝望呼号中,整座监牢似乎陷入了漫长而悠久的沉寂中,便是那些不断倒塌的物事也宛若离得远了,而变得不真切。 只是这种诡异的安静只维持了不断半息时光,周小瑜整个人都陷落的巨坑中冲天而起,随之而出的是一道冲破天地的耀目青光,于他身间流转不息、灵动富有神采。 周小瑜仆一落地,毫不停留的急速向着深处冲刺,着倒地翻滚起身奔跑的一系列动作像是早已预演好了的一样,行云流水般毫无生涩凝滞之感。 即便是此刻回想起来,周小瑜也不禁一阵后怕。先前那截巨石砸下的一瞬间,周小瑜只觉得头前一黑,根本还不曾抬起头便是一阵巨力袭来,半空中飘飞的身体直接给顶了下去,身体中的气血一阵翻涌,喉头一甜确实强忍剧痛保持头脑清醒。 散乱的铁索再一次被周小瑜朝上抛了出去,叮铃几声撞击中铁索缠住了这块不断下落的石板,双脚一蹬手掌撑石轻轻一拖,竟是在这个危机关头身体和石块掉了个方向。便成了周小瑜在上,长形石条在下。 周小瑜嘴角一翘,单脚猛然蹬踏了下去,只听闻数声脆响,石块瞬间四散开来,周小瑜借力直冲而上,刹那间翻身落在了此刻不断奔跑的过道上。 “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周小瑜傻笑两声,身体几个提速,愈加迅猛的向着看不清的黑暗深处跑去,转眼间周小瑜便冲过了之前住过几天的监牢,那里面还有发个惨无人道的呼号声。 发哥这小子,居然还没死? 周小瑜只来得及侧过脑袋看了一眼,便一阵风似的冲了过去。 只是这虎口逃生的得意并不曾延续多长时间,便在自己的一声惨叫中颓然结束,不能视物的黑暗中,一脚踩空的周小瑜直接朝下摔了下去。 自己、终究还是没能逃过这一劫么? 三十七章 水、生命 更新时间:2012-10-10 不知过了多长一段时间,周小瑜才悠悠醒转。全身如同散架的他艰难的换了个姿势,避开了身下那数截咯得疼的尖角石块,费力的睁开眼睛看着周围的黑暗世界。 他甩着满是灰尘的衣袖,试图让自己在这片漆黑如墨的安静世界里找到那么一丝丝的安全感,或者说是一种还能证明自己活着的存在感。不断向着身外的未知空间中模索的手除了石头就是无质可感的空气,冷飕飕的冰凉到人骨子里的寒气。 “呀,自己的右手”周小瑜低头看着那只扭曲成诡异角度的右臂已经软趴趴的垂了下去,除了钻心的疼痛外他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开始旋转起来:“骨折了么?” 零落的石块碎响里,周小瑜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他顶多只能看见五步以内的事物,还是那种只能瞧出个大概的模样,五步之外便只剩下线条一般的轮廓了。 拖着那数根令人烦心的索链,周小瑜踩着脚下崎岖不平的石块,慢慢的向着四处走了几步,然后又停了下来。 这一次,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了。他想抬头望天,却发现那里的黑暗比之脚下的石块还要虚无缥缈,还要捉模不透。 想来此处便是那深坑的底部了吧?周小瑜模了模鼻子,顺便将那些被汗水模糊成一团的泥土给擦干净,顿时觉得呼吸顺畅不少,整个人也好似清爽不少。 到底,该往哪里走? 周小瑜愣愣的看着四周,那里除了黑影什么也看不见。他没好气的将脚下的碎石块踢飞老远,啪啪几声类似于放鞭炮的窸窣碎响中,一切又回复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耳际的幻听,就像是一场梦一样虚幻。 周小瑜有些懊恼的模着脑袋上的头发,手心掌间还有些腻人的泥巴灰尘,这一切让人心里愈加烦闷躁乱,怎么也安静不下来。 “哒、哒。”耳边似乎还有那些石子撞击的回音,一下又一下的在黑暗中来回传荡。 “有完没完?”周小瑜恨恨一拳砸了下去,压制在心底的恐惧在这一刻全然爆发出来,轰然碎裂的石块似乎让自己好受了不少。 “哒、哒。”那声音还不曾消散褪去,周小瑜揉着有些痛的双手,那上面的深可见骨的伤还不曾好,稠黏的血液涂抹在他的手背,也逐渐填满了他的思维和心脏。 “这声音怎么还有啊?”周小瑜抱着脑袋痛苦的叫喊着,那瑟瑟的清音就像是催命的号角,一声又一声全部砸在了他的心头,整个人也在这阵恼人的声响中开始蜷缩起来。 “哒、哒。”这声音依旧不曾消退,周小瑜抱头的双手猛然撤了下来,然后他欣喜若狂的站起身子,抬眼不断的向着四周看过去,似乎想要找出着声音的来源和大致方向。 这不是碎石撞击的声响,而是水滴砸落在地而溅起的哒哒水响,若是用心听还能听见那些水花溅起的小水珠滚落在周边石块上的瑟瑟脆响。 这里有水,这里有水。周小瑜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恍然记起潭州与湘水挨得极近,粗略算来一里之遥,如此看来这座城市的地下水含量比是相当丰富的,这里已经不知道深入地下多少丈了,竟然这里有水滴的拍打声响,想来那纵横交错的地下暗河一定也就在附近。 若是运气好,定然可以顺着暗河走出这片漆黑的地下世界,若是交汇处是接连湘江,自己便可以真正的逃出这座害人不浅的地牢了。 想来此处,周小瑜眉开眼笑好不热闹,却又极力压着自己的嗓子侧耳倾听,开始找寻出那‘哒哒’的水声发源地,满地的死寂之中,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这一种虽然单调、却在此刻里显得独具魅力的声响。 “哒、哒。”这声音似乎极好辨别,却又在这处宽阔不知几何的空间显得有些飘渺虚幻,时远时近的声响里,周小瑜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平复着自己逐渐暴烈的性情,然后在这连呼吸都竭力屏住的安静中指着耳朵仔细的辨别着。 或许,希望就在前方。 亦或许,这不过是空欢喜一场。 但自己不能放弃,放弃即意味着自己最不愿意面对的死亡。周小瑜深深地吸了口气,在极慢极慢将呼吸拉长,缓缓的吐了出来。白色的热气在他的嘴鼻间呈现出一条长长的线,然后打在身前凸起的石块上,散作朦朦的雾团。 感受那萦绕在耳畔的有节奏的声响,周小瑜尝试性的迈出了第一步,似乎向着那水滴处更近了一步。只是这种喜悦瞬间消散,周小瑜直接翻倒在地,却是不慎踩丢了一块不稳的石头,砰地一声,撞上了一地的碎石。 ‘嘶’,周小瑜倒吸一口凉气,呲牙咧嘴的从地上坐了起来,模着那些被石砾咯出内伤的肋骨,周小瑜再一次颤抖着身体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 虽然是出师不利,可那萦绕不散的滴水声似乎离得自己更近了,周小瑜呸的吐出一口唾液,抬眼向着前方望去,再次向着未知的黑暗行进,只是动作却越发的小心和警慎了。 脚下随意铺满一地的碎石被他小心的拨开,一步一步的模索中周小瑜努力的稳住自己的身形,此等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场所中,似乎也只有那个陈瞎子能如鱼得水了吧。这地方简直是专门为他建造的。 只是这样举步维艰的开拓每一步都走得相当困难,周小瑜甚至弓着身子用手开始扶着那些石头前行,这一段路程开始变得陡峭起来,周小瑜只有贴着那些充满着腐臭味道的泥土尽力往那滴水处走去。 “嗯?”周小瑜一阵欢喜,这一阵的泥土似乎比先前那段路要湿润得多了,这样一来,似乎已经不远了。 踩着湿滑的泥巴,周小瑜一脚深一脚浅的趟地而行,这种压抑死寂的环境中,连大声的呼吸都成了一奢侈。周小瑜咬着牙齿死命的往上爬,然后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刻,头顶上吹来一阵冷风。 这冷风,和他之前感受过的那阵阴凉如出一辙。他满满的吸了一嘴,陡然间精神一振,重物缚身的身体再次爆出惊人地力量,蹭蹭就往上面爬。那一口呼吸中、含着的是水的湿润气息。 几乎是一阵令人眩晕的喜悦中,周小瑜爬上了顶端,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巨大到能将人砸晕的幸福感、成就感。因为就在他的眼前,是一条算不得宽敞却一眼就能让人感受到它的幽深的地下暗河。 一条长长的,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地下暗河 幽柔荧惑的淡淡蓝光在微波粼粼的水面上闪烁着,那似乎是生长在暗河中的一种独有的生物,周小瑜貌似以前听人说过,却又一时记不起这些生物的名称。 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周小瑜欢呼一声借着这阵微弱的光芒大步向着河边跑了过去,哗哗的铁索划刻着随时散乱的地面,陡然响起的人声惊动了那些可爱的精灵,河面上靠的近的蓝色光带倏然拖着长长的痕迹闪到了另一边。 周小瑜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似乎已经将自己干裂枯燥的心田也浇灌了一片,丰富的水气在人的衣梢、发端凝结成一颗颗细小的水珠,沾染的灰尘被一点点的侵蚀着,灰扑扑的皮肤也逐渐开始露出原有的颜色。 这是一个蓝色的世界,周小瑜不仅低声赞叹着,谁能想那一番生死无常的惊恐之下竟然还藏着这样一个奇妙而美丽的梦幻世界,真是造化神奇、自然瑰丽。 周小瑜一脚踩进了河水中,连忙掬起一泓清水往自己脑袋上淋了下来,然后是一阵嘶嘶的惊呼声,这水,真冷。 周小瑜猛然退后几步,哆嗦着将满是水珠的双手擦干净,再次捧起一泓河水满满的喝上一口,这水,真甜。 几番收拾后,周小瑜把手放进河水中,柔和的青色光芒在蓝色的基调渐渐升腾起来,朦朦的青光在他的指尖凝集又散开,然后钻进近似于凝固不动的河水,就像游鱼一般四下游动着,青色的线条在河面上开始汇聚成一团小小的漩涡。 这漩涡形成得十分突然,丝线状的青色光芒轻快地在水中游动着,河面上出现了细细的波纹,一圈圈的向外泛着涟漪,极具动感的唯美画面中,青丝缓缓从漩涡中剥离开来,然后又一根一根的回到了周小瑜探入河水的手掌中。 周小瑜闭着眼睛静静的感知着,然后他轻轻地抽回了双手将水揩尽。却是皱着眉向着河水的另一边看了过去,那里只有一堵青灰色的石壁,可河水的流向确实往那一处流动的。 这也就意味着,这条暗河的汇聚点就在周小瑜所望着那堵岩壁之后,可现在这条路,已经被挡住了。周小瑜狠声骂了两句,却又无可奈何的转了一圈,向着四周看了过去。 现在看来,也只有硬着头皮往下走了,即便是自己修行中人的身份也不可能支撑自己这好几天不吃饭的身体,此时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允许自己花更多的时间去寻找另一条地下暗河,而他也无法确定下一条河便一定拥有一线通畅的道路。 周小瑜拖着那些缠身的铁索缓慢的向着那阵挡住河水去向的岩壁,本就不算远的距离不过片刻功夫就已来到跟前,离得近了,才发现有哗哗的水声从岩壁的下方传了出来。 周小瑜仔细地打量的小会儿,愈加肯定这方岩壁的下部是中空的,或者说已经被这条暗河侵蚀出一条可供水流经过的空间了。 周小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绷直了身体的肌肉、抱着半废的右手一步一步向着河水深处捞了过去,冰凌刺骨的河水猛然刺激着他的身体,周小瑜紧绷着面部坚定的向着河中心走去,直到河水漫过头顶。 “咕噜”一个水泡浮出水面,周小瑜第一次恨自己不会游泳,所以只能硬扛踩着河床往更深的中间走过去,淤泥缠着他的小腿,每一步都走得如此艰难。 所幸,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这岩壁下方、果然是一条被腐蚀的差不多的水道,光滑的生着水绿色苔痕,还有些不知名的水草随着水流轻轻摆动着曼妙的身姿。 周小瑜鼓着面颊开始在水中穿行,冰凉的河水中连视线都被压迫到身前的小小空间里,平稳的身子随着暗流轻轻晃动着,周小瑜开始逐渐适应这种别样的行走方式。 突然间,水流陡然加急,周小瑜的的身形一阵摇晃,余光中一道黑影晃过。 周小瑜心头一惊:“什么东西?” 三十八章 战与让 更新时间:2012-10-11 胖子不认为以周小瑜的道行会失手被擒,所以他固执的在无为巷里等了两天。连绵数日的雨天终于放晴,今日艳阳高照,却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暖煦煦的阳光穿过才冒着女敕芽的树枝落在胖子的肩头,却不能带给他一丝的愉悦和享受。 这个周小瑜…胖子没有再接着往下想,他只是抬起头看了看那座门上好戴着白色孝布的小庙,恰逢一阵带着花香的清风拂过,稍显老气的布条随着微风轻轻振起,单调而阴冷的白瞬间涂满整座庙门。 胖子哈哈一笑,放下手中的一盏热茶,心里头竟是说不出的舒畅和欢喜。只是这笑声不过片刻便僵硬成几条分明的弧线,像是篆刻在他多肉肥圆的脸上一般。 胖子模着紧绷的面部,有些烦闷的把手往虚空中挥了挥,似乎想要赶走一些看不见惹人厌的东西。也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也是这条安静得有些萧索的巷道,那座寺庙依旧清净和安宁,只是比现在少了一道白色的幕布。 正是那日下午,那日小巷,那日寺庙里,那个老和尚悬梁自尽。而陪在身边的,是一个叫周小瑜的不怎么爱说话、一开口却能噎死人的臭小子。而此刻,同样的场景已然临近,竟是多了一种物是人非的凄凉味道。 胖子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他有些惶恐的将心头那个逐渐升腾起来的念头压了回去,他相信那小子不会如此轻易的落到那些军士的手中,只是这样的目无目的的等待,究竟何时才是尽头? 老姜吹开茶汤上的叶子,轻轻的啜了小口,又开始不成规律的咳嗽着,仿佛他生命中的大半时间都用在了咳嗽上。老姜虚握着的拳头微微摊开,一缕明亮的光线洒在了他的掌心,像是一个铜板:“我们已经在此处等了两天三夜了,你还没有死心么?” 胖子扭动着身体从不宽的长条板凳上转过头,冷眼看着老姜:“或许这样的等待永远都没有尽头,但我等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在等待着我的耐心会在什么时候耗尽。” “答应的事情,总该善始善终有个结果,哪怕得到的是一个不完美的结局。”胖子用手指沾着茶水在泛着油光的黑色桌面上涂抹了一个圆圈:“你我都被困在了这个圈子里,而这个圈子中留给我们生存的空间实在是太小了,而且时刻都还要警惕那些隐藏在黑暗深处的敌人。” “你想…”胖子抬着头炯炯有神地盯着老姜:“在这种情况下,或许这种看似永无尽头的等待,才是最好的做法。” 老姜嘿嘿一笑,伸着的手指轻轻在未曾晾干的水迹上划了一道,随手将那个不规整的圆形破开一条口子:“竟然这里面的生存空间小,那我们可以尝试着去找一处更广阔的天空,去呼吸下外面的空气和花香,也许那里的风光要比这座小小的城池要好上太多。” 胖子直接将宽大厚实的手掌按了上去,瞬间覆盖了那上面的所有图像,他斜着眼对着老姜笑了两下:“怎么…你想出去?” 这里的出去自然是指出城。老姜闻言回首向着四周看过一遍,才慢悠悠的反问着胖子:“怎么…你、不想出去?” 胖子嘿然一笑,满脸笑意的对着老姜耸了耸肩膀:“我之所以还留在这里,只是因为现在的情况对我来说,已经不是出不出去的问题了。” “哦?”老姜挑着眉毛饶有兴趣的看着胖子:“那你看重的问题又是什么?” “在我看来,此刻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胖子眯着眼抬头看着头顶一块被树干枝桠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幕,再学着老姜的动作轻轻吹过几口直接将茶水和茶叶一齐灌下了肚:“重要的是我还活着,我还能喝着茶聊着天享受着午后暖意浓浓的阳光。” “至于你所说的外面的世界、外面的天空、外面的风景,等等一些对于我的诱惑力全然比不过此刻最真实的感官感受,只有抓在手里的,才是最值得去珍惜的。”胖子摊开的双手狠狠的握住了拳头,有咔咔的肌肉绷直的响声。 “所以,若是不愿意再等下去,你大可撇下我一个人向着外面的世界走去。”胖子说到这里哈哈大笑了起来,他欠了欠身子看着老姜说道:“可不要说没了我,你连出城的路都不记得了。” 老姜轻轻地咳了两声,将萦绕在这间小茶馆里揶揄笑意冲淡,他抬起疲惫泛黄的双眼望着胖子身后的街道,看着那一块块被春雨洗净而变得光滑的青石板,看着青石板上岁月雕琢而成的痕迹,然后就像他轻轻咳嗽着一样,老姜轻轻的开了口:“记不得路了,自然是可以去问的。只是,我又该去哪里?” 胖子翻了翻白眼,没好气的啐了一口:“这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更何况是你这种成了精的老兵油子,还怕找不到一处安生立命遮风避雨的居所么?还是说,你的要求太高了。” “我的要求高不高那是我的事,和你没有关系。”老将低头喝着热茶,半晌才开口起来:“只是我这条命还需要你来照看几天,这和你有莫大的干系。” 胖子刚喝下一口热茶便全部吐了出来,烫的他直往外吐着舌头:“我说你们当兵是不是都这样啊?打不死、往身上贴都要贴死一个啊?” 老姜捂住嘴鼻淡淡的笑了几声,不着痕迹的将手中的茶盏挪开半个方位,信手避开了胖子喷出的口水:“茶是用来品的,可不是用来喷的。喝茶这种事情,怎么能急呢?年轻人耐性不好,可要多磨砺一番才行。” 胖子抬起袖子把嘴巴周围的水渍抹干净,一脸认真地盯着老姜的眼睛:“你确定你要继续留在这里?你就不怕那些人回来抓你么?” “怎么不怕?”老姜说到这里,心有余悸的向着四周扫过一眼:“可是怕有什么用呢?要想好好的活下去,还得靠这双拳头。若是心中有惧意,又何敢与之一战?一战之力都所剩无几,那离死亡也就不远了。” “是以,我不走的理由也和你一样,趁着这明媚的阳光,再多享受几天吧。”老姜模着短密刚硬的胡茬子呵呵笑了起来:“多雨的季节,很难再出现这样的晴朗蔚蓝的天空了。” 胖子有些感激的看了老姜一眼,他自然知晓这不过是借口,但是从嘴里蹦出来的话就像钉在木板上的钉子,即便是用钳子拔出来了,那上面还会留着一个深浅分明的洞,可不是随便就能轻易抹平的。 “看不出来,你这老兵油子倒还有几分见识。”胖子嘴不由心的‘损’了老姜两句:“我还以为你除了逃命的本事一绝外,就只会咳嗽和叹气了。” “连那些专程为你而来的黑甲军士都不放在眼里,胖爷我就更加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胖子伸手拍着大腿:“只是到时候你可别又把我拖下水了。这年头,到处都是坑啊。一个不小心,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老姜微微一笑,颔下的胡须齐齐颤动起来:“那你可得睁大了眼睛,前天晚上便和你说了,我所惹上的麻烦非常麻烦,特别是现在,这些麻烦似乎愈加的麻烦了。所以到时候,少不得要麻烦你和你手上的这把大刀了。” 胖子循声模着脚边的陌刀,仔细感受着刀刃的冰凉和那些玄奥繁复的铭纹,不由会心一笑:“只要用心去做,再大再困难的麻烦也不是麻烦。” “真正麻烦的在于…”胖子指了指老姜:“你是不是准备好了与我一齐消磨这麻烦的同时,帮我把那车夫身后的大鱼钓出来。” “我已经很久没喝鱼汤了,特别是如此新鲜的。” 老姜默然片刻,然后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瞅了胖子小半天。胖子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不由得伸手模了模自己的脸:“干嘛这样看着我?” “看来除了要对付边军之外,我想我们之间又多了一个共同点。”老姜嚼着嘴里的茶叶含糊说道。 “什么共同点?”胖子探子沉声问道。 “我也比较爱吃鱼。”老姜张嘴说道一半,突然之间地动山摇,整间小小的茶馆也随之一阵剧烈摇晃,摆放在案桌上的茶水哗哗砸落一地,街道边抽出新芽而不知年岁的老树枝桠上的最后几片枯叶终于落了下来,飘零在和大树一样苍老的街石上。 只听见一连串的房屋倒塌巨响,胖子摇晃着身体急速掠出茶摊,然后站在稍稍稳当的街面上抬眼看去,只见靠得近的一些民宅楼阁塌了大半,听不清的嘈杂哭喊声中有人大声叫了起来:“地龙翻身,地龙翻身啦,大家快跑啊。” 胖子双脚一软,直接双手虚划成圆,迅疾在半空中打出一个奇异的手势,身后负着的大刀一阵轻吟,一阵肉眼看不出的急密震颤中陌刀慢慢悬浮在空中,胖子双脚一抬便要跳上去,却被随后赶到的老姜一把抓住:“不可。” 胖子看着那些御空而起的修者恨声说道:“如此混乱关头,你要顾及边军那些人么?还是保命要紧啊。” 老姜淡漠的摇着脑袋,用一种无比肯定的语气小声说:“小心驶得万年船,相信我。” “唉…”胖子猛地摔开老姜的手,阴晴不定的想了小会儿,却是一时卡住了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老将再次拍了拍胖子的肩膀:“永远不要小看的你的对手,只有重视他、了解他,才能找到方法去解决他。” “不要这么看我,我说的是真的。”老姜半开玩笑的说道。 胖子定定的站着一颗大树旁,看着那些四散奔逃的普通百姓,还有盘旋在半空中的那些不可一世的修者,不知在想着什么。突然间这条比往日热闹许多的无为巷里传出一声尖叫,是无为寺的那个小沙弥? 胖子回头转身,登时瞧见那幅悬挂在庙门上的白色孝布在方才的地震中被直接颠簸了下来,此刻已盘成皱皱的一团堵在了小庙的石阶前,就像一朵凋零的花。 胖子模了模鼻子,轻轻的笑了起来。 …… 三十九章 水、惊魂 更新时间:2012-10-12 冰凉刺骨的地下暗河里,平缓的水流陡然湍急,本就不甚灵便的身体登时被这阵突如其来的激流狠狠撞了开来,周小瑜摇晃着的身子一头栽进了腥臭难闻的墨黑色淤泥中。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周小瑜感受着离自己不远的河水中一道数丈长的黑影一闪而过,搅起的三尺来高的波浪又迅速沉了下去,周小瑜猛然转着身子四下看去,只有蓝朦朦河水夹杂着难看的黑色淤泥徐徐散开。 什么也没有么?周小瑜扶住自己的右臂,只觉得没来由的一阵心悸,于是他松开左手开始拼命的向着这条地下河道的另一端出口划过去,清冷的河水拖着他的身体还有他双脚上残留的淤泥一齐飘了起来,只是这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身间的河水被他给搅得一团糟,混乱的视野中那来去如风的黑影似乎只是自己一错身的幻觉,但是那陡然湍急的水流却是自己亲身感受到的。周小瑜慌乱的划着水,却根本不得其法,是以小半天过去之后也才不过前进了一小段路程。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周小瑜感觉的嘴巴里含着的那口空气正逐渐变得浑浊而难以为用,若是这种行进速度只怕自己还不曾穿过这条地下水道就给活活憋死在这里了。 周小瑜的沉重的身体在河水的作用下变得轻灵,犹自漂浮着的身体轻飘飘的落在了粘稠腻人的淤泥上,周小瑜大睁着被水涨得生疼的双眼,似乎是看到了一块落在淤泥间的半大石块,心头不禁一喜。 悄然落下的周小瑜缓缓落在了那半截凸起的石块上,笔直的双腿猛然下压然后整个人在一瞬间陡然向着水道一边的岩壁弹了出去,就像一颗炮弹一般在水中划出了一根笔直的线,倏然已经冲出好长一段距离。 几乎就在周小瑜弹腿急冲的一瞬间,异变突生。一阵陡然变得汹急暗流直直撞了过来,这速度比之周小瑜蓄势已久的弹射。幽蓝澄澈的地下暗河中猛地响起一阵哗哗的巨大水浪拍打声,岸边石壁上的碎石块也被四散摇晃的水花打落进水中。 周小瑜心下一紧,匆忙间根本来不及转头看去,登时只感觉到一股强横蛮野的巨大力道破开重重水浪狠狠的撞在了自己的背上。几乎在身后的水波传出移动的同一时刻,周小瑜便敏锐的察觉到了,可河水中身体根本不听自己使唤,只来得及一个侧身,便被身后那看不见的东西直接撞的飞了起来。 “啪”的一声,周小瑜整个人都被顶上了河面,然后在一阵剧烈的撞击声中身体再一次撞上了横亘在河面上不过一尺来高的岩石隧道的石壁。 周小瑜强忍住全身的剧痛,贪婪的张开嘴大口的吸着空气,那种压抑着心脏和肺部的滞涩感顿时好了大半,只是这样的享受只持续不到片刻,周小瑜直接从岩壁上摔了下去,咕咚数声水花四溅,白浪拍打着水面,他再一次沉回了暗河之中。 猝不及防的慌乱中,周小瑜猛然呛了几口冰凉河水,一种直通心肺内脏的清寒让他的身体又出现了些许的僵直,只是这片刻的失控中,那隐藏在暗处的怪物直直冲了过来。 这一次,周小瑜终于看清了它的模样。几乎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周小瑜忘记了自己整个人还在水中,差点失声大叫了起来。 这、竟是一条龙? 周小瑜猛然睁大的双眼中是快要爆出的眼球,这是一种与传说中的龙非常相像的水怪,身长足足一丈有余,模样很像龙,但头上角很短,甚至近乎于没有。它的颈子有着白色的花纹,而且背上有蓝色的花纹,胸是赭色,身体两肢像锦锻一样有五彩的色泽。有四只脚,为了划水前端就像很宽的桨一样,尾巴尖上有着坚硬的肉刺,蛟眼睛上眉部份,有突起的肉块在眼睛之间交叉。 这是…周小瑜只觉得身体一阵冰凉,并不是外在的温度,而是一种由里及外凝结和石化。即便此刻全身湿漉,他也觉得自己口干舌燥。 这是一条蛟,这条看似平静的地下暗河中,竟然生长着一只蛟? 有古人彭乘撰《墨客挥犀》,专以记载一些神怪和轶事,其中卷三则有过关于蛟的描写,蛟之状如蛇,其首如虎,长者至数丈,多居于溪潭石穴下,声如牛鸣。倘蛟看见岸边或溪谷之行人,即以口中之腥涎绕之,使人坠水,即于腋下吮其血,直至血尽方止。岸人和舟人常遭其患。 周小瑜想到此处,不禁手脚打摆,姑且不论这阴冷黑暗的地下暗河中何来此种体型庞大的蛟龙之属的怪物是如何于此地生存繁衍的,现在最重的是怎么样以最快的速度月兑离这一段岩下隧道。 相传,一只老虎到思州一个水潭饮水,潭中的蛟龙认为这只虎侵犯了自己的领地,就跳出水面与虎搏战,结果渴虎不敌饿蛟,被“尾而食之”,即用尾巴击昏缠起吞吃了。大文豪苏东坡据此作诗道:“潜鳞有饿蛟,掉尾取渴虎”。 难道这只怪蛟认为自己侵犯了它的栖息地么?若真是这般,那自己这一遭罪可就受的冤啊。周小瑜看着那已经朝自己张开的血盆大口,只觉得全身腿脚发麻,就像这只软趴趴的右臂一样,什么气力也没有了。 这条丈长的怪蛟看似臃肿却行动如风,特别是这种水流平缓的河道中更是如虎添翼,当下直取中宫朝着周小瑜冲了过来,搅起的滔天巨浪在瞬间盖过了其他一切的声响,大张嘴巴里是犬牙交错的利齿,即便是落进暗河中的周小瑜,甚至能闻到那股腥臭的味道。 骤然收缩的瞳孔中倒影着恶蛟迅疾扑来的,有力的前爪呼呼的划着水,激起一阵阵肉眼可见的波浪,阵阵摇晃。 周小瑜猛然挥拳砸向自己的脸颊,丝线一样的鲜血顺着河水逐渐渲染成一条丝带,温热的血腥味更加刺激了那头恶蛟。而周小瑜也在这一阵剧痛中终于摆月兑了僵化的四肢,开始拼命的向着岩石隧道的另一边急速划过去。 此番若能幸存,出去了一定得学会游泳。周小瑜在心里恨声说道,可这世上事与愿违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还不曾划出半尺远的时间里,那头体型硕大的恶蛟如影随形的贴了上来,仿佛只要是一张嘴,便能将周小瑜轻易的吞下肚。 周小瑜的脑子一阵发懵,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样避开这最危险的一记了。陡然扑来的恶蛟激起的阵阵波浪水流将周小瑜的身子撞击的摇摆不定,最是那一低头的危险中,周小瑜借着这股巨大的暗流急速向后退去。 盈盈霍霍的青光瞬间包裹住周小瑜的整个身体,还不曾月兑臼的左手猛然打在身边一处探出半尺来长的石壁上,猛然照亮整个水下世界的青光从他的手掌间月兑体而出,似有灵性一般的缠在了这半截凸起的岩石上,然后这块不知经过了多少年岁月的坚硬光滑石块当中陡然出现一条裂缝。 急速前冲的周小瑜轻轻的将左手搭在了这半截岩石之上,倏然前进的身形猛地将周小瑜的左手拉得笔直,即便有些衫袖的遮挡也能感受到手臂上根根暴起的青筋以及块块贲起的肉块。 一阵难以言语的骨肉拉扯的剧痛中周小瑜整个人以手为绳,绕着这块岩石呼呼的径直转了一大圈。几乎是在周小瑜的脚跟向上飞腾的一瞬间,身后紧追不舍的恶蛟哗的向前扑去,千钧一发的危急关头终究还是躲了过去。 恶蛟几声怒吼,巨大的身体全部撞在了这一边的隧道石壁上,周小瑜只觉这条隧道猛然一阵摇晃,突然间手上一松,却是那根凸起的半截尖石直接从尾部断裂开来,周小瑜抛飞的身形骤然间失去平衡,又是噗通一声,竟是直接摔在了刚从身下扑过去的恶蛟背上。 什么?周小瑜只觉得天地一阵晃动,整个身体在这股不受控制的巨大力道下直接朝着恶蛟撞了过去。砰的一下,周小瑜只觉半边身子都麻了,他有些艰难的甩了甩肩膀,想要将这阵疼痛给甩出身体,左手搭在了恶蛟的背部丛生的坚硬角质块状物上。 咯人的质感从指尖传回来,更多的却是一种大难临头的恐惧感。周小瑜奋起身子全部趴在了这头恶蛟的背上,紧接着便是恶蛟发狂的一阵剧烈甩动,这种上下左右全方位的颠簸感觉绝对不好受,周小瑜吐着水泡翻着白眼硬扛着这种天地颠倒的错觉,只差没吐血了。 突然间恶蛟冲进了河水的更深处开始不停地旋转起来,猛然一阵晃动间周小瑜整个人被差点被甩飞了出去,若不是那只紧紧扣住角质层的左手,只怕此刻的自己已然成了这头怪蛟的盘中大餐了。 耀眼的青光透体而出,周小瑜在河水中飘飞的身形陡然平稳不少,然后他猛地甩出一根缠在身上的长铁链,却是像长了眼睛一般从这头恶蛟的月复部穿了过来,周小瑜勾起脚尖往前面轻轻一点,铁索的另一头便直直被踢了上来。 周小瑜单手接住,整个身子往恶蛟的背部一跳,却是直接坐在了它的身上,绑住它身体的铁链有效的固定住周小瑜的身体,紧握在手间的玄铁精钢链死死从怪蛟柔软的月复下勒了上来,周小瑜握拳又在手背上挽上几圈,便大喇喇坐在了它的背上。 这头称霸一世的蛟龙何曾受过这等侮辱,狂吼着带着周小瑜飞速在河底穿行,然后不要命的向着一边坚硬的石壁撞了上去,砰砰的巨响中,大块大块的石头砸落在水面上,然后缓缓的沉在了河床的深黑淤泥间。 周小瑜只觉得左手一阵酸痛,却也只有咬着牙齿死撑下去,青光摇曳不定映照得他的面容也跟着明灭不定,像是踱上了一层淡淡的青芒,渗着血的牙缝后事所剩无几的空气,突然间胸口开始发闷,脑袋也开始发晕。 这一次,真的能撑过去么?周小瑜看着被铁索勒出鲜血的腰身和左掌,突然间觉得一阵摇晃,却是一头从蛟背上栽了下去。 …… 四十四章 另一个世界 更新时间:2012-10-17 “什么叫另一个世界?”突然间周小瑜只觉得口干舌燥、心中惶惶,这老鬼嘴里每吐出的一个字都象是一把看不见的重型巨锤,一下又一下的狠狠砸在了他的胸膛上,无风的地上世界中,周小瑜盘坐着的身子没来由的直接摔了下去。 生生的,从端坐的石台上重重的摔了下去,怦然的粉尘肆意渐浓渐密,完全遮住了周小瑜的仰面朝天的身体,急促而紧张的咳嗽声更像是从他的胸腔中直接蹦将出来,顷刻间在这方不大的空地上轰然炸响。 这一刻周小瑜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心中那种宛如升腾在空中的烟花瞬间绚烂爆炸的心情,这种不能言喻的震颤刺激他的整个身子,浑身不断地颤栗中周小瑜的脑海中只剩下了有如刀锋高频率颤抖的嗡嗡颤音,不停地在他脑海中来回传荡。 大脑一片空白,思维瞬间短路,周小瑜艰难的将含在嘴里的唾液死命的咽了回去,只听得脖间的喉结狠狠的上下翻动起来,咕咚的一声、就像一块大石子倏然落水的涩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心底落实。 “老实说,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周小瑜干硬干硬的笑了起来,只是额上的汗珠不停的滑落再来,打湿了他的鬓角,模糊了他的视野,也僵硬了他的身体、凝滞了他的思维:“真的、一点也不好笑。” 老头怜悯的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怅然和不舍,似乎从他的脸上的慌乱神情看到了当年自己的影子,又或者从某些相似的细节上回忆着那些遗失在脑海角落处的琐碎细事:“当年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时,我那时反应和你现在、简直是相差无几。” “那种瞬间席卷全身的震撼之后,更多的是不可置信的荒谬感觉。”老人抚着颔下的胡须轻轻的笑了起来,只是翘起的嘴角中还多了一种叫做苦涩的味道:“或许你不是不相信,而是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之外,竟然还存在着另外一个相对应的世界。” 老人的目光如有实质般穿透了周小瑜故作掩饰的表面,也穿透他身后那无尽的黑暗虚空,仿佛从那的双眼中,迸发出来的不是死气缭绕的黑暗,而是一种比阳光本身还要光明的亮芒,就像深处地底的他已经看到了头顶岩壁智商的广袤无垠、一望无际、碧空如洗、晴空万里的蓝天。 “我们身处的这个世界已经足够大了,大到即便是那些修行到极致的大修行者也不能以一己之力穷尽这个世界。”老人回头看着周小瑜,感慨的神色中更多的是一种调侃与自嘲:“本身的世界就已经超出了你的认知水平,而实实在在存在的另一个世界更是在你认识层面之外。” “你之所以茫然、惊惧、质疑、乃至潜意识的回避和退让,都和这种不被自己思维所接受的惊世骇俗的言论中而产生的未知有关。”老人淡淡一笑,像是看穿了周小瑜此刻的所思所想,于是周小瑜丢盔弃甲颓然败北。 “人类是这世上已知物种中最自恋、同时也是最理性的矛盾体。而对于未知的恐惧和不信任更是所有人的本能,在这种基础的自我感情中你的表现还算不错。”老人抖着花白的眉梢呵呵笑了起来:“当初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把自己的半截舌头给咬了下来。” 周小瑜用手将自己的下巴合拢,一脸愕然的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我真的一句也听不懂。” “没关系,以后会懂的。”老人似有深意的看了周小瑜一眼,而后低眉望着索在身前的粗大铁链:“方才我便提到,人类是一个矛盾的物种。他的自大和理智都是建立在已行的知识体系上的,当一种新理论被提出或者说被发现的时候,人们的第一反应是本能的拒绝,而后才是细细地思索和咀嚼,思考这种新言论的可信性、以及它的可行性。” 一边倾听的周小瑜忽然间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可现在的他只有一只手是好的,于是他颓然的放弃了这个显得有些可笑的愚蠢行为。他有些绝望的抬起了头,双眼直直的望着老头:“你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让我相信还有另一个世界的存在。” “可是,就像你说的那样,在这个新的东西还没有被证实之前,人类的本性会不自觉地排斥它、甚至是反感它。”周小瑜抹去脑门上的汗水,只觉得整个身子像是被水泡过一般、全身都是湿漉漉的,寒风吹过不由打了个冷颤。 周小瑜都缩着身子往手掌哈着白气,无法自持的乱抖中,连同他说话的声调都变得怪异起来:“所以我不相信你说的,虽然在这之前你已经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语,一些玄之又玄的生涩的怪话。” “但是,就像我不能证明我的行为是对的一样,你也无法证明自己所说的话是正确的。而这个鬼地方,也没有人能够证明你嘴里那些荒诞不经的话语是真实存在的。所以,你无法证明你嘴里的另一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 像是说服了自己的心一样,周小瑜欢悦的笑出了声,他似乎很满意自己的这番说辞,所以他很是满足的点着脑袋,像是在应和着自己所说的那些话一样:“既然无法证明、或者被证明,那么我便不会相信。” “哪怕这以后能证明你所说的话,但至少此刻的我是不相信的。”周小瑜仰天打了个哈哈,含糊不清的笑道:“虽然你说了很多,但我就是不相信。” “这些不重要。”老头看着满心欢喜的周小瑜,却不明白他心中喜悦之情究竟从何而来。老人将身下的泥土拂干净,再次坐稳了身体:“现在看来、即便我说的口干舌燥你也不会相信的。可是不管你相不相信它都是存在着的。这已经不重要了,不可能仅凭你的一个否定那个真实的世界就会凭空消失。” “可它自古以来就是存在着的,就像这个世界中那些亘立了亿万年的山脉高峰一样,同时它还将永久的存在下去。当然,前提是不出意外。”老人半靠着身后的石柱,感受着那阵早已麻木在自己感知中的冰冷凉意,突然觉得还有很多话哽在喉头、想一吐为快。 竟然想说、那便说吧。老头偏着的脑袋枕在了还沁着湿意的岩壁上,挑眉看着周小瑜那张逐渐变得严肃的面孔:“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很多意外,但是从另一个层面上来理解,那些意外也可以用惊喜这个词来替代。那么今天,你有没有觉得惊喜呢?” 周小瑜伸手将那丝凝固在脸上的弧线费力抚平,然后冷眼看着老头恨声说道:“或许我的到来对你来说是一个惊喜。但你自以为是惊喜的这个惊喜,于我而言却是和惊吓无异。” “所幸我的大脑比我想像的还要坚韧,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被你的疯言疯语给吓退,而是耐着性子终于听完了你近乎絮叨的唠叨。“周小瑜逐渐站起了身子,看着半坐在地上的怪老头微微笑了笑:“现在看来,你说话的**已经被释放出来了。” “但我此行的目的不是来听你说话的。所以,哪怕我是这么些年来你的第一位客人,我也没有义务听着你再这样永无止境说下去。”周小瑜对着老头做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耸着肩膀笑道:“抱歉,我该走了。” “希望我的意外出现会让你惊喜好些天。但你竭力传输给我的惊喜,我一定会竭力忘记的。”周小瑜转身、提步、前踏,一气呵成有如行云流水般顺畅,然后背对着老鬼挥了挥手:“所以,有缘再会了。” “等等。”一阵熟悉的铁索摩擦撞击的哗哗声中,老头大声的叫喊出来,半坐着的身子也悄然站直,忍不住的向前走出了好几步。 “怎么,还有什么事么?”周小瑜忽的蹲下步子,却没有转身,而是直接停在了原地,只有嘴巴还在不停翻动:“如果还是方才那种废话,我想我没有必要再听下去了。这样浪费的不仅是你的时间。” 老人沉默了片刻,然后很艰难的开口说了起来:“我能证明。” 周小瑜站立的身体瞬间僵硬,满是不可置信的问出声来:“能证明什么?” 老人苦涩一笑:“证明那些你最不想看到、也是那些你最不想被人证明的东西。” 周小瑜没有再去问那些东西是什么,他简明扼要的单刀直入:“如何证明。” “我。”老人的话语铿锵有力,呼呼的风声从他的嘴里吐了出来,将身前的土屑泥块尽数吹散飘远。老人伸出老的有些厉害的枯槁手掌,颤巍巍的指着自己的老脸说道:“我,自己能够证明。” 周小瑜终于转过了身子,再一次复述着老人嘴里的话:“就凭你?” “对,就是我。”老人缓缓闭上黄浊不堪的双眼,沉声说道:“因为我曾亲眼见过、也接触过那个世界中的人。我还会他们的语言,还大致了解他们的文化形态和大致环境。” “而我之前提到过的破城,就是为了对付另一个世界而专门设立的组织。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为了揪出隐藏在这个世界中的那个世界里的人。” 周小瑜暗暗皱眉,不解的追问道:“你为什么知道这么清楚,难道…” “不错。”像是知道周小瑜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老头微微颔首说道:“我曾经,也是破城组织的一员。而我的职责,专司搜寻追捕和毁灭那些偷渡过来的外来客。” “当然,偷渡这个词是他们那些人的说法。” 周小瑜愈加纳闷的看着老头,突然间大声喝道:“我承认你说的很精彩,但你以为这样就能骗过我了么?你的嘴上功夫,也不过如此嘛。” …… 四十五章 算计与反算计 更新时间:2012-10-18 “若是出去了,你绝对是一个合格的江湖算命骗子。浪客中文网可惜,你的破绽实在是太明显了。这么低级愚蠢的错误你还能再犯第二次么?”周小瑜收回被下巴刮得生疼的左手,才惊觉颔下胡茬已经冒出一大截了。 老头莫名其妙的顺着周小瑜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然后不解的问道:“什么破绽,你究竟在说些什么怪话?” “之前你便说过,能找到这个地方来的人只能是破城组织的成员。”周小瑜皱着眉头仔细的从繁杂的记忆中挑理着那些没有头绪的丝线:“由此可以推断出,你被囚禁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下世界,绝对是因为破城组织。更确切的说,这只有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老头低沉的笑了起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凄厉萧索感觉瞬间弥漫了眼前的地下世界,压抑的气氛中呼吸都困难了不少。 周小瑜轻轻咳嗽了几声,然后从头到脚的打量着眼前干瘦空瘪的矮老头,继而冷哼一声:“何必明知故问,徒做他人笑柄。” 瘦老头哈哈笑了笑:“这里除了我们两个,就剩下一些浮游生物了,又哪里来的其他人。所幸我这个人脸皮还算厚,仅仅是你一个人的嘲笑还能挺过去。” “所以,我还是不明白你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老头有些无赖。 周小瑜仰着头望着悬挂在半空中黑色岩石,忽然厉声笑了出来:“话不挑开理不明,原来你喜欢直接一点的。” “你说你说破城中的一员,却又让破城组织给关押在此地。你觉得这样说的过去么?”周小瑜看着嘴唇轻启的瘦老头,伸手朝着虚空往下押了两下:“不必再刻意在脑海中想原因了,仅在方才那一闪眼的瞬间、我已经看到了你双眼中偶尔浮现的那一丝慌乱。” 老头没有理会周小瑜语气中的嘲讽、更不急着辩解、或许是不屑,却是嗤笑一声:“想不到你眼神还挺尖。” “借口一直都很好找,特别是对你这种不算笨的人来说。”周小瑜抬着的手不曾落下,又接着说道:“所以你不用接着找借口,我也不想听你的原因。我只想快点说完快些离开,老实说,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哦。”老头再次的认真看了看周小瑜,饶有兴趣地问道:“为什么,可不要和我说是直觉。” “不好意思,还真让你给猜着了。”周小瑜嘻嘻的笑着:“抛开这不好的第一印象来说,破城中组员被破城组织给囚禁起来,随便转转脑子也能想到诸多理由。但你可以换一个角度去想想,那样你能想到更多的理由。” “哪个角度?”老人的直觉告诉他接下来的话可能会影响到自己的情绪,但他还是忍不住的问了出来,然后又立马闭上了嘴巴。 “如果…”周小瑜低低的笑了起来,就像一个对女人的身体充满了好奇、继而偷看寡妇洗澡并且得逞的小破孩。极度猥琐的笑容令瘦老头的眼角不停的跳动着,一种不好的预感瞬间笼罩了全身。 “如果…”周小瑜故作思考状,受了伤的左手还不忘挠着下巴:“如果将你的身份对调一下,假设你不是破城的组员,而是、像你说的那样…另一个世界的偷渡客呢?” “你说什么?”站着瘦老头猛地向后缩去,就像被什么东西给直接砸了一下,捆绑着粗大索链的身子直直向后撤了好几步才停下来。老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周小瑜,用一种连自己都无法肯定的语气问起了起来:“你不是不相信么?” 周小瑜桀桀怪笑两声,不住的叹息道:“你忽略了我的前提,假设那两个字。不过是一个假设而已,你的反应也未免太过激了吧?” “还是说…”周小瑜压低了声音,抬头问着老头:“我的假设,是正确的。” “有些你认为是正确的东西,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痴念妄想罢了。”老人故作轻松的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同时也不忘回声反击道。 周小瑜毫不留情的继续打击着,未曾放下的手重新抬了起来,双指并剑指着一脸淡然的瘦老头,大声嘲笑道:“你的反击就像你胸膛上早已干瘪的肌肉一样松软无力,而且徒劳费力。从你身上的状况来看,你已经被关了有些年头了,这一身披挂着的衣服都已经脏得看不清原色。” “若你真的爱干净,又怎么会直到这个时候才故作聪明的拍打着自己身上的灰尘。还是说,你只是借着拍打灰尘的这个动作来掩饰你的紧张心情?”周小瑜并剑的双指不停地朝着对面的瘦老头凌空点了过去,然后轻轻的摇了摇头。 “这么说,我这是多此一举咯?”老头露着缺齿的暗红色牙床,低垂着脑袋看着脚下,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东西。 “有时候,太聪明了反而会弄巧成拙。”周小瑜笑着点了点头:“这就做物极必反。” “正是因为你偷渡客的身份,才会被破城组织给镇压在这个地下世界中吧。”周小瑜始终保持着和老头的直线距离,而这种戒备从两人一见的开始就已经存在并且持续。 “破城中的人便是专门为了对付想你这种隐藏埋伏着异界偷渡客。至于他们为什么不杀死你而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将你禁锢在这个地方的原因我没兴趣弄清楚,但是我可以肯定从你方才的一系列的动作反应中肯定我的假设。” 周小瑜终于将指着的左手放了下来,直到这一刻他似乎才记起了什么,于是他开口问着老头:“对了,一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来着。方便透露一下么?” 瘦老头支着下巴苦苦的思索了一番:“我姓管,管中窥豹的管字,至于名字我已经记不清了。不过我在部队服役时的代号是十一。所以,你可以叫我管十一。” “管十一?”周小瑜看着老人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不错的名字。” 管十一哈哈的笑着说道:“能从你嘴里听到一句夸奖和肯定的话语,真是不容易。” “想不到我在你的眼中竟是如此的严肃和无趣啊。”周小瑜慢慢地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在管十一一脸热切希翼的神情中陡然顿了步子,停在了离管十一三丈长的身前,这是两人第一次离得如此之近。 管十一的嘴里发出一阵莫名的咕噜声响,热切的双眼登时黯然下来,因为亢奋而微微握着的双拳也颓然的松了开来。他看着第一次离得自己如此之近的周小瑜,不仅自嘲着笑了起来:“想不到还是被你发现了…你是如何发现的?” 这一遭问话来得无根无凭,却依旧被周小瑜听明白了,于是他高昂着的脑袋缓缓朝着脚下看了下去,而在他鞋尖的两三寸的褐色岩石地面上,有着一道比较深的弧形刮痕,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印刻出来的。 周小瑜蹲下了身子,伸手指出这一段不算明显却又真实存在弧线痕迹:“你说的是这根线么?” 不待管十一开口说话,周小瑜自顾自的接着说了下去:“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从一开始你便一直不停歇的与我说话,甚至不惜和我说出这么大的一个惊天秘密,虽然一开始我并不相信,但现在已经初现端倪了。” “无论你一个人在这个地方孤零零的生活再长的时间,这些属于你内心最深处的秘密也决然不可能就这样莽撞到甚至干脆的和一个以前从未谋面的陌生人尽数抛泄出来。”周小瑜缓缓的摇着脑袋,就像教书的先生看着自己不成器的学生一样。 “如此鲁莽的做法是你的第一处破绽。而第二处破绽在于你对破城已经异界的熟悉程度。” “这又能说明什么?”管十一霍霍的笑了起来,浑然没有哪怕是一丁点的失意与落魄。 “或许在你看来,这件事似乎什么也说明不了。但于我而言,至少我可以正面肯定你和它们的关系决然不浅。再加上最开始的那些话,愈加让我怀疑你的真实身份到底属于哪一方。” “其三,则是我转身离去时你的突然坦白。现在想来,你的坦白根本就来得毫无道理可言,虽然你借着寂寞难耐的幌子。但毕竟不是真正的寂寞而导致的思维愚钝。”周小瑜伸出的手指在地面上顺着那条弧线画了起来。 “而你无论是讲到破城,还是异界,亦或是异界偷渡客。无论说什么,仿佛你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吸引我的注意力,撩拨我的好奇心。然而这一切都只是你的手段罢了,你真正的目的,就是想将我骗到这处深弧刮痕之后吧?” 唰的一声,管十一的身体瞬间从原地消失,猛然间出现在了周小瑜的跟前,两者相距不过只有短短三寸的距离。但就是这短短三寸的距离,便在周小瑜和管十一两人永远的分割开来。 即便早就知晓这一幕的周小瑜也忍不住被管十一的速度吓了一跳,点在地面岩石上的手指猛地收回来。然后看着在身前张牙舞爪的管十一轻声笑道:“其实不管你是破城的人还是异界来的偷渡客,这些都和我没有关系。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活着走出这个鬼地方。” “你一直觉得自己都掩饰得很好,但是最重要也是最明显的一个细节你不曾注意到。” “什么细节。” 周小瑜挥手指着地面上那些齿痕密布累累白骨,不禁展颜一笑:“这些被你啃咬过的动物骨头所丢弃的方位,都不曾超过你脚下的那根弧线。” “这就是说,你最大的活动范围就是这个弧线之后的半圆形罢了。而你之前所做的那些迷惑性的动作不过是为了引诱我踩进着条弧线之内,你想吃了我。” “或许到时候,我也就成了这些白骨当中的一份了。想想上面还会沾染着你的口水,我就觉得恶心不堪。” 管十一仰头狂笑了起来:“我承认我小看了你,你远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机敏。但有一件事,你猜错了。” “什么?”周小瑜猛然一惊。 …… 四十六章 管十一 更新时间:2012-10-19 看着近在咫尺的管十一状若疯狂的癫乱中,一种浑身冰凉透骨的不祥预感瞬间笼罩全身,周小瑜蹲在地上的身体几乎在管十一大声笑了出来的同一时刻,忽而双脚一蹬,鞋底下陡然炸起两团黑色的泥花,砰的一声轻响、急速向后退去。 管十一迅猛的双脚啪啪的拍打着地面,紧紧缀着周小瑜真假难辨的残影追了上去,哒的一声整个人都冲出了那道划刻在岩石中的弧形线条之外。轰然炸散的震颤中,管十一狂笑着错步跟了上来。 “虽然你的推断大部分都是正确的,但最重要的两个问题你想破脑袋也猜不出来。”管十一挥舞着缠绕在手臂上的粗壮索链,可以想象若是舍去这一身比自己腰身还要粗的铁索,他的速度绝对能再快上一个层次。 单脚蹬地的力道终究还是比不过迅疾奔跑着的管十一,周小瑜微微凸出的瞳孔中这方空间的所有物事在瞬间腿色,一时间脑海中只剩下了那双跨出弧形刻线的脚掌,正飞速的朝着自己冲了过来。 “难道这一切都是他故意让我看见而设下的陷阱的么?”周小瑜根本来不及思考,而眼前不断跑动着的管十一的双脚狠狠的踩踏在了岩面上,以他的落脚点为中心的一小块地面都以肉眼可见的趋势不停地向下凹陷。 更为可怕的是整块凹陷的岩块不曾出现一丝一毫的裂隙石缝,就像是踩踏在一团棉花上一样,管十一整个人倏然掠过,而松脚之后的下凹地块又在顷刻间恢复如初,恍惚中还发出了‘啵’的一声轻吟,在周小瑜的视野中袅袅散开。 如此可怕的控制力,妙到毫巅的把握和感知,绝对不浪费身体中每一滴可以利用的能量,绝对恐怖的力量运用手段。一时间,周小瑜只觉得这一战还未曾交手,自己已经先输了三分。 管十一陡然将双手向前伸了出去,却是在一瞬之间整个人陡然提速,一下子就奔盗了周小瑜的身后,这才叫真正的近在迟尺。 什么,方才的他还有所保留?周小瑜大叫着在半空中陡然扭转着身子,一直护在身前的左手也同时朝着身下的岩石路面拍了下去,碎石四溢的地空中,周小瑜借着身下的这一掌反震之力,滑行的身体再次拔高一截,躲开了管十一这出其不意的一击。 或许连半息的时间都不到,将将躲开的残影上突然传来一声轻响,周小瑜整个心都顶到了嗓子眼,高度集中的神经很轻松的捕捉那一丝极其容易被人所忽视的细小声音。紧接着噗的一声,穿行而过的虚空中突然间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圆洞。 这等奇异景象不过是瞬息而逝,但还是被周小瑜察觉到了,令人心悸的黑色丝线猛然一收,却是脚下的完整岩块凭空的少了一大截。并不是化成漫天飞舞的碎屑,而是直接从这个世界中消失了,连渣渣都没有。 管十一怒吼一声,按在地上的双手猛然张开五指,一道磅礴的气劲从他的掌心砰然炸开,一层半透明的黯色光幕霎那间从他的身前撑了起来,逐渐幻化成一个圈地极广的半圆,随即这层光幕闪过一线光芒,然后变得坚硬起来。 周小瑜低空掠行的身体猛然顿住,看着那层堵在身前的黯色调的光圈,周小瑜知道自己已经被管十一彻底困住了。 “虽然你会问这是什么术法,但我更喜欢结界这个称呼。”身后的脚步声逐渐放的平和而缓慢,慢慢走近的管十一微微的喘着气,满眼愉悦的看着不再逃跑的周小瑜,似乎看出了周小瑜眼中的困惑,管十一开口解释道。 他说话的语调就像他跨出的脚步一样,虽然缓慢却充满了力量,显然这个叫做结界的招术耗费了他身体中大半的能量,是以他故作平淡的松垮面部下终究掩饰不了那一抹无力的苍白。 “结界?”周小瑜逐渐地转过身体,满眼慎重的看着越来越近的管十一。 “虽然你这个问题有拖延时间的嫌疑,但我很乐意为你解惑。”管十一拍了拍双手,脸上的猥琐笑容让周小瑜在更深层次上明白了什么叫做洋洋得意。这,就叫做洋洋自得。 周小瑜无所谓的将左手伸了出来,做出一个请便的手势,只是双眼却不住的打量这层围绕在身间的巨大光圈。 “不要再看了,这是我制造的结界,那么这里就是我的世界,在我创造的世界中战斗,你说、你还有取胜的希望么?”管十一快意的笑了起来,无牙的豁口中有口水喷了出来。 周小瑜垂下眼睑,漠然的看着脚下青苔密布的巨型岩块,滑溜的地面上还有地下水的湿痕:“希望不是靠嘴说出来的。” 管十一微微一愣,旋即用一种颇显怪异的口吻笑着问道:“那我得看看你嘴里的希望是怎么来的。” 周小瑜紧紧捏着的拳头慢慢的抬了起来,看着管十一一字一顿的说着:“我一直相信,所谓的希望一直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所谓的希望,就是用自己的拳头拼出来的。” “不管身处何方,心在何处。哪怕自己的手已经残损、身受重伤,只要我还活着,便该跨出下一步、挥出下一拳。”周小瑜咧着嘴角毫不掩饰的嘲笑着面前的管十一:“不要忘了,我们一直挣扎沉沦着的这个世界,说不定只是别人手中的玩物而已。” “所以,即便这一块小小的空间依然成为了你的世界。但在我看来,不过是要花上一番气力罢了。”周小瑜站立着的身体缓缓低伏了起来,两只脚同时向下弯曲,布鞋里的脚趾在瞬间张开,死死地趴在了有些滑的地面。 啪啪啪啪,管十一竟是鼓起双手拍着掌,只是脸上的淡淡笑意怎么看也不像是肯定:“说得真不错,这算是你的临终遗言么?我都快感动得哭了。” 周小瑜嘿嘿笑着:“你有心了。不过换一个角度来说,或许这一番话是你在这个人世间与人交谈的最后一句真心话了。” 管十一再一次向前走了上来,倒拖在地上的巨型索链和脚下的岩块发出咯咯的刺耳摩擦声,然后在它惊人的重量下压出一道浅浅的沟壑。 “什么?”细细望过去的周小瑜再一次感到震惊:“这些索链,竟然、竟然…” “竟然早已断了什么?”管十一接下周小瑜未完的话语,像是炫耀一般向着另一边侧开半个步子,挽在手臂上的玄铁链条被他轻轻的向上抛了抛,就像戏台上的戏子抛袖一样。 周小瑜抬眼看了上去,却忍不住倒退一步才堪堪站稳。那些死死地缠绕在管十一身体的重型的巨索早已从中断裂开来,只是那些切口根本算是不上整齐光滑,倒像是被什么钝器给一点一点磨断的,正中心的截面上满是坑坑洼洼的斑痕。 周小瑜在一次抬起了头,看着笑得有些诡异的管十一,伸在半空的手指颤抖了好半天才轻轻地问了出声:“难道、难道你…” 周小瑜很是痛苦的将哽在喉头的唾沫咽了回去,却是怎么也说下去了。 “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你还是猜得挺对的。”管十一将这根链条的切口费力的拖了上来,然后伸出枯槁的手掌细细的模索起来:“这两根绑了我整整十一年的链条,就是被我一口一口给咬开的。” 管十一指着无牙的嘴巴大声叫了出来:“整整十一年,我就是用的这张嘴巴,一点一点的,就像蚕吃桑叶一样,用牙齿给啃下来的。” 像是看着怪物一样,周小瑜木木的看着眼前的管十一,却不知道自己如何开口。 “这下,你该清楚,为何会有那道三丈宽的岩石刻痕存在了吧。但你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地上那道弧形,并不是很深。”管十一回身指着地上的半圆线条,却是声嘶力竭的叫了出来。 “呀!” “呀!” “呀!” 管十一疯狂的笑了起来,抹着嘴角溢出的口水低头看着周小瑜说道:“现在,你该明白我为什么叫管十一了吧。” 周小瑜轻轻的摇晃着脖颈,冷眼看着管十一:“无论是管十一、抑或是管十二,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这是你的事。” “是的,确实和你没什么关系,至少现在是。”管十一将手中的锁链摔在地上,然后模着自己的肚子说道:“等你身体中的鲜血被我喝尽的那一刻,你就会觉得这和你的干系大得去了。” “你真是一个疯子。”周小瑜弯曲的双脚开始出现轻微的震颤,整个身子也开始一上一下的不断晃悠着。 “那些把我关在这里的人,才是真正的疯子。”管十一摇了摇头,极不认同周小瑜的这个说法:“我只是一个为了活下去的人而已。” 周小瑜轻轻一笑,极近鄙视神情:“既然你早已月兑困,随时都能大摇大摆的走出去,又何必苦守在这个地方跟自己过不呢?” 管十一轻轻地叹着气:“我在等一个人。” “什么人?” “一个能够告诉我该什么时候出去的人。” “好啦。”管十一慢慢的站起身子,一脸兴奋的看着整个上身都快贴在地上的周小瑜:“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我还要睡觉,可没有功夫陪你在这里耗时间。” “还有一个问题。” 管十一皱了皱眉头:“你说。” “你说我猜错了两个最重要的问题,而你已经说了一个,那么另一个呢?”周小瑜轻声问了起来:“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管十一微微一怔,却是微微笑着说道:“这个问题我之前就与你讲过,曾经、我是破城的人。” “那么在‘曾经’之后呢?” “在那之后,我算半个异界的人。” “半个?”周小瑜不由愣神,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湿润的地下水气:“那么,战吧。” “求之不得。”管十一猛地大吼一声,整个人直接跳上了半空,身形模糊的朝着地面的周小瑜扑了过去。 一时之间,阴冷的地下世界中,陡然炸起一团热浪。 呼呼迷住了眼睛。 …… 四十七章 血战 更新时间:2012-10-20 奋力跃起的管十一以一种与他身体不协调的速度轻轻地向着地上的周小瑜伸出了双手,然后这个漆黑一片的地下世界中,这方闪烁着微弱光芒的岩石平台上,在经过了那么一瞬间的整体凝固后,瞬间大作光芒。 赤红色的血光冲天而起,不过刹那光阴中便已作席卷八荒、囊括四海的威势。一股让周小瑜不愿回忆的滚滚热浪陡然间从血色华光中冲了出来,就像台风过境时的巨大海啸,吞吐着、呼嚎着铺天盖地的压了过来。 脚下的湿润土石在第一时间变得干燥,继而又轻微的崩裂声一次响起,周小瑜感受着脚下的细细震颤,不用看也知道这一大块岩石地面逐渐裂开,蛛网般的缝隙急速向着四周伸展过去,一时间密密麻麻、竟有一种千沟万壑的错觉。 哧哧的白雾从地面上升腾起来,然后在周小瑜的眼中幻化成一道看不见的青烟,只留下一丝残影徐徐消散在半空中。丛生的苔藓植物已经变得焦黄枯裂,细细的绒须一齐在热浪的侵袭下蜷缩起来,滚滚的气劲中、更像是瑟瑟发抖。 不过片刻、脚下的坚硬岩块就已经变得松软散乱。周小瑜半眯着眼睛看着高空中越来越近的管十一,终于大吼着动了起来。狠狠张开的脚趾在一瞬间死死的向下挖着,嘣的一声响直接将千层底的鞋板踩出一道裂缝。 露在外面的脚趾猛然受热,周小瑜烫的一声怪叫、快要贴在地上上身在霎那间撑了起来,向下弯曲的小腿也在同一时刻挺得笔直,连同着贴在腿肚上的裤管被弹出了啪的一声脆响。 唰的一声,周小瑜同样跳了起来,向着不断朝自己砸下来的管十一,向着那个浑身散发着惊人热量的管十一,向着那个面有得色、不可一世的管十一,也向着那个用牙齿咬断捆绑住自己身体索链的管十一,狠狠地、迎了上去。 这一切不过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若是肉眼来看也只是一眨眼的瞬间,就像是一阵清风拂过的缝隙中,两道蓄势已久的人影终于撞在了一起,但是很诡异的,周小瑜和管十一、两人极其缓慢的撞成一处。 没有惊天动地的轰鸣声,也没有沙飞石走的震撼场面,甚至那丝不知从何吹来的冷风也不曾乱过半豪,依旧是轻飘飘的拂过两人的脸庞,继而去得远了。 一阵从来没有感受过的磅礴气势就像鱼网一样,层层叠叠的缠绕在自己的身上、双肩上,借助着脚下的反震之力而变得轻快的身体也在同一时刻变得凝重和僵硬,然后整个身体就在这种诡异的情境中不断向上冲去。 “什么情况?”周小瑜心下大惊,只是眼下这紧急状况根本不允许他细细思索。就在这样的一恍神中,从天而降的张扬火浪陡然散开、露出当中管十一的身影,倏地一下便已到了周小瑜跟前。 然后、没有任何花哨的、直接到简单甚至暴力的瞬间,管十一直接抬脚踩踏在周小瑜缓缓前行的身体上。哇的一声,周小瑜痛苦的干呕起来,陡然受此重击的背部在顷刻间麻木而无知觉,随即是一阵比一阵火辣的剧痛席卷全身。 唰唰的尖锐破空声中,周小瑜以更快的速度从半空中直接摔了下来,身体中的五脏六腑像是移位了一般,此刻自己的嘴鼻间呼吸的空气里满是血腥甜味,胸腔中的气血翻滚、一片翻江倒海。 等待已久的洪声巨响终于响起来,周小瑜若破絮般的身体在半空中拉成一道华丽丽的直线,硬生生从已经被热浪烘烤得滚烫炽人的岩石表层上砸了下去,一时间只看得见四散横飞的碎屑石砾。 似乎夹杂千钧力道倾泻而下的管十一缓缓的踩在了地上,却并不急着解决周小瑜。反而眯着眼睛慢慢的在地面的巨坑边蹲了下来,灰尘滚滚迎面而来,于是他伸手了轻轻地挥了两下,顿时一阵微风凭空而生,眼前恢复清明。 “咳、咳。”周小瑜脸色灰败而呈死色,只是一招,居然只是一招自己便败下阵来。这种挫败无力感只有在面对风千重和陈瞎子的时候才出现过,而今天这个人、更是不可思议的强大,登时有种高山仰止的情绪左右了他的思维。 即便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背水一战,可这一战的失败也来得太快了吧。仿若根本就不曾给过自己任何幻想的余地啊。周小瑜挣扎着从坑底站了起来,那一阵庞大的力道没有从自己的身间消散,是以这在平常一蹴而就的起身站立动作、于此刻而言竟是颤颤巍巍半天都站不稳。 “看着你信心满满的神情逐渐变得惶恐不安、甚至是绝望。我想这种视觉上享受比起你身体中的新鲜血液还要令人向往和迷恋。”管十一舌忝了舌忝嘴唇,看着坑下的周小瑜嘿嘿笑道。 “难道没有人和你提过一件事么?”周小瑜捂住嘴巴急促的咳嗽了两声。 “什么事?”管十一依旧在笑。 “你这种做作的神情和嘴角的白痴笑容只会让人觉得反胃和恶心。”周小瑜摆了摆手,做出一副极度厌恶的夸张表情:“就算别人不说,你自己也感觉不出来么?” “你…”管十一猛然颤声,扶着坑檐的双手立时青筋乱颤,整个人也近乎趴在了地上。管十一暴怒之下竟是直接跳了下去,单手提掌、当头拍下。 周小瑜没有退,不是他不想退、而是此番境地中实在是退无可退。猛地一咬牙,周小瑜单手封顶,一片熠熠清光如水般泄落在坑底的土石上,映衬得这些泥土都变得朦胧而有美感。 架在头顶的左手食指轻轻划了数下,然后又是一阵青光摇曳不息的半透明涟漪扩散开来,继而与手掌间一轮不停旋转的太极图案迎风见长,瞬间在周小瑜的头顶上撑了开来,就像一把撑开的青色油纸伞。 “又是太极么?”管十一低声念着什么,狠狠砸下的身体再次加速,就像一颗炮弹一样迅猛的锤了下去。 砰地一声,四面的岩层土石都生生的震动起来,管十一的整个身子都踩在那方不停旋转着的太极八卦图之上。一时间,青光乱晃、四周的虚空之中出现了不同程度大小的透明湍流。 顶在半空中的左手瞬间皮开肉绽,头顶上血雾弥漫,不时散落着一些从袖管上炸裂开的粗布丝线,瞬间被弥漫的血珠染成深红。周小瑜的双脚猛地向下沉去,套在脚上的布鞋经历多番磨难之后撒手人寰,驾鹤西归。 “呀。”几乎在同一时间,两人都闷哼一声。颤抖着的左手虽然不断下沉,掌心的青光虽然明灭不定。可不停的旋转的太极图案终究将管十一下落的巨大力道卸了下来,虽然吃力、但终究还是挡住了。 管十一陡然下落却又在瞬间止住身形,看着脚下不断侵蚀着自己身体的蒙蒙清光。管十一的做法相当简洁、也很粗暴。他只是抬起了拳头,微微瞄了瞄目标,生生的砸了下去。一拳接着一拳。 一拳比一拳生猛的可怖力量源源不断的透过手心的太极传到了周小瑜的身体上,于是左手的颤抖在片刻间传染到他的半边身子。还有半边,是方才那一击中已然麻木的背部。 周小瑜死死地顶着管十一的悍勇攻势,双唇紧闭不吭一声,却不是有鲜血从他抿着的嘴角处冲了出来。每砸下一拳,周小瑜的身子便矮上一截。不过是十数拳下来,周小瑜挺直的双脚已经半跪在坑底的土层上。 哒哒的鲜血滴落在身前泛着红褐色妖异光芒的土砾中,然后融合成一种深沉的颜色。而顶在头上的左手从肩膀往下的衣袖已尽数炸裂绷断,露着的皮肤表层一圈细密的皲裂伤痕,无数道红色的丝线在他的手臂上聚集,然后滑落下大颗大颗血珠。 便在此时,手上的太极图突然剧烈的闪烁起来,然后在管十一愈加疯狂和暴戾的拳头下轰然解体,甚至连一丝青烟也不曾留下。 管十一跳了下来,直接一拳朝着周小瑜砸了过去。匆忙之中,周小瑜只来得及将横摆于胸前,然后在一声令人心酸牙痛的骨裂声中,他整个人都被这一拳打得飞了起来,直接从坑底飞了出来。 紧随其后的管十一不等周小瑜落地又是一掌补了上去,这一次周小瑜再也忍不住痛呼出声,大口大口的淤血伴随着他不能自抑的叫喊从嘴里洒了出来,就像老人家浇花的水壶。 啪嗒一声,周小瑜软趴趴的身体在地面上滚了几圈,开始艰难地蠕动起来。 管十一还待再打,猛然挥出的拳头有徐徐收了回来:“算了,若是打死了、这血可就不热乎了。” 管十一一把按住周小瑜,却是直接咬住了他血管爆裂的手臂,开始呼呼的吸着血液。 “呀…”几近假死的周小瑜实在没有气力去组织这个怪物了,他感受着身体中的热量正在迅速消散,整个神智也开始迷糊模糊。 然后、他的身体开始出现局部性的痉挛,不停抖动的手臂让满嘴鲜血的管十一停了下来,不满的嘟啷几声准备将眼前这人直接打晕。 便在此时,远处传来石块被踩碎的哗哗声响,管十一霍然抬头却什么也没有看见。就在他以为这是幻觉的时候,又传来几声响,像是什么东西的脚步声。只是这声音,又近了几步。 管十一扔下周小瑜,猛然站直身子,抬眼四下望去:“什么东西、装神弄鬼,出来。” “十年承平却风采依旧,管老先生神威不减当年,别来无恙呀?”一座几人高的巨石之后陡然出现一个人影,看着满嘴囫囵的管十一,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 “你是女人?”听着这阵不算好听甚至是沙哑的话语、管十一不禁异道。 这仿如荒野般寥无人迹的地下世界,这一天竟变得热闹起来。 …… 五十二章 爬 更新时间:2012-10-23 这不是因为恐惧而发出的惊叫、而是一种无法抑制住住内心震颤和喜悦的呼喊声。呀的一声,周小瑜满心欢喜的叫了出来。他甚至恨不得要张开双手拥抱着眼前的大块头、冷疙瘩。 因为摆在他眼前的是一条路、一条可以出去的路。周小瑜嘿嘿傻笑几声,高高扬起的脑袋因为时间长了而感觉到僵硬酸楚难当。他摇晃着身子,将目光收回,终于放声大笑了起来。 原来这不是一对钟乳石柱,周小瑜看着头上那一根如同倒垂在半空的尖锥行石柱正遥遥相对着地上的那根高大粗厚的石柱。准确的说,它们原本就是一体的,是一根整的钟乳石柱,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中间断开了一截。 现在看来,悬在半空的柱石由于时间的风化和摧残、底部逐渐变得尖而细,同样的这根坐落于点上的粗厚柱体的顶端也便成了尖细的模样。但这些都不是令周小瑜兴奋而难以自已的原因。 真正让他激动的是这两根相对而立的钟乳石柱当中的间距绝对不会超过丈五,虽然这只是自己的目测但真实的距离也和这个数字差不了多少。石尖相对的间距在丈五左右,周小瑜眉开眼笑。 这更加证实了他心中那个看似不切实际却似乎又有利可以的奇异想法,或许这根不知道由于什么原因而断成两截的石柱就是一道类似于阶梯之类的物事呢? 正是因为这个奇思妙想,周小瑜沉寂到甚至绝望而且麻木的心再一次剧烈抖起来,如果真的是这样,也许这就是自己走出这个地下世界的一处捷径。 周小瑜围着石柱又转上几圈,似乎想要从这赭色的石层表面上找出一些可以印证自己心中想法的蛛丝马迹,却又徒劳而返。周小瑜狠狠骂了一声,强提一口气抬脚蹬在了这光滑的石体上。 瞬间亮起的青光照得脚下的石块都青蒙蒙一片,坑坑洼洼的凹凸表层上泛起了一片类似于河水中的粼粼波光,然后这连绵无垠的波光陡然暗下去一块,却是周小瑜借力直接翻身跳了上去。 只是那跳跃的姿势实在有些诡异,就像吊着两只翅膀在半空中飞翔的小鸟,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会有掉下来的可能。周小瑜陡然提起的双脚在冰凉有如玉石的晶莹石体上踩了过去。 哧哧的沉闷声响中,看似坚不可摧的石块被周小瑜踩得塌了下去,然后那盈盈霍霍的青色华光在微微凹下去的脚印中、逐渐凝聚成一泓亮亮的轻水。 只是手掬一泓清水容易,长久保存则难。迅疾闪过的周小瑜在这石柱的表体上只停留了极少的一段时间,萦绕在他身际的朦胧青色光芒也随着他的身姿一同飘得远了。 周小瑜啪的一声落在了这根石柱的顶端,巨大的惯性侵扰着他此刻并不平衡的身体,随之而来的狂乱气流吹得他的衣衫猎猎作响,仿佛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寒风中隐藏着一只不被人所看见的无形大手,推着周小瑜的身体向前摔下去。 咔咔,周小瑜猛地一声大喊,生生将双脚直接印进了这冷若钢铁的石柱之中。势如破竹的踩塌了下去,周小瑜摇晃着的身子猛地向前颤去却又在一瞬间站定,却是他的脚踝一下都陷了进去。 不断的摇晃着周小瑜不小心碰到了受伤的手臂,本以为早已该是失去知觉而麻木的臂膀中瞬间传出一阵剧痛,周小瑜呀的一声痛呼出声,悄然成形的豆大汗水从他苍白病态的脸颊上滑落,哒哒的敲打着身下玉石般的石柱。 终究还是没有摔下去,周小瑜嘿然舒了一口长气,正待抬眼细看离自己不过七尺半的倒立在头顶的石柱尖头,仿佛只要是一抬手,便能触及这条在自己脚下悠然展开的石路。 只是这触手便能得之的只有一片黑漆漆的如同幕布一样的东西,一望无际的黑到极致的黑暗中、那也还是黑暗。或许周小瑜说不清这种感觉是什么,他只是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或许也不是不对劲,只是一层蒙上心头的阴影,束缚了他的思绪和身体,周小瑜不想去弄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阴影,因为此刻的状况已经不允许他再花费过多的时间去思考一些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的问题。 因为在这一刻的石柱顶端的被周小瑜踩踏成粉碎的平台猛然间一阵摇晃,无数的极细极密的急促摩擦声咔咔响了起来,周小瑜的身体也随之晃动着。然后他卡在石缝中的双脚猛然察觉到一股和缓却又不可抗拒的力道陡然从脚上传了上来。 而后,这粗厚的石柱之上的顶端中有一根不过二尺方圆的小型石台从柱体中升了出来。周小瑜恰好踩着一半,晃动着身子便随着这方石柱往上升去。 这突然发生的状况唬得周小瑜一跳,马上站定于石台中心,慢慢的向着头顶的目不一样的黑色虚空升了上去。入耳处全是咔咔的响声,周小瑜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倒立石峰,心中却越来越不安稳。 是太激动了么?周小瑜不知道,他只知道脚下的石台停住了,而此时周小瑜完全可以完整看着这一片黑色的石壁了。原来这上面真的有一条路,虽然没有人为雕琢的痕迹,却像是被人一脚一脚的踩踏而成的。 可以想象,很多年以前,这个地方绝不会像此时的冰凉和冷清。而这条在以前不曾毁坏的巨型大石柱就是一条往返来回与地底和地上的通道。 周小瑜抬脚踩了上去,这是一条近乎于笔直的石间小径,就是这片怪石嶙峋的地下世界一样,这条路也是一般的崎岖不平、坎坷难走。 脚下的虚空中又传来那阵熟悉的咔咔声,周小瑜回身看去却见那座高高升起的石台正渐渐往回降下,直到它再一次缩回身下的巨型钟乳石柱之内周小瑜才别过头来继续望着这条弯曲甚至是扭曲的道路。 尖尖的细小石茬子咯得周小瑜双脚生疼,早已经破败不堪的布鞋套在他的脚上、令周小瑜路都走不顺畅。周小瑜索性将鞋子月兑下来随手扔了下去,干脆赤着脚在这满是尖细碎石的小路上攀爬起来。 也不清楚这条路究竟有多长时间没有人的经过了,入手处满是厚厚一层长势喜人的苔藓植物,茂密的苔藓绒毛中,周小瑜手脚并用的向上爬去,有了上次的经验和教训,周小瑜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和疏忽。 周小瑜忍痛将受了伤的左手伸了出来,微张的五指就像是五只精钢打造的钩子,死死地穿破岩壁上的苔痕扣在了岩缝中。不时有散碎的石块从周小瑜经过的脚下滑落下去,大的有拳头左右、小的也不过拇指头上下。 周小瑜在这一刻深刻明白了一个以前自己根本不屑去弄清楚的问题,也切身的体会到了这个问题所代表的东西。至少从这里出去之后,他一定要大吃一顿,他再也不会去嘲笑那些为了一个馒头而争得头破血流的街头乞丐们了。 直到这一刻周小瑜才明白胖子那天进城之前在茶摊里和自己说过的一句话:“此番进城、前路未卜、若是能吃便多吃些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貌似茶摊中的那一顿,就是自己到目前为止吃的最好的一顿了吧。周小瑜突然间觉得鼻头一酸,心中百味陈杂、没想到以自己堂堂飞羽阁云中君的身份、也会沦落到此等地步。 连顿饱饭都吃不上,这他娘的算个什么事?都怪那个小娘们,周小瑜咬牙切齿的向上爬着,微微张着地五指在瞬间紧紧捏成一只拳头,一圈一圈的砸在不算坚硬的岩层中。 还有胖子那个没脑子的,没事干嘛招惹那个来路不明的老姜,自己都和他打了招呼了没想到还要去撩拨人家。这下好了,自己算是进来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逃出去。这边军、是那么好惹的么? 就算自己这一遭大难不死能出去,可这潭州城里还有不知多少的边军队伍。令周小瑜印象最为深刻的是那些黑甲军士,虽然个人战力不高可难缠得很、且十分擅长合击之术,若是遇上了一队便是周小瑜也得小心应付。 最重要的一点在于,他们人多。而自己加上胖子、再加上那个怎么看都不靠谱的老姜,也才三个人。三个人而已,即便在如何厉害也不可能从这么多军士的重重包围之下游刃有余吧。 看着被绑带吊在身下的软趴趴的右手、还有那只勉强能用并且已经骨裂曲折的左手,周小瑜气不打一处来,却也只能咬着牙死命的向上爬去,至少将这条最不好走的一段路给解决掉。 石砾碎屑在周小瑜踩踏过的岩石上哗哗响成一片,每移动一小段距离,便掉落下许多的石块。周小瑜吁吁的歇了一会儿,又重新爬了起来,不久之前和管十一的一番较量中这只左手虽然受了重伤,所幸还能勉强用用。 周小瑜就用上这只外形有些变形的血迹斑斑的左手在柔女敕的苔藓植被中慢慢向上模索着,他低伏的身体就像一头正在草丛中低头觅食的小兽,神情专注而又时刻不忘关注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周小瑜看着头顶上的那如豆般地一点微弱的亮光,是那么的遥远和不真切。可就是这么一种模糊遥远不真切的东西却给了他无穷尽的动力,激励吸引诱惑着他不断的往上爬去。 一时间哗哗的响声越来越大,周小瑜的身子几乎快要直立起来,他开始不断的奔跑起来,虽然不快却是那样的充满着力感和希望,仿佛在这一刻他衰败至斯的身体之中陡然生出一股用不完的气力。 当他再一次爬到一处地势平坦的砖石铺就的地面上时,周小瑜整个人都愣住了。他抬头看着四面的监牢和当中一道狭窄而且高低不平坑坑洼洼的小路,身体不断颤抖着。 他娘的,费了这么大的劲,没想到有回到最初的地方。 这里,就是关押周小瑜的那个地牢。 …… 五十三章 空荡 更新时间:2012-10-23 看着眼前这虽然残破不堪、犹如残痕断壁、人间炼狱般的地下监牢,没来由的有一种仿如隔世般的彷徨情绪瞬间占据了他的心神,在他的脑海中挤得满满的、没有一丁点的空白。 散落一地的千奇百怪的地下碎石废墟中还有一些不曾断气的犯人,还有那一阵阵犹如寺院里的大钟一样的能将人魂灵击成碎片的申吟。时断时续的、时高时低的、有气无力的、半死不活的哀嚎着。 总之,他们都是在痛苦的、顽强的生存着。 周小瑜用一种连自己都觉得可怕的陌生眼神打量着四周的一切,打量着那些被巨石压中、或是躺在巨石上鲜血淋漓的犯人。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些人的眼神,或许是绝望、或许是悲伤、甚至是淡漠。 但周小瑜总觉得这些形形色色的形容词之后似乎更应该找一个贴切的词汇来代表着他们,周小瑜冷眼扫过他们的脸颊,仿佛要从他们的眼神中榨出一点属于他们自己的东西。 而这种东西,就是他们为之坚持而不曾放弃的牵绊和动力。 周小瑜突然有一种探究他们背后故事的冲动,这种冲动来的很不是时候,却又在他滋生的一瞬间左右他的思维甚至是灵魂,然后蔓延到他的动作上。 这里是一个于他而言既陌生又熟悉的地下监牢,熟悉的是一只萦绕不散的阴森气氛,陌生的是不过半天的功夫这处说不上大气却构筑严密整齐的地牢已经变得东倒西歪。 周小瑜抬起脚来开始向前走去,沉重有如灌铅的身体令他的坚如金刚的精神也忍不住为之一颤,他没有再去看这些仍旧躺在这个没有阳光没有雨露没有春风没有希望的地牢中那些犯人。 原因只有一个、也是非简单。他怕看久了,自己也会变成他们当中的一员。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周小瑜没有讲出来,他怕看久了自己会忍不住去帮他们。 这些一个没有号角却烽烟四起的年代,这是一个虽然有阳光却很少感觉到温暖的世界,这是一个充满了人却少了一份嘴真挚的人情味的世界,这是一个在表面上让人看见光明却在骨子里是一片黑暗的世界。 可无论这是一个什么世界,即便这是一个烂得掉渣的世界,生活在这片世界中的人还是要住琢磨该怎么活下去,周小瑜忽然对那些可以坚持在这个充满了荆棘和艰辛的世界中活到老死的人们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敬重。 任何一个能在这个世界活下来的人我们都应该报以敬意,这是周小瑜最真实也是他最原始的想法。他不止一次的想过自己为了什么而活下去,他也不止一次和自己说、更像是对自己催眠一样的说——是为了阿大和师姐。 可是这一次,周小瑜突然有了一种新的感悟和体会。然后是一种突然生出来的信心种满了他的心神,这种突然生出来的信心像是一股新的力量全部灌注到他的脚上,让他走起来都觉得特别带劲。 十分的、特别的、带劲。 周小瑜感觉全身有用不完的力气,所以尽管自己披了一身的铁链子,也走的蹬蹬作响。周小瑜赤着的脚早已经被那些尖利锋锐的细石子切割得伤痕密布、鲜血横流。 每走出一步,周小瑜不用看都能想象出年深月久的路面砖世上正印着一个大喇喇的血印子。只是那么模模糊糊的小两团,却陡然散发出一种磅礴的视觉冲击力。 哗哗的链子倒拖在地上,摩擦着剐蹭着还有尖叫着。 周小瑜就在这种呱噪的声音中大步的向前行去,前方的微弱白点隐隐约约的闪着暗光。周小瑜不知道是自己的眼睛有问题,还是那斑驳的细小光点在不断的晃动着,视觉中的白光陡然一亮,周小瑜站定了身子。 这陡然一亮的光圈范围内,周小瑜知道自己快要到了。可这微弱的白光却不曾给他一种光明沐浴的欣悦,反而是双眼一黑,猛然一阵眩晕感袭来。 周小瑜猛然闭上双眼,即便是这最为瘦弱光线也让他痛得快要流出眼泪来。周小瑜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到底穿行了多久在到了这里,于是这种极端的不适应瞬间笼罩了他的身体。 晃荡一声,却是撞上了身侧的铁栏杆,而且最不幸的是撞上了断了的右手。呀,周小瑜陡然疼痛出声,而那种对于光线的极度敏感和不适应也在刹那间被这阵剧烈的痛疼给替代。 周小瑜连忙睁开双眼低头朝着吊在胸口的右手看了过去,恨不得将这根膀子直接卸了了事。只是这可能么?周小瑜嗤笑一声,晃悠着身子大步向前走去。 也不知道那些堵住监牢出口的巨石碎块被清理干净没有,或许是没有吧。不然这些受伤的犯人早就被那些狱卒给救治转移了,就算那些巨石没有被人撬开,但它绝不会成为一道阻挡在自己身前的障碍。 一墙之隔,就是光与暗、黑与白、死亡与生存、清新空气和烘臭晦气的区别。 周小瑜不想成为这些区别的受害者,他只想好好的活下去,就像那些坚持活下去和那些正试图坚持活下去、以及那些被迫坚持活下去的人们一样。 而活下去的前提,就是走出这个令人从里到外、从头到脚厌恶的地下监牢。 向着光明,大踏步前行。 …… 残阳如血的傍晚,远空中最后一丝的血色还留恋着不肯散去。暮色四合的城南监狱之外,正刀枪林立的站着许多边军将士。这些面色如铁的军士虽然不多,却能给人一种千军万马的压迫感来。 王子羡依旧是那一身戎装,仿佛永远套在他粗壮的身体上从来不从解开过,即便是睡觉王子羡也习惯穿着这套厚重的黑色铠甲睡觉。这只是边军中最普通的制式盔甲,并没有什么过重之处。 这种厚重的玄铁铠甲是其他高级将领最不喜的,不仅带着不舒服而且行动上也有诸多不便。而在战场上,这种品阶最低的盔甲其防护能力最算不得最好的。 但对于王子羡这个从小兵一步一步爬上去的统制来说,这套铠甲不仅是他领到的第一套重甲,也是一套救过他无数条命的玄铁重甲。他向来知道自己是一个怀旧的人,也是一个不愿意接受新事物的人。 他只愿意活在自己的习惯中,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今天,一身戎装的王子羡就这么大喇喇的坐在一顶白色的大帐之下,他有些不耐烦的看着那处狱门大开的地牢,就像看着一张巨兽展开的大嘴。 黑乎乎的,一眼看不穿尽头。 他似乎有些困了,所以他半眯着眼睛打起了盹,脑袋也跟着一下一下点着。这白色的大帐正中摆了四张椅子,却只坐了两个人。一个是王子羡,另一个却是一身水绿衣裳的小婵。 至于那个叫做桃夭的女子和那一个中年一身灰衣的李抱玉,却不知什么原因没能来。 看似在打盹的王子羡却始终注意着那张距离不远的宽大狱门,直到天边的最后一丝晚霞逐渐散开,被氤氲成血一样的猩红。贡献者它在人间的最后一点光和热,然后被起来的云团全部遮住。 看着大帐前空地上的最后一点淡淡光斑悄然散去,王子羡摆了摆手,边上一名站得笔直的着半甲的小校立马靠了过来。 王子羡指了指那张狱门,打着呵欠问道:“没有人了么?” 小校大声应道:“禀大人,已经有大半个时辰没有出现过人影了。” 王子羡掏着耳洞骂道:“叫这么大声干嘛,不知道我才睡醒么。对了,出来了多少人?” 小校还是大声的叫喊着:“截至目前这地牢中一共出来了十八个人,大部分都是协力抬起那方巨石的人,还有少数几人是后来出现的。那些人都安将军的吩咐押解回军营了,伤重的也有专人救治。” “嗯。”王子羡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子,朝着地牢的出口处看了好一会,忽然间猛地一抬手:“拉闸,封石。” 小校一愣,讷讷的问道:“牢中那些伤重的囚犯呢?” 王子羡啐了一口,回身看着小校:“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刀口舌忝血之辈,既然这个唯一的机会都被他们放弃了,更加没有必要再去管他们。” “校尉,执行我的命令。” “喏。”小校大喊一声,转身跑了过去。 这时,小婵走到了王子羡的身边,眉头微蹙:“他、还没出来么?” 王子羡低低的咳嗽了,应道:“嗯,那小子被你缠上整整八根精铁炼制的百炼钢索,能出来是他的命大。不能出来,也就证明他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强悍。” “这是一场选拔,一场对于优秀人才的选拔。关于这场选拔我们做了整整两个月的准备工作,能得到十八位可造之材,早已超出了我最好的期限。”王子羡看着小婵姣好的面容,低声说道。 “那其余的人呢?”小婵愈加不满的说道:“就这么放弃了么?” 王子羡诡异的看着小婵:“对于这间地牢中囚犯,任何一点怜悯都是对于其他人的侮辱和鄙弃。” 小婵微微叹了口气,不再言语,只是看着那张犹如巨嘴的出处发着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时那小校已经带上一队重甲兵士小跑了过去,一些特意挑选出来的力士也一把拽住了转轴上的粗绳,开始一圈一圈的使命绕了起来。 咔咔的声响中、两张精钢打造的铁栅栏慢慢的从两旁伸展出来、向着中间慢慢合拢,狱门处不时响起吆喝的号子声。 小校大声的叫喊着,仿佛他的声音一直就是这么大。众军士也卖力的开始向着出口码放石料,一根根的摆好,形成一堵严密缝合的高大石墙。 正在那张巨型栅栏缓缓降落的时候,猛然喀嚓一声,却是凝滞而不能动弹了。 小校愣了一下,马上朝着当中看了过去,却见得大门正中陡然多上了一块褐色的大石头。然后那浓郁的黑暗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然后从里面走出一个衣衫褴褛、头发蓬松的男人。 周小瑜感受着眼前陡然一清的人世,缓缓的展开双臂。 然后,他慢慢地倒了下去。 …… 五十四章 静夜 更新时间:2012-10-23 周小瑜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费力的睁开眼睛、发现这里是一顶类似军营的大帐,身下是一床不算厚实却睡着舒服的絮棉被,周小瑜尝试着摇了摇身子,全身一阵酸楚中才发现自己绑得跟个粽子似的。 虽然受伤的都让人给精细的处理包扎了一片,可是还有些疼痛感,只是没之前那么强烈了。直到这时周小瑜空出时间才开始打量着这间大帐篷,当中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四周还躺着一些如同周小瑜一样受了伤的人。 有些是醒的,有的却又沉沉睡去,还有不少人在半梦半醒之间挣扎徘徊。周小瑜没有兴致打量他们,随眼扫过一片之后便望着那盏油灯上跳跃的火花发呆,自己的这张床位在这间帐篷的边缘,离那盏油灯也是最远的一张。 升腾变幻着火光映照着周小瑜的面容,映在地上的影子也随着那跳跃的火花不断的变换着,忽大忽小的阴影里周小瑜尽量避免身体磕碰上自己的双手,这一刻身上最痛的就是这双骨折的手了。 周小瑜突然觉得胸口闷得慌,于是他坐了起来,随后披上一件分发给自己的大衣从床上下来,忽然间之巨的脚下一凉才知道自己一直到现在还是赤着双脚的,于是他四下里看了一眼,将已经熟睡的一位伤员的鞋子顺了过来。 周小瑜汲着鞋子、啪嗒啪嗒的朝着门口走了过去,看着两只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双手周小瑜叹了一口气,才勉强将左边的胳膊抬了起来,将放下的门帘撩了起来。 “什么人?” 周小瑜才一出门,便被两根铮亮的枪尖吓了一大跳。看着站立在门外的两名森严黑甲军士,周小瑜微微一愣、随即抬眼向着远处看了过去,陡然惊觉此时自己身处的居然是边军大营。 周小瑜向着两人笑了下:“让尿给憋醒了,想去躺茅房。” “不准去。”两人同时说道。 “行个方便,二位军爷,我实在是憋不住了。”周小瑜接着说道。 “不准去,这是上头传下来的命令。”靠左边的黑脸军人硬声说道。 周小瑜一愣,脸上勾勒出的弧线能让人憋出内伤来:“通融则个,我实在是忍不住了。” 右边的那脸色稍微白一点的军士立马喝道:“憋不住了就地解决,尿完了马上回去睡觉。” 周小瑜呸的一声瞪了两人一眼:“你要是在人前尿的出来你尿一个试试?什么人嘛。” 那两人也不着恼,依旧站的笔直,一动不动地站着。 周小瑜坐在床头却没有睡觉,不知道为什么他睡不着,照理说这接二连三的突发状况后他应该极度疲惫才是,可此刻却睡不着,而那种深入骨髓的疲倦就像发酵的陈年酒香一样摧残着他身体中的每一寸血肉。 周小瑜将半新的薄被披在了身上,这才感觉好上不少。春天的夜晚中就是清寒的,只是这种寒冷不同于冬天的凛冽,也不像秋天的萧瑟,更不像夏夜的燥热和激情。春天的夜晚哪怕是冰凉,也是可展现出一种火热。 这是隐藏在寒冷之下的火热,这是生之希望所在。这是那些被夜晚露水播撒饱的青草和泥土的芳香,这是一种寄托了人们所有美好愿望的憧憬。 周小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那冰凉沁人心脾、心旷神怡、神清气爽。当然这样说着实有些夸张了,但周小瑜总觉得今夜似乎与往常有些许的不同。 这里是边军的军营,也就是说自己终究还是落在了他们手里。那接下来等待着自己的会是什么呢?周小瑜没有细响,因为他很饿、所以他睡不着。 就在周小瑜准备睡觉的时候,头顶上的牛皮帐篷开始轻轻的颤抖起来。周小瑜猛地一惊,该不会又是地龙翻身吧?周小瑜立马披衣起床,却在这时听到了另一种沙沙的声音。 原来是下雨了。虚惊一场的周小瑜感觉着额上的汗在瞬间变成冰凉,顺着脸颊流进了自己的脖子,黏凉湿腻的让人不舒服。 啪啪的声音渐渐的大了起来,一阵又一阵的细雨洒落在这顶军用帐篷的皮布上、也落在帐篷周边的细软草丛里。才挤出泥土的细小女敕芽被淅淅沥沥的夜雨温柔地抚模着、拨弄着,开始发出晶莹的亮光。 周小瑜侧着身子听着这些近在迟尺,不过是一帐之隔的声音,突然间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那些纷扰不休的世事、那些喧嚣杂陈的万丈红尘、那些恩怨不止的人事纷争,都在这个静谧的晚上离自己而去。 安静的不只是这个世界,还有周小瑜的思绪。他不在去刻意打算接下来的事情,他只是那么安安静静的听着帐外的春雨,轻轻地柔柔的敲打着牛皮的帐布上,他的床位就搁在角落里,仿佛这春雨就落在他的枕间一般。 或许轻轻伸手、就能触碰。可惜他不能伸手,因为他两只手都断了。周小瑜只觉得这种安静很美好,一种干净到纯净的安静中,周小瑜觉得身上所有沆瀣一扫而空。整个身子都轻上了不少。 虽然身上还痛着,可周小瑜的心里是满足的。一种从未有过的澄澈通明的心境将周小瑜带到了已经从未见过的画卷中,或许是一副随意画就的水墨丹青,寥寥几笔尽是仙风道气、扑面而来。 这种飘逸甚至欲乘风而去的通透中周小瑜轻轻地合上了眼睛,虽然周遭的刺鼻药味并不好闻,还有一种混杂中汗臭和脚丫子的味道。可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自己已经找到了一种声音、一种味道。 当这种声音和味道一同释放出来的时候,就是这个夜晚最美丽最光明最耀眼的时刻。 周小瑜将脑袋藏进了被子里,然后枕着一帘春雨悄然入睡。便在这个时候,门帘被撩起一截,那个脸比较黑的军士大步走到了周小瑜的行军床前:“起来,有人要见你。” “什么?”周小瑜满脸愕然:“都大半夜了。” 周小瑜再一次见到小婵的时候,是在一间灯火通明的厅房中,房中只有小婵一个人,而小婵正俯身看着一张铺放在案桌上的地图,聚精会神中根本没有注意到周小瑜的到来。 直到那名黑脸军人上前报道的时候,小婵才回过神来,她挥手让那人退下后才转过头来看着一身重彩的周小瑜,不由轻声笑道:“怎么样,那里面的滋味还算不错吧。” 周小瑜狠狠的咬着牙齿说道:“是挺不错吧,我差点就不想离开了。” 小婵捂嘴轻笑,双眼眯成了一道细细的缝:“想不到云中君还有这等癖好,不如我送你进去感受两天怎样?” “好东西自然要与别人分享,怎能独自专美。”周小瑜盯着小婵说道:“你也可以进去享受一番,特别是在特定的环境中,那种体会会更加深刻彻骨。” “我是主来君是客,自然该尽尽地主之谊,万不能怠慢了客人。”小婵说道这里莞尔一笑,却是问着周小瑜:“从你进门开始、便一直盯着我看,难道我脸上有什么别的东西么?也叫云中君这般痴迷留恋?” 周小瑜摇了摇头,却不开口说话。 “那又是为何?”小婵追问道。 周小瑜想了一会,似乎在斟酌着用词,半晌才慢慢开口说道:“以姑娘的姿容身段、放之天下间自然是极美的,只是周某看的却不是这些。” “那云中君看的是什么?”小婵微微一笑,却是起身亲自给周小瑜斟了一杯茶,然后伸出芊芊玉手轻轻地推到了周小瑜的身前。 周小瑜耸了耸肩膀,颔首谢道:“姑娘好意周某心领了,只是身受不了。” “哦”小禅看着周小瑜包得高高肿起的双手,前身笑道:“倒是我疏忽了,云中君莫怪。” 周小瑜点了点头,却是直接对着小婵说道:“我盯着你看,只是为了找一样东西。” 小婵一愣,奇道:“什么东西?” “找一张面具,一张掩饰你的恶毒和狠辣的面具。”周小瑜站起身子轻轻地说道,就像在说着一段和自己没有干系的故事:“你的脸很精致、你的鼻子小巧、你眼若秋波粼粼、你眉如柳叶可入画。” 小婵微微欠身,嘴角轻轻含笑:“想不到小婵的蒲柳之姿竟能入云中君的法眼,倒是云中君高看了。” 周小瑜叹了口气,才颓然道:“你的气度比我想象中的要好。” 像是知道周小瑜想要说什么一样,小婵接过话头:“云中君可是想说小婵的脸皮比云中的脸皮厚?” 周小瑜看着那盏未曾收回的茶水,淡黄的女敕尖茶叶在水面上舒展着身体,就像一叶扁舟戏于山水之间:“既然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小婵姑娘和不打开天窗说亮话,这样说话你不觉得憋得慌么? 小婵淡淡一笑:“今夜才过一半,竟然来了何必如此着急,再者说我敬的这杯茶云中君还不曾喝上一口,再不饮可就凉了。” 周小瑜微微一挑眉,抬眼望着小婵:“怎么喝?” 小婵嘻嘻一笑:“云中君不是还有嘴么?难不成还要小婵亲手喂你么?” 周小瑜脸上怒容一闪,却又发作不得,这里可是人家的地盘,就算动手周小瑜想着现在的身体状况也绝没有从小婵手里讨到好处的把握。到了这一刻话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了,既然双手断了那边用嘴凑上去喝。 这盏茶就摆在自己的身前的案桌上,不是有意还是无意,这方案桌确实比比普通的桌案要地上一些。自己若说喝茶便不得不低下头了才能喝到,在这个女人面前低头才能喝到。 周小瑜木着脸想了好久,一片冰寒中什么表情都没有。 小婵也不急,只是轻轻地用着茶盖拨弄着漂浮在茶水表层的淡黄色茶叶,在小婵的干预下轻轻的绕着边沿打折转转。 这个腰,该不该弯下去?周小瑜轻轻的闭上了眼睛,无语问着窗外的春雨之上的苍天。 …… 五十五章 茶一杯 更新时间:2012-10-24 在那个阴暗清冷的地下世界里,周小瑜曾不止一次的思考过当再次与小婵碰面之时自己改如何自处。浪客中文网他也不止一次曾暗示自己,为了活下去有的时候人必须要学会舍弃一些东西,哪怕是尊严。 周小瑜看着这杯摆放在自己面前的还冒着袅袅热气的清茶,对于这个思考了不下十次的问题,却再次犹豫了起来。该不该低头、该不该弯腰?突然间周小瑜第一次觉得是如此的看重自己这张脸。 所谓的尊严,只是那些生活在社会顶端的寥寥数人才能拥有的东西。 小婵面无表情的看了周小瑜一眼,好整以暇的将端在手中的茶盏轻轻地搁在了身前的矮案上,这才会抬起头来看着周小瑜说道:“怎么,云中君嫌这茶不好么?这可是小婵珍藏了好些时日的珍品呢。” 周小瑜没有看小婵,他只是木木的看着眼前朦朦热气下的淡青色茶盅,还有茶盅里泛着暗绿的茶水。他就那么冷冷的瞧着,似乎想要从这水墨一般的茶水中汲取出一点属于他自己的力量,一点真挚。 这方矮案很平,四平八稳的。所以这装茶的杯子也放得正,正因为着茶盏放得正,所以里面的暗绿茶水不曾出现一丁点的微波轻澜。看得久了,会让人误以为这是一幅凝固的画,袅袅的白雾更平添几丝仙气。 周小瑜顺着矮案的方向向前看了过去,他看到了小婵轻轻放下的杯盏,还有那杯沿上一点淡淡的将现却隐的胭脂嘴红。虽然淡,却自有一种浓墨重彩所不及的艳丽和动人心魄的美丽。 “小婵姑娘盛情款待,周某若是还不领情那也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周小瑜虽然在笑,但声线中蕴藏的冰凉任谁都能听得出来,只有端坐的小婵浑似没听明白一样,还对着周小瑜笑了一下。 周小瑜轻轻的吸了一口气、平复着胸中如涌浪的滚滚波涛:“只是不知这杯茶喝着有什么讲究没有?” 小婵抿嘴轻笑,抬袖指向案桌当中的茶具说道:“云中君倒是细心。古人常道喝茶讲究四季有别,故有春饮花茶、夏饮绿茶、秋饮青茶、冬饮红茶的说法。这春温、夏热、秋凉、冬寒的四季分别极为明显的。” “眼下春倦正浓,人喝花茶、能缓解春困带来的不良影响。花茶甘凉而兼芳香辛散之气,有利于驱散郁积在人体内的冬季邪寒,令人春困自消。”小婵说道这里顿了一下,眼神明亮的看着周小瑜。 “正所谓‘花引茶香、相得益彰’便是这个道理。而春季花茶中尤以茉莉茶最负盛名,这是因为茉莉香气清婉,入茶饮之浓醇爽口、馥郁宜人。”小婵轻轻笑了几声,端起茶盏抿了一小口。 周小瑜也跟着笑了笑,只是那笑容多少有些僵硬而不自然、甚至是虚假。周小瑜轻声咳嗽数下,沉吟片刻后念道:“茶;香叶、女敕尖;慕诗客、爱僧家;辗转白玉、罗织红纱…” “铫煎黄蕊色,碗转曲尘花。夜后邀陪明月,晨前命对朝霞。洗尽古今人不倦,将至醉后岂堪夸。”一旁的小婵跟着轻轻哼了起来,她好看的眼眸在灯花德映照下明亮犹如珍珠,清澈通透。 周小瑜住口不再言语,眼中的一眸忧伤被他很好的掩饰掉。这首诗是小时候阿大经常念的一首宝塔诗,阿大也是爱喝茶的,儿时的自己更爱将杯中的茶叶全部吃掉。 “想不到云中君也是爱茶之人,如此看来,君上应该清楚眼下这杯茶的喝法了吧?”不得不承认眼下这女子的笑容确实很好看,一颦一语中都有一种魅惑人的难言风情,那是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周小瑜缓缓的摇着头:“只是偶尔读到过这诗词而已,至于这杯茶的讲究,恕周某愚钝,还请小婵姑娘明示。” 小婵啪的一声,将青瓷的茶杯重重的拍在了桌案上,哗哗中茶水洒落一地,打湿一片。小婵皱着眉头指着周小瑜说道:“周小瑜,别敬酒不喝喝罚酒。” 周小瑜的眉梢微微一挑,轻声提醒道:“这是茶、不是酒。” 小婵噎了个半死,却是抚着高耸的胸口恨声说道:“一个意思。你别打岔,姑女乃女乃就问你一句话,你到底什么意思?” 周小瑜挂着两只膀子站了起来,他比小婵高了半个头,于是微微低着头看着小婵:“我的意思很清楚,你也应该很清楚,所以你没有必要用这个方法来得到你想要的答案,这只会过犹不及。” 小婵推开身后的黄木椅,几步走到了周小瑜的身边,上下打量了几眼:“看来地牢中的那几个夜晚都没能让你想清楚这个问题,你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我只要你对于我所提出的问题的回答。” 周小瑜安静了好一会,只觉得这一刻的时间竟是如此的漫长,只觉得这一夜竟是如此的难熬,这觉得这间灯火通明的厅堂竟是如此的黯淡。他紧紧抿着的双唇开始轻微地开阖着,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老实说,他一刻也不想呆在那个蟑螂遍地跑、老鼠不怕人的阴暗地牢。因为知道现在他还饿着肚子,之所以还能强打着精神和小婵死掐到现在,只是因为胸膛中那可笑的愚昧的坚持。 他不想低头、不想弯腰,特别是在这个女人的身前。可这一刻的状况下,他却不得不低头、不得不向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弯腰。刹那间他只觉得自己似乎不会说话了,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接下来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将会有千钧的重量。 周小瑜想模模鼻头,但他只能轻轻的耸动着鼻翼,他的目光在身边小婵和桌上茶盏间游移不定、漂移无方。他想看清楚这个房间的所有物事,却发现自己似乎什么也看不见了。 这一刻他的世界中,只剩下了这个女人的身影,还有那方矮案上孤零零的一杯茶。仿佛这两样就是他此刻生命中的全部,不过是一人一物的简陋、却是他的生命所不能承受之重。 周小瑜艰难的转过身子,面色肃然得看着身边一脸笑意的小婵,就像他艰难的转过头一样,他终究还是艰难地开口说话了:“我的答案很简单,这不是我想要的、却是你乐意看到的。” 小婵眯着眼睛近一步问道:“此刻你所谓的坚守和执着在我看来是如此的可笑和可悲,我不想听这种似是而非模棱两可的回答。我要你亲口说出来,或者、亲自做出来。” “很早以前就与你说过,我的耐性并不好。”小婵不放过任何一个进攻的机会。 周小瑜将哽在喉管的一块浓痰死命咽了回去,他觉得自己的嘴巴很干,于是他伸出舌头舌忝了舌忝上嘴唇,微微向着笑靥如花的小婵低了低身子,他高昂着头颅也很不甘心的低了下去。 “周小瑜、见过大人。”周小瑜猛地将双眼闭上,他怕自己眼眶中的泪水会掉出来,哪怕是亲手埋葬师姐的那一夜自己都不曾哭,可这一次、他很害怕哭泣的感觉,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会哭。 绝不能哭,至少不能让这个女人看见自己哭的样子,周小瑜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道。轻轻地、硬声说道。 小婵嗯了一声,伸手微微向上虚抬了两下,此时她很高兴,但他还是摆出一副淡漠的样子,至少在这个人面前是如此的:“云中君太客气了。” 周小瑜抬起了头,微微向后退了两步,却是别过脸说道:“不敢、大人面前、周某自当恭敬。” “云中君有心啦。”小婵微微一笑,却是转身伸手指向那杯不曾动过一口、早已冷透的茶水轻声问道:“那这杯茶,云中君喝还是不喝?这可是小婵的一片心意哦。” 周小瑜脸色一变,却是瞬间抬起了头,蹬蹬两步差些撞上身前的小婵,他想要开口说话,却见小婵笑得那般得意、却又毫不在意。仿佛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当然、这是于她而言。 “怎么,云中君是看不起我么?”小婵话语一冷,轻轻的瞟了周小瑜一眼。 周小瑜呆立半晌,却是以极大的气力转过身子,向着桌上的那只茶盅走了过去。他走得极慢、仿佛脚下不是平坦的木质地板、而是崎岖不平、凹凸坑洼的山间石路,每一步都走得很是小心和警慎。 周小瑜走了上去,他只觉得自己的脑海一片空白、什么想法都没有了。他颤抖着的朝着桌案、慢慢地将腰身弯了下去。身上锁着的八根玄铁精钢链早已经让人卸了下来,可他却觉得自己的身体愈加重得不可思议。 这种沉重绝对不比那八根精钢打造的索链差,他甚至能清楚听到自己身体血肉中的骨头在咔咔的响成一片,似乎再也承受不住周小瑜这个弯腰的轻微动、而随时都有崩断的可能。 小婵看着周小瑜慢慢低头的身影,眼中的笑意越来越盛,几番功夫和心血下来,自己终于将这人压服了。或许再过上几日,自己手上有能有一只初成规模的小队了,到时候一定要让阿爹他好生瞧瞧。 小婵美滋滋的想着,然后不经意的朝着周小瑜看了过去,猛然间她身子一颤,忍不住惊呼出声:“什么?” 只见周小瑜颤抖痛苦而决绝的伸出了自己左手,慢慢朝着那杯茶水抓了过去。周小瑜强忍着伤口再次撕裂、断骨再次移位的痛楚,咬着牙拼命的向着那只精致小巧的茶杯抓了过去。 他娘的,一只茶杯做得这么小干嘛,都不够一口喝的,拿也不好拿呀。 呀,周小瑜一甩头将额上的汗水都甩了下来,借着这一口气还未散尽的余威中,左手猛地往前一探,干净的包扎绷带已经被渗出来的鲜血染红,甚至还有不少的血液卡是啪啪的落在地上。 突然间指尖一凉,周小瑜知道自己碰到了茶盅,他哆嗦着将杯子握住,顺着手腕朝下淌的血液瞬间装满了手中的小杯,周小瑜猛地一仰头将茶水喝尽。 然后他转身朝着小婵笑了起来,嘴角处有血水溢了出来。 却又笑得那般开心。 …… 六十章 林间风光 更新时间:2012-10-25 “走吧。”周小瑜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屑,随后眯着眼睛向着四面的重重林荫瞄了过去,不过是一少会的功夫、一大帮人就散得没了踪影,偶尔从林子深处传了几声鸟叫,叫声婉转清脆,再配上满目的苍翠愈显幽静。 “好嘞。”胖子反手从地上抽出大刀别在自己背上,一步跨到了周小瑜的身边,劲风狂涌、地上花草摇曳不休,忽的一个巨大的阴影闪过,胖子抬脚啪嗒一声踩碎了满地的枯叶和绿草,溅起不少泥水。 周小瑜抬眼挑了一个方向,一低头一弯腰便要钻进林中。却听见身后的小婵喊了一声,周小瑜莫名其妙的回身望着她。 “周小瑜。”小婵脆生生的喊道,不知道又有什么吩咐了:“你站着。” 胖子朝周小瑜挤眉弄眼的,周小瑜皱了皱眉头不再去看胖子那副恶心人的面皮,提高声音问道:“小老大、有事么?” 这是小婵特意交代过的,黑云台里的所有人手都得这么称呼她,这样更能彰显她这个团队的首脑和主使人的高贵身份。不过周小瑜怎么喊都觉着这个称呼有些怪怪的,越喊越是不自在。 小婵撇了撇娇女敕的嘴唇,嘘了一声:“说的什么话,要没事我叫住你干嘛。” 周小瑜讪讪的模了模鼻头,觉得有些痒,却又不得不低了低肩膀、沉声说道:“小老大吩咐。” 小婵看了看周小瑜还有他边上那个一脸坏笑的大胖子,总觉得这两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然后她又看了看身处的林地,却是轻声笑道:“没看见这里就我和阿姐两个柔弱女子么,你们两个走了谁来护驾啊?” 周小瑜愣愣的伸出手来指着护在小婵身边的那三个轻甲侍卫:“不是还有这三位好手么,你就这么怕死啊。” “去去去,会不会说话?”胖子一把推开了周小瑜,涎着脸望着小婵笑道,然后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道:“我这兄弟啊小时候脑袋让门给夹过,这里就落下了毛病,一直没好起来,所以说个话也颠三倒四的讲不清楚。” “唉…”周小瑜直接给气笑了,一把扯住胖子的短衫,正要开口说话却被胖子伸手打断,接下了的一句话给卡在喉咙里难受得紧。 “哎什么哎,瞧你什么脑子,就从来没见你开过窍。”胖子嗤笑一声,朝着小婵所在的方向努着嘴:“小老大和桃夭姑娘是什么人啊?要是她们出了一丁点问题,你担待得起么?这种大事都拎不清轻重,我看你脑子的毛病是治不好了。” 周小瑜给噎了个半死,偏生那边的小婵还故意气他一般,呵呵直笑着说道:“楚大胖的话在理,要是我和阿姐伤了半根汗毛,回去了有你们几个的好果子吃。” 说到这里小婵打量了周小瑜几眼:“怎么,就这么不愿意跟在我们身后啊?” 周小瑜摆了摆手,确实没有开口说话,阴着一张脸走到了离小婵一丈远的地方。 “哪能呢?我们是高兴还来不及的。”胖子腆着一张极有喜感的圆脸呵呵笑道。周小瑜就一直弄不明白,这小子哪来这么多可乐的事情,一天到晚见着谁都笑,怕不是脑子有毛病吧? 就这么想着,周小瑜深一脚浅一脚的在这密密麻麻的树林中走着,倒是身边的胖子不知哪来这么多话可说,一路上逗得两位姑娘捂嘴轻笑不已,酥胸颤颤看得周小瑜直担心会不会掉下来。 只听这时候的胖子正在说着讲着关于武功山的地理知识:“这武功山啊,历史上可是与衡山、庐山并列为江南三大名山来着,被冠以‘衡首庐尾武功中’。这山上奇峰罗列、怪石林立、涌泉飞瀑、峭壁悬崖。” “山中有一泉、二湖、五瀑、七潭、七岩、八峰、十六洞、七十五里景的说法。”说到胖子不禁击节长叹一声,指着远空高高耸立在天际的苍山说道:“特别是这山中还有一棵银杏树王,高有八丈、宽逾一丈,年过千载而屹立不倒,端的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啊。” 周小瑜低低的叹了一口气,不由嗤笑一声:“嘴皮子这么利索,怎么不去茶馆里当说书先生,何必来这里吃这份苦。” 胖子嘿嘿一笑,拍了拍周小瑜的肩膀,凑过来说道:“你可别忘了我祖上那可是有名的说书先生,小时候我还专门练过几年来着。” “后来干嘛扛着把大刀四处跑了。”周小瑜斜眼看着一边的胖子,根本不信他的鬼话。 胖子神色一黯,随即又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憨厚模样:“后来,不是家里出点事么,又不是没和你提起过,十几岁就四处走访拜师求艺了。” 周小瑜一怔、继而恍然,一脸歉意的望着胖子正要开口说话,却听见一行人中从不怎么开口说话的桃夭低呼一声:“都别说话,这里似乎有些不对劲。” 周小瑜吓了一跳,却是立即弓着身子躲到了一个黄樟树下,背靠着满是青苔藤蔓的褐色树干、一脸警惕的四处打量起来。只见这一片林地四下一片安静,不时还能听见一些叫不出名字小鸟的啼叫。 胖子狐疑的朝着周小瑜看了过来,眼里的意思很清楚,仿佛是在问着周小瑜那女人到底靠不靠谱。周小瑜耸了耸肩膀,意思指自己也拿不准,让胖子别大意、小心为上。 一群人就这么死一样地趴在了树丛灌木之中,甚至还有一名小婵的轻甲护卫径直上了树,和胖子周小瑜不同,他满脸慎重的仔细观察着周围的树林,重点都放在了一些草木茂盛的树丛中。 就这么等了小片刻,可在胖子看来自己似乎已经藏了很久了,于是他张了张嘴,可以压低了嗓子轻声问道:“我说,到底准不准啊,别自己吓自己啊。” 小婵回身瞪了他一眼,一脸不满地朝着胖子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有转过头一脸关心的看着脸色变得有些苍白的桃夭,关切的问道:“桃夭姐,还没有找到么?” 桃夭闭着眼痛苦的摇了摇头,过不得一会的她的双肩急遽的抖动起来,愈显苍白透明的夹杂着一丝丝病态的嫣红,然后她的身子猛地摇晃了起来,边上的小婵眼疾手快、一把伸手扶住了桃夭的身体。 “姐姐,你身体本来就不好,还要硬撑着用这等‘九嶷密咒’,再这样下去,你肯定会受重伤的。”小禅扶住了桃夭的肩膀,神色焦急:“先歇会儿吧,不是还有这么两个显眼打手么。” 周小瑜和胖子无语的对望了一眼,却都很默契没说什么话,看样子小婵那娘们是将咱哥两个当牲口使了,也不知道多喂些料。 桃夭摇了摇头,顾不得擦去额上的细汗,伸手握住小婵的手臂勉强保持住身体平衡,喘息着说道:“不,似乎、似乎快要找到他们了。” 小婵心疼得直皱眉头,却是顾不得是否会暴露行踪,回身大声望着胖子:“还愣着干什么,快些抄家伙呀。” 胖子闻言手翻身后,一把拽住那一尺长的刀柄,琤的一声轻响,擒出手来、横亘于胸前。胖子抬脚走出几步,却是满头雾水的回头看着小婵:“人都看不见,怎么打啊?” 小婵心下焦急,都没心情骂他了,正要开口却听见桃夭虚弱的声音:“随便怎么打都行,我们、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什么,周小瑜霍然一惊,猛然提剑冲了出了,就在他身影绰绰跳出来的一瞬间,猛然几声疾响、顷刻间原先的藏身之所已经被什么东西给打成了筛子一样,这颗樟树的皮干也打的木屑向上翻起。 这是…周小瑜听着这无比熟悉的声响,猛然大声叫了起来:“胖子快闪。” 而一边的小婵也是大声喊了起来:“敌袭,快卧倒、卧倒。” 这是枪、还有子弹。周小瑜一脚将愣在原地的胖子踢开,也就在这么一片刻的光景里,猛然打来一梭子,打得泥花乱颤、草摇树摆,犹如狂风大作。 一时间,光线阴暗沉郁的山间密林中,顿时响起了沉闷却又激扬的枪声,十数道耀眼夺目的火舌从一些灌木矮丛里喷洒出来。仿佛方才还沉寂如死的树林不过一瞬间便喧嚣闹腾起来。 “这些是什么东西。”胖子一把将宽大的陌刀横在了身前,猛然间手上传来一阵不分前后的撞击感,叮叮当当的响成一片。 周小瑜一个翻滚跳进齐腿高的新绿草丛里,躲开了一排火线,噪耳的射击声中周小瑜扯着嗓子大声喊道:“你前我后,你左我右。“ 胖子猛地一发狠,刀做盾使、大步冲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没问题。” 一时间场中尘土四散,枯叶乱飞,间或两片新叶点缀。周小瑜在胖子冲上去的同一时间,就跳起身来朝着与胖子相反的方向激射而出。一时间,风摇树摆。入眼处满目苍夷,而他也看见了那些握着枪的装扮怪异的人。 他们身上披着的是一身浅绿暗绿相间的衣服,而且脸上都涂抹了不少红绿蓝黑的油彩斜杠,随便找个地方一趴,不仔细看还真以为他们是这片树林的一部分,无怪乎方才周小瑜周小瑜只隐约察觉到了一些呼吸的轻响,却又找不准具体位置。 周小瑜跑得很快,以至于他的身形在并不宽敞的林地间拉出了一道模模糊糊的人影,劲风扑面中,脚下的青草都向两边倒去,形成了一条不算开阔的山间小径,他只是轻轻的落脚再又猛然弹起,一步便是数丈左右。 飘忽不定的身形让他离这群怪人又近了一些,不过是十数丈的距离在他的脚下飞快的闪过,砰的一声闷响周小瑜轰然落地,在地面上激起一圈尺来高的土浪,浪翻气涌,泥屑漫天飞舞着,周小瑜合身撞进了人群中。 便在这时,猛然听见小婵一声尖叫,周小瑜回头看去,却是另一对人从侧面模了上去。 这一刻,周小瑜的脑海中突然升起这样一个念头:“救、还是不救?” 六十一章 强手 更新时间:2012-10-26 这个想法绝不突兀,甚至是预谋已久,就像一颗悄悄埋在心底的种子,不经意间原来它已经生根发芽、并且茁壮成长起来,逐渐枝繁叶茂。浪客中文网而这颗种子的名字,就叫做仇恨。 是的,就是仇恨。这怨恨由来已久,从自己被关进地牢开始,周小瑜除了埋怨胖子不改惹祸上身之外,剩下的就是对小婵的浓浓恨意。 他知道自己这样会显得很小家子气,可这就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如果是不是小婵、自己又怎么会被关进地牢?如果不是小婵,自己又怎么会受那么多苦呢?如若不是小婵,自己有怎么会来这里呢?如果不是小婵… 才想到这里,另一边的胖子恨声大骂:“周小瑜,你小子脑袋木了嘛?傻站着不动干嘛,这活祖宗要是出了事,咱们咽下去的毒药该怎么办?” 周小瑜一惊,猛然记起还有这么一件事,刹那间脑海中疯狂滋生的所有繁杂念头全部消失干净,周小瑜咬着牙齿提起拳头直接砸在了一名朝着自己扑过来的敌人月复部,随后周小瑜似乎听到了一些喀嚓的轻响,似乎是肋骨断了。 那名浓墨重彩的中年汉子只来得及一声闷哼,便直挺挺地向后淌了过去,周小瑜一把抓过他手中的枪械、学着他们的样子扣住了扳机,啪啪啪的几声,周小瑜只觉得一股巨力从手腕间传了上来。 这小小的东西居然有这么大的劲?周小瑜一时不慎、一个趔趄晃晃悠悠的朝着旁边退了好几步,至于这一梭子全给他打上了天。什么玩意,周小瑜猛地将手中的家伙什扔在了地上,回身朝着小婵那处扑了过去。 那些扑上来的穿着怪异的彪形大汉全部愕然,甚至有不少人已经关了保险,从腿侧拔出一段明晃晃冷森森寒沁沁的匕首来。此刻却见的周小瑜抬手解决掉一位后,竟然转身便跑,不会人愣了一小会儿马上反应过来,猛然举枪射击。 周小瑜跑得很快,他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卖力的奔跑着了,虽然他非常不喜欢那个正在尖叫的姑娘,但他却十分的紧张,谁叫人姑娘手中握着的是自己的名来着,而且自己不过是她一撒手中的一个。 只是这一眨眼的功夫,甚至那几名军人才将手中的枪举起来的时候,周小瑜已经撒丫子的跑得远了。身后传来那些细密紧致的铁弹头破空艰涩低沉的呼啸声了,周小瑜心头呼呼的跳了起来。 这种紧张而又畅快的疯狂心情再隔了将近一个月之后再次回归到了自己的血液中,周小瑜自己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讨厌还是喜欢,他只知道这种情绪中时间过去的非常快,快到他可以不用去思考那些恼人的烦心事。 或许是刻意回避那些郁积在心间的纷扰吧,周小瑜甚至开始喜欢这种在死斗中才有的疯狂,其实这世上每个人都有无法回避的忧愁烦恼,所以相应而生的也就有了很多回避忧烦的办法。而这种,就是周小瑜选择的方式。 这一刻小蝉叫声似乎又大了一些,周小瑜抬眼看去却发现那几个汉子已经逼了上去,正在和一位轻甲黑色的护卫在激烈搏斗,而在另一边,剩下的两名侍卫也各自被人缠住月兑不开身。 桃夭头发披散的藏在小婵的身后,看样子竟是全然不是一招半式。周小瑜猛然一惊,忍不住在心里骂道:“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啊。” 小婵护着桃夭且战且退,却又因为身后的女人而束手束脚、伸不开拳脚。便在小婵再次呼救的的前一刻,一柄散发着浓黑色的长柄大刀呼呼地从斜地里刺了出来,琤的一声不断颤抖着的刀锋瞬间割破了一名伏击者的喉咙,带着血沫子的殷红从那一线整齐的切口中喷洒出来,打在了地面上的绿叶上。 周小瑜看着那些被血染红的土地,却是再次加了一把劲猛然一个箭步、纵身跳了出去。也就是借着这一刀缓和出来的时间空隙中,周小瑜如狼似虎的扑来过去。那一刻,周小瑜自己都觉自己有些穷凶极恶了。 几乎是在陌刀钉进一截树干的同时,周小瑜持剑贴地游走,瞬间就挡在了小婵的身前,看着那些欲举枪射击的怪人,周小瑜怒吼着冲进了人群中,草摇树摆、狂风劲气、湍急乱流一时间都被搅在了一起。 周小瑜只来得及回头看胖子一眼,这个时候胖子已经从战局中抽身跑了过来,正好一前一后连同周小瑜将小婵、桃夭两位姑娘护在了中间。周小瑜吸了一口气,猛然提剑斜削、剑气如虹。 可只有冲进了人群当中周小瑜才明白这些看似神精气猛的彪形大汉居然是如此的不堪一击,或许说他们本身的实力与他们手中并不长的黑色武器的威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周小瑜看来有着如此大威力武器的人自身实力决然差不到哪里去。 他们都不曾修行过么?除了一身蛮力之外、甚至连一丝元力都感应不到。周小瑜面带诧异间手上动作不停,他们都是握着最不不过尺来长匕首短刀,而自己手中的黄泉光是剑身都有三尺长。 这一阵剑光四射里寒光熠熠,周小瑜狂吼在他的身间扫过一个真空带,一片青光乍现、瞬间连绵成片,就像一张绵绵密密的圆形光网,将周小瑜身边的所有人都包裹了进去,这一刻林间倏然失色。 也就在这一刻,这片茂密幽深的林地突然间安静了下来,仿佛所有人都将目光移向了那一团不断膨胀也不断缩小的圆形光圈,小婵只能看见里面人影憧憧,接着是一片艳丽的鲜血氤氲成雾。 陡然间林中的耀目青光黯淡了下来,就像它突然出现的一样,萦绕在周小瑜身体表层的蒙蒙青光也在突然间消失不见,没人在乎这样的小问题,他们更在乎的是那光球里的结果,或者说是被震撼。 周小瑜站立在那几个人的中间,没有说话。当然,他身边的所有人都没有发出哪怕是一丁点的响声异动,因为他们全部都僵硬的在站那里,就像是一尊雕塑,一尊亘古以来就矗立在这片树林中的人性雕塑。 然后小婵就看见那些在空中飘散飞舞的像是灰尘一样的红色细小颗粒落在了他们的头发、眉头、肩膀、前襟上,像是被什么东西吸附着一样。可这些人的眼睛还在转动,却是硬扛着没有人哼出声来。 周小瑜没有杀他们,因为这些人还有用。然后周小瑜就站在那些人的身侧,大声对着这群突然出现的怪人喊道:“都给停手,不让我就杀了他们。” 不过是片刻的功夫,这群人已经渐渐包围了周小瑜一行人。胖子随眼瞧了瞧,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对反少说也有二十来人,而自己这边就是拉上一个不会打架的桃夭也才七个人而已。 这群人很沉默、但他们绝对不含糊,几乎在周小瑜叫出声来的一瞬间,他们同时举起了手中的枪,一时间足足二十只黑洞洞的枪口四面八方的指着自己,便是一向粗心眼的胖子都额上冒汗。 周小瑜拿眼神示意了一下,叫胖子把他们几个给带过来,此刻他选的这个地形有些讲究,本来这块林子就不是一片平地,这条上山的路上更是时缓时陡,周小瑜就是选在一块陡坡边上。 “不想让你们同伴死的、最好都放下枪。”周小瑜冷眼看着这些出奇沉默的家伙,甚至以为他们不会说话。周小瑜扫过一眼,猛然喝道:“找个说得上话的人出来,我不想浪费你们的时间。” 一边的胖子也跟着吆喝道:“别以为揣着这些玩意就觉得神气,一挑一你们当中就每一个人是我的对手,是个带把的就正正经经干一架。” 小婵皱了皱眉,觉得胖子说话太粗,不过倒是解气的很。她没有说话,因为站在身后的桃夭姐姐就在咳嗽着,而阿姐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这一刻的幽深林地间除了一如既往的静谧,而除去这种安静之外还多了呼吸声,一群人的粗重呼吸声、甚至是喘息。 就在周小瑜怀疑这些人是不是根本就听不明白自己说的话的时候,猛然间在人群之外的一棵歪脖树下面响起一阵突兀的掌声,这掌声零零寥寥、就像是找不到几颗星星的夏夜,躁动不安。 忽然间从人群中让开一条小道,周小瑜眉眼一动、却发现那些人似乎相当还怕这个即将出场的人一样,虽然他们握枪的后依然有力,但周小瑜仍然从他们的闪烁的眼神中找到一丝恐惧,虽然只有一丝、却绝对浓郁。 什么人,竟然连自己人都惧怕如斯?周小瑜这样想着,然后他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的其实很沉稳,这是周小瑜的第一感觉。然后周小瑜觉得他很有力量,虽然他看上去很瘦消。 看着那些在他脚下寸寸碎裂的青草枯叶,周小瑜心下一凛、潜意识中直白的告诉自己这个人很不好惹。周小瑜回头看着身后这些在第一时间被自己切割的失去行动能力的人,心下稍稍安稳起来。 知道那人走进场间的时候,周小瑜才看清了这人的面貌,他的头发很短、不过一寸长短,却又根根倒立起来,看上去似乎极具攻击性,他的相貌很普通、很平凡,只是他的左边脸上有一块黑斑,占据了小半个脸颊。 周小瑜摆在身后的手做了一个手势,让两个女人往中间靠一点,所幸这些人看明白了,倒也省去了一番旁的功夫。周小瑜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却被眼前这位黑斑脸抢先说道。 “刚才是谁说要单挑来着?”黑斑脸阴沉着一张脸眯着眼睛扫向周小瑜一行人,倨傲的问道:“怎么,只会耍嘴皮子么、临到头就成了缩头乌龟?” 胖子经不住激,猛然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直接从周小瑜身后走了出来:“来来来,让胖爷来给你松松骨。” 六十二章 黑斑脸的奔袭 更新时间:2012-10-26 一脸痞相的胖子不知从哪里拔了一根草,叼在嘴里斜眼望着这个高个黑斑脸,他手上握着得刀上面还沾着些新木屑粉,一阵山风吹过,不光是刀刃上的木屑、还是散落的泥块、亦或是飘散于林间的细密血珠,都一时缠绵了起来。 胖子将手中的刀掂了两下,正要动手说话却突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头看去正是周小瑜已经跟了上来,胖子皱着眉头刚想开口,恰好听见周小瑜微微低首细声说了起来。 远远看去仿佛只是周小瑜抬手拍着胖子的肩膀从他身边经过而已,只有胖子才知道在这非常短的时间里周小瑜说了好几句话。他讲话的声音很轻很淡,若不是靠的近还真看不清周小瑜的嘴巴在动。 “这一遭我来顶,你守在那两个祖宗的身侧,这里的事原本就拖延不得,等下要是瞅见苗头不对眼,就立马从那个陡坡跳下去。”周小瑜说到拍了拍胖子的肩膀,故意用很大的声音说道:“这么个不知名姓的小角色,就不牢大胖辛苦了,我来。” 不过是一擦肩的瞬间,周小瑜已经交代了不少,然后一个错身周小瑜在胖子身前站定,虽然面含讥诮,可眼底的警惕神色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就在周小瑜仔细打量眼前这人的时候,黑斑脸开口说话了。 黑斑脸的话很少,但他的意思很清楚:“打赢我,放你们走。” 剩下的话没有说玩,可周小瑜也知道意思,于是他知趣的说道:“打赢我,人给你。” 黑斑脸颇为阴鸷的眼神瞬间明亮起来,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的周小瑜,就是夜空中闪闪的星点。周小瑜从来没有看见过一个人的眼眸会有如此清澈明丽,而就在自己这一愣神的功夫,黑斑脸人影一晃、合身撞了上来。 周小瑜只觉得眼前的光线陡然按了一线,微微抬起的余光中只来得及看出一团模糊的黑影狂风一般搅了过来,扑面的劲风刮得他面孔生疼,周小瑜勉强眯上了双眼,也就在微微一抖眉的空隙里,黑斑脸已经冲到了周小瑜的跟前。 清寒中还夹杂着露水的山风呼呼的朝着周小瑜的鼻子里面灌了进去,又冷又算得感觉瞬间从某个角落里冲了出来。周小瑜哆嗦着微微抬起手来,却在和黑斑脸搭上手的一瞬间双脚一蹬地,猛然向后退去。 远处的小婵只看见周小瑜的脚下陡然炸开两团黑绿相间的泥花,然后在黑斑脸撞身上去的刹那间向后飞了起来,远远望去就像是在交手的霎那间被黑斑脸连人一齐撞飞了起来。 小婵惊呼出声,一边桃夭的身子也微微颤抖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平静。小婵朝胖子问出声来:“那小子这么不经打么,一交手便给人拍飞了。” 胖子翻了翻白眼,瓮声瓮气的说道:“你那是什么眼神啊,小瑜那是暂避锋芒,合着到你嘴里就成了一合之敌啊,要有信心啊小老大。再说了,这里不还有我在嘛。” 小婵看着将胸脯拍得啪啪作响的胖子,半信半疑的看了一会,才开口说道:“你呀?” 胖子嗯了一声,将胸膛挺了起来,仰着头应道:“绝对靠谱,信誉保证。” 小婵唉了一声,却是转过头看着林中两团斑驳激射的人影,不再说话。 就在自己退了第一步之后,周小瑜就知道这一手已经让面前这个黑斑脸抢了先机,看似瘦小单薄的身体之下,居然隐藏着如此可怕和可逛的爆发力、持续力。上手直接一个肘击,斜斜从腰下直击肋骨。 周小瑜继续后退着,他没有停、他也不能停。面前是步步紧逼的黑斑脸,也是杀机正浓、斗志正高的黑斑脸。周小瑜只能等到这一股锐气耗尽的一瞬间的凝滞中,找出黑斑脸的空档、继而一击必中。 两人的上身好似都贴成一处了,只有不断轻点的脚尖还让人知道他们正在迅速移动中。啪啪啪啪,一声声骨肉密实沉闷的撞击声中,周小瑜已经退了六步之远了。不能再退了,周小瑜这样对自己说。 如果身后站着的不是胖子一群人,周小瑜绝对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变向,而且是如此匆忙如此迫不及待,双手猛地朝前架住黑斑脸的拳头,周小瑜后脚陡然立在了草地中,就是一根瞬间绷得笔直的标枪。 鞋底下的土地在瞬间炸起,一圈颇成规模的土浪以周小瑜的脚尖为中心瞬时在地林间扩散开来,砰然的闷响中周小瑜看看站定了身子,也就在周小瑜身形陡然顶盾的一瞬间,黑斑脸提脚直踢周小瑜的。 这动作快到极致,快到在场之人每一个能看清,快到连周小瑜自己都没能反应过来,然后啪的一声像是抽在了人的心坎里,即便是那几个受了伤也不吭一声的轻甲护卫也不由抽了抽嘴角。 一边的胖子更是不由自主的将往后缩去,这一刻很安静、安静到只有只剩下那些斑驳的淡淡金色阳光在草地上作乱,给这个清冷冰凉的世界带来些许的温暖和生机。然后就在这种让人心神皆定的宁静中,有人闷哼一声。 弄出声音的是周小瑜,他整张脸瞬间苍白、并且紧紧的挤上了一块,豆大的汗水顺着他的鬓角一颗一颗的砸在了新翻的土地上,也砸在那些半枯黄的落叶上,阳光一丝丝的将汗滴映照成晶莹般的玉色,一闪一闪的流动着神采。 胖子所在的方位隐约能看到周小瑜脸上聚集凝固在一块的表情,于是他只觉得自己的也跟着凉飕飕的,虽然现在的天气并不是很冷,但总是感觉有些不安稳。 “没必要…下这么狠的手吧?”周小瑜嘶嘶的抽着凉气,龇牙咧嘴的瞪着近在眼前的黑斑脸:“哪儿都能坏,就那地方坏不得。专门朝那地儿弄,你小子不厚道啊。” 黑斑脸朝着周小瑜挤眉弄眼小半天,却是一脸淡然的点了点头:“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但有一点你说错了,我没有下手,我是用脚踹的。” 一颗汗珠从周小瑜咧起的嘴角划了进去,周小瑜砸吧了几声,觉得还是咸了一些:“既然你小子不仗义,那你也别怪不客气了。” 黑斑脸笑着点了点脑袋,继而开口说道:“在我领教你的怎么个不客气法之前,你能不能将你的大腿松开?” 周小瑜默默的松开死死夹着黑半脸的两条腿,只觉得心里一阵后怕,幸好自己防的好,这一脚要是落实了,估计这辈子都找不着媳妇了。 一边的胖子也跟着松了口气,正要缓口气时却只见得黑斑脸缓缓放下的右脚再一次出腿如飞,依旧朝着周小瑜的裆部踹了上去。周小瑜嗤笑一声,同样的招式居然在同一时间再用上一次,真是太没脑子了。 就在黑斑脸出腿的一瞬间,周小瑜单脚蹬地,生生拔高腾上了半空,这一刻光影交错人影憧憧,安静不到片刻的小树林又一次喧闹嘈杂起来。乱流狂舞中,周小瑜猛然一脚踢在了黑斑脸的膝盖上。 周小瑜知道自己这一觉中所蕴藏的力道,却不想着黑斑脸只不过闷哼一声便又合身冲了过来。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怪物,全身筋肉似刚如铁的,怎么打都打不疼他一样。 周小瑜双脚在他胸肩处各蹬了一记,整个人都在半空中倒转着身子飞了起来,而那黑斑脸不过是微微一顿后又如狼似虎的朝着周小瑜扑了过来,几乎在周小瑜将将落地落地的一瞬间,直接从腰间拔出一柄尺余长的军刀,横削斜挑。 周小瑜没有退,因为自己已经退无可退。竟然没有退路,那便鱼死网破吧。周小瑜紧闭的唇线中一抹被林间幽暗环境染的暗红的鲜血慢慢流了出来,心随意转背上长剑仓啷出鞘,瞬时间林中寒光四射。 黄泉在周小瑜发动攻击的前一刻便于匣中颤抖铮鸣,不过出鞘三寸林间温度已经下降了一大截。黑斑脸的眉眼骤然跳动起来,却是用比周小瑜更快的速度大步奔了过去,绝对不能让这小子出剑。 铮然作响的剑鸣颤音瞬间弥漫充斥了这片小小的树林,一时间仿佛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了周小瑜的这一柄剑,一柄正自出鞘的剑、一柄寒气迫人的剑、一柄薄如蝉翼却能给人以山岳磅礴凝重沉滞之威的剑。 亦或者,这只不过是一把剑而已。 一把可以用来杀人的剑。 至少周小瑜是这样想的,于是他也便这样做了。自从巴陵城南小巷的那一战之后,周小瑜从瞎子身上学会了很多有关于战斗的东西,其中有一点便是揣摩如何出剑。准确的说,是如何更快的出剑。 更准确的说,是如何在敌人杀来之前将敌人斩于剑下。 这一点很难,但周小瑜总算找到了一些窍门。而这种借助元力震颤以及身体惯性的出剑方式能为他多节省些许时间,周小瑜全速的奔跑起来,负于尖头的长剑已经嗡嗡的叫出声来,不知从何处刮来的风将他耳际的发丝全然吹乱。 黑斑脸右手反握住那把灰蒙蒙不反光的军刀,眼中是他从未有过的慎重,但正是这种慎重和紧张更加出发了他心中压抑已久的疯狂和热血,他只觉得自己快要燃烧起来,他只觉得自己血管中的液体已经沸腾起来。 “吼。”黑斑脸狂叫一声,直接从地面上跳了起来,借助他之前不断奔跑的冲击力,黑斑脸整个人都好像漂浮在了半空中,呼呼在林地中飞了起来,一时间枝叶乱颤、杂花狂抖着。 周小瑜没有给他落脚的机会,只有这样打乱了黑斑脸的进攻节奏,自己才不会陷入被动。往往主动与被动之间只不过是一恍惚的失神之中,也就是这样的失神、往往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但黑斑脸没有松懈,甚至他握着刀柄的手掌都已经被自己的力道给撑破了,鲜血流了下来,他笑得更加狰狞了。 六十三章 绝招 更新时间:2012-10-26 黑斑脸终究还是落地了,因为哪怕是飞得再高的人终归还是要下来的。浪客中文网只有踩在地上,人才会觉得踏实,黑斑脸也不例外。周小瑜看着行动为之一缓的黑斑脸,猛然加速冲了上去。 或许这就是一个一击必中的难得机会,周小瑜嘿然一笑。右手一招便见青光一闪,一柄亮若秋水的三尺青锋赫然在手。握着它比踩着坚实的土地上更能让人觉得心安,周小瑜就带着这种心安杀将出来。 黑斑脸没来得及换口气便抬眼瞧见周小瑜已然冲到近前,脚下的草地被他踩出一个个半大不小的泥坑,一朵朵黑色的泥花在他的脚下豁然炸开,泥屑横飞之间一道亮光划过,却是一截吞吐不定的剑尖闪着寒芒。 周小瑜很直接很简单,他只想尽快的解决战斗、然后抽身离开。到现在他都没有弄明白为什么之前撒出去那么多的人手都没能发现这群人的蛛丝马迹,还想这群人真的是从天而降突然出现的一样。 周小瑜揉身挑剑直刺黑斑脸的大腿动脉,他出手很飘忽、却绝对稳定。黑斑脸只觉得身下一凉,连忙举刀下格。叮叮一阵刀剑相击的声响中陡然从低空中碰撞出一团火星,黑斑脸退了一步。 这一步就像是拦水的大坝陡然开了一个口子,然后这道缺口越来越大甚至是一发不可收拾,黑斑脸闷着一口气一连好些步向后退去,这一遭竟是和周小瑜攻守倒置,大有招架不住之势。 周小瑜也是含着一口浊气,他不敢呼吸、也不能呼吸。这一回合拼的就是精气神,拼的就是一股血气之勇,拼的就是一身高昂士气。是以此击必不能无功而返,不然等待自己的就是黑斑脸暴风骤雨般的绵密反扑。 周小瑜越迫越急,却是脚下一勾、张开的五个脚趾头猛然收住,啪的一声传来骨骼扭转的清脆响声,周小瑜整个人都腾空而起,双脚并紧直接在地空中旋转起来,手中的长剑也随着周小瑜的身体不停荡开。 就像是无数朵剑花在周小瑜的身前盛开,一片密密麻麻的耀眼剑芒,锐利锋芒的剑气纵横捭阖,这片在视野上狭窄实际却宽敞的很的小树林里大放光彩,一片被风吹落的新叶被气劲搅了进去,直接在半空中解体分离、寸寸碎裂开来。 一丝丝的叶肉絮状物从周小瑜的头前落下,他只是大睁着双眼看着一退再退的黑斑脸,他甚至能看见黑斑脸眼中慌乱失措的神色、还有他脸上那一块不断抖动抽搐的黑斑,唰的一声,却是直接穿过了包围的人群,撞到了外边。 自从自己接受这个位子以来,何曾遇上过这么憋屈的事情。黑斑脸他脸上的黑斑陡然一抽,就像是一块粘在脸颊上的黑布被风掀起来一角,而就在这阵风还未散尽的时光中,黑斑脸停了下来。 一口气憋到现在,他不得不停下来了、自己得歇口气。他也知道,看似锋芒毕露的周小瑜似乎也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决然比自己好不到哪里去。黑斑脸伸得笔直的脚尖已经插在了泥土中,微微的颤动着。 周小瑜强提着一口所剩无几的精气,知道这一身的血气之勇也耗得差不多了,他咬着牙齿脚下猛然一点,将一颗挺立着的碧绿青草触碰得微微弯下了腰,就在这株植物撑直身子的一瞬间,周小瑜已经连人带剑冲了上去。 这一剑已经极尽自己飘逸诡异之能事,却终究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周小瑜心下暗暗叹息,却是用以硬碰硬两败俱伤的凶狠打法提剑横削,直指黑斑脸的脸上那块大黑斑,只求一击必杀。 只是周小瑜手中的剑没能在进一步,因为黑斑脸伸进土地中的前脚在周小瑜扑下来的一瞬间猛然抽了出来,在他抽出脚来的同时也带起一团黑乎乎的潮湿土块,杂乱无章的朝着周小瑜激射而去。 这一记的突然变招既在情理之中,也在周小瑜的意料之外。既然这连男人的子孙根都能下手,还有什么是这龟孙干不出来的。比起之前那一脚来,周小瑜突然觉得这一脚已经好上太多了。 纷纷散落在地的泥巴并没有给周小瑜的身体带来多大的伤害,这也就是这下意识回身闪避的一丝空隙里,周小瑜先机尽失。而黑斑脸也站稳了抬脚,手中短刀一挥,趁着土屑迷眼的空当中举刀直刺。 这一刀很讲究,看上去只不过是很随意的轻飘飘的一下。用的却是女子小解腕刀法的巧劲,这是一种匕首的用法,从他这个大男人的手中用出来显得怪异无比,却又是如此的合适和巧妙。 这一刀好似附骨之疽般死缠着周小瑜不放,如影随形的刀锋上寒光熠熠、刀芒逼人。周小瑜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词汇来形容这一刀,他只知道这一刀无论是出手的时间、地点、方位以及角度都是恰到好处、妙不可言。 总而言之一句话,周小瑜只知道自己这一刀是躲不过了,也只能硬扛下来。也就是在黑斑脸模到近前的同时,瞬时从虚空中传来犹如磨盘推动的沉重滚动声,咕噜咕噜的越来越快。 也就在同一时刻,周小瑜身上的衣袖无风自舞、额前碎发飞扬。一个个玄奥难明泛着青色光彩的符文在他的身侧浮现,随着那磨盘转动的生硬越来越快,那些呈现在虚空中的符文也越来越亮,犹如实体一般光彩夺目。 撕拉一声,像是衣服被撕裂的声音。却是周小瑜腰月复处的黯色麻衣陡然炸开,一圈圈的青色光团从他的身间涌了出来,就像是血液从伤口处喷涌而出一样,逐渐聚集并且凝固在他的身前。 黑斑脸怒吼一声,顾不得接下来的招式动作,直接握刀猫妖移步从周小瑜的腰际抹了过去,顶顶几声脆响如同撞上了什么硬物一般,黑斑脸握刀的手猛然一颤,直接停在了虚空中无法再前进分毫。 周小瑜只觉的月复部猛然一疼,却是一截细细的刀尖在云雾气团般的青色光幕间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从中扎了进来。周小瑜看着已经入体半寸的刀尖上已经沾染了不少鲜红的血液,不由心下一凉。 “临。”周小瑜仰头直接朝着天空嘶吼了起来,然后那些像是凝固在他身前的光芒陡然一收再又瞬间绽放,这一收一放之间的间隙极短,也就是在如此短的空隙之中黑斑脸手中的刀又进了一分。 那种伤口再一次被撕裂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好在黑斑脸手中的尖刀已经被那块突然成型的太极八卦给卡住了,不断旋转的太极图也消除了不少蕴藏在刀刃上的气劲,然后那伤口陡然一张,有血流了出来。 黑斑脸感受着刀身上越来越庞大的力道,脸色变得非常难看,然后他疯狂的嘶叫了起来,就想是死了爹妈一样伤心、又像是踩了狗屎一样的愤怒。于是,他提膝直接朝着刀柄顶了上去。 咚的一声,周小瑜方才忍住疼痛的伤口再次往边扩张嗯了几分,这一下更多的鲜血朝着外面洒了出来,也更加艳丽和腻烦。挡在腰间的太极八卦图案开始迅速的转动起来,试图死死卡住这把刺得有些长的短兵刃。 周小瑜疼得直嘶嘶叫唤,而另一边的黑斑脸愈加疯狂甚至是酣畅的屈膝前顶,哪怕是那膝盖上已经满是血洞,血糊糊的一大片完全坑坑洼洼,而在黑斑脸看来却有一种异样的血腥魅力、 黑斑脸的动作很简单,所以他一层不变的重复着,看着这把军刀一丝一丝的渗透进去,在听着周小瑜小声的申吟,他觉得非常快乐、所以他觉得自己有用不完的力量、于是他仿佛永恒不变的膝击。 “列。”周小瑜再次叫了出来,这一次他却是一把伸出了右手直接握在了黑斑脸前刺的军刀上,鲜血从他的指间缝隙中一滴一滴的掉了下来,啪啪的落在了身下的草地上,压得那些青草弯了腰。 黑斑脸凶恶的朝着周小瑜笑了起来,只要自己握着刀柄的双手反向一搅,绝对能将这小子手上的五根手指头给削下来。正在黑斑脸狞声恶笑的同时,异变陡生。 便在周小瑜喊出那一声“列”之后,那幻化在身前的青光太极瞬间散乱城一小块的碎片,然后有重组起来、组装成更加小的太极图案,然后在虚空中列成一排,笔直的朝着黑斑脸的胸口压了上去。 就像那些落下的血珠砸在那些花草的身上,这些在半空中显化而成的八卦也大摇大摆的砸伤了黑斑脸的胸膛,黑斑脸连忙松手挡在身前,只听得一声类似于骨头断裂的脆响中,黑斑脸挡在胸前的手臂反向凹了下去。 “呀…”黑斑脸残声呼嚎起来,也就在他剧痛无措的慌乱中,周小瑜抛出军刀直接朝着黑斑脸的胸口扎了过去,没有想象中血雾喷洒的场景,因为黑斑脸躲开了,确实强忍着一身剧痛踢腿抽在了周小瑜的肩头。 周小瑜也是一声闷哼,前扑的身子猛然向后飞了回去,却也不忘最后关头上再补上几脚,啪啪数声黑斑脸直接被踹翻在地,而向后疾退的周小瑜瞬间掠了回来,朝着胖子高声大喊了起来。 “爆呀…” 由于嘴里还含着一口鲜血,是以这一声叫喊有些含糊不清甚至是跑了调,周小瑜回过头来看着胖子,却发现他还没有反应。不由急道:“还愣着干什么,腿脚麻利点赶紧跑路啊。” “风紧、扯呼。” 胖子一愣,小声说道:“我瞅着你方才打上一段就得念出一个字来,我还以为你这一次是不是又该使什么绝招出来了。” 周小瑜:“……” 胖子哇哇大叫一声,一回头直接朝着拿出事先约定好的陡坡跳了下去,小婵一愣却是直接被周小瑜吼了一句:“傻啊你、还站着不动,利索些跟着跳啊。” 刹那间,几乎在枪声响起的前一刻,一行人都往下跳了出去。 瞬间身影被密林遮挡住,只剩下不少被子弹打得簌簌发抖的林木还在不停颤动。 天上,阳光正好。 六十八章 血火烽烟上九天(上) 更新时间:2012-10-28 喝出这句话的人虽使的是问句,可这三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绝无半分凝滞和迟疑,相反的是一种少有的果决和坚毅,甚至还有一股扑面而来、呼之欲出的怨恨与愤怒。浪客中文网风乍起,半空中一人当头卷下。 这屈膝下压的动作几乎在那名大汉被周小瑜拍飞的瞬间狂吼怒喝着顶了下来,呼呼的气劲将周小瑜头上的发髻吹得东倒西歪,便是面上经年不变的的皮肤也被强劲的气流积压变形,一时间看不清任何物事。 周小瑜在微微抬眼的顷刻间立马向后疾退,而此刻那一名被自己砸飞的大汉还不曾落地。恍人神思的残影中,周小瑜蜷缩着身体迅猛的向后退去,整个身躯缩成小小的一团猛然在身前让出一片空地来。 也就是这一攻一避的交锋中、半空中的那人已经撞了下来,在周小瑜看来这更像是朝着地面砸落的流星陨石,怦然炸开的地面中一朵硕大的泥花猛然绽放,那一刻仿佛这片林地间的所有东西都狠狠的颤动起来。 即便是低空穿行的周小瑜也能感受到来自于空气中湍急气流的旋转搅碎撕裂挤压,还有很多周小瑜说不出来的感觉,当这些说不清的感受交织在一起的时候,就成了这种天崩地裂的巨大震慑力。 看不见的狂暴湍流疯狂的涌了过来,就像是台风过境时引起的海啸,铺天盖地的巨浪化作此刻看不见的洪流一波又一波的冲刷着着四面的一切物事,有那么片刻周小瑜觉得自己就像是那伫立在海岸线上的礁石。 看似坚强如斯的高大礁石或许能屹立千年万年而坚固如初,可再如何坚韧的石块终究会有腐蚀的一刻,这种侵蚀来自与外部、也能来自与内部。周小瑜堪堪避开那人的刹那间,便挺直脚尖在草地上点了一记。 极其用力的点在了青草之下的褐色泥地里,生生在地面上犁出一道浅沟。然后在林地间拖出半丈来长,周小瑜猛然后退的身影陡然一顿、便在这条线段的末尾钻出一个显眼的、鲜艳的句号来。 “正是某,你待如何?”周小瑜狂笑着看着缓缓从泥坑中站起的那个消瘦的身形,他的脸上有一块明显的黑疤,正是之前遇上的黑斑脸。周小瑜斜眼挑了挑满是泥块的黑斑脸,笑道:“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追上来,你这鸟厮倒也有几分本事。” 黑斑脸龇着牙一步跳上地面,也不管身间上簌簌落下的黑褐色泥屑,脸上是少有的疯狂的快意,他轻轻地昂起脑袋、咬着牙齿说道:“我手上的本事你早就是见过了,又何必在这里废话,难道我那一脚还轻了不成。” 周小瑜摇晃着自己的左肩,脸上闪过几丝难以忍耐的痛楚:“不过是狗急跳墙的冒死反扑罢了,倒也值得你如此称道,一朝得志便忘乎所以了。便只是穷人乍富的可笑嘴脸而已,难道忘了你折断的手臂了嘛?” 黑斑脸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尽,固执的看着周小瑜,说不尽的怨恨阴鸷。黑斑脸任由自己的臂膀胡乱垂在胸前,恨声啐了一口:“这便是你拖延时间的说辞么,看来你终究不是一个合格的辩者。” “我不认为这是在拖延时间,因为你们在我眼中来看不过是要多费上一些气力而已,解决了你们我才能走得更加顺畅。”语未毕,人已动。周小瑜插在土层中的脚掌猛然张开,整个人瞬间冲了出去。 只不过是小腿微微向下弯曲出一个很淡的弧线,然后周小瑜的脚部便如同安了一只弹簧一般整个人如同箭矢一般陡然窜了出去,那速度比之急速旋转的弓箭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黑斑脸被周小瑜的突然出手唬了一跳,直接双脚错步向一旁侧身,只来得及微微撤开半个步子周小瑜已经摆拳砸到了跟前。黑斑脸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他伸出无恙的右手看看在胸前不足半尺的虚空中架住了周小瑜的拳头。 这仓促之间的变招来得十分突然,却十分的简单直接有效。咚的一声,黑斑脸只觉得自己虎口一震,握拳的五指差些被直接震开。接着便是一股难以言喻的磅薄怪力从自己的掌心袭来,透过自己的手臂一只蹿到自己的肩膀。 黑斑脸猛地向后退了一步,然后以两人为中心的地面陡然裂开一道细缝。就像是溃口上决堤时出现的第一道缝隙,紧接着着种细细的裂缝迅速的在暖湿的泥地上四处蔓延开来,咔咔的向远处延伸过去。 周小瑜生猛的撞击被黑斑脸一只拳头拦了下来,只是这种停顿并不能持续多久。因为周小瑜高高的举起了自己的第二只拳头,朝着僵持不下的黑斑脸砸了下去。这一拳并没有砸到自己想要的目标,但是却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目的。 黑斑脸看着周小瑜另一只手掌高高抬起的瞬间脸色骤变,不等周小瑜拳头落下便一个缩身抽手朝一旁闪了过去。周小瑜嘿嘿一笑,大步追了上去。伸得笔直的拳头几乎贴上了黑斑脸的胸口。 也就在这一时刻身边的那些汉子在最初的错愕之后回过神来,纷纷想着周小瑜围堵了上来。一时间七手八脚人影绰绰、好似千军万马中取上将首级一般的荒谬感,周小瑜再次大喝一声,呼呼追着黑斑脸砸了上去。 可自己杀得疾,黑斑脸退得更快。他也知道这是危急存亡的一刻,是以身体中所有的潜能都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撤得如此迅疾,势若流星而风声灌耳,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起来。 自己的拳头终究和黑斑脸的胸膛隔着一丝距离,自己的手被已经能触碰到黑斑脸翻飞的衣袂,却总是触其门而不得入。周小瑜看着黑斑脸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只觉得嘴里恶心不已。 黑斑脸看着近在迟尺的拳头,心中狂跳不止。他甚至能清晰的感受那只拳头上的热量透过自己的上衣传到自己的身体上,这种感觉比之刀锋临体的冰凉感没有半丝区别,都是一种令人身心都为之震颤的恐惧。 可这种恐惧正逐渐远离着自己,黑斑脸能清楚地察觉到这一点,所以他舒展自己由于恐惧而变得僵硬冰冷的面孔,他轻轻的咧开嘴、后怕的无声的笑了起来。他看着终究差了那么一招的周小瑜,轻轻的笑了起来。 周小瑜看着黑斑脸嘴角处那一抹极尽嘲讽不屑蔑视之能事的冷笑,也开始笑了起来。只是比起黑斑脸来,他的笑容更显狷狂和霸气:“你以为这样我就没办法了么,那你也太天真了吧。” “什么?”黑斑脸猛然一怔,脸上的笑容还没有完全转换成惊讶诧异的表情,于是在他难看的面容上混合出一种更加诡异的表情,一种似笑非笑的紧张和疑惑,然后他就在这种诡异的情绪中飞了出去。 原因很简单,周小瑜只是将是自己紧紧握着的拳头瞬间松开,竖成一只有若钢刀的手掌。就如同伸手弹去一些另自己讨厌的东西一样,周小瑜猛然竖直自己的手掌,宛若一口开了锋的解腕尖刀。 刀乍起,却无血光乍现,乍起的青色光雾。星星点点的青色光芒瞬间凝集在周小瑜的指尖,然后向着正前方的黑斑脸的胸膛缓缓推了出去,又像是在缓缓挤压着什么、注射着什么。 黑斑脸惨叫一声,厚实的胸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的朝内凹陷下去,也就是在周小瑜的指尖轻轻触到的一瞬间,他的整块胸膛都塌陷了去;也就是在他胸膛塌陷下去的一瞬间,他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周小瑜没有再追,因为身边的军人都已经堵住了去路。周小瑜直接劈掌下压,将身侧的汉子砸进了地面,这一刻他已然打出了真火,出手之间毫无顾忌,直接顶着这群人压了上去。 一时间嘈杂的树林中惨叫连连,便是这些受过专门训练的军人也挺不住开始痛呼出声。而周小瑜专门捏着这些人的右手反关节的肘部捶打拍砍,他只需要这段这些人最具威慑力的右手便成。 越来越多的匕首军刀朝着自己的身体扎了过来,而周小瑜也在一片混战中开始受伤。周小瑜感受着体内的真气元力急速耗尽,他不能再无节制的使用隐阁心法了,所以群战伊始便是贴身近打。 这一拨追击而来的人手不下于十人,所幸这林地间的树木长势茂密、枝繁叶茂之中地势狭窄低矮,根本不适合大规模人手的展开。而周小瑜亦是把握住这一点在林地中钻来窜去,诱敌深入。 而这种地形中的另一种劣势便是自己背上的长剑同样施展不开,于是他劈手夺下一把军用匕首直接短兵相接、丁丁当当的撞击声中一个又一个的汉子惨嚎着倒了下去,而他们之中大多数都是被削去了右手手指。 周小瑜看着胸口那一道足有半尺长的刀痕,看着伤口周边陡然向上翻起的皮肉,看着鲜女敕细肉中不停渗出的艳色鲜血,只觉得胸中一口郁气不得出,直恨不得仰天长啸直抒胸臆。 周小瑜看着身周那些面色凝重且向着自己不断逼近的军人,没有提刀扑杀过去。他不断地向后退去,身后是一棵他叫不出名字的怪异树木,他轻轻地靠在树干上,大口喘息着注视着这些不断靠近的军人。 黑斑脸站在人群外面,也大口大口的咳嗽着。他咳得很用力,每一次咳嗽之后便有大口的带着血沫子的血液从他的嘴中喷洒出来,然后还有很多内脏器官的暗红色碎肉一同跌落在地上。 黑斑脸一脸痛苦的看着周小瑜,眼中却满是笑意。他颤抖着伸出自己犹自发麻发颤的右手,朝着人群之中的周小瑜指了过去。他翘起大拇指、伸出食指、其余三指虚握,做成一只手枪的手势来。 黑斑脸轻轻一笑,指着周小瑜的手指枪口微微一颤,然后在他的嘴里也发出“砰”的一声,然后他满足的倒了下去,重重的砸在了身下的青青草甸之上。 仿佛、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六十九章 血火烽烟上九天(下) 更新时间:2012-10-28 黑斑脸倒下了,他再也没能站起来,他缓缓的闭上那双重逾千钧的眼睑,无限留恋的看着这个逐渐模糊黑暗的世界,看着这片在之前还无比厌恶的幽仄树林,在这一刻竟觉得是这样的美丽。 黑斑脸仰天看着那片被枝桠树叶遮挡住的湛蓝晴空,只剩下无数块细细的碎片,就像他此刻逐渐麻木冰凉的思绪。他没有再去看周小瑜,因为他只想在死之前再看一些美好的东西,一些被自己忽略的东西。 砰地一声,很轻、也很重。轻的是它的响声,重的却是它砸在心头的分量。周小瑜看着黑斑脸倒下的瞬间终于不可抑制的笑出声来,他一边笑着一边往外吐着血液,他一马当先一个侧身顶开一人,双腿在地上一抽、直接奔了出去。 便在他冲出去的同一时刻里,一名算不得强壮的中年汉子斜地里杀将出来。他紧紧握着军用匕首,猛然朝着周小瑜的肋部扎了过来。周小瑜冷哼一声,双手往前一搭,右手直接抓住了这人的手臂的关节上,然后陡然往下一压。 随即缠绕上来的是周小瑜的左手,猛然伸出的左手一把拍在了中年男人的手背上,哒的一声脆响,男人握刀的手直接被周小瑜顶了回去。周小瑜双手使劲,直接将这人的手臂的掰折,喀嚓一声中周小瑜握着男人的手将那柄军用匕首扎进了男人的心窝上。 没有鲜血喷洒出来,因为周小瑜并没有将匕首拔出来。温热殷红的血液顺着匕首上的血槽溢了出来,中年男人甚至来不及一声惨叫,便让周小瑜连人带刀一举砸将出去,猛然撞在一棵树上再又重重摔下来。 周小瑜不待再看,双脚猛地往地面上蹬去,轰的一声闷响整个人直接从地上弹了起来。风声影动中,周小瑜缩身朝着一束茂盛的叶丛里撞了进去,忽而伸出手来在那根人臂粗细的树枝上吊了一把,接着树木特有的韧性弹出老远。 只是这么一下,周小瑜一惊朝围过来的军队头上飞了出去,淡淡的阳光透过叶隙洒在周小瑜的脸上,虽然和煦可依旧刺眼,周小瑜微微将脑袋朝下别了过去,便听见身下不远处响起了枪栓拉动的声音。 不好,周小瑜心里猛地一跳,立马松开手掌直接落在了地上,双脚猛一触地直接一个翻滚超前扑了上去,这一个变向来得十分突然、也来得十分及时。也就在周小瑜扑出去的后一刻,簌簌的子弹贴着周小瑜的脚尖泼洒了出来。 哒哒哒哒,已经浪迹破败的青青草地上再次出现泥屑横飞的场景。滚滚的热浪在低空中扩散挤压,将周小瑜额上的汗珠都吹得淡了,身后是一地哗哗炸开的泥花、还有漫天飞舞的半枯树叶和草茎。 这些不知在土层泥地中蛰伏多少时日的枯枝败叶被绵密紧致的弹雨炸得飞了起来,一股腐烂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和散发着热量的火药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更加难闻的怪味,让人头晕目眩。 周小瑜忍着恶臭,手脚并用的在林地间飞速奔跑起来。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脚底鞋板被泥块打中的撞击感,他也能清楚感受到那些子弹上蕴含的惊人热量透过千层底传到了自己的脚板上,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触觉。 身后大大地枪声逐渐交织成一张根本找不出半丝间隙的大网,席卷天地的朝着周小瑜扑洒了上来,一种如芒在刺的灼痛感在他的背部逐渐发散开来,周小瑜竖掌于地、急速前行的身体生生拔出一截。 周小瑜的双掌不停地拍打着地面,于是这林间的土地上开始出现一个个三寸后的手印,然后又被身后紧追不舍的子弹打成稀烂,叶翻草飞泥溅枝断。周小瑜看着眼前一处低矮的灌木丛猛然双眼一亮。 周小瑜唰的一声藏了进去,而后那处灌草瞬间被强力的火线撕扯成粉碎。周小瑜心有余悸的往后看了一眼,却只见得一个壮实的汉子从背后的背囊中取出一件半人高的加大版的枪支,黑乎乎的洞口不停晃动着、似要寻找周小瑜的身子。 这竟是一门火箭弹。 周小瑜不知道那玩意叫什么,但他本能觉得这东西很不简单。于是他猛然在身前撑开一层光圈,淡淡的青光瞬间变得犹如实质般的半透明盾牌、护住了自己要害。同时脚下不断颤动,飞快的朝茂密多叶的树丛拐了进去。 事实证明周小瑜的做法是对的,也就在周小瑜身前的光罩撑起的瞬间,便从那处比寻常枪支打了好些倍的宽大枪口猛然冲出一件东西来,那东西看上去是一颗加长放大版的子弹,尾部还拖出一道长长地焰火来。 这是一门小型的火箭弹,那名扛着推进器的大汉全身猛然一颤,却是不可抑制的朝后摔了下去。地空中的各种泥屑叶片仿佛在一瞬间凝固,而那颗如同彗星一般的火箭弹拖着一道半尺长的火光朝着周小瑜这边飞了过来。 周小瑜睁圆的双眼陡然眯起来,瞳孔皱缩的残像中之前那一处藏身的灌木丛陡然爆发出一团亮丽耀眼刺目的光芒来,那么随着火光一齐到来的、还有一声能将人耳膜撕裂的震天巨响。 “轰…”周小瑜整个人直接飞了出去,陡然在地空中爆发的气团夹杂着泥块弹片四射而出,汹汹烈火冲天而起、有那么一刻整片世界都震颤了起来。热浪徐徐散尽,露出一个巨大的泥坑来,之前的灌木已经完全消失了。 周小瑜听着身边的树木上传来类似于箭矢击穿的咄咄声,然后右胸上陡然一麻、然后是一股惊人炽热从胸口出瞬间扩散。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从周小瑜紧闭的纯间炸开,接着便是一口淤血喷了出来。 周小瑜看着那片烧焦变形的铁片正插在自己的胸肩处,只露出小小的一丁点在皮肉之外,剩下的全部钉在了血肉之中。而且受伤的部位正是之前那道被人划开的刀伤正中,汨汨的鲜血立马涌了出来。 好嘛,连绷带都能省下了一块来。周小瑜咬着下嘴唇嘶嘶的抽着凉气,就像是毒蛇吐信的声响。他踉踉跄跄的从地面挣扎着爬了起来,看着不远处那凭空出现的大坑,哪怕是已经亲身体验后依旧一阵后怕。 周小瑜看着那汉子再次颤颤巍巍的举起手中的推进器扛在肩上,忍不住到退了好几步。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汉子再次抠响指尖的扳机,然后那汉子再次被后座力震飞,正好撞在一块凸起的岩尖上,上身的胸膛立时整块的鼓了起来。 周小瑜有些茫然的看着那黑洞洞的宽大筒口中再次喷射出一颗火箭弹,他无可奈何的看着那颗火箭弹在地空中转来绕去,直接在另一点上炸开。周小瑜微微别过头去,不去看那激烈的爆炸火光。 周小雨神情莫名的扫过这些全副武装的军人,有些艰难的抬起步子。一脚深一脚浅的踩着厚实的落叶往林地更深处走去,直至这一刻、追过来的十余名军人只剩下四位。 他们互相对望了一眼,面色苍白却是连手中的枪都差点没握住,眼睁睁的看着周小瑜越走越远,然后转身进一片林子中不见了踪影。 全身酸痛的周小瑜很是小心地捂住自己的右胸,看着那露在身外的半截弹片,脸上猛然闪过一丝决绝,直接伸手抓了上去,想要将那玩意给撕扯出来。可手指才将将触碰半点,登时一股鲜血溅了出来。 然后是一种能将人大脑撕碎的剧烈疼痛一胸肩为中心,整个人顿时懵然无语。然后整个人站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颤抖起来,周小瑜哆嗦放下双手,终于忍不住骂出声来:“痛啊!” “痛啊!” 周小瑜扯住喉咙叫了出来,这一刻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雪夜中的云梦泽,鲜血和火药的混杂味道,还有刀锋剑尖的怦然撞击声里绽放的血色华光,剩下的是那些令人心烦的嘈杂呼号叫喊声。 这周身的种种一切,都让周小瑜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周小瑜强忍着脑子里的强烈眩晕感,轻轻笑了一声,一把撕下自己的麻布外套,粗略的包扎在右胸上。 周小瑜没有急着往前走,按照桃夭之前的说法、那么剩下的三拨人马已经近在迟尺。而方才那两声惊天爆响已经暴露了自己的位置,自己必须在这些人赶到之前立马往桃夭说的那片红楠林赶去。 只是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又怎么可能在这些人的重重绞杀之下杀出重围,自己是人不是神啊。周小瑜晃了晃还有些昏沉沉的脑袋,耳中尽是嗡嗡轰鸣声,就像是无数只苍蝇在自己的头上飞来飞去。 周小瑜正自想着,便听见正前方的树林中响起纷杂的脚步声,随即一截树枝被一只手给扒拉了下来,露出那人的半个上身。因为隔得远了周小瑜并没有看得甚清楚,也就是在那人望过来的前一刻、周小瑜忍着剧痛一个翻身藏进了一颗大树之后。 胸肩处的伤口再次因为周小瑜的剧烈动作遭到二次拉伤,瞬间染红了黯白色的麻衣布条,就像一滴红墨水砸进一盆清水之中,顷刻间片便渲染出一大片的红色渍迹来,呼呼的在布条上沁出血来。 周小瑜半跪在树荫下急遽的喘息着,胸口上的弹片随着剧烈起伏的胸膛而上下抖动。周小瑜松开捂着的手掌,那上面是一大片的浓稠黏密的血水,透过他的指尖一滴一滴的砸在身下的草丛中,散发出令人厌恶的血腥味。 也就在周小瑜躲开眼前那人的片刻之后,猛然从身后不远处爆发出一声狂吼。那声音很是暴怒,也有痛苦和怨恨。总之周小瑜听出了很多话语之外的东西,那声音就像一只受伤野兽的嘶嚎。 “老黑,是谁杀了你、谁杀了你?我要杀了他!!!” 声若惊鸿,凌空炸响。 七十章 绝地反扑 更新时间:2012-10-29 低沉的喘息声瞬间化成急促的咳嗽声,周小瑜将沾染着鲜血的手掌捂住自己的嘴唇,一声一声闷闷的咳嗽着,不时有血水从指缝中飞洒出来。周小瑜缓缓转过脑袋,大睁着眼睛注视着那片丛林之后的动静。 而在这个时候,正前方的那人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他大踏步的朝着声源处赶了过去,周小瑜慢慢讲双手放下,慢慢的数着那人的脚步声,打算在他路过的瞬间将其制服。只是这想法随着那人身后十人小队的出现而烟消云散。 周小瑜颓然散去掌间缓缓凝聚着的气力,心里不由打起鼓来。这些人很有可能是以十人为一队,若真是这样、那么身后那一拨人只怕也是十人之多。这样算来,前后共有二、三十人左右。 周小瑜有些痴傻的看着身前那人一步一步的朝着自己走了过来,那轻轻的脚步声踩着满地的枯叶是咯吱咯吱的断裂声。这声音击打在周小瑜的心上,让他有一种自己的心脏也随之碎裂分解的错觉。 周小瑜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一般紧张过,他只觉得手中粘稠的血液之中开始渗出一些血水之外的东西,腻腻的、湿滑的、那叫做汗水。周小瑜咽了口唾液,却还是觉得嗓子干得厉害。 也就在周小瑜心神不定之际,身后的那处林木草丛被人一脚踹开,当头便是一名十分显眼的大汉,露在衣服外的手臂上满是伤疤、然后那些疤痕之下是高高贲起有若岩石般雕刻而成的肌肉筋块,黝黑油亮。 周小瑜夹在两拨人马的正中间,正是进退两难不得月兑身的困苦局面。周小瑜缓慢的移动着自己的身体往草木更深处挪了进去,不敢发出哪怕是一丁点的响声,唯恐暴露了自己的藏身之所。 这一刻的时光之中,周小瑜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安静到可以清晰的听见自己胸腔中的心脏在剧烈跳动着,哪怕是尽力控制安抚之下依旧剧烈的心跳声,一声快过一声、一声重过一声,宛若击鼓一般。 除了心跳声之外,只剩下那些碎叶被踩踏的脚步声。周小瑜尽力蜷缩着自己的身子躺在树脚下的一处凹坑之中,他很是细心的将地面上血迹用泥土掩盖住,这样不仅能清除痕迹、还能遮挡血腥味。 仿佛是自我安慰一般,空气中血腥味在一瞬间淡了许多。周小瑜虚弱的笑了两下,然后靠在树根上看着枝叶后很是晴朗喜人的天幕,蓝蓝的天空中是白白的云朵。曾几何时,这样的生活是自己所求的完美。 难道只要在将死之时才能明白自己缺少什么、需要什么,虽然这种释然来得十分不是时候,可终究能让人产生一种顿悟了然的荒诞感觉。在这种诡异的情绪之中,周小瑜开始将那些落叶拨付到自己的身上。 周小瑜躺在泥坑之中,像是埋葬什么一样开始往自己身上堆起了枝叶,还是散发着异味的泥块,将周小瑜身体的主要部位都遮了起来。直到前后两拨人快要赶上来的时候,周小瑜才停去了手上的动作。 一动不动的,静静地卧在树叶之下,听着那两拨逐渐接近的追兵。这两拨人,终于碰面了。最先开口说话的是那个要报仇的汉子,周小瑜知道他的声音、就像他的外貌一样的粗犷沙砺。 “是你?”那全身肌肉暴涨的汉子停下了脚步,挥手示意身后的人停下。大汉看着对面的领头之人,满是嫌弃鄙夷的神情、若是细看还能从这副表情之下找出另一种情绪——紧张忌惮。 “如何不能是我?”最先赶到此间的那人呵呵一笑,他生得并不高大、甚至算得上瘦小。在这些高大壮实为众的军人中,他更显单薄瘦弱,但从来没有人会用这样的词汇评价这个唇边生着两撇鼠须的中年男人。 肌肉男有着常人难以比拟的坚持和固执,抛出内心深处的那抹忌惮不说,他很鲜明的表达自己的态度。所以他再一次问了出来,还是同样的话语,却被他说出了更多的意思:“方老七,怎么会是你?” 那个唤作方老七的鼠须男子冷哼一声,以无比强硬的态度冷声顶了回去。他也是一般的字句,也同样蕴含了许多其他的意义在其中:“这一块也算我的辖区范围内,难不成我来此处还要经过你付三水的首肯么?” 付三水,也就是那个肌肉男。他紧绷着一张脸盯着付三水看了半天,却是大手一挥哈哈一笑:“我付三水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班长而已,又哪里敢在方老哥面前甩脸子,天下之大哪里都可以去得,老哥说笑了。” 付三水虽然是一脸赔笑,可话语中的嘲讽意味任谁都能听得出来,特别是这群手下更是一脸的不自然、更甚者便是一脸的笑意。鼠须男方老七脸色一变,陡作厉色、双眼瞪向付三水。 付三水恐吓似的鼓着手臂上的肌肉,一脸不屑看着方老七。方老七抬眼看着付三水身后所出来的四位满身狼藉的军人,却是眼珠一转继而嘻嘻一笑:“付老弟,怎么没看见你兄弟大老黑来着,这一片是他主要负责的,该不会是消极怠工回营睡觉了吧?” “放你娘的屁?”付三水黑着脸大声喊了出来,喷了方老七一脸的唾沫星子:“我兄弟尸骨未寒你便如此编排于他,若不是你大舅哥是连长,有哪里轮得你来当这个班长,若是在呱噪、老子一巴掌拍死你。” 方老七阴测测的笑了两声,丝毫不为付三水的话语动怒。他只是好整以暇的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来,将脸上的口水细细擦尽。末了才一脸反胃说道:“付老弟多少天没漱口了,好大的口气。” 离这些人不过二十步的周小瑜静静的枕在树根上,将这两人的对话一字一句都记在心下。一直高度紧张的心情也慢慢平复下来,想来这二人之前便积怨已久、心生恨隙。若真是如此,接下来的情况要比自己之前设想的要好上太多了。 “你说什么?”付三水一把伸手扯住了方老七的衣领,由于身高的差异警示一下子将瘦小的方老七从地面上生生提了起来。付三水虎目圆瞪,恶狠狠的大声喝道:“有种便再说一遍。” 也便是于此刻,方老七身后的士兵呼啦啦的全部涌了上来,就像潮水一样扑了过来,手中的枪管一举朝着付三水顶了过来:“放了方班长,不然老子一枪崩了你。” 另一帮人也呼呼围了上来,一拨人争锋相对、怒目相向、持枪而立。以方老七和付三水为中心,直接圈出一个大圆来。方老七一把伸手扣住付三水扯住自己领口的大手,一根一根的将付三水的手指掰了下来。 “付老弟何必动怒。”方老七看着付三水淡淡一笑,只是这笑容未免太过牵强。即便是也不过是强颜欢笑而已,方老七伸手拍了拍付三水的胸膛,轻声说道:“年轻人、这么大的火气伤肝伤肾,以后悠着点。” 付三水哼的一声,却是转身朝着身后的士兵骂道:“你们这帮兔崽子,一天不操练皮又痒痒了么,都是自家弟兄还不快收枪。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别让那个杀了我兄弟的牲口走月兑了,还不快给我找。” 方老七嘿嘿一笑:“这才像话。” 周小瑜听到这里终于放下心来,这两个不对路子的人定是牟足了气力较劲,有哪里顾得上自己。即便此时此刻两者相距不过二十来步,真有一种咫尺天涯的沧桑感慨,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呀。 周小瑜想到这里不禁咧嘴一笑,当然他很小心不发出任何的响声。只是他心里隐隐觉着不对劲,至于是哪里不对劲周小瑜又说不出来,他只能任由这种不对劲的情绪渐渐蔓延生长起来。 为什么突然之间这般安静了,周小瑜心下猛然一颤。却是不带倾耳细听,整个人直接从草堆中冲天而起。也就在这片草叶炸开的瞬间,周小瑜仓促之间竟然看到那名叫做付三水的大汉和那位长有鼠须的方老七不知何时已经模了上来。 “开火!”方老七和付三水同时大声喝了出来,付三水甚至一个激动直接将横亘在身前的半截树枝给砸断了。便在这声音响起的片刻之间,足足二三十只枪管同时喷洒处明黄色的亮芒,密密麻麻铺天盖地。 “好深的城府。”周小瑜在心里暗骂了一声,看着眼前虚空中数不清的金属弹头、还有那十数道不停喷洒着的弹道洪流,不由手脚发软、心底一阵发虚:“难道之前那一切都是在演戏么?” 周小瑜来不及细想,连忙运转心法在身前撑开一道光网。这薄薄一层的青色光雾瞬间在半空中出现并且成型,只是这变招仓卒之际,根本来不及有效的抵抗周小瑜便惨呼着从半空砸落下来。 仆一落地,周小瑜连忙闪进一处杂树丛中。斑驳的血色在枝条上挂出很多道,一抹一抹的像是涂上去的。只是那一个照面,周小瑜便觉得自己的月复部、腿部、肋下三处中枪,火辣辣的烧灼炙烤、摧残人的神经。 “追。”付三水一马当先朝着周小瑜追了上去,一边的方老七也不甘示弱、却是带着手下人马朝另一头绕了上去。这次定要将这小子给拿下、最好是生擒,到时候大舅哥面前也好说上几句话。 周小瑜马不停蹄的在低矮茂密繁盛的灌木丛中急速穿行着,这样的地形十分有利于藏匿躲避、更重要的是这里面的迂回空间十分大,因为这片林地中大部分都是这样的地形,最适合突然袭击之后的藏身。 不过这都是周小瑜的一厢情愿,事实上拼到这个份上周小瑜早就完成了桃夭交付于自己抵挡一刻时辰的任务,剩下来的就是如何逃命了。只是这一次,周小瑜实在没有把握能否逃出去。 至少眼下看来如是,周小瑜会心的想到…… 七十一章 我欲乘风归去 更新时间:2012-10-30 周小瑜栖身于草丛之间,低首垂眉一路狂奔。付三水便在身后数步之遥处紧紧缀着,只是自己这块头实在有些大,繁杂稠密的枝桠重重叠叠阻了去路。付三水暴喝一声,鼓起一身钢铁一般的肌肉,生生在这荆棘密布的灌木中挤开一条出路。 咚咚脚步声似乎踩着自己的脚印一般,一步都不曾落下。周小瑜没有回头去看,这个境况之中哪怕是一丁点的分心都会让自己陷入不复之地。此刻能做的,只有不停地奔跑,至少这样还有生的希望,虽然这希望从不曾这般热切过。 付三水大踏步将身前拦路的枝桠树叶横腰撞断,继而整个人猛然跃起、手臂上黝黑的肉块在一瞬间涨大一圈,油亮的快要滴出水来。付三水高高跳起的身体不过在半空中停滞半分,复又重重落了下来。 几乎在付三水跳起的瞬间,周小瑜陡然一惊、不再前奔飞走、竟是在刹那间回身前扑,也就在这时头上一阵风动、咔擦一声身间的荆棘丛林寸寸碎裂开来,顷刻间化作齑粉漫天飞舞开来。 付三水狂吼着从半空中扑了下来,却见的周小瑜一个后撤直接从自己身下蹿了过去,这一招竟是落空了。付三水方一落地便被蓄势待发的周小瑜疾风骤雨般的缠了上来,之所以近身贴战还是想让那些士兵投鼠忌器。 那些枪支弹药的威力实在是可怕,周小瑜可不想再去品尝那种滋味。 “来得好。”付三水大笑一声,却是握着一双铁拳朝着周小瑜硬捍一记。周小瑜没有闪躲,却也没有接他这一拳。周小瑜只是微微侧开半个肩膀,利用自己的速度直接避开付三水的这一拳,钻到了他的胸前。 一股混合着汗液的浓重体味扑鼻而来,差点没把周小瑜熏个半死。周小瑜强忍着鼻腔的不适,双手猛然一收一抬,瞬时双掌下压、生生印在了付三水与岩块一般无二的胸膛上,砰地一声像是砸在了一块钢板上。 周小瑜只觉得自己双掌一阵麻痛,狂涌而下的巨力倒是有大半反震了回来。周小瑜顾不得酸麻,一沾即退、立时抽身速退。避开付三水接下来的缠绕绞杀,事实上付三水也是重重的闷哼一声,等等等了好几步才站稳。 付三水呸的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口水,瓮声瓮气的看着周小瑜说道:“没想到你这人倒也有几分本事,大老黑死在你手上却也不冤。” 周小瑜冷笑一声,踮起的脚尖在泥地上轻轻转了半圆化解了身体间残留的冲劲,竟是在瞬间转化为前冲之势。周小瑜弯曲的小腿陡然拉得笔直,唰的一声再次朝着付三水撞了上来:“谁死在我手上都不冤枉,你也不例外。” 付三水狂笑三声:“但愿你手上的把式能比你这张硬嘴还要硬扎。” “那要打过才知道。”一语未毕,周小瑜再次冲了上来。这种密不透风的硬拼打法本不是自己所擅长的,但自己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解决问题、眼下这情景也无所谓保存实力的说法了,自己只是想逃出去而已。 付三水笑声未绝,抬眼间一团残影飘忽不定。叶落树起的刹那间一直沾染着血痕的拳头凭空闪现出来,付三水不知道这一拳从何而起、又从何而落。琢磨不定就像是摆月兑了时间空间的界限一般,凌空乍现。 这一次付三水没有再说‘来得好’这三个字,事实上他有这个想法,却不得不凝神戒备。这样的进攻速度付三水不是没有遇上过,但这种速度与力量并重的人物自己却是头一会遇上。 周小瑜不想给付三水任何喘息休憩的空隙,是以当付三水陆地的霎时之间便是接二连三犹如潮水一般的摺叠合击之术,为的就是能在第一时间中将付三水击倒并且制服。 周小瑜屈肘摆拳一头砸在了付三水横在胸前的粗壮手臂,高高贲起的肉块瞬间被周小瑜打得凹了进去,却终究还是止步不前。付三水嘿嘿一笑,直接抽冷子抬脚前踹,卷起一地的枯枝败叶。 周小瑜斜眼的余光中已经来到了这神鬼莫测的一脚,随即双腿一摆、在付三水的大脚抬起的前一刻一记鞭腿抽在了付三水谢谢朝上的脚背上,啪的一声轻响、付三水直接被周小瑜踢得向后退去。 好机会。周小瑜心中窃喜,双手化掌成拳猛然朝着付三水的心窝砸了上去。正自慌忙后退的付三水见此情形赶忙抬臂横于胸前,两只粗大的手臂就像是两面合得严实的门板,周小瑜合身撞了上去。 这趁胜追击的撞击竟然没有将付三水再次击退,正好相反的是付三水狂叫着一点一点的将向后弯曲的腰部缓慢而有力量的挺直、并且向前倾去。而周小瑜也在付三水的巨力之下不断向后撤步。 “呀。”付三水瞪着牛一样的双眼恶狠狠的盯着周小瑜,仿佛要将全身的气力和愤怒透过自己的双眼喷发出来、击倒眼前这个看着不高却力气不小的年轻人。付三水终于朝前踏出了一步,双臂陡然撑直。 周小瑜闷哼一声,终于收手向后疾退。若论气力、自己绝然不是眼前这个大块头的对手,要是那死胖子在这里,又哪里轮到这家伙耀武扬威、不可一世?有道是一力降十会,周小瑜蕴量已久的攻势在这一刻竟不知如何使出来了。 付三水龇牙挤眼双拳摆臂、直接一记勾拳从下往上斜撩了出去,看到拳风喷涌的方向,正是朝着周小瑜的脑袋砸了上去。周小瑜闭着大汉矮了足足大半个脑袋,是以付三水这一拳没费什么功夫便抬了起来。 周小瑜双拳紧贴竖于胸口,比起付三水之前那个防御姿势来说、这更像是一扇门板。只是块这门板的坚固程度终究比不过付三水的,周小瑜在付三水疯狂畅快的嘶吼声中被生生砸飞了出去。 这是双方交手以来两者攻守之势互换的信号,也是付三水疯狂反扑的开始。周小瑜只觉得双手手腕骨骼处竟似要断裂一般的疼痛酸麻难言,周小瑜的身体在半空中斜斜飞了出去,也正是在这无法着力使劲的空当、付三水提拳追了上来。 从这一点来说,周小瑜觉得眼前这汉子和自己非常相像,都是那种秉承‘趁他病、要他命’的狠角色,绝对不给对手任何喘息的空隙和余地。男人,不仅要对自己狠、更要对别人狠,何况这是生死搏杀。 任何一恍惚的仁慈和犹疑,都是给对手制造机会,离死亡更近的机会。付三水看中半空中倒飞出去的周小瑜,眼中的笑意越来越盛,他很想大声叫喊出来,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心神激越昂扬,由于兴奋充血脸部更是通红一片。 周小瑜不用睁眼也能感觉到大汉付三水已然扑到了眼前,人未至那种能将人熏个半死的浓重体味已经扑面撞来。周小瑜身在半空看着近在眼前的付三水已经高高举起了自己的双拳,连忙大声喊道:“临。” 一声‘临’字,虽然因为仓促紧张而变得不甚完整清晰。但周小瑜像是完成了一个召唤似的,也就在这声音将断未绝的末尾上,看似朦胧柔弱的淡淡青光直接从周小瑜的身体中绽放盛开。 付三水的拳头终于砸了下来,可这还是慢了一步。一方一尺方圆的太极图瞬间在周小瑜的胸前成型,也就在它成形的瞬间化作实质、死死地卡住了不断朝下压来的拳头。青色光团一阵荡漾摇晃,不断朝下凹了进来。 周小瑜凌空的滑翔的身体直接被付三水这一拳砸在了地上,在盘根交错的林地间砸出一个凹坑来。不过好在这一圈被自己接了下来,周小瑜来不及吐出胸间的那一口郁气,赶忙朝一边翻滚避身。 便在周小瑜起身躲避的后一刻,付三水的大脚几乎是贴着周小瑜的后背踩踏在那个土坑之中,砰然炸起的泥花中付三水无比狂躁的叫出声来,他劈手拨开挡在眼前的细碎泥屑,抬脚朝着周小瑜再次踩了过去。 “看你活得这么痛苦,赶紧去投胎吧。”付三水暴喝一声,微微弯曲的双手从他的肘部往下陡然冒出一团幽蓝的火焰,呼呼朝着半空中伸缩跳跃。也就在这一刻,这处潮湿阴暗的灌木林瞬间炽热明亮起来。 付三水一拳砸散拦路的枯枝藤蔓,那还不曾死去的藤蔓荆棘不过是稍稍蹭了下那层幽蓝的焰火,忽的一阵寂静过后直接燃烧起来,然后在瞬间蜷曲焦化枯萎。一阵火星四溅中,付三水提着两只火拳冲了上来。 周小瑜看着双手冒火的付三水缠身扑了上来,突然间有一种想将这人老爹揍一顿的冲动,儿子是玩火的干嘛取一个带水的名字、这不是专门来膈应人的么?周小瑜举臂上架,还不曾接触便被烫得哇哇乱叫。 周小瑜撤步后退、然后是一退再退、最后是退无可退。已经被大树挡住去路的周小瑜看着发根倒立、怒目圆睁、倒提火拳的付三水大踏步的奔了过来,呀的一声周围的树木都震颤起来,当空拳风霍霍、热浪滚滚。 “飞羽诀。”周小瑜嘶吼着喊了出来,这是飞羽阁中的独门心法,就像显隐两阁一般、这心法也分为显隐两份。自己从小随阿大修习这飞羽隐诀,至今也不过才练至六层而已,便再难有进境。 值得一提的是,飞羽诀分为轻羽、灵羽、飞羽三境,每一境又细分为九层,周小瑜自小练习至今也不过才第一重轻羽六层之境。这一刻体内元力急遽震颤起来,周小瑜调动着身体中不多的元劲准备放手一搏。 朦胧的青光竟似要凝聚成雾气一般氤氲迷蒙的存在,瞬时便包裹住了周小瑜的身体,若说付三水是半个火人,那么此刻的周小瑜看上去更像是一具浑身散发着青光的天神,虽然这天神已然大汗淋漓、狼狈不堪。 “来吧,你个玩火的水手。”周小瑜长声大笑,全身的青光瞬间蒸腾扩散,就像是狂风吹散一般、猛然朝着付三水遮了上去,瞬间在着火燃烧的丛林中凝集成一个一人来高的圆茧。 似乎这种半枯的荆棘灌木极其易燃,不过片刻这一块便着起了熊熊大火,立时将那方大茧吞噬。一时间,只剩下木材炸裂的噼啪声,其余的士兵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场陡然升起的大火迅速蔓延开来。 七十六章 斩旗 更新时间:2012-11-05 身材高挑的性感女郎走到了树下空地,身后还跟着四名全副武装的壮汉。女人高高的支着下巴,就像一只骄傲的孔雀,冷冷的看着已经将枪放下的老范和朱四:“你们居然敢拿枪指着我,真是好胆。” 老范支支吾吾小半天也没说出什么东西来,一边的朱四看着着急立马截住话头:“见过队长,下士朱四向您报到。此地发现一具男尸,隶属我部下辖特种大队三中队二小队队长的付三水中士。” “你们敢拿枪指着我?”女人并没有理会朱四的报告,略微瞥了二人一眼随即上前在土坑一侧停了下来:“如果你想用这件事来分散我的注意力,或者说是推卸你的责任,我只能说这是你愚蠢的表现。” 朱四故作镇定、可面颊上的肉块不停抽动起来,不知何时额上经开始渗出细细汗珠。朱四任由汗水模糊视线却不可伸手去抹,然后他大声喊了起来:“报告队长,下士朱四…” 这话说到,女人伸出手来挥了挥,就像是赶走一只惹人厌的苍蝇:“难道你不知道对着一位女士大声吼叫是不绅士的表现嘛? 看着朱四一脸郁闷的表情,女人也懒得理他,伸手指着坑里的付三水:“说说吧,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报告队长,我和老范例行巡逻时发现的。”朱四这次声音倒是小了很多,不过在‘例行巡逻’四个字上又咬得很重,似乎担心女人听不见一样。一边的老范也连忙点头称是。 “例行巡逻?我看是例行打猎祭五脏庙吧。”女人抬眼斜撩了朱四一眼,而后者亦是脸色一白复又恢复如常。女人摇了摇头不再去看付三水不成人样的尸首,却是抬起头来围着土坑周边的土地仔细查探着什么。 从这女人出场伊始周小瑜便关注这女人的一举一动,此刻看着她竟是一寸一寸的查探起泥土周边的土地之时,周小瑜刚刚放松的心再次悬在了半空中,一直搭住剑柄的右手又一次慢慢紧握。 女人抽出藏在皮手套的细长手掌,然后覆手翻开几片看似毫无异状的枯枝败叶,然后在枯叶的另一面看到了几滴黯色的血迹,半干未干将凝未凝的近乎褐色的鲜血。女人眉眼一挑,然后抬起头看朝四周看了看。 已经是下午时分、四下里一片寂静,远处还有虫鸣鸟叫的啾啾声,如果不是这片深山老林里,这样的声音绝对是赏心悦目心旷神怡的。只不过在这样的环境下再听到这中平添几分幽静的响声,倒有一种莫名的悸动袭上心头。 女人伸出两根指头在地面上捏住一小撮泥土,凑到鼻尖仔细的闻了闻,除了一股年深月久的腐臭腥味之外,似乎在这味道之下还隐藏着一缕淡淡的血腥味。女人好看的眉眼再次挑了起来,然后她一路向前跟到了一颗大树下。 不好,树丫上的周小瑜差点叫出声来,女人走到的地方竟是自己之前抠取弹片的地界。看着在翻腾这什么的女人,周小瑜想自己是不是该趁这个时候逃之夭夭溜之大吉才好。 只是这样的想法才冒出不久便被那女人给扼杀在摇篮之中。女人从枯叶上找出一条染着血的绷带后,立马高声喊道:“小队注意,立即封锁四周,成梅花队形。” 这种扫尾工作干得真难看啊,居然还留下如此明显的漏洞来。这样胡乱的用枝叶盖住痕迹真是对行踪伪装的侮辱,不知道树叶落地久了它正反两面的颜色有深浅之分嘛?女人有些自得的想到。 她随手将手上的绷带扔在地上,然后慢慢地走到土坑旁,环顾四周后说了起来:“出来吧,远方而来的尊贵客人,告诉你一个很不幸的消息,你拙劣的伪装技能已经被我看破了。我想你最好是不要有任何侥幸的想法,那样只会让你死得更难看。” 除了若隐若现极具朦胧美感的虫鸟低鸣声之外,只剩下些许带着凉意水汽的山风轻轻拂过面颊。女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打了个响指将指尖的土屑震散:“好吧,看来你并没我想象中的聪明,你此刻的沉默便是你最大的错误。” 周小瑜看着树下有些神经质的女人却不得不心生敬佩之意,他极轻微极缓慢的抬起袖口,一点一点的用粗麻将面上的汗水吸尽,都不敢大幅度动作的去擦干净,就是怕被这女人发现任何一丝的风吹草动。 周小瑜相信对于空地上的这个女人自己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头来小心应付她,云梦泽的哪次短暂交手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机甲这么一种可怕的东西,而今天再次相见让他知道什么是心细如发。 还真是能在蛛丝马迹中抽丝剥茧,然后编制出一幅过去时空的图景来。周小瑜瑜避开右肩受伤的部位,轻轻地靠在一截不算粗的树枝上,尽力拉长自己的呼吸,缓慢到近乎窒息。只有这样,才能将自己融入到周围的环境中。 女人闭着眼静静地等候了片刻,发现周围还是没有任何声音。那蹙起的眉眼第三次挑了起来,霎时间似有英气飒爽迫人。女人迈着高筒皮靴的的步子,袅袅娉婷婀娜生姿的朝着周小瑜的藏身的大树走了过来。 “你鲜血的味道…”女人并没有走得很近,她在树荫的外围处停下步子,看着这棵和周围树木一样茂密的大树轻声说道:“你的味道很独特,或许在这之前我们是见过面的,你说呢?” 周小瑜依旧屏气凝神,不敢有丝毫大意。这一刻他只能等待着,而最好的选择就是在沉默着静静等待着。等待这个女人踏进那处树荫之内的那一刻,等待这个女人因为得意而松懈的一刻。 不过似乎这些等待有些徒劳,周小瑜无力的看着女人在接近树荫的林地上停了下来,看着女人依旧看似随意却仍旧警慎的说着话。虽然这些话在周小瑜看来都如同废话一样,没有什么价值。 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周小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人素手一挥,然后那些已经端起枪口满面肃然的士兵哗啦啦的如同潮水一样涌了上来,死死的围住了周小瑜藏身得这棵大树。 “看吧,早就和你说过,不要做一些自认为聪明却愚昧不堪的举措来。”女人伸出修长的手来指着身前的茂盛大树:“事实证明,你之前用尽极大勇气做出的选择似乎并不明智啊。” “所以,不介意在给你一次机会。”女人轻轻笑了两声,但周小瑜更多的是听到那种无处不在的冷漠和不屑:“一个给你重生的机会,我想如此丰盛的见面礼你是不会拒绝的吧?” 女人说完这句话便住口不言,似乎是给周小瑜一些思考的时间和余地。然后她从腰间拔出一只小巧精致的银白色手枪,轻轻地、柔柔地、对准了身前的大树。 周小瑜沉默了片刻,慢慢抬起头来,透过树隙一脸莫名的看着远处的女人。他终于开口了,但喉咙似乎有些干裂疼痛:“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肯定我藏在这里,而不是早就离开了。” “真是一个固执的年轻人呀。”女人有些苦恼的摇了摇头,对于周小瑜的这种固执到近乎偏执的品质没什么好感:“我想说从你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证明我之前的做法都是正确的。 “所以说,我的做法是建立在你的选择之上的。”女人轻笑数声,然后将手枪握得更紧。 “那么,是什么让你如此坚信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呢?”周小瑜换了一种问法。 “好吧,还是同样的一个问题。”女人似乎不堪忍受的吸了口气,然后抬起头看着一身葱郁灵翠的大树:“我的办法很简单,因为人若是长时间的处于紧张状态中,会加速身体内的血液循环。” 周小瑜释然,却不能释怀,这个理由真是简单啊。 “若是血液循环加速,那么你伤口的鲜血便会更快的流淌出来,无论你用什么方式包扎伤口都不济事。说起来,还是你自己暴露了自己。”女人面有得色的笑了起来,然后标志性的高高扬起她的精致清秀的下巴。 “当然,如果这个简单的理由会让你的智商很难堪。我不介意说第二个理由。”女人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捂着嘴呵呵笑了起来,浑不将树丛中的周小瑜当回事。 周小瑜再次沉默良久,然后他哑着嗓子沉声问了起来:“某、洗耳恭听。” “如果你已经走了很久的话,那付三水的尸体定然是僵硬直板的,又或者说那些流出来的鲜血必然会便成暗黑色的固体。但这两种情况都不曾出现,所以你便走不了多久,甚至就躲藏在某一个角落之中。” “确实是不错的理由。”周小瑜像是解月兑一般的大口呼吸着,然后伸手将额上的汗水全部抹干净:“但这并不能成为我俯首投降的理由。” 女人叹了口气,有些哀怨的撇着树影中隐约可显得人影:“宁折不弯嘛,亦或者是鱼死网破?” “有些事情你不尝试又怎么会知道它是对的还是错的?”周小瑜说完这一句之后复又沉归于寂静。女人很是警惕的拉响枪栓,然后示意其余人准备射击。 一时间,清寂的谷底林木之中,只剩下枪栓扯动的脆响在来回传荡。便在女人的手微微抬起正要放下的前一刻,一直不曾有任何动静的大树猛然间剧烈抖动起来,所有的枝叶在瞬间簌簌摇曳不止。 大片的绿叶在这突如其来的颤动中纷纷落了下来,刹那间这块空地上满是障目的绿叶翩翩飞舞。女人冷哼一声,猛然切下素手,就像是一把细长的利刃竖直下劈,搅起风声一阵。 哒哒哒哒,霎时间六只枪管同时开火,就像是六道火龙张牙舞爪的朝着大树冲了上去,这一刻仿佛只有子弹击穿树木的嗤嗤声响。也就在这一刻,这颗年岁不知几何的大树摇晃得愈加激烈。 七十七章 夺将 更新时间:2012-11-06 望着这棵千疮百孔的大树,有那么恍惚的一瞬间,女人甚至觉得不是这棵大树在摇晃,而是脚下的这处大地都在这一瞬间剧烈的震颤起来。或许这只不过是错觉而已,但这种凌驾于视觉之上的身心感觉却来得如此真切。 女人只是轻轻的抿起嘴唇,这不过是一个很普通很平常的动作,但是在这一刻她只是不想让自己惊呼出声,因为也就在她抿紧嘴唇的刹那间,面前这棵足有两丈之高的不知名老树竟然生生散开。 周小瑜藏在大树分叉的枝桠上,他没有抬头去看、他只是微微将手掌放在了这棵大树的深褐色皮干上,散漫却又似凝固的青色光华渐渐在他仍旧涂抹着鲜血的手掌上挥发起来,然后在半空中弥漫。 这可不知生活了多长时间的大树瞬间从内部炸出一团看似朦胧却波光粼粼的阵阵青光,这青色华光不是静止的,相反它就像是河面上不停翻涌滚动的江水,正中心是无数被水波拍起的浪花。 浪打来,云生涛灭。 周小瑜松散的手掌猛然抓紧,哪怕是这些坚硬无比的枯砺树皮竟是被他生生扯下一大块,露出内里干净的白色新木来。手掌上的青光在不断散发飞舞弥漫的同时,周小瑜陡然喝出声来。 轰然一声巨响,周小瑜连同着周身萦绕不去的青色光圈一同乍起,数不清道不明看不尽的朦胧般晶莹玉色的青色光芒瞬间化作一道气势威猛的耀目长虹,呼呼的围绕着周小瑜满身是血的身体旋转起来。 与此同时,周小瑜凌空虚立,而被他抓在掌中的那颗树枝由于陡然受力而咔擦咔擦的响作一团。不过这棵大树到底是年深月久之物,如此大力之下竟是没有断裂。周小瑜看着树下空地上的七人,不由冷笑一声。 笑声未绝而陡作长啸,周小瑜仰天怒视苍穹,随即双手抱住这棵大树的主干位置,双壁肌肉高高贲起,右胸的鲜血再次洒了出来。周小瑜忍着痛竟是生生从泥地中拔出这棵两丈之高的大树来。 数不清的泥屑飞扬,又或者是连绵不断的金属弹壳尽数洒落。总之在这个仿佛连时光空气都凝固起来心神震颤之中、周小瑜倒拔垂树接着青光术法直接朝着空地上的几人横扫过来。 “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是一群怪物啊。”女人狠狠啐了一口,赶忙在枝叶繁乱的树冠扫过之前弯腰侧身就地翻滚了过去。只不过是一招,周小瑜已经凭借这棵大树将七人合击之术破了个干净。 好在连同女人在内的七位军人都不是等闲之辈,早在周小瑜落地动手的前一刻都已各自有了反应,哪怕是情况最差的也只是被枝桠擦了一下。但也就是这一下,那人却是闷哼一声错步朝后退了去。 周小瑜并没有指望这荒古巨兽般大开大阖的打法能凑到什么效,几乎是在这几个人防御阵型散落的霎时间,周小瑜心头狂叫——终于找到一丝逃离的空隙了。如同心中的大喜一样,周小瑜冷淡的面容上首次出现笑容。 “别让他趁机逃了。”躲过第一波攻击的女人半跪在地上,浅绿深绿相间的宽大军服上占满了泥块土屑和散乱枝叶。女人看着周小瑜前冲之势换了半拍,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大声叫了起来。 不愧是训练有序的帝国特殊军人,在最开始的短暂慌乱之后这些人都找到了合适的位置或者是掩体。或者跪在地上或是站在树下或是侧卧在灌木之下开始提起手中烫热的枪支疯狂扫射起来。 “该死的女人。”周小瑜脸上笑容在瞬间凝固僵硬,逐渐变成一副难看的面孔。周小瑜恨恨的扫过那女人一样,像是心有感应一般,那女人竟是抬起头来在茂密的树叶缝隙中找到了周小瑜的双眸,然后她开心的笑了起来。 这女人生的确实好看,特别是那一抹噙在嘴角的媚颜更是让周小瑜有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但此刻再如何含看的笑容在周小瑜看来,都称得上十分万分可恶和可恨的,周小瑜微微喘气,再次抱着大树朝人群冲去。 不过这棵大树实在是重得厉害,周小瑜只觉得有如大山一样压在了自己身上,即便是体内元气震颤如同沸腾的开水一般,身间青光氤氲成雾气的大力术法都不能让他有丝毫的轻松之感。 周小瑜提起终于千钧的步子大步往女人的方向撞了上去,一时间这片谷地上只剩中宛如巨人一般轰天巨响的脚步声。周围的一切物事都在这一刻颤抖起来,女人终于知道最开始的心理错觉已然成真。 “你们这群人,真的该死。”周小瑜沉着气在心里说了这几个字,立马蹬蹬向前冲了过去。地动山摇的这一刻终于到来了,而且来得如此猛烈如此震撼如此不可思议。 “各队员成交替战术依次向后退开,转为各自为战。”女人轻轻咳嗽一声,然后缓步向后撤去,哪怕是眼前这人神力惊天也总会有气血枯竭的时刻,而那一刻就是自己反击的最佳时机。 “人力有时穷且尽,一时的血气之勇而已。”女人冷笑一声,一把从背后抽出一支冲锋枪,猛然扫射起来。女人轻声一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么简单的道理都弄不明白,还真是个愣头青啊。” 周小瑜看着女人嘴角那丝充满嘲讽意味的笑意,不由得双眼一红,顶着弹道洪流继续冲了上去。罩在身前的是繁密茂盛的树枝叶片,只不过此刻看来这叶片也早已经被金属子弹扫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 不断奔跑的周小瑜看着井然有序交叉退却的一群人,不由心下焦急,这种追之不及避之不去的狗皮膏药般的打法是此时的自己最不愿意看见的。周小瑜心下一发狠,直接双手高抛,大树怦然从他手中飞了起来。 周小瑜来不及缓一口气,随即提起右脚狠狠蹬在了树身上,只是一声枝桠难明的申吟后在半空中飘飞的大树猛然向前蹿出一截,而紧紧贴在后面的周小瑜更是一步也不敢落下,借助这棵大树避开了所有喷洒而来的子弹。 “好快的速度!”女人只来得及发出这样一声感慨便已经瞅见大树已经砸了过来,七个人顿时作鸟兽散开。不过女人更加在意的是大树之后紧跟而来的周小瑜,轰的一声枝叶纷乱散漫于天地之间。 也就是在这一声巨响撼动人心神的短暂空隙之中,周小瑜单脚在地上一踏,生生在地面上踩踏出一个不算小的凹坑。随即借助反震之力周小瑜高高的弹了起来,当先一步朝着女人赶了上去。 擒贼先擒王,这是至理。不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这都是经久不衰经年不变的至理。周小瑜深知这至理的重要性,所以他便是按照这至理行事。人影绰绰纷乱如风,猛然炸开的气劲四散而飞。 周小瑜踩在一片飞起的落叶上,脚下微微用力枯叶片片碎裂成丝线,也就在这片枯叶即将解体散碎的前一时空中,周小瑜踩踏在半空中的脚掌再次弓了起来,周小瑜借势再次蹿出一大截。 好机会,周小瑜心下狂喜。看着近在眼前的女人周小瑜眼里已经容不下其他任何东西,于是他伸出双手来狠狠朝着女人的最为柔软的小月复处砸了上去,他可没有半分怜香惜玉的想法。 面对敌人,就该是冬天般的严寒残酷。虽然他记不清这话是谁说的,但却是他听过的最有用的话、之一。周小瑜一记勾拳,直到不能再直砸了上去,两点之间直线最短,这也是至理。 周小瑜有些得意地想到了很多句名言至理,或许这是快要得手的莫名兴奋和得意。或许就是在下一刻,周小瑜便能将这女人给制服,然后让其余六名军人投鼠忌器、呼来喝去。 想想都高兴啊,周小瑜嘴角正要勾勒出一丝浅笑,却看见对面的女人也对着他笑了笑。说实在的周小瑜讨厌这样的略带诡异的笑容,随即心头猛然掠过一丝不安,虽然他不知道这种突然的顾虑感究竟从何而来因何而起,但他很重视的听从了自己的直觉。 也正是这种忠于自己的本能反应救了他自己一命,便在周小瑜低头下沉的瞬间里,一连串散发着惊人热量的金属弹头擦着周小瑜的粗布袍裾呼呼扫射了过去,周小瑜混乱之中只来得及看了一眼。 原来是剩下的六名军人不知在何时已经围了上来,这个关键时刻却不能让到手的鸭子飞了,一定要抓紧时机和这群人贴上去,让他们不敢贸然开枪,以免误伤己方的人。 周小瑜这样想着,身子猛然低伏在地上,双手再次发力,贴在地面上的双掌然后陡然震颤出一团看不见却又能清晰可感的无形波圈来,就想是被春风拂过的古老池塘一样,只剩下一池春水的涟漪。 好个一团涟漪,绵绵不断牵绊无边的涟漪。周小瑜咬着牙在地面上一闪而逝,身下是被他生生用手掌劈出来的半尺深的掌印。周小瑜轻喝一声随即贴地而行,然后再几声惊呼之中周小瑜终于杀到了女人的跟前。 “你以为这样你就赢了么,真是天真啊。”女人来着如同一阵狂风暴雨般急速杀来的周小瑜不由轻哼一声,随手将手中长枪往地上一扔,然后一把抽去皮手套,确实不退反进径直朝着周小瑜杀了过去。 什么?周小瑜微微一愣,却不想这女人竟是如此大胆,难道这女人的身上功夫还要高过自己不成?由不得周小瑜多想,因为女人蹬蹬几步便已经冲到了周小瑜的身前,随即便提起尖皮靴朝着周小瑜的面部踹了过来。 周小瑜怒极反笑,便要反唇相讥:“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如此大胆,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的选择是错误的。” “那就让我好好反省反省自己。”女人娇喝一声,一脚斜斜勾了起来。 霎时间,风声雷动。 七十八章 巾帼、须眉 更新时间:2012-11-07 空幽谷底,枯叶老树迎光长;草木林间,声影摇动送清风。 几乎在交手的瞬间,周小瑜便知道这女人胆略为何如此之大。若是论修为而言,当然周小瑜估计这女人不知道什么叫修为。但是论起身手来,眼前这人的手法比之自己还要精妙难言,刁、险、辣、快、准、狠。 说起来只是六个字的简约模样,可知道交过手的人才明白当寻常人能将六字秘诀学到两分便能自保有余。更何况在周小瑜看来,当一个人能将这六字风韵施展出来,那绝对是相当可怕的。 呼呼地大树已经砸落在地,除了激起一拳泥土之外、便只剩下一大片的枯叶飞舞。叶絮不曾落地,场间二人已经狠狠的撞在了一起。没有任何的花俏,女人用比周小瑜更加生猛的速度撞了上来。 这真真是轰然一声响,周小瑜蓄势已久而全力迸发的冲刺竟然被女人后发先至的巨力生生顶在了半空中,再也前进不得。也正是这实打实的撞击中,以两人为中心陡然向外翻起一层土浪,靠的近的土屑被尽数吹开。 就像是两头荒古的蛮兽一般两个人在电光火石的瞬间中撞作一处,然后两人踩着的地面猛然炸出一团烟雾,却是霎时间炸出一个大圆来。周小瑜和女人脚下的土地同时崩塌下陷,两人顿时矮了一截。 周小瑜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正前方相距不过两尺的女人,这家伙还是女人么?周小瑜很快将这一丝困惑和疑虑藏进深处,如果在这个时候还分心的只能是两种人,一种是实力超然于众,另一种是一心求死向往解月兑的。 但这两种人都不是周小瑜所想要的,之前他打算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女人制服一恫吓周遭的士兵。只是现在看来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实在是太过天真,点子扎手、只能风紧扯呼了。 一念生而身疾退,周小瑜微微向前伸出的手不过是在女人横亘的手臂上沾了一下。便如同燕子抄水一般脚尖轻点瞬即向后飘去,只是周小瑜到底小瞧了这女人的爆发力,唰的一声女人已经提拳紧紧砸了上来。 “历经千难万险才过来,不留下一点见面礼那我也太不客气了吧?”女人从周小瑜微微闪烁的眼眸中看出了周小瑜的大致意图,旋即她冷笑一声像是掌握了周小瑜的命门一样有恃无恐。 也正是种以有备打无心的优越感让女人笑得越发灿烂,如玉似画的娇艳笑颜好像是凭空展现在周小瑜的眼前一般、突然间将周小瑜的视野占得满满的。女人轻抬玉手,一只很柔软的手掌,精致的有些过分。 似乎和每一个精致漂亮的女人都有一双好看的修长手掌,周小瑜看着瞬间奔袭而来的女人忽然间微微抬起了双掌,下一秒这竖立于胸前的手掌忽然出现在自己的胸口,周小瑜只来得及略微侧开肩膀便让女人砸落在地。 不等女人追身而下,周小瑜的身子仆一落地便一个懒驴打滚,只是最不好看同时也是最具实用价值的救命绝招。几乎是同一时刻,背后的土地猛然炸起一团气劲然后周小瑜便喷着血翻身而起。 这一瞬间的交手便高下立分,周小瑜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周小瑜伸出左手死死的捂住又开始流血的右肩,满眼警惕的望着随时都有可能扑杀而来的女人,因为他们之间相距不过四尺。 女人有些厌恶看着手上沾染的红色鲜血,然后随意的擦在了宽大厚实的军服上:“我总觉得我们之间似乎见过面的,因为你的血液中有我熟悉的味道,一种极度令人厌恶的恶心味道。” “我想任何人都会本能的厌恶这种粘黏的红色液体。”方才那突如其来一拳正是砸在了自己受伤颇重的右肩上,鲜血已经打湿了周小瑜的袖管、顺着他的指尖啪啪的落了下去。 周小瑜面色苍白的看着这个下手绝不含糊的女人,眼里闪过一丝赞赏之色。抛开两人之间的敌对身份而言,这种仅仅凭借着身体强度素质、个人攻击手段便将自己击退的人十分少见。 女人皱着眉看着毫无血色的周小瑜,终于想起了一些东西:“原来是你,那一夜的云梦泽便是你最后阻敌掩护其余人撤退的。当然,能从我手中将人质救走的你确实很不错。” “只是不错而已么?”周小瑜半垂着眼睑露出一丝苦笑,看着脚下的土地被自己的鲜血混杂成腐泥一样的暗褐色,不由一阵反胃。与其说周小瑜是看着脚下的血迹,不过说是紧紧盯着女人双脚,这样以便自己能够在第一时间捕捉女人的动作。 “当然,仅仅是不错而已。”只是简单的复述,但周小瑜从这之中听出了更多的含义。女人轻轻地揉着双手,却是轻轻摇头是以那些围上来的士兵不要妄动,然后看着周小瑜又说了起来:“如果你想从我嘴里听到更高一级的赞词,那就要看你接下来的表现了。” “周某行事举止,还需你来评判定肯么?”周小瑜冷笑一声,面含讥诮,却是在女人双脚为曲的瞬间当先抢进中宫,举拳乱打。周小瑜心中中含怒,是以这挟盛怒而尽全力的一拳直直的朝着女人精致的面容上砸了过去。 “还真是个狠心郎啊。”女人轻笑一声,双手呼呼往身前架住,砰地一声中周小瑜左手却是硬生生中当中破开女人双手交叉的防御网。径直一掌想要将这可恶的女人打个半死,好教让女人知道我周小瑜可不是好惹的。 好吧,周小瑜承认自己有些嫉妒这女人从容优雅、不急不缓、不温不火的姿态了。周小瑜讨厌这种状态中的人,因为这让周小瑜有一种无处下手的麻烦感觉,就像是一拳打在了空气中让人难受的很。 女人精致如画的眉眼轻轻往下挑了起来,正看见周小瑜已经举掌变削、横斜逸出直直朝着自己的咽喉脖颈部位看了过来。在周小瑜这记手刀即将劈到自己的前一刻,女人直起头来微微后仰,恰是堪堪扫过一阵劲风、避开了周小瑜这一手。 好精妙的控制力和感知力,周小瑜看着女人的眼眸轻轻皱了起来,脸上的眉毛也轻轻的抖成一团、怎么也松不下来。周小瑜强提一口精气,再次化掌为抓、五指骤然撑开、便成鹰爪一般的刚韧之物、再次朝着女人的下巴勾了上去。 这一招变式来得毫无征兆、确实可以当得神来之笔四个字。女人犹自挺直的脖颈陡然间变得通红一片,如同玛瑙一样的晶莹剔透。下颌处陡然传上来一缕劲气,让女人的思绪都在瞬间冰凉凝固起来。 女人挺值得上身并没有动,周小瑜已经感觉到自己的手掌的边缘已经出到了女人的精巧下巴。去只能将这份柔女敕的感觉永远深藏在心底,自己这一掌竟是就这样在硬生生的停在了距离希望只不过一丝空隙的门口。 是自己的手不够长么,周小瑜并没这样认为。因为就在他这一掌横削上去的瞬间,女人停在半空的手并没有回援、而是笔直的朝着周小瑜鲜血淋漓的右肩处戳了上去。是以周小瑜只是轻轻的触碰到女人的下巴之后,立即撤步退开。 也许女人等的就是这一刻吧,便在周小瑜抽身而退的一刹那,女人略微瞟了过来然后整个人都在这一眼的时光中迈步冲了上来。并指如剑当胸戳上来,只不过是三寸玉指却生生点出七尺枪锋的梦黄来。 周小瑜一退再退,自己的右肩再也经不住第四次打击了。周小瑜微微下垂的目光看着如影随形般紧追不舍的女人,她的目标很明确、如果面前的周小瑜看上去是铁板一块,那么他右胸处的伤口就是自己竭力寻找的突破点。 更何况着个突破点已经让别人敲出了一个豁口来,剩下的只要是自己的穷追猛打毫不留情就足够了。女人眼中蓦地闪过一丝阴冷,脚下登时发力整个人再次提速、猛地蹿出一截。 周小瑜暗叫一声不好,然后是一声直入骨髓的皮肉撕裂声,这一幕山呼海啸般的剧痛瞬间让他木然而立。整个人就在这宛如女子痛经一般的阵阵撕裂中、他的思绪都被撕扯成一块一块的东西。 知道半晌之后,周小瑜才大声嘶嚎了起来。女人微微皱眉,没想到这人竟然比女人叫得还要尖厉凄迷。周小瑜看着女人的双指居然已经捅进去半截,而那一头正是之前那截弹片扎进去的重伤区域。 看着女人周小瑜突然想起了付三水,从那陡崖上摔下来的过程中自己也是生生抠住那人的伤口才在最惊险的一刻翻身上去,从而逃过那粉身碎骨的一劫。 女人正要抽手而退,却见的周小瑜猛然抓住自己的手腕、嘶吼着猛然踏前一步,然后有更多的血浆一样的浓稠的红色液体从伤口的空隙处喷洒了出来。感受着指尖再次往里探了进去,似乎触模到更多的热烘烘的黏粘腻腻的东西。 周小瑜狂吼这叫出声来,双目睁圆做怒目金刚状。面上的汗水哗哗的淌了下来,可是这些都挡不住周小云啊狂暴中带着戾气却又看上去平静无比的足以杀死人的目光。女人有些惊慌的看着周小瑜,没来由的一阵心悸。 也就在依靠自己右胸的伤口牵制住女人的难得空隙中,周小瑜陡然暴喝一声。背负在身后的黄泉铮然作鸣,铮的一声剑光霍霍、光影朦胧、瞬间从剑鞘中飞了出来。 周小瑜颤抖着左手一把抄起了低空飞行的青锋剑,反手向前一压、恰恰顶在了女人精巧诱人的修长脖颈上,锋利的剑锋在周小瑜哆嗦着的手中不停颤动,然后有许多鲜血顺着剑刃流淌出来。 直到这个时候,周小瑜看着一动不敢动的女人才右手使力,握着女人的手腕将她的手指一寸一寸的从自己身体中拔了出来,就像拔除一颗指节分明的红萝卜一样,咕咕冒着热气的血液从模糊的血洞中洒了出来。 周小瑜看着剑下的女人,虚弱的张了张嘴:“我终于” 周小瑜吐出一口血:“抓住你了。” …… 七十九章 令人头疼的女人 更新时间:2012-11-08 女人的指尖上还传来一丝温热的包裹,她知道是周小瑜的鲜红。女人望着极力压制着体内伤势的周小瑜,觉得自己大脑短路严重不够用。女人抽了抽鼻子,很是忌惮周小瑜搁在脖间的长剑。 “你不怕死嘛?”终归是组织的一员,女人很快的收拾起错愕惊惧交杂的表情,依旧是招牌式的下巴高抬,斜眼撩着面前一脸煞白的周小瑜。 周小瑜虚弱的笑了笑,干裂中带着血腥味的嘴腔用口水沾湿,像是在细细思考着什么一般、好半天他才缓过神说道:“想不到这种低劣通俗的问题都能问出来,我到底是高看了你。” 女人轻轻一笑,在短暂的失神之后她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失措无神。女人微微侧开自己的身子向后仰去,可周小瑜默然不语的将手中的青锋再次推向前,让女人不敢再有人和轻微的动作。 “只要是这世上的人就不能避免这个在你看来低劣、而在我看来却充满哲学思想价值的问题。”女人吐气如兰,温热的气息打在周小瑜冷面上虽不能让他淡漠的表情溶解半分、却让他心底蓦地涌上一丝异样的感觉。 “每一个被提出来的问题都有其独特存在的意义,而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和理解。”女人用一种连周小瑜都看不明白的怜悯目光看着眼前这个浑身血痕的刚毅男人,毫不着急的慢悠悠的说道。 该死的,又是这种从容平静的表情。周小瑜微微翘起的嘴角不住的抽动起来,这是一种真正的平静,一种不惨杂任何杂质的纯澈平静,仿佛一眼便能看穿这事是所有喧嚣尘埃的虚伪掩饰的眼神。 “你可以不认同我的看法,你也可以对我所提出的问题进行鄙夷和不屑。但这个问题却是这世上每一个都要面对的大众化问题,所以你也不能列外。”女人的身高和周小瑜相仿,但她修长养眼的脖颈线条让周小瑜有一种高高在上的错觉。 周小瑜眼神恍惚了片刻,因为他觉得这女人的嘴巴实在是太厉害了,说了这么多似是而非的废话也不嫌累得慌么?可恶啊,自己才该是占据上风的人啊,怎么会让着女人牵着鼻子走? 不行,这样绝对不可以。周小瑜恼怒的白了女人一眼,故作厉色狠狠地盯着女人的满是晕红的脸蛋低声说道:“是不是你们这个组织中的每个人都如你一般废话连篇,偏生还将这种话唠般的技艺引以为宝?” 看着女人糯软的嘴唇轻启出一道细缝,周小瑜立马抢在她说话的前一刻再次疾声说道:“生、老、病、死本是天道轮回,轮回不定而造化不知,你问我惧死倒不如问问你自己是不是害怕死亡,特别是当自己离死亡只有一线之隔的危境之中。” “你不要用这种目光看着我,说实话我相当讨厌你着一双眸子。”周小瑜望着双目晶亮闪耀的女人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哪怕冷面如自己这班人物也大呼吃不消,面上微微发热。 女人张了张嘴,不曾说话却先一笑:“这是上真正能坦然面对死亡的人实在是屈指可数,我不是超然物外的圣人、也不是远离尘嚣的隐士、更不是寻仙访道的方士。我只是很普通的人,所以我自然是惧怕死亡的。” “你倒是比我想象中还要干脆利落。”周小瑜不无讥诮的讽刺道。 “你又何必露出这种猥琐到污人眼球、令人恶心的笑容来,我不相信你不怕死。既然你怕死那便是和我一样的,说到底你只是没有承认的勇气罢了,所以滋生出这种嫉妒羡慕的情绪也在理所当然之中。”女人不无得意的哂笑道。 “猥琐、恶心?嫉妒、羡慕?”周小瑜木木的看着高高在上的女人,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喂喂,你究竟在说什么啊,你脑子里到底想的是什么啊,你是不是正常人啊?” 毒舌月复黑型的妇女果然惹不得啊,周小瑜微微抽搐的面皮,一脸的不淡定,其实这种情绪上的波动更像是内心想法被拆穿后无可奈何的恼羞成怒。 “如此贫乏的词汇、再配合上你不知措的语无伦次。难道你真想用这种愚昧的办法来逃避现实嘛,真是无知可笑又可悲的人啊。”女人微微挑起的眉毛逐渐舒展开来,整个人至少从面目看上去不那么可增了。 直到这一刻周小瑜终于知道、任何语言上的反扑都不过是衬托眼前这个女人的赞歌。于是他很明智的选择了沉默,可是沉默不代表无动于衷,周小瑜虽然住口不言、但手上的动作鲜明的表现了他的立场。 感受着脖颈间的那丝冰凉始终与自己的皮肤若离若即,却又无时无刻不萦绕在畔。女人嗤笑一声,微微一笑:“沉默的男人啊,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这是你的宿命,也是放在你眼前的唯一道路。” 周小瑜有一种将眼前女人暴揍一顿的强烈冲动,但他知道那只是瞎想,可抿着的嘴唇怎么看都像是不甘心的纠结与犹豫。女人如画的笑靥在略显凄凉清寒的山谷中就像一幅亮丽的风景,却又是那样的刺眼伤神。 “怎么,还是不说话么?”女人等了很久都不见周小瑜说话,她露出了一个胜利的神情:“看来你还是没有这种鱼死网破的勇气,所以你一定非常惧怕死亡的,以至于方才你杀伐果决的心性都变得迟疑起来。” 周小瑜微微的皱了皱眉头,他实在没有任何时间等眼前女人喋喋不休的说下去。而且他此刻的身体状态也不允许他和别人这样耗下去,就像是那一夜的云梦泽里、也想那一晚的地下世界,这种身体热量温度从自己身体中一丝一丝抽离出来的晕眩感再次袭来。 “是的,我怕死、不是一般的怕死。但我并不认为这种对死亡的恐惧有什么好笑的,所以你不要露出这种奇怪的笑容。”周小瑜顿了片刻,眼睁睁看着女人嘴角最后一丝的笑意敛尽。 “你之前也说话你对于死亡的惧怕,所以你不要再用这些不知所云的、没有营养的、听上去似乎很有道理、仔细一品味又和没说一样的话来浪费我的时间。”看着女人眼中的慎重越来越浓,这一会轮到周小瑜会心一笑。 “我一直是一个时间观念很强的人,所以我建议你最好打消再次闲扯的无聊想法。”周小瑜用极快的语速将女人已经冲到嘴皮的话顶了回去:“好了,既然我已经回答了你所谓不可回避的问题,那么接下来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很公平不是么?”周小瑜眼含笑意的看着女人。 岂料女人对于周小瑜的冷嘲热讽不屑一顾,或者说是这种层次上的嘲讽已经对她起不到任何实质上的作用了。女人冷眼瞥过,旋即笑出声来:“确实是很公平的提议,但之前我并没有要求回答我的问题,所以你的想法是建立在一个不牢固的基础之上。” “……”这一可周小瑜有一种想吐血的感觉,他恨不得直接一剑削了这朵言语犀利的奇女子。不过眼下还不是动手的时候,没了她自己怎么跑出去?周小瑜有些小遗憾的正视这个比较严峻的问题。 “不过你若是将这剑锋撤得远些,说不定我心情好了便答应你的要求。”女人眼珠一转,很是俏皮的说道。如果不是自己亲眼看见,周小瑜真以为这女人不过二八芳华的豆蔻女子了,要逆天啊这个妖人? “你就不怕我杀死你么?”周小瑜使劲在自己脸上挤出一丝能让女人感到可怕的神情来,不过似乎自己的努力再一次徒劳无功。这是自己的压箱底大招了,可是女人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混不在乎的看着周小瑜。 “你这女人、你就不怕我杀了你么?”周小瑜第二次恶狠狠的喝出声来,不过这一次怎么听都没有第一次的霸气和杀气了,难道是没有底气了嘛? “要杀便杀,又何必等到此刻再说这种与废话没有太大本质区别的话?”虽然是这样说,但女人依旧重视着周小瑜横放在自己脖颈血管上的三尺长剑,冰凉中是一片死寂。 “或许你很想我消失,但你不敢杀我。与其说是不敢杀,不如说是不能杀。”女人似乎具有某种可以看透人心的能力,她每说一句话周小瑜脸色便白上一分,仿佛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呈现在女人极具侵略性的目光之下。 “之前便与你说过费尽千难万险才杀到我面前,拼着重伤也要制服于我。你所做的这些无非是用我来要挟我的手下,抽身而出。”女人轻声说着,语调平静如不波古井,好像说的一切无关乎自己。 “所以、对于急于想抽身的你来说,活着的我绝对比一个死去的我价值更大。当然、虽然你在我眼中算不得聪明,但我想如此简单的算术题你一定不会算错。”女人说到这里,古怪的看了周小瑜一眼。 “你就这般肯定?”周小瑜抽着嘴角强忍着怒火沉声说道,毒舌真是不敢令人恭维一种性情。为什么这个世界有这么多奇葩,为什么这朵奇葩就如此的有恃无恐。 “你说呢?女人那眉眼剜了他一眼。 周小瑜无奈的深吸一口长气:“辣手摧花的事情我可干过不少,不要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会下手。” “那你就下手吧。”女人双眼一翻,破罐破摔。 这…周小瑜虎躯狂震,语无伦次的望着她,还真是一块砸不坏切不碎嚼不烂的滚刀肉啊。自己一开始就不该招惹这毒舌妇呀,周小瑜身体颤抖着想到。 从最开始抓住女人的欣喜若狂,到此刻饱受磨难之后的心如枯槁。周小瑜终于明白一个道理,不论是什么人都不要但意外表来发表自己的看法,如果真有这种倾向那么恭喜你、以后的日子绝对不好过。 弟兄们,女人猛于虎啊! 八十四章 夜下漫谈 更新时间:2012-11-13 周小瑜他们的运气很不好,他们终究因为耽搁了太多时间而没能赶在封锁线合围之前跑出包围圈,那么接下来的便如瓮中捉鳖了。同时他觉得自己的运气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好在这杀机四伏的林地中叶轻筠竟然发现了一处地下洞穴,此刻他二人正坐在这洞穴中歇息。 或许很多年前这里是某只大型生物的洞穴,但现在这里除了两个人之外便是一些穿行在土层中的虫子了。这小小的地下空间虽然并不显宽敞但容纳两个人的体积还是绰绰有余。周小瑜抬眼看着不远处的洞口,那一处满是倒垂着的大树根茎,就像是一道褐色门帘,而之前便是从那里爬进来的。 山中的夜是寂静清寒的,何况还是仲春时节。为了避免暴露行踪周小瑜没有燃火,只能接着微弱的光线看着叶轻筠隐约的轮廓。他很安静的靠在一面土墙上,等着叶轻筠的下文,关于‘城管’的事情。 或许是周小瑜注视的目光起了作用,一直保持静默的叶轻筠身体微微晃动一丝,抬起那双即使在黑暗中也清亮如水的眸子望向周小瑜,她轻轻的笑了笑,为自己能找到这么好的一处地方而高兴。 周小瑜一直都认为耐心是自己不可多得的优良品质,他安静等待着那女人用糯软晶莹的嘴唇说出那好听的宛如吴侬软语般悦耳动听的话语,或许接下来自己能触模一些惊天的秘闻,想到这里他竟然有些迫不及待了。 叶轻筠微微吐出一口热湿的白气,看着着如烟似雾的烟尘慢慢变得黯淡透明,直至消逝无踪。这难得的安宁闲适感觉真好,女人有些满足的想到,她看了看平静之下藏着火热的周小瑜,觉得有些好笑、于是她便笑出声来。 “似乎、你很想知道一些什么?”叶轻筠歪着脖子望向周小瑜,不无调侃的说道。 周小瑜抽了抽鼻子,将目光从洞口移到女人精致的容颜上:“确实如此,不过着话头可是姑娘先挑开的,我不过是跟在后面闻下味道而已。” “那么,这气味如何?”叶轻筠半眯着眼睛,清亮的看着身前的男人。 “还不曾入鼻,又何谈是否沁人心脾。”周小瑜耸动着双肩的时候很自然想起了胖子的贼笑。 “你就这么想知道么?有时候知道的太多了并不见是一件好事情。”叶轻筠话里有话的定定的看着周小瑜的双眸,那里面是自己的倒影:“对于你们这类人而言更是如此。” “神思清明总比浑浑噩噩要好上太多。”周小瑜并不在意女人嘴里所提到的不好事情,因为今天从中午开始一直到此时之间他已经遇到了太多的不幸,那么再多上一些自然是不会在意的。 “不错的理由啊。”叶轻筠微微感慨着说道,虽然周小瑜并不知道这女人到底因何叹气。 “曾经我也和你一样,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心,总有一种一探究竟的**和冲动。”叶轻筠慢慢的说着,她只是偶尔的感叹己身罢了:“后来的事情很简单,因为冲动和渴望,所以我背井离乡来到了这个世界,这个格格不入的世界。” “我的故乡是一颗叫做地球的蓝色星球,也是一棵能源日枯竭而逐渐枯萎的星球。” “地球?”周小瑜觉得这名字有些古怪,他根本无法想象人如何在球体上生产生活。 “是的,一颗很大的球状体,实际上这个世界的名字也叫做地球。”叶轻筠额首微抬,看着三分惊奇两分不解一分莫名的周小瑜,这种神情在很多人的脸上都出现过,哪怕是以前的自己。 “你是说…此刻身下的无垠土地竟然是一个圆形的球状物?”周小瑜再度愕然,苍白的脸色虽然是之前伤重的余波,可此时看上去更像是被叶轻筠惊骇世人的话语给震惊的。 周小瑜沉默了好一会儿,用一种故作镇静却依旧藏不住那波澜万顷的声调说道:“自上古大贤划混沌分天地而治,这世上从来就只有天圆地方这一种说法,又何来圆形球体的荒谬邪异之说。你莫要妖言惑众。” “很多人在首次听到这番话的时刻都是你这种反应,慌乱、惊恐、思索,然后是鄙弃。”叶轻筠冷哼一声,却不愿与周小瑜在这个主观问题上纠缠不休:“这个世界的代号为第五时空,就像字面上理解的那样,像这样有着代号的世界还有不少。” “自从三百年前有史以来的空间物理学家钱小森解密并且建立黑洞标准模型后,并首次提出存在平行时空的可能,旋即向世界宣布发现地球第二时空的具体时空坐标。后继的科学家利用钱小森创立的这一理论经过近三百年的不懈努力,依次发现并捕捉到三至五号地球平行时空的坐标。” 叶轻筠轻轻地吐出一口淤积在肺部的灼热气息,瞬间这方小小的洞穴中是女人如兰似麝的幽静清香。周小瑜暗暗皱了皱眉头,不知什么原因却没有开口说话,他只是看着身下的泥土,怎么看都不像是圆形的球状。 “因为第一时空中各类物资能源极速枯竭,特别是第四次科技革命之后,对于能源的需求量日益增大。”叶轻筠说到这里,面上不由露出一片忧愁:“所以…” “所以你们便来到我们的世界。”周小瑜不舒服的换了一个姿势继续靠着土墙,眼神阴冷就像是毒蛇才有的目光:“所以你们便是来这个世界掠夺那些所谓的能源的吧。” “第五时空是已知所有平行世界之中能源贮藏最为丰富的时空。”叶轻筠没有否认,事实上在这个问题上也没有什么值得辩驳的东西:“实际上已发现的二到四号平行时空都是能源枯竭的死星,就在人们绝望的时刻发现了第五时空。” “这么说,你们是将这个世界当做围场以供狩猎之用的么?”周小瑜哼哼的冷笑起来,冰冷如铁的声线让人由衷的不喜,哪怕是一脸淡然的叶轻筠也不由蹙起了眉头:“所以,你们是偷渡而来掠夺者。” “你们是这个世界的侵略者,你们是这个世界的敌人。”周小瑜说的斩钉截铁。 “但事实上并非如此。”叶轻筠柔弱而不是刚强的反驳道:“我们所求的只是这个世界的资源,而你们现有的社会运行状态根本就用不到这些东西,因为第五时空是以修炼天地元气为主流的修者世界。” “从这一点上来说,我们之间并没有大利益上的冲突茅盾。现在的对立只是因为双方动作上的不协调和不一致。”叶轻筠依旧不缓不慢的说着,仿佛根本不在乎周小瑜毫不掩饰的最直接的敌意。 “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不足为信。”周小瑜并不认同女人最后一句话,所以他轻轻摇了摇脑袋、说:“正如你所说的,第一时空是因为资源自已枯竭而导致的文明衰败。同理推而广之,如果我们世界的能源被攫取至尽。等待我们的,只会是灭亡。” “你们的文明是建立在能源之上的,这就像一个永远也填不满的无底黑洞。因为你们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你们不再使用自己世界中的资源,转而将目光投向其实已发现的时空之中。” “第一时空的文明进程是建立在其他世界灭亡的基础上。”周小瑜捂着嘴唇尽量不让自己咳嗽出来,同时也会尽量减少自己的咳嗽音量:“或许你说的话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我更愿意相信二到四号平行世界是被你们这些人抽干了资源而走向衰亡,并不是你所说的原本就是死星。” 叶轻筠隐藏在周小瑜看不真切的黑暗中,自然她妍丽面容上的一丝抽搐也不曾让他瞧见。只是微微顿了片刻叶轻筠立即缓过神来,如果仅凭自己的只言片语能想到这么多那也只能是他的胡乱猜测,最终目的还是想从自己身上瞧出破绽。 “我不得不承认你的想象力非凡,但这种无根无凭的胡思乱想终究只能够在嘴上说说而已,根本上不得台面。”叶轻筠似乎对自己的回答很满意,所以她的嘴角轻轻翘起一道好看的弧线:“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至于你的想法确实与我无关。” “那么…”周小瑜皱着鼻头不去看叶轻筠:“你之前说的城管又是怎么回事?” “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叶轻筠微微一笑,却是伸手到周小瑜身前。这洞穴并不宽敞,相面而坐的二人间距很短:“叶轻筠,隶属城管纵队三团二营四连一排排长,上尉军衔。” “周小瑜。”周小瑜说了三个字看着女人伸过来的细女敕手掌,疑惑的望着她。 “还真是简单的家伙啊。”叶轻筠哼哼几声:“笨蛋,握手懂不懂?” 周小瑜一脸痴呆的望着女人摇了摇头、简单回答:“不懂。” 叶轻筠翻了翻白眼,很无趣的撤回手掌拱手作揖:“这样懂了吧?” 周小瑜如实回答,旋即拱手:“懂了。” 叶轻筠歇了一会再次说道:“其实城管纵队相当于一个先遣大队,其目的是为了勘探各地资源分布,以及收集所有关于这个世界的风土人情、地理环境等方面的情报资料。” “你们是两军交战之前的细作探子?”周小瑜尝试着这样问道。 “虽然我很不喜欢这个称呼,但你说的没错。”叶轻筠无奈的轻点额头:“来这里之前本来还因为语言不通而烦闷不堪,不曾想这个世界的语言竟然和第一世界中曾经显赫一时的东方古老国度的语言一般无二,倒也省去一番旁的功夫。” “一样的语言?”周小瑜愣了片刻,心道好巧。 “确实是一个巧合。”叶轻筠笑了笑:“其实你应该听说过‘破城’这个组织吧。” 周小瑜在叶轻筠的注视下点了点头,叶轻筠哼了一声:“破城组织便是这个世界的修者自发筹建专以用来对付城管的,为了防止民众的大面积恐慌情绪,便是破城这两个字也很少在公众场合提起。” 原来如此,周小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原来破城专为城管而建。 破城、城管,看来这二者之间积怨很深呀。 八十五章 病 更新时间:2012-11-14 当紧张了一个下午的神经陡然放松之后,当坚挺了一个下午的身体悄然松散之后,周小瑜病了、而且病得很重。从子夜凌晨开始发烧、直到第二天拂晓时分亦不曾消散,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这一个晚上他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嘴里不停的嘟噜着什么,字句含糊不清叶轻筠费力听了半天也弄不明白。本来依着叶轻筠的性子自然不去理会一个旁人的死活,可是一想到之后的路子还需要这家伙帮衬,也就只好耐着性子守了一整晚。 叶轻筠从没有觉得一个夜晚竟然会漫长得毫无边际,周小瑜苍白虚弱的面孔是一层病态的殷红、一波一波的在皮肉伤荡漾成不规则的晕圈,剩下的是任凭叶轻筠抹了好些遍也擦不尽的细密汗珠。 他的整个上身都散发着惊人的热量,破碎的麻布粗衣中是泛着暗红色光芒的肌肤,整个人隔远了看甚至能看见周小瑜的发髻上竟是有着隐隐约约袅袅如烟雾的白色热气,蜿蜒腾转直上九天。 叶轻筠模着周小瑜的额头忍不住吓了一跳,如此高的温度迟早会将这家伙的脑袋烧坏。她看着因为身体极度挥发而缺水的周小瑜薄薄的嘴唇上已经生出了水泡,犹豫半晌还是从宽大的迷彩服中取出一个不算大的水壶,根据内里水花摇晃的碎响也知道这水壶中的饮水所剩不多了。 叶轻筠从怀里掏出一方带着清香的汗巾,匀了一滩水然后慢慢的凑到周小瑜尽量轻柔的触碰着他的双唇。迷迷糊糊的周小瑜只觉得一股清亮甘冽中还带着幽香的涓细泉水落在了自己旱地千里的世界中,然后他挣扎着张嘴大口的允着。 “该死的有这么好吃么?”叶轻筠看着撕咬着汗巾不松口的周小瑜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娇柔的面庞上是羞红的一片银晕,瞪着的眼眸中是闪烁的一片青光,旋即她猛的一拉将汗巾抽了回来,周小瑜应声倒地。 叶轻筠吓了一跳看着下意识砸吧着的周小瑜又好气又好笑,即将在口齿间迸发的语句也咽了下去,她伸手将周小瑜扶起靠着土墙,那感觉让她想起了电影中道士们摆弄尸体的场景,不过自己手中的这具倒是火热滚烫炙人。 看着周小瑜不断摇晃的躯体便知道这家伙又想起了什么东西,叶轻筠细心的再喂了他一些淡水好不容易等到他安稳下来再往他额前搭上一块沾了水的布条用以降温问不至于将脑子烧坏。 这其间周小瑜每好上一段便要闹上些一段时辰,特别是每当叶轻筠迷糊着眼皮打着瞌睡渐入梦境之刻总会被周小瑜给吵醒,好几次叶轻筠都很不客气的给了他几个爆栗,直敲得哪怕是睡梦之中也不停的哎哟。 如此反复者三,弄到叶轻筠顶着一头蓬松的乱发和两只布满血丝周边是一圈乌黑的眼睛一脸纠结的看着浑身抽搐的周小瑜,几次都差些没能忍住暴揍这小子的冲动,两只拳头给她捏得咔咔作响,像是骨骼搅炸的响声。 实在是受不了,你不睡也不让别人睡么?叶轻筠本就是一个不怎么耐心的人,她发疯似得挠着自己本就乱糟糟的长发,提起一双看似秀气却蕴藏着爆炸性力量的小拳头往周小瑜那一边靠了上去,这次一定要将你直接给砸晕、看你还捣不捣乱? 想法总是美好的,当叶轻筠这一双拳头即将砸下去的时候,她似乎听到了一些什么,这一次周小瑜不再是吐词不清的含混不楚了,此刻再去看他脸上的汗水尽数散去,他颤抖着缩在墙角里不停地喊着:“冷…冷。” 叶轻筠立在了一边,她有些为难的看着自己又看着浑身颤抖的周小瑜,自己就这一身战术服,何况这山中的夜晚本就是清寒阴冷,凭着二人并不如何牢靠的关系肯定不会傻到将衣服月兑下来给他取暖。 何况自己已经做了这么多连水壶中最后一点饮水都全部给了他,这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扑通一声,却是不断颤抖的周小瑜再次侧翻在地上,他整个身子都在不经意间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这姿势很容易想起那些刚刚出生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小猫小狗,仿佛对这个世界的一切哪怕是空气都夹杂着本能的恐惧和抗拒。 叶轻筠突然想起自己杨过的一只白黑相间的小狗,自己是从一个垃圾桶里面捡到的。那一天自己出门买早餐,在经过楼道是听见很细小的叫唤声,那一声声的柔软直直在自己心底软女敕的地方响起。 叶轻筠从一个不大的纸箱中将小狗抱起,那个时候它紧闭着双眼也是身体蜷缩着就像此时的周小瑜一样。当然用狗来比喻人叶轻筠觉得这是对狗的侮辱,至少在很多方面都比人实在得多,只要你给它一块肉、它就能对着叫唤好一会。 看着躺在地上认识不幸却还能下意识颤抖的周小瑜,叶轻筠很自然的想到了那只在纸箱中拣到的小狗,但自己终究没能养活它,带回来的第一天夜里就去了。叶轻筠很清楚的记得那一夜自己哭了很久。 叶轻筠这一次犹豫了很久,直到发现周小瑜整个身子都不再颤抖之后,她才松了一口气。因为这个时候周小瑜脸色煞白一片,整个身子都冰冷僵硬散发着一阵阴冷冰寒的气氛,整个地洞都弥漫着一种白濛濛的雾气。 叶轻筠没了法子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事实上这种传统观念在第一时空早就樯橹灰飞烟没破碎成柳絮随风飘散于人世之间。叶轻筠叹了一口气慢慢蹲在身子将周小瑜抱在了怀里,然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靠着睡着了。 …… 胖子走在无人丛林中,或许这里有人只是他没有发现而已。 他将背上的大刀解了下来,反手握在掌间、犹如墨一般纯澈近乎透明的刀锋向后倒拖在地面上,有刀刃切断木枝树叶的极细极轻的断裂声,胖子竖着耳朵一脸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所有动静,特别是那些可以藏人的低矮灌木丛林。 天还不曾变黑之前胖子感到了周小瑜曾经战斗的地方,那里有一片被打火烧得焦黑碳化的草丛,而在那周围还散落着不少制式相同的金属弹头,在偶尔投射进林间的光线照耀下幽幽的闪着亮光。 胖子在被火箭弹炸开的巨坑前默然很久,望着那些毫无规则轨迹可言并且神圣镶嵌在周边树干上的各种形状的弹片,胖子漠然的面皮在看不见的阴影中抽搐了好几下,他伸手从大树上扯下一片因为高温爆炸而扭曲变形的金属弹片,发现竟然直没入树干有两寸来长。 这让胖子的手掌没来由的颤抖起来,他抬眼向四周看了过去,除了随处可见并且变得黯淡深红的血迹外只剩下那些早已经死透冰凉的躯体,胖子没有在那个地方停留过长时间便提刀飞速撤离现场。 脑海中回想的是那些仿佛就在耳边炸响爆发的枪炮声,除了在云梦泽之中略微见识过意外他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个人实力不强却武器先进威力甚大的队伍,而且修界中也从来没有这种人的任何消息。 想到这里胖子有些头疼的摇了摇头,然后龇着牙将绑在肩膀处的绷带再次系紧。在离开那处灰烬漫天的丛林之后,胖子一脸遇上好几拨的士兵,而且似乎无论在整体实力还是在个人素养上都要比之前的军人高上一个档次。 这让胖子很苦恼,同时也让他很高兴。如此多的精锐竟在某一片林区中密集频繁的反复出现,那么只能说明他们要对付的人就在这附近处,胖子知道周小瑜就是在这片丛林中失去踪迹的,那么这些人的出现肯定是为了对付周小瑜而前来增援的。 如此推之周小瑜肯定就在这附近而并不曾远去,胖子嘶嘶的吸了一口冷气。用这种直入心扉的冷空气将自己的注意力提至最高强度,不敢有丝毫放松,哪怕是一丁点的风吹草动。 宽大的陌刀在这树枝密集的丛林中根本不好施展开,而胖子一直走的是大开大阖刚猛狂暴的路子,这样狭窄幽仄的环境根本就不适合自己。所以胖子只能将陌刀倒拖在地上一步又一步在这一片肉眼看不清黑暗中趟出一条小路。 他并不知道他此行的目的正在生不如死当中搂着一个女人睡觉,此等艳福可不是普通人能消受得了的。就在胖子以为自己可安静无虞的度过这个并不显平静的夜晚之时,远处的草丛很突然的动了一下。 说它突然是因为那一处丛林在这之前一直都不曾动过,此刻的突然晃动就像是平静无风的谁面上陡然惊起的一圈涟漪波纹,一圈圈的向着四面荡漾发散。 胖子前行的步伐霎时顿住,却不曾在这枯叶铺地的林间发出任何响动。胖子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保持着自己弯腰站立的动作,这片默无声息的黑暗中任何一丝能掠扰到空气的动作都有可能暴露自己的位置。 而那一丛灌木在最初的晃动后便再次沉寂下来,仿佛刚才过去的只是一只偶尔到来的动物,但胖子宁愿相信那里藏着一个人也不会相信刚才的动静是一只动物弄出来的。 如此静默不语呆立良久,就在胖子为自己的多疑而苦恼的时刻那处草丛再次晃动起来,然后在胖子不甚清晰的视野中一截与寻常枪支相比、长得有些吓人的枪管急速的伸了出来,然后是一线可以看见的红色激光,准确无误的在自己的前胸印出一个红点来。 胖子想也不想,几乎是在枪声响起的同一时刻,双脚腾空单手提刀朝前一摆瞬间如铁板似的立在了自己身前。叮的一声中火星四溅,在宽大的刀面上突然盛开。 胖子翻身落地然后沾满一身的落叶半跪在刀身之后,刚才那看似简单的一连窜动作实际上已经将他身上大半的气力都用尽了,身体温度急剧上升、胸膛开始不断的起伏着。 八十六章 寂林夜战 更新时间:2012-11-15 就在胖子喘着粗气将将探出半个身子之际,又是一声伴随着火光的脆鸣枪响。 旋即便觉得手中的陌刀上陡然传来一股大力,撞得胖子猛地后撤出一步才堪堪站稳身子。甩了甩些许发麻的双手胖子慢慢蹲子,自身已然暴露而对于敌手的具体方位只有一片模糊的丛林而已。 这记不曾碰面的交手,已是自己落了下风,虽然没有铺天盖地的枪弹洪流,仅凭两记不上不下的稀疏枪声便能将让自己油然生出一种气闷的感觉,看来今夜自己遇到的不是易于之辈呀。 除了两声仿佛不是这个世界的枪声之外,胖子再也听不到其他的细微响声,看来对手是一个丛林作战的高手啊。胖子微微将横立在身前的斜斜的朝后倒了下来,透过刀柄处的间隙胖子只看到一片黑呼呼的树林,死一般的沉寂就像是巨兽张开的死亡大嘴。 人在安静的环境中会不由自主的放松,但如果在漆黑又死寂的环境表现出来的绝对不是松散。胖子阴沉着一张脸,自己生生受了两枪此刻却连敌人的位置都没能弄清楚,这种憋屈的感觉绝对不好受。 一明一暗的攻守对立更多的是一种精神上的压制与反击,目的就是想利用这种陌生的地理环境让胖子首先崩溃。人的适应能力非常强,但如果在一个明知道有危险却又不知道危险从何而来的场景中等待自己的只有恐惧和折磨。 看来这家伙是个玩心理的高手啊,胖子暗自冷笑一声。这样低级拙劣的把戏还不放在胖子眼里,如果…胖子冷静的观察着周围任何一丝足够引起人感官反应的动静,心里想着那家伙只要再开上一枪,自己绝对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扛着大刀冲上去,将他劈个稀巴烂。 其实胖子更喜欢的是那种拳拳到肉以力打力的狂暴打法,但这并不代表他不适应这种阴人的狠招。事实上若论阴人胖子自认为不会比眼下这个不曾会面的敌手差到哪里去,而现在最主要的就是摆月兑这种不利的被动局面。 胖子自认为很有耐心,特别是在关乎生死性命的紧要关头下。就在胖子极力静下心等待了足足十数个呼吸都不见那人抠响第三枪,若不是之前的剧烈运动胖子几乎要怀疑这里根本就没有人。 不知不觉间胖子背上已是黏黏的一片,在自己的感觉中仿佛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而事实上才不过半盏茶的时间胖子居然被不知何时出现的汗水打湿,这种粘黏的感觉很不好受,长时间的注意力的高度集中让他的双眼有些恍惚了。 胖子一直在后退,不过他的动作十分轻柔也很慎重,倒不是为了避免发出响声,而是要时刻注意着将陌刀横搁在身前,防止给暗中的敌人任何可趁之机,从之前两枪的撞击力感来看,这种枪威力似乎比下午那些人的武器要更大。 胖子慢慢的后撤的步子触到了一样坚硬的东西,胖子知道那是一棵大树的根部,他微微松了口气然后低伏着身体再次低头窜了进去,也就在胖子即将绕到树干后的那一刻,第三枪终于打响。 砰,串肉眼可见的暗黄色微弧弹道在静谧的树林中拉出老长一线来,将所有横亘在中间的叶片枝节全部击碎,一路同行直到准确无误的击在了胖子突然后窜的那块空地上,紧接着是胖子的一声大叫。 这一声喊叫并不显凄厉痛苦,仔细听来倒有几分兴奋和开心,甚至从这声音中还能听见几丝隐藏很深的期待情绪来。总之这一声既简单又复杂的嘶吼声根本就让人模不着头脑,即便是那名藏在草堆中开枪的狙击手也不甚清楚。 这家伙该不会是吃了枪子便导致脑子坏了吧,刚要站起身的代号三七的狙击手拎着那一杆有些长的狙击步枪半蹲在丛木之后,仔细的侦测着那一树草木摇曳、细絮乱飞的枪击现场,确认自己是否击中目标。 直到胖子提刀而起并且飞速朝自己这一处迅疾奔跑的那一刻,三七心里咯噔一声,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跑,几个健步便钻进了身后密密麻麻葱葱郁郁的树林中,一路上两边的树叶飞速后退,如风飞腾的他却恨不得爹妈多生两条腿才好。 该死的,自己怎么说也是城管纵队的特种狙击精英,却连如此浅显低级的诱敌之术都没能瞅出来,是凌驾于第五世界原住民之上的精神优越感让自己逐渐迷失和自大了么?或许是自己从来没有真正重视过这个世界的人类? 三七来不及多想,早在胖子提刀怪叫着从那截被子弹削去半边的树身后跳出来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这胖子并不像他极具迷惑性的外表那样人畜无害,至少这招以身诱敌玩的炉火纯青,自己不得不服。 胖子看似疯狂的面孔之下实际上是紧紧绷成一根直线的神经,便在之前突然遇袭的短暂交锋之后胖子便大致推测出这名隐藏在暗处专门打冷枪的家伙不具有连续射击的优势,因为胖子知道这些最不爱惜的就是子弹。 那人每开一枪之间必然需要一段时间用以调整方向角度和间距,而此刻兔起鹘落般轻盈飞腾的胖子争取的就是这么一段调整的时间。他没有想太多,也不允许自己在这个关头想太多,看着那树影摇动的草木丛林胖子一咬牙追了上去。 身为一名狙击手,最重要的便是一枪毙敌。而暴露了身份的狙击手必须要适应从无尽幽深的黑暗中走向阳光的漫长却短暂的过程,三七努力均匀着自己的呼吸、尽量不让过多的体力浪费在这场奔袭中。 遮挡住去路的枝桠藤蔓并不能对他的行进路线造成任何事实上的阻拦,此刻的三七不仅抱着一杆过于长的狙击步枪,肩上更是披了一层厚厚的极具迷惑性的迷彩服,还有不少树叶点缀其上,想来是他闲暇时其刻意添上去的。 看着落荒而逃有如惊弓之鸟的三七,胖子咧着嘴乐出了花。之前的沉寂中自己就是被这么个人给活活吓出一身冷汗的么,胖子想起了周小瑜的经典动作,伸出手模了模鼻子,然后有些痒的皱了皱鼻头。 希望接下来的游戏不会让自己失望啊,胖子反手错刀交于身后,这样可以最大限度的避免树枝的减速,从而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快的速度抓住那个身手敏捷的家伙,当然胖子不介意把他手中的狙击步枪弄过来玩玩。 想到这里胖子诡异的散去了脸上的笑容,一切不切实际的幻想到此结束,接下来该是老掉牙的猎人兔子的俗套故事了。我要将他肚子里的屎都给打出来,胖子的眉头皱起又舒散,手中的大刀却是攥得更紧了。 飞速奔跑的三七不断卸上的各种能影像速度的装备,直到最后他便是抱着一杆长管步枪,大腿处绑着一把军用匕首,腰带挎着一把双发手枪,而胸前着松散的挂着几个弹夹,即便是那一张制作精良的迷彩披风也让他扔在了地上。 三七回身向越来越近的胖子比了一个中指,无论是第一时空还是第五时空这手势的含义从来只有一个,不会再有旁的理解了。胖子肉呼呼的胖脸不断的抽搐起来,猛然一声大喊胖子倏地冲了出去。 挡住去路的是三七故意挂在树枝上的那间宽大披风,网状的外形是特意为了插添草叶而设计制造的。胖子当先一个箭步直接冲了上去,他甚至可以看到这件深浅相间迷彩披风上的树叶被大风吹得簌簌作响。 嗤啦一声细响胖子笔直的撞了上去,然后是一声隐藏在衣袂翻飞之中的类似于琴弦绷断的颤音。修者本就是人类各种感知的强化和进阶,是以六感敏锐的胖子几乎在撞断这一根粘黏上披风上的细线之时,便下意思的横刀于前。 “不是吧?”胖子下意识瞪大眼睛。 这一次胖子的运气似乎早在之前的诱敌之计中便已用尽,不等胖子摆开架势便是一记轰天而起的爆炸中、冲天而起的火光瞬间照耀并且蔓延开来,但更加引人注意的是胖子凄厉无比的叫喊声。 轰然炸起的劲风中是恐怖的夹杂着高温的细小钢珠,这是害人不浅的反步兵地雷。可以想象当这些钢珠进去人体之后不能在最短时间内一一取出来,那么等待胖子的只能是无尽的痛苦,然后是身体溃烂**。 三七除了狙击专精之外、还是一名山地诡雷的里手。这一刻他斜卧在一棵有些粗壮的大树之后,直到那一记爆炸的余波徐徐散去之后三七才抱着狙击步枪从树身后走出来,此时场中间是一片耀目的旺红光火。 三七不准备给胖子任何机会,他只想再补上一枪然后回营喝上几口酒好好歇一会儿。方才那一阵前奔后追的剧烈运动让三七的体力消耗极大,虽然一名狙击手最基本的要求是恒定的呼吸,但此刻的三七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 三七抱着心爱的狙击步枪将脚下的枯叶踩得咔咔作响,他可不相信如此近距离的反步兵无法解决一个大胖子,那样的话这个世界的人也太生猛了。不过这是不现实的。 就在三七这么想的时候,一团突然出现在身前的黑影让他浮现在面容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而后化作一副比哭还要难看的表情。 因为,浑身黑雾缭绕如同九幽阎罗中走出来的胖子眨眼间便冲到了三七的面前。 只是一拳,仅仅是一拳,胖子便将这个精锐的城管队员直接砸翻在地,好不干脆利落。 “真他娘的比兔儿爷还脆。“胖子肉滚滚的面皮上赫然出现几个黑洞,是不断流淌的鲜血。整张脸都漆黑一片的他半眯着一双失去了焦距的眼睛,努力想要看清楚被自己一拳干翻在地的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虽然视线暂时性模糊,可不代表胖子的感知也下降了。就在三七正要模出手枪之际,胖子直接一脚将将三七的小腿骨直接踩断,然后他俯子望着硬扛着没哼出声的三七问道:“周小瑜在哪里?” 八十七章 善者不来 更新时间:2012-11-16 胖子一直都认为自己还算一个比较直的汉子,所以他一出手…呃、出脚便如同他手中的陌刀一般粗犷、直白、简约。喀嚓一声中胖子生生将三七的小腿骨蹬踏成两截,然后俯着身子沉声问道:“周小瑜在哪里?” 本是一拳被胖子砸翻在地三七不曾缓过气、便陡然受此重击竟是直接发出狼一样的悲嗥,在这片寂静的树林愈显凄厉和幽寒。三七双目瞪圆、两只眼珠竟似要凸出来一般,嘴里嚯嚯有声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如此干脆直接的逼供手法三期不是没有遇到过,甚至在这之前自己也没少这么干过。可直到今天遇见了胖子三七才知道自己撞上了活祖宗,这厮说打便打也不知道来上段前奏什么的。 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过后随之而来的是痛侧心扉的极限清晰的感觉,三七不敢相信的低头看着自己的右腿,那一截裤腿上除去一个大脚丫子外似乎与之前一般无二,可三七却知道那截藏在迷彩裤之下的右小腿已经彻底断了。 胖子看着快要将嘴唇咬出血来的三七,却是朝着三七咧嘴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容决然谈不上温和善意。胖子慢慢的将陌刀拖到了三七身侧,手腕一翻直接将长刀插进了泥土中:“周小瑜…在哪里?” 三七抿着嘴唇用不停扩张还原的鼻孔大声的呼吸着,身旁这柄离自己身子不过半尺的长刀插在地面上发出琤的一声响,胖子明显地感受到这家伙的眼皮跳了下,而鼻间的呼吸声也在同一时刻变得粗重。 “周小瑜?”三七吸着气微微摇晃着脑袋,很干脆的说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胖子很平静的重复着三七的话,旋即刀锋微微微倾斜复又立好,只听得三七又是一声惨叫,与之同时在两人之间飞起一根沾满鲜血的手指,那是三七的。 胖子冷漠的看着这根还散发着微弱热量的食指高高飞起又重重落下,丝毫不为所动的继续问话:“一个人只有十根手指,你已经少了一根,所以你还有九次机会,但我不保证在这之间会发生什么意外。” “比如,当我耐心耗尽之际。又或者,你撑不到那一刻?”胖子好整以暇的朝着三七痛苦和仇恨相互交织融汇的面部喷出一口热气,看到三七有些不快的略微别过头去,不由哈哈大笑一声:“现在,第二个问题,周小瑜在哪里?” “哈哈,你杀了我吧。”面对同一个问题三七做出了不同的回答,但这两种答案都不是胖子想要的。三七不断地扭动着身体甚至伸出手来想要掰开胖子恰在脖子上的大手:“你已经折了我一条腿,现在又断我一指,你觉得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么?” 胖子毫不忌讳三七有些异味的口水如同子弹一般毫无保留的倾泻在自己脸上,他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其间还夹杂着一缕嘲讽和悲悯,不过这其中所蕴含的情绪都是朝着身下的三七发出的。 刀体微颤,三七再次叫出声来,随之不远的草地上传来啪嗒一声轻响,三七知道那是自己的第二根手指。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弓了起来,整个人就那么蜷缩在地面上,不间歇的急剧颤抖着。 “我很钦佩你的勇气,如果不是敌人或许我们会是很好的朋友,甚至会一起喝酒也说不定。”胖子啧啧有声的毫不吝啬的夸赞着身下的悍勇汉子:“但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如果这两个字,同时我还要提醒你的是,你还有八次机会。,好好把握吧。” “第三个问题,周小瑜在哪里?”胖子说完后沉默片刻,像是知道结果似的皱了皱眉头,嘴里骂骂咧咧的就没一个干净的字眼、五指一分便要动刀却听见三七因为极度痛苦而颤抖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说的周小瑜、到底是谁?”三七发誓此番若能月兑身来日必报大仇,即便是从未谋面的这个叫周小瑜的家伙也不能幸免。三七看着陡然缺了一部分的右掌,不甘心的咽了一口唾液,颤抖着双唇终于说了出来。 呃,直到这一刻胖子才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似乎从一开始自己就没有做过任何仔细的介绍而是二话不说踢脚便踩。胖子模了模鼻子,低声沉思片刻才挠着胡茬说道:“就是个子中等、长得没我帅的青年剑客。” 剑客。三七昏沉的脑袋陡然清晰起来,原来那家伙叫做周小瑜,是不是这帮子人都是那样生猛的强人自己无法肯定,但眼前这个一招制住自己的胖子到底有多帅却不是三七能瞧出来的。 “怎么样,有印象了么?”胖子斜了三七一眼,语气不善的继续问道。 “遇见过。”三七的话让胖子的脸色有了一丝好转:“之前只是远远瞄过一眼,不曾交手便让那比山猴还要灵敏的小子跑了没踪影了。至于之后的事,就和现在差不多了。” “那你是从哪里遇见他的?”胖子有些激动的近乎用喊的声量问了起来:“可恶,说啊。” 不过这一次三七没有回答,他只是强忍着痛苦冷眼瞧着胖子:“我说了,还会有命么?” 三七突然提出的问题让激动的胖子微微一怔,说实话他本来就不打算放过这家伙,毕竟那一棵反步兵地雷让自己吃了不小的苦头,那一瞬间的气浪中不只有多少钢珠扎进了自己的身体血肉中,现在还隐隐作疼。 “我想只要我一开口,接下来那如同铡刀一般的长刀切下的便不是自己的手指了。”三七颤抖哆嗦着伸出自己还算完好的左手指着脖子上还能说话的脑袋说:“到时候,飞落在地的怕是这颗大好头颅吧?” 胖子笑了,看着这个在最开始惧怕惊恐慌乱兼有之到现在虽身受重创却能难得保持镇定的汉子他咧着大嘴轻轻笑了起来,便在三七一脸迷惘和警惕之时,胖子大手一挥很没皮没脸的承认了:“不错,之前我是有这个打算。”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三七并不显得高兴开心,相反他只是慢慢地闭上眼睛艰难的点了点头,他的嘴唇嗫嚅着反复蠕动,像是在挣扎又像是放弃一样,他睁开黯淡得没有意思亮光的眸子:“你…杀了我吧。” 这不是请求,甚至在胖子听来这平淡到不似人声的语调更像是不可抗拒推卸的要求。哀莫大于心死,作为一名优秀的狙击手在失去食指和中指之后、更多的是对这个世界包括对自己的绝望和否定。 胖子皱了皱眉头,看着一脸黯然的三七他准备了一肚子的话都说不出口。胖子轻轻叹了一口气,他不想在这个已经心怀死志的伤员上花费太多时间:“有时候身不由己的我们哪怕是死亡也无法掌握在自己手中,你不要白日做梦了。” 三七听到这里却是咳嗽着笑了起来,虽然笑声是那样的半死不活有气无力,三七努力睁开重逾千钧的眼睑看着胖子沾染了鲜血的脸庞:“现在是夜晚,我有做梦的权利。” 呃,胖子再次无语凝噎。他抬头看了看四周却是漆黑一片,同样也是安静一片,仿佛方才的爆炸根本没有引起这些人的注意,又或者说这么大一块林地间只有一名军人:“连死亡都无法掌控的你,还妄想祈求做梦的权利?” “至少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得多。”三七努力睁开的眼睛有慢慢的合拢,而嘴里的咳嗽声愈发激烈,仿佛是从自己的胸膛中挤压迸溅出来的,这让三七很自然地想起了自己患有哮喘的老迈父亲。 这一刻他的眼眸有些湿润:‘爸,儿子对不住你,要先走一步了。’ 就在三七偷偷解下地雷想同归于尽的时候,却被一只热量惊人的手掌按住而不能动弹,胖子眼疾手快将那小小的红薯大的家伙抢了过来,然后等着三七说道:“你到底说不说,胖爷我没工夫陪你在这儿瞎扯。” “你杀了我吧。”三七脖子一仰,做足了引颈就戮的样子。 “杀你二大爷。”胖子顿时来了脾气,指着三七破口大骂:“少在爷面前装硬汉,我最讨厌你这样的大尾巴狼,打肿脸还要充胖子,你觉得你这样很高尚啊,我就问你一句你说不说?不说就哪儿来回哪儿去,胖爷看着就心烦。” “跟个娘们似的。”这是胖子说的最后一句话。 不知道小婵和桃夭听到这句话会是什么反应。 三七眼睛顿时清亮,无论再如何对生活失去信心的人也不愿就此沉沦:“你、不想杀我了么?” “我真想给你一大耳瓜子。”胖子忍住了这个冲动:“胖爷我只想从你嘴里要一个答案,至于你这条命我还没心思关顾,当然这前提是你足够配合,最讨厌那些喜欢耍心机的人,事实证明这些人根本就活不长久。” “活得久的也不见得有个好下场,想要善始善终的人都是不成熟的孩子。”胖子哼道。 三七听到了自己最想听的一句话,他犹豫良久还是告诉了胖子一个地方,然后用狙击步枪撑着身子一瘸一拐的朝着山下走去,就在胖子行注目礼的时候却看见三七努力挺拔的身子陡然一矮,整个人都翻了下去。 “你妹啊,好端端的怎么多了块石头?”三七大吼着翻了下去。 胖子不禁哑然,看着地面枯叶上多出的两滩血不禁想起三七将那两根手指装进了兜里,因为他说这些还能接上去。不过胖子没有当真,毕竟这种神乎其技的断肢再续手法早已失传多年了。 胖子依言再次回到了之前遇上的那处被火箭弹生生炸出的大坑旁,然后提刀在遮挡视线的茂密灌木丛之中生生看出一条勉强容人的小道来,看着陡然下降的地形,胖子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难道小瑜便是从这出陡崖上跳下去的么? 这也太生猛了吧?胖子有些蛋疼的想着,刮过悬崖的劲风打在他如礁岩般坚韧的身躯上,吹起衣袂翻飞不止,猎猎的衣带声中胖子骂了一句:“好冷啊。” “我坚持在这里等了这么久的原因是觉得若是有人回援便一定会追到此处。不想,来的却是一个胖子,真是让我失望啊。” 一个人从黑暗中走出来,看着一脸抽搐的胖子笑着说道:“你好,我叫付二火。” …… 九十二章 突(求收藏,红票) 更新时间:2012-11-20 “我挑中的男人若是同你一般废材,平白瞎了我一双眼睛。”叶轻筠斜眼瞟故作轻松的游四海,纹丝不动的枪管让游四海不敢在踏前一步,眼下已经被人彻底围死在这片林地之中,叶轻筠微微蹙起了眉头。 尽管叶轻筠这话说的难听,可在游四海看来这不过是垂死挣扎前的口舌之争罢了。这样想着游四海不仅不动怒却是笑得愈发声大了:“你说我是废材,那么被一介废材给困在这片谷底上的你是不是更加废物呢?” “如果这样的语言暗示会让你自卑的心情好受一些,那我并不介意你说了什么。”叶轻筠将整个头部都低伏在枪托上,清亮有神的视线透过准星死死的望着眼前这个肤色黝黑滑亮的男人:“那怕是等到你所谓的那些伏兵尽数来援,便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死死困住我们,你也改变不了此时状况。” “你不敢动,因为之前便说过你是我所知校官中最是怕死的一个,你珍惜你现在的位子,你不舍得你手中的权势。所以只要周围这些人还在你的掌控之下你决然不会轻举妄动。”叶轻筠淡漠平直的声音在这片幽暗林地间轻轻飘荡。 “如果换做是我被人用大口径散弹枪指着也不会舒服,但我绝对不会像你这般愚蠢竟试图用人数来给我施加压力。”叶轻筠稳稳的握着手中的步枪冷声说道:“虽然我喜欢吓唬别人,但我不喜欢被人威胁。” “你不敢开枪、因为你不能开枪。”游四海挑起的眉角缓缓沉了下去,就如同前一刻还神采飞扬的脸色一般、此时倏地阴黑了下去:“因为我死了,你们也活不下去,我不相信有谁在这么多枪口下死里逃生。” “我了解你的性子、就像你了解我一样。在没有完全的计策之前你绝不会贸然出手,其实我和你是一种类型的人,区别只是我怕死,而你却是想好好活着。”游四海冷哼一声,说的没一句话就像是钝刀子一般割着叶轻筠看似平静的外表上。 “你们只有两个人、而我这一边有十数人。虽然在大多数人看来人数多不一定代表强大,但任何一场战斗进入到后半程的时候就是比拼体力和精神。”游四海慢慢垂下双手,斑驳的光影缤纷洒落在他线条分明的手臂上。 “那又如何?”叶轻筠清笑一声:“漫说你没魄力一口气撒下这么多人手,即便是你想用人海战术你也不可能在短时间之类再调动更多的人出战。你只是一个少校而已,终究不是将军。” “既然他的人手不够,那么再算上我呢?”淡金色斑点光圈被头顶上的茂盛枝叶树冠切割横无数条细碎零散的部分,毫无规律的洒在四周的树干上、草叶上、和人身上。然后有那么满面沧桑的中年男人、踩落一地缤纷落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来人正是许洛。 “许洛中校?”叶轻筠微微怔神双眉轻蹙而更添几分风情:“想不到上面那几个家伙竟然这么看的起我,却是请动了你这么个不解风情的冷面煞神、看来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平白惹上了一身晦气。” 比起一边的游四海壮实身板许洛则略显消瘦、人也更加精神,随便往那里一站更是有种高大威猛的错觉。对于女人的插科打诨许洛根本就不在意,如果是又死还是故作潇洒那么许洛才是真正的漠不关心。 “上尉,既然一个少校拿不住你,那么再加上一个中校又如何?”许洛脚下不停,边说边走却是直接走到了叶轻筠的跟前,便在周小瑜微微上前试图拦下他的那刻,许洛突然弯子陡然加速,笔直冲了上来。 谁也没有想到许洛说动就动,几乎是一道模糊的残影蓦地在半空中飘散。叶轻筠轻呼一声一脸决绝的扣下了扳机,轰的一声几乎连周围的空气都似要炸裂崩坏的惊人威势中,游四海一声哀嚎。 便是这混乱当口不算明朗的树林之中忽的撑开一道半透明的金属光芒,不是周小瑜、不是叶轻筠、也不是许洛,竟是惨声呼号的游四海瞬间双手画圆在身前幻化出一层近乎无色的光罩,而那些散碎的弹头无比诡异的定格在那圈光罩表皮上。 “担心他的区域控制。”叶轻筠话语未完,连续扣动扳机,数声枪响几乎不分先后的在林地中响了起来,挟着骇人的威力尽数轰炸在游四海身前的防御力场上,接连好几波攻击已经让游四海面色涨红。 叶轻筠随手扔下枪械的同时一个纵身前扑却是迅疾无比的从腰间拨出一截短刀径直撞在了游四海竭力支撑的光圈上,那些被弹头激荡起的虚空涟漪还不曾消散之际猛然一道人影生猛的再次撞了上来,游四海闷哼一声后撤一步。 身前的光罩闪了两下便悄然无声的散开,叶轻筠娇喝一声手中匕首如同花一样盛开,几乎不给游四海任何反应的余地便合身撞了上来,哧啦一声细响游四海一退再退、前胸的黑色背心被划开一道夸张的裂缝、然后是一条血线赫然出现在他的胸膛。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不知是叶轻筠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便是游四海这一边的人手也没跟跟上节奏。等到他们想起进攻的时刻场间四人已经纠缠厮杀成一团,林间树摇叶动、纷纷扬扬的洒落一地。 许洛的速度很快,快到在半空中留下一阵模糊不清的残影。叶轻筠是上面那个人花了大手笔请自己出手抓捕的目的,许洛根本不在乎这一次的权势变动究竟谁胜谁负,他只在乎谁出的价钱高。 与其说许洛是一名军人倒不如说他是一名商人,当然会开枪杀人的商人是很恐怖的。许洛对自己的速度很有信心所以当周小瑜一拳将自己挡下来的那一刻,他才恍惚想起叶轻筠身边还存在着这么一个人。 “还算不错的力量。”许洛面无表情的咧嘴笑了起来:“不过挡在我身前你一定会后悔。” 周小瑜默然的再次侧身踏出一步,彻彻底底的挡住了许洛的去路。他努力平复胸腔中翻腾不息的气血,很是惊讶眼前这人的身体素质竟是与自己相仿、无论是从速度上还是力量上眼前这人都比他之前所接触过的城管队员要高出好几个档次。 许洛的笑容是僵硬的、在周小瑜看来又一种说不出的压抑。许洛说完身形一动再次撞了上来,周小瑜眼中的警惕神色越加浓郁、旋即双脚一分陡然弯曲在狠然拉直,呼呼一阵狂风之中周小瑜用更快的速度迎着许洛冲了上去。 轰的一声震响,是两波高速行进的气团在地空中猛然相撞的结果。轰鸣的炸响中眼睛所能看见的一切都开始摇晃震动,大风起兮泥屑纷飞枯叶摇摆所有的东西变动了位置,然后两个人猛然摔了回来。 倒飞而回的周小瑜来不及擦净嘴角的血迹后腿猛然蹬地再一次竭力冲了出去,脚下的土地不知承受这多么恐怖的劲道终于不堪重负在炸裂开来,一团团黑褐色的泥花落叶在周小瑜脚掌地面之间纷纷散开。 许洛根本没想到这个看似平常的年轻人竟然如此难缠,此等以命搏命的凶悍打法更是比自己还要狠上三分。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周小瑜合身冲到了许洛眼前,许洛猛地呼出一口浊气举拳砸出。 这一次两人交手再也没有之前那般恐怖可怕,一层层尺来高的松软土浪在二人脚下波平又起无穷无尽。就像是一片枯叶落地的时间,两道人影用常人看不清的速度在不算大的空间中猛烈的撞击进攻闪避着。 每一拳挥出都能听见某人身体被击中的闷响,当这种震撼人心的击打声连绵成一片分不出前后挑不出间隙的巨大声波后,周围的土地树木开始没完没了爆炸开来,数不清的土屑粉尘灰烬将这块小小的空间完全隔离开来,没有热能看清内里的状况。 两人交手的地面上再也找不出一片完整的草皮树木土地,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半径一丈还飘落着泥块的巨大泥坑陡然现出形状来,便是这坑底泥壁之间尽是坑洼密布而最中心则是密密麻麻的细小裂缝,一根根交织而成有若渔网。 如此惊天动地的威势在如此狭小的空间中豁然炸开,不知从何处猛然出现的飓风横扫八荒,如狂垄怒卷天地之间垂翼星河之下,一时间林地中所有物事都向一边倒去,只剩下巨坑上空那团枯叶土屑烂泥糅杂而成粉尘诡异不动,竟似生生定于虚空之上。 包括叶轻筠、游四海在内的一帮人都下意识的避开那团蛹茧,谁都明白那里面正发生着什么,但没有人清楚里面到底发生着什么。这种下意识的避让行为更多的是对于未知危险的本能反应。 周小瑜和许洛处身的空间很小,小到不能再容下他物。但对于他二人来说这般大小的处所已经足够做上很多事情了,而这当中最终的一件事便是…杀人。 自从叶轻筠声中提到的能力一事,周小瑜非常上心。用女人的话来说这种称为能力的东西就好比这个世界中的修炼之法,也是人类对于自身潜能的不断挖掘发展用以壮大自身提实力的手段。 而此刻周小瑜警惕的打量着许洛身体表层逐渐渗透出来的晶体,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流动。本来还在被动挨打的许洛在这一刻有如神助,胸肩手脚处各安装了一颗鸡子大小的白色晶块,然后骤然亮起一阵白光、其间各有联系。 接下来的结果很明了,封锁住这片空间的蛹茧在许洛的强大力场下分崩离析灰飞烟灭,然后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烟消云散,倏地又是一阵风起周小瑜径直飞了出来,啪嗒一声跌落在地,几个翻滚后全身颤抖尝试站起身子。 周小瑜强忍着快要散架的身子哆嗦着在了起来,看着眉眼止不住飞扬得意的许洛、周小瑜略微歇了口气才说道:“你很强,若在以前、我绝不是你的对手。” 九十三章 援(求收藏、红票) 更新时间:2012-11-20 周小瑜半蹲半跪的驻定身子,伸手打下发髻上的落叶灰尘。而身前不足一丈的地方是全身散发着乳白色华光的许洛,这一刻竟是漂浮于低空之上不曾落地。周小瑜心下凛然,不曾想此人居然达到了气随身转之境。 要知道这个世界虽不乏御空而行的高人,但那些都是借助外器才能腾空而起的,比如周小瑜用的就是剑鞘中的那柄黄泉,而胖子凭的背后的大刀。眼下如许洛这等凭借自己气劲低空漂浮的人只有修行到了大境界才会出现。 难道,这个人的实力,已经到了这般可怖的地步么? 周小瑜没有在想下去,因为许洛只是略微停顿片刻后陡然冲了过来,就像他之前的迅猛突袭一般威势无人能挡。周小瑜猝不及防,加之整个人还沉浸于之前的疑惑中,这一下竟非他一合之敌整个人再次飞了出去。 周小瑜双手架住许洛双全的那一刻便察觉到对手的异样,双方看似交手却又有那么一公分的间距横亘其中,有如陡然出现的天堑一般让周小瑜根本挨不着许洛的身子,如此滑不溜秋的棘手之至,所以陡一交手整个人便如风中断絮般跌了出去。 “还真是难对付啊。”周小瑜咳嗽着呸出一口带着气泡的血沫子,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身上那件新换的淡白色麻布粗衣已经脏的看不出原色,出去泥屑石砾之外还有不少血污暗渍,诸般色调交杂成令人皱眉的烦腻画像。 “许洛是空气类的能力者,千万防备他的空气障碍。”两人交手一触即逝的短暂光影却已成了这片战场中最耀眼眩目的存在,看着几乎是节节败退的周小瑜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叶轻筠抽身高喊了出来。 “可以操控空气的人嘛?”周小瑜看着虚空中的一圈肉眼可见的气波再次告诉震荡起来,随即一道模糊了轮廓身体的人影再次抢取中线忠实的遵循着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的原理,猛然在林地上带出一道白色的光带生猛的撞了上来。 “你很喜欢撞别人么?”周小瑜半眯着的眉眼微微挑了起来,一瞬间竟给人两把利剑出鞘的锋芒毕露,一股森严肃杀的冰冷寒气顷刻间在林地间弥漫开来,身前许洛曲起手肘直接朝周小瑜的胸口顶了上去,两人之间已不过一线之隔。 “既然你喜欢这么粗暴的攻击手段那我一定会比你更加直接。”周小瑜双手竖直成掌斜摆于胸前,一上一下互为犄角姿势就像两扇可以开合的门板,下半身的腿部肌肉陡然全速调动成向后跳跃的需要,像是让许洛第三次砸飞的急速后撤。 许洛毫不犹豫的追着周小瑜冲了上去,像这种凭借着能量晶体而漂浮于半空从而将自身进攻速度提升到极致的极端打法事实上是建立在巨大的钱财小号之上,像他胸肩处有如鸡子大小的白色水晶实则要花费大价钱才能弄到手的。 正是因为这种消耗巨大且持续不久所以许洛给人的一贯战斗风格是直接刚猛劲道和密不透风的暴风骤雨。周小瑜退得快、许洛追的更快,虽然借助晶体能在极端的时间内最大限度激发自身战力,但这样的高强度终究不是长久的。 对于许洛来说,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给他了。而对于周小瑜来说,他现在最需要的便是时间。这一退一进迅疾无比,但周小瑜始终竭力保持着两人的距离从而避免与许洛交手,对于那诡异的空气障碍周小瑜根本一无所知。 许洛平静的双眸间终于闪过一丝暴躁和急切,那四五颗安装在身体各个部位的能量晶体内里的流动物质开始急剧缩水减少,从开始到现在绝对不超过一盏茶的时间这里面的流质竟然已经少了一半。 必须用最短的时间解决这个人,许洛心下微急身间竟是陡然爆发出一团更加绚丽的白芒,整个人的进攻速度生生拔高一截转瞬间便追上了纵身避让的周小瑜,对于这种消耗战向来是许洛最为厌恶不喜的。 仆一交手周小瑜马上发觉眼前的许洛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上比之方才都要高上好些档次,而晶体中几句震荡的流质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逝,这一刻的许洛整个人都被一阵刺眼的白芒包裹着,就像逐日的巨人。 陡然一股可以将人碾碎的巨大力道从许洛两只便不算大的拳头上震荡船体而来,沿着周小瑜摆臂格挡的双掌一路肆虐上来,一时间只听见衣布撕裂碎粉的杂音,不过片刻功夫周小瑜两只袖管凭空消逝,露出两只不满伤痕的臂膀来。 周小瑜急速后撤的身子就如同被一只看不见的攻城檑木凌空击中,许洛狂暴无匹的悍勇打法直接将周小瑜在半空中截下然后挥拳将他砸了下去,周小瑜轰然落地却不作停留直接一个翻滚摆月兑了许洛的二次追击。 周小瑜整个身体都似贴在了地上,只有在众人看不见的死角中他身体的每一处部位都是有灵性的活动起来,不仅将他砰然摔下的巨力化解开同时以一个违反物理定律角度生生在地面上横移数尺、复又翻身而起在场间站定。 这一次周小瑜脚步虚弱差些摔倒在地,接二连三的狂暴打击之下还能站起身子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便是一脸漠然的许洛脸上也不由闪过一丝敬重神色:“怪不得这么多人就没能拦下你,你确实不错。” “只是不错而已嘛?”周小瑜神经质一般的笑了起来,嘴角处的血丝随着弯起内敛的弧线顺着下颔往下流,然后一滴一滴的砸落胸前的衣襟上、或是啪嗒的压在直起身子的草叶上:“我想或许会有更多意想不到的东西在等着你。” 许洛看着含血而笑的周小瑜有些不舒服的皱了皱眉头,不过这种情绪上的小问题并不能影响他接下来的动作。他必须在能量耗尽的前一刻将这块又臭又硬的绊脚石给敲碎,他相信自己这双拳头有足够的力量砸碎任何事物。 这是许洛第四次急速突击,也是最快的一次袭击。因为那道醒目的白色光带在这一刻已经便成竟变成一根细小单薄的线条,周小瑜甚至怀疑一阵轻风吹过这根丝线一样孱弱的踪影会不会就此消散于世间。 很显然当许洛突兀的出现在自己身前那一刻周小瑜所有的担忧都是多余的,这一次周小瑜没有退让、他只是静静的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站在原地看着因为急速而导致面容扭曲的许洛快意绢狂的嘶声高喊着。 周小瑜听不清许洛喊的是什么,所以他略微向前踏出一步作侧耳倾听状。叶轻筠余光瞟了过来不由急声喊了起来:“周小瑜你不要命啦,快闪开。” 周小瑜略微偏过脑袋望着被游四海反扑的叶轻筠、然后轻轻的笑了起来。身前许洛死死攥着的骨质坚毅的拳头发出咔咔的脆响声,仿佛已经看到下一刻的周小瑜彻底倒下的颓败模样。 那滋味必是极好的,这是许洛在这一刻当中最后想到的。 那一刻光斑飞洒点播、那一刻枝叶摇摆癫狂、那一刻大地震颤轰隆,还有那一刻的周小瑜轻轻的伸出自己沾满鲜血泥屑的手掌,望着许洛因为激动兴奋而扭曲变形的面容嘴唇轻张、吐出两个中气不足的字来:“出鞘。” 那一刻、仿佛一切事物包括时间都似要凝固的那一刻,周小瑜伸出的手掌猛然并指如剑,然后一团近似于透明的朦胧青光在指尖缝隙中轰然绽放开来,看似稀少淡薄的青色光团顷刻间荡漾纷扬,瞬间在身前炸散出一阵犹若实质的霍霍青光粉雾,整个世界世界都被这团瞬时间出现的粉雾添的严严实实。 天地黯然失色,当一切都沉寂下去的时刻,周小瑜背负着的剑鞘开始猛烈的震颤起来,叮叮乓乓的声响霎时间充斥于任何一个可以看见的角落。一圈圈肉眼可见的青色湍流从周小瑜的身上震荡开来,有大风起兮垂九天之云。 “匣中有剑,铮然作响。寒光霍霍,斩破虚妄。”周小瑜剑指微微向上挑了起来,然后是一声足以令天地万物哑然失声的铮然剑鸣声,铮的一声一柄被清光包裹着的三尺青峰急速从周小瑜身后冲天而起,一时间震落枝叶无数。 “准备接受来自九幽黄泉的怒火吧。”一片绚烂的青色华光中周小瑜猛然向前踏出一步,狂风怒吼而发丝飞扬间身上的单薄衣料随风轻舞,暴虐的气圈以周小瑜的身体为中心、一波一波的震散开来。 悬浮于周小瑜头顶的三尺黄泉用一种人眼看不清的频率剧烈震荡着,嗡嗡的颤音在这片已经面目全非的林地间来回传荡,有如汕潮海啸般铺天盖地的扫尽世间万物,所有一切都沦陷在这嗡嗡的声响中。 不等周小瑜念完,半空中的黄泉陡然分散出整整六把无柄虚体长剑,瞬间围绕在本体周围不断旋转变幻,一时间好似无数柄长剑作鸣,扰得人耳膜生疼头晕目眩而心底生寒,这样骇人的威势不过顷刻而逝,然后一同朝着飞奔的许洛打了过去。 这一系列动作均是在极短的时间中完成的,就像是一梦惊鸿当中的过眼云烟。许洛骇然的望着这些在自己视野中不断放大的长剑,犹如陷身于天地间最宏大最具未能的剑阵之中,或许下一刻便是万剑穿心的凄惨结局。 意料之中的结局,摆月兑了时空规则束缚的黄泉用超过许洛认知的极限速度彷如千里河山瞬息而至,不知耗费多少意志才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看着那半截突然出现在自己胸口的剑身许洛嚯嚯着咳嗽起来。 一片能将人刺瞎的灿烂辉煌的白色光芒中,周小瑜站定的身子微微晃动起来,猛然向后退出几步却是颓然委坐于地,周围的一切物事都被这无与伦比的白色霞光映照成一片苍白的纤毫毕现。 当这强烈的光线逐渐消散后两者交手的场地之间全然夷为平地,一个半径数丈之宽的巨型土坑渐渐出现在自己眼前,而许洛正半跪在土地中心处,穿戴整齐的军服早已经狼藉不堪,化作数条散漫的布条。 “竟然,还不曾败?”周小瑜猛然瞪圆双眼,满脸的不敢置信,然后直挺挺的倒了下去,一切都在天旋地转中改变了原有轨迹。 砰地一声,激起落叶两片。 九十四章 惊(求红票,收藏) 更新时间:2012-11-21 周小瑜倒下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不清,就好像任何物事之上都盖上了一层薄纱。浪客中文网他的意识还是清醒的,至少在自己摔倒的那一刻还能感觉到疼痛,然后一切都陷入了比幽冥之地更为深沉的黑暗中。 此时的许洛站在坑底,破碎的衣布混合着粘黏的鲜血而紧紧的贴在他的身上,战斗中最为耀眼的能量晶体已经彻底破碎,他有些心疼的看了一眼、却是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来。 “真是不自量力的东西,真是愚昧不堪的废物。难道这个世界的人除了修炼连脑子也都烂掉了么,不知道在另一片时空中还有一种叫做科技的存在么?”许洛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出泥坑,看着不远处倒下的周小瑜,在得意之外又多了另一种讥讽神情。 如果场间还有谁会在乎周小瑜的安危那也只剩下叶轻筠一人了,她与游四海之间的战斗也是呈现一边倒的局势,所幸占上风的是她、这也是女人还能分心注意周小瑜这边情况的原因。 “我知道你是上届军事学院中最优秀的学员之一,但对于人口基数众多的第一时空而言、社会最不缺少的便是所谓的优秀人才。”这一刻许洛脸色比之前出场时还要差劲,看来周小瑜搏命反击也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创伤。 “同样,作为一名作战参谋的你也必然是一个聪明人,至少我一直是这样认为的。”许洛将叶轻筠的反应看在眼里,有些不愉的皱起了眉头:“现在你最为倚重的战力已经被我瓦解,那么你还想负隅顽抗到什么时候?” “你是在开玩笑么?”叶轻筠一拳逼退游四海随即如同泼妇般死缠烂打,不曾让让游四海月兑身于四尺之外:“你觉得以你此刻的身体状况又说这句话的资格么,还是说你狂妄自大的认为此时的你有将我留下来的把握。” “你或许能月兑身,但你这个相好的可就麻烦了。”许洛阴沉着一张黑脸冷哼出声,嘴角微微上撇冷声说道:“我喜欢聪明人是因为他们时刻清楚自己的处境如何,我同样讨厌聪明人是因为他们想得太多。” “想得太多的人总是对现实世界还残留着一丝幻想,就先此刻的你会天真地认为我们还会给你走月兑的机会,说到你还是你对于人海战术的不屑,哪怕是我和游四海都拦不下你,可周围这些不惜性命的军人绝对能用自己的身体将你活埋于此。” 许洛看着脸色凝重的叶轻筠不由舒展眉头:“好了,我已经给了你足够的时间考虑,那么你应该有所表示。我想你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所以你可以将你所知道的全部说出来了。” “你是在威胁我吗?”叶轻筠平平淡淡的语调让人误以为她是什么都不在乎的? “难道你认为不是吗?”许洛冷笑一声,答案不言而喻。 趁着叶轻筠说话的一刻游四海双脚猛然蹬地突然间的急速冲让危险刺瞬息而至,他的超能力是区域控制,这是一种比较罕见的空间系能力,比起付三水的火系以及付二火的水系能力来说,单论品阶而言要高上数阶。 悄然在身前亮起的黯淡光芒似乎骗过的叶轻筠的视线,无声无息的落在了女人的正前方。极其微弱的光芒在虚空中凌立闪烁,游四海藏身于后猛然爆发冲了上来,也就在这一刻虚空中埋伏已久的闪烁波光瞬间大发光芒。 陡然盛开有如莲盘的幻影让叶轻筠很不舒服的下意识闭上了双眼,这是游四海苦心经营而争取寻求的一个刹那,不知从何时起他宽大厚实的掌心中已经多了一把军刀,嗤啦一声竟似要将空气划破般顺势递了出去。 毫无阻拦的游四海称心如意的刺中了叶轻筠柔美与刚毅兼有之的充满弹性的躯体,只是这突然而来的幸福注定持续不久,因为剧痛而清醒地叶轻筠用一种连自己也无法感知的速度抓住了游四海竭力前刺的军刀。 锋利尖薄的刀刃无情的在叶轻筠的掌间肆虐,鲜血一滴滴的从被切开的伤口中挤压出来。猛然受阻的游四海只是微微一顿随即冷笑一声,手腕轻轻一翻竟是搅动着刀柄疯狂的再次捅了上去。 那一刻的无边剧痛便是叶轻筠自己都说不清楚,但更加令人震惊的不仅是忍受了下来,而且强行在血肉模糊破碎的境况中死死卡住了游四海的这记杀招,满脸苍白的叶轻筠双足顿地而起旋即一个转身生生将匕首拔了出来。 游四海被叶轻筠原地拨动起来,肩膀一麻军刀便月兑手飞了出去。却是叶轻筠借力回扑之际一脚踢在了自己前伸的手臂上。游四海疾掠而退试图避开叶轻筠接下来的反攻,而早已布置好的控场区域猛然在两人之间隔开一道防线。 “你只能做到这样的程度了么,真是废物。”叶轻筠眉眼含煞双脚不曾下落却是在半空中轻轻一挑,陡然伸直的脚尖猛然踹在一截**的物事上,那是一截沾染了自己鲜血的匕首,地空中的短柄军刀蓦地一颤竟是笔直的朝着急速后退的游四海激射而去。 短小的匕首在叶轻筠含怒一脚下只在虚空中留下一道淡得快要看不清的痕迹,带着尖锐的低啸破空声无比犀利的追了上去,只是这把标准制式配备的军刀在径直撞上那层顷刻间倏然撑开的区域控场上,却是叮的一声刺进半截剑刃颓然无力倒下。 叶轻筠早已经预想到了这一点,看在那一层层的半透明波状涟漪接二连三的震颤起来。叶轻筠才猛然舒了口气,身形陡然在地空中拉出一道显著的直线径直在那圈圈涟漪的最中心处强行突破冲击。 乒的一声脆响像是玻璃破碎的声响,看着半边身子都撞了进来的叶轻筠游四海双眼陡然瞪圆,根本不敢相信眼下的状况。这个可怕的女人,他怎么会清楚自己的… “清楚你的弱点是嘛?”叶轻筠似乎知道游四海在想些什么,那层光照般的半透明区域防线被强行提速的女人死死的甩在了身后,这一切只是在简短的几个呼吸中完成,而这一刻的游四海并没有退出多远。 “你的区域控制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罕见能力,但只能承受两次攻击的短处限制了你向更高层次发展的可能。“叶轻筠平白直接的话有一种能将人精神击溃的诡异魔力,游四海一脸震惊却是微微满上半拍。 或许是处于对自己能力的信心,又或者是低估了对手的强悍实力。总之在叶轻筠飞身袭来的这个瞬间,游四海体会到乐极生悲这个成语的真正含义,然后… 然后的事情很简单,在叶轻筠暴风骤雨版的贴身快打之下浑身带伤的游四海夹裹着一团浓密的血雾飞了出去,却是在士兵的开枪射击之下勉强逃过一劫,游四海跌跌撞撞的靠在一棵树上才让自己没有倒下去。 “我不喜欢被人威胁,所以这便是我对你问题的回答。”叶轻筠慢慢站立身子将满是鲜血的手掌在迷彩服上揩尽,破裂伤口上翻女敕肉的再次牵扯让叶轻筠微微皱着眉梢:“至于你、许洛中校,在那些可以大幅度提升能力的晶体破裂之后的你怕是连一名普通士兵也能打到你吧。” “果然还是被你看出来了么?”许洛虚掌微握成拳,缓慢而充满力量的堵在自己的嘴鼻前轻细而急促的咳嗽起来,一团团夹杂着暗红色内脏碎末的乌黑色血块从随着他猛烈的咳嗽声从嘴鼻间不受控制的挤了出来。 “即便你看出来了又如何?”好半天许洛才好了下来,他微微摇晃着脑袋想要将方才的不适感觉全部甩出自己的身体,好应付眼前这个令人头疼的女人:“不愧是上届学员中最优秀的存在,你的表现没有让我失望。” “这算是对我的赞颂嘛?可惜这话从你满是污血的嘴里吐出来总会弥漫着一种不作任何掩饰的虚伪和不真实。”叶轻筠毫不掩饰自己的蔑视心情:“这种感觉真是让人头疼呢。” “周小瑜方才那声势惊人的一剑让你安装在身体各个部位的所有能量晶体全然破碎,而以你的身体素质绝对不能支撑整整五枚晶石的高强度负荷。”叶轻筠说到这里故意停了下来,用一种颇似玩味的目光打量着不停咳嗽的许洛:“这一刻正是你最为虚弱的时刻。” “如果不是在之前连番恶战而了导致精气衰弱枯竭,想来他也不会输给你的。”叶轻筠望着人事不醒的周小瑜,看着好似陡然消瘦一圈的脸庞没来由的一阵心痛,随即女人一阵慌乱的想要这种心痛抛出去。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无论你有什么样的理由也不能抹杀我站在这里的一刻光阴。”许洛轻声笑了笑,能战胜这样一名强者对于自己而言绝对是一种精神上的享受:“结局很明显,他输了而我赢了。” “不过你便以为自己一定能稳赢了么?”许洛反过来问了叶轻筠一个问题。 “难道不是嘛?”叶轻筠平静得好死一潭死水的双眸定定的看着许洛,就像是看着一个死人:“我和你之间相距至多不过七米,以你此刻的状态你还以为接下来的结局会有什么不一样吗?” “是嘛,我确实是这么认为的。”许洛一改他之前的冷面形象,居然俏皮的吹起了口哨。他伸手在裤兜了仔细模索着什么,然后满脸笑意的掏了出来:“还好上面那些人不算小气,送了几颗给我。” 许洛施施然的更像是炫耀一般摊开了紧握的手掌,然后是叶轻筠不可抑制的一声惊呼,掌心中正是数颗崭新的能量晶石。如此昂贵的东西他甚至还有余力备上几颗,这真是烧钱来战斗啊。 叶轻筠露出一个近似苦笑的表情来,眼睁睁的看着许洛一颗有一颗将手中晶石别在身上。一阵令人窒息的无力压迫感从周身任何一寸空气中渗透出来,折磨着自己濒临崩溃的神经。 “你终究还是棋差一招。”许洛摇晃脖子发生骨骼咔脆的轻响,慢慢走到了叶轻筠身前。 落叶早已安歇,只剩不时吹起草絮的山风。相持对立的两个人默然的对视着,然后在两人猛然提速前冲的一刻,一声惊天动力的爆炸在两人之间响起。 漫天烟尘之中,胖子模着站了起来:“胖爷我差些就得撂在这儿了。” 九十五章 困(求收藏、红票) 更新时间:2012-11-21 漫天粉尘缓缓飘下,如果不是那黑褐斑驳的杂乱颜色便与簌簌噗噗的雪花一般无二。胖子驻刀自泥坑中站定,直到眼前视野一片清明方才看清着周围严阵以待的士兵,胖子那满是肥肉的腮帮也不由自主的陡然别紧。 直到胖子陡然出现的那一刻,叶轻筠抬头望着被山峦密林遮掩住的天空,旋即对比着这一刻站定的位置却是不得不感慨人生最过玄奥的还是气运造化四字,不曾想自己和周小瑜连番厮杀拼搏、几经波折却是又回到了二人最初碰面的地方。 叶轻筠和许洛望着眼前这位从天而降却又与隐士之类的高人扯不上任何关系的庞大身影,忍不住微微发怔。心想这第五平行世界中的果然都是生猛无比的奇葩,竟然直接从这片谷地上空的陡崖处跳了来。 更让人称奇的时居然无伤大碍,只是摔疼了。叶轻筠和许洛对望一眼,嘴角微微抽搐逐渐勾勒出一个哭笑不得却又满脸警惕的弧线来。除了震撼之外大家都很默契额的保持在原地观望。 胖子握着陌刀的右手松了又紧紧了又送,如此反复三次才将刚才的麻痹无力的痛感稍稍减弱。任谁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都不是闹着玩的,那个叫三期的家伙果然没有骗自己,看着躺在地上的周小瑜,胖子不禁笑了起来。 你小子、可总算找着了。胖子抬眼望着四面藏于林木之后且全神戒备士兵,复又看着浑身是伤昏迷不醒的周小瑜脸上的笑容随即沉寂冷淡。胖子感受着此处凌厉肃杀森严至极的剑气,黑着脸向许洛问道:“是你干的?” 许洛顺着胖子粗厚的手指望着四仰八叉向天而躺的周小瑜,沉声冷哼说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如果不是,自然皆大欢喜,你好我也好。”胖子呲着牙瞅着许洛说道:“如果是,那便不好说了,毕竟我这个人最见不得自家兄弟被人欺负,特别是还让人给整成了这幅模样,如果是你毕竟折了我的脸面。” “怎么一个不好说法,我倒是有几分兴趣。”许洛冷言冷语满含讥诮,阴起双眼打量着胖子:“不过你若是想从我这里讨个说法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因为我这个人最是吝啬小气,哪怕是一个最简单的说法。” “如此说来,是你干的咯?”胖子望着脸色阴沉的许洛,却是咧嘴嘿嘿笑着,却不曾有半分笑意只有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寒:“自家弟兄最然不成器兹有我这个做兄长的管教,你这手要是伸得太长了我不介意亲自给你削下一截来。” “就凭你么?”许洛黝黑的脸庞上悄然浮现出一丝不经意的冷笑:“你给我的感觉远没有这个已经躺下的人危险,虽然我以前十分讨厌这一句话,但我还是要送给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果然还是这么一句没有新意的俗套话呀。”胖子握着刀柄的手掌开始不断活动者五根指头,知道这只手臂都开始逐渐发热的时候他才停下来:“接下来我会让你认认真真的体会一下,为什么这么大的风也闪不断我这副舌头。” 胖子右臂猛然一紧,腰身的肥肉如同被风吹皱的池水一般剧烈震颤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说不出是肌肉还是肥肉的臂膀猛然绷直拉紧,硬生生从泥地中拔出这柄陷入大半截的陌刀,陡然暴喝一声提刀前劈。 猝然刮起的一阵狂风夹裹着胖子庞大的身躯,很难想象如此沉重的躯体究竟是如有拥有此等不可思议的速度的。总之哪怕是之前的许洛一直在提防着胖子的突然袭击,此刻看来却是这般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风雷暴虐。 许洛黝黑的面庞上陡然闪过一丝鲜血一样的猩红,他不算强壮却绝对充满力量的身体微微颤动起来,随即在安装在他身体各部位的能量晶石一齐绽放出比太阳还耀眼的白芒,瞬间照亮这片幽暗的树林。 胖子的刀势大力沉,力若千钧之下却是一股许洛无法抵挡的巧劲。都说重剑无锋大巧不工,胖子使得虽然不是重剑却自有一股无法企及的凌厉和劲爆,狂风乍起的树林中已然成了刀的世界,而这把刀的主人正是胖子。 如此沉重锋利似乎能够粉碎万物的刀罡从某个角落中陡然泼洒开来,面对此等声势惊人的一刀许洛没有硬拼,但他没有后退只是安静的站在原地,淡默的看着卷席虚空的漫天刀气然后轻轻的推开双手。 刺目绚丽的白色光芒愈加不可阻挡般的似乎能穿射到此间的任何一处角落,许洛颤抖着身子剧烈晃动着,旋即从他摊开的双手中爆出一团比环绕在身间的白光更加凝重的光芒,似乎隔绝了天地,自成一个世界。 胖子的刀芒在探近许洛身体还有一公分的距离时便再也刺不进去了,这仅仅才一公分的距离已然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许洛看着脸色急变的胖子不由呲着牙齿笑了起来:“看来你也不过如此。” “这只是给你热身的前奏而已。”胖子冷笑一声,身在半空却是凭空借力再次翻身而起,这一次他高高的跳了起来刀交右手这个身子陡然旋转起来,手中的长刀借助着旋转产生的巨大压迫力量将许洛身间的那一层看不见的防御结界摩擦出嗞嗞的青烟。 “向来死鸭子都是嘴硬。”许洛哈哈一笑,看着将自身防御力场切割出一条细缝的刀芒却是连眉梢都不曾挑动一丝,旋即双手握拳径直撞了上去,望着不曾落地的胖子、许洛蹬脚屈膝猛然蹿出八尺来高,一拳轰了上去。 胖子嘲笑般的看了他一眼,悄然空出来的右手猛然探出来书按键张开五指化作一张布满黑气的巨掌砰然砸了下去。凌空飞速上升的许洛猛然闪过一丝慌乱然后整个人都被这层黑雾包裹,这等诡异景象只持续不到一息的功夫便听见轰然一声巨响,许洛直接被砸出了浓黑似墨的云团中,一身是血的砸进了地面。 “有时候鸭子不仅仅是嘴硬。”胖子嗤笑一声左手反握刀柄当空冲下,直接竖刀下刺夹杂着狂暴无比的能量在胖子经过地方爆炸开来:“今日你若是命大侥幸不死,我想你一定不会忘记我说的这句话的。” “你这屁话真是臭不可闻,难道你以为你赢定了么?”之前与周小瑜便已落下暗伤的许洛猛然喷出一口乌血来,当身体微微接触着地面的那一刻他陡然伸出手掌在身下的土地上连番拍打消去了胖子哪凌空一掌的残余力道。 轰然炸响的声波中胖子露出诧异的神情来,看着那一刀劈砍出来的全面下凹的地面中已然不见了许洛的身影,胖子看着全身轻飘飘好似没有半分重量的许洛上下回荡的漂浮于低空之上,放弃了再次追求的打算。 “就算此番交手我输了又如何,难道你认为在这么多人的包围下还有带出这个人的希望?”许洛伸手抹去嘴角的斑斑血迹,一脸冰霜冷眼瞧着提刀而立的胖子,向着之前那毫无征兆突然出现的黑雾心有余悸。 “希望不是说说就可以的存在。”胖子嘿嘿的笑着,却是皮笑肉不笑,一点也不在乎别人知道这笑声不含任何善意:“有些事情你不去尝试便永远也没有成功的希望,同样的道理也可以用在你说的那件事情上。” “这么说来你是打算和我赌一把咯?”许洛用询问的目光望着表情怪异的胖子。 “虽然我并不喜欢赌博,但有些时候兴致来了却不是我自己能够控制的。”胖子咧着嘴丝丝的抽着凉气,仿佛这事情很有诱惑力一样让他不能自已:“不知道你压在这上面的赌注是什么?” “赢了,你活。”许洛捂住鼻子轻轻的咳嗽起来,歇息片刻才说完:“输了,你死。” “这算是你对我的怜悯?”胖子皱着眉头说道:“可惜我这个人并不喜欢施舍。” “不管是或者不是,这已经由不得你了。”许洛轻轻笑出声来,眉眼出尽是奸诈意味。 当许洛还在沉浸着这真难得的喜悦之中时,胖子再一次拔刀而起身影一片恍惚淡漠间瞬息冲到了许洛的跟前,浑身散漫如墨汁的黑色雾团瞬间从他身体的每一处表层散发出来,更像是某种生物的触须一般迎风飞舞飘扬。 许洛讥笑一声,同样的招式已经不具备任何威胁他的可能,之前的交手是吃了猝不及防的暗亏。简短却激烈的战斗让许洛备用能量晶石中的流动物质减少了一半,连番的超负荷高强度战斗已经让他不能再施展全力。 这样以损耗身体机能为代价的强行提升战力的办法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许洛咬着牙迎着浑身黑雾的胖子冲了上去,光影斑驳杂乱的树林之中一黑一白的两道光带狠狠的撞在了一起,然后在接触的一瞬间死死的纠缠交汇融合以及吞噬。 叶轻筠用手遮在了眉眼之上,抬眼望着场间两团再也分不清彼此的光影,心下一片骇然。只有身处战团的许洛才明白那如墨般的黑雾中已经没有了胖子的身影,在即将碰撞的前一刻胖子庞大的身躯扭曲成一根诡异的丝絮般细线,倏然消逝于自己的视野中。 诡异扭曲的不止是胖子,还有他手中那把醒目的大刀。当两者同时失去踪迹的那一刻许洛心头本能的闪过一丝不安,便在这一刻他脚下的土地猛烈的震颤起来,不等许洛反应过来胖子持刀破土而出冲天而起。 刀光乍现而人影交错的一个瞬间,整个世界都变得安静下来。许洛看着自己胸口处不知何时留下来的一条口子,那些残余的狂暴刀劲在切开的伤口处猛然炸裂开来,一时间血肉模糊许洛第二次倒飞而去。 胖子悄然落地,刀锋轻轻前提遥遥指着半躺在地上的许洛,咧嘴说道:“你输了。” 一百章 军防图(求收藏、红票) 更新时间:2012-11-24 “真想不明白,咱哥俩怎么说也是黑云台数得着的好手,怎么就摊上这破事呢?”胖子扛着大刀在周小瑜的身边走着,斑驳的血红色朝阳以其独有的温暖泼洒在这片有着两个人的小树林中,幽幽淡淡的恰如世外桃源般静雅。 对于胖子这有气无力的抱怨,周小瑜只是微微翘动着嘴角算是对于他的回应。对于刚逐渐成立还处于发展期的黑云台来说,最缺少的就是可靠人才,自然也就没什么意外的两位一齐派了出来。 他们的目的地是位于山阳哨所东南角足足二十多里的丙级午字据点,那是离营哨最远的也是在所有据点中处于最外围的防御工事,也可以将其看做山阳营哨最远的耳目,但就是这样一个十分重要的据点却在昨夜凌晨失去了联系。 也正是在这当口身体还没好大半的周小瑜在小婵一手叉腰一手推搡的狂轰乱炸之下从病床上攥了下来。这让周小瑜十分郁闷,所以此刻的脸色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样是女人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只是这样幼稚的想法在极端的时间内被周小瑜断然否决,若是从月复黑程度上来说,那个叫桃夭的女人绝对要比小婵可怕一百倍。总而言之一句话,千万不要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招惹那个女人。 耳边除了虫鸟欢叫的悦耳声响之外,便是胖子提不起精神的哀叹声。周小瑜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毕竟天还蒙蒙亮的大清早就让人从热乎乎的床上给扯下来,这事放谁身上都不会好受的。 按照桃夭的说法周小瑜此去主要是负责模清楚情况,毕竟在这之前已经派出了十来人的小队,却同样有如泥牛大海般音讯全无。这是短短一天之中第二批失踪士兵,便很快引起了桃夭的重视。 胖子很有精神的打了个哈欠,抬头看了看头顶还沾染着晶莹露水的树叶,眼下也就辰时左右,春日的朝阳总是这般的懒散无力,连带着春天里的人也是一样的困乏而不想动弹。 周小瑜有些好笑的望着还打着瞌睡的胖子,心想着家伙真乃神人也,便是走在路上也能半闭着眼睛睡觉,当年要是能有他这份难得的本事,估计学堂上也就少挨先生几回板子了。 如此离那处东南角的据点工事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周小瑜慢慢站定了身子,他凝神戒备的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一切景物,然后推醒了身边的胖子,特意压低了声音说道:“有血腥味,很淡。” 胖子猛然惊醒,一脸肃然的抽了抽鼻子,很是肯定周小瑜的判断:“你说的没错。” “不会很远的,或许就在这一块。”周小瑜慢慢移动着脚步尽量避免踩到树枝发出喀嚓的断裂声进而惊动那些未知的人。周小瑜低伏着着身子碎步在树林间来回走动,然后半蹲着身子在一丛灌木中找出一大块已然冷却凝固的暗褐色血迹。 “这是…”周小瑜伸出指头模了模,却发现看似**的血痂下是散漫的一片。 “还未冷透,想来这一滩血液还是刚出炉的。”胖子嗡嗡的怪笑着,却不知道笑些什么。 “嗯。”周小瑜点了点头,顺着这滩血液发散视线将周边的散乱的地面景象记在心里,却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奇的事物一般轻轻呀了一声。周小瑜走了上去,将最上层的落叶拂开、其下是一片凌乱无章的脚印,就像是在短时间内被多人踩踏过。 “或许这些人不曾走远。”周小瑜慢慢站起身子,拍着掌间的泥土:“不管怎么样,我们必须尽快赶到丙级午字据点,从眼下的境况看来只怕那里已经发生了一些令人不快的事情。” 胖子嘿然一笑,显得有些奇怪:“想我黑云台两大高手尽出,拿下一处据点岂非绰绰有余手到擒来,要我说呀你就是想得太多了,到时候将这把陌刀往那地界一搁,看谁还敢有多话。” “你还真是信心十足呀。”对于胖子这样周小瑜也有些无奈,却只是冷淡的说了一句。 胖子没心没肺的笑着,脸上一堆厚厚的脂肪很显眼的挤成一团,将他本就不算大的双眼藏在了堆起的皮肉之后:“与其在这里说于事无补的废话,倒不如立马赶过去,我想若是快的话还能赶上最后一出戏。” “你呀。”周小瑜没好气的摇了摇头,双脚骤然分开却是狠狠蹬地而起,猛然激起的一圈劲风狂扫一片落叶,不等叶片纷然落下周小瑜两人已经在幽仄狭窄的林木间急速略行着,树枝轻摇中两人已经去得远了。 …… 邵平武是丙级午字哨卡的最高军官,当然对于这个配置十人的什长来说所谓的最高军官只是说得比较好听而已。而此刻、手下士兵全部战死的邵平武只是一脸苦笑的看着眼前这群突然出现的人,心想这个所谓的最高长官也不过如此。 “哼,丙级午字哨卡也不过如此而已,而那群无用的废物却是屡次止步于此,真是平白辱没了身上的一身军装。”为首的是一位鹰钩鼻的中年男子,满脸阴鸷的看着半跪在地却是勉强拄剑于地不曾倒下的邵平武。 鹰钩鼻嘿嘿怪笑几声,却是绕着邵平武转了好几个圆圈、像是斟酌接下来的措辞。只是很快他就放弃了这种无意义的事情,鹰钩鼻一脚将邵平武踹翻在地、低沉着嗓音问道:“我再问一遍,布军防图藏在哪里?” 邵平武嗤笑一声,凄声反问道:“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什长,你凭什么确定那份极其重要的军防图会方才我这里?漫说是没有,即便是有你觉得我会交给你嘛,想来你说这话肯定没动过脑子的吧?” “或许在你看来这样说辞会让你很爷们真汉子,但在我看来你确实愚蠢到了极点。”鹰钩鼻伸手将扯住邵平武的领口,却是微微用劲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我想你一定会很快说出来的,对付你这种嘴硬的家伙是我最擅长的本事。” “是嘛,那你何必与我说这些没用的废话,若真是有本事尽管全部使出来,也叫你家爷爷我开开眼界长长见识。”满是气泡的血水顺着邵平武的下颔滴落在鹰钩鼻的手背上,滑腻的一片中邵平武整个人都被鹰钩鼻摔在了地上。 砰地一声这片哨卡工事内的空地处赫然被砸出一个土坑来,邵平武全身松软的躺在地上、灰白色的脸庞已然被鲜血涂满,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如此巨力的侵袭下终于让他张开了紧闭的嘴唇,开始出气多进气少的嚎叫。 鹰钩鼻蹲在坑旁一脸平静的望着邵平武,就像是在观赏着某种隐忍注意的动物:“你知道我要的军防图是什么,当然你可以继续选择装傻充愣,而我也有了继续折磨你的理由,其实熟悉我的人都叫我血杀。” “或许你不明白这个外号所代表的含义,但我想接下来你会完完整整的体会下来,因为我这个人最讨厌那些所谓的硬汉,我不知道你还在坚持这什么,因为你的执着我决定好好的陪你玩玩。” 血杀轻轻的笑了起来,却是从怀中掏出一截有如针管般的家伙在邵平武眼前比划了起来:“既然你这么喜欢逞英雄,那么我会让你知道出风头的代价是什么,希望你接下来的表现不会让我失望。” 鹰钩鼻桀桀怪笑着将怀中的包裹摊开,在邵平武微微抽搐的眉角中将一根有一根的中空针管取了出来:“我在想你当你身体中的血液全部流尽的那一刻,会不会将你身下的土坑积满,如果真是那样便再好不过了。” 即便以邵平武的镇定和顽强在知晓血杀接下来的动作之后也不禁一片骇然凄楚,哪怕是多出骨折且失去知觉的身体在危险来临之际也出现十分明显的反应。粗制盔甲之下的身体开始猛烈的颤抖起来,邵平武微微睁着眼睛望着离自己身体越来越近的针管。 “哦,看来你也不过如此啊,亏我还对你期望甚高。”鹰钩鼻啧啧有声的捏住了邵平武已然扭曲变形的肘弯处,在犹如杀猪般的凄厉惨叫声中只听得咔擦一声细响,却是生生别断了邵平武的臂膀。 “你给我去死吧。”邵平武猛然嘶叫起来,却是以一种完全意料之外的身形从土坑中半跪而起,仅剩的左手掌间紧紧抓着一柄只剩下半截的长剑,而剩下的三分之一连同剑尖在内的剑刃早已消失不见。 这突如奇来的状况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即便是那几名一直盯着邵平武的军人也不曾意料到已经全身多处骨折的邵平武竟然还有这般惊人的爆发力,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邵平武已然持剑扑了过去。 “你给我去死吧。”邵平武猛然大声高喊了起来,沾染着鲜血的长剑在他手中很好的诠释了力道与速度的结合该会有多大的威力,没有璀璨夺目的剑华、也没有甚是骇人的巨响和暴风骤起的气波。 十分平常的一剑,却是以十分诡异的角度斜斜刺了出来。只有处于人们尝试之外的东西才会产生让人惊艳称奇的绝佳效果,仿佛能将这片虚空划开的天外一剑在邵平武的手中陡然直刺出来。 “果然是负隅顽抗的困兽之斗啊。”即便是如此突然如此诡异的一剑血杀也只是微微皱起了眉头,在他看来作为实验的物品只能服从而不能反抗:“看来你终究不是我想象中的聪明人。” 鹰钩鼻只是微微后撤一步让开这含怒蓄发的一剑便猛然一记手刀将邵平武持剑的手腕砸了个粉碎,再一次受创的惨叫声中邵平武直接被鹰钩鼻一记边腿砸翻在地,不偏不倚竟是再一次摔倒在同样的地方。 “最后问你一次,那个人冒死交给你的军防图究竟在哪里?” “在…”邵平武微微一笑,等鹰钩鼻微微俯身细听的一刻却是猛然叫道:“在你大爷那。” “啊…”鹰钩鼻一拳将邵平武的整块胸膛砸塌了下去:“在你这种废物身上耗费了这么多时间,真是划不来呀。” …… 一百零一章 骗局(求红票,收藏) 更新时间:2012-11-24 两道模糊不清的人影轻巧的落在一棵歪脖子老松树下,微然激发的气流只是将脚下的落叶吹起数片方才轻轻落下,显然来这对于身体力量的控制已然由大入微精妙难言,看着视野中被绿树掩映的哨卡,周小瑜有些奇怪的向胖子看了过来。 这是因为安静到了极点才会生出的令人潜意识恐惧害怕并且本能感到不舒服的死寂,除了偶尔从某个不知名的角落中传来几声清脆的鸟叫让这片丛林芦苇夹杂着一些生气,只是这种生机在周小瑜看来只会让这片寂林更加冷清、甚至…荒凉。 没错,就是荒凉的荒诞感觉。在一片满是葱郁的树林中竟然能想到荒凉二字,想来周小瑜也算是个人才了。周小瑜面色微沉的模着颔下已然生出些的扎手胡茬,有些诧异的朝胖子看了过去。 “有些…不对劲。”周小瑜刻意压低声音轻声问道:“竟然连最基本的巡逻士卒都没有。” “是有些…不对劲。”胖子仔细的观察片刻,然后得出一个令周小瑜直翻白眼的答案。 这家伙、真会偷懒呀。周小瑜撇了撇嘴,微微伸出手将身前的枝叶拨开一边好让自己看得更清楚,幽寂无人的林中哨卡在阳光的渲染下竟生出了一种别样的美感,只是这种凄美的画面感却又是如此的不合时宜。 胖子将手掌慢慢的贴在了脚下的土地上,旋即缓缓闭上双眼嘴里低声喃喃念了起来。猛然震颤的细微动作后是一缕肉眼可见的黑色运气从胖子下压的掌心冒了出来,伸出触角一般的黑须似有灵性般的四处打探着,旋即一头扎进了脚下的大地。 胖子就那么闭着眼睛过了整整十息的功夫,才慢慢抬起眼皮长长吁了一口浊气:“这套谛听法门于我并不精深,所以只能支撑这么一会功夫,对于这片土地上只能有一个大概的把握。” 还真是废话多呀,周小瑜慢慢放下枝干回头看着胖子:“一定要我问你才会说出来么?” “我这是给你提前打招呼,别到时出了问题又怪我没看清楚。”胖子嘿嘿怪笑着,就像是冬夜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孤老寒鸦的凄厉鸣叫声:“不过说正经的,那屋子里貌似还有着一个活人,当然仅仅是一个活人而已。” 周小瑜朝他看了一眼,却是猛然反手擒剑而出、整个人猛然朝前踏出一步,无比狂霸劲爆的充满煞气的气流在他脚下噼啪炸响,一拳尺来高的纷飞土浪中是一个半尺深的不完整脚印,陡然借力而起的周小瑜笔直的朝哨卡修筑工事冲了过去。 胖子并没有跟上去,并经在没有完全弄清楚境况的前提下决不能在最开始摊开所有底牌,这是两人之前商量好的。胖子看着周小瑜迅疾奔袭的身影却是眉眼微微挑起,低声说道:“这小子,重伤一场却是因祸得福修为更进一层了,我怎么就没有这等神运。” 语气虽然轻佻多同于玩笑话,却怎么也遮掩不了那最基本的羡慕味道。周小瑜并不知道这些,早在去年冬于云梦大泽中的连番恶战浴血时周小瑜便觉得己身专修的飞羽诀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只是当时苦闷于师姐的离世而不曾在意。 现在想来这一身轻羽六层的修为便在那时候便有了进阶的前兆,而这种感觉在前几天惹病的夜晚尤为真切,一直到全身而归在山阳营哨养伤的几天里终于毫无征兆般却又水到渠成的修炼至轻羽七层。 现在想来这真是不破不立破而后立的说法,而今修为更胜之前的周小瑜声势惊人的朝着丙级午字哨卡工事冲了过去,如果此刻有人站在高处仔细观察便能看见微微闪动的树林空地之间隐约浮现出一条淡淡的青色光带,却又转瞬即逝。 周小瑜在缺了半边却依旧顽强挂在门框上的原木门板前停了下来,因为他闻到一股令人反胃的浓烈血腥味,那感觉就像是走进了老字号的屠宰场一般,经久不散的腥味弥漫在周身的每一处空间中,每一次轻微的呼吸中都夹杂着这种令人不喜的味道。 周小瑜皱着眉头静立于破损的大门前,他没有抬头朝里面看、而不过片刻之后他手中的黄泉猛然震颤中竟是露出如水般柔顺的青色眩光,淡淡且不失锋锐的青色华光将周小瑜整个人都包裹于其中,远远看去只剩下一具人形的轮廓。 若真是有问题便让你们尝尝这三尺青峰的厉害,周小瑜冷哼一声轻轻推开门板,令人牙酸的吱呀转轴转动声中周小瑜缓步走了进去,而手中的黄泉剑刃上反而由之前的剧烈波动变为安稳平和下来,却更有一种说不出的锋芒凌厉肃杀之气。 周围的气温仿佛就在这片刻之中降了下来,好似没说一句话都能在喷出一口冒着热烟的白气。周小瑜面色冷淡刻意放轻脚步走了进去,在他伸手推开正门的那一刻,又不明显的青色波光从他伸出的掌间闪现一丝又复于平静。 推开的门的周小瑜被猛然扑袭而来的浓重到甚至挤压出来的血腥味激得微微向后退了几步,而后才屏息摆手凝视着正厅的情况,这一刻他彻底震惊了,因为他从来不认为一个人的鲜血竟然可以填满一处土坑。 赫然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满脸沧桑的中年男人躺在身前的空地中,而他栖身之所是一处几经敲打形成的凹坑,那些密布在四周的恐怖裂缝默默诉说着当时那一击的强横力量,令人头晕目眩的腥味中周小瑜彻底震惊了。 不知过了多久周小瑜才猛然惊醒过来,看着那个男人无神却不曾涣散的双眸周小瑜知道这是胖子之前说的那个人。几步跑上前去周小瑜不知所措的蹲了下来,却是在一次瞳孔骤然紧缩的望着男人身上血管动脉处插着的细小针管,并仍然有细密连绵的血珠从针孔中一滴滴的滑落下来,就像是一颗颗玛瑙色的珍珠。 仿佛是感受地面的轻微震颤邵平武艰难的转动着早已僵硬无神的眼珠,仿佛是过了很长一段凝固的时光邵平武才看清楚来人的面容,他有些痛苦的挤出一个令人心悸的笑容,断断续续的说道:“东…东西、丢…了。” 他来去反复的说着同样的一句话,像是梦中的呓语一般,也像是得了癔病的失去了神智、混乱了思维。他的声音有着轻微的颤斗,周小瑜低伏着身子皱着眉头用心停了片刻才抬起头来轻声问道:“什么东西?” “东西…”邵平武再次说出这两个字来,然后瞳孔猛然扩张的望着前方。 周小瑜从他的身着盔甲的制式知道他是负责守卫这处哨卡的什长,名叫邵平武,是一名参军足足八年的老兵,不想即便与塞北狄人拼过刀片的他却是死在这个青山环绕的小小哨卡中,周小瑜叹了一口气,知道这名忍受着非人折磨的军人不过是临死之前的疯魔了。 这一刻胖子也从外边走了进来,对于满地的鲜血胖子神经明显要坚韧、或者说大条一些,他有些不快的低声骂了几声才抽空和周小瑜说到:“方才在你冲出去的那一刻,另一处的树丛中貌似有什么动静,只是我追过去之后却不曾发现什么,想来那兔崽子倒是溜得挺快的。” 周小瑜有些心不在焉的轻轻嗯了一声,却是不忍心再看下去而站起身来。仿佛直到这一刻胖子才发现周小瑜身前还躺着一个人,不等待仔细瞧上片刻便是几声反胃的干呕、好在没有将隔夜饭给吐出来。 胖子强忍着不适打量几眼,在看到满身的针管时便再也忍不住低沉的骂了几句:“居然用这种缓慢放血的手段,并且打断了他的脊椎让他失去行动能力,这种鲜血从身体中缓慢流逝抽空的真切感觉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而他还能够活下来。”周小瑜结果胖子的话头说道:“像这种人一定是有什么强烈的情绪或者心愿才能支撑他苟延残喘到此刻,不然我实在找不出能让他活到现在的理由。” “你看。”胖子指着一根被拔出来的中空细小针管底部,除了勾连着一丝血肉之外还有明显的焦黑之色:“为了不让伤口自行愈合凝固,那人用火将针管烧红在差劲动脉血管中,在这种高温将伤口周边血肉烫死后在短时间内绝对不能愈合而停止放血。” “这家伙一定是个心理变态。”胖子将手中针管随手扔弃:“真想知道有着这等凶残手段的家伙到底长什么样,还真是让人期待啊。” “我想…很快就能遇上了。”周小瑜低头看着脚下的血液瞒过坑沿逐渐向四周延伸起来,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想看着这个逐渐死去的铁血军人:“总之,这样的对手、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是嘛,那可真是个坏消息啊。”胖子低声狞笑着,背上的陌刀不知何时取了下来,抬眼向四周看去。 邵平武僵直死白的眼眸突然将晃动了一丝,或许是将死之际的回光反照让他突然清醒过来,看着身边的周小瑜和胖子,却是大声说道:“狗…快狗…你们快狗啊、这是…” 从喉腔中渗透的血沫让他的话变得含糊不清,胖子根本就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只是抬起头飞快的看着这间碉楼的其他摆设、莫名其妙的回道:“什么狗、这里没有狗啊,你想吃狗肉了嘛,可现在不是时候呀。” “快走啊。”邵平武突然间大声叫喊了起来:“这是陷阱,我们都被骗了,这一切都是陷阱。” “什么?”胖子已经霍然起身,却是顺着邵平武直视前方的目光抬头朝头顶看了过去,然后是一声无比夸张的怪叫中胖子不能自抑的抖动起来:“快跑,小瑜。” 轰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中整座丙级午字哨卡碉楼在一片凄艳的火光中怦然倒地,四散翻腾的烟火中猛然闪现过一明一暗的青黑两色华光,然后所有的一切都没焚毁干净。 某处树荫下休息的鹰钩鼻回头望着丙级午字据点的方向,阴声笑了起来。 就像昏鸦般刺耳。 一百零二章 追击(求红票、收藏) 更新时间:2012-11-25 一座算不上好看的三层复式木质碉楼如摧枯拉朽般烟消云散,猛然激荡而出的狂霸气浪如有实质般疯狂的朝四周肆虐而去,一阵枝叶摇晃的簌簌声响中是大火燃烧噼啪炸裂升响,轰然而起的热浪将速速落下的树叶撞得七零八散,凌空飞泻。 凄厉燃烧的火堆中两道玄青黝黑之气与烈火之中来回冲撞,上午的阳光透过叶隙安详的洒在这片不安详的土地上,再也没有之前的静谧宁和之感,张扬狷狂的火焰似要冲天而起、烧破这遮挡世人千万年的穹庐。 一声不似人声的其惨叫声中、那两道不真切的模糊光华挟裹着两道人影猛然冲了出来,烈火熊熊的高温已然将周遭的空气炙烤得扭曲变形,两道人形光彩在身后拖出几丝明显的光带来、迅疾无比的冲了出来复有重重的摔回地面。 周小瑜哇的一口喷出一口淤积在胸口的乌血,显然这场突然引发的爆炸给他的伤害定然不轻。一边的胖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声新换洗的粗布衣裳早已被火星烧成破烂,裤管一甩还能看见乌黑蜷曲的腿毛。 周小瑜不快的耸动着乌黑的鼻翼却是从仍旧不断爆炸的焰火中问道几丝浓烈的火药味道,心想着之前仓卒之际抬头匆忙慌乱的一眼中只瞧见剩下兵卒的尸体正安安静静的悬挂在屋顶的房梁上,规规矩矩整整九具、不多也不少,全部是被人用麻绳牵扯住脖颈然后从房梁上狠狠的拉了上去,从他们嘴角溢出的乌血来看怕是死了将近一天了。 轻微而急促的咳嗽声中胖子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这一场忽如其来的猛烈大伙瞬间将身周所有可供燃烧的空气尽数席卷去,熏人眼鼻的黑色灰烬拼命的朝着嘴腔鼻孔眼缝钻了进去,胖子眨了眨熏黑的眼睛低低的骂了一句。 周小瑜慢慢的站起身来,用袖袍间衣摆间最后一点火星拍熄、那周围的衣布早已经焦黑一片,这样看来周小瑜自己也比胖子好不到哪里去。半眯着的瞳孔中只剩下大火猛烈燃烧的骇人景象,这火仿佛烧进了他的心里。 “现在看来…”周小瑜只觉得自己口腔中满是苦涩的意味:“那位手段狠辣的对手行事缜密而环环相扣,我在想在我们之前赶来支援的小队是不是也已经遭到了意外、或者是全部战死。” “如果没有意外、他们只怕已经成了意外中的一部分。”胖子拄刀而起,脸皮微皱看不清什么表情来:“那人做事很细致,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将爆炸的时间掐得如此精准没有丝毫误差,而这周围除了我们之外再也没有旁人。” 周小瑜默然、只是定定的看着不远处的大火,砰然四散的热气将他身间的衣襟吹打的猎猎作响,看这架势或许这场大火会烧到子夜也说不准,周小瑜面无表情的想着胖子提出的问题,忽然间似乎找到了一些东西。 “或许,是与那名叫邵平武的什长有关。”周小瑜静默片刻,有些迟疑的说了出来。 “你是说…他被人动了手脚?”胖子突然想起邵平武最后说的几句话,猛然一惊大声问道。 “嗯…大致如此。”周小瑜眼神闪烁极其阴鸷的盯着前方,仿佛要将这场大火深深地印刻在自己脑海中:“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问题应该在邵平武的身上,具体一些说因该是他身下的那滩积血中。” “那处挤满鲜血的土坑?”胖子皱着眉头急声问道:“可这之间似乎没什么联系吧。” 周小瑜似笑非笑的看了胖子一眼,却是转过头继续说道:“你仔细想想,又没有动过邵平武的身子…” “动他的身子?”胖子有些诡异的看了周小瑜一眼,猥琐的笑了起来:“我是个正常爷们,可没有兴趣动一个大老爷们的身子,我真不知道你小子一天到晚脑子里都想些什么东西,你口味也太重了吧?” 瞬间周小瑜身体僵硬满头黑线,好在整张脸早已经被烟熏黑也就看不出什么细微的表情:“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如果你还要将时间浪费爱这种没意义的行为中,那我不介意动动你的身子。” 胖子大惊失色,却是受惊似的连忙双手抱胸、惊慌失措声音尖细表情做作的叫道:“你想要干对我什么?你不要过来哦,你再过来我就叫了…” 周小瑜:“……” 强忍着将胖子狂揍一顿的剧烈冲动周小瑜仔细回想着从两人进入碉楼后的每一个动作都,好像以前看过的皮影戏一般细致的将动作一个个拆解开来,随即双掌互击轻声说道:“真是精致而缜密的布局。” “我在想事实上就是你伸手将那根插在脖颈处的那根针管给拔了下来。” 胖子大张着嘴巴、下颚夸张的像是掉了下去:“有没有你说的这么神啊。” 周小瑜轻声嗯了一下,回想着那滩快要溢出坑沿的鲜血说道:“你又没有见过水车?” 胖子猛然一颤、忍不住说道:“难道是参照了水车灌溉庄稼的水流原理么?”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必须要夸他一声。”周小瑜苦笑着说道:“准确的说是利用了水车灌溉的平衡技巧,而代替水的便是邵平武身下的血坑,那便是用来保持平衡和循环的关键所在。” “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模样呀。”胖子叹了一口气,表情有些颓然,默然望着掌下大刀。 “不管来的是我,亦或是其他人,在得知邵平武还有一口气没断的情况下都会本能的试图救助他,或者说是缓解他所承受的非人痛苦。”周小瑜轻声说道:“这样一来,势必会碰触到邵平武的身体。” “从之前桃夭给我们看得那张丙级午字哨卡的图画来看,在脚下的土窖中还存放了不算多的火药、而邵平武的身体就像是引线,而你拔出的那一根钢针就是点燃引线的焰火。” “虽然具体的点火方式究竟是怎样做的,但想来与我的推测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周小瑜深深的吸了一口混杂着火药气味的热浪,像是回味悠长般的缓缓闭上了眼睛,半晌才饶有兴趣的问着胖子:“之前你进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是嘛?” “嗯。”胖子应道:“在你冲出去的一瞬间在另一边的树林中我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想必早已埋伏多时了,只是在我追过去的时候却不曾发现的他的行踪,或许那个人的速度不在我之下。” “哦,是嘛?”周小瑜诧异的看了胖子一眼,幽幽说道:“这片地界上速度不下于你的好手绝对不算多,或许那个人就是玩了这样一手漂亮杀招的敌人,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面对的这个人绝对是个强者。” “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在我们之前赶来救援的士卒,毕竟山阳哨岗可用人手并不算多,现在每失去一名士兵对我们而言都是一个不小的损失,如果这周围真的出现了这样一只可怕的精英队伍,我想接下来的几天内必然会有更多的哨卡被摧毁。” “就像是一头藏在暗处的恐怖巨兽游走在我们看不见的树林阴影中,一口一口的蚕食着我们本就不多的可用人手,当这些分散在树林各处的据点哨卡一个一个的被拔出之后,等待我们的就是真正的决战时刻。” 周小瑜回身看着胖子,有些烦心的叹着气:“桃夭给我们的任务是在山阳岗哨中坚守半个月,如果真的按照这种情况下去,只怕不要十天我们就会被山下那些人给死死围困在本部之中,到时候我想很难有生还的希望。” 胖子张了张嘴,却不是道该说些什么好,他只是安安静静的听着、就像是一名最好的倾听者,他知道周小瑜只是需要一名听众将心中的烦闷尽数倾吐出来,因为胖子一直都知道眼下这小子是个敢拼命的主。 “或许这里真的有什么天大的秘密,或者说是一种令人疯狂到可以不计生死的难以抗拒的诱惑。桃夭和小婵这两个女人肯定还隐瞒了一些什么,一定的。”想起桃夭的看似恬静却暗藏杀机的笑容,周小瑜有些不安。 “不管还有什么秘密不曾公布,但我们还是要战斗下去的。”胖子笑着拍了拍周小瑜的肩膀,但周小瑜怎么看都觉得他好像是将手上的黑色灰烬擦在了自己的衣布上。 “或许我们可以逃出去。”周小瑜试探着问了胖子一声。 “你忘了那个女人在我们身上下的蛊虫么?”胖子嗤笑一声:“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就像是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一点的啃咬着你的内脏,即便是凭借体内元气镇压也难有成效。” “湘西苗疆的毒蛊虫草之术最是诡异莫名。”胖子没有再说下去。 周小瑜知道他想说些什么,即便是能暂时压住体内的蛊虫单凭个人实力根本不能和整个边军周旋抗衡,他有些苦恼的挠着被火焰烧得枯黄的头发、思来想去终究只能哀叹一声:“难道我们就这样一辈子到死么?” “那个女人不是说了么,只要立下了足够的军功不仅彻底消除蛊毒、还能提升军职的。” “她的话你也信、不过是一次历练而已,包括你和我在内的十八人还剩下十一人。”周小瑜咽了一口唾沫:“而这仅仅还是刚刚开始而已,接下来的路必定十分艰难。” “说这些无用之言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如果还想着活出这片大山、还想着未了的心愿,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别人,我们只能前进、哪怕身前是看不到尽头的长路。所以,战斗吧、青年。” 周小瑜很是无语的看着胖子慢慢蹲子伸出肥厚有如熊掌般的打手向下贴在了地面,黑气缭绕好似化不开的浓重墨汁般缓缓渗透进脚下的大地,胖子厚实的身体微微震颤起来,却是有更多的黑雾浮现在他的身间。 周身雾气复散又聚而反复三次,胖子用手背擦尽额上的汗珠喘着大气说道:“那一伙人离开的方位是东北方向。” “那里是丁级亥字据点所在地。” “追!” 一百零三章 湘西控尸术(求收藏、红票) 更新时间:2012-11-25 武功山山阳营哨周围不算大的三十里范围内依地势修筑小型哨卡共十二座,分别为甲、乙、丙、丁配以十二地支为名号。除甲级据点呈三角之势牢牢拱卫本部营哨外,其余九座看似杂乱无章的散乱分散在外围各地,实际上却错落有致的相互依托和守卫。 现如今最外围的丙级午字哨卡已然被摧毁,同时也意味着这种严密防线已然被撕开一道口子。眼下周小瑜和胖子朝北偏东的方向狂掠而去,目的地是丁级亥字据点,这也是那帮人早他们一步行进的方位。 他们的速度很快,在山峰中轻轻摇摆的枝叶猛然间一阵剧烈的颤动,几片深浅交杂的绿叶在陡然吹起的气劲中翻飞不息。倏然一道人影踩在即将下落的叶片上,却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将绿叶轻轻托至半空,急速蹬踏的脚掌下是如千万条抽丝般的轻絮寸寸碎裂开来,周小瑜在叶片解体分离的前一刻陡然借力跳起,落在了一根横斜逸出的旁枝上。 像是被大火烘烤的燎急,周小瑜全身散发出惊人的高温在林木间攀飞跳跃,就像是山间嬉戏闹腾的猿猴般轻灵欢快。胖子跟在周小瑜的身后,一步一个脚印将周围的树林全然震颤起来,轰隆隆的闷响中胖子笔直将身前阻路的荆棘灌木尽数撞开。 一往无前的狂霸威势中惊起一片栖宿的山鸟,唧唧喳喳的尖叫声让这片寂静枯碎的树林登时鲜活明亮起来,浓郁的生活气息让周小瑜急躁难言的情绪逐渐安稳下来,他深深的吸尽一口满是露水芳草清香的新鲜空气复又长长的挤压喷吐出来。 明显的白雾状热气从他的嘴间拉扯出一条夸张的线带,将身前的安逸的空气瞬间搅乱。神思复为清明的周小瑜神色莫名眼神闪烁的望着前方幽寂无边的树林,不知在想着什么,他双手轻轻搭住身侧的枝干却是慢悠悠的停了下来。 身后的胖子见状猛然顿下脚步,巨大的惯性将他庞大的身躯生生推出五尺长的距离才堪堪站定步子。胖子眉眼一挑背上刀光一闪瞬间长刀掌于身前,脸上是凝重与兴奋的杂色:“怎么,这里有问题?” “是你担心的太多了。”周小瑜面含忧色的说道:“我在想他们先一步赶了过去,姑且不论那些人的战力如何但必定不是泛泛之辈、易于之徒。即便我们将速度提升到极致也只不过是扯住他们的尾巴而已。” 胖子疑惑不解的看着树上的周小瑜、沉声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做,时间已经不多了。” “呵,时间不多了么。”周小瑜轻笑一声松开手掌回声望着胖子:“现在唯一寄希望的是驻守丁级亥字据点的那些兵卒能多抵抗一些时间,以便我们能前后将那些家伙合围,至少也要拦下他们的退路。” 周小瑜说着跳了下来,轻声与胖子商量:“我们分头行事,你笔直赶去尽量不要弄出太大动静,我自东偏北方向走小路穿插到另一边、争取能与你同时赶到据点,若是真能好运拦下他们,到时候就看你的了。” “绝对没问题。”胖子兴奋的拍着胸膛,发出梆梆的响声。 周小瑜洒然一笑不再多话,径直一个奔跃急速略行撞进了右侧的树林中,一路草摆树摇的轻微抖动后人已经去得远了。胖子撇了撇嘴,不满的说道:“这小子比我还急,赶着去送死不成?” 事实上周小瑜没能跑出多远便在一片明显有人驻足休息的过的空地上发现了一些东西,对于不断修炼以激发自身各方面潜能的修者来说其感知能力已经远远超出常人几倍,几片早已枯败的黄叶之下周小瑜嗅到了几丝怪异的味道。 周小瑜平静淡然的看着拈在指间的金属弹壳,自己果然没有猜错那帮人一定是山下渐成合围之势的城管纵队中派出来的精英小队。之前周小瑜似乎听叶轻筠说过,这种数量少却单兵作战能力强的队伍是精英中的精英,是特殊军种。 这是一枚已经用掉的弹壳,暗色的黄铜上有一截因高温烧灼烘烤而略微变形的外壳。周小瑜起身朝四周看了过去,却没有发现其他的痕迹,一种算不得好的阴冷突然间萌发出来,就好像被猎物盯住的冰凉杀机。 砰的一声清音在幽仄的树林中变得有些朦胧和粗糙,脚下的某处落叶被忽然激射而来的枪弹绞成碎屑,余势不止的将一层泥土高高激起。周小瑜一个侧身翻滚,脚尖几乎是贴在弹道轨迹上方险之又险的避了过去。 肩部传来的沉重阻力让周小瑜侧翻的气力消耗不少,不等第二声枪响周小瑜猛然伸出手掌狠狠的击打在身下的泥土中,轰然爆炸的气层将周小瑜的身子再一次撞了出去,令人眼花缭乱的一系列迅猛动作瞬间完成,连番的闪避中周小瑜藏身于某处茂密的丛林之后。 好险!周小瑜轻轻张嘴呼吸着,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任何一丝轻微的响动,连续点射的两声枪响几乎是不分先后的同时呼啸而来,这险之又险的两记子弹前后衔接相当老辣,在周小瑜听到就如同一声枪响。 想起丙级午字碉楼的那团熊熊大火,对于一些显而易见的痕迹更像是对方故意暴露而设定好的陷阱。还真是没有新意的手段啊,周小瑜冷而无声的笑了笑、想来那名藏在暗处放冷枪的家伙一定是事先埋伏于此的了。 不过有一点周小瑜还是没有弄清楚,为什么会在此地设伏、难道他们一定能猜到自己会走这一天路么?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此人一定有着十分恐怖的计算推演能力,如果还是按照之前的行事方法一定会陷入被动无力的局面。 周小瑜不愉的轻哼一声,他不会胖子那一门玄奇的谛听之法但能大限度的发散自己的感知能力,用以查探四周所有的存在,从方才那两颗子弹激发的方向来看周小瑜能大致确定敌人隐藏的方向。 不过在周小瑜的感知中那里是冰冷而没有生机的清寒之所,每个人的身体都时刻散发着不算低的热量,即便是某只藏身于地下地洞中的兔子也能感受到。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周小瑜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起来,难道那人一击不中翻身遁走不成?真是一名合格而谨慎的刺客啊,周小瑜试探性的将脚下一块难看的石头随手朝某个方向扔了出去,除了几片被砸起翻飞的枯叶外一切与之前无异。 周小瑜轻轻吁了一口整个人却是直接翻身攀上了头顶的浓密树冠,一道淡淡的模糊残影徐徐消散在半空中。周小瑜伸手轻轻拨开眼前的树叶屏气凝神朝远方被树影遮挡而不真切的树林,静悄悄的一片。 真是自己吓自己了,已经在此地浪费了不少时间。周小瑜陡然冲了出来大步朝着前方密林狂掠疾行,却是在前脚落地的一个瞬间又是一声能令人头皮炸响的枪声,这一枪无论是出手时机和方位都已经无可挑剔了。 避无可避的周小瑜猛然一声暴喝如雷,一层青色玄奥的朦胧青光瞬间在身前成型,甚至还有模糊的符文字迹在光圈上,这是飞羽诀修炼至轻羽七层才出现的异响,当那些看不懂的字符犹若实质一般凝空闪现时便是轻羽大成进阶灵羽之境的标志了。 因为剧烈摩擦而在虚空产生的凄艳火花只是让周小瑜不断前行的身形微微一顿便以更加快捷的速度冲了上去,盛开在身前并紧紧包裹住他身子的青色眩光不断颤抖而剧烈波动着,周小瑜嗤笑一声一步蹬地高高跳了起来。 人在空中而狂风乍起,剑气纵横如九天龙吟。 轰然炸散的气团将周围的一切都似要连根拔起,一片模糊的视线中周小瑜隐约瞧见一人猛然从草木中蹿了出来,几个高速的急停变向翻滚之后竟然和自己拉开了不小的距离,直到这一刻周小瑜才看清他的模样。 这是一个面无表情的中年男人,这是周小瑜的第一印象却不是最深刻的印象。因为除了面无表情之外周小瑜不可置信的发现这个男人的身体热量温度竟然…为零! 无怪乎自己无法判断他的存在、竟然是没有热量的一个人。男人用他生机黯然一片凋敝的双眸看了周小瑜一眼,旋即抓起散落在地面的步枪陡然轰射起来,连续不断的枪声如此近距离的炸响让周小瑜一阵耳鸣。 周小瑜单手凌空虚划有若抽风一般不停抖动起来,那些凝集在体表身间的黯淡符文瞬间如夏夜的星辰一颗颗闪亮起来。瞬间放大的玄奥符文几乎要将容载它的淡淡华光撑破,在极致的延伸后周小瑜曲臂一指,如同草书般的‘道’字轰击而上。 ‘轰!’ 那人却是不闪不避的任由宽大字符砸在了前胸之上,猛然塌陷的胸膛像是被什么可怕的怪兽踩踏而成。男人嚎叫着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地面上几个翻滚后便再也无法动弹,微微抽搐着就像将死的动物。 周小瑜毫不怜惜的踩踏在男人已经变姓曲折的手臂上,却不见此人有任何的反应:“我只问一遍,你们的大部队在哪里?” 那人一动不动只是大张着双眼,涣散的瞳孔中根本就没有周小瑜的身影。好像是聋了一般哪怕是一个最细微的面部表情都不曾闪现,周小瑜微微皱起眉头却是发现那处坍塌破碎的胸膛竟然连一丝鲜血都没有。 怎么会…周小瑜愕然,这人竟是早已生机断绝的死人,却还能操控着枪械进行狙击。一瞬间周小瑜便联想到云梦泽那些埋伏自己的黑衣汉子,即便是开膛破肚也只是流出一些半透明的液体,身体各部位早已是鱼肚般的灰白。 这是一具被人操控的傀儡,难道这些人已经将湘西的赶尸密术学到手了么? 周小瑜面色数变却是狠狠踢了一脚,这人早已死去多时向来在如何逼问也只是无用功。 一个箭步周小瑜再一次飞了出去,他必须将那几个人的退路堵死,最好是前后包夹。 一百零八章 战斗吧,胖子 更新时间:2012-11-30 耳边不时传来几声凄惨的叫声,周小瑜将黑袍怪安放在案桌之上,大踏步从断裂的大门间冲了出去,却是在即将冲出去的前一刻几声噼啪的碎响瞬间放大在自己的脑海中,周小瑜倏然一惊却是抬眼看着胖子那庞大的身躯告诉倒飞。 轰然的一阵地动山摇间周小瑜伸手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房柱,看着不远处的瓦砾废墟间慢慢走近自己视野的鹰钩鼻,刺眼的白芒让周小瑜在第一时间想起了山下那片树林间几番苦战的许洛中校。 能量晶石么,还真是没有新意啊。周小瑜看着坐在地上装死不肯起来的胖子,不由苦笑一声:“你这个死胖子,我这一身伤还没好利索,可别指望我替你打这一架,别人不知道你那套也就算了,你还是骗我不成。快些起来、像个爷们一样把他给揍趴下。” “还真是没良心呀。”胖子呸呸的吐出溅进自己嘴里的石块土屑尘埃,却是龙精虎猛的一改先前疲软之态指着周小瑜破口大骂:“早知道你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我那天实在不该下山救你,让你和那小娘们双宿双栖岂不是成人之美什么的。” “你们这群混蛋,给我认真点啊。”鹰钩鼻看着旁若无人相互拌嘴的两位,居然就这么无视我了么,可恶的家伙竟然目中无人,那我就让你们知晓我的厉害:“你们不会是害怕了吧,其实这事说出来也不丢人。” “害怕了么?”周小瑜冷漠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脸,像是忽有所感般胖子转头看着正在冷笑的周小瑜,突然间觉得之前还算暖和的阳光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靠。 周小瑜眉眼轻轻跳动起来,却是注意到胖子投过来的目光、不由揶揄戏谑的说道:“胖子听见没,你要是再搁这儿挺尸别说是这位煞气逼人的鹰钩鼻了,连我都特看不起你了。”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胖子每个好脸色的瞪了周小瑜一眼,呲牙咧嘴的模着还有些疼的缓缓拄刀而起与鹰钩鼻相对而立、在枪声的伴奏下而显得有些妖异的白色光芒开开出现轻微的震颤,在阳光的照射下出现些许的伸缩变幻。 胖子嘿嘿笑了两声猛然拔刀而身形暴涨、猛然在半空中化作一道肉眼看不清楚的模糊残像、瞬间出现在鹰钩鼻的身前:“像这种借助外力的战斗手段、终究只是不入流的小把戏,竟然你如此托大、我便让你知道什么才是只属于战场的力量。” “愚蠢,只要有相应的技术以及同等的晶石,如同我这样的军人是可以实现量化生产的。而你们这种自诩为天之骄子的修者往往要花费十数年的时间才能培养处一代,而其中还会有许多夭折死亡。” 鹰钩鼻一脸怒容的朝猛然出现在身前三尺的胖子大声叫喊着,几乎便在他说话的空当中手中已经出现好些缺口的军用匕首在宽大的陌刀刀身上发出极快的叮叮的撞击声,有细小的火花砰然溅起却又在半空中赫然冷却黯淡。 “人力又是穷尽而科技力量无穷,向你们这等神智未开的化外蛮人又如何懂得什么是真正宝贵的财富。”鹰钩鼻嘶笑着合身扑进,在胖子猛然举刀的前一刻出现在他的斜上方,手中的匕首瞬间化作绵密延续的刀光在半空中发出猛烈的撞击声。 仿佛是炸响在人心底的撞击声中胖子猛然前冲的身子余劲未消,却是在鹰钩鼻狂风暴雨般的连续打击中开始缓慢的向后退去,脚下满是瓦砾碎片的大地竟然被胖子的大脚丫子生生犁出一道不浅不深的沟壑。 “呀…”胖子骤然大吼起来,双臂上的肉块一圈又一圈的来回猛烈震颤中却是硬顶着鹰钩鼻的剧烈攻势洒然向后仰天倒下,这一刻他的胸前竟是空门大开再无任何防护,纵横激荡的刀芒如同还没有吃饱的雏鸟般紧追不舍。 鹰钩鼻纵身从半空中屈膝撞向了胖子的心脏部位,手中刀花霎时间化成分不出疏密的刀阵、整个身子化作一颗笔直下落的彗星般朝着身下的胖子砸了上去。胖子只是冷笑的看着他,旋即横握在手的长刀陡然竖直,闪着寒芒的往锐利刀锋正对着告诉下落的鹰钩鼻。 胖子在身体即将接触地面的那一刻却是全身肌肉骨骼在同一时间剧烈蠕动着,双手狠狠向下一顿却是将一尺长的刀柄尽数灌进坚实的地面,也正值在这一刻胖子手脚并用的生生横移数尺躲过了鹰钩鼻割喉的一刀。 告诉下落的鹰钩鼻看着骤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锋利刀口,猛然伸直双臂掌心朝下,几乎是半息时刻都没有便从他的双掌中陡然爆发出肉眼可见有若实质般的白色湍流,猛烈肆虐的狂风将身下的所有一切都卷了起来,而鹰钩鼻更是在离刀尖半寸的高空中生生止住了下落的身形。 好强大的气场!周小瑜有些不舒服的半眯着双眼看着身体竟在悬浮在半空而微微上下波动的鹰钩鼻,甚至可以看见那数枚不断散发着刺眼白光的能量晶石表体结晶上有些部分甚至开始出现不堪重负宛如女人发丝的裂缝,这就是科技的力量么? “你拥有十分优越的战斗天赋以及掌握了还算不错的战斗技巧,竟然连我都骗过了。”鹰钩鼻横放的身体缓缓落回地面,却是有意无意挡在了直立于地面的陌刀前面,看着双手空空的胖子鹰钩鼻很是得意的笑了起来:“只是这些在我看来不过是你毫无意义的挣扎罢了,你不会是我的对手。” “是嘛,你好像很自信啊,瞧你的样子是快要得意的不行了么?”胖子慢慢站了起来,剧烈的运动让他的身体开始出现轻微的颤动,不知何时出现的汗水更是将漂浮在周围空间的尘土尽数吸附着,本就不算干净的脸庞快要成了大花脸。 “难道不是嘛、还是说你觉得自己还有取胜的希望?”鹰钩鼻嗤笑着说道。 “希望这个字眼,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体会过了。”胖子慢慢站直身体,双手轻轻摆放在身前缓慢的游动起来:“因为我一直认为经自身的命运交给虚无缥缈的希望,这本身就是一种没有希望的表现,也是一种怯懦恐惧到极点的无用表现。” “你说我无用?”鹰钩鼻阴着双眼将自己目光转移到胖子的脸上:“希望你已经做好了付出代价的准备,而我想告诉你的是,你即将付出一个很沉重并且相当昂贵的代价。” “想要,便来拿。” “好胆,今次定要你不得翻身。”鹰钩鼻怪叫一声,轻微波动的身体骤然前扑,而令鹰钩鼻始料未及的是胖子更先一步出手,宽大的手掌依旧缓慢而有力的按照既定轨道在身前游动着,这一刻周小瑜似乎察觉到空气中的气流开始出现缓慢的转动。 这小子,终于肯拿出真本事了嘛? “看在你长得这么碍眼的份上,你给我去死吧。”鹰钩鼻身形骤然暴起、猛烈炸成涟漪波纹虚空之中一道近乎化作光带的模糊残像笔直朝着有如抽疯般凌空虚晃的胖子,身边的一切都开始出现明显的震颤感觉。 白色光团包裹着鹰钩鼻还算魁梧的身体,就像是一颗泛着白芒的炮弹高速炸向身前不足一丈的胖子。猛烈的狂风将胖子脸上的肥肉尽数搅动起来,扭曲变形的面部表情已经看不出胖子原有的神情,一切都沸腾起来。 胖子强顶着扑面而来的劲风屏息凝神双手并指如同大笔迅疾的勾画着什么,便在鹰钩鼻持刀杀到跟前的那一刻胖子突然间笑了起来,陡然收手的他只是微微后撤一步、而身前半尺的虚空中开始浮现出暗黑色的波动线条,而这些线条出现的方位和游动的轨迹都与胖子之前的勾划一般无二。 “霸字?刀!”胖子猛然暴喝一声,旋即那些看似黯淡却是黑暗到极致的线条骤然连绵成万千道丝线,瞬间将欺身上前的鹰钩鼻缠绕在其中,而在有如茧状般椭圆柱的外部更是不断的凌空出现黑雾、氤氲其上。 只是这凄艳可怖的黑色雾团并没有支撑多久便让无数道耀眼绚丽的白色针芒刺破无数道口子,也正是这一刻鹰钩鼻夹裹着更为犀利更为震撼的白色光柱冲天而起,瞬间来到蓄势待发的胖子身前。 “如果这就是你精心准备的最后杀招,那么我可以很负责人的告诉你,你的表演已经结束了。”鹰钩鼻桀桀怪笑起来,指间匕首如风般转动起来,无比狂暴的朝着胖子身体各个部位绞杀而去:“不要再抱有幻想了,这就是科技的力量。” 一边的周小瑜便没有动手,只是露出一个微不可察的冷笑:“如果这是胖子的最后杀招,那岂不是有些慢待了你这位远道而来的贵客,真是自大到极点的可怜家伙呀。” “科技你二大爷……”胖子猛然仰天招手,根本不曾睁眼瞧着那截吞吐着令人心悸刀芒的刀刃,只是轻轻的说了两个字:“刀、来。” 很平淡的一句话,甚至因为这种语气上的刻意漠视而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不重视,就像是丛云空的云层中传来的穿越千年的呼唤,也像是这一刻时光中对于胜利渴望的召唤。胖子轻轻的伸出了自己的手掌——刀来。 琤…但无数道刀锋颤动的嗡嗡声汇聚成一道巨大的洪流时,整片树林中只剩下了令人敬仰惊惧的刀鸣声。在胖子握刀的前一刻周小瑜无比迅疾的退了进去,当他再次出来时手中提着的是人事不省的黑袍怪。 轰然炸散的气团自交手的两人中间骤然爆发出来,连片的轰隆之声不绝于耳,当身前的碉楼被这团庞沛的怪力彻底摧毁的那一刻,胖子强忍住身体的不适猛然喷出一口鲜血,而倒在废墟之上的鹰钩鼻无比艰难的试图再一次站起来,鲜血染红身下的碎石瓦砾。 “这是…”胖子停顿片刻:“修者的力量。” 一百零九章 无所谓对错 更新时间:2012-12-01 “这才是…这个世界的真正力量么?”鹰钩鼻仰天躺在杂乱无章满是泥屑尘土的废墟瓦砾之间,眼眸中的神采逐渐流逝减少,就像安装在身体各个部位的能量晶石中的流动物质,不过这一刻已经全部破碎崩裂炸开,只剩下焦黑的一片。 “不要小看的你的任何敌人,哪怕他的手中没有刀。”胖子提着长刀慢慢走到鹰钩鼻的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鲜血囫囵的脸庞,不悲不喜的说道:“你太过坚持自己心中的信仰,而这种盲目的崇拜让你的双眼迷蒙而看不清事物真正本质。” “不错,你们拥有威力强大的武器和领先这个世界数千甚至上万年的文明基础,正是这种人类文明进程上的优越感让你不可一世而且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个世界的所有生灵、乃至于包括人类在内的所有生物都是蝼蚁般的存在。” 胖子看着他有些茫然失神的涣散目光嘲讽着笑了起来:“其实你错了,每一个文明社会的存在都有其必然的道理可言,而你们这类人却要逆流而上想要凭借手中的科技力量打破这种已经存在了千万年的古老格局,无若逆天而行而尸骨难存。” “周小瑜那小子跟我说过你们的一些事情,你们以探求人类自身以外的所有东西来为自身进化提供便利和捷径,而我们身处的这个世界则是以人类身体内部为法阵方向,进而不断的探索和开拓。” “这是两种不同文明的碰撞和融合,每个人都对于自己归属的文明有着强烈的认同感。”胖子看着他灰败死白的神色不由叹了一口气,摇着脑袋说道:“真是的,和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了,归根结底终于还是要靠自己手中的拳头分高下。” “你们是入侵者,而我和身后的那小子只是为了保护这片属于自己的土地而抗争的小人物。你可以很自豪的说似你这般的实力不菲之徒可以在很短的周期内投入战斗,而我也可以很负责人的告诉你,在我之上还有许多隐世不出的老辈强绝人物,杀你如屠狗。” “你说了这么多又怎么样。”间或一轮的灰白色眼珠让几近死亡的鹰钩鼻看上去有了几丝难得的生气,至少让人知道这个男人还活着、还有思维可以进行思考:“自打这场战争开始的那一刻起,就断断没有中途收场的可能,你和我身后的两个世界只能有一者能存活下来,败者只能成为对手的阶下囚。” “可你们终究是非正义的一方,难道你就不觉得可耻吗?”胖子狠狠朝鹰钩鼻身上啐了一口,脏乱的地面上是一道浅淡的黑影在阳光的映射下一闪而过:“这场战争是你们挑起的,你们才是这场战争的罪魁祸首,身为入侵者的你们难道就没有一丝的廉耻之心嘛。” “战争开始的那一刻就无所谓正义和罪恶了,历史从来都是为胜者歌功颂德的玩物,现在下这样的结论貌似有些早了,除非你们这个世界能赢下这场战争,到那个时候你们才有盖棺定论的资格。” 鹰钩鼻感受着头顶有些晒人刺眼的阳光,隐约瞧着挂在白云间的太阳就像一个金黄色的油饼,很想张开嘴巴咬上一口:“我们的文明本身就是建立在资源的不可再生之上,就像是一个永远也填不满的黑洞,永远需要食物来供养,如果要怪也只能怪这种病态的文明制度了,至于在这种制度中长大成人的我们,是没有错的。” “错与不错,对于此刻的你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周小瑜漫步走到鹰钩鼻的身前,轻声说了起来:“就像狮子吞狼、狼吃麋鹿、麋鹿食草、草也无辜一样,人们以为当他们说出了人性本善时说出了一种伟大的思想,但他们忘记了,但他们说出人性本恶时说出了一种伟大得多的思想。” “我从来不认为这个世界是美好圆满和谐的,因为这个世界上出现了人类这种智慧生命,即便是在人类出现之前也有食肉动物的肆虐无休,在我的认知世界中我们所出的世界从来都是可怕的、未知的、神秘的、以及无情的。” “天道无情而人间沧桑百年一叹。”周小瑜满是苦涩意味的笑了出来:“被这种深深印刻在脑海中的思维理念控制着的我们,本身就是没有资格评判另一种文明的优劣,要想拥有这种资格只能凭借自己手中的拳头。” 周小瑜冷笑一声:“就像你之前说的那样,出身于体制之下的你是因为生存的本能而作出的这一切,对你而言这是完全没有错的,因为人这种生物在有些时候比禽兽还要禽兽,你不过是遵循着自己的意志行事罢了。” “这一刻终究是你败了,所以你失去了为自己辩护的资格和与之相匹配的身份条件。因为你输了所以你无法为自己的行为定性对与错,这个资格掌握在我的手中,而我要与你说的是,你错了。” 周小瑜弯腰将他散落在脚边甚至微微变形的军刀扔到了鹰钩鼻的身前:“因为你输了,所以你错了;因为你错了,所以你要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相应的代价,而这个代价就是你的生命。” 鹰钩鼻苦笑一声,望着跌落在胸膛上的匕首咳嗽起来:“还真是看得起我呀,竟然和我说了这么多不相干的话,我想你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为自己杀人找一个借口罢了,这又何必呢,你终究还是杀了人。” “你又错了,现在我将你的东西还给你,便是你自己杀了自己,与我何干?” “还真是会找理由啊。”鹰钩鼻苦笑一声,却是哆嗦着伸出手掌缓慢的握住了这把曾经给人心安感觉的军用制式短刀:“我一直都认为像我这样的人是不得善终的,不曾想却是死在了自己的刀下,你说这算是报应吗?” “因果业报,我是不信的。”周小瑜冷着脸摇了摇头:“实际上我更相信我自己,因为这世上真正能值得信赖的不过寥寥数人,所以在更多的情况下人只能够相信自己,因为但你身处绝境的那一刻当中你会发现除了自己任何人都是不可靠的。” “我即将死去,而你也终究会死去,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会死去,这是必然而不能抗拒的命运结局,我只是在想既然明知道自己会死去那么我们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碌碌蹉跎一辈子到头来不过是黄土一抔,那我们此刻所做的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呢?”鹰钩鼻说到这里、情绪激动而浑颤抖起来,抬头瞧着身边的周小瑜,像是在无声的询问着什么。 “果然人在弥留之际总会说一些奇怪而让人头疼的话语。”周小瑜伸手模了模有些痒痒的鼻头,没有看鹰钩鼻近乎祈求的渴望眼神:“你这个问题本身就是没有意义的,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你,但我想说的是从我们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成为了这个世界中的一员,或许庸碌无为,或许声名显赫,但既然活着你就得想办法继续活下去,因为没有人想死,因为对于这种未知的东西人们从心底还是感到恐惧而难以接受的。” “哪怕是提出这个问题的你,所有的表现也是在害怕死亡,还怕那种未知之后的黑暗和苍凉,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你终究只是一个即将死去的人罢了。”周小瑜回身用手遮住眼睑望向高空之上的太阳,突然觉得它好像一块金黄色的油饼,果然早饭还是要吃的好。 “我曾不止一次的假想过当自己面对死亡的那一刻会做出怎样的反应,无数次想象中的悲壮或者恢弘的场面都不过只是一场可笑的梦罢了。死亡的滋味是什么只有等到喉管被切开的那一刻才能具体感受,就像那个被我亲手割喉的络腮汉子一样。”鹰钩鼻看着另一处被木材瓦砾遮掩住的废墟说道。 “从他的眼神中我看到的是恐惧还是疑惑,我想但我死亡的那一刻会不会也是这种神情。”鹰钩鼻看着周围破败的狼藉景象有些感慨的说道:“我讨厌那样的神情,就像是一直在盯着我一样,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刻才会解月兑。” “可这世上真正潇洒写意的人又有几个呢?甚至有许多人哪怕是身死之后依然背负着难听的骂名和令人不齿的名声。”鹰钩鼻颤抖着举起了手中多了好几个缺口的匕首,这是之前和胖子对拼留下的痕迹。 “这一刻我多么希望她还在我的身边,一如既然的恬淡笑容有种让人心安的舒畅。” 鹰钩鼻轻轻哼着一只周小瑜从来没有听过的曲调:“记住我的名字,澹台忆尘。” “好名字。”周小瑜轻轻颔首示意,望着他的双眼诚恳而凝重的说道。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澹台忆尘虚弱的笑了起来,颤抖的双手猛然抓紧狠狠的关进了自己已经坍塌崩坏的胸膛,嗤啦一声仿佛裁剪衣布的嘶溜声响毫无凝滞的捅了进去。 原来这把刀倒是挺快的,这是澹台忆尘最后的想法。 胖子看着他咽下最后一丝白气,任由鲜血既然土地,对于场外那些还在响起的零星战斗已经提不起任何兴趣,因为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已经有了定局,唯一让周小瑜意料不到的是多处骨折而近乎瘫痪的黑袍怪。 周小瑜眼色阴冷的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和胖子一齐走到了黑袍怪的跟前,对于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周小瑜像是没有看见一般沉声向他问道:“如此压倒性的优势你才能将自己弄成这幅模样,也真是难为你了。” “在我想来无非就是你贪功心切而大意中计,最终落得这幅人不人贵不贵的难堪下场。”周小瑜没有本点同情心的看着他:“我想着滋味不好受吧?” “东西在哪里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过了还一会儿黑袍怪似乎才发现自己身边有旁人:“我要见桃夭大人。” 一百一十章 身死 更新时间:2012-12-02 “带我回去,我要见桃夭大人,我有重要情报。”这是黑袍怪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 周小瑜看着半靠半坐在藤椅上的桃夭和小婵,因为还有些事情需要善后胖子就没有跟过来,同时也是在本部派出支援部队后周小瑜才提着黑袍怪御剑飞回了山阳哨营本部,不作任何停留在一处还算精致的类似于四合院的庭落中见到了桃夭两人。 让周小瑜有些难以忍受的是这两人不知从哪里弄出一小碟瓜子和数碟码放了了不少时令鲜果的果盘,唧唧咋咋的轻声笑谈中晒着太阳、啃着水果、嗑着瓜子、喝着热茶,一副好不惬意的享受模样。 便是一向涵养甚好的周小瑜也有一种爆粗口的冲动,藏在袖管中的两只拳头微微握了起来,悄然皱起的眉眼在他的克制下逐渐平复。周小瑜望着桃夭和小婵轻声说道:“看来你们真的没什么事情做呀。” “人生一世不过匆匆百年,自然要懂得及时行乐忙里偷闲才是。”桃夭轻抬皓腕为周小瑜沏了一壶茶,伸手微微示意他坐下喝茶:“云中君一路行来多有疲倦,不如吃盏清茶休憩片刻。” “某俗人一个,此等雅事身受不起。”周小瑜冷哼一声,愈发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桃夭倒也不曾在意,只是微微含笑不再说话。倒是一旁坐着的小婵有些不乐意,只是说话倒也没有两人相见时的针锋相对、刻薄尖酸了:“眼下正是午休时刻,我与阿姐吃茶聊天不过是落个轻松调剂心情罢了,都是俗人的活法。” 周小瑜一愣,不由回首看着天上的太阳,才恍惚间惊觉几番波折过后却已是午时时刻。眼下看来眼下两人不过是餐后的休整活动而已,倒也不是自己想的那种冷淡享受的情境,不由面色赧然。 “真是个不开窍的家伙。”小婵白了周小瑜一眼,自顾自的嗑着瓜子。 周小瑜伸手模了模鼻子,心中释然倒也不见外的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伸手将方形矮案上的青瓷茶盅端起却又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问道:“看你们这模样,已经知道了丙级午字据点全军覆没的消息了?” “你说什么?” “丙级午字,全军覆没?” 两人的反应大大出乎周小瑜的预料,也顾不得对方的惊异神情却是讶异的说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们还不曾知晓,胖子不是委托丁级亥字的老黄给你们捎信了么,你们难道没有收到?” 桃夭苦笑一声缓缓将手中的杯盏放下,方才的消息太过骇人听闻,以至于有不少绿莹莹的清茶溅了出来,打在了桃夭淡白色的裙摆上:“丁级亥字…倒是在晌午之前赶来一位信使,只是还不曾得空拆看信笺。” “你们…”周小瑜不可思议的看着两人,真是可恨的官僚享受主义呀。 周小瑜挠着有些头疼的脑袋、沉吟半晌才开口说道:“清晨时分接受任务之后于辰时一刻左右赶赴至失去联系超过一夜的丙级午字哨卡,据点最高负责人邵平武什长极其麾下其余人等尽皆战死、无一活口。” “在你出发之前我已经拨付一队人马当先赶了过去的。”桃夭面色凝重的说道。 “经过我和胖子的勘查之后,认为那一队人很有可能全队失踪。”周小瑜望着脸色越来越差的桃夭再次说道:“根本没有那些人的任何行踪与痕迹,甚至我怀疑他们根本就没有赶去丙级午字,就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果然不出所料呢…”桃夭用青葱般的玉指轻轻转动着很是精致小巧的青瓷茶盏,看着碗中的清幽茶水沿着自己手指转动的方向而不断极其一层轻微的荡波来,她看着那些茶汤,就像是看着一个摆放在她眼前的世界。 “你说什么?”周小瑜没有听清楚,面带疑惑的问着女人。 “那一队人不用担心,本就是分配了其他任务的。”桃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端起茶盏送至糯软晶莹的唇边轻轻的抿上一小口,颇有些满意的闭上了双眼:“对于那些已经发生了的事情,最好的办法不是立即采取行动,而是静观其变、直到找出真正原因的那一刻。” “这算是忠告?”周小瑜暗暗皱着眉头,看着摆在自己身前的那盏仍自徐徐升腾着余热白雾的茶盏:“丙级午字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如果不立即采取补救措施就等于失去了一座安插在战线最深处的耳目,这样的损失不是你我能承受得起的。” “失去了又如何,就凭着山下那几百号人的城管大队么?”桃夭轻轻的笑了起来,只是在周小瑜看来仍旧是一种由内及外的漠视和冷淡。桃夭回身看着正打量着自己的周小瑜笑意不减的说着:“我说过总要找出事情的本质原因才能想出更合适的解决办法,就像是郎中看病总要寻出病理才会对症下药。” “这就是你的看法?”周小瑜有些失望的说道,总觉得这事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哪里有问题、这个叫桃夭的女人一定还有一些事情没说出来:“或者说,你从来就没有正视过你的对手么?” “不,你错了。”桃夭嘴角浮现出一丝好看的笑容,在略微翘起的鼻尖陪衬下竟有一种小儿女的欢快和活泼:“我一直是重视他们的,但你必须承认在如此武器装备不平衡的境况下我们还能支撑这么长的时间,这本身就是骄傲的资本。” “对于你嘴中提到的那些人,总是因为未知神秘而感到恐惧和不适应,但他们也是人、同样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的**凡胎,重视对手本身没有错,但太过于看重对手就会导致你的认知层面会出现禁区和死角。” 桃夭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却是放下茶盏起身望着四合院天井处的一刻桃树:“你重视他们是因为你对他们还不够了解,当你真正了结你的对手大部分的情报资料之后,你会发现自己以往的恐惧和担忧不过就那么一回事。” “听起来貌似很简单的样子。”周小瑜苦笑着一同站了起来:“不过我还是无法认同你的观点,我总觉着只有真正和这群人交手过后才有评价他们的资格和权力,而对于出现在纸张上面的资料是死的,而这个世界是不断变化发展的,作为这个世界意志附属品的人类也是在不断发生改变的。” “只停留在那些卷宗上的黑色字体只是记录着他们某一个时间段的特征和属性,不论记载有多么详细但终究是不全面的一片之词罢了,尽信书不如不信书,没有真正接触过就没有发言权。” “而正是基于这种错误观点上筹建的系统观点都是与实际有偏差的。”周小瑜眼神灼灼的盯着桃夭恬静如画的面容,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今次交手的那人绝非之前的普通战士,甚至能与胖子坚持不下还犹占上风。” “那又如何,不过只是少部分的强者就让你退缩了么?”桃夭冷哼一声,面色不虞。 “那么当这种层级不低的强者可以量产而成批次的投放战场又会是什么结果?” “量产、成批?”桃夭面色倏然苍白有恢复常态,她转身看了看一旁的小婵试探着问了出来:“这个消息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是否真实可靠?” “我只是说出我所见所闻的事情。”周小瑜察觉场中气氛有些压抑,轻轻咳嗽一声后对两人说道:“还有我带来的黑袍怪他坚持要亲自见你,而且有重要事情向你汇报。” “他…”桃夭有些惊讶的看了周小瑜一眼,眼神有些诡异奇怪让周小瑜有些不舒服。 “还有,黑袍怪全身多处骨折,近期内很难醒过来。”周小瑜沉声说着。 “果然没有一件让人省心的事情啊。”桃夭重重的呼吸起来,却是当先一步走出四合院落,周小瑜跟在女人身后与小婵一同出了院门直接朝着营哨另一处走去,阳光洒在了安详的山阳哨岗营地,一片安详清净的感觉。 负责营地警戒工作的是老姜和他几个兄弟,这让周小瑜很是羡慕,至少这个老兵油子不用像自己这样没个清净时间,当然要是连他都没个清静了那也说明自己这帮人没什么希望了。 看着迎面走来的老姜似乎比初见时老了许多,鬓角处也开始沾染着不少的白霜。老姜远远的朝桃夭小婵打了个招呼,然后对着周小瑜露出一个男人之间独有的猥琐笑容才离开,周小瑜苦笑一声,这老小子没皮没躁的。 周小瑜站在这间房屋的空地前有些无语的看着正在和小婵说话的桃夭,也不知道两个小娘们说了些什么,完事之后小婵竟是一脸恶狠狠的瞪了自己一眼,桃夭拾阶而上推门而去,却是在反身合上门的时候意味深长的朝小婵笑了笑。 这两个女人打得什么主意?周小瑜莫名其妙的看着明显对自己不怀好意的小婵,不禁有些头疼,想起那个春雨连绵的夜晚简直是自己噩梦的开始,如果不是眼前这个女人,自己也不会落得今天这个凄惨下场。 想着自己以后还得在这女人手下办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勉强在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个自认为还不算难看的笑脸却见小婵冷哼一声转过身去。周小瑜微微一怔,也是转过身去看着打量着的眼前的景象。 这样有些诡异的静默气氛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随着木门独有的‘吱呀’一声响,周小瑜瞧见站在门檐下的桃夭,只是她的脸色有些不好。 “阿姐,你怎么了?”小婵上前一步扶住桃夭的手臂。 桃夭轻轻摇了摇头,却是转身看着屋内:“黑袍怪死了。” “死了?” 一百一十一章 猎人小队 更新时间:2012-12-03 “他怎么会死了?”周小瑜霍然一惊,却是忍不住往前跨出一步,一脸愕然不解的望着面色略带病容的桃夭,淡金色的阳光从远空的云层中投射出一段段迷人眼眸的波光,周小瑜沐浴在阳光下却觉得桃夭身后的房屋竟是黑的可怕。 “即便是身受重伤,对于修者的强悍身体来说恢复只是时间问题。”周小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却是从桃夭看向小婵复又望着桃夭:“他身体内部的生命迹象十分强烈,绝不像是短命无救之人。” “怎么?”桃夭柔弱静美的苍白脸庞倏然闪过一丝怒容,语气愤懑的说道:“你是在怀疑我么,云中君!” 最后三个字却是故意加重语气,就像是从齿缝之间摩擦挤压出来的一般。 “属下不敢。”周小瑜脸色白了又白、胸膛急剧起伏着,嘴鼻中呼吸着的空气仿佛也在这一瞬间变得灼热起来,沉重的呼吸声就像是应和着心脏跳动的节拍,这一刻周小瑜只觉得自己周围静的可怕,便是连木屋之中冒着白色气雾的汤药咕咕的水响声也能听见。 “伤重难治,沙场中的造化本就是难以预料的。”桃夭轻轻叹了口气,俏脸上的怒容也逐渐散去:“他之所以能强撑着一口气挺过来无非是心中还有执念支撑着他,所以你能感受到他体内的生命迹象十分强盛。” 桃夭看着周小瑜阴晴难辨的面容看不清他此刻在想些什么,只是侧身退开一步示意两人进屋说话。周小瑜跟在小婵身后走进这间光线出奇黯淡的小木屋,第一眼瞧见木床上满是绷带纱布缠绕成粽子一般的黑袍怪,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胸前骤然鲜红的血迹,无处不在的淡淡血腥味让周小瑜略微皱起了眉头,显然这还未冷透干凝的血液是不久之前渗出来的。 周小瑜站在火炉之后便没有在前进,桃夭随意挑了一把缺了一个角的简陋木椅靠了上去,小婵明显很不适应这种黑暗中带着点诡异的气氛环境,故意在离黑袍怪尸体最远的角落坐了下来,慵懒的表情就像是缺少睡眠而打不起精神的模样。 “他死了。”桃夭指着身后木床上的黑袍怪说道。 周小瑜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说这个,只是微微挑起了散乱的眉梢微微颔首:“我知道。” “但是他没有带着那份情报一起死去。”安静一会儿之后桃夭再次开口说话。 周小瑜抬起头三分惊讶两分释然的看着白衣女人,他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女人会接着说下去,所以他看着面容隐藏在阴影中的黑袍怪僵直的躺在不算舒适的木床之上,想着这家伙到头来还是落得个悲惨下场,不由有种兔死狐悲的奇怪感觉。 “军防图不在他手中,也不在乙级辰字。”桃夭换了个姿势坐好继续说道:“可以说这份至关重要的军防图从来就没有进入过我们实际控制的势力范围之内,因为那位知名姓的情报人员冒死都不从冲出对手的包围圈。” “居然…是这样。”周小瑜有一种头疼疲倦的感觉,大半个上午的奔波劳累到头成空。 桃夭伸手轻轻揉捏着有些僵硬冰凉头,试图用这种方式让自己清醒起来。没有人知道自己这几夜每每挑灯布置安排至夜深时分,和衣睡下不过两三个时辰就强迫自己起来工作,这几天的高强度密集工作实在是太累了。 “最终带出来的只是几个找不着头绪的排列字句。”桃夭说着却是勉强将身子靠在椅背上好保持身体平衡,本就苍白的脸色在炉火的映照下竟是渲染出层次分明的病态殷红来,晕染着她娇柔的面容有一种让人怜惜心痛的感觉。 “什么字句?”周小瑜没有注意桃夭面部的异样神情,有些急切的微微欠身问了出来。 “木火而险,金水而威。”桃夭说着却是突然伸手捂住嘴唇剧烈的咳嗽起来,急促而难以忍受犹若哮喘般的猛烈咳嗽中桃夭整个上半身都抽搐颤抖起来,大半个身子都不可抑制的向前弓了起来。 “怎么回事?”周小瑜猛然一惊却是伸手扶住桃夭有些温凉的肩膀,一股女人独有的幽暗香气瞬间让周小瑜呼吸不通畅,突然发生的状况让周小瑜手足无措只是伸手扶着桃夭的肩膀不让她摔倒:“你怎么了?” 桃夭虚弱的笑着摇头,伸手推开了周小瑜扶在肩膀上的手掌,同时也示意小婵不要担心:“老毛病了,一直不曾好过、倒是不用担心。如今黑袍怪已死,临死之前就说了这八个字,却不是一时半会能想出来的。” “我想云中君还是赶赴两部交接的边缘地带与楚胖子汇合,眼下黑云台还能调动的人手不足四人之数,不过都是可以勉强组成一支来去如风的猎人队伍专一偷袭骚扰对方的安插在前方的基地据点。” 桃夭轻声喘息片刻才略微好受一些,闻着从陶瓷砂锅中散发出来的恶心味道不由一阵气闷,女人看着黑袍怪冷透的尸身轻声叹了口气伸手将汤药端了下来:“黑云台本就是战前刺探、战地奔袭之用,我只希望这一次不要再死人了。” 周小瑜看着眉目间透着浓重疲倦神色的桃夭,突然觉得这场不知从何而起的战争竟是这般的可恨可恶。因为战斗意味着胜负,而胜负则代表者生存和灭亡,作为挣扎在这场战争最底层的战士而言,生与死本就是最常见的事情。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甚至他觉得自己最好不要说什么。这不是他一个人的战斗,而是整个世界的战争,而军部和破城组织更是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公开这个已经不能称之为秘密的秘密,这注定是一场不为人知的战争,而自己还要继续挣扎下去。 每一个人都会疲倦劳累,就像桃夭一样。周小瑜慢慢握紧双手感受着微弱的炉火呼呼的向上翻腾着,半边的面容的在炉火的照耀下显得阴晴不定明灭不清,就像是一层看不见的轻纱着附在他的身前,让人无法看清。 这一个下午周小瑜想到了很多,还有许多之前没有想到的。当血红色的夕阳余晖透过松树的顶端打在周小瑜袍裾上时,他已经走到山阳营地的门哨处,而那处生长着几株樟树的空地上或倚或战着四个人。 三男一女、年纪各异,零散的分布在空地四周。 离自己最近的那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外号懒虫,原因不详;那位将自己身体藏进厚重的斗篷中的老头叫南宫,资料不详;唯一知晓些底细的反倒是场中央那位叫百里梦的女人,北地人氏、本为一酒馆老板娘,却不知道什么原因也加入了黑云台。 至于那个一直不怀好意盯着自己的中年男人周小瑜竟是连个大概印象都没有,还是偶尔听胖子提过几次,只知道他叫戚柏。貌似这几个人都不是好招惹的模样啊,周小瑜想着桃夭交待的任务突然觉得这件事似乎有些难。 “想必桃夭大人已经交待吩咐过诸位,既然人到齐了就出发吧。”周小瑜模着鼻子说道。 “凭什么要听你的?”那个叫戚柏的男人沉声问道,语气不善。 周小瑜诧异的看了戚柏一眼,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将目光移向其他三人的身上,微微翘着嘴角轻声着问道:“你们,也是这个意思么?” 懒虫耸了耸肩膀,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懒散笑容。而那个叫南宫的老人只是冷哼了一声,再次将面容隐藏进黑色的斗篷中。倒是那个叫百里梦的酒肆老板娘尖声笑了起来:“意思终究只是意思,以后共事总要分出个上下来。” “老板娘倒是说得不错,既然你们想看意思,那我也意思意思。”周小瑜笑着说道。 戚柏性子火爆,直接拦在周小瑜的眼前:“少废话,想要我服气你总要拿出点东西来。” “我怕你受不起。”周小瑜咧着嘴呲牙说道。 戚柏冷笑一声,却是身形激动,一个踏步飞身上前,双手猛然捏紧在半空中激起一道微微弯曲的弧线径直砸向周小瑜的面部。清亮的双眸藏在飞扬的发丝之后,周小瑜有些惊喜的看着戚柏骤然抢攻的一拳,略微向后撤去, “受不起的是你才对。“戚柏大吼一声,周身空地右方的那颗长相怪异的樟树竟是隐约应和着戚柏的怒吼声而轻轻的摇曳着自己的枝叶。而身后三人则是面露异色的向后退开几步,饶有兴趣的看着场中两人。 能被黑云台瞧中的人果非易于之辈,几乎在戚柏动身快打的前一刻时间点上周小瑜率先出手,两只不算宽大的手掌几乎是贴着戚柏的上臂径直砍向了人身体上相对较为脆弱的脖颈,激荡的气流甚至将他颔下的短须搅动起来。 好快的速度。戚柏双臂陡然向上划动,同时整个上身尽最大可能的后仰撤步,几乎是在周小瑜指尖距自己喉骨不足一寸的惊险距离中双臂猛然拍开了周小瑜的手臂,同时双脚蹬地整个人都似要腾空而起。 周小瑜轻笑一声,一步跨前正巧落在戚柏起跳的中心点,却是在汉子还不曾反应过来的一刻骤然向前撞去,猛然一层朦胧的青光在他的右肩处点缀起模糊的符文,瞬间只能隐约瞧见一道数枚骤然出现的玄奥文字砸在了戚柏的前胸,轰声四溢中戚柏整个人都径直飞了出去。 周小瑜收手站直身体,再次看着其余三人冷声说道:“你们、还有什么想法么?” 连眼皮不断跳动的懒虫没有说什么,有些不习惯的朝周小瑜笑了笑。南宫依旧藏身于宽厚的黑色斗篷中,同样的一声轻哼却更像是嗯的一声了。老板娘仍自用尖锐的声调不知在笑着什么,只是面部的表情多少有些僵硬。 “如果没有问题我想今夜戌时之前赶赴乙级辰字,那里有人等着我们。” 一百一十六章 前进 更新时间:2012-12-08 周小瑜走在没有人的曲径走道上,很难想象此等深山老林之中竟然能出现青砖铺就的地面,平整而多少有些凹痕的路面上还有不少青褐色的苔藓植物,显然这条小道已然修筑了许些年,听着前院传来的呼喊声,与这一刻的安静相比、周小瑜只觉得不过是一墙之隔竟似要分割成两个截然相反的世界。 前一刻周小瑜还潜伏在后山的丛林中,当基地其他区域传来模糊隐约厮杀叫喊声的时刻周小瑜并没有急着翻上墙头而去,而是选择静默的等待,因为任务一个防卫森严的基地不可能会在防守上出现这样一处明显的空白,或许这是对方故意设下的陷阱也没准。 缓慢均匀的呼吸声让他烦躁的心情逐渐安详平静,这样有利周小瑜进行深层次的思考和观察。藏身于茂密的荆棘丛林中周小瑜听着那些越来愈惨烈的厮杀吵闹嘈杂声响,低伏着的身子随着缓慢悠长的呼吸而有节凑的起伏颤动。 撑在泥土枯叶上的手掌骤然张开五指狠狠抠进了松软的泥土中,蹬踏在地面上的小腿倏然贲起,随时都有可能暴起的迹象。周小瑜轻轻细细的在心里记着数字,直到他数到十二那一刻整个身子都离地而起,激荡起几片无关风月的枯叶。 像是一阵无根无凭的山风,后山某处茂盛的草丛堆哗哗的响动起来,恰巧这时一只猫头鹰发出宛如婴儿低声哭闹的诡异声响幽幽传来、在幽寂的夜色中显得格外瘆人可怖阴森。 “他娘的,真晦气。”突然间在砖石堆砌而成的墙角处某个看不清的阴影中忽然响起一个沉稳有力的中年男声,猫头鹰的叫声让他很不舒服,于是随手捡起一块幼儿拳头大小的石块朝那处晃动的灌木丛砸了过去:“去去去,畜生走开。” “牛二,偶尔听一下你不觉得别开生面挺有意思的么?”另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 周小瑜骤然离地升腾的身体在即将冲去丛林的前一刻死死的扯住了一棵粗壮的树干,整个人竟是在片刻之间拧腰翻腾生生止住了身形。周小瑜心脏不可抑制的剧烈跳动起来,不可思议的望着那一团目光无法穿透的浓厚黑暗。 这一处果然埋伏了暗哨,这两人无一不是隐匿身形的行家里手,险些就骗过了自己。突然间啪嗒一声轻响砸断了周小瑜的沉思,看着身前还在翻滚的碎石块却是轻笑出声,周小瑜慢慢翻身上树,再一次安静等待。 越来越吵闹的叫喊声让人心烦意乱,那两名藏在黑暗中的士兵依旧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周小瑜赞叹的看了一眼,开始调整着自己蓄力起跳的角度和力度,零散细碎的枪声在幽静的夜色中愈发引人注意。 好机会,当枪声成片炸响的那一刻周小瑜动了。透过浓重阴郁的夜色周小瑜抛物线状的起跳和落地都把握的相当精准,几乎没有等那两名暗哨反应过来周小瑜已经死死的扣住了其中一人的喉骨,略微用力便是一生骨骼碎裂的闷响声。 “你…”沙哑的男声不曾说出第二个字周小瑜猛然一拳砸向了他的胸膛,咚的一声就像是敲鼓的沉闷声音。这一拳蕴含的巨大的力道竟是将男人蹦发聚集在唇边的叫喊声生生砸进了他的喉管,整个身子都被周小瑜砸了出去,砰地一声撞上了身后的石墙,旋即是一阵石砾碎屑滑落的轻响。 周小瑜将两具犹带有温度的尸体轻轻的托放在冰凉的地面,旋即捡过几根带着叶片的树枝覆盖在他们的身体上,争取在短时间之内不要让人发现这里的异常状况,以保证自己的踪迹不会被暴露。 围墙不算太高,周小瑜翻上墙头轻巧落地,如同山林中最狡诈的山猫不曾发出任何一丝引人注意的声响。脚下踩踏着的是一条罕见的青砖小路,这是一个清净的院落根本没有什么巡逻的士兵,周小瑜警惕的行走在危机四伏的281基地中。 隐约而朦胧不甚亮堂的光线从另一侧的房间中传了出来,周小瑜轻巧的踩踏在砖石上,那些不知多少岁月的苔藓很巧妙的化解吸收了他潜行走动时发出声音,周小瑜面色凝重的在那处透着亮光的屋外藏了下来,侧耳轻声听着里屋交谈的人声。 透过暗黄色窗纸的剪影周小瑜可以确定房间里的男人一定是魁梧高大的,他只是将身子蜷缩在角落中,不让任何可以暴露自己的光芒线条投射在自己的身体上,或许这里面的人很重要,周小瑜带着希望的想着。 “哼,这群不知死活的修者竟然敢深入我部月复地抢来偷袭,真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可做。” “你只能瞧出这么一点头绪来么,怪不得会被将军发配此地看守基地。”一个有些慵懒的青年男生徐徐的飘散在清冷的空气中,周小瑜厌恶的皱着眉头继续听着人说下去:“阿伦,我倒是佩服这些人的胆量了,长夜漫漫总要找一些看上去不那么无聊的事情乐呵乐呵。” 那名叫阿伦的男人冷哼一声,不无讥诮的反驳说道:“田因,若是你有本事又怎么会同我看守着每一个偏僻冷清清闲的基地,还不是一个样你得意个什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当初你若不是找乐子得罪了那个二世祖,又怎么会弄到这步田地。” 田因嗤笑一声,满脸不屑的看着阿伦:“看来环境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习性呀,你可不是我当初认识的那个阿伦了,记得刚来这地界的时候你可是天老大地老二你老三的,难道这么两个月的清闲时光消磨了你的锐气和锋芒么?” 阿伦沉默半晌,方才抬起头来冷眼看着田因:“人总是要学会改变的,因为这个世界也在不断的变换着,地球是圆的,人的脑袋也是圆的,所以做人也要圆滑一点才行。” “一派胡言。”田因冷哼一声,却是站起身子朝走了出去,当他伸直的手接触到木质的门板时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立刻回身叮嘱着打着瞌睡的阿伦:“阿伦,这是多上点心,最好是告知地下的那个人一声,叫他多多提防。” “行啦,不就是几条闹腾的小杂鱼么、何必弄得自己这么紧张?”阿伦浑不在意的挥了挥手臂,看着田因一脸肃然的认真神情不由露出一个无奈的笑脸:“你且去吧,这边有我在呢,你不会连我都信不过吧。” “这个问题暂时还没有具体的答案。”田因冷笑一声,推门大步走出了院落。 周小瑜极力屏住呼吸,当田因走出房间的那一刻周小瑜只觉得自己胸腔中跳动的心脏都快要停止了一般,这是一个很漂亮的男人,漂亮得令周小瑜有些不平衡和嫉妒,他的步伐很轻快几步走出了院落。 看着田因远去的背影周小瑜依旧凝神屏气,因为那个叫阿伦的汉子几乎是前脚贴着后脚跟伸手挑起门帘走出房间,一瞬间这个小小的院落只剩下周小瑜和这个男人,正式下手的好时机。 周小瑜摩拳擦掌慢慢等待阿伦经过自己身前,因为藏身的位置是在数阶青石台阶之下,造成了视线上的空白和死角区域。周小瑜侧耳听着石阶上轻重咸宜甚至分不出差别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周小瑜慢慢握紧了拳头。 阿伦大踏步的走了过去,周小瑜没有在两人最接近的那一刻动手,因为他很敏锐的注意到这个男人的脚步有些僵硬和怪异,就像是这种前后一致的脚步声响不过是他故意弄出来给人看的块,这一定是故意的。 当阿伦僵直的肩膀骤然放松的那一刹那周小瑜猛然蹬踏墙角砖石瞬间借力而起,激荡翻飞的衣袂声响中在阿伦即将走出这个院落的前一刻将撞上了他,这一刻的风声咆哮而四散飘荡,却在远处的枪声中显得有些单薄。 身后的阴风乍起让阿伦愤怒的暴喝一声,却是根本不曾转身高高跳了起来。两道快到极致的身影在即将接触的那一刻骤然分开,如同抄水的雨燕一沾即退,阿伦看似笨重的身躯十分灵巧的避开了周小瑜迅猛无比的偷袭。 倏然腾空的阿伦双脚猛然踩踏在身前的墙壁上、借助从脚骨上传递而来的巨反震之力他整个人都在半空中翻腾着身子。不过是眨眼的功夫阿伦整个人都避让到周小瑜的头顶,旋即伸腿笔直踩踏下去。 周小瑜冷笑一声,贴地而行的身体猛然拍地而起。迎向阿伦粗壮的双腿倏然合身撞了上去,赫然显露在半空中的朦胧青光瞬间包裹在周小瑜砸出的拳头上,淡淡而毫无震慑威势的青色光芒让周小瑜的这一拳看上去有些虚弱无力。 “该死的修者,你给我去死吧。”当青光闪现的那一刻阿伦愈加愤怒的叫喊出声。 高速穿行的身躯将平静的空气搅拌混乱和沸腾,有淡淡的焦糊味道散发出来。周小瑜双拳在搭住阿伦下落的双脚之际瞬间五指大张死死的握住他的大脚丫子,阿伦暴躁的怒吼出声,却是被周小瑜骤然暴涨的臂膀生生在半空中论处一个半圆,旋即狠狠的砸向了青砖地面。 阿伦并没有砸落在地,猛然张开的双掌死死的撑在了地面上,旋即是一片令人牙酸的密密麻麻的炸裂声响,两处不打不小的凹坑瞬间在阿伦的掌下成形,翻腾飞滚的石屑碎粒骤然冲起数尺高复又轻飘飘的落下。 “修者,都该死。”阿伦起身擦去嘴角溢出的鲜血,暴喝着再次冲了上去。 一百一十七章 刀丛中 更新时间:2012-12-09 清冷的山风夹杂着山林中特有的露水清香在周小瑜的身前转了几个小巧精致的圆圈,前方迅疾冲过来的男人踩碎一地的坚硬砖石,朵朵蓬松升起的泥花在他的脚下炸响绽放,一圈圈狂烈的气波瞬间从他肌肉贲起的身体上激荡纵横。 来得好。周小瑜讥笑一声双脚骤然分开笔直的向前踏出一步,却是准确无误的踩踏在阿伦即将落地的脚背上,如此精妙适当的控制能力让暴怒而来的阿伦不得不让步,原本平直整齐的地面在这一刻竟是坑洼不平,满目苍夷。 “该死的修者,好大的狗胆。”阿伦就地翻滚避开周小瑜的攻势,却是落地反手拔出脚上的匕首起身不待站定旋即震荡出恐怖的气流波动再一次朝着周小瑜扑了上来,两条有力粗壮的胳膊将身前的虚空都似要撕裂一般,徒手遮天而寒光四射。 吞吐着半寸寒芒的刀刃贴在周小瑜的衣布挑飞过去,这一刀实在是来得太快太疾太过迅猛。周小瑜只能来得及微微侧开半个身子终究还是被刀身上附着的剧烈震荡的气劲冲撞打击,嗤啦的衣袍碎裂声中还有乍现的血光。 周小瑜闷哼一声紧闭双唇不语,竖掌立于胸前有如铁索横江气象森严。阿伦面带喜色手腕翻飞如同穿花蝴蝶五指连番齐动,一尺长的短刀在他的掌间倏然变幻莫测、竟是在一瞬间幻化出数不清的嗡嗡低颤的刀光虚影,旋即伸直双掌朝周小瑜的胸膛印了上去。 此人对于刀之一境竟然领悟到此等惊人的层次么?周小瑜眉毛轻轻向上飞挑,双掌骤然伸直迎向阿伦手中的霍霍骇人刀光,两人之间狭窄的空间已然被纵横激荡的气流波动搅动得支离破碎,无风自动的衣袍上下飞舞而发出猎猎的响声。 “飞羽?寸分。”望着铺天盖地寒光闪烁其间的冰凉肃杀刀阵周小瑜冷笑一声,双掌骤然变化无端在身前胡乱的划拨起来,不过片刻光晨愈加磅礴的湍急气劲从周小瑜扣指的掌心中骤然爆发出来,无可比拟的气势猛然冲撞着四周的一切,突然生出的怪风竟是将前扑而来的阿伦阻挡了片刻。 “你给我受死吧。”阿伦眼下恨意愈加浓烈,手中短刀竟是瞬间暴涨三尺,化作寻常长刀大小。双脚微微弯曲复而蹬地而起,高高跃至半空的阿伦眼神阴冷急切的盯着身下不动如山的周小瑜,划破长空的刀芒瞬息而至、斩向周小瑜的大好人头。 激烈震颤的刀锋居然引动了周围天地间的空气共鸣,霎时间遍地虚空中充斥着令人心烦意乱的嗡嗡颤鸣声响,就如同无边大海中一浪高过一浪的万千波澜,将站立在地面上的周小瑜团团围死,四面八方扑杀而去。 “飞羽?寸…分。”周小瑜嘴唇微张,微闭的双眸骤然张开冷声说出最好一个分字。一字重逾千斤而气势凛冽充沛,大而化之的四个字就像是无形的巨锤生生将半空中随时下落的阿伦顶在了虚空之上。 阿伦面色通红,脖颈也变得粗直硕大。长刀虚体在这一刻竟然有逐渐解体分离的迹象,阿伦心中大急身形暴涨笔直下砸,竟是以命搏命凶悍生猛的打法,杀伐果决而心志坚定、手段狠辣,阿伦握刀下杀。 那些聚集在周小瑜身间各个部位的猛烈气团在周小瑜的指引下剧烈的旋转搅动起来,瞬间震颤的气波如同前院山溪水面上偶尔泛起的欲语还羞的灿烂涟漪,却与之有着截然相反的猛烈气息,夹裹着周小瑜的身形倏然上扬直冲云霄。 同样的交手姿势再一次出现在两个人的面前,周小瑜有些感慨的看着阿伦越来越近的锋利刀刃,剧烈颤抖的刀身好似随时都有可能碎裂分离,虚幻的刀影瞬间将周小瑜消瘦的身子尽数笼罩其下,复而绽放出夺目耀眼的光彩。 万千道不能辨认真假的刀芒林立,锋芒四溢刀阵急速穿行而过,发出恐怖的呼啸声响。阿伦畅意的笑出声来,长刀月兑手飞下。这一刻,好似整片天地都在发生着一种奇异而令人心慌的改变,周小瑜身形微动却仍旧被刀阵围住。 “小贼,来世投个好人家。”阿伦不无得意的笑了起来,身形轻巧落于废屑之上而不曾激荡出半丝飞扬的尘埃,凝而不散却是顺着他落脚的地面一寸一寸的碎裂解体,当一切都安静下来的一刻这片久经风霜额院落地面整齐的瞬间下沉半尺,竟是被两人恐怖的气劲生生砸出了一个囊括整片庭院的大坑来。 “此时得意,不免有些过早了吧。小人得志的可笑嘴脸真是让人不齿呀。” “什么?”听着刀丛中袅袅传出的人声、壮汉阿伦双眼大睁,不可置信的望着身前寒光四射而精心布置的刀阵,此人居然还不曾落败,好强悍的身体好。阿伦嘴角微微抽搐着纹丝不动站在原地,却是不敢先行出手。 “我说,你高兴的太早了。”刀丛中周小瑜轻笑一声,宛如山林中无孔不入的清寒山风,让阿伦兴奋的情绪瞬间黯然。周小瑜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大汗淋漓的面部肌肉早已经僵硬接近坏死,露在宽大袖口之外的手指悄然挥动起来:“给我破啊!” 轰隆的炸裂声竟然将前院的枪声尽数压制下去,寸寸断裂的刀芒虚体在半空中化作点点无力的斑斑星芒如同冬日的小雪簌簌落下却没有半点哪怕是最轻微的响声,宏大好似没有尽头的气流瞬间飞腾喧嚣挟裹着不可一世的浩大能量绞碎了阿伦最为得意的刀阵。 阿伦面色剧变,却是猛然剧烈咳嗽起来,微微佝偻的身躯随着他不均匀的呼吸而不规律的上下起伏。点点暗黑色的血液从他的嘴鼻眼耳挤出无法阻挡的喷涌出来,阿伦脚步虚浮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好强的元气波动,可恶的修者…”阿伦略微喘息片刻,复而抬头用一种怨恨愤怒兼有之的眼神如同最为锋利的利刃一般死死的盯在周小瑜身上,他伸手扶住身侧的青石墙壁好让自己的身子保持平衡。 周小瑜微微一笑默然不语,只是冷冷的看着扶墙而立的阿伦,那些凝聚在身前不曾散去的磅礴气劲却是随着周小瑜的意念由慢及快的转动起来,阿伦面色一白却是不曾退却。 “即便是刀阵被破又如何?我不会让你如此简单的战胜我。”阿伦脸上浮现出一个虚弱的笑脸,有气无力步履蹒跚的向前踏出一步,竟是暴露在气势凛然的光团之前:“你是一个值得我敬重的对手。” “是嘛,那要谢谢了。”周小瑜淡淡笑出声来、看着阿伦继续说道:“可我不这样认为。” 明显可以感受到阿伦沉重的呼吸有那么瞬间的凝滞和空白,只是片刻后又恢复如常。阿伦缓慢艰难的咽下一口苦涩的血水,看着身前的周小瑜说道:“我并不需要你的认同,你只需要明白我的想法便可。” “那又如何?”周小瑜冷哼一声,藏在袖袍中的手指已然捏出法决,蓄势待发。 “你的实力有我用那一招的资格。”阿伦笑得有些诡异和癫狂:“我很少用的。” 周小瑜默然,在阿伦上前一步的那一刻便本能的预感到不对劲,也正是在阿伦动身的前一刻周小瑜捏成的指诀瞬间释放出来,万千道恐怖可怕可以摧毁世间万物的惨烈凄绝气劲霎那间爆发炸响,顺着他的手掌在这片不算大的院落中横冲直撞、肆虐一方。 “地动暴·乱无边。” 如同在耳边炸响的暴雷阿伦瞬间冲撞到周小瑜身前,而面对他的是蓄势已久的连绵气场幕卷,狂轰乱炸的暴风骤雨将身形瞬间暴涨至三丈的阿伦生生拦在了气墙之外,却是在阿伦不遗余力的攻击下开始出现崩塌的迹象。 “这是什么术法?”周小瑜心头狂跳,抬头看着比自己高出半个人含怒巨人挥舞着硕大的拳头怒吼着砸向了周小瑜苦心孤诣的气流阵型,凝聚的波团在阿伦的攻击下开始逐渐坍塌和散乱稀薄。 “灵识聚身?雷落。”周小瑜倏然退后几步站立,双指并剑遥遥指向天际,场间气温骤然升高,干燥的热风不知从何处起亦不知于何处落下。不过片刻头顶的虚空竟然慢慢的转动起来,正中心是一个黑乎乎的洞口,其间偶尔出现几道令人心悸的兹兹电弧、就像是巨人张开的大嘴一样深不可测。 阿伦拼命的轰击着拦住自己脚步的可恨气场,不过是几步之遥的距离却能清晰的感觉到对面那个修者的气势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周身的气温用一种可怕的速度上升着,阿伦呼吸着炽热的空气心中恐惧越来越盛。 咔擦一声,阿伦大喜过望,终于被自己冲破了这处牢笼么? 同样咔擦一声,周小瑜高高悬起的心终于落下,终于在这个大块头杀来的前一刻完成了这招颇费神识的术法么?咚咚宛如敲击鼓面的声响震颤着周小瑜的身体和灵魂,阿伦狂躁的呼吸吹起周小瑜垂在额前的发丝。 便在这千钧一发生死一线的一刻,周小瑜看着满面喜悦的阿伦却是轻轻地、轻轻地差朝着他笑了起来。咔擦,一道恐怖的雪白雷光划破漆黑平静的夜幕瞬间汇入周小瑜遥指天际的剑指上,瞬间竖直的发丝让周小瑜的身形瞬间高大起来。 “落雷?将你轰杀至渣!” 一百一十八章 强者的心 更新时间:2012-12-10 三丈高的巨人阿伦并没有能坚持多久,周小瑜指尖凝聚的密集浓厚雷光霎那间蓬散爆发,不绝于耳的兹兹声响中是不时闪现的淡蓝色电弧不停炸裂翻滚,当周小瑜竖指指向阿伦的那一刻,这个小小的院落只剩下了令人心悸的恐怖蓝光。 恐怖的爆炸声响中是豁然升腾翻涌的熊熊火光,阿伦高大的身躯被无数道肉眼可见的暗蓝色闪电光线一层又一层缠绕在他魁梧的身躯上,那些胀裂破碎的衣布束条被砰然撑开的气流吹得飞扬纷舞,旋即传来皮肉烧灼的焦糊恶心味道。 阿伦一连惨叫数声,在不甘的凄厉嘶吼中他高大笨重的身子重重摔在地面上,轰然激荡飞扬的尘土中面色苍白的周小瑜伸手捂住嘴鼻剧烈咳嗽起来,弓着的背部就像是被人捉弄的小虾米,那些由远及近的密集脚步声像是从各个通道走廊响起的一般,竟是将这间不在精致典雅小巧的院落牢牢包围起来。 周小瑜暗自叹了口气,看着倒地不起的阿伦已然重新恢复常态,微弱的心跳呼吸不过是最后一丝弥留的身体本能而已,注定是必死的结局了。想来方才两人交战的动静实在太过骇人,若是此刻还不曾反应过来连周小瑜都自己会觉得不对劲了。 周小瑜没有立即抽身退去,而是翻身几步冲进了里屋瞬间一记手刀将烧得正旺的红烛切了下来,登时房屋中漆黑一片根本不能视物,周小瑜在进屋的第一时间将房间的布局尽数记在脑海中,复而单脚蹬地整个身子轻飘飘的上了横梁,藏在某一处沾满灰尘的帷幔之后。 “阿伦。”田因去而复返,一路疾行却终究还是迟了一步。看着面目全非一片焦黑的阿伦,田因肝胆俱裂做怒目金刚状,恶狠狠的打量着这片庭院中所有的一切,一片狼藉的院落无数尘埃遍地,坑坑洼洼的地面根本没有一处完好的落脚处。 田因放下阿伦仍自残留着余温的尸体,外部遇袭而后院起火,果然是有预谋有组织的夜袭计划。田因放轻脚步慢慢朝那间黑暗的房间走了过去,他并没有让那些士兵涌进来,而是细心的将这间院落团团围住。 只是这一可能够抽调过来的人手中就有限,整整十个人的突击小队是眼下这个境况中最好的结果。田因慢慢推开那一扇半掩着的简易木门,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田因轻轻的推门而入,迎面而来的是直欲将人吞噬的浓厚黑暗。 山木丛林中本就幽寂无光,夜间更是薄雾缠绕能见度极低,这一刻的无尽黑暗竟让心志坚定的田因心中生出淡淡恐惧感觉来。田因尽力调节着自己的呼吸节凑,让它变得更加缓慢悠长和持久。 周小瑜藏在房梁之上,缓慢低声的呼吸着,浓厚的灰尘呛鼻至极,周小瑜痛苦的屏住呼吸,模了模有些痒痒的鼻头。斜下方的木门被人推开,借助着房门外的清亮夜色隐约在地板上映照出一道模糊的人影,很自然的融进房中的黑暗里。 周小瑜眉眼一挑,表面安静而内心火热的看着田因缓步在这间不大的厢房中试探走动着,就像是一个经验老道的的狡猾猎人耐心的看着猎物一步一步走近自己设定好的陷阱中,或许下一刻等待他的便是狂风暴雨般的骤然猛烈打击。 田因的身形站在屋外略微亮敞天光与厢房中黑影交接的线条上,这间瞧不出虚实的不大厢房更像是以自己脚下这道分明的切割线为界而被分割成两个近在迟尺却有截然不同的世界。 有时候,光明与黑暗,本就是相依相存互不分离的。 周小瑜又规律的控制着自己胸腔的心脏逐渐缓慢下来,这样不仅可以让自己的体表特征显著的下降,从而与周围的阴冷冰凉环境巧妙的融合在一起,已达到避免暴露身份的目的。 田因隐在黑暗中的俊逸到近乎妖异的面容忽然浮现出一个冰冷的笑容,他身形不动而垂在腰际的右手却是悄无声息的搭在了匕首的清寒刀柄上,仿佛能感受到刀刃上传递来的阴森肃杀气息,田因想着这个普通的夜晚却是成了两人的永别,心中更觉得那个藏在暗处的家伙万分可恶非死不可。 周小瑜没有动,或许是巧合或许是有意为之,身处明处的田因恰恰是立身于自己突然暴起攻击的最长限度的边缘,这样的距离即便是能够造成一定的效果却不能给予他致命的打击,反而暴怒了自己的位置。 田因也没有动,像是模着情人女敕滑的手背一般他痴痴的抚模着腰间的匕首,即便是不能视物的厢房之中根本瞧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但田因愈发觉得那个人就有可能藏在自己感知不到的阴暗区域里,或许这一刻就用那种毒蛇扑食的阴鸷目光在盯着自己。 这样诡异的气氛很巧妙的维持着两人之间的局面平衡,谁也不曾率先出手、这一刻比拼的就是耐力以及意志。周小瑜很清楚的知道田因根本不能在此地逗留过久,毕竟基地外院便是不停骚扰进攻的百里梦三人。 那些不时响起的枪声就像是不断施加上田因肩膀上的重量,田因同样十分清楚这一点,如果这样的静谧安宁的情况在这样持续下去,最先坚持不住的还是自己,那些嘈杂吵闹的声响就像是秤盘上的砝码,直到有一方率先打破平衡也就是某一方败退的时机。 周小瑜忍不住赞叹此人的忍耐意志,如此强敌环伺的险境之下却是堵在门口超过了整整半刻钟的时辰,难道此人对于基地外围那些士兵的能力有些超乎寻常的信任么,零散分布在基地的二十多名兵士已然尽数拦截围堵在外部,剩下的十名军人却是悄无声息的埋伏在院落外侧,周小瑜并不知道田因的底牌如此隆重,只是为了自己一个人。 田因安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着,一副淡然到叫人瞧不出真实情绪的僵硬面容也同样保持了整整半刻钟。默然无语的站立片刻之后田因终究长舒一口郁气,连声叹息着说道:“也罢也罢,此人倒是溜得快,不然定叫你有来无回。” 语毕,摔门而去,几步走出了这间不大的厢房。周小瑜暗自放松全身,浑身无力瘫软的靠在身后笔直宽大的原木房柱上。看着略微清亮的光线透过敞开的木门静静的投射在不大的小块砖石地面上,周小瑜蹑手蹑脚的滑落下来。 正当周小瑜轻足落地的那一刻他本能感觉到不妙,强烈的直觉令周小瑜全身发冷、汗毛倒立。根本没有多余的简短时间中周小瑜瞬间伏地击掌,借助着拍打力道顺利的藏身于房柱之后。 也正是这一刻一根尖端冒着淡淡幽若暗黄色火光的火折子被人从门外扔了进来,瞬间让这个阴森的房间有了些许生气,不等火折子摔落在地屋外的田因后发先至合身冲了进来,借助着斑驳黯淡的火光,田因开始仔细打量着厢房中的一切物事。 周小瑜全身僵直的藏身于还算粗的房柱之后,那根燃烧着的火折子被田因用力的甩了进来,几个翻滚之后竟是好巧不巧的滚到了距自己不过数尺之远的地面上,黯淡却绝对致命的火光开始黯淡,但一时半会还不会熄灭。 田因拔出腰间的上好匕首,脚步轻巧有如山林中的猫科动物、不曾发出半死响动。周小瑜大气都不敢穿上一声,只是强忍住喉管中的浊气立身于房柱之后,照耀过来的亮芒被身后的房梁尽数遮挡,算是一处火光照不到的死角。 周小瑜在心底轻声的数着数,根据田因之前的行进速度、周小瑜估模着最多七步便能搜寻至这处梁柱之后。到时候该怎么办周小瑜却是束手无策,突然的袭击已然失去了原本的隐秘性,田因一定知道自己就藏在这间房屋中,身份暴露不过只是时间问题。 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中结束战斗,绝对不能被他困死在这间小小的厢房之中。 田因看着火光照耀的边缘处那根梁柱的下端竟然露出小半截的布靴鞋尖终究笑了起来,无声的冷笑在他丰神俊朗的面容上更显几丝无法言喻的魅力风姿,竟然犯下这般简单低级的错误,和该你要死在我手中。 田因五指狠狠的抓在清亮的刀柄上,缠绕着的雨布是用来防止打斗中意外月兑手的危险。轻悄悄的模上前去,单脚猛然蹬踏着砖石,巨大的力道瞬间将脚下青砖踩得粉碎,微微凹陷的坑部更有利于田因的突然爆发冲击。 骤然响动的风声将燃烧的火苗吹得东倒西歪直欲覆灭,田因瞬间起动身形健步飞奔强取中宫。手中匕首在半空中划刻出一道亮丽炫目的完美弧线,从下至上的杀向了那个藏身于梁柱之后家伙。 匕首锋利而人物风流,田因含怒一击杀至火光照耀不到的黑暗阴影中,奋力一击竟是直接扑了一个空,田因看着那一只被人特意放置在了地步同时还露出细小半截的布鞋,却是急怒攻心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这是陷阱!”田因骤然回身,却瞧见面部黑影一闪。 “真是愚笨。”周小瑜冷笑一声,笔直杀了过来。 一百一十九章 黑暗中永生 更新时间:2012-12-11 没有月亮的山中林野一片漆黑,而这间位于重重庭院之中的厢房虽然有那么几乎惨淡飘摇的亮芒,却更显得可怖之中透着几丝阴森。田因满含快意的一刀终究没能命中目标,因为这一次迅猛突击却是落入了周小瑜精心布置的陷阱中。 倏然出现在田因身后的周小瑜夹杂着狂暴无匹的劲气合身扑向空门大露的田因,剧烈的罡风将地面上快要黯淡熄灭的火折再次吹燃,呼的一声霍然升腾摇曳出一朵不算明亮却蔚为可观的火花,随着四散溢乱的气流不停变幻。 田因没有回头,因为周小瑜绝不会给他任何多余的时间空隙。田因有理由相信这一刻的自己若是急忙回防,迎接自己的必然是劈头盖脸的狂轰乱炸,自己就像是一颗不能自主的棋子,一步错便步步错,被动之中只能满盘皆输。 他的身子宛若空中随风飘荡凌乱的柳絮一般,在湍急气流的推动下不可抑制的向着前方更深处的黑暗中飞身扑进。只有这样他才能在对手设下的必杀之局中寻觅到那一丝难得的生机,这是他目前唯一的出路。 周小瑜眼中闪过诧异神色,更多的却是一种赞赏与忧色兼有之的眼神。这个叫田因的人不愧是这个基地的主要领导人之一,对于战斗的领悟自有他自己的独特风格,试图用黑暗掩藏自己的行踪么,我苦心孤诣一番岂能如此简单? 周小瑜踩碎数块青砖斩落满目的齑粉笔直攻向田因暴露在自己眼下的背部,这绝然是必杀的良机。周小瑜嘴角上扬,倏而一丝冷笑浮现,双掌借势顺力从上往下劈了上去,呼啸的风声不绝于耳,四周翻滚犹若沸腾的气流愈加动乱。 身后阴风肆意飞舞,田因面色阴沉而冷酷,更是平添了邪异诡魅的气质。不算长的发丝随着劲风胡乱的摆动着,看来这一刻身不由己的不止是他。猛然飞奔三两步的田因陡然顿住身形却是不退反进,赫然回身飞踢直取周小瑜的喉管。 来得好。周小瑜冷笑一声,眼中寒意更盛,如此良机更是留你不得。五指微张的手掌狠戾凄绝的劈砍着只在半空中幻化出一道模糊残影的杀招,清脆又稍显沉闷的一声轻响霎时间响起又很快消散,就像是衣袖抽打空气的声音。 田因没有与周小瑜硬碰硬,便是阿伦那样的壮汉都被眼前这个年轻人蹂躏的不成人形、更何况是自己这种不以力量见长的军人。身在半空的田因只是用脚尖轻轻点在周小瑜砸过来的指尖处,却是借助这一击的充沛力量愈加快速的冲击了无边无际的阴沉黑暗中。 好快!周小瑜心中暗自赞叹,嘴角处的笑容却是更加畅意。如果还是保持着第一世界的战斗方式那么最终吃亏的还是你自己,这是一个吞吐天地元气的第五世界,这是修者为王的第五世界,纵然你战斗天赋上乘,终究还是逃不月兑故有思维的桎梏。 藏身于黑暗又如何,已然丧失先机的你还能有什么用以防身报名的手段。周小瑜的笑容中带着几丝戏谑残忍的意味,却是手掌一翻旋即一道不算亮堂却足够让人视物的蒙蒙青光浮现在他的掌心,而田因正在自己斜前方的不远处站定。 想要在这里回身偷袭重创我么?周小瑜再也忍不住长声大笑起来,陡然闪现的青光让田因措手不及甚至根本不曾反应过来的当口,周小瑜已然携万夫不当之勇激荡着令人心神震颤的磅礴气劲扑向明显思维短路的田因。 骤然明亮的黑暗阴影地带中田因俊脸瞬间惨白,看着狂暴无匹的周小瑜飞身扑来,这一刻他脑海中只觉得眼前这人活生生的就像是人形兵器,或许比第一世界战争中经常用到的洲际导弹还要可怕和令人震惊。 一子错而满盘皆输,这青光竟是让自己之前的算盘尽数落空,黑暗中又能如何,不过是给对手更加准确的方位和打击范围而已。田因没有再退,因为已经无法再退,他猛然暴喝一声却是全身散发着恐怖的高温,发丝枯黄间整个人以更加可怕的速度和力量撞向冲过来的周小瑜。 “第五世界的修者果然名不虚传,我确实是低估了你的能力。”田因苦涩的说着在周小瑜看来无关痛痒紧要的废话,灼热的高温并不能将特制的迷彩军服点燃,却是周围的物事依然无法抵挡这股惊人的热浪而不能承受的炸裂和无火自燃。 “只是你未免太过托大,因为你面前的是你之前从未接触过的对手。”田因厉啸一声,告诉奔腾撞击,两道不算雄伟魁梧的身影就这样在半空中死死的纠缠在一起,这一刻唯一能听见的便是那些连绵不绝的拳拳到肉的打击声响,没有比这更震撼人心的了。 周小瑜竖掌朝田因的脖颈处死死砍下,却是在触碰到对方衣领的时刻、手腕忽而下翻竟是在这千钧一发之刻死死地攥住了田因竖起而遮挡住脖子的衣领,这身专门为田因定做的迷彩服质料坚韧可怕,同时在周小瑜的死力拉扯下却是生生将田因的身子提到了半空之中。 周小瑜双腿微微分开成不丁不八状站定,双手狠然用力伴随着一声仿佛从胸腔中激荡而出的丝毫怒吼咆哮之声,田因被死死的提至半空之中,奋力的挣扎中垂在半空的双脚倏然向着周小瑜的裆部踢去,风声贯耳。 “呀!”周小瑜膝盖前顶恰恰挡住了田因钢铁似的脚尖,整个人彷如被巨力凌空击中而不由脚步踉跄竟是不住向后退去。周小瑜两处腮帮子狠狠的鼓了起来,额上青筋暴起而手臂肌肉攒动剧烈,随即双手一抬在死命的攥着田因的身子向着脚下的青石砖块砸了下去。 “哪一次战斗不是从未知到一知半解再到全知,身为一名军人更多时候迎接地就是未知的挑战,如今你连这样的理由都能找出来那只能说明你胆怯了。所以你必须用一个看上去不那么敷衍的借口让自己不再惊惶。” 周小瑜飞速的说着,身体重心不稳却依旧提起田因朝脚下砖石砸去。一切都处于天旋地转的状态中,田因只来得及睁开半眯着的眼睛,便发现那些坚硬无比的百炼砖石赫然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中,或许下一刻便是全方位的亲密接触。 田因全身气劲凝聚与身间,愈发炙热的高温中将周小瑜手上的青光炙烤得波光荡漾而涟漪横生、再也不复之前的恬淡。一阵耀眼的白色光团从田因瘦消的身体上陡然爆发出来,强烈到足以致盲的光线尽数在周小瑜眼下绽放。 当一个人在阴暗幽静的环境中呆久之后,陡然遇上强烈的光线总要有一段逐渐适应调整的时间空隙。周小瑜只是闷哼一声骤然月兑身后撤,紧紧皱成一团的眼眶部位竟是有血水缓缓流淌,双手不住的在自己身前挥舞着试图抵挡住田因的后续攻击。 好机会,田因恨不得仰天长啸,却是在即将落下的那一刻手掌死死的拍击着青砖,瞬间将那一处砖石烘烤得炸裂开来,噼啪的碎裂声中田因借力再一次朝着周小瑜杀了过去,贴地急速穿行直取周小瑜的下盘。 强烈白芒让周小瑜暂时性的失明,这种比黑暗本身还要令人惊恐的未知更是让周小瑜心下惶恐不安。手臂看似胡乱的舞动却已将身前的致命部位都已护住,这样能最大限度的保证自己有生力量。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想到田因贴地而来,当气流急速涌动的震感透过脚步的毛孔而传达到自己的脑海之时,周小瑜不曾有半分犹豫生生跳至半空,险之又险的避开了田因出其不意的偷袭。 实际上早在田因敲击地面借力的那一刻周小瑜的脚部便传来明显的震感,也正是在那一刻周小瑜开始高度紧张与提防着田因的攻击。作为修者对于天地元气的淬炼终究还是以改造自身,激发潜能为前提。 周小瑜试探着张开眼睑,随着不断颤动的睫毛而从眼眶中涌现出大量的眼泪来。视线一片模糊甚至重叠和扭曲变形,身下的田因不曾换气再一次拍地而起,跟着周小瑜跳跃的轨迹笔直的追了上去,紧握的拳头中蕴藏着足以令树木瞬间焦化的高温。 这一刻的小厢房已然是热浪滚滚,一波接着一波。那些糊在窗案上的窗纸在最初的蜷缩焦黄后开始从中间现出一小块的黑色,紧接着是一蓬蓬快意燃烧跳跃的火焰,不能持久的焰火在一段时间的绚烂之后重新归于寂静。 到处都是飘飞的黑色灰烬,些许的寒风透过没有窗纸的木窗从庭院外吹了进来。周小瑜感受着夹杂着露水清寒的微风不由精神一振,敏锐的五官六识更是急速的运转起来,混乱的气流中明显能感觉身下空气波动最是强烈明显。 周小瑜嗤笑一声,拧腰翻身却是头上脚下的下坠,那一瞬间映入眼帘的正是田因犹自冷笑的俊脸。周小瑜承认自己嫉妒身下这个男人的容貌,所以他愤慨了,于是在他身前急遽凝集而成的青色太极图案更是愈加夸张的旋转起来。 “你只能耍些不上台面的小伎俩了么?我要你一败涂地,让你见识什么是真正的实力。” 一百二十四章 出师不利 更新时间:2012-12-16 从来没有想过十数丈的地下世界中竟然还存在着这样一个灯火通明亮若白昼的研究所,周小瑜呆立原地足足有十息才回过神来。那些安装在墙壁上每隔上一段固定距离的发光体是周小瑜从来么有见过的物体,狭长的走廊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 周小瑜回头看着身后那两位固守在通道口的战士、却是一个急速冲刺瞬间从他们身后不远的藏身之所冲了出来,踮起的脚尖与冰凉坚实的地面只有半个椭圆形的接触,这样可以最大化的将碰撞出的声响降低和吸收。 在走道尽头可以看见一堵十分厚实的合金钢铁大门,周小瑜身形方动却是听见身后传来沉重甚至笨重的撞击声音,回身看去却是瞧见邱平按着某一处凸起按钮之后便从两侧墙壁的缝隙中缓缓伸展出同样型号的大门、紧紧的咬合成一块完整的铁板。 周小瑜眉眼轻微跳动起来,脚下动作不停,错步快速向前疾行狂掠着。因为他看见过道尽头的那一堵大门同样开始缓慢却恒速的合拢起来,自己必须要在不惊动对手的前提下突破那一道钢铁大门,不然自己便会困在这条无人的走廊中。 周小瑜心中着急如同火焰灼烧,身形愈加迅猛的向前扑去,整个身体都似在半空中模糊成一道根本瞧不清楚的扭曲线条,那模样更像是泼墨写意的山水丹青中被画家用狼毫狠狠勾勒出的一道粗直淋漓的墨迹线段,十数丈的距离在他脚下成了精确到呼吸的时间问题,笔直疯狂的向着那还不曾合拢的缝隙撞了上去。 近了,再近一点。周小瑜在心中疯狂叫喊着,因为快意他的面容几近扭曲变形。 轰! 巨型合金重门关上了,发出令人震颤的轰隆响声。周小瑜还是没能抓住这最后的机会冲进去,他有些徒劳的伸开着手掌触碰着这道冰凉且散发着寒气的钢铁之门,粗糙凌乱的质感让周小瑜知道这扇门绝对不是自己能够凭借蛮力强行冲破的。 邱平和刁子仍旧扼守着拐角处的出口,这一声笨重的声音就像是一个信号,周小瑜回身看去却发现这条走廊上的发光物体开始逐渐的熄灭黯淡,一个接着一个、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空隙般这条无人的走廊在极短的时间内陷入浓郁厚重的骇人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这话周小瑜终于体会到了。 这一刻整片世界都仿佛安静下来,只剩周小瑜一个人的天地间还残留着他缓慢沉重的呼吸声,虽然竭力克制但还是能听出这当中所蕴藏的一丝疲倦和不安,更多还是焦虑和担忧。 周小瑜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只有时刻保持着头脑思维上的清晰才不会犯下致命错误。 周小瑜慢慢的摊开掌心,安静地等待着什么。不过片刻便有青盈盈的柔和光芒轻柔的着附其上,围绕着他不算硬利的指骨欢快的旋转到之间然后静静的升腾变幻着,就像一朵在缓慢绽放的花骨朵。 周小瑜缓慢的呼吸着周围的空气,沿着来时的道路悄然走回去,或许从那两个士兵身上能问出一些有用的东西来也说不定,周小瑜紧紧抿着双唇自我安慰般的这样想着。身处重围自然要懂得抽丝剥茧,而这个必须先找出源头来作为突破点。 很自然也很简单的,那两个驻守在通道口的战士就成了周小瑜惦记着的目标。 十数丈的道路虽然不算短,些许的磕磕绊绊之后也不出意外偷偷模模的藏匿在他们看不见的阴暗中。神情刚毅持枪而立的兵士一言不发的分两侧站定,他们的中间就是一盏散发着幽若红芒的发光玻璃圆球,偶尔在与桃夭交谈中周小瑜曾听说过一些。 这玩意叫电灯,第一时空到处都是些奇怪的东西,比起蜡烛油盏来却又实用得很。 谁会在意这东西是什么呢。周小瑜面色冷峻凝重的观察着场间的形势,盘算该用什么样的手段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拔下这两颗铁钉,最好是一击必杀的致命招术。周小瑜细心的观察着他们周围的一切,试图找出一些可以利用的工具或者机会。 很快的,周小瑜便发现那灯泡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发出噼啪的声音,这响声很轻很细,若是大意很容易忽略。每当那电灯中的钨丝开始炸响时那一团不算明亮的红光便开始忽明忽暗很不稳定,而这段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间隙被周小瑜记在了心里,如果能把握好这个机会未尝不能将这两人拿下。 周小瑜微微一笑,笑得有些阴险。 “这段日子越来越难熬了。”邱平看着劈啪乱响的电灯叹着气说道:“连番的大规模战斗已经将储存的物资消耗了不少,这一下更是连预算都削减小半,这会儿更是连电压都不稳定了,我都开始担心这处研究所的备用电源究竟还能支持多久的时间了。” “皇帝不急太监急,你这么个小人物担心有个屁用。”刁子狠狠吐了一口唾沫,湿润着自己干燥的喉舌嘴皮:“这天要是真塌了下来不还有上面那些大人物给扛着么,你有这么个闲工夫瞎想不过多上点心站完这班岗好交差。” “诶刁子,我听说…”邱平用一种猥琐更多于诡异的眼神望着身边的战友,语气有些迟疑只是说了几个字便住口不言。只是神色莫名的盯着两人身侧的一方显示荧屏神色变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到底想说什么呀?”刁子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满的说着。 “是关于物资的消息。”邱平刻意压低着声音凑到刁子耳畔轻声说道。 “物资?”刁子一愣,有些模不着头脑,声音也不免大了一些。 邱平吓了一跳,连忙招呼着说道:“你小些声音。就前些天听我一位在后勤总装服役的兄弟说的,总的问题仍旧是物资贮量的大幅度缩水,而短时间内第一时空的后续资源还不能及时的下发到第五世界。” “不就是资源么,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刁子嗤笑一声,心想你这闲心也管得太宽了吧。 “狗屁,不止是所谓的电力资源、还有弹药当量的逐步减少。”邱平忧色重重的说道。 “不是吧,你这消息真的还是假的啊?”这一回却是刁子给吓了一跳,忍不住大声嚷嚷起来:“不可能啊,在这之前这么久不是都没有问题么,而且我们的弹药一直都是按照多余配备进行储藏的呀。” “因为唯一的一条空间运输通道已经被第五世界的高级修者团队干扰破坏,而这也是将军为什么抛去纵队内部隐患不顾而亲自赶往漠北的原因。实际上那条空间虫洞早在半个多月以前就被破坏了,只是为了安定军心而处于保密状态。” “你也知道的太多了吧。”刁子斜眼瞄着邱平,半信半疑的说道。 一个普通的研究所卫兵怎么肯能知道这么多?所以刁子才用那种语气说着,毕竟这么出乎意料的消息根本就不是自己一时半会儿能够消化得了的。如果处于漠北的空间虫洞真的被这个世界的强者出手破坏,那么…刁子不敢再想下去。 “总装的弟兄亲口说的…”邱平还要再说却瞧见铁门上的长方形荧屏上突然蹦出一个浓眉大眼国字型方脸的头像来,几乎是下意识的邱平和刁子立正敬军礼:“队长!” “你们两个…要是再乱说信不信关你们禁闭、好好饿上几天?”那人含怒喝道。 两人同时吓了一跳,却是不敢说些什么,不知给骂了多长时间那队长才一甩手恨声说着:“这些没有根据的胡言乱语少在人前说道,动摇军心可是大罪,即便是我不追究到时候上了军事法庭可别把老子扯下水,听见没有?” “是!”两人唰的站直,脚跟并能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整齐划一的回答。 好多奇怪的东西。周小瑜看着那个小小的长方形镜片中居然还能与人说话、愈加觉得这个只存在于话语交谈中的第一时空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突然间周小瑜想到了那个死在自己倒下的鹰钩鼻,这就是科技的力量么? 庆幸与自己没有莽撞动手的周小瑜没有出手,因为无论自己出手多么快捷迅猛都会被研究所里的人发觉。或许只有等到这两人换班出现空隙才会有机会偷偷潜入进去,周小瑜慢慢将脖子缩了回去,靠着冰凉的墙壁半眯着眼睛开始休整。 喀嚓一声响,随着那墙壁上的电灯一盏接着一盏的瞬间亮堂,周小瑜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瞧着那些光线一丝一丝的将这处走廊全部照亮。这一刻周小瑜急速后撤,却根本找不出可供藏身的处所。 身体中疯狂的因子急速的运转起来并且占据了周小瑜的脑海,实在不行便是拼着暴露行踪的危险将这四名换班的士兵尽数击杀、然后在混乱之中抽身藏好、在给对手制造心理压力的同时开始寻找最为关键的环节对这个地下研究所进行毁灭性的破坏? 可自己此刻的身体状态,特别是接连与阿伦、田因两人交手之后,虽然对手一死一伤,可自己也承受了大半的打击力度而造成了不小的伤害。如果是巅峰状态中周小瑜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硬拼,可现在绝不是他逞凶斗狠的时机。 周小瑜抬头四处打量着,却是看着走廊顶端的一些排风口双眼发亮,几乎是在身侧墙壁上的电灯瞬间亮起的同一时刻,周小瑜双脚轻而柔的蹬踏在光滑冰凉的墙壁上瞬间借力高高跃起,然后用手掌撑破那百叶扇合身钻了进去。 直到这一刻,过道中明亮一片。 一百二十五章 藏书室 更新时间:2012-12-17 黑暗与光明交接的那一瞬间,周小瑜利用人视觉上记忆残留性造成的空当飞身撞进头顶的排风通道中,骤然爆发的朦胧青色光芒霎时间将撞击产生的声波金属包裹起来,重重声音波纹在压缩到一个极致的点后便成了山呼海啸般的高频率震荡,周小瑜藏身其中整个人像是被一种极其恶心的压抑感觉层层缠绕着。 从铁门中缓步走出的两名战士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面色虽然严峻却并没有任何紧张的气氛。毕竟这里是距离地面十数丈的地下研究所,单单凭借着281基地的守卫也难有人杀进来,更何况还有重重守护的巡逻士兵和高密度的合金钢铁大门。 只是如果用心梭巡并然会发现走廊顶端的某一块区域的整体色彩与周围的白色亮光有着轻微的差别,那是一层白色中逸散出些许玄青色绿芒的光影,随着两人的脚步声而轻轻的摆动着没有实体的身姿,像是有什么物体在动一般。 超乎想象的高频率颤动声波被周小瑜用蛮力死死的包裹在一方小小的空间中,就目前情况而言他甚至怀疑自己能不能坚持到过道中两人交班站岗的那一刻,周小瑜轻微吸着透着几丝阴寒冷沁的空气,试图用冰凉的气体让自己冷静下来。 看不见的下方走道中传来高帮军靴踩踏地面特有的砰砰声响,周小瑜在心里默默念叨着,一步两步三步…黑暗中周小瑜已经记不清到底走了多少步,直到这阵声音渐渐远去朦胧之时他才向着将撑破的窗户重新安装好,根据自己记忆中的方向轻柔而快捷的向前攀爬着。 柔和的光线在周小瑜的身前缓缓升腾着,恒速稳定的在半空中漂浮起来。每当经过一处窗口之时周小瑜都会熄灭光线并且极其小心的透过被分割成无数道细小的缝隙向下看去,直到确定安全后才继续向前攀爬。 狭窄的空间,以及重重迷障一般的浓墨黑暗让周小瑜完全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他不知道自己用这种方式在狭长的管道中匍匐前进了多长的距离,直到前方不远处传来醒目的光明时周小瑜像之前一样,伸手扒拉着窗口处的扇叶,警慎的身长脖子向下看去。 让周小瑜意外的是身下的房间像是一间书房,一间码放了许多书籍资料、同时也没有人的书房。周小瑜心中盘算片刻决定先从这间房子入手,或许这间房子里摆放的资料对自己有些许作用。 周小瑜轻手轻脚的将窗叶取下,然后轻巧至极的翻身落地。直到这一刻周小瑜才发现这间书房出乎自己意料的宽敞,光是那些用来藏书的书架便大大小小整整齐齐的矗立着十来座。周小瑜微张着嘴安静的站定片刻旋即环顾四望,突然在一张书案上发现凌乱堆砌的几叠纸张,周小瑜眼角微微抽搐着走上前去,低头仔细看了起来。 让周小瑜更加头疼的是这些资料上面的文字竟然是自己从未见过的,一头雾水的瞪大眼睛看了小半天却瞧不出个所以然来。周小瑜没有伸手触碰这些文案书籍,他只是沉思着在藏身的木架处开始寻找一些自己能够看懂的书本。 密密麻麻的琳琅书目让周小瑜有一种无从下手的无措感,缓慢而小心的逗留在这片规模庞大的地下藏书室中。飞速运转的大脑思维将许多从未听说过的新词汇印记在记忆深处,直到看见一本束之高阁沾满灰尘的黑色牛皮书周小瑜才停住步子。 《论空间穿行几大要素》,这是什么玩意?周小瑜皱着眉头踮脚取了下来,好歹是方方正正一撇一捺的汉字,不用担心自己瞧不明白。周小瑜耸动着鼻翼翻开封面,至于表层的灰尘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周小瑜满头云雾的看了几页却根本不清楚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他有些失望的将书本贴身藏好,这么多的书籍少了这么一本估计也没几个人知道的吧。周小瑜轻轻笑着,却是双耳一竖,恍惚间听到一声不真切的喀嚓声响。 有人进来了? 周小瑜一惊,却是一个侧身靠着书架背面藏好。哒哒的皮靴敲击地板而发出清脆的响声由远及近,周小瑜略微移开半个脑袋露出半只眼睛仔细的观察着来人的举动,这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年纪在三十岁上下,面色白净而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十足的知识分子扮相,脚步虚浮而无力。威胁度极低。 眼镜男急冲冲的推门而入,末了狠狠的摔门大步朝着资料随意摆放甚至凌乱无章的书桌走了过去。此刻他白净的面庞满是因为气愤而晕染出的红色,眼镜男嘴唇微微颤抖着伸手取下金丝边眼镜,像是极力克制着什么似的,却是不过片刻又狠狠砸在了桌案上。 砰地一声着实响亮,眼镜男吃痛不住连忙捂住自己的手背,那里已经通红一片。眼镜男愤愤的坐在皮椅上一仰身靠在了椅背上,漠然的看着桌面上杂乱码放的各种资料,半晌不曾开口说话。 “竟然全盘否定我的假设,不就是担心这份功劳被我揽下么?”眼镜男冷哼一声,复而冷笑数声,如是反复者三像是抽疯一般的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想来这研究所所谓的首席博士也不过如此,有眼不识金镶玉。” 说到这里眼镜男却是在桌案上胡乱找寻着什么,然后从最底层找到了自己费尽心思打印出来的研究报告,定定的看了好一会却是猛然一声大喝伸手将它撕成了碎片,随手扔久了一边的垃圾桶。 做完这一切眼镜男站了起来,大步朝着周小瑜藏身的藏书架区域走了过来。周小瑜面色冷淡的看着眼镜男慢慢走近,身体不断的向后撤步闪身退进了更深处,避免这不必要的冲突和麻烦。 眼镜男气冲冲且动作莽撞的开始查阅着书架上的相关资料,几乎每隔一段距离便会抽出一本来。一路走下来眼镜男竟然抱着厚厚一叠书本从另一侧走了出去,然后在一处长方形的案桌旁坐了起来,就着明亮的灯光开始不断的翻阅和记载。 周小瑜不动声色的慢慢靠近,才发现书架尽头的拐角处还有一扇房门,以及不少专供人读书的桌椅。白茫茫的灯光下这片小小的阅读空间被映照成明亮的一片,周小瑜安静的行走在只有两个人的藏书室中,突然觉得这样的安静倒也有几分韵味。 眼镜男快速的翻着书页,不时用笔在空白的纸张上划拉着什么。时而念念有神神神叨叨,时而沉思不语且眉头紧皱,时而抚掌而笑大声呼喊。不时伸手将鼻梁上的眼睛向上推着,手中的笔划拉的速度也愈加快速。 周小瑜没有动手的打算,瞧这人的打扮结合之前自言自语的话,想来这书呆子在这个研究所的职务不会太低,甚是是有可能接触到核心秘密的成员之一。自己此行的目的是会为了打探情况,不宜打草惊蛇暴露身份。 必须要找到这间地下研究所的设计图纸,仅仅凭借自已一个人的力量摧毁这里完全是不现实的。只要能在不惊动对手的前提下偷取图纸安然返回地面,那么来日必定可以集中兵力对此处进行高强度的精确打击。 周小瑜四下张望片刻,悄然的向着出口方向滑动起来。却是在这一刻眼镜男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大步向着书架走了过去。这一次他只是有选择的挑了几本,直到经过周小瑜刚才逗留的地方时却是咦了一声。 “那本《空间理论》呢?”眼镜男有些奇怪的朝四面望了一眼,有些不解的说道:“这里只有自己来过的呀,不会是有人借走了吧?那可就糟糕了,还有好多东西要从那上面印证来着。” 暗处的周小瑜长舒了一口气,模着怀中那根不算厚的书本突然间觉得有些沉重。周小瑜穿过数重书架却是瞧见了门口处还有一个老头正趴在桌子上面睡觉,不由心中一惊,庆幸自己没有冲动将那个眼镜男搞定。 老头似乎睡得很死,因为眼镜男之前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都没有要醒来的意思。只是周小瑜也拿不准着小老头到底是装睡还是真睡,有些头疼的周小瑜蹑手蹑脚的在一侧背光的阴暗中仔细观察着,却什么也瞧不出来。 不知隔了几座书架之后是眼镜男无规律的脚步声,而眼前房门处却是老头轻微的鼾声。周小瑜回身看了一眼,却是双手陡然伸出宽大的袖袍单脚一蹬瞬间冲到了老人背后,或许在梦中将他砸晕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周小瑜轻轻笑了几声,脚尖在坚实光滑的地板上轻轻一点霎时间出手,有风雷呼啸的低沉响声登时充斥着这片小小的空间,手腕忽而下翻伸掌下劈却是快准的向着看门老头的后颈砸了上去。 行将接触的瞬间却只见得老头身体诡异横向斜移数尺,堪堪险之又险的避过了周小瑜的手刀,咔嚓一声直接将这方桌案劈出半个缺口来。周小瑜微微一怔却是瞪大眼睛看着老头悄然站直身体,如同醉酒一般斜斜倒向了自己。 老头霍然转身伸出枯槁的手掌迅疾无比的抓向了周小瑜的面部,一番看不清动作的交手中只传来几声轻微的碰撞响声。周小瑜一击无功抽身疾退,身形如破败的柳絮随风凌乱飘荡。 “周小瑜。”老头站在远处,仿佛从未动作,干涩沙哑的声音却有着男人特有的磁性, 周小瑜不可置信:“管十一?” 一百二十六章 力战 更新时间:2012-12-18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怎会出现在此。” 几乎是不分先后的一个时间点上两人同时开口,虽然极力压低声音却无法克制情绪。周小瑜面色冷峻的看着一脸慈祥假象的管十一,他知道这个老头是个可怕的疯子,便是自己也很是忌惮的人物。 很自然的,周小瑜想着城南地牢的地下溶洞中的种种情形,想着这个老头颇费心思处处设计的狠辣手段。周小瑜略微侧开半步,却是将半边肩膀的都藏在了一方书架之后,神色警惕的望着随手都有可能出手的管十一。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管十一轻轻的笑了两声,却是面容一肃语气严厉的回问道:“我倒是很有兴趣知道,你又是因为什么事情偷偷潜入这处隐秘非常的地下研究所中来的。” “这世上有很多事情,还是少知道为妙。特别是你这种活不了多长时间的老头,过度的好奇心只会让你晚年不保。”周小瑜冷哼一声,脸上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虽然这一刻他的手心开始出汗,因为他的对手是被破城关押了十一年却依旧能将自身实力保持在巅峰状态的恐怖人物,面对这样的对手任何程度的戒备都是有必要的。 “小辈无知,所以无所畏忌。”管十一的目光从书案上被周小瑜劈开的缺口处慢慢转换到周小瑜冷淡如万年不化冰雪的脸部来,像是告诫又像是威胁般的说道:“我想包括你在内的任何人都会思考自己到底够不够资格说那样看似无畏、实则无知到极点的蠢话,因为在我看来你还不够格。” “你到底想说些什么?”周小瑜微微皱起眉头,抖动着嘴角处的线条低吼着问道。 “我要说的都说了,至于能不能听懂那是你的事情,我没有浪费口水的必要。”管十一忽而轻轻上前一步,一股莫名的令人心悸的气势瞬间以他的身体为中心、狂暴无匹的向着四面的空间无所顾忌的释放出来,轰然撑开的半透明气流波纹中,靠得近的书架开始出现轻微的颤抖,伴随着阵阵急切的抖动声响,管十一冲了上来。 便在管十一身形晃动的同一时刻周小瑜心下凛然,狂暴的气流将两人之间的空间集聚压缩成狭小的空间,通过改变周围空间物质形态从而达到与自己身体密度共鸣的途径,管十一瞬间拉近了两人之间的直线距离。 不可能有这么快的。周小瑜猛然睁大的眼眸中瞳孔骤然紧缩,他根本不曾瞧见管十一究竟是如何出手而霎那间冲到自己跟前的动作。这种诡异的视觉感受就像是管十一在之前的节点上贯穿虚空、同时准确连接到自己身侧某一处节点陡然从中出现的。 强烈可怖的气劲将周小瑜冰铁般刚毅的面部肌肉吹成皱巴巴的一块,就像是过年吃饺子前给蹂躏过的面团。如此狂暴的气波湍流迎面扑来,周小瑜只能略微启开眼睑透过一丝小小的缝隙观察占据。 凌空乍现的管十一双手握拳笔直砸向周小瑜的脖颈等最柔弱的部位,纷繁的残影模糊难辨,周小瑜根本就瞧不清虚实,唯一能确定的便是那一双不知将从哪个角度中砸向自己的拳头,周小瑜连忙撤步整个头部都以一种夸张的角度向后仰起,急速的闪避中他整个人都似要离地而起,在低空中漂浮穿行一般。 “看你这般紧张神态、我便愈加有兴趣想知道你此行的目的动机。”管十一絮絮叨叨继续说着一些不知所云的废话,这种语言上的迷惑正是为了掩护他不断进攻的身形,为的便是周小瑜无意识放松的致命一击。 超乎寻常的高速奔袭令管十一枯槁的面皮都有些颤颤巍巍的,枯槁的手掌穿破重重空气障碍之后如愿以偿的接触到周小瑜的身体,他甚至已经感受到当鲜血飞溅飘零时的快意和淋漓酣畅,早在那处地下洞穴中管十一就觉得这小子血液的味道不错。 这是一双与普通农夫一般无二的拳头,若非高速击打而与周围空起摩擦出惊人热量的异响、没有会认为这一拳有多么可怕。管十一的拳头好不凝滞的穿透了半空中的这具身体,在强劲气息的搅动下开始寸寸碎裂消散。 “残像?”管十一微微皱眉,却是豁然转身堪堪在周小瑜反扑成功的前一息光景中抬臂拦下了周小瑜贴身暴击。一连串快到分不清间隔空隙的碰撞声响中是两道看不清实体的人影,不知是赞赏还是惊讶,抑或两者兼有之,管十一声调微冷的轻声问道:“如此逼真的残像,你是如何做到的?” “很简单,这个问题的答案可以从你自己身上寻找。”周小瑜冷笑一声,略有得色。 “是嘛?”管十一微微一怔,却是转头看着周围虚空中不断涌现旋即消散的湍急气流,灰蒙蒙的半空中是无数道肉眼可见的虚空线条,那是平行维度空间的外表体现。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管十一嘴角微微抽搐着说道:“看来你倒是不笨,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模拟我出招的手段。” “无所谓模拟还是偷学。”周小瑜面色平静淡然的看着管十一,嘲讽的说道:“其实你的超级速度不过是凭借着空间相互挤压爆发出的强大推动能力用以提升自身速度罢了,很难么?” “所以你利用这种瞬间提升的高速让自己前一刻的残影停留在后一刻的时间点上,不过是一些简单的皮毛而已,还真以为自己融会贯通了么?”管十一冷声喝道,双拳再次胡乱搅动着身间可感的气流,单脚蹬地踩踏出数个规模不小的凹坑,笔直冲向身前的周小瑜。 周小瑜脚尖轻点,看似后退实则瞬间前移。双掌从上往下飞速压下管十一的枯瘦的手腕,看似凶猛的接触不过是一触即逝的试探而已,周小瑜五指赫然张开死死的捏住管十一的小臂,却是一股磅礴的大力瞬间爆发出来、将周小瑜的手掌生生震开。 一招不敌而身陷囹圄,周小瑜略微离地的身子竟然在关键时刻被管十一陡然上翻的双手反制。钢箍一般的手指在周小瑜的臂膀上印刻出数道青紫的痕迹,一声暴喝狂吼中管十一猛然抬臂将半空中的周小瑜生生砸在了光滑坚实的地面。 砰地一声,如此激烈的搏斗竟然没有波及危害到一旁的藏书木架,只不过是猛烈的摇晃之后复又安定下里。寸寸碎裂的地面凹坑中周小瑜剧烈的咳嗽着,连带着因为呼吸不均匀而急剧起伏的胸膛,沾满尘埃碎砾的长衫已然瞧不出原色调,有醒目的殷红血液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顺着皱乱的衣布染红了身下的地板。 剧烈撞击而产生的眩晕感让周小瑜很不好受,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周小瑜才略微感觉好受一些。胡乱的甩动着沾满灰尘的脑袋,直到视线逐渐清晰适应之后周小瑜才缓慢抬头瞧着站在自己跟前的管十一。 居高临下的俯视可以给人造成一种心理上的威压,管十一背着双手佝偻着上身缓步走到周小瑜的跟前,戏谑、嘲讽、畅快等情绪不一而足。安静了小片刻之后管十一才开口说话:“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生与死的战斗中永远是从变化中寻找机会的。” “你不是天才,我也不是天才。所以我不会相信你只瞧上一眼便能学会我多年揣摩积累的战斗方式。”管十一冷眼瞧着周小瑜,冷声说道:“偏生你还自以为是,你那一瞬间情绪波动便是我刻意安排的杀机。” “或许你若是再去漠北塞外磨练几年,必然会有一番不小的收获。”管十一叹息着摇了摇头:“可惜呀,姜是老的辣、你终究还是女敕了一点…” “女敕了一点么?”周小瑜颤抖着双手捂在胸口处,身体内部是不断翻涌怒吼着的气血,每一口呼吸仿佛都混杂了浓郁的血腥味道,像是鲜血已然漫过了自己的喉管、囫囵住自己的嘴腔:“你真的…是这样认为的么?” 管十一神色厌恶的看着有些神经质的周小瑜,猛然一挥袖却是伸手直接攥住周小瑜的衣领将他整个人都提在了半空中:“你的反抗出乎我意料的微弱,本来还想着陪你多玩一会儿好打磨这无聊的时光,你还真是令我失望啊。” “能够让你觉得不舒服我便觉着舒畅。”周小瑜猛然朝管十一吐着一口血水,却是更加大声喊道:“我让你失望,却绝不会让自己绝望。” “呀!”周小瑜双手猛然扣住管十一的手指,双脚骤然抬起朝着他的月复部狠狠蹬了上去。 管十一吃痛一声径直将周小瑜再一次砸向地面,周小瑜笔直前踢的脚尖在接触到管十一相对柔软月复部的那一刻被忽然横亘当中的膝盖挡了下来,周小瑜闷哼一声却是准确无误的蹬踏在管十一的膝盖上整个人笔直的向着房门处合身冲了出去。 借力使力,两两相叠的充沛力道作用在周小瑜陡然曲腿向外弹射而出。 管十一完全没有料到如此狂暴的反击居然只是为了掩护自己的撤退,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的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小瑜迅疾无比的残影激荡出一道笔直的气场空白,瞬间撞开木质的房门,漫天的碎屑中周小瑜瞬间消失无踪。 “怎么回事?”眼镜男惊惶颤抖的问道。 “没事,来了一个不算友善的客人而已。”管十一和蔼慈祥的朝着眼镜男笑了起来。 一百二十七章 闺房? 更新时间:2012-12-19 实际上早在两人交手不到片刻时间里,这间分工严密的地下研究所各处便拉打响了警报。刺耳的呜呜声和醒目的深红色灯光亮芒开始在研究所的各处角落中徘徊不去,周小瑜侧身用肩膀顶开木门抢隙翻出,混乱中拍掌击地飞出丈余整个人才落地,双脚不曾踩实地面便是小腿微曲瞬间拉直,再一次蹬地而起化作一道虚影。 出乎周小瑜意料之外的是藏书室中的管十一并没有追出来,陡然受力的门板瞬间崩裂成漫天飞舞的木屑、甚至那些最中心的接触面已然被解体成万千道柳絮般的细小丝线,随着狂躁杂乱的气流没有方向目的的飘荡着。 周小瑜跑得很快,准确的说借势而起的瞬间加速时间很短,这也是他能够从管十一手中惊喜逃出来的秘诀之一。周小瑜不知到管十一这老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或许从侧面说来这间地下研究所必然与地面僵局战势有着莫大干系的存在。 飞速穿行在暂时无人的走道中,已然败露行踪的周小瑜打消了停留至此刺探情报的想法,按照之前在黑暗中模爬滚打的记忆周小瑜开始撒丫子朝着研究所通道口狂奔,他可不想被这些所谓的卫兵活活堵死在这间散发着阴冷冰森气息的地下实验室。 那些时刻萦绕在耳边呱噪不堪的警报声愈加喧嚣的嘶声响着,周小瑜循着凌乱急促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抬头看了过去,明亮走廊的尽头便是全副武装的一拨战士高声叫喊着朝周小瑜追了上来。 “那家伙就在那里,快抓住他。” 周小瑜面含讥诮的冷笑一声,不作停留侧身转进拐角、略微扫视一眼便选择一道还算清净的过道急速冲刺着,或许利用自身速度和这种视觉上的限制缺点能够甩开这些不招人心喜的卫兵,小鬼难缠呀。 身后传来的蹬蹬脚步声仿佛就在自己身旁响起一般,周小瑜面色阴沉却强作镇定的开始在宛如阡陌纵横的交错通道中来回穿梭,甚至某些看似绝无可能的狭窄角落也成了最为合适他的藏身之所。 那些曾让周小瑜为之惊异的明亮灯光在这一刻已经成为了他最为厌恶的东西之一,如果不能凭借自己最为擅长的黑暗战场可以说自己必定会捉襟见肘、疲于应付那些随时可能出现在自己眼睛的卫兵。 听着第四拨逐渐远去的脚步声终究弱不可闻,周小瑜轻轻的吐出一口郁积已久的浊气、缓慢而轻巧的挪开特意摆放在身前的垃圾桶、复而从红色的箱子后面露出半边脑袋和一只眼睛,警慎的打量片刻之后才刻意放轻脚步的走了出去。 如果一直利用对方交接时露出的空当不停的来回交替穿插必然会被对方拖住步子从而进行合围。周小瑜心事重重的模着有些痒痒的鼻头,小心翼翼的行走在这片危机四伏的土地中,没落下的一步都会让他身体各个部位的肌肉不自觉的绷紧、一直处于紧张状态对于自己的意志和身体都是不小的损耗。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忽然间墙壁一侧之内传来一连串激烈的争吵声响,周小瑜面色一变却是双脚并用攀附着光滑干净的白色墙壁如临大敌一般的冷漠的盯着那处不时传来人声的房门。 晃荡一声刷着黄漆的房门被人很不客气的拉扯开来,陡然出现在周小瑜视线中的一男一女面红耳赤的争吵着什么,继而升级为肢体上的冲突,那白衣大褂的男人竟是周小瑜之前在藏书室中遇见的眼镜男,此刻正被那位同样打扮的女人伸手推出了房间。 “博士已经否定了你的设计方案,你偏生还要一条道走到黑。”女人很不客气的指着眼镜男说道:“你的方案我同样看过,在空间虫洞的建造方面确实存在着不少缺陷,眼下正是资源紧缺的关键时刻,你的实验计划即便能够成功也没有那么多材料可供浪费。” “浪费?”眼镜男愣愣的看着女人,无意识的重复着这两个字。他放弃了伸手扶正眼睛的动作,结巴似的颤声说道:“你居然说这是浪费?每一项科学成果的验证与成功都必须经过成百上千次的高强度磨合与实验,这不是浪费,因为没失败一次都昭示着我们离成功越来越近的可能。” “你现实一些行不行?”女人用她特有的尖厉笑声无情的嘲讽着面色有些苍白的眼镜男,双手环抱在胸前却让那对本就饱满丰润的半圆愈加呼之欲出、夸张的胸围让周小瑜有些目眩神迷。 “你能不能清醒一些。”女人冷哼着说道:“这里不是第一时空专门修建的设施齐全完整的专用研究院,这里只是科学文化等同于零以修者为主要力量的第五世界,即便我不能否认你的说法、但眼下的情况就是材料不够,所以每一次计划都必须确保无限接近于成功,因为我们耗不起了。” “愚不可及,没有牺牲哪来的成功?”眼镜男气呼呼的涨红着脖子反驳着,双手毫无规律的在半空中来回挥舞着,差些打到面色同样不算好的女人:“必要的消耗是不可回避的,如果因为害怕失败而将计划扼杀纸质的文案中,那么这个任务永远都没有成功的一天,而我、还有你,便永远看不到胜利的那一天,这也意味着我们永远都不能回去了。” “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女人有些鄙夷额看了眼睛男一眼,略微凶狠的目光将眼镜男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伤感情绪瞬间击碎:“你的那封计划方案纵使有很多闪光点,但终究如同空中楼阁一般只是隐藏在朦朦胧胧的雨雾之中,高不可攀。” “你没有伸手怎么知道自己接触不到?”眼镜男恨恨的说着,旋即狠狠的瞪着女人:“因为害怕失败,所以不敢动手尝试。这样的研究室根本就没有前程可言,因为包括首席博士在内的你们都是一群怯懦的废物。” 眼镜男狂暴的吼叫着,甩手转身走去,却是伸手将口袋中还散发着热气的方案一片一片的撕成碎片,在掌中攥成了不小的一团废屑莽撞的砸进了路边的垃圾桶中:“懦夫,不足与谋。” 女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看着眼镜男渐行渐远直至拐角消失不见的背影,双手紧紧的握成两只不断颤抖的秀气拳头。她很是恼怒的朝着没有的走廊尽头撇了撇有些娇俏的嘴唇,冷哼着跺足念着什么,旋即伸手一带房门猛然碰撞着门框,发出砰的一声响。 女人回身走近自己的卧室,作为这间地下实验室的特聘学者之一,个人住宿待遇还算不错。至少从这件一室一厅的宿舍上就能瞧出来,要知道这处地下研究所的土地可是寸土寸金,甚至比电力资源还要紧张。 “如此简单的道理都不清楚,居然也会是特聘的研究人员之一,真不知道他脑袋里究竟装的些什么,该不会是做实验做傻了吧。”女人冷笑一声,双手依旧抱在胸前,是饱满欲滴味道可口的桃形。 对于外间那刺耳的警报声女人根本就不曾在意,这是警卫队的责任。而且自从自己搬下来之后便类似于这样的警报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响上一遍,几乎是见怪不怪的情况了。 女人一个侧身将身子窝进柔软适宜的橘黄色沙发上,却是看着茶几上的几分方案发呆。半晌不曾开口说话,就这样静默的瞧着那上面的一笔一划。女人有些疲倦的叹了口气,伸手捏起几页随意的翻阅着,忽然间觉得四周的情况与往常有些不寻常。 “啊…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女人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身侧的周小瑜几乎差些吓背了气,本能反应之下她身材曼妙的身子向后缩了进去,双手再一次抱在自己的胸前,警惕的瞧着周小瑜。 “你…不会就是他们要抓的那位吧?”女人试探着问出声来,声音柔柔女敕女敕的,很小。 周小瑜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长得还算不错、胸部惊人的女人,点了点头:“还算不笨。” “真的是啊…”女人沉默了片刻,瞪着一双杏眼打量着周小瑜,却是突然站起身来急速朝着房门跑了过去,同时用自己最大的声音高声叫喊到:“来人呀,他在这里、他…呜呜。” 周小瑜给女人的夸张反应吓了一跳,却是在第一时间一把捂住女人的樱桃小嘴,将她接下来的话语尽数堵了回去。周小瑜哭笑不得的望着这个前一刻还镇定自若、这一刻已是表情惊恐莫名的女人:“虽然我这个人还算怜香惜玉,但你若是不识趣,我不介意干些辣手摧花的事情。” “嗯嗯…”女人很配合,慌乱的点着头,额上散落下数根黑直秀发,让她多了几许冷漠之外的成熟风韵。因为被周小瑜死死的捂住嘴鼻,只能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声音字符:“嗯嗯…” 周小瑜半信半疑的看了女人片刻,才缓慢而有力的松开自己的手掌,掌心还有几丝亮晶晶的水迹,周小瑜觉得有些恶心:“你不要耍什么花招,因为我的耐心有限…” 女人有些乖巧的点着脑袋,睁得大大黑亮眼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周小瑜,甚至能从那闪亮的黑眸中瞧见自己倒映的身影。过了片刻女人似乎适应过来,轻轻的问着这个可恶的男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么?这并不重要。”周小瑜朝着他笑了笑:“还是说说你吧。” …… 一百三十二章 男儿当杀人 更新时间:2012-12-24 不知道时辰的地下研究院某一处走廊中,两道身着白大褂的身影踩着哒哒的清脆节奏声响、朝着一处走廊的尽头脚步轻盈的走了过去。是一男一女的两道身影,略微侧开半个身子走在前头的是林博士,周小瑜跟在后面。 为了不招人注意、背后的黄泉早就搁在了大胸女人的房间里。周小瑜看是全身放松实则每一步都重重落在冰凉光滑的地板上,略微垂下的目光无时无刻不在梭巡着周围的一切动静,双手藏在宽大袖管中,有些微的汗意在掌心处渗了出来。 “就在前面了。”身前传来大胸女人好听悦耳的声音,却让周小瑜身体瞬间绷直复而缓慢的放松下来。这个除了胸大同时长得也算不错的女博士没有注意到周小瑜的怪异神情,继续说道:“那是张苍的专用实验室,除了门口站岗的两名战士之外,室内还有两名贴身警卫。” “实验室很大,一会我想进去,你便跟在我身后,若能手脚快捷在第一时间内解决门口那两人而不发出任何动静来、你便出手就是。”林博士细声叮嘱着,极低极快的轻声说道。:“若是没有把握,便小心行事。” 周小瑜望着身前这个女人,突然觉得她或许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坚强和果决,至少此刻看来她终究只是一个小女人而已。其实不止是这个女人,便是周小瑜也开始紧张起来。 周小瑜这样想着,不觉间又想起了之前在大胸女人卧室里的一番谈话来。 …… “张苍?”周小瑜有些不敢相信,低声重复着问了一遍:“首席博士?” 林博士轻轻的嗯了一声,微微抬起额头看着满脸疑惑神色的周小瑜:“不方便?” “或许我该和你说一些实在的东西。”大胸女若有所思的说着,却是伸出手指点着周小瑜面前的虚空,像是在衡量着什么东西一般:“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冷血无情和厚脸皮,所以当道德礼法不能束缚你的时候,我想和你再做一次交易,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周小瑜默然,片刻后才点了点头:“你说。” “第一时空与第五世界本是就是对立的两个阵营集体,照理说我们之间的关系只能是敌人、对手。”林博士端起已然凉透的茶水小口的嘬着:“当这并不能成为阻碍我们合作的理由,因为你比我更渴望成功。” “我不得不承认你说的很正确,所以…我赞同。”周小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示意大胸女继续说下去。 “因为你比我更需要成功,所以你不顾自身安危冒大风险潜入这间位于我方势力范围月复地的地下研究所,虽然我不知道你来此的目的、但想来也不会只是看看风景这么无聊的事情,交易的条件很简单,你帮我杀人,我让你无恙走出这方地下研究所。” “难道你觉得一个凭借自身实力能够在地方区域内任意纵横的修者就不能安然返回么?”周小瑜嘴角上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给人一种冰凉清寒的意味,他半眯着一双眼睛随意的瞟着女人精致的侧脸,忽然间觉得这娘们长得也不赖。 “难道你认为、我若是少了你的相助便不能活着走出这间地下研究院么?”周小瑜冷哼着说道。 “你的本事我自然佩服得紧,但若是想全身而退、来去如风,却不是嘴上说说而已的事情了。”林博士轻言细语的慢声叙述着,就像是在解释着一个再普遍不过的常识:“你若真有那通天的本事,为何会被那几个区区的守卫给堵在一个女人的房间里?” “我…”这一刻周小瑜只觉得自己的喉管被一口浓痰堵得严严实实,不知道说些什么。 “还是我来替你回答吧。”林博士笑着接过了自己之前抛出的问题:“实际情况是一人之力终究不是万人敌的绝学。你在回避着他们是因为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完成,而这件事情对你来说很重要,不然你也不会来到这里了。” “还有一点,之前潜入进来的时候、你虽然借力掩饰自己的呼吸、却仍旧有着明显不均匀和紊乱。哪怕是你现在坐着,也是下意识的侧着半边身子端正坐直。我想你之所以会逃、是因为遇上了比你更加危险的人物。” 林博士说到这里略微停了半拍,看着面色愈加阴沉的周小瑜说道:“所以,你比我更加需要来自对方的帮助,最简单的就是这个地方我比你熟悉得很。” “有时候…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不见得是件好事。”周小瑜语气默然、阴寒的说了起来。 “可在更多的时候,知道总比不知道要让人舒坦一些。”大胸女人毫不示弱的反击。 “或许你说的不错。”周小瑜沉吟片刻,眉目间有松动的痕迹,事实上是女人抛出的诱饵让他不能拒绝。周小瑜调整坐姿略微和女人撤开半个身子的距离,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 “现在你可以开出你的价码了,毕竟你请我为你杀人,还是这个地下研究院的首席博士,如果没有相对等的报酬我可以选择拒绝。”周小瑜面无表情的说完这一段话,只是盯着视线尽头那雪白的墙壁发呆。 “自然是不胡让你吃亏的,我这个最是分明不过,这个你大可放心。”周小瑜的话让林博士真心的笑了起来,大胸女人高兴的向前欠了欠身子、伸手从茶几上抽出一份周小瑜看不懂的文件来。 “如果你能帮我杀了张苍,我自然会履行我的承诺。”林博士轻轻的拍着手中的文案,啪啪的清脆声响似乎暗合着谋者奇异的节奏旋律:“那么现在你可以说出你要的东西了,当然只要你能杀了他。” “这个地下研究院的建筑图纸。”周小瑜缓慢的说道:“还有…这间研究院存在的目的。” 大胸女人微微一愣,便是手掌敲打的动作也不由得慢了半拍,那蕴含着奇异节奏感的击打声也随之崩解、成了细碎单调音符。林博士轻轻的咳嗽一声,试图以此来掩饰自己的惊诧,半晌才像是回过神来,语调清冷的说道:“你胃口倒真不小。” “因为那个叫张苍的人,值这个价。”周小瑜回答的很简单,意思也很清楚。 “如果我说不呢?”大胸女人嘴角噙笑、而清亮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寒芒。 “既然谈不拢那么便一拍两散,各走各的道,虽好是互不妨碍的好。”周小瑜很难绝。 “你倒是干脆得紧。”大胸女用一种嘲讽的目光盯着面色冷峻的周小瑜。 “有道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道不同、那也就不相为谋。免得招惹出是非。” “可也有一句话、叫做买卖不成仁义在,人活着靠着就是一张面皮,自然要笑脸相迎。” “那是青楼里的窑姐!”周小瑜冷笑着说道。 “你…”大胸女气急,心想要不是杀人犯法、早就将这臭流氓杀了。林博士看着面色有如高山上终年不化的积雪一般没有半分的变动,也知道这个时候谁先着急便也是了主动,除非这家伙真的是什么都不在乎。 “我的底线是——图纸可以给你,其余的没得商量。”女人说完,开始安静的等待着周小瑜的回复,她已经亮出了自己的底牌,至于周小瑜会不会接受便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了。 场间一片静默,只有两人能够彼此感受到的压抑呼吸声。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留你了。”林博士轻声的叹着气,做出一副可惜的神情来。 周小瑜眉眼轻轻一挑,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女人,之前便是拿捏准这个女人对于张苍的恨意、所以自己才能有肆无恐的坐地起价。不想到了这一刻倒是这女人率先放开,让周小瑜有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怎么,还要我起身相送么?”林博士放下手中的文件,有些刻薄的说道。 像是没有听见女人后一句话一般,周小瑜伸手揉了揉微红的鼻头,回身看着有几分咄咄逼人意味的大胸女,冷声说道:“既然是买卖,自然是要讲情义的。博士如此待客之道,未免有些不妥吧。” “嗤…”林博士差些笑了出来,却强作一脸冰霜的沉声说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不能接受我的条件自然也就没有再继续谈下去的必要了,毕竟我的时间同你的一样宝贵。” “嗯…或许试试也行。”周小瑜停顿片刻,尝试着点头说道。 “我要这个地下研究院的建筑图纸。”周小瑜望着女人清澈的眼眸:“希望你信守承诺。” “你不用担心我,毕竟前提是你先替我杀了张苍。”林博士轻笑数声,望着周小瑜:“如果你没能杀了他,那么这之后你所求的一切都只是空中楼阁、可望而不可及。我与你之间的约定也只是停留在嘴头上的笑话而已。” 周小瑜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笑了几声,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很好,既然你如此有把握,我也不用多费唇舌。”大胸女人笑着站起身子,盈盈的朝周小瑜伸出了手:“既然是合作伙伴,自然然要重新认识一下。你好,我的名字是——林歆。” “周小瑜。”周小瑜抱拳拱手。 林歆笑着学着他的模样作揖拱手行礼。 一百三十三章 破局 更新时间:2012-12-25 “我有急事要见张博士。”林歆的高跟鞋哒哒的敲击在平整光滑的过道上,微微仰起头、露出修长优雅白皙的脖颈,面色冰霜神情很是倨傲的看着门侧两边的卫兵:“烦请二位通报一声。” “博士研究已经到了极紧要关头,适才便已吩咐不见外客,林小姐您还是请回吧。”面色肃然的卫兵神情冷硬的伸手将继续向前走去的林歆拦了下来:“林博士不如改天再来便是,实在是干系太大、出了事我哥两个担当不起。” “哦?”林歆冷冷的应了一声,却是略微转头看着身侧的卫兵,冰冷的目光从他伸出的手掌上来回梭巡复而转到这战士的脸上。林歆轻微的蹙起了好看的眉头,却是一字一句的说了出来:“怎么,连我也不能进去么?” “博士特意嘱咐过。”卫兵面无变表情的说了三个字:“任何人。” “任何人?”林歆微寒的面色陡然出现一种极细微的变化,像是在隐隐着什么,更像是在害怕着什么。故意落后半个身子的周小瑜只是略微低着头,十足一副小跟班的标准模样,自然也瞅不见林歆的神情变化。 大胸女人恚怒的冷哼一声,这两名卫兵竟是有些瑟缩的向后退了半步、才像是醒悟着什么急忙站直身体,伸着的臂膀也是握得愈发紧了起来。之前说话的战士只是涎着一副无奈的笑脸赔笑着说道:“不是我们哥几个故意为难你,实在是肩上的担子要比往日的重,里面的人不开这个口,我们自然是不敢开这张门的。” 林歆怪异的看了这战士一眼,看似安安静静的站立不动,却是背在身后的一双玉手微微向下摆动起来,这是动手的信号。周小瑜眼中寒芒倏然闪过,双肩微微晃动起来便要踏前一步,双掌竖直藏在袖管中定然要直取要害、一击致命。 那些缓慢平静的空气却是在一瞬间剧烈涌动起来,不知从何而起的微弱劲风顺着周小瑜肌肉线条绷直的手腕处来回旋转起来。周小瑜屏气凝神,轻微上下晃动的身形带动他的双臂陡然向前劈杀上去。 他的动作很快,快到以至于林歆的视野中只剩下一道浓墨重彩的水墨线条略显歪曲的在虚空中划刻出一道不长的距离。微微耸动的空气将她额前耳后的秀发激荡得高高扬起,复又轻飘飘的落了下去,仿佛只不过是一阵清风拂过一般惬意和随性。 好快的速度。林歆看似平静的面容上忽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异色,却是被她很好的掩饰过去。第一次亲眼瞧见周小瑜出手的大胸女人这一刻身体确实不着痕迹的向一侧退开半步来,以防殃及自身。 这一刻林歆仿佛还能瞧见那名伸手拦下自己的军人已然是那一副公事公办的可恶嘴脸,便是那嘴角上的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也在这一刻无比清晰的放大开来,甚至还有那故作漠然的眼神深处、藏在一丝极其细微的狂热占有**。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的林歆、这一刻更多的是震颤于周小瑜迅猛抢攻的快疾狠辣。 不过是两三步的长度,周小瑜双脚豁然蹬地而起,身形飘忽竟像是悬浮在低空上、穿行无忌的瞬间出现到这两名卫兵的面前。微微晃动的轻细风声之中、周小瑜豁然出手、却是由下至上的斜撩了上去,竖直的掌刀上偶尔泛起点点奇异的青色光芒,霎那间照亮了周小瑜苍白的面容。 像是寂静夏夜里的一道闪电、陡然在宁静的夜空中炸响。衣袂上下翻飞不息的强烈劲风中周小瑜身形像是瞬间高大起来,林歆眼中的诧异警惕神色愈来愈盛,却是在周小瑜急将得手的同一时刻,身后的走道中忽然响起一连串急促忙乱的脚步声。 周小瑜眉眼一挑,竟是生生在半空中扭转腰身凌空翻转过来,脚尖落地轻轻一点便悄然退回原地,却是一分一毫也不差多少。在那两位兵士的眼中只不过是一缕若有似无的清风不知从何处吹来罢了。 林歆更是惊异的回身瞧了一眼,却发现竟是那名气喘吁吁的眼镜男,正是之前与之争吵的那名研究人员,也是在藏书室里碰见的那位。周小瑜神色正常的随着林歆一同回头望去,只是故意用立起的衣领遮挡住自己半边的脸颊。 “林…林小姐。”眼镜男上气不接下气的碎步小跑至林歆跟前,正要开口说话却是一口气堵在喉管中难以为继,只好艰难的撑在膝盖上弯下腰粗重的大口呼吸着。眼镜男脸色通红的咽了口唾沫,觉得自己没那么难受之后才直起腰望着林歆。 “林小姐。”眼镜男喊了第二声。 “什么事?”林歆语气冷淡的看着这个男人,这家伙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一旁的周小瑜更是轻轻一个撤步转到眼镜男视线的死角处,事实上自从眼镜男出现后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林歆略微化了淡妆的俏脸上,当然有时候也会在女人的雄伟胸部处扫上一眼、一饱眼福。 “之前去找你发现你不在,想来你一定是来找张博士了。”眼镜男等紊乱呼吸逐渐平复下之后飞快的说了起来:“虽然之前的交谈有些不愉快,但我想科学研究向来就是可以存在不同意见的,这样才能互相借鉴甚至相互促进。” “你来…”林歆有些头疼的眨了眨眼睛,冷声说道:“你来就是为了与我说这些的?” “不仅仅是这些,你听我说完。”眼镜男伸手连忙摆了摆,他说话的语气就像他小跑时的脚步声一样急促:“你听我把话说完,我想我们之间还是有合作的基础,虽然我们在某些事物的认知上有不同意见甚至是相互对立,但我想这些都不是麻烦、问题。” “我俩…合作?”林歆神色一怔,却是愈加怪异的瞧着这个有着高度近视的男人。 “难道你觉得这样不好?”眼镜男有些着急的说道,却是瞧见女人小半会不说话,愈发着急的说道:“你擅长的是空间虫洞构造理论体系,而我在地理水文山势方面颇有造诣,我想我们的合作一定能成功在这一处打通第二个能够双向传送的空间…” “够了。”林歆突然一声暴喝,登时将眼镜男接下来的话语打断。女人略微紧张的瞧着一侧的周小瑜,却发现周小瑜只是一脸淡然的站在那里,一副木讷呆板的模样,让林歆放下心来:“有什么事情下次再说,我今天还有别的事情要忙,不过我觉得你的提议倒是挺不错的,或许你可以在写一份计划给我瞧瞧。” “真的么?”眼镜男神情激动的喊道,兴奋的看着这个面若冰霜的美人。 “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不过眼下我还有些事情要忙,你先回去将大体计划拟好,回头我再和你商量具体细节。”林歆罕见的朝着眼镜男露出一个清丽迷人的笑容,三言两语打发了男人。 她朝我笑了,这个冰美人朝我笑了。眼镜男一脸痴癫疯魔般的木然转头着身子,脚步蹒跚的往回走去。这个一直没给过自己好脸色的美人竟然朝我笑了,今天果然是个黄道吉日。眼镜男想到这里有些憧憬的回头望了一眼,心想着革命还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 林歆看着表情有些诡异的周小瑜,不要细看也知道这家伙心里想的什么。林歆有些恼怒的白了他一眼,却是故意将声量略微提高半成,像是自说自话、又像是说给别人听的一样:“既然博士不想见客,那我们还是先回吧。” 说完回转身子走了回去,只是在与周小瑜擦肩而过的瞬间忽而朝着周小瑜使了眼色。 周小瑜会意,双脚再次轻微踮起,猛然蹬踏着脚下的地面,瞬间踩踏出两处微微下凹的土坑,一股巨大的反震力量透过他的脚板狂暴的肆虐着自己的小腿骨,便是连身体血肉也似要剧烈颤抖的瞬间周小瑜动了。 狂霸无匹的猛烈劲风将林歆身前的衣襟下摆高高撩了起来,瞬间在林歆的视野中出现了一片仿佛能遮掩住一切的苍茫单调白色。林歆轻轻的呀了一声,却是面色通红的啐了一口:“没安好心的死流氓。” 周小瑜没有听见林歆说的什么,他的速度很快,而且第二次的突然袭击更是在心中反复推演了好些遍。瞬间亮起的淡淡青光柔和的包裹着周小瑜的身体,身形轮廓霎那间变得朦胧且难以辨认,忽而吹起的劲风撩起了周小瑜额前的乱发,却不能遮挡住他狠戾的目光。 身体诡异在半空中哗啦出一个‘之’字形,周小瑜再次出现在两名卫兵的身影。只是令周小瑜有些意外的是这两人却是比之前反应快上小片刻,也正是这么一个时间上的前后问题让周小瑜抢攻的意图破产。 只是不变的终究是结果,周小瑜在这两人高声呼喊的前一刻死死的掐住了两人的脖颈,双臂猛然使劲竟是生生将人从地上提了起来。猛然蹬踏着双脚的卫兵只能发出近似于呜咽一般的嚯嚯声响,胡乱扭动的身躯在最开始的有力后逐渐安静下来。 这种剧烈的反抗只是持续了小片刻,便让周小瑜捏碎了喉骨,夹杂着器官碎屑的鲜血顺着嘴角滴落在周小瑜的手背上。比那盛开的映山红还要热烈、鲜艳、夺目。 直到这一刻,林歆被风撩起的白大褂才缓缓落下来。 一百三十四章 强突 更新时间:2012-12-26 干净利落的解决掉这两名卫兵后,周小瑜并没有立即推门而入。林歆一脸紧张焦急、间或还夹杂着几丝害怕和恐惧的目光下,周小瑜面色微红的回头瞅着身后的走廊,过道中是空荡荡的一片。周小瑜歇了口气,却是侧头贴在门上凝神仔细听着研究室中的任何一丝细微的动静。 不过是短短几个呼吸的空当,在林歆看来却像是过了好几个世纪那样漫长无际。这一刻大胸女脸上是潮红一片,兴奋激动甚至还有不能控制的巨大喜悦感让她的身子像是瘫软了一般,若不是周小瑜伸手扶住了她,怕是早就站不稳了。 “你控制下情绪好不好?”周小瑜极力压低着声音快速说道,心想这女人少见多怪。 “哦…哦。”林歆像是过了一小会才理会到周小瑜的意思,胡乱地应付一声,却是伸手将略显褶皱的衣裳拍打整理干净。然后伸手推开研究室大门,当自己的手接触着房门的那一刻,女人却像是安慰一般的侧身看了周小瑜一眼,在周小瑜无声的肯定之后、缓慢而坚定的深深吸了一口冰凉清寒的空气,面上坚毅神色一闪而过,猛然推门而入。 吱呀一声轻响,旋即是房门与门框的合拢撞击声。林歆抱着一叠不薄的文案疾步匆匆的走了进来,身后是不动声色刻意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周小瑜。这间实验室很大,房间里的杂乱堆放的实验用具也很多,这是周小瑜的第一个想法。 但让周小瑜和林歆意外的是,指向预定计划之内的室内警卫却是不见了踪影。林歆有些不安的回身看了周小瑜一眼,周小瑜只是淡漠的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女人不要着急,心想都到了这一步若是还沉不住气,那边是你自己不成大器了。 高跟鞋紧促高频率敲击着坚实地面的哒哒声响在这一刻空旷无人的宽敞研究室中有着一种不合时宜的不协调感觉。林歆慢慢的站定了身子,眼中倏然闪过一丝迷茫和忧郁,周小瑜尽管看在眼中却没有说什么,如果连这种内心的恐惧都无法克服,那么趁早放弃便是。 “好啦,我们走吧。”林歆默然片刻,伸手将散乱的发丝掠至耳后,柔声与周小瑜说道。 周小瑜嗯了一声,神情肃然的放轻脚步紧随林歆身后,如果光从时而响起的脚步声来看只有一个人的走动频率。林歆轻车熟路的绕过几个堆放了好些配置器物的木架、桌案,绕了好几个幽仄曲折的小道之后,一方与周围空间相比显得颇为小巧的操作间出现在两人面前。 周小瑜怔了片刻,因为他瞬间紧张的是那两名守在操作间外侧警卫。几乎是在林歆领着周小瑜走出狭窄通道的同一时刻,便响起了警卫拉动枪栓的哗啦声。周小瑜低头前行的身子微不可察的轻轻晃动一丝,林歆更是面色一白、不再向前走着。 “是我。”林歆隔得远远的,略微提高声量朝他们打了个招呼。 “林博士?”经过一瞬间的紧张之后,卫兵有些惊诧的看着突然出现在实验室的两人。 “是我。”林歆重复了一片,却是尝试着向前走了几步,直到卫兵皱起的眉头越来越难看的时候才停了下来,或许这也是卫兵能忍受的最大安全距离。林歆将捧在手中的厚厚一叠文件露出大半来,像是解释着说道:“我有重要事情要找博士谈谈,是有关于目前博士正在攻克的难题一方面的想法。” “那么,这个人是谁,看着有些面生。”卫兵面上的警惕神色没有丝毫的消退,即便是在听过林歆的解释之后。看着略微低着半边脑袋的周小瑜,警卫习惯性的多问了一句,事实上生活在这间地下实验室的人多达数百人,也不是他一个人能够认全的。 看着卫兵略微抬起的手臂指向身后的周小瑜,那一刻林歆只觉得自己胸腔中剧烈跳动的心脏竟似要蹦将出来一般。林歆哦的应了一声,回头看着面色冷漠、没有多余表情的周小瑜,笑着回答道:“这是我下辖工作室的一名研究人员,这次正是他给博士遇到的困难提出了好几个有用的建议,所以我就把他也一并带了过来。” “是么?”卫兵明显有些不相信的将目光移回林歆的脸上,紧握着的步枪却松懈下来。 这个细微的动作被林歆很好的捕捉到,不等卫兵两个字说完便接着说道:“自然是真的,不然研究室外的战士也不会让我们进来的。也正是他提出的观点很有建设性,所以即便是知道博士的课题已经到了关键时刻,我仍旧将他带了过来。” 两名卫兵有些奇怪的对望了一眼,却也知道这名叫林歆的女博士在这间地下研究所的地位绝对不算低,甚至在某些领域的研究造诣便是生命依旧的张苍博士也有所不及。卫兵语气明显有些迟疑的说道:“博士的研究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如果二位不介意的话、便在这里等上一段时间吧。” “这个…好吧。”林歆游移不定的说着,却是随意的四处走动起来,颇有兴趣的打量着许多玻璃柜架上的一切。周小瑜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白色大衣掩盖下的身体却是极其缓慢的蠕动起来,还有他身体的血肉骨骼、那些咔咔的细微响声只有他一个人听得见。 他在等,等着林歆动手的信号。只是令周小瑜有些不解的是这一刻的林歆却没有给他任何暗示,甚至没有回过头来看他一眼。如果要选择下手,此时绝对是最佳时机。难道这娘们不知道迟则生变的道理么? 林歆面色淡然、甚至神情愉悦欢快的看着这些即将属于自己的东西。她在享受着这间实验室中的每一分气味,哪怕是那些有些刺鼻的空气在女人看来也显得有些可爱和令人向往。 周小瑜略微低着头、四下瞟过一眼,除了前方的不大的操作车间之外,周围还有着一小片的空白地带,这也正是两名卫兵守卫的地方。如果要在霎时间解决掉这两人,或许从左侧的金属桌台的背部急速突进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不远处的林歆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略带愁容的如画眉目上陡然绽放出一丝浅浅的笑意,也真是在这一刻女人像是察觉到周小瑜的目光一般、回转身子朝着周小瑜轻轻的点了点头,这一刻的女人笑得愈发灿烂。 “干什么?”研究室内的卫兵反应极快,因为他们一直都不曾放松警惕,即便来人是研究所颇有名望的林博士。周小瑜身形方动便让这两名精神高度集中的卫兵豁然拔枪开始射击,砰砰的枪声夹杂着耀眼的火花,还有林歆惊呼声。 “你且藏好。”周小瑜高声叫道,落在地面的脚尖猛然向下点去,整个身体像是没有任何重量似的轻飘飘的腾空而起,他没有按照自己之前的预定行进路线进攻。而是一个跨步跳上一方离自己最近的金属桌案上,陡然发力的脚掌生生在坚硬的桌面上蹬踏出一个不完整的半边脚印来,借助着身下的强力反震周小瑜以更快的速度向两人扑了上去。 这正是在枪声响起的瞬间,那种吵闹得让人心烦意乱的警报声呜呜的响了起来。周小瑜心中豁然一惊,却是不退反进,凌空乍现的身形宛若豁然展翅的大鹏、一抹诡异而华丽的弧线中瞬间冲到卫兵的头顶。 这一刻、清晰可见的弹道像是贴着自己的身子穿行在空间中,周小瑜甚至能感受到那尾端灼热气息。呼啸而来的子弹洪流几乎要在周小瑜身前编织成一道绵密无穷的光网,不给周小瑜任何闪避的空间、迅猛的扑了上来。 一闪而逝的光影中周小瑜只来得及比划着两道凌乱而难以辨认的手势:“临字?光现。” 轰然撑开的青色光现像是瞬息而至,凭空乍现的朦胧青光随着周小瑜极快的语速,瞬间在他的身前撑开一道肉眼可见的半透明青色光罩,那些能够扭曲周围空间的高热子弹却是在这一刻诡异的静止在半空中。 蕴藏着恐怖能量的金属弹头在极其短暂的时间内、在极其狭小的空间中瞬间爆发出极其磅礴充沛的狂暴气劲、肆意撕扯着周围空间中所拥有的一切物事。那一层很是艰难险阻的撑开在周小瑜身前的纯能量光罩霎时间发起点点绚烂的涟漪。 周小瑜面色微微一白复又恢复如常,而整个人却是身在半空进退两难,甚至有逐渐向后移动的迹象。周小瑜猛然一咬牙,手臂上的肌肉线条猛然绷得笔直,棱角分明的肉块将宽大的白色大衣高高的顶了起来,豁然涨大一圈的袖管陡然爆发出一团比子弹洪流更加可怕的能量风暴来,顺势向下压去。 “退。”为首的警卫见事不可行,急忙高声喊了一句,高举着枪械猛烈的开火,掩护着身旁的士兵后撤:“快进去保护博士,将他带到安全的地方,等待救援。” 猛然失去半边火力阻挡的周小瑜、身前压力陡然消散大半。看着身下这个神情坚毅甚至咬牙切齿的汉子不顾生死的一步一步冲上前来,周小瑜只是冷笑一声,悬浮在身体周围的青色光点却像是感应到他的心思一般,急遽的旋转起来,瞬间在高空中激荡出一圈让人无法忽视的湍急乱流来。 像是某张在半空中显现出身形的巨兽大嘴,挟不世之威猛然落下,层层严实的将警卫包裹在其中。没有多余的声响发出来,只有令人头疼的警报声还要呜呜叫喊着,周小瑜回头看了一眼身体瑟瑟发抖的林歆,猛然瞪了她一眼:“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我带路。” 一百三十五章 可怕的较量 更新时间:2012-12-27 顺着之前那名士兵的撤退路径,周小瑜凭借着林歆之前与自己提到过的研究室内部的大致环境开始急速的奔跑起来,只是这地方林歆也只是进去过寥寥数次,这是张苍的私人重地,可以说他有很大部分的研究成果都是在这个毫不起眼的操作车间中捣鼓出来的。 车间内的情况一目了然,周小瑜很快注意到靠墙处的一块地面陡然凹陷下去,却是一条通往底层更深处的石阶,看上去像是有些年头了,那些生硬棱角也被踩踏成圆滑的模样。听着下一层空间传来蹬蹬的脚步声,周小瑜略微冷笑一声,一步跨了进去。 或许这个庞大的地下建筑其本质就是一个巨大到无以复加的迷宫,纵横交错的走廊过道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稻田上的阡陌田埂,七七八八、横横竖竖、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过往的一切人和事都牢牢的黏在当中。 为了兼顾林歆,周小瑜不得不放慢步子,一轻一重的两道完全不同的脚步声响很是突兀的在这条幽静无人的过道中响了起来。耳中还依稀残留着之前逃走警卫的脚步声,周小瑜有些不悦的看了女人一眼,心想着胸大也是个累赘,跑都跑不快。 一处很简单的分叉口前周小瑜再次遇到了难题,对手留给了自己一个艰难的选择题,而林歆也在慌忙中崴到了脚踝,在周小瑜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周小瑜烦闷的心情愈加浓厚起来。 林歆看在眼里,强忍着伤痛朝周小瑜柔声说着:“你先去追他,不要管我。我先休息片刻,随后就过来。” “你一个人?”周小瑜暗自皱眉,有些担心地问道。 “事实上从警报拉响一直到现在,也不曾浪费多少时间。因为你和我一直处于精神高度紧张集中的状态中,才会有一种时间飞速流逝错觉。即便研究所的卫兵赶到此地,想来至少还得小半刻钟的时间,这个空当对于你来说已经足够。” 因为剧烈的疼痛,林歆好看的眉目已然高高的蹙了起来:“而且这间博士的私人空间很少有人来过,那些警卫即便是在第一时间赶来,也要有一段适应地形环境的时间,所以理论上我们可以圆满的完成任务,那么你也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很不错的建议。”周小瑜神情莫名的看了女人一眼:“你心思很细,自己注意安全。” “放心吧,我不像是一个会吃亏的人。”林歆推开周小瑜扶着自己的手臂,示意他快去。 周小瑜抢先奔出两步,却是回过头来朝着女人笑了一眼:“希望你能兑现承诺。” 林歆笑骂一声,伸手摆了摆。周小瑜嘿嘿一笑,脚步轻轻一点、却是身形倏然向前飘出一丈远,脚尖不曾落地又是在一次发力,狂暴充沛的力道顺着他的小腿骨传递到脚板,一层透明却可感的空气瞬间炸开,拖着周小瑜即将落地的身子再一次轻巧灵便的掠出数丈的距离,足足十数丈长的过道却是在数息的起落、便失了周小瑜的踪影。 迎面而来的是刚猛劲烈的狂风等,不断的提速让周小瑜的身形近乎于一道笔直的模糊线条,那些短暂停留在虚空中的残影竟然在周小瑜远去之后静默无声的凝固具现在走道上空,甚至与真人一般无二。 周小瑜半眯着双眼在一间间无人的房间中梭巡搜查着,那一名警卫不过是早自己数步逃进这层地下空间。周小瑜知道这人一定是藏在自己暂时还找不到的角落之中,或许等自己松懈的瞬间出手,亦或是等到自己离开后在转移阵地。 无论是哪一种预设结果都不是周小瑜想看到的,如果可以他倒是希望那名战士此刻已经找到了埋头研究的博士,至少这样可以为自己节约大半的时间用来布置后路,毕竟与林歆那女人的口头协定随时都会出现毁约的可能。 不相信任何人,必要时甚至包括自己也不能相信。这是阿大在自己出门前反复说与自己的一句话,周小瑜有时候甚至会觉得,除了那些枯燥的修炼法门外,便是这句话让自己受益无穷。 当两侧的房间逐渐多了起来的时候,周小瑜开始放慢脚步,他没有一扇门一扇门的推开查看。这一刻的周小瑜只是轻轻地皱着眉头,双手在身前的虚空中哗啦出一个半圆,瞬间两条欢快活泼的两色小鱼绕着他的指尖轻快欢悦的游动起来。不断扭转变幻的周身气流,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凝集到周小瑜的身前,略微闪现的蒙蒙青光映照着周小瑜的脸部甚至有些狰狞可怖起来。 这种宛如实质一般的青色朦胧光圈只是在虚空中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间,便随着周小瑜挥手摆袖的动作一齐向四周隐约的扩散开来,就像是一圈无形却有质的灿烂涟漪波纹,层层荡漾开来。 此刻在周小瑜的脑海中,隐约有衣服不真切且模糊的全景图向呈现在其中。随着已然褪色透明的青色太极图与周遭空气水乳那个交融般的彻底交汇成同一种物事后,那些依附着自身灵识的无形气波开始逐渐弥漫开来,周小瑜面色苍白却强忍眩晕感觉的将全景图延展到自己精神所能承受的最大限度上,而他的面部也已经由白转红,甚至出现一丝紫气。 剧烈的恶心感觉让周小瑜根本分不清此刻身在何处,而脑海中的全景图却是在一瞬间将这一层的地下空间来回扫荡一遍。虽然没有找到那名逃走的卫兵,但终究还是让周小瑜找到了一些痕迹,便在左侧斜前方的一间杂物室中,那里出现极其轻微的声响,像是灰尘接触地面的声音。 飞舞飘扬的尘土足够说明那间杂物间很少有人去,而这一刻的动静更加能说明那里面或许就有周小瑜搜寻的答案。面色极其下人的周小瑜只是艰难的撇了撇嘴:“想不到这人跑的倒是挺快的,费了我老大一番功夫。” 说着周小瑜深吸一口气,清冷冰凉的空气多少让周小瑜高度充血的头部好受一些。这种诡异的术法极是耗费自身修为和精气,周小瑜缓慢而慎重的伸出手掌,却是掌心朝下的双手交错结成一个怪异的手势,瞬间那些释放到周围各个角落中的自身灵识如同潮水一般尽数涌了回来。 周小瑜费力的摇晃着脑袋,便在他即将松开手掌的前一刻中,在他的灵识深处忽然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怒吼声,因为这一刻周小瑜的神识依然扩展至最大范围,这一生突如其来的吼叫声更是毫无保留的尽数倾泻到周小瑜的脑海中。 高度集中的精神让周小瑜的体会愈加激烈,层层翻涌升腾而来的声波宛如夏季阵雨前声势骇人的满天乌云,地沉沉黑压压的一片,仿佛整块天幕都似要崩裂塌陷一般,如同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兽大嘴,露出狰狞可怖、犬牙交错的利齿将云层下的所有一切尽数吞噬。 根本来不及有任何的反应时间,周小瑜整个身体向后退开数丈,每落下一步周围的所有一切都出现明显的咔咔细响声,数不清的密密麻麻的裂缝以周小瑜的落脚点为中心瞬间向着四周伸展蔓延开来,周小瑜一共退了九步,当他吐着血终于站定的时刻,这条只有他一个人的过道已然是面目全非、一片狼藉。 不时有石屑瓦砾碎片从吊着的通道顶端砸落下来,是不是响起哗哗的撞击声。周小瑜披在身前的白大褂在刚才声波的猛烈侵袭中早已化作翩翩飞舞的蝴蝶,漫天飞舞的丝屑洒落在周小瑜的头上、肩上、还有脚下。 周小瑜极力克制着自己体内剧烈翻涌奔腾的气血,却终究没能忍住,又是一口殷红的鲜血喷洒在半空中,溅落在地上的斑斑血迹很容易让人联想起腊月寒冬开放的雪梅花瓣,一片一片的落了下来。 这一瞬间仿佛空气中的血腥味也骤然变的浓厚起来,周小瑜神情戒备警惕望着走道的正前方,抬起手被将囫囵在面部的血迹抹尽,回想着那一个比自己灵识还要强大的可畏存在,周小瑜愈发这个博士专用的私人操作车间,绝对没有林歆说得那么简单。 “你是谁?”周小瑜试探的朝着没有人的空气发出了自己的疑问,空旷无人的走廊将周小瑜的声音传得很远,有嗡嗡的颤音来回震荡着。即便没有人,但周小瑜居然相信那个拥有着强大意思的存在一定能听得见。 “出来,我知道你听得见。”周小瑜再次主动出声。 “你又是谁?”这是一个苍老的声音,不是从某处虚空中幽幽传递来,而是直接在周小瑜的精神世界中响起。这是一个死气沉沉的声音,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日暮西沉、行将就木且满脸褶皱的老人。 “好像你并不是这个研究所的人员,所以这句话该我问你才是。”那人又说道。 “有朋自远方来,你这个当主人的就不该表示欢迎么?”周小瑜冷哼一声,讥笑说道。 “你知道我是谁?” “如果到了你的地盘还不知道你是谁,那我离死亡也就不远了,你说是么、张苍博士?” 张苍…周小瑜在心底默默念了一声。 一百四十章 另一场战斗 更新时间:2012-12-31 仿佛能将周小瑜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痛苦与挣扎瞧在眼里一般,张苍略微撇着嘴角嗤笑一声,微微侧过半个身子看着这个一直表现的很平静到甚至强大自信的女人,或许这是两人相见之后张苍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觉得占据上风的畅快与高兴:“看起来你的同伴那里似乎出了些小麻烦,也许事态局势根本没有按照你的预料发展下去。浪客中文网” “如果你想从我的脸上瞧出些惋惜的神情好满足你那卑微的可怜**,那么我只能说你实在是太幼稚了。”林歆深情依旧冷漠如冬夜冰霜的原野一般只剩下清寒彻骨的冷空气,一种纯澈到极致所表现出来的无可战胜的错觉。 “之前便与你说过,他的死活于我而言是无关紧要的,可惜你还以此为喜而无法看到真正的事物本质。”林歆的目光很偶然的扫过张苍书桌上杂乱码放的研究数据:“而且,他能够在路口将管十一死死缠住如此长的一段时间,这本事就是一种难得的可贵胜利。” “想不到你对于胜利失败的理解是如此的独特。”张苍有些无聊的皱着眉头,他依旧透过意识世界的全景图密切关注着数十丈之外剧烈激战的两人,林歆冷淡而没有温度的声线让他有一种的本能的不祥预感:“可惜这种近乎于偏见的认识、在我看来更像是你在接触到失败之前对于现实的回避与恐惧。” “还真是固执的老头呀,果然你的思想还是停留在大开采的那个年代,顽固不化。”林歆继续用她不包含任何情绪的冷漠声调嘲讽着眼前的这个老人:“你始终没有明白我究竟害怕的是什么。或许这世上会有很多令我恐惧的人物,但这其中决然不包括你。” “你之所以还能站在这里和我好好的说着话,是因为你对我还有价值。”没有给张苍任何辩驳的机会,林歆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毕竟对于一个行将入土的老人来说,他唯一能让我产生探究兴趣的是老人所蕴含的知识量、已经数十年来的经验教训的总结。” “早就知道你出现在这里不会是好事,没想到还会有如此俗套的要求、或者用**这个词会更加准确。”对于这一段从林歆嘴中吐出的话语,张苍并没有任何的惊异:“很早之前我便知道,你一直试图亲手杀死我。” “用你的话来说,更准确的应该是早在你占有我的那一夜开始,我无时无刻不想看着你在我的手中痛苦的死去。”林歆抬手扶了扶滑向鼻尖的黑框眼镜,知性与性感奇迹般完美交融的面容让林歆多了一种令人迷醉的气质:“我一直没有隐藏过自己的想法,在我看来能留你活到现在确实算的上一个奇迹。” “还真是睚眦必报的女人呀。”不知为什么,这一刻张苍的语气近乎感慨叹息,或许他想起了某些只存活于自身记忆之间的某些故人了吧,以至于他的表情有些茫然、更多的却是一种感怀和留恋:“你很像你的母亲,一样的性格、一样极端的行事手段。” “你觉得我这样是极端?”林歆突然间说道:“真是可笑至极,你居然也会说我极端。” “难道不是么?”张苍的回答很是理所当然。 “难道你就没有发现我的极端行事主义都是在向你学习么?”林歆说着用一种怨毒阴冷的目光死死的盯着自己的养父张苍,仿佛有太多的感情和语言都尽付于这一缕令人浑身发冷的仇恨目光中:“这世上唯有你,不能用极端两个字指责除你之外的人。” “看来你跟在我身边的这些年确实学到了很多,包括研究之外的。”张苍莫名的叹息着,看着身边的这位袅袅聘婷的女子,像是从画中款款走来的一般:“现在想起来,当初的决定不一定是正确的,但我从不曾后悔,因为你的味道却是很不错。” “可惜这种无关痛痒的言语攻击没有任何一丝用处,你是想激怒我从而找出活命的空隙么?很显然你打错了算盘。”林歆脸上的笑容在此刻看来却是惊心动魄的美丽,却也在这一抹男的亮色之后多了几分令人捉模不定的妖异与诡谲。 “无论你将会说些什么,我全然只当做这是你的临终遗憾,对于一个将死的老人,我觉得自己有必要包容一些。”林歆眉眼微微向上挑起,如同一只飞上青天的雨燕留下的一道残影,一般的果决坚毅、以及执着。 “还真是自信到自负呀。”张苍嗤笑着说道:“只是有一点、我始终都弄不明白。” “你说!”林歆的回答很简单,也很明了。 “从眼下的情况来看你最为依仗的战力依然被管十一那个老怪物死死的托在了走道路口,而这间书房之中只有你我二人。”张苍说着轻微的咳嗽一声,约模停顿片刻后继续说着:“我不知道你这种令人嫉妒的自信到底缘何而起,还是说对于我、你又必胜的把握。” “如果我说没有,岂不是让你很失望。”林歆回眸,笑意盈盈却冰寒一片。 “我实在想不出你究竟会用什么方式打败我,要知道这个指数我的私人研究室中,我才是这个世界的王者、这个世界的中心。”张苍阴测测的笑了几声,却又急促的咳嗽起来,方才与周小瑜的几记硬拼并没有表面上那般的轻松。 “想要在我的世界中打败我,我很难想象这件事情完成的可能性,当然你唯一能让我感到钦佩的是你不知死活的勇气,但是着唯一的闪光点在我看来、你这次摊牌的时间或许比我预料中的早了不少时间。”张苍语气默然、而双眼神芒内敛。 “看来我和你对于很多事物的观点都存在着严重的分歧。”张苍逐渐严厉的语气并没有让林歆冰霜般的面部产生任何一丝别样的情绪:“其实在很久之前,我便有与你彻底摊牌的想法,因为你不该在这个地洞中苟活如此长的时间。” “每当我想着要与你呼吸着同一片空间的空气,便会觉得这些空气中都仿佛隐藏着那些看不见却能够感受得到、属于你的气息。”深呼吸一口,让清冷冰凉的气体透过鼻腔刺激着自己的大脑,好让它能够愈加效率高速的运转。 “没有人比我更希望看着你死去,特别是死在我的手中,这是我梦寐以求的愿望。”林歆忽然抬起手指着落地玻璃窗户外的走廊,可哪里并没有任何动静:“此刻的虚无并不能代表下一刻的现实存在,就像我所指向这片走廊,或许在你眨眼后的下一秒钟里,会出现某些让你意想不到的事情。” “可惜我是一个特别看重‘此刻’的人,珍惜眼下的时光对于一个活了够长时间的老人来说,无疑是至关重要的。”张苍顺着林歆手指的方向略微看了一眼:“你将包括自身在内的所有赌注都压在你所报以希望的‘下一秒钟’里,这些在我看来只是一个女人幼稚的表现。” “我觉得自己足够的成熟了,只是对于某些事物的认识、你还停留在过去,所有你会因此看不清很多东西。”林歆缓慢地放下手指,回头看着这个给自己痛苦仇恨的老人:“即便这里是你嘴中的世界,是属于你一个人的国度,但也是连你自己都不曾完全掌握了解的地下世界。” “方才便说过,你对于事物的认知还停留在以往的固定印象中。”林歆用一种近乎享受般的表情打量着张苍不断跳动的眼皮、以及眼角处骤然高高拢聚成一处的皱纹:“你能够将这个地下空间打造成你的国度,那么我自然有能力将你耗费心血的地下世界改造成有利于我的战场,这个只属于你和我的战场。” “你究竟做了些什么?”张苍豁然大吼出声,再也难以保持之前的平静面容。 “你又何必这般激动,都一把年纪的人了,有些事情是激动不得的。”林歆好整以暇的拍了拍衣裳,发自内心的笑容让她看上去更加明艳动人:“不过是在某些不起眼的角落里安放了一些小玩意儿,很小的那种。” “你到底想怎么做?”张苍不着痕迹的向后撤开一步,来开玉林歆的距离。 林歆这个头一回让他本能的察觉到可怕的女人已然向前逼近一步,几乎是在张苍提步的同一时刻向前踏出一步,林歆笑容满面的盯着张苍,一种平实察觉不到的压力让他觉得窒息。林歆叹息的摇了摇头:“看来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敏感,同时你也比我想象中的不可一击。” “不堪一击么?”张苍低声重复着念了一句,复而抬起头用那双仿佛失去了焦距的眼眸看着林歆:“或许是因为你从来没有接触我庞大的意识精神虚体才会导致你产生这个错误的认识了吧,你还真是愚不可及呀。” “是嘛,那么我会让你真正明白什么是真正能够左右眼下局势的力量。”林歆冷笑一声,猛然从腰际抽出手枪连续三个点射,砰砰砰的轻响在消音器的作用下显得有些沉闷,猛然炸开的三团火芒几乎在同一时刻亮起,将散乱的光点凝聚成炫目的花火,没有丝毫的震颤从而致使三粒子弹成一条直线向前飞射而出。 张苍凄声笑着,伸手在身前虚空中轻微的推了出去,那些凝集在脑海中蓄势待发的精神力场瞬间从他苍老的身体中的砰然爆发开来,高速飞行的子弹被张苍轻描淡写的拦击静止在半空中。 张苍轻轻笑了笑:“还有什么,一并使出来吧。” 这一刻,在同一处地下世界中的另一场战斗、已然打响! 一百四十一章 三战管十一(上) 更新时间:2013-01-01 瞬间从周身虚空的每一寸角落中蓬发出啦的沉重力道让周小瑜僵直的身体猛然一阵颤抖,那感觉就像是数不清的巨掌死死的捏住自己身体的每一处部分,磅礴无匹的怪力在管十一近乎癫狂的快意中源源不断的涌现加持在他所施展的结界之上,再转化成将周小瑜牢牢锁定的充沛巨力。 “能看见如此可怜的模样,真是让人觉着高兴呀。”管十一缓慢走至周小瑜身下,略微抬头看着这个不红对付的家伙终于被自己擒下,不由得一阵欣喜:“记得在那处地下的天然溶洞之中,我便说过像你这般年纪的修者,血管中的鲜血滋味必然是极其可口鲜女敕的,令我很是难忘。” “听起来貌似你的爱好很不一般。”周小瑜试图摆月兑那种蔓延全身的无力感,看着不断冷笑着朝自己靠近的管十一,便是极力保持平静的声调也开始出现一丝丝极其细微的颤抖:“只是人血这玩意,喝多了对身体不好,我劝你还是少喝为妙。” “你这是在威胁我么?”管十一嗤笑出声,仿佛方才自己听到了某些十分可笑的东西。 “如果这种想法会让你很不高兴,那么我很乐意那样做。”周小瑜面无表情的说着。 “看起来你似乎并不害怕?”管十一沉默片刻,忽而回转身体似有些神经质的问着。 “我为什么要害怕?害怕你么?还是害怕即将到来的死亡?” 管十一啧啧有声,只是不知道这一连串的感叹词中蕴含的究竟是赞叹还是讥讽,却没有人会在乎。像是头一回见面般管十一开始重新认真的打量着被结界之力牢牢封锁在虚空之上的周小瑜,仿佛要从他此刻的平静面容中找出一些什么来。 “我一直都明白那些害怕死亡的人是无法在修道一途上走出只属于自己的道路来,因为那一类人没有自己的强者之心。”管十一倾身念叨着一些蕴藏在叹息中的话语:“死亡本身并不会让人害怕,因为这世上每天都有很多人出生,同样在月升日落、晨钟暮鼓中也会有很多人死去,死亡的本质不过是**与意识的同时消亡。” “所以我一直都很清楚你是一个怎样的人,更加确切的说你是一个怎样的修者。”管十一说到这里略微停顿半拍,露出一个自以为是的笑容:“你并不会惧怕死亡,因为你和我一样明白死亡的本体其实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就像是山溪中的水车、随着潺潺溪水或轻快、或缓慢的流淌而永远不知疲倦的转动着,只要有水的存在就会一层不变的继续下去。” “而死亡就像是溪水边的水车,只要有生命的存在,那么每时每刻都会有生命消逝。”管十一有些感慨的叹着气,落寞孤独的神情在周小瑜的眼中却是那样的可笑:“看,这是一切多么寻常的事情,对于死亡我想我们唯一能做的是选择自己的死法,可惜您已经丧失了这项原本属于你自己的最基本的权利。” “真的是这样么,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妙啊。”周小瑜转动自己唯一能轻微移动的头部,嘴唇上下开阖得有些艰难:“只是在我的眼中,时间这个东西一直都是很宝贵的存在,如果你确信自己要将大把的财富浪费在这种无意义的长篇大论之中,那么我会为你感到悲哀,因为对于一个老人来说,他所剩余的时间确实不多了。” “你的反击依旧如此犀利,还是你那让人厌恶至极的讥讽话语都让我感觉到你蓬勃昂扬的斗志,只是你已经输了我两回了,难道你还想再浪费一些时间输给我第三回么?”管十一的眼角朝着斜上方轻微的向远处延伸展开,那是一种叫做自信的情绪最基本的表现。 “我虽然不怕死,但我更希望自己活着,至少不是在你面前死去。”周小瑜冷笑一声,惨淡的暗淡色光团逐渐显现出黯淡的光芒,幽若微暗的光线中周小瑜的笑声多少粘带了一丝诡异的味道,几乎与惨笑与哀叹之间。 “那么,我真想好好瞧瞧,眼下状况中的你究竟会用什么方法拜托我的结界之力,别忘了你的对手并不仅仅是我,还是一个崭新的世界。”管十一高声笑着,猛然挥拳砸向周小瑜相对柔软的小月复,就像之前那样令他在自己的凶悍打击下、短时间内丧失行动能力。 呼啸的呜呜风声包裹着管十一血肉枯竭、却出奇刚猛的拳头,那些萦绕不去的狂风如同从五指内部炸散开的一般,狂嚎怒吼着席卷了周遭的空气,一同朝着虚空之中的周小瑜急速撞击而去,仿佛能够预见下一秒的可观战果般,管十一莫名的笑出声来,笑声依旧是充满磁性的沉稳男声,只是在周小瑜听来还是那样的不讨喜。 疯狂怒吼的拳头只是在空气中停顿了极其短暂到能够突破人视觉极限的时间点,仿佛从他出拳到打击便是在耀眼的空间跳跃中完成,全然看不见出拳轨迹的电光火石之间,在管十一张扬绢狂的笑声中,仿佛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更加确切的说是周小瑜的整个意识世界都如同瞬间结冰一般的宁静下来,那些被黑暗浓雾笼罩包围的混沌意识、在看不见的漆黑阴冷的意识层面中,周小瑜能够无比清晰的听见那些盘旋在自身身边的张狂笑声,还有那一丝难以察觉的恐怖拳劲。 在周小瑜沉静死寂的精神意识之中,一切都显得那样的安详懒散和沉默。即便是管十一蕴藏着爆炸性力量的拳头已然贴近了自己的月复部,如果不出意外、即便是自己能够在最短时间内做出防御性动作也至少会断掉三根肋骨。 可惜这世上每天都会发生很多意外,只是人们都不清楚这个令人心喜的小家伙究竟会在什么时间、那个地点发生。周小瑜同样的不清楚,他只明白这一刻的危境中真的有意外降临在自己的头上,或许这是人为的意外。 管十一奋力出击的手只是在周小瑜的身体上停留了十分短暂的一个瞬间,但那些蕴含在每一根指头、每一块血肉、每一条经络中的恐怖力量却在这极其短暂的瞬间中尽数传递到周小瑜的身体中,同一时间中管十一仿佛听见了从周小瑜身体内部传出的极其细密紧促的骨骼断裂声,咔咔的轻微闷响声。 周小瑜依然苍白到无以复加的面部骤然变得通红一片,如同面补充血而皮肤下的血液似要迸发挤压出来一般,氤氲成晕团的血红色让这片小小的空间中都仿佛充斥着一股浓郁刺鼻的血腥味道,一声不似人声而似兽吼的申吟肆虐着周小瑜的喉管猛烈的冲击着他的舌尖齿缝,继而挟裹着满腔的怒气与痛苦、一同爆发出来。 那些依旧猛烈摧残自己身体内部结构的狂暴拳劲让周小瑜定在半空的僵硬身体不得不向后扬起了脑袋,只是这近乎于失败的标志性动作却让管十一淡然冷漠到冰凉的面容瞬间变幻起来,因为在管十一的眼中,被自己牢牢锁定的周小瑜,竟然动了起来。 这是周小瑜追求的意外之喜,是他凭借着肉身强度生生扛下管十一凶猛打击而人为制造的惊喜。利用局部的痛苦来换取全部事态的短期胜利,这样的买卖在周小瑜看来无疑是十分划算的,那一道死死禁锢着周小瑜身体的十字印结在管十一凶悍狂霸的气劲下,猛烈的震颤起来,不过片刻便土崩瓦解、寸寸碎裂。 这种纯粹靠结界之力凝聚成实体的印结自然不是管十一本体实力的对手,便是周小瑜预想中的短暂僵持局面也不曾出现,那一道封印了自己足足小半会儿的印结瞬间瓦解,复而重得自由的周小瑜只觉得那些原本属于自己的力量源源不断的聚集到自己的身体中。 月复部的衣袍赫然出现一只不完整的拳印,管十一刚猛霸道的气劲来回冲刷着周小瑜努力凝聚在胸月复之间的天地元气,散漫却坚持的青色光芒在周小瑜的意念中不断修复着背管十一瞬间破坏摧毁的区域,只是被管十一拳背接触的自身皮肤、依然坏死了一大片。 周小瑜强忍着身体剧痛翻身从半空落地,那一层淡蓝色的半透明光照依旧将两人包裹在结界世界中,但方才管十一携怒的奋力一击中让他对于结界力量的加持出现了一个短暂的不稳定空隙,而正是这个难得的空隙、让这层看似坚固的淡蓝色结界表层,开始出现水花涟漪一般的波纹,清晰的在半空中一圈圈扩散开来。 管十一回身看着已然站稳的周小瑜,眼中闪过一丝异芒,周小瑜的狠辣果决让他很赞赏,同时也是一种深深的忌惮。对自己狠的人同样不会给予对手仁慈,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这种杀伐果断的取舍不得不让管十一顾忌。 周小瑜半蹲在地上,剧烈的阵痛宛如东去翻腾的江水,云生涛灭的浪花一波又一波的撞击着他的身体,只能依靠这种姿势才能勉强维持着身体平衡。一次短暂的深呼吸,周小瑜落地的身体只是与地面一次短暂的接触后,便高声暴喝着冲向了管十一。 这一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一百四十二章 三战管十一(中) 更新时间:2013-01-02 周小瑜的目的很简单,杀过去、打败他。但很多时候,愈是简短的追求愈加难得和可贵。周小瑜无法平息心头熊熊燃烧的火焰,已然两次战败的自己决然不允许第三次失败,或许在这一刻看来、这不仅是为林歆的承诺战斗、同样也是为自己而战。 这是修者的骄傲、也是男人的骄傲。 周小瑜从不否认自己是骄傲的,这种骄傲被他很隐秘的深深熔住在自己身体的每一处鲜活的血肉之中,同样也伴随着他行事处世的准则与坚守。管十一的强大是他之前所判断错误的,而正是这种超乎意料的强大让周小瑜深藏骨髓中的骄傲性情全然激发出来,所以他是为了自己在战斗。 尖厉的呼啸风声从周小瑜身体与空气的尖锐摩擦之间呜呜的响了起来,刺耳乱心的声音如同有人拿着一柄生锈的柴刀在一丝不苟的磨砺着。周小瑜无法压制住管十一留在自己体内的霸道拳劲,索性一并放弃抵抗,而是将自身所能吸收调动的天地元气尽数凝集在自己的身体各个部分,瞬间提高战力。 殷红的脸庞在清寒的狂风中逐渐散失热量,周小瑜半眯着双眼只露出一条细小的缝隙,透过这丝有限的视角周小瑜甚至能够瞧见管十一因为在意而缓慢向上翻动的喉结,干枯且褶皱丛生的面庞却是因为方才一瞬间的高强度战斗而产生一些罕见的晕红,那是浓厚的生命气息。 周小瑜猛然蹬地而骤然向前急速掠行的身体终于在自己预想中的地点落地,伸得笔直的脚尖只是轻巧而不失凌厉的陡然立直,随着所接触的地面轰然塌陷的混乱状况、周小瑜双腿一颤、如同弹簧一般再次跳跃腾空而起,朝着近在眼前的管十一轰然砸去。 “还真是不自量力。”管十一冷漠的面容陡然现出一丝笑意,冷笑。 豁然向前封架的双臂交替在虚空中迅猛前行,交叉呈十字形状。干瘪的臂膀却让周小瑜觉得那更像是一方厚重的钢铁盾牌,生猛而微风的亘立在自己的拳头前,悄然散发着让人很容易忽视的青芒拳掌在如同水纹一般的元气荡漾爆裂中,硬生生的印在管十一已然摆好的十字盾臂上,如同两头亘古长存的蛮荒巨兽轰然撞击一般,一股肉眼无法看见的磅礴气劲从两人接触的手臂间骤然爆发出来,高度浓缩凝聚的天地元气已然氤氲成雾水,发出嗡嗡的颤鸣声。 猛然撞击的力道在周小瑜奋勇的攻击下,让他一拳一拳的砸进了管十一艰苦抵挡的双臂中,那一刻管十一仿佛能听见自己血管中的鲜血在燃烧、在沸腾、也在哭泣。周小瑜努力积聚在掌间的元气是融合了他所有负面情绪的狂烈能量,却是在短暂而不连贯的接触中竟然完整的转嫁到自己的身体中。 感受着那些被撕毁、破坏的身体组织,管十一怒吼着高声喝道:“你这是自寻死路。”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周小瑜冷笑一声,有点滴的水迹从他的齿缝间洒落出来。 管十一忽而摆臂朝前伸直,恰恰在周小瑜即将出拳的前一刻格挡在对方的肘部,轰然冲击的掌劲将管十一面皮上的皱纹尽数吹起,却是硬生生的伸手扯下了周小瑜使劲前砸的臂膀,僵持不下的双手在极其短暂的时间内、瞬间交手十数次,快到几乎组合成一个音符的打击声在一瞬间高音幅的炸响开。 每当管十一与周小瑜撞击成一处,那些萦绕在身体周遭的淡蓝色光芒便会相应的或明亮、或黯淡。周小瑜很是忌惮这种所谓的结界之力,几乎将自己全部的打击力道全然转化到对方的结界之中,一番对轰依然耗费了周小瑜大半的气力、却是比不过气血已然枯竭的管十一这个老头。 管十一没有给周小瑜喘息的机会,事实上从两人交手开始,这种眼花缭乱的贴身快打便一直不曾停下,幽若微暗的蓝色光芒开始散发着让人无法忽视的亮光,骤然明亮的强烈光线将管十一整个身体包裹其中,瞬间高大的身形将周小瑜爆裂的攻势牢牢的压制下来。 这老家伙,龟壳还真是硬扎。周小瑜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句,却是在记不清多少次交手的短暂空隙中抽身飞退,轻灵快捷的身影在已然成了主导的蓝色梦幻光影中倏然左右穿行着,难以捉模辨认。 “怎么,想逃?”管十一双眼微闭,一道难以察觉的精芒瞬息闪过。 “你应该庆幸自己还能多活上一些时间,姑且算作这是我对你的宽容。” “这句话我来说才对。”管十一有些厌烦的看了周小瑜一眼,却没有飞身追击、而是郑重的挽起袖管、一层层的缠好扎紧,用一种近乎于玩味的眼光重新扫视着严阵以待的周小瑜:“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看来只有失败才会让你更加清晰深刻的认识这个世界。” “听起来似乎你已经赢了,真是令人讨厌的嘴脸。”周小瑜不屑的撇了撇嘴,双手缓慢而坚定向上微微抬起,于胸前虚抱合而成一个不明显的圆形,轻灵欢悦只属于周小瑜的青光元力逐渐在他的双手之间显现出薄雾般的外像。 “所以说只有经历过波折,才会知人世凶险;只有感受过风浪,才会明白大海没有表面上那般平静。”管十一看着缓慢动作的周小瑜,心中微然闪现一丝警兆、细微跳动的眉眼让他不自觉合上眼睑,感受从周小瑜胸前高浓度挤压的元力。 浓郁的天地元力,这是管十一之前战斗中所不曾遇见的,难道这小子至始至终都还藏了一手?这一出戏倒是愈演愈妙了。管十一冷哼着伸出双手,虚握成拳的带动着身体周遭的淡蓝色结界一同闪烁华光,一**之前不曾见过的元力波动开始源源不断的积聚在管十一消瘦的身体中。 “既然你想玩,那我便奉陪到底,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那个本钱支撑你站到最后。” “如此婆妈絮叨,愈加让我觉得这是你在害怕,我想你应该多为自己想想才是。” “是嘛,我已经想的够多了。”管十一微微牵动着嘴角,露出一个不算勉强的笑容,虚握的双拳随着管十一猛然往前迈出的步伐中悄然松开,便是那一刻轰然闪现出炫目谜神的耀眼蓝光,近乎于妖艳诡异的光线中,缠绕在管十一身体周遭的结界开始有目的地席卷着周小瑜,如同盘踞网中的蜘蛛吐丝扑杀猎物,顷刻间将周小瑜包裹在一个封闭狭小的空间中。 “破不开我这‘深蓝之渊’,你便一辈子都呆在里面吧。”管十一高声笑出声来,如同夜间凄声嚎叫的荒野雪狼,望着身前瞬间成形的蛹茧状柱体,管十一双手连续变幻数个动作,瞬间那些游离在周遭的结界之力一同依附在蛹茧之上,绵密无穷的死死咬合成一处,在也分不出一丝间隙。 周小瑜依旧保持者双手抱圆的起手式,那些封锁他身体的结界无法阻止元力的渗透稀释与同化,狭小的空间中是浓郁到似要将人吞噬的青光熠熠的元力,那些从周小瑜身体内部轰然爆发出来的浓雾散乱成肉眼不可见的细小颗粒,一颗颗的粘黏着身体外侧的深蓝之渊,一点一滴的从内部蚕食着这处不断压缩生存空间的虚空壁垒。 此时周小瑜的身体如同一方永不干涸的水池,仿佛无穷无尽的元力从这幽深的水潭中喷发出来。周小瑜依旧保持着双手原定的运行轨迹,循着似有若无的规律开始轻柔的拨弄着那些凝集在身体周遭的青色光点,似有灵性般的光痕顺着周小瑜双手拨动的轨迹开始凝聚成一段段看似毫无关联的线路,逐渐在身前显现出一个凌乱而难以辨认的玄奥字符。 这一个字符,竟是与周小瑜进阶轻羽七层后闪现在虚空中的玄奥符文一般无二! 轰然的一声轻响,仿佛破壳而出时发出的咔咔声响,那些将周小瑜紧紧包裹着的蓝色结界外部开始接连出现几丝不算明显却绝对引人注目的裂隙。管十一霍然一惊,强忍慌乱的伸直手臂,凌空虚划着某种术法道痕。 前一秒还沉寂如死水的结界之力在管十一疯魔般的乱画后骤然沸腾起来,管十一大口的喘息声中仿佛能听见蛹茧中周小瑜那不甘的怒吼声,那些悄然裂开的缝隙在陡然活泼的蓝光作用中开始明显的合拢交融、纠缠不休。 “这种被活活闷死的恐惧感一定是极其刺激的吧?”管十一冷声笑着,仿佛这笑容一直停留在他的面容上不曾消散,那偶尔裂开而泄露出的一丝浓郁到令人心悸的元力让管十一的心高高悬起,直到这一刻重新掌握局势后管十一才能够安心的继续笑着。 “这种令人心碎的滋味,我想你一定会希望多回味一些时刻的。” 有细微的嗡鸣声在管十一的脑海中骤然响起,那不是结界之力,而是一种磅礴充沛到令人只能仰视的剑气,以至于这声响直接在管十一的意识精神中炸响,巍然如山岳的灵压从管十一的头顶散发出来,像是有什么东西瞬间破开虚空降临在这条走廊中。 铮然一声剑鸣,管十一只来得及侧身朝旁避让,衣布撕裂的响声中管十一只觉得肩膀微微一疼,半空中瞬间闪现出一道艳红,那是从管十一血管中的爆发的鲜血,映红了整条走廊,仿佛一切都被鲜血染得通红。 管十一颤抖着望着那一柄直直竖立在身侧地面上的三尺青峰,有细密的血珠徐徐滑落。 黄泉! 一百四十三章 三战管十一(下) 更新时间:2013-01-03 强烈浓郁的肃杀萧瑟剑意自这柄入土半尺、两指宽却薄如蝉翼的流线型剑刃中肆意发散蔓延着。管十一奋力撕扯下半边袖管将伤口狠狠包扎试图延缓血液的流失,这一刻在他的眼中不再是掌控一切的稳重与默然,仅仅是那天外飞来的一剑、那恐怖强大的剑气根本不给自己任何抵挡回旋的余地,仿佛将自己肩部韧带一同切碎一般,管十一只觉得半边身子都失去了知觉, 偶尔有石屑砸落在管十一的头部,老头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去,却发现一处细小的洞口赫然出现在坑洼密布的顶层墙面上,略微偏斜的细小通道正是这柄长剑激射而出的痕迹,管十一突然回想前一刻‘深蓝之渊’表层破裂的缝隙,感受着那一缕喷薄如红日霞光的厚重元力瞬间消散在虚空,难道 咔擦一声轻响,凭空展现出的一只手赫然从蛹茧的某处裂缝之间生生扒拉出来,骤然弯曲的五指狠戾抓扣着两边的能量晶壁,在这一声凄厉却张扬的呼嚎声中,周小瑜硬生生从那一处密封的空间中破壳而出。 与此同时那些具现化的蓝色能量流更是如同实体一般在周小瑜示威般的拉扯中悄然碎裂,洒落一地淡蓝色的亮丽晶屑,有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不断敲击着周小瑜的耳膜,他只是神情阴冷的望着已然负伤的管十一,任由那些砸落在脚下的晶屑渐渐消散、如同花开的季节。 肩膀的伤口处仍旧残留着其实雄浑暴戾的可怕剑气,纵横其上激荡至血肉模糊,一团团炸裂开来的细小肉末如同那些跌落尘埃的蓝色晶屑般,将管十一的半边脸颊映染成不均匀的殷红血色,平添几分慑人凶悍之气。 周小瑜伸出仿佛重逾千钧的手掌,紧紧的握住了用粗绳麻布缠绕数层的剑柄,管十一的‘深蓝之渊’几乎将元力、光线甚至空气都似要隔绝开来,周小瑜涨红着鲜艳欲滴的面庞,用一双狼似的眸子不善的看着管十一。 “想不到你对于元力的运用已然达到了此等精妙境界,这种技近乎道的超强控制能力想来不是一朝一夕之功,这倒是我疏忽了。”管十一冷冷的回应着周小瑜欲杀之而后快的残酷眼神,声线没有丝毫颤动,平稳到不像是一个正常人类应该有的反应。 “之前你将体内所有元力在极其短暂的实践中尽数调动,在利用我我特地为你准备的狭小密闭空间,利用小容量的环境来提高自身元力密度,进而在一瞬间爆发出来,想必这种近乎搏命的招术是你能够撕开能量壁垒的主要原因。” 管十一的视线在周小瑜身后如同云雾般清晰可见的高纯度元力气团略微扫过一眼,便是以他多年阅历见识也不由瞳孔骤然紧缩,愈发不敢相信这等气势惊人的磅礴元气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的杰作。 “利用晶壁破碎而形成空隙的短暂时间中,你将自身灵识集聚到最大,从而凭借浓郁元力让这柄长剑感应到你的气息,隔空摄物瞬息招摇至身边进一步积聚能量、最终有所斩获。”管十一很是感慨的笑了数声,有些苍凉悲呛。 “想不到你倒是观察仔细。”周小瑜冷冷的哼了一声,面色默然的望着身前的老人。 “只是不想死的糊涂罢了。”管十一神情不变的轻声说着,倒像是与老朋友闲聊叙旧。 “往往死得越快的,是那些求知**强烈的家伙。”周小瑜努力抓握着缠绕着破布的剑柄,仿佛要将自身所有的力量都注入其中,乃至包括热量、信仰以及希望。他相信它,因为他俩已经并肩作战很多年了。 “活得不明不白,倒像是枉来人世走一遭。”管十一不动声色的将目光从周小瑜紧紧攥着手背上移开,似是无意间向后退了小半步,复而接着说道:“我这一辈子浑浑噩噩的来,自然不希望再浑浑噩噩的走,那样岂不是很无趣?” “我倒觉得那样挺有意思,至少不需要为很多事情烦心劳累。”周小瑜深深的呼吸着,将肺叶中浑浊无用的空气尽数吐了出来,长长一绺的浊白色热气顺着他的嘴鼻唰的撞了出来,就像是一只离弦的弓箭。 “不管怎么说,我想你还是为自己多庆贺那么一点时间吧。”管十一慢慢摊开手心,混杂着鲜血与肉屑的面颊在他不停抖动的苍老褶皱下显得有些狰狞与诡异。管十一侧身望着周小瑜,摊开的掌心之中忽而绽放出一丝极其微弱却生命力顽强的淡蓝色晶体来。 “我想应该是你为自己再多祈祷几次吧。”周小瑜感受着身边虚空中瞬间动荡的元力波动,微微咧着嘴巴无声的笑了起来,唯有握剑的手掌愈发的用力,有细密的汗珠浸湿了缠剑的布条,很显然周小瑜并没有表面上那么镇定。 “为什么?”管十一虽然问着,却是看着周小瑜的笑脸莫明的笑了起来。 “毕竟这贼老天又给了你一些时间来呼吸着这里的空气,你不觉得这是它对你的仁慈与赏赐么?”周小瑜微微阖拢的眼睑之中是一双清亮乌黑的眸子,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周小瑜纯黑色的瞳孔画面中忽然闪现出一丝亮丽的蓝光,如同夜空绽放的烟火,瞬间成了这个世界聚焦的中心。 “我从来只相信我自己,只相信我掌握的力量,只相信真真切切出现在我面前的任何事情。”管十一豁然起身,双脚陡然踩踏着已然伤痕累累的地面,伴随着掌心中愈加明亮耀眼的蓝色晶体,管十一有些佝偻的身形瞬间出现在周小瑜的跟前。 连同那些散发在虚空中的光影也随着管十一急速前行的身形忽而剧烈的颤动一丝,忽明忽暗的光线中周小瑜最先感受到的是从那如同鸡子般大小晶体中赫然散射的线芒,柔和不是凛冽的光影如同一只看不见的巨爪,瞬间锁定了自己的大半身体,避无可避。 “呀!”周小瑜仰天长啸,手中黄泉用连他自己都难以辨认的极致速度猛然向前斜劈上去,这一刻的三尺青峰竟然在他手中爆发出九尺大刀的刚猛威势,极富流线型的剑刃仿佛能将这片空间切割成两瓣,高强度的摩擦使得薄而坚硬的剑身开始剧烈的颤抖着,有嗡嗡的颤鸣声瞬间响起来。 周小瑜单手持剑,剑锋微颤如同吐信的毒蛇,从下至上的斜撩狠劈中、周小瑜感受着那些分布在周遭虚空中元力的恐怖激荡,便是管十一手心中爆发的令人压抑窒息的蓝色光线也在这一剑中减弱了很多。 不停吞吐的剑芒将周小瑜身前的小处空间尽数封锁,只要睁开双眼便能瞧见那些划刻在半空中的青色元力、看似平静的表面下却蕴藏着周小瑜精心安排的可怕能量,那些凌乱而没有章法的剑痕瞬间显现成形,进而组合成一种周小瑜从来没用过的符文,这是不属于轻羽七层的能力。 如此凌厉狠辣的剑诀逼迫得管十一不得不向后退去,步步紧逼的攻势瞬间转化成艰难为营的守势,管十一一扫之前的狂猛攻击手段、而是并指作剑诀手势、配合着蓝色晶体中溢出的能量,开始慎重的比划起来。 黄泉本身是有灵智的,或者说这把剑本身就代表着一个世界。周小瑜能够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存在,却无法与之沟通连接、一探究竟。那是一个自我封闭、断绝外部联系的世界,在周小瑜的灵识之中、那个世界永远都被遮掩在一团黑黢黢的浓雾之中,按照自身的既有规律运行不辍。 如今周小瑜借力施展的术法正是借用这柄剑中偶然溢漏的一声强大杀气而强行将自身修为提升至轻羽八层,强忍住元力反噬的可怕后果开始御使着只有八层境界才能施展的斗字剑符,一种强大的攻击符文。 周小瑜只觉得自己身体中的每一处血肉都不可抑制的颤动着,便是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周小瑜很清楚这是自身机体无法承受那种霸道力量从而崩溃解体的前兆,他知道使用斗字剑符的严重后果,但这一刻依然不只是为了林歆承诺的回报了,而是一个男人的信仰、体面与尊严。 “你的气息开始混乱了,难道你想拼命?”管十一飞速的划拉着手指,闪避着周小瑜劈刺削砍的剑锋,直到那些宛若实质一般的蓝光开始随着管十一的指尖不断绽放出夺目亮芒的那刻,管十一才放心的松了一口气:“匹夫之勇,愚不可及。” “我一直都在拼命,只是你不愿意正是面对而已。”周小瑜露着渗血的惨白牙龈,目光愈发坚定、神情愈发刚毅。即便是拼着身死魂灭的后果也要将这个令人厌恶的老头斩于剑下,周小瑜轻声和自己说着。 青光熠熠的长剑在周小瑜虚划的斗字剑符中开始出现一丝丝细小而明显的变化,豁然放大数倍的长剑虚体瞬间冲向了管十一的身体,将那些组合在虚空中的平面蓝色光罩生生撕扯出一道口子,是璀璨的剑芒瞬间绽放出夺目的神采。 周小瑜身体猛烈颤抖着,管十一短暂的慌乱神情让他感觉好受了些。两种不同属性的元力能量团在一瞬间的接触试探后,如同两头失去神志的荒古蛮兽,捉对厮杀的轰然撞击着。 嗡嗡的炸裂声中,周小瑜只听见一个柔女敕而慌乱的尖叫女声,与管十一同时定住了身形。 “来人呀,博士死了!” 一百四十八章 有惊无险 更新时间:2013-01-08 夺命狂奔中的周小瑜忽然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仿佛从巴陵城开始,纵观这么些天自己大半时辰都是在奔跑中度过的,就像这个世界的本源一样、一直都是按照着既定的轨迹运行不辍,没有停下来喘口气休息一会的时间。 或许自己早就该有这个觉悟,这一遭冒险潜入地下研究所本是踌躇满志、不想竟如同丧家之犬被人追得四处乱蹿,好几次险些让那些满面杀气的卫兵堵在了过道之中,林歆的反戈一击让周小瑜大半天的努力付诸东流、可以说是一败涂地。 特别是面对管十一锲而不舍的搏命追杀,周小瑜更是有苦说不出,好在之前的生死对决中已然消耗了对手大半的精气,并且在最后一次交手中稳稳的全面压制住管十一、伺机给予对手一记杀招,能够预料到接下来看似凶险的逃亡旅程实际才是最安全的时间段,因为管十一必然要好好休息一会儿,至于接下来的事情、谁都无法预料。 周小瑜根本不曾跑出多远,便让那些似乎永远慢一拍的警卫拦住了去路,几乎是在周小瑜微微眨眼的同时,轰然炸响的枪击声瞬间充斥了整块走廊,周小瑜更是顶着满头的金属弹头合身撞进了身侧的杂物间里,在某处满是灰尘的角落里走到了排气通风管道,猛然一拳砸碎百叶窗,翻身抬脚猫腰藏了进去。 不知通向何处的黑暗中周小瑜开始了他的第二次模索,猛烈的枪击声让他有了判断追兵行进位置的依据,尽管这种判断从根本上来说显得幼稚,但对于此刻的周小瑜来说这已经是他能够想到了最好办法了。 因为来不及回身消除痕迹,所以周小瑜的逃跑途径很快被卫兵发现,连续不断的绵密枪声猛然在周小瑜的脚后跟炸响,一连串叮叮当当的响声中,周小瑜用以藏身的排气管道依然千疮百孔、无数道白光透过密密麻麻的弹孔缠绕着这片能给人安全感的黑暗虚空。 周小瑜大睁着一双眼睛,侧耳仔细听着下方的动静,直到确认了前方再次传来枪击声后他转过身来朝着另一方开始爬行,因为通道狭小的原因他的动作幅度并不大、所以速度并不快,好半天才缓慢前行了小半截、周小瑜微微喘着粗气伸手将身下的百叶窗掀开一道细缝,直到确认下方无人之后他才小心翼翼、警惕莫名的跳了下来。 这是一间卧室,一张普通的行军床、一方小而码放整洁的书桌,还有一本才看了一小半的厚重书本,一片用枫叶做成的书签正静静地夹在书页之间,周小瑜缓慢轻柔的站起身子、刻意放轻脚步伸手打开房门,客厅里也是空无一人。 周小瑜依旧是神情焦虑的来回走动着,这种短暂的安全只是表象而已,如果无法从眼下的混乱局面中找出破绽,那么等待自己的必然是更为严密的盘查与搜捕,最重要的一点则是当下管十一自顾不暇、难以抽身前来围捕自己。 周小瑜如是想着,之前的那一条通道一定被封锁了,所以那条路决然是行不通的,除非自己能够找到另一条出路,只是这种可能性相当小、小到连周小瑜自己也失去了尝试的信心,难道自己便要活生生的给困死在这个地界了么? 还真是令人头疼啊。周小瑜沉重的叹着气,之前留下的暗伤在这一刻也开始发作,没有想象中的剧烈、却是更加的绵长、如丝如缕不绝。周小瑜翻箱倒柜的在衣架上找出一件白色工作服,连忙披在身上、故意将衣领高高竖直、遮挡住两边苍白虚弱的脸颊。 抬脚跨出房门的那一刻、也正是枪声逐渐减弱的时间点。周小瑜将黄泉贴身绑好,信手抱着几本书开始信步走在这处迷宫般的地下研究所,远处传来的枪声时强时弱、周小瑜以此判断也是有惊无险的避开了对方几处重点设防的临时哨卡。 看着前面上刷了金漆的铭牌上写着化学药品区几个字样,周小瑜努力装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恰到好处的略微将面部低到路人看不全的角度,迎着前方的五人小队缓步走了过去,急促的脚步声连带着周小瑜的心脏也开始不争气的砰砰跳动起来,呼吸也在这一刻开始沉重起来。 抱着书本的周小瑜仿佛没有看见这几个警卫一般,依旧低着头慢步向前走着、甚至有些固执。在对方看不见的阴影中、周小瑜双脚有节奏的在地面上起伏,每向前踏出一步都会相应的调整着呼吸、直至找到最适合自己出手的频率节奏。 只是对方没有给周小瑜出手的机会、因为他们确实很着急、以致于根本没有正眼打量这个冒牌货,直至擦肩而过后的半拍时间里,周小瑜的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嗡嗡低沉的男声:“停下,转过来。” 周小瑜应声顿步,却是侧开半个身子、透过立领的衬衣斜眼瞟着卫兵,刻意压低嗓子沉声说道:“有什么事么?” “你背后负着的、是什么?”小队长伸手指着周小瑜背后用破布缠绕的棍状物体。 “是林歆博士交待的研究方案、以及一些建筑物体的立体画像,吩咐我做好后一并交上去。”周小瑜面色平静的说道,对于声音的控制堪称完美、没有任何一丝的松懈,就像是在说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一般。 “原来是这样。“小队长哦的一声,挥手示意同伴们离开,却是抬脚不曾落下、再次高声喊道:“等下。” 周小瑜的身体微不可察的颤抖了一丝,已然凝聚了恐怖力道的手掌甚至差些朝他劈去,周小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回身看着这个队长、极力模仿出一种不耐烦的语气:“还有些什么事一并说完吧。” “哦,就是想提醒了研究所里嵌入了奸细、你要多加小心。”小队长好心的提醒着。 周小瑜没有想到对方会这样说,明显有那么半拍的不着调之后他才回过神来:“明白。” “不对,你到底是谁?”只是最简短的两个字,周小瑜怎么也想不明白究竟是何处露了破绽,咔咔的枪栓拉扯声后便是一道道足足有一尺来长的凌空飞舞的火蛇,周小瑜一时不察险些中枪倒地。 轰然散发的夺目青光瞬间照亮了这片空地,周小瑜动作快到极致之后便是一道道散乱模糊的线段,那些悬浮在虚空之上的青芒丝线似有灵性般四处飞舞飘扬,周小瑜猛然抛开手掌的书本、单脚狠命蹬踏着地板、试图要将它跺穿一样。 迎面扑来的除了夹杂着火气的狂风,还有这散发高温的弹头。周小瑜陡然一步跨前,像是直接越过弹道墙壁凭空出现在五人小队之前,豁然前劈的第一手便不是攻击、而是伸手拔出匕刃、复而轻微向上抬起,瞬间斩下对方持枪的手腕。 喷洒的鲜血并没有阻挡周小瑜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出掌、多刀、上撩、斩手,当这些简单的动作配合着极其的速度组合而成后,所迸发的是极其强大的杀伤力、破坏力,那人几乎连惨叫声还没有冲出喉管、便被周小瑜连人给砸飞了出去,最后的一声闷哼更是断断续续。 沾染着血迹的匕首忽而前刺、忽而斜削、忽而后扎、忽而下劈,不过是极短的时间后周小瑜接连解决了三人、其中便包括那名多话的小队长。剩下的两人自知必死无疑,更是高声怒吼着举枪点射,另一人则是利用子弹的掩护拔刀迎上周小瑜刺来的匕首。 瞬间炸裂蓬发的叮当兵刃撞击声急遽的在这方空地上传播着,已然杀红双眼的周小瑜骤然后撤避开冷枪、利用暂时性的回访避让积聚着恐怖的反冲之力后更加凶悍的顶了上去,当先受难的正是那名同样悍不畏死的警卫,却是在两人交错的瞬间、周小瑜紧握着的匕首准确无误的扎在了对方的心窝上,瞬间飚溅的殷红血液还是滚烫的。 这一瞬间的凝滞并不能阻挡周小瑜继续前行的脚步,仅剩的战士似乎被周小瑜搏命般的打法吓破了胆,忽然间大声叫喊着转身跑去,周小瑜冷笑一声、只是伸出冰冷的手掌、硬生生的卡住对手的肩膊、一声宣泄般的暴喝中、卫兵被高高的拎了起来、复而狠狠的砸向地面。 砰地一声,溅起的不是灰尘、而是鲜血。 周小瑜懊恼的看着满身的血迹、随意伸手拍打数下、却根本抹不干净、只好颓然作罢。 交战的时间虽然短暂,但其激烈程度足够让周围梭巡的兵士察觉,那些催人心跳的脚步声几乎是追着周小瑜一路藏进了化学药品区,比起之前的那间宿舍、这里简直大得没边,周小瑜只是略微向里走了几步、便听见争吵的人声。 周小瑜停下脚步、四下打量着然后转身向着另一侧过道走去,贴墙而行的他借助这光线照射的死角开始逐渐深入前进,出乎意料的宽敞空间让周小瑜多少有些心安、因为来来往往的大半是研究人员,他们根本不会去关心一个外来人的衣布上为何会沾有血迹。 根据周小瑜的观察这些人大多是行色匆匆、甚至抱着资料小跑的也不在少数。 周小瑜低头跟在这些人的后面,终于放心的笑了起来。 一百四十九章 另辟蹊径 更新时间:2013-01-09 周小瑜跟着一行工作人员,近乎小跑的一路追了上去。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瞧清门框铭牌上的文字便让一名老头给喊了进去,事实上周小瑜正准确借机溜走。足足有二三十人的大型研究场所是异常忙碌的一片,周小瑜看着这些神情凝重且神圣庄严的研究员、慌乱的情绪竟是瞬间平静下来。 “你、别愣在那里,快上去帮忙。”一个身材偏瘦的高个中年男人伸手指着呆立在门口的周小瑜,语气急促紧张的急忙说着,神情急切却多少藏了些癫狂的因素,周小瑜甚至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些微的期待、兴奋。 “哦!”周小瑜微微一愣,连忙上前几步混进了一堆人的边缘,他有些头疼的看着这些人拿着一些瓶瓶罐罐、不时添加一些带有颜色的莫名液体进行搅拌摇匀,然后用这种调制出来的针剂注射到早已准备好的白兔身体中,一旁的周小瑜就像一个神情漠然的看客,无动于衷。 “诶,你怎么回事,怎么不上来帮忙?”因为带了口罩,所以周小瑜只知道说话的是个男人,而且年纪似乎有些大了。 周小瑜应了一声,戴好口罩手套几步走到这个人身旁、学着他们的动作拿着一些配置好的针剂装模作样的摆动了半天,就是不动手。一边的男人看了小半天终于无法忍受,一把夺过针剂沉闷的问了一声:“新来的?” 周小瑜点了点脑袋,诚实的回答:“刚到不久。” “哦,原来这样。”那人一副如我所料的语气,低头思索片刻却是伸手指着另一个人示意着说道:“你便先去那里打个下手,先做些最简单的杂活,同时也要在一旁观察学习,这个研究室人手很紧缺,争取早些上岗。” “嗯。”周小瑜朝着男人笑了笑,抬头看了一眼连忙走到男人之前指定的位置,朝那人说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么?” 那人微微皱着眉抬起头看了周小瑜一眼,手上动作不停:“你站着别动就成了。” 竟然是个女人,周小瑜诧异的望着她,心想着本就是一抹黑的玩意、不动正好。 “n57号药剂无效,帮我把l19型号针剂递过来。”女人拿着笔在记录本上唰唰画了起来,在自然不过的说着话,短暂的停顿知州女人有些纳闷的抬起头:“l19型号药剂,你没听见么?” 正在走神的周小瑜直到这一刻才像是清醒过来,豁然呀的叫了一声:“你说什么?” “你是不是诚心过来捣乱的?”女人厌恶的瞪了周小瑜一眼,冷哼着伸手从架柜中取出一管暗红色、墨绿色相济的针剂,同时将手中的记录本和笔一并塞到周小瑜手中:“你便给我做试验记录吧,真不知道你这样的智商怎么会来这里。” 周小瑜心头顿时火起,恨不得将手中的纸笔砸了走人才好,只是才略微转过半个身子恰好瞧见一对警卫持枪拦在了大门口,嘴里高声呼喝着招呼众人停下手中活计、接受检查。 周小瑜眉梢轻微的抖动着,将手中玩意搁在桌案上问着身旁的女人:“我方便一下。” “真是个毛毛躁躁的年轻人。”女人不满的嘟囔一声,根本没有看那些卫兵、继续试验。 周小瑜快步穿梭在人群中,利用他人身体遮挡住兵士的视线,用一种介乎于跑与走之间的速度以及跨步频率,嘴中连连喊着借过、借过,恰巧在那整整十名警卫进来的同一时间合拢了洗手间的房门。 背靠着房门周小瑜暗道一声侥幸,微微紧促喘息中却是察觉到一抹异样的目光正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自己。周小瑜心脏怦然跳动,霍然转身抬眼看着水池边正洗手的男人,漠然的看着他点了点头。 “兄弟,我活了这么久还是头一回瞧见有人在这地儿大口呼吸的人,真是大开眼界了。” 周小瑜有些尴尬的应和着男人的笑声,不再理会对方径直走到最里间避开了男人的目光,抬头看了看周小瑜很是庆幸的望着墙角上方的排气管道、猛然一咬牙翻身钻了进去,久违的浓厚黑暗瞬间包裹了他。 洗手间的排风管道中弥漫一股能令人瞬间窒息的恐怖异味,那已不仅仅只是臭味,多种周小瑜根本分辨不出怪异气味混合成以他之强悍身体都不愿忍受的折磨人嗅觉的味道,奇迹浓烈的气味逼迫得周小瑜只能张嘴大口呼吸着。 沿着固定的既有的通风管道周小瑜没有选择的向前爬着,如同实质一般的浓墨黑暗遮盖住周小瑜事业的同时,也仿佛蒙蔽了他的直觉。通向未知目的地的管道中,周小瑜艰难的爬行着,让他更加难以忍受的是很长一段路程中都没有其他的排气口。 咬着牙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实际上眼下已然是一片黑、还能有比这更糟糕的情况了么? 周小瑜苦笑一声,却是隐约觉得那种令人痛苦欲绝的气味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是越加浓烈,如同能够用身体感受到厚重的混合滋味迎面撞向了超前攀行的周小瑜,有那么短暂的身体僵直后,周小瑜痛苦的申吟一声、差些吐出胆汁来,神情虚弱颓然的靠着墙壁、不再想动弹。 直到这一刻,原来人类的生活垃圾经过长时间的积累混合之后,竟然能够爆发出比大修者更加可怕的力量来。周小瑜不知一次的幻想着,如果昨夜自己不应急功近利而冒险渗入这间地下研究所该是多么好。 当这条束缚着周小瑜肢体的狭窄通道终于瞬间扩大之后,周小瑜并没有变得开心起来,因为赫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方硕大的垃圾场,各种浓烈刺鼻的生活废弃物杂乱的堆积在一处,周小瑜一个踉跄差些一头栽倒在地。 “选哪条路不好,自己怎么就偏偏选了这里。”周小瑜叹息着摇头,所幸借助着此处微弱的灯光还能大概将周围的情况记在心上。或许这才是不幸中的万幸吧,周小瑜自嘲着在巨大垃圾场的边缘走着,强忍着精神**的双重折磨、周小瑜竟然挺了过来。 那些卫兵绝然想象不到自己竟然能走到这里来,即便是他们手中拿着的是详细清晰的建筑图纸、也很难将目光投在这片用来堆放废弃物的大型蓄物池区域,虽然这里的气味着实令人头疼,但却是真正安全的场合之一。 而另一处周小瑜心中的安全之所则是林歆那个女人的卧室,作为这间研究所的实际领导人的女人、其居所定然是严密守卫的,如果能够混进去一定是别人想不到的,只是周小瑜很是忌惮林歆本人,忌讳这个女人的手段心机。 既然能够在张苍的私人研究室之中杀了那个老头,那么林歆必然会十分注重自身居所的安全,两相比较之下周小瑜更愿意在这个不想多呆一刻的垃圾场聊作休整,希望管十一的恢复能力没有自己担心中的那么快才行。 随意挑了处还算干净的角落坐了下来,周小瑜浑身酸痛的打了个哆嗦,直到这一刻全身松懈之后才骤然发觉自己所承受的伤已然达到了身体崩溃的警戒值,尤其是与管十一交手的最后时刻,强行提升修为使用只有轻羽八层才有的剑字符纹让周小瑜的身体伤痕累累,如果不是最后关头被林歆的高声呼和声打断,那么自己很有可能撂在了张苍的私人研究室中。 周小瑜之所以固执的选择通风管道进行转移,不仅仅是因为它的隐蔽性,更重要的是周小瑜在感受着空气流动的方向,这间地下研究所的庞大超乎自己的想象极限,要同时支撑这么多研究人员、战斗人员的生活生产,没有大量新鲜的空气是不可能实现的。 所以周小瑜更多的是利用排气管道来捕捉那些新鲜空气流动的痕迹方向,要维持这个地下研究所的正常运行,必定会有许多通风口岸连接着地表,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大量、恒定的空气输送到深入地下十数丈的研究所来。 而这些问题的答案已经被周小瑜找到了,满场充斥着浓烈刺鼻的气味的蓄物池中、任何细微的空气流通都是相当明显的,就像是漂浮在茶汤上的暗黄色茶叶一般,是那般的显而易见,唾手可得。 周小瑜强忍着放声大笑的冲动,挣扎着拄剑而起、当做拐杖一般支撑着自己沉重疲惫的身体一步一步的向着不远处的前方行去,望着墙壁上方数丈高、比之其他管道要粗大数倍的口岸,周小瑜虔诚的念了一声三清天尊祖师。 强忍着身体奔溃的严重伤势,周小瑜短暂的喘息了片刻,强行蹬踏着脚下还算平整的地面,轰然激荡而出的猛烈劲气将周遭的浓烈气味尽数搅碎、伴随着不知从何处迸发的狂暴劲风,周小瑜整个身体竟是腾空而起,瞬息攀上了满是锈痕的铁窗处,猛然举拳下砸,晃荡的剧烈撞击声中,周小瑜合身撞了进去。 “发现目标、发现目标,开始攻击。” 几乎在周小瑜强行提劲前冲的同时,是剧烈炸响的枪声、以及相比那惨淡灯光要炫目耀眼的子弹火光,数不清的火花瞬间在周小瑜身后半尺处的铁栅栏上蓬发成绚烂的烟火,周小瑜状若癫狂的回身扮了个鬼脸。 “来抓我呀!” 一百五十章 太阳照常升起 更新时间:2013-01-10 纷乱而密集的枪声几乎是贴着周小瑜的脚后跟翻飞炸响,甚至能够清晰的体会到于空间中传递的滚烫温度。几番险象环生之下周小瑜硬生生顶着漫天闪耀的绵密火光,高声呼嚎着向前大踏步奔跑着。 着实没能想到的是那些人竟然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从这个庞大的地下世界中找出自己的行踪,心想着之前若是些微慢了一步,只怕现在早就让那子弹给达成了筛子,估计浑身上下没了一块好肉。 后背上的寒毛近乎根根倒立,周小瑜紧咬牙根飞速的向前跑着,笔直而微斜着向上延伸的官道前方隐约传来一星半点的光亮,很是微弱、近乎不存在。若非周小瑜目力极佳,极有可能在这惊险交加的混乱状况下忽视掉。 那便是出口了么?周小瑜骤然提速,笔直而没有丝毫偏斜的向前冲去,因为高速而开始轻微激荡甚至发出微弱颤鸣声响的气流瞬间热闹鲜活起来。感受着略微沾染着山中清寒水汽的山风迎面扑洒在自己干燥的皮肤上,一种说不出的清凉感觉让周小瑜差些申吟着叫出声来。 这一回终于要重见天日了吧。 身后那堵数丈高的墙壁延缓了卫兵追击的步伐,终于爬上来的他们紧追不舍、因为管道这种特殊圆形环境,那些震颤旋转的子弹在搅乱空气流动方向的同时,也开始在这特殊的空间中发出嗡嗡的颤音,来回震荡在周遭的虚空中。 只是这一段至多三十丈的通道,对于全力加速的周小瑜来说,只是一个极其短暂的时间问题。即便是身后那些追兵如狼似虎、再如何悍不畏死也不可能追上周小瑜奔跑的速度,就像是一道白色的光带瞬间拉长,从方才跨步的这一段瞬间凭空落在通道的尽头,那里是耀眼的白色光芒,强烈的光线却是映照着周小瑜的轮廓,却是衬托出一种渺小与伟岸奇异融合在一起的怪异感觉。 天光大明,无法适应强烈光线的周小瑜紧闭双眼,心想着竟是已然到了第二天的清晨。 近乎贪婪的吞咽着夹杂着淡淡青草芳香的山间清新空气,周小瑜满脸的享受与惬意、仿佛疲倦的身心在这一瞬间得到浇灌,一扫之前阴郁心情周小瑜甚至还抽空回身看着这个地下研究所排气管道的洞口,数不清的植物藤蔓如同瀑布般垂落直至地面,却是从正中心露出一个齐肩宽的黑洞来。周小瑜伸手扯下粘在发髻上的一截枝桠,这是方才大力撞击而落在身上的。 281基地东部20里的红楠木树林。周小瑜轻声念叨着,复而双脚蹬踏在盛满落叶松软地面上,身形轻灵快捷的翻身落在了一截碗口粗细的分叉枝干上,神情微凛、屏气凝神的注视着下方的通道,有逐渐的清晰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如此的迫不及待了么,还是急着来送死?周小瑜无声的笑了起来,只是郁闷与这间宽松的白大褂根本不适合在这枝繁叶茂的深山老林战斗,而且如此显眼的白色在这漫山遍野的绿意中只会成为对方开枪射击的活靶子。 周小瑜伸手缓慢柔和慎重的将口子一一解下,包裹在灰色方形布块中的黄泉微微露出半截微黑的剑柄来。周小瑜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抬起右手慢慢搭上了冰冷的剑柄,也正是这个时候树下管道处呼啦啦豁然出现十数人,皆是全副武装的战士。 周小瑜没有动手,因为这里必然还处于281基地的辐射范围之内,况且一支训练有、装备优良的十人小队绝对不是自己能瞬间吃下的酒囊饭袋。若是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甚至将基地中的军人招惹过来,到时候即便是自己再次强行提升修为也是无济于事了。 缓慢而悠长的呼吸频率让周小瑜的心跳降到最低,同时人体表层的温度也随着周小瑜的有意调控而开始不明显的下降,那件白色工作服已经被周小瑜折成小小的一团、随意塞在了某处树杈中,所以的准备工作完成后,周小瑜开始耐心的等待。 等待他们的离去,同时也是等待着下一场战斗的到来。 有清脆的鸟啼声,应和着间或吹起的温柔山风,在这幽静美丽的林木间悠悠传荡开来,若非身下有着十数人的搜查队伍来回梭巡着,周小瑜定然会感慨于这大自然的造物神奇。周小瑜从来都不否认自己骨子里是一个矫情的人。 仍旧散发着炽热温度的枪管谢谢指向树叶后的周小瑜,他有些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液,看着这支小拉网式的相隔不过一丈的横向来回交叉搜寻着,直到一位领头的队长高声吆喝后这支队伍才有秩序退了回去,一切似乎又安静了下来。 周小瑜如同虚月兑了一般,瞬间无力的瘫坐在枝干上,背贴着质感粗糙的主干压低着声量大声喘息起来。有带着寒意的阳光穿过茂密的树叶投射在周小瑜苍白与殷红交织纠缠的面庞上,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疲倦意味。 些许功夫的一愣神在周小瑜看来仿佛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豁然惊醒之后周小瑜用力的揉捏着有些僵硬的面皮,直到被手掌摩擦得发红发热之后,整个人看上去似乎好了很多,周小瑜满足的歇了口气,四下打量一眼,从树上滑下来、不等双脚落地便顺势向前滑了过去,朝着太阳正常升起的东方大步的奔跑起来。 东部二十里的红楠木树林,视野中的景物飞速的向后退去,在周小瑜未尽的余光中交织融汇成模糊不堪的黑色扭曲变形的线条,强忍着睡意的周小瑜用力的掐捏着自己柔软的腰际,剧烈的疼痛伴让他不得不打起精神向前跑去。 迎着漫天血红而充满着朝气的初升红日,周小瑜满面笑容的不知道跑了多久,只知道一路上险之又险的避开了281基地可以安插在周围的数处暗哨,绕行远遁后竟是与第一处擦肩而过,若非自己反应及时差些被对方发现。 直到稀疏的红楠树木开始渐次出现在自己视野中时,周小瑜喘息着抬头望了望一望无际的晴朗天空,反而慢下了步子、仔细而精神的缓步行走在这片逐渐茂密的树林之间,黑云台本是隶属边军的情报机构,所以一些边军的特殊记号也自然地传了下来,周小瑜正在找的、便是南宫一行人坐好的标记暗号。 看似完整的草堆、亦或是被枯叶覆盖的树根,甚至是荆棘丛下的细土、还有显眼凸起的石块月复部。等等一些看似不可能的场所都成了边军传承下来的标记系统肆意发挥的载体,正是伸手拂开三片看似随意散落、实则被刻意摆放成三叶交聚形状的枯叶,整好露出叶片下用小刀划刻好的数道凌乱的刀痕,从露出的树干内部质材来看,这些刀痕绝然不会超过一天。 那么南宫他们一定就在附近了。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周小瑜忽然之间安静下来,仿佛身下这处随意雕刻而成的标记竟然能给予他安全的荒诞感觉。周小瑜自嘲的笑了笑,心想地下那一遭真是把自己折磨怀来,以至于现在都有些神经质了。 只是能够探清281基地下方内藏的猫腻玄机也算是聊胜于无的收获了,周小瑜苦笑着抬脚继续向前走了进去,只有被刺激过的人才会如此的珍惜身边的每一缕新鲜空气,周小瑜正是其中之一,回想着先前异味扑鼻的巨大蓄物池,周小瑜感慨着此刻还能够呼吸着清新山林中真是一种享受。 只是这种惬意地享受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悄无声息从斜地里贴着自己的小腿笔直横削上来的半截反光的刀刃散发着冰凉慑人的寒意,迅疾无比的突破了空气与空间的阻碍、顷刻间将周小瑜半截裤脚切了下来。 周小瑜闷哼一声,看着那半截一闪而逝的刀影,更多的是沾染在刀刃上的几丝鲜血让他出离的愤怒。周小瑜瞬间向后撤出半步,整个人以左脚跟为中心支撑点、霎时间竟是硬生生旋转出一个半圆,堪堪在第二刀劈砍上来的前一刻退了出来。 豁然爆发的刀芒如同热烈绽放的花盘,霎那间向四周扩散席卷绞杀。即便是已经退出刀光覆盖范围的周小瑜也让对手骤然变换招术给打了个措手不及,仓促之间周小瑜只能硬生生伸手拦在身前,猛然上扬的双臂激荡出狂暴激烈的劲风、充沛的飓风中间或闪现出几缕微弱的青芒,不待现行组合完整、半空中剧烈震荡的两股能量便狠戾的撞成一处。 砰然一声巨响中,周遭散落的树叶尽数被高高吹起,复又飘摇着落下,就像是一场黑色的细雨、在清风中变幻着下落的轨迹路线。两人几乎同时闷哼出声,不过是一个瞬间的碰面交手,双方给予对手的狂躁力道足够两人深深的体会。 直到这一刻周小瑜才看清来人的面容,一个面色阴鸷的中年汉子、右手倒提着一柄刀身笔直的唐刀,在阳光的映照下周小瑜甚至能够将那一丝沾染在刀刃上的鲜红血珠,几番交战后周小瑜虽然疲倦、那些堆积在心中的怒火却是瞬间爆发,他只是冷眼瞪着这个男人,从嘴中迸发出一声如同兽吼般的呐喊,双掌一扬、青光乍现笔直的冲了上去。 “住手!” 一百五十一章 争端 更新时间:2013-01-11 “住手!” 滚滚涌动的声波中蕴含着一道尖厉的啸声,这一声不可谓不及时,但巨大的惯性力量带动着周小瑜的身体习惯性的向前扑去,豁然闪现的朦胧青光瞬间爆散成氤氲的云雾烟气,尽数扑洒在那人狠戾阴冷的面庞上。 周小瑜双脚猛然踏地,整个人都在松软的土地上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来,落叶翻飞中是飞洒的暗褐色泥土,轰然蓬散的猛烈劲气几乎将周遭的树木逼迫得向两侧倒去,几乎是贴着男人肩膀向前冲出数尺后,周小瑜才停了下来。 “老板娘?”周小瑜微微皱眉,看着不远处粗布荆钗面带疲色的百里梦诧异的问着。 “都是自己人。”因为紧张方才攥在手心的一截树枝已然被百里梦生生捏碎,有暗绿色的汁液从叶片中挤压出来,老板娘松开树枝几步走到两人身前、笑着说道:“莫要争斗,都是自己人。” “自己人?”两人同时侧身望了一眼,男人只是冷哼一声,便背过身子不再说话。 周小瑜微微皱眉,低头看着已然切去半截的裤脚,望着那一道不算深、也决然不浅的刀伤,清晰的疼痛感让周小瑜多少有些愤怒,更多的却是愤怒于这个男人的态度。周小瑜没有理会此人,只是上前一步问着老板娘:“大家伙可好?” “好得很,除了南宫那老头抹黑撤退的时候扭了脚之外。”百里梦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了什么、轻声的笑了起来:“那老头硬说是戚柏没掩护好,不然他也不会被人追着一口气跑了十多里地,也不会在最后关头崴了脚。” “这个老鬼…”周小瑜看着女人脸上轻快的笑容,心中的一丝担忧也随之烟消云散。 一番简略的攀谈后周小瑜随着百里梦缓步走进了他们暂时栖身的营地,第一眼是数堆早已熄灭冷透的野火堆,让周小瑜意外的是一直提不起精神的懒虫竟是第一个发现自己,一跃而起险些撞到了上方横斜的树枝,复而向前跑了几步才说道:“你还没死呢?” 周小瑜满头黑线的看了他一眼,方才那好不容易才缓缓升腾而起的细微感动瞬间土崩瓦解,灰飞烟灭后随风飘荡而去。甚至于因为诧异周小瑜剧烈的咳嗽起来,好半晌才喘着粗气数落着眼前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年轻人:“你都没死、我怎么能死?” “好家伙、我就知道你小子生猛,硬生生从人堆堆里杀了个三进三出,真不错。” 看着很是兴奋的懒虫,周小瑜只是满面愁容的苦笑了一声:“等哪天有空你也去试试?” “那不成,我可不是你这类猛人。我还是安生的呆在大后方看你们拼死拼活的最好。” 不等周小瑜开口说话,便听见百里梦清脆悦耳的笑声:“你这算盘倒是打得精妙,嘿嘿。” 懒虫看着满面笑意的老板娘,望着她那双闪亮清澈的眸子,身体没来由的一个激灵,慌忙摆手摇头的解释起来:“我可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在后方替你们压阵,让你们无后顾之忧的才是。” “切。”周小瑜与百里梦一同笑骂着,等了好半天却是没有瞧见另外两人、周小瑜不免有些疑惑的说道:“戚柏和南宫呢,怎么没瞧见他们?” “哼,还不是那些人…”懒虫赶忙说着。 “懒虫!”百里梦看了他一眼,后者却是瑟缩着脖颈不再说话。 “怎么回事?”周小瑜面色平静的看着这两人,总觉着他们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没什么,南宫和戚柏轮值去外围警戒去了。”百里梦朝着周小瑜笑了笑,有些勉强。 “究竟怎么回事?”周小瑜愈发觉得蹊跷,不觉间语气加重了几分,神情凝重的问道。 百里梦笑脸一滞,仿佛不想面对周小瑜慑人的双眸,回避似的偏转头去只是不肯说话。 懒虫心直口快,赶忙与周小瑜轻声说着,却是在这之前还回身看了看周围:“还不是那些人仗着自己出身好,颐指气使的不仅霸占了我们搭建好的营地,还刻意吩咐戚柏与南宫老伯轮值去营地外围警备,戚柏大哥的刀伤还不曾好,老伯也是崴了脚的…” 懒虫还待再说,却是在周小瑜伸手示意下停了下来,周小瑜皱眉:“你们就这么听话?” 百里梦神情微黯,却是叹息着说道:“还能怎么样,他们不仅出身好,修为也高过我们。” 这可不是周小瑜所认识的那位颇具北地胡风的女人,迟疑片刻终于出声:“什么来头?” “他们…哼!”懒虫颇为不齿、更多的是愤愤不平:“一群二世祖而已,下来镀金的。” “他们也是黑云台的人么?”回想着之前那个男人的一刀,周小瑜心下了然开口询问。 “可不是么,真想不明白有这么好的出身怎么还会加入黑云台来。”懒虫多少有些嫉妒。 这不仅是懒虫的疑惑,也是周小瑜和百里梦的困惑之处。回想着黑云台的超高淘汰率周小瑜开始有些明白这些人是怎样活下来的,既然都是有背景的家伙自然会被桃夭、小婵,甚至军部高层特殊照顾起来。想着自己险象环生,甚至九死一生,周小瑜心里多少有些不平衡,也难怪懒虫嫉妒和仇视。 “这个问题或许只有桃夭大人、小婵大人才清楚吧。”周小瑜略微停顿片刻,若有所思的说着:“仅剩的是一个黑云台成员中,足足三个名额的金勺子,这种两元对立的局势究竟是不是人为促成的?我可不相信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巧合而已。” “准确的说只有三个而已,黄直还在哨卡驻守,没有跟他们一起过来。”懒虫连忙纠正。 “我想我们没有必要和他们呆在一起,既然相互看不上眼最好分道而行,你们说呢?” “若是有你说的这么简单才是好的。”百里梦有些愁苦的接过周小瑜的问题,欲言又止。 看着老板娘一副什么事撇在心里的模样,周小瑜有些头疼:“你倒是一口气都说完呀!” “他们有任务在身,而且还有桃夭那女人手令,要我们护着他一路深入地方势力范围,朝着南方老林急速穿行,争取在明日凌晨赶到731基地附近,据可靠情报那里似乎有什么重大活动。”百里梦说道这里很是不满的哼了一声,看来女人对此也是很有怒气的。 “有没有胖子的消息?”彼此间不知沉默了多久,突然间周小瑜突然想起什么问着。 “楚狂那鸟厮?”懒虫撇了撇嘴,摊开双手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模样:“谁知道呢?” “幸好没他消息。”周小瑜笑着说道:“若真是他在此地哪里能受得了这样的气,只怕早就和那几个自以为高人一等的二世祖闹翻了,说不定还会弄出更大的动静来。” “说的也是。”百里梦深以为是的点了点头,突然间醒悟般看着周小瑜:“要不要休息?” “不用!”周小瑜伸手摆了摆,忍着剧烈的疲倦感、强颜欢笑:“我身体好得很。” “行了吧,不用在我面前充硬汉。”百里梦笑骂一声,指着周小瑜破烂的衣裳说道:“除了一身的汗臭味还有淡淡的血腥气息,观你面色苍白如纸、是虚弱月兑力的前兆,还是好好休息一会吧。” 百里梦说到这里,突然有一个月白长袍的年轻男子从一顶灰色的帐篷中挑帘钻出来,神情倨傲的望着常见说话的三人,在自然不过的伸手指着他们说道:“都这么会儿了,不是吩咐你们弄饭么,想饿死少爷我啊?” “这位是…”周小瑜不着痕迹的上前一步,神情平静的看着白衣男子迟疑着说道。 “你又是谁?昨夜似乎没有你这号人。”白衣男人斜眼打量着周小瑜,神情厌恶。 “这个人叫李合,是军部将官李抱玉的内侄。”身后落下半步的懒虫小声的说着。 既然是他,周小瑜神情微动,思绪如同摆放在窗檐案桌上的书籍、哗哗响动的是被风翻动的书页,这个人竟然是初入潭州城之时、在那间茶摊外抓捕老姜三人中的白衣剑客,似乎那一次便是李抱玉带队亲自的。 “黑云台猎人小队、周小瑜。”周小瑜笑着说道。 “我道是谁,原来是那个不知死活专为逞能耍威风的家伙。”李合冷哼一声,争锋相对。 周小瑜面色倏然阴沉下来,正要反唇相讥却听见李合身后传来一个清脆好听的女声,于柔女敕之中竟是夹杂着勃发的英气来:“师兄,你在和谁说话呢,还不快来帮我一把,你呀真是笨死了。” “哦,师妹你等会儿,我这马上就好。”李合急忙回应,却是一撒手指着周小瑜、语速极快的喝道:“还不快去做饭,都等了好一会儿了。” 周小瑜没有动,便是一向性子随和的懒虫也没有动,至于脾气本来就不算好的老板娘更是冷哼一声,斜眼瞄着李合、没有动手的意思。周小瑜冷眼望着李合,平淡的问着对方:“给我一个理由。” “什么理由?”李合有些疑惑,不解的问着。 “为什么不是你去?”周小瑜冷声反问。 李合闻言嗤笑一声,却是伸手指着周小瑜:“昨夜也有一个像你这般不服气的男人不听话,不过让我好生的教训了一顿便在没有了多话。想不到今天还有不识相的家伙,我想你一定是骨头痒痒了,要少爷我帮你松松筋骨。” “若非戚柏大哥受伤在前,在这之前连番激战已然精疲力竭,你与他之间胜负还是两说。”懒虫冷笑。 “这里是战场,理由只是弱者用来解释失败结果的遮羞布。”李合揉捏双手,咔咔作响。 “你想和我打?”不止是周小瑜冷笑,便是懒虫与百里梦一同笑了起来。 此刻,有淡淡阳光,透过叶隙泼洒在众人肩上。 一百五十六章 浮云遮眼 更新时间:2013-01-15 突然间传出的撞击声响让这些紧张了大半个晚上的卫兵瞬间绷直身体,便在精神因为高度的击中而被那半截青砖吸引过去的空当里、周小瑜蛰伏已久的身形瞬间暴起,骤然从双脚腿骨中爆发粗的巨大能量让他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瞬间冲了出去。 近乎于苍白荒凉的惨淡月色之下,不过数丈宽的街道中豁然显现出一道若有似无、近似于烟雾一般的淡淡黑影来,周小瑜猛然蹬踏在坑底而奋力前扑的庞大充沛的力道给予他无限的动力一般、笔直而轻盈的越过两支队伍的防守,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以一种近乎不可能的姿态方式、突破对方防线,如同撕破虚空生生从时光的另一头钻出来的一般,只是一个起落周小瑜便合身落在了院落高墙之下的阴影中。 直到这一刻,那砖石撞击地面的碰撞声才徐徐消散在清冷的夜色中。 一众卫兵面面相觑,却是相顾无言哑口默然的看着地面上半截青砖,如同环境能够影响情绪、反常至极的寂静让这些士兵脑袋一片空白、如同缺氧导致的窒息。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凄绝的尖啸声才传了出来:“敌袭,警戒。” “白痴。”墙角下的周小瑜冷笑一声,开始观察院落中的大致布局,方才的落脚点如同刻意演练过的一般、近乎完美的选择在一丛以供观赏的花草后,对于力量的熟练控制让周小瑜不曾发出任何一丝细微的动静,他很满意。 在周小瑜之前的设想中,院落内必定是更加严密的防守人员,如何避开这些人的视线偷偷潜入指挥中心是一件令人头痛的事情,可眼前的情况却是出乎意料,因为院落内竟然只有寥寥数人,外紧内松么? 周小瑜皱眉,竟然是这样的情况、作为731基地的核心中枢,绝对不该是这样松懈的。 所以这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一种表象,如果真有甘冒大险的刺客死士,一定会被眼前的情况迷惑、从而做出错误性的判断,甚至是致命般的结局。周小瑜冷静的分析着,只有一双在疏密相间花草中散发着奇异光芒的眼睛,正一丝不苟的仔细分析着每一处能够设立安插的暗哨。 这一刻周小瑜竟有些庆幸自己做过杀手,若非长期以来培养的职业习惯,说不定眼下自己已经中了对方特意安排的圈套。并非从大门进入的周小瑜此刻正蹲在一件侧院的庭落中,陪伴他的只有黑暗与寒冷,以及那些藏在某个角落中随时都会暴起伤人的暗侍。 如同鹰一般锐利的双眉不放过庭院中任何一个细微的角落,周小瑜凝神细看一一扫过,却未曾发现什么,不由自嘲的轻笑一声、心想着自己越来越疑神疑鬼了,本就是兵源紧张的第一时空又哪里有心思在这样一处不甚重要的偏房中安排暗侍? 周小瑜缓慢的伸出手来轻轻的拨开遮掩再说身前的一丛说不出名字的花枝,仿佛这一瞬间有微寒的山风吹来,顺着他微凉的指尖飘忽的转了几圈才潇洒的向前继续奔跑着,周小瑜全身绷直着缓慢站直身体,心思数转等待着随时会出现的危险。 远方还有火焰的亮光微微模糊的照射在院落中的石板小径,有翩翩黄透的枯叶正安静的依附在石子路上,仿佛正等待着一位能见证它们生命消亡的游人,只是周小瑜远没有这等赏景的闲心,他迈出的步子狠狠的碾碎了落叶、沾满着些许的碎屑再次向前走着。 有嘎吱的响声从脚下传来,周小瑜毫无怜悯之心的冷笑着,却是在同一时刻全无预兆的向一侧快步让开身形,同样有嘎吱的细微声响掩盖着之前的声线中、瞬间在周小瑜的身边响起,是一名暗侍。 让周小瑜意外的是他使的不是枪械,同样让周小瑜感觉正常的是他用的制式军用短匕,经过特殊滤光处理的刀身即使在明亮的光线下也不会有任何的光线反射,很适合悄无声息的暗杀、偷袭,周小瑜更是用过好些回。 只是这一次看似万无一失的奔袭却是撞了个空,从两人瞬息之间的交手来看周小瑜更像是早已知晓般在对方瞬间出手的同时撤步向后退去,那片已经被践踏成无数块碎屑的枯叶在陡然激荡而起的劲风中不能自主的纷飞飘散、一如它与生俱来的命运般。 翻飞的落叶碎屑如同一场规模不大却足够人重视的雨水,仿佛有簌簌的声响从这一场人为的降水中传出来。周小瑜后撤的脚跟猛然顿立于某块微微向上凸起的石块上,将猛然后撤的劲道尽数化解在脚下的土地中,他笔直的身形只是微微颤抖一丝便在对方的疏忽中笔直向前反杀冲去。 不对,他怎么将自己出手的没一个步骤把握的这般精妙,这世上真有这般恐怖的人么? 暗侍持刀的手臂微微曲卷起来,避开周小瑜砸来的拳掌。有微微的风将他额前的碎发吹起,露出一双看似平静实则波澜万千的双眼。周小瑜看着这一双灰褐色的眼眸,心想着第一时空的人长得千奇百怪的都有,还好这个长得还算正常。 猛然前踏的脚步将富有诗意的幽静小路无情的蹬裂,奋力探出的双臂如同两条蛮荒虬龙般将身前的所有、包括空气在内的东西全部激荡而起、如同纵横四溢的剑气将暗侍切割成千百道裂痕来,轰然传递出来的力道在肉眼无法看清的虚空之间震荡出一道道清晰莫名的涟漪,而这些表象的背后、正是不断后撤的内侍。 他已经不能在完整的紧握匕首,他后撤的脚步与此刻看来也是破绽百出、任谁挑出来都足以造成致命的伤害,可是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暗侍眼中恐惧的是周小瑜那一双仿佛依旧在不断放大的拳头、用碾碎世间万物的恒心向自己碾压过来。 看似毫不出奇的拳头却给了暗侍无法言喻的恐怖,当周遭微微吹拂的风瞬间变换成性子暴烈的狂风后,这些组合在一起的气场威压让这名蓄势已久全力奔袭的暗侍不得不屈服,不过是一步之遥的刺杀距离,对于暗侍来说却成了生与死的永恒隔阂。 直到生命结束的最后一刻暗侍才瞧清楚周小瑜眼眸深处的一丝讥诮,他掩藏的很深却依旧让自己捕捉到。或许直到这一刻暗侍才明白,原来之前此人所表现出来的一切不过是伪装而已,就像自己伪装好用以迷惑对方一样的简单伪装。 原来他早已经明白这里还藏着人,他之所以冒险一搏只是因为不确定人藏在何处罢了。 真是一招错而满盘输,暗侍望着周小瑜平静认真的脸庞,忽然间爆发出一声惊人的吼声,如同他手中各寒光四溢的匕首一般、整个人悍不畏死的再次向前冲了上去,已经退了这么多步、总归要死得像个爷们。 砰然作响的撞击声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惊人,是周小瑜有尺度的将打击力道控制在自己能够把握的范围之内,他不想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暗侍而将自己的行踪暴露在更多人的眼中,这是一笔不划算的买卖、至少在没有得到军防图之前、自己绝不能被人暴露。 微微曲折的手臂前方是一支握得紧紧的拳头,此刻周小瑜向前砸出的拳头正死死的嵌入暗侍的胸膛中,骤然爆发的惊人力道将那冷色调的移步尽数撕扯开来,只剩下一片被周小瑜恨恨碾压着的破布,周小瑜顺着拳头向上移动目光看着暗侍,有点点的血迹正顺着对方咧开的嘴角向下溅落,颗颗碎裂的血色不偏不倚的落在周小瑜拳背上。 直到这一刻,那些被风搅动而起的枯叶碎屑才应声缓缓落下,再一次被大地束缚桎梏。 暗侍微微张着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因为更多喷涌而出的鲜血堵在喉管中,只能发出痛苦至极的霍霍声响,越来越多的鲜血顺着他已然染红的下巴囫囵了大半张脸庞,暗侍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被拳头击打成坍塌的胸膛,却是咧嘴轻轻笑了笑,然后整个人轰然倒塌,激起碎屑无数。 没有兵铁撞击地面的响声,周小瑜先一手将匕刃夺了过来,他只是抬眼看了看院落的布局,然后将这位不知名姓的暗侍拖进了枝叶还算繁茂的花草树丛中,直到一切安排妥当才一脸冷淡的继续向前走着。 这一次,他开始格外的认真、警慎。 他知道,对方一定有足够的人手在这间核心中暑的大型屋宇间布置安插,或许是这间基地的领导更加怕死吧。周小瑜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给以嘲笑对方的理由,或许用借口这个词会更加准确。 是的,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周小瑜确实是感到紧张了。 或许他更紧张的那一份军防图,如果想要翻身便要将军防图夺过来,他根本不会在乎与小江之间的赌局,对于周小瑜来说他只是更加希望借助黑云台的能力为阿大、为师姐报仇,小江不过是他用来将这盘棋搅得更加混乱的棋子。 即便是小江能先自己一步夺得军机布防图,周小瑜便是抢也要抢过来。 小江说得不错,那些捅刀子下黑手的、往往都是自己人。 周小瑜回身望着天际的残月,却笑出几分残忍地意味来。 一百五十七章 咫尺天涯 更新时间:2013-01-16 如果胖子在的话,那么事情一定会简单很多的。此刻周小瑜正藏身于某处某楼飞檐之下的黑暗空隙中,正咬牙切齿的望着斜下方灯火通明、人影憧憧的大型指挥厅,这里正是731基地的核心中枢,已经是前所未有的接近目标了。 周小瑜已经在这里做了将近半个时辰,他没有选择出手,因为他在等一个人,等一个和他有着同样目的的人——小江。只是让周小瑜泄气的是,就像小江或许正在等待自己出手一般,根本不曾出现过。 该死的,胖子那家伙到底溜哪儿潇洒去了。若是有胖子在这里,还用如此再三谋划么? 周小瑜缓慢有力的拒绝者衔在嘴角的一根青女敕草茎,上下磨刻的牙齿将草茎内里的汁水尽数挤压出来,苦涩之中甚至还透着点微微的甘甜,周小瑜仔细的品尝着口腔中的每一种味道,却是紧紧的盯着房间中的人影发呆。 那里面有很多的人,贸然出手只会遭来杀身之祸,周小瑜咬着草茎、看着一位出来解手的卫兵正巧钻进茅厕,周小瑜沉默死寂的双眸豁然闪现出一道清亮的精光,略微上翘的嘴角让他看上去就像一只看着猎物走近埋伏的凶狠猎食者,路出些许残忍的意味来。 周小瑜翻身落下,避开哨兵巡视的目光,飞一般的猫腰低头快步接近,如同山魈鬼魅。 不知过了多久,靠西边的茅房中突然传出一真轻微的闷哼声,像是重物倒地撞击地面的响声,只是随着之后一声艰涩的吱呀声响、被彻底的掩盖过去。一个穿戴整齐的士兵正随手拍打着身上的草屑,缓慢合拢的木门缝隙中能够隐约瞧见一双大脚丫子,无力的搁在地上。 走出来的兵士正是周小瑜,他快步而稳定的向前走着,在光线强烈的区域便略微低头、借着夜色的掩护竟然一路通行无阻的走了进去,他的脸上仍旧沾染着一些黑泥,在胡乱的涂抹后更加难以分辨。 直到在大堂门梁前,却是让警戒的卫兵拦了下来:“不过是去趟厕所,怎得这幅模样?” 周小瑜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让人截下来,只好嘟囔几声:“茅房太黑了,差些摔了一跤。” 那人嗤笑一声:“我瞧你这一跤可摔得不轻呀,我想你该不会是掉下去了吧。” “去你的,你才掉了下去。”周小瑜没好气的摆了摆手,低声说道:“回去好生喝两杯。” “得得得,就你那酒量、别说两杯,就是一杯也吃不消。”那人笑骂一声,示意快进去。 周小瑜满脸平静的长舒了一口气,便是转身离开的脚步也有那么一丝不明显的凝滞、颤抖。略微低着头的周小瑜跨步走近厅堂,斜着眼小心警慎的开始打量着身处的房间,竟然是出乎意料的宽敞、明亮。 当中是一座巨大的沙盘、用以军事推演,此刻正有好些人围在那里、不知在说些什么。 周小瑜看着那些持枪静立一旁的战士,不由神情微凛、心下骇然之余更多的却是庆幸。 若是方才直接硬闯、即便是突破了屋外的防守人员冲进来,只怕也得让这些人干趴下。 转瞬间便将大致环境记在心上,周小瑜快速扫过一眼,然后找了处空缺的位置站好,直到这一刻他才有空隙好好观察那些围绕在沙盘前的家伙,想必这些人就是这间基地的领导核心了吧,由此推之军防图绝对在这些人的手中。 周小瑜有些头痛的看着这些人交谈的声影,间或有意见不同的争吵声,隐约分作两派。 此刻的杨云也有些头痛,因为身旁这些总是争吵不休的同僚,每当意见相左之时总会争个面红耳赤,谁也不肯让步。作为731基地的最高军事长官,他不得不比这些人想得更多,因为这是他的地盘,苦心经营已久的根据地。 “东南区域的仓库被大火烧毁,基地大半的物资供给都在那里,接下来怎么办?” 杨云望着这个身体明显比周围军官胖了一圈的后勤主任,心想着是不是每一个分管物资的家伙都能有这么胖、这绝对是一个油水十足的位置,不然也养不下这么一只大老鼠。杨云有些晕晕的皱着眉:“东南火势已经被控制下来,当务之急是尽全力抢救物资粮食,还有其余两处仓库更是要加强防备,不可有任何闪失。” “明白没有?”最后一句话,杨云是夹杂着怒火喝出来的。 那体型庞大臃肿的大胖子不停的逃出手绢抹汗,很难想象这清寒的二月天气中居然还能热成这幅模样,周小瑜看在眼里不觉有些好笑。杨云的话让后勤主任身体不由自主的站直,唰的一声军礼后胖子快步走了出去。 看着那胖子颤颤巍巍的身影杨云眼中的眼无神色愈发浓厚,那一双雪白的手套更是被他捏成皱巴巴的模样:“真是一群废物,居然让对方一把火烧到了我们眼鼻子底下,是不是要一刀将我这个长官给劈了你们才会做出一点像样的反击?” 没有人回答的杨云的问题,甚至还有人略微向后退了一步,眼下正是杨云气头上必然是不会有人不识趣的上前凑,除非这人是个傻子。杨云望着这些表情戚戚却是沉默无言的部下,愈发的烦躁气闷,他紧紧的抓捏着白手套,猛然转身盯着沙盘上的模型建筑,正是731基地的全景图。 杨云伸手拿起指挥鞭,对比着悬挂在墙壁上的地图,简单的思索后开始说话,却是令人心酸的沙哑声调,吓了他自己一跳:“更让我佩服你们的是、直到现在还没有将那纵火之徒找出来,你们是在向我展示你们的无能么?” “属下不敢。”众军官齐声说道,整齐划一、像是排练过无数遍的模样。 “岂止是不敢,你们实在是太敢了,我知道你们的想法,只要把握这个空降的家伙轰下去便能将我这位置掌握下来,可惜你们终究是莽夫一群,不懂什么叫做政治。”杨云伸手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近乎嘲笑的望着这群人。 依旧是无人应声,即便是有两人气血上涌而面红耳赤,却始终无人作答。 杨云将一切看在眼里,仿佛根本没放在心上,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如果不是之后敌人趁势混进来试图浑水模鱼,我甚至怀疑今夜这场大火就是你们这些人一手安排的,现在想起来你们还要感谢那些闯进来的人,至少他们帮你们洗清了嫌疑。” “凭什么怀疑我们,我等便是再不济、也不会做出这等没有脑子的事情来。” “很好,终于有人不再沉默,这是否意味着你们不想再消极的抵抗下去?”杨云饶有兴致的看着那名大声反驳的中年校官:“蒋凯中校,鉴于你们之前的工作表现,我很难相信你们是731基地的军官,如果不是名册上黑纸白字的字痕,我甚至怀疑你们是不是第一时空的军人。” “杨云,安敢如此羞辱我等?”蒋凯怒喝一声,猛然踏前一步却让人给拉了下来。 “怎么,你想殴打上官?”杨云有些厌恶的伸手模去脸颊上的唾沫,阴着双眼望着蒋凯轻声说着:“即便抛去731基地的最高长官不说,你也应该明白我领少将军衔,区区一介中校竟敢以下犯上,殴打少将不成?” 蒋凯愤怒的面孔狠狠的抽搐起来,一双血红的眼眸死死的盯着面色平静的杨云,恨不得一拳将这个家伙给砸飞出去,可残存不多的理智却依旧警告着他对方的身份地位、以及这个人的背景后台,他更加清楚自己这一拳头砸下去的后果与结局。 蒋凯愤愤不平的低声骂咧几句,却没有人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杨云只是嘴角冷笑的看着蒋凯,或者说是看着眼前这群神情各异的军官,看着他们无奈愤怒交织的神情、真是一群废物。杨云在心里这样评价着:“你们都清楚我是怎样的人,所以对于我的突然空降你们只能接受,这是总部的调令、除非你们想叛变。” 如同见效最快的冰块一般,叛变两个字不曾盘旋开来便已经让这件灯火明亮的房间气温瞬间下降大半,除了沉默依旧是沉默,一众军官面色各异不知在想些什么,更多的只是神情复杂的看着杨云。 很满意这些人的安静,杨云面带得色的点了点头:“看来你们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般不明智,对于很清楚叛变下场的你们来说,总部的调令不是你们能反抗的,最好便是乖乖的合作,当然之前那些做小动作的人我可以既往不咎。” 杨云的声音缓慢却沉重,如同一个个分量极重的物件让他们呼吸沉重起来。 不少人面色开始缓和,甚至于望向杨云的目光也少了丝冷漠、多了几分平静。 蒋凯愤愤的哼了一声,却是不曾开口说话,只是冷眼望着杨云。 对于蒋凯的眼神、杨云似乎很敏感,他只是微微轻笑一声转身盯着对方:“我知道731基地长官一职本是你呼声最高,所以对于你的不满与仇视我可以理解,但你不要忘了现在是战时状态,战时状态的战地长官可是掌控着生杀大权,这些本该是你认真思索的,但我不介意再说一遍给你听听。” “明白么?”杨云低声喝道。 一百五十八章 游戏开始 更新时间:2013-01-17 靠墙而立的周小瑜面色肃穆凝重,余光中瞟见的那群人仍旧在讨论着,仿佛永远都不会有结果般,周小瑜轻视的微微一笑,心想着似此等不齐心的废物便是再来上一搭也于事不济,莫说黑云台一众倾巢而出,便是自己手中的猎人小队也能让你们吃不消。 杨云的低啸声如同海啸一般撞击着蒋凯柔软的耳膜,便是一贯冷淡刚毅的面庞也开始出现轻微的松动,就像久经风霜的山石间豁然裂开的一道缝隙,那一双间或夹杂着血光的眼眸终于在理智中收敛不见,像是在极大的勇气鼓励下、蒋凯梗着脖子低声说道:“标下明白。” “你说什么?”杨云轻微的笑了起来,挺直的身板就是山崖间的劲松:“声音太小了。” “我听不见”杨云面带笑容的看着蒋凯,那平静如水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的心房。 蒋凯面色骤然紫红,如同充血一般现出可怕的晕红,那散发着淡淡血腥气的呼吸声猛然间变得沉重不堪,就好似这一刻连呼吸都已然成为他最重的负担,这个枪林弹雨中出生入死的汉子竟然在今夜开始害怕,而不愿意面对那个面相斯文的男人。 不知过了多久,便在蒋凯觉着这间房中灯光强烈刺目之刻,他缓慢的抬起笨重的头颅,却是望着杨云轻轻笑了起来,不知怎的杨云竟然从这一丝笑容中感受到一丝令人心悸的决绝与狠戾,便在他思绪繁多之际,骤然听见蒋凯暴喝声:“标下前锋营蒋凯,惟将军马首是瞻!” “很好,你果然没有令我失望。”杨云微微咧嘴,纵然的欢欣之至、他的笑容依旧如同春风一般似有若无,却又能给人一种淡淡暖意的错觉。杨云将白色手套仍在一旁的沙盘上,低头前倾俯身指着沙盘中的模型。 “731基地本身便是按照中型规模的战地堡垒修筑而成,即便是最大的一号仓库被大火烧毁,我们依然有后备物资维持基地内部的正常运作,按照之前总部配发的预算这些物资足够我们在这里撑住20天。” “当然,我所说的都是在没有意外发生的前提下。”杨云冷静的将手指从这副精确度极高的微型建筑上移开:“既然对方已经将爪子伸进我方战略范围的月复地,自然也意味着他们在近三个月的孤立无援后终于拥有的能够反攻的机会、以及力量。” “之前的封锁策略本就是不成熟的妄想,这片由山脉、谷地、林木、甚至沼泽组合而成的土地根本不是我们现有的人手能够完全封锁的,如此不经大脑思考的战略我想也只有我的前任才会想出来,不然他也不会被撤职。” “之前的仓促封锁已然暴露了我们现有的全部力量,在援兵没有赶赴之前、我们必须要针对破城组织进行有重点的打击与切割,我们不需要将他们一网打尽,但我要让他们知道疼痛的滋味,只有将他们打痛了、打怕了,我们才能有喘气的机会。” 杨云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正聚精会神的盯着身侧的巨大地图,密密麻麻的线条文字让周小瑜只大致看了一眼便颓然放弃、大呼头疼不已,不想这个首脑模样的家伙竟然看得有滋有味,那专注的神情就像在偷窥着出浴的美人。 “实际上你们都应该清楚我之所以会让总部抽调下方731基地,无非是为了镀金。”似乎有些不耻的,杨云抬眼望着这些作战部参谋和军官:“可惜我这个人很讨厌无所事事的家伙,既然我已经是731基地的最高长官,对于这件撞上门的挑衅自然不能放过。” “眼下破城依然有余力抽调人手进行反击,但终究是有限的敲打。他们的防线始终被我们的前线部队死死咬住而不能有丝毫的放松,既然封锁不是办法那我们便主动出击,先将他们外围的钉子一颗颗的拔掉,再进行总围剿。” “步步为营、稳扎稳打。”杨云说着停顿片刻,却是从口袋里掏出一粒药丸、直接吞咽下肚,几声轻咳后仿佛才好受一些,他伸手将衣领处的口子别开,开始轻微的喘息着:“既然对方趁着夜色想溜进来,自然要防备他们浑水模鱼。” “当下最紧要的便是甄别身份,不要让他们有任何可趁之机。”杨云想了片刻继续说道:“还有就是命令除了必要的救火士兵外,按照原来的防守区域进行驻防,同时要协调其他部队的工作、切莫因为火势而让人钻了空子。” “最重要的是安抚军心,尽量控制士兵情绪,这是重中之重。”杨云特意嘱咐着。 挥手让这些人各司其职,杨云面色疲倦的在巨幅行军地图前来回走动,一时间仿佛只剩下对方高底鞋帮敲击大理石地面的清脆响声。杨云用手指揉捏着鼻梁,试图缓解自己焦虑急躁的情绪,想不到自己上任不过数天便发生这样重大的事故,即便是找出纵火之徒、将事情完美解决,少不得也会受到处分。 因为第一通道的损坏和暂时性罢工、总部不得不在一时间将外放的军士收缩防御,而对于这片崇山峻岭之中的基地群则不得不抽调自己下来主持工作,因为内部的派阀斗争已经进入到白热化的程度,自己取代上任长官之职不过是某一派的暂时性胜利而已。 杨云很清楚自己是怎样的处境,换句话来说他随时都会有撤换的可能,借口与理由总是很好找的东西。所以哪怕是当前大形势之下不得不进入战略防备阶段,而自己却一反常态、倡导积极进攻路线。 因为自己必须要在这个位子上做出一些成绩来总部那些人才会认可自己,而这下的位置才能坐得安稳、坐得长久。已然僵持数月的基地群与山阳营哨,双方都已经精疲力竭,而眼下第一仓库的意外烧毁必然会导致物资短缺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在第一通道暂时失去功能的节骨眼上出现意外,也就是说之后较长的一段时间内不再会有物资送进来,如果不在物资充足的情况下进行大会战,那么之后等待自己的便是不得已的艰苦防守。 杨云苦笑一声,望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线条、以及那些标注着的细小字体,强迫自己努力的看下去。在关乎自身前途命运的事情上总会找到许多前行的理由,之前他便说过、借口这东西是最容易弄的了。 周小瑜静立不动,如同一尊雕塑,更像是失去了呼吸心跳体温热度的活死人。 或许军防图便在那位长官手中,只是让周小瑜模不准的是黑袍怪最后说出的八个大字:‘木火而险、金水而威。’如果说木火而险便对应着今夜这场气势凶猛的大火,那么金水而威又是什么意思? 况且从他们之前的交谈中周小瑜已然清楚那个叫杨云的家伙不过才来几天,如果还有些机密文件消息不曾进行交接、那么自己又该去找谁?所幸在之前的会议中周小瑜强行将与会人员记在脑海中,如同再次碰面绝对能够想起来。 如果是胖子他一定会用最直接的办法,大吼大叫的冲上去、然后在人堆中将杨云生擒,至于接下来该怎样做周小瑜知道胖子一定不会去考虑,更何况在不知名的角落中还等待着一个小江,即使自己能生擒杨云再杀出重围,到时候很有可能被小江堵住。 抑或是,拦下自己的不止是小江而已。 这是一道在简单不过的算术题,周小瑜在心里平衡计较着得失利益。即使杨云手中没有军防图,但是凭借此人的身份地位必然是一条肥鱼,只是周小瑜吃不准的是这个叫杨云的家伙本事到底如何,想着之前交过手的城管军人、对于他们的异能、晶石之类的东西是在熟悉不过的了,千万不能轻举妄动。 “将军。”便在周小瑜胡思乱想之际,突然间有战士推门而入、快步走到杨云跟前。 一番低语交谈后,那战士并没有走出去,反而是站定于杨云身后,一步都不曾离开。 “想不到我的警卫连都能混进来,你可真是大胆呀。”杨云穿戴好手套,缓步望着房间内十数人之众的卫兵,淡淡的笑意更让人觉得他像是敷衍:“一想到你已经在我身边停留了这么久我便感到心寒,我一直以为我的命硬,却想不打还有人比我更加不怕死。” 安静且面无表情的周小瑜心神巨震,他万万没有想到对方已然发现自己的存在,想必便是身后那位战士捎进来的消息,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周小瑜故作镇定的思考着,已然过去了小半刻时辰茅厕那人定然被发现,抑或是死在偏院中的那名暗侍,这些都有可能成为自己暴露的证据、线索。 可恨呀,之前若是果决些,也不会是眼下这被动的局面。 缓慢而稳重的脚步声正悄然想自己袭来,周小瑜知道杨云正在一个个的仔细查探,他已经开始握紧了双拳,只等对方因为诧异而失神的瞬间进行袭杀,只有这样自己的胜算才会达到最大值。 周小瑜如是想。 如同九幽阎罗的死亡脚步声却是在一处的窗口前停了下来,杨云看着眼前的战士,轻轻的笑了笑:“你果然在这里,真是让我好找!” “不管怎么说,总归是让你发现了。”说话间战士豁然超前踏出一步,想要瞬间轰杀。 短暂的视线中,周小瑜吓了一跳,那人正是小江。 游戏、才将将开始了。 一百五十九章 不一样的战火燎原 更新时间:2013-01-18 一声宽松迷彩作战服却让小江传出了挺拔的姿态,与杨云不同的是小江双手呈暗金色,举拳前砸的简单动作却蕴藏着无可阻挡的劲爆力道,微抬的脚尖豁然前踏而将双方间的距离瞬间拉近,如同一团乌云般罩住了杨云视线。 如同骤然升起的太阳,小江整个人已然成为厅堂中最耀眼的存在,没有谁能够阻挡他稳健而富有朝气杀机混杂的步伐,即便是如此惊人的气势却不曾迫退杨云半步,他没有退也不曾出手,而是他身后那名寸步不离的暗侍猛然上前一步,堪堪在小江席卷而来的前一刻接了下来,远处的周小瑜甚至能够看见双方飞腾的身形微微停滞,于半空中一触即逝。 小江满目震惊的望着那名貌不惊人的暗侍,即便是已经知道对手不简单,却不曾想过竟能将自己蓄势已久的杀招生生用蛮力化解开来。体内气血翻涌不息,轰然对掌让两人愤然前扑的身姿倒飞而回。 直到这一刻那些当值的士兵仿佛才从前一刻的突发状况中回过神来,吆喝着向前挤去、快速将杨云护住,将小江隔挡开来。数不清的枪口之下小江面色默然的将嘴角的一丝血迹擦干净,目光执着而冷冽、望着那名突然出手将自己击退的暗侍。 “一直以为你们这些人都是不堪一击的废物,不曾想还能有此等实力强绝之辈,倒让我大开眼界。”小江说到这里轻笑数声,更像是将不屑、鄙夷、高傲等多种情绪糅杂成一团的嘲笑声响。 被众人护在中间的杨云却是面含微笑的看着这名神情坚毅的年轻人,便是他也不得不折服于此人的悍勇血气。有沉闷的掌声响起,却是杨云:“看来我终究是小瞧了第五世界的修者,你让我明白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可惜,你终究是功亏一篑。”杨云愈发得意的笑出声来:“这种唾手可得却不能及之的感觉是不是很痛苦?不过这些还有什么关系呢,当你身份暴露的那一瞬间,你的价值已经丧失,特别是你不成得手之前。” 小江只是冷笑一声、神情淡然:“这世上人是最多的,特别是像我这样不怕死的人。” “你庆幸于这一次的先发制人,却不能将所有人一网打尽,你没有那个能力,因为这个世界的修者是杀不尽的。”小江嘲讽的看着他:“即便我没有成功,自然会有更多的人来刺杀你,那么多人总会有一个的。” “很可惜你的威胁是不成功的,就像你的刺杀一样无力。”杨云嘴角的笑意渐渐凝固消散,便是鼓掌的双手也不自觉地停了下来:“你将自己所不能完成的事情,寄希望于那些不可知的旁人,在我看来这是除愚蠢外、你最大的悲哀。” “悲哀么?”小江讥笑一声,沉默片刻:“知不知道在我看来、你也只是悲哀而已。” “何必与我浪费这么些废话,好满足你那近乎变态的扭曲心理么?”小江猛然大声喝道,伸手指着那名暗侍:“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要凭着自己的拳头来验证的,不知道你肯不肯打这一场?” 那暗侍面无表情,始终拦在杨云身前的他却是在第一时间回身询问自己的主人,看得出来他微微闪烁的目光中蕴藏着磅礴充沛的战斗**。杨云只是微微皱着眉眼,然后伸出两根指头向前挥舞数下,像是驱赶一只厌恶恶心的苍蝇。 小江一脸平静的望着这名神情死板的暗侍,垂在腰际的双手不自觉的微微握紧,感受着玄丝手套传递手背的温良之意、略微忐忑的心情也逐渐放松下来,即便没有这一战终究是要直面死亡的,何不洒月兑一点、也活得像个爷们。 一声怪异的低啸声,是告诉飞行的物体与空气急速摩擦的尖锐响声,有淡淡焦糊味道顺着急遽流转的空气扩散开来,小江微微紧缩的瞳孔中赫然印刻着暗侍模糊近乎残缺的身形,几乎是瞬间出现在小江身前的这名暗侍已然举起手中的拳头,借助着高速飞行带动的强横攻击力道,暗侍很轻松的砸在了小江身上,这一拳竟然与周遭的虚空摩擦出耀眼眩目的火花。 没有预想中骨骼断裂坍塌的沉闷响声,也没有预料中因为极度痛苦而从声带中挤压出来的呼嚎声音,甚至自己笔直前砸的拳头不曾接触到自己想要的物事,暗侍的面庞上终于现出一丝惊讶神色,然后是不可置信的瞪圆双眼。 因为骤然映入眼帘并且不断放大知道占据了自己整幅视野的,是小江迎上来的双掌。因为小江并不是向后疾退,反而向前笔直的冲了出去,不过是猫腰弓身顶向了暗侍的月复部,狂暴无章的气流波动厉害,还有隐藏在湍急气流中属于小江的独特拳风。 暗侍的反应速度远远超出小江的预料,感受着无数团肉眼不可见却能够清晰感受到的乱流将自己团团围住,这名容貌平凡的中年男人很明智的选择的侧身避让,同时向前击打的双掌也瞬时往下架住小江偷袭的双手,如同两头实力恐怖的荒古巨兽两相对轰,却是以两人交手的虚空为中心点,一团爆裂的能量气团骤然向四周轰然炸散,落脚的砖石在这一击中尽数碎裂,随着狂风劲气向周旁尽数翻滚开来。 小江痛苦的闷哼出声,充满力量的两条手臂也在这一次轰击中月兑力。双脚接触的砖石已然如同蛛网般裂开无数道细小缝隙,再也找不出一块完整的来。颤抖的身体在极其强烈的意志下勉强站定,小江虚弱的喘息着,望着自己的对手。 暗侍再也无法保持平静的面容,因为一时疏忽大意而导致对方抓住机会上前抢攻,所以这一遭交手看似自己略占上风,实际上只有自己才明白为了格挡住对方的拳掌,那一刻自己承受的磅礴力量已经远远超出自己的最大限值,便是两条袖管也因为外溢的力量而被震成碎布花片,纷然洒落在周围的地面上,像一只只凋零的蝴蝶。 似乎瞧见暗侍狼狈的模样,小江略微牵扯着嘴角笑了起来,就像一个傻子似的得意。 “再来!”小江吐出一口混杂着鲜血的唾液,努力握紧双拳,又一次强攻上前。 如同暴风雨一般的身形将周围流动的空气都吞噬下来,形成一个规模不小的真空地带。 双脚猛然蹬踏在冰凉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赫然出现的两团凹坑中传递出让人心悸的刚猛劲道,这一次率先的抢攻的小江奋力蹬踏着向前扑去,双臂陡然上扬在身前组合成两只凶猛坚固的钳子,企图将暗侍拦腰横切。 暗侍眼皮急遽调动着,此刻在他的眼中所看的是一团纯粹的极致的能量洪流,笔直的朝自己冲了过来。那些阻挡在身前的空气都被无情的消融吞噬,这是速度提升到急速而产生的独特现象,便是自己也很少触模到这个层次。 而今天,竟然出现在这个年轻人的身上,又如何能让暗侍不动容? 作为杨云少将的侍卫长,他是近千军人中挑选出来的强者,对于自己的实力他一直很有信心,而今天他却第一次的感到害怕和恐惧,而恐惧的源头却是一名足够当自己子侄辈的年轻人,这叫他怎能平静下来。 难道第五世界的修者,都是这样的怪物么? 暗侍不愿再想下去,从本质上来说、他与小江其实是同一类人,对于那些想不明白的事情只能选择自己的拳头,所以他一向都十分信任自己的双手。面对着告诉逼近的小江,暗侍长骤然捏紧拳头发生一声尖锐的笑声,双脚猛然蹬地、似乎要将这坚实的地面踏穿一般,身形周然暴起,整个人笔直的向前冲了出去。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暗侍长从来都不是一个铺张浪费的人,对于蕴藏在自己身体中的每一分力量能源都是吝啬到极致,只有压榨出所有的油水后他才肯放弃他们。暗侍长面色刚毅的望着不断接近的小江,冷漠如铁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那些萦绕在小江身边、纯粹由能量团组合而成的护罩,一直刺进对手的脑海深处。 小江上扬的双手骤然分开,从两侧周围将暗侍长围困在胸前不大的狭窄空间中。仿佛从时空另一头传来的暗侍长怒吼的声音,将周围的所有一切尽数搅动起来,小江首当其冲、告诉前行的身影第一次的凝滞在半空中,像是静止一般。 依然是不得不发的当口,小江强忍住胸腔中翻滚飞腾的气血,两侧的手臂在空气压强的急遽挤压下无所畏惧的向中间砸了上去,已然氤氲成雾气且肉眼可见的高纯度能量洪流瞬间爆发出来,紧紧的将暗侍长缠绕围困。 飞溅的鲜血伴随着小江畅快豪气的笑声中喷洒出来,一拳又一拳的的剧烈轰击中开始有殷红的血液从暗侍长的体表渗透出来,即便是坚韧如暗侍长也忍不住大声哀嚎起来,却是一命搏命开始轰击着小江空门大开的胸膛。 那些有意凝聚在身前的天地元力在暗侍长报复般的攻势下尽数瓦解,小江身体巨震、口吐鲜血锲而不舍的敲打着对手的头部,两人俱是凶悍而血腥暴力的打法,一团团分分合合、骤聚骤散的元气萦绕在两人的身体外围,就像一只臃肿难看的大虫子、不断蠕动着自己的身体。 如同雨水般、血珠洒落一地,染红的不止是众人的眼眸。 一百六十四章 孤军 更新时间:2013-01-23 有凌乱的脚步声从院子外的小路上传来,却让周小瑜听出几分沉重的意味来。浪客中文网肥猪王那意味深长的笑容让周小瑜厌恶至极的同时,心下也是咯噔一声、彷如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一般,只能无力的看着它向这最坏的情况发展。 肥猪王玩味的看着面色急转的周小瑜,已经失去了动手的兴致,作为一名商人出身的修者、肥猪王向来都不会做无谓的亏本买卖,这在他看来是不可饶恕的错误行径,很多事情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的,何必再浪费气力打打杀杀呢? 数抹人影从半掩的大门处挤了进来,周小瑜只是微微抬起头来,便全身僵硬不能动弹。 正中间的竟然是懒虫、百里梦二人,不过却是翻身捆绑让人押了进来。能够在此处遇见周小瑜让懒虫很高兴,一改之前萎靡不振的神情、赶忙上前一步却让一旁的士兵动作粗辱的拉扯了回来:“小瑜,你也在哈。” 废话,周小瑜撇了撇嘴,已然虚弱至极的身体实在没有多余的气力回应对方,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然后拖动着逾万斤重的身体缓慢的走回小江的身边,双手持剑紧紧不敢放下,狼似的双眸森然而坚定的望着周围的士兵。 满身血痕的百里梦已是满面木然之色,懒虫的惊呼声让她仿佛从尘封千年的睡梦中苏醒过来,没有焦距的眼眸终于多了几丝神色、所有散乱无章的思绪在这一刻从四面八方汇聚到脑海中,老板娘颤抖着扬起脖子,却是看见同样伤痕累累的周小瑜,瞳孔中将将亮起的光芒再一次黯淡下去,嘴角处已然勾勒出的线条骤然僵硬、如同生机尽散的活死人。 竟然失手被擒,纵然周小瑜行事之前有过多般推演,却也不会想到是这个结果。黑云台的成员、本就是精锐中的精锐,便是称作百里挑一也不为过,即使不能将这场混乱继续延续下去,也不至于被人生擒。 而眼下却是让人尽数堵在了这间小小的庭院中,自己身负重伤、舍命一搏或许能冲开一条血路,瞧懒虫与老板娘的模样,只怕没少受折磨,如此看来己方便只剩下一位不太可靠的小江,还是血战之后受伤不轻。 但仅仅是一名肥猪王,便是四人全盛之期也得好生谋划一般、不敢贸然出手,更何况周围还有重兵把守围困,难不成这间还算雅致小巧的院落便成了我等葬身之地么?周小瑜心思运转如电,却是双手不断的颤抖着。 肥猪王缓步走到百里梦跟前,看着面上的血迹突然大声骂道:“他娘的,连个娘们都打。” 一众士兵畏惧的往回缩着脖颈,脸上羞愤之色不曾散尽便听肥猪王继续说:“打得好。” 懒虫百无聊赖的翻了翻白眼,真心恨不得给这死胖子来上一脚才行,也好叫他别得意。 周小瑜侧眼看了小江一眼,低声问着他:“为什么不先走。” 小江面无表情的冷哼一声,只是望着前方的肥猪王:“你叫我走、我就走么,没门儿。” 周小瑜只是轻轻咧起嘴角,却因为牵扯到伤口、一抹笑意才刚刚爬上嘴角便让剧烈的疼痛感替代。周小瑜低头看着肩膀上分明的拳痕,小心的将已然炸裂的衣袍解下半截,复而在腰间紧紧勒进裤腰带。 肥猪王笑呵呵的回转身子,望着周小瑜说道:“之前便与你说过,这个买卖并不是你能够拒绝的,而且这样的交易在我看来再公平不过,我只要你手中的杨云、而你可以得到两个人,怎么看这笔买卖你都不亏。” “是么,听起来好像很不错的样子。”周小瑜不等肥猪玩说完,便冷笑着接过他的话头。 “可是据我所知,这个叫杨云的家伙可是很值钱的呢。你不会将这样一个有着深厚背景的基地掌权者、与几个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莽夫修者相提并论吧?如果这样的交易还能称之为公平,那我只能说你的脸皮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厚上不少。” “不不不、我说过这是一个公平的交易。”不论是冷嘲还是热讽,周小瑜在肥猪王脸上瞧见的、永远是那油腻腻的笑脸,肥猪王想掏出手帕擦汗,却陡然惊觉那手帕已经让自己扔了,这让他有些懊恼的抽回手,瞟着对面的周小瑜。 所幸这两个年轻人再如何大胆也不敢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来,杨云瞧样子不过是晕了过去,肥猪王明白这场交易无论是对他们、还是自己来说都将是艰难无比的,若在之前自己很难占据优势,而此刻手中有了底牌之后,足够自己扭转颓势、反将对手一军。 “两个人即便是论重量也要比一个人多,我用他们换取你手中的那人、无论如何吃亏的都不会是你,而且这也是你我乐见其成的,又何必多说这些没有意义的无聊话呢?”肥猪王的笑容与街头闹市中那些商人一般无二。 周小瑜皱眉,懒虫与百里梦只是安静的看着自己,即便身陷重围也要有活下去的期望。 若是加入黑云台之初,周小瑜必然能够狠心的撇下这两人单枪匹马的杀出去,而眼下不行、抛开他们是自己的战友不说、如果就此离去那么自己难以在猎人小队中立足,对于想方设法想要将这只队伍为自己所用的周小瑜来说,他要考虑的事情实在太多。 肥猪王说的在周小瑜听来就像是拿着糖果蛊惑小孩子的老妖婆,便是面容上憨态可掬的笑容也变得不怀好意,诡异甚至是猥琐。已然重伤的周小瑜若是强行提升修为,施展出轻羽八层的术法——剑字飞符,或许有三分之一的把握扭转局势,可在那之后自己必定丧尸战力、若是无法抓住时机溜出731基地,那么等待自己的必定是死亡。 或许、是比死亡更加可怕的东西! “既然说做生意,何必要弄出如此大的排场来,这让我很难相信你的诚意。” 周小瑜停顿片刻,继续说着:“而且以杨云此人的身份,选在这个地方是否有**份?” “排场就是面子,若是不大又怎么体现我对小友的敬重呢?”肥猪王听着大肚腩,笑呵呵的在懒虫两人面前来回踱步:“而且眼下是非常时刻,即便事后杨云长官醒来也不会多话的,小友你多心了。” “这可不成,你也说过、规矩便是规矩、破不得。”这一刻周小瑜的记性很不错。 “你又错了。”肥猪王用袖管将面颊上的汗水抹去:“规矩存在的意义,便是被打破的。” “规矩破了,人世如何有序运转?”周小瑜冷哼一声:“不过是无稽之谈罢了。” “规矩破了,重新制定一个便是。”肥猪王满不在乎:“强者制定规则,弱者遵守规则。” “你倒是看得开。”周小瑜用眼神示意小江准备好,复而抬头望着肥猪王:“虽然不想承认,但有些地方你说的确实不错,不过我不想与你讨论有关于规则的事情,我只是以一名商人的身份与你做一次交易罢了,我想这或许是你乐意见到的。” “你很聪明。”肥猪王发自心底的笑出声来,也是发自心底的称赞。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周小瑜回答的很快,目光灼灼的盯着肥猪王那张大脸。 肥猪王笑容一滞,有些不悦的皱着眉头:“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对于一个商人来说。” “除非你根本不想将他赎回去。”周小瑜一把抓起杨云,指着对方冷笑着说道。 肥猪王面皮狠狠的抽搐着,像是咬着腮帮子犹疑着说道:“不要太过分了,你说。” “很好。”周小瑜笑了笑,将杨云放下、伸手指着懒虫、百里梦:“先放了他们两人。” “没问题。”肥猪王打了个响指,让士兵解开绳索放开两人。 懒虫埋怨的骂了几声、摆动着臂膀四处甩了几下,百里梦只是面色木然的站在他身边。 “这一次,你该痛快一些了吧?”肥猪王转头望着周小瑜,冷声问道。 直等到老板娘与懒虫走回自己的身边,周小瑜才微微笑着说道:“我的要求还没说完。” 肥猪王勃然作色,大声骂道:“贪得无厌者,要的太多可不要把自己撑死了。” “不过是你太急了,做生意可急不得,就像炖汤一样只能慢慢来。”周小瑜轻声说道,却是骤然提高音量指着身后三人说道:“我要他们先走,离开这间基地。” “除非,你根本不想赎回这个所谓的最高长官。”周小瑜的低低的补上一句。 “你”肥猪王恨恨的甩开手指,却是根本说不出什么,沉默片刻才艰难的说道:“好。” “让他们离开。”肥猪王提不起精神的挥舞着手掌,示意周围的士兵放他们离去。 小江只是面色怪异的瞧了周小瑜一眼,不知说些什么。懒虫担忧的望着他,却是让百里梦拉走了,因为周小瑜只对百里梦说了一句话:“要是我走不出去,好歹还有你们几个替我收尸的,不要让我做了孤魂野鬼才好。” “现在如何?”肥猪王面色阴沉的盯着周小瑜,迫不及待的问道。 “不,还不是时候,至少要等他们安全走出去才行。”周小瑜摇晃着脑袋,低声回应。 “你走不出去了。”很突兀的,肥猪王突然间这样说道。 一百六十五章 称职的商人 更新时间:2013-01-24 “不止是你走不出去,我想那三人也走不出去的。”肥猪王一改温和的笑脸,多了几分阴冷狠戾来,他伸出肥嘟嘟的手指朝周小瑜站立的方向缓缓张开,仿佛在说一切都已经在我掌控之中,无人能够月兑身。 “不要仗着自己是前辈,就能肆无忌惮的说大话。”周小瑜单手紧扣住杨云质料上乘的衣领,颤抖着双腿近乎九十度的曲折却依旧支撑着自己疲倦虚弱的身体,有更多的血液敲击着寒冰似的剑刃,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四溢而起的细密血珠落满了身下的泥土,就像一朵肆意绽放的血莲。 肥猪王颇为阴鸷的面容骤然僵硬,短暂的不自然过后才嘴角抽搐的看着周小瑜:“我不会让你离开的,我可是做生意的实诚人、既然接下了这份单子,断然不会毁了自己的信誉名声,不然连本都给折在里面。” “以前听闻肥猪王是修界中作会做买卖的修者,今日一见果然非虚。”周小瑜有些感慨的叹了口气,仿佛在哀叹着什么东西的远逝:“这世上什么买卖不能做,偏要当卖国贼,现在看来盛名之下的你也不过如此,真是让人失望。” 肥猪王冷笑数声,像是数九隆冬中呜呜嘶叫的寒鸦,叫得让人心烦意乱。 “我若是非走不可呢?”周小瑜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身下不大的空地上,冷哼着说道。 “你可以试试。”肥猪王笑得越发畅快开心:“不过建议你不要那么做,会死得很难看。” “还是多想想你自己吧。”周小瑜骤然出手,却是连人带剑合身冲上前去,更让肥猪王脸色难堪的是他竟然单手提起杨云,当成人棍直接砸了过来,瞬间呼啸而起的风声让肥猪王脸上的肥肉抖动得厉害,却是不战而退,尽量避免接触。 周小瑜一击不中,虽然嫌恶杨云碍手碍脚、却也不敢随意扔下。踏碎一块块的砖石而传递在脚掌上的巨大力道让周小瑜整个人都似要漂浮而起,伴随着一朵朵耀眼璀璨的泥花升腾而起、周小瑜愈加快捷的追上肥猪王,手中长剑迎风乱抖,分不清虚实的剑影将整个身子都包裹的严严实实,不露出半丝空隙来。 清冷幽寂的精致庭院中,骤然炸响的空气乱流瞬间将这片狭小的空间笼罩下来,无数道湍急而没有方向的空间乱流将交手两人的衣袖肆意敲打翻飞着,空中不时有夹杂着余温的鲜血飘飞洒落,重重的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砸出一个细小的泥坑。 肥猪王一退再退,却是一时之间让周小瑜疯魔般的搏命打法逼得手忙脚乱,他所有的精气神已然用在了之前那次交手中,若非自身战斗韵感调节到最佳状态,又怎能毕其功于一役,直接重伤对手呢? 这一回已然是真正的生死相搏,或许周小瑜已经看出来自己施展术法、调动元力远非一蹴而就,这个施法的时间差正是双方竭力争取的关键性战点,谁能得手便是掌握了这一次交手的主动权,而对于周小瑜来说、无疑是非常需要的。 深度昏睡中的杨云已然被肆无忌惮的周小瑜当成了最称手的兵器,呼呼的风声中倒提着双脚僵直砸向逼退之中的肥猪王,好在杨云是寸板头、不然便是漫天飞扬飘舞的长发迎风招展,肥猪王苦涩的笑出声来,双脚猛然将石板小路蹬踏、间不容发之际堪堪退开半步,正巧让过了周小瑜暗中前踢的脚尖。 噗嗤一声,竟是之前落脚的土坑再次受创,周小瑜半只脚尖已然刺入,震荡得满目的尘土飞洒。这已经是周小瑜所能短时间爆发的最大力量了,终究还是不能缠住肥猪王,这边是前辈与后进的差距么? 沉重的呼吸声让他凌厉的进攻势头也在不知不觉中慢了下来,狂风微止。 肥猪王冷笑一声:“终于不行了么,那边让你好生瞧瞧我的手段。” 一声如雷暴喝,隆隆而起的声波将周身飘荡的尘埃生生推出数丈之外,肥猪王借助着短暂的进攻空隙猛然张开双手,十只圆滚滚的手指更像是十根粗壮结实的原木,笔直的伸向虚空,像是在汲取着某种看不见的能量。 周小瑜只觉得剧烈震颤的耳膜骤然撕裂开来,剧烈的能量撞击感让他不可抑制的向后连退数步、才堪堪站定。勉强睁开双目,却只能瞧见肥猪王伸出的双掌间陡然爆发出两团没有实体的巨大能量波流,远远超出自己之前的预想。 半透明却清晰可见的能量波流围绕着他的十指奔涌翻腾不息,肥猪王面颊上是淋漓的汗水,不过才一个瞬间整个人像是刚才水里捞上来一般,浑身湿漉漉的,便是脚下所接触的地面也淋湿一片,四处都是黏糊糊的泥巴。 周小瑜心中愈发骇然,却是猛然拄剑稳住身形,更加强劲的能量风暴像是一张巨兽的大嘴,那隐隐成形的风眼更是要将周遭的一切事物尽数吞噬,无比强烈且首当其冲的周小瑜单膝跪地,左手更是死死攥住杨云的衣领不肯撒手,直勒得对方险些口吐白沫。 便是肥猪王自己也难以控制着手中磅礴巨大的能量风暴,望着周小瑜的眼神已然充斥着杀戮的气息,或许周小瑜手中的杨云也已经被刻意的忽视,肥猪王双目赤红的高举双手,两团巨大的能量波流在肥猪王颤抖的手中和为一体,难以想象的威压瞬间弥漫开来,近处的屋宇建筑尽数崩塌坍倒,身体三丈之类的砖石土地更是被一股蛮力生生掀开,露出内里红褐色的泥土来。 周小瑜努力的想要站直,黄泉半截剑身都狠狠的插在土中,而肥猪王还没有出手。 “呀。”像是野兽的嘶吼般,额上青筋暴现如同蚯蚓乱攒的肥猪王猛然松手,球状的能量风暴瞬间伸展躯体、顷刻间便将这间小小的院落包裹其间,凌乱的能量元力反复冲刷着所有的一切,所有的建筑物在这一刻被夷为平地,入耳尽是轰隆隆的崩塌响声,嗡嗡的炸响声中周小瑜费力的摇晃着上身,终于在那团吞噬天地万物的风暴袭来之前、勉强在身体周边撑开一道淡青色的能量光罩。 漫天狂乱暴烈中,终于迎来一丝难得的安宁平静。 纵有一丝也是自己为之追求不息的动力,周小瑜享受一般的闭上双眼,下一刻他只是紧紧的抓住剑柄,力量之大竟是将精铁打造的剑柄捏得咔咔作响,这一层淡青色的光幕不过是支撑了短短的一个瞬间,便在更为强大暴戾的能量风暴前飞灰湮灭,周小瑜闷哼一声、直接在洪流中反复跌宕、猛然向后飞了出去。 轰天盖地的剧烈炸响,一切再次回复清明。 轰然一声巨响中,周小瑜的身体在一片倒塌的屋宇废墟中挣扎着爬了出来,那声势骇人的恐怖能量洪流只剩下些许的尾巴影子,依旧不肯停歇的肆虐着周围的土地与建筑,放眼望去周遭的残壁只剩下一段一段、不连贯的基痕,周小瑜口洒鲜血的掀开压在肩膀上的石块,大口的喘息后猛然一咬牙,再次扒开压在大腿上的砖瓦,不适应的睁开双眼、望着正缓缓走向自己的肥猪王,散乱的焦距中对方的身形有些走样,虽然不走样更难看。 咳咳、咳咳咳。周小瑜一口又一口的咳着血,有碎小的内脏碎屑随着暗红色近乎乌黑的血液洒落在他胸前的衣襟上、袖袍上,还有身下的土地。满身灰尘的周小瑜再也找不出一丝干净的地方,只有那双充血的双眸愈发的清亮精神。 “不知为什么,我愈加讨厌你这双眸子,我讨厌你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肥猪王随意挑了处还算干净的砖块在周小瑜的身边坐了下来,像是话家常的和他说着话:“以前也有一个这样的人,我讨厌他的目光、仿佛能看透人心般。” “后来,我寻了个机会,亲手将他双目给剜了下来,活活剜下来的。” “至于这个废物,倒是好运气。”肥猪王伸手将杨云从废石瓦砾间给拉扯出来,便不再管他:“此等霸道无匹的战斗,竟然能昏睡如斯,想来这也算得上他的福气了吧。少受些罪对他这样的少爷来说最好不过。” 肥猪王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更多时候却是笑眼微眯的望着周小瑜身体中的血将身下的土坑慢慢积满、甚至溢出来:“我说过,你是走不出这间基地了。” 便在这时,突然有一朵硕大的烟花在东南角的夜空中缓缓升起,周小瑜抬头仰望、轻笑数声:“可惜他们已经走了出去,你终究还是棋差一招、少了另一半。” 肥猪王温和的面色骤然阴冷下来,望着夜空中那朵烟花若有所思,沉吟片刻却是咧嘴一笑:“看来对于战斗之外的胜利你是相当看重的,不过我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这个蠢货罢了,当然还赔上了一个你,如此看来这笔生意我倒是赚了不少。” “近千人的基地竟然被区区数人搅成一团糟,你比我亏得更多。”周小瑜仍由鲜血涂满嘴角下颔,甚至是衣领胸襟:“一号仓库的彻底摧毁必然然你吃下大亏,可笑你还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可可笑模样,真是无用。” “不,对于我这样的客卿来说,只有当对手足够强大且具有强大的破坏能力时,上面那些人才会愈发的重视我,这才是我想得到的。”肥猪王诡谲一笑,嘴角尽是深意:“只要你们的威胁还在,我存在的意义便尤为重要。” 周小瑜沉默半晌,苦笑一声:“你果然是一名称职的商人。” 一百六十六章 名利,两不立 更新时间:2013-01-25 “商人么?也没什么不好的。浪客中文网”肥猪王颔首点头:“这天下大道三千,有阳春白雪、便有下里巴人,世人常道商者逐利是天性、其实这世间何人不贪慕功名利禄,不过为了显示自己的高尚而故意杜撰出的反面典型罢了。” 微咸的腥味刺激着周小瑜的味蕾,虽然这种味道已经是再熟悉不过,却仍然难以适应。他不知道肥猪王想说什么,虽然他仍旧很反感对方没完没了的不知所云,但在这一刻周小瑜更愿意他能继续说下去,已经一败涂地的自己再也难以反杀对方。 “更何况我修道前本是尘世中一商社社长,本就是正儿八经的商贾出身,自然要多为自己好好掂量一番。”肥猪王低头望着泥坑中艰难求存的周小瑜,笑得有些奸诈:“放心吧,我不会杀你的,至少眼下不会。” “那么你一定会为自己这个决定而后悔的。”周小瑜迎着肥猪王的目光,生硬的念出声。 “如果真到了那么一天,我不会给你让我后悔的机会,我一定会在你出手之前杀掉你。” 一声冷哼,周小瑜手指骤然张开、却是死死的扣抓着掌下被血水沾湿的稀泥:“你试试。” “对于已经找出答案的问题,我不会再感兴趣。”肥猪王撇撇嘴,目光不屑扫过他的手。 “士别三日、必当刮目相看。”周小瑜缓慢的松开僵直的五指,语气说不出的冰寒清冷。 “不要将自己看得太高了,那样不稳当、而且容易塌掉。年轻人,也永远不要低看自己的对手。”肥猪王整理着已然被汗水浸湿的军装,穿在他肥硕的身躯上更像一团乱糟糟的抹布,微黑的汗渍在光线的反射下格外的明显,像是餐桌步上洗不掉的油污。 “你知道我不会杀你,因为活着的你比死去的你、价值要大得多。”肥猪王随手将军靴上的一粒石砾掸开,头也不抬继续说着:“你更加明白自己对于我们的价值,所以你能够有恃无恐的要求我放任你三位同伴的离去,你根本没有坐好面对死亡的准备、因为你知道即使战败也不会死去。” 周小瑜略微抬头额头,满目充血、已然瞧不清目光中所包含的情绪:“是、又如何?” “没什么,只是想告诉你,该拿着自己性命做赌注的你已经赢下了这场赌局。你是我见过的最疯狂的赌徒,没有之一。”肥猪王笑骂一声:“731基地一号仓库的失火既然是人为的,必定要有一只替罪羊,而以你的修为道行绝对够资格,而且从你出手的招术来看必定与飞羽阁有关,却在某些细微处不尽相同。” “不管怎么说,你绝对能替我抗下大部分罪责。当然、仅限于活着的你。”肥猪王冷笑。 “你知不知道你笑得很难看,难道以前就没人与你说过么?”周小瑜突然大声说道。 “确实没有,不过今天有了。你是第一个、绝对也是最后一个。”肥猪王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猛然举拳下砸,呼啸的风声从他五指的缝隙间炸响,紧接着在周小瑜的月复部戛然而止,砰的一声闷响,周小瑜整个身体都凹了下去。 不止是周小瑜月复部下陷,便是他身下已然凹下去的土坑再次坍塌崩溃,已然夯实的泥土因为难以承受肥猪王含怒爆发的一击、在细密紧促的咔咔声响中尽数裂开,无数道缝隙不曾完全张开便让坑中郁积的血液填满,像是一根根暗红色的血管。 “还有就是你这张嘴真的很讨嫌,我不介意用你的剑你的舌头割下来。”肥猪王任由数滴温热的液体飞溅在他的嘴角处,只是微微抽搐着:“可惜你手上功夫不行,光说不练那只能是自讨苦吃,你他娘的活该挨揍。” 周小瑜整个人都痉挛着不停抖动,肥猪王的一拳在自己避无可避的情况下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小月复上,骤然爆发出来的庞大力道将周小瑜勉强凝聚起来的气盾瞬间瓦解崩裂,如同沙滩上月兑水的鱼,周小瑜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大脑一片空白。 在那样苦痛不堪的境地中不知过了多久,周小瑜才翻着白眼吐着胆汁喘着粗气的清醒过来,映入眼帘的依旧是肥猪王那不讨喜的面孔,以及那满脸乱颤的肥肉。即便是笑,也是冷笑,找不出温和、只剩下阴森。 “既然之前没有,那么我将是第一个,而且我不会是唯一的一个。”周小瑜用嘲笑漠视的眼神打量着这个修界素有盛名的前辈,如同看着草丛中一条不知名字的小虫子:“你知不知道你整个人就是一个笑话。即便是位列于五王之一的你,也不过是后人茶余饭后消遣泄愤的对象罢了。” “是么,可惜不能够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因为即便今夜不死、你也活不长了。”肥猪王望着周小瑜,第二次举起右拳笔直下落、不差分毫的砸中之前接触的部位,咔擦一声周小瑜面容骤然滚谈炽热,却是仰头高声呼嚎着,那已经不是人类的语言了。 “小时候我很爱犟嘴,那时候父亲总是不由分说、抽出杯口粗细的木棍死命的抽打我。”我和父亲一样,不会将所有的情绪掩藏起来,你让我很生气、所以我不会收手。“肥猪王说着第三次挥拳下砸,这一次便是那些依附在地面的细小泥块也像是有所感应一般簌簌颤抖着,仿佛随时都能冲天而起。 周小瑜惨然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却有浓密的血水粘黏其上,看上去很是可怖吓人。 他知道肥猪王知道自己所知道的,所以他不顾一切的试图激怒对方,让他在暴怒中杀掉自己。不难想象今夜过后自己的命运,因为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巴陵城周围突然失踪的那些修者,或是无名之辈、或是威震一方。愈加让周小瑜震撼的是281基地下方的地下研究所,在那里他看到了许多人体实验室,而实验对象正是第五世界的修者,不过他们都已经成为了丧失温度热量的标本。 或许这就是自己最终的命运吧,等所有的价值都被压榨后。 想着飞羽阁白马营五年,竟然没有做出一件好事,想自己这样的混蛋早死早托生才对。 但周小瑜不想成为柜子里冷冰冰的尸体标本,即使不是好人也轮不到第一时空那些人渣来做主。在周小瑜看来,若是让肥猪王将自己的身体砸个细碎、便也丧失了研究的价值,或许死在这个地方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电光火石的间隔中人总会想到许多东西,比如初恋、比如童年、比如光明、比如希望、比如清风拂柳、比如花好月圆、比如莲叶田田、比如山色空濛,还比如破败、碎裂,以及死亡与疼痛。 这一瞬间周小瑜想到了很多很多,只不过是为了分散自己对于死亡的本能恐惧。只是他想了很多东西,却从来没有想过——肥猪王的第三拳临到死也没能砸下来。周小瑜略微张开一道缝隙,望着肥猪王涨红的面容,以及他僵硬的上半身、和凝固在半空中的手掌。 数不清的汗珠连绵成片,如同倾盆大雨下淋湿的身体、竟然有白濛濛的雾气从肥猪王的头顶缓缓升起,袅袅聘婷就像苗女曼妙多情的舞姿。肥猪王身体僵直着,却也颤抖着,这一拳终究是凝固在空中,像是瞬间重了万倍一般怎么样也提不起来。 “这一拳,你若砸下去,我便让你这只手再也动不了。”悦耳低沉的女声不知从何而起。 肥猪玩颤抖着,从他胡乱抽搐扭动的面部肌肉便能看出这一刻有多么挣扎。 “若是不信,那你便试试。”那好听的女声再次响起,却多了几分冰凉的杀意。 淡淡的杀机悄然间弥漫开来,却让肥猪王微微一沉的右手猛然一顿,不敢再动。 “何方高人?”肥猪王转动着僵直的脖颈,撇开周小瑜、哑着嗓子沉声问道。 “高人可当不上,不过是路人一个。”那声音根本不知从何处传出来,却能在四处荡漾。 “朋友这手可伸的有些长了,这是我的地盘、怕是不合规矩罢。”肥猪王硬声说道。 “规矩是人定的,也是给人破的。”那人清声袅袅,就像那些漂浮在虚空中的雾霭。 “之前的两番快战表面上是摧枯拉朽、势如破竹。可是我比你更加清楚,那两次短暂的交手依然耗费你大半的战力,若是全盛之期必然不会叨扰你,只是此刻在交手我必有七层把握毙你于掌下。”女人停顿片刻,却是轻笑一声、满室生春:“不信你试试。” “可你不要忘了,你要救的人此刻在我手中,若是拼着这性命不要、你能有几分把握?” “你这是在威胁我?”女人冷哼一声,却多了几分娇嗔的味道。 “是你在逼我而已。”肥猪王任由汗水淌过面颊、眉梢、嘴唇、下颔,目光如电。 “你不会的。”女人突然说道,似乎与之前的话题不相干。 “为什么这么肯定?”肥猪王皱眉他听懂了对方的话语,因为了然所有皱眉。 “修界五王多为另辟蹊径,于三千大道之外另外做出一条路来。而你肥猪王却是商贾出身,必不会做赔本的买卖。”女人微微笑着,像是已经看透了一切:“你不杀他,是因为他对你还有用,但是你绝对不会为了你的新主子牺牲自己的性命,除非你根本就不是肥猪王。” “自古名利难全,不想今夜你却是两者尽失,真是可悲。” 一百六十七章 意外 更新时间:2013-01-26 残垣断壁、满目疮痍。 时间在这一刻像是凝固一般静止不前,便是这见院落中的一切都固定在这样一个不动的时间点上,周小瑜整个月复部都已经完整的塌陷下去,只有偶尔的一丝颤动才让人知道他生机未绝。一侧的肥猪王右手高高举起,久久不曾落下、额上的汗水却越来越多。 “若是五王中的棋王、酒王、腰刀王,任意一人来此,我断然不会过问一句。”女人莫名其妙的叹气,仿佛能想象出她娇女敕欲滴的朱唇轻启:“可惜你只是肥猪王,你将太多的心思用在了小算盘上,所以即便全盛之时我之间你也难有一战之力。” “如此托大的人,还真是少见。”肥猪王不敢动,更准确的说他是不能动,直到这女人开口的瞬间自己才惊觉有人悄无声息的潜行至这方庭院,对方已经锁定了自己的气机身体,或许只要自己轻微颤动一丝也会招致对手的狂暴打击。 “如果这样想会让你好受些,那也没什么。”女人声音漂浮不定,就像是夏夜树丛中的萤火虫,起伏无踪却总能让行人注目:“你更加清楚自己的身体状态,居然被这名身负重伤的年轻人逼出了自己的绝招,可见你的实力已经退步了不少。” “你的想象还真是丰富。”肥猪王冷哼一声,声线有微微颤动。 “看来传闻竟是真的。”女人根本不曾理会肥猪王的讥讽:“数月之前陕北夜战,你果然失败了。不然以你的修为道行又何至于在这小辈身上花费如此多的心机算计呢,这只有一个解释,你不仅败了、而且伤重至今不愈,所以你在短短两次交手中便不息耗费功力强行施展‘千里飘摇’,而眼下你竟然想凭借一副重伤之躯与我交手,真是不知死活的蠢货。” 肥猪王默然,当所有的一切都被对方看穿后掩饰是多余的,他再次问道:“你、是谁?” 回应肥猪王的,是一片寂静,安静的庭院甚至让肥猪王认为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场幻觉,从来都不曾存在过的梦幻,一定是自己太过紧张了,亦或是告诉碰撞的气流而产生的虚像,肥猪王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液,强迫着自己不要紧张、或是恐惧。 “我是谁?”便在周小瑜都以为那人早已离去之时,院落中突然响起幽幽的女声,女人的笑声很是低沉,闷闷的、让人心里添堵:“你很想知道我是谁么,或许知道的更少对你会有好处,这算是一个善意的提醒。” 肥猪王脸上的表情从来没有这一刻丰富多彩,至少在周小瑜眼中是这样的。 不断颤抖的身体是不断涌动翻滚的肥肉,不断扭曲直至变形的面庞出猛然涌现出一团不正常的红晕来,肥猪王身下的那块还算完整的砖石随着他扭动摇晃的身躯而不断的发出喀嚓咔擦的响声,终于不能承受的痛呼中,那块砖石骤然从中炸裂,洒落一地的碎屑。 随着这一声轰响肥猪王猛然喷出一口鲜血,眼中疯狂之意却是愈发的浓厚而郁积成血一般鲜红的执着,也是随着那一声噼啪炸裂之声,一直盘坐的肥猪王竟然微微站立而起,近乎直角的膝盖终究月兑离地面,肥猪王站了起来。 一直僵直的右臂也随着肥猪王的骤然爆发而勉强收了回来,几乎是一步一个脚印的、肥猪王倏然蹬蹬向前跨出数步,紧接着一声轰隆的巨响,肥猪王站立的地面骤然塌陷,整个人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却是摇摇晃晃的稳住脚跟。 “好一个偷天换日,险些被你骗过去了。”肥猪王疯狂的畅意的大声笑了起来,随着挺直的腰背拉直、耳边隐约传来一声近似于泡沫被戳破的清音,闷闷的就像小时候经常玩的那样,肥猪王伸手抹去嘴角的鲜血、回身四望:“该死的家伙,你一定会后悔的。” 肥猪王一脚踢开周小瑜,转身大步向着身侧的葡萄架子下走去,虬龙般粗壮的藤架蜿蜒曲折的攀上木架,细小的枝桠处已然生出了女敕绿柔弱的叶子,黄女敕女敕的颜色看着便让人心生欢喜,像是玉石雕琢而成的温润。 猛然从地面升起的一丝风气,刺啦一声藤架四分五裂,黄绿色的新叶随着劲风漫无目的的来回飘摇,周小瑜勉强张开双眼望着肥猪王剽悍煞气四溢的声影,将那片雅致清幽的葡萄架糟蹋得一塌糊涂,如同幻觉般突然响起一声惊呼,清脆如同黄鹂。 是那个女人?周小瑜霍然一惊,费力的仰起头试图看到更多,却被堆积的砖石挡住了视线。肥猪王双手猛然张开嘛,就像两只宽大的蒲扇将那方小而幽静的葡萄架围了个严实,豁然握拳挥打中、有曼妙玲珑的身影惊慌失措的从一侧冲了出来。 遮天蔽野的紫色丝线瞬间在这方庭院中盛开,如同一张巨大的渔网洒在江面上,一身劲装的女人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短剑,漫天张扬飘洒的紫色线条便是从这柄短剑剑刃上轰然散开的,肥猪王一时不察竟是让女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好个女娃,竟敢诓骗老夫。”肥猪王迷眼,两只脚不断向后退去,踏碎一地的青石。 一直推到阴郁紫气无法触及的边缘,肥猪王骤然大喝一声、双脚不曾落地便如同炮弹一般陡然向前冲了出去,女人一声惊呼却是双手一扬、短剑腾空而起悬浮在女人胸前,愈加夺目耀眼的紫光瞬间迸发,在身前编制出一堵紫气翻涌的墙壁,堪堪拦下了肥猪王庞大的身躯。 轰然一声巨响,女人痛苦的向后退出几步,每一步都像是拼尽全力般死死的抵挡着,那一堵声势惊人的紫色墙面根本无法拦堵告诉穿行的肥猪王,不过是一个瞬间的短暂交手、便是周小瑜都不曾看明白、女人闷哼一声竟然高高的飞了起来,一个翻滚却是正巧落在自己身侧,才看看站定。 “柳蝶?”周小瑜望着身边的女人,虎躯狂震、满脸惊讶的喊出声来。 “别说话,别转移我的注意力。”惊怒交加的柳蝶皱着眉揉捏着自己的肩膀,方才那一掌正是击打在这里,只是这看似凌厉霸道的一击却是有些后劲不足、甚至是虎头蛇尾之势,想着师尊交待的那番话,柳蝶愈发肯定起来。 “你果然不行了。”柳蝶拂开衣裙上的尘土,面色凝重的望着缓缓朝自己走来的肥猪王。 “不行?”肥猪王真心怒了,被女人这样鄙视、是个男人都会愤怒:“你给我去死吧。” “哼,外强中干!”柳蝶冷声喝道,脚尖一点拔剑而起、笔直而无花俏的前劈斜撩。 柳蝶说的不错,几乎是句句戳中心脏、差些让自己窒息。陕北那一战,自己拼着两败俱伤将对手站于掌下,却也落个重伤难愈的下场。今夜无非想速战速决、避免夜长梦多,不曾想到底还是让人女人搅了局。 这个女人,肥猪王冷哼一声,掌心处骤然爆发出夺目的光芒来,轰然炸散的天地元力乱流如同彻底失控的马群,不可阻挡的四散溢开。肥猪王面色骤然惨白,像是极度月兑力的虚弱一般,颤抖着将那一团夺目的能量团击发了出去。 双方之间的第二次战斗结束不过是一瞬间,就像周小瑜第二次的交手一样,如同一场光影交叠变幻的梦境,周小瑜有些难受的闭上双眼、再次睁眼时却发现柳蝶又一次倒飞而回,所幸并不曾受伤。 肥猪王疑惑不解的望着毫发无伤的柳蝶,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不可能。” “你是怎么做到的?”肥猪王这样问着,或许他并不需要答案,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有些不安的四处观望着,仿佛那些目光无数穿透的黑暗中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亦或是隐藏着某些足够威胁自己的存在。 柳蝶冷笑一声,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低头望着高度截瘫的周小瑜:“还行么?” “你瞧我这样子,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周小瑜翻了翻白眼,心说这不废话么。 “哼,你这是自找的。”柳蝶白了他一眼,警惕着肥猪王的突然袭击,手中剑紧握不松。 “该死的混蛋,不要忽略我呀。”肥猪王怒喝一声,猛然踏前一步,那截散落的石砾瞬间被碾成粉屑,风一吹便失去了踪迹。 柳蝶双目一转,却是轻笑数声:“想不到大名鼎鼎的肥猪王居然是这幅模样,真是见面不如闻名的好,竟然甘心给第一时空的人作鹰犬,真叫人不齿。” “你是想拖延时间么?”肥猪王轻易看破了柳蝶的把戏,他的反击直击心底:“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你的道行并不深厚、所以你身上一定有某种器物能够暂时性的压制住我,而且在方才那一击中能够护住你,可惜那只是外物、并不是你的真实实力。” “被你看穿了么,真是不好意思。”柳蝶面容不变,嘴角噙笑手中剑斜斜指向前方地面。 “那么,又是什么能够让你继续支撑下去呢?你的的底牌已经全部打出来了。”肥猪王说着好笑的摇了摇头:“真是无聊的问题呀,你想拖延时间那我便尽快结束战斗吧,对于复杂的问题只能用最简单的办法。” “那就是拳头。” 一百七十二章 双刀 更新时间:2013-01-31 临川,临时营帐,黑云台一众。 午后的日头正好,可胖子楚狂觉得微寒,尽管如此他却已是满头大汗,面红耳赤。 “怎么会这样,猎人小队中小瑜修为深厚,个人战力最强,你们都能逃回来、他又怎么会被那群废物堵在后方?”胖子望着懒虫众人大声咆哮着,口沫横飞且脖颈处青筋乱攒:“还有,那一纸调令应该在午时下发至各部,怎么直到那日午夜小瑜他们还会出现在731基地最中心的月复地?” 背上的硕大陌刀随着胖子因为激动而不停晃动的身体而动作,午后的阳光在半空中连接成一束明亮的线条,直直落在光滑如镜的刀刃上,一时间整座营帐里满是耀眼夺目的华光,晃得人眼睛生疼。 桃夭一脸肃穆庄严,只是连日来的奔波劳累在她脸上平添几分风尘之色,憔悴虚弱的容貌更让人觉得娇弱多姿。她有些头疼的看着当场发飙的胖子,心底酝酿着该与他说些什么才好,毕竟这件事情本就超出了自己所能控制的范围之内。 “你是黑云台的首脑,这事你最清楚不过,怎么现在一句话也不说、是不是心虚了?” “楚狂,这是本部营帐,不是街道闹市,要撒泼也得挑个好地方,别像条疯狗似的逮着谁就他娘的咬谁。”一袭白衣如雪的李合猛然站起,厉声喝道:“桃夭大人是长官,莫要不知好歹,否则军法从事。” “你他娘的少在我跟前放屁,我看这事关键就出在你身上,那日午时本该由你将消息带给猎人小队,怎么最后又成了午夜突袭731基地?”胖子冷笑数声,陡然转过身子冷眼斜撩着李合,双目似要裂开一般,布满血丝。 “你是在怀疑我以公报私喽?”李合全然不惧,只是面目冰寒阴凉的瞪着胖子。 “这世上就没有说不准的事。”胖子沉声戏谑着笑道,大有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意思。 “很好,这世上就没有我拿不定的事情。”李合半眯着双眼,一脸冰霜、呼吸开始沉重。 “够了。”上座的桃夭猛然一拍案几,哗哗一声碎响是杯盏晃动的撞击声:“这是军营。” 一连串的晃动声让本是噪杂喧闹的大营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桃夭一个人的身上,即便是一直不曾开口说话的小婵也是面色异常的望着自己的阿姐,印象中很少遇见过阿姐如此生气的模样,哪怕是微怒也少有。 “李合没有问题,他的任务确实是与猎人小队一同夜袭731基地,这是我亲自交代过的。”桃夭微微皱眉,因为心力交瘁她不得不伸手轻轻揉着眉骨处的穴道,好让自己清醒一些:“周小瑜的事情确实是意外。” “意外?”胖子满是不信的神情,却没有在意外这两个字上面纠缠过深,而是沉声追问着桃夭:“为什么要安排这个任务,你早就应该知道军部调令的事情,为何要多此一举?” “多此一举么?”桃夭静美如画的如玉容颜上是一抹淡淡的苦涩笑意,像是嘲讽更像是不屑的看着场中央站立如山岳般凝重的胖子,微微在他身后的陌刀上扫过一圈才接着说道:“若是多余的事情我又怎么会亲口`交待,若非当时城管基地群呈现大举进攻的态势、我何必让这支精心挑选的队伍去冒险?” “之所以安排他们去,不仅仅是因为当时的他们深入月复地,而且我方正巧有内应隐藏在731基地,若不能在这个地方做一番文章又如何能保证大部队安然转移到这里,猎人小队的作用本就是打乱城管的整体进攻节奏,转移敌方的注意力。” 胖子还带再说,却被桃夭挥手打断:“我知道你疑惑着什么,即便是我也怀疑这纸调令的合理性,即便是城管攻势如何凶猛强烈,我山阳本部哨营以及周遭十二处哨卡哪怕是苦撑也能拿下这一场对撞来,你叫我如何甘心?” “谁都能瞧出来、山下林间的城管基地群是旱地里的蛤蟆——已经横不了几天了,若是没有这一纸调令说不定还能一举将这些长期盘踞在中南林地山间的敌对势力肃清歼灭。” 胖子默然,对方已经说到了这份上,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是他十分不甘心,就像桃夭对于总部战略转移的不甘心一样,他甚至于开始愤怒于边军总部那群一无是处且大月复便便的酒囊饭袋,恨不得亲手宰了那帮子废物来泄恨。 “我想、你这一番闹腾才是真正的多此一举。”突然有人开口说话,冷笑着的是赵圭。 “你说什么?”胖子茫然的眼神骤然明亮清醒而且锐利,像是一柄无形却有质的长刀。 “真是可笑至极呀,你难道不觉得你方才的表现很幼稚么?”赵圭眉眼微微上挑,唇边的笑意似有若无,更多的是他眼眸中的阴森与冷漠:“就像是一个要不到糖的孩子试图用愤怒引起大人的关心照顾,以此来达到你那可悲可叹的小心思。” 明显沉重的呼吸声开始盘旋在营帐的上空,胖子摇了摇嘴唇双拳猛然用力攥紧,不语。 “怎么,是被我说中了么?”赵圭旁若无人的继续说了下去,更像是诚心激怒胖子。 “既然是总部那群参谋出了问题,你便该去找那些脑袋里装着石头的蠢货,在这里无理取闹至多只是为了向大家伙表示一下你对那个叫周小瑜家伙的关心,毕竟这里谁都知道你和那家伙关心最硬,若是连你都无动于衷只会让我们这些人瞧你不上。” “说起来,你的表面功夫倒是做得挺不错的。”赵圭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不无揶揄。 “说完了么?”没有想象中的愤怒,胖子竟然一脸平静淡漠的抬起了头,目光空洞。 如果周小瑜在这里一定知道胖子心中已是怒火滔天成燎原之势了,这是他暴怒的前兆。用周小瑜的话来说,这是暴风雨前宁静。山雨欲来风满楼,而胖子的震怒便是这莫名的安静。 赵圭一脸不屑的撇了撇嘴,因为桃夭高高蹙起的眉眼正在示意着他,难得少有的沉默。 “既然生了一张怨妇脸就不要怪别人心地险恶,人心叵测。”胖子平静且与其冰寒的说了起来,而赵圭一张脸同样阴沉下来,好似能滴出水来。胖子轻笑一声,不知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听你这么一说连我自己都开始弄不清楚了,只是我不知道你究竟想表达什么。” “我这人一向直接得很,最受不了那些弯弯绕绕的鬼名堂。”胖子紧紧的捏着两只拳头,骂骂咧咧的瞪着沉默不语的赵圭:“我想你倒不如直接说出来你想干些什么,那样憋在心里我看着都难受得紧。” 赵圭冷笑一声,便要直起腰身从木椅上下来,却让桃夭开口叫住:“赵圭。” “胖子,你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小婵望着他,有些担心的劝了几句。 “是么、我怎么觉得自己精神好着呢?”胖子冷漠平淡的目光从戚柏、南宫、懒虫等人身上一一扫过,愈发不齿于这些人的怯懦与软弱,复而抬头盯着赵圭,然后张嘴说了七个字,让赵圭再也忍不住的七个字。 “你生儿子没屁`眼。”胖子望着,笑着说出声来。 咔擦一声脆响,却是身下黄梨木的座椅猛然崩裂成无数细小的片段。赵圭本就黑黢黢的面色愈加阴沉如幽潭死水,猛然站起身来的他径直伸手从腰际拔出半截闪着光亮的刀刃来,铮然作响中整座营帐气温骤然下降。 “赵圭!”桃夭猛然喝道,柳眉倒竖而俏脸含煞:“营帐之内你竟敢擅动刀兵?” “大人”赵圭侧身望着桃夭,却根本没有回刀入鞘之意,只是坚持的看着桃夭。 “连我的命令都不听了么?”桃夭愈发愤怒,便是声调也因为极度愤慨而改变音色。 “大人,我赵家世代忠烈,岂是此等贱民任意羞辱。”赵圭不再望着桃夭,转身握刀紧盯着场中央的桃夭,愈发刚硬坚决的说着:“此遭冒犯之至很是不安,此间事了赵某自会领罪与营前,大人莫要插手?” 一时之间桃夭的脸色愈发难看,赵圭搬出赵家的意思很清楚,便是警告桃夭掂量几分。 “您是在威胁我么?”桃夭身躯微微颤抖着,却是强忍怒意冷声问着他。 “标下不敢,只是世间万事总逃不出一个理字、既然有人不是好歹,便要付出代价来。” 胖子猛然翻转手腕,骤然抓住尺来长的巨大刀柄,陌刀挥手的瞬间仿佛有空气被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唰唰声,没有人能够听清楚。陡然被搅乱的气流将营帐中的烛火压成米粒般的细小火光,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黯淡。 “楚狂,大胆。”桃夭猛然站了起来,大步走上前去:“莫非当本座死了不成?” “大人你多心了。”在女人面前胖子一直都是嬉皮笑脸的没个正经,哈哈一阵却是猛然拖刀大步流星的走出营帐,头也不回的高声吆喝着:“是个带把的就跟我出来,别总躲在女人身后逞威风。” “求之不得。”赵圭冷笑着追上前去,几乎一阵风似的快步冲了出去。 午后日头大好,一片懒洋洋的温暖中突然传来一个虚弱无力却显清越的男声。 “胖子,要干架怎么不喊我?” 一百七十三章 三月桃花开 更新时间:2013-02-01 “你回来了。”偏房中,桃夭随性利于窗前,漫不经心的打量着窗外的温暖明媚春景。 “怎么,我的突然出现让你很意外么?”周小瑜非常不适应的摆动着身下的轮椅,想不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虽然以前总是拿这事笑严飞、他端坐于轮椅之中、目光不知投在哪一处:“还是说,你很不愿意再见到我?” “说话还是像以前一样的刻薄刁钻尖酸呢。”桃夭依旧望着院落中的一株半开的桃树。 “能不能不要再一句话里面用上这么多修饰词语,真是让人头疼啊。”周小瑜抱头。 语气轻柔,就像她白玉一般的容貌,或许轻轻的碰撞便会破碎吧。桃夭专注着眼前粉红近乎淡青之色的桃蕊,有挟裹着袅袅清香的暖风熏染出陈年佳酿一般的酒香来,晕乎乎的让人沉醉不知何年。 “胖子的事情,我很抱歉。”短暂的沉默终究被打破,望着女人优雅的背影轻声说出来。 “为什么要道歉呢?”桃夭伸手将垂散在额前的乱发挽起来,声音温柔如同醉人春风。 “或许只是想让他以后过得好一些吧。”周小瑜撑着车轮,吱呀呀的来到了桃夭身侧。 “挺美的桃花。”沉吟片刻周小瑜突然赞叹着:“往常家乡的桃花早就开满枝头,很香。” “是呀,这个冬天着实比往年长了许久,也耽搁了花期。”桃夭眼眸迷离,想起了什么。 “如果不是那份调令,想来也就看不到这般娇女敕天成的景致了。”喃喃低声,如同梦呓。 “或许在那片山林之中,会看到愈加灿烂显眼令人窒息的美,你不后悔么?” 周小瑜闻言轻笑数声,却是摇晃着脑袋:“说来说去,还是离不月兑那份调令的缘故。” “如今我已是废人一个,即便恨之入骨也只能深深埋进心底,我向来不会自讨苦吃,如果没有十成十的把握,我是不会过早的向那个人亮出自己的獠牙来,这一次我还能活着已经是侥幸之至了,下一回很难有这样的好运了。” 粗砺虬劲粗壮的树干枝头,将将撑起的花骨朵在一阵清风的摇曳下骤然月兑落,桃夭眼角微微一紧,满是心疼的望着那从凋零的花雨,微微张手一阵轻柔至极的力道托住将散未散的花瓣,缓缓落在桃夭张开的掌心中。 “可惜了。”桃夭叹息的望着掌心中娇女敕的花瓣,却更像是说与身侧的周小瑜听的。 “确实是可惜了。”周小瑜附和着桃夭,却并没有抬眼望着女人掌心的桃花,似有深意的继续说了下去:“不曾遇见它最为璀璨的光华,却在即将来临的辉煌之前调令残败,我想老天一向都喜欢玩这种与命运搭边的老旧俗套的把戏吧。” 桃夭只是微微皱着眉眼,偏过头望了周小瑜一眼,尽显小儿女的娇憨姿态,在桃夭看来能从周小瑜嘴里听到这样的话语实在是不多见,以致她不得不多看了一会儿:“看来不过是短短的几天而已,你已经学到了很多以前学不到的东西了。” “即便是不情愿也不得不去学,很早之前我便与你说过,我这个人骨子里是极其怕死贪生的,为了能够活下去即便是像苍蝇一样的活着,我也毫不犹豫的去做。”周小瑜望着在春风中摇曳,沐浴在粼粼阳光下不知年岁的老桃树,突然觉得这世上一切人事就如同这样一颗说不出年月的老树一般,看不透也说不清楚。 “你知道么,那个雨夜的阁楼。”桃夭很是突兀的转换话题,快得让周小瑜难以适应。 “你说什么?”周小瑜有些纳闷,更多的是抓狂的意味,思维跳跃性太强让人跟不上。 “正是你被王子羡率兵抓捕归案的那个雨夜。”桃夭促狭的望着他,满是戏谑的意味。 “便是小婵”周小瑜说到一半立马住口不言,神情微微尴尬的转移视线,望着窗外。 桃夭似乎没有发现周小瑜此刻的表情,低头摆弄桃花:“那个夜晚是故意安排好了的。” “似乎你一点都不惊讶的模样。”桃夭耐心的等了小半天,却是微微诧异的望着周小瑜。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周小瑜轻声苦笑着,安心享受着午后夹杂着醇甜清香的阳光。 “也对,像你这样聪明的人很容易想明白那只是我和小婵联手设下的一个局。”桃夭颔首轻笑,洒月兑而让人心醉:“只是让我觉得意外的是你既然能够瞧出来,为何之后甘愿入瓮?” “换做是你,当时你还有的选么?”周小瑜笑着反问了一句,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或许早在我混进那厢庭院的开始,你们便已经秘密的安排布置人手了,即便是我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反应出来试抽身离去,只怕之后等着我的便是满大街的铁血军人了吧?” 周小瑜冷哼着瞧着桃夭拈花的玉指,竟似能瞧出玉石一般的晶莹玲珑之色来。 清脆的笑声很提神,桃夭低头不语、只是捻着花骨朵正中心淡黄色的花蕊,有瑟瑟的异香从女人沾满汁水的双指间穿了过来,周小瑜耸动着鼻翼忍住想打喷嚏的冲动,直到那汁液快要干透的时刻桃夭才开口说话:“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聪明。” “说了这么多只能换来这一句么?”周小瑜笑着回应她:“貌似这一句话不算太好呀。” “聪明更加接近本质的意思就是狡猾。”轻轻柔柔的风,还有轻轻柔柔的声调。 “果然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糟糕。”周小瑜嘴角轻微抽搐着,像是癫痫症患者在发病。 “还有什么比你眼下的情况更加糟糕的呢,这种程度上的打击更像是笑话而已。” “你开玩笑的风格果然不是一般的新颖别致呀。”像是嘴腔中都充斥着淡淡苦涩意味。 “好了。”桃夭的声音骤然间变得清冷冰寒,轻柔温和水润的滋味一扫而空,像是自嘲着更像是鄙夷着,桃夭猛然攥紧手掌,将掌心处的桃花挤压成一团皱皱的物什:“既然都是聪明人又何必装出一副温文尔雅、温婉可人的伪装外壳来,我们之间绕的圈子已经够多了。” “貌似一直都是你在引导着话题吧?”周小瑜适时适当的反击,不会让人觉得突然。 “既然你将我单独约出来,不会只是一起看看桃花这么简单无聊的事情吧?” “当然。”周小瑜视线在房间各处飘忽不定,最后落在窗外空地上的一息绿地间:“叙旧这样滥情的事不过是走个过程而已,将你喊出来自然是有一些事情想要问你,因为我始终想不明白,总觉得那背后或许还隐藏着更深的秘密。” “终于要摊牌了么?”桃夭语气冰凉:“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沉得住气。” “只是想想你求证某些存在疑惑的问题而已。”周小瑜很是直白的点了点头:“更确切的说所有的一点都可以归纳为同一个问题,所以你不用担心会耽搁你太多的时间。” “你已经耽误了我小半个下午了。”桃夭面无表情,冷声说着。 “所以我在最开始已经向你道歉了。”周小瑜轻笑着,转动着车轮来到桃夭的另一侧。 “我一直想不清楚,黑袍怪临死之前究竟对你说了些什么。”周小瑜自言自语的说着:“更加让我不解的是为什么伤势已经稳定下来的黑袍怪在你探望之后便莫名其妙的突然死亡,而至于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有你这个当事人才清楚,可之后你却一直含糊其辞。” 瞧见桃夭嘴角轻轻撇了撇,周小瑜赶忙出声打断女人的反驳:“或许你的闪烁其词另有隐情,但我最为关心的只有一件事情,那份军防图是否真的存在?木火而险、金水而威这句话经久是不是黑袍怪临死之前的遗言。” “又或者说,这一切只是你自己杜撰、编造出来的谎言。”周小瑜一脸冷漠的望着她。 死一般的寂静氛围,空气中仿佛有着让人窒息的强大气压慢慢挤压着所剩无几的空气。 周小瑜已经记不清那一刻桃夭究竟沉默了多久,他只是觉得过于漫长,就像是过了数个世纪,更像是旧年的那个冬天、漫天飘舞的雪花覆盖了视野中的一切,千里江山万里雪飘,长到整个世界都已经成为冰雪雕铸而成的一般。 桃夭柔弱娇女敕的面容骤然清寒、如雪地冰雕,一如她透着寒气的声音:“说了这么多到底还是逃不月兑对我的质疑与否定,太过执着与真相的人总有一天会被聪明反误终生,你确实很聪明,甚至让我觉得可怕与震惊,只是这些都已经不是问题。” “你怀疑我亲手杀了黑袍怪,同时进一步怀疑我编造了军防图的谎言,相比于这些你还在意与黑袍怪临死之前的遗言,难道你不觉得你想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么?你只是一个小人物罢了,太多的重担压在肩上就让你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桃夭伸手指着轮椅上的周小瑜、神情近乎癫狂:“你什么都不知道,但你却什么都想知道,成天生活在质疑一切的荒诞世界中,难道你就不觉得累么?对于你不能够掌控的东西你愈发的渴望与向往,却不明白有些东西不是你能够占据的。 “你唯一能够掌控的,只是你自己罢了。” 一百七十四章 打 更新时间:2013-02-02 “自己么?”仿佛是一声幽幽的长叹,临到末尾悄然微颤终究低不可闻的逝去了。 忽如一阵春风来,满袖花香扑鼻,虽不浓烈、只是淡雅的清香,倒也浸人心脾、叫人醉卧花间,不如就此沉沦百世千年、一觉直至天下大白的才好不过。 桃夭一声淡白衣裙在风中飘然起舞,周小瑜立于身侧却是险些看得痴了。 “好看么?”桃夭忽而嘴角噙笑,眼眸精良似有光滑流转不息、彷如溢出来一般。 的确很美,就像花开不败的桃蕊。周小瑜低声细叹,却是没有说出来:“真是难为你了。” 桃夭脸上的笑容不曾消散,却是径直僵直生硬着不自然了,她低眉:“怎么会这样说?” “堂堂黑云台的首脑核心,不消说自然也是边军中的重要人物,肯陪我这样一个半废之人消磨这大好的春光,我还真是受宠若惊呀。”周小瑜虽然这样说着,可丝毫没有感激之情,到似有几分若有若无的嘲讽与娇俏之意。 “其实大多数的人在大多数的时间里,他们连唯一的自己都不能完全掌控,你要顾及的事情太多了,所有你无法在这件事情中扮演好调节关系的角色,或许在你看来你更希望胖子与赵圭大打出手,这样你便有足够的理由来惩治他们,以至于让他们真正听从你的命令。” 周小瑜说着却是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桃夭姣好的容颜上依旧是恬淡静美的笑容,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或许是根本没有听见周小瑜说的是什么,亦或者周小瑜说的这些对于这个女人来说没有丝毫的威慑力。 “为什么不说话,难道像样点的反击都没有么?”周小瑜有些着急。 “真是让人难为情呢,都让你看出来了。”面对周小瑜的质问,桃夭只是微微笑了起来。 “你一直怀疑着你所遇上的每一件事情,你所交际的每一个人,你对身边周围的一切都保持着不信任的态度,所以你骨子里其实是一个患有极度强迫症的人,你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人,这也导致你无法真正的融入到这个集体中来。” “你所有的疑问都希望得到别人的解答,可是这世上哪儿来的那么多阴谋阳谋,哪儿来的那么多需要解开的未知真相?你希望从我这里听到你想要的回答,所以你需要我的反击来肯定你对某一事物的态度,因为你从来不曾相信过我。” 仿佛说着意见与己无关的闲事,桃夭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不快来:“我说的对么?” 周小瑜无力的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在这个女人面前脆弱如初生的小草,不堪一击。 “你怀疑黑袍怪的死是我暗中做的手脚,你怀疑军防图一事是我故意捏造而成,你怀疑军部调令的真实性与合理性,你怀疑着所有的一切,却从来不会怀疑你自己,本质上你是一个极其自私自大的人。” 桃夭笑的有些凄惨,更多的是对周小瑜的悲哀:“你从来没有从你自己身上找过原因,因为你下意识的回避自身的缺陷。军防图确有其事,李合携带的手令更是我亲自署名颁发,唯一不曾料到是肥猪王坐镇731基地。” “与其说是军防图害了你,倒不如说是你自身的贪婪**导致你身陷囹圄,而至万劫不复。”桃夭攥紧的双拳像是失去了所有力量一般骤然无力的松开,那一朵不成模样的花朵轻轻的飘落与沾着尘埃的砖石之上,发出噗的一声轻响。 周小瑜面色苍白,像是贫血一般。青筋暴起的双手死死的捏在两侧的扶手处,发出恐怖的咔咔声响,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被他掰下来似的。周小瑜眼神涣散、空洞无神的盯着前方好一阵,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声说着:“说到底,是我自己害了自己么?” “难道不是么?”桃夭声音微沉的反问着,更像是诘问一般让人喘不过气来。 “想不到几经生死边缘、历经磨难之后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个答案,真是让人意外呀。” 桃夭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双眼微闭不愿再看:“事实一直如此,只是你从未睁开眼来。” “既然要睁开双眼才能看清,为何你此刻要闭上双眼呢?” “因为眼神太好了,即便身处光明与完美之中,看到的却是更多的黑暗与。” “只怕是你看到了太多不该看的东西吧。”周小瑜若有所思的问着女人,像是试探一般。 “你可以这样理解,但我不能这样回答。”模凌两可的答案,却已经让周小瑜满足了。 “谢谢。”周小瑜笑了,很是爽朗的笑了起来。 虽然只是看似无关紧要的两句话,足够让周小瑜听到更多的意味来,真诚的笑了起来。 “为什么要谢?”桃夭嘴角处的笑容逐渐绽放、蔓延至眼角眉梢,直至整个面部。 “不止是找到了我想要的答案,你还让我学会了更多答案之外的东西。” “这样看来,你倒不是很讨厌。”桃夭回身望着他,眼眸中有粼粼水波闪现,煞是迷人。 “或许还有很多你不曾发现或者是遗失的美好也说不准。”望着她娇俏可人的模样周小瑜忍不住调笑着说道,这一刻全然瞧不出他是一名识脉尽碎、气海崩塌的重伤之人。 “你这样很好。”桃夭说着却像是突然醒悟了什么,脸红红的不再言语。 周小瑜低声一笑,正要开口说话突然听见院落之外的空地上传来激烈嘈杂的吵闹声。 桃夭神色一动,却是伸手推着周小瑜走出了院子,望着操场中争闹不休的两人,桃夭与周小瑜一脸的头疼之色。桃夭看着面红耳赤的胖子与面色阴沉的赵圭,却是低声与周小瑜说着:“你不去劝劝么?” “为什么要呢?”周小瑜突然促狭的笑着:“与其让他们憋着,不如一齐发泄出来。” 唯恐天下不乱,轮椅上的周小瑜突然高高举起双臂大声喊着:“胖子,给我狠狠的揍他。” “好嘞,这绝对是当然的。”胖子老早就看见了周小瑜与桃夭两人,大声应道。 围观的众人见桃夭没有反对的意思,不由都围了上来,笑嘻嘻的看着场中决斗的两人。 老板娘依旧剽悍:“那胖子兄弟,是个带把的就给老娘将那小子龟蛋蛋挤出来。” 南宫轻声咳嗽着,一脸漠然的没有说话。 “大胖,你要是赢了这盘回头请你喝酒。”戚柏呵呵的笑着,懒虫在一旁使劲点头。 李合见状,一步踏前大声说着:“赵圭,等下别下死手,给他留条活路。” 不过才片刻的功夫,两拨人大声嚷嚷起来,加油呐喊、恐吓戏谑、嘲笑讥诮兼有之。 小婵望着场间不争气的众人轻轻摇了摇头,却是放轻步子走了过来,朝周小瑜笑了笑。 周小瑜轻轻点头示意:“小婵姑娘,很久不见了、还是这样好看。” 小婵不知想到了什么,不由柳眉倒竖、恨声叱道:“你还想看什么?” “”周小瑜半晌无语,只是一脸尴尬的转过头去,不敢再说些什么。 “阿姐,他们这样闹将起来不会出问题吧?”小婵有些担心的问着身侧桃夭。 “该来的跑不月兑的。”桃夭面色平淡安慰着小婵,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身线更显苗条。 “哦。”小婵似懂非懂的应了一声,只是转过头去望着另一边热闹非凡的人堆。 胖子擒刀、满脸横肉乱颤:“小子,当心受不住爷爷三刀就求绕了,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赵圭面无表情,就像是面瘫:“不要总是抢我的话,那样只会让你输得更加难看、懂么?” “该死的,真是自大到无可救药的家伙呀。”胖子冷哼一声,却是双手握刀径直前劈。 “看看究竟谁才是自大?”赵圭陡然暴喝一声,手中唐刀无故在半空中划刻出一到近乎完美的弧线,呼啸的嗡鸣声如同投入波心的石子,瞬间在这方校场上荡漾开来,铺天盖地的气劲登时以唐刀笔直的刀身为中心,怒吼着将径直劈砍而来的胖子尽数包裹起来。 一时间,没有人能够看清楚风云之内的情景,只有白茫茫宛如雾气一般烟云缭绕不散。 周小瑜面色淡然一如往常,而桃夭只是一脸恬淡的笑意,却在此刻显得愈发高深莫测。 “你看出来了?”周小瑜余光中瞥见桃夭半边精致如画的脸庞,饶有兴趣的问着她。 “胜负便在这一刀之中。”桃夭低头朝他笑着,不再多话。 一侧的小婵听得莫名其妙,扯着桃夭的半边袖子撒娇,却只得到一句接着看的回应。 漫天飞舞的狂杀随着纵横激荡纠缠不休肆虐不止的气劲来回在半空中撞击着,然后生生从中心裂开,黄澄澄的迷雾中是剩下噼噼啪啪宛如木柴炸裂一般的响声,周小瑜微微抬袖将蔓延过来的尘雾拂开,却是低头轻轻捶打着有些麻木的双腿,活络精血。 呀,不知是谁闷哼出声,绝然算不上好听。 便在这闷哼声之后,眼前遮眼一切的迷雾骤然消散无踪,仿佛从不曾出现过一般。 霎时间映入眼帘的是胖子那柄耸天立地的大刀,而更让人惊叹的是宽直刀身下狭长的唐刀,赵圭整个人近乎半跪着被胖子蛮力死死的压在地面,两人俱是不停颤抖着,仿佛随时都可能月兑力休克。 轰然一阵狂霸爆戾之气在半空中呈现出气波状,向四面横扫撕裂。 便在懒虫即将欢呼之时,却是胖子猛然收刀、整个人都瘫在了校场黄沙之上,大口的喘着粗气。对面赵圭更是不顾形象的双手一甩,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不肯起来。 这一局,竟是没有胜负。 一百七十五章 行走在春光的尽头 更新时间:2013-02-03 “三月桃花虽好,可不及四月梨花清丽迷人。”周小瑜靠坐在轮椅上,享受这午后难得的明媚阳光:“此间大事已了,我想去临安看看、听说那儿的梨花不错,你觉得呢?” 桃夭扶着推杠的手指骤然一紧,沉默片刻却是语气清淡的说着:“这些何必说与我听。” “终究是黑云台的首领,有些事情自然是要说与你听才对。”周小瑜不再去看校场中不肯认输的两个人,抬头看着身后身材欣长曼妙多姿的桃夭:“更何况以我眼下的状况留在这里倒是添乱居多,更何况你已经告诉了我想要的答案,以后自然要去找那个幕后之人清算的,倒不如现在和你撇清干系也算是先做准备。” “只是去临安看梨花这样蹩脚的理由真的很没有诚意呀。”桃夭沉默着,突然笑着说道。 “那我该说什么?”因为角度问题,周小瑜突然觉得桃夭披肩的秀发全然染作淡金色。 “你不用说什么,重要的是我该做些什么。”桃夭远远比周小瑜预想之中的善解人意,她伸出的手指拉回轻轻敲打在周小瑜坐着的轮椅上,发出咚咚的闷响声,却显出另一番活泼意味来:“你一定有事相求我帮忙,所以才会绕着圈子的和我说话,这是你一贯的做法。” “呵呵。“周小瑜尴尬的笑了几声,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合适。 “你一定是想要我解开种在你身体中的蛊毒吧?”桃夭近一步说着,笑的温婉、如水。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慧,让我吃惊甚至是恐惧。”周小瑜百无聊奈的模着鼻子,很痒。 “只是你断然想不到,所谓的蛊毒一事不过是用来吓唬你们的罢了。”桃夭得意的说着。 “还是被我猜中了,果然只是一个幌子么?”周小瑜不无得意的望着女人、嘴角微翘。 “若是你不成猜中才会让我惊讶的。”桃夭细心轻柔地将周小瑜推到背光的树荫下。 “谢谢。”周小瑜只能这样说道。 “若是我不曾记错,这可是你第二次开口道谢了。”桃夭有些俏皮的问着他。 “难道我在你眼中就是那般不知好歹么?”周小瑜很是郁闷。 “难道不是么,更多时候你可是油盐不进的倔强呢。”桃夭毫不留情的打击着他,笑道。 “只是一叶障目而不见泰山罢了。”周小瑜嗤笑着,试图着反击、让自己少几分难堪。 “或许吧,这世上很多人与事都像你说的这样的。”出奇的一致,桃夭难得没有反驳。 “今次众目之下胖子彰显战力,想必往后也少了些刁难,你的算盘可玩的真不错。” 周小瑜闻言轻轻一叹,并没有多少愁怨之意:“你辛辛苦苦拉扯起来的黑云台,定不会叫它在内部侵轧中破灭惨败,即便今天我不曾插手想必你也有很多手段让这种不安定的苗头暂时稳定下来,又何必说这些没有意义的话?” “你知道的,事必躬亲的结局只能是累死累活还不讨好。”桃夭一脸疲倦的站在树下,任由飘飞的絮丝落在她的肩头、秀发上,宛若神仙中人:“你能出手相助也能少了我一番布置,更何况此次选择在临川扎营落户必然有一场恶战等着我们,若是不能尽快解决内部矛盾,想必之后的损失定然要超出现在的百倍。” “你向来心细,有些事我也不便多说。”周小瑜安静的听着,突然开口说道:“我想说的是你要当心上头那些人,我怀疑第一时空的人已经成功打入了边军内部,而且此人品阶不低,十分有可能接触到边军的核心事务。” “强迫症又犯了么?”桃夭望着他想笑,却是一声轻叹如烟云缭绕:“不可强求呀。” “说的也是,上面的事情怎么也轮不到我们下面的人来操心。”周小瑜模了模鼻子,沉吟片刻继续对桃夭说着:“不过总要当心些才是,眼下营中还有老姜这样的兵油子,我想在关键时刻他一定会给你很多不错的意见。” “怎么听着像是交待临终遗言呢?”桃夭面色怪异的轻轻摇头,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也许这就是你说的强迫症吧,真是个古怪的毛病,我可第一回听说还有这样的病症。”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不知道的并不代表着不存在。” “还有一件事,险些忘记了。”周小瑜猛地一拍额头,激动得差些从轮椅上摔下来。 桃夭连忙伸手扶住他,不无责备:“当心一些,别像个孩子似的毛手毛脚、没个定性。” “想不到那里的地下居然还藏着一处巨大的研究所。”听着周小瑜简略直白的叙述,桃夭眉头轻蹙略带一丝忧愁的低声念着:“若是能将这件事情报上去,想必军部急令也就不会下来了,真是可惜了。” 说到这里,桃夭突然低头瞥了周小瑜一眼:“这样你都能活着回来,真是菩萨保佑。” “抛开地下实验室不谈,更让我担心的是第五世界到底有多少修者投靠了第一时空。” 周小瑜的再次问话让沉思中的桃夭霍然一惊,便听见周小瑜继续说了下去。 “连堂堂五王之一的肥猪王都彻底反水,我实在不敢想象当这场大决战正式拉开帷幕之后究竟会有多少第五世界的修者临阵叛敌反戈一击,那样的损失绝然是第五世界无法承受的打击,你说呢?”周小瑜求助一般的回身望着桃夭。 桃夭张了张嘴,第一次有一种不能言喻的荒诞感觉,不知过了多久,她习惯性的用手指拨弄着散落在额前的乱发,却是之前才弄好的。桃夭有些慌乱的垂下双手,低头仿佛不敢去看周小瑜,只是望着校场的众人:“他们玩得很开心呢。” “你到底也是不敢在想下去了么?”周小瑜低沉的嗓音让桃夭的心莫名跳动了一丝。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悄然间开裂出一道极其不起眼的缝隙来,却足够让一些美好自然巧妙的东西从中流淌不息,安静祥和的打湿了一方空白简单的空间,不着粉黛的天然修饰着。 沉闷的安静氛围让樟树下的两人有些不适应,桃夭伸手指着校场:“不去道别么?” “不用了,我还欠胖子一份承诺,若是以后有时间在还给他。” 周小瑜突然回想着潭州城的那个午后,胖子并没有动手、也没有让他动手,只是叫周小瑜在外面好生带着。便是连稍大一些的争吵声都不曾出现,那日守在门侧的周小瑜一直不曾弄明白胖子究竟如何报的仇。 只知道那天傍晚胖子硬扯着自己在一家临街的私人酒馆里狠狠地灌了几大碗猫尿,最后还死皮赖脸的求着自己付了帐才一脸满足的笑着离开,虽然周小瑜一直想从胖子嘴里问出一些东西,可那家伙始终没有开口,只是说还有一些该死的人没有死。 周小瑜答应过胖子要替他报仇,因为那个冬天的巴陵城雪地中、胖子答应了自己的请求,虽然他要了报酬,可依着胖子的话来说那些钱还不够出个指头的,周小瑜只能苦笑着接受,现在再回想起来周小瑜总觉得这一笔买卖还是自己亏了。 “要走了,外面还有人等着我呢。”周小瑜突然说道。 “我亲自送你一程吧。”桃夭笑了笑,推着周小瑜一直走出了军营。 一条幽静的小街拐角处,正安安静静的停着一脸马车,只是那匹不算高大的黄黄色驽马时不时的打着响鼻,一脸不耐烦的模样。当依依呀呀的车轮转动声响起时,车厢上的淡蓝色帘布微微一动,然后一名面容静好的年轻女子探出半张脸来,而后下了马车。 “来了?”柳蝶一脸警惕的望着桃夭,却是高兴的问着周小瑜。 “来了。”周小瑜点头,并没有多余的话、却是抬首朝车厢望去。 “师傅嫌你慢,已经先走一步。”仿佛看出了周小瑜的疑问,柳蝶呶嘴解释着。 周小瑜伸手挠着脑袋,却是望了一眼天空,还有那一般藏在云中的太阳:“走吧。” “再会。”桃夭站在街角,朝缓缓驶去的马车挥手示意。 “再会。”周小瑜轻笑着,一如他初来时的微笑。 悠长耐听的车轮转动声响,沿着金色阳光下的幽静小街一路响着,像是飘扬在空中。 周小瑜勉强的靠在窗前,安静的看着身前的柳蝶专注的弄着手中的药膏,那膏药发出淡淡的涩味,却不刺鼻,更多的却是一股让人精气神明的怪异香味,周小瑜耸动着鼻翼嗅了嗅,望着柳蝶的背影发呆。 天边彤云正好,夕阳欲沉还挂。 有泛着微微暖意的阳光,在遍地女敕青的田野中、夹杂着透着草木清香的微风。 光线将田埂中马车的影子拉长,有嗡嗡飞舞的蜜蜂、有成群飞过的麻雀叽叽喳喳。 马车棱角分明的轮廓在血红色夕阳中融化、只剩下那变了形状的影子拖在地上,就像那车轱辘转动的声音一样,一样的悠远而绵长。 悠长的远方没有尽头。 ······ 《卷二》,望不到尽头的前路,完。 第六章 不可能 更新时间:2013-02-09 “去岁巴陵城中的那座木楼中便与你说过,我讨厌被旁人作刀使的感觉。浪客中文网” 光影交织成明暗两色的青砖小院中,严飞的目光顺着顾逆章眉目正中的刀痕落了下去,仿佛欲从对方肃穆阴沉的面色中瞧出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来,尽管他自己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那阴冷狠戾毒辣的目光背后究竟蕴含着怎样磅礴充沛的恐怖能量,那将会让人为之疯狂。 这一刻驻足与阴暗之中的顾逆章只觉得身体血管中的每一缕鲜血都似要沸腾爆裂开来,一直别在腰际的尺长短刀更是开始轻微的颤抖起来,有嗡嗡低沉闹耳的颤音从廉价低劣的柳木刀鞘中呼啸而出,像是无法抗拒一般的如同被石子惊动的池水,有粼粼波纹荡漾起来。 “我兄弟五人之人向来便是以你智谋眼光见识尤为高超卓绝,是以一直以来你多少有些鄙夷于其余四人的幼稚与天真,你以为可以随意的将我们这帮兄弟玩弄于鼓掌之间而不费吹灰之力,却不想骄傲如你在四哥手中接连吃瘪,以至于多年心血土崩瓦解而败退临安。” 满腔热血沸腾,如同翻江倒海的怒龙在咆哮着、怒吼着,顾逆章只是缓慢沉着的捏紧袖袍中的双拳,慢慢抬起头来望着轮椅上一脸寒霜的严飞:“你始终无法认识到你所求之物与你的付出实际上是不等值的,可偏生你还觉得自己占了多大的好处,所以才会茅盾、失败。” “在我看来你除了比旁人多了几分难登大雅之堂的小聪明之外,实在没有可取之处。” 清冷月辉点缀在庭院中,渲染得这方偏僻处所的院落也变得清冷幽寂,多了几分禅意。 严飞微阖双目,偶尔自眸中闪过一丝异芒:“如果只是为了嘲笑,何苦诸般劳累麻烦?” “你以为说出这一番似是而非大话来的你便能算得上真正的聪明人了么?看来这么些天尽管你改变了很多,终究还是没能变得聪明些。”严飞极尽挖苦的嘲笑着,不遗余力:“你始终都是巴陵城那个雪夜中热血且缺乏理智的莽汉罢了,这一点你始终不曾改变。” “也无法去改变它。”严飞略微侧过脑袋,嘴角微微上扬、面带讥诮,很是不屑的说道。 “这世上不可抗拒的是命,而能够操纵的却是虚无缥缈的运道,顺势而为方位识时务的俊杰,我不过是顺应大势而出手作为一番,又岂是你这般只有一腔热血之徒所能明白的?” “无论你说得再多、或者如何的大义凛然,但你不要忘了、吕英的半条命是你拿掉的。” 嘴角微微抽搐着,像是无声的冷笑,严飞半眯双眼望着黑暗中全无声息的人影:“说到底你不过是为了自己利益什么都能做的自私自利之徒,又有什么资格站在我面前职责于我?你不觉得这样你才是真正的愚不可及么?你不觉得这样的你有多么的可笑么?” “是么,即便正如你所说又如何?”顾逆章凄声笑着,没有人能够瞧清楚他此刻的面部神情,被黑暗笼罩着的空间中突然传出夜枭嚎叫的凄厉声响,直直让人头皮发炸、双耳嗡嗡作响:“我本以为能够与自己心爱之人相伴一生是人世间最美不过的奢望,可惜这个梦却破碎在你的手中,你让清楚梦只能是梦,现实中存在的只有残酷与艰辛。” “你知道么、即便于此刻,我仍旧无法相信芸娘是你安插在我身边的内鬼,不敢相信。” 顾逆章缓慢而坚定的说着,双目充血的他有浑浊的泪滴闪烁在眼眶中,顾逆章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仰头朝天不让眼泪滑落下来,却终究鼻子一酸不能自抑的落于脚下砖石之上。 他伸出修长的五指,本该是琴棋书画的手掌却在这一刻无比契合的牢牢握住只从斗篷中向前探出半截的生铁刀柄来,那粗糙生硬冰凉的触感多少让顾逆章稍显激动的心情平复了不少:“想不到我兄弟五人离心俱是为了女人,当年你与四哥正如此刻的我和你,真是可笑。” “可笑么,还是可叹吧。”严飞微微一怔,阴冷尖锐的眼神微微迷惘散乱,感概着说道。 “如今看来我兄弟五人当中倒是你最有女人缘,倒也是一桩怪事,令我尤为妒忌。” 顾逆章冷声笑着,只有握刀的指骨微微向上暴起,将那些隐藏于皮肉间的青筋撑开。 “女人么,无非是为了钱财名利、亦或是追求地位,你能给她,她自然就会给你的。” 严飞说着竟是轻声笑了起来,面容中多少藏着几分戏谑与调笑,他望着那团漂浮于半空中额袅袅黑雾,只是轻笑着说了一句话,便让顾逆章提刀杀了出来:“芸娘的味道很不错。” 噗的一声细微轻响,在砖石尘土飞扬的前一息传出,是鞋底震荡地面的声音。严飞眼前浓厚飘渺的黑雾陡然一散,登时只能瞧见隐约一道模糊的身形竟然贴着地面笔直冲了过来,骤然紧缩的瞳孔中是一抹极不起眼的刀芒,却让严飞面容抽搐着陡然叫出声来:“不可能。” “我知道了。” 废旧破败荒芜的龙王庙中,周小瑜站在不知年岁的厚重方砖上,手指着塑像大声喊着。 因为兴奋激动和突兀所造成尖锐声调让周旁两人吓了一大跳,没好气的瞪着周小瑜。 “你们看这一尊神像,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周小瑜饶有兴趣的上前一步。 “貌似是有些不对劲。”柳蝶双手抱胸,若有所思的附和着,不过却是瞧着周小瑜说的。 周小瑜根本没注意其余二女戏谑促狭的眼神,一捋袍裾竟是收搭着石像攀上了香案,弄得那暗黄色案布上灰尘簌簌往下直落,这间不大的龙王面正堂登时尘土飞扬、烟雾缭绕。 这座龙王庙虽不甚大,可这尊石像倒是大的出奇,周小瑜踮着脚尖也够不着只好回身找柳蝶将她随身宝剑借在手中,旋即用明亮犹若秋水一般的剑刃四处敲击着石像的周遭,反震着沉闷厚重的声响与质感,周小瑜不知嘟哝着什么,而后仰头用间直刺头像双眸之处。 一旁的柳钰纯粹只是看热闹,而柳蝶则是担心这家伙不要弄坏了自己的短剑。直到望见周小瑜将石像左侧的眼眸撬开一道缝隙后,俱是一脸惊奇的围了上去,啧啧有声指指点点。 周小瑜眉眼飞扬悄然上翘,却是小心翼翼的拿剑朝里间用心划拉着什么,在外表的那层石块被清除之后,这尊石像的左眼登时成一处半个鸡蛋大小的窟窿,周小瑜能够感觉得到这是一个非常狭小的洞口,有软滑的触感从剑尖处传上来,周小瑜连忙用长剑挑了起来。 是一方破碎的丝绸手帕,周小瑜曾经在媚娘手中瞧见过,是她的随身之物。 这是什么?周小瑜目光随着剑刃向上探索,隐约瞧见碎裂的丝绸手帕上有着凌乱血痕。 应该是媚娘的手迹,周小瑜低头半晌皱眉不语,那上面是凌乱而不完整,甚至是断断续续的血迹,因为时间的缘故而变形月兑色,根本瞧不出那上面写的是什么。周小瑜回身看着角落中的那一滩刺目的血迹,复而低头打量着手中碎裂破败的丝质手帕,如是反复者三。 “上面写的是什么?”柳蝶眼尖,当先仰头问着香案上的周小瑜,语气中透着欣喜。 不知怎的,周小瑜突然间觉得极其烦闷不堪,目前而言手中这方碎手帕便成了唯一的线索,应该是媚娘情急之中而匆忙写上去的,至于这尊石像的眼洞,只怕是早已准备好的旧物,一开始因为光线角度的缘故周小瑜只觉得这尊石像的双眼有些怪异,甚至能瞧出几分人的情绪来,是以从一开始周小瑜额目光便围绕着这尊石像不曾离去,直至发现了这方洞窟。 能够想象媚娘在极度痛苦中在手帕上写下这封血书的情形,周小瑜不忍的闭上双眼,良久沉默后才抬起头来,随手递给:“我看不懂上面的字,或许你们会有办法的。” “看不懂?”柳蝶狐疑的结果手帕,一旁的柳钰也急不可耐的凑了上来,仔细打量着。 “如果可以,我想之后你们能打听一些事情。”周小瑜跳下案桌,沉吟片刻才说出来:“首先、我想知道这段时间内媚娘究竟隐居在临安城的哪一片名宅中,这个只有白马营中的直系主管才清楚,你们可以从这儿下手查探消息;第二、我需要一份名册,这上面要囊括这段时间内媚娘在临安城中接触过的每一个人,以及他们的身份、背景、行当与年龄。” “临安城是飞羽阁经营近百年的中心城市之一,我想这两个要求实在是再简单不过。” 周小瑜负手而立,抬头望着怒目圆睁的龙王像,心道你可不要是个睁眼瞎才行。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二位尤其要注意。”周小瑜猛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赶忙叫住正往外走的柳氏姐妹、语气极其凝重诚恳:“这两件事情尽量不要惊动他人,一定要偷偷模模的完成,我担心飞羽阁中有内鬼。” “一定要当心才好。” 周小瑜望着她们:“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ps:恭祝各位书友新春愉快,蛇年大吉。 第七章 顿悟之后 更新时间:2013-02-10 “不可能!” 惊怒交加的低啸声中,在月光烛火无法映照的黑暗之中,拂袖起身试图暂避锋芒的严飞只觉得这一刻的庭院竟是四处充斥着嗡嗡颤动的刀芒,握刀的顾逆章整个身子呈现出无比诡异的形态来,如同失去骨骼般从数不清的气劲乱流的间隙中生生挤了出来,暴喝当头下劈。浪客中文网 便是对方手中尺半来长的腰刀,也随着顾逆章无比诡异的身形而扭曲变幻着,顺着那些散乱分布在空间周围的细小缝隙艰难的探出刃尖,却在极其短暂的时间内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强大且恐怖如斯的能量来,轰然一声炸响,却是整块地面依次向外炸开,宛若波澜万千。 那尤为坚硬且经过多道特殊工艺制成的轮椅已然被严飞抓捏的变了形状,即便严飞已然借力飞腾至半空间,而地面上的轮椅却因为未散的余劲无法控制的急速旋转起来,高速惊掠的风气将飘扬飞洒的尘土向外吹开,却无法将呈直线型骤然抢攻奔袭的顾逆章阻挡片刻。 仿佛能够瞧见顾逆章那黑色斗篷下的面容,亦或是能够瞧清楚那张面容上独特的嘲笑与不屑,半空间的严飞只觉得这间庭院处所已然与真实世界完全隔绝开来,包括空气在内的一切都在顾逆章的这一刀之下被隔绝开来,更确切的是连同自己在内的这片空间已然被顾逆章牢牢锁定,完全能够感受到对方身体中舍命绽放的天地元力,如同空中喷薄的烈日一般。 当周围所有物事都安静失色之时,严飞所能看见的是头顶虚空中微微刺出小半截的刀尖,即便只是细小而狭长的半截刀刃,却也足够将自己笼罩其中,如同夏夜中被蛛网缠住的蚊蝇,纵然奋力挣扎不休也逃不月兑供蛛果月复的悲惨命运,严飞心头狂跳、终于仰头大吼出声。 没有人能够听见这充斥着不甘与愤怒的怒吼声,哪怕是一墙之隔的芸娘也不能,整个人已然被顾逆章舍我其谁的搏命刀势完全笼罩其中,如同地底岩浆爆发的炽热·烫人刀劲着魔一般的疯狂挤压着这方空间正中心的严飞,吞噬者他体内的血肉以及水分精气。 已然避无可避的必战之局,严飞面容抽搐的望着已然近在眼前的顾逆章,还有他手中久经磨砺的腰刀。锋利如斯的刀刃切开阻挡在刀式之前的空气,因为极致的速度竟然在半空中惊扰出一层水浪波纹般的半透明涟漪来,尔后随着一闪而逝的刀芒,天地由此间寂寥。 只不过用了一刀,便已决出胜负,而顾逆章却不曾收刀,因为敌人还未倒下。 这一刀过后,出去因余势未歇而难以自已的湍急乱流外,庭院之间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咳咳咳,算不得揪心的快速咳嗽中,严飞满身狼狈的瘫坐于冰凉的砖石地面,那硬木打就的标志性轮椅早已在方才的短暂交手中化成纷纷扬扬的木屑,随意散落于花坛石径间。 有醒目鲜红的血珠顺着他的下颔随风在虚空中洒落,这一刻仿佛能嗅到淡而绵长的血腥味,严飞不曾抬袖揩净,只是目光阴鸷的望着长身玉立仍旧一脸平静无风无雨的顾逆章:“想不到才短短数月你的修为竟然精进得如此之快,方才那一刀怕正是巴陵城那夜施展过的‘斩孤城’了吧?果然是威力惊人,我想哪怕是你师父腰刀王当年也不过如此而已。” “师父一生孤苦无依,终生醉心于刀术,晚年孤寂悲怆才有了‘斩孤城’这半式残招。” 顾逆章嘴唇微微开阖着,喉结上下滚动着缓慢开口说话:“你该庆幸于此刻站在你面前是我,而不是腰刀王。当日师傅只是当面演示过一次,直到今夜我才大致揣摩到当中的两三分真意,只有尽情于手中之刀,抛弃一切直至孤苦伶仃后方才有一往无前的生猛气势。” “那一夜的巴陵城,我始终不敢杀你,不是因为芸娘在你手中而投鼠忌器,现在看来是我自己终究无法狠下心来跨过那一丝执念与魔障,不能解开心结的‘斩孤城’便不是真正的‘斩孤城’,所以尽管那夜我借助外物也奏效不大,饶你活到今日来。” “是么,不过是略占了点便宜便以为自己赢定了么?”严飞有些好笑的望着面色肃然的顾逆章,根本瞧不出此刻对方的神情:“不要欺负我眼拙不识货,难不成还真以为只凭着这半生不熟的残招便能将我吃定了么?不过是一时顿悟的猛烈爆发,根本无法长时间支撑。” “即便你是我弟兄五人中最为天资聪颖过人的修道天才,也不能一朝顿悟万法皆通。” 严飞短暂停顿着冷哼一声,撇了撇嘴:“试图利用未尽的余威来吓唬我,可真有你的。” “你果然很聪明,可惜你不知道的是、大多数聪明人都是死在‘聪明’这两个字上面。” 顾逆章缓慢而稳定的往下说着,幽深有如碧绿潭水的目光不知落在何处,散乱而没有焦距与中心:“我承认你已经猜对了我大半的打算和计划,不过终究不是全部,既然你能够看出我的算盘又何不将计就计彻底翻盘呢?难不成我这一刀终究还是凑效了么?” 严飞默然不语,只是极力克制却依旧抖动抽搐的面皮昭示着他极不平静的内心世界。 “真是不好意思,看来我猜对了。”将所有一切收回眼底的顾逆章朝着严飞轻笑起来。 “若是以你的阴险狡诈,一定会利用身周所有可供利用的物质条件,所以我不相信你会放弃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顾逆章依旧笑着,嘴角有些冰凉:“其实不难猜出你的真实意图,因为你受伤了、而且伤势绝然不像你表现出来的那般风轻云淡、只是轻微的咳嗽便了事。” “你向来以智者自居,却猜不透我之所说出那番话的缘由只是为了确定你伤势如何。” 顾逆章眼神明亮晶莹一如烛火闪耀其间,望着端坐在木屑之中的严飞:“恭喜、猜错了。” “猜错了么?”严飞低声重复着顾逆章的笑语,却是再也压抑不住胸腔中剧烈涌动、翻滚不息的炙热气血,猛然间伸手捂住嘴鼻大声的咳嗽起来,高高拱起的背部上方便是急遽颤动的肩膀,越来越多的暗红色乌血透过指尖缝隙溢了出来,滴滴答答的落在碎裂的砖石上。 “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是由数不清的选择与矛盾构筑而成,这一遭到底是我猜错了。” 严飞死命的捂住嘴鼻,而鲜血像是绝了堤的洪水一泻千里,瞬间打湿了他的袖袍衣襟。 “不过是半式残招,不过是片刻的顿悟与修行,便能有如斯的威力,终究是小瞧了你。” “何必说这些不知所云的废话,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顾逆章轻喝一声,却是倒提腰刀猛然踏前一步,随着这一步向前、沉积于石面上的粉尘石屑竟是在陡然间被狂风卷了起来,瞬息间便被一股无形的巨力推出老远的距离:“半式未能斩你,那便再来半式即可。” 顾逆章冷笑数声,不可一世的绢狂与洒月兑。便是在这一刻骤然向前快速奔跑起来,两者之间相隔不过丈余,随着顾逆章陡然变得模糊不清的身形,丈余的路程不过是极其短暂的时间概念,猛然间似有恐怖绝伦的雄浑能量随着顾逆章骤然前劈的腰刀而剧烈颤抖起来。 没有任何犹疑,绝情绝性的斩孤城才是真正极于刀道的至高术法,顾逆章仿佛能看见那颗大好人头猛然飞起的美好画面,还有那都见冲起来的带着气泡的血沫子,对于已然受伤不轻的严飞来说,这一刀是绝对无法逃避的绝杀之刀。 无法想象的高温让百炼钢铁的腰刀也泛出淡淡的暗红之色,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周遭空间中的温度骤然上升一大截,顾逆章反手倒提刀柄,诡异之极从中切割复而斜撩向上勾切划割,那些因为高温而扭曲的空气中竟然有微微的水汽蒸腾飘渺,令人难以琢磨。 “你给我去死吧。”顾逆章状若疯狂的叫喊出声,再次踏前半步,手中腰刀顺势递出。 喀嚓一声脆响,有什么东西碎裂了。顾逆章只觉得眼前一花的同时,手中腰刀传来沉重莫名的打击力感,即便是仆一交手便倏然急速后撤,那残留于刀刃之际的气劲依旧纵横不休,更是将顺势前杀的顾逆章生生迫退了一步。 来人好大的气力? 顾逆章心头微微一跳,猛然抬头却瞧见严飞身侧依然多出一道人影,死死护在身前。而那猛然断裂的炸响声,正是这名后来者手中还剩下大半截的直刃长刀,另一半则不知所踪。 “无怪乎你还能有恃无恐停留此地,原来还有这样一招后手,真是令人佩服。” 顾逆章斜眼暗中打量着这名突然出现的男子,却是从来不曾见过的一号人物。 “十三,你终于来了么。”胸中咳意未尽,严飞这一句话说的有气无力,难为的很。 十三微微点头,紧紧握着手中的断刃,一言不发神情认真的盯着身前的顾逆章。 “看来你始终都在害怕着自己随时会丧命于仇家手中,所以即便我能在突袭中杀了小九,你也能立马再找上一位道行颇为高深的修士来,你究竟是有多么害怕?” “只怪你选错了地方,这里是我的主场。” 严飞咳嗽着笑了起来。 第八章 再相逢 更新时间:2013-02-11 临安午夜的风,清凉幽寒。 周小瑜推开旧渍斑斑且缺了半边的木门,青苔铺地的石街间骤然吹来一阵夜风,不知因何而起的烦闷心情让他有些不快,却是不曾走出两三步猛然伸手按住剧烈起伏的胸膛,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声竟不像是自气道中迸发而出,脸色苍白如纸却有妖异红色挂在嘴角。 该死的。周小瑜额上见汗,双腿不住颤抖着、如同一座大山落在肩上,终究无法抗拒一般深深跪在冰凉清寒的碎砖裂石上。有啪嗒声音不时响起,虽汗如雨下而眼眸清亮犹若星辰的周小瑜只是微微低着头,浑身颤抖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剧烈的疼痛感充斥在他的胸腔,那颗不复往昔强劲有力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巨爪死命揪住,不留一丝缝隙的完全握于掌心。周小瑜五指紧紧攥住淡青色衣袍的前襟,掌背处骇人青筋高高拱起,如同血肉中有着一条条四处攒动的蚯蚓,根根汗毛直直竖立而起。 半跪于街面的周小瑜嘴唇干裂出血,细密浓艳的四处洒落,因为无法承受的疼痛而导致身体的局部痉挛,不受控制的抽疯般颤动。想不到这该死的病竟然在这一刻突然间发作了,自巴陵城云梦大泽那一次过后便不再频繁发作了,此等旧疾缠身已久却终究不曾根治。 不行,的早些回去才是。周小瑜猛一咬牙,颤颤巍巍着站了起来,双膝不停哆嗦着仿佛随时都可能重新摔倒在地。夜空中早已看不清那轮如钩残月,只剩下独属于这座城市的喧闹灯火将这条幽寂的小街隐约照亮,周小瑜微微扬起头、一步步向前走着。 想不到来临安城的第一天便叫自己遇上这么一桩坏事,看来自己这辈子就是劳碌命了。 除去媚娘一事,周小瑜更加上心的是严飞的下落踪迹,凭借飞羽阁数十年在临安经营已久的实力根基、纵然这临安城有着数十万的居民也能找出他的下落来,只是以自己眼下气海崩坏、识脉尽数断裂的状况,即便能够找着严飞只怕也无能为力。 周小瑜愤愤不平的想着心事,全然不曾注意到视野尽头的巷口有光影骤然阴暗下来。 一道悠长的人影在粉红色灯光的映照下被拉得狭窄,有沉重脚步声于巷弄间缓缓响起。 直至此刻满身病痛的周小瑜仿佛才注意到对方的存在,来人是最简单不过的粗布麻衣,却在他的身间穿出儒雅倜傥的意味来。周小瑜转动着眼珠,心头不禁微微一跳、嗓喉间似有硬物堵住不能发声,哪怕是再黯淡的光线中,周小瑜依然能够发现,这个人有问题。 他的右脚似有伤病,看似平常无二的稳健步伐中,周小瑜却能够清楚的听见对方落脚迈步的轻重缓急完全不同,对方靠近自己这一侧的右脚每次落地时都会全身性的出现极其细微短暂的停顿与不协调,以至于其触碰出的声音也多少有了几分凝滞、堵塞的感觉。 周小瑜这般仔细入微的想着,不由抬起头来将目光转移到对方的面对,却是漆黑一片。 不能视物的陌生黑暗只会让人发自内心的不喜与警觉,只是比起周小瑜的警惕来说、来人似乎更为小心。不止是藏于袖袍中的双手开始轻微而有规律的左右晃动起来,周小瑜甚至能够嗅到自对方腰际微微鼓起的一团物事上传来淡淡的血腥味道,仿佛还残留着温度。 事实上这一刻的两人都在莫名其妙的仇视对方,以至于无时无刻不在提防着对方。 或许这就是桃夭与自己说过的强迫症了吧,周小瑜无由的想到这一点,觉着些许好笑。 因为刻意的防备,所以这条本就远离凡尘喧嚣的小巷更是幽静一片,甚至落针可闻。 尽管心脏仍旧不知原因的剧烈疼痛着,周小瑜只能缓慢的握紧双拳、两人慢慢靠近。 或许会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吧,已然是夜深时分、这一片本就是近乎荒废的居民区,联系到媚娘的突然身亡,周小瑜很自然的将来人的突然出现联系起来,是以紧张之余更多的却是情绪上的古井不波、如同不曾被风吹皱的一池春水。 今夜黄泉不在身侧,当下更是孱弱身躯,若是不幸言中、暴起冲突中该如何自处? 周小瑜缓慢而悠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如同一道白色的气剑、竟从鼻尖刺出半尺来长。 几乎在周小瑜吐气出声的同一时刻中,来人却是京兆突生般的猛然站定身形,而此刻两人相距不过三尺,正是修界众人为自己划定的最为苛刻的最低警戒线,对于任何一位略有小成的修者来说,三尺方圆的空间剧烈绝对能够让人完成数息之间的袭杀。 瞬息之间的刀芒乍现,极有可能是生与死最为接近的边缘,在周小瑜来看瞬间出手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甚至不需要那么长的时间间隔中便足够让人嗅到死亡的味道,或许对于自己跟前这人这是一样的吧,周小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试图希望这夜间的空气让自己清醒。 周小瑜不再向前走,因为来人挡在了他的身前,虽一言不发却是执拗的不肯让开。 愈发觉得莫名甚至是担忧的周小瑜双眉紧蹙成皱巴巴的一团,两人都是默契十足的不曾开口说话,却都执意站在原地不动,周小瑜极尽目力却只能从对方面不上瞧见一片黑暗,不过只是这一团浓墨重彩的黑色云雾,便让感觉此人全身都笼罩在厚厚一层的纱布中。 更叫人看不清的是,是那一双随时都有可能暴起的双手,已然是青筋毕露、猩红一处。 像是不愿再看下去,周小瑜缓慢而神情凝重的闭上双眼,只是袖管中的双手却是不曾松懈半分。那些不知从何处吹来的凉风将他额前鬓角的发丝高高撩起半截来,头脑中一片清凉的周小瑜只是微微昂首、因久不曾开口而略显沙哑的嗓音让人心神一颤,像是沐经风雨。 他抬头、双唇启开一道细微缝隙,轻声问道、似有些绝望:“大哥,你怎么来了?” 单调平白且没有情绪的声线中,却能够让人品出一丝苍老的心力交瘁来,真的累了么? 来人身材与周小瑜相仿,俱是不高的中等个子,直到周小瑜说话的这一刻、他才轻声的咳嗽起来,却是一发而不可收拾,也不知究竟在胸腔中压抑了多久,声嘶力竭的撕心裂肺之中、来人终于轻声笑了起来,却多少有几分勉强与尴尬:“丈夫何事不萦怀,当有事相求。” 来人正是周小瑜的结义大哥,贾姓而单名一个南字,两人实有数年不曾见面。 “想不到五年之后,再次相见竟是这番模样。”贾南似有感而发,在黑暗中不停咳嗽着。 “我想五年过后的再次寒暄不会只是为了与我说这些的吧?”周小瑜斜眼,目光明亮。 “咳咳”曲掌成拳,贾南微笑着摇了摇头:“锋芒毕露的年纪真是让人怀念羡慕呀。” “不过这么多年不见,你似乎过得并不好?”贾南用眼神示意着周小瑜,刻意低声着。 “好与不好,只是相对而言。好比此刻站在我面前的你,比起我来似乎也好不了多少。” 周小瑜冷哼一声,却是瞧见贾南腰际微微鼓起的物事:“似乎你每次出现都不是好事。” “是么,那我只能和你说一声抱歉了。”贾南闻言嘴角微微上撩,似笑非笑的可恶模样。 “怎么,这么些年跟着严飞那厮也过的这般不如意尽心么,还真是让人失望呀。” “我本想安安分分平平静静的过上一辈子,比如喝喝花酒听听戏、玩玩女人唠唠嗑之类的再好不过,可惜总有一些不识趣的人特意要我过不去、所以为了自己只好委屈他们了。” “还真是委屈了。”周小瑜面色冷峻,眼角微微抽搐着却是极其细微的动作。 “可惜不喜欢委屈自己,不过委屈别人的活我倒是想好好试试,特别是对于你而言。” “还真是我的好兄弟呀,只是不知道以你此刻的状态是什么让你如此有底气呢?” 贾南话音未落,却见周小瑜猛然踏前一步、双手骤然间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间轰然砸了出来,三尺的极限距离在这一刻的周小瑜脚下不过是光影飞逝的一瞬间,贾南根本瞧不清周小瑜出手便只觉得胸前一片嗡嗡作响的颤鸣声,旋即是一阵刚猛爆裂的掌风呼啸而来。 “这不可能,你不是修为尽废了么,怎会”贾南匆忙后撤,趋势堪堪在周小瑜指尖触碰身体的前一刻中高声暴喝、看不见却能够感受到的汹涌声波瞬间犹如山洪般爆发出来,硬生生将周小瑜骤然出手奔袭的招术轰成难以连贯的残招败式,从而借力抽身飞退。 周小瑜一击不中,却是不等贾南落地追击转身便跑,没有元力支撑孱弱身体光凭玄妙精深术法至多能够拖延片刻功夫,贾南既然敢选择在这个时候出手、那么自当打点了一切才能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条巷弄,究竟是谁走漏散播了自己的消息、周小瑜一时纷念繁杂不堪。 “可恶,竟敢使诈。”贾南生生与半空中止住后撤的退势,腰际成扭曲变形之状再次发力暴起向前冲出一截来,瞬间拉近了双方之间的距离、双臂猛然上扬复而重重落下,正是朝着快步奔跑中周小瑜的背部猛然轰击而出,触之必定心肝俱裂。 “给我留下来罢。” 第九章 血脉爆气杀 更新时间:2013-02-12 身后霸道无匹的狂暴劲风似将这青石铺就的街道也要刮起一层来,掉头狂奔之中的周小瑜只觉得这一刻背后生疼,像是无数根泛着熠熠冷光的钢针硬生生刺进了自己的血肉之中,有如冬日的雪水沁寒透凉到心底,骤然遇袭而全身僵直的瞬间是顺势而上的短暂麻痹。 已然能够借住火光瞧见贾南高高跃起的身形直直逼迫而下,似乎有利刃切开空气的低沉呼啸之声盘旋在脑海中不肯散去,周小瑜整个身子几近扭曲般的当中折成半截来,却是猛然顿住步子似要将脚下的青石路面跺穿,便是这千钧一发之际的停顿后再次陡然后撤数步。 正是这神来之笔的后撤,却是险之又险的让开了半空中奔跃袭杀的贾南,那泛着阴浸寒芒的直刃短刀几乎是贴着周小瑜的头发擦了过去,打乱的不止是柳蝶用心梳洗的发髻,还有贾南一往无前的进攻步骤、甚至于他血性悍勇的刚猛心性。 只听见一连串的小碎步蹬蹬蹬的响了起来,贾南刀交左手难以自持随着惯性向前冲去。 周小瑜瞅准时机,不待贾南站住身形却是再次掉头转身狂奔,再次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想不到我居然被你骗了两回,下一次必不会让你晃过我的刀锋。”贾南笑得有些阴冷。 一前一后的两道人影被路口的烛光灯火拉长,却是随着凌乱脚步声的远去而不断接近。 周小瑜大张着嘴气喘吁吁绕进了一条有一条的小道巷弄,便是他自己也不知此地何处。 身后只有贾南紧追不舍的步伐,那一声声闷实如同一柄柄的巨锤,砸得他透不过起来。 再次爆发的湍急气流将周小瑜的衣襟后摆高高撩了起来,便是在这衣袂上下翻飞脆响的当口里,陡然听见一声衣布碎裂的刺啦声响。周小瑜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液,却是不曾反身接招便已察觉贾南欺身揉近,刀锋所指的身体部位是一片火辣辣的烧灼疼痛,有鲜血涌出。 “对不住了兄弟,我也只是替人办事、莫要怪哥哥无情。”贾南冷笑一声,反转下切。 不过令贾南意外的是这含怒爆发的一刀没能切开周小瑜的血肉皮肤,却是情急之中周小瑜陡然向上跃起,堪堪让过刀尖从腋下穿过。周小瑜眼疾手快不等贾南把刀再刺,猛然加紧左侧臂膀将直刃短刀狠狠锁在身边,腋下微微一凉、终究还是有血流出来了。 “每一次你都会让我惊喜,不知道下一次会是什么?”贾南户话音未落,却是双脚猛然蹬地而起,便在周小瑜身体将落未落悬空之际、手腕猛然向上翻了起来,却是刀背朝上死命砸去,卡擦一声闷实响声,周小瑜脸色陡然一白鼻孔猛然粗大、呼吸瞬间沉重艰难。 左臂骨骼断裂了,周小瑜双目充血脑中一片狂暴气息,却不得释放出来。 贾南抽刀飞踹,将堪堪落地的周小瑜猛然踹飞了出去,旋即一个箭步揉身追上,右手五指猛然张开死死的扣住周小瑜微微蜷曲的脚腕,整个人因为巨大的惯而在贾南手中猛然拉直,一阵令人头皮发炸的骨骼爆裂声中是周小瑜难以忍受的痛苦闷哼,钢牙紧咬且殷红一片。 “终于还是让我抓住你了。”贾南的笑声冷酷如同雪峰上亘古未化的寒冰,凉到人心里。 不等周小瑜开口说话,亦或是贾南根本就没有给周小瑜说话的机会,右手五指猛然抓紧将周小瑜脚腕处的骨头攥得咔咔作响,便是在这一刻贾南陡然大喝一声竟然将百十斤重的周小瑜生生提了起来,直至高过头顶而瞬时之间砸落了下去,或许便是轰然一声巨响吧。 砰的一声闷响,贾南缓缓送来右手,随手将周小瑜的右脚扔在了地上,拍拍手上的灰。 周小瑜浑身颤抖着,身体上的伤口没有因为时长凝固、却是三两次的撕裂而鲜血淋漓。 这一刻他不曾感到绝望,甚至于他却是清醒着自己还能够几乎痉挛的颤抖着,还活着。 周小瑜尝试着撑起自己仅剩的右臂,方才正是在贾南猛然下砸的前一刻生生撑开右掌按在了身下不规则完整的光华石面上,也不知道这街道已然被多少人踩过、泛着凉意的圆润。 “你会来临安,我并不意外。”周小瑜脸朝青石背朝天,双脚挣扎着踢腾路面,开口。 贾南在撇了撇嘴的同时松动着双肩,示意自己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却也没有打断。 “你想要杀我,我也不觉得意外、因为你我之间兄弟情义早已断绝数年之久。”周小瑜说着有些不适应的摆动着自己身体的每个部分,好在身体零件都完好没有缺斤少两的现象。 “只是太过于习惯你的行事,这反倒会让我不自在。”周小瑜转过身,眼神灼灼明亮。 “想不到五年不见,你也变得这般废话了。”贾南故作惊奇的拔高音量,呵呵的笑着他。 “废话么,或许是我越来越怕死的缘故吧?不过我喜欢这种改变,实实在在的活着。” 贾南不喜甚至是厌恶的皱起了眉头,右手握刀五指骨节高高暴起:“不相干的话太多。” “故弄玄虚是么,似乎从小到大你都喜欢弄些不切实际的东西来,这真的是太老套了。” 周小瑜望着贾南,更多的是望着贾南手中的直刃刀:“能够传下来的,自然是有大用的。” “你的刀还不够快,因为你的心还不够狠,不仅是对别人狠,更要对自己狠得下心。” 冷哼一声的贾南不耐烦的摇了摇头:“收起你那一套不知所谓的说教吧,你是在害怕?” “方才便于你说过了,对于死亡自己始终怀有恐惧。”周小瑜捂住胸口,因为气闷咳嗽。 “曾经我不止千百次的设想着未来自己将会怎样的死去,却怎么想不到你的手上,好在我虽然是浑浑噩噩的生下来,却不是浑浑噩噩的死回去,至少这一刻头脑还是清醒着的。” “很另类的想法,你倒也洒月兑、至少比我看得开。”贾南声线微冷、如冰水浇淋:“因为我的想法很简单,我不想死便就不会死,没有人能逼我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所以我做的每一件事情全凭性情而论。今天若斯死在我手中,也未尝不失为一种好的结局。” “死在你手中么?”体内气血翻涌不息,横冲直撞让人胸闷气短:“听起来好像不错。” “可惜我不喜欢,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不喜欢别人的意志强加在自己的身上,你说呢?” 贾南闻言只是略微撇起嘴角,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周小瑜:“没听说过身不由己么?” “所谓的自由与束缚在我看来其实是相通的,除非你是规则的最高制定人、亦或强大到足够有能力推翻就有的规章制度、那么你便是规矩教条的破坏者,只有这两种人才有资格也有能力享受所谓的真正意义上的自由,才有能力束缚禁锢那些底层的民众。” “就像今天的你一样,你说你不喜欢我强加在你身上的意志,可惜你没有能力打破眼下我制定的规则,所以你无法拒绝我为你安排好的结局,这才是你最终的归宿、安息吧。” 贾南说完,右臂猛然前伸、使得手中断刃陡然延长向前劈砍,直取周小瑜大开的空门。 吹毛短发的锐利刀锋毫无凝滞的破碎了外层的衣袍,很是顺利的切开了周小瑜的皮肉。 表层皮肤中最为集中的神经末梢在同一时刻大声咆哮起来,剧烈的疼痛让人口不能言。 周小瑜踉跄着退后一步,可贾南手中的刀刃如同跗骨之蛆加接踵而至、纷至踏来。 不过短短数刀轻松斩下,满身伤痕碎布的周小瑜已然成了一个血人、淋漓尽致的滑落。 “想不到对于严飞的事情你竟然这般上心,倒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周小瑜咳血苦笑。 贾南抽刀,任由刀刃处血珠溅落如碎玉,却是微一沉吟:“这一回,倒不是为了严飞。” 周小瑜伸手试图捂住伤口却无法阻止鲜血流淌、神情微异:“若不是他,又还能有谁?” “我与严飞早已是分道扬镳久矣,更何况这世上也杀你的人海了去了,特别是罗霄山一战之后你气海崩塌多年修为尽数散去,眼下黑市上对于你的赏金已经能够冲进黑榜前百位,所以这次即便不是我也会有其他的人想要那笔钱,倒不如便宜了我这做大哥才行。” “想不到我这条命还这么值钱。”周小瑜自嘲一叹,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苦涩意味。 “之所以值钱是因为你的仇家太多。”贾南轻笑一声:“你是树敌过多,而自身难保。” “所以,觉悟吧。”贾南狞笑一声,阴沉沉的面容骤然间闪现出疯狂的因子,让人难以分辨清楚的还有他手中倏然前刺的短刀,任何一处刁钻诡异的角落中都有可能突然间暴起一刀,对于修为尽散的周小瑜来说更是难以辨别判断,只能一步一步向后退去,手忙脚乱。 每一刀都有足够切入周小瑜身体的长度,却只是轻轻的掀开周小瑜的皮层组织,让内里的女敕红血肉暴lu出来,当鲜血流尽而出现淋巴液的实际便会与衣袍粘黏成一处,再用刀刃挑开造成伤口的二次撕裂与上海,四周的空中已然是飘飞着令人心悸的艳丽血珠。 “真是可惜了,庖丁解牛神乎其技,我想便是上古时期的刀法名家也不过如此了。” 周小瑜轰然站定,任由刀锋及体、却是轻声讥笑:“虽然我没有能力制定规则,却只要将制定规则的人杀掉便足矣,你以为这一遭你必胜无疑么,到头来终究还是算错了一步。” “便一同去死吧。” 周小瑜双掌交错结印:“血脉爆气杀!” 十四章 情、仇 更新时间:2013-02-17 “你杀了我的阿穆,又叫我如何活得下去?”这名叫做周三的男人忽然间暴起伤人,身周瞬间有朦朦耀眼青华一闪而逝,本为深冷灰白之色的粗布衣袍也与顷刻间被侵染出玉石一般的晶莹剔透来,已然疯癫且失去理智的周三高声暴喝着向前冲去,双手作刀大力劈砍。 如同风浪一般全无招式可言的凶悍打法全然凭借着胸中激荡不已的血腥悍勇,双臂骤然向前伸出如同怀抱山河一般试图将离得近的柳如是生生揽入怀中,隐约间甚至能够听见呼啸嗡鸣的气流顺着周遭的空间急速流动着,周三豁然踏前一步举拳作巨锤一般无情下砸。 “清醒些吧,此刻已然陷入魔怔无法自拔了,第一时空与第五世界本就势不两立,似你这般心存幻想的荒谬心思才是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难道你便真的以为那个女人是爱你了么?你错的太离谱了,她所要得到的,无非是利用你将修界搅成一团糟罢了,她并不爱你。” 柳如是双目盈盈似有水光流转不息,全无章法可言的一时血气之勇无法构成任何威胁。 疯魔状态中的周三终究还残存着一丝理性的,柳如是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锋利至极的刻刀深深镂刻在他心间最为柔软的部位,每落下的一刀仿佛能将自己的魂灵整块的剥落下来,直至伤痕累累而遍体鳞伤。周三仰天长啸,微微蜷曲双臂猛然伸直瞬间拍向女人。 全然不曾料到有此突变的柳如是顿时竟是一声,却也是虽惊不乱陡然倒退三步,看看退回原来站定的方砖上,究竟岁月打磨的砖石早已是光滑圆润如同最为晶莹的玉石,却是泛着难看的偏黑褐绿色,柳如是不过方才落地却是脚下骤生距离猛然将这石砖踏至寸寸碎裂。 耳畔突然响起辨别不清的细碎炸裂声响,便是墙角处昏迷不醒的周小瑜也受到了波及。 根本就不给柳如是任何喘息的机会,周三不待柳如是站稳身子便大吼大叫着再次冲了上来,只是略微弯腿复而倏然拉直钱蹬,柳如是只能勉强瞧见男人脚下轰然升起一团不大的泥花来,四溅飞洒的土屑随着重力的牵引只能呈抛物线下来,而周三便是从中轰然奔袭而出。 急速穿梭于空间的平凡拳头中不知夹杂着怎样可怕骇人的恐怖力道,竟似在地空中发出嗡嗡的低啸声,这是速度到达极致而与周遭空气摩擦产生的高度热量也如同水波一般不可避免的荡漾开来,感受最为深刻的柳如是很是不喜的蹙起秀眉,双袖悄然飞舞着迎了上去。 猛烈呼啸的狂暴劲风却是不能奈这丝质水袖分毫,周三猛然前砸的铁拳难以回避的撞上了柳如是含怒甩出的袖袍,若是顾逆章于此甚至能够瞧出柳如是这一招却是与严飞成名绝学袖里乾坤多少有些关联,不止是迎风见长的宽厚布料,反而于柔顺中显现出一丝刚强来。 难以想象的磅礴充沛的刚猛力道瞬间在周三沙包大的拳头上猛然爆发出来,有撕拉的轻微声响自柳如是飞舞飘扬的水袖上骤然传出,愈战愈勇的周三全然不顾自身竟是一命搏命的凶残打法笔直当中进步砸下,一时间光影纷繁瞬息明灭,顷刻间两人不知交手了多少招,便听得这一刻的短暂时间中只剩下密集到快要分不出间隙的打击声响直直延绵、不曾断绝。 直到最后砰的一声,却是无比清晰似余音绕梁。长剑两团模糊不清的身形终于分开,不过一闪而逝的擦肩中双方依然记不清交手几何,便是心思冷静的柳如是也是气血翻涌不息,体内仿佛有一团烈焰熊熊燃起,每一颗好战的因子噗嗤噗嗤的破裂,如同一颗颗气泡。 “执迷不悟。”柳如是冷哼一声,微抬素手将唇际那一抹殷红醒目的血丝揩干净,挽在掌间的一对水袖早已在方才的贴身快打中对轰掉,便是身前以力量见长的周三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息干净简朴挺拔的灰布长衫也四处皱成一团,如同老人脸上怎么也扶不平的肉褶子。 “执迷不悟?”周三冷笑数声,却是无限凄凉心痛:“是你杀了阿穆,却道我执迷不悟?” 周三散失焦距的双眸逐渐的清晰起来,却是直勾勾的盯着身前一丈处的柳如是,袖袍中的双手更是早早的攥紧成拳,更是微微颤抖着如同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愤怒,也是克制着自己随时可能爆发的情绪:“你与阿穆素不相识,更论不上是非恩怨,为何要下毒谋害她?” “她的存在对于第五世界来说至始至终都是一个难以撇开的隐患,因为你打不过她。” 柳如是说的很简单,因为她很讨厌男人脸上闪过的焦虑痛惜悔恨自责以及无边的落寞,甚至从某些方面可以说这些情绪都能够转化成一种变态般的报复性快感。是的,柳如是不仅是妒忌于男人脸上的爱怜之意,也畅快对方悔痛欲绝的伤心,可惜这些却与另一个女人关联。 如果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这一生便是为了他去死也是心甘情愿、无怨无恨的了。 时而疯癫时而正常的周三情绪早已几近奔溃的边缘,他双目赤红如血的望着眼前依旧美丽迷人的柳如是,却像是能从她冷眼凄美的容颜尽头瞧出一丝似有若无甚至于高深莫测的笑意来,就像是极近于嘲讽不屑的讥诮冷笑一般,让周三很是反感与厌恶。 灰袍男人有些不喜的挥了挥手臂,却是微微扬起头部有些不解:“因为我打不过她?” “只是因为我打不过她,所以你便费尽心思想要至她于死地?真是荒谬至极的说法。” “荒谬么?”柳如是嘲讽着讥笑出声,微微摇头说道:“那一年的天下第一武道会即使为了打压你而提前举行,会武之际却也无人能与你项背,那一年的魁首本该是你隐阁周三。” “那些只是虚名,如过眼云烟即刻便消失无踪影的虚幻罢了,你还看不开放不下么?” “呵,如果只是因为嫉妒便痛下杀手、便是我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的心胸狭窄了。”柳如是有些勉强的笑了笑,试图缓和两人之间的气氛:“便是当年道术未成的你也隐隐是当世青年高手的领军人物了,却是那般轻而易举的败在了那位穆姑娘手中,对我来说便是威胁。” “对于这样一位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威胁,最为简单的办法便是趁她根基未深、扼杀。” “无论她是否参加两个世界之间的战争,她终究是第一世界的人,这是抹不掉的烙印。” 周三默然不语,像是无话可说,却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是因为太过劳累而不想多说。 良久,男人才吐出长长的一口浊气,随着这一次呼吸他挺直的胸背也颓然无力的松懈。 “其实对于生活,我总是抱有幻想的。便是这么些年不曾见面的时间里,我不止一次的幻想过你我二人再次见面时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也许会是物是人非、也是只是简简单单的几句寒暄,更多的或许会是擦肩而过时一个会心的微笑,我总觉得这便是最好的结局。” “尽管我知道那些都只是没有根据的胡乱猜想,却总希望你一如从前纯真静美可人。” 周三说到这里却是莫明的伤感起来,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清亮刺骨的空气神圣扎进了他的肺叶,让他整个人不由自主的绷紧了皮肤:“纵然明白人终究会改变,却依然想不到你早在十数年前便已经开始发生变化了,总以为你始终都是那位坐在秋千上念着绿肥红瘦的天真烂漫的少女,或许只有红了的樱桃、绿了的芭蕉这些诗词美色才能与你作伴相知吧。” “可惜我终究还是错了,你已经完完全全的变作了另外一个模样性情的妇人了,完全。” 柳如是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哀伤,却是瞬间隐藏干净:“此时此刻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你不也变了许多么?”柳如是望着周三、开口说话:“不单单是人变了,心也变了。” “是的,但年正是我下毒亲手将你的穆姑娘害死,如今我便在你面前,你将我杀了吧。” “很早以前我便不想活了,你失了她便活不下去,可曾想过没了你的我该如何存活?” 周三痛苦的闭上双眼,有些艰难的背过身去,却是颓然无力的摆了摆手,没有说什么。 “难道求你再多看我一眼也是如此为难了么?”柳如是凄声近似于哭诉的念出声来,这一刻的她全然不复之前的冷眼高贵大气雍容姿态,这一刻的她才是真真正正的小女人。 “你知道我只爱你一个,为何你便不能施舍出一丝一毫来爱我呢?我便如此不堪么?” “如是,不要再说了。”周三痛苦的抱着脑袋,像是瞬间抽空了一切般无力蹲了下去。 “或许选择在今夜出来与你相见本身就是一个错误,或许你和我本就不该再见面的。现如今你已经是破城的核心领导之一,而我却是天下皆知的叛国通敌之人,我的出现只会令你今后行事更加为难,我想从今往后便不再相见了吧,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周三猛然拂袖而起,身形飘忽不定直上云霄,像是踏月而去、杳无踪迹。 如同从不曾出现过。 十五章 白虎石 更新时间:2013-02-18 “他走了。”空旷好似没有边际的小道间,柳如是低声喃喃念道,如一曲唱不完的旧歌。 “他走了,可他还在。”恍惚中不知从何处响起的沉闷男低音,是极富磁性的男性魅力。 沉迷于回忆之中的柳如是豁然一惊,不曾落下的双手更是反射性的向后拍打出去,如玉般晶莹柔女敕的手掌不知夹杂着何等恐怖骇人的威能,竟是将周遭纷纷扬扬的粉尘尽数卷了起来,硬生生将漂浮于身侧的无形无质的空气推了出去,轰然一声巨响两道人影豁然分开。 “居然是你?”方才站稳身形的柳如是勉强抬起双眸,登时呼吸简短急促的惊诧出声。 “为什么不能是我?”那男人如柳如是般一身剪裁得体合身的白袍长衫,是朦朦胧胧的月白之色,却在前胸右侧衣襟处有刀劈斧削笔走龙蛇的凌乱笔画,是上古时期的山鬼二字。 来人正是当日云梦之战中如昙花一现的飞羽阁高手山鬼,独自拦下了墨竹轩数位好手。 “来的怎会是你?”柳如是眼中闪过一丝疑虑,却是脚下错步不着痕迹的拉开距离。 面色冷峻至极的山鬼只是嘴角略微上翘,嗤笑一声:“想不到你柳如是竟是如此痴情。” “你来这里便是要与我说这些么?”柳如是冷哼一声背过身去:“未免大材小用了吧?” “不过时恰巧路过,却是偶然发现了一出直教人生死相许的好戏,心喜便多看了一眼。” 山鬼说罢却是伸手指向地面血迹斑斑昏迷不醒的周小瑜,冷笑数声继续说了下去:“我道你为何会对这小子另眼相看,却原来是与他叔父的一番旧情未了,且二人容貌一般无二。” 柳如是很是厌恶的摆了摆手,打断了山鬼絮絮叨叨的话语,沉默良久才徐徐说道:“或许正如你说的这些吧,我终究还是放不下那个男人,正如你始终忘不了的那一段情缘,不过是两名被爱伤过的难友罢了,又何必说些令人心头添堵也让自己不舒坦的刻薄话语来呢?” 山鬼阴沉如水的脸上神情微微一滞,却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默默无语。 “也罢,你与那个男人之间的事情我不感兴趣,但我突然间对地上这小子有几分想法。” “当然不是因为这小子和那个老小子模样相像。”山鬼很不识趣的故意说出这番话来。 柳如是神色如常仿佛不曾听见山鬼说的些什么,却是视线微微下移望着墙角的周小瑜。 “如果你的本意只是说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话来消磨一下时间,只能说你选错了地方。” 柳如是面色清冷如寒花冰霜,冷艳到极致后便只剩下急遽下降的温度,卷起夜风微寒。 快步上前柳如是俯子,试图将周小瑜抱起来,却是眼前陡然间人影闪过,山鬼伸手挡在了柳如是跟前,语调森严冰寒:“如果不想他早些死的话,我劝你最好不要动他分毫。” “你什么意思?”柳如是面色骤然阴沉下来,仿佛极力压抑的情绪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没什么意思,我要说的都说完了,难道你听不到我说的什么?”山鬼踏前一步,彻彻底底的挡在了柳如是的身前,看似轻佻轻浮的神情深处却是只有山鬼自己才明白的凝重。 “你不能动这小子,至少眼下这会儿还不行。”山鬼确认柳如是没有动手的意思后,小心翼翼的撤出半边身子,将斜斜躺在地上的周小瑜让了出来:“为情所困的你自然忽略了这小子,不过眼下你若是还瞧不出他身体内部的诡异状况来,那我便真的无话可说了。” “状况?”柳如是疑惑不解的重复着说道,却是心下一急赶忙俯身望去,却是不曾靠近便隐约察觉到一丝极其细微的暖意与周小瑜伤痕累累残破不堪的身体上来回流转不息,似有灵性一般围绕在他身体各个部位,尤其是伤势尤为严重已然骨折断裂的左臂处更是有滚滚热浪扩散弥漫四周,无比精纯的生命气息附着其上、旺盛得让人睁不开双眼来。 “这是?”柳如是哑然,心道山鬼果然说的没错,却不知自己为何不曾发现此等异象。 “我瞧也未必是坏事,你再仔细感知片刻,便能够发现他体内这一股莫名生出的诡异气息竟然能够帮助他修复身体各处已然破损坏死的部分,虽见效缓慢也自然会聚沙成塔的。” “不过唯一不清楚的便是如此磅礴充沛的精纯生命气息究竟是从何而来?”山鬼捏着自己光滑无须的下巴,神情认真仔细的思索着,嘴中亦是嘶嘶有声如同游走觅食的冷血蛇虫。 柳如是感受到山鬼眼中的探寻之意,也是一脸茫然不解:“我也不甚清楚,他的事情。” “难不成去岁大雪纷飞的巴陵城异宝之战,最后竟然是这小子渔翁得利了不成?”山鬼的假设不无道理,是以他不时的点着下巴、像是十分认同:“想不到这小子气运倒是挺好。” “你是说冰魄花?”柳如是不可置信的回身望着山鬼,旋即断然说道:“这绝不可能。” “漫说根本就没有冰魄花这等世间奇物。即便是有,而当日飞羽阁、墨竹轩两大宗门高手齐出,却是合力杀进了云梦古泽深处后骤然失去消息,便是当世顶尖高手之流的风华楼主风千重更是于生死边缘走过一遭,生生从大泽深处地下世界中杀将出来,依旧一无所得。” “所谓的异象临世、天降异宝在事后看来不过是第一时空的入侵者精心谋划的一场骗局罢了,这件事情早已有了定论,那日在云梦泽伸出遇见的鬼族人氏便是最有力的证据,难道你另有高见不成?”柳如是斜眼瞟着山鬼,微微上翘的嘴角不知是讥笑或是无意为之。 “高见倒说不上,愚见倒是有一些。”山鬼有些无聊的模着下颔寥寥无几的胡须,沉吟片刻之后才开口说话:“很简单的事情没必要想的那样复杂,若真是这小子得了那宝贝自然不会昭之于世,所谓匹夫无罪怀璧有罪,这道理我想只要是个人都懂,更何况是这小辈。” 柳如是不再理会山鬼的胡乱猜测,只是俯身观察着暖流之中熟睡的周小瑜,手忙脚乱。 “还好之前你只顾着与你那久未谋面的情夫打情骂俏,若是贸然动了这小子的根本,只怕便是华佗再世也只能仰天徒叹无力回天了。”山鬼口无遮拦的指手划脚,绕着周小瑜来回转了好几圈都不肯停下:“唉,你有没有发现,这小子与他小叔眉眼处有些许的差异。” 柳如是面无表情的抬起头,却是极其短暂的扫过周小瑜的眉眼,略微停顿片刻望着山鬼语气冰凉的说道:“连夜从江宁赶至临安的你,如果没有什么要紧事情最好离我远远的。” “还真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艳美人呀。”山鬼嘻嘻笑了几声,却是陡然间脸色一变,顿时显出几分肃穆凝重的意味来:“此番深夜造访是阁主亲自交待的一桩要事,为的一个女人。” “东皇太一?”柳如是微微皱眉不语,心想这老狐狸又要玩什么花招、道:“一个女人?” “嗯,原本隶属于飞羽阁白马营中的暗杀修者,她手中有着一样东西,阁主极为重视。” 柳如是心头微微一跳,却是不知从何而起的莫名不安、急忙追问道:“那个人是谁?” “媚娘。”山鬼一字一顿念出声来。 竟然是她?柳如是脸色倏然变得煞白,却是不住的向后退了好几步才看看站稳:“她?” “可是她死了。”柳如是苦笑着望着山鬼,眉目间的哀愁之意愈发浓厚:“在不久之前。” 山鬼骤然惊呼一声,在寂寥悠长的巷弄间瞬时弥散开来,盘旋不下而久久不曾散去。 “不久之前,才发现媚娘已然死去四五日,是被人杀害的。”柳如是没有发觉山鬼愈来愈难看的脸色,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已经安排人查了下去,不过现在已经躺在了你面前。” “是了。”山鬼猛然间一拍手,却是指着周小瑜大声叫起来:“是白虎石,是白虎石。” “白虎石?”柳如是低声问道。 “绝对没有错。”山鬼无比肯定的说着:“还记得这小子最后一次任务的搭档是谁么?” “是媚娘。”柳如是回答着说道:“云中君与媚娘合力袭杀白秋江,为的便是那白虎石?” “对,依照这小子的修为道行,绝技不是为了对付白秋江那等二流货色,而是因为阁主东皇太一对白虎石的看重而亲自交待的,周小瑜不过是充当护卫石头的角色。”山鬼回头望着地上的周小瑜:“此刻他身体中的种种诡异情形,绝然是因为白虎石的缘故。” “以这小子的道行修为,却只是为了护送一块石头,便足以想象这白虎石的珍贵神奇。” 山鬼啧啧有声的继续说着:“而东皇要的东西正是白虎石,原本应该是在媚娘手中的。” “你怀疑是他杀了媚娘?”柳如是很是直接的切中了要害,却是摇了摇头:“他不会的。” “不会?”山鬼正欲讥笑反驳,却是陡然听见墙角处周小瑜闷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换个地方说话吧。”柳如是轻叹一声,单手提起周小瑜,快步走进了黑暗中。 只剩雾气氤氲缭绕不散。 十六章 破与立 更新时间:2013-02-19 “你这居所倒是挺不错的。浪客中文网”山鬼不曾落座却是环顾四周,像模像样的点了点脑袋。 里间厢房的帘布被人撩了起来,柳如是面色如常冷漠如斯的缓步走了出来,目光却不曾从山鬼身上移开:“若是此行只是为了媚娘手中的白虎石,只怕这一遭你该要空手而归了。” “空手而归也不错,只是东皇那边不好交代。”山鬼说到一半却是停了下来,半晌才轻笑数声摇了摇头:“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即便我取不回白虎石,谅他东皇老儿也不敢将我怎么样。现如今这飞羽阁早已是四分五裂摇摇欲坠态势,若非当日云梦之战中湘君公孙氏三去其二,只怕此时此刻那阁主之位早已换做了他人,没了那白虎石我倒要瞧他还有什么手段。” 柳如是只是皱眉沉默不愿说话,却是斟酌片刻才道:“大厦将倾,若能精诚合作最好。” “呵,若能像你说的那般这第五世界就怎会被第一时空那帮家伙压得喘不过气来呢?” “无非是一些自诩聪明恃才傲物的家伙太多了,各派门阀利益的牵制之下反倒使得当今战局越发模糊不堪一片混乱。”山鬼冷哼一声,眸中蓦地闪过一丝恼怒来:“若是我主持大局,第一个开刀的便是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还不如我们这些真小人来得直接与畅快。” “若是换做你主持大局?”柳如是似笑非笑的翘起嘴角:“那我们这群人会死得更快。” “你”山鬼面色一滞,脸上怒容若隐若现,却强忍着没能发作,只是转身望向他处。 “难道我还说错了不成?”柳如是讥诮似的冷哼一声:“你仔细想想近几年的战局吧,本该是拒敌于漠北塞外苦寒之地的僵持态势却在近几年土崩瓦解,而作为大后方的江南一地更是接连丢城失地,从去岁年末的巴陵云梦水泽再到今岁年初的罗霄山脉古林地,已然是星火燎原大风起兮的威势,若是于当下再刮起一阵风来,我想这把火必定会烧得愈加旺盛。” “若真换你主持大局,却不从大局出发,处处为谋私利解恨,又何以能成大事?” 柳如是慵懒自然的摆了摆手,面上蓦然闪过一丝倦容:“最上面的那群人或许是酒囊饭袋之徒,却也不乏经天纬地之才,只是因为种种原因方面的限制而不能完全发挥出来,我明白你的心急如焚的感受,但眼下最要紧的是稳定二字,只有稳住了阵脚才不至于处处败退。” “或许你说的没错,可我总觉得只有置之死地才能后生,毒瘤总是要用刀挑出来的。” 山鬼目光如电,甚至于下意识的挺直了腰背、铿锵有力的说着:“我曾经参加过漠北边军对塞外入侵者的一次围剿,也是那一战之中我负伤退役,直到现在我才能记得那仿如从天而降的一颗炮弹,整整方圆三丈的土地被轰碎,漫天飞舞的铁片弹屑更是差些将我半边肩膀削没,我直直在病床上躺了足足两个多月才勉强能下床走动,因为酷暑难耐而伤口发炎流脓继而导致大面积的溃烂,因为那伤痕贴着颈部大动脉只能采用相对保险一些的药敷之法。” “当时大夫与你的想法一模一样,却是险些害了我的性命,若非最后狠心切去病变的肌体组织,只怕我早已成一具风干的死尸。”山鬼猛然将衣袍扯下来,却是露出大半精赤的上身,豁然醒目的是一道沿着脖颈下划直至右胸足有半尺来长的宽大疤痕,因为年久日深的缘故颜色已然变得深沉:“看见了没,当日我便是自己咬着牙一刀一刀将溃烂处切下来的。” 柳如是暗自皱眉,山鬼说的不错,却也只限于说的不错罢了。女人的目光飞快的从山鬼胸前的疤痕处扫过,而后有些不忍心的偏过脑袋:“伤筋动骨一百天,若是按照你说的此时进行大清洗,到时候元气大伤青黄不接之际只会让那些虎视眈眈的入侵者有了可趁之机。” “东皇的意思很简单,他不想参与到这场战争中来,对于那个老人来说,只要安安稳稳的守住飞羽阁霸主基业才是最为紧要的事情。”柳如是莫名的叹息着,目光游离涣散失神、似乎在想着一些东西:“以飞羽阁近千年的基业底蕴便是问鼎修界霸主高位也有一搏之力,只可惜阁中派系征伐日益严重,主张参战的激进派与主站观望的守旧派更是势如水火,若非湘君公孙氏的意外身亡只怕这场争斗与愈演愈烈,如今东皇太一态度愈发强硬、言出法随。” “你如果想又说我与你一同将那头老狐狸拉下水,那我只能说你的说辞根本无用。” “终究是被你看出来了么,真是让人难看呀。”山鬼随时这般说着,可神情冷淡依旧没有半分的不自在:“我这次来是想与你说这些的,只是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慧,有些事情点到即止便可,再说下去只怕徒惹人嫌。只是就这样被你拒绝我倒是十分不甘心的。” “破而后立。”山鬼目光清亮的盯着柳如是:“不破不立、破而后立,便能冲天而起。” “你终究还是没能死心么?”柳如是轻笑一声,说不出是不屑、嘲讽,或是旁的意思。 “我不想参与那些征伐无端的事情中去,因为眼下我更在意的是当今的战局。说到底你终究还是放不下对阁主宝座的执着,只是我想不明白阁主两个字真有那么大的诱惑么?” “道不同不相为谋。”被点破心思的山鬼没有半分不适,只是回应的话语在悄然间阴冷。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一次不止是东皇太一之事,还有旁的人也叮嘱了一些吧?” “你果然聪明。”山鬼模了模有些发烫的鼻尖,低头沉吟片刻:“是公孙兰的意思。” “果然是她,人不大心却不小。”柳如是冷笑一声,却是没有再接着说下去,正如山鬼先前说的那样,有些事情如蜻蜓点水点到即止便可,若是不识趣的揪住不放只会让人厌烦。 “既然不提私事,那么我便与你说些正事吧。”山鬼笑了笑,忽而转身伸手指着淡紫色帘布之后的床榻,那上面躺着正在缓慢恢复却依旧不醒的周小瑜:“虽然我不太喜欢东皇那老儿,可终究是名义上的宗主,他亲自过问的事情我这个打下手的自然要做的好看一些。” “既然湘夫人与某为共事同僚,想必也不会在这件事情上为难我,我说的对吧?” 山鬼似笑非笑的点了点下巴:“那小子身上必定藏有白虎石,此事关乎阁主要事我不能不管不顾。即便媚娘不是他杀害的,可终究要有一个说法,不然即便我是山鬼也难以交差。” “你想怎么做?”柳如是声音温柔清清淡淡,像是随意发问般却又无法让人彻底忽视。 “我想把这小子带回去,交给东皇老儿亲自处理。”山鬼语气冰凉微寒,神情亦是默然。 “不行。”不等山鬼话音未落,柳如是断然拒绝,甚至于豁然站起身来与山鬼相对而立。 “那湘夫人是要故意刁难在下喽?”山鬼微眯起双眼,直至一条细缝:“敢抗命不遵?” “呵呵,便是东皇那老狐狸在这里我也不怕,更何况只是侥幸扯着虎皮做大旗的你?” “很好、很好。”山鬼咬牙切齿的一连说了好些遍,却是猛然踏前一步直直盯着柳如是。 “若是我非要将这小子带走不可呢?”山鬼冷声喝道:“莫要以为你的幻术已然惊天!” “你只管试试便知。”柳如是声调冰寒,如同关外遮天盖地的北风呼呼的刮将起来。 便在两人对峙不让的紧要关头,周遭空气骤然下降,有肉眼可见的冰花自窗棂上浮现。 三月的夜间,临安城中绿柳庄的某处客厅中,已然是数九隆冬的可怕天气,呼吸间的白热之气呼呼的自嘴鼻间喷吐出来,咔咔直响的冰屑以柳如是、山鬼二人为中心无可抗拒的向四周蔓延弥散扩展开来,一时之间这间客厅已然没有落脚之处,只剩下昂然不动的两人。 “想不到竟然你这手海市蜃楼竟然能在瞬间不着痕迹的疯狂调动周遭空间里的元力能量,进而制造出零下极致低温的恐怖幻想,只是单凭这一手便想拦下我只怕还不够。” “你应该清楚我不想与你交手,若是你紧逼不放莫要怪我不讲往日情分了。” “情分?”山鬼仰头狂笑起来:“数月不曾畅快一战,今日还望湘夫人不要手下留情。” “找死。“柳如是轻喝一声,便见得眼前白影呼呼闪过,悄然间有呼啸而起的微风自掌间击发,却是与瞬间陡然作狂风呼啸嘶嚎,掌影纷繁如同桃林间的落英缤纷、霎那间便模糊了场间的一切,山鬼豁然受惊旋即双臂护于胸前堪堪于间不容发之际拦下了柳如是的一掌。 “好手段,不愧是幻术大师。”山鬼长啸一声,单脚跺地而起,砖石片片碎裂轰然炸响。 笔直前冲的山鬼一往无前,摆放在胸前的双臂猛然向前探出,死死抓住柳如是的双腕。 “这一遭,你还是退下罢。” 十七章 线断 更新时间:2013-02-20 山鬼携怒飞身扑下,入手尽是冰凉,抬眼望去却发现自己抓住的却是半截依然熄灭不曾燃尽的红烛,早已经失去了柳如是的踪影。山鬼暗道一声不好,去势不减的笔直冲了出去,而后不等落地却是紧急中扭转腰身背过身来,险而又险再次挡住了柳如是悄然印下的手掌。 噼啪一声,如同骨骼碎裂的沉闷响声,如同被大力撞击的山鬼径直将身后的木墙撞塌。 如同鬼魅一般时隐时现的柳如是只是在山鬼短暂的眩晕空当中陡然出现在山鬼跟前,看似柔女敕如玉石般净润光滑的手掌倏然下劈,这一次却是结结实实的落在了山鬼的肩膀上。 砰地一声,屋内下落的粉尘微微凝滞、像是静止在半空中一般,片刻后才缓缓落下来。 山鬼不曾站起的身子轰然倒地,却是单臂撑地不让自己彻底倒地,而另一手更是不知何时起已然顶住在了自己肩膀上方,而柳如是晶莹如玉的手掌则狠狠的落在了那里。猛然爆发的狂暴劲气四散飞扬,生生将山鬼不停颤抖的身子再次压下半截,便不能再进半分。 柳如是一沾即退,直到此时双方之间真正交手的时间决然不超过十息,却已高下立分。 山鬼轻轻咳嗽了起来,却是伸手堵在嘴鼻之间以至于说话的声音都变得闷闷的:“以往到真是小瞧了你,无怪乎东皇老儿会让你代表飞羽阁加入破城组织,老头瞧人倒是准得很。” “若单单只是这样不痛不痒的术法,便以为能稳稳压住我一头,那未免太小瞧我了。” 山鬼的呼吸骤然间沉重起来,却是陡然间暴喝一声,双手之间猛然现出一柄如水长剑。 三尺青峰如同千年寒铁铸就,温度本就极低的厅堂骤然再次降温,入眼是白濛濛一片。 不知从何处飞来的清风长剑却是在山鬼手中诡异的悬空而起,不停颤动的剑身不时发生尖锐刺耳的嗡嗡嘶叫声来,山鬼缓慢而认真的站了起来,长剑便悬浮在他身侧三尺之内的空间中,来回飘荡飞舞的气流随着高速颤抖的剑刃而变得混乱不堪,只有山鬼闭目凝神不语。 “还要用同样的招数么?”忽然间闭目如同沉睡般的山鬼高声呼啸着,陡然并指如剑猛然上扬前刺,便是在同一时刻身遭飞舞的长剑猛然破空飞射而去,紧接着却是听见身侧不远处的空地上传来一声惊呼,山鬼喜形于色脚步一错跟了上去,举拳朝着柳如是砸了上去。 柳如是避之不及,只能与蓄势待发已久的山鬼对轰了一记,大力侵袭下只能倒飞而回。 双脚在晶莹透亮的冰面上犁出一道淡白色的滑痕来,柳如是顺着地面反射的影像瞧见山鬼再次追身而上的身影,那柄速度惊人的长剑更是时刻于他周身旋转不息,一同奔袭而上。 “真是穷追不舍呀。”柳如是讥笑一声,猛然伸直脚背脚尖轻点地面、猛然飞身上跃。 “等的便是这一刻。”山鬼大吼一声,双手近乎诡异的凌空胡乱比划起来,漂浮于身侧的长剑似有灵性般随着他抽疯一般的双手猛然调转剑身、斜斜朝上刺了出去,闪现刹那芳华。 噗嗤的破空声中,这一次合力爆发的一剑却是刺了个空,山鬼脸色豁然变幻急忙转身。 身后竟没有人?再次判断失误的山鬼暴喝一声如雷,双手豁然上封堪堪架住了柳如是。 终究还是让我挡住了,山鬼微微浮现的一丝微笑却是猛然间僵硬不动,这个也是假的! 双手交错封堵却是又一次扑了个空,头顶悄然出现的柳如是在山鬼诧异的视野中片片碎裂,化作点点星芒散发出柔弱却坚强的淡白色光芒。情知大事不妙的山鬼硬生生的扭转身体,腰身与双膝近乎对折一般的扭曲起来,在湍急而失去了方向的乱流中急速穿行着。 喀嚓一声,悄无声息出现在山鬼身侧的柳如是终于拍下了毫无烟火气息的一掌。 半空中的山鬼闷哼一声轰然砸落在已然坚硬无比的冰面上,却是如同蛛网般四散开裂。 “你终于出现了么。”山鬼艰难的咳出一口鲜血,却是强撑着结出法印、指向柳如是。 铮然一声剑鸣,更有璀璨无比的光芒瞬息之间亮了起来,一直盘旋于高空的清寒长剑只在虚空中切开一条细微的口子来,有点滴殷红的圆润血珠与笔直光滑的剑刃上缓缓滑落。 纵然以身法见长的柳如是也终究没能躲开这一剑,她伸手捂住自己的流血不止的手腕,一脸沉静如同没有波纹的水潭、低头注视着地上的山鬼:“你是故意不躲开我那一掌的么?” “若是躲开了又怎么能诱你现身?”山鬼倒吸着冷气按住自己歪了半边的臂膀、咳嗽。 “真要说起来最开始幻化而成的虚影也是同样的目的吧,引我出手的瞬间从旁偷袭。” 柳如是点了点头,伸手虚划数笔,那些漂浮于半空中的淡白色点点星芒尽数飞回掌心。 “却是想不到你能如此心狠,不惜自残也要算计我一道,真是睚眦必报的无用性情。” “睚眦必报?”山鬼无所谓的笑了笑,敷衍般的重复着说道:“我一直觉得它很实用。” “倒是与你挺般配的。”柳如是冷哼一声,手腕向下翻转却是将收回的淡白色光斑藏好。 “既然胜负未分,再打过便是。”山鬼双掌击地豁然竭力而起,双手一招长剑悬于身前。 “还真是死心眼的小气性子。”柳如是摇了摇头,却是轻轻抬起双手警惕着身前的山鬼。 “本以为这件事情很容易,却不想半路上杀出了你来,想必东皇老儿一早便料到了吧。” 山鬼哀叹一声,却无半分萧瑟之意,半是自嘲的牵扯着半边嘴角:“幻术真的令人头疼。” 柳如是微微笑着,正要开口说话却是突然听见厅堂外的花园中响起凌乱急促的脚步声。 旋即门厅处人影翻飞,走在前面的柳钰当先开口叫住了柳如是:“阿娘,找到了。” “找到了什么?”柳如是皱眉,低头详细问道。 “是关于媚娘的事情。”柳钰身后的柳蝶抢先开口,却是停顿片刻:“云中君回来了么?” 柳如是很是头疼的揉着眉眼,让自己放松下来:“那小子的事情先不提,媚娘什么事?” “云中君现场一番查探后,于一座废弃已久的龙王庙塑像中找到了一方染血的手帕。” “而后自去白马营中找到了媚娘的直系上峰,将期间与媚娘有过交往的人集结成册。” “多方排查之后我们确定了一个人,绰号潘四郎,临安本地人氏,与媚娘交往甚密。” “潘四?”一旁不曾开口的山鬼突然出声,险些下了柳钰两姐妹一跳:“我倒是听说过。” “此人是墨竹轩的弃徒,虽修为道行不甚精深,却凭着自身积累的人脉混得风生水起。” “只是不知道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又如何与媚娘搭上了关系?真叫人想不通。” 直到此时柳蝶二人才发现山鬼的存在,也是真到眼下这一刻才惊觉屋内气氛的不对劲。 感受着屋内屋外气温的骤然反差,二女几乎同时打了个喷嚏,哆哆嗦嗦的抖个不停。 “种种迹象来看,貌似只有一种可能。”对于山鬼的疑虑,柳钰很快做出了回答,却是连一侧的柳如是也不由侧目:“因为媚娘对那潘四甚有好感,据传此人温文尔雅、儒士风范。” “她恋爱了?”山鬼哑然,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竟是这样简单的答案。 “嗯,而且五天前正是潘四将媚娘约了出去,而见面的地点正是那座废弃的龙王庙。” “是潘四杀了媚娘?”柳如是低声问道,语毕却是微微摇头、她自己也觉得不太可能。 山鬼闻言眼神微微闪烁,心道媚娘此人玩弄了一辈子男人、到头来却叫男人给玩弄了。 柳蝶摇了摇头,说:“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急忙调集人手拉网搜查,却发现潘四死了。” “潘四死了?”山鬼吃惊的叫出声来:“他怎么会死了?” “很巧合的是,潘四便是在今天夜间死的。”柳钰接着说道:“死在与媚娘相邻的民宅中。” “还有,我从媚娘的居所中找到了一张当票。”柳钰拿出一张微微泛黄的当票,被柳如是取了过去,山鬼抬头瞄了一眼、隐约瞧见德瑞祥、腊月初四、活当、木盒一只的字样。 “德瑞祥?”柳如是眉眼高高蹙起,飞速转动的记忆中却想不起是临安城哪一家当铺。 “是一间无甚名气的小当铺,老板加伙计也只有两人,便在离媚娘居所不远的小街上。” “先前去问话才知道媚娘存放在德瑞祥的那只木盒,却是在今早便已让人给取走了。” “而取走这只木盒的,正是潘四本人。”柳蝶指着案几上的那张当票,很是苦恼的说道。 “总觉得我们处处行事都比对方慢了一步。”柳钰也有些气恼:“今天不知生了多少事。” “而木盒中的那样物事更是东皇阁主亲自交待过的,是以白马营那位主管格外上心。” 东皇?十分默契的,柳如是与山鬼几乎同时转过头去,互相看了一眼心照不宣的转头。 “那木盒中是什么?”山鬼语气急促的问着。 “是媚娘最后一次任务的物品,还是与云中君一道合作完成的。” 是白虎石!!! 二十二章 无巧不成书 更新时间:2013-02-24 如果说展现在眼前的一切事物都只是一层假象,那么斩破之后人们究竟会看见什么? 如果真的拥有破开一切幻境的能力,那么究竟是选择继续沉沦、还是冒险追求真相?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这么多的如果,或许生活就在这年复一年的乏味中平平淡淡吧! 山鬼顶着一头温和的阳光,走出德瑞祥已然接近接近晌午,不禁感慨明媚天气的舒坦。 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那当铺中的老板伙计都说不出什么有用处的消息来。山鬼苦恼于这一步的棋子的落处,却是无从下手的无奈意味、只好站在大街上眼巴巴的望着那些姑娘。 潘四已然死去大半日,山鬼已经仔细查探了一番,是让人给生生劈碎胸骨、断骨透胸。 若是这样毫无头绪的走下去,即便是逛到明晨天亮依旧是一无所获。 这个结果让男人很是无语,可纵然如此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找下去,期待着奇迹发生。 山鬼心怀侥幸的想着,看似神情散漫的悠然踱步,却是直勾勾的盯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直到眼前忽然走近的一名年纪不大却较之同龄人多了几分成熟稳重的男子,一瘸一崴。 不是因为对方身上沾满血痕的破碎衣布,也并非对方面颊处的一道刀痕,更是因为悬挂于腰际的那柄染血腰刀。山鬼之所以停下脚步饶有兴趣的拦住对方去路,是因为一种味道。 一种极其熟悉的气味,虽然只有淡淡的一丝,却是无比清晰的触动了他的嗅觉。 “这位小兄弟。”山鬼轻轻笑着,忽而伸手将独自行走的年轻男子挡住:“问你件事情。” 这青年男子满身血迹披头散发,而且周身更是散发着一股极其难闻刺鼻的朽木气味,周遭路人唯恐避之不及纷纷掩鼻避让,突然间却有一名衣着考究的白衣男子挡在了前路上,露出微微善意的笑容来,顾逆章很是愕然的望着山鬼,抬起头面容平静而坚毅:“什么事情?” “不知小兄弟方才路过何处?”山鬼一脸的温和笑意,目光深邃明亮:“可否方便告知。” “不便。”顾逆章微微皱眉,眼眸深处骤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声调微冷的回绝。 “呵呵,小兄弟无需如此紧张。”山鬼闪过一丝怒容:“某并无恶意,实在是干系重大。” 说罢山鬼拱了拱手,连声说道:“还请小兄弟不吝相告,他日相见必有重谢。” 顾逆章强忍一声酸疼,神色不耐的冷哼一声:“你的事情又于我何干,还是找别人罢。” 言毕猛然拂袖,肩膀微微右移三分,试图绕过山鬼。 却是在他的视野中猛然一道强烈光线闪过,待得重新调整焦距、却发现男人的手恰巧按在了自己微微耸动的右肩上,依旧是那人畜无害的温和笑容,却让顾逆章瞧出一丝阴寒。 “想来还有些事不曾与我交代,你又何必急着离开,我两再聊聊如何?” “阁下既然有如此身手,纵然有事相求也不是我能参与其中,我想还是另请高明的好。” “既然想不明白就不要再想了。”山鬼轻喝一声,却是与顾逆章直接说道:“方才不过是轻轻按住你的右肩,分明能从你结实躯体中察觉到一股猛然向上翻涌的强劲气力,虽然根基不稳却也显出雄浑之意来。想来你的修为纵然不如我也不会弱到哪里去,你又何必自谦?” “你究竟想问些什么?”对方说的虽是轻轻二字,却是一道恐怖强绝的能量轰然爆发。 那一刻顾逆章只觉得自己整个身躯都被一座看不见的巍峨山峰死死的压住、无法动弹。 面前的男人随时笑容依旧,可在顾逆章的眼中便如这晌午的太阳一般刺眼。 对于顾逆章的问题山鬼并没有急于回答,而是微微耸动着鼻翼动作轻柔的凑到顾逆章的身周绕着对方仔细的嗅着,与之同时还发出嘶嘶的抽泣声响,且是一脸迷醉的诡异表情。 突然间顾逆章觉得喉咙干燥的厉害,他很是艰难的呼吸着,有些害怕的紧了紧衣袍。 “看来昨天夜里直到此刻,你去过的地方倒是不少。”半晌过后山鬼慢悠悠的从顾逆章身后走出来,一脸笃定的继续说了下去:“便是这些沾染在你衣襟处的血痕便已是分数三人。” 顾逆章微微诧异的向后退了一步,却是让山鬼随意的摁住了后背而止住身形。 “看来我说的没错了。”山鬼很是满意的瞧着顾逆章,灼灼目光短暂的停留在那短刃上。 “你身周弥漫着极其惨烈的气息,很容易让人瞧出昨夜的你一定经历了不少不愉快的事情。”对于对方的不愉快,山鬼笑的很是开心真挚,看得出来他的爱好有些奇特:“因为直到现在你双掌处的线条肌肉都处于紧绷而充满爆发力的状态,随时都有暴起伤人的可能性。” “好吧,很抱歉我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废话。”山鬼微微松动的双肩摇晃着脑袋笑道。 “很不巧的是,又一股极其微弱的独特气味萦绕在你的身体周边,随时都会消逝无踪。” “我希望你能够告诉我昨夜或者今晨你到过哪些地方,与哪些人接触过,配合是美德。” “还真是莫名其妙的家伙。”顾逆章微微皱眉神情不喜、目光笔直晶亮而正是前方。 “莫非以为仗着自己修为高绝便能掌控一切?这种自以为是的态度真令人恶心到吐。” 山鬼唇边的笑意骤然间消散不见,却是微微抽搐着:“看来我们之间的谈话很不愉快。” “是相当的不愉快。”顾逆章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微微吐出一口浊气。 “这样说来你是不愿意配合喽?”山鬼微微半眯着双眼,略微启开的细缝中只剩阴鸷。 “我不觉得我有配合你的必要,事实上在这之前我从来不曾见过你。” “如果我真的很想知道呢?”山鬼轻轻的咬着牙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响,心惊肉跳。 顾逆章觉着好笑、学着对方之前的动作,摊开双手耸动双肩:“只能说你的好奇心很重。” “那么我只能很抱歉的告诉你,从小到大我想知道的、我会想法设法的得到答案。” 山鬼语气冰寒的缓缓道出:“在我看来如果能找到答案,至于用什么手段根本不重要。” “不重要么?”顾逆章轻声问道,却是满脸叹息:“很可惜我也有个习惯,你想听么?” 山鬼嘴角含笑,冷哼一声:“即便是我不想听,你就不会说了么?” “如果可以我一定不说。”顾逆章笑了笑:“自小我不乐意做的事情,便没有人能逼我。” “是么?”山鬼微微愣神,愈发兴趣浓厚的打量着身前的年轻男子:“你和我很相像。” “只是你不能认清楚的是,眼下你的修为不如我深厚,而且从你方才悄然避让的动作来看,你不能很好的控制贮存在体内的元力能量,便是溢出来的几丝也是颓然而无力的。” 山鬼轻轻拍了拍顾逆章微微拱起的右肩,莫名叹息着说道:“我讨厌性子倔强的家伙。” “这算是在威胁我么?”顾逆章的视线从山鬼的手掌上缓缓收回,声调清冷的问道。 “貌似从很早开始我便一直在威胁着你了。”山鬼失笑摇头:“难道之前是开玩笑么?”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顾逆章觉得有些无趣,很直接的忽略了对方的难看笑脸。 “呃”山鬼有些尴尬的伸手模了模鼻子,旋即收回了落在顾逆章的右肩上的手掌。 “我想此刻的你一定需要时间养伤,而我则需要那些你知道的消息,我要找到那东西。” 山鬼终于神情诚恳的望着顾逆章:“你体内的伤势依然不是一日两日造成的了,更多的却是以前不曾痊愈的旧疾,你的身体你自己清楚,想必一定明白新伤旧疾交叠的可怕后果。” 看着依旧面无表情的顾逆章,山鬼很是着急的连声说道:“我需要明白这段时间你到底去过哪些地方,又在那些地方呆了较长的时间,作为交换我能帮你一回,答应你一个要求。” “此言当真?”顾逆章猛然睁开双眼,一道慑人的精光悄然闪现其中、复而消失不见。 “你看我像是食言而肥的人么?”山鬼似笑非笑的望着顾逆章,意味深长的说道。 “若是如此我必定亲自将你斩于刀下。”顾逆章满脸自信:“我需要你帮我拦下一个人。” 不过片刻,山鬼站在一处屋檐下看着渐行渐远的顾逆章,心道这年轻人倒也有些意思。 只是真的便在那处无人问津的荒废义庄之中么?可即便赶去又如何、那人早已走远了。 山鬼轻声叹息着,忽然间发现这份苦差事可真他娘不是人干的,得亏自己是只山鬼 抬头望着碧蓝如洗的蔚蓝晴空,心想若是没遇上这么一档子破事,这临安倒也还不错。 山鬼深深吸气,让自己甚至清明,方才迈出了第一步,却是如同踩在烧红的烙铁上惊呼一声收了回来,因为都按出现在眼前的这名中年人如同自己拦下顾逆章一般拦下了自己。 “真的很巧呀。”那人望着山鬼,微微笑着。 “是呀,真的很巧!”山鬼一脸苦笑,终于哀叹出声。 二十三章 吃茶 更新时间:2013-02-24 “你不在江都好好看琼花,来这里做什么?” “今日闲来无事,随手掐指一算,忽而惊觉临安城上空有东来浩然紫气氤氲成雾,呼呼作虎啸龙吟状,想来此地必有夺天地之造化精华的奇物,如此玄奇之物又怎能少得了我?” 山鬼苦涩的笑容中是一抹隐藏极深的无力感,所以他只能微微的摇头:“好糟的理由。” “又何必执著于表象,对于已然出现在你跟前的我,如此追根究底又有什么意义?” “是呀。”山鬼赞同的叹着气,仿佛要将那一股弥漫在身体血液中的乏力感一同吐出来。 “只可惜临安城这么大,还是被你找到了。”山鬼微微蹬地,试图陡然发力抽身而退。 只是男人一双生满老茧的手掌如影随形的紧贴在山鬼胸前一寸的位置,收放进退自如。 山鬼沉静如水的面容微微变色,平静而没有光线变化的目光深处是一丝浓郁的震惊。对于山鬼这个级别的飞羽阁高层来说,很清楚巴陵城中的混战对于眼前这人造成了无法磨灭的创伤,更因为与瞎子陈霸先的惨烈争斗而两败俱伤,所以此时的他应在扬州精心养伤才是。 感受到对方那双枯槁干瘪气血枯竭的手掌始终按着自己的前胸,山鬼猛然轻喝一声瞬间于半空中生生扭转腰身凌空翻转身躯,堪堪绕过中年男子的双掌,猛然出拳直击右月复下肋。 “不过是多日不见的老朋友叙叙旧联络联络感情,你便如此不待见某么?” 男子仰头放声大笑起来,却是全然不顾山鬼悄然出击的铁拳,竟然不退反进前踏一步。 轰然四溢的粉尘自男子蹬碎的青石板处飘然飞舞,陡然一股强横无匹的气劲如同雨季风暴般将山鬼猛然撞开,与之同时男人身形微动笔直前行、一闪而逝的模糊光影中男人不曾有何动作,只是轻轻的推出双臂,却是准确无误的落在了山鬼的右肩上,让山鬼不得寸进。 那只蓄势已久的铁拳终究还是落空了,如铁钳般的枯槁手掌将山鬼右边身子捏得生疼。 “倒也有几分本事,若只有这些我劝你还是识相的好。”男人冷哼一声,缓缓松开五指。 “嗤。”山鬼嘶嘶的倒抽着凉气,不住的捏弄着似要失去知觉的右边臂膀,一脸不解。 男人背负双手,却是转身看了看繁华热闹的大街,神情倨傲:“这临安城倒经营的不错。” “东皇老鬼一身道行修为虽不算出众,可这择地筑巢的眼光倒是超乎常人数分。” “你来这里便是为了与我说这些话的么?”山鬼视线一直专注对方,神情有几分怪异。 “我若有这份闲心到真想静下心来好好的瞧瞧那扬州城中的琼花,又怎会飞奔来此?” 山鬼面部线条多少有些僵硬,只能嘴角微微抽搐望着他:“我却是没你这份难得兴致。” “若是来临安作客,自然是热烈欢迎的,只是我飞羽阁与风华楼的交情可算不得深厚。” “交情这玩意纵然眼下不多,想来以后也会有的。”那名神色中带着沧桑成熟气息的中年男子朝山鬼轻轻笑了起来,侧过身子瞧着街道边的一处茶摊:“难道不该请我吃碗茶么?” 山鬼失笑,满嘴的苦涩意味,却只能摇着脑袋领着中年男子走进了茶摊,要了两碗茶。 “看来你这主人做得倒是不算差劲。”那人微微吹开茶汤上的叶片,仰头灌下了小半碗。 “我不愿意为难你,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会有多少耐心听你胡扯,你只消回答我一件事。” “什么事?”纵然满目狐疑,可山鬼只是片刻的诧异后立即干净利落的反问着男人。 “不错。”男人含笑点头,因为山鬼的配合:“我想要东皇太一想要的那东西,你懂的!” 这一刻山鬼真的很想大声说我不懂,可惜理智告诉自己即便不懂也只能硬着头皮说懂。 所有一切只因为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个中年男人,他的名字叫做风千重,当代风华楼主。 风千重似笑非笑的诡异模样在山鬼看来便如寺院壁画上那些隐身恐怖的可怕魔怪,甚至于在修界大多数修士看来、风千重像极了志怪小说里的那些怪物,因为他强绝超人的修为。 山鬼有理由相信即使是飞羽阁真正主事之人东皇太一于此、也不愿与风千重过多干系。 “东皇阁下想要的东西又怎会在我手中?”山鬼极力装出一副无奈模样试图蒙混过关。 风千重并没有让山鬼把话说完,只因为他身前桌案上的杯盏已然喝空:“你很不老实。” 我不老实?山鬼好悬被噎死,却是眼角不住的跳动着,想说些什么不让自己无话可说。 风千重微微摆手,将山鬼嘴腔中的音节堵了回去,另一手提起茶壶再给自己满上一杯。 “看起来你似乎不喜欢喝茶。”风千重微微眯起双眼,不知为何却是紧盯着山鬼不放。 “以前我也不爱喝茶,特别是这种劣质的大碗浓茶。”风千重不再去瞧山鬼,目光落在身前的茶盏上,褐绿色的茶摊上漂浮着几片已然舒展开的深色茶叶,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后来我遇见了一个人,他很喜欢和浓茶,特别是泡制的第一道茶水,对于他而言没有洗茶一说。” 风千重说道一般陡然顿住不再言语,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若是老了便只剩下了回忆。” “既然我已经将我想要说的都说与你听了,那么你也该说说我想听的东西了。” 那双浑浊近乎于昏黄的眼眸中陡然闪过一丝慑人的精光,如纵横万里的剑气激荡肆虐。 “我可以告诉你那件东西的下落,但我需要你的一个承诺。”山鬼不再搪塞,好整以暇。 “说罢。”风千重面无表情的闭上双目,片刻后又补了一句:“你和我的时间都不算多。” “日后若有所求,还望风老不吝相助。”之所以说这些是因为山鬼突然间想起了在街道上遇见的那名满脸疲倦的年轻男子,却也想起了对方所提出的那个要求,是以用在了当下。 “你倒是打得一副好算盘。”风千重哑然失笑,却是微微沉吟片刻后略略点了点脑袋。 “若是力所能及之事,某定当全力以赴。”风千重眼神灼灼明亮的瞧着山鬼,语气笃定。 “你要找的东西”山鬼突然笑了起来:“其实我也没能找到。” “你当老夫好消遣戏耍么?”风千重老脸上蓦地闪现一丝怒容,却是平静异常的说着。 山鬼无所谓的摊开双手,满不在乎的语气:“我不过是昨夜才到临安,比你早不了多少。” “漫说那东西不在我手中,即便是在我手中必定也连夜赶回江宁、交付给东皇阁下了。” 说到最后山鬼只是微微叹着气、像是破罐破摔一般:“你若是不相信、我也没了法子。” “是与不是可不是你说了算。”风千重突然间阴测测的笑了起来,如同透骨的寒风吹来。 “我知道你想与交手,只是我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便是两个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这一刻的风千重愈加意气风发、甚至于不可一世,眼神中隐约能瞧见三分不屑意味来。 “你便如此肯定么?”山鬼嘴角微微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神情莫名的轻声说道。 “难不成你还另有高见?”风千重语调平淡没有丝毫波动,面色平静:“某洗耳恭听。” “若是我一位自然打不过你,但此地是临安,便是这间茶摊也是临安的茶摊,可懂?” 山鬼笑得有些坏坏的:“这里不是江都,这里也没有风华楼,这里是临安,只有飞羽阁。” “你若敢动手,保准你走不出这座城。”山鬼神情真挚不似作伪:“若不信你尽管试试。” “虽然我不喜欢不老实的家伙,但我更讨厌威胁我的人。”风千重深吸一口气,垂于腰际的双手似有若无的微微颤抖起来,虽然极其细微却依旧让眼尖的山鬼瞧见了。只是让山鬼意外的是风千重并没有动手,即便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他依旧没有丝毫出手的迹象。 “你试图激怒我。”风千重古井不波的声调如同自另一个世界的灰暗天空中幽幽传来。 “你说什么?”山鬼眼角一跳,却是强作镇定的反问一声:“不过是你怯懦的借口罢了。” “若是不在乎为何根根于怀甚至咄咄逼人的反而是你?”风千重态度强硬的反问道,却让气势盎然的山鬼陡然一滞:“你明知并非我一合之敌,却偏偏要在这节骨眼上说些不知所云的愚昧之言,不过是想激怒我好与我交手罢了。” “这一切的真正缘由是因为你也不像东皇老二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对么?” “你”山鬼微微抬起手,指着风千重却根本说不出什么,头脑一片混乱。 “你想知道原因?”风千重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来:“你以为自己才是真正掌握一切的人,却不知道在其他人看来你只是一杆枪而已。关于白虎石的消息便是公孙兰透露的。” “果然是那女人。”山鬼霍然抬头,神情莫名眼神迷惘,更多的却是孩童般的无助。 风千重舒了口气,抬袖伸手、语调缓慢:“吃茶。” 二十四章 茶一壶、拳两双 更新时间:2013-02-25 温暖明媚的阳光在清风的飘摇中透过破败老旧的旗布招牌,暖洋洋的洒落在茶摊间的劣质桌案上,彷如在两只粗瓷杯盏表层涂抹上一层明晃晃的油亮金漆,如同银器的金属质感。浪客中文网 此刻山鬼的目光不知落在何处,亦或是他根本不曾注视着某一件物事,因为面前有人。 若单单只是此人的突然现身到不会让他不解,可是公孙兰如此行事却叫山鬼不能理解。 诸般无头心绪一齐涌上来,山鬼烦心的摇了摇头,随着这个简单的动作便是之前那僵直的双眸登时变得生气鲜活了。瞧见风千重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老脸,山鬼突然笑了起来:“想不到纵然如你风华楼主的超然身份,竟也会听命于一个女人行事,真叫某大开眼界。” “这世上你不知道的事情多得去了,只能说明你的无知超出了你自己的想象,真可笑。” 对于山鬼夹枪带棒的讽刺风千重并不如他的平静面容一般无动于衷,不温不火的回敬。 “事实上你根本不愿东皇老儿得到那东西,何不做个顺水人情、让我承你一份心也好。” 山鬼默然,很显然当下最好的选择便是禁言,因为风千重每一句话都戳中了自己内心。 “其实往昔的修界霸主飞羽阁已然大不如前,便是一家独大的隐阁中便已派系林立。” 风千重放下手中的茶盏,润了润喉接着说道:“你不用装傻充愣,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不止你山鬼不愿东皇成就美事,便是下任湘君公孙兰那女人也对阁主宝座有想法。” “所谓的语言挑衅对我来说根本无用,我地目的很简单、便是得到东皇想要的那东西。” “可说到底你终究是东皇手下的人,若是这般容易将东西给了我、你回去定然吃不消。” “至于你们飞羽阁内部的全力侵轧某全无半丝兴趣,你只需告诉我一些想听的消息。” 风千重略微抬起一根老硬的手指,全无节奏扣击着已然生满裂痕的桌案,作砰砰之响。 “虽然这样的抉择对于身为飞羽阁四大执事长老的你来说有几分为难,但我相信你最终的选择一定不会让我失望。”风千重略微牵扯着嘴角露出一丝近乎于没有的笑容,瞧得人瘆的慌:“貌似在你之前的上任山鬼便是离奇死在任上,莫非你也想学他一尽忠心不成?” 山鬼神情平静、身姿腰背如高山劲松般挺拔,试图让自己不要这般被动:“某正有此意。” “你不敢、你也不会。”风千重只是简简单单的七个字便将山鬼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信心尽数击碎,如同悄然砸落在地的琉璃杯盏,那碎了一地的晶莹只有山鬼他自己最清楚不过。 “若你真有那等血性悍勇之气,便也不是飞羽阁山鬼了。”风千重深邃锐利的目光仿佛能将人的心思看个通透,山鬼在他刺芒一般充满攻击性的眼神下败退低头,怔怔不能言语。 “你是山鬼,你想执掌飞羽阁的门户,所以你不会为了东皇要的东西将自己搭在这里。” 山鬼双唇微微抽动着正欲开口反驳,却是在风千重随意的摆手动作中咽了回去。 “如果只是说一些连自己不相信能做到的无端无谓的废话,那么你还是好好吃茶罢。” 风千重神情漠然、挥舞着的枯手如同驱赶着一只无关紧要的蝇虫:“我不愿浪费时间。” “既然公孙兰能够将此等关系重大的消息透露给我,又怎么不会提起你?”望着不过隔着一张桌案的山鬼,风千重露出一种掌控一切的超然笑容,让人心生畏惧之感:“东皇老儿一意孤行已然是众叛亲离,我知你的心意试图趁机而起顺势取而代之,却也非这般容易。” “这壶茶只剩下了小半,若到时你还不愿开口,某自然会有千百种方法叫你说出一切。” 耳畔传来风千重那毫无规律的敲击声,如同嗡嗡的颤鸣声扰得人头晕目眩、气血翻涌。 这一切怎会如此巧合?纵然是公孙兰走路了消息却也绝不会将一切交待得这般清楚。 这当中一定有猫腻。想不清楚的山鬼只能这样判断想到,总觉得眼前的风千重不对劲。 忽然间他想起了巴陵城中断了一臂的瞎子陈霸先,脑海中豁然闪过一丝灵光,似乎一道耀目闪电划过可中间总觉得隔着模模糊糊的一层,叫人捉模不透。山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好让自己躁动不安的心彻底平复下来,只有真正的冷静才能绕过眼前迷雾一般的事情清晰。 若风千重真有这般难得的耐性,当初便不会将其表兄陈霸先剜去双目,囚禁君山七年。 若风千重真有这般好脾性,更不会不顾他人劝阻独自一人杀进云梦泽深处,以致大败。 若风千重真是眼下这般不温不火的性子,又怎会连夜从江都赶赴临安,却能按下心来。 若是风千重 “看来之前我说的不错,巴陵城的那一场混战已然将你的锋锐之气挫得干干净净了。” 从一开始的低声沉吟到后半段的大声肯定,山鬼说得愈发镇定自若、愈发的干净利落。 “你在说些什么?”风千重面无表情的轻声问道,山鬼的突然反击让他有些不太适应。 “从一开始不愿与我交手的一直是你,可笑我一直将你当作以往的风千重不敢动手。” “若是我没有猜错,巴陵城血战你定然负伤不轻,此番前来必定是为了那样奇物疗伤。” 山鬼瞧见面色悄然阴沉的风千重心中愈发欢喜起来,这种攻守异位的凌厉让他迷醉。 “而你故作镇定嘲讽我却是下意识的克制自己的反常举动则是你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因为你很清楚以你此刻的身体状况,若当真与我动手很难从我手上讨着一丝好处。” 终于能够畅快的饮下一杯浓茶,山鬼心情舒畅的想着,却是满满的给自己续上一杯。 “其实仔细想想很容易发现你在语言上做得一番小设计,是你一直在刻意回避战斗。” “我想你故作伤势痊愈不过是为了威慑我。”山鬼懊恼的拍着头:“我早该想到这样的。” “纵然被你说中了我不愿东皇得到那物事,却更加不愿你风华楼主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山鬼虽是嬉笑的模样,却是神情认真的盯着风千重的双眼,试图从他深藏不露的目光中瞧出一丝对自己有利的情绪来:“我一直谨记着、永远不要让你的敌人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你倒是心思细腻,若真是如你所说为何你不动手?”风千重很是潇洒的拂袖,说道。 “我不觉得我两之间非要斗个你死我活。”山鬼并不赞同的摇了摇头:“虽说江南三大宗门飞羽阁、风华楼、墨竹轩面和心不合,但是当今天下大势已然到了一触即发的僵局,大一时空率部于旁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发兵大举进攻,这一战若是少了你怕是为难许多。” “哼。”风千重沧桑的面孔上蓦地闪过一丝怒容:“只怕是你太过高看你自己了吧。” “风某便坐在你面前,你若是有把握只管来取我这条老命便是,何必如此婆妈不爽快。” 这一刻山鬼眼神明亮好似于眼眶中藏着一团晶莹夺目的亮芒,刺得人睁不开眼。 便在这灼热的光线照耀下,便是风千重扣击桌案的砰砰声响也不自然的慢了半拍,陡然间心生警惕而腰背倏然撑得笔直,如同一根笔挺的翠竹迎风舒展。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风千重猛然察觉身前平静无害的山鬼轰然气势一变,顷刻间整个人化作一团凌厉可怖的能量风暴萦绕于身侧流转不息,一团人眼看不清的模糊残影中山鬼悄然伸手双掌按住摆放杯盏茶壶的木质桌案,仆一接触便清楚分明的听见一声咔擦的炸裂声响,当中裂开一道醒目的缝隙来。 “既然茶已喝罢,便应你所说,总要有人要说些什么的。”湍急的能量洪流中猛然传出山鬼战意高昂的呼啸声,随着最后一个字话音徐徐散开,身前这方木案终究不堪重负而四分五裂,噼啪四溢的炸裂声登时响个不停,风千重瞳孔骤然紧缩却是从漫天飞舞的木屑中瞧见一双朝自己告诉印上来的手掌,终于还是忍不住出手了么? 随着那只粗瓷茶壶轰然落地摔成四溅的碎片,山鬼悄然出击的双手已然出现在身前。 一直稳坐不懂安如山的风千重终于冷笑出声,却是微微拂袖抽打着山鬼充满恐怖力感的双掌,看似完全不对等的两样物事却是在一刻无比完美的轰击成一处,风千重坐在的木椅只来得及发出吱呀一声轻响便四散成纷洒的木屑碎片,而山鬼更是整个人都向后飞了出去。 山鬼向后飞出,却无法抽身而退,因为失去了木椅的风千重站了起来,然后瞬间出手。 顿时在山鬼敏锐的直觉中只觉的眼前缓缓站起来的风千重如同一头荒古巨兽般凶悍。而后风千重出手了,不过是简简单单的向前径直劈砍,却是准确无误的落在了山鬼身间。 砰的一声闷响,犹自在半空高速漂浮的山鬼硬生生被风千重瞅准时间活活砸落下来。 不等身子落地山鬼扭转身躯单掌拍击地砖猛然翻转起身,却是余劲未歇不住向后退去。 “你”山鬼伸手,难以为继。 “恭喜你,猜错了。” 风千重笑出声来,陡然间再次出手。 二十五章 错爱 更新时间:2013-02-26 绿柳庄,早已面目全非碎屑遍地的普通厢房。 炽热恐怖高温灼烧着周围的一切物事,与巨茧接触的地面方砖更是不堪承受纷纷炸裂。 那巨大茧状物便如同一颗不可思议的巨大心脏,随着不知从何处响起的呼吸风声而缓慢收缩着,却是于这缓慢中显出一丝不可抗拒的蛮横亦是强大的生命痕迹来,那些着附于巨茧表层的硬化角质物更是随着上下起伏的动作而纷纷月兑裂落地,露出内里崭新的白色物质。 守在一旁紧紧看着的柳蝶猛然从歇息的竹椅上站起身来,一脸惊喜兼不安的直直盯着。 在柳蝶看来眼前这个大家伙很像树上的板栗,用层层密布的尖刺末梢将自己稳稳护住。 或许只有这样做,里面的那个男人才会得到那一丝可怜的微弱安全感吧。一夜无眠的柳蝶打了个哈欠,却是不敢有丝毫松懈紧紧盯着这个由暗红蜕变成淡白的大家伙,干涩且布满血丝的双眸让她看上去很是疲倦,却发现方才外壳月兑落之后这个大家伙便再无半丝动静。 站立良久的柳蝶终于确定一切如常,多少有些灰心的伸着懒腰,也顾不得风度气质了。 便在山鬼走后不久,那抹朝霞还不曾添满整间木屋,阿娘只是稍微叮嘱一番便也离去。 真是阳光明媚的一天,柳蝶推开房门望着满院生香的花花草草,不绝拉长了呼吸也放轻了脚步。便是那阳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中也生满了或黄或白的不知名野花,才指甲大小的细小花盘很容易让人想到初生婴儿那柔柔女敕女敕的肌肤,瞧得久了便是心底也多了一丝柔软。 只是这般美好的春光不曾让柳蝶高兴多长时间,因为在一株生满女敕绿色翠叶的茶树下她瞧见了自己最为讨厌的一个女人——柳钰。若是不掺杂任何主观情绪细细查看,柳蝶不得不承认对方的风态万千,只是这般风情万种、媚骨天成女人却让柳蝶极其的厌恶不喜。 此刻柳钰正安安静静的坐在茶树下的石凳上,神情恍惚不知在想着什么竟让她这般失神。甚至于便是柳蝶已然走到身边她也不曾发觉,直到逐渐清晰的脚步声于耳畔回响才豁然惊醒,如同从一场噩梦中猛然醒转柳钰妩媚的面容上还有不曾消退的迷人红晕,氤氲不去。 “姐姐真真是悠闲,难得这么好的天气,倒是挺会享受。” 柳钰轻笑一声,旋即将脸上的慌乱神情掩饰得一干二净,轻笑数声应和着说道:“妹妹怎不在里间照顾你那魂牵梦萦的心上人儿?想来云中君已然相安无事了罢?” “谁谁是心上人?”柳蝶面红耳赤,恨极了句句不离云中君的柳钰。 “呵呵,瞧见你这娇羞模样真叫姐姐羡慕,也不知那小子几世修来的福份得美人青睐。” 柳钰半掩朱唇轻声笑着,不过是面部雪白的肌肤微微牵扯出来的冷漠线条,干硬无情。 虚情假意!柳蝶暗骂一声,似有灵光闪现流转的双眸却不着痕迹的扫过石桌上的物事。 很是普通的一块玉石,质地算不得极好,如翡翠一般的深绿边缘却是却是黯淡的黄色。 只是这块玉石边缘早已失去棱角变得圆润光滑,想来一定是主人极爱之而经常把玩的。 若是细看不难发现那玉石正中心雕刻着一尊粗简半身佛像,是憨态可掬的大肚弥勒佛。 像是十分警慎一般的柳钰极其敏锐的发现了柳钰凝眸的目光,而后轻轻放下手帕盖住那方雕刻佛像的劣质玉石上,旋即琼首微抬嘴角含笑让人如沐春风:“妹妹可找姐姐有事?” 哼,柳蝶不屑的暗暗皱眉。便是那方玉石的低劣质材自己便瞧不上,可遑论那难看至极的雕工如同刚刚学艺的小学徒随手雕刻而成,简陋至极的刀工让那尊弥勒佛也生气全无。 如此不入流的玉像却也让她当作非同凡响的宝物一般,倒让柳蝶愈发瞧不起这个师姐。 “妹妹?妹妹” 耳畔陡然传来柳钰关切的询问声,柳蝶顿时惊醒急忙调整焦距望着眼前的丽人,嘴角轻轻牵扯出一丝似有若无的淡淡笑意:“姐姐何时得了这样一件精巧的小玩意,让妹妹瞧瞧。” 说罢柳蝶故意指着被柳钰丝质白色手帕遮住的那方玉石,似笑非笑的却暗藏深意一般。 “呵呵,妹妹何时喜欢上这样的小玩意了?”柳钰悄然闪过一丝惊疑,却是很快隐藏。 “妹妹若真是喜欢改日姐姐再去荣宝斋挑个质材好些的,这一块不过是随手拿来的。” 仿佛能瞧见柳钰脸上那一抹极其细微的惊惶神色,柳蝶愈发不解、不等柳钰动作便想亲自去取。还不曾向前欠出身子便只见得柳钰如同沸水沾身的反应身为剧烈,竟是猛然出手截住了柳蝶无意识的手腕,呼呼的风声悄然闪现将身侧足有一人半高的茶水吹得歪了腰。 摇摇晃晃的树桠枝干将高空中尽数泼洒下来的淡金色阳光全部荡漾开来,波纹般涌动。 全然不曾料到柳钰经会将这方平淡无奇的劣质玉石这般看重,更料不到柳钰突然出手。 那一只白女敕光滑的手掌结结实实的印在了柳蝶伸过的皓腕处,那模样更像是柳蝶伸手让柳钰敲打一般。所幸柳钰不过是下意识的防范动作,手中蕴藏的气力倒也不甚大,可纵然如此却依旧将毫无防范的柳蝶生生击退,满园摇动的树影中便只听见柳蝶一声惊呼再退开。 与之同时一齐反应过来的柳钰同样是一声惊呼,手足无措的说道:“妹妹,不是,我” “不过是一方造工粗劣的玉像,想不到姐姐竟是如此在意,倒是妹妹我过于莽撞了。” 柳蝶冷哼,甩了甩让柳钰劈砍得生疼欲裂的手腕,嘴角蓦地闪过一丝令人心悸的冷笑。 经过最初的慌忙之后柳钰已然收拾好过激的情绪,面色如常仿佛方才不曾发生什么。 只是悄然间闪现在鼻翼处的晶亮汗珠已然出卖了她不安的内心,却是强作镇定的沉默。 柳蝶见状虽然含怒却也无可奈何,只是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身看了看犹自摇晃不休的茶树,面上神情阴晴不定诸般变幻终究只是短暂的瞧了瞧自己的师姐,片刻后转身离去。 “莫要以为我不清楚,即便你对于东君一番深情浓意、可未必能让他对你另眼相看。” “站住。”沉静也黑夜河流一般的柳钰猛然高声喝道,却是急忙踏前一步试图扯住柳蝶。 “你究竟还知道一些什么?”这一刻柳钰神情焦急的疾声问道,却是伸手模了个空。 不等柳钰面容处闪过一丝诧异神情,却是陡然间从手腕处传来一丝剧痛,一股大力骤然侵袭席卷而上,柳钰抽身急退双手急忙封堵将身前所有空当尽数遮蔽,好叫对方无机可趁。 “哼。”柳蝶冷笑出声,一丝浅笑若隐若现:“这一遭我讨回来了,有些话多说无益。” “你想怎么样?”没有丝毫的停顿,柳钰很是决绝果断坚毅的说出这句话,咬牙切齿。 “我想怎么样?”柳蝶低声重复着,却是抬头直视前方柳钰:“应该说你会怎么做。” “你希望我做些什么?”柳钰皱眉沉声问道,在对方看不见的死角双手已然紧捏成拳。 “你堂堂飞羽阁大司命之职,我自然是不敢呼来喝去的。”柳蝶十分享受这种将对方狠狠踩在脚下的超然优越感:“再者说,男女间的爱慕之情本就是人之常情,又何必过意不去?” 只有柳钰自己才知道这一刻是有多么的想将柳蝶那张破嘴撕成碎片,却只能咬牙不语。 瞧见对方无可奈何的模样,柳蝶轻轻的笑了笑:“只是我不明白,东君怎会得你青睐?” “不要再说了。”陡然间柳钰暴喝一声,便是埋怨的花花草草也在这阵声波中左右飘摇。 “不要再说了”瞬间的爆发之后便是长无止境的颓然无力,柳钰仿佛全身失去气力一般呆呆站立着,只有那双仅剩一丝光泽神彩的眼珠间或一轮,让人知道她还在思考着。 “是的,我喜欢他,可那又怎么样?”柳钰的发问让柳蝶不知如何作答,只能沉默。 “不过是喜欢自己喜欢的人而已、难道你就没有自己喜欢的人么?难道这也有错?” “是,师傅和东皇一向不和,但他不是东皇,他是东君。这场恩怨中根本不该有他的。” “你错了。”柳蝶冷漠的面容上终于出现一丝松动,却也仅止于此:“他是东皇的独子。” “而你和我俱是巫族所出,若非当年东皇联合其余两派围剿我部,又怎会凋零至今?” “那已是多少年强的事情了,那一切只能是过去,过去了就是没有了,又何必坚持?” “可它始终存在过。”柳蝶轻喝一声,如当头棒喝震动着满园生香的花草树木,一时摇曳生姿。 “师傅不说不代表她不知道,你不该喜欢一个你不能喜欢的人,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柳钰抬头望着柳蝶慢慢走远的身影,却是满脸凄绝的笑出声来:“你们都只不过是活在往日辉煌中不敢接受现实的可怜虫,巫族早已经如过往云烟消散在往昔的天地之中,执着于仇恨的人眼中便只剩下仇恨,你们真是可怜。” “可怜” 可怜么?或许是这样吧! 暖意洋洋的和风中,传来女子透着花香的淡淡心伤。 悠远而绵长。 三十章 干干净净的来 更新时间:2013-03-01 难以想象的高温灼烧着这间厢房,之前那一层浓雾般的殷红色血气早已被烘烤干净,却仍旧有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淡淡血腥味道飘舞飞扬,淡得几乎没有的血气顺着略微打开一丝细缝的木窗袅袅飘荡无踪,合着屋外暖意融融的光线交织成莫名却极和谐的一幕,叫人惊艳。 原本静谧无声的木屋之中不时响起类似于石块落地的砰砰的响声,那一团包裹在周小瑜周身的硕大茧状物却是已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块块的开裂并且月兑落,如同蛇虫蜕下的皮壳,杂乱无章的散落在四周,只有那一团体积缓慢缩小的巨茧仍旧执着的发出咔咔的爆裂声响。 漫无边际的黑色洪水中仿佛能将高空中的阳光尽数吞噬消融,周小瑜的身子随着滚滚奔腾不息的江水而不由自主的扑腾挣扎着,长时间的摆臂已然耗尽了他身体中为数不多的能量气力,忽而耳畔传来汹涌的拍击声,勉强抬起上半身的他隐约瞧见江面上一道巨大的浪头扭曲翻滚着高高掀了起来,已然将上方天空遮蔽的波浪狠狠的落了下来,将周小瑜砸进水中。 咕咚一声,无穷无尽的水流朝着他下沉的身体拼命的挤压上来,强烈恐怖的窒息压抑感觉让周小瑜无意识的身体急遽的扭动起来,只是那包裹在身周的巨大茧状物却纹丝不动。 有极低极细的撞击声响从严丝合缝的巨茧内部空间中传了出来,尽管细微却足以盖过表层那些硬化物质不停月兑落的撞击声,只是手在屋外的柳蝶不知在想着什么,神情迷茫而眼神失去焦距的她根本不曾发觉里屋的异样,便是身前案几上的清茶也早已凉透而不曾喝过。 “可怜?”柳蝶的声音低沉而轻柔,空洞无神的双眼不知望向何处,恍惚中有风拂过。 “可怜么,或许罢!”柳蝶轻声反问自己,她迷惑于师姐的执着,也不解于自己的坚持。 巫族与东皇太一间恩怨由来已久,双方不仅积怨甚深,更是多有厮杀血战,死伤无数。却不想柳钰却是心系于东皇独自东君,此事一定为阿娘所不允,若是闹将起来还是巫族吃亏。 柳蝶神情莫名的沉思着,却是忽然间从厢房中传来一声清脆震耳的低音,心事重重的女人猛地抬起头来,却是起身太急撞得案几微微一颤,桌面上那斟满茶水的杯盏差些掀到在地,满满而早已冰凉的黄褐色茶汤洒落了小半张桌案,柳蝶却顾不得这些赶忙冲进了木屋。 满目狼藉的厢房中,本该是摆放床榻的墙角,却是陡然从那巨茧中伸出半截白生生的手臂,如同婴孩般的幼女敕白净,只是要要粗上许多。柳蝶眉眼微微上挑,便是心跳也不由得满上了半拍,压制不住内心喜悦的女人猛然上前一步,却是手足无措的望着那巨茧呆立不动。 那暴lu在空气中的手臂极其不适应的僵硬着不动,仿佛保持着这样向上伸展的动作已然千年万年,这些在柳蝶看来便像是刚满岁蹒跚学步的稚女敕婴孩,仿佛每向前踏出的一步都充满着对于前方光明的希望,以及对于未知黑暗的恐惧,相比于柳蝶因为激动兴奋而不知所措的举动,躺在茧状物的那个男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不自然。 仿佛睡了千百万年醒来后的第一声呼唤,仿佛发泄释放的一声长叹,周小瑜睁开双目。 几乎是在周小瑜发出呼声的同一时刻,湖提柳林中相对而立的两人却是同时回转身子,不约而同的望着身旁的绿柳庄,深邃锐利的目光似乎能够穿过有形有质的砖石墙面,看到自己想要瞧见的东西,惊疑不定的呼声中风吞云不由自主的向前踏出一步,却是很快顿住步子。 柳如是神情微冷却迅疾无比的堵在了男人身前,两只晶莹如玉的手掌散发出淡淡光芒。 “如此精纯旺盛的生命迹象,倒是十分少见。”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风吞云望向柳如是。 “漫说是你,便是我也是第一次瞧见。”柳如是神情冷漠至极的瞪了他一眼,冷哼出声。 风吞云不干不硬的微微笑了笑,伸手模着微微发痒的鼻翼,却是沉默着不再多说半字。 不止是湖提柳林中的两人,同一时间还有那片已然化作废墟、砖石瓦屑遍地的茶摊地面上,倒地不起的山鬼却是挣扎着支起半个身子,艰难的回转身子望着那股冲天而起的精纯能量气息,这一刻仿佛能嗅到夹杂在空气中的声明芬芳香气,山鬼豁然一惊:“他成功了?” 风千重老旧的面孔忽然间剧烈抖动起来,拥有着强大感知能力的老人要比山鬼更早发现这一股迹象明显的能量波动,风千重微微皱着双眉却是在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极细的赞叹与惊喜,因为这一丝浅淡的惊喜,他微微佝偻着的身躯逐渐的、不可抑制的颤动起来。 “那便是东皇想要的东西了吧?”风千重目光闪过不停:“想逆天续命,东皇倒是敢想。” 山鬼瞧见风千重阴晴不定的神色,却是扭曲着面部肌肉嘲讽说道:“此来便是为此么?” 风千重根本不曾低头看过他一眼,只是缓慢的握紧了蕴藏着爆炸力道的双拳,却是高声暴喝一声,朝着地面上的山鬼猛然砸下,轰然坍塌的胸膛已然瞧不出生命的跃动的痕迹,山鬼气息奄奄的睁眼望着状若疯癫的风千重,猛地吐出一口血沫:“想知道啊?你求我呀?” …… 不停抖动的眼睫毛、是因为长时间身处黑暗后陡然撞见强烈光线的潜意识抗拒与不喜。 这声轻呼声更像是一个信号,随着那只臂膀略微僵硬的转动起来,那些覆盖在身体上且难看的硬化物质外壳瞬间土崩瓦解般的全数炸裂断开,压制不住欢喜的柳蝶惊呼一声,赶忙冲过去伸手将周小瑜体外的碎石搬开,而后露出内里男人健壮结实的身板,而后她捂住双眼。 “你你怎的没穿衣服?”柳蝶连忙背过身去,香肩微微颤动着。 仰天朝天的周小瑜抗拒的伸手遮在眼前,直到逐渐适应与习惯后他才缓慢的睁开眼睛。 周小瑜伸手揉着双眼,再一次呼吸到新鲜空气的他再也忍不住仰天长啸,一时尘土飞扬。 “周小瑜,你、你、你”一连好几个你字却是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柳蝶粉面通红。 “诶?”仿佛才发现身侧还有人的周小瑜满脸讶异,却也没多想:“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能不能先穿上衣服再和我说话?”柳蝶声线不住的颤动着,柔柔女敕女敕别有一番风味。 “我”周小瑜低头看了一眼,却是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惊呼声:“你还不快些出去。” “哦哦!”柳蝶慌忙应了一声,一阵风似地没了踪影,却是伏在桌案上浑身发热无力。 “喂” 里面陡然传来那家伙的轻呼声,柳蝶不自然的皱起眉头,旋即高声问道:“你怎么了?” “我这里没衣服”里面的人只说了这一句,便没了下文。 柳蝶:“” 好一番闹腾,连周小瑜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他面色不自然的与柳蝶打着招呼,两人都很是默契的没有提方才的事情,只是空气中有一种叫做诡异的氛围正逐渐发酵弥漫。 “我睡了多久?”半晌、首先打破僵局的是周小瑜,努力试图忘记刚才那一幕。 柳蝶歪着头看了看屋宇外的天空,嘴唇轻轻蠕动起来:“约模有九个时辰,你睡得挺久。” “九个时辰了么?”周小瑜忽然想起什么,却是赶忙问道:“交待的事情可都做好了?” “你说媚娘那件事?”柳蝶微微一愣,却是长长的叹了口气:“所有的线索的都断了。” 大致清楚一切后周小瑜微皱着双眉,其实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是为了转移对方注意力。 只是他断然想不到这件事的结果竟然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忽然发觉什么,周小瑜抬头。 “不可能!这不可能”惊慌失措的周小瑜语无伦次的连声说道:“我的修为,我的修为” “怎么会没有了,怎么会是一片空白?”周小瑜胡乱的扯动着身间的衣袍,仿佛这样才能让自己情绪安定下来,男人抬起头一脸迷茫无助的朝柳蝶望去:“不该是这样的,全没了。” 勉强挺清楚一切的柳蝶惊异无比的望着来回走动的周小瑜,却是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臂。 近乎疯魔状态中的周小瑜下意识的挥舞着袖袍,试图借这一挥之力将柳蝶掀开,却是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周小瑜用神识感知着身体中的气海,内里空空如也比初入道时还要干净。 “纵然断裂崩塌的气海识脉已修复的完整如初又有什么用?”周小瑜低低的笑了起来。 “若是如此,我大仇如何得报?”周小瑜心中胡乱思索着,却是不敢再细想下去。 已然失去了亲人的他陡然间失去了这一身多年苦修的道行元力,那么他也就失去一切。 如果可以,周小瑜纵然拼着那破败身躯至死也不会将那半块石子的能量激发出来。 因为只有那样,他才能够有手刃仇家的资本。 而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 干净得如同初生的婴孩。 三十一章 后手 更新时间:2013-03-02 “想知道么?”伤重的山鬼因为疲倦而微微停顿片刻,随即抬起头:“你求我呀!” 想知道么?你求我呀! “求你?”风千重面色阴沉似水,却是讥诮一声笑了起来,不再观望那冲天气劲的来处,霍然转身低头的他却是猛然举起已然捏紧的拳头,笔直的落在了山鬼急剧起伏的健壮胸膛上,咔擦一声也不知断了多少根骨头,山鬼眸中瞳孔骤然紧缩,整具身躯陡然绷紧拉直。 山霎那间山鬼全身肌肉如同钢铁硬直,却不到片刻便像失去了所有气力般颓然松懈了下来,软趴趴的仰面朝天,眼眶中最后一丝鲜活的神采光华仿佛下一刻便会如花般在秋风中凋零,骤然承受距离侵袭的身体让鲜血从山鬼耳鼻嘴眼各处一齐喷洒了出来,如烟火般绚烂。 “你叫我求你?”风千重状若癫狂办凄声笑了起来,如同冬夜北风中牺牲枝头的寒鸦。 充血照成的脑部缺氧让此刻不再清醒的山鬼一瞬间想起了很多事情,在朦朦胧胧的模糊光影中他仿佛看见了很多,已然不再和煦转而刺眼的阳光洒落在他的身上,让他痛苦不堪。 “你是在叫我求你?”风千重如同失去了神智般般低声重复着,昏黄双目中一切如旧。 因为气管充血而严重堵塞的山鬼陡然间剧烈咳嗽起来,却是强自撑起上身搜寻着目标。 “某生平最恨有求于人!”风千重怒吼一声,陡然一脚蹬出,激荡风声中山鬼倒飞出去。 轰然一声巨响,山鬼满是伤痕的躯体径直滑过不算宽敞的青石街道,撞进一家布店中。 店铺早已人去楼空,想必是眼见二人激斗唯恐殃及池鱼而匆忙离去,连店门也不曾关。 风千重一步跨出,却是于光影飘摇扭曲顷刻光阴之中瞬间出现在对面店铺中,冷笑不止的径直走向堆满了丝绸花布的柜台处,那里依然支离破碎只剩下数不清的木屑遍地密布,身体中的褐色鲜血仿佛永远也不会干涸一般顺着山鬼开裂的皮层间喷涌而出,染红了一切。 “之前便与你说过的,既然你选择了出手,那么你便要有承受一切后果的准备。即便此地为临安,即便是你飞羽阁的地盘,可惜你终究不是那东皇老儿,即便是你对于修道的领悟已然达到一个新的高度,可惜你终究不是我的对手,我不相信你与我交战只是为了印证你那可笑可悲可叹已可怜的卑微猜测,眼下的结果很明了,躺下的是你,而依旧站着的是我!” 风千重那晕染在苍老面孔间的疯狂依然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变得黯淡,眼中神情莫名而一脸淡漠,是真正意义上的平静,仿佛外界发生的一切都不会影响他此刻的心神,缓慢而持续凝集的褐色粘稠液体堆积了一地,血泊之中的山鬼极近于半昏迷状态,间或抽搐一下。 “纵然你不说,某自有办法知晓,对于你不知所谓的固执与坚持,哼”风千重不曾说完,面容轻轻抽搐起来,片刻间不悲不喜不为所动的神情骤然化作暴虐般的凶恶,双腕悄然左右扭动着,上下翻飞成模糊难辨的残影,瞬间扯住领口将山鬼提了起来:“你便安息吧!” 昏昏沉沉的山鬼陡然被人捏住脖颈,却是双脚猛烈踢腾着,身子也一同剧烈颤抖起来。 此刻风千重枯槁如朽木的手掌已被山鬼身间的鲜血染红,高高暴起的青筋倏然一颤 有些许透着暖意的三月春风从屋外晴空下的街道上拂过风千重的高举的手背,却是陡然一个激灵险些月兑手而出。风千重一脸阴鸷的猛然回身凝视,店门处只有斜斜照射的阳光。 只是不知何时起,一截染血鲜红的绸布却是轻轻漂浮着,旋即缓缓落下去。 湖堤,三月女敕柳成荫,方抽芽的柳枝随风轻舞。 风吞云看着树荫下的柳如是,目光却不时穿过眼前的障碍,落在红瓦白墙的绿柳庄中。 不知因何而笑的风吞云若有所指的低声说道:“貌似眼下、你更不能走出这处庄园了。” 自那一道陡然直冲云汉的精纯旺盛气息慢慢消散于风烟中,柳如是便不再多看一眼,对于风吞云威胁似的话语柳如是却是根本不放在心上:“你若是想进去瞧瞧,我欢迎得紧。” 不等风吞云开口,柳如是却是抢先一笑:“纵然如你所说,这天下之大凭你自大可去得。” “只可惜这世上有很多人,更巧的是有很多喜欢制定规则的家伙,这些人世间的规矩法则就像一张看不见却极其巨大的网,一张足够将世间万物尽数囊括其中的巨网,纵然修为如你我一般的修士也不过是这巨网中较大的鱼虾罢了,即便有一跃之力却是始终无法挣月兑。” “那只是你罢了,自古以往鱼跃成龙者还少么?”风吞云面容间的意味说不出是讥诮亦或是不屑,他只是略微侧开半个肩膀,余光中是分明而清晰的绿柳庄,那里有他要的东西。 “此刻你的多话只能证明的你的进退维谷,你若是真走出这湖堤,那这临安城某便大可去得了。”风吞云呵呵一笑,却是皮笑肉不笑的诡异神情,瞧在柳如是眼里只觉得分外的不舒服。风吞云慢悠悠整了整衣衫,好整以暇的静默片刻:“即便是为了绿柳庄,你也不会去的,正如我所知山鬼与你的交情并不深厚,犯不着为了他而葬送了你父辈传下来的基业。” “诚然你说的不错,可那只限于不错罢了。”柳如是轻叹一声,面容上有莫名的哀伤:“只可惜你与你兄长风千重俱是自负之徒,便也小瞧了天下英才,却不知往往有些时候那些不为人知的无名之辈才是推动历史的关键所在,你小瞧了这临安城中的变数,便也无法控制眼下局势的发展,你与你大兄风千重都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你二人行事实在太过高调。” “作为无法掌控全局的你们来说,这种不必要的高调行事才是导致局势失控的关键。”柳如是阴着面庞低声娓娓道来,临到最后女人抬起精致如画的面容:“你们底牌太早摊开了。” 风吞云轻笑数声,只是面容在黯淡光线下显得有些难看,甚至有着些许不明显的惊异。 对于风吞云的不适应,柳如是只是一笑置之:“只能说眼当今大局之下的临安城已非你预想中的临安城了,你错估了形势之外的变数,所以风千重的目光只局限在我这绿柳庄中。”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风吞云微微皱眉,眸中神情闪烁其间:“故作神秘高深假象?” “既然是假象,你大可不必相信便是的了。”柳如是安然自若,全无一丝做作。 如此镇定自若的神色在风吞云看来愈发的刺眼与不喜,男人猛然转身却是听见远方高空中传来的一声轻响,透过交织着阳光的女敕绿叶隙风吞云陡然瞧见湖对面的上空升起一朵不算明显的烟火,在最高的临界点上陡然炸开展现出一朵睡莲的姿态,旋即在风中消散无踪。 风吞云猛然转身,神情凝重而一字一顿的盯着柳如是:“你竟然还藏有后手?” 柳如是轻笑一声:“临安城多有卧虎藏龙之辈,这十年闭关你终究还是落伍了。” “哼,纵然变数再多又如何,我向来只相信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力量,强大到粉碎一切。” 风吞云瞧见那烟花随风消散,却是冷哼一声双脚微微轻点,旋即整个身体如同炮弹一般向前激射而出,只是不到片刻眼前骤然闪过一道人影,柳如是伸出手:“便想一走了之么?” “好歹也是相识十数年的老友,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离去,叫我一尽地主之谊如何?” “让开!”风吞云冷喝一声,面色骤然阴沉,整个面部也是拉得老长:“不想与你交手。” 不时有温柔如许的清风拂过,湖堤上有淡淡水气袅绕不散,随着千万缕丝线一般的娇女敕柳絮一齐轻舞飞扬,醉人迷眼的春风却不曾让此间凝重肃杀紧张的气氛稍稍减弱一丝,风吞云冷眼盯着拦住他去路的柳如是,近乎于咬牙切齿一般的握紧了双拳:“你确定这样做?” “难道这不是你所期望的么?”柳如是反问一声:“既然如此,何不早做了断?” “便如你所愿!”风吞云猛然挥动着双臂蹬踏在绵软的土地上,向着天空高高跃起。 “全力以赴吧,既然你选择了战斗!”风吞云暴喝一声,周身气劲翻涌如高空云浪,震颤不息的气波能量中悬挂在四周的女敕绿柳丝呼呼向着两侧飞扬,直欲断裂撕碎一般。 柳如是面容骤然一紧,却是根本不敢硬接,双手云袖陡然激荡而起,仿佛要席卷天地。 笔直撞来的风吞云更像是砸向大地的彗星,瞬间爆发出令人难以相信的高温,却是由于在极其短暂时间内将能量高纯度的凝缩爆发而造成周遭温度的急遽上升,只不过短短瞬间便让人仿佛置身于酷暑之中,那些好不容易才盼来春天的绿柳在高温中大片大片的焦枯。 “这便是你闭关十年的修为么?” 风吞云冷笑:“你的后手是人,我的后手便是我自己!” 三十二章 血染东方一片红 更新时间:2013-03-03 风千重微微欠身,举起的双手仿佛随时都能砸下去,却是在一缕清风拂过的瞬间骤然僵直,随着那无风自动的绸布轻轻落下,风千重面无表情的略微侧目却不曾瞧见一物,只有眼前仍自半昏迷的山鬼躺在殷红的血泊中,还有他嘴角处那似有若无的半丝讥诮。 身后的敞开的店门处陡然有一丝光线很是微妙的黯淡下来,风千重却敏锐无比的转身。 “这世上总有一些不知好歹的家伙,自不量力却企图螳臂当车,多少是可笑至极的。” “若只因为恐惧害怕而不敢面对,那我辈一身修为纵然有通天彻地之威能又有何用?”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淡淡男声让风千重僵直的身躯不着痕迹的松懈下来,总算出来了么。 因为这声音苍老至极,更像是老人行将入木之前的回光反照。那折磨人脑海的咳嗽喘息声在风千重听来却更加笃定,因为来的人不是自己忌惮之至东皇、也并非藏在暗处虎视眈眈的宁致远,风千重暗自点头却是长啸一声:“说得好,便是冲你这句话便要敬你三分才是。” “大可不必,某此次前来不过是受人之托罢了,尘世之间所谓的人情缘分总是离不月兑。” 如同风中残烛彷如随时都会熄灭的苍老声音在安静片刻后再次响起,似有自嘲之意。 风千重微笑不语,却是双手毫无规律的摆动起来,脚下步伐也是左右摇晃般的游走着。 猛然间一股霸道无匹的狂暴气流顺着风千重伸出的手臂轰然散开,将身侧的山鬼直直撞飞了出去,旋即自漫天木屑的布店深处传来山鬼痛苦之至的呼声,旋即微弱而不可闻。 便是与之同时那半截将将落地的染血绸布骤然间四分五裂,本该再无第三人的店铺中却是顷刻间出现了第三个人,一个如风千重料想得一般无二的苍老之人,只是风千重第一眼注意到的并非此人佝偻枯槁干瘪老旧陈腐的身躯,而是他面容上看似杂乱实则紧凑的白色纹饰,以及那一双与他表面年龄极其不符而散发着熠熠清光的双眸,仿佛有直透人心的力量。 “很好,你终于出现了!”风千重笑出声来:“可惜来的便只有你一个人么,恐怕不够!” 这名突然出现的老人正是当日在云梦水泽中出现过的鬼族修士,鬼族君破天! “咳咳!”很难想象如此尖锐刺耳的咳嗽声竟然从这样一具老迈不堪的身躯中迸发出来,君破天伸手捂住嘴唇试图将一身病痛压回去:“纵然只有我一个人,想来也是足够的了!” 风千重不再说话,双手陡然向上一样,漫天飞扬的紫气不知从何而起瞬间弥漫了这间店铺,一时间午后晴朗天空下的布店却是骤然间黑暗下来,那一团团便是光线也穿不透的缭绕紫雾盘旋分散于风千重的身体四周,霎时间如狂龙怒吼般豁然前扑,朝君破天席卷而去。 “来得好!”君破天冷哼一声,却是不退反进,迎着漫天氤氲的强大紫气急冲而去。 轰然相撞的两道身影却是不相上下的僵持在半空中,冲天而起的气劲陡然间将头顶的瓦片木梁震散成四散纷飞的碎屑,簌簌直落的瓦砾石屑之中风千重双眸间骤然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却是生生撤下双臂硬扛着君破天的狂猛攻击,体内翻涌不息的气血仿佛随时都能破体而出,风千重嘴角处露出一丝近乎于残忍的诡异笑容来,陡然伸手抓住了君破天。 该死!君破天心头猛然一跳,极力使劲试图挣月兑风千重如铁钳般的五指,却是一丝极其轻微的咔擦开裂声响让他整个动作都不由自主的慢下半拍,一丝钻心裂肺的剧烈疼痛骤然间自君破天的手腕处瞬间透过自己的神经末梢而炸裂自己的头皮,怎么会这样? 这一场战斗却是交手才不过瞬间,而眼下来看却已似胜负已分。 被风千重死死抓捏住的君破天怎么也想不到对方竟然能如此拼命承受重伤也要出手。 漫天纷飞的石屑仿佛一场规模不大却声势惊人的暴雨,飞扬的尘土粉屑纷纷扬扬的落在两人的头上、肩上、衣襟上,这一刻双方眼中只有对反的双目,均能从瞳孔中瞧见自己。 君破天强忍剧痛猛然抬脚生生蹬踏在风千重干瘪而血肉枯竭的胸膛,试图利用反震之力逃出掌控,却只见得眼前一道缭绕不散的紫气倏然拦在前方,叫君破天再难有寸进之功。 可恶呀!君破天仰天狂吼一声,一拳轰然而起的气波仿佛能吞纳万物般暴虐肆意激荡。 弥漫在周身空气中的浓郁紫雾也随着这一记声波而不受控制的翻涌不休,面无表情的风千重更是如遇鬼魅般陡然撒手疾退,一脸警惕的望着面容间纹饰陡然大放光明的君破天。 仰天长啸一声的君破天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大不如前,可两人费解的却是精气神瞬间的水涨船高,随着面容间白色纹饰一笔一划的逐渐闪亮,这一刻布店之中的氛围瞬间凝重到快要让人窒息,仿佛连时间都将凝固静止的空间中,君破天摇晃着手腕慢慢走上前来。 “你果然比我想象中还要暴虐。”君破天阴测测的笑出声来,叫人听着不舒服甚至反感。 风千重满目慎重却是初次出现在他的双眸中,不断颤抖的双臂却是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漫天飞扬的紫气将这间店铺包裹其中,一片漫无边际的浓厚黑暗中陡然亮起一道乳白色的亮芒,却是从君破天面容间纹饰处绽放而出,瞬间有刺眼夺目的光线遍布整座布店。 “既然受人之托,自然要忠人之事。”君破天瞧见不说话的风千重,微微冷笑一声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知道的,这世上最糟糕的的事情就是欠着别人一份情,所以总想着要还。” “这份情我想你是还不上了!”一直不开口的风千重终于出声,却是极其低沉而沙哑。 “还不上又如何,还上又如何?”君破天倒是比风千重豁达得多:“尽力而为便是了。” “哼!”风千重冷哼,却是斜眼瞟着故作神秘的君破天,良久才道:“你不是我对手。” “哦?”君破天刻意拉长了音调,以至于这当中夹杂着的嘲讽意味愈发分明:“你风千重享负盛名已久,自你嘴中说出来自然是差不离的,可你不要忘了你已然受了伤,对于你究竟修为几何,不好意思、那名叫山鬼的中年男子已经替我找到了我想要的答案。” 说着君破天轻笑着指了指黑暗边缘的山鬼,目光冷静沉着、没有半丝多余神情。 “方才你便一直在?”风千重说完也不待君破天回答,冷笑一声:“你倒是沉得住气。” “与你风华楼主交手,若是沉不住气只怕早就没命了,我只是比你想象中的还要慎重。” “难道这样不好么?”君破天反问一声:“自然是死道友不死贫道,我只是为了还人情,不是来送命的。” “好一份人情!”风千重不肯再多话,陡然间向前踏出一步,脚下砖石霎时间寸寸碎裂。 “便让风某好生瞧瞧,你要还的这份人情究竟有多重!”一声虎啸龙吟中,遮天蔽日的漫天紫气如同沿海地区飓风过境的恐怖风暴气团,直直将所有照射绽放的白色光线尽数吸收旋即扭曲从而让这间布店再次黯淡下来,只剩下少数的淡淡白光以供照明视物之用。 君破天每一样的双眉不经意的向上轻轻一挑,便像是两柄利剑陡然冲天直刺苍穹。 瞳孔映照下的视野中只剩下那漫天纷扬的氤氲紫气轰然散发,包裹着风千重的身体径直撞了上来,卡擦一声竟好似夏夜间的一道闪电,却是从君破天面容上有着苍凉高远气息的纹饰骤然间如日月般醒目闪亮,随着这一声细响旋即在高空中多出来一道嗞嗞作响的电芒。 翻腾不息的闪电如同一头荒古雷龙般急遽扭曲着身体,盘旋飞舞着朝风千重装了过去。 风千重双手猛然一招,随心应手的紫气悄然间弥漫扩散直至将雷龙彻底包裹便无声息。 “那便再来!”君破天远远比风千重要噬战,面容上的纹饰几乎全部闪亮起来,霎时间这片黑暗空间中瞬间多出无数道招摇之至的雷电光芒,同样扭动着身躯呼啸着朝风千重扑了过去,仿佛无穷无尽的电芒尽数抽打在盾牌一般的紫雾上,一时间风卷云动天地一片雪白。 每多出一道电芒,君破天苍老至极的身躯便愈发佝偻一分,面容上的纹饰也黯淡一丝。 如此老旧不堪的身体实在无法承受如此恐怖的暴虐气息,君破天不堪重负的颤抖起来。只剩下那一双炯炯有神的双目一眨不眨的盯着紫气翻涌中的风千重,那身影是如此的模糊。 风千重怒吼着咆哮着呼嚎着,却是让这九天之上的雷电光阵生生轰击得不断后退,便是那些召唤出来的氤氲紫雾也渐有支撑不住的迹象,若是在这般下去战局必然难有转机。 “纵然多了你这一分变数又如何,我想要的东西谁敢不给我?” 风千重忽而仰天高呼,旋即愈发磅礴充沛到难以想象的狂暴紫雾一齐从他的气海识脉间喷薄而出,如同冬天初升的红日,伴随着漫天飞洒的朝霞。 血染东方一片红! 三十三章 苦斗 更新时间:2013-03-04 湖堤之上,两道人影翻飞不息,处于风暴中心的柳如是勉强站稳身子脸色不在淡然。 风吞云的强力攻击手段全然出乎柳如是意料,单凭这一手瞬间调集周身天地元力且凝聚成实物般气劲的强绝超控能力便足以跻身于当世巅峰强者之列,看来这十年苦修到底没白费。四面曈曈皆是树影,在激荡不已的风声中飘荡不止,而后陡然间从中伸出一只手掌。 风吞云整个人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柳如是头顶,却是头下脚上的直直砸落下来。 柳如是冷哼一声,双掌分分合合好似穿花蝴蝶耀人眼帘,一圈又一圈的淡淡青色眩光以她的双手为中心,好似身侧湖心中北风吹皱的涟漪一般、在暖日的阳光下反射出粼粼波纹。 便是周身被劲风包裹,这些看似脆弱的青光却是坚定不移的向四周扩散、若烟火绚烂。 “便叫风某领教你引以为豪的海市辰楼吧!”风吞云放声大笑,双掌陡然合十并拢,整个人便像是一柄清寒长剑般笔直下落,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四下翻腾不止的气波能量团一齐在风吞云的高速强攻下沸腾起来,咆哮着的不止是这些能量洪流,还有风吞云深藏心中的呐喊。 “真亦假时假亦真!”柳如是轻喝一声,却是陡然结作单指叩击掌心形状的法印法势。 与之同时那些不停波动扩散的淡淡青光却是陡然从内部炸散,漫天飞舞的青色光斑星点中柳如是的身影却是极其诡异的在柳林中若隐若现,朦朦胧胧的光斑飘零间周遭一切物事都变得模糊起来,终于当最后一丝青芒骤然黯淡时,湖堤柳林中依然不见了柳如是的身姿。 “看来这十年光景你也没松懈!”尽管视野以及感知神识中失去了柳如是的存在,但风吞云并不着急甚至是一脸悠闲的四下观望片刻,却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刻自己精神高度集中,身体每一处肌肉都紧紧绷成一团,好似钢铁一般坚硬直韧,虚握成拳的双手随时都能爆发,只等柳如是突然出现的第一时间里给对方造成难以想象的狂暴打击,高度警惕的风吞云便是呼吸声都显得若有若无,四下里陡然死寂一片让他很不适应,有时喧嚣与繁华只是一线。 “你不现身便以为我没办法了么?”风吞云冷笑出声,却是单脚蹬踏着湿(和谐之光)软如柳絮般柔女敕的泥土,轰然一朵褐色泥花自脚下炸裂,风吞云腰身陡然下沉双掌交错成法印,长声吐出一口浊气来:“风聚云散——岁岁枯荣!” 一声暴喝直击苍宇天穹,嗡嗡震荡的回音中便是近处的湖水也不受控制的急剧翻腾着。 一道狂暴无匹的能量气波几乎瞬间自风吞云脚下大地中盘旋飞舞而上,绕过男人壮实的身板陡然爆体、轰然四溢的恐怖威能中几乎要将周遭柳树连根拔起,声威未尽径直传荡出去,不到片刻却是骤然听见身侧树荫里传来女人的一声惊呼,风吞云哈哈一笑单脚轻轻一点,却是骤然间爆发出难以想象的恐怖速度,笔直的撞开拦堵在身前的柳树枝桠、顷刻间出现在柳如是身前。层层气劲翻涌之中,便是漫天碎裂断折的树叶枝桠,风吞云猛然挥舞出拳。 包裹在身体表层的淡淡星点光斑肉眼可见的急速消散在空气中,柳如是断然想不到如此玄奥的一式竟然在风吞云如此霸道野蛮的进攻中化作泡影,再次现身于阳光之下的柳如是眼瞧那只硕大的拳头在空气中高速穿行,有淡淡的焦糊味道传来,那是与空气摩擦的高温。 已然逼至角落中的柳如是无法再退,情急之中却是双掌自胸前平推,看似柔弱无力的一式却是堪堪挡住了风吞云的铁拳,只是一掌一拳仆一接触柳如是便难以承受的向后飞了出去,双脚甚至在这片林地中犁出两道半尺深的醒目沟壑来,堪堪站定的柳如是呼吸陡然变得急促,身体中的血液因为最大限度的剧烈运动而温度骤升,这一切都让柳如是觉得不舒服。 “如果这就是你最后的手段,那么这些无知无畏的举措还是停下吧,你不是我的对手!” 风吞云的声音几乎是在柳如是将将站定的同一时刻从前方柳林中清晰无比的传来,柳如是陡然抬头却是根本不曾瞧见身前的人影,不等脑海中惊疑不定的情绪传递到四肢,却是陡然察觉的脚下的泥土竟然微微颤抖起来,柳如是猛然蹬地而起朝一旁飞射,却是在柳如是掠开的后一刻那片不停颤抖的土地轰然一声巨响,瞬间炸裂成漫天飞舞的泥土碎屑,隐约间瞧见一道黑色人影豁然从土层中冲天而起,陡然喷涌的气流将两侧的柳树压得直欲弯折。 仓促间猛然瞅见柳如是翻转腾挪的身形,风吞云冷笑一声,笔直撞开土屑泥石再次撞了上去,每落下一步仿佛能够将这片林地震散成数不清的碎屑木片,四周的林木柳絮难以自已的随风飘摇不休,只能在狂风飘摇中目送着风吞云壮实的身影与柳如是狠狠撞作一处。 轰然一声震天巨响中,一道翻涌不休的气浪中柳如是娇柔的身躯撞开无处女敕绿枝叶笔直的飞了出来,霎时间出现在阳光下的女人无法适应于光线上强与弱的反差,不由得微微愣了片刻,却正是着极其微弱的片刻光阴已经让身后的风吞云再次追上来,高空跃下举拳便砸。 再次毫无悬念的,柳如是半空中失去平衡的身体再次遭受重创,笔直朝着湖面落下。 砰然一声响,陡然炸起的一蓬蓬白色水花在阳光下展现出晶莹剔透的光芒,如同珍珠。 风吞云脚尖轻轻点在湖面未尽的波纹上,整个人却是诡异无比的悬浮于湖水之上。 举目四望的风吞云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脚下的湖水,他不相信柳如是败得如此干脆。甚至于在这般干净利落畅快的进攻中,风吞云隐约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除去一圈圈向外扩散的波纹涟漪,便是一条鱼虾都不曾见到,风吞云呆立片刻却是豁然转身:“给我出来!” 湖堤上的柳林依旧一片寂静,没有人回应他的呼嚎,只有轻柔的春风轻轻拂过。 “呀!”风吞云忽而暴喝一声,周身湖水一同爆炸开来,一蓬蓬数丈高的水柱轰然升腾。 “给我出来!”风吞云忽而低头,猛然伸出手掌,顷刻间一只巨大的掌印在湖面上分明醒目的显现出来,再次搅动湖水冲天而起的水花中风吞云陡然蹬踏着飞洒的水花、整个人猛然借力而起向上飞腾直至高空,低头俯视却不曾瞧见任何一场景象风吞云暗自皱眉片刻,却是一言不发的朝另一处急速穿行飞掠而去。 恰恰在此刻,身前湖水骤然炸响,轰然炸散的团团水柱险些将高空中的风吞云掀下来。 纵然湖堤屏息良久而周身不沾一滴湖水的柳如是瞬间从砰砰散开的水花中冲出来,双掌猛然紧(和谐之光)合堪堪夹住了风吞云的双肩,骤然一股巨力从两侧臂膀中传来,风吞云再也坚持不住随着柳如是一道落进了湖水中,骤然下沉让风吞云陡然抢了好几口湖水,一时呼吸困难。 风吞云猛烈挣扎着,双拳向前捣出落在柳如是的小月复处,却是随着这一击柳如是整个人都化成了点点绚烂的淡青色炫光,如同辽阔夜空中耀眼的星芒光斑,竟然是幻想! 风吞云周身紫气翻腾,将四周挤压而来的湖水生生推向两边,霎时间竟然在湖水中露出一块真空地带来,风吞云身体缓慢的上下漂浮着,却是微微停顿片刻后猛然向上冲了出去。 再次重见天日的风吞云甩干头部的水珠,在第一时间里瞧见不远处的女人:“柳如是!” 咬牙切齿的怒吼声中,阳光照耀的湖面上空陡然间一道紫气闪过,霎时间出现在柳如是身前的风吞云不再多说一个字,双臂夹裹着不知几何的翻涌紫雾、一齐砸向了眼前的女人。 遮天蔽日的紫雾中柳如是面容平静如常,而合十的双掌十指却是飞速不停的动作起来。 “假作真时真亦假!”忽而青光熠熠,片刻间仿佛世间都扭曲而随着气劲旋转不休。 弥漫着氤氲紫气的湖面上空,却是骤然间多出六具身影,竟然全部都是柳如是! “这一招么?”风吞云暗暗皱眉,心下微微一跳、便是呼吸也变的紊乱:“却不曾见过。” “可纵然不曾见过又如何?”风吞云霸气凌云的长啸数声:“希望不要让某失望才是!” 六具身形全然如真人一般或巧笑嫣然,或沉思不语,或面含微笑似春风,或阴沉似水! 风吞云双手倏然向上一招,漫天风云尽数为之所动,掺杂在厚重浓郁的紫气中映染的身下的幽碧湖水也变作深沉黯淡而失去了缘由的神色光彩。仿佛能席卷天地囊括八荒的紫雾轰然间做虎啸龙吟状,将六道一般无二的人影全部包裹其中,一时间紫雾如同幕布般膨胀。 只是不过片刻这些包裹着人影的紫雾便化作漫天翻腾的星点消散无踪,几乎与之同时六道身影同时出现在风吞云身体四周,将他所有的去路团团堵死,一时间却是陷入了必杀之局。 “便求一战又何妨?” 风吞云放声大笑! 三十八章 凡人的角度 更新时间:2013-03-09 “他来过了?”山鬼面无人色,苍白无力的看着柳如是,声调竟有些微的颤抖与不安。 柳如是点了点头,桌案上摆放着一座黄铜香炉,内里染着还剩下小半截的檀香,算不得多么名贵珍奇,自孔隙间散发出淡淡怡人的芬芳,似有安神凝心功效,叫人神情宁静安详。 “我不知道他来得竟会这么快。”山鬼沉默片刻,望着身前袅袅的烟雾,沙哑低声说道。 柳如是自然明白山鬼嘴中的‘他’是谁,目光随着那些缭绕扭曲的白色雾气也似乎经过了很多,仿佛自从东皇太一出现之后,柳如是蹙起的双眉便一直不曾缓和下来,以至于她精致如玉的容颜也多了一丝哀愁之意,沉默良久终究摆不月兑心头万千心绪,柳如是轻声叹了口气,换着姿势试图让自己更舒服些:“东皇来的太是时候了,而且、他似乎比以前更强了。” 山鬼苦笑一声,便是连着一丝笑意也显得无比艰难:“他已经不是以前的东皇阁主了!” “不!”柳如是声调清冷,却是无比肯定颇有斩钉截铁般的气势:“他还是以前的东皇。” “只是我们已经不是以前的自己了。”柳如是声音渐渐微弱,如同西天边际上最后一丝彤云的悄然黯淡:“或许我们这些自以为将他看透的人、直到今天才终于发现一直以来我们看到的不过是一层表象罢了,所以我很好奇面对如此强劲的东皇,公孙兰那丫头是从那里得到与之抗衡的勇气?以前我一直以为你是湘君公孙式一派的人,只是今天与风千重之间本不该出现的这一战、却让我根本捉模不透你究竟是公孙兰的人,亦或是东皇太一的人?” “你是个聪明人”柳如是说完这句话,却终究微弱下去了,只留余音缭绕不散。 “纵然再聪明的人也总会有犯糊涂的时候。”山鬼不敢将自己的音量提得太高,所以应该出现的语气表情也无法完整的表现出来,奄奄一息的模样甚至让柳如是怀疑眼前这男人会不会下一刻便会双眼一闭腿一蹬的猝死,一脸虚弱的山鬼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液,湿润着干裂的口腔,歇了会才喘着粗气开口:“你错了,因为我从来都不是谁的人,我只为我自己办事。” “只要我自己觉得这件事值得做,便不需要理由了。”山鬼说的理所当然:“至于风千重那老不死的,技不如人便是费上再多口水也于事无补,何不静观其变权且看一出戏便是。” “这出戏只怕不会看得安心如意。”柳如是双眉愈发蹙得高了,仿佛会从中断裂开来。 “人之一世不如意者十去其八,至少你和我眼下还有这一席之地安坐其间,便安安静静的坐下来好生领略一番当世江南三大宗师级人物的顶级交锋吧,这样豪华的阵容可是百十年来少有的修界盛事。”山鬼心中黯然一叹,随时说得轻巧可面上凝重神色却不曾稍减一分。 “树欲静而风不止!”柳如是说着却是想起了什么:“或许不仅仅只是江南三大宗门了。” “嗯!”山鬼心事重重的嗯了一声,忽而想起了什么嘴唇轻轻抽动一丝:“对了,便是舍命将我从风千重手下救出来的那位老人家特地嘱咐了一句话,叫我务必给你带到。” “什么?”柳如是面色微微诡异的看了山鬼一眼,再次轻声问着:“他说的什么?” “他说‘过了这一遭之前欠你的便就此一笔勾销。’”山鬼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说道。 “或许也只有他才能走般这般洒月兑吧!”柳如是多少有着几分无奈的说道,抑或有羡慕。 “他是谁?”山鬼似乎对那一名突然出手救下自己的老者很是好奇。 “不过是一位本不该出现在临安城的过客罢了。”这一刻柳如是的目光穿过了身侧的木墙,追随者天边最后的晚霞一直向西方飞去:“这里不是他的战场,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比如报仇!柳如是在心底默默念了一句,却不知怎的忽而想起了去岁云梦泽的那个夜晚,还有他的兄长君啸天,那一句声震苍宇天穹的怒嚎也历历在目——我他娘的不是叛徒! “对了,还有一件事想问你。”突然响起的男生将柳如是的绵绵思绪斩断,山鬼没有瞧见柳如是脸上淡淡的不喜,或许是下意识的忽略无视,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周小瑜身上的,究竟是不是白虎石?” “他不愿说,便也不曾强求。”柳如是简洁明了的说完,目光不知落在何处。 “便是你湘夫人柳如是的名头能护住他一时,难道还能护住那小子一辈子不成?”不知为何,这一番话从山鬼最终说出来总有着一丝难以掩藏的愠怒,细微而明显的矛盾存在着:“你要明白是你亲手杀了疯狼的女人,莫非你以为单单护住了周小瑜便能让他回心转意?” “够了!”端坐于几案间的柳如是勃然作色,却很快消散无踪:“你累了,好生歇着吧。” “终究还是要面对的,不要和我说什么周柳两家百年交好,自从你刺出那一剑之后,两家同盟已然名存实亡。”山鬼忽而大张着嘴,试图将胸腔中的所有空气一同挤压出来才肯罢休:“你终究还是在心里念着那个叫周三的,你终究是放不下不、你一直都不曾放下。” “是又如何?”柳如是终于爆发出尖锐刺耳的呼嚎:“纵然如你所说,又与你何干?” 山鬼张牙舞爪的姿态猛然间凝固在脸上,却是连呼吸也在这一刻彻底僵硬,如同亡去了千百年的幽寂死物一般。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腔中的心脏虽然还在跳动着,却已经死亡了。 与我何干?这一刻山鬼仿佛听见有魂灵在自己耳边哭泣,因为因为,我在乎你呀! 周小瑜站在东皇太一坐过的石桌前,心却似秋江大壑、中有巨浪翻涌而久久不能平息。 好强大的力量,这便是东皇太一的实力么,便是一个眼神便将柳如是迫退十数步不止! 我何时才能获得这般强大的能力。周小瑜慢慢握紧双拳,方才他瞧见了气息奄奄的山鬼,只清楚他和风千重打过一场,愈发清楚自己与风千重之间的差距,便愈发苦恼于眼前一穷二白的身体状况。周小瑜深深的吞下一口空气,近乎霸蛮的将它嚼碎在口腔之中。 “在想些什么?”柳蝶的身上有淡淡的香味,不甚浓却叫人心醉神迷。 “在想如果天上的真的有神仙,那么神仙打架会是什么样子。”周小瑜轻声笑了起来,不知为什么看见柳蝶心情总会莫名的好起来,或许她的身上有自己所没有的朝气、和希望吧! “哪里有什么神仙!”柳蝶皱着可爱小巧的鼻头,在阳光下竟泛着晶莹剔透的亮芒来。 “如果真的要说有神仙了,只怕也只有东皇阁主、风华楼主,还有那个深居简出的墨竹轩掌教了。”柳蝶似乎很有谈兴,一张口便再也停不下去:“如若是这三人真的打了起来,便是大半个临安城都要不安宁了,数百年前不就有一名不知名姓的散修一怒之下,生生凭借一人之力将大江堵住,导致江水倒灌回流决堤将整座江都给淹没了么,那该多高的修为呀?” “不过是些志怪列传罢了,如何能当真,若那散修真有那本事,又怎会至今无名无姓?”这个故事周小瑜多少也听过一些,不过那些都只是幼时大娘哄自己睡觉的神异故事而已。 “你听我说完呀!”柳蝶不高兴的白了周小瑜一眼:“从那以后,世人称其为大江真人!” 大江还真人周小瑜嘴角轻轻的抽动着,强忍住没让自己笑喷的冲动,心道世人过多愚昧之辈,便是随便取个名字也要比什么大江真人、大河真人、大湖真人、大海真人好得多吧?竟然连这也相信,周小瑜不无怜悯的看了柳蝶一眼,微微摇了摇头,女人呀! “我只是在想,这一遭到底谁才是最终的胜者。”周小瑜抬头仰望已然入夜的天空,不由轻轻感慨一声,这已经是自己来临安的第二个夜晚了,即便自认为对生死已然看透的周小瑜总是会想起了死状凄惨的媚娘,还有媚娘拼死前塞进那佛像之中的残破的染血手帕。 只是周小瑜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觉得这些厮杀纷争和自己离得远了,纵然是气海识脉已然尽数修复的自己,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罢了。难道在用十数年的时间来打磨修炼么?纵然自己能够沉下心来,那些藏在黑暗中的敌人会让自己安心下去么? 力量,只有掌握在手中的力量,才能让自己不再活在别人的光芒之下,才会活得更好。 站在地上抬眼仰望天空,除了星海的浩瀚无垠,只剩下对人生短暂的悲哀愁思。 耳边柳蝶依旧还在说着,可周小瑜依然听不见她说了些什么,曾经在一个相似的夜晚周小瑜听胖子说过一句话,只有成为夜空中最闪亮的星辰,纵然是一生寂寞如雪也甘愿。 似曾相识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周小瑜紧紧咬住嘴唇告诉自己,不要再用一个蝼蚁的角度仰望星空,只有成为星空中的一员俯身往下看,才能看见更多以往看不见的东西。 三十九章 雾气迷蒙 更新时间:2013-03-10 刘一刀不知道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是如何结束的,正如十三说的,纵然他暴雷刀修有几分名气,却也只限于关外西北的荒凉戈壁上。这里是临安城,是繁花似锦的江南,也是高人隐逸于市的九州月复地。那名从义庄中忽而暴起伤人的黑衣人来去如风,仿佛是因为气流高速撞击而产生在自己感官处的一丝幻觉,更让刘一刀心悸的是这黑衣人在自己三人联手之下依然游刃有余,若非多日追袭而体力精神大不如前,只怕这一遭败退的便是自己三人了。 十三站在长街的另一头,抬头看着天边欲沉还挂的夕阳,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荒诞感觉,那名黑袍男子的一双铁拳生生轰击在自己戴着拳套的手背上,即便此刻还在隐隐作痛,如此强大而蛮横的力量即便是顾逆章也比不上,而自己主人严飞也是远远不及。如此不问缘由而陡然出手的荒谬战斗让十三心神俱疲,他看着不远处的两兄弟,挤出一丝牵强的笑容。 刘一刀抱拳拱手,朝街那头的十三沉声说道:“之前多有得罪,其中两三误会还请见谅。” 十三摇了摇头,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向街外走去,却是向后挥了挥手:“丈夫何事萦怀?” “哈哈!”刘一刀畅怀一笑,眼角处多有沧桑之色,颇为艰涩的看着身侧的老二:“之前总以为阿根是死在那人的偷袭之下,如今看来此人修为只怕不在你我之下,怕是要难了。”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老二阴着一张脸沉默片刻后低声说道,仿佛喉管中堵着什么,若是不用心听很难听清楚,老二转身看着刘一刀饱经风霜而透出一丝诡异紫色的面容,却是在少有的诚恳中显出一丝难得的决心来:“大哥,哪怕漠北三刀折了一柄,终究还是口好刀!” 顾逆章终究是从自己手中逃了出去,十三皱了皱眉却是不知该往何处去,脑中不停回放着之前和那黑袍男子交手的瞬间,那男人无论是对于时机的把握还是对于自身力量的控制都可以用妙到毫巅来形容,说到底对方的道行修为不过略高于刘一刀而已,却是单单凭借一人之力将己方三人压制得死死的,此刻回想起来却发现对方的奔逃走位一直是一个不太规则的三角形,而这三条直线所围绕着的中心点便是之前冲将出来的那处义庄,陡然间十三双眉轻轻一抖,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的秘辛一般喜形于色:“终究还是离不开那处废弃义庄么?” 十三站在仍旧透着一丝暖意的微风中想了想,而后转身走回了小巷,正是义庄去处。 小巷中的两兄弟早已没了踪影,十三透过前方路口处的一丝空明,仿佛瞧见义庄那扇旧迹斑斑的高大木门,在十三看来那更像是巨兽张口的大嘴,在残留着白昼余温的黄昏中安静等待着那些自投罗网的倒霉货,十三站在黑暗的角落中停了一会,然后缓缓的走上前去。 “这边是你要的东西,怎么你不看一下么?”满是霉味的义庄大堂中,有交谈声。 十三心头一动,便是极力克制的沉稳呼吸也有了一丝的躁动,这里果然有人,会是谁? “看与不看,又有什么区别?”浑似不在意的淡淡语气,十三甚至能听出其中蕴藏的丝丝嘲讽意味,还有着主人的苍老与疲态,不过是停顿了片刻,又听见那人说道:“在我看来放在这里面的东西即使价值连城也远远比不上这只木盒重要,只可惜是人太过注重与所谓的表象,而忽略了真正需要的东西,我想换作是你也不会打开这只楠木盒子的。因为你和我是同一类人,你知道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所以很多事情我放心让你来做,既然这世上人云亦云、愚昧不堪的废物有这么多,纵然随手杀掉几个又有什么关系呢?保不齐后世之人还得感谢你我的一番功德才是。” “杀人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途径,从这一点上来说你我并非同道中人。” “你终究还是抛不开世俗规则的束缚与禁锢,你要知道自古成者王侯败者寇,对于那些生活在最底层的蝼蚁之徒来说,你使用什么样的手段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最终的结果,芸芸众生劳碌一世不就是为了一个结果么,他们已经习惯生活在前人留下的结果之中,我相信他们也一定会适应一个新的结局,尽管这个过程多少有些不痛快,那很快都会结束的” “但愿如此吧。”十三透过缝隙偷偷瞄了一眼,却发现那黑袍人站在一处没有棺盖的棺木前轻声说着什么,右手微微向前屈伸,掌心处正托放着一只暗红色的楠木盒子,四四方方的模样并不算大,却自有一股年岁光阴的盎然古意沉淀其中,一眼之下便知不是凡物。 因为角度和光线的原因,十三根本瞧不清楚与之交淡的另一人是谁,余下尽皆黑暗。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但这件事竟然已经开始了,便万万回不了头,我们没有退路。” “以往我可以容忍你的不作为,也有足够的耐性期待你的蜕变,只是仅是不同往日,如今春现在我们眼前的敌人已经不仅仅是这个世界的修士群体了,入侵者已经在塞外修建了足够强大坚固的根据地,若非军部已经各部边军奋力抵抗,只怕眼下已经杀到临安城中了。” 黑袍人没有说话,只是固执的伸出手中的楠木盒子,十三透过缝隙却能从黑衣人的背影中瞧出一丝倔强,还有一种不安和恐惧,便是黑袍人如此好手也会害怕,那么那位藏身于黑暗之中的神秘人物又会是谁,他的修为一定达到了极其可怕的层次吧,想到这里十三多少有些不安的扭动着肩膀,仿佛这个席位的动作便能够将身心中的惊惧给摆月兑。 “你要明白你的身份,你要记着你的姓氏,你要清楚自你出生的那一天起,你所做的一切已经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了,你可以讨厌这样的生活,但你不能拒绝它,无论你有多么的不愿意,你始终要知道当你握住剑柄的那一刻开始,你所面对不局限于这个世界了。” 黑衣人苦涩笑出声来,目光却始终凝聚在掌心的暗红色木盒之上,随着那些繁奥复杂的陈旧纹饰而一同在时空中扭曲变幻,这一刻他多么想抬起头来,看着前方那人的眼睛大声说不,但他不能。正如眼前这人所说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从他睁开双眼的那刻开始。 “那么说了这么多,你始终都看不上这个木盒么?”沉默之后、黑袍人再度发声。 “不、你错了,恰恰相反”藏在黑暗中的神秘人物停顿片刻,像是有些失望的说道:“恰恰相反的是我极其在意这只木盒,只不过对于内里存放的东西是不屑一顾的,这支木盒只有藏于黑暗阴影中才能将它的价值最大化,不然我又何必为了那样东西而如此上心呢?” “纵然是一件造化玄奇的异宝,只是在我眼中也不过是一件稍有些用处的死物罢了。” 黑袍人缓慢而坚硬着肩膀的收回木盒,仿佛要将蕴藏在其中的力量尽数散发出来,以至于握住楠木盒子的手掌发出咔咔的骨骼挤压声响,一时间整座义庄大厅中的氛围都变得凝固起来。像是鼓足勇气一般,黑袍人下意识的挺直上身,艰难无比的张嘴:“如果当下所作的一切都像你说的那样,是为了这个世界,为什么还要杀掉这个世界的人,难道不怪异么?” “错!”这一个错字说的干净利落,像是瞬间斩断乱麻的快刀,更像是从胸腔中迸发的强劲能量,便是一墙之隔的十三也不禁耳膜生疼,轻轻的晃了晃脑袋,又听见了里面说道:“如果我真像你说的那般无私早已经参加了膜拜边军,我只是想让自己、还有站在我身后的这波人,在以后的动荡中比其他人活得更好罢了,我从来都只是自私自利的小人物罢了。” “你很难明白那些人只是为了这样一支木盒而大打出手,其实他们的目的与我又何尝不一样呢?”神秘人物轻声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黑衣人的肩膀:“其实他们并不笨,只是他们经不住这样的诱惑,亦或是他们不会让自己忌惮的对手得到这样东西,很可笑是不是?” “只要还在人的范畴之中,你便要懂得——**、对于人类来说是最强大可怕的敌人。” “说到底都是为了自己而已,又何必为了所谓的高尚低劣而烦忧,你到底还是弱了点。” 那一刻十三的目光尽数凝聚在那只落在黑衣人肩膀上的手掌,圆润而没有褶皱,洁白光滑好似女子的纤纤素手,年轻美丽是它最大的特点,很难想象这会是一名老人的手掌。 “接下来你的任务便是尽量的隐藏自己,不要暴(和谐之光)露出来,不要先生人前。” “我已经被人发现了,便是在这座义庄之中,有三个人不,是四个人来过” “尽数杀了便是,在这件事情没有完成之前,你千万不要暴露你的身份,这是最重要的一点。”一个杀字出口,陡然间这座义庄的气温仿佛也下降了大半,十三打了个寒颤,却是不小心触碰到身前的木窗。 “谁?”骤然一声暴喝如雷电凌空炸响,猛然间一股磅礴气劲轰然扑来。 该死 四十章 台阶上 更新时间:2013-03-11 “我要见山鬼!”华灯初上时分,周小瑜找到柳如是,开门见山的说道,眼中神采奕奕。 “你要见他?”柳如是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线装古籍,略微抬头:“你去见他做什么?” 周小瑜撇了撇嘴,静默片刻后对视着柳如是的双眸:“我想变得更强,他是不错的选择。” “便如此迫不及待么?”柳如是看着眼前男人还有稚气的面庞,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不是我迫不及待,是时不待我,东皇太一的力量你我亲眼见识过,那已经超出了寻常修士的范畴,由此推之足以想象风千重的道行究竟有多高,可笑以前我坐井观天不知天高地厚,便以为总是与这等人物纵然没有一战之力也能全身而退自保无虞,真是可笑可悲。” “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但我不想从你嘴中说出来。”周小瑜先柳如是一步说出口,几乎蛮横无礼的胡乱挥手:“我已经没有时间了,你也没有时间了,既然挑战已经来临,我们总要做一些什么,即使无法改变最终的结局,至少你我曾为此做出一些,那便已经足够了。” “其实你并没有说服我,不过你却让我认识到你可贵之处,或许让你去见他倒也无妨。” 在柳如是的带领下,周小瑜几经拐角庭廊,却是来的一处幽静无人的冷清小院中。柳如是站在院门处停了一会,而后同周小瑜说道:“山鬼终究是废了,但万万不可因此小觑他。” “即便你对飞羽阁没有多少好感,但你终究是飞羽阁下门人,山鬼到底是为了飞羽阁。” “我明白。”站在柳如是身后,周小瑜沉声说道,目光却一直落在台阶上紧闭的房门处。 “不,你还没有明白,我要与你说的并不是这些。”柳如是摇了摇头,或许是从周小瑜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敷衍,女人些微加重语气的再次说道:“不是因为飞羽阁,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小瞧任何一位修士,即便他已经修为尽废,至少曾经位居高位的他必定有过人之处。” 周小瑜冷漠的神情有着些许的松动,而后朝柳如是微微拱手:“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柳如是笑了笑,欣慰的点了点头:“且进去吧,不要太久,他需要休息。” 周小瑜低低的应了一声,而后当先一步,却发现柳如是只是在院门处听了片刻,而后转身离去。瞧见那一抹雪白的衣裙转眼而逝,周小瑜多少有些感激这个女人,而后伸出手却是在房门前顿住,慢慢的深呼吸调整自己的心跳,还有思维运转的节奏韵律,有些不习惯的在冷漠平淡的面容上挤出一丝不算好看的笑容,然后轻轻的敲了敲门:“我想你一定没有睡。” 房间里是死一般的寂静,便是连人的呼吸声也听不见一丝,就像这片不沾一丝烟火气的应景小院般,寂寞孤单还有淡淡的惆怅与哀伤。除去周小瑜敲门时说出的那句话后,纵然是昙花一现的难得喧闹也终究长不了,只是这些周小瑜并不在乎,他只是依旧安静的等待。 良久不曾发出一丝声响的房屋间终于传来些许细微的声音,却是若有如无的低低鼾声。 周小瑜的脸上露出一个胜利般的笑容,而后敲门的力气也大了些:“我不相信你睡了。” 即便换了种说法,其实当中的一丝终究没有改变多少,周小瑜站在青苔密布的石阶上,夜空中没有月亮,便是星星也没剩下几颗,间或有微弱黯淡的星光落下来,终究还是暗了。 “方才夫人与我说,你已经废了,但我不相信。”周小瑜忽而言辞变得尖利起来,如果言语真的是一种力量一样武器,那么这一句话便能想一柄钢刀狠狠的将眼前阻挡自己的门窗全然劈碎,将山鬼自我安慰自我保护的外壳钻刻出一道裂缝,从这片黑夜斩出一道光明来。 “我不相信的事情有很多,我不相信你会连我不如,我不相信堂堂飞羽阁执事长老山鬼会自暴自弃自甘沉沦,我不相信你已经失去了对于生活的幻想,或许旁的人会叫成幻想。” “突然间想到理想这个词、所以我来了,或许连你自己也不清楚你还在等着一个人。” 这一刻周小瑜便像是拿着糖果诱惑小朋友的阴恶老婆婆,他仿佛已经将山鬼所有的思维想法牢牢握在自己的掌间,他更加清楚此刻的山鬼需要的不是休息,而是另一种寄托 在周小瑜看来,山鬼并不算老,至少和风千重、东皇太一之流比起来,他还年轻得很。 所以周小瑜不相信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会就此沉沦不醒,所以他便一定要来这里。因为这是修士为主的世界,因为自己和他都是修士,更因为自己和他都有修为尽废的经历,或许光凭这些并不足以让山鬼走出这间房屋,但只要他还能够思考,便一定不会弃之不顾。 “只要你的心还没死,你一定不会放弃。只要你还有想法,我想就没有不见我的理由。” “或许你仍旧在矛盾之中,但我想你已经知道眼下的临安已经不是昨夜的临安了。但你一定比我还清楚该来的总会来的,无论是谁、无论他们是为的什么,抑或只是为了出来散散心,甚至于三教九流各行各业的也不少,你已经没有能力与他们抗衡了,难道你还要将这片最后的净土也交给这些人么?”周小瑜站在门外,神情凝重肃穆的快速说着,精神奕奕。 身后拂过的是透着丝丝冰凉的夜风,周小瑜不适应的缩了缩肩膀,希望这样能好受些。 “我想你需要的不是安静,不是休息,也不是思考,你必须要行动起来。”周小瑜没说一句便会停下一段时间,纵然极其不适应这种一个人的长时间自言自语,也只能咬着牙继续说下去,周小瑜一直都清楚自己是一个目的性很强的人,同时也是一个极其自律的人,这样做事情才会有步骤能够节制:“方才便已经与你说过,只要你还是山鬼,那么你一定会出来。” 周小瑜说完像是完成了一件极其重大的任务一般,几近虚月兑的他无力的盘坐在台阶上。 微弱的星光落在这满是苔痕的老旧石阶上,散发出最为洁净的淡白色光芒,那种光泽就像是一件洗过很多次甚至已经破损的衣袍,在简单平凡中透着一丝清寒淳朴,身下传来的阴冷冰凉触感让周小瑜萎靡的精神为之一振,不由想起以往的一次任务中,大雪纷飞中他受了很重的伤,寒夜中四处都是影影绰绰的人群,他们大声的叫着喊着用力地挥舞着手中的刀刃,在不算黑暗的白色雪地中散发出熠熠夺目的光芒。周小瑜在雪地中艰难跋涉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走着,实在是因为疲倦而忍不住想要歇息的时候,便是捧上大把的积雪狠狠的摩擦在自己的面庞、胸膛、大腿各处,大腿上的肌肤是人身体各部位中最为柔软和敏感的一处,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胸月复间憋着一股火气永远的向前方走去。 身后的鼾声渐渐小了下去,周小瑜不清楚房间里的山鬼在想着什么,亦或真的睡着了。 只是这些又有什么关系了,自己已经将想要说的全部说出来了,只与山鬼有没有听进,即便是装作不听见也已经不重要了。周小瑜想到这里洒月兑的笑了起来,拍了拍缓慢的站起身子,扶着台阶上的石柱站了会儿,抬头看了看头顶上浩瀚无垠的夜空,然后抬脚向前。 “因何发笑?”便在周小瑜抬脚走出第一步的同一时间点,身后传来中年男子的淳厚。 “不过是将一些没有想通的事情想通了,因为通体舒泰心情舒畅,多笑一会儿也不错!” 周小瑜转身看着这个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冷酷中年男子,却是真心实意的再次笑起来。 “我还以为你会在里面呆上一辈子,不过那样你便不是杀气四溢锐利锋芒的山鬼了。” 山鬼闻言失笑,却能从中听见一丝不得意的萧瑟意味:“我已经不是山鬼了,这个名头禁锢了我太长的时间,如同月兑下沉重盔甲的将士,你永远体会不到那一抹直击灵魂最深处的解月兑与轻松。在很早以前我便知道这是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所以我很努力的想成为强者。” “就像爬山的人,极力试图征服一座高山的同时却忽略了其余的大好河山,直到当他站上山巅的那一刻或许会放声歌唱,亦或是激动地热泪盈眶,亦或是高兴地语无伦次,但无论多么亢奋的精神一旦安静下来,但内心中的所有情绪一齐发泄之后,便会发现踩在脚下只是一座山罢了,却为何能将自己苦苦地困住多年?”山鬼苦涩的笑着,眼角有一丝疲惫老态。 “就像你的修道?”周小瑜眉眼一动,恰到好处的接过话头开口问道。 “就像我的修道!”山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为了成为所谓的强者,我放弃了太多太多的东西,其实早在遇见风千重之前我便有这种想法,只是那些被我抛弃的再也回不来了。” “所以当你开口的第一句,我恍如看见了当初的自己,一样的自信甚至于自负” 山鬼看着夜空,目光不知落在何处:“只是你会后悔么,为了那些你想要的东西?” “我不知道!” 周小瑜喃喃说着。 四十一章 玄元之境(上) 更新时间:2013-03-12 夜风轻拂的幽静小院中,山鬼全不似修为尽废重伤之人,他站在一株不知名的花树前,听着周小瑜的回答,却是神情莫名的仰头作深呼吸状,半晌的沉默安静之后山鬼缓缓开口:“方才如果你说会、或许这场对话就不会继续下去了,因为以前的我比你更加的迷茫不解。” “所谓的力量,其实在我看来并不仅仅局限于身体中瞬间爆发的能量元力,曾经我思考了很久都找不出另一种能够用来抗衡敌手的能量,直到我接过师傅的位置之后,才突然发现有的时候并不需要动用手中的能力便能将自己以往忌惮之极的敌人尽数击溃,比如权势。” 山鬼笑起来有种诡异的味道,就像阴谋得逞的窃喜:“还比如金钱,世人无不爱这两样东西,可惜在我看来真正的力量不是这三样,而是你的头脑、你的思维、你的见识、和智慧。” “真正能够操控他人命运的,或者说是玩弄他人的最为强大的手段,只有你的智慧。” 山鬼说到这里,像是感触极深的一声长叹,其中无限悲凉寂寥之意,叫人神思不宁。 “说了这么一些你不感兴趣的话,倒也真是难为你能耐着性子勉为其难的听下去,看来我是真的老了,所以总是希望回忆过去,真是讨厌这种陈腐老旧到快要发霉的无力感呀。”山鬼轻声笑着摇了摇头,重逾回身望着身边沉默良久面容冷峻的周小瑜,伸手模了模鼻子。 “你说些什么吧,方才你不会很能说的么,我还想再听听你能说出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我已经没有想说了的。”周小瑜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双手摊开耸了耸肩膀,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周小瑜很自然地想起了胖子,也不知道那小子在黑云台的日子过得怎么样,李合那几个金勺会不会还是那般的嚣张跋扈。胡思乱想中周小瑜瞧见山鬼似笑非笑的诡异模样,却是苦笑一声朝他说道:“我只是来向你求一样的物事而已,该说的之前不都说完了么?” “仔细说来虽然你和我俱是飞羽阁下门人弟子,其实说到底根本没有什么交情,便是朋友二字也是相当的勉强,所以我很疑惑你便如此肯定我一定会答应你此行的要求么?”山鬼低头嗅着身旁花木草树传来的淡淡芬芳,便是面容上的倦意也在不经意之中消退了不少。 山鬼低沉好似近乎于没有的话语中,周小瑜仿佛也闻到那一抹令人欢欣鼓舞的花香来。 “我还没有提出来,你便要一口回绝了么?”说着周小瑜近乎于自信的笑了起来:“不过我想你一定不会拒绝我的要求,虽然那样东西或许对你来说很重要,但你不会在乎的了。” “似你这等人物还想要的东西一定非同凡响,我想早些拒绝倒不失为一个好的办法。” “我说过你不会的。”周小瑜无比笃定的说着:“因为你是山鬼,也因为我是周小瑜。” “我要的你一定会给我的,哪怕这一刻不会,或许下一刻你便会答应。”周小瑜的笑容在山鬼看来便于两个字对等——奸诈!只是这种感官上的表现倒不会真往心里去,至少此刻站在眼前的周小瑜自信之中更多的是一种无可奈何:“很久以前阿大曾提起过你的师父,也就是上一代的飞羽阁山鬼,阿大与我说若非上一代山鬼过早离世,只怕当代东皇太一也非飞羽阁的掌舵之人,每一任的飞羽阁的阁主之位均是同一代修为最为高绝的修士担任,也无怪乎公孙兰那么在意阁主之位了。上一代山鬼天资惊艳,更是百年来修界中难得一见的天才。” “你说的那些都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难道你还想重来一次?” “不是我想重新来过。”周小瑜紧紧抿住双唇看着山鬼冷漠的面容缓缓的摇头,抬起的手指慢慢的指向了山鬼:“不是我希望一切重来,而是你还不曾放弃,当代飞羽阁九大令者中东皇太一的修为并不是最高的,至少还有一位云游四海一直不问世事的首席执事长老——河伯。所以不仅仅是湘君公孙氏一脉不服东皇,这当中还有你,你无时无刻的不希望恢复上一任山鬼的荣光,而你之前所做的一切不也是为了那个目标嘛?这才是我最想和你说的。” “你很聪明,聪明的让人感到可怕,绝大多数的人都不喜欢和一个聪明人有任何干系,因为他们害怕这种聪明,这种超乎常人的智慧让人在羡慕嫉妒中感到很强烈的不安全感。可惜我倒认为和一个聪明人打交道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因为那些人往往十分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所以他们也愿意用更多的时间来思考其余人的想法,只有这样才能在交易**赢。” 山鬼笑起来有一种风轻云淡的感觉,或许这就是经历磨难之后的一种深层次的解月兑吧。 “只是阿大提及上代山鬼之时,并非惊羡与对方的修为超绝,而是感叹于上任山鬼对于战斗的感悟,以及对于战斗节奏的精确把握,更多的是那种不浪费任何一滴元力的手段。” “原来你是为了它”山鬼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却是沉默片刻后失声笑了起来:“其实这并不是山鬼一脉所独有的战斗方式,每一个踏入玄元之境的强者都有自己对于战斗的领悟与理解,就好像每一个人对于生活的理解都是不一样的,比如有的人认为生活就是吃饭。” “玄元之境?”周小瑜微微皱起眉头,近一步的追问山鬼:“便是强者的另一个称呼?” “是的,一种很玄妙难言的境界,也是修为突破后的另一种蜕变。”山鬼想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汇,却是说的有些艰难,仿佛再找不出其他合适的说法:“对,就是另一种形式上的升华与蜕变,就像你的破茧重生一般,虽然你不是毛毛虫,也没有变成蝴蝶。” “诶”对于山鬼这个并不好笑的笑话,周小瑜只能沉默着对待,忽然间觉得有些冷! “不止是我,还有湘夫人、河伯、湘君、东皇、风千重、宁致远等等,只有踏入玄元之境的修者才能够跻身于所谓的强者之列。”山鬼谈兴大发,或者他只是想单纯的聊聊天吧。 “只是我说的强者不仅仅只是修道者,还有近年来盛名不衰的五王,其中的棋王、酒王俱是从棋酒等外物中感悟到天地间的玄奥至理而入道的,有的人苦修百年而不得,这些人却是游戏人间数十年而一朝顿悟大成,可谓是羡煞旁人鸿运高照的家伙。”山鬼说到这里,语气中不免有些酸意,这种运气好到爆棚的家伙只要是修者都会羡慕嫉妒的吧。山鬼咽下一口唾液,继续说了下去:“你若是能领悟到玄远之境也就不用再来学习我的战斗手段了。” “便是全盛之期我也离玄元之境有段距离,更遑论眼下修为尽废,体内一片空白了。” “我说过,玄元之境并没有具体的等级划分,亦或是明确的限定标准,它只是种感悟。” 山鬼指着自己轻声说道:“比如说我,即便是被风千重成了残废,却仍旧停留在玄元之境,这是一种只在战斗中不断向前进化改善的一种习惯,比如象棋手法中有的人习惯第一步是当头炮,而有的人第一手则是马踏日。你想要学习我的玄元之境想来不仅仅是因为隐阁周老大的推崇备至吧?毕竟我不是上任山鬼。” “但你终究是上任山鬼的弟子,他的玄元之境必定毫无保留的传给了你,不是么?” “还真是锲而不舍呀。”山鬼有些头疼的抹了抹额头,却发现透着丝丝的清凉之意,在夜风站了一会儿山鬼向前走出了一步,低头打量着脚下的花草树木,是间或点缀其间的鲜艳花朵,艳丽多姿的招展着。山鬼会心一笑:“师尊传下来的玄元之境么,你所求之物果然大。” “若是旁的东西我又怎么会看上眼?”周小瑜呵呵一笑,却是有着一丝难言的苦涩。 “如果我说不愿意将它传个你呢?”山鬼故作高深的笑起来,让人想狠狠地揍他一顿。 “因为你已经废了,如果你能像我这般还能侥幸恢复受损的气海识脉,那么另当别论。” 周小瑜无比真诚的看着山鬼,语气诚恳:“而且你是伤在风千重的手中,恰巧他也是我的仇人。还有你没有弟子,也没有旁的亲人,所以没有人会替你报仇,及便是东皇也不会。” “风千重不是普通的修界修士,他是风华楼的楼主,东皇太一没有必要和这样一个恐怖的强者对上,即便你是为了飞羽阁而落下的重伤。”周小瑜依着自己所知道的信息往下推测:“宗门之间的茅盾不过是一个面子问题,东皇很有肯能只是随便做一些表面功夫罢了。” “而且在湘君公孙是与东皇的权力对抗中,你选择的是湘君一派,不然那夜云梦泽你便不会现身了。”仿佛是掌控一切的笑容,让山鬼有些不舒服,周小瑜踏前一步与山鬼并肩站定,目光直视前方、淡定而从容:“所以你没有了选择,而现在我是你最好的选择,不管你愿不愿意” 不管你愿不愿意! 四十六章 激战义庄 更新时间:2013-03-17 “大哥,你便这么肯定那个黑衣人还没有走远嘛?”短须汉子时不时的问着刘一刀。 实在让老二弄得没有脾气的刘一刀恨不得直接给这家伙来上一刀,好让自己清静片刻。 两人站在义庄前,有朦胧而不真切的灯光将他二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映在满是青苔的青砖街道上,恍惚间生出一股不真实的模糊感觉来。刘一刀深呼吸一口,试图将心中烦躁之意尽数抛诸脑后,只是身边站在一个活宝兄弟不得片刻安宁,叽叽喳喳的半天不会消停。 “够了,这一路上走过来就没见你歇过气,你就不觉得口渴吗?就算你说的不累我都听得累了,麻烦你放过我吧大哥”刘一刀近乎于哀求的吼出声来,只是拼命的压低声音。 短须汉子让刘一刀的突然爆发给吓了一跳,满脸委屈望着大哥:“早说呀,怎么不早说。” “”刘一刀恶狠狠的看了二弟一眼,忽而转身径直向前踏出一步,伸出手来接触在漆痕斑驳的大门上,指尖传来结实而粗糙的简陋质感,却是突然间察觉了什么,整个身子就那么僵直在半空中,一动不动如同一尊雕塑般凝固在岁月光阴中,有诡异的情绪蔓延。 “怎么了,大哥?”老二眼尖,第一时间发觉不对劲,卡擦一声竟是将朴刀抽出一半。 “且慢!”刘一刀沉声喝道,只是声音在可以的压低下显得不清楚,是嗡嗡的颤鸣声响。 “切莫轻举妄动,这座义庄里面,似乎有几分不妥当。”刘一刀满脸严肃的盯着身前褪去朱红色的大门,指尖处传来沉重而结实的感觉,木板是的木质纹理经过这么多年已然清晰可见,想必制作这扇大门的木材一定是相当优质的,刘一刀试探着将伸出的手慢慢收回来,却是猛然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狠狠的顶咬了一口似的,整个人都是一个激灵猛然向后跳起。 短须汉子见状干满伸手接住刘一刀,却是在接触的一瞬间猛地察觉到一股大力从刘一刀的身体内部瞬间爆发出来,轰然一声闷响中便是周遭的空气都震颤不已,如涟漪一般散开。 “怎么会”短须汉子满脸不可置信的瞪圆双眼,而后不可抗拒的向后飞了出去。 砰地撞击声中,刘一刀浑身抽搐着缓慢艰难而执着的从青石街面上站起来,一脸震惊的望着那扇根本就不曾开合的高大木门,那表情就像是活见鬼一般的惊诧,方才究竟是怎么回事?掌心传来一阵血肉撕裂般的痛感,刘一刀暗暗皱眉低头看去,却发现整只手掌已然是血肉模糊,更有好些碎肉连着皮层悬挂着没有掉下来,一处处的向上翻起来,甚至深可见骨。 “大哥”短须男子一阵小跑赶到刘一刀跟前,却是一脸戒备的四下里张望起来。 短须男人青筋暴起的右手紧紧的按住别在腰际的刀柄,若是出现任何细微的风吹草动他绝对有把握在第一时间拔刀出鞘再斩向敌人,只是连他自己也不确定对方会从哪里出来。 方才那莫名其妙的一击直到现在两人都是满头雾水,刘一刀脸色阴晴不定的看着前方寂静无声的义庄,在微凉的夜色中散发出一阵阵陈朽至极的恐怖味道,牵扯着人的神经情绪。 “大哥,要不我们就不要进去了吧。”短须男子好不容易安静了片刻,终于憋不住了。 “哼,你也就这点出息,从小到大就是刀架在你脖子上都不会眨眼,却偏生怕极鬼怪。”刘一刀恨铁不成钢的狠狠瞪了老二一眼,不由训斥:“这世上哪里来的鬼,有的话早见到了。” “鬼必然是没有的,若是有人装神弄鬼那便不难理解了。”刘一刀无比笃定的说道,却是瞧见老二惊疑不定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拍着他的脑袋:“别给我丢脸,说不定就是那黑衣人。” “阿根便是死在了他的手里,这个仇是一定要报的!”刘一刀咬牙切齿而发出咔咔声响。 “阿根”短须男子低低念出声来,却是猛然间握紧了刀柄,坚定的站在刘一刀身后。 再次来到高大木门之前,刘一刀缓慢而神情凝重的再次伸手轻柔而有力的按在了木门上,这一回再也没有方才那股莫名诡异的奇怪力道忽然间暴起伤人,这个结果让刘一刀长长的舒了口气,然后双臂猛然用力缓缓的推开了这扇木门,吱呀一声艰涩刺耳的门轴转动声,仿佛是打开了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便是漫天飞舞的灰尘中也散发着一种老旧岁月的味道。 没有人!刘一刀紧缩的瞳孔猛然间张开,空无一人的义庄前院中只有齐腰来深的野草。 怎么会没有人?刘一刀慢慢向前走去,正中间的那段石板路也早已经被荒草覆盖淹没。 忽然间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走在前面的刘一刀猛然几案抬起手掌,却久久不曾落下。短须男子见状整个人赶紧蹲了下来,一双虎目直视前方的义庄前厅,哪里供奉着一尊城隍老爷的神像,转过之后便是用以摆放棺木的宽敞大堂了,如果有人也只有那个地方能够藏身了。 “你且站在这里别动,我先去看看,有动静会在第一时间通知你,你给我机警一点。”刘一刀不厌其烦的叮嘱着老二,每当有大动作的时候他都要这么说一遍,不过以前站在他身后的是两人,而现在只剩下了一位。阿根,你放心,大哥一定会给你报仇的,哪怕是死! 可以放轻脚步,只是这些齐腰深的荒草多少阻碍了前行的道路,全神贯注的刘一刀甚至有些吃力了。在短须男子的注视目光中,刘一刀的身影一直模进了义庄前厅,然后一个转身绕进了后堂,再也没有了踪迹。短须男子紧张的四处观察着,好半天却是不耐烦的坐了下来,而后整个人便藏进了齐腰深的荒草群中,随手扯下一根草茎叼在嘴中,有淡淡的涩味。 短须男人还不曾坐稳,却是猛然间瞧见那处摆放着城隍老爷神龛的香案猛然间四分五裂,一连串的木材炸裂声响中是漫天飞扬飘洒的木屑灰尘,而后刘一刀结实的身躯完完整整从里间摆放棺木的后堂中陡然间冲了出来,一边飞奔却一边大声叫道:“跑啊,你快跑呀” 一个呀字还只在喉管中酝酿,而后短须男子便瞧见刘一刀身后的一道黑色人影,是他? 是那位黑衣人!短须男子怒喝一声,却是单脚猛然跺地,陡然间在石板小径上踏出一个半尺大小的凹坑来,而后是磅礴而充沛的反震力量瞬间他的脚板猛然间向上激荡而出,衣袂翻飞的哗哗声响中短须男子整个人好似一只凌空展翅的大鹏猛然间向前扑了过去,那一柄别在腰际的朴刀以一个近乎于完美的出刀方式在空气中切割出一处半透明的凹痕来,霎时间有呼呼的风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身下的草丛在这阵狂风中齐齐弯下了腰,似稻浪翻滚不息。 “跑啊,你个傻子!”刘一刀都没有功夫破口大骂了,便是在老二出刀的瞬间、刘一刀身在半空却是头也不回的反手将朴刀抽出来,咔嚓一声仿佛有雷电乍现,却是看也不看的便反向一道,如同身后长眼一般竟然准确无误的落在了比之前冲的黑衣人身上,叮的一声如同金铁交击的铮鸣声中,那陡然承受一击的黑衣人却是不退反进的再次前冲,势要斩敌夺将。 “来得好,你给我去死吧!”短须男子瞅准时机,猛然间挥舞出刀,恰恰是在刘一刀劈砍之后的短暂空隙中,单单从配合的默契程度而言,这两人已经达到相当高的水准了,仿佛毫无空隙的一刀当头落下,机会不给黑衣人任何回旋的余地,老二这一刀极其决绝惨烈霸道。 “哈哈,你这条小命爷爷我收下了。”老二狂啸一声,单脚落地的瞬间再次绷紧拉直,脚尖轻轻一点整个人再次借力向前飘出一大截,这一遭便与黑衣人极其接近了,至于刘一刀大声呼号的声音老二却是不以为然,心道我兄弟二人联手难道还拿不下这样一位小角色嘛? “老二!”刘一刀凄声大叫着转身回冲,却是在黑衣人应付过来的头一刻提刀压了上去。 “大哥,一起上,切了这家伙给阿根报仇。”短须男子杀得兴起,却是大声招呼这刘一刀,手中朴刀横握像是拦在自己胸前,而后手腕轻巧灵动的向上翻转起来,旋即一抹绚丽刀光凌空乍现,便是这一处空气也要分割成两半,平淡无奇的刀锋在老二的动作下斩向黑衣人。 完全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如此凶猛,当先一路高歌猛进的黑衣汉子却是接连败退后撤。 努力伸直的脚尖轻轻落在一处老旧的砖石上,咔擦一声细响便是整块石砖轰然震碎,黑衣人身形变幻莫测,纵然是凶险之极的刀芒下也能游刃有余,更是借助着周遭的地形而不断周旋,虽然是随时可能丧命的凶恶险境,却是让刘一刀暗暗皱眉不已,这样下去绝对不行。 不然还没有等到将他杀死,自己便要累死了。 “还不曾拿下他们么?“ 便在这时,另一苍老的声音从内堂中传来。 四十七章 满楼风雨 更新时间:2013-03-18 “还没有将他们解决么,你可真是越来越弱了。浪客中文网” 一道瘦小人影出现在墙壁缺口处,还有半截顽强悬挂在半空中的木片没有落下来。 此人的突然出现完全出乎短须男子的意料,而此刻他已是一马当先的举刀劈了上去。 朴实无华而沉重霸气的朴刀清热依据的切开组拦在前方的空气,在老二手中绽放出耀目的光彩,一阵极其低沉的嗡嗡颤鸣声陡然间自低空向上划过,几乎是紧挨着黑衣人胸肩处的衣布擦了过去,干净利落的嘶嘶轻响中刹那间便划刻出一处宽大的缺口,内有鲜血溢出来。 “老二,速退!你不是他的敌手。”后来居上的刘一刀猛然间大声咳嗽起来,气喘吁吁。 直到这一刻短须男人才瞧见自家大哥的前胸处赫然是一道分明的掌印,入肉三分有余。 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刘一刀一往无前的狂暴攻势,也不知这一掌究竟有多重,便是握刀的手也差些都落在地。仿佛白日见鬼一般的极度恐惧情绪出现在刘一刀的面容上,极其忌惮那名后来出现的小个子,因为光线和站位的原因留意到无法瞧清楚那个人的面容,以及年龄。 已然被逼入绝境的黑衣人猛然觉得一阵劲风扑鼻而来,不等他抬头便瞧见携怒暴起的短须男人双掌横握朴刀,永不停高速旋转的身躯带动中刀锋呼呼席卷了四周一切的空气,甚至有狂乱的气流被搅动起来,便在这道乱流的风眼中心陡然间刀光乍现,老二合身劈砍而出。 这一刀已然是避无可避的危急关头,耳畔还会想着身后那人的嘲笑声,黑袍人猛然间仰头大声叫了起来,旋即是一股难以用话语言明的磅礴力道轰然从四肢爆发出来,短须男子只来得及惨叫一声便直直向后飞出老远,啪嗒一声在草地中滚了几圈才停下来,咳嗽不停的刘一刀不敢大口呼吸,整处胸膛已骤然塌陷的他哪怕是轻微呼吸也会造成难以忍受的疼痛。 刘一刀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黑衣人身后那个手影之上,方才不过两相交手的瞬间便让他一掌击在了身上,不可抗拒的恐怖力量前刘一刀连人带刀猛然撞塌墙壁、笔直倒飞出来。 仿佛那人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缺口后看戏,即便是不动手只是用蔑视一切的目光看戏,也会造成一种难以想象的压力,落在刘一刀的身上只觉得重若千钧,便是简单的前冲动作也是艰难无比的沉重,这家伙到底是谁,如此强大的力量绝对不会是无名之辈,究竟会是谁? 阴晴不定的神色中刘一刀满脸苦涩的紧握朴刀,身后草地中的短须男子已经站了起来。 黑袍人的骤然间的爆发便是离得远的刘一刀也能清晰感受得到,从未有过的压力让这个久经杀阵的男人生出一股心悸的情绪,刘一刀强忍伤痛狠狠的吸了一口气,仿佛嚼着实质物体般将那口空气尽数咽了下去,上下翻滚的喉结高高向外凸起,甚至有轻微的咔咔声响。 单脚猛然蹬地而起,一朵褐色泥花悄然成形,四分五散的土屑中黑衣人率先抢攻前扑。 一双宽大的手掌高速摩擦着周遭的空气,那声音清晰无比的响在刘一刀耳中,多少有些烦心闹耳。清新的空气让刘一刀好受了一些,紧紧握着朴刀的男人只是略微停顿了片刻却是怪叫一声提刀向前快速的奔跑起来,每跨出的一步都在结实坚硬的砖石地板上印下一处凹坑,每跨出一步刘一刀的气势都猛然上涨一分,每跨出一步周身仿佛有风雷之声激荡不休。 不过数丈的距离在两人高速奔跑之中急剧缩短,直至最后两道肉眼无法看清的人影狠狠地撞在一起,轰然一声巨响中是一圈半透明的能量波纹涟漪凶猛的向外荡漾开来,四周的建筑物一齐开裂或是倒塌,霎时间义庄前厅的墙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隙,随时都会倒塌。 浑身冒着鲜艳红光的黑衣人如同全身冒火的上古巨人,猛然间一拳挥出似要轰碎天地。 这一刻刘一刀的朴刀刀身上是一层密密麻麻的淡蓝色细小雷电电弧,噼噼啪啪的炸响。 就是这样两道已然完全超出人类范畴的恐怖人影生生撞作了一处,轰然四散的火光中是数不清的细小淡蓝色电弧,如同一只只细小而凶恶的虫子,紧紧的撕咬着黑衣人体表的红色火光,两股充沛能量不停的撞击着、不过才一瞬间便已经消耗了大半,颜色也变得黯淡。 刘一刀咬牙切齿的看着黑袍人,有狂风将黑袍人罩在头顶的宽大厚实斗篷堪堪掀起了一角,让刘一刀诧异的是斗篷内的男人却是一名年轻人,瞧模样绝对不超过三十岁,如此年纪便能有那般强劲的修为,真叫人心里不平衡呀。刘一刀狠狠地啐了一口,双臂骤然用劲。 咔擦一声轻响,仿佛是什么东西破碎了一般,刘一刀猛然低头,却发现朴刀竟然开裂。 这绝对不可能!刘一刀惊惧交加的看着朴刀上的那一丝裂缝越来越大,而后在他近乎绝望的目光中咔嚓一声彻底断裂成两截,那断开的半截断刃还不曾落地却是黑衣人得寸进尺的举拳下砸,刘一刀避之不及再次被砸中,而受伤的部位好巧不巧的正是之前受伤的胸膛。 呀!刘一刀一声痛呼,仿佛连身体中的内脏都给吐了出来,整个人不可抗拒的向后飞了出去,这一遭却是短须男人一般落在荒草丛生的庭院中,砰地一声结实闷响是身体和地面接触的完美响声,刘一刀努力挣扎着却如何也爬不起来,短须男人只是神色莫名的看了他一眼,猛然一咬牙再次举刀冲了上去,恍惚间身后的刘一刀甚至瞧见了老二决绝而果断的目光。 不要去呀!刘一刀努力向前伸手,双唇微微颤动着却如何也说不好话来,只能眼睁睁看着短须男子再一次站在了自己身前,就想过往很多次那样一般无二的用身体堵住了所有的危险,刘一刀绝望般的闭上双目不敢再看,除了因为疼痛而失去知觉的胸膛、身体中的所有血肉却是在这一刻完完全全的沸腾起来,就像是被烧开的沸水一般,声势骇人的沸腾起来。 “漠北三刀,纵然全部折在了这里,那也是一口好刀!”刘一刀自言自语的用短刀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缓慢而艰难的伸直膝盖,腿部以上的身体仿佛忽然间重了千万倍,这个不制作过多少次的简单随意的动作在此刻却是这般困难。男人用狼似的眼眸盯着战斗中的黑衣人。 双手慢慢握紧,五指逐一的靠近冰凉而温热的生铁刀柄,胸中仿佛燃烧着一团火焰。 攻势凶猛的短须男子极尽狂霸之能事,手中钢刀一刀快似一刀,好似一层一圈的刀芒围绕在老二身侧虚空,如同实质一般的虚影激起了阵阵狂风,一地风沙走石的慌乱情境中,陡然蹬地而起好似要将这地面彻底跺穿,轰然爆发的强劲力道从他落地的脚掌中倏然爆发出来,借助远远超乎人想象的可怕反震之力老二用快到极致的速度向前快意酣畅的劈出一刀。 “好快的刀!”黑袍人紧蹙的双眉微微上挑,似一柄利剑陡然出鞘,锋芒毕露杀意盎然。 根本瞧不清对方出刀的痕迹与轨迹,匆忙中黑袍人只来得及猛然向上扬起双手,一团团殷红之色的火焰竟然就那么离开黑袍人的双掌而独自漂浮在半空中,分分合合的快速组合中那一团团艳丽迷人而凶猛嗜血的火焰骤然间分散在黑袍人身体各处要害,瞬间共振呼应。 有长刀自远处破空而来,已然与周遭的空气隐约融合成一体,便也没有了空气的阻力。 极致的高速甚至让黑袍人根本听不见所谓的破空声响,难道是超越了所谓的音障么? 这一刀想必是他这一辈子所能发挥出的最高水准吧。黑袍人冷静到极限的飞速思考。 所有分布在周身的团团火焰却是心随意动,随着黑袍人的意念陡然间高频率的震颤起来,一圈圈肉眼可见的半透明能量波流以黑袍人的身体为中心向四周蔓延扩展开来,刹那间仿佛连这片义庄每个角落中都充斥着类似于硫磺的味道,于刺鼻中藏着一抹极微弱的血腥。 刀锋触体的瞬间,黑袍人分明听见来自遥远天际的一声怒吼,满含着愤怒不屈与杀意。 那些阻拦在前方的红色元力甚至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有旋即整块整块的凹陷下去,然后是大片大片的断裂崩碎,黑袍人猛然觉得月复部一阵疼痛而后在巨力的骤然侵袭下向后飞了回去,短须男子双手握刀紧紧跟了进去,两道人影一前一后从那处破开的缺口处撞进了后堂。 一阵噼里啪啦的细碎撞击声中,驻刀而立的刘一刀知道那是棺木坍塌碎裂的声音,然后悄无声息。 只是极短暂的喧闹之后,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刘一刀目光闪烁的望着那无尽的黑暗,心头一阵狂跳却始终不敢向前踏出一步,因为那名瞧不见面容的瘦小男人还静静的站在原地不曾动过分毫。 “如此,这里只剩下你了么?” 那瘦小人影突然间笑了起来,是阴森瘆人的刺耳笑声。 在这座荒废的义庄中,陡然有近似于寒鸦凄叫的笑声、远远的传了出去。 四十八章 同一个夜晚 更新时间:2013-03-19 临安城,某家客栈。浪客中文网 事实上顾逆章千里迢迢赶赴这个城市的第一眼就选中了这间客栈,名字就叫某家客栈。 此刻他正吃力的将胸肩处的绷带解开,身侧桌案上是大大小小的药瓶,还有一只铜盆。 盆中满满的清水已然被鲜血染红,成了浓淡不一的血水,顾逆章将清洗干净的伤口用药粉敷好,那种黄褐色的粉末散发出刺鼻呛眼的怪异味道,极富刺激性和攻击性。顾逆章强忍剧痛咬牙切齿的将各处新伤处理完整,一番整理过后两只手已是颤抖得好似失去了知觉。 就像严飞说的,这一路上的千里追杀自己只要逮到机会便会毫不犹豫的痛下杀手,从厨子、丫鬟、老妈子,亦或是马夫、小厮和书童,只要与严飞有关的人物顾逆章都不会心软。 以至这一双生满老茧的手握着的再也不是狼毫笔与青玉箫,而是专门用以杀人的腰刀。 如果一切能够重来,他多么希望那个冬天的周小瑜没有回巴陵,那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如果芸娘对自己感情不过是那个女人精心编织的一场谎言,那么顾逆章宁愿一梦不醒。 只是这些所期望的的爱情早已变得遥远,如同江面上渐行渐远的帆船,最后只剩影子。 顾逆章神情怪异的看着案桌上不停燃烧而不断跳动的灯花,忽然间那明晃晃的亮光在他的视野中缓缓的扭曲变幻,直至组合成一个女人的模样,她穿着一袭水绿衣裳,笑得甜美。 “芸娘”顾逆章痴痴的低声念着,缓缓伸手是触模那如花的容颜,却是指尖一阵灼烧剧痛,顾逆章瞬间清醒过来看着被烧得焦黄的拇指,甚至于有淡淡难闻的焦糊味道溢出来。 他不会忘记严飞身边那个叫小九的男人,在顾逆章的印象中他一直是沉默寡言的性子,直到那个淡淡朦胧月色的夜晚,自己将腰刀架在小九脖颈上时,顾逆章突然间发现每一个都在惧怕着死亡的到来,小九不停的哀求着甚至隐约哭泣出声,其实他们是从小玩到大的伙伴。 只是该死的不能活,因为他已经成为了敌人,对于敌人顾逆章向来不会心软,因为心软这个词意味着真正意义上的强大,因为超越众生俯瞰红尘的强者,顾逆章不认为自己已然达到强者的层次,所以他没有资格对敌人心软,他只能让自己冷血,因为他不想死的很难看。 从巴陵到潭州,再从潭州到临安,这一路上顾逆章亲手将所有与严飞有干系的党羽一一剪除,直到眼下他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名死士,即便是那名叫做十三的男子也是严飞花大价钱请来的保镖,至于这种建立在金钱上的利益关系究竟能够维持多长时间倒不是顾逆章所感兴趣的事情,只要让十三明白保护严飞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那么对方自然会不战而退。 昏黄的灯光下,顾逆章的思绪被拉得悠长,他的瞳孔已然没有了焦距,直愣愣的盯着前方,唯一令顾逆章不安的是这一路的血腥追杀中明显可以察觉到严飞的修为在显著提升。 这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顾逆章轻轻地叹了口气,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而后再抬头的瞬间整个人就那么僵硬的坐着,挺得笔直的腰身不敢丝毫动弹,便是呼吸也是小心翼翼。 “看起来你貌似伤的很重呀!”忽而、这间本不该出现地个人的客房中传来另一个人声。 顾逆章笑得有几分苦涩小心,他望着眼前这名不知何时出现的中年男子,不知说什么。 “你很聪明,因为在看见我的第一时间不是拔刀,或许你明白我会在你拔刀之前出手!” 顾逆章依旧没有开口说话,对于眼前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或许沉默才是最好的选择。 “怎么,你没有什么想说的么。”那人轻轻的笑了起来,却让人觉得心悸害怕:“比如” “比如不问问我为什么出现在你的房间里么?你故作冷静的模样确实不算好看。” “好吧。”顾逆章苦笑一声,抬头望着这名稍显老态的中年男子、道:“你为什么出现?” “总得让人自我介绍一番吧,看来你真的不会与人交流。”中年男子摇了摇头,不只是有意或是无意的放低了声音,双眼紧紧盯着顾逆章,仿佛能够将人的心事看得一清二楚,伸手按着自己的胸膛沉声说道:“我是风千重,想来你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字,没听过也不要紧。” “因为很快你就会印象深刻的。”风千重施施然的挑了张圆凳在案桌前坐好,吐了口气。 是风千重?他怎么会来我这儿?顾逆章脑子一片模糊、似一团浆糊,昏昏沉沉的迷惘。 “你想要什么?”很快就反应过来的顾逆章在第一时间开口说话,透着一丝警惕意味。 “你完全不用担心什么,我只想找你问一件事情,很简单的一件事情。”风千重笑着摆了摆手,刻意加重语气的重复着说了一句,笑眯眯的望着顾逆章:“希望你的记性会是很好。” “说吧,你到底想问什么。”顾逆章微微一笑,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并没有恶意。 “我只想知道今天午时山鬼到底向你问了什么。”风千重放缓了语速,沉声问出来。 “山鬼谁?”顾逆章费着脑筋仔细回想了一片,仍旧皱着眉头。 “一袭白衫,胸前用黑色丝线写了个鬼字的中年男人。”风千重描叙的很是详细。 顾逆章哦了一声,却是恍然大悟:“原来是他?” 沉默片刻,顾逆章继续说道:“他并没有和我说什么,他只是问我今夜凌晨在何处。” “凌晨时分?”风千重微微怔神,却是一脸的莫名其妙:“山鬼只与你问了这些?” “不然还有什么,我和他根本就不熟悉。”顾逆章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你也问这个?” “不问这个问什么?”风千重有些苦恼:“我和你又不熟,只想知道关于山鬼的事情。” “我只告诉他大半时间都藏在了城北的一处废弃义庄中,而后那人便笑着离开了。” “就这么简单?” 顾逆章耸了耸肩膀,摊开双手:“就这么简单!” 风千重哈哈大笑起来,猛然起身的瞬间好似一阵风刮过:“这事情果然很简单呀!” “切”顾逆章瞧着风千重来去如风的身影,没好气的挥了挥手:“神经病!” 案桌上的灯光依旧亮着,只是愈发的昏暗,只有黄豆般大小。 浑身伤病的顾逆章伏在桌子上,懒懒的打了个哈欠。 同一个夜晚下的临安城,绿柳庄中的周小瑜一脸笑容走出了那间幽静雅致的院落。 石凳上满头大汗的山鬼气喘吁吁的艰难呼吸着,却是在安静片刻之后轻轻喊了一声。 “出来吧,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旁边,或许让周小瑜来见我是你的本意吧。” 柳如是如鬼魅般飘然而至,带起一阵轻微的香风,山鬼依恋般的嗅了几口,笑了起来。 “不是我。”柳如是看着这个无比虚弱的男人,简约明了的不愿多说一个字。 “或许你早就料到这个结果了吧!”山鬼近乎贪婪的呼吸着柳如是身边的每一缕空气。 “不要急着否认,我想他用来说服你的借口一定糟糕透顶,但你终究还是让他进来了。” “是的!”柳如是的回答依旧简洁有力,不肯多浪费一丝说话的气力。 “他是一个聪明的家伙,只是他太过于自傲于自己的智慧,以致于看不见其他的东西。” “或许在他看来说的那些话很有水平,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山鬼不遗余力的贬低着。 “可你终究答应了他的要求。”柳如是只用了一句话便让侃侃而谈的山鬼哑口无言。 “是呀我终究还是答应了他!”良久过后山鬼才喃喃说道,话语中透着丝萧索苍凉。 “更准确的说,我是无法拒绝他的诱惑。”对于这个问题山鬼有着更深一层的认识。 “为什么?”柳如是回头望着那一处已然没有人的院门,仿佛那个叫周小瑜的青年男子还不曾离去,这一刻柳如是很是好奇之前的这个院落中那个叫周小瑜的男人说了些什么。 “因为他答应替我报仇,还有令一个没有完成的约定。”山鬼毫不遮掩的大声笑了起来。 “这和我印象中的你一点都不相像。”柳如是略微皱起了眉头:“就这么简单?” 山鬼满脸笑容耸了耸肩膀、摊开双手说道:“就这么简单。” “果然很简单呢!”柳如是心领神会的真心笑了起来,笑靥如花分外艳丽迷人。 山鬼吞了口口水,一副痴迷模样:“今夜的你真美!” 纵然是精通辞赋的山鬼斟酌片刻之后也只想起了这两个字,却是分外的恰当合适。 “既然我这一身修为全部给了他,那么已然失去了利用价值的我再告诉你最后一件事情吧。”山鬼神情落寞的笑了起来:“那只木盒很可能在临安城北的一处废弃义庄之中。” “那么柳如是!”山鬼严肃认真的抬起了头,语气让人难以抗拒。 “便送我最后一程吧,这一世我活得实在是太累了。” “希望下辈子还能遇见你,在你最美丽的时候” 在你最美丽的时候! 四十九章 人世纷繁 更新时间:2013-03-20 短须男子连人带刀合身撞进义庄内堂的那一刻他才明白为何之前刘一刀会那般惊慌失措了,因为这间转以存放棺木的内厅中还有另一个人,半边身子都呈现出不规则的撕扯形状,想必一定是让人生生用巨力徒手撕开的。老二打了个寒颤,便是握刀的手也不由松了一丝。 满地的内脏碎屑,暗红色肉沫让人反胃,还有未曾凝固的斑斑血迹,散发着怪异味道。 其实短须男子知道自己这生平最强的一刀并没有完完全全的落在黑袍丢人的身上,因为手中的朴刀刀锋前并没有传来略微抵触的质感,也就是说自己这一刀看似声势威猛一往无前,甚至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的最强一刀终究还是落在了空处,对方的速度完全超乎了自己的想象,所以老二只能硬咬着牙笔直前冲,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准确的说漠北三刀已无退路。 老二不知道刘一刀会遇上怎样强大的对手,这已经不是他所能关心的事情了,因为黑衣人的毫发无伤,也因为自己的竭尽全力却未建寸功,这夺天地造化的一刀不过只是切开了阻拦在前方的空气而已,那些低沉呼啸的破空声不过是用来迷惑人感官的表象罢了,纵然是清寒的三月夜晚可老二依旧觉得浑身燥热,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心悸感瞬间充斥身体四肢。 直到两人一追一赶的深入黑暗,短须男子才瞧清楚那尸体竟然是白昼并肩作战的十三。 他居然就这样死了?老二猛然一怔,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十三的战力是他亲眼所见,甚至于便是自己也难以战胜这名男人,却不想就这样死在了这间义庄之中,而且死得这般凄惨、不留一具全尸。短须男子只来得及吞了吞口水,却突然察觉前方人影倏然闪过。 黑袍人开始反击了,不在后退的黑衣男人只是一个轻灵至极的脚尖落地,而后整个身体借助强劲的后冲之力瞬间高速旋转起来,几乎是贴着短须男子的刀刃紧紧擦了过去,不过是被切开了一道缺口,甚至没有伤及皮肤。老二只听见黑衣人轻轻笑了一声,然后前踏一步。 轰然一声巨响,这一步踏出竟让短须男子有一种巨兽降临的恍惚错觉,只是那般恐怖磅礴充沛的巨大力道已然不是人类所能拥有的了。黑袍人只是简单至极的向前迈出一步,然后用更加简单的动作向老二进攻,一式毫无花哨的有勾拳从下往上的谢谢撩了上去,刹那间好似有雷电划过虚空,一阵清晰可闻的噼啪声响中短须男子只觉自己的右肩骤然一阵剧痛,却是连朴刀都不能抓稳而整个人不住的向后退去,猛然月兑手的朴刀在巨力侵袭之下高高抛飞了起来,倏然一阵刚刃切开坚硬砖石地面的爽快声响,短须男子看着那柄斜斜插在地上的朴刀苦笑了起来。双眸中一片灰白凄惨之色,仿佛已然失去了求生的**,只剩下渗人的灰暗。 “想不到我终究还是败了。”短须男子神情莫名的举起双手,低头看着自己这一双手掌。 “这一番你败的并不冤枉。”黑袍人的声音清朗耳中气十足,想来定是位血性的好男儿。 “从你嘴中听到这句话,只会让我更加不舒服。”老二缓慢而坚定的抬起头,语调缓慢。 “我只是说的事实。”在短须男子抬头的瞬间,黑袍人仿佛不愿瞧见老二那双惨败的双眸,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别过头去,不停揉弄着隐隐作痛的青紫色拳背:“你的刀很不错。” “我已经练了快三十年的刀了”不知为什么,便是最爱聊天的自己也变的兴致索然。 “瞧你年纪一定不会超过三十吧。想不到我苦练三十年的朴刀,却是一招败在你手中。” “年纪并不能决定一个人的修为高低,若你还只停留在这个最基础的认知范围中,也无怪乎你会败在我手中,就像那个人一样,便是死之前都弄不明白是谁杀了他?”黑袍人转身看着那已然不完整的尸身,脸上神情不悲不喜平平淡淡,仿佛说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看来我很快就要和他一样了。”老二看着满地的碎肉,嘴角隐隐抽了抽,表情不自然。 “或许你会比他好上一些也说不定。”很是罕见的从黑袍人最终听见这样一番笑语,只是很快短须男子连苦笑都笑不出来,因为在他灰白色的视野中黑袍人浑身散发著血红色的火焰,单脚蹬踏着地面猛然将地面踩踏成一处尺来宽大的凹坑,两只拳头已经完全被血红色的火焰团团包裹着,即便是那些和红色火焰些许摩擦的空气、其温度也开始急遽的显著上升。 一时间仿佛是置身火海中的燥热让短须男子再也无法忍受的大声怒吼起来,哪怕是右肩已然失去了知觉却仍旧无法阻挡的向前冲了出来,他的对手是眼前的黑衣人,哪怕是死! 卡擦一声也不知是身体中那一块骨骼的断裂声响,短须男子的身体笔直向后摔了出去。 前厅中的刘一刀神情呆滞的举着断刀,却是十分清楚这一辈子都不能砍到前面那人了。 那个身形瘦小的男人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站在那处黑暗的阴影中,一双晶莹如玉似女子一般的双手看似无力的垂在腰际,而刘一刀却十分清楚那双手掌的可怕程度,从最开始的当胸一掌再到之后看似平凡无奇的随手一挥,刘一刀已然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胸腔中的骨骼已经尽数断裂,若非在极强的意志力支撑下自己早就已经倒下去了,天知道他有多么的不甘心! 内堂中传来的激烈打斗声也提不起刘一刀的兴趣,在这个男人看来或许那人一直不曾下杀手应该还有着别的原因,至于到底是为了什么留意到自己也说不清楚,真是奇怪的感觉。 呼呼一阵风声悄然刮过,刘一刀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隐约间似乎有什么东西从眼前一闪而逝,旋即在身后的地面上传来一声结实且闷实的撞击声,短须男子一声痛呼却是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直到这一刻黑袍人才略微低头从那处墙壁破洞中慢慢走了出来,神情淡漠。 真是让人不爽的表情呀,即便是杀人也要装得这般冷酷么?刘一刀并没有回头去看老二,或许在他的潜意识中更清楚不去看会更加好,掌间的刀柄在他的手中逐渐发热甚至烫人。 身后是老二似有若无却无法压抑的痛呼呻(和谐之光)吟声,落在刘一刀的耳中只觉得一阵昏昏沉沉而没有方向感。绝不能再这样下去,刘一刀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朴刀,更多的是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无力感,直到现在只来现在自己都看不清那个人出手的轨迹,那已经不是用肉眼所能够观察到的可怕速度了吧。刘一刀嘴角苦涩的闭上了双眼,再次睁开双眼的同时已经是一片茫然,这种深层次的茫然让他暂时性的忘却了肩膀上的伤痛。 即使只能坚持短短十息的时间,自己也要试一试。刘一刀紧紧握住朴刀,却是猛然间一声怒吼,单脚陡然蹬踏着脚下大地,一朵朵褐色的耀眼泥花蓬蓬在半空中悄然绽放成形,四处飞洒纷扬的粉尘土屑一时间弥漫在周围的空间,便是那尊城隍老爷的神龛也模糊不清。 骤然间从身体血肉中爆发出无穷无尽的力量,这种短暂的强大充沛感觉让留意到整个人变的意气风发,哪怕手中只有一口残缺破败的断刀,他也有指点江山的滔天激扬的意气。 他选择的对手是黑袍人,那个杀了阿根的黑袍人,从始至终漠北三刀的目的一直都很明确。杀人者偿命这个亘古不破的简单道理被他们从头到脚的忠实执行并且遵守着,即便是在劈砍出这一刀之前已然清楚砍不到人的刘一刀终究还是在细细的呼吸之后猛然杀了上去。 若是天要亡我,那便叫这些人也不好受才是,纵然是死也要让自己瞑目安心。 昏昏沉沉的脑袋已经不适合思考,或许只有依靠战斗本能去进行战斗才是最好的选择。 刘一刀身若凌空展翅的大鹏,手中的断刃轻巧飘零的随意划动着,瞬间漫天刀花绽放。 便是在这一刻,一直站在一边看戏的瘦小人影轻轻动了起来,却是在黑衣人之前动了。 恍惚中是一道笔直而没有丝毫扭曲的浓墨重彩的直线生生印在了这处前厅之中,瘦小男子自刘一刀身后站稳,而后缓缓转过身来,神情除去不屑只剩下从头到脚的蔑视,然后刘一刀只听见这个男人一声极其地位的叹息声,只是刘一刀不知道他究竟在为什么而哀叹? 只是这些还有什么关系呢?只是这一切又有谁会在乎呢? 刘一刀仿佛想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来,在短须男子声嘶力竭的呼嚎中,整个人缓缓的向后倒了下去,啪嗒一声轻响激起了漫天纷扬的灰尘泥土,还有几根断裂草茎。 “我一直以为第一到的会是他想不到竟然是那个人最先来,想来一定是在乎得紧!” 身材瘦小的男人看着刘一刀轰然倒塌的身躯,双眼一眨不眨的慢慢回转身子。 “终究还是算漏了一个人,在我下一次命令到达之前,你要保证那只木盒不能落入他人手中。” 瘦小男子看着没有丝毫动静的夜空,忽然间轻轻一笑,整个人飘然而去。 黑袍人轻声哀叹着,将刘一刀手中的刀刃捡起来,静静的看着躺在地上的老二。 然后出刀! 血! 五十四章 逃不脱的···原来是命 更新时间:2013-03-25 “既然都跟了这么久了,倒不如出来见上一面吧。” 一处幽寂甚至是黑暗的青石小巷中,那名走在前方的黑袍男子终于开口说话。 “许久不见了,想不到你也来临安了?”随后最后一声疑问落下,周小瑜从拐角处慢慢走了出来,没有人会在意周小瑜向前迈出的步伐,极其沉重吃力中透着一丝迟疑与犹豫。 没有人知道他在犹豫什么,但是走在前方的那名黑袍男子却明白,因为他也在犹豫着。 “来临安,自然是为了一些事情的,做完了、自然就会回去的。” 周小瑜皱着眉头,确实望着驻足前方的那抹笔直挺拔的身影淡然一笑:“你不该来的。” “说这些又有什么用?”黑衣男子轻轻摇了摇头,周小瑜能够瞧见他苦涩的笑容中还有些旁的东西,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酸吧。那男子的目光扫过周小瑜的身上,而后落在了不知名的角落中,仿佛不敢与周小瑜对视:“即便不该来,可我终究还是来了,你说呢?” “呵”周小瑜伸手模了模鼻子,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只是轻声支吾着应付。 “只是我也不曾想到你会来临安,现在想想当初绝对来临安倒也是不错的决定。” 那黑衣男子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却是忽而笑出声来:“该来的终究还是回来的,对吧?” “是的”周小瑜说完,旋即向前踏出了一步,双拳紧握之中隐约有一丝光芒闪现。 “还真是呢,十几年的老朋友了,就这么急着想杀我么?”冷嘲热讽的黑袍人微微侧开半边身子,仿佛要将自己的面容藏进周小瑜目光不能及黑暗阴影中,或许只有在周小瑜目光扫视不到角落中他才能感觉到一丝荒谬到可笑的安全感,哪怕这感觉是如此的小心翼翼。 “老朋友?”周小瑜冷哼一声,嘴角轻轻抽搐着:“你还真看得起朋友这两字个字呢?” “无所谓看得起看不起,你想杀我的话只怕早就动手了,或许现在动手也不迟,我就站在你身前,也许只是一抬手的功夫,就会有鲜血绽放出花朵的惊心动魄来。”黑袍男子忽而有些癫狂的笑了起来,以致于他挺立如山的的身躯也开始轻微颤抖:“来呀,你这个懦夫。” “试图激怒我么?只是这样的手段太不可取了,你不会得到你想要的结果,你还是那么幼稚得让人发笑。”周小瑜摇了摇头,却是猛然再次朝前迈出一步,轰然一声轻响中仿佛能察觉道一圈半透明的刚猛能量气流瞬间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倏然四散,引起周遭空气共振。 “似乎你的力量,与以往不同了呢。”黑衣男子语气中透着一丝惊异,而后在周小瑜审视与戒备的目光中猛然向前扑了出去,却是当先出手:“那么,便让我瞧瞧你的不同吧。” “找死!”周小瑜怒喝一声,却是根本不闪不避,甚至连双手也是随意至极的垂在腰际。 暴起直扑的人影如愿以偿的撞上了周小瑜不动如山的身体,却在双方即将接触的瞬间黑袍男子却忽然察觉胸前一股巨力骤然侵袭,霸刀狂暴中隐约透着一丝不安定的躁动因子,刹那间瞬间自己的五脏六腑轰然四散,黑袍男子仿佛白日见鬼般的神情,整个人一沾即退。 “怎么会”黑袍男子低声喃喃念着,却是双目瞪圆死死的盯着周小瑜缓缓收回的手。 明明明明方才还没有出手,明明自己已经冲到他跟前,明明、明明他比自己慢的。 缓缓收回伸直的右拳,却是整只臂膀因为磅礴力量的瞬间贯通与爆发而无法承受负荷的高频率颤抖起来。周小瑜沉默而执拗的感受着一阵阵的痛楚,心中似有所悟,这便是山鬼的玄元之境么?果然能够将自身能量转换中的损耗率降到最低呢。只是这般强大能量瞬间凝聚与释放,若是没有极其强大的躯体决然是不能成事的。所以所以终究还是无法适应呀。 上一任山鬼的那般玄奇境界,究竟要如何修炼才能达到? “你不是我的对手,从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更加不是。”周小瑜望着那名仿佛不曾移动半丝的黑袍男子,语气冷漠平静的沉声说出来:“你应该明白,你真正的对手不该是我。” “应不应该,不是你说了算的。”那黑袍男子低沉而阴测测的冷声一哼:“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赢过你一回,只是以前不能不代表现在不能,更不会代表以后不能,你应该明白!” “果然还是那般执拗到令人厌烦的心性,不管经过了多少,你终究还是没有改变。” “只是很可惜的是,你已不再是从前的你。所以我来了,我来了临安,然后遇见了你。” “你很自信但是我讨厌这种不知进退、不懂分寸的盲目自大,你一定会后悔的。” “那有什么区别呢?没有人会在乎的,当然除了你之外。”黑衣男子笑得有些狡猾:“只是让我很感兴趣的是你究竟在乎着的是什么东西?还是说你想从我手中得到你想要的。” “只是很可惜的是,只怕你要失望了。”黑袍男子转身慢慢向前走了几步,却又顿足。 周小瑜有些疲倦的叹着气,仿佛这一生近乎悲凉的长叹中他吐出另一种为之牵挂的东西。周小瑜抬手揉了揉因为僵硬而变得不自然的眉心,好让自己彻底的放松下来,实际上自从来临安的第一天开始,自己便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中,不管是身体方面还是精神层面。 “我来此不过是为了确认一下罢了,如果你能告诉关于他的消息,我必然是感激的。” “感激?”那男子仿佛听见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在最开始怔神之后却是突然间的放声大笑起来,直到整个身体因为高度的兴奋激动而不停的抽搐起来,才喘着粗气的弯下了腰:“你以为你是谁,区区感激两个字便会让我感恩戴德热泪盈眶么?不要用一副高人一等的可恶模样来故作慈悲,似你这般伪善之人撕开伪装的外表之下,所包裹着的全部是丑陋。” “你想知道严飞的消息?”黑袍男子猛然掀开自己的黑色头罩,狂笑着向前踏出一步:“来呀,杀了我呀。杀了我,便告诉你想要的东西。其实在很早之前你便想杀掉我了吧?” 露出来的是一张清秀俊秀略显惨白的青年面容,却是从眉心一直到嘴角多了一道刀痕。 “是的。”周小瑜默然半晌,却是猛然抬头的瞬间笔直向前冲去,近乎直线般的冲上去。 昨夜山鬼的一番交谈中,让他明白许多以往不曾听说过的事情,让他清楚这世界上还有各种各样用来战斗的小技巧,让他懂得如何利用这些容易被世人忽视的短板权限来完善自己,更重要的是他学会该怎样去和别人战斗,至始至终战斗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胜利。 胜利!周小瑜眼眸中隐隐有凶光毕露,他只是简简单单的踏前一步,而后借助这一步前踏的冲劲将右拳笔直轰出,便在出拳的瞬间只有周小瑜自己才瞧见那一抹刹那间绽放在全背上的璀璨光芒,是元力高度集中从而导致的具现化,元力能量本是无形无质的存在,而此刻在周小瑜的右拳中竟然能够显现出实体来,足以想象这一刻的手掌中究竟凝聚了怎样磅礴充沛的庞大元力,也正是因为高强度的凝聚与压缩,周小瑜整只手臂终于不堪重负的爆裂。 从最外层的皮肤爆裂,再到皮脂层下的血管爆裂,一时间这一拳不曾轰击出去,周小瑜已然被自己的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也只有周小瑜自己才明白这一刻的怒吼声中,还藏着一丝对于能量不能完整控制的不甘心,那些凝聚不散的元力终究不是自己修炼出来的呀! “老五,你觉悟吧,你不是我的对手。”周小瑜携盛怒挥拳笔直下砸。 好强大的威压!这一刻顾逆章心神巨震,完全无法料想到眼前的周小瑜已然达到这样恐怖的境界,自己竟然连腰刀都不曾拔出一丝,而眼前那个男人已经出现在自己身前,这样的速度可笑自己之前还一直小瞧了对方,如此强大的瞬间爆发力绝不是自己所能比拟的。 仓啷一声似虎啸龙吟,瞬间自顾逆章胸前绽放出一抹夺目耀眼的璀璨刀花,闪耀一时。 层层绵绵不曾断绝也没有空隙的刀芒化成一阵刀罡,从头到脚的将顾逆章整个人包裹的严严实实,一阵阵呼啸而起的阴风中是令人胆寒的低温,那一抹闪烁着幽蓝之色的刀锋拥有着斩破虚空的锋利,却依旧无法阻止周小瑜那一只拳头的千里奔袭,或者说顾逆章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因为直到这一刻他才恍然明白当周小瑜出拳的那一刻自己已然失去了先机,哪怕是自己飞速拔刀的那一刻、周小瑜整个人都已经贴了上来,那层层刀光包裹住的不止自己,还有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的周小瑜,而当下便是连呼吸都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当口中,顾逆章慢慢垂下自己的双手,那满是缺口的腰刀也随意的藏进鞘中,然后他看着周小瑜:“你好快。” “是你自己太慢了。” 五十五章 重新回来的···不止力量 更新时间:2013-03-26 “是你太慢了。” 果然呀顾逆章面容平静中藏着一丝玩味的莫名笑意,然后在周小瑜注视的目光中伸手缓慢而慎重的抽搐了鞘中的腰刀,有晶亮清明的的东西从斑驳而不失锋利的弯弧刀刃上慢慢滑落,周小瑜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但他能够敏锐地察觉顾逆章的气势在瞬间不一样了。 “看来不过短短数月的时间,你于修炼一途上又有了精进,真是叫人羡慕呀。” 顾逆章面带微笑的看着周小瑜,那抹藏在嘴角的阴冷却是展露无遗,借助等地反震之力瞬间抽刀而起,锋利无匹的刀刃在半空中毫无凝滞的带起一道绚丽至极的刀光,然后双手紧握利用两只臂膀的强劲撞击力道笔直无误向前劈砍下去:“所以,你便尝尝我的斩孤城吧。” 好强大的灵气波动,以他的修为道行根本不可能完全掌握着一股磅礴充沛的巨力,不然以他的身体强度绝对无法支撑这一式术法带来的后遗症装,很有可能便是不堪重负的爆体身亡,就像自己的半边臂膀一样,因为难以承受的重压导致表层的毛细血管爆裂。这一瞬间周小瑜双目中是茫然一片的真正空白,面无表情最深层次的空无一物,一直站立不动的身体是为了尽可能节省任何一丝能力消耗,只有从里到外的真正平静,才能最适当的控制能量。 与山鬼的交谈的情景仿佛历历在目,那一刻彷如有海量讯息从自己的脑海中爆炸喷发,这种昏昏沉沉眼花缭乱以至于天地颠倒黑白不分的强烈眩晕感中,周小瑜不堪忍受的摇晃着脑袋,然后扬起的双手猛然朝天挥舞起来,那一刻全力进攻的顾逆章甚至听见有利刃划破空气的咝咝响声,只是在那一刻的顾逆章听来更像是毒蛇吐信的试探,全身骤然涌起一丝阴寒。 铮然一声剑鸣,于无声处听惊雷。 笔直前冲的身形只在半空中停留极其短暂的时间,然后一柄凌空飞来的长剑当空斩下。 撕拉一声闷实的轻音中顾逆章知道那是自己衣袍被轻易划开的响声,还不等他感觉到痛楚却发现下月复肋骨处已然是血流如注,然后顾逆章咬了咬牙齿,紧了紧手中的刀柄,却是强顶着周小瑜这天外飞来的一剑,在对方愕然甚至是惊讶的眼神中瞬间双手向前推出。 喀嚓一声,仿若电闪雷鸣,只是这晴空万里的白天并没有划过一道闪电,只有一抹刀光瞬间在虚空中炸裂开来。随着这一股气浪的扩散与爆裂,首当其冲的周小瑜甚至能感觉到这一波气浪中藏着无数柄足以切碎天地的钢刀尖刃,呼呼搅拌成一团,没有目的的四处齐射。 终于还是发出了这一刀么? 顾逆章微微闭合的双眼轻轻眨了眨,因为不堪忍受的剧烈疼痛,是以嘶嘶的抽着凉气。 果然还是让他使出来了么?周小瑜眉眼剧烈的跳动起来,那漫天飞舞的刀光不曾临体的前一刻周小瑜整个身体便急剧的颤抖起来,只是这肉眼不可见的高频率颤动中周小瑜却是努力控制着自己身体极其小心的在极小的范围空间不停的扭动避让闪躲着,不让刀芒近身。 半空中的顾逆章强自承受着长剑切割身体的剧烈痛楚,却是一双清亮有神的双眸死死的盯着席卷天地的刀芒包围圈中的周小瑜,每一道落在周小瑜身体上的刀芒都能让顾逆章笑出声来,却全然不顾自己已然被长剑划拉的遍体鳞伤,一身整洁的黑色斗篷也是支离破碎。 不愧是腰刀王最为强大的一刀,即便不是腰刀王本人亲自施展,也能有如斯威力。 退无可退的绝境中,周小瑜却是满脸凶相毕露,一直举起而不曾放下的双手陡然间合十,十指在相互接触的瞬间猛然间单指叩击掌心结成法印形状,嘴中只来得及吐出一个极其模糊不清的单音节字符来,却正是这个不完整的字音、仿佛拥有着掌控天地的恐怖能量。 顾逆章没有听清楚周小瑜说的什么,但他依然瞧见周小瑜双掌结印的手势,脸上神情大变的同时几乎瞬间反应过来,那双勾人的冷冽目光一直不曾从周小瑜的身上移开,而后双手猛然一招,那围绕在周小瑜身间的漫天刀芒却似有灵性一般瞬间尖头朝下直直激射而出。 “疾。”周小瑜终于将这个不完整的字音用吼叫的方式的喊了出来,却是话音刚落的尾声中那沾满顾逆章鲜血的长剑猛然间倒飞而回,一剑西来如有天外飞仙之感,瞬间破开了罡风一般的刀芒阵,在顷刻间将包裹在周小瑜身遭的球状气浪给捅出一个缺口来,已然避无可避的绝境之中周小瑜却是满心欢笑的紧紧抓住凌空飞来的这一柄薄如蝉翼古意盎然的长剑。 “我回来了,老朋友你回来了么?” 这一刻周小瑜眼中柔情无限,语气轻柔无比中满是爱怜:“既然回来了,就不要走了吧。” 疑问语气却让他说的斩钉截铁,如同再平常不过的寒暄交谈,却有着不可抗拒的意味。 重新握住黄泉的周小瑜慢慢站了起来,手中的黄泉每一次挥舞都能挡下绝大多数的刀光,只是每挥动一次周小瑜都不得不向后退出一步,直到他奋力挥砍出第十剑的时候,周小瑜才发现自己依然推到了巷弄的拐角处,而眼前顾逆章的身形却是渐行渐远,果然还是 周小瑜嘴角轻轻动了动,然后猛地张开嘴,旋即一口暗红色的鲜血喷洒了出来。 斩孤城不愧是能够昔日足以切开城墙的强绝大招,自己极力阻挡之下终究还是受了伤。也是在这一刻施展能量瞬间爆发的后遗症开始展露无遗,周小瑜整具身体都开始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起来,以至于那充满力量的双腿也无法支撑其他的身体,周小瑜只能用剑拄地,不让自己倒下去。这一条青石小路的巷弄中,两个男人的目光终于在阴冷中对视在一起。 视野中周小瑜轻轻撇了撇嘴角,仿佛是不屑,亦或是旁的意思。 顾逆章冷哼一声,伸手招回半空中悬浮不定的尺长腰刀,却陡然间发现那上面又多了好些道剑刃划刻的痕迹,每一抹都有半寸来深,仿佛要将这拇指宽的刀刃生生斩透开来。这一病与自己心神相交的腰刀终于遭受了不可回转的伤害,顾逆章双眉微微一挑,却是整个身体都踉跄着向一侧倒去,若非急忙伸手撑在身旁高高瓦墙上,只怕早已经摔倒在地。 “你果然已经成长到令人可怕的程度了。”顾逆章沉默了片刻,抬头望着周小瑜说道。 “是嘛,从你嘴中听到这样认可的话语总是让人不太高兴呀。”周小瑜讥笑一声,双指并剑轻轻一跳,手中黄泉忽而一声轻吟、旋即仓啷一声藏剑归鞘。瞧见顾逆章不耐的神色,周小瑜冷哼一声:“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也不要挑战我对你的耐心,那一定会是错误选择。” “如果那是错误,我宁愿一错到底。”顾逆章仰天长啸一声,狷狂中透着霸气。 “即便你修为再高又如何?从小到大我不想做的事情谁又能比我不成?严飞不行,你也不行。”顾逆章眼神阴鸷藏着几分阴冷,确实无关仇恨、只是一份最直白不含其他情绪的阴寒清冷,或许当一个人抛弃了一切正常情绪之后便只剩下这副不冷不热的淡漠吧。 “因为你在五人中是最小的一位,是以从小到大其他四位都让着你,只是如果你把这份忍让当做你用来炫耀的资本,亦或是用这份忍让当做你固执的坚持,那么我只能很不幸的告诉你——你错了,而现在只能让我更加确定你的执迷不悟,你错的实在是太厉害了。” 周小瑜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双眼中再次转化成茫然一片,双手十指更是灵活的转动着。 “忍让?你真是太过高看自己了,我从来不需要你让,是我的就一定是我的。” 近乎歇斯底里的吼叫声中,顾逆章神情愈发激动的向前踏出一步,手中腰刀嗡嗡作响。 “还真是冥顽不灵呀,你终究还是没有长大。”周小瑜冷笑着慢慢向前走去,在这段不长的青石街道中他却走的吃力之际,仿佛脚下不是一马平川的石板路,而是布满淤泥的沼泽,每踏出一步便能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中出现无数道蛛网一般的裂缝,每走出一步便有一块石板碎裂,直到离顾逆章身前一丈时、周小瑜缓缓站稳身子,双眼茫然而不含任何情绪,只有缓慢而坚定摆动的双手开始动作起来,由慢及快、然后瞬间从有到无,再也瞧不清任何痕迹。 周小瑜很贪恋那种浑身充满力量的感觉,这也是他想尽办法恳求山鬼一身修为的原因。 可是直到双手重新握住黄泉的那一刻周小瑜才突然间明白,重新回到自己身体中的不只是用以战斗的力量,还有一份相知相守不离不弃的感情,哪怕这份感情的对象是一柄长剑。 是的,握住黄泉,周小瑜便握住了自己的过往,还有自己的将来。 让这个男人知道,自己从来不曾放弃过,哪怕是一身修为尽废的困苦艰难时,自己仍旧在坚持。 五十六章 为之执着的···是你不懂的 更新时间:2013-03-27 “你还跟着我做什么,都已经打了一夜了,早就说过那处义庄不过是一个巧合,甚至于我怀疑是某人精心策划编织而成的一个巧合,想再想想都觉得我们之前的战斗来得莫名其妙,那白虎石还不曾现世你和我便要斗个你死我活不成?白白让他人捡了便宜,徒添笑柄!” “原来那玩意叫白虎是么?这倒不是我知道的,看来你一定在意至极呀。” 一身狼狈的宁致远手中紧紧抓着那根已然多出一个缺口的硬木戒尺,淡蓝色的儒装上更是数不清的细小的裂痕,甚至于内里的隐隐血丝也能看得清楚。宁致远说话间抬手整了整头上的古冠,对于他这样一位极其注重外表着装的人来说,这样的不整洁绝然是不可忍受的。 跟在他身后的是满脸疲倦却不掩兴奋神情的风千重,每向前踏出一步都隐隐有翻腾紫气逸散而出。纵然宁致远已然明白此人不能完整控制自身能量的硬伤,却也不敢贸然出手,实际上昨夜一场激战至今双方均是受伤不轻,即便当下略占上风的是自己,只是谁也不会知道在这样一个疯子的前面,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情,宁致远不愿意冒险,所以他不愿意再战。 “我知道。”身后的风千重在默无声息中又追近了几分。 “你知道?”宁致远大声叫喊起来,一脸的气急败坏,只恨不得亲手将风前冲那鸟厮给掐死才好,以至于极速奔行的步伐也慢了一拍:“你都知道了还追着我作甚,你脑子有病?” “呵呵。”风千重阴测测的笑出声来,借助脚下坚实地面传来的反震力道身形猛然拔高,一追一逃的两人之间距离又紧了几分:“有没有病我不知道,只是我只明白一件事情,我要那颗白虎石,而你也要那颗白虎石,既然这一战终究无法避免,不如早些结束才是。不管怎么说,只要少了你这样一位竞争对手,于我而言都是一件好事,所以你便给我去死好了。” 宁致远冷哼一声,却是双足顿地不前的同时陡然回转身体,利用风千重的视线死角双掌陡然扬起一团时浓时淡且厚薄不均的袅袅白色烟雾来,随着这一手烟云的飘渺无踪,那一柄握在手中的硬木戒尺却是在顷刻间陡骤然大放光明,而这一切都是在宁致远身体阻挡视线的另一边快速完成的,直到宁致远转身回砍的那一瞬间,风千重猛然察觉到一丝危险,那感觉来得如此剧烈如此强劲,以致于风千重险些以为那不过是一场错觉罢了,只是这一刻的宁致远终究转过身来,而那一柄硬木戒尺更像是无视空间与时间规则的限制一般,霎时间便穿越千山万水陡然间劈砍在风千重的身上,不给他任何一丝回旋的余地,不给他任何用以思考的空闲,是以那戒尺在接触风千重身体的同时猛然升腾出一阵白色的烟雾来,瞬间包裹着风千重的身体环绕盘旋,表层不留下丝毫的空隙,只能隐隐约约从中瞧见一层暴起的紫色光影。 “似你这般只相信力量的无脑莽夫,这世上多得去了,只可惜到底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宁致远嘴角处的那一抹冷笑甚至还不曾彻底放下,而身前那一团白色的云雾陡然间剧烈震荡起来,一同激烈颤动着的还有紧紧握在宁致远手中的硬木戒尺,这股陡然侵袭而来的巨大力道已然完全超乎宁致远的意料,是以这名中年儒士的半拉身子都不受控制的抖动着。 几乎就是在宁致远晃神的下一息中,那云雾缭绕不散的白色烟云骤然炸散,一团团袅袅飘散的烟雾中是宁致远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影,浑身挟裹着层层紫雾的风千重狂吼一声、整个人就那么漂浮在半空中,笔直无误的前扑而去,与此同时一齐飞扬而起的还有风千重身后的那一团团厚实凝重的浓郁紫雾,在顷刻间化作一只宽余三丈的巨大手掌,呼啸天地的嗡嗡回音中是翻涌不息的烟云,风千重脚下不停提起双拳可劲儿在宁致远身上招呼起来。 宁致远给唬了一跳,慌忙之中掌间戒尺猛然静止,却是在风千重即将撞上来的前一刻诡异无比的月兑离掌心漂浮于宁致远胸前半空中,陡然间迸发出一层绵绵不绝的淡淡幽暗蓝光,只是更加令人惊奇的是这一波淡蓝色的光幕到不现实梦幻玄奇的光线,而近乎于大江大河中滚滚汹涌的水浪,一波又一波以致于源源不断的涌现出来,在极其短暂的时间内飞速凝集在宁致远身前的狭小空间中。风千重暴起前扑的身形生生被这一股黯蓝色光影给拦了下来,即便是那如同水波一般半透明的光影在风千重猛然撞击的距离下一阵摇晃,却终究没有轰然破碎,而是在宁致远平静淡然的目光中奇迹般的坚持下来,已然下凹到一个诡异角度的光幕在啵的一声轻吟中慢慢恢复原状。风千重怒吼一声,伸手巨掌席卷天地风云轰然砸下。 周小瑜看着躺在地上半天不肯起来的顾逆章,思绪仍旧停留在那一式斩孤城术法上,天知道为了躲开不知是一刀还是千万刀的凶猛杀招自己要瞬间凝集怎样磅礴的能力才能抵消。此时此刻身体气劲反噬的副作用依然还在肆虐着自己的身体,果然这具身体的强度终究还是弱了不少,要想达到上一任山鬼的高度,除去昼夜的刻苦修炼,还得需要一些运气呀。 顾逆章满脸是血的躺在青石板上,他不想说话,所以他只是安静地看着头顶的晴空。 身旁的周小瑜面容中透着一丝痛楚,在沉默良久之后终于发出一丝长叹,骂骂咧咧的随意靠墙坐了下来,黄泉也随手搁在双膝上,只是一双不停颤抖的双手险些没能抓住长剑的剑柄。周小瑜神情莫名难言的看着身旁这位曾经的兄弟,总觉得两个人之间少了些什么。 同时,也多了一些自己所不知道的东西。 “你一定很痛苦吧?”一直不曾开口的顾逆章突然间没来由的问出声来,清寒而阴冷。 “你是在嘲笑我么?“周小瑜冷哼一声,极力控制自己不停颤抖的身躯。 “不,我是说吕英死在你怀中的那个冬天,你一定是痛苦的吧?” 周小瑜神情骤然间变得黯然,好似没有生机的活死人,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痛。 “还真是幸福呀,你和吕英”没头没脑的,顾逆章突然笑了起来:“真让人羡慕呢!” “幸福么?”周小瑜讥笑着讽刺道:“你所羡慕那样的幸福,或是生死两茫茫的痛苦?” “如果能让我痛,我想我会乐意之至的。”顾逆章望着头顶的蓝天,目光落在了无垠广袤的天域中。如同掉落在大海之中的细小圆石,再也找不出丝毫的踪影来:“至少她到死都还是爱着你的,至少你们曾经爱过,这边足够了呀。可我呢?直到现在才发现所谓的爱情只是一个笑话,直到现在才发现过去的自己一直生活在别人编造的谎言中,可我多么想就那样一直沉睡不醒,哪怕我的世界是由虚无和伪装组合而成,哪怕那个女人一直在欺骗着自己。” “比起你天人两隔的痛苦而言,我倒希望能拥有那样你侬我侬的爱情了。” 周小瑜沉默了小片刻,嘴唇轻轻张了张,然后说道:“你你确实比我惨。” “只是惨么?我可不是来奢求你的林敏的。”顾逆章冷声一哼,悠远绵长而没有焦距的目光逐渐收回来,一碧万顷的蔚蓝天空却无法给他带来清新的好心情,因为他已经找不到让自己高兴起来的理由了:“真是可惜呀,似你那般爱到深处无怨尤的感情,真叫人羡慕呀。” “哪怕是情人间的小性子,在我看来也是那样美好的物事,所以当她死的那一刻,你一定很心痛吧》”顾逆章略微转了个身子,好让自己躺着更舒服一些,他转头看着坐在墙角的周小瑜,面容淡漠中是不近人情的冷酷:“所以,无论如何,你心里一定很死了严飞吧?” “如果仇恨能奏效的话,只怕严飞早已死了千百回了,只是眼下严飞仍然活得好好的。” 顾逆章忽然想起了什么,嘴角浮现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不过更好笑的是,作为被追杀对象的严飞依旧好酒好肉的伺候着,可你我二人却活得这般狼狈窘迫,倒真是叫人猜不到。” “你想说什么?”安静的听了好一会,一直沉默着的周小瑜终于皱着眉头问着他。 “我想说什么?”顾逆章轻笑数声,一只小到周小瑜好不耐烦的模样才停下来:“其实你应该明白我想说什么,或者说你更希望我说些什么出来,只是连你自己也确定想不想听。” 顾逆章双眸中陡然迸发出一股让人无法直视的亮芒来:“你究竟在犹豫着什么?” “昨天白天临安城中,你遇见过一名叫山鬼的男子吧。”周小瑜根本没有理会顾逆章的问题,而是突然间没头没脑的反问一句:“我想你一定见过他的。” “那名穿白衣服的男人?”顾逆章试探着说道:“如果你指的是他,那便没错。” “他托付给我一件事情。”周小瑜轻声说道:“他说他答应了你的一个承诺。” “所以,现在我想的是,在完成承诺的前提下,如何将你杀死。” 五十七章 所谓的命运 更新时间:2013-03-28 比起柳蝶这娇俏可人楚楚可怜小模样,肖云那满脸横肉的凶恶蛮相绝对不受欢迎。 面容僵硬嘴角抽搐的肖云好不容易从义愤填膺的人群中挤了出来,柳蝶一句话便将自己给砸进了人名群众的怒火之中,各种指指点点尚且不说,更有不少大姑娘小媳妇将买好的青菜鸡蛋给砸了过来,一看到身上黏糊糊的蛋白蛋黄肖云恶心的险些将昨夜的晚饭吐出来。 方才周小瑜挤出去的时候肖云特意留心着,隐约瞧见周小瑜的背影顺势转入就近的一条小巷中,而在他之前还有一名将自己身体完全包裹在一袭宽大黑色斗篷的人影悄然隐没。想着自己身为边军江南分部联络处的校官却要亲自出马给这样一个不知好歹的家伙传令,不免心中有气,及至方才被周小瑜断然拒绝更是怒火中烧,身为军人的肖云实在看不惯周小瑜这股懒散且不服管教的跳月兑性子,若不是更上一级的总部中有人对他感兴趣,自己早就扭头回去了,又何必留下来受此鸟气。肖云忿忿不平啐了一口:“他娘西皮的,早知道就不来了。” 无意间回头的瞬间肖云却瞧见方才那名诬陷自己的漂亮女人正跟在自己身后,心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等进了那巷弄,好叫你尝尝老子的厉害。肖云心中冷笑不止,却也不甚在意那女人脸上淡然高傲漠视的神情,暗暗捏紧拳头、在心中默默数着数。 一男一女一前一后一左一右的依次走进那条青石小巷,只是前方那男人还没走出几步便猛然回过神来,满脸横肉的怒视着柳蝶、而后流里流气的笑了起来:“你这小贱人倒是口齿伶俐,我瞧你搬弄是非倒是好手,方才害的我好不狼狈,这一遭自然该我讨回来才是。” “怎么,说不过我便要动手了么,也亏你还是个大老爷们,就这么一点胸心气度?” 柳蝶吃吃笑了起来,只是那妍丽清媚的笑颜却无法带来丝毫的美感,至少肖云这么看。 有刺鼻难闻的气味从这身崭新的衣裳散发出来,肖云知道那是臭鸡蛋和西红柿、还有其他肖云记不清的烂菜叶混合而成的怪异恶心味道。实在难以忍受的肖云猛然握紧双拳,却又缓缓松了下来,身为军人的他若真的出手伤了妇孺就算别人不说,他自己也会过意不去。 我是军人,一名边军的战士。肖云在心中这样和自己说道,然后不管柳蝶,转身前行。 柳蝶倒是微微一怔,却是嘴上不饶人的继续说着:“方才不是还凶神恶煞的么,没胆了?” 肖云丝毫不理会身后女人的恶语相向,对于这名江南分部的小校来说,找到周小瑜才是正事,至于那件因为偶然因素发生的偶然事件,能忘就忘了吧,毕竟也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前方小巷深处隐隐有男人的交谈声传来,肖云精神一振,陡然加快步子,哒哒的走着。 柳蝶撇了撇嘴,却是关心周小瑜的行踪,也是随着肖云一路小跑,偶尔抬头望着头顶蓝天,倒觉得心旷神怡,这样的天气真适合出城郊游,等一会便叫他和自己一起去郊外踏青吧。 即便对手是风华楼的唯一掌权者,但身为墨竹轩掌教的宁致远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比别人弱。至少与这人一同跻身于江南三大宗师之列的自己绝对不会比另外两人差到哪里去。这不仅仅是宁致远的个人认识,也是千千万万修士还有民众的普遍认知,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可直到这一刻两人真正生死相搏的危急关头,宁致远才明白什么叫做身体序列的开发。 风千重就是那样的修者,更准确的说对方是极力于身体强度开发的修者,那一具仿佛永远不会疲劳的躯体尽管已是伤痕密布,但他依旧还在战斗着,而且正在一点一滴的将胜利的果实攫取在自己的掌心中。两人一路且战且让,却是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此刻身处何方,只要还在这临安城中就行了。宁致远看着这疯子脸上状若疯癫的神情,勉强压住心中的怒火。 “旁的不多说,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即便你今天能杀了我,便能保证自己能拿到那块白虎石么?”宁致远用看待白痴的目光望着眼前微微喘息的风千重,忽而冷笑一声:“瞧瞧你现在这个样子,以你此刻的状态便如此肯定自己一定能得到那块还不曾出现的白虎石?” 宁致远将‘还不曾出现’五个字念得极其重,仿佛每一个字都包含着他的血与汗。 “更何况你若想杀掉我,光是眼下这种程度是不济于事的,纵然我不得不承认你的修为却是要高过我,却也强不到哪里去。”宁致远将思绪理清楚,慢条斯理的说了下去:“除非你有将自己这条性命交代在这座城市的决心与勇气,除非你能为了那块白虎石能做到奋不顾身,除非你想和我同归于尽,那么我也无话可说。两虎相争其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你懂的。” “除非你根本不想得到那白虎石,除非你想将白虎石拱手相让,不然你不会如此愚蠢。” 宁致远忍住心中的无名之火,却不得不耐心和眼前这疯子和声细语的讲一些无用废话。 “貌似貌似你说的有些道理。”风千重眼中的精光逐渐收敛,望着宁致远。 直到这一刻,两人才有空闲时间查看周遭情景,却发现脚下是一条干净整洁的青石小路,歪歪扭扭的向着未知的前方延伸,青石板上的深绿色苔痕还有石板上的凹坑不无昭示这条小路的悠长岁月,不难想象在过去的很多年中有很多人从这里经过,却不知道为何这样清冷。 周小瑜仍旧靠在那处略显阴冷的墙壁上,几乎和自己尖头高度相当的墙面上是一层肉眼可见的深色的湿痕,不由心想临安城夜间的露水湿气倒也是重的很的。躺在地上的顾逆章在被自己暴揍了一顿之后很识时务的不肯再起来,倒也省去了周小瑜一番苦心折腾的功夫。 “我在想,在完成承诺的前提下,如何杀掉你。”周小瑜看着顾逆章,神情认真地说道。 “看来终究逃不月兑这个最关键的问题呀,甚至在此之前我还天真的以为你会放过我呢。”顾逆章凄声笑了笑,在这笑声中轻轻的摇了摇头:“说到底都是他娘的爱情这两个字呀。” “真好,这种感觉。”顾逆章沉默片刻,看着周小瑜说道。 “什么?” “我说,看见你能够为了自己心中所爱而不顾一切的这种感觉,真不错。” 周小瑜难得认认真真从上到下的将顾逆章打量了一遍,忽而神情微动:“是因为嫉妒?” 顾逆章眼角倏然轻挑,却无法逃不过周小瑜的眼睛,却是在对方严厉且步步紧逼可以洞穿一切的眼神中不安的扭了扭身子,然后不轻不重的咳嗽了一声,时间拿捏的恰到好处。 “果然呀,只是因为嫉妒罢了。”周小瑜不等顾逆章回答自己的问题,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虽然我不知道那天你为什么愿意替严飞做事,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对吕英出手,但现在想来你多少还是因为嫉妒吧?因为你自己得不到,所以你嫉妒那些能够拥有真正爱情的人。” “那当中,就包括着我,还有吕英吧。” “不要再跟你提他娘的爱情了,我他娘的从今往后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一直安静而沉稳的顾逆章突然间的爆发让周小瑜措手不及,甚至吓了他一跳。 已然掀开宽大斗篷的顾逆章,额头上青筋直冒,仿佛那面皮之下的血肉之中有蚯蚓不停地攒动。顾逆章双眼通红且恶狠狠的盯着周小瑜,那眼神绝对是苦大仇深血海深仇的仇视。 周小瑜不由吞了吞口水,即便是不惧顾逆章的手段、却也仍旧心跳慢了一拍。 “去他娘的狗日的爱情。” 顾逆章说完这句话,整具身体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软趴趴的瘫了下去,再也爬不起来。 果然都是一拳可怜人而已。周小瑜实在想不出该对这样低迷状态中的顾逆章说些什么,或许只能靠他自己撑过去了。周小瑜摇了摇头,忽然间觉得有些累,然后轻轻的闭上双眼。 却是在下一刻猛然睁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青石小路一直延伸着的未知深处中。 因为那里出现了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的快步朝自己走了过来。 也许是因为戒备,周小瑜微微眯起双眼,而后豁然站起身来,神情凝重而钢牙紧咬。 “你终于出现了。”周小瑜望着前方,低声喃喃自语,脚下黄泉却是摆成奇怪的方向。 “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你,真是世事无常呀。”缓步从深处走出的人看着周小瑜笑了笑。 “一点都不好笑。”周小瑜瞧见对方脸上的笑容,愈发坚定的重复着:“这一点也不好笑。” “既然不好笑,那就不该笑,既然不该笑,那就永远不要再笑好了。”周小瑜语调平淡,却在这份极力克制的平静中藏着自己随时可能爆发的情感,他的眼神中只剩下了阴冷与仇恨、看着对方用极低却又极重的声音说道:“只有你死了,那便永远不会再看见你的笑容了。” “你杀不死我。” “杀不死也要杀,这就是我的命!” 六十二章 挡不住的杀意 更新时间:2013-05-01 风千重的面容像是隐藏在濛濛迷雾中,所以周小瑜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一步一乾坤?”风千重低声重复这五个字,像是在用心咀嚼其中味道,冷静而自信的神情中藏着另一份独特的灵韵。 “很好!”风千重慢慢抬起头,看着周小瑜的目光清澈而不含任何杂质,澄澈清明如水,如同山涧溪流潺潺春水。 “从你身上依稀还能瞧见你三叔的身影,可惜他永远是他,而你终究只能是你。”风千重微微笑着,像是想起了什么颇为感慨的说道:“你能踏入玄元之境不过是投机取巧走的小途,若非山鬼一脉的螺旋劲悉数交付于你,想来你也不会在二十多岁的年纪踏入强者之列,所以说你还不是真正的玄元之境!” “真是可笑,还在乎着玄元之境的表象而无法看开嘛?”周小瑜轻笑一声,说不出是嘲讽还是别的意思,他只是目光阴冷的盯着风千重,嘴唇微微开阖:“纵然似你一身修为通天又能如何?从你一开始就执着于强者表象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落了下乘了!难道不是么?” “很别致的说法!”风千重轻哼一声,面容无悲无喜:“可惜你终究不是真正的强者。” “既然你不是强者,那么我想即便是领悟了玄元之境的你也不可能是我的对手。”风千重的话语中是不可一世的霸气,是舍我其谁的自信,也是周小瑜所无法比拟的随性和自在! “若能得名师尽心栽培数载,他日成就必然不可限量。”风千重微微眯起的双眼中闪过一丝精芒,然后消失无踪:“可惜你终究只是周小瑜,你不是周三,而我却是风千重。” 尽管这话有些颠三倒四,但周小瑜还是听明白了,他知道风千重说的是时间。风千重自悟道使,时至今日已有半百之年,绝非周小瑜所能比拟。 宁致远看着交谈的二人,哂然一笑:“若是周三在此,哪容你风千重嚣张至极!” “老鬼,既然时日不多就趁这会儿多说几句吧。”风千重阴沉着一张脸,笑容中是让人心悸的寒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若取你性命,便在这翻云覆雨之间!” “如果这算是恐吓的话,我只能抱歉你的威胁并不成功!”宁致远用力握紧硬木戒尺,苍白的面容上现出一丝不正常的红色,那是月兑力的前兆。宁致远看着面容默然的周小瑜,然后将目光移回风千重身上:“你不敢动用那份力量,因为你知道自己还不能完全控制那种能力,而且你更加清楚的是这里是临安,是飞羽阁的地盘,除非你想死,不然你是杀不了我的。” “你便如此肯定么?”风千重奇怪的看了宁致远一眼,语气森严清寒如雪。 “纵然你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可惜你终究不是疯子,你的理智战胜了你的**,所以你杀不了我!”宁致远丝丝入扣的分析着,愈加肯定的说道:“不是不想杀,而是不能杀!” “你的聪明真让人感到害怕!”风千重突然大声笑了起来,只是笑容中带着几分落寞。 一直默不作声的顾逆章根本不想再作纠缠,略微撤开半边身子向后退了一步,也正是这一步却是绷断了头脑中的最后一根弦,噔的一声颤音中顾逆章只来得及抬起头,那一瞬间他看到漫天飞舞的狂风席卷起遮天蔽日的砖石碎屑,瞬间填满了这条小巷,所有人都被堵在了其中,这里就是与外界隔绝的另一个**世界,这种战斗方式和周小瑜之前的招术极其相似,以致于周小瑜平静如水的面容都开始微微抽搐着,他完全没有想到在连番恶战之后再次是出手的风千重竟然还有如斯战力,不愧是江南三大宗师中的顶尖人物,直到这一刻周小瑜才倏然间明白,即便自己一直告诫自己要重视风千重,到头来终究还是小瞧了对手。 只是一个简单的抬手动作,但是那一瞬间周小瑜却看见了千万道模糊不清的残影顷刻间在虚空中如波纹一般荡漾开来,哪怕仅仅是一抬手的时间空白中,也足够周小瑜做很多事。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身后的宁致远再次抢攻上冲,战斗到这个程度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没有人愿意死去,所有只能权利进行战斗。手中的戒尺霎那间大放光明,耀眼夺目的乳白色光芒刹那间照亮了整个世界,把所有人都映照得纤毫毕现。 就在这刺目强光暴起的瞬间周小瑜身体如鬼魅般横移三尺,堪堪避开一道凌厉冷冽的气劲,脚下青石条上登时多出一道深逾数寸的印痕,嗤嗤的响声意味着难以想象的高温,周小瑜没有多看一眼,只是专心致志的竖直黄泉,青红相间的怪异亮芒从剑柄一直蔓延向上,最后交汇于吞吐着寒芒的剑尖。 周小瑜双手一指,一瞬之间虚空中闪现出一道古怪光线,趁着白光耀目的掩护之下,只在半空中拖出一道淡淡的痕迹,下一刻便出现在风千重的面前,几乎是同时周小瑜清楚地听见风千重闷哼一声,半空中飞溅而起的是数滴细小的血珠,啪嗒一声砸落在青石板上。 “来得好!” 看不见的光影中风千重一声暴喝,狂霸无匹的气劲四散暴虐飞逝,瞬间暴起竟然利用有质的气流生生吹开有形无质的光线,如同水面上溅起的一滴水珠,瞬间无数涟漪争相交替融汇和分裂,宁致远根本来不及避让,人在半空还未落下却已经被风千重堵住了前路。 如此快的攻击速度根本就不是周小瑜所能追上的,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半空中被一掌击中的宁致远刹那间倒飞而回,已然伤痕密布的身体上再添新伤,咔擦一声也不知是哪根骨头断裂,周小瑜听得牙齿发酸,再也不敢停留,猛然并指如剑,瞬间凝聚的强横力道从身体的气海识脉中汇聚而来,争相奔杀而出,强大而磅礴的力量是周小瑜无法娴熟控制的力道。 劈啪一声,晴空万里陡现雷霆。风千重抬头看了看,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但他却清楚地听见了雷电嘶鸣炸裂的声音,所以他仍旧保持着抬头昂首的动作。 就在下一刻,风千重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笑得格外灿烂。微微抬掌横竖胸前,与之同时瞬间出现的周小瑜不可思议的看着风千重,但是面容刚毅丝毫不减,手中长剑顺势刺出。 这一剑不出意料的刺空了,因为就在自己出手的瞬间,风千重凭空消失了,不曾掠扰一丝丝气流,竟然硬生生的消失不见,如同彻底抹除了在这个世界中的所有痕迹。 周小瑜双眉一抖,却是双掌合十,黄泉离体飞起,瞬间爆起一团熠熠华光,笼罩着剑身。古朴无华的长剑上华光如水般流动不息,周小瑜半眯着双眼然后单指扣于掌心,结成印法,霎时间周围虚空出现千万柄长剑,围绕着周小瑜周围不停旋转。 虚空中风千重长啸一声:“好小子,比起宁致远那个只会借助外物的家伙来说,你就是天生的战士。” “不过,也仅限于此而已!” 风千重猛然出手,一道紫气凭空而现冲天而起,盘旋着袭杀而去。 万千剑阵同时旋转,剑气纵横激荡肆虐不休,周小瑜目光冷冽紧紧盯住风千重。 “来吧,你这个老匹夫!” 六十三章 去报仇吧 更新时间:2013-05-01 风千重没有冲上来,因为有人来了,来的是柳蝶,还有江南边军分部的校官肖云! 周小瑜皱了皱眉,却没有回头,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有多危险他相当清楚!这个时候任何一丝疏忽大意,都极有可能导致毁灭。 柳蝶飞快的扫了一眼,身子不着痕迹的向外围退后一步,肖云看着眼前对峙的几人,脸色数变确实没有说话,反而饶有兴趣的踏前一步,藏在袖管中的手轻轻的抖动着。 “想不到你还有帮手?”风千重看了两人一眼,眉头皱的有些高,于是整个面部也显出一片愁苦之色,他低头看了一眼废墟中咳嗽不已的宁致远,又看了看凝神戒备的周小瑜,,而在他之后还有一位不知敌友的年轻男人,忽而怪笑一声:“看来你的运气很不错!” “这是你羡慕不来的!”周小瑜冷声回应。 “看来你很自信?”风千重沉默片刻,沉声问道。 “不是我自信,而是你开始退缩了。”周小瑜笃定的说道,面容有些狰狞可怖。 风千重轻笑一声,叹着气的摇了摇头:“纵然某心生退意,也绝非你能主导的。还真是天真呀,你以为单单只凭你们几人就能战败我么?你初登玄元根基未稳,又怎能以命搏命?” “所以,并非我心生退意,而是你的心已经开始动摇了。”风千重放声大笑。 “看见他了嘛。”风千重指着躺在废墟中的宁致远,语调怪异的开口说话:“这是下场!” “只是可惜的是,只要你想杀的人我都想去救救!”周小瑜咬着嘴唇,低声说道。 “难道你以为他还能有什么作为吗?”风千重冷笑一声,拂袖转过身看着头顶蔚蓝如洗的美丽天空,心中一片宁静:“宁致远已经废了,这一战他败得太惨了,即便能恢复过来,临安城这一战便会是他心中永远的心魔,如果没有大毅力克制心魔,他便真的废了。” 风千重说到这里,笑着转过头来,面容平静而安宁:“只是一个宁致远而已,杀与不杀有什么关系呢?且让他苟且偷生多活几年,若能大彻大悟得大造化,到时再战上一场便是。” “我不会和你打下去了。”风千重看着周小瑜的目光中有着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期许,他只是面容安详的看着周小瑜,沉默良久才说道:“现在看来临安城的这一切都是一个圈套,就像失去岁冬天的巴陵城云梦泽一般,都是有人刻意设下的圈套,其实仔细想想便不难想出,江南宗门掌教三聚其二,这临安城是那个老狐狸的地盘,害我和宁致远打了这么久的只怕也是东皇那老二了,想要隔岸观火又怎能让你如意?” “毕竟这场大火已经烧到你家里来了。”风千重冷哼一声:“就看你能不能扑灭了。” “既然你早就知道这是圈套,为何还要与宁致远死斗?”周小瑜终于听清楚风千重的意思,到底还是没能忍住,不由大声问着身前苍老枯槁、鬓角染霜的中年男人。 “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么之前我便说过了。”风千重目光越过周小瑜,看着半昏迷状态的宁致远,轻轻笑了起来:“不管怎么说,这家伙都是一个强劲的对手,既然能顺手解决掉,这样的好事又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东皇老儿,想做那得利的渔翁,焉知我黄雀在后。”风千重低声念道,笑得阴险、笑的渗人,笑得让人不寒而栗。 周小瑜呆立片刻,忽而有些奇怪的问着风千重:“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相信我!”风千重突然压低声音说道:“如今的你一定会需要那样东西的,因为你已经没得选择了。” “你说什么?”周小瑜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风千重哑然失笑,轻轻摇头:“你不需要听懂什么,因为你只需要去做,去争取!” 说罢,风千重遥遥一指,猛的冲天而起化作一道紫光,遥指天际而去。 周小瑜莫名其妙的看着来去匆匆的风千重,心中疑惑不解,却也没有多想。 顾逆章转身欲走,却被周小瑜叫住,他没有回头,只是冷声问道:“终于要动手了嘛?” “不是!” 周小瑜的回答让顾逆章十分意外,他倏地转身望着周小瑜:“你想说什么?” “回去吧,不要让我再看见你了。”周小瑜意兴阑珊的垂头,像是缓慢用心的思考着一些很重要的东西,这种思考花费了他很长的时间,所以他的第二句话过了一段时间才说出来:“阿英死了,说到底你也是受害者之一,虽然我很想杀你,但是我兄弟五人终究还是要活下一个。严飞必须死!而我,也不知能活到什么时候,我只是希望你能替我们这些弟兄好好活下去。” “就只是说这些么?”顾逆章真心笑了起来,他的身体有些颤抖。 “还能说什么了?”周小瑜哑着嗓子说道:“英子的死终究还是和你有关系的,但那些已经不重要了,所以我想知道严飞到底在临安城那个地方?希望你能告诉我。” “原来你是为了这个?”顾逆章轻轻笑了起来,腰间悬挂的腰刀也在上下抖动。 “很好笑么?”周小瑜微微皱眉,看着顾逆章的目光一片澄澈。 “难道不可笑么?”顾逆章长叹一声:“我顾逆章的生与死绝不是你周小瑜能掌控的,至于严飞那鸟厮,就算你不杀我也会杀,既然是死人一个有何必在乎早晚?” 周小瑜深吸一口气,看着脚下细小的石块,微微叹息:“你太固执了,你应该清楚我不是那个意思。” 顾逆章摇了摇头,他看着周小瑜的双眼认真地说道:“不是我固执,而是你着相了。” “我的仇,只能是我自己报!”顾逆章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你的事情,只能自己做!” 周小瑜点了点头,慢慢笑出声来,皱起的眉头也开始松缓:“你说得不错,是我着相了。” “只是,仇人竟在咫尺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周小瑜慢慢握紧双拳:“只要想着和他呼吸着同一片城市的空气,喝着同一条河流的水,吃着同一片地里长出的庄稼,你不觉得很难受吗?” “却是不舒服!”顾逆章点了点头,旋即说道:“可你说的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想报仇,那边自己去吧。”顾逆章呆立半晌,看着头上的天空,不知过了去了多久,才开口说话:‘如果你真的很着急的话,那你求我呀!“ 周小瑜微微一愣,瞧见顾逆章眼中的戏谑,然后慢慢低下头去:“算是我求你了!” 顾逆章一怔,然后低声开口说道:“你可以去东四牌楼看看,那儿的房子还挺不错的。” “谢谢!”周小瑜应了一声,转身朝巷弄外走去,一阵风似地飘过了。 柳蝶跟在身后,大声叫着周小瑜的名字:“小瑜,慢些走,你知道东四牌楼在哪里吗?” 后者猛地站住,而后一转眼闪回来,一把扯住柳蝶:“带我去。” “正巧我有空,不介意的话就一起去吧。”顾逆章的拉个哈欠,他昨晚上没有睡好。 周小瑜不知可否的点了点头,一旁的肖云再也按耐不住:“喂,不要无视我好不好?” 一行人去得远了,阳光明媚、春意盎然、鸟语花香的午后,谁也不会在乎,一列车队慢悠悠的进了临安城。 六十四章 为了所爱的人 更新时间:2013-05-02 周小瑜站在东四牌楼前,顺着幽深静雅的巷弄看见了斑驳月兑落的古老墙壁,然后他的目光定格在倒数第三间的老旧小院上,与寻常民居再想死不过,大门上贴着月兑色破败的年画。 “原来你便一直躲在这里么?”周小瑜嘴角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让人捉模不透。 柳蝶站在周小瑜的右手边,顺着周小瑜阴冷清寒的目光看了过去,不由开口说话:“为什么不过去?近在眼前了,还在犹豫什么?是因为可笑的兄弟手足情么?” 周小瑜吸了一口气,没有回头看柳蝶,只是低头看着脚下的青石板,微微摇了摇头。 “或许是因为激动吧,一直绷紧的弦终于要松开了,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周小瑜终于转身看着女人,轻笑一声:“这种感觉你永远都不会懂的。” 顾逆章淡淡一笑,右手轻轻搭住腰间的铁刀,面容如目光般阴冷:“他还藏有后手。” “那边一并杀光!”周小瑜霸道无匹的说话,平淡至极的语调中藏着令人心悸的血腥。 “他逃不掉的。”周小瑜间目光重新移回那幢安静平凡的普通院落,冷声说道:“为了这一天,我等的实在是太久了。从巴陵到潭州,从武功山到临安城,一路波折变故已经让他多活了太长的时间,兄弟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尽了心意,剩下的就只有生与死了。” 顾逆章轻笑一声,却是根本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来,这一刻他已然身心枯寂:“我只希望他不要死的太便宜了,因为这些日子我过的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放心吧,不会的。”周小瑜沉声说道,说完当先一步走了过去,一瞬间便跨出数丈。 一路跟了过来的肖云张了张嘴,却是哀叹一声硬着头皮跟了上去:“真他娘一群疯子。” 周小瑜很轻松的走进了小院,天井中是稀疏却不失鲜丽的花草,在这午后的温柔阳光下散发出别样的柔顺鲜女敕,有盛开的粉白淡红相间的桃花挂在枝头,一股淡雅的香味传来。 就在庭院正中的石子路上,周小瑜看见了正襟危坐的严飞,他并不意外,是以周小瑜点了点头,算是和严飞打招呼:“好久不见了,看起来你过得似乎还算不错的样子。” “托你的福,平淡中亦有酸甜苦辣。”严飞微微一笑,像是许久不见的老朋友聊天交心:“只是让我感到可惜的是,这样平静安详的日子似乎就要一去不复反了,因为你来了。” “不错!”周小瑜接过严飞的话头,哑着嗓子低声说道:“我来了,你便该死去!” “只是我这个人很怕死,所以我不想死。”严飞望着周小瑜的目光中是一片诡异的澄澈。 “死不死,这件事情已经由不得你了。”周小瑜朝后挥了挥手,顾逆章倏然现身。 严飞看着突然出现的顾逆章,面无表情的抽了抽鼻子:“想不到你到底还是过来了。” “有些事情,是要当面讲清楚的,不然我这辈子都会觉得不舒服。”顾逆章冷声说道。 “那么你想知道些什么?”严飞看着顾逆章,眉眼向上微微挑起,竟有神采飞扬之意。 顾逆章面容冷峻的低头看着轮椅上的严飞,慢慢握紧了双拳:“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若换做是你”严飞没有正面回答顾逆章的问题,所以他推了回去:“你会怎么做?” “至少我不会像你那样。”顾逆章摇了摇头,像是给自己打气一般大声肯定的说道。 “你错了。”严飞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顾逆章,仿佛看着的是一头受伤的小兽般,他的眼神中竟然有着一丝常人所无法理解的温柔,严飞就那般看着顾逆章,慢悠悠的说道:“如果换做是你,如果换做是你坐在我的位置上,你也不得不那样做,因为你没选择。” “我” 周小瑜微微摆手,踏前一步拦在顾逆章身前,冷冷看着严飞:“机会,是自己创造的。” “不要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你之所以没有选择是因为你根本就没有去争取,或者说你潜意识里就试图杀死我,无论你说的天花乱坠你都无法改变你曾经犯下的错误,所以你今天必须死,因为你已经多活了很长的时间。”周小瑜怪声怪气的笑了几声:“不好意思,我的时间观念向来很强。” “不愧是飞羽阁云中君,想不到终究还是被你看出来了。”严飞根本不为所动,哪怕是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脸上都挂着一丝暖洋洋的笑容,就如同投射下来的和煦阳光,什么都不会在乎。严飞讥笑一声继续说道:“只是说了这么多又有什么意思?你终究杀不了我。” “你错了,我不杀你是因为我想问你一件事情。”周小瑜轻轻摇着脑袋。 “你想问什么?”严飞摆了摆手,补充继续说道:“正好今天天气不错,说不定能帮你。” “我想说的是,你为什么还有脸敢活下去?” 严飞猛的挑眉,却是一句话堵在嗓子眼里还不曾开口,余光中已然瞟见周小瑜冲杀了上来,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一袭黑衣的顾逆章一同奔袭而至,那一柄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腰刀骤然闪现在半空中,绽放出一道夺目耀眼的刀芒,竟然生生将虚空切成两半,有湍急的乱流四散旋转不休。 骤然炸散的能量风暴瞬间席卷了小院中的每一件物事,花坛中的草树被连根拔起,数不清的褐色泥土飞上高空,而后簌簌落下,像是下了一场规模不小的泥雨,便在这花雨漫天之中,于无声处悄然展现而来的一道剑芒轻而易举的切开了那些阻隔在严飞身前的空气墙,后者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半空中不停颤抖的气流,然后他轻轻叫出声来,双袖一展行云流水。 顾逆章的腰刀没有切中严飞,却是在幽静的石子小径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同时也印在严飞深深的脑海里。因为巨大惯性而无法变向的顾逆章一直冲了出去,然后他再也没有出刀,因为在一株说不出名字的花树下,他看见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女人——芸娘。 那一眼像是越过了千万年纷纷扰扰的岁月光阴,终于在生命的某一个角落找到了她。 顾逆眼眶湿润,只是他不想让女人看见自己哭泣的模样,还有脸上的那一道伤疤,所以他拉了拉黑色的帽檐,将自己大半张脸都遮在了连阳光都无法穿透的黑暗之中,静静地看着倚在花树下的美丽女子。 “你终于,愿意出来见我了么?”芸娘痴痴的望着自己曾经的男人,声音飘忽的问道。 “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顾逆章苦笑一声,原来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两个人之间只能存在这样无味无趣的话语了,所以他有些心酸和心痛。 “是啊。”芸娘轻轻感叹一声,抬手挽起散落在额前的秀发,一如从前的妩媚可人。 只是这一切在顾逆章看来,却有一种被窗纸蒙上的不真切模糊感,女人站在树下,尽管是在顾逆章的身前,两人身间却像是隔着一个世纪那般漫长无边,纵然触手可得,却只有两人清楚这当中无法逾越的鸿沟到底有多长多宽。 于是顾逆章终于明白什么叫恍如隔世!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像是感慨着什么,顾逆章似有所悟的回身看着激斗成一团的周小瑜和严飞。 “终究还是来了!” “这一天!” 六十五章 不能杀 更新时间:2013-05-02 “不上去帮忙吗?”肖云指着战成一团的两人,低声问着身边的柳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兴趣的光彩。 “这是他的事情,也只能由他来解决,既然要报仇,又何必假手于人?”柳蝶看着周小瑜,沉默片刻低声说道。 肖云撇了撇嘴:“不就是报个仇嘛,至于分得这么清楚?要我说直接冲上去,大嘴巴子伺候着。” 柳蝶一脸鄙夷的看着他,冷哼一声:“指望你能想明白,估计得到下辈子了。” 天井中严飞完全没有想到周小瑜的修为竟然精进神速,而且据他所知在武功山无尽密林中周小瑜身受重伤,气海奔溃识脉尽断,当下看来竟似更胜一筹,每一掌拍出都隐隐有风雷呼啸之声,激荡而起的劲风刮得人面孔生疼,严飞只来得及迷上双眼,便瞧见一道模糊残影熟悉而至,旋即轻柔至极的按住自己的胸口。 登时整个人如同被无形巨锤凌空砸中,严飞升腾而起的身体刹那间摔落在地,轰然一声闷响直接在坚实的地面上留下一个硕大土坑,一时间尘土飞扬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模糊不清的尘埃中柳蝶陡然听见一声闷哼,竟然是周小瑜发出的,女人不禁秀眉轻皱。 物体摩擦空气而产生的急遽破空声不绝如缕,高空中周小瑜的身影陡然闪现,至于那一声闷哼仿佛还在院落中回荡,袅袅散开的烟尘再也无法遮掩严飞的身形,土坑中早已不见人影,但是高空中的周小瑜却看得一清二楚,至于方才那一掌看是落在严飞胸膛,却只有周小瑜自己才知道,那一击根本没有奏效。 那一瞬间严飞骤然爆发出的移动速度绝对让人侧目,哪怕是周小瑜也无法跟上,实际上蓄势爆发的一掌根本没有击中实体,不过是飞舞激荡的掌风劈中了严飞的衣袖,至于那一掌不过是拍散了对方留在虚空中的一道残影。 说到底终究是自大意轻敌,现在想起来之前的烟尘飞扬也是严飞的故布疑阵,引诱自己贸然进攻从而给他创造袭杀的机会。相同此种关节周小瑜甚至有些佩服严飞此人缜密精细的计谋,只是这样的招术再也不会给你第二次施展的机会了。半空中周小瑜冷笑一声,忽而头下脚上笔直砸落下去。 地面上的严飞四下扫过一眼,却是根本没有发现周小瑜的身影,不由眉眼急速跳动。 “不好!”忽然之间严飞脸色倏变,头也不抬赶忙低头弯腰,同时双掌撑地,一道气喷薄而出,推动严飞的身体迅疾无比的冲了出去,身体在半中凝集成万千道无法捉模的丝线。 只是这一次终究还是没能跑空,豁然下砸的周小瑜在即将落地的瞬间拧腰翻身,脚尖轻轻点中石块旋即轻柔至极的疾速变向,一把伸手堪堪扯住严飞的腰带,不等后者反应过来便猛的掼在地上,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战阵上隆隆敲响的战鼓,剧烈的震颤感让人热血沸腾。 “呀!”严飞终于嘶吼出声,他双目赤红如血,土坑中石屑散乱满地,只是这些散落的石块竟然在旁人的注视中诡异无比的悬空而起,漂浮于严飞身体周围,周小瑜的那一记终究重创了严飞,此刻后者嘴角溢血,努力压抑着体内翻涌的气血,还犹如潮水一般的剧烈痛感。 周小瑜神情凝重的向后退了一步,看着那些随着严飞手势而不断旋转的细小石块,心思数转却无法想明白这是那一路的术法,有些像北地的一脉豪门,却又不尽相同。 小心为上。周小瑜打定主意,挥手示意柳蝶等人退开距离,而后目不转睛的看着严飞。双拳轻轻握紧,有骨骼咔咔作响的声音传来。 这一刻周小瑜突然想起之前风千重换个自己说过的那番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若取你性命,便在这翻云覆雨之间。 翻手便能取人性命的感觉,研美的让人着迷。周小瑜有些迷醉的想到,然后他似乎看见容貌同样研美的师姐在向自己挥舞招手,如果她在天上看着这一幕,或许也会真心笑出来吧。 严飞浑身颤抖着,愈加多的殷红鲜血随着开裂的伤口渗出体外,身下的土坑已经凝聚了一层厚厚的血水,黏糊糊的让人反胃,甚至沾染在土层中染出一丝暗黑之色。便在这一刻严飞猛地睁开双眼,那一刻似乎又怪异的红芒骤然闪现,而后那些沾染了鲜血的细小石屑猛地同时飞射而出,朝周小瑜扑杀而去。 “哼,雕虫小技不足为虑。”周小瑜讥笑一声,青光大作而太极依旧,八卦图展现半空,整个面容都被着朦胧如水般温柔的青光映照的纤毫毕现,连同皮层下的血管也是一清二楚。 随意挥舞的手掌并指如剑,凌空虚划而成的一张巨大蛛网,严丝合缝而没有丝毫缝隙,死死兜住了所有急速冲刺的石砾,强大的冲击力让周小瑜不得不向后连退数步才堪堪站稳。 “只能做到这样的程度了吗?”周小瑜不屑的望着严飞:“你真是让我感到失望。” “既然大仇得报,又为何会感到失望?”严飞抬头看着他:“你应该高兴才对。” “你不死,我又怎么高兴的起来?”周小瑜低头反问着血坑中的严飞,语调清寒如冰。 听到这话严飞突然状若疯癫一般的笑了起来:“实话跟你说吧,来到这个世上我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周小瑜嘴角微微抽搐,双拳微微握紧,目光如电紧盯着严飞:“你想死?” “我想活着。”严飞很老实的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他略微沉吟片刻再次说道:“只是现在看起来活着只能是一个梦了。” “既然是梦,不如死后再作吧。” “若是不试试,又焉知是否美梦成真?”严飞反问一声,却是说不出的认真神情。 “既然是美梦,就不要想得太美了。”周小瑜嘴角微微上翘,逐渐牵扯出一丝嘲讽。 “不会将死之人,无谓多言!”周小瑜抬头看着碧蓝的天空,心情一片舒畅。 “看起来你很得意的样子。”严飞不无妒忌的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这是你羡慕不来的。” 严飞咬了咬牙齿,却是想起了什么似得,自言自语:“说起来,应该快要到了!” “你在说什么?”周小瑜冷声问道。 “或许,和美梦成真四个字有些关系。”严飞不无得意的看着他。 周小瑜猛地抬头,看着空无一物的大门,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对面那斑驳快要月兑落的墙壁,还有探进院落砖石上的调皮阳光。可是这一切在周小瑜看来却是说不出的恐惧之感,甚至是一种心慌,周小瑜说不清这是种什么感觉,但他很清楚的能够感受到。 “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让你美梦成真的。”周小瑜咬牙切齿看着严飞。 “你的心已经乱了。”严飞慢悠悠的说道:“既然心乱了,今日就不适合杀人了。” “因为你握剑的手已经不稳了。”严飞平静的看着周小瑜:“说不定还会伤到自己。” “是嘛?”周小瑜突然大声笑了起来,猛然拔剑一声铮鸣:“你便去死吧。” 其实还有很多话周小瑜没有说,但是他已经没有时间了,因为他听见了马车侵轧地面的声响,本能的周小瑜能感觉到,那是一种不祥的声音。 剑光霍霍之中,然后有人大声喊道:“不能杀!” 不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