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司命丢了+番外》 第1页 《奈何司命丢了》作者:皮九个狸 文案: 有人情深缘浅,心念一生;有人缘深情浅,爱而不争;而有人情缘皆浅,却羁绊三生。 女阴差轻璧从未想过死后还能复活…… 或许是命运弄人,她的新宿主是个傻子,被她一朝重生恢复神智。 前世让她魂飞魄散的仇人是她的师父; 前世命缔姻缘的人是她不能相认的主子; 今生对她最好的那个男人却说不能娶她。 轻璧奉命寻找丢失的司命大人,要不是司命丢了,轻璧一定要做回阴差,将这个三个男人一个个都勾了魂去。 内容标签: 前世今生 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轻璧/九歌,境华,雾枭,拾柩 ┃ 配角:逐水,元彻,松果 ┃ 其它: ☆、引渡 夜黑风高。镇子里的百姓都已熟睡,道路上冷冷清清,偶尔听见犬吠哀嚎声,近似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两个丫鬟紧挨着走在路上,她们怀抱黑布包,行色匆匆。终于,二人到了府门口,不禁松了一口气。只见府门口挂着的白色灯笼在风中诡异地摆动,突然小丫鬟怀中的黑布包被风吹开,布包下的黄纸肆意地翻着角。 大丫鬟连忙用手帮她盖住:“小心着点,风这么大,要是吹散了,我们可有的忙活了。” “你觉不觉着,今晚这天儿异常的冷。” 大丫鬟面露惧色,抱紧怀中布包,贴耳小声地说:“我也觉着,可能是阴差到了。” “啊——”小丫鬟连忙捂住嘴,有些害怕,不由地向她靠了靠,“哪儿呢?” “你我都是活人,怎么能看得见?我们快进去吧。” 两个丫鬟推开府门,她们并未察觉到身后凭空出现一黑袍女子。黑袍女子手持法杖跟在其后,进了府门。她一身素黑,遮着面,一双眼睛似乎早已洞悉这里的一切。她从正院一路跟到里院,法杖所经之处,尘埃随之而动,霎时浮了起来又被风吹散。 屋内,一年轻女子的灵体从肉|身中分离出来,她畏惧地打量着四周,身边哭泣之人皆是在世的熟友至亲,而此时她明白自己与家人已阴阳两隔。“铮……铮……“”黑袍女子手中的法杖缓缓落地,每落一下,便发出金属特有的共鸣声,灵体循着声音走到屋外。 她身后忽地传来金属声,转头看去,黑袍女子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她身后。 “你是何人?”灵体惧怕地问道。 “我是来引渡你的阴差。”黑袍女子声音空灵飘渺。 “这么说……我,我真的死了?” 黑袍女子点了点头。 灵体怅然,而后忽的挣扎道:“……不,不,我自小受病痛折磨,如今好不容易碰上了一个心仪之人,我不能跟你走,这样对我太不公平……”她的声音颤抖着。 “时辰已到,了却此生牵挂,除去今生姓名,跟我走吧。”黑袍女子的声音透着冷漠。 “不,若我投胎,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我不走!”灵体说着欲逃回屋内。 “铮!”法杖敲响地面。灵体仿佛受到震慑般,在欲黑袍女子擦肩而过之时停在了原地。 “缘定三生几世修,他和你今生情深缘浅,你又何苦执着?”黑袍女子的声音似乎就在她的耳边低喃,嘲笑着她的痴情。 灵体听闻,泪落两颊道:“今生缘浅,我就算做孤魂野鬼伴,也要伴他度过此生。” 法杖上的灵灯发出微弱光芒,一扇光门在灵体的身后旋转而开。“你转身看看这婆娑境的三千世界,这一世,他的心上人可是你?” 灵体转过身来。那婆娑境内的世界变化万千,空间交错,让她一时间看不清楚。 “他在哪里,我看不到。” “走近一些。”黑袍女子的声音犹如催眠咒语,引着灵体一步步走向婆娑境。 婆娑境内,男女调笑的嬉戏声传来,那女子的笑声听着无比动听娇羞,然而却分辨不出她的外貌。嬉笑声忽而弱了下来,愈来愈弱,灵体焦急地探进婆娑境内,渐渐地,她的身体完全探入进去,随着笑声一起消失在了这个世界。黑袍女子收起婆娑境,院内霎时漆黑一片,仿佛什么事情都未发生过一般,只有屋内传出来的哭声依旧。 乌云渐去,月亮显出它久违的样子。黑袍女子将兜帽摘下,她蒙着面的侧脸被月光勾勒出好看的形状。“轻壁。”只听身后传来一男子的声音。 “元彻大人怎会来此地?”名为轻璧的黑袍女子有些惊讶,在地府公差们最忙之时元彻竟然出现在这里。 元彻看起来约三十出头的样子,虽和轻璧同披黑袍,蒙着面,他却更加干练低调,手里握着一把三寸宽短剑,环抱胸前。“引渡这爱恨痴怨的灵体向来费些口舌,以往我常好奇你是如何引渡的,那引魂灯又有何奥妙,没想到原来是这般。” “凡是能引渡成功的法子,与我便都一样,元彻大人突然来找我,不会只为看我引渡?” “自然不是,我知你近日为摩罗大人搜集续命所用残魂,所以来告知你一件事,如若需要残魂可去往北漠城。” “北漠城?北漠城是三界枢纽,多年由魔域之人掌管。” “不错,那里三界生灵往来频繁,最易搜得残魂散魄。” “多谢。”轻璧说完便在元彻面前消失了。 “呵,这当真是我们的摩罗继任者吗?”元彻摇了摇头,感叹自己这千年老鬼的高冷都不及轻璧的一半,又叹道,“可这不就是我们阴差吗?”要说三界之内谁最漂泊不定,可不就是他们这些个阴差,天南海北的引渡众生,谁会记着他们?他们又会记着谁? “什么放不下、求不得,什么爱憎恨、离别愁……都和咱们阴差没有任何关系。”元彻发出一声感叹。烧灼的纸灰飘出庭院,它伸手捏碎那一抹星火。 次日。轻璧刚引渡完,便收到小同僚松果的求救。她找到松果的时候,松果委屈地抱着剑,窝在树下。 “丢人,蹲在这儿做什么?”轻璧微微皱眉。 松果看见轻璧便扑了过来,轻璧只手撑开他。松果抽抽搭搭地说:“里面有个人拦着我,不让我带灵体走。” “什么样的人?” “一个凡间的少年。” “能看见你的凡人?” 松果忽然停止了哭泣,似乎才意识到这件事,他抹了抹眼泪,道:“对呀,一个凡人怎么能看见我呢?” 轻璧看着他呆傻的小样子,无奈叹了口气。松果办差快百年了,还是这般软弱可欺的样子。她转而盯向眼前的破草棚,棚里透射|出一鬼一人的影像,鬼影虚虚晃晃,似是灵体刚出窍不久,而那凡人少年在屋内插着腰,看起来好不骄傲。 作者有话要说:hi~?o(* ̄▽ ̄*)ブ,看到这里即是缘,点个收藏行不行? ☆、叫境华的凡人 “你和他一般高,为何不动手打他?” 轻璧此言一出,松果更委屈了,他道:“若是普通凡人就算了,连婆娑境他都看得见,灵体被他劝得越发对人间眷恋,我要是真的动手打了他,人家灵体还愿意跟我走吗?再说了,鬼摩罗大人也不让我们打人啊,姐姐你这不是害我嘛,虽然我松果引渡总是搞砸,但我也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松果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话。 轻璧伸手对他施了一个禁言咒,松果倏地停止说话,他紧闭着双|唇,支支吾吾一通,拽着轻璧衣角,请求解开咒语。 “我只是想说句话,不怪你办事不利,我也是头一次见到阴阳眼的凡人。”轻璧说完,解开了他的咒语。松果刚想说些什么,被轻璧一瞪,便缩了回去。 草棚里的少年听见外面有响声,跑出来看,见到轻璧和松果立即露出不可一世的神色,喊道:“哟,还找来了一个帮手?” “轻璧姐姐,你看他那个跋扈的样子,一定不是什么好人。”松果藏在轻璧身后,指着那少年,一点儿没有阴差的架势。 第2页 轻璧见这少年不过十六、七的样子,眉宇间却不似常人,骨骼清奇,颇有仙缘。动他怕是日后会有麻烦。 “我们是地府的公差,特地来引渡此人,希望阁下不要阻拦我们。”轻璧很不情愿地吐出“阁下”两个字。 “我没有阻拦你们”,少年从地上捡起一根草苗子,含在嘴里,咂了咂,“只是他生前是个可怜人,自小|腿上有疾,限在这小村子里,连大好河山都没游历过,我和他说了镇上有一家好吃的馆子,里面的烧鸡味道极佳,厨子一打开那蒸笼,十里八乡都能闻见烧鸡的香味……” 少年嗅着空气,仿佛现在烧鸡就摆在他的跟前。在他自顾自地说着烧鸡时,轻璧已让松果迂回进破草棚。 “……爽滑內酥,吃完一只,我保证让你三日内回味无穷,所以我就答应他,买只烧鸡烧给他,你们要是连这小小的要求都不答应,也太没人情味了吧。” 少年絮絮叨叨的样子可以和松果凑一对,若放在平时轻璧早动手了。她压了压心头火,道:“地界什么都有,何况一只烧鸡——” 突然,草棚里传出声响,少年意识到自己中了声东击西之计,连忙向回跑,可他刚跑了一步便跌进了一片陌生的竹林中。 轻璧放下施法的手,冷笑一声。 “看你颇有仙缘,今日放你一马,好好在这里呆着吧。”轻璧的声音从空中飘来,回荡在林间。 少年有些懵,他吃痛地从地上爬起来,环顾四周。竹林里只有一条小道,昏暗且毫无人气。少年顺着林间小道向前走,不一会儿又回到原地。 “这是……鬼打墙?!不好,怕是待我出去,那人早已投胎多日。”少年是个倔脾气,他顺着小道跑了五六次,又穿过竹林跑了五六次,皆回到原地,最后他累地气喘吁吁,抱着根竹子瘫倒在地。 松果顺利地完成了引渡,他收起婆娑境,出来见少年失去踪影,问道:“他去哪里了?” “他在我设的结界里。” “哦,如今我引渡完成,轻璧姐姐可以把他放出来了。” “不急,结界时间流逝缓慢,就让这个管闲事的小子多呆一阵儿。” “放我出去!!!” 求救声回响在轻璧的结界里。依轻璧的性子是不会救他的,不过后来听元彻说,少年被一个道士救下。 “道士见他仙资极佳,便收了作关门弟子,那小子近些年修习颇为不错。”元彻挑了挑眉,问道,“你不想知道,我是如何知晓的?” 轻璧在等灵体出窍,随口问道:“如何?” “我和其他同僚出去办差,那小子三番四次地阻拦我们,我这一打听才知道,他道号境华,其实是冲你来的。” “我?”轻璧有些惊讶。 “这叫境华的小子看来记仇得很啊,这天地界一日等同于凡人一年,这小子足足记了十年啊。”元彻感叹境华是个人间极品。 屋内哭声乍起。 “时辰到了。”轻璧说着,刚欲传进屋内,便听身后有人道:“还好还好,我来的不算晚。”轻璧和元彻回头看去,只见一身着低阶道袍的青年踏着飞剑缓缓而落。 “你可让我好找。”他眉宇间还是那么英气十足,浑身上下充满着活力。 轻璧没将他放在眼里:“若是想来阻拦我,你可将算盘打错了。” “我自有办法。”他说着从衣襟中掏出一张黄符,隐了身,眨眼间便窜进屋内。 “还魂符!”元彻暗道一声不好,立即传进屋内。轻璧玉手一挥,引魂灯先至将灵体护住。还魂符刚贴在灵体上,境华便反弹了回来,整个人跌落在地。屋内的大人还在哭哭啼啼,并未听见声响,只有个刚开蒙的孩子看见了境华的丑状,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引得身旁大人连连阻止。 元彻一把拎起他,破口骂道:“混账,这还魂符岂是你随意乱用的?” 轻璧将还魂符收进手中,打量了一番,纸上的符号画的十分标致。“三十年的老道也未必画的出此符,怕是从哪里偷来的。” 境华本想抢回还魂符,听轻壁如此说,便反驳道:“这才不是我偷的,是我自己画的!” 屋内的众人听见突来的人声,瞬间停止了哭泣,瞪大了双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本来家里去了老人,心中都是忌惮鬼神的,这莫名出现的声音,更让众人心生恐惧。轻璧和元彻并未慌乱,互相使了一个眼色,元彻将境华禁锢住,传出了屋外。轻璧则略施法术,指引着灵体顺利进入婆娑境。 事毕。元彻将境华绑在山中的一棵老榕树上。 元彻系紧最后一个结,拍了拍手:“臭小子。”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堂堂地府公差,岂能用这些下三滥手段!”境华使出浑身力气挣脱。元彻见他辱骂自己,刚想抬掌给他两耳刮子,被轻璧拦了下来。 “轻璧,你难不成要护着这小子?刚刚的事情还没完呢!” 原来她叫轻璧,境华心说。 作者有话要说:hi~?o(* ̄▽ ̄*)ブ,看你仙缘颇深,点个收藏行不行? ☆、继承和厚望 “世间本就有些事说不清楚缘由,等着哪个游人道士路经此地,自是对方才的怪事有一套说头,不管怎么说,凡人总会信的。而且……”轻璧示意元彻撤到自己身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我要亲自动手。” 只见轻璧抬起的手指尖发出微光,她一转手腕,那道光便钻进了境华的喉咙。境华刚欲张口,却发现嘴巴像黏住一般,竟连一点声响也发不出来。境华挣扎地更加剧烈了。 “这惩罚是不是过于轻了?”元彻想的当然是痛扁这小子一顿。 “不轻,这禁言咒他师父都未必解得了,况且……”她逼近境华,轻声道,“这次你求救也没有用了。” 她的双眸离境华只有三寸近,榕树后的阳光洒进她的眸中,似夕阳余晖,泛着暖暖的橙红。轻璧虽然遮着面,但面部轮廓却清晰可见,白|皙的皮肤传来淡淡的清香。境华看怔,在这十年里苦心修行,为的是有朝一日胜过轻璧,如今再见,咫尺之遥,竟有些不知所措。他咽了咽口水,心脏跳得有些快,脸颊也有些微热。 直到轻璧离去许久,他还沉浸在方才那一幕中……就这样过了整整三个时辰,境华终于被师父找到了。 “臭小子,不好好在山上修习,又下来惹祸,要不是为师道法高深,你被人绑在这偏僻山里,叫破喉咙都没人管你。”师父说着给境华松绑,而境华看着师父忽然呆笑了起来,着实把他师父一跳。 “你疯啦?笑什么呀?”师父一脸茫然地看着境华,随后气急败坏地骂道,然而境华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师父感到不对劲,停下松绑的手,瞅着自己个儿转了一圈,“我今日也没将衣服穿反呀我……臭小子,你到底在笑什么呀?” 境华无法说话,只能强行憋住笑容,然而他见师父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师父张着嘴,满脸迷惑,一边观察着境华,一边为其松绑。回到跃南山的道观之后,师父跟在境华身后偷偷观察,只见他无论吃饭、坐立、修炼还是睡觉,境华都是一副呆笑的模样。想了一夜,以为境华中了邪,又是为他把脉,又是招魂,可就是解不了他的哑症和呆笑。 地府。石路上水渍斑驳,幽魂草在石缝间缓慢地摇摆,似在齐吟一首哀歌,胆小敏感的蓝萤寄居在幽魂草内,有一点声响便会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幽魂草顺着缝隙一路生长,顽强地蔓延到石阶之上,石阶已经被磨得没了棱角。抬头看去,隐约可见雕着纹样的石拱门落于石阶之上,其正上方闪着“摩罗府”三个金色大字。只是绿荇将其环绕,依稀看得清罢了。 轻璧刚爬上石阶,便看到松果已在摩罗府的门口等候,他摘下面罩,笑眼弯弯。 第3页 “轻璧姐姐,松果想送摩罗大人一份薄礼。”松果递来一个薄白瓷的小罐,里面隐隐发出绿色亮光,是妖精的散魂。 轻璧试着这散魂的重量不轻,说道:“妖精的散魂最不好收,想必你费了一番功夫。” “轻璧姐姐时常帮我,这不算什么。”松果笑了笑,如春日暖阳般灿烂,“要是摩罗大人身体能好,我愿意再帮姐姐搜集。” 自从鬼摩罗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轻璧便时常去人界搜集散魂,为她续命。可是轻璧知道,三界生灵寿命皆有定数,续命一时,却不能续命一世。轻璧回过神,微微一笑:“谢谢你,摩罗大人知道你的好意,定会非常开心。” “摩罗大人喜欢,松果也开心,那我先告辞了。”松果得了肯定,竟开心地忘记传回人界,一路小跑着下了石阶。 “这孩子,去人界竟然还用走的。”轻璧嘴上说着松果,心里却十分欣慰。 摩罗府邸的殿内烛光昏暗,暗处的塌上坐着一个老年妇人,她看起来七十有余,头发已花白,低头闭目,仿佛已没了生气。一烧着的墨色石鼎立在她面前,鼎内雾气蒸腾,看不见底,轻璧将松果所赠白瓷罐里的散魂倒入石鼎中。 散魂落入炽|热的雾气中,挣扎了两下便融化了。它慢慢汇成一股气,被老人收纳进了身体。 “回来了。”老人的声音低沉,似睡醒时的呢喃。她随之面色红|润起来,这才看着有些活人气息。 “大人。”轻璧摘下面纱,恭敬地行礼。 老人睁开眼,微微抬起头来:“好孩子,不用再费心为我续命,历来若有新继任者,前任摩罗便会死去,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东西是松果孝敬您的,若不是您选中我们,我们至今还是地界的一介野鬼。”阴差都是记不得生前事的人,轻璧也从不过问,只是阴差的地位相比地界其他生灵要高出许多。 鬼摩罗陷入回忆之中:人界一千年前有一户人家被灭门,年轻的鬼摩罗匆匆带着阴差们前往引渡,满院的众鬼哭嚎,阴差们三两合力才能引渡一个灵体,婆娑境交错地召在各处,境况极其惨烈混乱。行走其间的鬼摩罗来到后院,她忽然怔住。 一棵木槿花树下躺着一年轻女子,她安详地熟睡着,似完全处于另外一个世界…… “当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便知你与常人不同,这千年来我都一直属意你是摩罗之位的继承者,如今我大限将至,想着你以后也会重蹈我的覆辙,心里便觉着愧对于你。” “轻璧只愿摩罗大人好好保重身体。” “以往,我常教导你们‘人死如灯灭,往事如云散’,如今自己临了了,却总是梦见一个人。” “大人说的这个人是谁?” “游龙……”鬼摩罗呢喃着这两个字,还未说完便睡着了。摩罗的情况看起来比前些日子还要差。 轻璧顾不得探寻游龙的身份,一心想着元彻说起的北漠城。当即换下一身便装,前往北漠。她到北漠不过一眨眼功夫,可进城关却用了半个时辰,现如今仍排在城外。 作者有话要说:hi~?o(* ̄▽ ̄*)ブ,看你骨骼惊奇,点个收藏行不行? ☆、千年小儿雾枭 队伍中的人也颇有怨言:“这队伍排了这么久,怎么也不见往前挪挪地儿?” “话说这北漠城是魔域的领地,可以往城主皆来自掌权之族魔族啊,就这届,不知道怎么了魔族没空,就让这妖族占了便宜!虽说狐王能力一般吧,但起码长相那是一等一啊!嘿!偏不巧了,城主之位让那狼妖王当了去,他这新官上任三把火,对北漠城管理的十分严格,不,可以说过分严格,那叫一个非人哉呀,尤其对恩怨颇深的魔族。” “哎,可害惨了咱们呀,这北漠城寸土寸金的,等咱挤进去,别说这摊位了,我估计就连台阶也让前面那些人站喽。” “所以说,人家魔族为什么能掌管魔域,就是因为心胸敞亮……” 几个男子见队伍也不动,便干脆围成一团,嘁嘁喳喳地聊起了魔域奇闻。 “我再和你们聊点别的,听说过魔君二子雾枭吗?” “不就是那个千年小儿嘛!” “怎么个千年法?”新加入的男子中有人问道, “你看看还真有人不知道,我和你们讲,据说这雾枭和司命定了姻缘,你们要问这司命是谁?天上司命女神啊,那叫一个漂亮!但是人家司命讲究缘分,她和魔君约定只有雾枭情窦初开时才可长成及冠之年,若雾枭真心喜欢她,她就接受这姻缘。” “哦——”众人齐刷刷地发出感叹。 “但这魔域美女众多,雾枭会不会……有点问题……”几个男子贼兮兮地笑了笑。 轻璧又被迫听了几个段子,她的耐心快磨尽了,见队伍半天没有前进,她脱离队伍,欲强行潜入城内。 “前几任城主皆来自魔族,更何况,我魔族乃魔域掌权之族,凭什么不能进?”轻璧听得城门口起了争执,只见一黄口小儿怒目城卫,气势丝毫不输这几个小妖。看他的穿着确实是魔族的人,应该是某位富裕魔族的孩子。 “前几任是前几任,现任谁是城主,我们就听谁的,小屁孩,我们今天不让你进,你能拿我们怎么样?哈哈哈……”几个城卫相视,随后发出哄堂大笑。 “你说谁是小屁孩?!”小儿眼中的怒气更盛了,他使出魔力拍向城卫,然而城卫站着不动就将他顶了出去。小儿顾不得华服沾满尘土,爬起来冲向城卫,还未冲出两步远,又被踹倒在地。 “小屁孩,再来呀?” 小儿嘴角渗出微微血迹,他挣扎着起身。轻璧突然从他身后出现,一把将小儿拉至身侧。 “听闻魔族爱子如命,若一会儿这队伍中窜出了大魔,两位怕是要吃些苦头,不如放了这孩子进去。”轻璧说着,掏出一把碎银子,给了那位带头的城卫,“百年不过一眨眼功夫,来日选举,魔族几何胜算?想必两位应该比我明白。” 城卫攥了把银子,露出丝丝满意的微笑,道:“小姑娘此言倒是有几分理。”说着,使了个眼色,让出条道来,轻璧领着黄口小儿进了城。 轻璧一进北漠城便感到了这与他处的不一样,三界六道都往来于这座城,天界之人是不常来的,最多见的是来自魔域之人,偶尔能看到几个散仙和地界的老鬼。街边卖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各界本不常见的玩意和吃食都在这里能找到。偶尔走在路上,还会看见一个贪吃的小妖吐了刚吞下的吃食,又或是魔域的人和哪位大妖起了冲突,在街上嚷嚷了起来…… 轻璧不知不觉被黄口小儿超过,只见他转身拦住轻璧:“姑娘,你方才为何要给那两个小妖银子?” 姑娘?那两个小妖?轻璧弹了下他的脑门:“小鬼,口气倒不小。” 小儿向后一倾,微怔,怒道:“放肆。” 放肆?!轻璧冷哼一声:“就算我方才说的再有理,他们也不会让我们通行,你没听过有钱能使鬼推磨么?怎么?你离家出走,却忘记了带银子?”轻璧的话一出,小儿觉着自己像被剥了衣服般颜面尽失。 “谁……谁说我是离家出走的?”他还未等轻璧拆穿,扭头便逃走了。 轻璧摇了摇头,感叹:“这魔族的孩子自尊心着实强。” “姑娘,新鲜的魔兽肉,要不要来一点。”小贩们日进斗金,可还是争先恐后地拉揽生意。 “物美价廉的法器精炼石,童叟无欺……” 轻璧走着,发现角落里有一个没有叫卖的八字胡小贩,她径直走过去。来人见她,便挺了挺身板,露出微笑,眼睛眯成两条弯弯月牙。 “姑娘,要点什么?” “残魂可有?” 八字胡从怀里掏出一件香囊般大小的袋子,吹了口气,袋子瞬间变大,在他手里沉甸甸的。 第4页 “您看这纳魂袋,满满全是残魂散魄。” “散魄不要,只要残魂,说个价吧。” “这……”八字胡面露难色,眼珠子在眼眶里打了一个转,“姑娘,残魂一拿,这散魄不都飞走了嘛!”轻璧明白他是故意的,把残魂和散魄一同收进纳魂袋,好向她多要价。 轻璧急用,便不想和他多纠缠,道:“多少银子。” “二十两。”呵?!二十两,这八字胡狮子大开口,轻璧想摩罗续命要紧,将身上仅剩的二十两扔给他。 轻璧拿着满满的纳魂袋,掂了两掂,心里暗道:“还算有良心,散魄只占两成,否则我饶不了他。”她正欲回地界,看见之前那黄口小儿正揣着手,他独自靠在客栈的店墙外,一脸闷闷不乐。 “小鬼,你怎么独自在这站着?”轻璧忍不住问上一句。 那孩子看了她一眼,撇过头去没有理会她,脸上的怒色更深了。 “没有钱住店?” 小儿背过身去。 “北漠城里魔族之人这么多,你问谁不能借出一点?” “你懂什么?”小儿终于说话,口气很是轻蔑,可他肚子饥肠辘辘的声音不合时宜地被轻璧听见了。轻璧先是一愣,而后不禁笑出了声,她自己也没想到,这几百年来,竟因一孩子笑得如此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hi~?o(* ̄▽ ̄*)ブ,我们第一次见吗? ☆、首发善心 可能这就是缘分?轻璧心情突然大好,弹了弹他的脑门道:“小鬼,需不需要我借你点?” “我不需要你可怜。”小儿仍未转过身来,倔强地拒绝了轻璧的好意。 轻璧没作回应,径直离开了。 轻璧来到一家当铺,思虑再三,从怀里取下一枚玉坠子放在台面上,“掌柜,估个价吧,若想要懵我,饶不了你。” 掌柜闻言,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道:“哎呦这位姑娘,老朽哪里敢呀,我要敢骗您,立即让阴差索了魂去。”听闻阴差二字,轻璧挑了挑眉。掌柜端起玉坠子细看:“好东西,好东西,稍等,我这就给您去拿契约来。” 不一会儿,掌柜拿着一袋钱和一张纸从帘后走出:“不多不少,十两碎银,您看,我这没有懵您吧。” “掌柜,只有十两?这可是摩罗大人用过的东西。” “您这东西从哪里来,我们心里都是明镜,摩罗大人那是阴差首领,您要是不当给我,哪日被阴差们发现了,可就连十两都没有了。”掌柜揣着手,故意黑着脸道。轻璧心里有些生气,这玉坠是摩罗大人赠给她的,虽说并非名贵之物,但上面沾着的摩罗之气,也不止这点银子。 “您要是不当也可以。”掌柜摸回钱袋和契约。 “等一下”,轻璧又摩挲了下玉坠,心想等过几日赎回来便是。掌柜笑眯眯伸出手,将玉坠接了过来。 小儿偷偷瞄了一眼轻璧,发现她已不在,鼓了鼓腮帮子,嘟囔着道:“你们都一样,只会嘴上说说,都欺负我长不大,谁还曾真的关心我?” 轻璧从当铺里走出来,一抬头,正巧撞上了小儿的双眼。小儿见轻璧怀里多了个钱袋子,一愣,迅速撇过头去。 “小鬼”,轻璧将钱袋子扔给他,“我这可是当了玉坠借你的钱,等你有机会,可记得还我。” 小儿怔怔地抱着钱袋子,过了许久,鼓起勇气道:“在下雾枭,不知姑娘怎么称……”还未说完,便发现轻璧失去了踪影,他双眉微皱,“这女子,不听人说完话的吗?” 夜色渐至,街上人来人往,只增不减,小雾枭走在人群之中,心里却有些空落落的,他伸手摸了摸怀里的钱袋子,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北漠城的客栈价格昂贵,一晚便花了雾枭三两银子。客栈老板见雾枭是个孩子,便让小厮送了一床小被过去。 一夜过去。阳光透过窗户照到雾枭的脸上,他觉着浑身发冷,使劲裹了裹被子,然而东裹西裹,却仍然感到四肢冰凉。 雾枭有些不耐烦,腿一伸,“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吃痛地暗骂道:“破客栈,破被子,破床也欺负我。” 他睁开眼却愣住了……这双手,这双脚,这这这……这身体还是他自己的吗?他忽地从床|上坐起,从上到下摸了一遍,他竟成年了! “我……我成年了!” “小客官,你昨晚要的水,我给你端来了。”门外小厮懒洋洋的声音传了进来。 雾枭想过千百种成年的情景,却完完全全没料到是这般:“难道……是昨日那个女子?” 小厮见屋里没有动静,心想他顶多是个孩子,自己也不能在外面干等着,便两手提着水盆,破门而入,只听“咣当”一声,水盆从小厮的手里滑落,倾倒在地。 “你……你……”小厮吓得口吃起来,这面前赤身满身破布的男子哪是昨晚的小儿?!雾枭见他如此惊慌,双眼微眯透出一丝不满。 半盏茶功夫,雾枭换好小厮的衣服从客栈后门走出。这小厮身材略胖,但袖子和裤腿穿在雾枭身上却短了一截。 “个子高了就是不一样,这视野都宽广了不少。”他走在街上,兴奋地像个大孩子。 “包子豆浆油条……”早点小贩正叫卖着人界的吃食,雾枭点了满满一桌,大吃大喝一番后他看到了桌上轻璧所赠的钱袋。 “娘子给的东西,要好好收着。”雾枭嘴角微微一翘,将钱袋认认真真地收进了怀里。 “站住!”突然,一声怒吼从远处传来,一个魔族男子从拐角跑出,他身后跟着两名妖族城卫,然而魔族男子没跑几步,便被城卫按在地上。 “跑啊!你再跑啊!”城卫一边骂着,一边对其拳打脚踢。魔族男子精疲力竭,可是为了自己魔族人的颜面,仍然奋力反抗着。 雾枭心中一团怒火油然而生,他站起身,只手一挥,木桌子便重重地将两个城卫拍飞出去。 城卫吱呀乱叫着从地上爬起,大骂:“哪个兔崽子?!”只见逆光下,一个高壮的男子打了打手,居高临下地站到他的面前。 “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敢护着魔族的人,你是不是活腻了?”城卫气呼呼地爬起,雾枭冷哼一声,而后掐住他的喉咙,将他整个人带进半空。 “欺负魔族的人,也不先掂量掂量你自己的本事。”雾枭声音低沉,极具威慑力,雾枭的手力越来越重,门卫在半空扑腾,快要断了气。 “住手!” 雾枭悬于半空,看了看地上的来人:“你又是谁?” “我乃北漠城城主,阁下最好将人放下,否则休怪我不客气。”说话的人挺了挺胸脯,自信十足。 “正好,你带着妖族三番五次欺辱到我魔族头上了,我今天就和你算算账。”雾枭说着,将城卫扔了下来。 他周身的魔气汇聚在一起,猩红色的魔力染红了众人的眼瞳。 围观人群中的魔族不识成年雾枭,议论起来。 “若不是王族一脉,魔性怎会如此之强?” “除了魔君长子西杞,就只有他的儿子雾枭了吧?” “雾枭?不可能,他千年也未成年,魔性更不像他这般。” 雾枭周身魔气越来越浓厚,各路妖精鬼怪吓得连忙逃窜,雾枭心里窃喜。狼王见状,明白眼前人不可低估,两只手现出一双巨爪。 雾枭忽然从天而降,劈掌而来。狼妖王双爪抵挡,脚下石板俱碎,他低吼一声,声波震散了五尺内的小贩铺子。然而雾枭丝毫不受影响,他微微一笑,突然没了影,狼妖王失力向后踉跄了一步,跌倒在地,他警觉地抬头一看,雾枭悬于上方,他的魔气化成一条张着血盆巨口的红狮,气势震慑足以吓破人胆。 “饶命!”狼妖王捂住脑袋,求饶地喊道,“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都给你!” “真的?”雾枭下意识收手,落在他的跟前,惊喜地说道,“我要你这城主之位。” 第5页 作者有话要说:hi~?o(* ̄▽ ̄*)ブ,两位男主出现了,还差一位哟。 ☆、混账,装死! 地界,地君的判书铺开一张巨大的流光纱,上面显现出的字迹清清楚楚地将阴差们的工作吩咐下去。 “这几日怎么感觉灵体多得离奇?”元彻摸着下巴思忖道。 他身旁的小阴差们似有些怕他,纷纷离他几步远,排成一个弧形,独留元彻在前方。若有阴差不小心走到元彻身边,便受了惊似的叫声“元彻大人”,赶紧溜掉了。元彻对他们的反应习以为常,谁让他千年之前是一只吃鬼的鬼呢,要不是前任摩罗点化了他,他可能早被地界众生给围歼了。 “元彻大人,元彻大人……”元彻闻声看去,只见松果挤过人群,来到元彻身边。 “是你呀,找我何事?” “元彻大人,你有没有看见轻璧姐姐,我有东西要交给她。”松果摇了摇手中的白瓷瓶,“我这几日搜了些散魂。” “妖精散魂,这可是好东西,不过需要你自己送去摩罗府邸了,轻璧她这几日太过忙碌。” “轻璧姐姐引渡灵体不是向来最快的吗?”松果十分好奇。 “你们上次遇见的那个阴阳眼臭小子,正缠着她呢。” 松果大大地惊讶道:“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要去帮轻璧姐姐。” 松果刚要走,便被元彻拎了回来,元彻面露笑意地看着不知死活的松果:“回来,你去了能打得过人家吗?” “他一个凡人,我为什么打不过?” “那小子修行十年,便可御剑,又能画得还魂符,你可知晓?” “还魂符……还魂符是什么东西啊?”松果此言一出,元彻拍了拍额头,他忘记松果办差刚过百年,在地界的工龄也不过三月余。 元彻叹了口气:“能将灵体引回肉体的道符,若不是修为极深或天赋极高者,是不可能接触的。” “啊?他这么厉害!元彻大人,松果求你去帮帮轻璧姐姐吧。” “放心,她对付那个臭小子还是没问题的,我只是在担心这几日灵体众多,那小子会常常干扰她,以轻璧的性格怕是会打死他。” 松果安心地点点头:“打死也好,哎呦!”刚说完,后脑勺便受到一记巴掌。 “你在胡说什么!游龙大人若还在,你小子就等着打扫冥煞大街吧。” “好痛!”松果摸着脑袋,“您说的游龙大人是哪位大人啊?” “上任摩罗……”元彻知道自己说多,不自然地咳嗽了声,“好了,你法力尚浅,听多了前尘往事不好,我还有灵体要引渡,先走一步。” 松果“哦”了一声,看着元彻转眼消失,兀自地眨了眨巴眼睛。 此时,轻璧收回婆娑境,将手里一沓还魂符烧尽。 “不要浪费呀……”境华看着还魂符被烧了个精光,心里有些舍不得,但脸上洋溢的笑意却掩盖不住。 黑纱之上,轻璧双眸微怒:“以往修道之人都清心寡欲,怎么就我碰上你这样一个顽皮的?” “修道之人也并非都清心寡欲,对了,你那禁言咒好生厉害,让我师父花了两年时间才解开,你还有什么本事,尽管对我使出来,正好让我开开眼!” 轻璧压了压心中怒气:“若你再出现,我就要了你的小命。”她抛出严词恐吓,转眼消失在境华面前。 “让我来看看你又去了哪里……”境华一脸坏笑,从怀里掏出一张罗盘。罗盘上依次显示坤、艮,“找到你了。” 别处。轻璧正指引着灵体渐入婆娑境,突然一个声音传来:“三个时辰没见,你可想我了?” “唔”,灵体听闻声响突然一个抖擞,神志恢复如初,他慌张地看了眼轻璧,连忙逃离婆娑境。轻璧眼疾手快,将引魂灯重重落在地上,灵体像被点了穴般定住。 轻璧再见境华并不感到惊讶,她只是在极力压抑住胸口怒火。这两年里境华就像一块狗皮膏药,轻璧在哪里,境华就出现在哪里,可人界的两年对轻璧来说才不过两天,这小子就已出现不下十次。轻璧的耐心真的快要尽了,可以说是一触即发…… “我说过,若你再缠着我,我会要了你的命。” “厉害厉害,你这件法宝真是太厉害了。”境华只顾赞叹,未发现轻璧的异样。突然他胸口被一道紫光拍中,整个人飞出一丈远。轻璧浑身紫气环身,双眸微怒。 境华晃晃悠悠起身,他手扶胸口,样子痛苦万分:“轻璧,我……”忽然他一口鲜血喷出,跌倒在地,没了意识。 轻璧一怔,本想教训一下境华,没成想他竟被自己伤至如此,难道如今自己出手没了分寸?她连忙扶起境华,用臂弯托着他的脑袋。一试鼻息,竟是空的。 轻璧暗道不好,连忙翻着境华的衣袖。 “平日里成沓的揣着还魂符,怎么就今日里没有?”轻璧在境华的身上从里到外找了半天,也未搜到一张还魂符,想这扫冥煞大街的惩罚是逃不掉了,可如今活蹦乱跳的境华被自己打得没了生气,她竟然生出一份凡人的哀伤。“虽然你混账,但终究是我下手太重对不住你,一会儿你灵体出窍,我亲自送你一程。” 轻璧抱着境华在樱花树下等待。花瓣随风飘下,落到了她的黑袍上,映得她似多了份温柔。然而她左盼右盼,也不见其灵体分|身,忽然她察觉到什么,将怀中的境华推了出去,骂道:“混账!还在这里装什么?” 境华在地上滚了一圈,只手撑着脑袋,嬉皮笑脸道:“我成日里苦心修习来见你,就知道你舍不得我。”他一个转身跃起,跳上飞剑离开了。 “混账……”轻璧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从未感到像这般羞愤。 北漠城。 “要是谁敢欺负你,我一定饶不了他。”雾枭把玩着胸前的玉坠,自言自语,“为了赎回这枚玉坠,掌柜的要了我一百两银子,娘子你可知道你被人骗了!” 雾枭满屋闲坐,眼中只有这枚玉坠。 “我喜欢你什么呢?娘子脾气倒是和我有点相似,嘴硬心软……”雾枭左嘴角微微一扬,将玉坠当宝贝似的贴身护着,“可我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去哪儿寻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hi~?o(* ̄▽ ̄*)ブ,如有错字,请帮点出,感谢感谢! ☆、转折 白驹过隙,一转又三年。轻璧传到人界,便向天空看了一眼:“要下雨了。”随后,一声雷鸣从乌云深处轰轰传来。 河边围了一群人,人群中间一个小道士躺在地上,衣衫被水打湿半开着穿在他的身上,孩子看起来不过七岁左右,现已全无朝气。“这孩子的木剑掉水里了,我劝他别捡,他偏不听,哎……”孩子身旁坐着一个中年男子,浑身也湿透了。 “行了,你也别内疚了,你方才跳下去救他,谁知孩子水性这么不好。” “是呀,哎……都怪孩子命不好哟!”人群中有人安慰着中年男子。 雷声再次从远处轰响而来,年长者抬头望望天,道:“快下雨了,大家都回去吧,等雨停了,你们中出几个男人把小道士好好葬了。” 男子们合力将孩子的遗体搬起。人群纷纷哀叹着散去,独留下小道士的灵体,他站在原地,满脸茫然无措地看着自己的肉身被抬走,轻璧持着引魂灯走近。 小道士不过轻璧腰一般高矮,抬头看向来人:“姐姐……” 轻璧蹲下身子:“你都知道了,随我走吧。” “姐姐,你认识轻璧姐姐吗?”轻璧一怔,小道士奶声奶气地接着说道,“师父说,如果哪天看见一位叫轻璧的姐姐,就报上师父的名号,求她放我一马。” “你师父?你师父叫什么名字?” “境华。”一恍三年,轻璧眼前的孩童竟是境华的徒弟。轻璧听闻境华师父去世时大闹了一场,去了五个阴差也没能拿下境华,最后元彻亲自出马,事情才告一段落。如今又要见他与徒儿分别,轻璧心底闪过一丝不忍。 第6页 “姐姐就是轻璧,但是姐姐不是来索命的,是来帮助你的。” “轻璧姐姐能救我吗?”小道士的双眼大而明亮。 良久,轻璧只回了小道士一句:“人死不能复生。” 小道士双眼盈满泪水,哭腔着道:“姐姐还是要带我走吗?”他下撇着小嘴巴,求助般环顾四周。 “小虎子!” 一阵仙风扑面而来,轻璧两颊的发丝随风而动,她抬眼看去。境华满脸震惊呆立在原地,小道士看见境华,连忙扑进他的怀里,将头埋进他的道袍中。 “师父!” “……小虎子。”境华微微摩挲着他稚嫩的脸颊,小虎子半透明的灵体在境华的触碰下散着微弱的光晕。 轻璧起身:“境华,节哀。” “师父,你给小虎子的木剑掉水里了。”小虎子抬起头,抽噎着说道,泪水沾满了他肥嫩的小脸。 境华眉头一紧,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双唇微微颤动,哽咽着道:“不要紧,师父回去给你再做一把。” “境华!”轻壁严声道。 “跟师父回去。”境华拉着小虎子的手便要离开。 轻璧连忙传到他们二人面前,挡住去路。境华见状,施法在轻璧前设下一道结界。轻璧将引魂灯竖在一旁,结界瞬间被震碎,她柳眉微皱,“抱歉,这是我的职责。” “你何来抱歉,今日是我境华任性,来日偿还。”他一改往日轻浮,双目坚定,“我一定要带他走。” 小道士惧怕地看着轻璧,躲在境华的身后。轻璧握紧引魂灯和境华四目相对。瓢泼大雨瞬时充斥在天地间。 “我知道,我未必能胜过你,但为了他,我也要尽力一试。” 境华伸出一只手,召出一柄浮龙青钢剑,其周身赫然分出十几把剑身,直直地朝向轻璧刺去。轻璧将引魂灯旋成一扇墙,挡住飞剑攻击,众多飞剑中浮龙青钢剑倏地反弹而出,深深地插在石砖中。引魂灯紫光乍现,婆娑境犹如天伞撑在三人头顶,大雨转弯流下,改路而行,赫然形成环状飞瀑。 轻璧未沾半滴雨水,她见全身湿透的境华,低声道:“你这是何苦?” 小虎子紧紧抓住境华的衣角:“师父……” “小虎子不要怕。”境华慢慢放开护住小虎子的手,转而向轻璧道,“得罪了。” 泥石溅开,境华将浮龙青钢剑收回了手,他双指紧贴剑身,浮雕龙纹发出金光,一条巨龙怒吼着从剑身中飞出,停在境华身侧。婆娑境随着金龙的怒吼,境内世界晃了几晃。轻璧也从未见过如此气势的仙兽,不知境华这三年经历怎样的修行才获得这金龙。 “没想到短短三年,你的修行又涨了不少。”轻璧说着,引魂灯发出紫色的光晕,婆娑境瞬间沿着飞瀑蔓延开来,似一三千世界的巨幅画卷。小虎子双脚离地,被婆娑境吸了起来,境华连忙拉住小虎子的衣袖,稳住仙元,将浮龙青钢剑竭尽全力戳进石砖内。 石砖被剑翘出地面。小虎子衣袖倏地被扯开一道口子,惧怕地哇哇哭起来:“师父,我不要离开你。” “轻璧!求你放过他吧!”金龙猛烈地撞击着四周的婆娑境,境华额头青筋暴起,他似绝望地央求道,“求你了!” 轻璧心一颤,婆娑境的画面再次模糊。忽然,婆娑境显出了十五年前的画面,骄傲少年初遇她,那么的不可一世,落入她的结界,发誓要战胜她,苦心修习十年,再相遇,便一眼喜欢上了她…… 衣袖上口子越扯越大,渐渐快要断裂。忽然,飞龙失控般地冲向轻璧,将她狠狠地撞出飞瀑,引魂灯脱手而出,应声而落。婆娑境被大雨淹没,倒地的轻璧吐出一口鲜血。这场景着实重演了轻璧三年前打境华的那一幕。 境华捡起引魂灯,欲言又止,他眉头一皱,道:“引魂灯我先拿走了,来日便归还给你,到时你若想索我的命,我境华定不会有任何怨言。”他说完,横抱起小虎子消失在大雨中。 “回来……”轻璧还未说完,便失去了意识。 天界南天门,神将们熟睡不醒。一位身着广袖朱服的女子化为白衣男子,他眉眼如画,肤如白玉,眼下一点泪痣引人痴心。白衣男子回首雾皑皑的天界,朱|唇微启,轻轻一笑,转身消失在了南天门另一侧。 北漠城。 雾枭刚踏出大门,身后便匆匆追来一粉衣少女:“雾枭,你去哪里啊?”雾枭听到她的声音,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 “我专门来这里找你,你也不带我到处游玩一下。” 雾枭立即变回了笑脸,哄道:“逐水,我作为北漠城城主自然有很多事情需处理,待我办完再回来陪你。”雾枭说完,连忙快步混入大街的人群中。 作者有话要说:hi~?o(* ̄▽ ̄*)ブ,拒签成功,为爱发电。 ☆、美男 逐水跟在其身后,一路尾随。雾枭察觉到她,转身溜进了潋花楼。潋花楼位于北漠勾栏瓦舍之地,当家的妖花妈妈眼力极佳,寻到的姑娘都是天底下的才女佳人,短短的几年功夫,便领着一众姑娘在北漠城扎稳了脚跟。她看到尾随的逐水,连忙挡住她的去路。 “哟,逐水姑娘,这是男子们寻欢作乐的地方,您是来找哪位姑娘?我这儿的人除了讨男子们欢喜,确实也能陪着您听听曲儿啥的。” 逐水没有来过烟花之地,她跟丢了雾枭有些焦急:“你方才有没有看到城主雾枭。”声音却不失甜美动听。 妖花妈妈一听,乐了:“姑娘,城主大人哪里会来这种地方,您太会说笑了。” “哦,也是。”逐水信了妖花妈妈的话,呆呆应了一声,连忙去别处寻了。雾枭确认逐水远去,才跑出来感谢:“妖花妈妈,多谢。” “城主大人,逐水姑娘如此可爱,你就这么忍心抛下她?” 雾枭也是不想,想当年他还是小儿的时候,魔域贵族里只有逐水为他打抱不平,不过如今他心中另有意中人,倒不自觉地躲避逐水。 “既然来都来了,照旧?”妖花妈妈媚眼满带笑意。 “也好,我就在这消磨半日。” 不一会儿,姑娘们将瓜果糖茶摆了满满一桌,送完便退下了,独留雾枭一人在雅间中。房间窗户落地而设,从这里正好能看到外面的繁华街景,雾枭伸手拾一颗糖豆塞进嘴里,放松地看着外面。 自从五年前雾枭一夜成年,击败了狼妖王后当上了这北漠城的城主,妖族们便老实了许多,北漠城的商贩们也比五年前多不少。雾枭从脖子间摘下玉坠,宠溺地看着,玉坠散发出隐隐的摩罗之气。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忽远忽近脚步声,伴随着姑娘们的嬉笑,她们似在追着什么。 “快点,快点……” “这里!” “哪呢?哪呢?” 脚步和嬉笑声过去又回来,这样三番四次之后,一个白衣男子突然间从窗户外跳了进来,吓得雾枭手里的糖豆一个没拿稳,滑落在地。只见那白衣男子肤若凝脂,气质斐然,他脸颊一点泪痣恰到好处,单论相貌,比这潋花楼的头牌都略高一筹。若不是他胸脯横阔,谁初看时都会以为他是个女子。 “人呢?” “是不是躲在雅间了?”人群声锁定在了雾枭的门口。 白衣男子伸出手指示意噤声,转而躲进了屏风内。 门外女子们你推我搡地闯进了门,看到屋内的人并非是白衣男子而是雾枭,连连变了脸色地道:“城主大人。” “你们这是在干嘛?” “回城主大人,我们在找人。” “找人?何人让你们找得如此急切呀?” “回大人,是……是一个比女子还好看的男子。”姑娘羞涩地回答,说完,其他姑娘的脸上一同泛起红晕。 雾枭用余光扫了扫屏风内的人,掩饰住笑意,假装第一次听说般点头道:“原来如此,我从没见过此人,你们到别处去寻吧。” 第7页 姑娘们早就想走了,顺从地关上房门。待众人走远,白衣男子才缓缓从中走出。雾枭酌上一杯酒,一饮而尽。 “多谢。”白衣男子的声音低沉,充满磁性,和他的外貌相差极大。 雾枭对他很感兴趣,斟满空杯,推到对面:“我在这里,她们不敢再进来了,不如坐下和我聊聊?” 白衣男子优雅地提了提帷裳,席地而坐。 “先生是哪里人?来北漠做什么?” “……在下想来此处是想安身。” “来北漠安身?!”雾枭有些惊讶,“谁不知这北漠寸土寸金,想必先生定有何过人之处?” “过人之处不敢讲,只是这三界六道,没有我不晓得的事。” “哦?!”雾枭不仅有些惊讶,更对他有些好奇,“敢问先生怎么称呼?” “在下拾柩。” “若拾柩先生所言非虚,我雾枭愿意助先生在北漠安身,。” “阁下原来就是城主大人,失敬。”拾柩淡然自若,并没有因为雾枭的地位而伏低做小:“城主若想考我的话,尽可提问。” 雾枭见他成竹在胸,做人又直接坦荡,颇为喜欢,便问道:“我时常一个人坐着傻乐,但是心里总空荡荡的,先生可知这是为何?” 拾柩端酒杯的手一顿,而后露出一抹微笑:“城主心里有一人,可是这人却不在身旁,所以城主时常感到似梦似幻,便是因为整颗心都随那人去了。” 雾枭倒吸一口凉气,赞道:“先生果真奇人。” “城主可知她现在何处?” “初遇时她蒙着面,我也未问及她姓名,如今只留有一枚玉坠。”雾枭说着,传过玉坠。 拾柩端详着玉坠,里面散发着丝丝摩罗之力:“这上面沾着的似是地界里摩罗的气息?” “正是,小妖善于偷窃这样的物件,我猜测她定是妖族之人,所以这些年来,即使我族和妖族之间摩擦不断,我也从未禁止妖族进出北漠……” “区区一个小妖,城主却找不到她的行踪?” “你有所不知,我原定的姻缘是天界司命,若我大肆寻找这小妖,怕是被父王知道后又是一顿训斥。” 拾柩双眸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随即嘴角微微扬起:“城主定会与这位姑娘再相见。” 雾枭听他如此说道,心情大好,为其添满酒水。 “先生见多识广,我雾枭交了先生这个朋友。”雾枭一饮而尽,拾柩随之。 一个月后。北漠城最大的玲珑馆建成,三界听闻拾柩无所不知,纷纷涌进了北漠城为一睹风采,当然,有人不信拾柩本事,当场挑衅落个脸面尽失,也有人看中拾柩美貌,携着自家姑娘来认识,不过人群之中还属看病者居多。 境华背着小虎子排在长龙般的队伍中。自从他使用还魂符复活了小虎子,小虎子便一直昏昏沉沉地睡着,他手腕上挂着境华新送的小木剑,偶尔醒来几次也是找它,看到还在身边,便又放心的昏睡过去。 ☆、还魂符 境华从清晨排到日落,队伍渐短,空气转凉,他怀抱着小虎子,为他塞了塞领口。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境华前面的一个精怪连连拜谢拾柩。 雾枭在旁边打了一个哈欠,虽说今日在拾柩身旁,看到听到的一切都妙不可言,但坐了一天也有些累。 终于排到了境华。“这位仙友,请坐。”拾柩请境华坐到对面。 “先生,我的小徒弟昏睡一月有余,还请赐教。”境华言语简短,略有些疲色。 拾柩见他怀里的小虎子呼吸时有时无,面容枯槁,身体瘦弱不堪,若不是他师父照料周全,怕是早就不行了。 “我自有办法让他恢复如初,只是……”拾柩顿了顿,“他已是地府有名在册的人,就算日后能如正常人般生活,也会厄运不断,就算你时时守着他、护着他,也未必能化解得了他的劫难。” 雾枭听了一天学到不少,也有点些见解:“既然如此,让这位仙友守他半生,授予毕生所学,这孩子来日便可自保。” “可也不可。” “何意?”雾枭云里雾里,问道。 境华眉头微皱,颔首看着怀中小虎子,无奈地闭眼道:“先生的意思,每次劫难皆会置小虎子于死地。” 拾柩点了点头:“先不说保住性命,这孩子背负着如此沉重的宿命,他自己也未必能接受得了,到头来若心性是偏了,倒不如早日步入轮回,免受痛苦。” 境华看着怀里日渐消瘦的小虎子:“原不知自己的坚持是对是错,如今看来是大错特错,徒儿你受苦了。”境华抚摸着小虎子的脸颊,小虎子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微微皱了皱眉,嘴唇微微张开。 欠的债总要还的。 这句话是拾柩在临别前送给境华的话。柳树吐出新芽,一点点新绿装饰着空旷的跃南山,境华拉着小虎子坐在一大一小土堆旁,其中大土堆已长满芊绵芳草,木牌位上工整地写着“天地君亲师之位”几个大字,而旁边小土堆使新土覆盖,还未立牌位,只是土堆前摆着一精心雕刻的木匣,匣中躺着把小木剑。 “为师把你和你师爷爷葬在一起,若来世记得师父,可别忘了回来看看。” 小虎子倚在境华的怀里,奶声奶气地说:“徒儿只要看到师父送的小木剑,就一定能记起来。”境华将怀里的小虎子使劲搂了搂。 风吹动柳枝,松果忽然出现,他瞥了眼境华,打开婆娑境。 “时辰到了。” 境华牵起小虎子的手,来到婆娑境前:“走吧,记得我们的约定。” 小虎子点点头,乖乖地走进婆娑境,境华攥着小木剑的手颤抖着。师父去世之后,境华孤苦伶仃一人,多亏了这婴孩闯入他的生活,三载春秋,境华亲眼见证了小虎子的长大,欢乐时光的一幕幕全涌现于脑海中……境华看着瘦小的徒弟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了婆娑境内。 “一定别忘记师父……” 松果见他如此,没有丝毫同情,冷哼一声欲离开,境华拦下他。 “小友且慢。” “谁是你小友!?”松果面色微怒。 “我只想打听一下轻璧的近况。” 松果怒色更深了,他倏地抽|出短剑,刺向境华,被境华轻松闪过。 “我松果今日就和你战个你死我活。”他说着,再次向境华刺去,然而境华只用两指便稳稳地控制住短剑剑身。 松果使劲拔剑,但剑纹丝不动,他见自己出师不利,便放弃短剑而扑向境华,奈何他身材矮小,被境华按住了脑袋,胳膊抡了几圈也未打到境华,他气的怒吼道:“你害死轻璧姐姐!你害死轻璧姐姐!你偿命来……” 境华震惊,仿佛全身血液霎时间逆流:“你说什么?!” “我当初就不该让轻璧姐姐来帮我,她不帮我就不会遇见你!”松果愤怒的双眼满是仇恨,泪水却不自觉盈满眼眶。 短剑当啷一声掉落在地。“……怎么可能?她不是最厉害的阴差吗?”境华无法接受,他放开松果,“怎么可能……不可能……” 松果见他如今还在说着妄语,上前一步便把境华推倒在地,哭泣着道:“她就是被你害死的,你还我轻璧姐姐,你还我……”松果扑上去,拽着境华的衣服便要揍他。 “松果,休得胡闹。”元彻不知何时出现,拎着松果的衣领把他拽了起来。 境华仍不相信,想要再次证实:“轻璧她……” “她当年用自己的半魂炼化引魂灯,引魂灯在她便在,如今……她已经不在了。”元彻面色沉重,松果哇的一声哭出来,元彻抖了抖他的衣领,松果才咬住胳膊小声哭泣。“轻璧一直说你颇有仙缘,望你好生修习。”说完,便拎着松果离开了。 境华呆呆地望着地面:“……我竟害得你魂飞魄散,我都做了些什么……”境华冷笑一声,明明自己喜欢她,时时刻刻都想要见她。 第8页 过了许久,境华倏地想起什么,他冲进道观,发疯了般将铺满桌子的还魂符大把大把抓在怀里。 悬崖千丈,境华点燃一张还魂符,见引魂灯毫无起色,又继续点燃下一张,一张又一张的还魂符被点燃……不知过了多久,境华绝望地跪在崖边,摩挲着引魂灯,喃喃着道::“人说欠的债总要还的,我来还债了,你的人呢?”烧灼的还魂符落入悬崖,又被风吹起,飞灰漫天,引魂灯却安静如斯。 元彻将松果带回了地界,只身来到摩罗府。 墨色石鼎空空,不似以往酿着残魂。一女子立于鼎前,黑发直垂,朱|唇皓齿,模样虽似十几岁的少女,但神态颇为老成,她见元彻来了,幽幽地道:“元彻,我等你许久。” “丫头,你的样貌……”元彻不敢相信,鬼摩罗已经恢复了容貌,但他心里的悲伤却漫上心头,如此,轻璧确实已经走了。 “如你所见,先随我来,我有话要和你说。”鬼摩罗拖着黑色的长袍向深廊走去,元彻跟在其后。 作者有话要说:hi~?o(* ̄▽ ̄*)ブ,慢热到第十章,下一章开始复活。 ☆、十五年后 幽魂草繁茂地依附在长廊之上,蓝萤听见声响瞬间匿于幽魂草中,只有点点白萤还悠闲自如,照亮着这看不见尽头的长廊,鬼摩罗和元彻的脚步声回响在走廊之间。 “还记得当年,我们初遇轻璧的时候,你说过的话吗?” “我当时说,活了这么久,从未见过死后还能安然熟睡的灵体,怕是摩罗之位后继有人了。” “不错,我心里一直属意她是摩罗继任者,摩罗若有继任者,前任必将老去消逝,可如今我恢复容貌,才知道我错了,她并不是真的摩罗之位人选。” “我也有错,我就不该放任她拿着半魂炼化引魂灯。” “这是轻璧她自己的选择,和你无关。”鬼摩罗忽的停下,“其实她的魂魄未散,地君私下将其交给了我。” “真的?”元彻有些惊喜。 “但此事事关重大,切记保密。” “我守口如瓶,你又不是不知。” 鬼摩罗略带幽怨地看了元彻一眼,元彻被她看的后背发凉,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想起千年前正是他隐瞒了游龙消逝的宿命,害得鬼摩罗这丫头痛心了许久,他立即说回正事:“到底发生何事?地君怎会亲自将她的魂魄召回,又交给了你?” “前阵子地君感到灵体之数异常,便去了天界一趟,了解后才知是一神鸟作祟,天帝欲降旨惩罚神鸟之时,竟然发现司命大人……”鬼摩罗郑重地道,“司命大人不见了。” 元彻神色一凛:“司命不见了?!这事也太奇怪了!” 鬼摩罗继续前行:“不错,此事天界鲜有人知,如若闲杂人等知晓司命失踪,三界必有大乱,天帝将此事重托于地君,恰逢轻璧出事,地界都以为轻璧已去,地君便找我商议,决定派她回人界寻找司命。” 穿过迷雾,二人来到一间载满星辰的空间,星蕴像流沙般在其间缓缓流动。 “轻璧。”轻璧悬于上空,被星辰环绕,元彻见这空间十分熟悉,“这是……游龙的幻星珠?” “只有游龙的幻星珠才能保证轻璧的魂魄不散。” “没想到,游龙的法器竟是在你手中。”元彻合掌叹道。 “当年我继任摩罗之后,便一直珍藏着,既然我留不住他的人,总归能留住他的物件吧。”鬼摩罗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 “若游龙尚在,不知这三界会是哪般……”想当年,游龙带着元彻和鬼摩罗这丫头平衡三界灵气,引渡世间恶鬼,声威大震。可丫头继位之后游龙便去世,再也见不到这番情景了。元彻拉回思绪:“和我说说,你准备如何复活轻璧?” 鬼摩罗从掌心化出一团光晕:“这是千年狐妖的半魂,足够支撑轻璧的灵力,我会施法将它和轻璧融合。” “需要用时多久?” “十五日便可成功,只是我到时灵力不足,无法到人界传达地君之命,还要劳烦你去人界。”元彻郑重地点头应允,鬼摩罗将狐妖半魂送至半空,妖魂虚虚实实和轻璧的魂魄开始融合…… 人界。十五年后。 潋花楼一片繁闹,男男女女成团挨坐在一起,嬉戏笑骂,比十五年前繁荣许多。楼上雅间在大厅的喧闹下衬托的格外安静,雾枭正在和拾柩吃酒,桌上盘盘瓜果糕点都是姑娘们用来讨好拾柩的。现在姑娘们挨着挤在门口,争先恐后地从门缝里偷窥他。 雾枭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在姑娘们心中,他这个城主和拾柩已不能平起平坐了:“这十五年过去,你的容貌依然这般,怪不得把潋花楼的姑娘们都迷了去。”拾柩微微一笑,不作回应。 “干嘛呢?闲的无事就去把我房间打扫干净。”妖花妈妈将一众姑娘赶走,敲了敲门,“我是妖花,方便进来吗?” “请进。”拾柩请道。 妖花妈妈笑盈盈地走了进来,欲言又止。 “妖花妈妈但说无妨,我们都是老朋友。”雾枭示意妖花妈妈坐下。 妖花妈妈明眸一闪,笑意浓到脸上的褶子都堆在一起:“城主大人说的是,那我就直接说了,我最近常常感到身子不爽,想请先生为我瞧瞧。” 拾柩隔着薄纱,微微一搭脉:“妖花妈妈近日切忌动怒。” “我也想少动怒,可楼里的姑娘们不比当年,现在各个不听话,还有我那刚过十五的姑娘,让我操碎了心。”妖花妈妈话语刚落,门外便冲进来一身花绿的姑娘。雾枭见她冲进来,还未躲闪,便被她撞趴到一旁。 她爬到拾柩的肩上,将一朵木槿花插在拾柩的发上:“姐姐戴花花……花花……” 妖花妈妈连忙起身抓住她的手,怒斥道:“璧月,教你多少次了,怎还这般横行!” 名叫璧月的姑娘使出蛮劲挣脱出来,连忙抱住拾柩的脖子。雾枭见状躲到一旁。拾柩倒是没有嫌弃,他温和的笑着,拦住了妖花妈妈,将璧月牵到自己身旁坐下,递给她一块糕点。 “我知道妈妈最放心不下的人是璧月。”拾柩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发,看她囫囵吞枣般啃着糕点。 妖花妈妈满脸歉意:“先生所言极是,一句话便戳中了我的痛处,她这么多年还是这般痴傻,我倒不是贪恋这世间,就是放不下这丫头。” 璧月吮了吮指头,挨个将糕点摸了一遍,雾枭想这吃过得糕点不知何事被璧月摸过,顿时觉着有些难受。 “妈妈放心,璧月只是魂魄不全,待三界宴时我和仙友一起为她招魂便是。”璧月吃完糕点,在衣服上抹了抹手,开始给拾柩编头发。 “哎哟,那就再好不过了,只是……” “如若妈妈日后有何不测,我就将璧月安置在玲珑馆。”拾柩此言一出,妖花妈妈仿佛受了大恩,立即拜向拾柩。 “能把璧月交给先生,我最放心了,先生大恩,妖花没齿难忘。” 拾柩因为璧月牵扯,未能起身,雾枭前来扶起妖花妈妈:“拾柩所言甚是,妈妈放宽心,好生养着身体。” 妖花妈妈欣慰地点了点头,眼里泛有点点泪光。 雾枭怯怯地看着璧月,心中暗道:“拾柩收留她是最好不过了。”璧月仿佛听见了雾枭的心声,傻呵呵一笑,放开搂住拾柩的胳膊便扑向雾枭。雾枭没做防备,哀嚎一声倒地。 作者有话要说:hi~?o(* ̄▽ ̄*)ブ,如果每天收藏多了,我就加更一章。 ☆、轻璧复活(一) 跃南山。 “求您救救我吧,我明日就要下葬了,您再不救我,可就真的来不及了,只要您救了我,金银财宝我年年相供。”一个胖乎乎的灵体双掌合十,乞求道。 桃木的桌案上一焚香炉飘出袅袅白烟,桌案前一男子正安心打坐,发丝和冠带缠绕着随风徐徐拂动。 第9页 “境华仙人,您能听见我说话吗?求求您了,我给您跪下了。”灵体跪着连连磕头。 境华睁开双目,他的指尖触碰香炉,烟气随即消失,他看向面前的灵体,淡淡地道:“生死有命,恕在下帮不了。”境华起身,欲转身离开。 “仙人,他们都说您救过自己的徒儿呀!”灵体此言一出,境华身形顿了顿,过了许久,他侧头睥睨着看向灵体,目光冷冽。 “滚。” 灵体知晓自己惹了境华,一溜烟便消失了。境华停在原地,许久没有动身。 “我成仙为了寻你一丝魂魄,如今踏遍三界一场空,还成了他们的救命稻草。”境华苦笑一声,“我当真是可怜可笑之人。” “可怜虫,快给老娘滚!”潋花楼前大街,妖花妈妈插着腰骂骂咧咧,一个男子灰溜溜地从楼里逃出来,“没钱还想寻乐,可笑!” 妖花妈妈气的胸脯一起一伏,突然,她自觉一口气憋在心间,痛苦地捂住胸口,一下子跌坐在地,路人见状围了上来,有认识的人连忙跑去寻找拾柩。待拾柩赶到时楼里的姑娘们围在一起哭泣不止,她们见拾柩来了,皆让出一条道来,只有璧月还不懂发生了何事,笑哈哈地捏着妖花妈妈的脸。 妖花妈妈已经没了气息。拾柩上前扶起璧月,又向姑娘们微微颔首:“我答应过妖花收留璧月。” “先生放心,妖花妈妈早就将潋花楼后续打点好了。”其中一个姑娘小雨说道。 “妖花向来想得周全。” 小雨主动上前,拍了拍璧月的头:“璧月以后要乖乖跟着先生,懂吗?” “好呀好呀。”璧月乐呵呵,看得众人更加伤感了。 拾柩的随从面露难色:“先生,您真的要收留她啊。” “怎么?” “玲珑馆诸事繁忙,可没人能看住她啊。” “我留人都要听你安排吗?”随从见拾柩不悦只能住嘴。 拾柩向璧月伸出手:“来。”璧月满脸疑惑,转而笑着越过他的手,抱住拾柩的腰,拾柩嘴角不住微微一翘。小雨将一切看在眼里,偷偷窥了拾柩一眼。 玲珑馆,傍晚时分。拾柩将璧月一切都打点妥当,叫来院内的随从。 “既然一切打点妥当,我去忙了,一会儿开饭便给她送去。”拾柩嘱咐道,随从应了一声。 待拾柩离开,另一个下人用胳膊肘碰了碰旁人:“你说先生为何对她如此上心?” “不知道,那个叫璧月的丫头痴痴傻傻,就是个累赘。” “先生平日里对咱们也不过是以礼相待,你说他该不会是喜欢上了这丫头……” 旁边的下人撇了撇嘴:“你可真敢想,先生又不傻,你快去跟厨房说说,一会儿给这傻丫头送饭。” 屋里的璧月听不懂外面的谈论,试了试床,竟然睡着了。过了半个时辰,她感到脸上一痛,一个壮实的妇人出现在她的面前。 “丫头,吃饭。”妇人毫不客气地拽着璧月便往桌边靠。璧月被她拽的生痛,蛮力地反抗着,妇人瞧她不仅傻还耍横,揪起她的耳朵,璧月吃痛地叫着,眼泪不自主地流了出来,乖乖地顺着妇人来到桌边。 “吃!”妇人狠狠地撇了璧月一眼,甩着臂膀出了门。 “璧月不开心。”璧月皱着眉头,有些难过地环顾着四周。她从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还有凶巴巴的胖女人。她撅起嘴,“璧月要回家。”说着,她走出房门。 晚上玲珑馆的人都在忙碌药材的事宜,璧月顺畅地从院子走到了大街上。 “唔……”北漠的街上人流攒动,璧月迷了方向,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径直向人少的地方走去。璧月不知道此时有人正跟在她的身后。 “吃完了没……呀!”方才送饭的妇人回来收拾碗筷,见屋里空空如也。她冲出房门,碰见拾柩的随从问道,“你有没有看见那个傻丫头啊?” 随从见状,也跑进屋子,连床底下也查看了一遍:“坏了,她什么时候跑出去的?” “完完完,先生一会儿知道了,就该怪罪下来了。”妇人拍腿懊恼道。 “我现在就出去找找。”随从说着奔出院子。 璧月沿着城墙边走到了死胡同,她身后传来声响,转身看去,满脸惊喜地叫道:“小雨姐姐。” 小雨见璧月并未露出欢喜之色,她走到璧月面前:“想回家吗?” “想!”璧月痛快地答道,她高兴抱着小雨的胳膊。 “跟我走。”小雨隐去笑容,牵着璧月走出北漠城,顺着路一直向河边走去。 随从跑遍了玲珑馆周围的街道,碰巧撞见了从偏门出来倒药渣的拾柩。随从一惊:“先……先生。” “何事如此匆忙?” 随从欲言又止,拾柩见他满脸大汗,似乎懂了什么,扔下药罐子便冲进大街上,只听啪地一声药罐子碎成数片,狼藉地散在地上。 城外河边,小雨牵着璧月淌进了半人高的水中。 “姐姐,这里好冷啊。”璧月嘴唇发紫,冻得瑟瑟发抖。 小雨按着璧月的肩,将她慢慢送进水中:“妖花妈妈在水里等你,快去吧。”说着,她深吸一口气,面露凶光,大力将璧月压了下去。 璧月使劲挣扎,打落了小雨的头花,但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出水面。直到她渐渐失去了力气,小雨见璧月没了动静才松开双手。 璧月没有浮出水面,只有水面上的波纹乱散开来,表明这里刚发生过什么。 “你这样痴傻过一辈子,不如让我送你一程。”小雨喃喃自语,惊魂未定,她忽的转身朝岸边跑。 月亮如圆盘高高悬于正空,乌云渐渐将其淹没。幻尘珠内轻璧的魂魄发出剧烈的光芒,整个空间亮得刺眼。 ☆、轻璧复活(二) 小雨刚爬上岸,听得身后有响声,循声看去,只见璧月忽的从水里跃出,她大口地呼吸着空气,一双眼眸惊恐地打量着四周,最终定在小雨的身上,她的眼神冰冷,看得小雨后脊凉气陡升。 “鬼……鬼啊……”小雨吓得撒腿就跑,没跑几步,便撞进了一个男子的怀里。那男子蒙着面,手里握着一把三寸宽的剑,是元彻。元彻嫌弃地用剑将面前女子推开。 “不是我,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小雨声音颤抖,连滚带爬地跑开了。 元彻并未理会她,而是走到璧月的身边,轻轻叫道:“轻璧。” 轻璧有些懵:“元彻?” “是我。”元彻打量了一番落汤鸡般的轻璧,轻笑一声,“我还是头次撞见你这般模样,不过你如今重生,我倒是感动多于幸灾乐祸。” “这是哪里?”轻璧只记得她被境华打伤,似睡了一觉便出现在这里,而这浑身涌动的妖力让她感到四肢木木的。 “说来话长,地君和摩罗大人合力复活了你,你现在是拥有一半妖魂的狐妖。” 轻璧试了试妖力,一只狐妖的虚影在月光下浮出。 元彻察觉身后来人,紧接着道:“地君有令,轻璧潜伏在北漠城搜寻司命下落,此事事关三界秩序,不得与外人提及,切记切记。”他急速说完,便转眼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匆忙赶来的拾柩。 拾柩看着浑身湿透的璧月,连忙跳进水中,将外袍脱下,披在璧月的身上:“你怎地独自跑出来了?” 元彻交代任务过于匆忙,轻璧一时没有头绪,又见面前跑来的男子陌生,便微笑回道:“无碍。”拾柩见璧月应对自如,傻气全无,不由愣在原地,他双眸闪动,扶在璧月双肩上的手有些颤抖。 “认识我吗?” 轻璧望了望眼前的人,他似十分渴望自己认出他来:“抱歉,我……”轻璧暗想,若是地君命她潜在北漠城里,那么来人定是认识自己的,她弱弱地回答,“这里太冷了,我们回去吧。” 第10页 轻璧刚迈出一步,便觉着双脚踏空。拾柩将她拦腰抱了起来,疾步向城内走去。轻璧想要挣脱,可是手刚抚上拾柩胸膛薄如蝉翼的衣衫,便慌忙收了回来,只能由着拾柩抱着自己。 二人一到玲珑馆,轻璧便被安排着进了热水桶。通过和照顾她的小丫鬟交谈,轻璧知晓了几件事:一,救他的人是北漠城最美的男子;二,她重生的人本名叫璧月,璧月是个傻子;三,现任城主是雾枭,小丫鬟便是雾枭派来照顾拾柩的人。 轻璧现如今装傻是不可取了,她此时应答自如,反应迅捷,已然和傻子千差万别。如此,便先以璧月的身份活着吧。 “璧月姑娘,你出去这两个时辰,究竟发生了何事?”小丫鬟终于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我?我遇见了一个吃鬼的鬼……”轻璧想起元彻在千年之前干的事,信口编来,她自觉性格相比之前开朗了许多,应是和这宿主本身有关。 “吃鬼的鬼?!”小丫鬟吓得愣住了,“然……然后呢?” “他见我不好吃,就把我的魂魄还给我了,没成想归还之时多给了我一份半魂,竟然让我恢复了神志。” “真……真的啊……”小丫鬟打了个激灵,但是又忍不住好奇心,“吃鬼的那个鬼,他长得可怕吗?” “可怕,当然可怕。”拾柩在门外听着轻璧的胡言乱语,不禁偷偷一笑,摇了摇头,便离开了。 坐在屋顶的元彻嘴角却是抽|搐了几下,一只猫从他的眼前经过,元彻的双瞳红光一闪,猫惊得炸起了毛,逃窜着飞下屋檐。 轻璧换好新衣,小丫鬟便行了礼离开。 “元彻,出来吧。” 元彻一脸不满地出现在璧月面前。 “尖嘴獠牙,血盆巨口,我在你心中就这等形象?”想他元彻当年跟随游龙之时也是颇受三界女子敬仰的人物。 “元彻大人,你到人界的书坊走一走,大家都是这么介绍你的。” 元彻嘴角又抽|搐了一下:“罢了,我继续说道方才未说完的事。” “对,方才你说让我搜寻司命的下落,这是怎么回事?” “司命不见了。” 轻璧听闻,神色一凛:“竟然有这蹊跷事情。” “若是司命去往别处,天帝便能立即感应到她,而如今天帝也不知司命下落,猜测应是落在了这三界灵力交杂的北漠城。” “原来如此,还有其他线索吗?” 元彻张了张嘴,思考片刻,被轻璧的一句话问倒了:“这……这我要回去打探打探,你暂且在这里呆上几日。” “这地界一日,人界一年,我可不想在人界呆太久。”轻璧攥了攥粉拳,“重生后便一直感到浑身发木,实在是不舒服。” “定是妖魂没有融合好的缘故,要不是你当初不顾我劝阻,非要拿半魂去炼化引魂灯,也不至于有魂飞魄散这事儿。” “境华当日把我打伤,拿走引魂灯,此事我一定要找他算一算。” “我的轻壁大人啊,你现在是拥有着千年妖魂的半妖,正是那些仙道的眼中钉,在没有找到司命之前,你可切记不能轻举妄动。” “……可有让我取回本身之法,这宿主的性格颇为不适合我,再者,我现在是妖身,城主又是魔君之子,这魔妖两族历来不和,我可过不踏实。” “唯有拿回引魂灯,你才能恢复本身。” 轻璧突然想到什么:“你帮我把引魂灯从境华手里抢回来——” “不可。”元彻果断拒绝,随即面露难色,心想这宿主的性格怎么有些虎气,和原来的轻璧着实相反,他耐心劝道,“地君有命,令你隐去身份调查司命所踪,你这要是取回本身,地界的男女老少不就都晓得了?况且,现如今境华修得散仙,我哪能说取回就取回?” “那小子不过才三十载,便能修得散仙?!” “仙缘颇深,仙缘颇深……”元彻像个老头子一样着重强调。 “罢了,北漠城天界之人稀少,想这司命若在北漠,应是用不了几日就能找到其下落。” 元彻点头:“你办事,我们放心,地君之命我已传达完成,你要是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 轻璧连忙提醒道:“务必快去快回。” 元彻也不忘提醒她道:“切记低调做人。” 二人都不再言语,互相看了一眼对方,想这千年的交情应是靠谱的,便各自安下了心。 ☆、再遇,对峙 璧月变聪明了的事情迅速在北漠城传开,因拾柩名声广,众人更愿相信是拾柩帮其恢复神智。 轻璧当了千年鬼差,只会引渡灵体,端茶送水这种事从来没做过,更别说其他事了。拾柩把她安在自己身侧,慢慢教着人界的生活习惯。白天,轻璧跟着拾柩解答迷津,一连看了三天,感慨前来看病者甚少,反而找拾柩表明心意的姑娘们是接二连三。 “先生,人家这段日子茶不思饭不想,整整瘦了一圈,您看我这是得了什么病?”拾柩面前坐着的姑娘矫揉造作,眼中只有拾柩,连看轻璧都不看一眼。 相思病呗,轻璧心里说道,脸上毫无表情。 “从何日起?”拾柩仍一板正经地问询。 “从……从见先生那日起。”一片红晕染上她的脸颊,队伍里其他姑娘无一例外撇嘴白眼。 “前几位姑娘也是这么说的。” “这普通人家的姑娘怎能和我们大小姐相提并论?”随从姑娘而来的妇人将话顶了回去。 轻璧看够了这争风吃醋的相亲会,心想赶快找到司命下落才是正事,站起身来道:“先生,我想出去走走。” “也好,我看你坐了一天有些厌倦,出去多加小心,这三界宴前夕城里人多手杂,务必在晚饭前回来。”拾柩的语气像位老父亲充满着关爱。 看病的姑娘撇了撇嘴,不耐烦地样子就差说出来“还不快走”四个字。 轻璧未理会她,顺着队伍来到大街上。北漠城和二十年前比愈加繁华,尤其三界宴开席在即。本来北漠城的路周道如砥,并排跑四辆马车也是常有的事,如今街上行人摩肩接踵,要是谁家跑辆马车,定是要堵在这里。 “这满街三界之人,灵气混杂,我去哪找司命?”轻璧闲逛良久,都未感到一丝神仙的气息,她抬头看了一眼典当行,忽然心里暗说一声糟糕,想起忘记赎回玉坠。 她见掌柜还是原来那人,心里大喜,连忙上前问道:“掌柜,我之前在这当过一枚玉坠,如今我想赎回来,不知还在否?” “这不是璧月吗?你何时到我这里当过玉坠呀?”掌柜还未见过璧月神志正常,习惯了她以前疯疯癫癫的样子,乐着招呼道。 “……我朋友之前当的,托我过来帮忙问问。” 掌柜一脸质疑,但还是帮忙回忆着:“玉坠……哦,你朋友当的可是上月那枚紫气东来雕鸾坠?” “不是,是一枚样貌普通的玉坠。” “样貌普通?”掌柜突然想起什么了,“……我倒是收过一枚玉坠,但这已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就是那枚玉坠。” “东西我们只保留一月,契约上写得明明白白,更别说这已经过了二十年了,你那朋友怎地突然想起这茬事了。” 轻璧无奈叹口气,又连忙问道:“能否查到是谁买走了?” 掌柜紧闭了下嘴,欲言又止,他挨过去悄声说道:“你先和我说说,你那朋友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啊?” “掌柜想知道这个做什么?” “无事无事,我去帮你翻翻原来的记录,稍等啊稍等。”掌柜满脸笑意,他掀开帘子,招手示意小厮过来,“你赶快跑去城主府,告知玉坠主人的下落有线索了。” 小厮应了一句,连忙从后门跑了出去,一溜烟就到了城主府。 “真的?!”雾枭正被逐水缠着选缎子,听闻下人来报,连忙抛下逐水,便往典当行赶。 第11页 轻璧等了许久,也不见掌柜出来。忽然一熟悉而沉重的金属声传来,纵使北漠街道如何喧哗嘈杂,轻璧也能分辨出那声音的来源。 引魂灯! 轻璧急速来到大街之上,人群中一男子持着引魂灯走来,那男子就算化成灰,轻璧也会认出他来,“境华……” 境华的容貌如初,只是神色多了一分淡漠。他不顾人潮兀自低眸走着,似旁人皆是虚无。一双绣鞋忽地窜进他的视野中,境华顺着向上寻去,只见一陌生姑娘拦去了他的路,他本不以为意,欲绕行离开,可他向左那姑娘便向左,他向右那姑娘变向右,丝毫不让。 “姑娘,找在下何事?” 轻璧恨不得立即当场将他处决。奈何元彻之前提醒过她,当今万事都不如找到司命重要。轻璧只得强压下自己的怒气。境华见面前的姑娘满目仇恨,妖力忽高忽低,想来应是自己的仇家,也当下停住了步子,待她欲意何为。 正当两人在大街上僵持,雾枭匆匆赶来,掌柜见他,立即指到方才轻璧所在,然而他定睛一看,手指所向并无女子。 “不对呀,璧月方才还在这里。” “璧月?你说的可是妖花遗女璧月。” “对,就是她,她说来帮朋友赎回玉坠。” 雾枭皱了皱眉,一脸质疑,他环顾店内,发现璧月此时正和境华在人潮涌动的大街上对立而站,颇有剑拔弩张之势。 境华见她许久未动,问道:“姑娘认识在下?” “璧月。”身后传来一男子的声音,境华见雾枭穿过人群,径直走来,一下捏住轻璧的脸,“傻丫头,你出来做什么?为何不好好在玲珑馆呆着?”雾枭说着,揉搓着捏住的肉脸。轻璧吃痛地拍下雾枭的手,而雾枭也不甘示弱狠狠地瞪了她一下。 “你是何人?”轻璧揉着脸颊,厌恶地问道。 雾枭一听,双手环于胸前,打量着她:“哟,确实正常了,怎地,竟然不记得我这大名鼎鼎的人物。” 境华猜测面前的姑娘应是认错人了,便顺着人群离开,轻璧见状欲跟上去,雾枭立即伸手挡住她。 “慢着。”雾枭一改玩笑表情,微眯着双眼质问道,“我方才就感到你浑身妖力,你绝对不是璧月,说,你到底是谁?” 轻璧一时哑口,她重生的宿主问题真是多,不仅痴傻还是个凡人,如今她浑身妖力,确实不好解释。 “怎么?不敢说?”雾枭杵在路中间,过往行人没有不认识他的,见到便向他问好。 “城主大人安好。” “城主大人。” “城主大人,我是潋花楼的诺诺,你还记得我吗?咦,怎么不见拾柩先生啊……” 雾枭碍于面子,只得扯扯嘴角,微笑着点头回应,但这样五六次后,雾枭也有些站不住了。轻璧见状打消了顾虑,此时境华已消失在人群之中,轻璧不耐烦地看着雾枭,似乎在责怪他一般。雾枭见轻璧毫无畏惧之色,渐渐失去方才的气势,心想这样在路中间盘问也不是办法,便硬拉着轻璧回到府里。 ☆、摸头 轻璧从未被人如此蛮横地对待过,心中大为不满。 “放手!” 雾枭攥|住轻璧的手腕,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你今天不从实招来,休想迈出我府门一步。”雾枭又将她一把拉近自己。府门外有好事者踮着脚尖往城主府里看,观察着雾枭和轻璧的一举一动。门卫见他二人这般,颇有种暧昧的意思,自觉地把府门掩了掩。 “原来你就是雾枭。”轻璧记得上次来北漠城,被强行介绍过他的事迹,她下意识带有一丝好奇地问道,“成年了?” 雾枭确定璧月不知此事,他逼近轻璧,一字一顿地说:“你到底是谁?”他攥|住轻璧手腕的力度更甚了,然而轻璧并未退缩,而是直直握紧拳头和雾枭死磕着。两人的脸近在咫尺,轻璧能感到雾枭浑身魔力浓厚,压迫的她有些难受。 “雾枭!”突然一女子的喊声传来,雾枭发力的手下意识松开。只见逐水拉起裙摆,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挤在二人中间,“你何时回来的,方才一声不吭撇下人家走了,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吗?”她说着,向后微微退步,顶了轻璧一把。 地界的女子不多,轻璧千年来也很少和女子交往,见多了拾柩的追求者,再见逐水,便以为人界女子都是这般模样,她站稳脚步,无奈地轻笑一声。逐水敏锐地察觉出轻璧的不屑,回身道:“雾枭作为北漠城的城主,岂是你一个小妖能攀附的?” 雾枭见她又开始吃莫名醋,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先冷静一下,然而逐水却抖掉雾枭的手,高傲地道:“本姑娘就是魔族贵女逐水,魔域未来的魔君夫人,你就不要痴心妄想了,我们魔族没有纳妾的风俗,况且雾枭对你等小妖也没有兴趣。” “逐水,你误会了。”雾枭很是无奈。 “我哪里有误会,方才她的脸离你那么近,明明想要亲你。”逐水挖了轻璧一眼,一脸不满。 这人界女子不仅爱争风吃醋,眼神也不是很好。“我现在可以走了吗?”轻璧问道。 “可以!” “不可以!” 逐水见雾枭竟要留陌生女妖,委屈地撅起嘴,嗔怪道:“雾枭,你难不成看上了她?我这样一心为你,千里迢迢到北漠城陪你,你难道就看不到吗?” “你真的误会了,我有事问她……”雾枭还未说完,便被逐水的脸挡住了视线,逐水的动作之迅速,吓了雾枭一跳。 “何事呀?你可以问我嘛!”逐水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紧盯着闪躲的雾枭。 雾枭单手扶额,懊恼自己为何在此地盘问璧月,他见轻璧一脸得意地看着自己,想她住在玲珑馆,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来日再找机会便是。 “你若敢伤害拾柩分毫,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他招手示意门卫打开大门。门卫遵从地将大门打开,逐水见轻璧走了,心满意足地拐着雾枭道:“好了,你刚刚要问我什么问题?” 雾枭干笑一声,道:“……晚饭吃什么?” 轻璧回到玲珑馆的院内,才发现自己的手腕被雾枭捏出了五个指印子,还好这妖魂和自己的半魂融合的不是很好,痛觉还未恢复,否则以雾枭方才的力气,一般女子难以忍受。 突然一只手从身后托起她的手腕。“你的手腕怎么了?”拾柩俯下|身子,双手环过她的双肩,关切地检查着轻璧的伤势,他的发丝垂落下来,触感轻柔冰凉。 “唔……”轻璧被拾柩突如其来的拥抱吓坏,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 “是谁做的?”拾柩担忧地看着轻璧,他眉头微皱,双眸温柔如水。轻璧感叹,这世间真有男子连生气都十分好看。 “唔……”轻璧见雾枭今日那般,应是和拾柩关系匪浅,不知告诉拾柩这伤是雾枭所为后会掀起什么风浪,她抽回自己的手,用衣袖盖住伤痕,“无碍,先生不用担心。” 拾柩直起身子,语重心长地说:“你前几日被人害过一次,只是你当时魂魄不全,不知道是何人所为,如今手腕上又出现伤痕,怎能叫我不管不顾?”他扶正轻璧的身子,又问了一遍。 “告诉我,谁做的?” “这人其实你是认识的,只不过我告诉你也无济于事。” “雾枭?”拾柩一猜便猜出此人是雾枭。 宿体璧月本是凡人,这突来的妖气不好解释,轻璧干脆就揭开来讲,先看看拾柩的反应。 “他害怕我对你有所图谋。” 拾柩一顿,他将手按在轻璧的头上,轻轻抚摸道:“我知道,你是不会害我的。”轻璧见拾柩性格如此美好,感叹人界还是有可爱之人。相比之下,境华和雾枭已是在心中黑名单中抹不去了。 “你为何不奇怪我突然有了妖力?” 第12页 “那我反来问你,你为何突然恢复了神智?谁又为你填的半魂?”他笑意更深了,还未等轻璧反应,接着说道,“事情真|相如何,都不及你回到我身边。” 拾柩从未嫌弃过璧月的出身,也未苛责过她,反而在她生|母去世之后,百般悉心照料。轻璧想不通,非亲非故之人能这般好?这叫璧月的宿主到底和拾柩什么关系? “雾枭的事情你放心,我会替你解决,可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若其他人再问及你恢复神智之事,便都推给我,不可说出实情。”轻璧怔住,难道拾柩发现了她的身份,她早该想到,拾柩最有名的便是对三界之事无所不通。 “你是何时发现的?”轻璧神色凛然,和雾枭相比,原来拾柩才是她找到司命最大的干扰。 “你和城主府的丫鬟说当日遇见一鬼,它未吃掉你,还将魂魄归还给你,此话说与雾枭,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轻璧大大地舒了一口气,原来拾柩说的实情是这事,当下便答应下来:“那便听你的。” 拾柩回了一个满意的微笑,再次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 次日。玲珑馆前。 队伍依旧如长龙般一直排到两个路口外。轻璧照例坐在拾柩身旁,闭着眼努力从人群中感受丝毫司命的神力。 队伍中的灵气和往日比,魔气少了些,妖气多了些,其中还夹了一个修为颇深的散仙。这元彻返回地界已有段日子,不知何时归来,只留了一句司命在北漠城中,这不就是叫她大海捞针?轻璧佯装瞌睡,感受了半天神仙气息,也未见丝毫司命下落。反而队伍中那位修为极佳的散仙越来越近了,轻璧想着干脆看看这位散仙找拾柩有何指教,便徐徐睁开双眼。 这一睁眼便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人——境华。 ☆、拜师 引魂灯不见踪影,只有境华独自低眸站在人群中,他清冷俊逸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手里还握着那柄浮龙青钢剑。轻璧看见那把剑,便想起当日他为救徒儿拿走引魂灯的一幕。 此仇,轻璧一定要报。 看着队伍中的境华越来越近,轻璧也坐正了身子。境华忽然看到了坐在拾柩身旁的轻璧,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这不是昨日当街和自己的对峙的女子吗? “境华仙友,多年不见。”拾柩记忆颇好,“仙友这次又遇到什么难事?” “我想……以命换命。” 轻璧握紧双拳,境华夺走引魂灯,害得自己魂飞魄散,现在竟然想换命救人?难道境华对于她的死,真的没有丝毫的愧疚感? “仙友想要救谁,不惜舍弃自己的性命?” 境华双唇微微颤抖,满目哀伤,过了许久,他才缓了口气道:“她原是地界的阴差,用半魂炼化了法器,我为救徒弟拿走了她的半魂,如今她魂飞魄散,我找了十五年未果,现下才厚着颜面,前来请求先生帮助。” 他想救的人……是自己?轻璧怔住,境华的眼中没有往日光彩,他已不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境华,那个坦率真挚,天真无暇的修仙凡人。轻璧不相信境华找了她十五年,但心中揪起一阵痛。 “你真的找了十五年?” 境华从她的话中听到了轻璧的语气,身子不禁一颤,若是面前的女子就是轻璧,那么十五年也未找见她的魂魄,便一下子说得通了。 他不置信地轻声唤道:“轻璧?” 闻言,轻璧鼻子一酸,莫名红了眼眶。她恨了境华如此之深,现下一破即溃,过去的种种是最不可磨灭的记忆,只是司命之事还未解决,轻璧决不能相认。 “仙人认错了,我叫璧月。”境华觉着自己确实有些犯傻,他知道轻璧的性格,若面前的女子真的是她,现下早提着刀来要他偿命了。 “抱歉,是在下认错了。”他的声音冰冷地似寒冬腊月的北风,一刀刀剜着轻璧的良心。 拾柩垂下双眸,拍了拍轻璧的手,转而对境华说道:“以命换命之事还需从长计议,我确实有法子帮你,但恕我不能答应。” “先生为何不帮在下?” “以你的修为,找遍三界也未果,这位阴差不是已经转入轮回,便是化为其他生灵。” “其他生灵?”境华不解,轻璧也不解,这三界里除了天界的神仙、地界的鬼、人界的人魔妖,还能有其他生灵? “仙友可知鬼死后化为渐,渐者无形有声,渐死后化为希,希者无形无声,消失天地间,鬼尚可复生,而渐希却不能。” 轻璧听拾柩这番说法,是在境华的心上彻底将伤口撕开,他哪知道自己现下就在面前。 “地界的元彻大人也说她已魂飞魄散,只有我坚定地以为能救活她,是在下自欺欺人了……”境华起身,“多谢先生,在下叨扰许久,告辞。” 境华拜别拾柩后,轻璧一直在想着他。从他年少时起,自己就和境华扯上了理不清的关系,这一转眼人界三十载,自己厌过他,也恨过他,如今却念念不忘。 “小仙境华,欠我的债还没有还完呢!”轻璧喃喃道,骗自己都是为了拿回引魂灯,连忙向拾柩告假找到了欲离开北漠城的境华。 境华见她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实在不解:“姑娘认识在下?” 轻璧缓缓走向前,不知如何开口。她离境华越近,越是想留住他,思虑片刻,轻璧想干脆扯个谎算了,她以往引渡灵体也没少扯谎。他们之间最过不去的坎便与他的徒弟有关,如今拿他徒弟的身份借来一用,也算恩怨两清。 “师父。” 境华一怔,修道二十载,叫过自己师父的人只有一个。 “……小虎子?” “好不容易再聚,师父何不在北漠城多留几日?” “怎么会是你?”他惊讶小虎子这一世竟转为了妙龄少女。 “昨日相见便一眼认出师父,只是心情紧张未曾相认,师父不会怪徒儿吧?” 境华久久未反应过来,他忽而上前一步,将她紧紧抱在了怀中。轻璧呆在原地,她看不见境华的表情,却能闻见他身上浓郁的檀香,能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仿佛两人十五年间的空白瞬间充盈了起来。 “为师当然不会怪你。” 过了许久,她听得境华在耳边如此说道,气息在耳边拂过,一股暖流从耳根蔓延过肩颈,最后到达心脏。 拾柩知晓了轻璧是小虎子的转世,未多说什么,主动留下境华住在玲珑馆,以便他们师徒二人交流感情。 一夜无眠,轻璧整夜都在懊恼自己的决定,尤其境华拥她入怀的那幕,着实令人羞耻。 “轻璧啊轻璧,想你堂堂地府公差,何等高冷,怎会做出如此羞耻的事情。”轻璧辗转反侧,她想定是这个宿主影响了她的判断,宿主见境华起了歹意,“嗯,一定是璧月的问题。” 天刚破晓,轻璧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既然境华被留在玲珑馆,那么不如早日找到引魂灯的下落,虽然恢复鬼身不能回地界,但是起码不会被雾枭欺负。轻璧打开房门,门口已然站着一个仙风飘飘的男子。 境华听闻身后有响声,回头道:“徒儿,为师来监督你晨练,耽误了十五载,徒儿需加紧修习。” 轻璧一愣,急速将房门关上,然而境华手速更快一步,将浮龙青钢剑挡在门缝间,伸手把轻璧拉到自己跟前。轻璧一头栽到了境华的怀里,抬头便看到一脸严肃的境华,二人双目相对,境华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生为妖族,要有成为大妖的志气。”境华鼓励道。 “师……师父,不用了吧。”轻璧瞪圆眼睛,现在的她万分后悔冒充境华的徒弟,她哪里能想到境华如此“望子成龙”。 “拿着。”境华将一把木剑扔给轻璧,“从今天起为师看着你修习,做我境华的徒弟,必须日后有所作为。” 第13页 ☆、打起来了 木剑不轻不重,手|感温润,光滑如缎,可见境华仔细打磨了数遍。 “那日在街上,你的妖力忽上忽下,虽不稳定,但潜力不容小觑,今日先让为师看看你的妖力。”境华说着,拾起另一把木剑。 轻璧心惊,他不会要和自己比划?如果轻璧没记错,狐妖一族最是无用,除了以美貌勾搭别人,好像没有其他本事了。 “额,师父,狐妖只会附身,一般不会用剑。”轻璧边说边将木剑端端正正地放在墙角。 境华听闻微微点头,他也将手里木剑放下,走到轻璧面前,张开双臂,道:“徒儿试试,能不能附在为师身上?” “附到你身上?”轻璧苦笑一声,天底下应该没有师父这样教徒弟的吧。 “来吧。”境华一脸认真的样子。 若是附到境华身上,是不是就可以找到引魂灯了?轻璧这样一想,觉着是个不错的法子。狐妖附身很是简单,只要压住境华的灵气便可,而她自己的半魂是一只千年狐妖,附身应是没有问题。 “那师父你可站稳喽。” 境华闭目等候,轻璧深吸一口气,牟足了劲向境华撞去。只听哎呦一声,轻璧感到脚下一滑,和境华一起向后摔去,境华下意识双手护住她,然而境华霎时仙气护身,轻璧感到浑身一缩,整个身体被他的道服长袖包裹了起来。 轻璧挣扎着从他的衣服中钻出来,发现境华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徒儿原来是一只三尾狐。”境华说着伸手拍了拍她的头,轻璧这才意识到自己浑身毛茸茸的,她白白的毛发上不夹任何杂色,三条小尾巴摇动着。 轻璧下意识晃了晃耳朵,欲从境华的怀里跳出来,可是她刚要跳,便感到身子被一双有力的大手卡住。 境华抱着轻璧站起身来:“看来徒儿修为不佳。”境华将她放在自己的手臂上,轻轻摸了摸她。 痒……痒……轻璧感到背颈一阵酥|痒,享受地歪起脖子。境华一怔,试探地为她挠起痒来。 “这里这里,对……”轻璧翻过肚皮,眯起眼睛,让境华为她前后左右各挠了一番。 院子里其他屋子的小厮纷纷走了出来,轻璧忽然僵住,她意识自己方才贪图舒适的样子,涨红了脸,连忙从境华的怀里跳下,想都没想便径直朝玲珑馆外跑去。 “徒弟。”境华见轻璧逃走,似是丢了宠物一般追了出去。 北漠城大街上依旧繁忙,轻璧四条小|腿快频率地赶着,想找到一个偏僻的地方恢复人形。然而百年一度的三界宴在即,大街上人满为患,别提什么安静之处,而像她这般现出原形的小妖更是凤毛麟角。轻璧快速地在人群中穿梭,境华在其身后追赶,引得众人侧目。 轻璧一路奔跑,前方传来阵阵姑娘们的笑声,原来是到了勾栏瓦舍之地。轻璧停下脚步,这种地方境华应该不敢进去,她便顺着围栏一跃而上,纵身跳进了二楼的雅间。只听什么豆子滑落的声音,轻璧看到雾枭愣在案前,手里的糖豆滑落到了轻璧的爪下。 不会这么巧吧,在这个地方竟然碰见他这个冤家。轻璧假装不认识他,转头向楼下跳去,可是还没跳起来,便瞬间腾空。雾枭拽着轻璧的后脖颈,将她整个提了起来。 “狐妖……”雾枭微眯着双眼,一脸不悦地看着她。 “放开我。” 雾枭一听,这不是璧月的声音嘛。 “原来是你,没想到你自己竟然找上了门。”雾枭将她整个翻了过来,按住四肢,“上次无奈放你走了,这次你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你到底是谁?” 轻璧左右扭动着身体,然而胳膊拧不过大|腿。 “你休想知道!” “不告诉我,你就等着受罪吧。”雾枭说着,双眼渐渐猩红。 “你要干什么?!”轻璧心里一紧,使出最后的一丝力气挣扎,变回了人形。 境华循着妖气找到潋花楼,他是不知道这潋花楼是何地,只听二楼传来徒弟的呼声,连忙飞上二楼。 变回人形的轻璧被雾枭压在他的身下,双手被紧紧禁锢在地,不知道的人便以为雾枭在轻薄谁家姑娘。 “住手!”境华厉声说道。 “谁又来打扰我!?”雾枭循声看去,来人有些面熟。 “淫贼,放开她。” “师父救我!”轻璧趁机火上浇油,雾枭狠狠瞪了她一眼。 境华召出浮龙青钢剑,他怎么能忍受得了徒弟被人欺负。雾枭见他修为不浅,拎起轻璧的手腕站起身来,顺手将她扔到了屋角一新设的结界里。 “正好这么多年也没打架了,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轻璧见雾枭中计,心里别提多痛快了,偷偷一笑,佯装生气地在结界里为境华助威:“我师父可是修为颇深的仙人,你肯定打不过我师父!” 雾枭是个好面子的人,被一个小妖看不上眼令他有些恼火:“那我今天就把你师父打的跪地求饶。”他说着,一掌魔气便打向境华,境华轻松躲过,魔气越过境华,将对面楼阁的栏杆打断。北漠城太平日子久了,大家都愿意凑凑热闹,其他街道的人闻声赶来,将潋花楼两里之内堵得水泄不通。 雾枭见一掌未中,一掌接着一掌地打去,境华被他逼出屋内,飞落大街上,雾枭也跟着飞下。雾枭蓄力从天而降拍向境华,一条红狮张着血盆大口而来,境华不甘示弱召出金龙挡住红狮。 霎时间,仙魔两股力道相撞,震出一道强有力巨风将摊位和众人波及倒地。雅间内的结界也因为这股力被震破开来,轻璧回了回神借机逃出,从二楼的楼梯连忙向外跑去,今日之事闹得如此之大,还是赶快找到拾柩,以免事后雾枭找上门来。她经过时看见同样被震倒在地的小雨,一把把她拉了起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轻璧不管三七二十一,见人便道歉,谁叫这事和自己有关呢。小雨看璧月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一时慌了神志,然而轻璧并未认出她,跑掉了。 “她果然恢复了神志。”小雨看着远去的轻璧陷入沉思。 玲珑馆也被这场打斗波及,队伍中的姑娘们和瘦弱的汉子纷纷从地上爬起来。拾柩微微皱眉,早上便不见璧月身影,他似感到了什么。 ☆、云菱纱 拾柩当即放下手中事,在玲珑馆门口碰见了气喘吁吁的轻璧。他见轻璧毫发无损,心中大石落了下来。 “不……不好了……我师父和城主大人打起来了。” “他们二人怎么会无缘无故打起来?” 轻璧心虚,只能说道:“是城主先动的手。”拾柩听闻,微微皱眉,怕是另有隐情。 “我们赶快过去。” 轻璧是不想回去的,但是拾柩都如此说了,只好带着他赶往潋花楼。还未到潋花楼,便见半空中的红狮和金龙缠斗在一起。拾柩见道路水泄不通,只手扶住轻璧的腰,飞身跃起将她带到屋顶。底下的境华和雾枭还在僵持着,雾枭咄咄逼人,境华也不甘示弱。 “现下我出面也阻止不了他二人。”拾柩见事态有些严重,若不终止这场打斗会发展更加严重。 “那如何是好?”轻璧从不知闯祸二字怎么写。 拾柩目不转睛地看着轻璧,这让她有种不好的预感,拾柩开口道:“你相信我吗?” 轻璧犹豫地点了点头。拾柩从袖中抽出一张白纱,覆在轻璧的脸颊上。 “去吧。”拾柩说完,突然双手一推,将轻璧朝着境华和雾枭退去。 轻璧吃惊地看着拾柩,心中瞬间一慌,她感到自己正陷入一个巨大的魔力场中,场中的能量压迫地她喘不过来气。轻璧认命地闭上双眼……忽然,她感到自己落在了一个坚实的怀中,压迫感也瞬间消失。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轻璧怀疑自己又死了,过了许久,她慢慢睁开眼睛,对上了境华一双震惊的双眼。 第14页 雾枭清楚地记着娘子的眼眸和境华怀中女子的眼眸一模一样。可如今自己成年,模样全然一新,她还能认出自己吗? 轻璧傻呵呵笑了一声,将面纱徐徐拉下。 “师……师父。” 境华看见怀中的人并非“轻璧”,眼底闪过一丝落寞,他小心地把她放了下来。 雾枭本想上前,不可置信地看着娘子瞬间变成璧月。忽然,围观群众中女子的喧闹声吸引了他。 “快看,那不是拾柩先生吗?”雾枭顺着女子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拾柩不好意思地朝他颔首。雾枭看看轻璧,又看看拾柩,明白了一切,愤怒地甩袖挤进了人群,离开了。 拾柩白衣飘飘,立于屋顶之上,歉意的神情抵不过面目卓然、气质洒脱。境华看着他,神色沉了沉。 拾柩,到底从何而来? 轻璧不明白为何自己的从天而落顺利终止了这场打斗,但见众人目光被拾柩勾了过去,境华也安然无恙,便安下心来。 白天闹得这一场在北漠众人的口中传的越来越广,璧月此人在短短的一月内成了全城人的谈资…… 轻璧呆在房间里,想着今日拾柩的举动,觉得十分可疑。 先说拾柩从未怀疑过她的身份,还帮助轻璧隐瞒恢复神智的真|相,再加上今日的事情,他拿白纱覆在自己的脸上,这分明是在模仿阴差的打扮以吸引境华的注意。 轻璧细思极恐,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难道拾柩就是司命?可司命是女子,而拾柩是男子……” “璧月,睡了吗?”门外拾柩的声音突然传来,轻璧心头一紧,这拾柩来的也太是时候了吧。 轻璧思虑再三,还是打开房门。 “先生找我有事?” “方才我已经和境华聊过,他保证不再和雾枭发生争执,这北漠城人鱼混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我前来是想问,今日之事,你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轻璧心里暗道:当然有,还有很多。比如拾柩是不是司命本人,还有今日…… “先生今日为何把白纱覆在我的脸上,还把我从高处推下去?” 拾柩愧疚地点了点头,上前一步。轻璧本能地向后撤了一步,拾柩见她如此,道:“我就是来为此事道歉的,你有所不知,雾枭二十年前遇见一遮面的女子,一直以来念念不忘,他今日那般冲动,我只有将你伪装成那女子,才能转移他的注意。” 原来如此?轻璧听完拾柩的解释,才明白为何雾枭瞬间停了手。这么说来,拾柩不知自己的身份,他也并非司命。 “我没有告知你便把你推落,也是见你师父在,所以才放心下手。”拾柩又从袖中将今日那面白纱取出,那白纱悬于他的掌间,飘在空中,“若你师父未来得及救你,云菱纱也可护你周全。” 白纱从拾柩的掌中飞向轻璧,轻璧伸手接过,那云菱纱像一只翩跹的白蝴蝶在轻璧的手中停留,它似有些欣喜,盘旋在轻璧的手腕处,最后安静地落在她的手掌中。 “我今日就将它送与你。” “送给我?” “正是,你跟随境华修习,难免有出去历练的时候,云绫纱可保你性命,时辰不早了,快回屋休息吧。” 轻璧听从拾柩的话,返回屋子,突然她又转过身来:“拾柩,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因为……”拾柩忽然一笑,“因为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轻璧听拾柩此话,望出了神,她想念鬼摩罗大人,如今自己身负重任留在北漠城,她一定要尽快找到司命,回到地界。 “谢谢你,还有你的云菱纱。”轻璧微微一笑,将房门关上。 拾柩笑容渐去,哀伤染上双眸,他低声道:“我只是物归原主罢了。” 不远处,境华隐身看着拾柩离去的背影,面色沉了下来。 次日。 “徒儿,今日我们从最基本的开始学起。” 境华今日格外严格,轻璧稍有差错,他便拿着小木板敲她的手心。拾柩从房门中走了出来,轻璧拿着小木剑,求助地看向刚出房门的拾柩,然而拾柩当做没看见一般,径直走掉了。轻璧只好听从境华的指引,一点点学着修习之人的术法。 还好轻璧痛觉尚未恢复,境华敲了几下也未见轻璧皱皱眉头。他看着轻璧的手心愈渐红肿起来,诧异地用小木板敲了自己一下。 疼。境华顾不得疼痛,轻轻地揉着她的手掌心。 境华责怪道:“徒弟,这么疼,你就甘愿忍着,也不和为师说一下。” 轻璧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怔,面颊有些微红。轻璧如今才明白人间的好处,心底涌出一丝甜意。 ☆、赔礼?不,娶妻 过了许久,境华放慢掌心揉动的速度,板着脸问道:“……为师问你,你觉着是我好,还是拾柩好?” “当然是先生对我更好。” 境华停住揉动的手,不悦地说道:“确实,为师一向严格……”他提起小木板,敲打着轻璧的胳膊,“拿起你的木剑,继续练习!” “境华你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不称师父,以下犯上。” 轻璧在境华的胁迫下完成了早课。夜晚,雾枭突然出现在了玲珑馆,他一改往日和拾柩的亲近,冷面坐于正厅。拾柩见境华白日出门未归,劝说轻璧出面道歉。轻璧是百般不情愿的,他雾枭三番四次粗|鲁地对待自己,放在以前早已和他大战八百回合了。 不过为了拾柩着想,轻璧还是出面奉上赔礼茶:“城主大人,请喝茶。” 雾枭一动不动,手指轻轻扣着椅子扶手,仿佛没看见她般。 “昨日我师父境华误解了城主大人,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师父……还有我。” 轻璧等了许久,见他不领情,怒气蹭地一下盈满胸中,将茶水重重地放在桌上。 雾枭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大胆的丫头:“你这是在向我赔罪?” “昨日是你无礼在先,我又没错,师父为救我和你大打出手,更没有错!” 雾枭气的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突然他顿住,似乎想到了什么。 “对,是我无礼,今日应我来赔罪才是。”他嘴角一扯,露出坏笑,转而对拾柩说,“其实我今日来是想问你要璧月。” 拾柩不解:“何意?” “说实话,自从璧月恢复神智,我便发现自己无意间喜欢上了她,所以……我想将璧月纳到我府里。” 什么?!轻璧瞪圆了眼睛,看着一脸坏笑的雾枭,他竟然不知羞耻地编出这样的理由!轻璧连忙跑到拾柩身侧:“先生你不要听他胡说。” 拾柩拍拍她的手,道:“雾枭,不要胡闹了,难道我还不知你心属何人吗?” “这还要多谢你,正是昨日我见她在境华的怀里,醋意顿生,才确定了心意。” 拾柩闻言,思虑了许久道:“既然如此,璧月要以你正妻的名义进府。” 雾枭一怔,轻璧也吓了一跳,她偷偷拽了拽拾柩的衣袖:“拾柩,你在说什么?” “我毕竟看璧月长大,她就如我的心头肉一般。” “……你别说了。”轻璧拽他衣袖的频率更快了,见拾柩不为所动,知道他是指望不上了,独自上前质问雾枭道:“我想问问城主大人喜欢我什么?” “我……”雾枭面色一红,不自然地反驳道,“我说喜欢你就喜欢你,需要什么理由?” “说不出来就是不喜欢。” “谁说我不喜欢你?我今天就答应拾柩,以正妻的名义迎娶你!” 轻璧一听,顾不得其他,连忙上前用手按住他的嘴:“你把刚才的话收回去,快给我收回去,收回去收回去……” 雾枭紧闭着嘴巴,躲闪一番,将轻璧的手握住,一字一顿道:“我雾枭说出的话,绝不收回!” “收回去!” “不!” 第15页 “雾枭”,拾柩将二人打断,“逐水可知此事?”雾枭一时哑言,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 “我今日允许你将璧月带回府,只要逐水同意你的婚事,我便全力支持你们。”拾柩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起身离开。轻璧想跟过去,可是手腕被雾枭牢牢地握住。 他将轻璧拉到自己身前:“听见了没有,拾柩都同意你跟我回府,不过你不想嫁给我也可以,只要你告诉我你是谁,玉坠的主人在哪里,我就可以放过你。” 真|相几乎夺口而出,然而轻璧憋着一口气,还是将答案咽了下去,她咬着牙道:“我说过,你休想知道!” 雾枭见她也是个不轻易认输的人,明白地点了点头,道:“那你就只好跟我回府了!” 不顾轻璧挣扎,雾枭当即横抱起她,飞上北漠城的上空。城中阁楼台榭,鳞次栉比,阁楼上的人们看见城主抱着女子上天,纷纷凭栏围观,更有甚者发出起哄的声音。 “你到底要干什么?”轻璧在他怀中扑腾。 “我让你知道违逆我的下场。”雾枭嘴角一扯,将脸慢慢靠近她,楼阁上的人见有好戏可看,欢呼声更高了。 轻璧盯着他越来越近的脸,感到他的呼吸越来越近,“淫贼。”顺手上去了一耳光,打的雾枭当场蒙在半空,众人也瞬间鸦雀无声。 雾枭舔|了舔嘴角,有血腥味进入嘴巴中。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的众人,怒斥道:“看什么?都给我滚回去!”围观者见状无不提起衣裙连忙消失,楼宇瞬间空无一人。 雾枭扭过头来,满眼猩红:“你敢打我,就不要怪我欺负你了。” 他说着飞速朝城中最华丽的建筑飞去,不需片刻,便降落到城主府的正院中,他破门而入,将轻璧摔在榻上。轻璧见他似疯了一般,连忙向后撤去。 “你不要乱来,否则拾柩饶不了你,我师傅也饶不了你!” 雾枭双手环胸,慢慢逼近:“就算你喊破喉咙,今天也没人能救得了你!”他说着,微眯着双眼向轻璧靠近。 轻璧见他似乎要来真的,灵光一闪,当即朝屋外喊道:“逐水,逐水!” 雾枭一怔,迅速捂住她的嘴巴,示弱道:“求求你别喊她,我错了还不行吗?”轻璧还在高呼逐水的名字,声音在雾枭掌中变成了呜呜声。 “谁在喊我?”逐水本在屋里吃着小果子,忽然感到有人在叫自己。 “小姐,我好像也听见了,是一个女子的声音……”逐水身边的丫鬟红心也这么说道。 逐水将小果子填进口里,侧着耳朵寻找声音来源,寻着寻着,便从院子走了出来。 雾枭还在制止轻璧,他认错着道:“我只是吓唬吓唬你,求求你别喊了,我求求你了,别把她招来呀……”雾枭将轻璧按在榻上,满脸可怜样。忽然,轻璧停了下来,盯着雾枭身后。 这背后熟悉的危机感……雾枭心中暗道不好,慢慢转过头去。果然,逐水插着腰,怒瞪着榻上的二人。 ☆、发落洗衣处 “城主大人。”逐水恨恨地叫道他的称呼,似乎在提醒他的身份。 “逐水……”雾枭举起双手,“不是你想的那样。” 轻璧不敢动也不敢说话,她见逐水粉嫩嫩的脸颊气得通红,胸脯忽上忽下。 “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是这样的人!”逐水带着哭腔道。 “你真的又误会我了……” 逐水不听他的解释,接着控诉道:“我放弃魔域无上的宠爱,陪你来这个小地方这么多年,你宁愿把着你那宝贝玉坠子也不多看我一眼,今日你又带着这个小狐狸精回府做出这种事情,我总算看清了你的为人!红心,我们收拾东西回魔域,我要回去问问魔君大人,雾枭这样子对我到底对不对!” “是,小姐。”红心等待逐水移步,可过许久,逐水仍旧在原地气呼呼地站着。 “你听我解释。”雾枭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 “……好,你说!”逐水略过雾枭,指着轻璧。 轻璧一懵,欢快地从榻上挪下来:“我来解释吗?”她看着雾枭,露出一副威胁的神色,“我来解释当然最好不过,城主大人今晚到玲珑馆,向拾柩先生要我。” “要你?什么意思?”逐水快哭出来了。 “要我进府,以……”轻璧幸灾乐祸地看向雾枭,只见雾枭向角落缓缓退去,“以他侍女的身份。” 雾枭一听,立即顺着说下去:“对,对,以侍女的身份……三界宴在即,府上忙不过来,我只好问拾柩借人。” 逐水思忖了下,又质问道:“可你身边从不安排侍女,再说了,侍女需要和你搂搂抱抱到榻上吗?” “逐水姑娘此言差矣。”轻璧握拳打在掌心,“哎,都怪我神智尚未痊愈,偶尔还会发作,城主大人刚刚那般,其实是为了控制住疯傻的我。” 雾枭又顺着说道:“对,对,她疯起来可吓人了。” “真的?”逐水似信非信,放下叉腰的手,“那你现在好了?” “没了拾柩照料,怕是会发作地更加频繁。” 逐水点了点头,托着下巴,思考着什么。轻璧想着这下成了,可以顺理成章地回玲珑馆。 “那你便到后院去洗衣服吧。”逐水恢复笑容,“两全其美,你一来可以留在府里帮忙,二来我也不用担心你勾引雾枭了。” 轻璧愣住,这个逐水怎么不走寻常路。 雾枭倒是很赞同:“逐水你果真聪颖过人,我怎么没有想到!” 混蛋,轻璧暗暗骂到雾枭。 城主府下人众多,衣物换洗成了重要的一部分,虽然重要,但其地位确是最低一层。轻璧刚迈进洗衣处,着实被吓了一跳,只见院内女工们各施其技,会水的在一旁吐水冲池,会飞的在空中晾晒衣物,若有会变形的便多爪齐下……众女工忙碌着,见有新人来也只是看了一眼,又回到了工作当中。 轻璧活了上千年也是头次见到这种场景。 “好了,你快去忙吧。”领路人扔下一句话走掉了。 远处,一吐火哄晒衣物的女工咳了咳冒烟的喉咙,喊道:“别干站着,还不敢快来帮忙。” 轻璧应了一声,连忙跑过去,喷火女工喝了口水,哗地一声喷出一股火气,火气涌进石台下,烘得周围热气腾腾,似是掉进了炼丹炉中。 “呃……”轻璧不知如何帮忙,待喷火女工休息片刻时,忙问道,“我做什么?” “你是什么妖?” “狐妖。” 喷火女工闻言皱了皱眉:“主管怎么想不开,招了一只狐妖进来。”她摇了摇头,“我这里不需要你,你去别的地方吧。” 轻璧讷讷地应了一声,又连忙跑去其他人那里,皆被嫌弃了回来,最后只好端着一个洗衣盆,蹲在角落,慢慢洗着。这里和玲珑馆太不一样了,玲珑馆虽然忙碌,但是大家相互之间总会照应,而这里的女工各顾各的,分工明确,现已过了戌时仍在忙碌。 不知过了多久,轻璧终于将她洗完的袍子交给了其他女工,她站起身来,腰虽无力但不疼痛,想来痛觉消失在这种时候倒是派上了大用场。 “徒弟……”轻璧听到有人轻声叫她,是境华?轻璧循着声音,发现了声音从墙角传来。 “师父,是你吗?” “是我,我现在隐了身,活人看不到。” “师父你去哪里了?”轻璧嗔怪道,“都怪今日你不在,拾柩任凭雾枭把我掳到这个地方。” “所以你现在知道了,还是为师对你好。” “师父要是对我好,就把我救回去吧。”轻璧忽觉双脚一轻,被拦腰抱起。院内的众人并没有察觉到轻璧的异样,轻璧就这样飞出了院子。来到一处僻静的假山后,境华将轻璧放落在地,显出了真身。 “谢谢师父,我们赶快回去吧。”轻璧刚要往回走,被境华叫住。 第16页 “回来,我帮你逃出来,不是为了让你回玲珑馆。” “什么意思?” “我是来接你回跃南山的。” 跃南山,轻璧当然知道跃南山是哪里,若不是有任务在身,她是双手赞成跟境华上山的。 “师父,我现在还不能跟你回跃南山。” “为何?” 因为你们天界丢了一个神仙呗。 “徒儿喜欢玲珑馆。” 境华皱了皱眉:“因为拾柩?” “先生待我确实非常好,可徒儿喜欢北漠城的喧闹,还是觉着住在这里更让人欢喜一些。” 境华点了点头:“如此,那你便留在城主府,功课改为晚间。” “徒儿想回玲珑馆。” “为师不允许。” “为什么?” “拾柩对你太过宠溺。” 轻璧挑了挑眉:“师父吃醋了?” 境华闻言,一愣,突然涨红了脸,拍上她的头,辩解道:“为师吃的哪门子醋?为师是怕你被拾柩宠坏。” “师父就是吃醋了。”境华的举动和逐水异曲同工,逃不过轻璧的眼睛。 “胡……胡说。” “那师父为何总是拿拾柩的好和自己比较?” 境华更加涨红了脸:“总之,谁对你好都可以,但是拾柩不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hi~?o(* ̄▽ ̄*)ブ,快开虐了,准备好了吗? ☆、极水潭 轻璧了然于胸,点了点头。她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得境华更加慌张了。 境华清了清嗓子:“今日功课已修完,明晚再继续,为师想先带你去个地方。” “哪里?有好吃的还是好玩的?” “修仙之人,切忌贪乐。” 轻璧扫了兴:“那徒儿我不去了。” “走。”境华握住轻璧的手,穿进一道光门,光门内七彩流转,不过须臾,二人便落在一山洞的水潭中央。 山洞宽阔,水潭中央有一块巨大的石台,石台已被磨平。洞顶的阳光照射下来,映在水面上,将洞内一切照得清清楚楚。 “这里是?” “这是为师修行的地方,极水潭。” 一道金光乍现,境华手中浮龙青钢剑飞出一条金龙。金龙绕着洞顶盘旋一周,最后落在石台上,将境华和轻璧围在中央,它看了轻璧一眼,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打起了瞌睡。 “我就是在这极水潭降服的这条金龙,它修为极高,便是吸了此地的宝气,以后我就在这里教你修习。” 轻璧听到境华的话,但仍目不转睛地看着金龙。这金龙通体透亮,似用金笔描画出来一般,它的胡须如水般流动在空中。 “你可以摸摸它,放心,没有事的。” 轻璧看着境华,他的表情缓和许多,眼眸中流出一丝温情。境华站在轻璧身后,握住她的手,慢慢抚上金龙的鳞片。 手心传来温度,轻璧才感到这条龙的存在是真实的。 “好暖。”轻璧轻轻说道,境华放开了她的手。被金龙撞飞的那一幕还在眼前,而如今它乖巧安静,离轻璧咫尺之遥。轻璧无意间竟然产生了错觉,她已然成为了璧月,和过去的自己越来越远。 忽然,轻璧感到身上一重,境华不知何时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披在了她的身上。 “这里好热啊,徒弟先替为师挂一会儿外袍。” 轻璧双眼微眯,暗骂道这小子年纪越大,心眼越多。她就地而坐,境华也随之盘坐在身边。 洞内风光看一会儿便有点腻,轻璧随口问道:“师父成仙,天帝未曾赏你个一官半职?” “被我婉拒了。” “做个仙官多好呀。” “为师还好没去,否则就无法和你重逢了。” 境华的温柔扑面而来,当年境华对小虎子原来是这般好,轻璧感叹道:“师父对徒弟可真好啊……”她托着下巴看着境华的侧脸。他的容貌虽不及拾柩美貌,但也是个长相不俗的男子。 “不容易啊,你终于承认为师的好了。” “拾柩对我的关心都是无私的,师父对我好是因为我是师父的徒弟。” 境华闻言,看着一旁的轻璧,认真的说:“谁说因为你是我的徒弟。” 境华自觉话说的过于暧昧,解释道:“就算你不是我的徒弟,我对你的关心也是无私的……为师的意思是我对你好,不仅仅因为你是我的徒弟……”境华感觉自己越描越黑。 霎时间空气静止,轻璧和境华四目相对,都愣在了那里。 “师父,我们回去吧。” “额,好。” 回到北漠城的时候,洗衣处的女工们早已回屋睡觉,大通铺之上横七竖八睡了满满的一片人,轻璧试了多次,也未找到合适的地方躺下,最后只得在椅子上休息。 一晚上腰酸背痛,大清早轻璧便被女工们起身的声音吵醒。 轻璧揉揉眼睛,发现女工们恭敬地拜倒一片,她睁着惺忪睡眼突然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形,定睛一看:“雾枭?”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雾枭提了起来。 “跟我走。” 雾枭强拉硬拽地将她拖出洗衣处。 “你又要干什么?” 雾枭没有理会她,一路将她带到府内偏僻的院内,只见角落里支着一张结界,而结界里蹲着一个人——松果! “松果?”轻璧有些惊讶,角落里的松果似乎并没有察觉到结界外的来人。 “他是听不见你叫他的。” “你把他怎么样了你想做什么?” “这小鬼闯入城主府,开口便说要找你,你现在可以从实招来,你到底是谁了吧?” 轻璧不知松果如何知道自己的下落,她看着结界里的松果窝在角落,知道他是个小胆子。轻璧郑重地问道雾枭:“你想用他逼我说出来,可我想知道,你为何执意询问我的身份?” “因为……”雾枭从脖子上取下玉坠,“因为这枚玉坠。” 轻璧一惊,这不是自己当掉的玉坠:“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我找了二十年,你是第一个回到典当行询问玉坠的人,费了这么多周章,我不想再和你耗下去,今日你告诉我实情,我就将这个小鬼放走。” “好吧,不过我只能告诉你,这枚玉坠确实是我的,可是我的身份,无可奉告。” 雾枭顿时止住了呼吸,许久,他结结巴巴地说:“真的是你?” “不错,我把当了玉坠的钱借给一个小孩子……” “是你,真的是你?”雾枭喜上眉梢,高兴地不知说什么。“娘子!”雾枭叫着,一把将轻璧搂进怀里,紧紧地抱着她,“我好想你!” 轻璧被他抱的快断了气:“成何体统,松开松开!” “不松,我松开的话你跑了怎么办?”雾枭语气中带有一丝撒娇。 “你再不松手……我……我就要叫逐水了!” 雾枭无奈,不情愿地慢慢松开她。 “好娘子,你别叫她,我只是终于找到你了,有些激动。” “娘子?” “遇见你当日我一夜成年,你就是我命中注定的人。” 命中注定的人…… “轻璧。”忽然境华出现在他们身旁。 “境华?你何时出现在这里的?” “原来你已是别人的妻子,我要回跃南山了,再见。”说着,他转过身。 “境华!”突然,松果双目圆瞪,站起身来,双目血红,“拿命来!” 轻璧惊醒,她大口喘着气。环顾四周,通铺上的人仍在熟睡,原来刚刚的一切都是梦。夜未去,月亮不知踪影。轻璧不知方才的梦是何意,心有余悸。 ☆、城主的女人 城主府内浓密的树木挡住了月亮的样子,还好建筑都傍石而建,轻璧走出院子,顺着石头爬上府内最高处。 月亮像一面白玉盘挂在正空。 轻璧从未见过如此安静的北漠城,只有橙黄色的纸灯笼提醒着哪里尚有人在。轻璧蜷起双腿,将头埋下来,回想着方才的梦境。 第17页 那恐惧、紧张和心碎的感觉,她久久不能释怀。她忘记不了境华的背影…… “哟!”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轻璧一跳。 雾枭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大半夜不睡觉,跑这里干什么?” “衣服洗完了,还不允许下人到屋顶上看风景?” “下人要是像你这般,我肯定将他们定为窃贼打出去。” 轻璧冷哼一声,烦躁地用手拍着肩膀。“阴魂不散”四个大字应该从境华的身上挪到雾枭身上。雾枭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坐在了她的身边。 “今日,谢谢你了。” “谢我还把我发配到洗衣处?” “你若是提早告诉我你的身份,我不就不为难你了。” 轻璧忽然发现了他胸前的玉坠。怪不得那日她前往典当行,等了多时也不见掌柜出来,还偶遇雾枭。原来玉坠子一直在他手里。 轻璧想起方才的梦境,莫不是有预言的梦?如果真是这样,雾枭……就是二十年前北漠城的小孩子!一夜成年、北漠易主,时间都对的上了…… 雾枭被轻璧盯得发毛,双手环胸:“你不会真的看上我了吧?” 轻璧白了他一眼,虽然自己是雾枭传说中的命中之人,可是心里毫无波动。 “你三番四次质问我的身份,不就是想知道这玉坠的主人在哪里吗?” 雾枭惊讶:“你怎么会知道?” “不仅如此,我还知道……”轻璧将腿伸直,悬下屋檐,“这玉坠的主人就是你二十年前遇见的那个女子。” 雾枭一惊,忙问道:“她现在在哪里?” “她呀,可惜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可惜了?” “死了。” 轻璧轻描淡写,仿佛说的那人不是自己。 雾枭如鲠在喉,心口如同被巨石击中,疼痛感随之蔓延到四肢百骸。他捂住胸口,强烈抑制自己体内的痛楚,可这痛让他顿感浑身软绵无力,忽然之间向前倾去。轻璧一惊,伸手救他,可连带着一起下坠…… 下面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二人急速地吞没。地面越来越近,突然云菱纱从轻璧的袖中飞出,铺开一张薄白的网将他们二人包裹住,慢慢停在地面。轻璧惊魂未定,伏在雾枭的身上。 云菱纱收回到原来的样貌,轻璧才大着胆子爬起来。只见雾枭闭着双眼,手里紧紧攥着那枚玉坠。 “城主……雾枭……”不论轻璧如何呼唤他,仍旧不见雾枭醒来。轻璧尝试扶起雾枭,可女子的力量终究比不过男子。 这可如何是好?突然轻璧想起了什么,她连忙跑回洗衣处。 洗衣处的妖精们在睡梦中听闻城主昏迷不醒,都一个个精神了起来,匆忙收拾一番,便赶到了事发地。 “他真的昏了!”领头妖精试了试雾枭的鼻息。 “太好了,我们把他抓过来。” 咦?!轻璧感到事情有些不对,急忙问道:“大家这是什么意思?” “你没听说城主喜欢一个小妖的事情吗?” “我们每天累死累活的工作,同样是妖族,凭什么得不到城主的青睐?” 众妖说着,各施其技,将雾枭送进了洗衣处。轻璧紧跟着她们,心想:害了害了,雾枭不会被他们吃掉吧。洗衣处的女妖们围坐在雾枭身旁,纷纷露出一脸坏笑。 轻璧更慌了:“大家,我能问一下,你们想要做什么吗?” “拾柩先生是白月光,但是雾枭不一样,有权有势,又长得帅,与其他干等那个小妖,守身如玉了几十年,还不如从我们中挑出几个做妾。” 轻璧内心忐忑的很呐!她仿佛想到了明早雾枭要杀了自己的样子。“呃……各位,我先走一步。” “慢着。”领头的妖精拦住轻璧去路,“听闻狐妖各个都会狐媚术,你就帮帮大家伙吧。” 狐……狐媚术?轻璧扯了扯嘴角,道:“我只是一只很小很小的狐妖,狐媚术从来没有用过。” 领头的妖精挑了挑眉,一脸不悦:“狐妖天生就会狐媚术,你是故意不帮我们喽。” “不帮我们,就留不得你了。” 众女妖个个拉下脸来,轻璧心一慌,连连向后退去。估计雾枭还没有被吃掉,自己就先被吃掉了。 轻璧缩在墙角,想她以往多威严的一个女阴差,如今被妖精逼到了墙角,她连忙喊道:“且慢!” 领头妖精扯出一个微笑,来到她的面前:“怎么,同意帮我们了?” 轻璧点了点头,爬上通铺。她看着昏迷的雾枭,合掌拜了拜。“雾枭啊雾枭,冤有头债有主,要债千万别找我,其实想想,你一个男的也不吃亏……” “快点,愣什么神呢,难不成你想等他醒过来?”领头妖精催促着。 轻璧无奈,只得剥开雾枭放在胸前的手,忽然玉坠从他手里滑落,轻璧灵机一动,假装剥开雾枭的衣襟,实则将玉坠向屋顶扔去。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声,玉坠碎成了两半。 然而雾枭根本没有因此被惊醒,反而众妖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轻璧! “找死!” 几只妖精向轻璧慢慢靠近,纷纷露出妖身。 “害了害了,这次是真的完蛋了。”轻璧想着,疯狂想要摇醒雾枭。 突然,一团黑气窜进屋内,将众妖笼罩起来,她们一个个定在原地,露出痛苦的神色。 雾枭仍处于昏迷之中,是谁出手相救? “轻璧。”熟悉的声音宛如暖流在她的心中化开,一个黑袍女子渐渐显出真身,她放下兜帽,长发洒落在两肩。 轻璧不可置信:“摩罗大人……” 鬼摩罗眼神清冷,朱唇微启,声音似空灵咒语:“我听到了你的求救。” 轻璧不知鬼摩罗样貌已恢复,如今看到,千年前的初遇历历在目,瞬间红了眼眶。 ☆、老坛酸菜 雾枭安然无恙地回到自己房间。 鬼摩罗看过雾枭,淡淡地道:“只是伤心过度,好在他身强体健,睡一觉便会醒来。” “伤心过度?”轻璧捧着两半了的玉坠,心里颇不是滋味,本来想的是让他放弃,没想到这雾枭用情如此之深。 “元彻都和你说了。” “是,可我找了半月余,也未察觉到一丝司命的气息。” “司命女神毕竟从开天辟地以来便掌管命簿,她若想要隐藏去向,除了天帝,其他人很难察觉。”鬼摩罗看了看昏迷的雾枭,道,“他年幼时魔性就显示出非凡的天赋,天帝怕日后魔域势力压过天界,便牵了他和司命的姻缘,当初司命为了验证雾枭是否是命中注定的人,便给他下了诅咒,如今他突然成年,我想司命下凡或许为的就是这事。” 轻璧眼神恍惚了一下,她捧上两半了玉坠:“轻璧不敢隐瞒,之前我来北漠城搜集散魂,碰巧遇见了还未成年的雾枭,见他身无分文,便当了玉坠借给他钱,他那日一夜成年,就一直认定……认定我是他的命中人。” 鬼摩罗本半张的双眼突然明亮起来,她拿过半枚玉坠,脑海中闪过什么:“司命或许就潜伏在你的身边,她向来在意命簿中事件的更替,想当年我继任摩罗之位,她便就此事详细记载,如今你抢了她的姻缘,怕是对此十分感兴趣。” “那轻璧便有了方向,定会仔细觉察身边人。” 鬼摩罗摸了摸玉坠,道:“我把玉坠赠你便是怕你有朝一日遭遇不测,现在它已经尽完义务了。”鬼摩罗说着,她手里的半枚玉坠消失不见。 轻璧一惊,但为时已晚,她只好将手里的半枚握住:“摩罗大人,这剩下半枚玉坠留给我可好?” “你想留便留着吧,我该回去了。”鬼摩罗细细看了轻璧一言,微微一笑,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只听雾枭翻动一下身体,渐渐醒了过来。 轻璧连忙把手里半枚玉坠藏进怀中,要是让雾枭知道了玉坠的事情,估计会再次晕厥。 第18页 “你怎么在这里?” “你昏倒了啊,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拖回来。” 雾枭想起失去意识前的事情,他想起轻璧告知娘子已不在的事实,发神地望着地面,下意识摸向怀中。轻璧见他安好,便要离去。 “站住!”只见雾枭摸遍全身,慌张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我的玉坠呢?你有没有看见我的玉坠?” “没……没有啊。” 雾枭紧锁眉头,一伸手,轻璧便被吸到他身边,雾枭将她按在床上,再次问道:“我的玉坠呢?” 雾枭双眼渐渐猩红,魔气笼罩着二人,轻璧感到全身血液逆转,她艰难地说道:“我可以还给你,不过你要答应我,知道后不准生气。” “好,交出玉坠!”雾枭张开另一个手掌。 轻璧将半枚玉坠交出,雾枭的表情瞬间变了色,他松开轻璧,怒不可遏地质问道:“怎么就剩一半了,另一半呢?” “还不是为了救你。” “救我?你给我说清楚,否则就是谁来救你都没有用。” “还不是因为……”轻璧顿住,虽然洗衣处的女妖们有错,可是玉坠之事带来的后果却和她们没有直接关系,“不说。” “那就怪不得我了。” 雾枭扶正轻璧的脸,双眼猩红,轻璧瞬间觉着自己像进入到了漩涡中,眼前的事物不断在旋转,不知过了多久,她恢复意识……已是天亮,她发现自己身上盖着雾枭的被子,昨晚竟然一夜睡在雾枭的床上。她连忙检查自己的身体。 “放心,我没有对你做什么,只是读取了你的回想。”雾枭冷面坐在椅子上,手里还握着那半枚玉坠,然而他的眼神却死死地盯着别处,“你就这么不愿意和我相认?” 轻璧心里一紧:“……你还是知道了。” “先前我一直不懂,以为命中注定的两个人一定是互相喜欢的。”他苦笑一声,“原来自己喜欢的人……不一定喜欢自己。”他起身来到床边,从高而下的俯视着轻璧,将那半枚玉坠当着她的面碾成粉末。 阳光透过窗户投进屋内,粉末在光线下愈加鲜明。 “我迎娶你后,北漠城的荣华富贵就当做我对你的报答。”忽然,他将轻璧从床上拽了起来,“而这之前,你便乖乖地呆在我的府里。” 雾枭握着轻璧的手腕,一路来到洗衣处,洗衣处的女妖们见到雾枭现身,纷纷吓得定在原地。雾枭嘴角微微一扯,附上轻璧的耳朵说了什么。轻璧一怔,而后看着雾枭走进人群中。 “听闻你们想做我的女人。”雾枭慢慢在女妖之间踱步,突然,他发现了一个长相较妩媚的女妖,勾了勾她的下巴,嘴角一扬,“那么便要看你们的本事了。”他说着,将那女妖横抱起,径直走出了洗衣处。擦肩而过之时,雾枭也未看及轻璧一眼。 女妖们惊魂未定,本以为雾枭是来找她们算账,没成想竟然有人被雾枭喜提。其中几个胆子大的,连忙跑到轻璧身边。 “你和城主说了什么?” “对呀,他怎么一反常态,这是想通了吗?” 轻璧见这女妖们一个个鬼迷心窍,怔怔地道:“我倒觉着他是在惩罚我们。” 然而女妖并不理会轻璧的话中之意,三三两两聚堆,兴奋地谈论着方才雾枭的举动。轻璧坐在洗衣盆前,回想着雾枭在耳边说的那句话。 “谢谢你,让我放过我自己。” 过了半日,被雾枭喜提的女妖满面红光的回到了洗衣处,她的衣衫稍有不整,大家立即懂了什么,个个围上去打探,只有轻璧觉着心里不是滋味,她深觉自己反而害了雾枭。然而这只是开始,众人刚吃过午饭,一个下人前来便又叫走了个女妖,事后,两个女妖仿佛成了姐妹般,时常呆在一起,言语之间夸赞雾枭威风凛凛。 夜晚,极水潭。 境华拿着小木板轻轻一敲,轻璧手中的木剑便应声而落。 “徒弟,今日怎么如此不专心?” 轻璧怔怔问道,“如果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你会怎么办?” 微风拂过境华的发丝,过了许久,沉默地境华轻声道:“那么为师也会一直喜欢下去……我希望在有限的时间里,把我的所有的一切都付给她。” ☆、识破 轻璧心里泛起阵阵涟漪。 境华立即用小木板敲了一下她的头,道:“修习不专心,竟然还笑。” “徒弟有些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师父为何不生气,明明自己喜欢一个人,也希望另一个人喜欢自己呀。” 境华眼底闪过一丝哀伤,他随即缓了缓情绪,道:“当你永远失去的时候,才知道有一人能让你喜欢是件多么奢侈的事情。” 突然,轻璧感到脸上一凉,一滴雨落在她的脸颊上。金龙睁开惺忪睡眼,飞出洞顶。 “下雨了。” 境华皱了皱眉,望着天上淅淅沥沥的雨滴从天而降,道:“走吧,今日不练了。” “这就不练了吗?” “嗯,不练了,为师……讨厌雨天。”境华将自己的道袍披到轻璧的身上,“今日的功课明日一起补上。” 轻璧内心哀嚎,无奈地跟着境华回到城主府。 “一会儿雨就要下大了,你快回吧。” 轻璧应了一声,没跑几步便听到境华在身后叫道:“拾柩先生若不喜欢你……”轻璧一愣,支着道袍回身看向境华,只见境华原本冷漠的脸上,浮出一丝微笑。 “为师……觉着再正常不过了。”说完,便一转眼消失不见。 轻璧腹诽了他一声,连忙趁雨下大前跑回洗衣处。然而她刚到门口,便和从洗衣处里出来的逐水撞了一个满怀。 逐水怒目圆瞪,并未理会轻璧,踏着夜色,气鼓鼓地跑开了。 通铺上,两个女妖边哭泣边收拾包袱,脸上都映着一个红掌印。 昨日领头的女妖正端着一个茶杯,有些幸灾乐祸地道:“我早说过让你们低调一点,你们俩个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出事了吧。” “被赶走还算好的了,不知道现在城主大人屋里那位,会是什么下场。”其他女妖偷笑着,纷纷看着那两个女妖悻悻地离开。 雨水顷刻间从天而落。 女妖正伏在雾枭胸膛前,将一颗葡萄投进他的嘴里。门忽地被踹开,吓得女妖发出娇弱的喊声。只见一身湿透的逐水气势汹汹地站在门口。 “雾枭……” 雾枭只是微怔了片刻,脸上便又浮出笑容,他将女妖往怀里搂了搂,连看她一眼都不看,问道:“大晚上的,又下这么大的雨,你来找我有何事?” “你到底把我当做什么?” 雾枭看着心痛的逐水,冷言道:“你还是回魔域吧,不要在我身旁再浪费时间了。” 逐水听见了自己心弦断裂的声音。 雾枭怀里的女妖偷偷一笑,彻底惹怒了逐水,逐水只手一挥,桌案上的果盘便摔碎在墙上。女妖吓了一跳,连忙从雾枭怀里逃了出来。 “好,我走。”逐水甩下一句话,扭身消失在大雨中。 轻璧终于睡在通铺上了,身旁其他女妖已经熟睡,可是她却担心逐水真的将那女妖大卸八块,翻来覆去也睡不着。犹豫再三,轻璧决定打探一番,悄悄从通铺上坐起,拾起墙角的一把油纸伞,走进雨夜。 此时已过子时,大雨模糊了轻璧的视线,然而雾枭的房间却通亮无比。轻璧顺着窗外一路悄声摸过去,她走到快门口了,才听到里面一妖娆多娇的女声道:“城主大人,您轻点。” 还好还好,这个女妖还活着,轻璧心口的一个巨石算落了下来。忽然,她被雨水湿透的布鞋一滑,整个人破门摔倒进屋子里。 她屏住了呼吸,什么时候摔倒不好,偏在别人做好事的时候摔倒。轻璧尴尬地抬起头,她怔住,床上只有女妖一人,那女妖兀自在床上叫着雾枭,看起来应是被谁施了魔咒。 第19页 可雾枭呢?轻璧站起身来,转来一圈也未见到他的身影,“难道白天的那两个女妖也只是被施了魔咒?” 轻璧忽地轻笑一声,雾枭这个法子可真是害人不浅,随即关上房门。 雾枭见逐水回屋一阵乱闹,并未出什么乱子,便放心离开。 他回屋便看到地上一片杂乱的雨水脚印。 “哦?还过来参观?”雾枭嘴角微微扬起,他轻轻一挥手,床上的女妖顿时安静了下来。 次日清晨,昨日在雾枭处留宿的女妖大摇大摆地扭着回来。 “逐水姑娘昨日没将她大卸八块,真算她命大。” “一个临时被招进来的女工罢了,我看两日后的三界宴,她还能留在府里多久。” 洗衣处中女妖无不怨恨地看着她,只有轻璧自己默默地洗着衣服。 “临近三界宴还有两日,轻璧你可以的,加油!”轻璧想着就快要离开这里,不禁加快了手里的速度。 两日后。 城府里人满为患,尤其是正院里,摆满了山珍海味桌宴整齐地摆好,三界大佬一应聚齐,桌宴中间有一块方形空地,是三界宴切磋的专属之地。 下人被吩咐老老实实呆在各自院内,轻璧和一众女妖围在一起聊着三界宴的花边故事。 “你们听说了吗?这次狐王也来了。” “狐王!听说美貌和拾柩相差不多。” “什么叫相差不多,狐王的美貌可是三界一顶一的,据说比拾柩可俊多了。” “是吗?” 女妖们一听狐王美貌赛过拾柩,立马把雾枭忘到了九霄云外。 “要是能跟着狐王大人,我也就不要……拾柩先生!”其中一个女妖忽然瞪直了双眼,“我……我没看错吧。” 众人循着声音看去,只见拾柩在院内四顾一番,径直朝这里走了过来。 “真的,真的是拾柩先生!” “他在看我,他在看我!” “什么!他分明是在看我。” 拾柩穿过晒衣架中,在这拂动的衣物中穿梭,映着月光,别有一番隐约的韵味。他慢慢走来,众人皆被其气质所迷倒,仿佛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拾柩一脸茫然地看着一众女妖,他很快在女妖中找到了轻璧,轻声叫道:“璧月。” 众女妖惊愕地看着轻璧,谁都没有想到她和拾柩先生认识,而且看起来还不止一点半点的熟悉。 “先生,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去参加三界宴。”拾柩微微一笑,向她伸出一只手来,“我相信,你一定喜欢。” ☆、狐王 轻璧本想低调熬过这两天,没想到拾柩本月光自己前来发亮。众人羡慕的目光如芒刺在背,轻璧连忙起身,迅速拉着拾柩离开洗衣处。 “呼。”轻璧松了一口气,“先生可知道你的出现会害惨了我。” “我也是没有办法,雾枭一听见你的名字就不再理我,我只好自己来了。”拾柩一脸无辜。 轻璧听闻雾枭的名字,也突然哑言。 “你们吵架了?” “说来话长,我们先去宴席吧。”拾柩点点头。 二人来到正院,轻璧瞬间被眼前的画面惊呆了。本是宽阔的场地里几乎没有了下脚的地方,来参加宴席的宾客稍一动便会撞倒其他宾客手里的酒杯。桌面上盘碟交错,二三十种佳肴堆在圆桌之上,整个场面整齐但又混乱。 众人觥筹交错,只有雾枭独自喝着酒。他随意瞟了一眼,发现拾柩正带着轻璧穿过人群,下意识微微扬起嘴角。然而他忽然看见了远处的境华,迅速拉下脸来,将面前的酒壶一饮而尽。 境华一本正经地坐在人群中,手里捧着一个碗,不随大流地干吃着菜肴,一边吃,一边灵巧地避开身旁已喝醉的宾客。 “师父?”轻璧好不容易跟随拾柩来到境华身边。 一个醉酒的宾客伏在凳子上睡着了,境华道袖一挥,那宾客便滑落到地上。 “徒儿坐。” “师父,你怎么来了?”三界宴来的宾客都是三界有名气的人。 “为师来看着你,以免你喝醉酒忘记今晚的功课。” 轻璧听闻,抽搐了下嘴角:“今晚还要修习啊?” “自然。”境华又灵活地躲过身旁宾客洒出的酒水。轻璧看向拾柩,请求帮助。 拾柩会意,温和地道:“境华仙友,一会儿三界擂台便要开启,不如一齐观看完再说。” “我听其他女工说过,开擂之后三界的能人都要上去一比高下,师父,我也想看一看。” 境华未作回应,他早先便想来一睹三界擂台的风光,只是几日来也未查到拾柩的身份,徒弟这么相信他,境华的内心还是有些不放心。 一阵锣鼓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擂台上两个魔族男子轮流敲响巨型铜锣。敲了十几下,魔族男子才停下手来。 他走到擂台中央,拱手喊道:“城主有令,今日擂台省去那些繁文缛节,敢问诸下,哪位愿意来打个头彩?” “我。”魔族男子的声音刚落,便有两个人飞上了擂台。 两个同为魔族人,其中一个身材略微高壮,只手推开主持的魔族男子。只是没打两下,便被对手打下了擂台,毁了擂台的一边围挡。胜利的这个人身材精瘦,佝偻着背,他的头发十分稀疏,不知道的人从他身后看去,绝对会以为他是个老头子。 “这不是链魔吗?怪不得几下子就能把那个人打倒。” “一上来就是个厉害人物,有的看喽。”轻璧身后邻桌的两个宾客议论着。 链魔化出一条发出隐隐魔气的长链子,环顾四下,喊道:“没有意思!还有没有要上来一战啊?” 在场的人一时间鸦雀无声,轻璧从他们的反应中便知晓这链魔的厉害。 “我。”众人闻声看去,只见雾枭站了起来,他随手将酒壶往桌上一扔。 链魔露出满意的笑容:“我本想有生之年和魔君比试,不想今日魔君的儿子主动来战,我便勉为其难陪你一陪。” 雾枭听到他口出狂言,挑了挑眉,瞬间移到了擂台上。 “哇,城主大人好帅。”同桌的一魔族女子发出赞叹声,轻璧还以为洗衣处的哪位女工偷跑了出来。 雾枭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身形摇晃了一下。 轻璧一怔:“他喝醉了?” 链魔见他一身酒气,不悦地皱了皱眉,道:“你到底行不行啊?” 雾枭冷哼一声,一挥手,一道魔气便打向链魔,还好链魔反应及时,用魔链挡住了攻击。 “好小子……”链魔还未说完,便听到一声清脆的声音,磨链突然崩开一道裂缝。链魔大惊失色,然而他一动,魔链便瞬间碎裂,从他手里一块一块地应声而落。链魔脸色煞白,他吃惊地看着地上残破的磨链,“这……” “还不滚下去。”雾枭声音低沉地道。 链魔恨得青筋暴起,然而他自知丢了面子,只好跳下擂台。 “他看起来很生气。”境华突然说道,“刚刚那一下打出了九成的魔力,要不是链魔久经百战,估计早被他打残了。” 轻璧不语,而拾柩则只是笑一笑。 刚开擂,雾枭自己便上阵,宾客无不假装喝醉,不敢抬头。他见自己冷了场,指着面前桌下的两个狐妖,道:“我魔族刚比试过一番,该轮到你们妖族了吧。”说着,颤颤悠悠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宾客们松了一口气,两个狐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尴尬地笑了笑。 “你们两个点到为止便是,上去吧,别给我狐族丢人。”说话的正是狐王,他慵懒地靠在桌旁,银发顺直地披下来,一双粉□□白的狐耳偶尔抖动一下,谁会猜到他竟有千年的岁数。 “是,殿下。”两个狐妖恭敬地道,结伴登上了擂台。 境华正托着碗,看上来比试的是狐妖,轻笑一声:“两只狐妖,徒弟你可看好了。” 第20页 两只狐妖礼貌地互相鞠了一躬,瞬间化出了狐身。龇牙咧嘴一番,扭打在了一起,似是谁家养的宠物打斗了起来。狐王叹了口气,收回眼神,无奈地端起酒杯。 “呃……”轻璧嘴角抽搐着,“师父,你让我看什么?” “看看你们狐族有多无用啊。”轻璧从境华的眼神中看到了嘲笑。拾柩听着,默默地给轻璧碗中夹菜。 刚看完城主的风采,再看这台上的二妖,宾客们无不陷入了无聊之中。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两只狐妖终于结束了战斗,略胜一筹的狐妖现出人形,露出一丝丝满意的微笑。 主持的魔族男子喊道:“还有哪位狐族的大妖想上来吗?”众宾客笑了笑,知道他单说狐族是看在狐王的面子上,可三界中的狐妖本就少有佼佼者,这三界宴上的大妖除了方才的两位,就只有狐王了。 “狐王,今天也没有其他狐妖了,要不您就上去给我们露几手。”有人起哄道。狐王容颜姣好,脾气也是柔顺,然而他并无起身的意思。 “谁说没有,这不就有一位。”只听轻璧身旁的人站起身来,指着她道。 狐王顺着声音看过来,他没有见过轻璧,疑惑地皱了皱眉。 “呃……”轻璧连连摆手,只见众宾客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徒弟,让你上,你便上吧,要是有危险,为师保护你便是。” 轻璧只好缓缓站起身来。 “徒弟,拿着。”境华变出一把法杖扔给轻璧。 这是……引魂灯!引魂灯发出隐隐的紫光,众人不可察,只有境华眼眸闪过一丝诧异。 轻璧摩挲着引魂灯,心里暗道:“终于见到你了。” 越过拥挤的宾客席,轻璧持着引魂灯登上了擂台。 眼前的狐族男子恭敬地行礼:“得罪了。”他说着,化成一只巨型狐狸。在台下看不清楚,现下轻璧才知道这狐身有多大,单论他的狐背已经和轻璧一般高。狐族男子一脸疑惑,他问道:“姑娘不变化吗?” 当然不变,轻璧的三尾狐身还不如他的一条尾巴大,估计对手一爪子下去,自己就没有了。 狐族男子突然龇着牙扑向轻璧,轻璧侧身躲过,还未定身,便感到身后一阵风,她连忙跳到另一处。只听什么东西划过木头的声音,原来呆过地方狐族男子刹住了脚步。他纵身一跃,再次朝轻璧扑来,轻璧向后弯腰躲过,脚下一滑倒在地上,而骄傲的狐族男子突然看着前方一惊,只见他向着狐王所在的宴桌便飞了过去。 这巨型狐身下去,估计宴桌及其宾客都要被压在身下,宾客纷纷逃离。 轻璧抬头看着狐王,倒着的画面中,对手已不见了踪影。只有狐王不改颜色地将举起的手放下,他微微一笑,上前弯腰看着躺在地上的轻璧,道:“你是哪家的小狐狸,本王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好看,确实比拾柩还好看,多了一份勾人魂魄的妩媚。轻璧回神,翻坐起来。方才的狐族男子已恢复人身,坐在狐王身后,尴尬地挠着脑袋。 “又来一个。”远处的境华皱了皱眉,看看拾柩又看看狐王,眯起不悦地双眼。 轻璧躲过狐王的笑颜,道:“……我要走了。” “诶~”狐王拉过轻璧的手腕,“既然都是狐族,我们就比试比试。”轻璧一怔,只见狐王飞上擂台,将她扶起来。 “小狐狸,让本王看看你的实力。”狐王手心中一团光慢慢汇聚。 狐王不似刚刚那狐妖好对付,轻璧紧握引魂灯,心里暗暗地对引魂灯道:“如果你认出了我,就帮我一把。” 突然,狐王施法而来,轻璧旋转起引魂灯,挡住飞来的妖力。宴席中的境华怔住,他看着擂台上徒弟的一举一动,似再见故人般,喃喃道:“怎会有这么巧的事……” 擂台上,狐王微微一笑,道:“不错,看来我狐族还是有人才,只是我没想到,竟然是个小姑娘,不过接下来这招你可要接好了。”突然,他身后化出九条巨型狐尾,狐王笑意更深了,露出妖牙。 他一改方才的和善,浑身发出妖光,道:“你手里所拿的引魂灯,我可认识……” 轻璧一愣,难不成面前的人就是几百年前央求自己放过恋人的那个狐王。轻璧心里咯噔一下,因果相报,她此刻才知道这话的意思。几百年前,一只母狐狸误入魔兽禁地,狐王赶到之时她已经奄奄一息,轻璧前去引渡,这狐王百般央求,轻璧还是把他的恋人带走了。 “你到现在还记着。” “本王一辈子都忘不了。” 他的九尾忽然变得异常,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向轻璧,将她缠住。轻璧不得动弹,感觉呼吸都困难,她慢慢地被狐王抬到半空中。 只听“嗖”地一声,境华的剑鞘打在狐王的狐尾上,一道光波震开,轻璧瞬间变成狐身,从狐王的尾巴中掉落出来。境华飞过,接下从天而降的轻璧。 狐王吃痛地收回尾巴,他见境华怀里的小狐狸,不由地吃了一惊。三尾妖狐,三界唯有她一只。 “狐王,这么对付一个姑娘,着实不妥吧。”雾枭不知何时爬上了擂台,他摇摇晃晃地走到狐王身边,勾着狐王的脖子,接着道,“我怎么记着,你一向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啊。” “是本王唐突了。”狐王说着便要向前一步,境华怒视之,手里的浮龙青钢剑已经半出鞘。 “哼”,雾枭瞟了境华一眼,勾回狐王的脖子,“走,陪我去喝酒……”雾枭拉着狐王走下擂台。 轻璧已经失去了意识,境华连忙抱着她,跟随拾柩回到玲珑馆。 “没想到狐王方才下手如此之重。”拾柩为轻璧别了别被子,对境华道,“还好她是被你的剑气震晕的,现在没有大碍,睡一觉便可……境华仙友,我有一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当讲。”境华果断拒绝了拾柩。 拾柩并未生气,而是接着问道:“如果和你徒弟的性命相关呢?” 境华这才看着拾柩:“先生想说什么?” “境华仙友可知自己天生背负着情劫?” 境华心里一颤,忙问道:“先生何出此言?” “仙友的情劫是从上一世带来的,有人替你挡了一劫,但天上命簿所载的命格是不可更改的,所以就推到了这一世,如果仙友的情劫报应在别人身上,我便不会多管……” 境华恍然间想起师父当时收留他,便说他背负着一劫。 拾柩走近,轻声道:“……如果这情劫落到了璧月的身上,我绝不会袖手旁观。”说完便离开了。 境华握着引魂灯,陷入了沉思:“拾柩莫不是暗示自己和徒弟的感情?那么轻璧算自己的什么?难道自己变了心,喜欢上了徒弟?”境华为自己的想法害怕,他看着床上昏睡的人,不敢继续想下去。 境华将引魂灯收回,苦笑一声:“徒弟,你可千万不要喜欢为师。” ☆、司命身份 次日,轻璧从床上醒来,她下意识地打开房门,寻找境华的身影。然而院内空空荡荡,只有远处时不时传来女子的尖叫声。 “什么情况,今天师父怎么迟到了?”忽然,她拍了一下额头,才想起来功课已经改到晚上了,而她也记起来昨日……被狐王差点掐死。 轻璧一个激灵,睡意顿时消失。远处女子们的尖叫声越来越近,轻璧循着声音走过去,只见门口围了一圈的年轻女子,小厮们手拉着手守了好一阵,才将大门关上。轻璧一脸疑惑,难不成今日拾柩格外的好看?她一转头,便看到拾柩正和三人说话,而三人中坐着的正是——狐王。 狐王发现了轻璧,瞬间站起身来,他快步走向轻璧。轻璧怔住,昨日的危险历历在目,而她此时双腿不知为何不听使唤,整个人呆立在院内。 狐王一把抱住轻璧,两只直立的狐耳瞬间耷拉了下来,只听他在轻璧的耳侧说道:“本王错了,宝贝,你原谅我好不好?” 第21页 宝贝?!轻璧一口气没上来,被口水呛到,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狐王连忙松开她,仔细地问道:“宝贝你没事吧?” “打住!”轻璧示意他离自己远一点,撒腿跑到拾柩身边。 狐王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跟着回到正厅。 拾柩拍了拍轻璧的手,道“狐王殿下,不是我不同意,只是璧月的婚约已定下,而且定在了城主大人那里。” “可是本王问过城主大人,他给本王的回复是璧月的心里早已有了别人。” 拾柩神色一暗,回道:“狐王殿下既然知道,为何还来此处?” “本王确实想带她回魔域,可是如果她不愿意跟本王走,且心里的意中人是位良人,本王就不强求了。”狐王满目柔情地看着轻璧,让她不禁向拾柩身后缩了一缩。 拾柩沉默了片刻,道:“那么我今日便回复狐王,璧月心里的那人正是在下。” 轻璧心里一惊,拾柩为何突然如此说? “原来……是拾柩先生……”狐王面色有点难堪,随即不自然地起身,“那本王就放心了,本王……先告辞了。”狐王又看了一眼轻璧,带着两位随从离开了。 轻璧看着面色沉郁的拾柩,问道:“先生,刚刚为何那样说?” “方才狐王说到雾枭读取过你的心思,对么?” 拾柩的样子是轻璧从未见过的,她不知为何内心有些害怕。 “你的意中人……是境华?” 轻璧一怔,忽而笑出了声:“先生,你在瞎猜什么?城主大人一定是看错了,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境华?” 拾柩眉头微皱:“那我再问你,你喜欢雾枭吗?” 轻璧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我去向雾枭赔礼道歉,取消你和雾枭的婚约。”他扭过头看着轻璧,接着道,“但是,你以后要寸步不离玲珑馆,不能再见境华。” “咦?”轻璧有些惊讶,“不能再见境华,为什么?” “他身上背负的情劫,我不希望落到你的身上。” 轻璧摆摆手:“不会的,先生放心好了,我们只是师徒关系。” “是吗?扪心自问,你对于境华真的丝毫没有动情吗?轻璧大人。” 轻璧怔住,拾柩刚刚叫自己什么?轻璧大人。她感到自己身上每一处都在紧绷,她一步步向后退去:“你怎么会知道,难道你真的是……司命。” 突然,轻璧感觉浑身不得动弹,只见拾柩站起身来,将轻璧拦腰抱起。 拾柩抱着她,一路穿过院子,走回轻璧的房间。途径遇见的小厮无不惊讶于拾柩的表情,向来温和的他一改往日的和善,面色凛然。拾柩将她轻放到床上,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答应我好吗?千万不要喜欢上境华。” “司命大人……”拾柩食指立马堵住轻璧的嘴唇。 “我不是你要找的司命,我是个男子。”拾柩说着,躺到轻璧的身边,“就算你以后会怨恨我,我也要阻止你们。”他说完,紧紧攥住轻璧的手。 拾柩抱着轻璧回房的消息不胫而走,立马传到了大街小巷。众人都在感叹拾柩终归是个男子,身旁放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没有点想法是不可能的。 这事自然也被潋花楼的小雨知道,她当即顺手脆了屋子里的一件花瓶,暗骂道:“果然还是让那个小蹄子占了先,当时就应该把她分|尸。”她越想越气,突然眼珠子一转,连忙跑到玲珑馆外。 她等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在偏门看到一个小厮走了出来,她抓住小厮的手臂,笑脸盈盈道:“伙计,麻烦问一下,今日怎么不见拾柩先生,人家身体不舒服,在外面等了好久了,也不见先生出来。” 小厮欲言又止,苦笑几声,想往回走。小雨连忙挡住他,娇声细语道:“你就告诉人家嘛,好不好?”说着,她牵了牵小厮的手,咬了下嘴唇。 小厮哪里经受得住她的诱惑,讪讪地回道:“好吧,先生一直在璧月姑娘的房间里,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你说他抱着那丫头进去,到现在也没有出来?” “对呀,哎,我们也不敢进去叫……”小厮看着小雨的表情越来越凶恶,完全没了方才的妩媚,尴尬地收回了手,跑进了玲珑馆。 小雨越想越气,她一路失魂落魄地朝着潋花楼走去,突然脚下一绊,直直地向下摔去,落到一半,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扶住。 “姑娘,走路小心。”境华将她扶了起来,手中的浮龙青钢剑在太阳的照耀下,发出刺眼的光芒。 小雨怔住在原地,忽然晕眩感充斥着脑袋,她仿佛回到了另一个地方,看见一个道士抱着一个孩童在嬉笑。她惊醒,境华的面容再熟悉不过,连忙上前扯住境华的衣袖。 境华一愣,微微皱眉:“姑娘,还有何事?” “师……师父……” “……姑娘认错人了。” “师父,我怎么会认错你呢?你难道忘了,你经常给我做小木剑,还教导我要做个顶天立地的人。” 境华不敢置信地问道:“还有呢?” “我前世因为师父送给我的木剑掉进了河里,为了捡它,所以淹死了。”小雨见境华的表情如此凝重,一定是相信了她的话,高兴地接着说道,“师父还帮我打死了那个女阴差,师父难道不记着了吗?” 境华受惊一般收回衣袖,连忙跑回玲珑馆。 境华来到正院的时候,正巧碰见拾柩从屋里走出来。二人四目相对,拾柩见状,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襟。 “仙友不要忘记我和你说过的话。” 境华未理会他,推门而入。 轻璧本坐在桌边,喝着茶水,见境华突然闯进来,道:“呃……师父,我们早上不是练过功课了吗?” 境华立在原地,他见轻璧似有些不对。 “师父怎么了?”轻璧满脸疑惑。 “今日早课,为师教的什么?” “师父连自己教的什么都忘了?你拿着小木板打了我那么多下,我手心都红肿了,你看……”轻璧伸出手掌,只见手掌无恙,轻璧收回手,喃喃道,“不对呀,今早还红红一片。” 境华心中一惊,怕是拾柩对轻璧做了什么,还抹去了她这段时日的记忆,除此之外,拾柩不会…… 境华化出引魂灯,问道:“这个,你可认识?” 轻璧连连摇头:“未曾见过……”轻璧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境华,只见境华失了神般,倒退着走出门外。 拾柩在门外等候。境华见到他,便扯上他的衣领,咬牙问道:“说,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你想让她应了你的劫,还是想让她安然无恙?”拾柩厉声反问道。 境华怒目而视,放开了他:“你是谁?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当然,我在这里等你,就是为了告诉你一个故事。” “故事?” “对,关于轻璧的故事,至于我,只不过是她这个故事中的过客而已。” 拾柩手一挥,玲珑馆的时间便静止了般,而外界依旧喧闹,似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千年前,有位凡人自幼通晓天道命数,让司命女神九歌对他颇为好奇,于是九歌决定下界了解那个凡人,便在司命署新晋的各位小仙中挑选替身……” 千年前,司命署。 一排小仙规矩地立在院内,他们是新晋的小仙,被分配到了司命署。此时,身着广袖朱服的九歌慢慢踱着步子,细细地看着他们,突然,九歌停在了一个小仙面前。虽然那小仙低着头,但仍然掩盖不住他的卓越。 “你叫什么名字?”九歌托起他的下巴,微笑着道。 “小仙拾柩。” 九歌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就你了,随我来。”说着,她牵起拾柩身前的飘带,领进了屋子。 …… “你可听明白我的话了?”九歌扑闪着一双眼眸大而明亮。 第22页 “司命大人,这……” “害怕什么,我只是下界几日而已,在天界也不过几个时辰,你在司命署好好坐着,待我回来,到时我给你带人界的好东西。” “小仙明白,只是……”拾柩低眸,他是天界名不见经传的小仙,由于过于美貌,常常受其他小仙的排挤,即使天赋异禀,也未曾受人高看,如今突然受了重视,自是非常疑惑,“司命大人为何选在下?” 九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们新晋的这一批的小仙里就属你天赋极佳,我看了你的命格,你心思颇为缜密,我想我下界是违背天规的,一定要找个适合的人。” 拾柩一怔,还是有些犹豫。 “我知道,你认为我是看中了你的美貌,所以才选你做我的替身。”九歌正了正神色,道,“其实,我此番下界凶多吉少,那个凡人背负着情劫,我怕我要是有个万一,这司命之位也不至于突然悬落。” “小仙……” “你叫拾柩对吗?”九歌托着腮,“真是与众不同的名字。”她微微一笑,笑容干净而亲和…… 拾柩当即便决定誓死追随九歌,等到下界当日,九歌千叮咛万嘱咐拾柩一定不要随意帮助自己。说完,便小心翼翼地越过昏睡的天将,消失在了南天门的另一侧。 …… “然后呢?”境华似是明白了拾柩讲述此故事的目的,但他更想知道,后来九歌发生了什么。 “那个凡人修习不佳遭遇命劫,九歌消耗自己的神识替他挡下,而那凡人只单单背负着情劫,流转到这一世,谁曾想……这一世,你们又遇见了……” 境华闻言,身形一晃。 “怎么会?她不是地府阴差吗?怎么会……” 拾柩心头一痛:“我翻遍了命簿,集齐三界万人的命格才推出她的下落,原来她残留的神识护住了她的肉身,被地界的摩罗大人带回地界。” “你说的凡人便是我,这么说,我冥冥之中已经害了她两次……”境华感到浑身无力,呼吸越来越困难。 “所以,请你不要再出现在她的面前了,如若天界察觉到她所在,我就算付出生命也会保全她。” 境华握紧浮龙青钢剑和引魂灯,过了许久,他缓缓抬眸对上拾柩凛然的双眸,“我答应你,你也记住你说的。”说完,瞬间消失在了拾柩的面前。 拾柩颔首许久,他走进轻璧的房间,看着被定身的轻璧,走到她的身边坐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九歌大人,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就算你要怪我,拾柩也定不会有任何怨言。” 拾柩走出门外,抬起一只手,金光乍现,命簿赫然出现。命簿书页快速地翻着,倏地停在一页上,拾柩本微眯的双眼突然睁大,他悠悠地合上命簿。 “北漠城将有大事发生。” 拾柩环顾这一切,当下还是先找雾枭商量一番,他立即前往城主府。玲珑馆一角,藏匿的小雨捂住嘴被面前的画面惊呆,她定了定神,穿过定身的小厮们,一步步走向轻璧的房间…… ☆、抱着软软的狐王 只见轻璧不似院内的小厮们被定身,正悠闲地喝着茶。 轻璧感到门外有声响,歪头问道:“谁在那里?”门外露出衣角向后缩了缩。小雨知道暴露了身份,但一想到前世轻璧身手不凡,心里还是有些惧怕。 “没有人吗?”轻璧摇了摇头,心想可能自己看错了,便又继续品起茶来。 “哎,还是被你发现了。”突然轻璧感到脸颊一丝顺滑,定睛看去,一张好看的脸赫然出现在脸侧,他粉白色的狐耳抖了两抖。 “你是谁?!”轻璧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还好面前的男子伸手扶住了她。 狐王满脸疑惑:“你竟然不认识我了?”他神色一凛,坐到轻璧身旁,“昨晚的事你可记得?” “昨晚?”轻璧努力回忆着,“昨晚,城主到玲珑馆……然后我被发配到洗衣处……”她不知不觉皱起眉头,似觉着有哪里不对。 狐王叹了口气,帮她一起回忆:“昨日是三界宴的第一日。” “三界宴?!明明离三界宴还有一段时日。” 狐王又叹了口气,也不知是谁封闭了她的记忆,不过好在,她没有那么怕自己了。 “你是?” “本王是狐王。” “你长得真好看。” “……小狐狸,你可想随我一起回魔域,我们狐族的地盘上全是好看的人。” “我随你去魔域,是不是就不用了跟着师父修习了?”轻璧心里窃喜,“他老是拿着小木板吓唬我。” “当然。”狐王说着,耳朵又抖动了一下。 轻璧看看他的耳朵,又随即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问道:“为什么你有狐耳,我却是人耳?我可以摸摸你的耳朵么?” 狐王一怔,随后微笑道:“好吧,不过你可是唯一一个摸过本王狐耳的人。” 轻璧慢慢摸上狐耳:“好顺滑,好软。”狐王脸颊微红,被她触碰的有些羞涩。他看着轻璧一脸专注和享受的样子,嘴角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只见他周身发出白光,渐渐变大,白色毛发随之显现出来,转眼间,一只巨狐站在了轻璧面前。 轻璧睁大眼睛:“这……这就是你的真身么?好厉害!” 狐王的真身几乎充斥着整个房间,他卧下,道:“来,到本王怀里。” 轻璧抚摸着狐王柔顺的毛发,连忙扑倒,像倒进一片棉花中般,快乐地揉着面前的皮毛。 “好舒服,好软和……” 门外的小雨目光凛然,悄悄退走。 待拾柩回来的时候,狐王已经恢复了人类的面貌,轻璧躺在他的膝盖上,睡得正香甜。 拾柩不悦:“狐王。” 狐王连忙使出一个噤声的手势,他慢慢抱起熟睡的轻璧放在床上,随着拾柩走出屋外。 “不送。”拾柩发出逐客令,但狐王未有要走之意,而是笑脸盈盈。 “先生莫气,我们几百年未遇,心里放心不下也是情有可原的。”狐王笑容遇见邪魅,“只是不知道拾柩先生为何要封闭她的记忆?” “此事与你无关。” “好吧好吧,先生看来对本王很有意见,本王原是要回魔域的,可偏在路上偶遇西杞的探子,这才赶回来。” “西杞?”西杞是雾枭的兄长,魔君长子,拾柩颜色沉了沉,“没想到他比我想象中来的要快许多。” “我对雾枭的这位兄长十分不喜,如今魔君身子越来越不好,他呀,满脸都写着野心两个字。” “我已就此事和雾枭谈过。” “哦?他怎么说?” 拾柩面色有些担心:“他对自己的兄长没有丝毫质疑。” 狐王听闻,也摇了摇头:“果然,只能待西杞到了之后,看看他想做什么喽。” “狐王说完了?” “说完了。” “请吧,不送。” 狐王怔住,尴尬地抽搐了下嘴角。 夜晚。 小雨待玲珑馆众人熟睡,悄悄潜入,她眸中倒映出的火把发出浓烈的火光,吞噬着她最后的一点理性。 “不好,走水了!!!”玲珑馆的小厮忽然在梦中惊醒,浓烟呛得他们连连咳嗽。 拾柩也在梦中惊醒,他飞身来到轻璧的房间,满院只有她那处烧的最凶。火光已将门口挡住,小厮们一个个黑着脸,拖着受伤的身子跑了出来。 见到拾柩便喊:“先生,璧月姑娘还在房间里。”小厮还未说完,拾柩早已捏指施法闯入一片火海中。 火光吞噬屋内的一切,热气扑面而来。只见云菱纱将伏在地上的轻璧护起,纱边因为热气已经变得焦黑翻卷。 拾柩连忙上前:“轻璧……轻璧……”无论拾柩如何呼喊,轻璧也没有醒来,拾柩抱起轻璧,便往外冲,岂料房顶的横梁刹那间夹着熊熊大火掉落下来,拾柩将轻璧护住,感到背部强烈的烧灼感,火光燎到他的脸颊,传来钻心的疼痛。 第23页 忽然,拾柩赶到背部放松许多,原来是云菱纱,它缠住那根横梁,拾柩见机,抱起轻璧冲出房间。 屋内,云菱纱和火焰交织在一起,火焰突然蹿高一寸,云菱纱消失在火焰中。 次日,等轻璧醒来时发现自己已在雾枭府内,她感到胸口憋闷,深深吸了一口气,喉咙的疼痛感让她剧烈咳嗽了起来。 “醒了?”雾枭在不远处的桌边起身,连忙朝这里走过来。 轻璧想起昨晚的事情:“……我记着昨晚睡到半夜,屋内突然着火了,然后我就失去了意识……” “放心,现在没事了,拾柩冒着大火把你救出来了。” “那先生人呢?”轻璧关切地问道。 “他……性命无忧。” “性命无忧?”轻璧察觉出雾枭说话的语气不对劲,“他是不是受伤了?现在怎么样了?” 雾枭微微低头,沉默了片刻。 “我带你去找他。” 来到拾柩的房间,拾柩已经起身,他似正在看什么,连忙把东西藏在身后。轻璧看见他的样子,突然怔住。只见他左半边脸和上身缠满了厚厚的白布,隐约能从白布见看到微微血渍。他的嘴唇苍白得很,似乎风一吹,他整个人就会被吹倒。 ☆、回天界扫大街 轻璧的眼眶瞬间湿润:“拾柩……”她的声音极弱,几乎不可闻。 “不用伤心,我不过就是受了一点伤。”拾柩看起来很平静,“本就一副皮囊而已,我的人不是还好好地活着吗?” 轻璧走上前去,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伤口,问道:“现在还疼吗?” 拾柩看着她,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昨晚是谁放的火,用心险恶至极,敢在我的底盘闹事,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雾枭甚是气愤。 “此事不急,我已经心里有数,你先下该考虑的事是西杞。” “这怎么能相提并论,再说兄长肯定不会害我。” 拾柩拍了拍轻璧的手,温和道:“我无事,你先回去休息,我和雾枭有话说。”轻璧抹了抹眼泪,乖乖地走了出去,她刚拐出路口,便看到在门外偷听的逐水,逐水见自己被发现,连忙捂住轻璧的嘴,让她安静地呆着。 “那我问你。”拾柩一改方才的淡然,疼痛的皱了皱眉,声音气若游丝,“如若魔君将来传给你们二人魔君之位,你觉着谁最有资格?” “当然是我兄长西杞啊。”雾枭没有丝毫犹豫。 “天命难违,你又会如何选择?” 雾枭没懂:“什么意思?” “命定的下一任魔君如若是你,而西杞也想要这魔君之位,你给还是不给?” “当然……”雾枭顿住。 “魔域乃人界魔妖汇聚之处,统治者的争夺必然会带来灾祸。” “西杞一定是个卓越的统治者。” 拾柩摇摇头:“你还是没懂我的意思。” “那你干脆和我说明白点。” “你原先未成年,他自然不担心你撼动到他,如今你坐了北漠城城主之位,魔性天赋异禀,难道还会放任不管吗?”拾柩因为疼痛缓了口气,接着说道,“到时候,不是你想全身而退便可以全身而退,如若你让了魔君之位,怕是你的性命也就不在了。” 雾枭沉默。 “三界宴时他没有到场,难道你还察觉不出什么吗?” 门外的逐水眼色沉了沉,慢慢放开捂住轻璧的手,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转身走掉了。 “或许……” “没有或许,你要是还存有疑虑,便可以找来狐王,问问他意愿,魔君之位给了不随民心之人,魔域也就不再平静了。” 沉默良久,雾枭站起身来,道:“此事,我先回去想一想,你好好休息。” 雾枭走后,拾柩从身后拿出一张烧的只剩一半了的还魂符,随手将它化成粉末。 跃南山。 “师父……”小雨被困在结界内,哀求道,“是徒弟迷了心智,你就饶了我吧。” 境华在远处打坐,并未理会她。 “徒弟真的错了,你难道不可怜可怜徒弟吗?我们刚刚相认,你就原谅我吧。”小雨没有放弃,“徒弟只是见她欺骗师父,一时鬼迷心窍,师父……” 境华缓缓睁开双眼。 小雨见他醒来,有了机会,连忙高声道:“师父,徒弟也是为了你呀,师父,你就放我出去吧。” “我知道她不是我的徒弟。” 小雨一怔。 “原以为是只调皮的小狐狸,后来却时常发现她身上留有轻璧的影子,便以师徒的名义留住她。” 小雨不再挣扎,她的眼神冷漠,透着一丝丝凶狠,道:“你一个修道之人喜欢一只妖精,本来就很可笑,你喜欢她,不怕辜负了轻璧?” “徒弟好心思。” “但是她是天上的司命,是你前世和今生都害过的人,你们不可能在一起的。”她的声音充满着嘲笑。 “你果然知道了她的身份……”境华起身,眉头紧锁,“你也敢放火烧死她?” 小雨眼中的怒色更深了:“谁让拾柩先生眼里只有她,我现在才明白,原来他们早就认识,怪不得……” “痴迷。” “你懂什么?!我从小就喜欢拾柩,挨过潋花楼那么多卖笑的苦日子,忍受了那么多狗男人的侮辱轻薄,一心想长大后和他在一起,若不是你在我上一世用那破还魂符,我这一世也不至于情路坎坷,你以为你救了我,可是我一点也不会感激你。”小雨边控诉边敲打着结界,愤怒已经让她失去了理智。 境华沉默了许久,叹了口气:“……从今以后,我们再没有半点师徒的情义。”他说着,将放有木剑的精致盒子从桌案上拿起,投进了院内的火炉中,“小虎子早就死了。” 木剑烧灼,炉火更加旺盛,然而这火光照不进小雨的心里。 “臭道士,放我出去。” “……勿要挣扎,昨日你便死了。”境华此话一出,小雨怔住,她这才发现自己身周散发着不寻常的微光,原来她已然是一个灵体。 “不……不可能……”她无法置信。 “俗话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元彻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境华身后。 小雨认出了元彻,他就是自己淹死璧月当日撞见的那个男人。“是你。”恐惧吞噬着她最后残存的理智,“哈哈哈哈哈——”小雨忽然看狂笑起来。 小雨疯了,打开结界之后,在道观里一阵疯跑,最后被元彻强按进婆娑境。 “疯婆子,难弄得很。”元彻拍了拍手,“比你这臭小子,可要厉害许多。” 境华苦笑一声,道:“元彻大人,昨夜,谢谢你允许我用还魂符救她。” 元彻刚张了张口,又收了回去,差点把轻璧寻找司命的秘密说出去。 “我怎么都没有想到,原来轻璧就是司命女神。” “你说什么?!”元彻目瞪口呆,“你再说一遍!” “怎么,元彻大人不知情?轻璧就是司命啊。” 元彻恍然大悟,他早该想到轻璧的身世不平凡,立即拍到自己的额头道:“嗨呀,让她自己找自己,当然找不到了!”说完,来不及告辞,转眼间消失在境华面前。 “自己找自己?”境华站在原地,细想元彻方才话中的意思。 突然他一惊,难怪拾柩要封闭她的记忆,是因为她一直认识自己,所以……所以她当时才会主动冒充小虎子……境华心中一痛,向后踉跄了一步。 城主府。 轻璧耐心地给拾柩换好白布,才想起身旁已放置许久的汤药,她端起汤药放进嘴边试了一试。 “哎呀,都凉了,我再去给你热一热。” “不用麻烦了。” 拾柩还未说完,轻璧已端着药转身。 突然,轻璧感到一个猛烈的拥抱,手里的汤药随之撒的干干净净。 “轻璧姐姐!”松果抱着她哭得稀里哗啦,“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呜呜呜……” 第24页 轻璧满脸惊愕,只见元彻慌张地拿着短剑跑进来,骂道:“我让你打探打探屋里的情况,你怎么一下子露馅了,嗨呀,我亲自带了你这么久,你怎么还是这么没有长进?” “呃……你是?” 元彻看了看她身后满身白布的男人,连忙小声道:“别装了,快随我出来。”他说着,使劲扯回松果。 “元彻大人。”拾柩叫道,声音还是那般无力。 元彻怔住,他没想到这个男人竟能看到自己,瞬间敛了敛神色:“你竟然认识我?” “您当年跟随游龙大人平定三界灵气,在下怎能不知,大人来的正好,我前几日封闭了轻璧的记忆,如今受伤,还请大人帮她解开。” “咦?”轻璧满头雾水。 元彻见她这懵懂的模样,确实像是丢了脑子。他双指点在轻璧眉心,轻璧知觉眼前似豁然开朗,一下便认出了元彻。 “你可终于回来了。”轻璧一改方才的神色,责怪地道,“我还以为你真要让我在人界呆个十年半载。” “轻璧姐姐……”松果又哭了起来。 “别哭了,怎么说你也几百岁了。” 拾柩垂眸,轻璧走到他身边:“司命大人,请回天界。” “什么呀,轻璧,不,司命大人,你搞错了,你才是司命啊!”元彻觉着脑子里一片混乱。 拾柩神色沉了沉,转而微笑着道:“他说的没错,你才是真正的司命,我只不过是你的替身而已。” 轻璧怔住在原地,似睡了一觉之后自己便突然成了司命,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是境华那小子告诉我的。” “境华?”说来轻璧已有两日没有见到他了。 “是我告诉他的,司命大人,我本想护你周全,没想到弄巧成拙,自己也深受重伤,如今最好的方法,便是让你回到天界。”拾柩抬眸看着他们三人,伸手化出一样东西。 众人见状,皆惊讶的道:“命簿!” “物归原主。” 命簿缓缓飘向轻璧,轻璧触碰到命簿的刹那,金光乍现,她似回到了千年之前。 广袖朱服。天界司命署。一切一晃而过,轻璧终于记起了被遗忘的千年前的记忆,她记起千年前那个凡人的面容,和境华别无二致。 只见她缓缓打量了自己一番,此时的她已然不是轻璧,而是九歌。 “哎。”已回归的九歌叹了口气,“果然让这个凡人坑了。” “司命大人。”拾柩微微躬身,九个连忙制止了他。 “身子有伤就不要多动了。” “司命大人,快回天界吧,天帝都要被你逼疯了。”元彻几乎捶胸顿足。 九歌手拿着命簿,朝他摆了摆手:“我也想回去,可是我的神识丢的差不多了,还要麻烦你帮我回天界,叫几个人来接我。”九歌尴尬地笑了笑。 元彻欲言又止,想都没想提溜着松果找人帮忙去了。 “呃……”九歌坐到拾柩身旁,“是我害了你,你还愿意和我回天界吗?” 拾柩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确实有些累了。” 九歌明白,拍了拍他的手,道:“也好,等我回天界后,你就跟随摩罗大人留在地界,其实想想做阴差的那些岁月,确实比天界爽快多了。” 九歌笑容更加明朗,不似先前那般阴郁:“话说,雾枭去哪里了?如今他成年了,我也该履行我的约定了。” 拾柩一怔,轻声道:“他此刻若不在府内,便应该在潋花楼。” 雾枭得知了九歌和境华的羁绊,本就不快,听说她又要回天上去了,独自去潋花楼喝闷酒。九歌找到他的时候,他一身酒气,已经喝得站不起身来。 “走开……”雾枭见到九歌,烦躁地启开新酒。 “你看看你,一点小事就喝成这般模样,我答应过魔君的事情,必然不会反悔。” 雾枭瞬间酒意全无,道:“你……答应嫁给我了?” “是呀。”九歌微微一笑,“我说出的事,当然会承诺。” 雾枭看着她的神情才恍悟过来,现在的她是九歌,已然不是那个轻璧。雾枭还是不敢相信,他明明看过九歌的心思:“那境华呢?” “境华,不是我命中注定的人,他和我有缘无份,作为天界的司命上万年,我自然知道不能强求。” 他苦笑一声:“司命大人看透人间世事,可瞒不过我,看似已放下过去,实则是把自己的心锁住了吧。” 九歌一怔,笑道:“你这个小娃娃懂什么?有人情深缘浅却心念一生,有人缘深情浅却爱而不争,而有人情缘皆浅却羁绊三生……我只不过听从天命罢了,这天命绝对错不了。” 雾枭沉默。 “我们是命定的姻缘,你要是敢反悔,我回去就在命簿上给你安个永世孤寂的命格。”九歌抬了抬下巴,佯装做出一副威胁的表情 雾枭终于露出了笑容:“突然之间,我竟然有些心疼境华。” “难道你喜欢男人?”九歌一惊。 “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我就算喜欢拾柩也不会喜欢境华!”雾枭气的手都抖了起来。 “你……” 雾枭见她竟然当真了,嘴巴一时间打了磕绊,突然道:“我喜欢的人当然是你!”不知是雾枭醉意更深还是脸红,他脸上的红晕越来越浓。 九歌托着下巴,满意的点了点头。 极水潭。 金龙蜷在石台上打瞌睡,境华躺在它中间,呆呆地望着圆顶,似是困在井内一只蚂蚁,呼吸几不可闻。 天上又开始下雨了,境华未再躲闪,伸出手臂,指尖微微转动,将落下的雨滴一颗颗收藏起来。渐渐地,它们汇成一幅画,斗篷下一位女子手持法杖,向自己徐徐走来,突然,金龙动了动尾巴,将这幅画打乱。境华幽怨地看着毫不知情的金龙,叹了口气,而后侧身蜷缩在它的身侧,闭上了眼睛,任凭雨水打在他的身上。 过了两日,天上下来两位小神,带着九歌回到天界了,天帝见她把神识丢了大半,气的胡子都直了,当即免去了九歌的司命之位,罚她去扫天界大街了。 不过这天界大街很是干净,九歌将脑袋杵在扫帚上,看着各式各样的云在南天门口飘过。 南天门的神将本来还可以偷了懒,没想到天界竟然派个大神来扫街,只好硬撑着站在门口。 九歌叹了口气,想念起下界的种种趣事,瞬时间后悔回来了。 “九歌啊!”她忽闻身后有个老头子的声音,回身看去。 一个白胡子老头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过来,道:“九歌啊,那个命簿……” 九歌又叹了口气,天帝把管理书卷库的人调到了司命之职,但由于他年老总是记不住东西,时常跑来咨询命簿的事情。 “您看着就行了,它要是有事会自己翻页的。”九歌这话已经说了不下十遍。 “不是呀,它自己在那里翻来翻去,停都停不下来。” 九歌听闻,有些诧异,道:“还有这等事?”说着,她放下扫帚,跟着老头去往司命署查看。门口的两名天将终于松了一口气,瘫坐在门口。 九歌刚进司命署,便看到命簿疯狂地翻着页。 “糟糕,命簿错乱,怕是要出大事。”九歌伸手想要制止命簿,瞬间眼前闪过无数画面。 人界一片混乱,魔域生灵涂炭,地界发动尽数阴差鬼将,妖族齐心奋力和魔兽打斗,伤残遍地……九歌心里一惊,她看到境华魂飞魄散,一时间竟把幻想当真,猛然向前扑去。 九歌重重地摔倒在地。 “哎呦,九歌你没事吧。” 命簿还在快速地翻着页,老头将九歌扶起来。 “快向天帝禀报此事,快!”九歌说完快速跑出司命署。 九歌飞出南天门,神将本倚着玉柱睡着,感到一阵风拂过,微微睁眼看了看,并未查看到任何一样,砸吧了几下嘴,又睡下了。忽然一道暗红色的红光蹿进二人的耳中,神将像被下了咒语一般,直直地站起身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 第25页 只见一身红衣的男子轻声说道:“谁也不许出这南天门。” “是。”两名神将木讷地答道。 ☆、血渍信件 九歌落在了城主府的洗衣处,她一身仙奴的打扮立马引得众人瞩目。 领头的妖精是九歌没有见过的面孔,她拦住九歌:“你是谁呀?还穿着天界人的衣服。”不一会儿,九歌便被女妖们围了一圈。 “我有急事找雾枭,你们有什么事吗?”九歌面色严肃。 “呵,还挺凶的,你认识城主大人?” “还算熟悉。” “……我们可以放你走,不过你要答应我们,替我们办件事。” “什么事,你说吧。” “把雾枭骗过来。”众女妖露出相同的笑容,那笑容里面带着娇羞和算计。 九歌扶额,洗衣处的女妖们一如既往地还在想着怎么勾搭雾枭,她们真的不知道自己的性命都岌岌可危了。 九歌叹了口气:“好,只要放我走,我就答应你们。” 领头妖精使了一个眼色,众妖随即让开一条路来。九歌走到院门口,转身道:“北漠城最近不好呆,各位还是找个安全的地方吧。” 众妖听了九歌的话,一脸迷惑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九歌找往雾枭的路上偶遇狐王。只见狐王一见到九歌,便大惊道:“小狐狸你去哪里,让本王好找。” “狐王殿下。”九歌走上前去,“你可知雾枭现在何处?” “哎呀呀,回到天上之后眼里就没有我这个狐王了,一来就问雾枭,怎么也不知问问本王有多想你?”狐王一脸醋意。 “事关紧急。” 狐王一把将她搂到身侧,九歌身子一僵,只听他悄声道:“你来晚一步,西杞刚刚进府,雾枭现在正接待他呢,不过你放心,我和拾柩找雾枭聊过,想他应该心里有数。” “三界宴已过,西杞亲自来北漠,为的何事?” 狐王放开她,道:“这本王就不知道了,他们二人大门紧闭,连随从都只在门外守着。” 九歌思索片刻,看着面前的狐王一脸云淡风轻,面色更加沉重。 狐王见状,问道:“怎么了?我的宝贝小狐狸,怎么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狐王殿下,若是魔域大战,您的狐族会选择为生存而战斗,还是为活命而妥协?” 狐王眼底闪过一丝惊愕,他收敛了笑容:“人人都说我狐族不善战,那是他们各个活的不够长罢了,我狐族毕竟是大族,几千年来养精蓄锐为的是一方平安,若是真到了非要一战的时候,想我狐妖大族谁也不惧。”狐王看着远处,目光如炬,满怀信心的说道。 “除此之外,其他妖族呢?” 狐王勾起一抹笑意,看穿了九歌的用意:“你是想让本王集结魔域各妖族,推举雾枭上位。” “狐王殿下。”九歌顿了一顿,认真地接着说,“怕是不止如此简单了。” 他听闻目光一凛:“本王其实也很担忧,近日听属下来报,狼王和西杞联络的愈加频繁……我们现在只能等待雾枭出来,再询问情况。”九歌点了点头,只好先跟随狐王看望拾柩。 拾柩白布早已拆下,脸上戴着半张面具,轻薄的白衣隐约可见他身上的疤痕。他见到九歌又回到人界,关切地问道:“大人怎么来了?” “还是叫九歌吧,我已经不是司命了。”九歌见拾柩目光流露出惊讶,安慰道,“现在我也挺好的,天帝罚我扫天界大街,你也知道天界大街数千年如一日的干净,我啊一点也不累。” “我……我是说你又下界做什么?”拾柩责怪道。 “命簿有异,我不能坐视不管,新司命已去通知天帝,待人界平安度过此次劫难,我再回去。” 过了许久,拾柩喃喃道:“命簿预测的事一定会发生,无论如何避免,也终将达到那个结局。”说完,他转身回屋。 “终将达到那个结局……”狐王微微皱起眉头,“哪个结局?” 九歌没有回应。 大约一个时辰后,雾枭终于和西杞结束了秘密谈话。狐王听闻,带着九歌前去找他。 “你们终于聊完了,兄弟两个怎么聊了这么久?”狐王还没走进门,看到雾枭便急忙问道。 雾枭拾起盘里的糖豆,往嘴里扔,狐王的突然出现,让他始料未及,被落下的糖豆重重地打在了脑门上。 “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怎么说来就来。”雾枭揉着自己的脑门。 “本王何时在你这里有规矩?”狐王笑脸盈盈地看着他,“你看,我带谁来了?” 雾枭向他身后看去,只见九歌赫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璧……轻……”雾枭惊喜地有些不知所措,“……九歌。” 九歌微微一笑:“几日不见,你可还好?” “什么几日,天上几日,人界已过几年了。”狐王拾起一枚糖豆,填进了嘴里。 九歌感叹时光荏苒,在人界呆久了,自己回到天界竟然忘了这事。 “天帝终于肯放你出来了,我去了几次天界,求天帝将你许配给我,都被他拒绝了。”雾枭苦笑着。 “我……偷跑出来的。” “为何啊?”雾枭一怔。 狐王打断他:“雾枭,此事一会儿再细说,当务之急是你先告诉我们,西杞都和你聊了什么?” “主要是和我商讨父王下月寿宴的事情,你们问这个做什么?” 狐王冷哼一声,不语。 “命簿显示魔域和北漠城将有灾祸,所以我才急匆匆赶来。” “几年前拾柩就提醒我有灾祸,这不到现在都好好的,你们那个命簿到底准不准?” “我倒是希望不准……”九歌眼底闪过一丝哀伤。 “城主大人……”三人听得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焦急的喊声,“城主大人!” 不一会儿,门口便跑来一个气喘吁吁的门卫,他抖着手里一封带血的信封。 “城主大人,红心姑娘送来的。” 雾枭见这信封血渍斑斑,心中似是被巨石击中了一般,不可置信地问道:“红心?你是说逐水身边的红心?” “是,正是,她把信件交给我之后就倒地不醒了。” 雾枭连忙打开信件,忽然他的手开始颤抖,震惊地看着这被血渍侵染的书信。他还未镇静下来,便强压下情绪对门卫道:“照顾好红心,此事千万不可让西杞知道。” “发生了什么?”九歌忙问。 雾枭扶着椅把,瘫坐下来,过了许久,他才道:“我父王……在一年前便去世了……” 狐王不禁吸了一口凉气,叱咤千年的魔君去世,他这个狐族之王竟然丝毫不知,感叹西杞封闭消息手段之高明外,更惊讶的是他的决绝和心狠。 “西杞还来和我商讨父王的寿宴……”雾枭的泪水盈满眼眶,猛然拍烂身侧的桌案,装满糖豆的盘子应声而落,碎成数片,糖豆也纷纷滚落了满地,雾枭嘲笑着自己道,“我真是愚蠢至极……父王去世,我也问曾看他一眼……” 九歌上前安慰,雾枭将头埋进她的臂弯,肩膀颤抖起来。 “我们应该搞清楚的是……西杞此举的目的是什么?”九歌望着远处道。 雾枭听闻,倏地停止了颤抖,只听他坚定说道:“对,我要找他问清楚。”说着,雾枭推开面前的九歌,直奔出去。 “雾枭!”九歌和狐王见状,紧随其后追了出去。 雾枭怒不可遏地踹倒西杞门前的守卫,推门而入。九歌和狐王赶到的时候,雾枭正抓着一身红色华服的西杞,他双目猩红。 “为什么?为什么父王去世你不告诉我?为什么还假惺惺和我商讨父王的寿宴?为什么?!”雾枭抓着西杞,大声地质问道,可他面前的西杞只是淡淡的微笑,什么也不说。 狐王微皱眉头:“这西杞看着有些不对……” 第26页 狐王话音刚落,西杞的肉身开始渐渐消散,雾枭一惊,只见手里抓的人随风而散,最后只剩一件衣服。 “果然,西杞怎会亲自来找你,怕是想用假身来分散你的注意力。”狐王查验了门口的两个守卫,他们也皆剩了衣物,人不知去了何处。 北漠城上空气氛骤变,浓云聚来,将太阳渐渐挡住。雾枭察觉出这浓云并非普通的云彩,而是魔兽的魔气所晕染过的,慌忙叫道:“不好,西杞带着魔兽正向这里靠近!” 北漠城的众人驻足看着这奇观,并未感到危险袭来。而离此处的十公里外,西杞正带着巨型魔兽急速向这里靠近,所经之处,皆化为废墟…… 作者有话要说:hi~?o(* ̄▽ ̄*)ブ,故事快完结了…… ☆、结局(一) 九歌许久没有见到这么浓厚的魔云了。她心下渐渐担忧起来,魔云已经漫到了北漠城的上空,南天门的神将应该早已发现,而此时却不见天界有任何动静。 北漠城突然之间暗如子夜,众人方才察觉到异样,纷纷跑回屋内,闭门的闭门,掌灯的掌灯,一时间道路上没了人气。 “西杞……”雾枭低吼一声,转瞬化为一道红光飞向远处。 狐王未拦住他,转身对九歌说道:“我去帮他。”说完,也化为一道光追了出去。 九歌处在一片黑暗中,只有远处的点点星光能让她判断方向,心想当下还是先回天界找人帮忙,然而九歌发现自己试了几次也无济于事,整个人仍在原地站着。难道南天门已被西杞的人控制了? 九歌心头一惊:“好一个西杞,看来已经蓄谋已久,如果天界不能回……”九歌灵光一闪。 “回地界。” 雾枭猛然出现,四周泥土飞卷荡开。魔军众人也是第一次见成年后的雾枭,被他的强大魔性所震撼,一时间停止了行进。西杞早已感知到雾枭,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谁若敢退后一步,我就把他喂给魔兽。”他死死盯着雾枭,嘲笑他自己送上门来。 魔军众人听闻西杞下令,心中更加惧怕魔兽,鼓起勇气向雾枭冲去。雾枭只身面临众军袭来,迎战之姿在卷卷狂沙面前显得愈加威风。 一只红狮随着雾枭魔力的聚集渐渐化出,似比以往还要强大。前排魔军见状刹住脚步,但被后来的士兵推着向前,已无路可退,转瞬间便被红狮掠到天上。红狮一脚踏进人堆中,魔军士兵便如一粒粒豆子般被震到天上。 西杞始料未及,皱着眉头,低吟道:“雾枭,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他所驾驭的魔兽仰头,吼声震天,西杞身后瞬间又化出三只魔兽,只见三魔兽一齐向前冲去。西杞身侧的狼妖王也现出巨爪,猛然扑向人群中的雾枭。 狐王倏地出现在雾枭身侧,他双手贴地向上一扬,只见尘土化作一只风沙狐,风沙狐拔地而起,向前猛冲,砂砾像一颗颗银钉刺入敌人的身体中,狼妖王和魔兽因为这密如针扎的疼痛,止住了前进。 西杞怒色更深,他只手一挥,红光便将风沙狐打消了形状。狼妖王跃上一只魔兽的背部,那只魔兽发出更加凶狠的怒吼,牟足了劲向雾枭和狐王冲来…… 此时,地界。摩罗府。 幽魂草还是那般安静地随风摆动,九歌身现在摩罗府邸的门口,急忙走了进去。鬼摩罗察觉身后来人脚步之熟悉,还未转身,笑意便早已挂在脸上。 “我一听你的脚步便知是你回来了。”但她转身见九歌面容焦急,笑容也随之渐隐,“怎么如此焦急?” “我是回来请摩罗大人帮忙。” 鬼摩罗知道若是司命本人前来求助,定是有大事发生,立即紧锁眉头:“何事?” “魔君去世,他的长子西杞秘而不宣,为了清除雾枭对他的威胁,现在带着魔兽来攻打北漠城。” “没有天帝允许,他竟然敢私自放出魔兽?!”魔兽魔性之强,鬼摩罗也有所听闻。 “南天门也被控制了,我试着回去,但却没有反应。” 鬼摩罗倒吸一口凉气,立即说道:“北漠城如果被攻破,地界也会受到牵连,我立即禀报地君。”鬼摩罗说完便消失在眼前,未过片刻,元彻突然出现。 “摩罗大人已带着上千阴差去抵御魔兽了。”元彻笑意中带着嗜血的气息,“饿了这么久,我终于可以饱餐一顿了。”二人未再多言,随即赶往北漠城。 北漠城三里外。 雾枭和狐王艰难抵抗,忽然他们身前出现上千婆娑境,婆娑境聚成一张巨大的婆娑界。魔军士兵上前一步便会被吸到婆娑境内,其他士兵见状一一向后撤去,无人敢上前一步。 雾枭正诧异眼前的婆娑界从何而来,向后看去,只见鬼摩罗带着阴差们赫然出现。 魔兽踢开挡事的士兵,撞上婆娑境,然而无论它怎么冲撞,婆娑境的缺口便又恢复如初。 “哼,鬼摩罗。”魔兽背上的西杞红衣似血染过一般刺眼,他的手微微一抬,魔兽便乖乖地停止了进攻,“没想到,你们地界也要来掺和我们魔族的家事。” “解决家事需要封锁天界通道?”鬼摩罗一双明目透出威严的光芒。 “天界向来多事。”西杞冷哼一声,“我今日可以暂时饶你们一命,明日我上百魔兽就要踏平北漠城……”西杞紧紧盯着雾枭的双眼,雾枭分明看到他最后吐出的两个字的嘴型——和你。 西杞带着大军向后撤去,婆娑界直到魔兽完全消失了踪影才被收回。雾枭怔怔地站在黄沙之中,他怎样也不敢置信,曾经疼爱自己的兄长竟然如此想将自己置入死地。 元彻和九歌到的时候,众人已撤退,只留有斑驳杂乱的一片片土坑。 元彻拍腿懊恼道:“嗨呀,来晚一步,我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大杀四方了。” 鬼摩罗幽怨地看了他一眼,道:“他们只是暂时撤退,明日再攻来的时候,你可不要害怕的躲起来。” “一只魔兽便足以踏平北漠,可西杞说明日会有上百魔兽攻城……”狐王掸了掸身上的泥土,一双狐耳已变成灰色。 九歌回忆道:“当年天帝知晓这魔兽的厉害,所以才为我和魔族定的姻缘,想这西杞目的不仅仅是为了登上魔君之位,他知道此役之后必然遭到天帝责罚……” “……所以他想要的不仅是我的性命,而是整个三界。”雾枭接过九歌的话,双目如炬,忽然,他朝向狐王,单膝跪地,“狐王殿下,我请求狐族助我北漠一臂之力。” 狐王连忙扶起他:“雾枭,拾柩说过你就是未来的魔君,我狐族不拼死助你,难道会袖手旁观?” 鬼摩罗被狐王的义气打动,也随即说道:“北漠城是三界的枢纽之地,地君早已嘱咐过我,此战一定会助你守住此城。” 雾枭感动地鼓足勇气:“明日,誓死守卫北漠城。” 浓云散去,夜幕来临,街上的人稀稀疏疏,似乎还因魔云之事缩在家里,只有远处的铁匠铺在叮叮当当作响。 九歌爬上城主府高处,她望着这夜空下的万家灯火,不知明天过后,北漠城是否还会一如既往的繁华…… “九歌。”她忽然听闻身后有人,看去,原来是拾柩。 拾柩的面具在月光的照耀下,映出冷冽的白光。 “你怎么来了?” “大家都在商讨明日之战,只有你不见踪影。”拾柩坐到九歌身旁,看着她满面愁容。 拾柩知道她的心事。 “我知道你想保护他,拼命地更改自己的命数……认下和雾枭的姻缘,回天界作扫街仙仆,这次回来也只字不提他。” “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九歌微微一笑,苦意漫上嘴角。 “堂堂天界的司命大人也学会了自欺欺人了,命数再如何变幻,宿命还在命簿上挂着。”拾柩没有看九歌,他望着天上,曾几何时,他也以为能通过修改命数来让她躲过宿命。 第27页 “我记忆中最深刻的是刚下界的那天,我听见了戏楼里婉转动听的曲调,我坐在那里看了一天,丝毫不知疲倦,但它的结尾却是一个悲剧,我想如果当初他和她没有相遇,悲剧或许便不会发生……” 拾柩收回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我知道他要死的时候,不知怎么想到了这场戏,我想着如果悲剧要发生在一个凡人身上,不如让我这个神仙替他挡一下。”九歌忽然笑出了声,“我真是太傻了,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呢?还白白地把神识给挡没了。” “后悔吗?”拾柩缓和地道,语气里尽是柔情。 “不后悔,现在想来,如果没有替他挡下那一劫,那么才会后悔。” “这一次呢?” 九歌一怔,眼神又落满了悲伤。 “我真的不希望境华被牵扯进来。” “可你知道,他就是化解明日之战的关键,若你因为保护他而颠覆了三界,不后悔吗?” “我……”九歌一时语塞,她有那么一瞬间恨自己当初发现了拾柩,才会让他现在坐在自己身侧,把真相当做伤口撕开,她有些生气了,“这个故事里本来就没有他!” “从你下界开始,这一切就已经注定。” 九歌倏地站起身来:“此事你知我知!明日之战,我也会竭尽全力。”她说完,气愤地便跃下屋顶。 拾柩面具之下,双目失去了光彩,他抬头看向明月。 “又是圆月……”拾柩喃喃道。 一月一人,向来孤单。 九歌气冲冲地回到自己的房里,她坐下,慢慢缓过来,才发现自己方才之举变得越来越像一个凡人。 “你的引魂灯呢?”她才意识到鬼摩罗坐在远处的茶案旁,正悠闲地喝着茶。 “你现在还有心情喝茶?” “喝也是一晚,不喝也是一晚。”鬼摩罗端着茶碗,“你的引魂灯呢?里面有着你的半魂,你难不成一直要借用这狐妖的半魂?” “引魂灯……”九歌现在提到境华便怕,她怕所有人想起他,便把他又牵扯进来,“引魂灯丢了……” “如今天界被蒙在鼓里,没有你的半魂,我们明日胜算可不大,需要我帮你吗?” “不用!”九歌连忙回道,她自知失了分寸,不自然地收回了伸出去的手。 鬼摩罗明眸一闪,问道:“你有事瞒我?你方才的表情和当年的元彻一模一样。” 九歌不语,鬼摩罗慢慢地饮下一杯茶,过了许久,她忽然开口:“我还是个野鬼的时候,有次在山岭碰见了觅食的元彻,差点被他吃了,危难之际月光下走出一个人,他救下了我……我永远都记着他的笑眼,似春日阳光般温暖动人。” “你说的是上任摩罗游龙?” “正是游龙大人。”鬼摩罗露出久违的笑容,“他收我做他的跟班,因为我没有名字,便一直喊我丫头,他叫我的时候,声音极柔极好听。” “游龙确实是一个温柔的人。” “他把摩罗之位传给我的时候,我高兴坏了,能得到他的看重,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心动的呢?”鬼摩罗沉下双眸,长长的眼睫毛将她的眼神半掩,“可是我不知道,他会魂飞魄散……游龙竟然让元彻瞒着我……” 鬼摩罗回忆起找遍地界的最后那一日,她的双腿已经瘫软无力,跌落在地上,幽魂草中的蓝萤丝毫不惧怕她,围在她的身侧,她恍惚间在其中看到了游龙的影子,然而一抓,却尽是空。她挣扎着找到元彻,才知道游龙早已不在了…… “他的不告而别,成了我往后几百年的痛……我不知道游龙舍弃自己的心情是怎样的,直到我决定把摩罗之位传给你后,我才明白他的胸襟是多么的广阔,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三界,而不似我皆是儿女情长……” 九歌沉默片刻,说道:“恕我不能把他牵扯进来。”九歌说完便径直走出了门。 鬼摩罗一脸迷惑,待九歌早已走远才问道:“谁?” 跃南山。 跃南山的夜寂静非常,只能听得虫声兀自地鸣。九歌立于门口,想着要回引魂灯的理由。突然,大门吱呀一声开启,九歌一怔,只见境华似早已知晓般,毫不惊讶地正看着她。 “来了?”境华熟悉的声音似冬日泉水沁润着九歌的心。 九歌定了定神,严肃道:“我来要回引魂灯。” “引魂灯就在这里。”境华回身将她带进道观,只见引魂灯置于案上,它光洁如初,可以看出境华平日里对它的爱护。 “谢谢。”九歌拾起引魂灯,便欲离开。 突然,她身后一阵风拂过,九歌被一双手臂牢牢环住。 九歌身子一震,她定了定神,道:“放手。” 境华没有回应,九歌能听见他的呼吸声,平稳、轻柔。 “放手!”九歌再次命令道。 “对不起……”境华低吟着,九歌怔住,“前世今生,对不起……” 九歌鼻子不禁传来一阵阵酸楚,她握了握拳,“我早就忘了,可以松手了吗?” “不可以。”境华又收了收手臂,他的声音像是给九歌下了一道催眠咒语,九歌当下便心软,安静地由他抱着自己。 或许明日之后便不能再相见了吧。 过了许久,身后境华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笑意,“今夜要留宿在我这里,也是可以的。” 九歌回眸望着还在说笑的境华,回道:“痴心妄想。” “欠债还债,免费让你在我道观住一晚,司命大人想哪里去了。” “臭小子。” 九歌用手肘狠狠戳他的胸膛,境华微皱眉头,抚着被她打痛的地方,幽怨地看着九歌头也不回的离开。 境华站直身子,立在原地。微风袭来,他的衣袂随风飘荡,发丝拂在他的面上,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结局(二) 九歌拿回引魂灯,却被鬼摩罗告知一件不幸的事情。 “引魂灯中的半魂不知为何……取不出。” 元彻也对此感到十分疑惑:“按理说,用半魂炼化也是能取出来的,只是这引魂灯便不复存在罢了,可如今取不出……难不成是这引魂灯在作怪?” 九歌摩挲着引魂灯,手指所经之处,紫光隐隐浮现。她脑海里又想起跃南山的那一幕,她似乎还能感到境华十指用力扣住自己肩膀的力量和温度,还能闻到他发丝上的香气。九歌嘴角不禁浮现一丝微笑。如果没有明日,她想……她真的很想永远都留在跃南山,永远陪着他。 元彻见九歌不愁反笑,挑了挑眉:“我说司命大人,该不会是境华在里面下了什么手脚吧?” 九歌心下一惊,回过神来,连忙道:“罢了,既然取不出,明日便奋力一战,二位早休息。” “境华是哪位?”待九歌走后,鬼摩罗问元彻。 “就是当初害了轻璧的那个臭小子。” 鬼摩罗听闻,低吟道:“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九歌作为轻璧的时候看不上你。” 次日,北漠城漫天尘土,黑云蔽日。 雾枭刚打开门来,便看到府门前的道路上已挤满了人,他们个个手提灯笼。魔族之人穿盔带甲,妖族之人真身尽显。 见雾枭走出,便有人道:“城主大人,我们都准备好了。” “是呀,小女子的绣花针还别在枕头上呢,我们快去快回吧。” “把他们杀个干干净净!” 众人一齐附和着:“对,对……” 雾枭见这往日繁华之状也比不上此时众人一心,他虽然眉头微皱,但眼中却流露出欣慰的笑容。雾枭大声调侃着众人:“消息传得够快啊,你们可真是不怕事……”众人闻言也随之笑了起来。 随即,雾枭目光坚定,举起握拳:“好,今天我们就去把他们打得片甲不留!” “片甲不留!” 第28页 众人声势浩大地走出北漠城,大有视死如归的架势。 西杞见雾枭带着北漠城的杂牌军来应战,一脸鄙夷:“不要命的人可真多。”他后面黑压压的一片,尽是刚孵化出来的魔兽。 “君上,我愿首当其冲。”狼妖王向面前的西杞拱手道。 “一个不留。” “是。”狼妖王嘲讽地看着远处一群蝼蚁,一声令下,几十只魔兽立即冲向北漠城,他们身后的尘土似海啸般涨起了几丈高。 雾枭双眼猩红,跃到飞天的红狮上,冲进了魔兽中间。狐族也不甘示弱,皆变身巨狐和魔兽撕咬了起来。众人见状也纷纷举戈冲进战场。 一时间黄沙将众人淹没,让人分不清战况。 “天哪……”元彻身边的松果有些大惊失色,连连往身后退去。 元彻将他拽到自己身侧,嘴角一勾:“怕什么,看好了。” 元彻抽出三寸宽剑,舌尖舔了舔嘴角,一排尖利的牙齿带着嗜血的欲望。 “唔……”还未等松果惊呼出来,元彻已疾步窜进战场,像无影的风一般。 九歌旋转着引魂灯,随着元彻加入战斗,她所经之处,魔兽的动作都变得异常缓慢。元彻趁机大肆撕咬和割砍着魔兽的肉,刹那间红血飞溅,血液带着黄沙喷洒到地面,魔兽一个个接连倒地。 狼妖王见状连忙跃到最后的魔兽上,向回逃窜,拾柩发现了他的踪迹,立即传到他的身后,一把将他拽下。狼妖王在地上翻滚着,狼狈不堪,大失方才的气势。 “丢人。”西杞双眉紧皱,只见他只手化出一道魔气便劈了过去,狼妖王瞬间被毙。 北漠城众人见初战大获全胜,发出庆祝的欢呼声。 忽然众人脚下不稳,感到地面震动起来。昏暗中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只感到远山拔地而起。魔兽们看见此景,纷纷发出怒气般的低吼,急不可耐的想加入战斗。 “魔兽,好大的一只魔兽!”有眼力佳的人看清了那远处并非一座山,而是一只大了百倍的魔兽! 那魔兽起身似遮住半个天空,巨足微微一动便地动山摇,西杞所驾驭的魔兽也不过他的半足大小。众人以为魔兽不过方才实力,只是数量多寡的问题,现在看到魔兽本尊,才知道其怖人的真相。 “你们这群蝼蚁。”西杞相隔很远,声音却如就在耳侧,“我看你们还能笑出来吗?” “元魔兽!”雾枭吃惊地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这是魔域封印了上万年的元魔兽——魔兽诞生之元,拥有着毁天灭地之力! 西杞冷哼一声,手臂忽地朝前一挥,那命令的手势似一把冰凌直直戳中雾枭的心脏。元魔兽低下头看了一眼雾枭,并未及时行动,仿佛认识他。 只要元魔兽一步下去,北漠城和众人便会立即被他碾做尘埃。 西杞见元魔兽还停在原地,立即吼道:“你还在等什么,我才是魔君,听我的命令,踏平北漠城!” 说时迟那时快,元魔兽发出低吟声,似暴雨前的雷鸣,它抬足向北漠城踏去。千面婆娑境立即调转面向,聚成婆娑界抵御元魔兽踏下的巨足。鬼摩罗捏指施法,婆娑界忽地化出多层,硬生生将魔兽巨足太高了三丈。 其他大小魔兽见状,连忙朝众人奔来,狂沙席卷着众人双目,还未睁眼便被袭来的魔兽撞翻踩踏。九歌等人奋力抵抗,然而每损失一个阴差,婆娑界的坚固程度便失去一分,眼见着损伤越来越多…… 拾柩突然出现在九歌身侧,焦急着道:“不行,如果再这样下去,北漠城就要失守了……” 九歌一怔。 看着拼死奋战的大家,还有死去的同伴…… 可是境华…… “若你因为保护他而颠覆了三界,不后悔吗?”拾柩再次问她。 颠覆三界……此情此景,满身兽血的九歌不再思考,她使出最后的一分神力,将引魂灯深深钉进地下!瞬间,九歌体内的神力迸发出巨大的力量,将周围几百里的众人定格…… 黄沙和血渍似甩在半空的彩墨,九歌神力尽失,她用最后一丝意念传到跃南山,随即向后跌去…… 等她醒来已落入境华的怀中,境华震惊地看着满身是血的她,急切问道:“你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快……快去北漠城救大家!” 九歌刚说完便悔断肠,此言已出,就是自己亲手将他推进万劫不复。 “北漠城?!好,我立即就去……” 忽然,九歌抓住他的道袍,“不要去……” 境华不解地看着她:“为何?” 九歌哽咽着道:“……如果此去,你再也回不来了,你还去吗?” 境华微微一笑,拂去她脸上的泪水,道:“去。” 九歌闻言,泪水放肆地流下来,她将头埋进境华的胸膛,肩膀因为啜泣而颤抖着。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是境华啊。” 他放缓语气,接着说道:“我是你的师父,我是你口中颇有仙缘的臭小子,我是千年前看透你手中命簿的那个凡人……我就算拼尽全力也要保护你,如果三界不再太平,你又何以安身?”境华将她更用力地抱进怀里。 九歌紧紧抓着他的道袍,似下一秒他便要奔赴战场。她抬起头,抚上境华的脸颊,泪眼婆娑。 许久,她道:“……今生的债,下辈子还我,而前世的债,你准备今生何时还。” “现在。” 九歌的唇覆了上去。境华一怔,下一秒,便陷入这相隔千年的柔情中…… 跃南山,木槿树下,千年尽待此时。 引魂灯最后的一丝紫光失去,战场又恢复了原貌,阴差一个个倒下,只剩下鬼摩罗和松果死死支撑。元彻等人保护着这最后防线。 松果的脸色已经犯了白,汗珠如豆大,落满额头。元彻跳到他的身侧,喊道:“松果,你给我守住,听见没有?”说着,又撂倒一个飞奔而来的小魔兽。 “不行,婆娑界要破了!”鬼摩罗大喊一声,连忙抓着松果离开原地,只见元魔兽的巨足猛然落下,北漠城的楼宇瞬间开始溃破。 突然,黑云中射出金光,那光芒中一条金龙游出,小魔兽纷纷被刺眼的光芒逼退,魔云散去,光明重回大地。 正和雾枭僵持的西杞被突来的金龙吸引了目光,雾枭趁机重拳将他打晕在地。 元魔兽收回巨足,死死盯着飞来的金龙。金龙背上,境华和九歌一同出现。 “终于来了。”地面上的拾柩似乎看到了希望,眼神中的疲倦瞬间消了大半。 境华抱着九歌,平稳落到地面,他将九歌放到松果身边。 “看好她,要是谁伤了她分毫,我拿你是问。” 松果惊讶地看着境华,只见境华未多说一句,跃上了龙背径直升入高空。 金龙疾驰向元魔兽,元魔兽张开血盆巨口,欲将金龙吞噬,然而金龙灵活地缠上元魔兽的身体,所经之处似一条金色仙绳将它紧紧捆住,元魔兽低吼着挣了几挣,金龙缠的更紧了。 元魔兽被激怒,他狂吼一声,地面瞬间裂开无数缝隙,边缘之人间跌入深渊之中,连魔兽也未能幸免于难,哀嚎着跌落下去。 地面裂缝越来越宽…… “不好,大家快逃!”然而众人逃脱不及,纷纷被带下深渊去…… 境华见状,目光一紧,连忙化出浮龙青钢剑。 “金龙!” 金龙听见境华的声音,放开元魔兽,猛然撞向元魔兽的下巴,元魔兽踉跄了几步,晃了晃巨头,还未待反应过来,境华已跃上了它的头部,双手握住青钢剑,直直对准元魔兽。 九歌猛然望着境华。 “你要干什么?!”雾枭见状,心里一惊,元魔兽的力量非同一般,如果境华一剑下去,定会被其反噬,大喊道,“境华住手!” 剑芒一闪,境华全力向下刺去,只见瞬间金光乍现,强烈的光刺得所有人闭上双眼,一阵强大的力量袭来,众人耳朵被震地嗡嗡作响…… 第29页 九歌慌忙睁开眼,急忙搜索着境华的踪迹。 “境华……境华……”九歌强撑着身体,呼喊着境华的名字。风沙渐渐散去,远处只有元魔兽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境华!” 她走了几步便跌倒在地,强烈的晕眩让她一时摸不到方向。 “我在这儿。” 九歌循声看去,引魂灯旁,一身道袍的男子立在那儿。九歌使劲晃了晃脑袋,才渐渐看清他,是境华! 境华毫发无损地站在那里,道袍丝毫不沾黄沙,猎猎随风,发丝夹着飘带,将他清逸俊秀的脸庞趁的格外仙气逼人。 “我在这儿呢。”他眉宇间的傲气依旧,“走吧,我们一起回跃南山。”他说完,衣袂开始快速消散…… 九歌一惊,连忙传到他身边,欲抱紧他,谁知扑了一空,回首,境华最后残存的一丝魂魄消散入风中。 “境华……”九歌的心仿佛开始慢慢收缩,强烈的疼痛起来,她艰难地捂住胸口,泪水滴入干涸沙中,形成点点泥坑,“境华……境华……”每念一声,心便更痛一分。 九歌感到自己好困好累,她将额头抵在引魂灯上,缓缓闭上了双眼。 “境华,带我走……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泥坑所在之处长出点点新绿,这新绿受到了引魂灯的影响,渐渐扩散开来,化成满目成茵花草,花草随着地缝蜿蜒而下,似在抚平地面的伤口一般,只见那缝隙慢慢合拢。 众人看着这奇景,不禁看呆。 引魂灯忽然亮起一丝白光,那白光渐渐将九歌包裹起来……只见白光内,一朱服广袖的女子缓缓站起身来,怀里抱着一只三尾的白色小狐狸,她长发倾泻如墨,眉眼间尽是风情。 “司命大人。”拾柩认得她,这才是真正的她。 原来,引魂灯内的不是她的半魂,而是她的神识。不论她和境华谁是谁的劫难,劫难已过,却注定两人无法团聚。 大战一年后…… 北漠城在三界的帮助下又恢复了以往繁华的样子,只是这城主之位多次易主。雾枭要回去当魔君,将位置给了狐王,狐王记挂狐族,将位置给了拾柩,而拾柩要去地界做个阴差,竟然执意把位置空出来。 没有办法,三人商议后,提前举办三界宴,决定在三界擂台上选举新任城主。 九歌本抱着三尾小狐闷闷不乐地坐在司命署里,突然收到了三界宴的请柬。 “人间美好,不知司命大人可否赏脸,前来三界宴一聚。”落款人是拾柩。 九歌的脸上浮现久违的笑容,她将怀里的小狐狸放在桌子上,问道:“天界太过无聊,我带你去人界一趟,可好?” 小狐狸小嘴一咧,发出咯咯的笑声,白色的三尾快速地摇摆着。 九歌到的时候,擂台上三三两两早已打了起来,但见神女下凡,总有人为之一顿,对手找了机会便抬手将那人打倒在地。 九歌一眼便看到雾枭、拾柩和狐王,连忙走到他们身边坐下。 “你可算来了。”雾枭抱着酒壶,喝得半醉,见她才到,嗔怪道,“天界会议你也不去,该不会是躲我吧?” “我躲你做什么?”九歌白了他一眼,“会议无聊的很,我守着命簿便是,天帝也是默许了的。” “默许?天帝每每提到你违反天规,气得胡子都快直了。” 九歌嘴角勾起一抹笑:“那他找个比我更合适的人来做司命,我便把我位置拱手相让。” “哼,还好我取消了婚约,要不总有一天被你气死。” “小心我回去在命簿上给你改一笔。” 没说两句,九歌和雾枭便针锋相对起来。 九歌怀里的小狐狸见他们二人争吵,蹿出九歌的怀抱,它抖了抖自己的毛发,在盘碟间嗅嗅这闻闻那。忽然她发现了正前方面容姣好的狐王,两眼放光,一跃而起,正正撞进了他的怀里,摇着尾巴在他的衣袖间钻来钻去,喜爱的不得了。 “狐如其主,狐如其主……”雾枭拍手叫好。 只有拾柩微微一笑,安静地给九歌的碗里夹菜。 三界宴的时光总是短暂,新城主的人选已定,果不其然还是魔族之人。宾客散,九歌和雾枭坐于一片狼藉的桌宴旁,醉的已有些犯困,狐王早已不知去向。 而拾柩站在九歌的不远处,望着还在拼酒的雾枭和九歌,欣慰一笑。他不想和九歌告别,他们也从未告别。银质面具在月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光,他转身传回了地界。 雾枭因为喝醉,有些絮絮叨叨。 “大战结束之后我回到魔域,到处找逐水,后来听说他被西杞关在牢里,你知道西杞他怎么对待逐水吗?没有给她准备脂粉,没有准备漂亮衣服,没有准备糕点,我找到她的时候,她一见我就开始大哭……” “你傻呀,谁家牢里有这些东西,真是白痴。” “我以为她是在牢里过得不好,原来她是以为我死了……” “逐水看上你,真是瞎了眼了。” “放肆!我堂堂魔君,你不得无礼……下月我和逐水成亲,你……”雾枭顿了一顿,“你别来。” 九歌挑了挑眉:“为什么?” 雾枭忽地笑了起来:“还不是你长得有点好看……哼,成亲当日,我雾枭的娘子一定要是全场最好看的!”他说完这句话,二人沉默了许久。 曾几何时,他心目中的娘子只有一人。 “你……”雾枭欲言又止。 九歌发现了他欲有话说,连忙道:“支支吾吾,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境华……找到了吗?” 九歌怔住,这些日子从没有人提起过他。她也只是独自坐在司命署里,时时思念着他。有时候他会突然出现在眼前,让人分不清那是幻影还是真像…… “如果需要帮忙,尽可来魔域找我。” “谢谢你。”九歌颔首微微一笑,忽然她想起什么,环顾了周身,重重打在雾枭身上,“你是不是把我小狐狸吃了?!” “我一直在你身边坐着,你看不到吗?” “怎么证明!?” “你自己看!”喝醉的雾枭长大自己的嘴巴,让九歌检查。 此时,狐族境内,狐王依靠在树上,他胸前趴着九歌的三尾小狐狸,那小狐狸一脸满足地打着盹。狐王看着它,露出温柔地笑容。 有缘的人一定会相遇,而有情之人必然铭记于心。 魂飞魄散的那个人,就算过了千千万万年,九歌也要等他回来。 ————————————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hi~?o(* ̄▽ ̄*)ブ,完结了。 ☆、番外(一)记元彻 树后的元彻盯了很久。 一个时辰前,几个抬棺材的人因为工钱太少而恼羞成怒,将棺材直接扔在了这树林之中。现下,那棺材内的灵体兀自坐在自己的棺材上已经很久了,从背后能辨认出那灵体应该是个少女。 本来元彻早就将她吃进肚子里,可如今却小心翼翼地接近自己的猎物。作为一个老鬼,元彻吃了太多同类,这段日子被地界的游龙大人紧追不舍,实在有些害怕。 他悄悄从树后走出,接近自己的猎物。一口尖牙十分锋利,猎物越来越近…… 忽然,棺材上的少女猛然回头,元彻定在原地。她乌黑的齐发下有着一张稚嫩苍白的脸,看似比她的年纪更小。少女见到元彻并未展露出惊慌之色,而是看了几眼,便默默地回过头去。 元彻一怔,第一次见到如此镇定的新鬼。 “喂,你不害怕?” “……” “喂,新来的?知道我是谁吗?” 少女从棺材上跳了下来,转过身来,她的个头不过元彻胸膛高矮。 “废话真多,要杀要剐随你便,只希望你不要再说些没用的话。” “嘿!小丫头,被我咬断手指头的时候可不要哭!”他说着,牵起她的手,佯装咬下去。 第30页 然而少女面不改色,淡然地看着他。 元彻见她仍不惧怕自己,威胁道:“我真咬了?” 那少女皱了皱眉,忽地上前一步,搂住了元彻的脖颈。 “啊——!”只听树林中回响起一声男子的哀嚎声。 少女狠狠地在元彻肩头啃了下去,元彻疼得直跳脚,最后忍着疼痛将她从自己的身上拽下。 “这次你该下得了口吧?”她说着坐到棺材上,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元彻满脸怒色,他双目红光渐渐浮现,气愤地握住少女的双肩。他能感到她的身材十分枯瘦,似乎双手稍微用力,便可捏碎她的骨头。元彻决定狠狠咬下去,然而他张了张口,试了几番也没找到合适下口的地方,反而双唇循着她的脸颊到脖子,尽是暧昧的意思。 元彻涨红了脸,这面前少女寡淡的样子让他一时失了神。元彻才发现她的嘴唇像樱桃般焦艳红嫩,让人忍不住……那不是想要食用她的盼望,而是…… 元彻想不仔细,他过惯了舌尖舔血的日子,一时间不清楚这种感觉怎么形容。 他怔怔地看着她,他能感到远处急速接近而来的游龙,然而他第一次不想逃走,而是想跟着面前的女子,去往她任何想去的地方。 ☆、番外(二)拾柩阴差 北漠大战之后,松果因为大战时表现过于怂,被元彻又提回自己身旁,继续深造,而拾柩作为新晋阴差,一同随松果暂时收于元彻的队伍中。 “人家阴差三日便可单独行动,你倒好,现在还怂的像只兔子。”元彻将三寸短剑抱于胸前,带着松果和拾柩正等待灵体离身。 松果被说的涨红了脸,怎么说他也做了几百年阴差,本来在新同僚拾柩面前还想表现一下,现在是什么老底都被拾柩抖搂出来了。 “时辰到了。”元彻挪着步子,慢悠悠地向前走着。 只听屋内一声惊呼,转眼间便看到有灵体从屋内跑了出来。那灵体是个女子,现下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在门口到处找着什么。 “松果。”元彻叫了一声,松果便乖乖地跑了过来。 “什么事?” “这个交给你了,正好让拾柩看看引渡的法子。” “好嘞。” 只见松果“嗖”地一声拔出剑来,直指那个灵体,说道:“除去今生姓名,哎呀——” 元彻一巴掌便拍在了他的后脑勺上,骂道:“你吓唬谁呢?你看给人家姑娘吓得。” 元彻说的不假,那灵体确实被松果吓得瑟瑟发抖,本就接受不了变成鬼的事实,如今又面临胁迫,一时间瘫坐在地。 松果委屈地眨了眨巴眼睛:“我不是那个意思。” 拾柩走到灵体身边,将她扶了起来。“姑娘别怕!”他温柔的声音从冷白色的银质面具下传来,长长的发丝随风飘拂在二人中间,黑袍衬得他的皮肤愈加白皙,似吹弹可破,霎时那清冷绝世、宛若天人的气质扑面而来。 “唔……”那灵体不由地看呆了,赞叹在人间从未见过如此美好的男子。 “我们是阴差,来领姑娘去往地界,若姑娘一直留在人界,时间久了便会对身子不好。”拾柩温柔细语地解释,那灵体听闻他的话一脸娇羞,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就成了?元彻和松果怔在原地。 “原来还有此种引渡的方法,元彻大人,你怎么没有教过我啊?” 元彻双眼一眯,又拍上了他的后脑勺。 “你小子这辈子也别妄想了!”元彻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冷院内。 松果吃痛地打开婆娑境,帮着拾柩将灵体顺利地送回地界,可松果何曾知道,自此之后,他再也没引渡过任何女鬼。 反而地界多了一道盛景——拾柩所在之地,定是莺莺燕燕。 作者有话要说:先完结,等我回来补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