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之父》 第一章 训练杀手 视作乐事 仲秋时节,夜风颇大,吹得湖畔之芦苇前俯后仰,沙沙作响,颇有点草木皆兵之势。 湖中泊着一艘船,船蓬里黑灯瞎火,但船头却放着一盏渔灯,两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正在对月而饮。 一碟酱牛肉、一碟炒鸡蛋、一包花生、几壶酒,再加上明月、湖水、夜风和芦苇,对这两人来说,已是最好的享受! 左首那人带着一顶员外帽,身材较胖,似是个财主,右首那人脸目清癯,但双眼炯炯有神,精神矍铄,似是位练家子。只听他道:“苏翁,可惜今日已是十八日,若是十五,那就更佳了!” 那个被称苏翁的道:“岑兄有所不知了,八月十五,小弟与舍弟相约在岳阳楼见面,可惜不见其踪迹,小弟也不知多担心,幸好十六日那天舍弟派人到岳阳楼送信,方知他染了点风寒,这才放下心头大石!” 那姓岑的老头道:“难怪苏翁昨天才来找小弟!提起此事,小弟亦不禁想起舍弟来!” 姓苏的问道:“岑兄,彼此相交十数年,怎地从未听及岑兄提及有位令弟?” “说来话长,舍弟在十五年前加入‘掩月会’,那‘掩月会”乃由原日在吐蕃一带活动的‘红日教’分拆出来的,十五年前‘掩月会’举教入吐蕃,但一去不返,小弟数度欲去吐蕃,都未能成事,是以……” 姓苏的道:“有关‘掩月会’和‘红日教’的关系,小弟亦有所闻,据一位去吐蕃经商的人谓,两者如今又二合为一,也许令弟身居要职,未能分身回中土,亦可能他来过,不过相左,未能与岑兄相会!” 姓岑的忽然举杯吟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 这两人都沉缅在怀念之中,却不知芦苇中一根芦苇“漂”来,那根芦苇直立湖水中,离水面不及半尺,一直向船尾“驶”去。 船上两人懵然不知,忽听姓岑的道:“苏翁打算几时回家?” “小弟是次由信阳回景德镇落叶归根,本来归心似箭,无奈与舍弟多年不见,而舍弟又在益阳,因此明天便准备去益阳,先与他短叙几天,然后回梓!” 岑兄的道:“闻说令弟是‘湖海帮’副帮主!‘湖海帮’自称来自五湖四海,人材济济,他能坐上副帮主之宝座,也不容易!像老朽,漂泊江湖半生,到头来还不是在湖畔钓鱼渡日?” 姓苏的笑道:“岑兄起码比小弟好得多,逐鹿商场,半生为蝇头小利操劳,把武功都丢废了,回首平生,宁不感慨乎!” 话音刚落,姓岑的忽道:“咦,有水声,奇怪!”说时迟,那时快,船微微一侧,水中已跃上一个身披黑色水衣靠的蒙面人来,手中一柄又薄又快的长剑,在月光下闪耀银光! 蒙面人由船尾上来,足尖一点,便窜进船舱,接着又闻三道惨叫声起! 船头那两人同时长身而起,那姓岑的在最前头,但他却是第一个进船舱,但闻“嗤”的一声响,船舱突然一亮,紧接着,竹船蓬裂开两边,一道黑影,一晃即逝,随即又传来“卜通”一声响! 这些事说来虽慢,实则疾如白驹过隙,一晃即逝! 也在此刻,才听姓苏的发出一道凄厉的叫声:“夫人!珠儿!” 姓岑的颏下长髯簌簌乱颤,道:“苏翁小心,待老夫下湖追去!” 姓苏的一把抓住其手腕,道:“岑兄别鲁莽,八百里洞庭水连天,浩瀚无际,你上那里追!” 姓岑的单名一个柏字,以前在武林也颇有名声,只是他淡薄名利,很早便归隐,又因好钓鱼,是故隐居在洞庭湖畔,自称“大湖钓叟”。姓苏的双名立钟,乃峨嵋派俗家弟子,后来无意武事,改行营商,只因老年只得一女,无人可继业,遂结业回乡养老。 岑柏和苏立钟十五年前在洞庭湖偶然相识,不料一见如旧,正合了那句老话:倾善如旧,白头如新!迩后两人几番来往,建立了深厚之友情。是次苏立钟借回乡约乃弟苏立鼎在岳阳楼相会之便顺道来探望老友,不想发生这样的惨剧! 当下岑柏顿足道:“难道就这样让他白白溜掉不成?”他一手扳下竹篷,双目在湖面上搜索,只见湖波一圈圈向外扩散,不见其他踪迹! 苏立钟胸膛起伏不定,忍痛道:“岑兄已经退出了江湖多年,小弟不想你再管这种事!” 岑柏满含愧疚地道:“若非小弟拉你一家来此赏月谈心,便不会发生这宗惨剧!”一顿又问:“对啦,苏翁到底结下了什么仇家?惹来这种报复!” 苏立钟苦笑道:“小弟不问武事几达三十载,还有什么仇家?当真奇怪!”忽然船头又传来一道划水之声,岑柏立即跳了出去! 毕竟姜是老的辣,岑柏虽然退出江湖已多年,但亦深知,一旦涉足过江湖,想永保一世无忧,难乎其难,因此他那条腰带是以细牛筋浸油,再揉合成粗粗的一条,此刻忙抽出握于手上! 船头前之湖水,涟漪阵阵,不见有人,岑柏忙回头道:“苏翁,快起锚!”说时迟,那时快!左舷外“哗啦啦”激起一条水柱,一条黑影脱水而起,落在船头上! 岑柏反应亦快,一个风车大转身,手上牛筋腰带如鞭子一般,趁势扫出!黑衣蒙面人一声不吭,长剑一挥,牛筋腰带如同活蛇一般,霎时间缠上剑刃!剑刃一时间未能将之绞断,黑衣蒙面人左掌乘势向岑柏拍去! 岑柏喝道:“畜牲!老夫虽已退出江湖,但今日亦要破戒杀你!”他嘴上说着话,手上丝毫不慢,左臂一沉,格住黑衣蒙面人之左掌! 黑衣蒙面人正想发力将他推开,但岑柏宝刀未老,比他更快,右腿倏地飞起,直奔黑衣蒙面人之小腹! 这一腿势疾如电,眼看黑衣蒙面人不能闪避,谁知他右手五指二松,长剑反向岑柏飞去,同时扭腰错步,半转着身,左掌第二度击出! 岑柏有点失重心,上身晃了一晃,正想再沉臂封掌,不料黑衣蒙面人袖管中竟然飞出两根牛毛钢针来! 月光下但见白光一闪,岑柏欲闪已来不及,但觉左臂一麻,如被蚊子叮了两口,他知道对方在钢针上淬了毒药,大喝一声:“老夫与你拚了!”飞身扑上,双掌十指箕张,向黑衣蒙面人攫去!黑衣蒙面人发出一声轻笑,双腿微微用力,身子倒飞,“卜通”一声,再度落水! 那船微微一晃,岑柏收身不及,也“啪”地一声跌落湖上! 苏立钟此刻方颤巍巍地自船蓬中走出来,他双眼倏地一亮,向四周一掠,突然钻进船舱,再至船尾,把铁锚用力拉了起来。 铁锚离水,发出“哗啦啦”的水声,苏立钟吃力将铁锚抛在船上,那船便在湖中荡漾。 苏立钟取出船橹,扣在船舷的铁环上,慢慢摇了几下,船儿转了个方向,反向湖中驶去。 驶了二十多丈,船儿又停来,即见苏立钟把船舱里的三具尸体,抛落湖中! 就在此刻,那个黑衣蒙面人又在船头出现! ×      ×      × 大厅里,只有两个丫头在拭抹高背椅。左右两根柱子,一根挂着一块木牌,上雕五湖之内尽朋友;另一根挂着的木牌,雕的却是四海之内皆兄弟!上面一块牌匾:广结英雄。刀笔俱佳,料是出自名家之手,皆描上金漆,在晨曦下,闪闪发光! 这便是近年来,崛起武林之“湖海帮”! “湖海帮”创建至今方十余年,但近年来,势力扩展之速,令人侧目,如今已是武林三大帮会之一! 帮主何戴天,今年亦未五十,二十多年前已得了个外号:铁掌金刀!何戴天本人自小便喜结交朋友,创立了湖海帮之后,就更视此为信条了,因此各方英雄来投者,不绝于途。而帮内建制亦由内外二堂,发展至今有内三堂和外七堂,共十个堂! 湖海帮的副帮主,“天星剑”苏立鼎,亦是个人材,除了武功超群之外,还擅于调兵遣将,出谋献策,也可以说,湖海帮能有今日,与他有莫大之关系! 何戴天亦没有亏待他,将他由内堂堂主,提升为副帮主!有人说,何戴天有凌云志,图独霸武林,但并无太明显之迹象,虽然他势力不断扩大,但始终坚守原则,不越江活动!他将湖海帮之势力定了个范围,东至庐山,西至武陵,南至衡山,北临长江。 湖海帮上下的人都恪守帮规,不出此范围活动,是以亦使周围之其他帮会放心不少,并愿意与之结盟!不过在此势力范围之内的小帮会,已全部被消灭,并入湖海帮! 湖海帮设有四个分舵,一个总舵,分舵之下,再设站,每个分舵控制之站,由十个至二十个,数目不等,而总舵设在益阳! 益阳在洞庭湖南面八十多里,洞庭物产丰富,因此总舵设于此,亦十分适宜,但湖海帮对湖民控制不严,又能使湖盗闻风而遁,故颇得湖民拥护! 太阳越升越高,终于爬过围墙,在大厅外石阶上,洒下了一地黄金。也在此刻,远处传来咚咚的鼓声! 湖海帮的头目,每天早上吃过早饭,都要来此听候正副帮主之命令,犹如朝中文武百官上早朝般。 鼓声过后不久,大厅内正中品字形三张虎皮椅,前面两列各十张高背椅,后面各有两排板凳,已坐了许多人! 忽闻礼堂堂主姚礼仪呼,道:“帮主、副帮主和总堂主驾到!”厅内的汉子忙不迭站了起来。只见当先那人年逾五十,身材虽是一般,但一张国字形之面龙,不怒而威,颇有点霸主之气慨,正是何戴天! 紧随何戴天的是一位身材略胖,五官与苏立钟相似的中年汉子,乃副帮主苏立鼎,背后那个白面无须,五官清秀,年约四十,长相斯文,但不知为何,给人感觉乃阴阴沉沉,不好相处,此乃湖海帮总堂主白凌风! 大厅爆起一道如雷般的叫声:“参见帮主和副帮主!” 何戴天往正中那张虎皮椅前一站,目光一掠,道:‘弟兄们坐!”群豪待三大巨擘就座,方敢坐下。 姚礼仪又道:“各堂各舵,有事先行禀告!” 只见一位枯瘦的老人长身道:“鹤堂铁翊有事禀告!”原来湖海帮十堂,内三外七,内堂分礼、刑、庶;外堂以七种飞禽为名,依次为鹰、鹫、雕、鹏、鸿、鹤和雁。雁堂主要负责各堂各舵之间的联络,其余各堂各有任务。 当下何戴天道:“铁堂主有事请说。” “属下侦悉,岭南‘铁门双英’林氏昆仲,欲来投效,不知为何衡山分舵竟不接纳!” 何戴天浓眉一掀,道:“竟有此事?衡山分舵可有人在?” 只见后排坐板凳的,有个二十多岁的青年长身道:“属下林冲轰,系属衡山分舵香主。” 白凌风道:“林香主,卜舵主对此事有何解释?莫非不知道本帮之宗旨?” “帮主、总堂主,卜铊主知道本帮之宗旨,故不敢接纳。”林仲康侃侃而谈,“属下亦是岭南人氏,算起来与‘铁门双英’乃同族!双英自祖父一代起,即使尽种种卑鄙手段,打击同族,建立铁门一系……” ??苏立鼎截口问道:“且慢,铁门两字何来?” “双英祖父脱离本族,另建一大院,其大门以生铁铸之,故乡人皆称之铁门。”林仲康道:“双英自小也是欺凌弱小,但他俩对江湖上之朋友颇多馈赠,所以博得双英之名……” 白凌风冷冷地道:“如此说来,卜舵主是听了你之言,才拒绝双英加入本帮的?” 林仲康坦然道:“不错!双英在乡里干了不少恶事,后来因轮奸了一名少女,以为小事一桩,谁知这名村姑娘的义父竟是位知州大人!那村姑因家破人亡之后,几番辛苦方与义父相逢,被奸污之事,虽已发生了两年多,但她不甘被辱,在知州大人面前告了一状。这位大人铁面无私,虽然双英父亲一知消息,即派人疏通,但为大人拒绝,双英因闯祸,不敢在乡梓居住,方跑来衡山分舵,要求加入,实则是求庇护!” 他一口气道来,理直气壮,有条不紊,使在座三人均明白来龙去脉,是故最后道:“属下鉴于此,方向卜舵主言明。卜舵主恐收留了他俩,会影响敝帮英名,因此婉言拒绝!但属下自问,所言所为,均是为本帮着想,与私人恩怨无关!” 白凌风道:“你敢说毫无私人恩怨牵涉在内?” “那是上几代之事,属下不放在心上!且属下祖上一向穷困,并未直接受害!” “那就是间接受害了!” 苏立鼎道:“总堂主,本座认为林香主之理由充足,本帮希望英雄好汉加入,但并不希望成为藏污纳垢之所!” 白凌风道:“但此事传将出去,以后还有谁肯千里迢迢前来投效!” “本座认为这样反会使本帮英名更加远播,来投之人将更多!不信总堂主可问问厅里的弟兄!即使你也是因慕本帮之名才来投效的!” 白凌风眉宇之间,闪过一丝杀机,正想再分辩,何戴天已道:“副帮主说得有理!本帮要在武林立足,希望有一日能与江北之‘中州帮’分庭抗礼,就必须保持英名,而且收纳的亦须是英雄好汉,不是邪恶魔奸之徒!以前宁或有放松,而本帮弟兄亦可能良莠不齐,本座可以既往不究,但今后必须改过!” 何戴天目光一掠,自厅内手下脸上扫过,问道:“有谁反对否?”厅内无人吭声,何戴天道:“给林香主记上一功!” 林仲康大喜,忙抱拳恭道:“多谢帮主!” 何戴天续道:“刑堂弟子听着,今后若有人犯奸淫掳掠,滥杀无辜者,加重刑罚!” 刑堂堂主邢以正长身道:“属下遵令!”他一张脸死死板板,令人望之生畏,只见他转身道:“各堂各舵均有代表在此,请传达下去,不得有误!” 众人轰应一声是,白凌风脸色阴晴不定,何戴天和苏立鼎适才所言,分明是针对他,因为他以前的声名不大好,因此得了个“白面风流客”之外号!对于何戴天,他无话可说,但却将压在其头上之苏立鼎恨之入骨。“湖海帮”本来并非如此纯洁,扩展时,来者不拒,不过何戴天有震慑力,苏立鼎策略纵横,逐渐将湖海帮纳上轨道,他俩深知要长久立足武林,就一定不断要整顿下属,使湖海帮可以正派之面目树立威信,有如俗世中人所奉行之发财立品! 这个策略,无疑是正确的,但是否全帮上下均能奉行?以前有劣迹的人,又会否不生异心?最低限度白凌风便恐怕总堂主这位子被人挤掉!而他并不满足于总堂主之位! 姚礼仪续问:“各堂各舵还有何事禀告?” 厅内无人作声,何戴天道:“既然无事,散!”他首先长身,接着厅内的人都站起来,目送他和苏立鼎进内堂,白凌风却留了下来。 厅内的人都纷纷离座,白凌风唤道:“周堂主,白某尚欠你一顿酒,今午有空么?白某准备偿债!” 雕堂堂主周用笑道:“总堂主这样说,教属下难过,反正属下下午才走,中午还是由属下作东吧!” 白凌风一把挽着他的手,笑道:“周堂主把本座看成什么人?上次言明今次由白某请,岂可食言?走走!”他拉着周用出总舵,林仲康望着他的背影,嘴角泛起轻蔑的笑意。 厅内的人散去,林仲康反而向内堂走去,他一直来至苏立鼎的书房外,外面立着一名小丫头,低声道:“副帮主在书房里等你!” 房内随即传来苏立鼎的声音:“林香主请进!”林仲康推门进去,房内只有苏立鼎,他行了一礼,在其对面的竹椅坐下。“今日你表现甚佳!” 林仲康道:“多得副帮主提携!嗯,属下听说副帮主染了风寒,未知座愈否?” 苏立鼎微微一笑道:“不是寒风,是旧患复发,幸好有峨嵋之紫金丹,服过两颗,已无大碍!白凌风此人心胸狭窄,你须小心他挑剔你!” 林仲康道:“有副帮主支撑,属下不怕!” 苏立鼎摇摇头道:“本帮要改革,任务艰巨,亦非一年半载可以一蹴而成的,本座亦不会与白总堂主反脸,所以你必须小心提防,告诉卜舵主,今后要加紧训练手下,衡山分舵是本帮之中流砥柱,他日必用得着!” 林仲康问道:“是,未知副帮主还有什么用得着属下的地方?” 苏立鼎拉开抽屉,自内取出一封以火漆封口的信封来,道:“烦请林香主将此函交与卜舵主!”他目光一凝,声音转沉:“一定要亲手交给他,万一路上发生事故,必须先将信烧毁,事关重大,林香主必须小心!有可能的话,多带一名弟兄上路。” 林仲康正容地道:“副帮主放心,人在信在,人亡信先毁!” 苏立鼎伸手拍拍其肩,道:“劳烦你了,去吧,以免惹人注目!”林仲康应了一声,苏立鼎送他出房,正想回房,忽见一名亲信匆匆而来,遂讶然问道:“黄七,什么事这般匆促?” 黄七递上一封亦以火漆封口的信来,道:“刚才一位湖民送来的!” 苏立鼎接来一望,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字:烦呈苏立鼎副帮主亲启。但谨具一拦则空白着,换言之,未具写信人之姓名。苏立鼎心头倏地急跳起来,忙问:“那湖民可曾说是什么人托他的?” “有,湖民说,昨日由一名小叫化子,转交给他的,还给了他一块碎银,有一两重!” 苏立鼎挥手屏退他,转身进房,关上门立即拆信阅之。字呈苏副帮主,敬启者,令兄苏立钟今在某手上,速备一千两银票到城东之十里亭处交换,时间乃今夜三更。又及,恐副帮主不信,特附上令兄信物一件,此事万不能宣扬出去,今晚亦只许阁下一人前来,否则令兄命危矣!信末署:无须知名谨上。 苏立鼎心房一下子被揪紧,忙将信封一倾,自内倒出一件玉戒指来。他取起一看,那羊脂古白玉戒指,背后雕了四个字:河内苏氏! 苏家系出昆吾,先祖身世显赫,是黄帝之孙,颛项帝之后,此亦正是他家之传家宝,看来对方并非信口开河!苏立鼎一屁股坐在竹椅上,久久都定不下神来! 苏立钟脱离江湖已二三十载,若以前有仇家,亦早已找上门来了,断不会拖延至今!那么此事与仇怨无关!那么对方真的只是为了金钱? 要金钱又何必冒险绑架苏立钟,而勒索如日方中的湖海帮副帮主苏立鼎?如此说来,当中可能还有尚未知悉的阴谋! 苏立鼎陷于沉思中,他一向聪明机智,但事一关己,反而理不出头绪来!本来有事大可以跟何戴天商量,可是他又投鼠忌器! 这一天,湖海帮十分平静,但对苏立鼎来说,绝不平静,因为一千两银子,他还筹得出,问题是对方既然知道自己是湖海帮之副帮主,他大可以将所要的数目加大,这又说明今晚此行有危险! 他曾作最坏的打算,这宗勒索案,很可能是内外勾结的成果,果如斯则不但兄长生命危险,自己亦好不了那里去,而且更不能将此事告知别人,包括何戴天,以免害了兄长一条命! 他十分后悔八月十五不去岳阳楼,如果自己去了,可能不会发生这等意外! 但不管如何,他今晚都得赴约,而且须单枪匹马赴会,义无反顾! ×      ×      × 益阳城东十里,有座残旧的亭子,俗称十里亭。亭子四周种了许多竹,似是一道屏障,夏天是个乘凉遮荫的好地方,在深夜,要做些见不得光的事,亦同样是个好地方! 三更,仲秋,一阵夜风吹过,竹子在风中婆娑,发出沙沙似波涛的叶动声。 夜风送来了一阵阵的凉意,也送来了一个人:苏立鼎! 父亲早殁,苏立鼎小时候,受兄长之恩颇多,今夜即使十里亭是龙潭虎穴,他也不能不来! 亭里空空如也,苏立鼎先在亭外向四周看了一回,然后慢慢走进亭内。他费了好大的劲,才将火摇子点燃,举高照射。 再一阵风吹来,火光摇晃,竹树屏里,十里亭外又突然多了两个人: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疾服的蒙面人,一个是被提着的苏立钟! 苏立钟似乎被封了晕穴,不能动弹,蒙面人抽出长剑架在其脖子上,冷冷地道:“人在此,银票带来了没有?” 苏立鼎运功凝神屏息听了一阵,因风大未能判定,外面是否还有人,不过对方既然现身,而且只有一个人,情况总算不太差,他干咳一声,道:“银票就在某身上,放人吧!” 蒙面人轻笑道:“在下若非有急用,绝不会为一千两而费这般大的气力,但若果你的银票是假的,在下这一票岂非要赔本?” “只要人安全,一千两银子不是大问题!其实苏某亦非吝啬之辈,江湖上的朋友,若有需要,在下亦往往有所馈赠,阁下根本无须行此险着!” 蒙面人道:“在下亦无意与你为敌,更不敢捋湖海帮之虎须,所以你大可以放心,令兄发肤丝毫无损!” 苏立鼎哈哈笑道:“不管如何,苏某早把此事当作在赌桌上输了一千两,不过如果家兄已经有所不测,苏某岂非做了冤大头?” “彼此不相信,交易如何能成?尔不要令兄生命?” 苏立鼎脸色一沉,道:“你先解开家兄的穴道,让他说几句话!” “可以,但你也需先将银票抛过来,让在下看过真伪!” “一言为定!”苏立鼎沉声道:“有一件事苏某须先声明,我可以息事宁人,你不可做得过份,否则天涯海角,都有湖海帮的人要找你算赖!因此你最好光棍一点!” 蒙面人似乎不太着急,道:“这个你可以放心,在下亦非常感激阁下的大量!” “废话少说!” 蒙面人在苏立钟身上拍了几下,苏立钟登时醒来,声音模糊地道:“这是什么地方……狗贼,你为何……”他目光一及,欢呼一声:“二弟!这狗贼十分可恶,他有什么要求,你千万别答应他!” 苏立鼎问道:“大哥,他可曾虐待过你?” “这倒没有!” 话音刚落,蒙面人又封了其麻穴,道:“副帮主,轮到你了!把银票抛过来!” 苏立鼎摸出银票,包了几个铜钱,然后将之抛在蒙面人之脚前,蒙面人先将苏立钟放在地上,然后伸手去拾银票,手上长剑仍不离其脖子。“不要过来!” 苏立鼎神态坦然,蒙面人拾起银票,打开来匆匆望了一下,又道:“彼此退后几步!对不起,在下深知阁下之能耐,不得小心一点!” 苏立鼎道:“你千万别玩花样,否则将你碎尸万段!” 蒙面人突然转身向外飞去,苏立鼎亦同样标前,欲追蒙面人,谁知苏立钟轻声叹道:“二弟,算了,别追了!你大嫂还在他们手中!” 苏立鼎登时立定,转身走过来,道“大哥,你刚才为何不说?” 苏立钟道:“何必节外生枝?反正他们要钱,愚兄还付得起!” 苏立鼎边俯身拍开其麻穴,边问道:“大哥,他们在何处逮你的?可知他们是什么来路……” 话未说毕,刚直起腰来的苏立钟,突然一指封住了其麻穴,苏立鼎刚一怔,苏立钟又在其身上加了几指。他惊诧欲绝地道:“大哥,你这是为什么?” 苏立钟慢条澌理地扫掉身上的沙尘,边道:“因为我不是你大哥!” 苏立鼎脸色大变,怒道:“那你是谁?家兄被你杀了?” “不错,你很聪明!你大嫂和女儿便大不如你了!我假扮了令兄几个月,她们居然未发现!” 苏立鼎睚眥欲裂,喝道:“我家兄与你有何仇恨?你要杀我一家?” “没有仇恨!”假苏立钟上下看了他几眼,道:“要假扮你,那就简单得多了,因为你还没有老婆!” 苏立鼎怒极反笑:“你想假扮苏某,混进湖海帮?没这般容易!因为即使声音外貌再相像,但苏某与弟兄们间必有些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你能知道么?你瞒得了―时,瞒不了多久!” “好教你放心,咱们若果没有把握,也不会冒险!你以为在下的生命不值钱?” 就在此刻,那蒙面人去而复返,道:“别再跟他蘑菇,趁早动手,以免夜长梦多!” 假苏立钟道:“外面没有湖海帮的人吧?” “适才在下在附近走了一圈,苏立鼎果然手足情深,不敢冒险,连个人影也不见!”蒙面人言毕大笑。 假苏立钟踏前一步,道;“二弟,多谢你合作,愚兄送你上路之后,答应好好安葬你就是!” 苏立鼎又惊又怒,脸色苍白地道:“且慢!苏某已将被杀,身上穴道又被制,你可敢亮号,免得我苏立鼎做糊涂鬼!” “人生难得几回糊涂?能够做个糊涂鬼,不是更好么?”假苏立钟突然一掌印在苏立鼎的胸膛上,他只觉得一股强劲的内力,似波涛一般涌了过来,这刹那,他便听到心脉被震断的声音,接着风声、叶动声、人声、心跳声,什么都听不到了! 蒙面人问道:“你真的要安葬他?” “当然,怎可留下痕迹?我还要他的面皮作面具!”假苏立钟道:“来,咱们搜一搜他身子,看看还有没有银票?”说着双手已在苏立鼎身上摸索起来。 蒙面人见状也忙走去摸索,假苏立钟在苏立鼎身上摸出一把匕首,忽然唤道:“小豆,你瞧!” 蒙面人本在假苏立钟背后,闻声探出半边身子来,假苏立钟突然将匕首送进其左胸,这一记疾如闪电,以至蒙面人竟然毫无反应! 假苏立钟吧息道:“小豆,我实在有理由,非杀你不可,换作别人跟着我,今晚我也向他下手!” “米……米老大,枉咱们一向视你如神明,你你好卑鄙……” 话音未落,假苏立钟已飞起一脚,将其踢翻!他看也不看他一眼,因为凭他的经验,知道一个人被匕首刺进左胸,大罗神仙也难救,何况是没柄而入!小豆就算有两个心房,也会被匕首刺穿! 假苏立钟抱起苏立鼎向竹林掠去,这一着他自认毫无破绽,而且干净利落,没一丝拖泥带水!他将杀人视作一种艺术,就像画家精心绘画那样,不但要精心细琢,还更讲究气韵生动,神来之笔! 用苏立鼎之匕首,杀死同伴,不会引人思疑,而且从此之后,可以另一个新面目出现,实是一件杰作! 十里亭又归于沉寂,四周更加黑暗了,因为这是黎明前之黑暗,风中多了几丝血腥味!啊,不!还来了一个轻捷的脚声! 第二章 残杀同门 令人齿冷 豆茂漏夜离开谌家,恐路上遇到仇家,连忙戴上人皮面具,抄小路走。农老夫的老巢在皖南九华山里,由此去足足千里之遥,路途不短,他亦知道自己重伤未痊愈,再动刀枪,甚是危险,因此天亮之后,便雇了一架马车代步。 他沿途换了三四次马车,方到达九江,此处已非湖海帮之势力,而进入雄踞鄱阳湖之“飞鱼寨”势力,、鄱阳湖水旱七寨,以“飞鱼寨”势力最强盛,寨主且是总瓢把子,势力不能与湖海帮相比,但为非作歹,鱼肉乡民和过路商旅,却甚麻烦,若在平时,豆茂自然不怕,但此际不欲生事,故扮成游学秀才,换过一张书生白面皮的面具,混在商旅中,乘舟而下。 刚出了江口,便遇到飞鱼寨的人截江勒索,豆茂头一个献上,幸能无恙,舟子将船直放至怀宁泊岸,豆茂上岸换舟过渡,此处离九华山只有二百里路,豆茂才稍为放心。 由于几乎丧命于米盛匕首下,豆茂在路上耽搁甚久,此时已是腊月中旬,天气十分寒冷还不时下着鹅毛雪。 寻常百姓见下大雪,都认为好兆头,所谓瑞雪丰年,但对商旅来说,却是件苦事!即使身上穿了多少件袄子,但路上湿滑难行,行速无形中慢了许多。 豆茂很想买匹马代步,可是沿途不见一匹马,这时候,游子们都早已回家了,连马车行亦已歇业,待过了新春再开张,因此豆茂只好步行。 如此走了两矢,因心急回巢,错过了宿头,豆茂便找了座小树林歇息。夜里风大雪大,天地一片白茫茫,老天爷似乎要将世上所有的生物都冻僵似的,四周静得可怕! 豆茂没法入眠,又熬不过寒夜,便折了些枯枝,在树后生起一堆火来。火堆烧旺之后,果然暖和得多,豆茂刚将双手伸到火上烤,便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而来。 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人赶路?豆茂惊奇地转头望出去。俄顷,即见雪地上来了两个人,都是五十左右的年纪,穿着长袍外加毛帔,走动甚快,显然是练家子! 到得近来,豆茂目光落在雪地上,见那两行足印极浅,顿时生了警惕之心,暗中戒备,只求他俩莫进来。谁知那两人走了半夜也想歇歇,见有火堆,自然折了进来:这时候,豆茂又发现一件事,这两人五官至庞甚相似,看来是兄弟无疑! 左首那人抱一抱拳道:“先生请了,彼此均是出外人,请行个方便,也让贱兄弟烤烤火!” 豆茂没奈何,只得道:“这树枝根本用不着花银子,两位要烤火,大可以随便!” 右首那个道:“多谢了,稍候贱兄弟再去拾些枯枝!”言毕两人走过来,就坐在豆茂对面,豆茂不语,以免招惹痲烦。 右首那人又道:“瞧见兄台是个读书人,因何也在此露宿?难道不怕发生意外?” 豆茂笑道:“小生不识路径,因错过了宿头,方无奈在此避风,阁下所言颇有看不起读书人之意。” 右首那人又道:“没有这回事,也许先生多疑而已!”一顿又问:“先生贵姓?” “小生姓赵,双名文采,未请教两位高人贵姓大名?” 左首那个呵呵笑道:“贱兄弟复姓欧阳,阁下有眼力,竟然看出贱兄弟是高人!” 豆茂忙道:“月夜踏雪,兄弟为伴,风雪为友,还不是高人乎?” 右首那个立道:“如此说来,阁下亦是高人矣!” 豆茂苦笑道:“小生只是错过宿头,没奈何在雪夜中赶路,那里是高人?” 左首那个冷笑一声:“阁下太谦虚啦,大冷天衣衫单薄,脸上还戴着人皮面具,嘿嘿,还不是高人?正所谓真人不露相!” 右首那个又道:“刚才小弟还以为他是冻坏了面皮,此刻才看清楚是戴面具!”忽然沉阴厉声道:“小子,快从实招来,可是姓曹的派你来的?” 豆茂大惊,装出茫然之态,道:“不知兄台是问江北曹汝州,还是河南曹子清两位学者?”心中暗自戒备。果然话音刚落,左首那个已向他扑过来,左掌右爪,但见五指金光闪闪,似带了指套!豆茂突然想起一对兄弟来,身子一缩,躲在树后,“笃”地一声响,那人的五指已插进树干,豆茂飞起一脚,直奔对方心窝,那人来不及抽出指套,只好弃之抽身而退! “哼,原来是欧阳岭和欧阳坡!”豆茂标前想追杀欧阳坡,但欧阳岭已自侧攻至!原来这对兄弟介乎正邪之间,但手段毒辣,谁也木卖账! 欧阳岭自侧连攻数招,把豆茂迫退两步,道:“小子你既然知道咱们兄弟的底细,还敢装羊?是谁派你来的?” “谁也不是!”豆茂抽出剑来,道:“笨蛋,少爷若是要对付你俩的,又怎会走在你们前头?”他有剑在手,形势较佳,但身体尚未痊愈,始终没法平反败局! 欧阳坡道:“老大,别听他说!说不定这小子还有点能耐,探知咱们的行程,预先在半路等候咱们!”他俩素来不讲什么武林规矩,什么道义,欧阳坡取出嵌在树干上之指套,加入战圈。 豆茂以一敌二,左支右绌,甚是狼狈,又惊又怒地道:“你俩到底要怎样才相信?” 欧阳坡道:“你先抛剑,解下面具再说!” 豆茂尚在犹豫,背后已吃了欧阳岭一掌,但觉体内一阵震裂,双脚站立不稳,向前蹭出几步,张开口喷出一口血! 说时迟,那时快!欧阳坡趁其失重心之际,左手五指一拉,把豆茂肩上肉扯下了一大片!豆茂怪叫一声,摔倒地上! 欧阳岭扑前作势欲打,喝道:“招不招?”就在此刻,树上突然射下一道人影,人未至,钢刀已挟风劈向欧阳岭的后背! 欧阳岭不求有功,先求无过,回身以指甲拨开钢刀,右掌反击其胸,那人反应也快,左掌一印,借力打了筋斗落地。欧阳坡见有便宜可捡,连忙扑前! 与此同时,林外又飞进两道人影,一刀一剑,直取欧阳坡!地上的豆茂一见来人,嘘了一口气,晕死过去。这三人是豆茂的同门师兄弟,由树上跳下来的是麦浪,林外进来的是禾壮和苗青。 麦浪喝道:“姓欧阳的,咱们河水不犯井水,彼此保住颜面,就此揭过如何?” 欧阳岭看了看欧阳坡一眼,道:“也罢,贱兄弟不愿与天下人为敌,只求不受人欺侮而已,既然阁下这样说,贱兄弟也愿意息事宁人,后会有期!”两人言毕立即振衣出林。 苗青走至豆茂身边,低声嚷道:“四哥,四哥!”她伸手在豆茂身上推拿了一阵,豆茂才悠悠醒来。 禾壮和麦浪蹲在身边,问道:“老四,你伤得如何?” 豆茂喘着气道:“二哥,小弟不行了……” 麦浪急问:“你怎会跟欧阳兄弟结仇?” 豆茂艰辛地摇摇头,道:“误会……欧阳岭那一掌……很沉重……震开了旧患对啦,是大师兄……”说至此又急促地喘息起来,一对眼睛完全无神。 苗青剥下他的面具,见他脸色比纸还白,而且泛着灰气,大吃一惊,忙问:“大师兄怎地啦?对啦,你这次是与他同去执行任务的……他为何不与你一道?” 豆茂急吸了一口气,忽然一股血涌上来,由嘴角汨汨淌下,声音就像破风箱那样,听得来喉头呼噜呼噜直响:“大师兄……先刺伤……” “刺伤谁?” “刺伤小弟……”话未说毕豆茂忽然呛咳起来,由嘴角淌出来的血更多。 麦浪见状连忙在他身上戳了几指,同时封住其睡穴,道:“老四伤得极重,咱们快抱他回山,也许农老夫还有办法救他!” 老五禾壮道:“待小弟先来背他!”麦浪抱起豆茂,将他放在禾壮背上,当下众师兄弟立即出林而去。 跑了一回,苗青道:“二哥,四哥说大哥刺伤了他……小妹百思不得其解!”她脸上同样戴着一副人皮面具,皮肤看来焦黄干燥,但声音却如出谷黄莺,甚不协调。 麦浪双眼望着远处,道:“愚兄亦不知道,这只能等老四醒来之后再问!也许大师兄误伤了他,事后愧疚,所以没与老四一道。” 苗青幽幽地一叹,忽又问道:“二哥,小妹心里害怕……怕四哥挺不住回山” 麦浪干咳一声,道:“老五,让愚兄接手背老四!” ×      ×      × 苗青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欧阳岭那一掌固然厉害,但最重要的是豆茂伤口表面已愈合,但内脏尚未痊愈,吃掌力一震,内脏出血,又再要动真力,伤势比之上次更重! 因此当麦浪背他跑了一阵,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背着一块沉重冰冷的石头时,心头猛地一跳,将他放落地上,先解开其睡穴,再搓热双手,替他推血过宫,可是豆茂久久都没反应。 苗青伸出颤抖的玉手,到他鼻端探了一下,突然发出一道尖叫:“不好,四哥没有呼吸啦!” 麦浪连忙松了双手,抓起其手腕探其脉搏,豆茂的手跟树枝没有多大分别,麦浪叹了一口气,道:“刚才愚兄做错了一件事,不该封住其穴道!” 禾壮道:“二师兄何必自责?你不封他穴道,四师兄也活不成!” “不是这个意思!咱们该弄清楚他跟大师兄的问题!如今去那里问!” 苗青道:“大师兄也会回山过年,见面再问他吧!” 禾壮道:“咱们找块好地方安葬四师兄吧!” 麦浪道:“不,就算死,也得背他回山!”言毕又背起豆茂向前急奔,他用不着解释,禾壮和苗青都能明白,他背豆茂回山的用意! ×      ×      × 次日午后,三人一尸回到农老夫的老巢。农老夫的老巢十分隐蔽,是在一座山谷里,山谷上窄下宽,四面峭壁插云,只有一条狭窄的甬道,但甬道外农老夫还加了石头,外面的人,实在难以发现。 山谷内有几栋用竹搭盖的小房子,他们一进谷,便为农老夫和粟余发觉,迎出竹房子。农老夫目光一及,喝问:“老四怎样啦?” 苗青急不及待地道:“四哥已经……死啦!”她眼圈儿一红,几乎一滴下泪来,但在农老夫面前,却不敢表现得太过柔弱。 农老夫脸上自然亦戴着面具,但从其目光却能察觉他内心之震惊及愤怒:“六丫头,你给老夫说清楚一点!” 麦浪乃将所见说了一遍。农老夫又问:“欧阳岭兄弟若与老四只有误会,出手又怎会这般狠辣?” 麦浪问道:“大师兄回来了没有?” 农老夫反问:“对啦,米老大为何没与老四在一起?他也出事了?”麦浪便将所知告诉农老夫。 农老夫忽然蹲下,扒开豆茂的上衣,只见左胸有道刀疤!苗青道:“咦,以前好像不曾听四哥说过,他曾经受过伤?” 禾壮道:“我与他同房,很多时一起洗澡,也不曾见他胸上有疤痕!,” 粟余双手负背,悠悠地道:“这便证明老四这伤是???后这趟下山之后才有的!亦可能就是老大干的!” 苗青一向对老三粟余不可一世的性格不具好感,闻言即道:“三哥,没有证据,不可胡说!” 粟余哈哈一笑道:“六妹,你没听清楚么?愚兄是说可能,不是说一定!你又没有跟他们在一道,又怎知不是老大干的?老四不是说了半句话……” “他没说刺伤谁,也许刺伤的是岑柏,所以岑柏尚有余力刺伤四哥!” 农老夫挥挥手,目光凌厉地瞪着山谷出入口,沉声道:“你俩不必争!老三怀疑得很有道理!可惜老二鲁莽,封了其睡穴,否则必知真相!” 禾壮道:“师父,老大为何要杀老四?” 农老大目光再一变,话至嘴边,忽又改口道:“先把老四的尸体拖出去埋了!这件事,老二最有责任,由他负责!” 苗青最有同门感情,闻言道:“师父,弟子助二哥!”她立即转身钻进自己的竹舍,取了柄锄头,随麦浪去了。 农老夫回头问禾壮。“老五,你老实答老夫一句话,刚才老二说的话,可有半点作假,或者说漏了情节?你该知道,欺骗老夫的后果?” 他声音凌厉之至,禾壮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结结巴巴地道:“师父,二师兄和六妹,所说句句事实,亦没有说漏什么。” “真的?” 禾壮急道:“弟子怎敢满骗师父!” 粟余冷笑道:“只怕当时你有走开的时候!” “从头至尾,小弟都和二师兄在一起,只有六妹有一次走开去……解手!” 农老夫道:“好,不用说了,刚才的话你必须立即将之忘掉,去洗澡吧!” ×      ×      × 麦浪和苗青把豆茂拖到后山,此处地势颇高,居高临下,群山就在山脚下,苗青喜道:“二哥,这是个好地方,就让四哥睡在这里吧!” 麦浪不言不语,接过锄头便用力挖掘起来,三九严寒,土地冰封,挖掘甚为困难。众同门之中,除米盛之外,数麦浪的功底最扎实,粟余的武技变化最多最繁,苗青的轻功最好,豆茂出剑最快,禾壮的刀法最沉! 苗青见豆茂嘴角尚留有血迹,便抓了一把雪,用力将血迹擦掉,边道:“二哥,小妹听人说,人死后埋葬之前,要先用汤仔细洗过,说什么把在人世间的罪孽洗掉!二哥,咱们手上都沾满了血腥……” 麦浪住手回头道:“那你就替老四用雪擦身吧!雪是最洁白的,比用汤还好!” 苗青轻啐他一口“二哥,你……你不知道小妹还是黄花闺女么?”她忽然跳前,一把抢了麦浪手中的锄头,又将他推开。“这种事当然由你们男人败!” 麦浪这才醒起,轻轻说声不起,抱起豆茂的尸死体到几棵大树后,先将豆茂的衣衫脱得清光,用雪用力擦一遍。他目光空空洞洞,脸上又因戴了面具,而没一丝表情,无人知道他此刻的心情。 最初他亦跟苗青一样,觉得米盛刺伤豆茂,是不可思议的事,但很快便不再觉得惊讶。他知道老大城府其实十分深沉,假如他认为有机会逃出农老夫的掌心,必会不惜杀死同门,以求得到自由! 豆茂身体已擦干净,麦浪替他穿衣,当他扣钮时,忽然发觉襟内有硬物,他心头一跳,急忙检视之,见襟内夹层似藏了纸,又见褴边夹口针线十分粗劣,知道是豆茂自己缝的,当下取出一柄匕首,将线挑开,自内取出几张纸来,绝大部分都是银票,但有一张白纸,上面写了两行字!老大刺伤了我,幸好我心房偏右,只伤了肺叶,又遇名医渐愈子,幸得不死!老大一定是假冒湖海帮副帮主苏立鼎,混进湖海帮,一可掩农老夫之耳目,二亦有所恃,使农老夫忌惮! 麦浪心头起伏,心中暗道:“老大,你要脱离魔掌,谁也不怪你,但你怎可以杀老四?咱们做杀手的亦有道义,不杀同行,何况是同门师兄弟!”他伸手轻抚豆茂的脸,低声道:“老四你放心走吧,愚兄一定教老大生不如死!” 他回头望一望苗青,见她连头也不敢回,忙用刀挖了个洞,把银票埋了,再在附近埋下撕碎了的纸。 ×      ×      × 农老夫的老巢除了住第三代弟子之外,尚有一位聋哑伙工,当麦浪和苗青回去时,火工已煮好了饭,向苗青打手势。 苗青会意,嫣然一笑,道:“知道啦,我洗好手便去吃饭。” 桌上放了好几个菜,还有两壶酒。农老夫道:“大家已许久没一起吃过饭,今晚就开怀多饮几杯吧!” 粟余首先替他斟酒,又举杯道:“师父,弟子先敬你一杯。” 农老夫举起酒杯,忽然顿住,侧头问道:“为何要先敬老夫?” “以前师父训练弟子们时,要求异常严,弟子心中还暗恨您哩!但后来弟子下山之后,前后做过十多票,从未有一次失过手,方知师父对弟子严格,实是为了弟子的好!” 麦浪心中轻哼一声,伸脚轻轻踢了苗青一记,也忙举杯道:“师父劳苦功高,理该受弟子们敬三杯!” 农老夫哈哈笑道:“好,老夫就喝三杯!”心中却道:“少在老夫面前使这一套!到如今才知道好处,也未免太笨!”脸上笑吟吟,一口气连干三杯。接着麦浪交代是次他们三师兄妹下山“做买卖”的经过。 农老夫道:“干得好,这一票可捞五万两银子,你们三个亦可各得五仟,待老夫去取银票!” 麦浪忙道:“师父何必急在一时?慢慢再算未迟!” “也罢,免得扫兴,那就明天再算账吧,反正你们在山上有好些日子呆着!” 禾壮问道:“难道近来生意清淡?” “人非木石,亦需休息!”农老夫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块东坡肉,然后又道:“依你们看,米老大是被人杀死了,还是溜了?” 粟余见同门无人开口,便首先发言。“依弟子之见,大师兄必然是溜了!这小子平日道貌岸然,却原来是个不肯子,全无饮水思源之念!” 农老夫道:“这也难说,他也替老夫干了不少年,赚过不少银子!他日你们若能像他替老夫赚五六十万两银子,老—夫亦可随你们去留!” 粟余忙道:“弟子绝非这种人!师父训练咱们,又替咱们接生意,做弟子的还有什么不满?二师兄,你说是不是?” 麦浪心头一跳,道:“老三说得有理!像咱们这种人,不当杀手,还能当什么?” 农老夫哈哈笑道:“不然!如今你们每人都有几万两银子,不再杀人,亦足够下半生生活!” 麦浪道:“弟子辛辛苦苦学了一身杀人的本领,若不赚它十万八万,岂能心甘?几万两银子,买几亩田地,建一栋象样一点的房子,再讨一房老婆,还剩得多少?” “要赚钱还不容易?嘿嘿,以后生意多得是,而且价钱越来越高!老夫说过,你们从今日起,每人再替老夫赚三十万两银子,咱们宾主关系便算完结,至于以后你们是否视老夫为师,则只能尽你们之良心了!” 麦浪等人深知农老夫是成精的老狐狸,连忙又表示了一番忠诚。农老夫哈哈笑道:“好好,菜凉了,大家动箸吧!” 当下师徒六人,边吃边喝,尽管各怀心事,但气氛总算热烈,农老夫更表现得甚是兴高采烈。 苗青问道:“师父,什么时候咱们再下山?” “过了年再说吧!老夫有一宗大生意,就怕你们不敢干!” 粟余道:“弟子正想试试自己到底有多少斤两,越大的生意,弟子越有兴趣!” “有人出十万两银子,要取何戴天之首级,你们谁敢干?” 麦浪怔了一怔,心中不知农老夫是否已知道米盛假冒苏立鼎,混进湖海帮之事,未及反应,这宗生意已让粟余抢去,农老夫派禾壮协助他。 第三章 冰释前嫌 合谋策略 米盛返回湖海帮总舵,在大门外见到粟余的首级被挂在旗杆上,他怒声问守门道:“是谁杀了他的?审问清楚了没有?” 那汉子道:“是帮主亲自下令,由周堂主动手杀的……有没有审问,属下不大清楚!” 米盛心头一沉,暗道:“何戴天为何这般鲁莽,立即杀死粟余,这与其帮主之身份,不大符合,葫芦里卖什么药?” 他想着心事,双脚不由自主走到何戴天的房外,问道:“帮主精神好点么?” 房内传来何戴天的声音:“副帮主找本座有事?” “未知帮主审问过凶手没有?” “何须费唇舌,一刀解决了,岂不干脆?” “但帮主总该问他是谁派来的!” 何戴天反问:“副帮主知道他是受人指使?” 米盛暗吃一惊,道:“属下估计耳,料他怎会与帮主有仇恨?九成是名杀手!” 何戴天道:“副帮主,咱们应该将精神放在大事上,这种鸡毛蒜皮的事也要劳心,本帮尚有何前途?难道你不懂得这个道理?” 米盛忙道:“经帮主提点,使属下茅塞顿开!帮主,属下进来见见你?” 何戴天道:“不必了,过几天本座便会出去,目前正在策划一件大事,待有了点眉目,再跟你商量!副帮主,帮内的事,请你多费心!” “帮主言重,此乃属下份内事!”米盛,道:“如此属下也不打扰帮主了,请帮主多点休息!” 米盏刚想离开,邢以正又出现了,道:“副帮主,属下负责帮主之安全,请你放心!” 米盛尚未摸透何戴天与邢以正的关系,不敢多言:“请堂主费心!”言毕到总舵各处走了一遍,吩咐手下小心提防有刺客潜进来。 姚礼仪恰由外进来,米盛又问:“客人都走了没有?” 姚礼仪道:“昨天已送走他们了,刚才有双义寨的喽啰来找他们的寨主……” 米盛挥挥手,道:“打发他们回去就是!”一顿又道:“本座昨日至今日目不交睫,我先去睡一会儿,有事立即禀告。” 次日,米盛在大厅内主持帮务会议,姚礼仪喝道:“各堂各舵代表有事立即禀告!” 米盛忙道:“不打紧,大家闲话家常,慢慢商量。” 鹰堂堂主莫维靖道:“副帮主,江北的‘忠义会”最近两番过江到咱们的地盘劫镖!” 米盛道:“先将事实公告武林,再请姚堂主派位伶俐的人,下书与忠义会。” 莫维靖忿忿不平地道:“顾氏兄弟不知羞耻,做的是强盗的勾当,还敢自称忠义!” 鹫堂堂主侯克林高声道:“以属下之见,咱们大可以派人将之敉平,顺势占据其地盘!” 米盛微笑反问:“占了忠义会的地盘又如何?” 铁翊道:“副帮主,咱们若再容忍下去,只怕有更多帮会出来欺侮咱们,而本已臣服咱们的,也会看不起湖海帮!” 米盛哈哈笑道:“锋芒太露,绝非好事,这几年本帮发展神速,已甚惹人注目,这时候该进入巩固和练兵的时期,还未到再度出击之时,他们再敢过江来,也不可以过份抵挡,能忍就忍,本座与帮主正要他们如此!” 周用问道:“如此属下便不明白了!” 米盛道:“此乃帮主之妙策,诸位兄弟暂时尚不用明白,只须加强练兵,加强纪律,希望湖海帮团结一致!以前的事不再提,但以后就不能再分彼此,不能分系分党!” 米盛与诸头目谈了一个上午,至午饭时才散会,他刚想回房,半路上却碰到林仲康:“副帮主,属下有事禀告。” “好吧,请说!” 林仲康向他不断打眼色,米盛改口道:“嗯,到本座书房去。”两人进了书房,米盛道:“如今无他人在场,你可以说了。” 林仲康道:“舵主答话!请副帮主再核实,事非小可,绝不能含糊!” 米盛道:“这是什么意思?” 林仲康道:“属下也不知道,舵主说,只要这样答,你便会明白,大概是与你上次托属下捎给他的密函有关吧!” 米盛哦了一声,道:“本座竟然把这事忘记了!你回去告诉他,本座绝不会含糊,还有什么事么?” 林仲康压低声音:“启禀副帮主!分舵最近招收了不少人,其中不少武功与小弟相若!” “干得好!干得好!须吩咐他们勤练武功!” 林仲康道:“属下等下便回分舵,副帮主还有信要给分舵主么?” “没有了,有指示自然会托你带去!” ×      ×      × 夜已深,初春深夜,寒气迫人,夜风吹过,十里亭外的竹林发出波涛似的响声,更添两分寒意。 米盛却在此时来到十里亭,只见亭内一条汉子,腰干挺得毕直,双眼闪着精光。 米盛缓缓走前,问道:“老二,六妹呢?” 麦浪自亭内一跃而出,“铮”的一声,抽出宝剑,月光照在刀上,再反映在其脸上,麦浪脸上无一丝血色,他冷冷地道:“抽出你的剑来!” 杀气骤生,米盛微退一步,道:“你要替老三报仇?那么老五的仇又找谁报?” “我且相信你,老五是被老三所杀,但老四呢?你为何要杀他?” “我早就想剜掉他的眼珠子,三年前,我便开始发现老四常偷窥六妹出浴!”米盛目光一变,亦涌出杀机:“剜掉他的双眼,跟杀死他根本没有分别!” 麦浪目光亦是一变,胸膛不断地起伏着:“原来你一直暗恋小师妹,咱们没有一个人看得出来,你城府极深啊,不愧是大师兄!” 米盛忽然桀桀地怪笑着,半晌方道:“五个师兄一个师妹,情况如何大家知道,你们也暗恋小师妹,但有谁敢公开追求她?” “但唯独你做得不露一丝痕迹!” “你也不错,那天在客栈内我才发现!”米盛声音转厉:“要说的话已说毕,老二,你将六妹怎样了?你若敢损她一根头发,便绝不饶你!” 麦浪道:“她很好,不过我不想让她见你!” 米盛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手腕一翻,亦将剑抽出来。 麦浪道:“因为我亦很喜欢六妹,除了她,其他姑娘全没放在我心中,这几年,大江南北走过不少地方,亦会过不少名花,但都找不到一个能代替她的!” 米盛道:“你还玩过不少女人,为了六妹,我至今仍保持处子之身,你说谁爱六妹较深?” 麦浪脸色一变,道:“不管如何,咱们今晚须斗一场,取胜的便可以得到六妹!” 米盛忽然狂笑起来,麦浪怒道:“你笑什么?害怕输给我?” 米盛敛容道:“六妹是人,不是物,是人就有感清,她喜欢谁,就让她嫁绐谁,如果你爱她的,便应该由她决定,你有什么权替她选择?” 麦浪羞怒交集,大喝一声,挥刀向米盛斩去,道:“不管如何,今日这一仗都免不了的!” 米盛举剑相迎,道:“你越是这样,愚兄越有信心,六妹一定是在你面前表示喜欢我,所以你才会冒验出此下策,以求一逞!” 他说话时,麦浪一口气劈出五五二十五刀,米盛退了七步,未曾回过一招。麦浪嘶声道:“宋老大,你为何不敢反击?” 米盛冷笑道:“今日你心神已乱,不是我的对手!” “放屁,别假惺惺!一个人有没有真实本领,是表现在手上,而不是嘴上!”米盛目光一变,道:“你冥顽不灵,便莫怪我与无情!”一句话说来,他已找到刀网中的空隙,立即展开反攻,剑光一起,便如长江水般,滚滚而来。 麦浪不甘受压,极力反攻,米盛十分冷静,出剑快而不急,急而不乱,一阵珠走玉盘的金铁交鸣声过后,突见剑光如流星曳空,自麦浪双臂之间穿入,剑光已抵在其喉头上! 麦浪目光大变,像―条离水的鱼儿般,米盛道:“抛下刀,我早说你今日打不过我!” 麦浪道:“你杀了我吧!” “抛掉刀!”米盛声音透着威严:“你真愿意在这种情况下被杀?” 麦浪犹豫了一阵,终于抛掉手上的刀,麦浪垂头丧气地道:“你下手吧……不过希望你善待六妹!” 不料米盛竟然亦收了剑,伸手拍拍麦浪的肩头,道:“你我到底是师兄弟,我又怎会杀你,众多师兄弟中,愚兄只看得起你一个人!至于六妹的事,由不得你我决定,随她选择!” “只我……大师兄,多谢你不杀之恩!”他右手亦伸过去拍米盛的肩膊:“说得好,如今只剩下你我两人!” 米盛笑道:“只要咱们衷诚合作,尚有好日子过!” 话音未落,麦浪左手一翻,已多了一柄匕首,白光一闪,匕首已抵在米盛的喉头!米盛虞不及此,又让麦浪按住肩膊,那里闪避得开?登时失声道:“老二,你干什么?” 麦浪冷笑道:“你一向英明神武,今日怎地这般傻,连我想干什么也不知道?” 米盛见他目露凶光,心头大惊,苦思无脱身之计,只好把真力提注于双臂上,嘴上骂道:“没了良心的死囚,你好卑鄙!” “昨天你才说过,为了能活下去,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想不到你这般善忘!刚才你的威风去了何处?” 米盛道:“你以为杀了我,六妹便肯嫁给你?告诉你,你若杀了我,也得不到她!” “废话!你们都已死绝,她不嫁给我,还能嫁给谁?就是她最爱的不是我,也没有其他人可供选择!”麦浪轻笑一声:“不过我杀你不是为了六妹,而是要替师弟们报仇!” 米盛怔道:“明明是婊子,还敢竖贞节牌坊?骗得了谁?” 麦浪大怒:“你想死,那还不容易,米老大,你有什么遗言?” “有,我后悔刚才为何不杀你,后悔以前看错了人,动手吧,休想我有一声求饶!”米盛提气准备击出最后一拳,即使死,也要对方躺三个月床! 就在此刻,忽然传来一声娇叱:“放手!” 米盛脱口道:“六妹,你没事?” “小妹没事!二哥,小妹双手握着一管喷茼,每管喷筒,可发十枝毒针,你有把握逃得过便下手吧!” 麦浪目光一变再变,涩声道:“六妹,你不是跟愚兄开玩笑吧?” “你请小心一点,小妹怕时间一长,手臂酸软,万一按动了机簧,误杀了你,届时请二哥原谅!” 麦浪像一头受伤的兔子般,松手向旁掠去,一俯身捡起地上的单刀,再一个风车大转身,横身而立,目光一及,脸色大变,只见米盛仍然站立在原地,剑亦未出鞘,而苗青手上根本没有什么喷筒! 这一着他是彻底失败了,既中了苗青之计,风度亦被米盛比下去,他呻吟似的叫了一声,“六妹,愚兄这样做,都是为了你……” 苗青看也不看他一眼,道:“小妹已来了两盏茶工夫!大哥,你没事吧?” “有劳六妹关心,愚兄没事!你刚才去了那里?” “二哥封了小妹的穴道,幸好小妹发觉得早运功移穴,没被戳个正着,所以麻痹了一阵,穴道便解开了!” 米盛道:“咱们多时不见,今夜难得在此相会,不如入亭谈谈如何?”苗青一口答允,并率先进亭,朱盛回头道:“老二,收起匕首进来吧!” 麦浪见他好像忘记了刚才的事,又羞又愧,嘴上仍不认输,道:“十里亭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我为何不进去!” 三人分头坐下,米盛转头道:“老二,刚才的事愚兄可以忘记,你还会放在心上么?” 麦浪呆了一呆,讷讷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六妹的事,仍由她决定,这个信念愚兄并无改变,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有何打算?” “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钟!”麦浪悻悻然地道:“难道你可帮我脱离农老夫的控制?” “当然可以,随我加入湖海帮!只要咱们三人衷诚合作,将来湖海帮必是咱们囊中物,即使不是,起码也不用害怕农老夫。” 苗青喜道:“这倒是个妙策,但不怕何戴天怀疑咱们?” “依愚兄看,何戴天并不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之有今日,主要是有苏立鼎之助,以及形势使然!只要咱们谨慎行事,应无问题!老二,你看如何?” 麦浪已冷静下来,考虑了半晌才道:“最大的问题是咱们三人能否衷诚合作!” 米盛道:“那就得看彼此能否互相信任!” 麦浪抬头问道:“你教小弟如何相信你?” “你不必顾虑我,因为我想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有意义!我不愿寂寂而死!大家都吃过不少苦头,才有今日的成就,必须干一番大事,方不枉此生!”米盛侃侃而谈:“要达到目的,一个人行事,即使能够成功,也十分吃力,如果三个人一起行动,把握便大得多了!” “成功之后又如何?”米盛道:“我若是帮主,你便是副帮主,我是副帮主,终会让你坐上总堂主之位,绝不食言!” 麦浪道:“你敢赌下毒咒?” 米盛道:“咱们三个人一齐跪下赌咒!违言者,死无葬身之地!”当下三人跪在地上咒下毒誓,事毕重回亭内坐下。 苗青问道:“大哥,你有何办法让咱们混进湖海帮?” 米盛考虑了一阵,把头探前,低声说出了计划,只见苗青望了麦浪一眼,目光闪烁不定,麦浪忽然用力点点头,道:“全由六妹决定,我没有意见!”一顿又道:“我觉得老大说得有道理,咱们不但要活下去,而且还要干一番大事,方不枉此生!” 苗青目光改望向米盛,亦用力点点头,米盛道:“这是假的……不是真的,届时还可以另订协议!” 麦浪道:“老大,你不必为了我而诸多顾忌,小弟已想通了,这件事只关乎你俩,与小弟完全没有关系!” 米盛愕然地望着麦浪,麦浪目光垂下,低声道:“刚才小弟已问过六妹了……她表示比较喜欢你,所以小弟才会干出那种傻事!”他忽又抬起头来,道:“只要老大好好待六妹,小弟便心安了!” 米盛伸手在他肩上拍了几下,苗青道:“二哥你是好人,以后一定会找到心爱的姑娘……啊,以后若有机会,小妹替你作媒!” 米盛道:“二弟是个有志气的人,不必说这种安慰话,也用不着你替他做媒!” 麦浪也伸手在米盛肩上拍了一下,道:“到底是大师兄比较了解小弟!” 三人相识将近二十年,日夕相处亦十多年,但直至此刻方觉得接近,三颗心好像贴在一起,不知不觉间,三人六掌己紧紧地握在一起,就好像互相拴着对方! 他们的出身相同,但结果又是否会一样? 第四章 同是帮主 性格迥然 米盛在院子里便已见到何戴天坐在大厅内,但不知为何忽然觉得有点不对,不过到底有何不对又说不出来。 当他上石阶至厅门外,何戴天长身鼓掌道:“欢迎本帮功臣凯旋归来!”厅内的其他头目,亦同时鼓起掌来。这时候,米盛才知道何戴天似乎换了另一个人,但仔细望之,又不觉有何不妥,凭他的经验,以前的何戴天固然没有戴面具,现在的也没有! 那么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同?想不出来,何戴天望着他,半晌方问道:“副帮主受了伤?” 米盛这才霍然一醒,连忙道:“属下无事,帮主可痊愈了?” 何戴天道:“本座已说过,早已痊愈,请坐请坐,稍候酒宴便摆上来!”当下众人觅位坐定,何戴天头也不回地道:“副帮主,请你将此行之经过告诉大家。” 米盛仔细将经过说了一遍,却将麦浪和苗青的事迹,轻轻带过。谁知道莫维靖插腔道:“帮主,这次若非施浪兄妹恰好经过,拔刀相助,不但咱们未必能够拦得住盘龙会,而且死伤必然更多!铁堂主自承若非他们兄妹,他必死无疑!” 何戴天问道:“如今他们俩兄妹呢?” 莫维靖道:“副帮主请他俩先到客栈等候!” 何戴天侧头问道:“他俩既然有心加入本帮,又为本帮立下殊功,副帮主为何不直接带他们来,却要人家在客栈等候,这件事若传出去,对本帮声誉影响颇大!” 米盛在他侧头说话时,才发觉如今的何戴天与以前之分别,以前的何戴天给人感觉平凡,但今日的何戴天却有股威严和震摄力,令人不敢轻视! 五官一模一样,为何有这种分别?米盛一时之间猜不透!嘴上答道:“因为属下早前闻帮主提及有件重要的计划在策划安排,而又不知帮主是否肯准许他俩加入,所以才要他们暂时在客栈里等候!” 何戴天道:“即使不准他俩加入,但人家于我有恩,也该答谢!莫堂主,立刻代本座去请他俩来赴宴!” 米盛闻言心头又一阵莫名其妙的紧张,忙道:“请莫堂主带上拜帖,以示隆重!” 莫维靖去后,白凌风问道:“未知帮主有何计划?” 何戴天不答反问:“副帮主答应了华之桦的要求,与盘龙会结盟,未知诸位意下若何?” 鸿堂堂主江向天道:“属下认为副帮主主意甚佳,因为盘龙会与本帮接壤,理该和好方可对付强敌!” 何戴天问道:“大家讨论一下,可有相反之意见?” 厅内诸头目交头接耳,低声商置了一下,只有周用道:“帮主,嘱下认为盘龙会欺人太甚,咱们虽然杀了邵昕,但仅能使附属组织平愤,如再与之结盟,恐会引起闲言!” 米盛在此刻,脑海内居然一片茫然,好像有许多事需要思索探究,但偏又一片空白,只觉得一切都已改变。 何戴天再次侧头问道:“副帮主如今会改变早前之看法否?” 米盛神魂不附地摇摇头,何戴天转向白凌风。“总堂主看法如问?” 白凌风揣摸其意,估计他必是反对米盛之做法,因此道:“属下认为周堂主之理由十分充分!” 何戴天道:“这个道理只能构成一个原因,最主要的是犯了策略上的错误!”一顿又问:“诸位可曾读过春秋,读过东周列国志?当时有一条很著名的策略,便是远交近攻!” 厅内响起“啊”地叫声,米盛心头登时抽紧,连忙集中精神聆听。 何戴天续道:“就以本帮来说,若要扩张,该先向何方发展?” 白凌风道:“自然是东西两方,再其次便是岭南,最后才是江北!” “不错,咱们未横扫长江以南的地盘,根本没有能力去逐鹿中原!若与盘龙会结盟,他日再攻之,必留人话柄,若此刻去攻,反而师出有名!” 何戴天说至此,厅内又响起一阵交头接耳之声,他轻咳一声,续道:“咱们这次容忍江北帮会过江试探,但绝不能容忍两侧敌人的挑衅!副帮主,你认为本座之看法如何?” 米盛心头一沉,忙抱拳道:“帮主雄才伟略,见识又高人一等,非属下等凡夫俗子可及!” “换言之,副帮主如今亦已放弃结盟之议!”何戴天道:“咱们若去攻打盘龙会,有副帮主在场,甚难说话,所以副帮主最好避一避!” 米盛身子一震,万料不到形势之发展,与适才自己所想象的完全不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而厅内所有的目光亦都落在他身上,使他坐立不安! 何戴天清一清喉咙,道:“姚堂主派人去忠义会请求结盟,他们初步答应,明早便请副帮主去忠义会走一趟,务请令他们答应结盟,最好请人作证,仪式越隆重越好,事成之后,再到川北拉拢‘五仙教’,就算不能结盟,也希望‘五仙教’在咱们攻打盘龙会时,袖手旁观!” 米盛心头一凉,但亦稍为放松:遂道:“属下遵命!” 何戴天再道:“请姚堂主立即安排随从及礼品!” 白凌风问道:“帮主,咱们几时攻打盘龙会?” “由于事出突然,本座须将原先的计划改变一下,所以须明天才宣布!” 米盛忖道:“莫非他已怀疑我是西贝货,要将我支开,然后再宣布计划?”回心一想又觉不然,若他怀疑自己,便不会派自己出使!那又是什么原因?他心情忐忑,没法集中精神思索。 就在此刻,外面传来莫维靖的声音:“帮主,施浪壮士及施澜女侠驾到!” 何戴天长身道:“速迎,梁堂主准备上菜!”他亲自下阶,一手携着一个走进大厅内,莫维靖连忙让座给他们坐下,下人们忙着张罗椅桌,准备上菜,厅内一片凌乱,米盛趁此机会向麦浪和苗青打眼色,提醒他俩小心谨慎,可是他俩被鹰堂、鹫堂的人围住,根本看不到。 米盛发觉自己明显地被何戴天有意地冷落,何戴天的态度为何变得这么快,他全然摸不着,只隐隐觉得危机已悄悄降临。 未几,酒宴摆上来,何戴天携麦浪和苗青之手坐在首席,回头道:“副帮主,请你代本座慰劳鹰堂、鹫堂立功的弟兄!” 米盛又觉得何戴天要支开自己,他一夜强颜欢笑,又找不到机会与麦浪打暗记,心头焦急万分,待酒席散去,丫头们送上香茗,米盛才找到机会上前道:“施壮士,适才事务缠身不克向你敬酒,如今只好以茶代酒,敬贤兄妹一杯!” 麦浪和苗青连忙长身举杯回礼。“适才忘了向副帮主敬酒,请恕罪!” 三人举杯呷茶时,米盛声如蚊蚋地道:“小心谨慎!”当下提高声音道:“两位请坐,料帮主不日便会安排两位的职务!” 何戴天往中间一站道:“诸位,本座有事宣布!”他待厅内的人都静了下来才道;“鹫堂堂主侯克林不幸被盘龙会所杀,这个空缺便由施浪顶上,至于鹤堂副堂主尚空悬,便请施小姐屈就!希望施堂主能为侯堂主报仇,他日攻打盘龙会时,身先士卒!” 厅内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麦浪想不到居然无人反对,心中暗暗高兴,连忙致谢。何戴天招手道:“请两位过来一下,让弟兄们看清楚。” 米盛一直找不到机会跟麦浪和苗青单独相会。只好留待散会之后,谁知一直到天亮都找不到机会,而姚礼仪已将随从和礼物送来,只好振作一下精神,起程过江。 ×      ×      × 忠义会之行甚为顺利,双方结盟时,忠义会请了许多江北英雄观礼,并设宴庆祝,米盛在忠义会呆了三四天,便取道川北,去“五仙教”。 “五仙教”有点邪门,散播的教义似是而非,但颇得当地人之信任,势力甚大,那五兄弟见到米盛起初不放在心中,但米盛凭三寸不烂之舌,以及有意无意中露了一手武功,才使他们另眼相看。 米盛在五仙教鹂逗留了七八天,才取得五仙教的信任,答应互不浸犯,并于稍后派人到湖海帮回拜。 米盛辨好了这两件事,心情轻松,可是他心中始终想不通何戴天为何突然改变态度,也担心麦浪和苗青的安危! 那天何戴天有意借麦浪来压低自己,看来自己日后在湖海帮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假如何戴天只是害怕自己“功高震主”那么暂时应该尚未有生命危险,所以米盛决定再回湖海帮,万一环境继续恶化,才寻机离开未迟。 当他带人返回湖海帮时,天气已热得叫人头顶冒烟,麦浪和苗青都不在总舵,米盛只好向何戴天报告此行之经过和收获。 何戴天听后,笑道:“本座对副帮主之能力知之甚详,早料到副帮主能够完成任务!他日本帮能够进一步发展,副帮主之功劳不小哩!” “多谢帮主赞赏,但其实与愿下全没关系,皆因本帮声誉好,以及帮主之洪福!” 何戴天哈哈笑道:“副帮主几时跟本座也这般客气?路上辛苦了,早点休息吧!” 米盛沉吟问道:“帮主决定几时动手?” “稳住忠义会和五仙教只是第一步,重要的是咱们自己的实力,几时动手,便得看练兵的进度!” “对啦,为何不见了许多位堂主,莫非你己经将他们调去攻打盘龙会?” 何戴天不慌不忙地道:“你指的是施浪兄妹吧?他们去雪峰山那里练兵!” 米盛一怔,忙不迭问道:“帮主,你为何叫他们去远处练兵?” “盘龙会的地盘在川东和黔北交界处,那里山地多,故此本座让弟兄们分批到高山练兵,期能使他们懂得高山作战!”何戴天忽然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问道:“副帮主莫非看上了施小姐,心内惦着她?” 米盛忙道:“帮主误会了,属下随便问一问而已!” “何须害羞?所谓男大当婚,女人当嫁,如果你有兴趣的,本座愿作媒人!” “这个……不能勉强!” 何戴天哈哈大笑,道:“本座包保一定成功,如今你先回去休息,改天再谈!”当他大笑时,米盛又发觉他此时之中气,比之前充沛许多,何戴天在极短的时间内,武功竟有长足之进步! 米盛躺在床上,回忆刚才的情景,心头又是一动:“他为何敢包保六妹一定肯嫁给我,难道他知道……不可能的!”忽然他记起一件事来,决定找机会去衡阳分舵找卜星相了解一件事:苏立鼎写了封什么信给他! ×      ×      × 第二天米盛去见何戴天,谁知道何戴天在房内道:“副帮主,本座要练武,这几天你暂时代我主持帮务!”米盛的计划没法进行,心头十分烦躁,鹂儿不敢作声,站在一旁。 米盛挥手道:“出去吧,没唤你别进来!” 鹂儿怯生生地道:“副帮主,不如由奴婢抚琴给你解解闷如何!以前你一有心事,都要叫奴婢抚琴的!” 米盛心头一动,挥手道:“好吧,你便弹几曲给我听听!”??儿十分高兴,立即取琴,在床前弹奏起来,想不到她的琴技十分娴熟,一曲过后,竟有如聆听仙乐之感,米盛喜道:“再来一阙!” 鹂儿比捡到一锭大元宝还高兴,一声遵命,又弹拨起来,米盛听了两阙之后,烦躁之情大减。鹂儿还待再弹,他招手要她过去,拍拍床缘,“鹂儿你坐下,我有话问你。” 鹂儿双颊忽地升上两团红晕,羞人答答地坐下,以背对着米盛,声如蚊蚋地问道:“副帮主有什么……” 米盛道:“我出去时,帮主有什么与前不同的地方?” 鹂儿以为他要与自己说些情话,谁知问这个问题,当下思索了一下才道:“没有啊……奴婢很少见到帮主,所以不太清楚。” “他可曾来找过你!问过你什么话?” 鹂儿脑袋不断地摇着,米盛又道:“今日本座跟你说的话,不可告诉任何人,你可得发个毒咒!” 鹂儿毫不犹疑地发了毒咒,米盛伸手过去,轻轻揽住其腰,问道:“你今年多大啦?” 鹂儿幽怨地望了他一眼,道:“原来你连奴婢的年纪也忘记了,奴婢今年已经二十四岁啦,服伺你已五年了!” “告诉你,上次去雪峰山,脑袋不慎被一个狗强盗的刀柄撞了一下,以前很多事都变得模糊起来……” 鹂儿急道:“副帮主为何不请鲁大夫诊治一下?” “我不相信那个老家伙!还有,这件事不许告诉任何人!”米盛道:“四个分舵,本座是否与卜星相最合得来?原因何在你知道么?” 鹂儿吃惊地道:“副帮主你真的连这个也忘记了?卜舵主因受你大恩,所以一切以你马首是瞻嘛!” “对啦,跟本座印象中没有出入!嗯,但有一件事本座却记不起来,我与他之间隐藏着一件秘密,却记不起来!” “卜舵主或林香主每次来时,你都赶奴婢到外面去,这个奴婢又怎会知道?副帮主问问卜舵主,他一定还记得!副帮主就算你不相信鲁大夫,也得另找个大夫看看!” “我觉得帮主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他对我言听计从,但如今却冷落我,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鹂儿道:“也许帮主心情不好吧,他一向都很尊重你的!” “对啦,还有一件事,帮主跟谁最要好?” 鹂儿再想了一下方道:“邢堂主、姚堂主还有鸿堂的江堂主,鲁大夫也是他的心腹,是帮主亲自邀他加入本帮的!” 米盛在她肩上拍了一下,道:“没事啦,你得记住刚才赌的咒!” ×      ×      × 米盛回帮三天,还不见麦浪回来,这天刚散了会,他信步出厅,准备到处逛逛,谁知见到雁堂的一名弟兄,手中拿着一根信管过来,米盛栏住他问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那汉子道:“是雪峰山寄来的信!”米盛接过信管,将信打开,乃低声道:“你先去歇歇!”打发了此人,他才拆信阅读,信居然是麦浪发出的,大致是表示平安顺利,并即依期回总舵,下面署的日期,却是昨天早上寄出。 他要等的便是这个日子,不管如何,他一定要将自己的发觉告诉他和苗青,使他俩提防。 米盛计算日期,跑到城外等候,果然让他见到由雪峰山回来的大军,众人见到他都勒马停下来,米盛安慰了他们一番,打发他们进城,再截住麦浪。“施堂主,辛苦了,一切尚能习惯否?” 麦浪道:“多承副帮主关心,属下能够习惯!” 米盛低声道:“有机会便到我房中来!”最后又通知苗青,然后才回总舵。 何戴天闻讯出迎,勉励有加,并将米盛与忠义会结盟和拉拢五仙教的情况说了一遍,铁翊问道:“帮主,咱们何时动手?” 何戴天道:“华之桦至今未有派人来,证明他有心毁约,只要‘五仙教”有使者来,咱们便随时准备动手!希望雁堂弟兄先派人去打探其动静!” 当下吃饱饭之后各人回房休息。米盛在房内虚席以待,过了半个时辰方见麦浪及苗青来访,米盛遣走鹂儿,道:“快请坐下,咱们长话短说,对!为何你们到如今才来?” 麦浪看了苗青一眼,道:“何戴天找咱们去,说要替六妹和你做媒!当然还说了好些鼓励的话!” 米盛身子徽微一震,问道:“六妹怎样答他?” 苗青红着脸道:“小妹说要考虑!” 麦浪道:“但他还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米盛急问道:“什么话?” “他说你俩一定会答应,他那杯媒人酒是喝定的了!”麦浪问道:“老大,你向他透露过口风?” “没有。”米盛险色十分凝重地道:“愚兄今日请你俩来,便是有一件严重的事,要与你俩商量,我觉得何戴天与以前有很大的差别,以前看来甚是平常,但自雪峰山回来之后,便似变了一个人般,果敢决断,威严又气势迫人!” 麦浪忙道:“但依小弟之见,他并没有戴面具,难道以前那个才是假冒的?” 米盛摇头道:“不是不是,以前那个也没戴面具,这其中的关键,愚兄还想不通,不过曾经有一两个眼神,令人有熟悉之感。” 苗青道:“如此咱们有否危险,要否改变计划?” 米盛沉吟道:“暂时还不必,不过你们必须小心提防,说不定他利用完咱们便会下毒手!” 苗青讶然道:“咱们的计划如此周详,他不能知道咱们是一伙的!” “难说得很,愚兄忽然觉得他是个不可轻侮的人物!”米盛道:“你们回去吧,免得惹人生疑,而且我会想办法去衡阳分舵走一趟!”当下三人互勉一番,麦浪和苗青便回房。 米盛送他俩出房,本拟唤鹂儿拿壶茶来,但因不见她踪影,便打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