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吼》 第一章 目标一致 结伴同行 白杨多悲风,萧萧愁杀人。 古道斜阳,一骑人马急速的奔驰着,马后扬起一阵轻烟,一看便知骑者必有急事赶路。 已是深秋,秋风如刀,把两旁大树之树叶刮得七零八落。马上骑客的心情亦如此,悲、愁、急、怒交,恨不得胁生双翅,直飞目的地。可惜人未疲马已倦,坐骑四蹄翻飞,速度逐渐减慢。 骑客久在江湖跑动,对马匹特性知之甚详,知道此刻再催迫坐骑,必定要把它活活累死,因此便任由它慢驰。 重重红树秋已晚,腊腊青帘透酒香。 风中飘来丝丝酒香,骑客精神一振,举目四顾,见不远之处有一条小村,村前有个酒家,布招斜挑而出,在风中翻卷,发出腊腊之声。 抬头一望天色,暮色将合,宿鸟归飞,便索性催马往那爿酒家驰去。 店小二听得门外马蹄声,连忙奔出迎客,乖巧地接过马缰。“客官不用吩咐,一定替你用上料伺候马儿,嗯,本店后面尚有三间客房,此去五十里均无客栈,客官应在此过夜,敝店虽小,但地方整洁清雅,价钱便宜,小菜可口,至于酒嘛,更有小店自酿之菊香白,包……” 骑客不耐烦地挥挥手,自个走进酒店,店里只有六七张小桌,柜台上坐着一位年约二十五六之少妇,低着头,正在拨弄着算盘一正眼也不看他一下。 骑客也不在意,随便找了一个座头坐下,道:“在下今日未曾有半粒米下肚,请问掌柜有什么吃喝的?” 少妇头也不抬一下,问道:“你想吃什么?” “来一壶酒,切些送酒的小菜,再来一碗面条!”骑客以手轻拂衣上灰尘。 少妇叫道:“小石子,你死去那里,还不来招呼客人!”看来这家酒店只有两个人。 骑客道:“他去替在下的坐骑上料,劳烦你快一点!” 少妇叹了一口气,抛下手上的工夫,走进灶房去,过了一刻,只见她端着一个盘子来,一壶酒、一碟卤猪杂及猪头肉。少妇边将杯碟搁在桌上,边道:“小菜稍候再来!”骑客恰好抬头,跟她打了个照面,心头登时一跳。 那少妇脸貌姣好,身材浓纤恰度,眉眼间隐透几分春意,见到骑客丰神俊朗,亦是微微一怔,不过双方目光一触即分。骑客边斟酒边寻思:此姝在何处见过?看来只是见过,而不认识,因此想不起来一但肯定她必也是道上中人,为何会在此开酒家?心中不由得增加几分警惕之心。 这般小酒店,他亦不奢望能弄出什么好菜来,外加的一碟肉碎煎鸡蛋,酒爆鸡肉,蒜蓉炒青菜,也不是好东西,不过烹调倒也可口,那壶酒更具特色,入口清醇,饮后隐觉有股菊花香气。 “老板娘,再来一壶!”少妇又打量了他一眼,轻啐道:“姑奶奶尚待字闺中,什么老板娘的!”回头又取来了一壶酒。 骑客忖道:“待字闺中?嘿嘿,就算她没打诳,亦非处子!” 心念未了,少妇又端上一碗面来。“客官今晚在小店度宿吗?” “这年头,道上不安宁,待我看过客房再说,免做了冤大头!” “客官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认为小店是黑店?简直放屁!你想住姑奶奶还不肯哩!” 灶房里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小红,你这还象话吗,今天生意清淡,那有赶客走之理?” 骑客心头又是一跳,只听小红不情愿地道:“客官贵姓?住在小店包保安全,我兄妹两人开这店已有好几年,信誉昭卓,一向规规矩矩做生意,绝不会做出坑人的事来,客官若要度宿,我现先替你烧水,准备洗澡水。” 骑客道:“那就劳烦了!” “若客官有肮脏的衣裤,小店也可代为清洗。” 骑客立即将包袱向她抛去,小红伸手一抄,轻轻松松便抓住包袱,头也不回地往内走去了。骑客自斟自饮,终于把桌上之酒菜扫得八九分,然后叫道:“小红姑娘,请引路进屋!” 那少妇又走了出来,将他引到后头去。原来酒店后面还搭建了一座小楼,她引他上楼,道:“随你挑一间,你还未告诉姑奶奶,到底姓什么?” “在下姓沈,姑娘贵姓?” “叫小红,水就来,下面是姑奶奶的住所,无事不可下来,反正屋里有马桶!” 屋间十分精致,骑客将桌上油灯点亮,再将外袍脱下,只听楼梯传来咚咚的声音,他将门拉开,便见小红端着一大盒洗澡水上来。 “小石子呢?” “他另外有事要办,你洗好澡便睡觉吧,明早小石子会把水端下去!” 这一来已露出她是练家子,骑客更证明自己没有看错人,他将门关上,脱下衣裤,泡在澡盆里,忽然自衣袋里掏出一封信来,展而阅之。 “字示沈七郎君,令外甥女小怡已在本会手中,欲得其性命,请于立冬之前,赶到河北邯郸一晤,否则小怡一条小命难保,青龙会立冬分会启。” 原来这骑客便是“指神”沈雁,又名沈七郎。他本已退出江湖近七年,只因妹妹被人杀死,外甥女中了阴柔之内伤,于是重出江湖,抱外甥女小怡到蓝鲸帮,找“阎王敌”蒲青衣治疗,期间因石龙岛岛主夫妇,在舟山岛上举行“赛龙大会”,蓝鲸帮帮主蓝海涛邀沈七郎一齐去观战,遂引出一番事故来。 “赛龙大会”结果不欢而散,但群豪均有死后获重生之感,纷纷赶回家去。沈七郎随蓝海涛返回蓝鲸帮,方知小怡半夜被人抱走,床上只留下这封信!沈七郎心急如焚,连夜出发,兼程北上,为的就是要去邯郸找“立冬”分会负责人,要回小怡,须知小怡身上之内伤尚未痊愈,若不及时将她救出,交与蒲青衣继续治疗,后果堪忧。 青龙会是武林有史以来势力最庞大,最神秘的帮会,迄今为止,无人知道其幕后首脑之身份,亦不知他们成立青龙会之目的。 他们以小怡之性命为胁,沈七郎亦知道青龙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何况对方势力深不可测,自己则单枪匹马,此去九死一生,但他愧对妹子,此行明知不可为,仍要为之,这叫做义无反顾! 这封信他已看过无数次,但仍然视之如宝贝,阅后又小心翼翼将之收藏于内衣口袋里。 洗澡水早已凉了,沈七郎这才爬出来,将身体擦干,穿上内衣,然后吹熄油灯躺上床去。他知道到邯郸之后,必有一场恶战,精神不足将败得更惨。可是他躺在床上,却无法入眠。 这已是连日来之现象,沈七郎没奈何地坐在床上,练起内功来。近来他内功进展极快,其速度大大出乎意料,他的“乾坤大轮指法”,必需深厚雄浑之内力作基础,否则威力难以发挥,内功进步,对沈七郎来说,比什么都珍贵,因而练功更勤。 虽然难以入眠,但练功不久,沈七郎即进入忘我境界。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被一阵异声惊醒,沈七郎凝神一听,似是敲门声,他心头一动,披衣下床,悄悄推开后窗,见外面星月黯淡,却不见人影,乃纵身跃下。此时其轻功造诣已可达到点尘不惊之地步,着地之后,伏在墙壁上,稍为听了一下,便发觉左首那间房里有人声,乃轻轻走过去,只听里面有个男人的声音问道:“小石子,楼上那人可有惊醒?” 小石子低声道:“我站在梯口,只要他一开门,便休想逃过我的眼睛!放心,楼上没有丝毫动静。” 房内传来一阵敲打火石的声音,接着纸窗便现出几个人影来。 那男的道:“东西全在桌子上,有一件事咱们要跟你说清楚,咱们深受傅老爷子之大恩,因此答应他老人家在此替他办事,以三年为期,如今期限只剩一个多月,咱们想提早解约,过两天咱们便要放弃此店。” 另一个男人道:“老雷,既然尚有一个多月,为何连这几十天也呆不了!” “傅老爷子如果还在世上,咱们自然要遵守诺言,但如今他已遭不幸,而且太湖七寨亦已星散,雷某不知呆在此处,所为何事!” 沈七郎心头一跳,忖道:“这跟‘太湖龙王’傅儒道有何关系?咦,这男人的声音好像是傅儒道之外甥‘铁拳无敌’梅华章!不知道姓雷的是什么人!” 又听那男人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道:“雷兄,你的前程比前更远大了,我还想借助大力,再请你多干三五年哩……” 姓雷的道:“梅兄此话怎说?” 姓梅的道:“你可曾听过青龙会这个组织?如今青龙会正想利用这地方做点事,只要雷兄跟桑姑娘肯屈就的,青龙会又怎会委屈两位!” 姓雷的冷冷地道:“这事你怎知道?” “因为梅某早已加入青龙会,在冬至分会任职!” 姓雷的道:“恭喜梅兄了,不知梅兄加入青龙会多久,职至何位?代表谁来跟雷某谈判?”他表面上说得客气,但语气却没有半点奉承之意。 姓梅的一点也没有听出来,道:“梅某加入青龙会还不到一年,如今职位还甚低,不过却是代表冬至分会会长来跟雷兄商量的!希望雷兄识时务为俊杰……” 他话还未说毕,姓雷的已勃然怒道:“傅老爷子对你恩重如山,视你为己出,你居然加入青龙会害死他老人家,你还有半点人样吗?告诉你,你把姓雷的看扁了,姓雷的绝不是识这种时务之俊杰!” 小红亦道:“姓梅的,咱们师兄妹一向恩怨分明,傅老爷子救了咱们性命,咱们替他卖三年命抵债,乃天经地义!我们跟青龙会没有来往,更没有交情,日后只想过逍遥日子,多谢梅大侠盛意了!” 梅华章道:“两位在武林中名头也不见得好,几时学人做起英雄好汉来!” “不错,咱师兄妹名声不好,尤其姑奶奶更有“玉面狐狸”之称,但要咱做对不起恩公的事,可是万万办不到!多说无益,你拿了东西便走吧!明早咱们放一把火,将酒店烧掉,从此之后,便各不相欠!” 梅华章怒道:“两位这不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吗?” 姓雷的提高了声音道:“什么酒咱们都不吃,再不走便莫怪雷某要下逐客令了!” “好,咱们这就走,不过有关青龙会的事,请雷兄不要外传!” 桑小红道:“你放心,咱们才没心情管这种闲事……”她话未说完,房内猛地传来一个闷哼,接着听到姓雷的道:“你……好阴险……” 桑小红叫了一句师兄又道:“姑奶奶跟你们拼了!” 又听另一个男人的声音道:“等我来!” 桑小红怒道:“姑奶奶正要杀你替师兄报仇!” 那男的道:“我还不舍得杀你哩!听人说你又俊又骚,卫某好歹也得试试!”房内传来一阵兵刃碰撞声,接着又传来小石子的惨叫声。 沈七郎再也呆不住,拍开窗子一纵而进,只见跟桑小红恶斗的那个男人,赫然是“病书生”卫新春,不由冷笑道:“真是寡人有疾,难怪有病书生之称!” 卫新春见到沈七郎,吃了一惊,道:“沈七郎,你自顾不暇,还敢来管闲事。” 沈七郎听后心头一跳,决??抓住卫新春,迫问小怡之生死情况,是以立即标前,挥手进攻,同时道:“请小红姑娘先截住那姓梅的,不要让他逃掉!”桑小红含泪冲出房去。 卫新春自知武功与沈七郎相去甚远,是故完全一副拼命之打法,这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可惜沈七郎并不畏惧,只怕误杀了他。 铁扇子疯狂进攻,因房间狭窄,陡增威力,三五十招过后,沈七郎仍无法将之制服。 外面传来桑小红之惊呼声,沈七郎心头大急,心想杀死卫新春还有一个梅华章,是故他右手五指一挥,一招“五世其昌”五缕指风激射而出。 只听“铮”地一声响,铁扇子已跌落地上,第四缕指风及第五缕指风全射在卫新春身上。沈七郎来不及查视其生死,便向门口标前。 忽然软玉温香投入怀,原来桑小红正好自外匆匆转进来,两人碰了满怀,沈七郎目光一及,心头狂跳,原来桑小红上衣被撕裂,露出半截雪白之酥胸。她看也没看沈七郎一眼,便向内奔去,呼道:“师兄!” “梅华章呢?”沈七郎边问边出房,那里还有梅华章之踪影?只见梯口倒着那个店小二。他心头一急,奔出酒家。 夜风甚为猛烈,星月无光,那里还找得到人?沈七郎只好返回酒店,进房急问:“桑姑娘请节哀,请问梅华章那厮去了何处?” “他跑了,姑奶奶那知他去了何处!” 沈七郎只好检视一下卫新春,他胸前“膻中穴”被指风戳个正着,焉还有命在? 沈七郎不由自主地叹起气来,桑小红怒道:“你杀死人还叹什么气!可怜我师兄被这狗贼从背后暗杀,姑奶奶无法亲自报仇,真叫人痛恨!” “他是你师兄,叫什么名字?” “雷长鸣。” “原来他是你师兄,他好像有个外号:‘赛雷公’?” “虽是师兄,实际如同师父,我入门不久,家师便死了,绝大部份的武功都是师兄传授的,说得准确一点,我还是他养育成人的,你知道我为什么有‘玉面狐狸’的外号吗?” 沈七郎淡淡地道:“沈某怎会知道?” “因为师兄练童子功,不能近女色,偏偏姑奶奶感恩图报,要嫁给他……最后我只好去勾引其他男人来气他。谁知道他完全不生气,还求我原谅他,这样好的男人,老天爷居然让他早死,真是皇天无眼!” “江湖风险,生死只在旦夕间,姑娘万不可太过伤心,罪魁祸首是梅华章,你千万不可……” “你放心,姑奶奶才不会自杀,不杀死那狗贼,我桑小红誓不为人!” “好,这才有巾帼须眉之气概!你准备如何处置令师兄?” “就将他葬在这附近吧!”沈七郎到灶房找到一把锄头,在屋后挖了一个大坑,桑小红早已用棉被裹住雷长鸣之尸体。待安葬好了他,天色亦已发亮。 直至此时,桑小红才发现自己衣衫不整,酥胸隐露,不由又破口大骂起梅华章来。“姑奶奶去换衣服,你去烧饭!” 沈七郎隐居时,起居饮食,独自解决,要他做一顿饭,实在简单得很。待他将菜及包子端出去时,已见桑小红穿整齐坐在桌前,独自喝酒。 “咦,看不出你的手艺儿还不错,喂,你叫什么名?” “沈七郎。” “沈七郎?你便是沈七郎?难怪那厮会死在你手中!”桑小红上下看了他几眼,又问道:“你刚才发现卫新春已死,为什么会叹息?你还想默化他回头是岸。” “不,我正要去找青龙会。”沈七郎乃扼要地将小怡被青龙会掳走的情况说了一下。“在下想在他俩口中探点青龙会的情况!” “这正好,姑奶奶可以跟你一起去青龙会找梅华章报仇!” “青龙会势力之雄厚,非你能想象,此去十分危险,姑娘……”沈七郎话未说毕,桑小红已截口道:“你这不是说废话?谁不知道青龙会的势力?不过若不让我报仇,姑奶奶宁愿自杀!来,干一杯,预祝咱们胜利!”沈七郎只好陪她喝了,桑小红又道:“你可别轻视姑奶奶,有我相助,你成功的机会便大多了,不信的……过几天你便知道了!” 沈七郎见甩不掉她,只好道:“此行虽然危险,但必须成功,因此一切行动,请姑娘听我的安排,否则在下如今立即告辞!” “好,只要你让我跟着,让我报仇,姑奶奶一切听你的,姑奶奶有苗人血统,咱们苗人最是恩怨分明。” 第二章 易容上路 贺家祝寿 桑小红将雷长鸣的衣服给了沈七郎穿,她自己也带了一个大包袱,最后放了一把火,将酒店烧掉。由于只有一匹马,两人只好共乘一骑。 桑小红无甚男女之防,加上喝了酒,昏昏欲睡,靠着沈七郎的胸膛打磕睡,倒是沈七郎反而有点不惯。到了黄昏,来到一座小镇,沈七郎急忙拨马首入镇。 桑小红道:“咱们在此过夜,我要买些东西!”到了大街上,她跳下马鞍,又道:“你先在此等我!”她一走几近半个时辰才回来,手上又多了几包东西。“找家最好的客栈投宿!” 斜对面就有一爿客栈,两人进店,掌柜问道:“两位是夫妻还是兄妹?” “你问这许多作甚?怕咱们不付账?” “因为今日客满,只剩下一间上房……” “咱们要了,才两个人,占多大地方,难道要两间房,请问,这附近可有卖马的?” “没有,不过镇上有马车行,就在背后那条街!” 进房之后只有一张床,沈七郎不由皱起眉头来,桑小红咭地笑道:“姑奶奶知道你是柳下惠,因此放心得很,把包袱放下,咱们去马车行!” 两人出店,桑小红靠着他走,就像是一对令人羡慕的新婚夫妻般。她宜嗔宜喜,性格爽朗,大可解除旅途寂寞,沈七郎见她不像对自己有意思,放心不少。 沈七郎本拟买马,但桑小红坚持买了一辆双套马车,外加一对马。“你放心,一定在立冬之前,让你赶到邯郸城!乘马车大有好处,行踪不容易暴露!”沈七郎一想也觉有理,反正离立冬尚有半个月时间,乘马车去邯郸,最迟也只需五七天而已,便由她主意。 桑小红付了钱,着马车行将马车送到客栈去,又道:“喂,我身上的钱已快花光了,今晚你可得请客!” 沈七郎笑道:“吃饭钱我倒还有,日后三餐便由我负责。” “这些话可是你自己说的,你可不要忘记!” 沈七郎暗吃一惊,忙道:“我是指到邯郸之前。” “小气鬼。我还以为要负责到我报了仇为止哩,你们汉家男子汉,真不够意思!” 沈七郎不敢开腔,找到一家酒家,点了四五个菜请她,没想到她对吃倒不挑剔,虽是粗菜,却也吃得津津有味。 一顿饭下来,两人熟络了不少,桑小红手臂勾住沈七郎臂弯,将他“牵引”回客栈,进房之后,沈七郎道:“你先睡吧,我还得练功!” “可不许你偷跑!不过,刚吃饱饭,怎睡得着?”桑小红叫店小二送洗脸及洗脚水进房,她不管沈七郎在练功,自个儿哼着小调,洗起脸来,然后将灯吹熄,关好门窗,宽衣上床。 至半夜,桑小红见沈七郎仍坐在地上,便道:“你练功要练到什么时候?你怕我会把你吃掉?快上床来,姑奶奶有事跟你商量!” 沈七郎坐在床缘,问道:“你要商量什么事?” 桑小红一把将他拉倒在床上一问道:“你是练童子功的?”沈七郎摇摇头。 她又问:“还是童子吗?”沈七郎摇摇头。 “你曾经有过心上人吗?”沈七郎斜倚在床背上,反问:“你说我像讨不到老婆的男人吗?” 桑小红又笑问道:“你的‘童子功’是让你的心上人破掉的?”沈七郎摇摇头,桑小红叹了一口气。“为什么你跟姑奶奶一样?” 沈七郎微微一怔:“我什么事跟你一样?” “姑奶奶没法把贞操给我心爱的人,却让个不三不四的蠢男人糟蹋了!不过当时我是自愿的!” 桑小红问:“你也是自愿的?” “一个付钱,一个自愿!” “哈,原来你去青楼嫖妓!”桑小红奇怪地问:“为何你不把处子给你心上人,她不爱你吗?” 沈七郎立即露出痛苦的神色,“一言难尽,当时我们是相爱的,后来才有了变化……”说到此,他脑海中又泛起杨柳青的倩影来。 “她不肯跟你睡觉?” 沈七郎怒道:“你怎能说这种话?这是侮辱她!” “你们汉人真奇怪,不陪喜爱的人睡觉!” “胡说,她在我心目中像仙女一般……除非她嫁给我,否则我绝对不会……” 桑小红格格笑道:“原来你不敢上床,是因为你喜欢我,把我当作仙女,并不是害怕我吃掉你!” 沈七郎哭笑不得。“你别胡说,在下根本对你的一切不了解,怎说得上其他?” “你不跟我在一起,又怎能了解我?”桑小红身子一横,将头枕在他小腹上,天真的问道:“你很了解她?那为什么她不嫁给你?” 沈七郎不悦地道:“你若再提这件事,沈某可要翻脸了!” “好,不说了,咱们睡觉吧!我跟你说这许多话,只是要告诉你一件事,你不喜欢我,我不是你心目中的仙女,所以你随时都可以要我,不过还有一件事我得先告诉你,你只能得到我的身子,我的心永远是我师兄的!” 沈七郎大为诧异,这种话从未曾听过,更何况是出自一个女子之口。“你的心跟身子是分开的?” “当然吗!否则姑奶奶怎肯跟其他男人睡觉?我虽然是残花败柳,但心却是圣洁的!我忽然觉得你跟其他男人一样!” 沈七郎反问:“你认为我跟其他男人,应该有什么分别?” 桑小红忽然把他拉直躺在床上,自己蜷缩在他身边,道:“不说了,睡觉吧!”俄顷,她已发出均匀细长之呼吸声,沈七郎起初还显不自然,但很快也进入梦乡了。 待他一觉醒来,才发现桑小红只穿件肚兜,身上妙处隐见,但她梦中的神情却十分天真纯洁,沈七郎心中暗道:“她是不是狐狸?” 他悄悄下床,自己先盥洗完毕,才唤醒桑小红,然后转身以背向着她,可恨她故意不先穿衣服,而先梳洗:“叫店小二把早点送进房来。” “你不先穿衣服?” “待会儿还要易容化妆,又穿又脱又换,不嫌麻烦吗?我又不是仙女,你不用尴尬,如果你不穿衣服,姑奶奶保证视若无睹。” “谢谢!”沈七郎连忙溜出房去,再亲自把早饭拿回房。 ×      ×      × 马车在官途上急驰,驾车的是一个丫头,坐在车内的当然是“小姐”了。“小姐”却是沈七郎。“小姐”既然是沈七郎,“丫头”自然是桑小红了。 “姑奶奶其实不该叫‘玉面狐狸’,而应该叫‘千面玉女’才对!我这手易容绝艺,跟中土的不大一样,绝对维肖维妙。姑奶奶保证能平安将你送到邯郸城!我不是早已说过了吗,让姑奶奶跟着你,对你大有好处。” 沈七郎叹息道:“只是沈某太难受了,不男不女的,唉,我遇到你真是倒霉!” 桑小红笑得十分开心。“你到了邯郸城之后,怎样跟青龙会联络?” “不知道!” “不知道那不是白走一趟?” “也可能是白易容一回了,变得连父母兄弟都认不出来,青龙会又怎样跟我联络?一切待到了邯郸再说吧!” 黄昏时,马车驶进安阳城,忽然发觉街上情况有异寻常,街上有许多武林人士,而且都匆匆向前急行,沈七郎着桑小红悄悄跟着他们。 只见那些武林大豪都往一座巨宅走去,沈七郎道:“咱们先找一个地方落脚。” 一个家丁模样的上前拉住马疆,问道:“可是来向贺老爷子拜寿的吗?” 桑小红心想:这种场合也许能找到梅华章。便道:“是的,咱们先到客栈梳洗一下再来。”她一拉疆,马车便自旁驶过去,沿路几家客栈都已客满,桑小红不悦地道:“掌柜,咱们先把马车寄放这里,先找个地方让咱们换件衣服,给你银子!”她出手大方、抛下一块碎银在柜枱上。“可得替咱们的马匹上好料。” 掌柜见钱眼开,便带她俩“主仆”到自己的房间去更衣。桑小红解开包袱,拿出药水来,替沈七郎洗掉脸上的药物,问道:“你要以真面目示人,还是另扮一个?” 沈七郎沉吟道:“还是另扮一个吧!” 桑小红一声不吭,便在他脸上涂药。俄顷,已变成一个皮肤黝黑,样子粗鲁的虬髯客。“你叫‘东山樵夫’鲁直,我是你夫人叫做……叫崔三娘吧!” “樵夫没有斧头,不是要露出马脚吗?” “嗯,那就叫“采花浪蝶”吧!”桑小红说毕自己已忍不住格格地笑起来。“你自己起个名号吧!” “就叫做“赛张飞”张翼吧!”桑小红也替自己改变一下容貌,到底女儿家爱美,虽是粗布荆衣,却故意弄得貌若天仙。两人自客栈后门出去,桑小红把手一伸,道:“拿点银子来,待姑奶奶去办点寿礼。” 沈七郎给了她两锭银子,她笑道:“我得先打秋风!”收起一锭了,再买了件黄金打造的空心寿桃,赶去贺宅,她又叫了起来:“这小地方有什么出名人物,怎会来了这许多贺客?” 沈七郎心头一动,低声道:“九成是“铁剑镇黄河”贺春秋,算起来他应已登古稀!” 说着已至贺府,两人在嘉宾留名下题了名,交上贺礼,便有家丁引路。入门是座庭院,已放了二三十张八仙桌子,家丁带他俩坐在一个角落便走了。 沈七郎抬头望进大厅,厅里也摆了十多张桌子,座位几乎已坐满,一个长着灰白胡子的老汉,身穿大红袍,周旋在宾客之间。 桑小红问道:“翼哥,那就是贺老爷子?” “愚夫跟他只有一面之缘……嗯,应该就是,今日路过,因为慕其名,敬其人……所以方拉你来道贺!” 大门外突然响起一阵鞭炮声,接着只见贺春秋带着儿媳,轮番到客席敬酒,最后才走出大厅,面对庭院的贺客,说了几句门面话,又敬了三杯酒才进去。 菜开始端上来了,同桌的便互相介绍,其中一个身穿一套洗得发白的青袍汉子问道:“两位向在何处活动?怎地这般面生?” 沈七郎道:“愚夫妇虽然在江湖上走过几天,成亲之后便在家过活,江湖上的人和事已疏远久矣!未知兄台贵姓大名?” “刚才不是已介绍过了吗?他便是“勇书生”张仲谋,近年来名头甚响,若张兄在洞庭湖一带走过,必然听到他大名!” 另一位身穿劲装的壮汉道:“刚才听两位说跟贺老爷子不熟,居然还来拜寿,真是情深义重呀!” 沈七郎道:“在下寄居在汉水一带,贩卖点土产,但足迹甚少离开汉水。今日经过此处一只因舍弟下月成亲,他住在濮阳城,刚好经过,所以……” 桑小红道:“咱们可不是来打秋风的,贺礼可是花了五六两银子买的!”群豪都暗暗好笑,但对他俩却再无怀疑。 桑小红问???:“不知今日来了什么大人物?” 张仲谋道:“武当派的竹道人、少林俗家弟子的‘金刚掌神’梁大通、‘洛阳三少’、‘天水帮’帮主钱逊、‘白石庄’庄主石怀铁、‘莲花剑客’李将白、‘七巧童子’、‘玲听双姝’、还有一位刀神司马不二,应该还有不少高手,只是张某眼拙,认不出来!” 刚才那个身穿劲装的壮汉叫楚良材接口道:“能够一口气见识这许多高手,楚某已觉得不枉之行了!” “是的是的,真是不枉之行!”沈七郎心念电转,觉得来此道贺的真正高手,除了刀神司马不二、武当竹道人及梁大通之外,余皆泛泛之辈,有点失望,暗道:“武林真是现实,这七八年来贺春秋少在武林活动,又一向洁身自爱,不喜结党营私,便无人来奉承讨好了!” 桑小红一对眼睛则四处转,可惜大厅情况因为角度问题,只能看到一小部份,找不到梅华章之踪影,更加失望,恨不得早点吃饱就离开。 菜上五碟,酒过三巡,桑小红轻轻踢了一下沈七郎,道:“翼哥,后天是翅弟的大喜之期,咱们还是趁夜上路吧,免得路上有耽误,你这做哥哥的可不好说话!” 沈七郎亦意兴阑珊,当下长身告辞,又向贺家的总管道歉告退。两人返回客栈取回马车便夤夜上路了。 “喂,我半途拉你离开,你可会生我的气?反正客栈全满.今夜便在马车里睡吧!” “我来驾车吧,你今日已累了一天了!”沈七郎接过马缰马鞭。 桑小红忽然在他颊上亲了一口,格格笑道:“原来你是个好男人!” 沈七郎驾车出城,向北疾驰,桑小红道:“喂,你驾这么快,车子摇来晃去的,叫我怎么睡得着,找个地方将车停下来吧,人不累,马也累了!” 沈七郎见远处有一座大树林,便催马上前,将马车驶进树林,卸下马匹,一共三匹马,便将之缚在树下,“你先睡,我去解手!” 第三章 借箸代筹 捉住内奸 沈七郎走远,缩在草丛中解手,刚事毕紧好裤子,忽然听到一个急促之夜行人衣袂声,他暗吃一惊,连忙闪在一棵大树后面。 俄顷,便听到一只夜枭的叫声,接着是一只麻雀的回应声,沈七郎悄悄望出去,但见不远之处也传来一阵衣袂声,他蹑手蹑脚走前七八丈,再匿在一棵树后拧头望去,只见前方不远有两个人在树下说话。“这时候去?贺客走了吗?” “贺家只留下十多个人,凭咱们之实力,制服那老头应该没有问题!” 沈七郎一听至此,一颗心登时悬起,更加凝神静听。 “有什么贺客在贺家过夜?” “除梁大通、司马不二、李将白三人外,余者皆不足惧。” 另一个身材较矮胖的沉吟道:“待贺客全部走后再动手,不是更加妥当?” 瘦高汉子冷笑道:“你害怕么?” “会长,小弟不是害怕!咱们青龙会行动一向以隐蔽为尚,即使有把握制服贺家,但事后风声必然会走漏。依小弟之见,贺老头视他孙女如同掌珠,抓住她便不怕他不就范。贺老头若加入青龙会,对咱们之好处极大,因为他在白道上名声不错,方便咱们日后行事!事情若传出去,那即使他肯加入青龙会,亦不能起任何作用了!” 瘦高汉子的地位看来比矮胖的高,但矮胖汉说的却是正理,因此不由沉吟起来,矮胖汉又道:“倘若总会长知道,只怕会长最少也得吃一顿责骂!” “哼,总会长认为如今武林人材凋落,本会之各方面条件已经成熟,已可大举出击了,你太小心谨慎了,要看清如今跟以前之不同!” “会长真的已三思熟虑?” “最近‘立冬’及‘冬至’已开始行动了,咱们‘小雪’可不能落后,安阳这个点很重要,一定要把它占领!” 矮胖汉道:“不错!正因为它十分重要,是以咱们就更应小心!” 瘦高汉子沉吟道:“那就将行动改在明夜吧!” “按原计划,先掳走贺春秋的孙女?” “好,明夜三更动手!散!”瘦高汉子言毕首先离开,矮胖汉子略一迟疑,亦自另一个方向走了。 沈七郎悄悄返回马车,他一上车,桑小红一对粉臂便将他紧紧抱住。“快睡吧,我要靠在你怀里才睡得安稳,怎地你去了这么久?” 沈七郎将刚才见到之情况告诉她,问道:“你说咱们该怎办?” 桑小红道:“这不是老天爷在帮咱们吗?明晚三更咱们去贺家吧,将那个什么‘小雪’会长逮住,你我的问题便都解决了!” “不,应该告诉贺春秋,让他好好看住孙女!好,睡吧!”沈七 郎一躺下,桑小红好像一头温顺的小猫,蜷缩在他怀内,俄顷便睡着了。 天亮之后,马车又返回安阳城,这次可找到客栈投宿了。桑小红问道:“你准备用什么身份去见贺春秋?” “我想写一封信,投进贺府,他们一定会交给贺春秋,何须现身露面?” 桑小红高兴地道:“晚上咱们便以蒙面客的身份去贺府,小二,快送文房四宝来!” ×      ×      × 沈七郎及桑小红怕去晚了,贺春秋要吃亏,因此未到二更便已换了衣服,易好容,悄悄离开客栈,直奔贺府。他俩匿在对面的平房屋顶上。不料贺府之内传来吵杂之声,沈七郎心头一跳,忖道:“莫非来迟了?” 当下低声交代桑小红几句,便飞身越过街头,直跃进贺府围墙内。不料围墙内正有一队巡逻家丁经过,一时间铜锣声大作,纷纷呼叫:“有刺客!” 沈七郎忙道:“诸位误会了,在下乃沈七郎,有事求见贺老爷子!” 家丁们团团将他围住,自然有人去通知贺春秋。桑小红一听便知沈七郎出事,她不顾一切亦跃进围墙。 沈七郎忙道:“她是沈某朋友,没有恶意,诸位不用担心!” 俄顷,火光照耀,一队人马快步奔来,为首那人正是贺春秋,旁边还有他一对儿子。 “那位是沈七郎?” “在下便是!” 贺春秋道:“老朽虽未见过沈七郎,但阁下脸貌与传闻相差极大,叫老夫如何相信你?” 桑小红道:“咱们在无意中知道青龙会要掳走你孙女,因此赶来报知。今早七郎写了一封信,抛进围墙内,提醒老爷子提防,今夜仍恐对方大举进攻,府上不敌,因此才再来相助。” 沈七郎抱拳道:“由于在下退出江湖已久,不欲再惹事上身,事实上在下跟青龙会还有一点纠葛未清,因此才易容来此……” 贺春秋之大子贺南山问道:“你跟青龙会有什么纠葛,可否坦承相告?” “实不相瞒,敝外甥女亦落在青龙会之手中,在下来相助,青龙会知道,恐怕对敝外甥女不利,故此才出此下策,尚请体恤!” 桑小红道:“老爷子若不相信,咱们便立即离开!” 沈七郎忙道:“拿药来,待我擦掉脸上药膏!” 桑小红不悦地道:“你好心来助他,但人家根本不领情,又何必这般委屈自己?” 沈七郎道:“我曾说过,你若要跟我,便必须要听我指挥,你若不拿药来,便立即分手!” 贺春秋忙道:“寒舍的确出了点事,不得不小心一点,请两位委屈一下,是友,贺府自不会亏待两位,而且必然立即向两位道歉!” 桑小红这才不情愿地取出药水来,将沈七郎脸上之易容药洗掉。“我是无名小卒,又不相识,便不用洗啦!” 贺春秋一见是沈七郎,立即长揖到地,道:“老朽该死,竟怀疑沈七侠,请速进厅再说,你们继续搜查!” 进了大厅,沈七郎便急不及待地道:“老爷子,府上出了什么事?” “小孙女真的失踪了!”贺春秋问道:“大侠真的将信抛进围墙?” 桑小红不悦地道:“这种事有假的吗?”沈七郎乃将在树林里听到的话简述了一次。 “可惜老朽没有收到信,否则也不会……” 沈七郎道:“也许府上已有人让青龙会收买了!以青龙会之作风,出现这种情况,绝不奇怪!” 贺春秋一副忧心忡忡之模样,道:“老朽老矣,此时已没了主意,不知大侠何以教我?” “所谓明枪易挡,暗箭难防,若是他们正面进攻,所谓兵来将挡,那便简单得很,但如今沈某却不敢胡乱替老爷子拿主意!” 贺春秋立即对二名服侍的家丁道:“快传南山及北山到内厅,另外内宅必须多派人手保护!两位请到内厅坐,老朽有事请教!” 当下三人走进内厅,下人送上香茗,俄顷,贺春秋两个儿子也进来了,贺春秋吩咐下人出去,然后道:“贺府出现青龙会的人,绝不奇怪,因为老夫一向管教不当,盖本着我对人好,人必对我好,如今想来这种做法,实在非常可笑!” 沈七郎问道:“不知老爷子怀疑那几个人?” 贺春秋摇摇头,桑小红喃喃自语道:“一定是那厮拾到信,偷偷拆开来看,一见内容乃与青龙会对抗,当然不会让你看到那封信!” 贺南山道:“贺府出现‘叛徒’,这是不能容忍的,我们一定要追查到底!” 贺春秋骂道:“你这畜牲,说了等于没说,最重要的是要如何将‘叛徒’找出来!”贺南山、北山兄弟哑口无言,看来在老父积威之下,甚少自拿主意。 “姑奶奶有一条妙计,不知可行否?”桑小红低声对他们说了。 沈七郎道:“如果没有别的计谋,倒不妨一试!” 贺春秋当机立断,长身道:“好,就此决定,老朽先送两位出去,其他的当会布置妥当!” 当下贺春秋父子三人,亲自送沈七郎及桑小红出门。他俩出了大门,便闪入黑暗中,贺府渐趋平静,贺春秋却将几名“大将”召至内宅商量善后。 ×      ×      × 夜深,贺府已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只有疏落的风灯,在黝黑中发出软弱无力之光线。 蓦地,内宅传来一道尖锐之女子呼叫声,旋即听到贺春秋喝问:“什么事?” 贺北山道:“好像是凤妹的声音,快围住四周!”原来贺北山夫人连生三胎女儿,贺北山便纳了位小妾,姓冯小名凤儿。接着内宅传来一阵杂乱之步履声,又响起铜锣声,中院及内宅的护院家丁,全部涌向内宅。 总管方良材比较矮瘦,但双眼精光闪闪,一副精明能干之模样,副总管房密身材顽长,相貌堂堂,是贺春秋夫人的表弟,这两人武功不低,向是贺春秋之左右手,两人几乎一起赶到,房密问道:“二少爷,什么人挟持凤儿?” “还不知道,如今在凤儿房内,幸好她发出尖叫声,否则又要让青龙会轻易得手!” 方良材微微一怔,问道:“又是青龙会干的好事?” 贺春秋沉着脸高声问道:“阁下挟胁贺某媳妇,意欲何为?” 房内传出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拿十万两银子来换人!” 贺北山叫了起来:“贺府又不是大商贾,家里那有这许多银子?” “令宠腹中已有贺府骨肉,十万两银子不算多!小心一尸两命!” 贺春秋再问:“阁下到底是什么人?是求财还是与老夫有过节?” “某家只要银子,其他何必多问?老子耐性有限,若在天亮之前,不将银子交出来,便莫怪老子辣手摧花!” 房密冷笑道:“给你十万两银子,你扛得动吗?” “老子要的是银票,四海通的银票!” 方良材道:“你这不是故意为难咱们吗?一时之间去何处凑齐十万两四海通的银票?” “这个问题应该由你们解决,为何反来问我?哈哈!” 房密向贺春秋招招手,低声道:“大哥,这厮根本不是为了钱,而是故意来为难咱们的,不知大哥准备如何解决?” 贺春秋道:“愚兄心已乱……看来青龙会不会放过咱们了!” “大哥为何会认定这是青龙会干的?看来你是相信沈七郎所说了,不过小弟认为青龙会一向行事谨慎,绝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这可能只是个小贼!” 方良材走过来,开腔道;“老爷先跟他虚与委蛇,待属下组织人手,破门而进,另一组由屋顶破屋跃下,相信有七分把握!” 房密反问:“方兄真有把握?须知凤儿腹中已有二少爷之骨肉……这还需先问问二少爷!” 贺北山吸了一口气,道:“对方既然有意为难咱们,就算咱们筹到十万两银票,他也可能再提出新条件,所以我赞成方总管的方案!” 贺春秋却道:“救了人之后,最好是生擒对手,留下活口方可查个水落石出!”当下众人立即去准备。 过了两盏茶工夫,一声令下,三路人马立即攻进寝室,首先进房的是由后窗翻进的房密,接着是由屋顶下去的贺氏兄弟,最后才是由房门攻进去的方良材。 众人一进房只见一个蒙面人,手持单刀傲然而立。房密手中单刀一挽,便砍将过来,蒙面人冷笑问道:“你不怕人质会受损?” 房密边挥刀边道:“那条河上的朋友?不说清楚,莫怪咱们手下无情!” 蒙面汉道:“大河上来的朋友!” 房密微微一怔,问道:“那一条大河?” “你知我知何必多问!”房密骂道:“老子只知道你死期将至!”刀势暴盛,招招取要害。与此同时,方良材手提长棍攻了进去,贺南山兄弟一对长剑只虚张声势。 另一名蒙面人突然自床底下钻了出来,向同伴打了个手势,他同伴点点头,他立即叫道:“停手!”却是位女子的声音。 房密冷笑道:“待你俩没有抵抗能力,老子们自然会停手!”那蒙面人蹲身自床底下拉出一个妇人来,问道:“你们停不停手?”那妇人正是冯凤儿! 贺春秋进房道:“且停手!”房密等人这才不得不住手,他正想开腔,突觉腰上一麻,身子已不能动弹。 两个蒙面人扯下蒙面巾,正是沈七郎及桑小红所扮。 沈七郎道:“贺老爷子,非常不幸,内奸很可能便是你表弟……” 房密破口骂道:“我是内奸?你放什么屁!我是老爷子的表弟,有可能当内奸吗?” “可惜刚才你已露出狐狸尾巴!”沈七郎道:“你问我是那条河上的朋友,这句话是第一个破绽;第二个破绽是当你还未肯定我是否青龙会的人时,你刀势虽猛,但只是花架子,不但招式平凡,而且力道不足,待你确定我不是青龙会的人之后,便完全不同了!” 房密还待分辩,桑小红已先道:“老爷子,请你将府上所有的家丁集中起来,告诉房密是内奸,已被抓住,谁拾到沈大哥写给你的信,只要他坦白,便从轻发落,否则严办!” 第四章 审问奸细 客栈待敌 贺春秋脸色十分沉重,立即吩咐两个儿子去办,桑小红将冯凤儿交给贺春秋,并向她道谢。贺春秋道:“今晚这场‘戏’是老夫跟沈大侠、桑姑娘安排的,诸位可以散了,方总管请留步!” 房密道:“大哥,你怎可以听外人片面之词?” 贺春秋挥挥手道:“我自有主张!”沈七郎又在房密身上加了几指,提防他自杀。过了顿饭工夫,只见贺南山带着一个家丁进来。 那家丁一副惶恐,见到贺春秋便立即跪下,不断叩头。 贺春秋道:“你实话实说,否则老夫决不轻饶!” “是小的捡到一封信的,因为不认得字,所以交给贺福了,可没有交给副总管。” 贺春秋转身骂儿子。“笨蛋,不问清楚就将他带来,让贺福溜掉,唯你是问!”贺南山连忙又跑出去。可是俄顷又回来,背后却跟着两个人,一个是贺北山,另外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家丁。 贺北山道:“爹,孩儿见贺福要出门,将他拦住,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带他来让你盘问。” 沈七郎及桑小红见贺氏兄弟如此,心中都感叹不已,贺春秋沉声道:“贺福,小丁说他将一封信交给你,信在何处?”贺福不吭声,忽见他身子震了一震。 沈七郎走过去,撬开牙关,自他嘴角掏出一颗药丸来。“老爷子,我看他牙龈耸动,因此先隔空封住其穴道!” 贺春秋大怒,左右开弓,在他脸上来回掴了七八掌。“你这贼奴,老夫平日如何待你?你一家人的病、婚有那一桩老夫少给你钱的?你居然敢反叛老夫?你还是不是人?” 贺福低声道:“老爷子待我恩重如山,老奴自然知道,不过老奴因为姘上后街卖胭脂的那个寡妇,花了不少钱,先是副总管借钱给老奴,后来却以此威胁老奴替他办事……那封信老奴一拿到便交给副总管了……这是事实,老奴无颜见老爷子,所以才想自杀……” 桑小红冷笑道:“你一早便将毒药含在嘴里,这毒药可不是随便买得到的,是谁给你的?你不把所知全说出来,便想死?哼,老爷子肯放你一马,姑奶奶可不肯!” 贺春秋唱道:“快将一切从实招来!” “不错,这药丸是副总管交给老奴的……” 房密骂道:“死奴,你含血喷人,老子绝不会……”他话未说完,巳被沈七郎封住其哑穴。桑小红追问:“他要你替他做什么事?” “替他传递消息……有时到四福客栈、天香茶馆……”贺福话未说毕,身子突然挺了一挺,接着身子扑倒,只见他后背钉着一柄飞刀。 “看住房密!”沈七郎推开窗子跃出去。 外面那里还有人影?沈七郎心头一动,由正门走进内宅的小厅,只见那里站着四位持剑的护院,乃问道:“四位一直在此处?有没有人刚出去回来?” 左首第一个道:“没有!”沈七郎见他额角有汗,食指一抬,封住其麻穴,其他三人毫无所觉。 沈七郎再问:“你们四人没有人离开过?” 右首第一个嗫嚅地道:“他出去上茅厕刚回来!”贺氏兄弟听见声音开门出来,沈七郎请贺北山搜索左首第一个护院的身体,果然搜出一把飞刀来,沈七郎立即迫他们三个进房,然后将左首第一个拉进房内。 经过初步审问,基本上已将情况弄清楚,房密的确已秘密加入青龙会,并在府内收买了五六个人,准备在青龙会配合下,取贺春秋之位而代之。 天色已亮,贺府准备好早饭,贺春秋严禁家人进出大门,然后请沈七郎及桑小红在内厅吃早饭。“今日幸亏得两位大力协助,否则寒舍实不堪设想!” 沈七郎道:“彼此既与青龙会有仇,确该同心合力,老爷子实在不用客气!” 贺北山叹息道:“只可惜小女之下落还不知道,房表舅又不肯说……” 贺南山道:“他人面兽心,吃内扒外,贤弟不可再叫他表舅,此事咱们唯有请沈大侠帮忙了!” 沈七郎道:“我也要房密招供,他嘴巴再硬,亦硬不过石头,像他这种人,我一定能叫他开口!” 贺春秋轻叹道:“家门不幸才出现这种事,看来老朽真的老了,该退隐了!” “树欲静而风不息,只怕未必能如愿!”沈七郎深有感触地道:“晚辈何尝不管江湖事?可惜事与愿违!” 桑小红白了他一眼,道:“你别学老人家叹气了,快吃吧,姑奶奶还等你大展雄风迫供哩!” ×      ×      × 沈七郎及桑小红是在晚上离开的,他们返回客栈,取回马车,便匆匆上路了,虽然在这里耽误了时间,但却有了收获,最低限度对青龙会这个组织一有了点认识。如今就看他如何跟立冬分会周旋了。 夜风甚是猛烈,马车还是驶进昨夜歇息的那座树林,沈七郎要卸马,却让桑小红唤住:“先易容吧!”沈七郎乖乖坐在她面前,桑小红飞快地替他换了一副“脸孔”。又更了衣,然后解下沈七郎之坐骑,两人共乘一骑,又匆匆进城了。 四福客栈座落在靠城门的一条小街里,规模不大。沈七郎下了马便去拍门,过了好一阵才有人问道:“谁呀?三更半夜来吵人!” “赶路的,劳驾方便一下!”大门“呀”地一声打开,却是个三十多岁的店小二。 沈七郎问道:“还有没有清静的上房?” 店小二没好气地挥挥手,示意他俩进店,边打着呵欠。沈七郎又问:“马匹放在何处?” “拉到店后吧,把马拴好就行!” 桑小红道:“不会有偷马贼吧,咱昨夜才被人偷走一匹!” “放心,无人敢来此偷马,喂,客官,你先进店,外面风大哩!” 沈七郎牵马去店后,桑小红便走进店内,店小二立即将门掩上,问道:“客官从那里来的?” 桑小红道:“从邯郸来的,要到河南去。”她发现道店小二与别不同,态度不亢不卑,行事说话沉着,身材结实壮健,似是个练家子。心里暗暗高兴,这客栈看来不小,单店堂已可安放四张八仙桌,正中一列屏风,上面雕些什么花纹,却因光线太黯看不清楚。 过了一刻,沈七郎推门而进,店小二道:“请跟小的来。”他点了一轰小油灯,在前带路。“请莫说话,以免吵醒其他客人。”他带他俩穿过饭堂,踏上走廊,推开一扇门。“请问,这间还满意吗?” “靠里面的,还有没有空房?” 店小二没好气地又带他俩往内走去,沈七郎发觉许多房已住了客人。结果店小二带他俩住在最里面的一间房。“明天再洗脸吧,夜了,客官将就一下!”言毕吹熄油灯,自个走了。 桑小红将门关上,低声道:“这店小二有点奇怪!” 沈七郎道:“是有点奇怪,也许咱们找对了!” 桑小红兴奋地道:“今晚不要睡了,先在店内搜查一下!” 沈七郎忽然压低声音道:“有人进店!”一言毕即推门,闪身而出。他蹑手蹑脚前进,到了走廊口,已听到两个低声发话的声音。 他艺高胆大,仗着一对夜眼,绕过饭馆之椅桌,到了屏风后面,凝神静听。 只听那店小二问道:“你肯定是一男一女?” 另一个声音低沉地道:“不错,但那女的易钗而弁,你说刚才来投店的是两个男的,可有看清楚?须知他俩擅长易容术。” 店小二沉吟道:“听你这样说,我也有点怀疑,那身材矮小的也许是女子扮的……” “不管如何,你可得小心!嗯,既然他们已招供了,你最好是暂时离开,以免发生意外。我走了,你得小心一点。”沈七郎立即自屏风后面闪身而出,双臂一抬,两缕指风已经射出,店小二之晕穴被射个正着,身子一颤便不能动弹了。另一个因是在店小二身前,指风射偏了,只听他闷哼一声,忍痛拉开大门奔出去。 可是他刚出去,又退了回来,与此同时,沈七郎第二道指风又至,那厮麻穴被封,登时不能动弹,但却发出一道惊叫声,沈七郎连忙又封了他之哑穴。他一手一个提起两个俘虏,急急返回房里。 桑小红关上客栈大门,尾随其后进入客房,把房门关上。“幸好没有吵醒旁人。” “你小心戒备,我先来问话!”沈七郎低声对俘虏道:“老子警告你,问一句答一句,不可高声吵醒别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实,否则有你好受!”他解开其哑穴,但手指仍放在其哑穴旁边,以防万一。 “你叫什么名字?在青龙会任何职位?” 那人嗫嚅地道:“陆……陆新材……青龙会?我不知道……” 沈七郎冷笑道:“看来你是想吃苦头了,再不说实话,老子便让你尝尝分筋错骨的滋味!别以为老子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刚才说话,我都听见了!” 陆新材结结巴巴地道:“我可没说过自己是什么青龙会的人,大概是你听错了!”沈七郎也赖得跟他蘑菇,封住其哑穴,再在他身上连戳十来指,不过一阵,已见陆新材额上淌出汗珠,一张脸涨得通红。 桑小红道:“待姑奶奶来问那店小二。”她解开店小二之哑穴,道:“你已看到吧?最好还是说实话,省得皮肉筋骨之痛,先报上名来!” 店小二满脸惊慌,嗫嚅地道:“小的叫福祥……” “你是替卧藏在贺府的青龙会的人作联络?你跟那些人联络?” 福祥尚未开腔,已闻陆新材惨叫一声,声音凄厉尖锐之至,传出老远,在静夜之中,教人大吃一惊。原来陆新材五内惨受“分筋错骨”之刑,忍受到了极限,真气在体内乱窜,竟然将哑穴冲开了。 “快……快收刑……我……招供……” 桑小红又封了福祥之晕穴,跑到门后戒备,因为那道惨呼声已惊醒了不少住客,纷纷下床探视。 沈七郎解了陆新材身上之“分筋错骨”手法,冷冷地道:“早知今时,又何必当初?快从实招来。” “在下是贺府的护院……”陆新材喘着气道:“是……青龙会派到贺府卧底的……” “青龙会有二十四个分会,谁知道你是那个分会的?到贺府卧底,目的何在?” “在下是立冬分会的,到贺府已三年,本会准备拓展势力范围,三五年之后,便要向武林正式宣布本会……” 桑小红插腔道:“废话!谁不知道青龙会,还用得着你们宣布?” “武林中有青龙会这一事,只是传闻,谁有确实之证据,证明本会之存在?尚有,有几个外人知道本会之情况?除了向武林宣布正式成立之外,本会准备与九大门派一分长短,未来日子,将要君临武林,统率群豪!” 沈七郎冷笑道:“君临武林,统率群豪又将如何?” “至于下一步会长有何目的及手段,因咱们职务太低,着实不能了解。” “你在立冬分会居何职?” “副香主,分会共有八名正副香主,在下负责发展安阳一带之势力。” “你们准备将贺府发展为新分会?” “二十四个分会地位不变,贺府极其量,只能成立冬分会的个分坛而已。” 沈七郎见桌上有文房四宝,乃道:“你先将卧藏在贺府的青龙会人员列出来!” 陆新材反问:“在下经过今夜之后,青龙会必不会放过我,苟喘延命,也不过是一时三刻而已,在下跟阁下合作,不知有什么保障?” 桑小红怒道:“咱们不杀你,便是对你之恩典!” “你不杀我,但我一出门,很可能便要给青龙会杀死,这有何分别?” 沈七郎道:“在下保证安全将你送出安阳城,你自己躲到深山野岭吧!青龙会志在江湖,不会太在乎你一个人,而且多行不义必有毙,青龙会一定不会横行太久!届时你便可活得自由自主,而且因反戈有功,必大受欢迎!” 陆新材苦笑道:“能否平安离开安阳城,如今还言之尚早哩!也罢,我把我所知道的人,列一张名单给你吧!”他磨墨抓笔写起来,居然写得一手好字,头一个竟然是贺府的副总管房密!他一口气写了二十多个名来,沈七郎问道:“这些人中,你是头领?”陆新材点点头。 桑小红道:“喂,你尽问些别的,最重要的却忘了!” 沈七郎这才问道:“陆兄弟,立冬分会设在什么地方?” 陆新材沉吟了一阵才道:“陆某也不想一直生活在黑暗中,反正左右是个死,便索性告诉你吧,立冬分会是设在邯郸城的!” “如何找到会址?又如何混进去?” 陆新材仔细交代了一切,沈七郎便亲自送他出城,趁天还未亮,两人出城之后又急驰了一阵才分手。   沈七郎返回安阳城,天已亮了。 第五章 棋差一着 贾府激斗 他进了房,却不见了桑小红及福祥,幸好她留下字条:大哥,在城外树林中见面! 沈七郎连忙策马出城,到了树林,果见桑小红驾着马车在村口等他,“福祥人呢?” 桑小红道:“先上车再说吧!”沈七郎把马拴在车后,便跃上马车,桑小红一挥鞭,马车便向北急驰。 邯郸城离安阳不过三天车程,在路上沈七郎及桑小红已从福祥口中问出不少有关之资料,为恐他泄漏行踪,福祥一直被关在车厢内。 看看邯郸城已经在望,根据陆新材及福祥两人之口供所知,立冬分会会址是在城北一栋巨宅之内,马车至城南,已随时有青龙会立冬的人在监视,因此桑小红回头问道:“大哥,咱们进不进城?” 沈七郎瞻首四顾,道:“不进城,把马车驶进村里面去,咱们向村人租个房子!” “好,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桑小红一拨马首,徐徐驶进一条村庄。这村庄只有三四十栋土房,看来是条穷村,村里的人见有一辆马车驶过来,都露出又惊又诧的神色,村童们围着马车乱转。 沈七郎一看这情况,便道:“小红,先转到别处去。”于是马车改向南行。“咱们先处理了马车再进村。” 这次他们先将车马藏在树林里,待天色晚了,然后背着封了晕穴之福祥走进另一条村庄。此村比彼村稍大,约有五六十户人家,还有几幢比较象样的房子。 桑小红敲开一扇门,告诉主人因赶路误了时辰,进不了城,故来借宿,起初主人不大欢迎,后来她塞了一锭银子过去,情况便完全改变。 这户人家姓卫,家里只住了五个人,主人夫妇、儿媳妇及一对孙儿,儿子在邯郸城内做点小生意,常不回家,家里还有两间房是空着的,倒甚方便。 桑小红道:“咱们还未吃饭,大叔可否着人弄点吃的?咱们明天走时,可不会少给您!”有钱使得鬼推磨,那卫老头即令儿媳妇下胁整治。 农村也没什么好的东西,只宰了一只鸡,炒了青菜、鸡蛋,烧了半锅饭,将就吃了一些。卫老头问道:“你们那朋友,生什么病?” “他得了个怪病,不能走动,正要抱他进城找大夫治理哩!夜深了,咱们连日程路已累了,大叔你也早点休息吧!” 当下沈七郎及桑小红回房,喂了福祥吃了半碗饭。“你俩到底要到何时才放我?” 桑小红怒道:“本应杀你以绝后患,只因大哥不忍心……” 沈七郎忙阻止她,低声道:“沈某相信你本性不坏,但如今因想不到一个妥善之策安顿阁下,因此才出此下策,你又有何高见?” 福祥道:“依青龙会之做法,在下是必被杀死无疑,但蝼蚁尚且偷生,要在下这么年轻便下黄泉,实在不甘心,今夜两位必定是要去分会,可否带我同行?在下去过几次,门径也比较熟悉……” 桑小红问道:“你肯跟咱们进立冬分会?嘿嘿,你以为姑奶奶不知你心中打什么主意?” 福祥欲言又止,沈七郎道:“阁下好意咱们心领了,待咱们去立冬分会探视后,回来便放你离开!”当下又封了他之晕穴,然后换上夜行衣,悄悄离开。 ×      ×      × 夜已深,大门忽然被人拍得震天价响,卫大叔的儿媳妇下床问道:“谁呀,三更半夜来拍门!” “小骚蹄子,除了你丈夫外,还有谁敢半夜来拍门的!”门外说话的人,语声带着几分醉意。那妇人连忙点灯下阶开门,走进来的是个三十左右的壮汉,一眼看见桌上的残羹剩饭,问道:“谁来串门?是不是你的奸夫?” 妇人哼了他一口道:“你乱嚼什么舌根,今夜来了三个蒙面客,给了咱们一锭银子,在此借宿一宵,老爷便叫我弄饭给他们吃!” “啐!带我去看看他们!” “要去你自个去!呶,就睡在对面那两间房!” 那壮汉轻轻推开一扇门,房里那里有人?不过倒放着两个包袱,里面还有几锭银子,他又推开第二间房门,用灯一照,便不出房了,那妇人暗吃一惊,便呼公公出来。 卫大叔骂道:“你好几天不回来,今夜怎地跑回来了?吃过饭否?” 壮汉出房道:“这位是我的兄弟,他被人封住穴道,那两个人呢?” “不在房内睡么?” “俺到邻村吃酒,听他们说傍晚来了辆马车,在村里兜了一圈又走了,心中便老存一根刺,嘿嘿,九成是跑来咱们这里了!”他婆娘道:“他们是走路来的。” “笨驴,你懂个屁!你们都去睡吧,我今夜便得回去,对,你们都到邻宅去借宿,三天之后再回来,不要多问,那两个人不是好东西!”壮汉说毕,匆匆走到屋后去,只见那里有座鸽笼,里面放着三只鸽子,他在一只鸽子左脚上缚上一根小竹管,便放它上天了。 ×      ×      × 沈七郎及桑小红两人绕城而行,直至城北,这一来居然花了半个多时辰,才远远望见一座巨宅。那宅子像一头巨大的睡狮般,蹲伏在黑暗中。 沈七郎低声道:“我先进去,若无危险再抛一块小石头出墙,你再进去!”桑小红知他之能,自无异议。 沈七郎越围墙,轻飘飘地落地,点尘不惊,只见巨宅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息,他心中奇怪,在通道上跑了一匝,不见一个人影,当下只好拎起一块小石头,往墙外抛去。 俄顷,桑小红亦跃了进来,沈七郎低声将情况告诉她。桑小红不知天高地厚,回道:“咱俩进内看看!”她首先射出,沈七郎双肩一晃,反走在她前面。 那宅子占地极广,共有三进,两人小心翼翼,步步为营,花了半个时辰搜索,却连人影也不见一个。 桑小红怒道:“一定是陆新材那厮骗咱们!” “不一定,你看这被窝还有暖意,证明宅内的人刚走不久,说不定是咱们在无意之中,泄了行踪!” 沈七郎忽然着急起来:“快出去!” 两人匆匆离开巨宅,依然无人阻挡,当下急驰回村庄,到了卫家,天已蒙蒙亮,但人去屋空,连福祥也不见了。“果然是在此处出了问题!” 桑小红又急又怒。“咱们连包袱内的银子也不见了!下次让我遇到那老家伙,姑奶奶一定不客气!” 沈七郎在屋后发现那个鸽窝,不由叹道:“咱们棋差一着,怪不得人家先离开此处也!”当下到树林里去,车马已全不见。 桑小红问道:“如今咱们行踪已暴露,下一步该如何走?” 沈七郎担心小怡的健康,心头十分沉重,久久不语,桑小红忽然投入他怀抱,在他颊上亲了一口。沈七郎低头望着她,神色十分平静,桑小红道:“大哥,你不用担心,小妹全力支持你,就算死也甘心情愿!” “你何必为我而死?我在想,青龙会势力非同小可,我因外甥女在他们手中,而不得不要全力与之周旋,而且我是生无可恋、死无所惧,你就不一样了,你还有……” 桑小红伸手捂住他的嘴巴一道:“难道你的命便不值钱?小妹觉得你越来越像个大丈夫,这辈子决心跟着你,生死不计,不计名份,为奴为婢也情愿,如果你迫我离开,小妹便死在你面前!” 沈七郎十分感动,一路上肌肤相亲,桑小红之表现绝非淫娃荡妇,她只是每晚蜷缩在自己怀内睡觉,就像是头小猫般,绝不涉及情欲,而且她是个外强内善的女人,最可爱之处是善解人意,他对她之看法已完全改变。当下双臂一紧,将她搂住,道,“我一切平凡,又欠情义,又不懂得讨好姑娘家,不值得你如此。” “谁说的!我才不喜欢那种油腔滑调的男人!我这样说并不是要你娶我,我自知残花败柳,配不上你,只求能跟你在一起闯荡江湖!真的,跟你在一起,我觉得十分安稳踏实,而你也的确有令女人动心的地方,我见过的男人,比你见过的女人多,你不必妄自菲薄,也不必担心我会死缠不放,我心中只有师兄,不过他也不如你!” “我不是指这方面,你还年轻,何必跟我到处冒险?你可以活得自由自在,快活逍遥的!” “小妹没有大志,浑浑噩噩过日子,毫无意义,倒不如跟着你,还可以得到你的照顾!”她调皮地伸出春葱似的指头,在他额上戳了一记。 沈七郎心头一荡,忍不住在她颊上亲了一口,她像一头小鸟般依着他。“大哥,下一步怎办,你心中有腹案了吗?” 沈七郎双眼望着远方,喃喃地道:“卫老头的儿子很可能是青龙会的人,他回家发现了福祥,便放出飞鸽传书一因此立冬分会立即疏散。” “他们人多,咱们只有两个人,自己送上门不是求之不得的事吗?为何要疏散?” “也许分会的高手都不在家,因此避开咱们之锋头!走,咱们再跑一趟!” 桑小红立即跳了起来,道:“事不宜迟,咱们立即赶去,这招回马枪,他们未必想得到,也许能有收获!”于是两人展开轻功急驰,日头尚未靠午,已到了那座巨宅附近,两人先匿在树上喘息,隔远望去,但见门檐下挂着一对灯笼,上书“贾府”两个大字。 两人在树上看了一阵,仍不见有人出入,是以又飞身越墙跃进去。通道上虽然没有人,但沈七郎却已感觉到宅内有人,当下两人摸至中院,闪身进走廊,厢房内有奴婢及仆人,大厅里传来笑说声。 忽然大厅后堂传来男唤声:“大人肚子饿了,快上菜!” “大人”两字一入耳,沈七郎及桑小红心头均是一怔,沈七郎艺高胆大,看桑小红匿在柱后,自己则飞身进前院,刚踏上暗廊,便听到大厅传来步履声,他忙飞身上横梁,只见两个丫头捧着餐具出来,接着又有丫头捧着酒具进大厅,看来厅里正在宴客。 暗廊两旁是耳房,沈七郎悄悄以脚推开一扇房门,一个“倒挂金钩”,弯腰探视,那是杂物房,不见有人,沈七郎飞身下地,跑出后堂向桑小红招手。 当下两人匿在杂物房里,可惜看不到大厅之情况。 桑小红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沈七郎微笑道:“急什么?先了解客人的身份再说。”外面吵吵闹闹,看来实在甚欢,桑小红忍不住伸手拉门,不料居然拉不动。沈七郎一看情况不对,也伸手去拉动,但门已让人自外锁桑小红叹息道:“这次咱们真是自投罗网了!” 沈七郎不吭一声,跃上横梁,伸手推一推屋顶,那瓦片居然十分结实,他伸手示意桑小红闪开一边,运劲于臂,双掌向上一托,但闻一阵“哗啦啦”响,屋瓦碎裂,沙砾瓦片纷纷堕下,但屋顶已露出一个足可供人出入之洞口。沈七郎未等尘埃落定,一长身,便自洞口射出去。 只听屋顶上有人叫道:“有贼,快敲锣!” 沈七郎定睛望去,只见屋脊上站着两个护院,正挥刀向他砍过来,沈七郎自然不将其放在眼内,亦不欲与之纠缠,是以错步闪开,不料那两个护院居然由洞口跳了下去。 沈七郎叫声蓦起,只好亦由洞口跳下去,但见桑小红已落在对方手中,两把刀架在其脖子旁,她羞愧地道:“大哥,你不用管我,杀死他俩替小妹报仇!” 右首那个护院冷笑道:“恐怕他舍不得!”沈七郎身子一偏,倏地以肩撞开房门,那房门吃他神力一撞,连门板带框“啪”地一声倒在地,外面传来一阵惊呼声,那两个护院亦料不到,沈七郎居然会不顾同伴,撞门欲逃,心神一怔之下,靠门那个汉子已被沈七郎之指风封住了麻穴,而他居然毫无所觉! 靠内那个护院喝道:“你敢动一下,咱们便先杀了你同伴!”他提腿走前一步,“蓬”地一声,他同伴被他力道一带,应声倒地!那厮刚一怔,说时迟,那时快,突觉胸口一闷,接着便双眼一黑,向阎罗王报到去了! 论武功这两个人实在不差,只因不知沈七郎神指之厉害,才会在刹那间着了道儿!沈七郎上前,拉了桑小红道:“快走!”两人走出暗廊,但见两头均有衙差捕快堵截。 “大胆毛贼!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擅闯民居杀人越货,该当何罪,还不乖乖受缚就死!” 沈七郎喝道:“快让开,否则休怪在下下手无情!”他边说边拉着桑小红向大厅方向闯去。两名衙差挥动着板子,向他头顶砸下去,沈七郎才不将这种打犯人屁股的拍板放在眼内,伸手往上挡格,刹那之间,他突觉风声有异,定睛望去,却发觉那是铁铸的板子。 电光石火之间,沈七郎缩步回身,轻舒猿臂,围住桑小红的纤腰,在间不容发之间,跃上横梁,接着再一掌打穿屋顶。 “快上屋拦截毛贼!”沈七郎匆匆跃上屋顶,屋顶已有护院拦截,他虽然逃得狼狈,但绝不慌乱,放下桑小红,道:“你先跑!” 桑小红抽出一对短剑,道:“生死一起,不必多说,快动手!”沈七郎只好先发掌,将两个护院围住,让桑小红减轻压力,对方人多,不需多久,便可自下而跃上来,因此沈七郎立即痛下杀手,他掌指齐施,只三个照面,便点倒一个护院。 剩下那名护院高声叫道:“快过来……”语音未落,沈七郎一掌过去,一股罡风将其迫落地去!他再向桑小红的对手冲过去,那厮未战已先怯了,赶紧退后,沈七郎一把拉起桑小红便向另一端飞去。 两人落在前院,那里已有数个大汉手持武器在等候,沈七郎大喝一声:“挡我者死!”双掌注满真力,向前一推,两股罡风汹涌而出,把护院们撞开,他左手抓起桑小红向外甩,将她抛出大门外,自己大步踏前。 那些护院见他神威难敌,眼巴巴望着他扬长而去,大厅里走出一个大商贾,沉声骂道:“全是些饭桶,还不快追!” 忽又喝道:“且慢!分两组人,一组追赶,一组跟踪,看他们在何处落足,后院有几匹快马,牵出去追!” 第六章 逃离分会 复遭围攻 沈七郎与桑小红出了贾府,便往邯郸城急驰,俄顷,背后已响起一阵如雷般之马蹄声,沈七郎拉着桑小红的手,提气急驰,速度骤然加快。 背后马蹄声越来越近,人终是血肉之驱,长途跋涉,自不如马匹气力悠长,所幸,贾府离邯郸城不远,在马匹未追及之前,两人已进入城内。 桑小红喘着气道:“咱们只挑小巷跑,不信他们能追得上!”两人专挑小巷穿插,很快便将背后的追兵甩掉。 沈七郎道:“如今咱们若易容换装,再潜进贾府,成功机会极大。” 桑小红喘气道:“不行……小妹又饿又累,须先找个地方歇歇!” 沈七郎道:“好,咱们出城去吧,我不信青龙会的耳目真有这么多!”于是他俩由西城门出去?又到村庄里求宿求食,庄稼人老实,见他俩不是白吃白喝,自有人收留,这顿饭,虽都是粗劣菜肴,但桑小红狼吞虎咽,竟然吃了两大碗。 饱餐之后,桑小红又请主人备水洗澡,她洗得仔细,沈七郎站在村口戒备放风,待沈七郎要洗时,她却不愿出房,“喂,你这样,教我怎样脱裤子?” 桑小红咭地笑了出来:“你怕什么?天天抱着我睡觉,还害怕,小妹替你擦背!” 沈七郎尚在犹豫,桑小红已动手替他脱衣,沈七郎没奈何,只好道:“我自己来吧!”他匆匆脱下裤子,跳进澡盆。 桑小红蹲在他后面,轻轻替他擦背。“咱们太过轻视对手了,想不到着着均落在人家毂中!” “棋差一着,幸好毫无损伤,还有机会反败为胜!” “我只担心,他们会拿小怡出气!” “放心,青龙会要做大事,怎会拿小孩子出气?想不到青龙会还有些能人,可惜他们武功不济,否则咱们根本跑不掉!” “立冬分会要我们在立冬之前赶到邯郸相会,此时离立冬尚有十多天,也许分会的首脑料不到我们会提早到达,留下来的只是一些庸手……” 沈七郎道:“你绝对不能轻视他们,否则咱们会败得更惨!” “不用你教训,我自会当心,只是无法替你担忧!”桑小红的手忽然伸到他胸前去。 沈七郎不由叫了起来,“喂,这里不是背!” “你怕什么?你睡着的时候,全身都让我摸过了!”桑小红噗嗤地笑道:“到底是谁令你除却巫山不是云?” “以后再说……” “好,我问你一件事,武林中你有那几个好朋友?我指的是肯为你两肋插刀的朋友!” 沈七郎脸上升起几丝悲哀,半晌方道:“好像找不到一个!” 桑小红叹了一口气,道:“那只能靠咱们自己了!” “洗好啦,你转过身去吧!请你行行好,别让我抬不起头来!” 桑小红咭嗜地笑着,笑得前俯后仰,花枝乱颤。“想不到男人害羞起来,比女人还厉害!”沈七郎匆匆跳出澡盆,胡乱用毛巾擦身一接着抓起一条裤子来,就在此刻,他忽然听到一个衣袂声,急道:“有人来,快守住门口。” “那里有人?”桑小红脸上笑容未褪,她耳目不如他灵敏,自然听不到。沈七郎刚把裤子紧好,伸手去抓床上的上衣,窗桥突然碎裂,一条人影穿窗而进,尚未定下神来,房门亦已被人撞开,从外闪进三条大汉,将沈七郎及桑小红围住。 进来的四个汉子,脸上全部蒙上一块黑布,将嘴脸遮住。自窗口射进来的那厮,身材高大,乃是此行之头领,他忽然桀桀地怪笑起来。“想不到沈七郎在此种情况之下,尚有心情风流,真是佩服呀佩服!” 桑小红冷冷地道:“你在妒忌吧?像你这种阴阳怪气的人,想风流也没有女人肯陪你!” 那厮冷声道:“臭丫头,老夫只是脸皮不如你们厚罢了,白日宣淫,没多少个有这种雅兴!” 沈七郎披上衣服,道:“你们是什么人?” “何必多问?沈七郎,你是要跟老夫走一趟,还是要在此解决?” 沈七郎已定下神来,不慌不忙地问道:“跟你走去何处?与你在此解决,这两者有何分别?” “跟老夫走还有一线生机,若在此解决,你便要一败涂地了!嘿嘿,你俩以为离开邯郸城,咱们便找不到吗?告诉你,就算你上天入地,咱们也能将你挖出来!”那厮语气冰冷地道:“至于要去何处,你便不必多问了一反正去那里,对你来说,分别都不大!” 沈七郎道:“与贵会之恩怨,全由在下一人而起,与这位姑娘无关,我可以跟你走,但她……” 桑小红截口道:“我不在乎生死;要走一起走!” “果然是多情种子!”蒙面人冷笑道:“沈七郎,你的好意,人家不心领哩!一起上路吧,识相的便是自缚手脚!” 桑小红大笑:“天下间岂有这种便宜的事,要咱们投降,最低限度也得露几手,让咱们开开眼界!” 沈七郎接口道:“阁下连名号也不敢赐告,谁知是否小毛贼,凭什么要咱们自缚手脚?” 为首那蒙面人冷笑道:“老夫早知你们不是识时务之俊杰了,要知名号不难,待你们受制之后再说,你们上,让他们开开眼界!” 他一声令下,那三个蒙面汉立即抽出兵刃来,却是清一色的细长滚身之长剑。沈七郎低声道:“小心!”他先发动攻势,左袖一拂,袖管直取正面那个之面门,右手暴长,五指将合未合,遥指右首另一位蒙面汉,余下的一位蒙面人只好留给桑小红了。 他一动,三个蒙面人亦立即行动起来,双脚如车轮般转动,可惜卧室不大,未能发挥所长,反而因地方狭窄,几乎互相碰撞,而显得十分狼狈。 沈七郎吃吃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芒,井底之蛙竟敢夸海口,没得笑掉行家大牙!” 他边说边挥动双袖,忽然一个蒙面汉身形一滞,后面冲上来的另一个蒙面汉,虞不及此,收腿不及,撞在一起,接着,他身子亦不能动弹!原来,沈七郎利用袖管之遮掩,指头在袖里活动,外人根本看不到。这袖底神指的确厉害,蒙面汉麻穴被指风射个正着,背后那一个不知就里,撞在一起,失去重心,旋亦再着道儿! 三个蒙面汉刹那之间,倒了两个,剩下那一个不由得心底发毛,不战而退。 沈七郎踏前几步,站在为首那名蒙面汉身前,冷冷地道:“不知在下有否资格问阁下名号?” 那厮语气已不如适才之冷峻,“老夫便是立冬分会住持!”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阁下堂堂一个青龙会分会会长,居然会派人去掳一个小女孩,真教沈某失望!” “妇人之仁!”那厮冷哼一声:“岂不闻兵不厌诈?这年头,还有武林规矩可言?” “既然阁下光临,沈某亦提出一个条件!”沈七郎指一指地上那两名蒙面汉道:“这两个人被沈某以独门手法,封住穴道,一对时之内,若不解制,全身经脉将因封塞太久而身亡!沈某以他俩之性命来换小怡!” 桑小红道:“这件交易太便宜你了!” 那厮淡淡地道:“这便宜老夫却不愿意捡,多谢了!” 沈七郎力贯双臂,一字一顿地道:“阁下到底意欲何为?” 那厮慢条斯理地道:“这两个人武功不济,身亡只能怨自己学艺不精,而且像这种饭桶,留在人间,徒浪费粮食耳,怎可及得小怡的可爱!老夫素有爱才之心,不忍见阁下一身武功从此在武林中销声匿迹,因此也跟你谈谈条件,不知阁下是否有耐心听老夫说话?” 他居然好整以暇地拉了一张椅子坐下,沈七郎只好耐着性子道:“你且说来听听,若不合沈某心意,大不了一拍两散,今日你亦休想离开此屋!” “很简单,要你加入本会,不但小怡立即交给你,而且日后你可享尽荣华富贵!” 桑小红笑道:“荣华富贵?你以为青龙会已得到天下?一切可凭你们之好恶赏罚?” “名利双收,位尊势强,也可算荣华富贵!沈七郎,你意下若何?” “阁下给我什么职位?‘位尊势强’此四个字,莫非要让沈某当会长!”沈七郎大笑。“沈某自知无此福份,而且贵会若真有诚意,又怎会只派你来当说客?‘二十四节气’还不如‘二十八宿’!” 那厮语声一变:“想不到阁下知道的还真不少!”稍顿道:“只要阁下有诚意,最低限度在‘二十八宿’会占一席位,如果立功,当然可以继续晋升!” “再升一级,是何职位?” “待你加入贵会之后,自会告诉你!” “你代表什么人来跟沈某谈条件?” “本会会长曾经下文,要下属全力邀请阁下加入本会,条件是入会最低职位是‘二十八宿’之一!你若认为老夫是代表会长,亦无不可。” 桑小红又插腔问道:“倘若咱们不答应加入贵会,有何后果?” 那厮吃吃笑道:“本会只要沈七郎一人,不包括你,不加入本会,便将是本会之敌人,本会绝对不会放过你们两个。” 桑小红冷笑:“你有此本领么?” “老夫没有,但别人有!”那厮双掌一合,突闻屋顶上一阵“哗啦啦”巨响,瓦片灰尘飞扬之中,那厮已乘乱自窗口跃了出去,而屋顶上却跃下八个黑衣大汉,横梁上尚有四个手持铁弓,拉弦引箭待发的汉子。 那厮的声音自外面传来,道:“沈七郎,你虽然有一身本领,也许你还有几分逃跑之机会,但要保护佳人,你今日是连半分机会也没有,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速速投降吧!” 桑小红忽然翻腕,挥剑往自己脖子抹去,剑刃离喉头尚差两寸,她双臂穴道已被封住,她泪水在眶内乱转。“大哥,小妹不愿连累你,你还是让我自杀,自己冲出重围吧!” “你既然敢自杀,为何不拼死替我杀敌?” 桑小红双眼一亮,道:“大哥,你肯救我?” 那厮在屋外道:“沈七郎,老夫数三声,你还执迷不悟,便莫怪老夫下令全力击杀了!” 沈七郎走近桑小红身边,附耳低语道:“他主子要我加入青龙会,他怎敢轻易杀咱?”他忽然提高声音道:“沈某心上人若损了一根毫毛,沈某拼死也要闹得你们青龙会,鸡犬不宁!” 那厮忽问道:“青龙会财雄势大,会里高手如云,加入本会对你只有好处,为何要拒绝?” “可惜沈某对争权夺利之事,毫无兴趣!” “如果青龙会放走小怡,你是否会与青龙会合作?” 沈七郎沉吟道:“青龙会放了小怡,只是做一件本应该做的事,没有什么条件,要沈某跟他合作!” “如果有人替你救出小怡,你将如何?” 沈七郎脱口道:“沈某当为之赴汤蹈火!”稍顿反问:“你为何会有此问?” 那???忽然又自窗口跳了进来,挥手道:“你们退出去,守在四周,不许让任何值得怀疑的人走近!” 那些黑衣大汉,悄没声息退了出去,退进有据,干净利落,一望便知是久经训练的一群。沈七郎忽然问起一个问题:“这些人匿在屋顶上,为何我竟没有听到声音?”心头不由一惊。他双眼如同利刃一般,盯着那厮,不知他弄什么玄虚。 “刚才他们匿在四周,你可听到声息?” 沈七郎沉声道:“沈某耐性不好,你有话最好早说,免得后悔!” “老夫不是青龙会的人,是屠龙帮帮主,你先解开这两个人之穴道!”那厮指一指地上那两个蒙面汉。 沈七郎不知为何竟然相信他的话,伸手解了那两个蒙面大汉之禁制。 那厮厉声道:“你俩立即退守村口,不可放一个陌生人进来!” 第七章 同心协力 救出人质 那两个人一出门,桑小红便要发话,却为那厮以手止住。稍候才道:“由现在起,咱们说话最好轻一点,你们心中必然有疑问,因为江湖上根本没有屠龙帮这个组织!不错,这个组织是秘密的,知道的人不超过五十个人,而除了本帮之外,两位是唯一知道的!” 桑小红接问道:“换而言之,贵帮之成员不超过四十八个?” “不错,连老夫在内才四十二个人!” 沈七郎道:“听语气,贵帮是专门与青龙会作对的?” “不错!你很聪明,屠龙帮是因青龙会而产生,倘若有一天青龙会被歼灭,屠龙帮亦将解散!” 沈七郎也拉了一张椅子坐下,问道:“你跟青龙会有不共戴天之仇?” “不是我,是所有屠龙帮之成员都跟青龙会有仇!老夫诚心邀请你加入,并愿让座推贤,由您来当帮主,主持屠龙大计!” 沈七郎吸了口气,沉吟道:“沈某对贵帮及阁下一切情况均毫无所知……而且沈某早已无意江湖!” “人无伤虎意,虎有吃人心!人在江湖,还由得了你吗?”那厮稍顿又道:“也罢,你且跟老夫到本帮之秘密总舵!”言毕长身走了出去,沈七郎向桑小红打了个眼色,亦跟他走出那座农舍。 ×      ×      × 屠龙帮总舵就在这座村庄的下面。所谓“下面”,实是一座地下宫,而且道路复杂,四通八达,看样子费了不少时日才能建成。 “两位可知这座地下宫是咱们四十二个人,花了四年多的时间才建成的?两位亦是本帮的第一批客人!” “诸位真是苦心积虑呀!” “不如此,如何能与青龙会周旋,这十多年来,青龙会杀了不少人,咱们都是死者之亲属,因此万众一心,要跟对方周旋到底!由于青龙会实力实在太强,故此咱们不得不小心,也因此这许多年来,才共有四十二个成员,咱们得知凭此力量,根本无法跟青龙会抗衡,故此诚意邀请沈大侠加入本帮,并统率咱们四十二个人,摧毁青龙会!” 沈七郎叹息道:“要摧毁青龙会,真是谈何容易?” 桑小红却快口道:“阁下若果有诚意者,最低限度也得先将名号相告,日后也好称呼!” 那人这才解下蒙面巾,其实他年纪并不大,四十六七岁的壮汉,只是满脸忧色,一副心事沉重的神态:“对不起,在下一时忘记。咳咳,敝姓古,双名藏宝,贱名低俗,望两位莫见笑。嗯,这位姑娘芳名亦未请教!” “小女子名号臭得很,‘玉面狐狸’桑小红!” 古藏宝脸上不动声息:“姑娘过谦,姑娘家只要跟男人多点来往,往往便招淫娃荡妇、狐狸妖女之恶名,世风如此,姑娘亦不必太介怀!” 这句话对桑小红来说,大为中听,对他印象大改。“想不到你整天躲在暗处,还挺明事理!” 沈七郎忙向她打眼色,边道:“承蒙帮主青睐,让咱们参观贵帮,在下感激之至。嗯,但沈某过惯闲云野鹤生活,要我加入贵帮,实在……咳咳,不过彼此倒可以合作……” 古藏宝脸有喜色,急问:“如何合作,愿闻其详!” “彼此互通声息,互相支持,对双方都有好处。” 古藏宝脸上露出失望之色,沈七郎问道:“沈某与桑姑娘之行踪,帮主怎能得知?” “说真的,敝帮在青龙会立冬分会会内,有两个耳目,是他们暗中通风报讯的!只要跟青龙会作对的人,都是本帮物色之对象,但为慎重计,古某还得试探一下!” 沈七郎大为兴奋,急再问:“立冬分会是否也有地窖之类的设施?昨夜咱们进去时,不见一个人,今日再去却来了名官员,帮主一定知道原因!” “立冬分会之头目均不在会内,他们大概得到消息,恐你上门挑衅,因此摆下空城计!”古藏宝咽了一口口水才说道:“你猜得没错,立冬分会亦有地窖!后来,他们特意请邯郸知州上门‘助阵’!” 桑小红插腔道:“想不到青龙会还会勾结官府!” “贾静仁是邯郸之‘善人’,亦是青龙会的人,不过青龙会看上他的是财产及地位,此人是被人控制,没有多大恶行,一向跟官府颇有来往!” 沈七郎再问:“不知敝外甥女是否仍在立冬分会里?” 古藏宝道:“这个倒不知道,须再去问一下,两位且稍待!”他出了一阵又回来。“沈大侠且在此等待,候晚间便有消息回复!” 桑小红即问:“立冬分会会长是什么人?” “‘外号’潜龙姓田名于野,此人智勇双全,不能小觑,手下能人亦不少,沈大侠日后遇到他,千万小心则个!” “多谢帮主关心,不知姓田的去何处办事?” 古藏宝道:“他匆匆带着几名高手,在四五日之前离开,可惜敝帮之耳目,因职位低,很多秘密无法知悉!” 桑小红忽然道:“既然青龙会分会没有高手,贵帮为何不乘机去捣乱?放一把火烧掉那栋院子也好!” 沈七郎瞪了她一眼:“小怡在里面,你别出艘主意!” 古藏宝道:“青龙会有今日之成就,岂是侥幸的?古某怕暴露了身份,日后要想消灭他,便更加困难了,要与之正面为敌,必须有足够之力量,所谓小不忍则……” 桑小红嗤之以鼻:“等到那一天,也许你已经走不动了,像你这样畏首畏尾,如何成得了大事?” 古藏宝老脸发热,讪讪地道:“那是因为本帮实力实在太弱,也因此方会为沈大侠退位让贤!” 桑小红道:“你说得有理,不过就算咱们两个加入贵帮,亦于事无补,因为彼此实力太过悬殊一简直是以卵击石!” 不料古藏宝并不生气一轻叹一声,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有些事虽知不可为,仍要勉力为之!古往今来,多少强大之组织,最终反败在弱小组织之手中,料两位都有所闻。当然,敝帮也要加倍努力,只要青龙会继续肆虐武林,咱们之助力便越大,邪不胜正,最后胜利的必是咱们!” 沈七郎对他不由油然生出敬佩之心,道:“沈某先预祝贵帮成功!而帮主这种坚韧不拔之精神,沈某由衷敬佩!”稍顿问道:“不知帮主家里什么人是死在青龙会手中?” “家姐夫妇在八年前,因拒绝青龙会之胁迫,不肯同流合污,而一家惨遭杀绝!古某幼失怙恃,全赖家姐抚养成人,因此家姐其实兼负父母之职,古某非报此仇不可!” 沈七郎问道:“令姐也是武林中人?” “家姐要抚养古某,极少在武林中走动,但姐夫商卫天两位也许曾有所闻!” 桑小红脱口道:“补天大侠商卫天,真是如雷贯耳,他绝迹江湖,大家都以为他是厌倦了江湖生涯哩,想不到却遭青龙会之毒手!” “姐夫武功高,人又具智慧,文武全才,人缘又好,青龙会才会看上他的!”古藏宝道:“在下之武功集三家之长,家姐打基础,家师引入门,出师之后,在姐夫处获益极多。” 沈七郎问道:“适才在农舍里,贵属埋伏在屋顶及四周,阁下为何猜得到沈某没有听到半点声息?” “第一,本帮弟子轻功都非常好,每个人进门都必须苦练,因为家师素以轻功驰誉武林;第二,古某故意跟你说话,令你分神!” 沈七郎这才恍然,难怪屠龙帮弟子之武功平平,但轻功却有非凡之造诣,耳际又闻古藏宝道:“本帮实力无法与青龙会硬碰,唯一之办法是采取偷袭,要达到目的,除了轻功之外,尚要有一手发暗器之手法,因此任何人入帮之后,亦要苦练暗器。为了弥补实力之不足,本帮弟子尚要学习合击之阵式,有三人、四人、五人及七人为阵的!” 桑小红问道:“这些阵式是谁发明创造的?” “姐夫对此极有兴趣,平日在家便跟古某、家姐及家丁演练,可惜他死得太早,除了四象阵及七星阵较臻完善之后,三人及五人阵均只具雏型,而古某智力有限,无法完成其志!” 桑小红再问:“令姐被杀时,当时你不在场?” “因家师病危,古某赶回师门尽弟子之孝道,三个月之后古某回去才知道发生惨剧。一家十二口,无一生还,幸好家姐在出事时,抽身回房草草写下经过,并将之藏在一块活动红砖底下。” 沈七郎道:“相信古兄必定花了不少工夫,才找到令姐之遗书。” “不,那块活动红砖,其实只是砖下之泥巴松脱,我们故意不修葺,秘密书信都放在砖下面,因此一找便找到了!” 沈七郎问道:“还有一个问题请教,青龙会杀人干净之至,不留活口,且不留线索,你如何能找到这四十一个人?” 古藏宝叹了一口气,道:“第一个同伴我花了三年工夫才找到,一个接一个,慢慢速度便快了!这些都是枝节,对古某来说,最重要的是找一位文武全才,有勇有谋之人来当帮主,否则不知要到何时何日才能达到屠龙之目的!” 桑小红道:“小妹认为有机会应该偷袭一下青龙会,一来挫其锐气;二来给与被害者之家属一点希望,将来对发展帮务亦有裨益!” 古藏宝道:“此事古某将慎重考虑!” 房门忽被敲响,原来下属送上酒菜。古藏宝忙请他俩入座,沈七郎及桑小红早已饿了,寒暄两句便举箸。 饭后,稍为休息了一阵,便有消息传来,小怡仍在贾府地窖内,青龙会立冬分会头目将于后天回来。 这个消息对沈七郎来说,实在是件大喜讯,他决定今夜再到立冬分会。古藏宝闻后道:“待古某策划一下,今夜咱们一起杀进立冬分会,出一口鸟气!” ×      ×      × 夜里忽然起风,秋风一阵强过一阵,把地上之沙石都刮起半空。 屠龙帮已先派出先锋,沈七郎及桑小红一组,两人在中间,古藏宝率二十四名帮内高手押阵,走在最后面,出发之前,他们已商量好整个行动计划,因此人人均有必胜之信心。 风越来越急,群豪绕城急驰,屠龙帮弟子果然轻身功夫都很不错,不一阵已至贾府附近,群豪立即散开。 五名先锋一身黑衣,俯腰卸枚疾走,直至围墙下,沈七郎及桑小红则跃上树顶观察。 俄顷,只见围墙内抛出一块石头来,那五个先锋立即翻过围墙,四周一片静寂,只剩呼呼的风声。 又过一忽,围墙内再向大树处飞来一块石头,沈七郎及桑小红立即自树上飞下,急奔几丈,立翻过围墙,只见一名黑衣蒙面汉向他俩招手,沈七郎及桑小红立即奔前。那厮转过墙角,那里还有一名黑衣汉,向前指一指,当下四人蹑手蹑脚走前。 前面那名黑衣汉轻轻推开一扇房门,低声道:“里面有地窖之出入口!”四人进内,却是一间小厅,那人回身将门关上,走至一个木架前,伸???移动架上的一个花瓶,但闻“嗤”地一声响,地板上露出一个四尺见方之洞口来,桑小红立即走前,却为黑衣汉拦住。 “小怡在下面,但下面还有不少人,还是让我先下去,你们随后下来!”黑衣汉便是古藏宝放在青龙会内的耳目,他职位只是副香主,但已可未经申请下地窖。沈七郎稍候,亦轻轻走下去,桑小红随后,最后则是那位屠龙帮先锋。地窖约莫两丈三四深。地窖里有微光,左右都有通道,沈七郎不由犹豫起来。 幸好此时,那黑衣人已在左首那通道现身,只见他伸手向右首那边指了一指,同时闪身走在前面,沈七郎立即紧跟其后。 通道不长,立即出现一个转角,黑衣汉回身向他打了个手势,沈七郎明其意,便贴墙站立,那汉子若无其事般转弯走前。 沈七郎将耳朵贴在墙上,半晌才听到一个人声,好像向黑衣汉报告情况,他悄悄探头望过去,只见前面有一排铁栅,栅外有个汉子正与黑衣汉聊天,后背对着沈七郎。 黑衣汉面对沈七郎,向他打了个眼色,沈七郎如箭一般射出,那汉子似乎略有所觉,转头望后,但沈七郎之指风早已射出,正中其晕穴。黑衣汉立即将他轻轻扶住放倒。铁栅之内,囚着两个汉子,一个小女孩。 黑衣汉自牢子身上取出钥匙,将铁栅打开,同时对那两个囚犯道:“不要作声,咱们放你们出去。” 沈七郎走内,抱起那小女孩,可不正是小怡?小怡正在睡觉,这时才醒来,睁眼见到舅舅,又惊又喜,沈七郎一见,连忙以手捂住她嘴巴,低声道:“小怡,不要叫,舅舅救你出去!”黑衣汉招招手,示意快走。当下自通道退出去,沈七郎将小怡交给桑小红,走在前面。 俄顷便至出口,他拾级而登,双臂运动护顶,一跃而上,内厅不见有人,他忙向下打手势,其他人鱼贯而上,沈七郎道:“先出去再说!”语音刚落,外面已传来一阵步履声,沈七郎一颗心揪紧,示意他们匿在柱后。 第八章 解除禁制 二仙脱困 那黑衣汉走近沈七郎身边,低声道:“在下叫梁仲棠,大侠且勿露面,待在下先去看看。” 沈七郎一把抓住他,问道:“那两个囚犯是什么人?” “在下不知道,只知道他俩不是一般人,而且武功很高。”梁仲棠言毕便匆匆将门打开,问道:“发生什么事?” 外面有人道:“咱们发现敌踪!” “在何处发现,这里倒十分平静。” “启禀副香主,敌人便是你!”那人忽然叫道:“快把四周围住!” 梁仲棠喝道:“周小丹你胡说什么?” 另一个冰冷的声音道:“梁仲棠,你不必再狡辩了,咱们正等你暴露真正的面目,你们今日是插翅难飞了!”梁仲棠立即将门关上。 沈七郎对两个囚犯道:“两位是要跟咱们冲出去,还是再下地窖?冲出去有性命危险,下地窖虽然失去自由,但好死不如赖活,两位请考虑!” 左首那个身材较高的道:“年轻人,你说话最好先报个名号,这是最基本的礼貌!” “对不起!”沈七郎连忙敛容道:“晚辈沈雁,朋友们都称我七郎,尚未请教两位前辈之大名!” 右首那个身材较矮胖的吃吃笑道:“孺子可教,老夫顾湘夫,那位是蓝燕山!” 左首那个蓝燕山道:“矮子,别老说废话,快说正事!” 顾湘夫一翻白眼,不悦地道:“瘦子,你自己又不告诉他,为何要老夫做传声筒?” 蓝燕山道:“咱们身上被人下了禁制,十成武功发挥不了一成,如何冲出去?” “如今时间紧迫,请恕晚辈无礼,待我看一看!”沈七郎抓起他的手来,一把搭住其腕脉,脸上神态十分沉重。 顾湘夫道:“小子,你如果能解开咱们身上之禁制,老夫宁愿替你为奴为仆!” “不敢当,待晚辈试试看!”沈七郎言毕,伸手在蓝燕山身上下指,蓝燕山脸上神情忽忧忽喜。 顾湘夫道:,“你们守住门口,千万不要让人攻进来!” 蓝燕山道:“足少阳经解了,但手太阴经则毫无反应,嘿嘿,小子你不要气馁,继续努力!”厅门突然被人撞开,梁仲棠立即与那个屠龙帮弟子抽出兵刃来,落在桑小红身前,顾湘夫不断催促沈七郎。“小子,快点,到底行不行?” 蓝燕山忽然道:“任脉通了,好小子,真有你一手,你先替矮子通一两道经脉,咱们稍候再继续。” 顾湘夫喜道:“瘦子,认识你数十年,你终于说了一句人语!”沈七郎举袖拭一拭汗,其实他比谁都紧张,这种打通经脉的工作,比厮杀一场都要累,不过此时形势紧张却没有工夫让他休息。 青龙会弟子刚杀进厅来,后面形势忽乱,原来另外四名先锋,在通知了古藏宝之后,便攻青龙会之背后,蓝燕山慢慢走上前,忽然一掌劈出,一个青龙会弟子的颈骨便断了,他不吭一声便倒地气绝。 旁边那个同伴发出一道惊呼:“蓝老头恢复武功了,蓝老头恢复武功了!”这一叫,就像一杓冷水泼进油锅里般,一下子炸开了,已经杀进内厅的人,亦禁不住退了出去。 梁仲棠要冲出去,却为蓝燕山所止。“莫轻举妄动,他们人多,须从长计议!”忽然提高声音道:“你们谁是头头,出来跟老夫说话!” 过了半晌,方有一个中年汉走出来,站在厅外,颤声道:“属下参见‘快乐二仙’!” 蓝燕山冷笑道:“亏你还记得老夫!田于野在何处?” “分会长有事出去,此处暂时由属下金凌志统领……” “请问你准备如何对付老夫等?” 金凌志忙堆下笑容道:“两位长老要离开,属下随时欢送,但这几个人却不能放,否则属下难担失职之责!” “你既然还当老夫是本会之长老,那还听不听老夫之命令?老夫要你们立即列队欢送内厅所有的人,否则老夫便先不放过你!” 金凌志苦着脸道:“这,这不是为难属下吗?” “老夫只问你,到底放不放?须知老夫的耐性有限。” 金凌志十分为难,故意拖延道:“长老亦知道你自己的情况,属下道样做已经要冒杀头的危险……” 蓝燕山高声道:“老夫最后再问一句,到底送不送咱们出去?老夫不爱听废话!” 金凌志忖道:“他说话中气不足,看来武功尚未完全恢复,否则以他俩之能,又何须本人答应?”他始终没有十足之把握,乃道:“请长老让属下等商量一下!”他眼角一瞥,忽然见到沈七郎正在替顾湘夫解禁制,心头一跳,走开一忽立即回来道:“两位长老随时可走,其他人一个都不能走!” 蓝燕山勃然变色,怒道:“你真的不怕死!” “属下当然怕死,不过违反会规,属下会死得更惨,请长老体恤!”金凌志看准形势,加上一句:“请两位长老出殿,免得误伤长老,有失尊敬之心。” 蓝燕山冷笑道:“好一句有失尊敬之心,老夫若不出去,你便不惜以下犯上了?” 金凌志胆子越来越大,坦然道:“也说不上是以下犯上,两位本已待罪之身,如今竟与本会叛徒一道,意欲逃出分会,若非属下有尊敬之心,早已下令放箭了!” “那你就试试看!”蓝燕山突然标前,右手探前向金凌志抓去,他虽然只及平时三成功力,但猝然发难,这招出手之快,招式之奇,饶得金凌志反应快,仍被撕下一片胸衣,同时胸瞠火辣的疼痛,他大惊失色,急道:“快拦住他!”自己却躲得远远的,后背出了一阵冷汗。 立冬分会的人立即将蓝燕山围住,蓝燕山怪笑道:“老夫早已憋坏了,今日正好找你们出口气!” “不用怕他,他功力尚未恢复!”金凌志边指挥手下上前,边派人去调暗器手助阵。 厅内之梁仲棠及屠龙帮先锋之一姜关山只好冲出去助阵,其他四名屠龙帮先锋亦奋勇杀敌。 沈七郎施功正在紧要关头,急得桑小红直跺足,幸好围墙外已传来一阵喊杀之声,屠龙帮帮主古藏宝蒙着脸,率领二十名帮众越墙杀了进来,双方立即展开血战。金凌志知道今日再不能讨得好去,连忙发放烟花讯号。蓝燕山守住内厅大门,不让青龙会会众进去,“雁儿,你到底行不行?咱们先杀出此处再作计较!” 沈七郎喘着气道:“请前辈再辛苦一阵!”就在此刻,围墙外又传来一阵杀伐声。 梁仲棠叫道:“不好,田于野他们回来了!” 古藏宝之武功十分了得,连毙三敌,再将金凌志打得奄奄一息,他喝道:“快杀人,回头还有一场恶斗!”跟他进来的,都是屠龙帮之好手,纷纷得手,“沈大侠去了何处?” 梁仲棠道:“他在替青龙会的两名长老疗伤!” 古藏宝轻哦一声,心中奇怪之至,只是此时十分紧迫,来不及细问,便翻身出围墙探视外面的情况。 此刻,混战双方之心情起了极大之变化,立冬分会一众知来了援兵,军心大振;反之,屠龙帮帮徒则因不知外间之情况,而恨不得杀出贾府去。因此本来占上风之形势,又被扯平。 外面传来古藏宝之喊声,证明来的是强敌。只听一个屠龙帮主道:“四号,五号,你俩出去看看!”两个蒙面帮徒立即弃下对手,杀出围墙去,这边一下子去了两个高手,形势登时吃紧起来。 桑小红因要抱着小怡,无法杀敌,正应了一句看的人比下场的人更心急,小怡则伏在她怀内甜甜的睡着了,桑小红心底泛上一阵甜意,忽然一个念头在她脑海里闪过:“这孩子真乖,怎地我自己不生一个?” 她不由自主地转头向沈七郎望去,只见他跟顾湘夫却趺坐地上运功,大概施功已毕。俄顷,只见顾湘夫首先自地上跳了起来,道:“瘦子,让开一点!”他自蓝燕山身边窜了出去,有如出柙猛虎,冲进人群,举手投足之间,巳连毙两敌! 蓝燕山见状,喜而问道:“矮子,你手太阴经亦打通了?” “不错,那小子真不赖,老夫比你多解一条经络!假以时日,必可将身上之禁制全部解开!” 过了两盏茶工夫,方见沈七郎自地上慢慢站了起来,桑小红立即抱着小怡上前,用手帕温柔地替他拭汗。“你觉得怎样?” “我任督二脉早巳打通,运一阵功便能恢复!”沈七郎伸手把小怡抱过去,道:“咱们杀出去吧!”他功力未曾恢复,不敢再妄动内功,但凭他那一身功夫,对付一般青龙会成员实在绰绰有余。 对方骤然增多两名高手,形势又是一变,轮到立冬分会再度发出求救讯号。沈七郎回头道:“两位前辈,不值与这些喽啰一般见织,咱们杀出去吧!” 蓝燕山及顾湘夫恨不得他替自己早点解除身上之禁制,自然同意,立冬分会的人见状更加不会阻拦,便让他们杀出围墙。 一到围墙外,形势又是不同,只见双方人马混战,屠龙帮人手只及对方三分之一,而古藏宝被一名对手缠住,杀得难分难解。 沈七郎一声不吭,抱着小怡直杀入阵中,桑小红仗着一对短剑,护在他身侧,两人合作,居然收获极大,连创数敌,屠龙帮帮徒见同伴危急,不待吩咐,早已冲入阵中厮杀。 蓝燕山喝道:“田于野,你见到老夫还敢顽抗!” 田于野道:“你本是本会之犯囚,田某何事抗不得?你再回牢房,田某可以向会长说项,也许不会增加刑罚!” “放屁!你今日自信能拦得住老夫么?”蓝燕山奋起神勇,一招毙击一名青龙会喽啰。 田于野吃了一惊,以为他已全部恢复功力,则再加几个田于野亦未必能阻拦得住,不由暗暗叫苦。 顾湘夫接口道:“老夫念你一向善待咱俩,也不为难你,只要你下令手下散开,便不与你计较,否则便休怪老夫不念旧情!”田于野只好下令撤兵,屠龙帮亦不欲久战,当下立即展开轻功离开。田于野待他走了之后,便暗中派了几名精细的手下,偷偷跟踪。 众人驰了一阵,只见前面放着数十匹良驹,当下群豪策马急驰,只恐马迹留下线索,到了杏林村外,十来个人跳下马,向村内前进,其他人驱马继续向前驰。 古藏宝伏在暗中监视,果然不久即见两名青龙会探子亦策马尾随前进,他嘘了一口气,迅速进村到秘密总舵。顾湘夫啧啧地道:“想不到这里另有天地!” 古藏宝道:“这是本帮之总舵,希望两位万万不可泄漏出去,嗯,尚未请教两位前辈高姓大名?” 顾湘夫道:“我俩是青龙会之长老,你不害怕么?” 古藏宝大惊失色,霍地站了起来,直瞪着对方。 蓝燕山忙安慰他,道:“你放心,咱们‘快乐二仙’看不惯他们的作为,便提出退会,谁知道他们表面答应,并开欢送宴会,却悄悄在酒内放了迷药,咱们着了道儿,还被人在身上下了禁制,经脉闭塞,不但失去武功,时间一久,人亦会枯死!” 顾湘夫接口道:“后来咱们被送来立冬分会囚禁,幸好遇到你们,才得重见天日,老夫素来恩怨分明,诸位既然与青龙会为敌,咱们便是朋友,是战友,绝对不会泄漏半句话,因此你大可以放心。” 蓝燕山道:“老夫曾说过,沈小哥救了我,老夫这辈子会替他为奴为仆,只要你信得过他,便该连咱俩都相信。” “不敢当不敢当,两位是前辈,岂有替晚辈为奴之理!”沈七郎急道:“何况忝为武林同道,伸手相助乃吾辈份内事,两位不必挂怀!” 顾湘夫道:“咱们说出去的话便不收回来!” 桑小红见他俩武功高强,可资利用,乃道:“不必为奴为仆,大家交个朋友,仍然以前辈晚辈相称,不是很好吗?” 蓝燕山沉吟了一阵,道;“也罢,总之沈小哥去那里,咱们便跟着他就是,不过也不必前辈晚辈的称呼,咱们称他小哥,他叫咱们老蓝、老顾就是!” 沈七郎正容道如此沈某倒可接受!”稍顿又问:“两位被囚了多久?” “牢中无日月,记不清楚,大概有半年了吧?” 顾湘夫问道:“咱们是过了春节不久向……会长提出请辞的,如今是什么时候?” 桑小红道:“再过几天便立冬了!” 顾湘夫怒道:“想不到已过了八九个月,真是气死我也,非找‘九天神龙’算账不可!” 沈七郎问道:“谁是‘九天神龙?’” “他便是青龙会的会长!瘦子,你莫怪我违誓,此一时,彼一时也,如今沈七郎才是咱俩的主人!” 第九章 重回江湖 锄强扶弱 蓝燕山道:“所有加入青龙会的人,都发下毒誓,不能泄漏半句有关青龙会的秘密。嗯,诸位跟青龙会到底有什么仇恨?” “说起仇恨,那可深了!”古藏宝扼要地将屠龙帮的宗旨及情况介绍了一下。 沈七郎则道:“在下乃外甥女被掳,迫我加入青龙会,看来他们都是用这种手段,胁迫不愿加入的人听令!” “不错,咱们青龙会表面看来非常神秘强盛,但并非人人均愿意替其卖命!”蓝燕山问道:“不知‘屠龙帮’有多少人?” “本帮弟子不到五十个,不过人人与青龙会不共戴天,锐气极盛!” 顾湘夫道:“以此实力如何跟青龙会周旋?对付一个分会,就已力有不逮了!” 古藏宝道:“虽明知不可为,但本帮上下依然下决心,欲以有生之年,跟青龙会干到底!” 顾湘夫跷起拇指道:“有志气!只是……咳咳……老夫经过厮杀,肚子不争气……”他话未说毕,古藏宝已笑道:“古某早已着手下们准备点心了,只是匆促之间,办不到好菜!” “能填饱肚子就行!”刚说到此,已有人捧上两个大盘面条,一盘炒鸡蛋、一只风鸡、一碟青菜,当下众人也不客气,纷纷动手。 饭后,沈七郎道:“在下有点累,想早点休息!”回头又对顾、蓝两位道:“两位放心,在下必尽力替你俩解除身上之禁制!” 顾湘夫大喜道:“大恩不言谢,不过你不会救错老夫,包你有十倍回收!”沈七郎一笑置之。桑小红为让他好好休息,伸手接过小怡。 “小怡,你今晚跟红阿姨睡,好不好?” 小怡乖巧地亲了一口桑小红,道:“小怡以后都跟红阿姨睡。”喜得桑小红在她小脸颊上,连亲十来口。 ×      ×      × 地宫里不分昼夜,沈七郎一因昨夜施功太过疲累;二因救出小怡,睡得十分沉香。醒来之后,又练了一阵功,然后才出门,早有人在外面等候,立即送上洗脸水。待沈七郎梳洗之后,桑小红已抱着小怡进来。三人一起吃早饭。“小怡乖不乖,睡得好吗?” “好。”小怡反问:“舅舅,你以后会再离开小怡吗?” 沈七郎想了一下才道:“舅舅还有很多事情要办,而你身上之毒又还未拔清,所以舅舅要派人送你去蒲伯伯那里,等你治好了病,舅舅便永远跟你在一起。” “是不是红阿姨送小怡去蒲伯伯处?” 沈七郎拿眼望着桑小红,桑小红颇为为难地问:“七郎,你还有什么事要办?” 沈七郎道:“在下既要替两位前辈解除禁制,又要到贺春秋家,解决他孙女被掳的事!” “这事都不好办,尤其是第二件,你要多久时间?” 沈七郎沉吟着摇摇头,桑小红低声道:“我看你是想真真正正重回江湖了!” 沈七郎身子一颤,半晌才道:“我听了古帮主的介绍,忽然觉得我这身武功,若隐埋在山水之间,不仅可惜,且对不起老天爷对我的厚爱!大丈夫学艺何为?不是为了锄强扶弱、伸张正义吗?独乐乐,又怎及众乐乐呢?我一个人无忧无愁在游山玩水,却有许多人受人欺凌,有许多人生活在恐惧、痛苦之中,心头亦难安呀!” 桑小红双眼突然闪过一丝亮光,脱口道:“你今日说的话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你这才像个男子汉,我师兄他,他大不如你……”她眼露异采,死死地盯着他,就像他脸上忽然长出一朵花来。 房门突被人敲响,沈七郎抬头望去,原来站在门外的是古藏宝,两人连忙长身。“帮主好!” 古藏宝道:“今早自桑姑娘口中得悉小怡的情况,古某已安排妥当,派三个人化装送她到蓝鲸帮去!” 沈七郎十分感激:“帮主日理万机,还掂挂着这桩事,沈某感激之至!不知帮主有何妥当之办法?” “古某找三个精明的手下,扮作做小生意的人,挑着担子出村,将小怡藏在担子里,待走远了,再上马车,驾车的是另外一个人!” 桑小红大喜道:“小怡再经姑奶奶妙手易容,变成一个男孩子,包保无人认得出来!” 古藏宝接道:“到了黄河再乘船出海,由海路去蓝鲸帮,刚好我一个手下是宁波府人氏,他正想回转探视,且他还认识蓝鲸帮的人,因此大侠大可放心!” 沈七郎抱起小怡,在她颊上亲了一口,“小怡,你听不听舅舅的话?” 小怡乖巧地道:“舅舅,你要我跟他们去找蒲伯伯,是不是?不过,待我病好了之后,你可不许食言,一定要来找我,以后再也不许离开小怡了!” 桑小红道:“不要紧,以后就算舅舅有事离开,红姨一定会陪伴你。” 古藏宝露出会心微笑。“好,一言为定,大人不可骗小孩子!” ×      ×      × 沈七郎花了一天工夫,又替蓝燕山打通身上三条经络,顾湘夫一条经络,他俩心情之佳,比叫化子在路上拾到一锭大元宝还高兴。 三天之后,不但蓝、顾两人身上经络全部打通,连沈七郎亦恢复了精力,于是桑小红替他们易了容,准备出发去安阳,古藏宝却坚决要派两名手下去当跑腿,沈七郎只好却之不恭。 一行六人二更时分,由地宫到地上,展开轻功急驰一阵,然后到一座树林,里面有间茅舍,养了十多匹良驹,他们每人取了一驹便上鞍。桑小红问道:“这是你们屠龙帮的秘密分舵?” 一个叫甘三妹的道:“不算是分舵,只能说是个据点。姑娘忘记你跟帮主之约法三章,路上不许提‘屠龙帮’三个字,预防隔墙有耳!” 另一个叫韩建邦的则道:“看来咱们还得使用化名!”当下各人订下一个化名,乘夜色急驰。 第二天黄昏,六人便到了安阳城外,于是六个人分两组进城,约定在悦兴客栈会合。那悦兴客栈设备虽一般,但在城里也是家有头面的老字号,客人居然十分冷落。沈七郎觉得有点不妙,进房之后,立即召开会议,稍作议论及安排,立即带桑小红直奔贺府。 到了贺府,只见大门紧闭,门前石阶铺落灰尘及落叶,他略一犹豫,上前拍门,拍得用力,惊动邻居,有人探头问道:“你们要找贺老爷子吗?” “是的,请问老爷子家是否发生变故?怎地没人应门?” “你们跟贺家是什么关系?” “多年朋友,上月老爷子大排筵席,宣布退出江湖,咱们还是贺客哩!”桑小红见那人一脸忠厚,便走过去问道:“请问贺老爷子是在什么时候搬家的?” 那人道:“三天前咱们便发现贺府没有开门,是否搬家,搬到何虑,无人知道!” “你一直住在这里?” 那人点点头,叹息道:“老爷子对咱们一向很好,有他在,就像一棵大树罩住咱们,以后的日子……”他叹息着,转身入门。 沈七郎忙走过去,边道:“老哥且慢,你说以后的日子,会怎么样……莫非最近安阳发生了什么大事?” 那人停足却不转身,道:“好像贺府发生了什么事,详情无人知道,安阳城这些天来,倒是十分平静,两位若无要事,还是早点离开吧!”言毕将门关上。 桑小红还待要问,沈七郎见周围邻居都开门探望,忙向她打了个眼色,然后携手离开,桑小红低声道:“大哥,咱们慢慢走。” 沈七郎一怔,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桑小红轻笑道:“虽然数夕同床,但一向异梦,肌肤相触难以计数,但你从未握过我的手,小妹希望你能多握一阵,这不算过份吧?就算是过份,你便当作是种赏赐吧!”她边说用手握住他,生怕他会跑掉般。 沈七郎心头一荡,觉得她虽然有点来路不正,但性格爽朗敢爱敢恨、宜嗔宜喜,不失是位可人儿,堪可陪伴终生。是以亦用力反握,桑小红腰肢一软,半靠在他身上。 不料,她一时忘记自己扮作男装,两个男人在街头上亲热,引来路人侧目,纷纷指指点点,过了一阵两人才发现,登时满脸通红。 返回客栈,顾、蓝两位尚未回来,两人乃先洗了个澡,晚饭前,顾、蓝回来,报称城内不见有青龙会之人,沈七郎亦告之去贺府拍门之情况。 顾湘夫道:“看来贺春秋一家是溜掉了!” 桑小红忍不住问道:“你凭什么下此判断?说不定他们全家已遭不测!” “不会,青龙会很少做出这种事来,通常他们窥准机会,制人弱点,很少有人会反抗!” 沈七郎道:“事有例外,说不定人家宁作玉碎,不作瓦全呢!” 蓝燕山含笑道:“贺春秋没有这股狠劲,倘若他是这种人,青龙会也不会看上他,因为日后不好控制!” 沈七郎及桑小红不由颔首,承认他俩分析合理。顾湘夫道:“还有一个情况,贺府可能有地窖之类的设施,他们躲了起来,因此,咱们今夜可进去探试一下!” 沈七郎道:“在下正有此意。” 饭后闲聊,蓝燕山问道:“小哥,你师承何人?” “家师乃昔日之“七指怪客”,江湖上知道此的,不足十人!” 顾湘夫失声道:“当年‘七指怪客’因为右手之食指、拇指及左手拇指被仇家切断,迫得他弃剑练指,反而因此而练成奇功,最后将仇家全身经脉截断,而威镇武林,小哥是他高足,难怪有此功力。” 蓝燕山则道:“令人震惊的是他的仇家乃同样以怪著名的‘八臂金刚’!当时‘八臂金刚’叱咤风云,武林无人能敌,但在举手投足之间,便败给令师,最奇怪的是令师不久便归隐,不知所终,算起来令师今年应该五十多岁了吧?” 沈七郎神色一黯,道:“家师早已仙逝,可惜我入门时间不久,家师十成功夫,学不到三成,因此从来不敢亮家师之名号,以免辱没了他老人家。”稍顿续道:“倒是两位之大名,在下未有所闻,实在孤陋寡闻之至!” 顾湘夫吃吃笑道:“咱俩投入青龙会已数十年,以前化身千万行走江湖,顾湘夫及蓝燕山才是咱们之真名,你当然不曾听过!”他念了一串名号,都是武林中著名之人物,且多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之辈,沈七郎这才恍然大悟。“在下真是有眼无珠,两位原来早已是响当当之大人物,由此及之,青龙会几位领袖,武功之高不是更加令人望尘莫及?” 顾湘夫叹息道:“说得不错,他们武功的确极高,放眼武林,可与之颉颃者,数不出三人,本来令师也应是一位,可惜已经仙逝!” 蓝燕山接道:“倘非如此,青龙会之野心,又怎会这么大?” 桑小红问道:“他们到底想怎样?统率武林?争夺江山?” “统率武林乃第一步,继而争??下,这才是他们最终之目的!青龙会势力之广,外人实难想象,武林中有许多人,根本已秘密加入青龙会,甚至带兵之将军,也已有人秘密加入,因此争夺江山,并非痴心妄想。” 顾湘夫接道:“因此以咱们如今之实力要跟青龙会颉颃,简直是螳臂当车!不过,咱们两人的命是你救的,能多活一天,便等于赚了一天,因此咱俩并不计较道些!” “多谢两位前辈厚意,不过自古以来,已有不少以寡胜众,以弱赢强之战例。对整个青龙会来说,咱们当然显得十分脆弱,但若相对于他们的分会呢?” 蓝燕山目光一亮,道:“加进老夫两个人,加上屠龙帮,咱们之力量又在青龙会之任何一个分会之上,你打算用逐个击破的办法对付青龙会?” “目前也只此办法!”顾湘夫道:“老夫却没有这般乐观,稍为涉猎过兵书的人都知道,进攻一方,实力必须在守方的三倍以上,咱们之实力虽在青龙会分会之上,但绝对到不了三倍!这次偷袭立冬分会,能够全身而退,乃因一来你们有内应;二来田于野等高手不在;三来事前完全没有防备!” 蓝燕山道:“老夫一向比老顾悲观,这次为何反而比他乐观?乃因青龙会内,必还有像咱们这种已怀异志的人,只要咱们形成一股势力,他们便会倒戈相向!当然,如果能够再增添三百名高手,对咱们之形势,可有绝大之帮助,兵贵在精,不在乎多,屠龙帮之政策方针十分正确,宁精不滥,人多便易暴露!” 桑小红轻叹道:“天下高手不是在不管世事的九大门派,便已被青龙会罗致,剩下来都是些事不关己,己不劳心之辈,还有多少个有此热心的?” “一定有,只是不好找而已,咱们又不是准备明天便向青龙会宣战,不必急在一时!” 沈七郎道:“总之一切以时机成熟为前题!” 顾湘夫一拍大腿,道:“这句话正合老夫心意!” 蓝燕山推窗向外望了两眼,回首道:“时候差不多,咱们出发吧!” 第十章 计划消灭 立冬分会 当下众人换了夜行衣,分两组出发,沈七郎、桑小红、甘三妹一组;顾湘夫、蓝燕山及韩建邦一组,约定沈七郎那一组由后堂进,顾湘夫这组由前面进去,双方在大宅中院集合,因为沈七郎及桑小红去过贺府,故特地画了一张地形图予蓝燕山。 前后入宅的两组人,一路不受阻拦,一直至中堂会合,不见贺府一个人。蓝燕山道:“奇怪,真的没有一个人?” 沈七郎道:“邻居没有见到贺府的人搬走,因此断定他们必有暗道或地窖之类的设施,咱们找一找!”由于已不见有人,因此再无顾忌,沈七郎拆掉桌脚,作为火把照明,当下集中在内堂搜索。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天亮之前,终于在一个衣柜下面发现地下室之入口。当沈七郎将地板推开,里面有五枝短弩射了出来,幸好群豪早有准备,无人受伤。 桑小红向洞口呼道:“贺老爷子,咱们是沈七郎及桑小红,诚心来帮助你们的,怎地用这般歹毒的暗器招呼咱们?” 她连呼两遍,下面都没有回音,亦不见有任何动静,沈七郎只得道:“咱们下去看看。” 韩建邦道:“小的先下去……”他话未说毕,已被沈七郎推开,他首先跃了下去,桑小红恐他有失,第二个跟着跳下去。地下室不大,只能容纳七八个人,因此一眼便可看清楚,不过他们很快又找到一个出口,却是一道长长的通道,沈七郎依然一马当先,通道转了个弯,前面豁然开阔,似一个大厅。 桑小红道:“奇怪,他们人去了何处?” 顾湘夫道:“此处一定尚非尽头,咱们分头再找机关!”他首先窜前,伸手在石壁上摸索,其他人见状亦依样画葫芦。 也不知是无意中触引了机关,还是暗中有人控制,四周忽然降下四道铁闸,铁闸的铁枝,每根都有儿臂般粗细,铁枝之间之空隙,只有三寸宽,群豪大吃一惊,一时之间束手无策。 桑小红大叫起来:“贺春秋,你这老糊涂,恩将仇报,将咱们囚禁起来,意欲何为!”她大呼大叫,通道上只有她之回音,无人应允。 顾湘夫不耐烦地道:“丫头,你胡嚷嚷把人的耳朵都吵聋了,济什么事?” 桑小红道:“难道咱们便这样被活活困死?” 蓝燕山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丫头不必紧张!咱们两个老不死的,当日自忖必死,谁会料到,今遇到你们,而逃出生天呢!” “说得好听,只怕再没有那么好运了!生死本不太在意,但明明是一片好心,要帮人解决难题,却把自己的命糊里糊涂赔上去,实在太冤了!” 沈七郎叹了一口气,道:“小红,你别激动,咱们继续搜查一下,也许能找到开启机关的机括。”一言惊醒梦中人,群豪又在四周及地板上摸索,可惜没有任何发现。 顾湘夫道:“咱们的火把最好省用一点,只留一根,否则此处不见天日,将来都要变成‘瞎子’!” 当下众人都将手上之“火把”弄熄,只剩下桑小红那一根。 蓝燕山道:“幸好此处之通风设备还不错,否则咱们死得更快!” 桑小红轻哼一声:“你刚才还说塞翁失马哩!” 蓝燕山只当作没听见,道:“小哥,咱们难得有缘,何不趁这机会,互相交流一下武功心得。” 顾湘夫道:“此言极是,我看小哥之武功不在你我之下,在此枯坐无聊,正该找点事做,打发时间。” 沈七郎也知道两位前辈之武功非同一般,当下欣然答允,三人边说边比划,兴趣盎然,只有桑小红三人独自在地上敲打。地窖里没有昼夜,群豪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肚子越来越饿,而且口渴难忍。六根“火把”全烧光之后,连桑小红也失去了希望,躺在地板上等死,只有沈七郎、蓝燕山及顾湘夫三人仍在滔滔不绝地交换练功心得。 桑小红忍不住跑过来,将沈七郎抱住,道:“七郎,人都快死了,还学什么武功,你抱抱小妹吧,我死也要死在你怀内!”直至此刻,三人才觉得腹饥难受,口渴更加难忍,喉咙就像要冒出烟来。 过了一阵,躺在地上的顾湘夫忽然坐了起来,道:“有人来了,大家小心!” 桑小红喘着气道:“左右是个死,还怕什么?” 蓝燕山冷哼一声,道:“姑娘真教老夫失望,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你不爱惜生命,但沈七郎一副身手,风华正茂,岂可轻易言死?武林还需要他哩!” 桑小红一听与爱郎有关,立即坐了起来,在沈七郎颊上亲了一口,道:“七郎,你不能死,就算我死了,你也要想办法活下去!” 此刻,连坐着的沈七郎也听到脚步声了,低声道:“人快来到了啦!”话音刚落,便将到“轰隆隆”的声音,接着现出一道光来。原来一个中年汉子手提一盏灯,打开一扇墙,走了过来,他见到“厅”里的情况,不由一怔,桑小红已叫了起来:“方总管,还不快打开机关!” 沈七郎接口道:“上次来贵府,知道贺老爷子的孙女被青龙会掳走,本应留下来尽一分绵力,只因沈某自顾不暇,因此先到邯郸处理,后来回安阳找贺老爷子,谁知人去宅空,咱们不慎被困在此处!” 方良材问道:“大侠及桑女侠方某知道,但不知,其他四位又是什么人?” “他们都是沈某的朋友,也是青龙会的仇人!” 方良材道:“诸位且稍候!”他退回通道里,桑小红大急,正欲开腔叫他,已听到“刷”地一声响,四道铁闸霍地升上头顶。接着,方良材又走了过来,道:“天幸方某来得及时,否则后果真不堪设想!” “不知道老爷子如今在何处?” 方良材道:“请诸位跟方某来!”当下群豪跟着他由通道走进去,来回拐弯,也不知走了多久,才至尽头。 沈七郎道:“贺府建此地室,也不知花了多少金钱及时间,真让人叹为观止!” “老爷子未雨绸缪,想不到终于用上了!”方良材边说边伸手在壁上一块石板上敲打,声音空洞,甚是奇特。俄顷,头顶上露出一个百尺见方之洞口来,方良材道:“老爷子在上面,方某先上去打个招呼!” 过了盏茶工夫,方良材在洞口道:“诸位请上来!”群豪到了上面,方知道上面有几栋房子,贺春秋父子已站在那里恭候。蓝燕山道:“老夫早说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桑小红反问:“你知这是福还是祸?” “当然是福,尤其是对沈七郎来说,他收获更大!” 桑小红半信半疑,她不相信他们三个人交换心得,会有多大之收获,蓝燕山含笑道:“有机会你可问他!” 此时,沈七郎与贺氏父子已寒暗,正替他们介绍,顾湘夫道:“山野小民,无名小卒,有幸拜见贺庄主!” 贺春秋眉宇间仍留有一片抑郁之色,却强颜欢笑道:“老朽听方总管说,诸位已数日水米未进,请先到厅里喝点水,点心立即便送上来!” 甘三妹体力已快支持不住,半边身子靠在韩建邦身上,她声音微弱地道:“水……水……”众人扶她进厅,灌她喝水,其他人亦是大碗大碗地喝。 喝了水之后,蓝燕山道:“现在不能立即吃太多东西,只能稍吃一点,然后运功调息,晚上方可再吃!” 俄顷,送上六碗汤面,群豪吃后,贺南山便引他们到客房里,众人稍复体力,便纷纷运功调息。 晚饭不丰盛,但吃在群豪嘴里,却比山珍海味还美味。饭后喝茶时,贺春秋方道:“因舍孙女的事,连累诸位受了一场无妄之灾,老朽实在过意不去,差幸方总管欲回原宅,看看动静,否则如果诸位有什么不测,贺某就更加罪孽深重了!” 顾湘夫脱口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贺春秋微微一怔,顾湘夫忙岔开话题,问道:“令孙女如今还在青龙会手中吗?” 贺春秋脸色一黯,道:“老夫不能受人威胁,又无力对抗青龙会,唯一之办法,便是当作少生一个孙女,并举家躲起来避祸!” “此处到底在何处?仍在安阳城内吗?” “这已在城外的农村里,幸好老夫早有预谋,否则连个安身之处也没有哩!” 沈七郎问道:“前辈真的不要令孙了?” 贺春秋苦笑道:“贺某无能,府里早已被人渗透,连副总管也已是青龙会的人,还有何颜面争雄,未来日子只望能与青山作伴,并告诫子弟不许再涉足江湖,能平安度过余生,于愿已足!” 他一副英雄末路之神情,教群豪心头如压上一块石板般沉重,沈七郎道:“老爷子放心,青龙会作恶多端,不会没有反抗之力量,就在下所知,已有一个专门与之作对之组织,也许令孙还有重见天日之日子!” 贺春秋之妻子冯氏忙道:“果真如此,贺府上下必定感恩戴德!” 贺春秋道:“诸位看来均是欲与青龙会对抗的人了,贺某无能,但家里还有点财产,愿奉上三仟银子,作为路费!” 沈七郎本不想要,但想到古藏宝之艰苦经营,便慨然接受。“老爷子如此隆情厚意,在下便代他们拜谢了!”言毕长身行礼,却为贺春秋所止。 贺南山道:“诸位如吐见外,反教咱们不安了,小女之生死倒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不要让青龙会搞得江湖腥风血雨,人人均生活在惶惶不可终日的情景中!” 贺春秋忽又道:“此处可说安全,也可说不安全,但老朽老矣,已毫无雄心壮志,因此日内便会举家外迁,诸位欲与青龙会对抗,此处却可作为一片基地!” “如此沈某生受了!”贺春秋大喜道:“如此最好,免得荒废设施,能为武林稍尽一分绵力,老夫将活得更有意思!稍候,方总管会将地下室之总图,以及机关位置,开启方法,画一张图予大侠!” “老爷子欲迁往何处?万一救出令孙女,如何通知您?” “到那一天,老夫自然会派人联络你!” 沈七郎知道他不想说,也不便多问,无一意中得了贺春秋这片基业,可真是因祸得福。沈七郎道:“青龙会被消灭之后,这片基业将交回给老爷子!” “寒舍本来养了不少护院,这次老夫根本用不了这许多人,便一并留下来协助诸位吧!” ×      ×      × 三日之后,贺家迁移了,留下方良材及数十个护院,经过考核及自愿,沈七郎只要了二十来个,其他的全部发放路费,让他们回家。沈七郎派韩建邦及甘三妹去屠龙帮报讯,并请古藏宝来此一晤,共商下一步计划。直到此时,桑小红才体会到塞翁失马之意义。 狡兔尚且三窟,屠龙帮多了一个巢穴,当然是件值得庆贺之事,因此,古藏宝便匆匆随甘三妹、韩建邦来安阳,并带来了梁仲棠、江海、万明、杨素兰四名心腹。 当他看了贺府地宫之后,道:“建得真好,古某正担心将来咱们人多了,不知如何安置呢!” 蓝燕山道:“贺府之护院跟青龙会没有仇恨,忠诚程度不如屠龙帮弟子,古兄可要派些心腹过来,万一出事,也有足够之力量镇压,而且贵处仍然是第一基地,此处只能作辅!” “此点古某晓得,不知诸位找古某来,还有什么事要商量?” 沈七郎道:“之前沈某还一直存心脱离江湖,但最近想通了,因此准备找机会挫挫青龙帮之锐气,安阳城里有几个青龙会之秘密巢穴,在下想先将之拔掉!” 古藏宝大喜道:“古某等这一天太久了,有沈大侠之领导,看来本帮不日便能打响旗号,他日来归之有志士,必然源源不绝,请大侠将计划说说。” 沈七郎道:“青龙会在安阳城的‘点’,一是四福客栈,二是天香茶馆,三是贾府,贾府且不说它,安阳城也可能不止两个点,而且我估计这两个点只是联络处,这次行动,目的是要全面了解青龙会在附近之巢穴以及情况……” 桑小红截口道:“这不是舍本逐末吗?何不问问蓝前辈及顾前辈!” 沈七郎瞪了她一眼,“若果能问的话,我早已问了,何况两位前辈对分会的事,亦未必清楚!”稍顿又道:“安阳属立冬分会统管,我一定要将立冬分会先消灭掉!” 顾湘夫呵呵笑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沈七郎也!老夫两人可当马前卒,但绝不当军师!” 沈七郎续道:“四福客栈我跟小红已去过,驾轻就熟,便由我俩带队,天香茶馆,便请古帮主、顾前辈及蓝前辈当头,如何?”群豪自无异议。 古藏宝问道:“何时行动?” “今晚就出动,一发现新情况或查到尚有青龙会之‘点’,便立即派人通知,务求在一夜之间,全部将之拔清,然后老古便立即赶返邯郸,注视邯郸立冬分会之动态!” 第十一章 水氏姐妹 居心叵测 已经立冬,夜风特猛,在城外更是呼呼作响。 由于不是大规模之狙击行动,因此贺家之原护院,一个也不带。深夜,四福客栈一片静寂,沈七郎及桑小红踰墙而进。沈七郎向账房走去,桑小红则去开门,把三个屠龙帮弟子放进去。 沈七郎推开房门,只见里面有个人正由床上坐了起来,他指风随意而动,只见那人身子抖了一抖,便直挺挺地坐着,他将灯点亮,认出这个老汉正是掌柜。他先伸手到他嘴里据挖,未见有毒药,便改点其麻穴,道:“四福客栈一共有多少个青龙会的人?” 掌柜嗫嚅地道:“你说什么?老朽听不懂。” “也许我该问,四福客栈里有多少个人是暗中替青龙会做事的?” “什么青龙会?老朽不知道……” “唉,你真是寿星公吃砒霜呀!”沈七郎随即在他身上戳了几指,又封了其哑穴,“上次你们的店小二福祥出了事,立冬分会为何没有将你撤换?” 掌柜额头汗水如浆,身子不断颤动,沈七郎却似没有看见般。“老子这套迫供的‘分筋错骨’法,跟别人稍有不同,但威力更大,福祥、陆新材,还有许多英雄好汉,都忍受不住,何况是你?” 那掌柜已快虚脱,双眼露出哀求之色,沈七郎这才在他身上解开禁制,然后再解开哑穴,那掌柜“叭”地一声,趴在床上,就像离水的金鱼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桑小红走进来,低声问道:“顺利吗?” “还未老实哩!掌柜,你招不招?” 掌柜喘着气道:“我招了也要死……又何必……” “不招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招了之后,咱们便送你到一处安全的地方,青龙会绝对找不到!” “你可不能食言……其实店内的店小二全部都在替青龙会办事,只是他们都不知道,只道是替老朽办事而已!” “真正的青龙会弟子有多少人?” “只有五人,连老夫在内五人!” “你叫什么名?其他五人叫什么名?如今在何处?一一说出来!”沈七郎回首道:“小红,你记下来。” “老朽陆东兴,是陆新材的堂叔,其他五人都在店里睡……”他话刚说毕,桑小红已冲了出去,沈七郎再问:“安阳城里青龙会还有几个点?” “天香茶馆,永祥当店,还有‘铁腿十三踢’……” “唐修籍他已秘密加入青龙会?” “他还没有,不过他家里的人已有好几个人……” “安阳地界还有谁已秘密加入青龙会?” “老朽所知不多,只知道:“‘八臂金刚’、‘铁胆琴心’及‘莲花剑客’三个人……” ×      ×      × 青龙会立冬分会在安阳城的势力,竟然在两日之间,被人连根拔掉,消息传到总坛,田于野便接到令输,要立即查出凶手,总坛并派了四个星宿、一个护法到立冬分会支援。屠龙帮布置在立冬分会的卧底,职位高的,因已暴露,再也呆不下去,职位低的,一点消息也听不到,因此屠龙帮完全没法掌握到立冬分会之情况。 邯郸没有消息,沈七郎也坐不住了,幸好还有顾湘夫及蓝燕山陪他练武,老实说,沈七郎自从归隐之后,虽然练成绝技,但从未与真正的高手过招,顾、蓝两人正好让他做靶子,因此短短数日之间,他在武技上之收获,胜过一年。 这天练完武,顾湘夫低声道:“瘦鬼,七郎这小子最可爱的地方便是一句不问咱们有关青龙会的事,好像他早已知道咱们在龙王庙里发过毒誓般!” 蓝燕山道:“他越是这样,老夫越有忍不住之感!” “哦?你准备将所知道的全部告诉他?” 蓝燕山摇摇头:“老夫只是有忍不住之感觉而已!他是个有志气的人,不会将希望寄托在咱们身上,因此老夫决定以后为他赴汤蹈火!” ×      ×      × 一连七日没有半点消息,沈七郎忍不住带着桑小红跑一趟邯郸。本来蓝燕山及顾湘夫也要跟着去,但沈七郎怕安阳有事,无人照顾便执意留下他们。“两位老兄,最多五七天我们便回来,如果需要两位的,一定会派人来请!” 桑小红当然又要替沈七郎易容,两人扮作兄弟上路,安阳至邯郸,路途不远,又没有急事,放辔徐行,沿途谈谈笑笑,倒也乐融融。 这天两人只顾谈笑,居然错失宿头,乃索性趁月色赶路,忽然路旁树林里传来打斗声及女人之叫呼声,桑小红是女人,立即联想到的盗欺侮良家妇女,她大喝一声,甩蹬自鞍上飞起,射进树林里。 沈七郎怕她有失,连忙紧随而进,只见树林里两对男女正在厮杀,那对女的年纪在二十出头,貌美而又身材丰满,大概是技不如人,衣衫破碎,神态狼狈。 沈七郎大喝一声:“住手!”急飞过去,那两个汉子见来了人,慌忙落荒而逃。 忽闻桑小红叫了起来:“两位不是水姑娘吗?” 沈七郎定睛一望,也认出来那是“玲珑双姝”水玉玲及水玉珑姐妹,当日曾在贺春秋的寿礼上见过一面,当下问道:“两位姑娘没有受伤吧?” “多谢两位壮士相救!”水玉玲向他俩衽衽俭一礼。“尚未请教两位大名!” 沈七郎道:“在下铁逸飞,这是舍妹铁逸仙,为行路方便故改男装!” 水玉珑道:“两位大名十分生疏,莫非是江南人氏,少在北方走动?” “在下湖广人氏,初涉到贵境,难怪两位不知。” 水玉玲道:“不对呀,这位妹妹却能一眼认出贱姐妹来,怎会说初到贵境?” 沈七郎哈哈笑道:“上月在贺老爷子府上,见过两位姑娘,只是咱们人轻名薄,坐在广场上,姑娘自然不识!” 水玉珑道:“原来如此,多谢两位相救,否则贱姐妹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了!” 桑小红问道:“刚才那两个是什么人?因何与两位姐姐在林里恶斗?” “咱们错过宿头,以为在林里歇一宵,不料被‘牡丹双蝶’缀上,唉,也是命不该绝,两位要去何处?” 桑小红快口道:“咱们要去邯郸城,两位呢?” “咱们没有去处,到处游荡,两位去邯郸有何贵干?”沈七郎干咳一声,道:“咱们去邯郸只是慕名而去,古城嘛,应有许多远古遗迹可供凭吊!” 水玉珑喜道:“既然没有要事,那么贱姐妹尾随两位去邯郸,料铁兄不会拒绝吧!”水玉玲接道:“咱们怕‘牡丹双蝶’痴心不息,再度袭击贱姐妹,不是要辜负贤兄妹一场相救之情吗?” 沈七郎道:“两位姑娘若不嫌弃者,同路而行,正是求之不得也!” 当下四人出林,各自牵马上路,水氏姐妹声如黄莺,沿途说些北方风土人情,奇闻掌故,言谈风趣,颇能解闷,桑小红大对胃口,因为她一向有点不羁,跟沈七郎一道,常有拘束之感。 天亮之后,进入一座小集歇息,水玉玲道:“前面有一家小店,饺子做得好极了,只是地方稍嫌浅窄。” “贱姐妹最不喜排场,遇到好吃的地方,才不管高尚还是局促哩!” “如此最好,这顿待贱姐妹做个小东,报答两位相救之情!”水玉玲在前引路,不远之处果然有一家号“饺子大王”的小店,里面只有两桌客人。“掌柜,你们最拿手的饺子,给咱来几份!” 小二引他们入座,水玉玲忽道:“小妹内急,失陪一阵。”她急急向店后跑去。 沈七郎道:“我出去买件替换的衣裤!”他出店之后,忽然脚步加快,绕到店后去,只见一只白色的信鸽,自后院腾空而起,左脚上隐约见到系着一枝竹管。他心中冷笑一声,走出后巷,到成衣店买了一套衣裤,匆匆回店。水玉珑道:“铁兄怎地去了这么久?饺子已快凉啦,快坐下吃吧!” “对不起,让诸位久候了!”沈七郎忽然取出一根银针来,在每个饺子上测试一下。 水玉玲粉脸微变,道:“铁兄这是什么意思?” 沈七郎忙道:“咱们刚到江北便着了一次道儿,被人在饭菜里放了迷药,身上之财物全失,因此不得不小心一点!没事,大家吃吧!”桑小红满腹狐疑,碍着水氏姐妹的脸又不方便问。 黄昏时间,四人已进了邯郸城,一齐投进高升客栈。沈七郎故意与桑小红各开一间房,但桑小红却赖在沈七郎房里。 沈七郎运功以“传音入密”道:“有人在外面偷窥,不可说话,我只先告诉你一件事,水氏姐妹来路有疑,今夜再仔细告诉你。”嘴上却道:“妹子不要生气,愚兄稍候陪你去买两套衣服就是!” “要去如今便去,洗澡后不换衣服,难过死了!” 沈七郎没奈何只好跟桑小红出门,只见绿影一闪,倏然不见,他心中暗暗冷笑,走到水氏姐妹房外,叫道:“水姑娘,咱们出去买点东西,稍候便回来!”他不管水氏姐妹听不听得到,拉着桑小红便出店。 一出店,便闪进一条小巷里去,桑小红讶然问道:“有敌人跟踪么?” “由今开始不要开腔,只用眼睛看。”沈七郎将她推到一户小院墙后,过了一忽,果见水玉玲伸头往巷里看了两眼,又匆匆走了。 “你怀疑水氏姐妹?”沈七郎拉着她穿过另一条小巷,低声道:“水氏姐妹很可能已暗中加入青龙会,她俩出现得十分突兀。‘牡丹双蝶’那场戏,演得很拙劣,咱们一入林,他俩便跑了,既然色胆包天,又怎会突然逃跑?而且一直查问咱们要去何处,今早,我出店买成衣,其实是跑到店后,只见有一只信鸽飞起……” 桑小红截口道:“照你这样说,那家‘饺子大王’是青龙会的一个联络点?为何不进去将他们挖出来?” 沈七郎道:“何必打草惊蛇?我正想引他们现身,再窥机杀之!如今咱们去买衣服,再想办法将消息传给老古知道!”两人匆匆去买了套成衣,又到草药店“看病”,大夫是屠龙帮的人,藉看病将消息传了出去。大夫道:“我开两服药给你,你叫小二替你熬,这药是治你的经痛。” 桑小红粉脸微红,当下付了钱,提了药回店,果然吩咐店小二熬药。水玉珑一见到便热情地拉着桑小红的手,关心地问道:“铁姐姐,你身子那里不适?” 桑小红附耳告诉她,水玉珑格格笑道:“如此姐姐不是很辛苦?每个月都要吃一次药!” 沈七郎道:“咱们出去吃晚饭吧?令姐呢?” “她也是出去买衣服,很快便会回来。” 沈七郎冷笑一声,心中暗道:“狐狸终于露出尾巴来了,我刚才只说出去买点东西而已。”水玉玲过了好一阵才回来。“哎唷,要你们饿着肚子不好意思,走走!今晚由小妹做东赔罪。” 四人到一家酒楼晚饭,天南地北地瞎聊着,饭未吃饱,沈七郎忽然发现多了几席食客,照说此际晚饭时间已过,不可能再有食客进店。他不动声息,最后结账返回客栈,他知道如今出现的,一定不是什么大人物。 次日,四人在城内游览古迹,午饭时,忽听水玉玲叫了起来:“表姐,你怎地来了邯郸?”沈七郎转头望去,只见靠窗一张单座坐着一位二十四五岁的姑娘,貌若天仙,但却透出几分冰冷,正应了一句:艳如桃李,冷若冰霜。 那“表姐”道:“你两个丫头,跑出来这么久还不回去?姨母天天念着哩!” 水玉珑道:“表姐,你搬过来吧,给你介绍几位朋友!”她边说边走前,硬把“表姊”拉过来。“这两位是铁大哥及铁姐姐。两位,这是我表姐。” 沈七郎长身抱拳道:“在下铁逸飞,此乃舍妹铁逸仙,未请教姑娘贵姓。” “小妹姓卜,贱名单字一个“珍”字,名字俗得很,贻笑大方。”那姑娘嘴上说得客气,但神情依然冰冷之至。 “卜姑娘请坐,若不嫌弃,不如一起用饭。小二,再添两个菜来。” 水玉玲问道:“表姐,你住在那里?” “尚未找到落脚处,你们住在何处?” “咱们住在高升客栈,表姐,你跟咱们一起住吧!” 卜珍点点头,抬头问道:“不知铁兄仙乡何处?” “在下湖广人氏,从未至河北半步。” “既然如此,为何脸上要涂易容药?河北有仇家?” 沈七郎料不到她开门见山,一针见血便提出一个令人难以回答的题目来,一时间竟然怔住了。幸好桑小红反应快,道:“实不相瞒,咱们兄妹是次北上,正是要找寻仇家之下落,姐姐真好眼光。” 第十二章 将计就计 鼓山歼敌 水玉玲道:“咱们姐妹常在河北乱闯,识人不少,不知你们的仇家叫什么名字?” 沈七郎叹了一口气,道:“先父母死得仓猝,其实咱们连仇家是谁都还未能确定!” 水玉玲脱口道:“如此如何找寻?还道可以帮你一把哩!” 卜珍道:“小妹倒有一个好办法,可以帮助两位找到仇家!”她说得甚有把握,桑小红忍不住道:“如此可得请姐姐赐告良方了!” “很简单,通常找不到人,便得让他反来找你们……”桑小红道:“小妹愚蠢,听不出姐姐的意思来……” “现出本来真面目,仇家为了要斩草除根,定然会找上来,如此不是可知道谁是仇家了吗?” 沈七郎结结巴巴地道:“姑娘说的可是歪理,敌明我暗,莫说报不了仇,还要招来杀身之祸!” 卜珍微微一笑。“倘非如此,阁下又如何能找到仇家?” 沈七郎忖道:“这婆娘机心比水氏姐妹又深了不少,可得小心应付!” 耳畔却闻桑小红道:“多谢三位姐姐关心,咱家的仇,只能由咱兄妹自己想办法报复,未敢偏劳三位!” 水玉玲道:“喑,看来铁姐姐是在怪咱们多管闲事了!好好,咱们陪表姐再吃点东西吧!铁大哥,下午咱们去何处游览?” 沈七郎道:“听说响堂寺石窟,不但风景秀丽,而且宏伟壮观,小兄正想下午去游览一下!” 水玉珑道:“那敢情好,咱们就一起去吧!表姐你也去吧?” 卜珍道:“愚姐是无可无不可,那就去看看吧,只不知人家欢迎否?” 沈七郎道:“有美相伴,乃几生修来之福,铁某岂有不欢迎之理?”当下由沈七郎领路,五人五骑便出城去。 那响堂寺石窟,分南北两区,相距三十里路,因此五人还备了干粮食水,先到北响堂寺,位于鼓山山腰,寺已十分破旧,但一座五层高之石塔,耸然而立,老远便能看到,由于山势高峻,又多哨壁悬崖,五人只好把马匹寄放于村里,然后徒步而登。 卜珍道:“咱们走快一点,否则今夜可能赶不了回城!”言毕展开轻功而上,水氏姐妹亦依法泡制,桑小红提气急上,却让沈七郎轻轻拉了一下,两人遂故意堕后。 沈七郎抬头一望,心中暗暗冷笑:“只怕这三人都留了一手,尤其那个卜珍,武功显然还在水氏姐妹之上!” 不料卜珍竟道:“两位快一点吧,咱们又不是你的仇家,何须故意掩饰?” 沈七郎吃吃笑道:“三位姑娘武功高超,贱兄妹力有未逮,实在无法比肩!” 那北响堂寺石窟,筑于山壁,分南北中三组,共有五个洞,均为石像,那中间的释迦洞更为宏伟,洞前尚有拜殿檐阁,窟外各雕一高大之天王,坛上释迦牟尼像盘膝而坐,高及丈余,鬼斧神工,雕得栩栩如生,肌肉丰满,线条柔和,虽经千年风月侵蚀,仍显得圆润光洁。 沈七郎叹息道:“也不知古人是如何雕刻的,倒教咱们这些后人汗颜了!” 卜珍在旁道:“想不到铁兄还有此感慨,与一般武夫大不相同啊,若小妹没有看错,铁兄必是一位文武全才,声名响亮之大侠,可惜咱们无缘认识真面目!” 沈七郎笑道:“卜姑娘秀外慧中,貌若天仙,智比天高,卜珍不真,你的一切也是不真实,以己及人,又何必对别人苦求了?” 卜珍格格笑道:“只怪我爹娘给我取这姓名,不过你已不是第一个怀疑的了,铁兄真人不露相,小妹只能叹句没奈何!” “姑娘原谅!”沈七郎语音未落,卜珍脚下一滑,他连忙伸手去拉她,盖旁边便是悬崖,他手掌未到,那知卜珍一曲肘,肘尖反撞向其手腕。 风声融然,沈七郎立即变招,手掌反托其手肘,卜珍娇躯微微一震,身子直起,道:“多谢铁兄相救之情。” “卜姑娘还是小心一点,不要弄巧成拙!” 卜珍心中忖道:“这厮滴水不漏,反应又快,若非沈七郎焉有这副身手?我倒要小心了,万不能让他说中,弄巧成拙!”当下走前,与水氏姐妹并肩,低声道:“是正点儿,不过要小心,一切依我眼色行事!”众人看完石窟,已近黄昏,于是下山。 水玉玲道:“时候已不早,小妹愚见南响堂寺石窟,应与此大同小异,不如先回城再说吧!” 沈七郎忖道:“城内已布置好,专等我回去么?只不知他们还来了些什么人?”嘴上却应了声:“随便!”又忖道:“我一人要对付三人,虽不害怕,却也要费一番手脚……” 他心中一直犹豫不决,忽见前头尘头扬起,定睛一望,迎面驰来六七个汉子,他心头一动, 双腿微挟,催马上前,倏地一指抵出,隔空点住水玉玲之麻穴。水玉玲哎唷叫了一声,水玉珑问道:“什么事?”卜珍微拉马匹随后,沈七郎心头雪亮,来者正是其同伴,当下再不犹豫,左手五指连点,只听水玉珑闷哼一声,娇躯一侧,撞在水玉玲肩上,两人一起滚落地上。 卜珍叫道:“姓铁的,你背后偷袭,意欲何为?”她说话期间,沈七郎倏地弯下身去,抄起水玉玲,顺手甩给桑小红,自己则抓起水玉珑,拨马向旁驰去。 卜珍策马在后追赶,沈七郎转头望去,但见那几骑人马亦尾随卜珍追上来,沈七郎嘘了一口气,稍为放慢,让桑小红坐骑跑在前面,沈七郎吃吃笑道:“卜姑娘,幸好在下见机得早,否则岂不要陷于重围?” 卜珍冷笑道:“你如今也仍在重围中,煮熟的鸭子还能飞上天去吗?” 沈七郎及桑小红虽然多了一个人,但是他俩之坐骑乃屠龙帮精选之骏马,万中选一,质素远在一般马匹之上,因此反而把距离渐渐拉远。 忽然,沈七郎向侧驰去,又向桑小红打招呼,结果绕了半个圈,由来路跑去,桑小红回头问道:“七郎,咱们到底要去何处?” 沈七郎急驰一步,与她并辔,低声道:“回邯郸必有风险,咱们回鼓山去!” 一行人急风骤雨般,在山路上奔驰着,只见残阳似血,把鼓山上的石塔都染红,到得山脚,太阳已经下山,暮色四合,沈七郎一手抓着一个人,走在山路上,仍然跳跃如飞。 山上石头及草木不少,沈七郎尽量弯着腰,一直跑至石洞前,吩咐桑小红看住水氏姐妹,然后站在路口等候,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概! 卜珍跟那六七个大汉忽然分开,分头上山,一望便知要采取合围之势,沈七郎冷冷地道:“你们大概是不要水氏姐妹的性命了!” 卜珍冷笑一声,道:“那只能怪你自己没有眼光,如果你抓住的是我,也许情况会有所不同!” 沈七郎冷笑道:“如此好得很,咱们便试试看,水氏姐妹就放在山洞里,她俩被我独门手法点了穴,若未得我解禁,十二个时辰后,便血枯而亡!卜姑娘请小心一点,千万不要让我点中穴道!”言毕忽然隐去。 沈七郎及桑小红匿在一块大石后面,他低声对桑小红道:“你若果没有把握一击即中,便不可出手!” 桑小红也知道危险,点头称是,俄顷,两个大汉已逐渐走近,沈七郎倏地转到另一块大石后,一个大汉略有所觉,转头望去,沈七郎手上石头立即出手,抛向另一边的草丛里,引开视线,两个大汉立即转头叫道:“在这里!” 沈七郎飞扑出去,人未至,双腿已经踢向左首那个大汉,右臂一抬,一缕指风却射向另一个大汉。 那两个大汉警惕性极高,连忙闪避,正面那一个避开当面双腿,但另一个虽然避开穴道被封,不过腰上吃指风激射痛得他闷哼一声! 说时迟,那时快,沈七郎右脚落地,左脚凌空一翻,一个横扫过去,那大汉闪不开这一记,应声倒地!沈七郎指风随之而至,射中其胸口之“膻中穴”,登时伸腿不动,另一个大汉忍痛抽出单刀劈过来,沈七郎猛地大喝一声,如同打了个焦雷,那厮大吃一惊,动作稍滞,右手手腕已被沈七郎五指牢牢抓住,但觉半边身子麻木,单刀也被夺去。 电光石火之间,一根钢鞭自后抽至,沈七郎反手挥刀挡格。“当”地一声响,沈七郎只觉虎口微微发麻,不由暗吃一惊:“这厮力道怎会这般强大?” 他身随意动,左臂一挥,手上那大汉登时扬了起来,迎向钢鞭,那厮大吃一惊”忙不迭后退。 此刻,其他大汉已逐渐围了上来,沈七郎封了手上那大汉的穴道,将他当作暗器,脱手向那名持钢鞭钓大汉抛过去。 这一记力道极大,那汉子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他不由自主地退了几步,一直隐伏的桑小红,倏地自石后扑出来,短剑急刺,正中其后腰,那厮此际再也顾不得接人,一闪腰,反手一鞭击出。 桑小红剑又短又轻,不敢搀其锋,急忙退后,沈七郎已冲过去,左手五指一挥,一招“五福临门”五道指风破空射出,料不到那厮轻身功夫也不错,竟然能在间不容发之间,错步闪开! 沈七郎再一掠,右手抓住桑小红向山顶奔。“卜姑娘,你们七个人,如今已一死两伤,是否想全军尽墨?”他忽然自一个洞口射进去,下午来过,他记得此洞与另一个山洞相通。 可是他并不出洞,而是躲在一尊佛像后面,桑小红抬头一望,洞顶凹凸不平,竟有一处可供立足藏身,于是一跃而起,双脚抵在凹处,双手刚抓实一块凸出之石头,整个人横挂在半空。 此时,天色已黑,山洞之内便更加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了,过了一阵才听到一阵脚步声,五个人进来四个,那个受伤的持鞭大汉不见人影,大概卜珍亦记得,此洞与另一洞相通,卜珍派他守住另一个山洞之出口。 走在最后的一个,手持一根燃着火的树枝,山洞颇大,光线不甚充足,但众人均有一身武功,黑暗中视物高人一筹,已堪利用。 卜珍一眼望去,不见有人,立即由一个“窄门”钻过去另一个山洞。“老陆,有没有人出洞?” 黑衣大汉鱼贯而出,至最后一个过“窄门”时,沈七郎探身而出,运劲射出两缕指风,那持火把的大汉轻叫一声,已不能动弹,树枝落地,火便熄了,山洞里一片黝黑,沈七郎立即闪到窄门后贴壁而伏。 俄顷,窄门那端透出亮光,只见那个大汉被人踢飞数尺。沈七郎依然不动,接着便是那根重新再被点燃之树枝伸了过来,一张尖削脸慢慢探出来,向左右张望。 沈七郎一拳闪电般击出,那厮左颊被打中,发出一声惨叫,仓惶后退,沈七郎又飞身到一尊佛像后匿藏。 卜珍怒道:“沈七郎,你是男子汉大丈夫,躲在暗处偷袭,算那门子好汉?”沈七郎不吭一声,过了一阵,又有人射了进来。 接着“飕飕”声响,卜珍带着两个大汉进来,而持鞭大汉也自洞口处走进来。“他奶奶的,看你还能飞上天去!” 卜珍道:“咱们四人一起行动,千万不要分散!”四人果然步步为营,列成一个四方阵,慢慢前进。 沈七郎见无机可乘,便自佛像后面跳了出来,道:“沈某就在此处,不怕死的便过来!”那四个人立即围上去??沈七郎比他们更快,未待包围圈合拢,便向那持鞭大汉扑过去,其他三人慌,忙挥动兵刃,一齐向沈七郎攻去。 沈七郎心想必须先制服一两个人,否则纠缠太久,终有一失,是以左掌猛地发出一掌,一股凌厉之掌风急撞持鞭大汉之胸膛,同时身子跃起闪避!不料一名大汉反应亦快,随之跃起,长剑向沈七郎之小腹刺去,一直隐忍不发之桑小红此时方松手坠下,急切之间抽出短剑,连人带剑刺向那厮之肩头! 沈七郎跃起早已想到下一着,那厮长剑刺来一被他以指弹开一身子横掠四尺,右手猿臂轻舒,抓住洞顶一道石隙,身子一荡,射向另一边。 待他落足,已与桑小红并肩而立。“卜姑娘,看来今夜你是要全军尽墨了!” 卜珍娇叱一声,揉身扑上,手中长剑急挥,招招辛辣狠毒,只往桑小红身上招呼,她没有胜沈七郎之把握,心想只要制服了桑小红,不怕你沈七郎不听令,可惜她如意算盘打不响,沈七郎连发三道指风,已迫得她只能转身跟沈七郎纠缠。 那个肩头被桑小红短剑重创之黑衣大汉,扶着洞壁,踉跄地走出山洞,另一个黑衣大汉与桑小红杀得难分难解。 沈七郎侧目一望,估计桑小红再过三五十招便将不敌,是故立即加强攻势,激战之中,他觑得真切,左手中指弹开长剑,右指鬼魅般一翻,五指已扣住其腕脉!这一招虽然神奇,但能一举成功,依然教沈七郎心头一阵狂喜。“卜姑娘,咱们可以好好谈一谈了!”他正欲封其麻穴,忽觉卜珍之尾指在自己脉门上一划,接着也大笑起来。 第十三章 七郎中毒 小红用计 沈七郎只觉一阵酸麻,暗呼不妙,左手连忙在其身上连戳几指,然后转身封住黑衣大汉之退路,“你速自杀吧,否则将死得更加凄惨!” 卜珍躺在地上笑道:“沈七郎,你还狂?你脉门为姑奶奶之甲划过,不需多久,便要毒发身亡了!” 桑小红听了又惊又怒,跑过去不发一言,在她脸上便掴了几巴掌。“打得好,你奸夫就快死了,他日被寒衾冷,你比姑奶奶更加凄惨!” 沈七郎下场,不过十七八个照面,便将那早已寒了脸的黑衣大汉击倒,他顺手封了其穴道,然后转身走过去,道:“小红,你去点火!” 忽然伸手进卜珍怀内,卜珍还是黄花闺女,饶得她平日杀人不眨眼,此刻也惊怒攻心,但她心机深沉,却故意道:“沈七郎,想不到你还这般风流;居然乘危摸姑奶奶的胸脯,难道你姘头的胸太小,不堪盈握?” 桑小红隔远笑道:“七郎若肯摸你,那是给你面子,你可要好好感激他!不是姑奶奶的胸脯不足盈握,是他乃武林柳下惠!”她举着火把走过去,笑脸盈盈地道:“说真的,他还未摸过姑奶奶呢,实是平生恨事,让姑奶奶看看,到底是你的大,还是我的大!” 桑小红已阅过不少男人,要说“脏话”,卜珍可是望尘莫及,火光下只见沈七郎身前放着好几瓶小瓷瓶,沉声问道:“那一瓶是解药?” “姑奶奶为什么要告诉你?”桑小红忽然伸手去解卜珍之罗裙, 沈七郎一怔,脱口道:“你干什么?” “这件事大哥你便交给小妹办!卜姑娘,让姐姐看看你的胸脯到底有多大?” 卜珍闭着双眼,咬牙不语,桑小红老实不客气,扒开上衣,将其束胸带也解了下来,惊呼一声:“七郎,你快来看看,她胸脯虽没有小妹的大,但紧绑绑的,岭上双梅娇艳欲滴,看来还是处子哩!难得难得!大哥,你艳福不浅,快伸手摸摸!” 沈七郎只看了一眼,便闭目调息,以阻止小臂传来的那种中毒麻痹感。桑小红左掌掌心在“梅岭”上一触即收,叫道:“大哥,怕什么?用力握住!” 卜珍只道是沈七郎摸的,两行清泪流了下来,骂道:“杀千刀的沈七郎,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桑小红道:“真是痴人说梦话,你别自讨苦吃!” “没有解药,沈七郎你陪姑奶奶一起死吧!” 桑小红冷冷地道:“你想得倒美,我都还未得到他,你便求他相陪下黄泉?大哥,小妹听人说天下许多奇毒,的确没有解药,不过若跟女子交合,毒素便可因此泄出,而转移到女子身上,与处子交合尤有奇效!”她边说边去褪卜珍之下裳,卜珍像杀猪般叫了起来:“解药在绿色瓷瓶内!” 沈七郎轻叹一声:“你何不早说,岂非少受许多痛苦!”他伸手去拿瓷瓶,不料桑小红比他更快一把抢了过去。 “解药如何服食?” “先服一颗,一个时辰后再服一次便可。” 桑小红见瓶内共有四五颗,乃取出一颗来,道:“好妹妹,这既然能解百毒,你便先吃一颗吧!” 卜珍娇躯忽然轻轻颤动起来,桑小红江湖阅历丰富之至,一望便知,乃长叹一声:“妹妹,你要求死又何必如此?像你这等人材,与水氏姐妹一起,由姐姐做鸨母,开家妓院,一定客似云来!” 桑小红见她们无动于衷,又道:“妹妹大概不相信姐姐会做这种事,实与你说,姐姐是‘玉面狐狸’桑小红,否则七郎为何至今而不肯上我之身?妓院开后,一定要优待那些受青龙会奸淫的家人,让他们可报报仇!” 卜珍低声道:“青龙会严禁属下奸淫妇女,你……” “我会说错吗?多少人因被你们残杀,他们家的弱女无人照顾,被强盗奸淫,被人卖进妓院,这是不是你们青龙会的罪过,你快上她身,替受青龙会迫害的人出一口气!” 卜珍又滚下两行清泪,呜咽地道:“我输了,沈七郎……我恨死你了,你你……深蓝色的内服,浅蓝色的外敷……” 桑小红喂了她服了一颗药丸,见她坦然而服,才让沈七郎依她所言治理。“妹妹,你千万不要恨七郎,更不要杀他,试想想,你今天身子全让他看遍了,胸脯也摸了,这辈子除了他,你还能嫁给谁?” 卜珍娇躯又起了一阵颤抖,珠泪如缺堤河水,淌个不停。沈七郎暗道:“若论这方面之计谋,我跟卜珍都非其对手!” 桑小红格格笑道:“妹妹,姐姐看你年及花信,尚是处子,必是眼高于顶,天下男子虽多,却无几人能入你之眼,但沈七郎可是人间奇男子,嫁给他绝不会辱没你!” 沈七郎忍不住斥道:“小红,你胡说些什么!” “你快连功化开解药,逃走两个人,说不定青龙会还有人来,我跟妹妹聊聊天,不碍你什么事!”桑小红替卜珍拉好衣裙,叹息道:“可怜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至今尚独守空房!” 卜珍已饮泣起来,是感怀心事,还是因受了凌辱?连她自己也分不清,桑小红取出手帕,温柔地替她拭泪。“妹妹,你姓甚名甚,快告诉姐姐,日后也好称呼。” 卜珍也不知什么原因,居然毫不考虑便道:“小妹姓毕,双名翠微。” “在青龙会当什么职务?” 这次毕翠微沉吟了一下方道:“二十八星宿之女宿。” 桑小红低声道:“毕妹妹,咱们两女共事一夫可好?合力协助七郎,为武林留一段佳话如何?” 毕翠微霍地睁开双眼,问道:“你说什么?” 桑小红躺在她身边,道:“也不知什么原因,姐姐一见到你,便觉得跟你有缘,告诉你,我跟七郎同房近月,同床共被,他居然连动都未动过我,但他对我很好……哦,你以为他不能人道?姐姐不会坑害你!” 毕翠微道:“背叛青龙会,结果非常……除非他肯加入青龙会,我,我做他奴婢也肯……” “唉,古人有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可有听人说娶鸡随鸡的吗?你千万不可对他说这种话。姐姐只是跟你有缘,才用心劝你,你若错过今次机会,今生恐怕再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如意郎君了!何况经今夜之事,就算你嫁给别人,今生也不会快乐,你自己想想。”桑小红言毕闭目假寝。 毕翠微穴道被封,看不到沈七郎,但她一颗心真的活动起来了,论武功、机智、人品、外貌,沈七郎的确是上上之选……但一想到背叛青龙会之后果,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忽闻桑小红在耳畔轻声道:“妹妹,你明天若能逃出去,不知青龙会还会不会相信你?” 毕翠微又起了一阵颤栗,忽闻沈七郎道:“我去把水氏姐妹带来!” 桑小红道:“顾湘夫、蓝燕山亦甘心替七郎卖命哩,何况是你!你快决定,否则水氏姐妹来了之后,咱们有些话便不好说了!” 山洞里沉默了半晌,才听毕翠微问道:“这些话是七郎叫你问的吗?” “傻妹妹,他若是这种人,姐姐也不会巴巴地跟着他出生入死了!不过,很多时候,他都会听我的话!” “你们准备如何对付水氏姐妹?” “她俩是什么职务?” “没有固定职务,只在总坛挂职,平日在江湖上闲荡,掌握江湖动态,有事时,暗中支持分会。” “这两人跟你关系如何?” “我职务高过她俩,是上下级关系,感情一般,但这两人却很替青龙会卖命,要想收服她俩,可要费点机心!” 桑小红缓缓地道:“保险一点便杀了她俩吧!嗯,妹妹先睡,姐姐出去一下。”她突然长身奔出去,几乎跟提着水氏姐妹进洞的沈七郎碰了个满怀。 “小红,你去那里?” “这两姐妹你封的是什么穴道?” “晕穴,还未醒来,有事吗?” 桑小红低声将跟毕翠微之交谈告诉他,沈七郎懊恼地跺脚道:“你真是胡闹,这种人能娶妻生子么?” “嘻嘻,你若不娶,届时大可以将之抛弃,但目前她可是一个好助手,顾、蓝两人只会在武功方面帮你,但论到真心,世上有什么比情侣更甚?毕姑娘又有什么不好?人做错了,便不能改正?我不就是个例子?自从跟你在一起之后,我可有做出什么令人厌恶或失德的事吗?” “你跟她怎一样?她是青龙会的人,青龙会这种神秘组织,一定会以霹雳手段对付叛徒!何况她若假意投降,却与青龙会暗通款曲,咱们可要一败涂地。” 桑小红笑嘻嘻地道:“小妹看人,自信比你准!尤其是女儿家的心事,我最了解了,她会动摇,但绝对不会出卖你,如果你跟她好,她就是你的人……” 沈七郎正容道:“小红,沈七郎虽不是假道学者,但只会去青楼妓院风流,绝不会欺骗姑娘的感情,你怎可叫我用那种手段对付她?” 桑小红嘟嘟小嘴,道:“我只是为你好,可没叫你来教训人!七郎,不管你娶不娶我,我相信毕翠微跟我一定相同,非君不嫁,自从认识你之后,其他男人在小妹眼中,有如土鸡瓦狗,不屑一顾了,以小妹来说,你若娶我身子,我是求之不得之事,绝不会计较名份!像如今这样,我躺在你怀内,你连碰都不碰我一下,你可知我比死还难过?难道我长得太丑?难道我不是女人?还是因为我以前有过一段荒唐的日子?” “都不是,只是责任……我自己都不知道能活多久,青龙会绝对不会放过我……这不是要害你吗?” “傻哥哥,只要两情相悦,又岂在朝朝暮暮?你已做错过一次,把杨柳青让给江河黄,已然大错,她不是货物,怎可以让!你自觉待她很好,其实她心中不知多么恨你,你要我跟毕姑娘恨你吗?” 沈七郎胸膛如被巨木所撞,倒退了一步,半晌方道:“这……这叫我如何是好?” 桑小红破涕为笑,“你待咱们好点就行了,小妹武功低微,翠微妹之将来对你必有很大之帮助,她是处子,你不必过虑!她说过,水氏姐妹很替青龙会卖力,你自己决定该如何处理,大丈夫要做大事,千万莫存妇人之仁!” 沈七郎走进山洞,先将水氏姐妹抛在地上,又伸手封住她俩之麻穴,然后道:“请毕姑娘假装晕迷。”他随手解开水氏姐妹之晕穴。 水玉玲睁开双眼,欲坐起来,四肢不能动弹,火光下只见沈七郎一张严肃的脸孔:“两位大概非常失望,因为沈七郎在贵会高手围攻之下,仍然活得好好的。” “这,这里是什么地方?” “北响堂寺的山洞里,其他人全部死了,也埋好了,只剩下两位!” “咱们是被迫的……” 沈七郎冷冷地道:“人各有志,天下会有强迫人加入青龙会的事吗?若是强迫,人心不服,难道青龙会不怕下面的人会造反?” “大部份加入??龙会的人都是被迫的,不过他们有一套方法控制下属……而且只要犯会规,青龙会必然会全力击杀!” “你们这次的任务是什么?” “总坛收到立冬分会之求救信,便派女宿、星宿还有一名护法赶来支持,另外发讯请咱姐妹配合。” “除此之外,还有些什么人?” “还有“不倒翁”古玩天、“七巧童子”、‘莲花剑客”李将白,咱们只知道这些高人,当然尚有不少黑衣武士!” 水玉珑直至此刻方道:“立冬分会已查知是阁下跟他们作对,而且怀疑你们也有一批神秘客,可能是你的手下!” 沈七郎一声长笑,又问:“两位希望沈某如何处理你俩?”她俩怎敢开腔?沈七郎又道:“按说,杀死你俩是最好的办法,但沈某又不想违天和,只废掉两位之武功……” 水玉珑急道:“沈大侠,你若废掉咱们之武功,咱姐妹一定会被人杀死,不如让咱们在你身边为奴为婢,岂不两全其美?” 桑小红冷笑道:“这不是养虎为患么?”沈七郎想了一下,封了她俩之晕穴,然后解开毕翠微之穴道。 毕翠微霍地坐了起来,目光触及沈七郎,忽然掩脸饮泣起来,桑小红笑道:“毕妹妹,七郎要放你,你为何反而哭起来了?” 沈七郎干咳一声,道:“毕姑娘,刚才小红胡闹,你不用挂怀。”他不说犹自可,一说之下,毕翠微却由饮泣变成痛哭。他长叹一声,深觉女人甚难了解。 桑小红在旁安慰了许久,毕翠微才慢慢收泪。“傻妹妹,大家说说话,天很快就亮了!” 沈七郎想不到话题,随口问道:“毕姑娘师承那一位高人?” 毕翠微忽然问道:“沈七郎,桑小红说的话,你同意否?”沈七郎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第十四章 坦荡君子 感化魔女 桑小红忙打圆场,“傻妹妹,姐姐还未告诉他,他怎知道咱们姐妹说些什么?又怎叫他回答?” “好,我再问你!”毕翠微放开掩脸的一对玉掌,只见那双眼红肿,梨花带泪,我见犹怜,更添几分风韵。“那我问你,你准备如何处理我?” 沈七郎不知如何作答,只好模棱两可地道:“沈某不知姑娘有何打算?” “你是男子汉大丈夫,怎地反来问我?我身子让你看了,摸了,难道就此罢休?” 沈七郎不由暗暗叫苦不迭,桑小红却不断向他眨眼。幸好毕翠微一冲开心里障碍,便再不觉得羞愧,续道:“如果你认为毕翠微不堪,便一掌将我杀了,如果你认为可供驱策的,也请你明示一下!” 沈七郎吸了一口气,道:“沈某欢迎姑娘弃暗投明,对于姑娘欲改前非,可是佩服之至!”他说得还是不痛不痒。 毕翠微悲声道:“看来蒲柳之姿,是不堪入君之眼了!”她娇躯不断地颤抖着。 沈七郎忙道:“论容貌姑娘在武林中,实属罕见,论武功,在同辈中亦是出类拔萃,但一个人最重要的是人品,而非外貌,貌美如花,心如蛇蝎的女人,相信大部份男人都会敬谢不敏!” 桑小红连忙在毕翠微耳边低语数句,毕翠微情绪方慢慢恢复,半晌方道:“毕翠微自知以前不肖,但将来一定脱胎换骨,万望七郎不可轻视我!” “沈某佩服还恐不及,又怎会轻视你?刚才小红有所得罪,那是情非得已,沈某代她向你道歉!”沈七郎长身向她长长一揖:“姑娘请原谅,小生这厢有礼!” 毕翠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笑之后,又羞得用玉掌掩住脸宠。 “姑娘尚未答我,师承何人?” “家师是‘南海神婆’,小妹是她老人家的关门弟子,师兄先加入青龙会,拉小妹加入,小妹初出江湖,不知就里,也加入了。唉,算起来已经四年了,青龙会的高手如云,少年俊彦不少,追求小妹的更不在少数。只因看不惯他们之行径,小妹不肯屈就!” 桑小红赞道:“妹妹有志气,七郎你千万不要辜负她!”她这句话,反弄得两人十分尴尬,桑小红知趣地道:“小妹出去解个手。” 毕翠微道:“刚才水氏姐妹所言,大部份属实,她俩职位低,所知有限,你准备如何处理?” “送她俩到一处安全之所,囚禁起来。”沈七郎又问:“令师兄在青龙会内,居何职务?” “副总坛主,亦即是在青龙会内,他排名第五,他武功比小妹高多了,几已尽得家师真传,家师胸罗天地,学究天人,举凡五行八卦、医卜星相、奇门遁甲,下毒驯兽,无一不能,故有神婆之誉。小妹因自小父母只亡,一直跟师父为生,深得宠爱,任性妄为,故得了个‘南海小魔女’之外号,跟你在一起,你心里可能不大愿意。” 沈七郎哈哈笑道:“其实对此沈某最是洒脱,‘玉面狐狸’尚可与我同床共寝,‘南海小魔女’又有何不可?” 毕翠微又羞又是安慰,情不自禁在他肩上擂了一拳,“不许你乱说!只要你不轻视我,小妹替你做什么事都可以!” 桑小红走了进来,道:“妹妹,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毕翠微坦然道:“语出自我之口,入你之耳,绝不会后悔,姐姐动什么机心?” 桑小红一副欲言又止之神态,毕翠微道:“姐姐有话但说无妨!” 沈七郎似有所觉,忙道:“小红,说话可要三思!” 桑小红想了一下,道:“妹妹,七郎一心要铲掉青龙会,他的心意你应该知道,他本不想再涉足江湖,但却被青龙会追得改变初衷……” “小妹虽然刚认识七郎,但其实三四年前,便已屡闻其名……”她话未说毕,沈七郎已讶然道:“沈某行走江湖之时,姑娘尚未出道,而三四年前,我正归隐江湖,徜徉山林,姑娘应未闻贱名!” “七郎,你还记得七年前,在衡山跟一个白衣汉子打了一架的事?那人便是我师兄宗龙。那一战你们不分胜负,但你年纪比他小十岁,因此他对你赞不绝口,在小妹面前提过几次,还认为你退出江湖,是武林的一项损失哩!” 沈七郎轻哦一声:“此事我想起来了,那次跟令师兄冲突,实在因年少气盛,令师兄武功另辟蹊跷,使我留下深刻之印象!唉,他一表人材,可惜竟加入青龙会!” “家师兄人并不坏,他雄才大略,只为了一展抱负,因此才加入青龙会,大会长也很尊重他,杀人的事从不要他去做,他只统管内务及分支会之调动!” 沈七郎轻叹一声:“不管如何,终是助纣为虐!” 毕翠微神色一黯,又低声道:“这次总坛派人来支援立冬分会,小妹一听到沈七郎,便毛遂自荐来了,一心想试试七郎之武功,那知……” 桑小红暗道:“我还道自己计谋成功,却不知早有因由,她师兄是副总坛主,对七郎之助就更大了!”忽然觉得有点失落。 沈七郎忽然道:“毕姑娘你可要想清楚,你跟沈某在一起,不但背叛青龙会,还要背叛令师兄,将来可能要过逃亡之生涯!” 毕翠微妙目紧紧盯着他:“问题是值不值得!” 桑小红快口问道:“如何才值得?如何又不值得?” 毕翠微看了沈七郎一眼,道:“如果你们只是利用我,当然不值得……如果七郎不嫌弃者,则赴汤蹈火,死也值得!” 沈七郎正容道:“沈某绝不会拿感情来利用人,这是第一点;第二点是一见钟情,大部份只为对方外表及气质所吸引,生死与共,贫富同心,这又非一日能就,不知姑娘明白吗?” 毕翠微回心一想,深觉他所言有理,毅然道:“有理!但如果你不让小妹跟你在一起,感情又如何加深?更谈不上什么生死与共了!” 桑小红拍掌道:“好啦,谈到此已差不多啦!姐姐是女人,比较自私,我很希望妹妹能助七郎一臂之力!” 毕翠微道:“生死与共正合小妹心意,助七郎更是理所应该之事,姐姐请说!” “姐姐希望你再回立冬分会,凭借你之力,让七郎将立冬分会拔掉,当然这有危险,但咱们如果设计巧妙,其实也不危险!”毕翠微娇躯一震,问道:“姐姐此话怎说?” “攻打立冬分会,宜兵分两路,一路是引他们出来,包围扑灭;另一路是乘虚攻进分会会址,让他们首尾难以兼顾,咱们则将之连根拔起!” 毕翠微道:“姐姐巾帼英雄让人敬佩,就不知七郎这边的人手够不够?” 沈七郎沉吟道:“有你为助,青龙会即使再派两名高手来,沈某仍然有把握将之全歼!” “此战之后,青龙会必会全力追杀,不知七郎是否有考虑过?” “考虑过了,青龙会实力极强,但未见得天下武林,全部欲听令于他们,假如有人举起反青龙会之大旗,不但可振奋人心,而且归附的人必众!” 沈七郎沉声道:“沈某知道责任颇重,危险更大,但其他人或有种种原因,不便承担此责,沈某孑然一身,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毕翠微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毕翠微平生最敬佩勇于承担的男人,我这条命便卖给你!引立冬分会主力出门一项,由小妹来做,只是咱们要如何联络?” “细节还要仔细推敲……” ×      ×      × 天已蒙蒙亮,沈七郎送毕翠微出洞,她忽然幽幽一叹:“七郎,我要走了,你没有什么表示?”沈七郎微微一怔,毕翠微已引颈在他颊上亲了一口,然后又娇羞地转身下山。 沈七郎又是一怔,忍不住追了上去,毕翠微听到步履声,停步回首,夕阳照在她那张吹弹得破的粉脸上,白里透红,美丽不可方物,沈七郎心头狂跳,半晌也说不出话来,毕翠微幽幽地道:“此去,虽有心助你,只怕青龙会不一定会放过小妹,也许这已是永诀!” 沈七郎心头一阵激动,忍不住环臂将她抱住,毕翠微娇羞地把粉脸贴在他胸膛上。“七郎,青龙会之势力,可能你这还不太清楚,一切须小心!” “你更要珍重,待破了立冬分会之后,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沈七郎红唇忽然落在她唇上,两人紧紧地拥抱,良久,两张嘴才分开。 “七郎,你这个表示太令小妹满足了,你放心,静候佳音!”言毕,毕翠微转身下山,沈七郎忽然想到一件事,忙道:“你有两个手下受伤溜掉,须提防他俩!” “小妹自有办法对付,你放心!” 沈七郎双眼一直没有离开过她的背影,忽闻背后有人道:“我开始吃醋了,人都不见了,目光还收不回来!唉,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错只错在我已是残花败柳!”沈七郎回首见桑小红一脸落寞,突然发现她对自己用情极深,只因为她有一段荒唐之过去,不敢表露而已。 沈七郎走上去,一手搭在她腰上,道:“你不但没有做错,而且我很感激……” “感激有什么用?” 沈七郎忽然用嘴封住她的红唇,过了好一阵,桑小红喘息地道:“唉,我要死了……快乐死了!七郎,小妹自知身份,一你不必担心,我不会要任何名份,只要你待我好,我什么事都肯替你做!” ×      ×      × 屠龙帮内,沈七郎将经过简略地告诉古藏宝,当然把自己跟两姝之感情删掉不说。古藏宝沉吟道:“毕翠微是否可靠,此乃胜败之关键,大侠好像充满信心!” 沈七郎道:“小弟对她有充份之信心!” 古藏宝是老江湖,隐隐猜到几分,乃含笑道:“古某相信大侠之眼光,在等待中,咱们有什么可做的?” “通知蓝燕山及顾湘夫,着他俩带几名贺府的护院过来,方良材则守在那里!” 古藏宝道:“咱们之人手实在不足,大侠准备如何分配?”沈七郎乃跟他详细制订一番,最后还是把贺府的护院全部调来,协助屠龙帮攻打立冬分会。 等待的日子是最难过的,三天之后,依然没有毕翠微之消息,急得他如热锅上的蚂蚁。 天气越来越寒冷,北风怒吼,把地上之沙石都刮上半空,毕翠微却如石沉大海。 ×      ×      × 毕翠微进入邯郸城之后,便先到回春堂药店留下讯息,然后突然策马南下,她好像突然消失,立冬分会的田于野也十分紧张,因为她是副总坛主宗龙的师妹,而且他知道宗龙最护短! 因此他立即下令四出搜索,活人找不到,尸体也要扛回立冬分会。到立冬分会的护法是个老太婆,老太婆有个外号“银花婆婆”,架子极大,对田于野不理不睬,其他之‘七巧童子’、‘莲花剑客’李将白和‘不???翁’古玩天,态度比较随和,尤其是‘七巧童子’话多,又擅观脸色,上下都极喜欢他。 发现毕翠微的第二天下午,她才突然来到立冬分会,田于野叫了起来:“我的姑奶奶,你去了那里,咱们到处找不到你!” “周二虎及‘云里金刚’回来了没有?” “早回来了,伤得很重,听他们说你被沈七郎制住,田某立即率人去北响堂山,可惜找不到人……” 毕翠微大刺刺地往太师椅上一坐,轻哼一声:“等你们人到,姑奶奶早已没命了!你以为姑奶奶是纸扎的?沈七郎抓住姑奶奶的手腕,却反让姑奶奶的指甲划了一下……” “七巧童子”笑问道:“姐姐,你的指甲有什么乾坤?怎地一点都看不出来?” “哼,我指甲里随时都有毒粉,而且指甲早已涂上毒液,他吃我一划,岂能不中毒!” “七巧童子”道:“姐姐一定是以此跟沈七郎交易,他解开你穴道,你给他解药!” 毕翠微道:“大致上如此,所谓君子可以欺其方,我先替他解毒,他才解开我的穴道,解穴之后,言明两盏茶之后,才能追姑奶奶!” 田于野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至今才回来?” “姑奶奶告诉他已中毒,他起初不信,封了姑奶奶之晕穴,却不知我南海门之内功,另有一功,可在瞬息之间,将穴道稍为挪开,可惜小妹功力不足,被点了之后,依然晕了过去,不过很快便醒来,却在无意中听到他跟一个叫小红的女人在交谈……” 田于野问道:“他们说些什么?” “除了说些肉麻的话外,还谈到他们暗中成立了一个叫屠龙帮的事,而且地点就在邯郸城南,因此姑奶奶急急赶去证实一下。由于只知在城南,因此花了姑奶奶一天一夜才找到!喂,姑奶奶快饿死啦,可有东西吃?” 第十五章 引狼出洞 二女斗智 田于野连忙着人准备饭菜,“七巧董子”道:“姐姐果然机智绝伦,教小弟佩服万分,难怪会长如此宠爱你!” “你说什么?会长宠爱姑奶奶?会长一向秉公办事,怎会宠爱任何人?七巧童子,你别讨好姑奶奶,你已成名十五六年,今年巳多大岁数?还自称小弟,唤我姐姐?” 原来“七巧童子”只是天生异禀,高三尺余,又生成一张娃娃脸,因此十多年来,“七巧童子”之外号,竟无人觉得不适宜。此人机心极深,喜怒同一表情,闻言仍然含笑道:“礼多人不怪,小弟称你姐姐是尊重你,不是讽刺你老,姐姐幸勿误会!” 毕翠微道:“姑奶奶表面上输了一着,幸好还未至于全军尽墨,我给沈七郎之解药分两种,一种是内服,那是真的,一种是外敷,却是假中有真,真中有假,沈七郎解了一种毒,但又重新注入另一种慢性毒药,这种毒药会使他气力逐渐衰退,因此,姑奶奶并没有输!” 田于野叹息道:“女宿心计如此之高,真教田某佩服至五体投地!” 毕翠微道:“既然找到屠龙帮的帮址,咱们便一举将之扑灭!” “慢来慢来,此事不同一般,还是先通知总坛,待总坛决定为上!” “此去总坛一来一回,费时失事,等到总坛来了指示,说不定人家已搬迁了!咱们有这许多人,难道还怕一个沈七郎?” 一直不作声之“银花婆婆”此时才开腔:“沈七郎敢创办屠龙帮,那地方岂无埋伏?” “婆婆害怕么?咱们有这许多高手,还怕什么?” 李将白道:“女宿不要忘记,那天你们一共有九个人,还不是全军……”他怕犯忌讳,说了两个字便立即住口。 忽然有人进来报告:“分会长,总坛的星宿驾临!” “快请!”田于野急忙长身出厅,其他人亦都出厅迎接,一忽,便见一个身穿宫装,年纪三十左右的妇人走了进来,田于野道:“田某迎接星宿大驾!” “免礼,因小妹来迟,累诸位盼望,实在过意不去。”那妇人向“银花婆婆”行了一礼,然后随她进厅,却正眼也没看毕翠微一下。 星宿“阴阳环”宫玉霜,入会既久,又立下不少功劳,地位在毕翠微之上,一直就看不起这个“师妹”。当下分头坐下,田于野将毕翠微之话转述了一下,并征求她意见。 宫玉霜转头看了“银花婆婆”一眼,见她不置可否,乃道:“本会公开在即,岂容一个屠龙帮存在?我倒赞成毕家妹子之意见,尽早扑杀之,否则出了差错,无法向会长交代!” 忽然她又道:“奇怪,屠龙帮是沈七郎创建的吗?不可能,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咱们监视之下,而半年前,他还未重出江湖哩!”稍顿又问:“你将经过仔细说一下!” “……沈七郎道:‘她身上一定有解药,你去搜一下!’那女的自我身上摸去解药,道:‘如何安置她?’沈七郎道:‘先将她安置在帮内,再想办法迫供!’那女的道:‘将她放在帮内,万一让她逃脱,可不得了!咱们叫做屠龙帮,青龙会最是忌讳!须知道咱们那里刚建立,一切简单,引青龙会上门,根本没法抵挡。’沈七郎又道:‘你放心,反正我跟副帮主商量过,咱们不日便要搬了!’女的问:‘搬去那里?’沈七郎道:‘搬到更南一点,咦,这么多瓶子,到底那一种才是解药?’女的道:‘解开她晕穴,不就知道了!……’ 宫玉霜冷冷地道:“上述的话,并无指明屠龙帮帮址在何处,你竟能猜到在邯郸城南,佩服佩服!” “宫姐姐,不是小妹自大,而是我有一种感觉,他们一定在城南,自此,小妹花了一天一夜的工夫,终于给我找到了!你若不相信,咱们明天先去勘察一下,如何?” 宫玉霜轻哼一声:“你以为我不敢去?明天我跟你去探一次,证实之后,再决定计划!”毕翠微与她一直有心病,若在以前,必然反唇相稽,但这次她却忍住了。 “此事非同小可,理慎一点好!”田于野道;“明天我挑几位精细的手下陪你俩……” 宫玉霜道:“不必,人多碍眼,于事无益!” 此时,下人进来低声在田于野耳边说了句话,田于野道:“快搬上来,今晚要为星宿接风,拿那三十年的女儿红来!” ×      ×      × 忽然起大风,呼呼的北风,眨人肌肤。郊野树木,被北风刮得弯下了腰,地上枯黄的小草,常吹断了。 入夜之后,风吹更急,四周都是沙沙的树叶声,这种天气,一般人都觉得讨厌,但对夜行人来说,却是个好天时,因行动发出之响声,全被风声掩盖。毕翠微和宫玉霜在这种天气下,来到“屠龙帮”设在郊外之联络站,这里只有几栋破旧的房屋,屋旁有马厩,四周为树木包围,果然是个隐蔽的地方。 毕翠微传声道:“小妹上次来时一亲眼见到沈七郎及他那姘头在里面,正对手下训话!” 宫玉霜看了四周一下,道:“咱们分头上前看看!” 已是起更时分,但树林里一片漆黑,只有那些破屋透出昏黄之灯光,宫玉霜首先标前,她仗着艺高胆大,一口气冲至窗下,先换了一口气,然后悄悄探头望进去。 只见房里有四个人正是谈话,背着自己的看身材似是沈七郎,他左边坐着一名貌美又带几分媚态之少妇,右首是位五十出头的汉子,正对面坐着一名大汉。 “此处终不是个妥当的地方,提防让青龙会找到,因此必须立即派人另觅地方!”背着窗的那个汉子道:“还有,副帮主,你要加紧训练手下,他们武功不高,最好练会几种合击之阵式!”右首那老者道:“沈帮主,你武功比咱们高出许多,训练手下一事,最好由您主持,其他事则交由属下等去办!” 对面那个汉子道:“不错,咱们就是自知武功不行,因此才会硬拉您来当帮主,弟兄们只是因为家人被青龙会所害,都有一腔仇恨,论武功实在不足与青龙会对抗!” 那女的接口道:“莫说整个青龙会,就连人家一个立冬分会,也足以将咱们扫平!” 背窗的汉子道:“因此,铲除屠龙帮之最终目标,如今还早着呢,若能找几位高手加入,则形势便不致于这般一面倒!” 女的道:“那姓顾的及姓蓝的跟青龙会有仇,你为何不尽力挽留他俩,我看他俩之武功,便不在你之下!” “人各有志,岂能勉强?何况他们出身青龙会,要他俩反青龙会,恐怕办不到!” 左首那位“副帮主”道:“沈帮主说得对,咱们人少势弱,但胜在人人与青龙会有血海深仇,悍不畏死,联成一气,也不是股不可小觑之力量,多了那两个老怪物……依属下愚见,反要多几分担忧,未知他俩跟青龙会是否已完全脱离关系,还是施苦肉计……” 宫玉霜心中忖道:“幸亏他们不相信那两个老匹夫,否则还得多费几道手脚!”她转头望去,但见毕翠微也在另一端偷窥,她觉得已没有必要再留下去,便悄悄退到大树后。 未几,毕翠微也退回来了,“宫姐姐看到沈七郎否?”宫玉霜缓缓点头,毕翠微咬牙含恨地道:“让他多活一两天,他落在小妹手中,哼……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宫玉霜轻笑一声:“沈七郎文武全才,英俊簿洒、武功高强,人中龙凤,那可是姑娘家心目中之理想郎君,你说得那么凶……” 毕翠微怒道:“宫姐,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开开玩笑,愚姐只是觉得像他这种人,英年早逝,实在有点可惜!嗯,他武功到底有多高?” 毕翠微沉吟道:“比小妹高明,但到底高多少,可摸不到底!” 宫玉霜脸色微变一低声问道:“你不是跟他交过手吗?怎会连底也摸不到……” “其实小妹只跟他过了几招,便忽然被他一缕指风封住穴道,人事不醒……”毕翠微道:“他那指神之称号,实在名至实归,让人防不胜防,宫姐遇到他时,千万要注意他的指头!” 宫玉霜轻哼一声:“愚姐偏不信邪,明晚便斗斗他!走吧!”她转身先行,毕翠微忽然抛了一方红色的手帕,黑暗之中无人看见。 出了树林,但觉北风强劲凌厉,迎面吹来,让人连呼吸也觉得困难。 她俩刚离开,沈七郎巳出现在树林里,拾起那方手帕,一看是红色的,便低声道:“一两天内青龙会便会大举出动!快通知古帮主准备!”背后一个黑衣汉应了一声,便转身跑出树林。 毕翠微和宫玉霜返回立冬分会,巳近三更,田于野尚在等她俩。“看两位的表情,便知道大有收获了!” “不错,沈七郎和他那个所谓“屠龙帮”还在那里,他们在找新巢穴,准备搬走,所以咱们要快,必须在他们搬走之前,连根将之拔t” “好,属下立即准备。”田于野沉吟道:“不知宫姐打算在几时动手?” “越快越好,免再夜长梦多,如果来得及的,明晚便动手!” “明晚?这么快?” “哼,这两天起风,正是偷袭的好日子,机会难逢,纵使匆促一点,也划得来!”宫玉霜见他仍有犹豫,又道:“沈七郎有我跟“银花婆婆”巳足以应付,对方又没有高手,咱们还有毕家妹子、‘七巧童子’、‘不倒翁’及‘莲花剑客’率领手下,还怕杀不了他们?你带一部份人留守大本营,静候佳音就是!” 毕翠微接口道:“今日若不趁屠龙帮羽毛未丰,将之除掉,只怕日后大家都要后悔!” 田于野干咳一声,婉转地表达自己之异议。“要否先跟银花婆婆商量一下!” 只听“银花婆婆”的声音自屋里传出来。“不必了!星宿从来未曾出过纰漏,否则又怎会独得会长宠爱?就照她的意思办,老身唯她马首是瞻。” ×      ×      × 今日风更猛烈了,吹在身上如遭刀割,但宫玉霜却喜上眉梢,因为连老天爷都帮她。 “银花婆婆”在会里之地位,虽然比宫玉霜高,但听得出,心里不服嘴巴上还是不敢违背,因此她只得将调兵遣将之大权交给宫玉霜。 宫玉需道:“大家轻松一下,晚饭之后便立即集合出发,不达目的誓不展休!还有一点需要先说明的,不论生死,一定要杀平屠龙帮!谁贪生怕死的,便依会规处置!”这是命令,每个青龙会成员都知道这句话的份量! 晚饭十分丰盛,但规定每人只能喝半碗烧刀子,饭后只略作休息,大队人马便在宫玉霜率领下出发,人人均斗志昂扬,精神振奋,只有毕翠微心头有如十五只吊桶般,七上八落。 应???在什么时候反戈一击?未至最佳时刻,对屠龙帮弟子,要不要下毒手?还有,沈七郎到底可否以弱胜强,以少敌众?还有一个最严重的问题,如何把握好最后一关,万一在反戈一击之前露出马脚,结果一定非常悲惨,是故,她内心虽然紧张,但表面上一点都不敢稍有表露。 最后一个令她担心的事,昨夜自己那方红色手帕,沈七郎到底收到否? 宫玉霜忽然稍为放慢脚步,让毕翠微追上来。“毕妹,咱们有九成取胜之把握,你为何还这般紧张?” 毕翠微暗吃一惊,道:“小妹当然紧张了,万一让沈七郎得到风竖,事先跑了,不是要功亏一篑!今日咱们实在做漏了一件事,出发前便须先派人暗中监视!” 宫玉需脸色一沉,低声道:“这是愚姐之失策了!妹子一那地方你熟悉,就请你辛苦一点,先行一步,探探虚实如何?” 毕翠微心头高兴,却不敢稍有表露,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小妹不报此仇,恐怕这辈子都睡不好觉!”她拱拱手,提气向前急驰。 宫玉霜望着她之背影,直至她身影只剩下一颗黄豆般大小,她才招来“莲花剑客”李将白过来。“听说你轻功比剑术还要高明几分,你暗中跟踪女宿,不管她做什么事,你都不可露面,只须把一切告诉我就好!知道我的意思吗?” “属下知道!”李将白一向话少,音毕便展开轻功急追下去。宫玉霜却下令手下,稍稍放慢脚程。 “不倒翁”古玩天笑嘻嘻地道:“星宿,你这一招是什么意思!难道女宿有值得怀疑之处?” 宫玉霜脸罩寒霜一沉声道:“你为何不学学李将白?” 古玩天干笑道:“属下的意思是……‘七巧童子’轻功更好,你为何不派他去跟踪?” “你以为毕翠微是笨蛋?‘七巧董子’功夫虽好,但他那几套毕丫头太了解了,瞒不过她的眼睛!李将白便不同了,她前天才认识他,而且他懂得收敛,毕丫头可说对他毫不了解。” 古玩天叹息道:“星宿果然高明,属下等绝难望项背!” 毕翠微一口气驰入树林,但见前面寮屋隐隐然有灯光透出,正在委决不下,是否要去通知沈七郎,耳际忽闻一道有如蚊呐之声音:“有人跟踪你,这人好像是李将白,已让我制服住了,我们早有准备,放心吧!” 毕翠微认得这是沈七郎以“传音入密”通知她,直至此时,她才放下心头大石,当下慢慢退了出林,向来路驰去。 第十六章 兵分两路 铲除劲敌 沈七郎这才走进屋内,将李将白抛在地上,道:“用绳子将他缚好,提防两个时辰后,他会醒来!还有,要将他藏起来,不能让青龙会的人看见!” 桑小红紧张地道:“他们来了吗?” “最多顿饭工夫便会抵达,咱们准备一下!” 北风凌厉,一阵紧过一阵,把地上之沙石都刮上半天,大树摇晃,发出如波涛般之响声。 宫玉霜道:“毕妹,你带头,进林!” 四十名青龙会的人,分头顷进树林,慢慢前进,至树林边缘,只见有一块开阔地,建着七八间房舍,门窗紧闭,但缝隙间隐有灯光透出。 毕翠微道:“宫姐,咱们是明挑还是偷袭?” 宫玉霜低声道:“放火烧屋,若有人出来,便先长箭及暗器招呼!”毕翠微暗骂一声歹毒妇人,表面上不动声息,指挥下人上前放火烧屋。 就在此刻,树林内忽然先后传来两道惨叫声,青龙会群丑不由大吃一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急切之间,劲风袭身,惨叫声又起! “银花婆婆”叫道:“树林内有埋伏,快出来!”语音未落,风声急响,箭雨临身,又有几个闪避不及的,中箭倒地。 “银花婆婆”双手齐扬,八朵银花镖脱手飞出去,但闻一阵叮叮当当响声,俄顷,一道劲风袭身,她惊魂未定,不欲恋战,连忙闪身出林,只见一道人影,如大鹏掠地,自林内射出,飞过之处,又有闷哼声响。 “银花婆婆”到林外刚转过身去,便见到一个身材顽长,神态潇洒的汉子,已至身前,她料不到沈七郎动作这般快,连忙偏身让开,顺手又射了四朵银花镖!沈七郎也不打话,双掌一扬,那四朵银花镖已不见踪影。“老虔婆,你还有多少值钱的东西?” 银花婆婆能厕身青龙会护法,武功自非泛泛,一顿拐杖,她不以杖为武器,而是借力飘身,双脚凌空向沈七郎连环踢!这几记速度固快,但最厉害的是出人意料。 但沈七郎却不想跟她接战,双腿一错,滑开八尺余,左手微微一抬,一缕指风破空而出,封住一个青龙会弟子之穴道。 宫玉霜见未曾正式交锋,已死伤七八个手下又惊又怒,抽出长剑,便刺向沈七郎之后背,银花婆婆挥动拐杖,与她合斗沈七郎,这两人有心杀死沈七郎,因此全力施展。 沈七郎赤手空拳,沉着应付,五十招之后,形势反而大定,因为他已摸清对手之武功路数。 “诸位竟然能够找上门来,真是佩服之至!可惜,你们派了个先锋李将白来探路,反而落在区区手中,泄漏了天机!” 宫玉霜本来心中还在怀疑毕翠微,听了这句话才知是李将白出了问题。当下厉声问道:“你将他怎样了?” “哈哈,早知他是你之情人,区区便放他一条生路了!幸好不知者无罪,原谅则个!” 宫玉霜气得杏眼圆睁,骂道:“狗嘴长不出象牙,沈七郎,凭你那几个人,也敢跟青龙会作对,今夜你们都得葬身此处!” 沈七郎冷笑道:“你看看形势一凭你们也能消灭咱们?真是笑话!”宫玉霜不由自主转头望去,果见对方人人悍不畏死,虽然人较少,但气势竟然更胜!最奇怪的是不见古玩天及毕翠微,难道树林内竟有对方之高手?她分神之下,左臂被沈七郎指风射中,虽然不中穴道,依然酸麻不已。她骇然一惊,连忙凝神应战。 ×      ×      × 树林之内,有两个蒙面人,乃顾湘夫及蓝燕山所扮,由于反戈一击,他俩愧对昔日战友,是以用黑布蒙面,他俩找上“七巧童子”及“不倒翁”。凭他两人之武功,当然赢不了顾湘夫及蓝燕山。 毕翠微不能杀屠龙帮弟子,只好上前助“七巧童子”,双战顾湘夫,“还有没有人?都上来吧!” “七巧童子”跟蓝、顾不熟,未能认出他来,只觉对方武功深不可测,心头微惊,乃用话套他,“阁下敢跟青龙会作对,难道不怕死吗?” 青龙会之情况,顾湘夫要比“七巧童子”还了解,他当然不会说破,却道:“你们竟敢加入青龙会,与天下武林为敌,难道不怕死吗?” “七巧童子”轻身功夫十分到家,移挪闪跳,像一条滑不溜秋的泥缅,加上毕翠微之配合,顾湘夫一时难以得手。“老匹夫,我看你武功还不错,倘若肯加入青龙会,绝对能混到一官半职!” “老夫不喜欢做官,所以只好跟你们作对了!”顾湘夫回顾老搭档一眼,只见蓝燕山大占上风,但“不倒翁”挨揍功夫特别出色,一时半刻,亦收拾不了!他怕沈七郎那边情况不妙,连连向毕翠微打眼色! 毕翠微道:“小心,这老匹夫眼珠子乱转,也许在打坏主意!” “七巧童子”忽然暗扣一把梅花针在手中,借顾湘夫一掌击来,退后几步,左手一扬,那蓬梅花针已射了出去,顾湘夫暗吃一惊,忙不迭倒飞! “七巧童子”见他后退,立即标前,两枝飞镖又射出去,飞刀刚出手,三枝神箭接连离袖飞出!“教你知道七巧爷爷的厉害!” 毕翠微反而退开,低声道:“你发射暗器也不打个招呼,几乎射着了姑奶奶!” “不用怕,快上前合攻,不要让老匹夫逃脱!”七巧童子身上暗器层出不穷,饶得顾湘夫一身武功,也被闹得手忙脚乱,若非藉着大树闪避,恐怕已着了道儿! 毕翠微一看已离开古玩天,心中再无顾忌,道:“有意思,咱们合力杀死老匹夫!”她标前突然一剑急刺七巧童子后背!这一剑蓄势而发,七巧童子已毫无准备,被刺个对穿,他又惊又怒,转头叫道:“你,你为何……”话未说毕,顾湘夫已一掌击碎其脑袋,同时向前扑出去。 毕翠微抽出长剑,桑小红奔过来,道:“谢谢妹妹!” 毕翠微道:“别作声,只当我还是青龙会的人!”她仗剑跑开,又出其不意地杀了两名青龙会弟子。 顾湘夫更如出柙猛虎,见到青龙会弟子,便是一掌,连毙三人才奔出树林,叫道:“老虔婆,你来啦?咱们玩一阵吧!老夫已半年多未见过你了,可是天天想着你哩!” 银花婆婆轻啐一声,骂道:“没廉耻的老匹夫,竟然敢吃老娘的豆腐!”她脱手便打出三朵银花镖! 顾湘夫笑嘻嘻地道:“老虔婆太小气了,三朵银花镖,也想做定情物!”一句话未说毕,他双脚微错而上,绕过银花镖,人已横在银花婆婆及沈七郎之间了!“狗嘴长不出象牙!你背叛青龙会,死在旦夕间,还敢嘴上占便宜!”银花婆婆拐杖一扫,拦腰击向顾湘夫。 “好好,咱们今日便放手一战,你若能赢得了老夫,便放你一条生路!” 宫玉霜却道:“顾护法,你就算对会长有所误会,也该念战友之情,不可赶尽杀绝!古玩天、七巧童子及毕翠微呢?” “两个已到阎罗殿,一个也已离死不远!” 宫玉霜这一惊非同小可,看来今夜己是中计了,而且极可能全军尽墨,她实在后悔没听田于野之劝告,银花婆婆却道:“星宿,今夜行动,可是由你指挥的,日后向会长报告,千万要说实话!” 顾湘夫不由失笑,“老虔婆,你还妄想活着离开?” “老娘跟你拼了!”她自知只有拼命一途,再无他法,出手尽是进攻招数,招招狠辣,悍不畏死!顾湘夫见状吃一惊,只好沉着应付,再不敢轻敌,两人一来一往,斗了七八十招,银花婆婆占了上风,不过顾湘夫丝毫不乱,看情况是不欲跟对方硬拼。 银花婆婆一去,沈七郎只对付一个宫玉霜,大为轻松。“阁下何不投降?” 宫玉霜反问:“投降有什么好处?” “起码可保你一条命!”宫玉霜长剑奇招迭出,但沈七郎仍然潇洒之至,不将其剑放在眼内。“你不杀我,废掉姑奶奶的武功,结果还不是一样!” “姑娘今夜来此,等于送羊入虎口,难道不觉得很冤?” “技不如人,死了怨得了谁?”宫玉霜不但拼命,简直不要命,她疯狂进攻,对沈七郎之反击,丝毫不顾,大有玉石俱焚之意。沈七郎艺高胆大,让她急攻三四十招,待她招式使老,新招未生之际,突然来一招“手挥琵琶”,五缕指风乘隙而进,全射在宫玉霜身上,只见她颓然而倒。“沈七郎,你躲过了今夜,躲不过明天!” 沈七郎觉得此女根本不会幡悟,拾起她的剑,刺进其心房,结果其性命!他看了顾湘夫一眼,便走进树林,见到青龙会弟子,便暗中递出一指,一路过去,给他放倒四五个。 此时形势已经逆转,屠龙帮弟子反比青龙会的多,沈七郎道:“守住四方,一个都不能漏!”他边说边向古玩天走去。 古玩天早已领教过其厉害,心头吃慌,不由反身连退三步,蓝燕山双掌运劲,连环击至。古玩天双脚一顿,猛地拔身而起!可惜他只飞起八尺余,便一头栽了下来,原来已被沈七耶隔空以指风封住晕穴! 蓝燕山道:“小兄弟的功力似乎又有所进步!” “不敢,此人先不要杀他!”沈七郎道:“此处由你收拾残局,一个都不能漏,我赶去立冬分会,助古藏宝一臂之力!” ×      ×      × 古藏宝、方良材率人匿在立冬分会附近,眼看宫玉霜率人向南而去,两人沉住气,足足过了两顿饭工夫,这才起程前进,悄悄把立冬分会包围起来,因恐暴露,故此不敢太过贴近。 按照本来之计划,他们冒险匿藏,要等到沈七郎赶到才发动攻势。时间逐渐流逝。古藏宝、方良材以及屠龙帮弟子,人人紧张得心头如压了一块重铅。 等待的日子是最难过的,二更已过,三更已届,仍未见沈七郎赶来,他们又替沈七郎担心。心中忖道:“按说,那边很容易解决,怎地至今尚未见到人?莫非情况有了变化?还是他们尚有未露面的高手协助?” 忽然立冬分会上空连响两枝旗花,把周围照亮,这一着大出屠龙帮之意料,有几个弟子因等得太久,露面活动一下四肢,这便暴露了身形。 刹那间,只闻一阵尖锐之哨子声响起,方良材忍不住问道:“帮主,是战还是退?” 古藏宝略为沉吟了一下,咬牙道:“战!弟兄们快冲上去!三人一组,先围住大宅四周再说!”黑暗中人影耸动,屠龙帮弟子与青龙会都有刻骨之仇恨,无人畏惧,人人争先,眨眼间,已冲至贾宅围墙外。 古藏宝道:“分头冲进去,不过要小心一点!”他身先士卒,标前一脚踢开大门,一阵箭雨射了出来,幸好他早有准备,一错步,反而越墙而进。几个勇士亦随后跃进,接着有人挥舞兵器,由大门杀进去! 后宅那方则由方良材指挥,同样强攻进去。屠龙帮人数虽少,但武功均不弱,何况同仇敌忾,人人奋勇争先,气势鼎盛。 田于野起初吃了一惊,待看清对方人数后,心头大定,连忙下令,“对方人少,??必害怕,沉住气应战,等候援兵!”他标前截住古藏宝。“你们自己送上门来,倒省得田爷去找你们!” 古藏宝也不打话,长剑全是进手式,田于野武功高强,一柄单刀使得出神入化,把对方攻势一一化解,看来两人要分出胜负,当在三百招开外了。 古藏宝心知,如果沈七郎那边没法抽身过来协助,凭目前之力量,实在无法克敌,更遑论不让对方漏掉一个人。他心急如焚,武功发挥大受影响,因此一百招之后,反让田于野占了上风。 田于野转头一望,对方人手虽较少,但竟与己方杀成平手,关键是自己能否杀退古藏宝,故此亦拼尽全力厮杀。 由后宅进去之方良材,因对手较弱,杀了两名青龙会手下之后,尚可抽空施放信号烟花。 手下道:“老方,你杀到前头去,这里咱们敌得住!” “好,大家小心!”方良材弃了对手,一路向前杀过去,但沿途均遇到青龙会的人拦截,速度甚慢,双方形势呈胶着状。 ×      ×      × 沈七郎隔远见到半空那朵黄色的旗花,知道古藏宝已动了手,而且形势不妙,心头大急,脚下加速,如离弦之矢般,拼命急驰,成败关键,端视是否能赶及支持! 俗语云:“看山跑死马。”半空中之旗花,似在不远之处,实则尚有数里之遥。风驰电掣,他势愈奔马,过了一阵,贾府大宅巳远远在望,他不知宅内情况如何,猛地发出长啸,竟欲告诉屠龙帮弟子,鼓舞他们之斗志,不料却弄巧成拙! 崩云裂帛之啸声传来,贾府大宅敌我双方均是一怔,不知来者是友是敌,唯独田于野知道不妙!因为青龙会有规定,在此情况下,必须用短啸通知同伴,不同之啸声,有不同之含意,像这不绝于耳之啸声,绝无仅有,证明来者是敌! 以啸声听之,田于野又断定来者武功高深之至,细数一下,对方也只有沈七郎方有此功力,他心头又惊又诧,暗自忖道:“难道银花婆婆及宫玉霜等人无法拦住沈七卿?” 他城府深沉,忙道:“弟兄们,咱们之援兵到了,大家只须拼死抵挡一阵,胜利便属于咱们青龙会!嗯,快过来两个人!” 他两名心腹立即奔过来,拦住古藏宝。田于野道:“你们且抵挡一下,待本座到后宅看看,可不能让他们乘机溜掉!”言毕匆匆抽身而退! 不过盏茶工夫,但见一道人影,疾愈闪电般自墙头飞了进来,人未落地,凌空只一掌已击毙一名青龙会弟子!此时已有人看清其脸孔,欢声叫道:“沈大侠!沈大侠来了!” 第十七章 邪不胜正 犁庭扫穴 大宅内欢声雷动,屠龙帮弟子精神大振,奋起余气杀敌。沈七郎指风过处,眨眼间又解决了两个敌人,“老古,情况如何?”古藏宝一抬头,见到方良材自内堂杀出来,乃高声问道:“老方,有没有遇到田于野?” 方良材举袖拭汗,边道:“不见,他不在前院?” 古藏宝叫道:“不好,莫让他溜掉!”他话刚说毕,沈七郎人已标前,直往内堂射去,方良材定一定神,亦随他杀回去!田于野一去,再加上沈七郎一来便杀了三敌,此时屠龙帮反已占了上风,古藏宝叫道:“大伙儿加把劲!” 外面传来一阵如雷之马蹄声,众人惊余未定之际,但见桑小红带着四名屠龙帮弟子冲了进来。 古藏宝大喜,道:“你们来得正好,快帮忙解决这些余孽!嗯,那边情况如何?” 桑小红道:“咱们大获全胜,青龙会一个都跑不了!七郎呢?” “他杀往内宅去找田于野!” 桑小红留下两个人,自己与另一个并肩杀入内堂,青龙会会规十分严厉,临阵逃脱或应战不力,将被处死,因此虽明知大势已去,仍然负隅顽抗。 “七郎,七郎!”桑小红心悬爱郎安危,高声呼叫,只见沈七郎自一间厢房走出来,“喂,你进房作甚?” “找不到田于野,可能让他溜了!”沈七郎懊丧地道:“咱们再找一下,不能留下祸根!”他忽然标前,拦住一个青龙会弟子,只三个照面,已将之活擒,然后问道:“田于野躲在那里?”那汉子满脸惊慌地摇摇头,沈七郎厉声道:“这里何处有地窖,你应该知道吧!” 这次他倒不敢摇头,而是带沈七郎走向内宅,到一间卧室内,道:“炕里有个出入口!”沈七郎封了他之麻穴,把炕上的被褥搬开,下面有床板,再拉开床板,炕里干干净净,他伸手在砖上敲打,很快便找到一块发出空洞回音之活动红砖,将红砖拿起来,下面果然是个黑黝黝的地洞。 桑小红点了盏油灯交给他,沈七郎艺高胆大,坦然走下地窖,桑小红恐他有失,尾随其后下去。下面有几条地道,两人花了不少时间,寻遍地道,都找不到人影,地道虽多,但许多是岔道,出口只有四个,最远那个出口,离贾府竟有三四里远。 沈七郎叹了一口气,道:“回去吧,他早已不知逃到那里去了!” 待他俩返回地面,厮杀已经结束,天亦已将亮,未死之青龙会弟子,亦都已被制服。古藏宝问道:“沈兄弟,这些人你看该怎样处理?” “废掉他们武功,放他们一条生路吧!”沈七郎亲自动手,其他人则处理尸体。 忽然一个青龙会弟子道:“沈大侠,你废掉咱们之武功,跟杀死咱们根本没有分别。” 沈七郎问道:“此话怎说?” “废掉武功,咱们凭什么为生?再说咱们之底细青龙会完全知道,又不能回家务农,更不能抵挡青龙会之追杀,还不是死路一条?” 沈七郎反问:“阁下有何高见?既要放你们生路,又不能废掉你们武功,在下可不愿做放虎归山的蠢事!” 另一个大汉道:“大侠放心,凡是被敌人放掉的,青龙会都不会再要他,而且必定处死!” 刚才那个则道:“大侠不如送佛送到西,索性收留咱们,今后咱们替你卖命,这不是一举两得嗯?” 桑小红忙道:“万一你们是来做奸细,咱们不是引狼入室?” 不料那汉子反应敏捷,口齿伶俐,立即反问:“难道你们也要学青龙会那样!顺我者昌,逆我补亡?不准投降对你们绝对没有好虑!你们可以对咱们严加监视,使心有异志者、无法反戈一击!” 沈七郎道:“你说得有理,不过若让沈某发现你们心存异志,必定教你们生不如死!”稍顿又道:“先将他们之麻穴封住!” 古藏宝早已着人去备大马车,又道:“此处不宜久留,咱们可得先行撤退。” “那有这般便宜的事!”桑小红道:“先把此处值钱的东西带走,再放一把火光烧得干干净净,省得咱们去后,他们又回来,不是杀不胜杀吗?”当下众人轰然应好,最后放火把贾府烧了,五辆大马车,绕城急速前进。 ×      ×      × 古藏宝行事十分小心谨慎,车后还留了几个人,专门消除车辙痕弥,又经过几番绕路换车,直至第二天半夜才返回屠龙帮总舵。 毕翠微及顾湘夫、蓝燕山等人早已先回去,沈七郎问道:“那边如何善后?” 顾湘夫道:“全部杀干净,挖了个大坑,掩埋好了,不留半个活口!老夫吃了半年亏,直至今日才出了口鸟气!” 沈七郎握住毕翠微的玉掌,道:“今番真要谢谢你了,若非你,那有今日之大胜!” 毕翠征粉脸泛红潮,轻轻挣开他的手,含羞地道:“你别高兴得太早,如今才正式开始卯上了青龙会,从今以后,他们对屠龙帮必定是见一个杀一个,将来的日子可不好过!” 沈七郎笑道:“连你都不怕我还怕什么!” 顾湘夫道:“沈兄弟这句话说得最合老夫心意,不怕死的好汉子,还会对什么事畏惧?” 蓝燕山沉吟道:“古往今来,以弱胜强,以寡敌众之战例,不胜枚举,咱们也非没有取胜之道!再说武林中必有不服青龙会的好手,咱们不妨慢慢找寻,并邀之入伙,有朝一日,便可与青龙会分庭抗礼!” 方良材含笑道:“不管日后如何部署,这次大胜终是事实,方某建议咱们好好庆祝一下,也可振奋军心!” 这当然没人反对,于是由他着人去筹备,沈七郎则解开由青龙会投来的二十多名汉子,告诫他们一番,任由他们在地宫里活动,只是不准出入,一些机关设施亦先不告知。 群豪大乐,唯有一个人觉得自己面临失败,她便是桑小红,她知道沈七郎的心一定是向着毕翠微的,幸好她人较开朗,心想自己巳是残花败柳,而毕翠微不但比自己年轻,武功较高,而且尚是处子,心情才渐渐放开。 令她告慰的是毕翠微一直跟着她一陪她说话,桑小红忽然在她耳边道:“妹子,我晚上一定要他睡在我身旁,否则难以入眠,不知今后如何治失眠症?” 毕翠微一本正经地道:“如果在这件事上,小妹还有说话之处,自不会让姐姐吃亏!” 桑小红心头大为安慰,道:“听妹子这句话,就算是哄人的,愚姐心也甜蜜。” “小妹怎会拿这种事来哄姐姐?只怕小妹自己都说不上话!” 桑小红指一指沈七郎,道:“你看他!”正好沈七郎目光转过来,含情脉脉,目光逼人,似要看透她的心。 她的心怦怦乱跳,又甜又羞,悄悄躲在桑小红身后。 不料沈七郎走过来,一手一个,拉她俩入席喝庆功酒。 (本篇完,感谢zhychina提供图档,凌妙颜ocr,锋竹芹叶校对,古龙武侠网独家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