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面人》 第一章 最大宗的杀人生意 提起小林,景德镇无人不识,景德镇出产的瓷器,举世知名,而小林的豪爽也是远近驰名的。 小林名德胜,俗气得很,但他为人不俗,因此人人都叫他小林,绝大多数的人,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小林出手豪爽,有朋友上门借贷,他袋子里只要有一文钱,也会借给你,要是他袋里有钱,见到贫困的人,即使毫不认识,也会倾囊相赠。他声称不做金钱的奴隶。 造成小林可以视金钱如粪土,除了性格使然之外,也因为他毫无负担,祖父史留下一栋四间房的小院,不留一个亲人,不过他有很多朋友,而且都是肝胆相照的朋友,只要他有钱,朋友们与他在一起,账一定由他负,他没钱的时候,任何一位朋友都肯供应他三餐。 一个人可以不忧生活,又不为金钱作奴役,又没有亲人的拖累,自然快活逍遥,所以他得到一个外号:“不知愁”。 提起“不知愁”小林,武林中还真有点名气,说来真好笑,他竟是一位毫不讳言的杀手,做杀手人人均有种自危的感觉, 个个都拚命保密,只有“不知愁”的小林,敢光明正大吿诉别人,他是位杀手。 做杀手做到他这样的地步,也真是异数,偏偏上门找他晦气的人,鲜如凤毛麟角,盖他所杀的人,都是奸诈阴险,穷凶极恶之类,均是公认该死之辈。 小林当然不会完全因为钱财去杀那些该死的人,但既然有人出钱雇他杀这种人,亦无拒之千里之理,盖付得起酬劳的人,自然是家产丰盛之辈,不在乎那一点酬金,而偏偏小林又需要很多钱给朋友和穷困者花用。 人人均说小林是个乐天派,通常这种人多数没有脑筋的,因为凡事看得开,不会去钻牛角尖,久之自然形成粗心大意,不过小林却是个例外。 能够做了几十宗生意,而从不失手,除了他武功造诣高之外,必须有精密的头脑,黄牛一般的耐性,一丝不苟的精神,否则钱还未到手,他自己已赔上了生命了。有关这一点很多人都觉得奇怪,包括他平素来往最密的朋友都想知道。但小林做人有个原则,他不讳言自己的钱,是当杀手赚来的,至于如何杀人,却绝口不提,也不许别人问。小林既然这般够义气,朋友们自然也会尊重他的原则。 最近小林又一贫如洗了,所以连日来都靠朋友“接济”。朋友们轮流请他喝酒吃饭,今日轮到罗开。罗开与小林同年,今年都是二十四岁,不过他家有间小布庄,家庭小康,他是家中的老幺,上面有四位哥哥,都在布庄内当伙计,一间小布庄父子五个人说什么都足够了,故而罗开自小便有游手好闲的条件。 小林一家是由别处搬来的,到底是什么原因他也不太清楚,他自己也从来不去想这种无谓的事。他的朋友虽然都是游手好闲之辈,但绝非无赖或好勇斗拫之人,只是玩枪弄棒,喜欢招朋结友,罗开与小林同年,自小便一起玩耍,算得上是小林的好朋友中的好朋友。 ×      ×      × 佳景酒楼在这正午的时分,早已高朋满座,二楼最里面,用一扇屏风,拦了一角,里面有张八仙桌,坐着七位年纪相当的青年,面向外面的那个有一张孩子脸,笑起来露出一副雪白整齐的牙齿的青衣人,就是“不知愁”小林! 客人早已到达,陪客的也到了,就是不见主人罗开的踪影。桌上只有两壶酒,而没有菜肴,左面一位满脸红光的青年叫万声亮,粗着嗓门道:“小罗那小子莫非惜金,临阵退缩?咱们自个点菜吧!”他身旁一个肥胖的叫朱立信的道:“小罗一向守时,今日竟然迟到了,一定有原因,不如咱们猜枚,输的人便去他家跑一趟……” 话还未说毕,一个叫刘英的已嚷道:“小朱要去自个去!他娘的,一顿饭值多少钱?他以前吃小林的还少?他不请我来,你们要吃什么尽管叫菜,反正刘爷昨夜手气好,赢了梁记瓷器店的小开二十四两银子!” 小林忙道:“小朱说得有理,小罗一向最守时,他今日迟到必有原因,说不定有什么意外事情,作为朋友,有祸共当,有福同享,天经地义,你们且先点菜,待我去找找他!” 他这样一说,其他人脸上都有赧然之色,纷纷表示一齐去找罗开,只留下朱立信一个。众人下楼走出门口,便见到罗开满头大汗跑过来。 刘英道:“喂,你睡觉睡昏了头,迟到近半个时辰,可得罚你多请一顿!” 罗开喘着气道:“好好,今晚还是小弟做东!”他忽然拉住小林的手,低声道:“小林哥,小弟有几句话跟你说……” 小林点点头,对刘英等人道:“你们先上楼点菜!” 刘英不大愿意地骂道:“小罗,你奶奶的,几时变得这般神秘兮兮的?”嘴上虽这样说,但仍拉着同伴先上楼去。 小林问道:“小罗,家里有事么?” “不是,是有关你的事!” 小林微微一怔,问道:“有关我的事?哈哈,我孑然一身有什么事值得你这般紧张?” 罗开向四周望了几眼,将小林拉进一条小巷,此刻小林也沉不住气,急问:“到底是什么事?快说!” “有人要雇你杀一个人!” 小林立即紧张起来:“他怎会找到你?”原来小林另有人替他接洽“生意”。 “小弟也不知道,他跑到我家布庄里找我,家父不知底蕴,以为是小弟的朋友,所以叫他到家里去,那时候我正想出门往佳景酒楼,在门内见到他,他直接道明来意……” 雇主自己找上门来,而且找的不是杀手,而是杀手的朋友,这种情况,极为罕见。小林觉得这生意有点不寻常。沉吟了一阵,问道:“那人面貌如何,姓甚名谁?要我杀什么人?” “那人年纪不到三十,自称姓史,但又说雇主不是他,他只是个跑腿的,至于要你去杀什么人,他也不肯说……” 话音未落,小林又想道:“荒谬,既然来找我,便该知我的脾气,事先不说明被杀的对象,这种生意再多的钱,我也不接!” 罗开又道:“但他说那个人该死有余,而且这宗生意,酬劳之大,相信你从来未接过!” 小林不耐烦地道:“算了,小朱他们已等久了,吃饭去吧,我肚子也饿了!”罗开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小林已不由分说,一把将他拉往佳景酒楼去。 ×      ×      × 罗开真没话说,午晚两顿都由他做东,而且酒菜丰富之极,吃得朋友们都醉熏熏,然后相搀回家。 小林也醉了,他酒量很好的,醉倒的机会极少,但今晚毕竟醉了。由于小林家里只有他一个人,所以有两个无家可归的朋友:包翊、张维山也住在这里。张维山今日与小林在一起,包翊却不在场。 小林都喝醉了,张维山醉得更厉害。小林扶他上床之后,自己却睡倒在房门外,一直到他腰上一痛,才有点知觉,含糊地道:“还有酒么?” 接着他觉得自己好像腾云驾雾,然后是天上突然降下倾盆大雨,小林蓦地醒来,依稀见到一张熟悉的脸孔。“小林哥,你醒醒!”!一盏油灯移近,小林身子一震,坐了起来,这才发觉自己坐在庭院石阶上,面前那人便是包翊! 他怒道:“你不知道我醉倒么?喝醉的人,最好是睡大觉,你偏要来弄醒我!” 包翊苦着脸道:“小弟不是故意的……我有一件事求你帮忙,不过……你先睡一觉再说……” 小林一把将他拉住,道:“这是什么意思?弄醒了我,却又不说清楚,哈哈,你根本不当我是朋友!” 包翊嗫嚅地道:“是……不是……我……这件事实在太过份,而且也不应该麻烦你……” “胡说,你这样说就是看不起我!”小林站了起来,扫一扫头发上的水,一本正经地道:“你不说清楚,今夜你不用睡觉了!” 包翊这才结巴巴地道:“小弟跟爱玉的事,你是知道的了……” 小林精神一振,急问:“你不是说她肯与你远走高飞么?” “是的,但是事机不密,让她后父知道了,如今将她困了起来,他要一万两的聘金……” 话还未说毕,小林已跳了起来,道:“吴振光好大的狗胆,这分明是不让爱玉嫁与你!” 包翊呐呐地道:“因为,因为镇外梁员外已请媒人上吴家替他儿子说亲,人家说明要付一万两银子给他!还立了字据,假如三日之内,吴振光不退订,便算应允了这头亲事!” 小林愤愤不平道:“他养个女儿花他多少银子?何况平日家里的粗细活都是由爱玉操劳的!” “他说爱玉她娘嫁给他时,他替她还清了几百两的债,还有她娘入门不久,便长期患病,拖走了他吴家的家产!” 这话虽然有点言过其实,但确有此事。爱玉是随母亲改嫁到吴家的,当时吴振光刚死了妻子,家里也还有点钱,爱玉她娘入门只替吴家添了一名儿子,便一直患病。吴振光这人也不长进,整日游手好闲,幸好他还念在爱玉她娘替他添了香灯,总算对她母女还过得去,只是爱玉母亲死后,他最近又欠下了人家一身债,唯有将爱玉待价而沽。偏偏爱玉又爱上一位穷小子,才惹下这场风波。 当下小林考虑了一下,问道:“他一点价都不肯减?” “他对我说是不肯减,但假如……” 小林拍拍胸膛,道:“你去睡觉吧,明早我替你找他说去!” ×      ×      × 小林醒来时,虽已日上三竿,但头还在发痛,他胡乱洗了个脸,换了件干净的衣服,便往吴振光家走去。 吴家虽已中落,但那座院子还透着几分风光,到那里才知道吴振光己去饭馆了,于是小林又赶去枫林小馆。 吴振光正与一位面庞圆嘟嘟的中年汉喝酒,小林走了过去,吴振光微微一怔,抬头道:“你大概是来替包翊说情的吧?” 小林道:“令爱和包翊相爱,你又何必拆散有情人,何况令爱平日也替你做了不少活……” 他还未说毕,吴振光已截口道:“你不必再说,吴某瞧在你份上,就打个七折,只收七千两银子,他三日之内把聘金送到,吴某便把女儿嫁给他!” “你明知他是穷小子,七千两根本不可能筹辨得到,别说打七折,打三折也能要他的命!” 吴振光道:“吴某的主意已决定,若不是瞧在你的份上,我一文钱也不减。你既然同情他,便替他筹集一下吧,凭你的本领,赚一万两银子,有何困难?” 那圆脸的接道:“不错!小林,你就再杀几个恶人吧,既可以为民除害,又可以赚钱帮助朋友解决问题,何乐而不为?” 小林脸色一沉,道:“姓吴的,我不想伤了彼此的和气,也不想把一段婚姻弄糟,所以才好言与你商量,我希望你尽量再减一点聘金,否则……” 吴振光也变了颜色,大声道:“否则你便想强掳良家妇女?小林,你对朋友虽然豪爽,但只是对你的朋友而已,你为景德镇做过什么好事?我为你而减少三千两,已经给了你十足面子,要不我连一文钱也不减!” 小林怒道:“好,我一文钱也不少给你的,三日之内,我尽量给你一万两银子,你敢再变卦,就莫怪我不客气!” 吴振光道:“大丈夫一言为定,过了三天,我女儿嫁到梁家去,你可别怪我!”他话还未说毕,小林已怒气冲冲,走出枫林饭馆。 小林连饭也不吃便到罗开家,这时候罗家刚好开上饭来,罗开她娘周氏,见到小林忙道:“林侄子你来得正巧,快坐下一齐吃吧!”小林常来,罗开一家跟他都十分熟络。 小林虽然心急,但不忍推周氏好意,谢了一声,挨着罗开身边坐下,丫头立即为他盛饭。周氏读过几年书,颇有见识,与一般妇女不同。席间忽问道:“贤侄还想当杀手?” 当杀手到底不是光采的事,小林可以在朋友前面不改容坦然承认,但在长辈之前,到底有点不好意思,遂呐呐地道:“嗯,晚辈除了这个本领之外,根本没有其他混饭吃的本领。” 周氏道:“问题是你肯不肯做而已,凭你的本事当镖师也足以糊口!嗯,我知道你专杀坏人,只是好人与坏人有时候却难以分辨,万一杀错了怎办?” 小林摊开双手,道:“小侄自始至今尚未杀错一人。” “以后你能保证么?当你有一天杀错了人,不单止害怕别人上门报仇,而且要永远受良心的责备……” 罗开忙道:“娘,小林哥又不是小孩子,他怎会连好人坏人也分不出来?你别教人难过了,要不他以后也不敢来咱家!” 周氏叹了一口气,道:“为娘是把他当作自己的子侄才饶舌,不说了,贤侄,菜凉了快吃吧!” 小林好不容易才挨过那一顿饭,立即向罗开打了个眼色,罗开会意,拉他到自己房内,低声道:“你有急事找我?” “小包需要一笔钱成亲,我不忍他与爱玉拆散,有意成全他俩,决定接下你说的那桩生意!” 罗开态度与昨日大不相同,道:“昨晚小弟想过了,也认为你不该接,你不觉得这宗生意来得奇怪么?而且娘说的也有道理。” 小林道:“吴振光要一万两银子,我已答应他三日内给他,所以这桩生意非接不可,只怕订金不足此数,还得另想办法!” 罗开认真地道:“你真要接?考虑清楚了?” “当然,不用再说废话了!”罗开沉吟道:“钱你不用担心,那人肯付三万两银子作订金,莫说只一个包翊,就是咱们哥儿一齐娶亲也够了!” 小林一听跳了起来,问道:“这宗生意到底多少钱?” 罗开一字一顿地道:“十万两银子!” 小林脸色一变,喃喃地道:“十万两银子杀一个人,果然是我出道以来,最大的一宗生意!只不知要杀的是什么人……” “你可以不接!” “不!那人如今在何处?” “他说过,他在德高客栈东三号房,姓史……” 罗开话还未说毕,小林已匆匆去了,罗开跟着出去,却被他喝住:“你不许去!” ×      ×      × 那姓史的,外表颇为寒伧,一个人躺在床上,小林到时,他才下床将他迎了进去。小林开门见山地道:“我便是小林!” “不知愁小林,好极了,你肯接我这宗生意?”那姓史的好像捡到一锭大元宝般。 小林上下看了他几眼,姓史的退了两步,道:“你放心,订金虽不在我身上,但只要你答应,很快便会送上来!” “要多久才收到订金?” “明天晚上一定能送到!” 小林一屁股坐在床沿,问道:“你叫什么名?” 那汉子嗫嚅地道:“小的姓史,单名一个河字,因为我娘在乘船过河时,生下我的……” 小林不耐烦地道:“谁有工夫听你胡诌!先声明一下,我还未决定是否接这宗生意,只是来听你提的资料,以及目标是谁!” 史河脸上喜色登时不见,呐呐地道:“罗开没有吿诉你,被杀的人是谁连我也不知道,不过委托人说那人必定该死,若不该死到时你还可以不接,但签了约之后,便不能更改!” 小林想了一下,又道:“你什么也不知道,届时我该与谁接洽?杀了人之后,又该向谁取余下的酬金?” 史河忙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只要你答应,自然有人吿诉你一切!” 小林考虑了一阵,道:“好吧,你如今带我去见他!”那姓史的满脸喜色,忙不迭穿鞋,小林料他必有酬劳,才会如此高兴。 当下史河引小林到马车行,雇了一辆有篷的双套大马车,声明要用三天,他付了三天的车租,车行还派了一个叫老梁的车夫赶车,小林着他出北门。 马车出了镇,急驰了一阵,史河忽然自怀内取出一块厚厚的黑布条来,道:“雇主吩咐,林大侠必须用这块布蒙上,请您……” 小林一瞪眼,道:“一定要蒙眼?他运我也不相信还雇我作甚?” 史河叹了一口气,道:“这可不是我的意思!” “你放心,我只坐在车厢内,不探头出去,这样可以吧!” 史河忽然喊车夫停车,道:“雇主叮嘱过,假如你不蒙眼,小的带你去见他,我一家将被人杀死!” 小林目光一亮,道:“原来这雇主也不是好东西,他要杀的人,若是侠义中人,这生意我是不干的!” 史河忙道:“林大侠岂可如此武断,也许他有不得已的苦衷。”他忽然压底声昔:“坏人便不杀坏人?也许黑吃黑……” 小林目光又是一亮,道:“好吧,你来缚!”他瞧出史河没有武功,故此不惧他,心中却忖道:“这倒有可能,若非黑吃黑,又有谁肯付十万两银子去杀一个人?” 史河走过去,用黑布将小林双眼掩住,他缚得十分紧,连鼻子也遮住,如此便不怕他能看到东西,马车又开始奔驰了,只一会,小林忽觉得有点头眩,心中诧异,喝道:“你做了什么手脚?” 史河讶然道:“小的怎敢在大侠面前做手脚?”小林听他语气诚恳,不虞有诈,可是晕眩之感越来越强烈,而且来得极快,当他刚想伸手去解开蒙面黑布,眼前一黑“咕冬”一声,已晕倒车厢内。 史河吃了一惊,呼道:“林大侠,你觉得怎样?” 车夫粗暴的声音忽然自前面传来:“别唤他,否则一切后果由你负责!” 第二章 童真的身份 晚饭时,小林又发觉多了三位游客,这三人且全都是身怀武功者,其中一个年纪已甚大,看来十分和气,枫林山庄供应的饭菜也不错,每桌五菜一汤,还有两壶酒。 刚举箸不久,厅外传来一阵步履声,小林抬头一望,只见来了三四个人,为首一人身穿黄衫,蓄着三绺长髯,甚是飘逸,另一个则赫然是童真。 这童真与他三年前在九江所见到的无论是髙矮肥瘦,以及相貌,一模一样,这刹那,小林心头立即泛起一个疑团,他是真的童真?那是雇主故意砌词打动自己而为他杀人? 只听童真说:“姐夫,这位便是武林久享盛誉,文武全才的‘铁笔金书’胡三碑胡老英雄。”他指一指那位老者。 黄衫客抱拳道:“胡老英雄的大名,风某闻名已久,惜无缘相会,今日大驾光临,蓬荜生辉。” 老者胡三碑长身回礼道:“风庄主高风亮节,脱俗傲世之名,老朽亦早有所闻,却不敢冒昧求见。” “岂敢岂敢,风某只得虚名而已,怎及得胡英雄文武全才,独树一帜。”黄衫客风十三稍顿又道:“老英雄光临怎不亮号?致风某有失礼数,如今内堂已设了一席水酒,请胡英雄移玉到内面一叙。” “岂敢麻烦风庄主,且老朽还有两位子侄同来。” 童真道:“既是胡英雄子侄,理当一同入内伺酒,请。” 胡三碑哈哈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如此胡某便放肆了!”携伴随童真而去,风十三回身向厅内众人抱抱拳,也去了。 小林心头狂跳:“卜流仁易容术再高,也不可能连说话的声音亦与童真一模一样,不好,我堕了其奸计了,如今钱既拿了,又在纸上划了花押,如今骑上虎背,如何是好?” 这一来,他再也难以下咽,孔洽道:“林小哥因何不吃饭?” 小林强笑道:“晚辈肚子有点不舒服,请恕失陪。”他拱拱手离厅,向内走去。 枫林山庄分四进,头进是大厅,二进便是客舍,再进去才是庄内人居住的地方,另有一道墙隔开,围墙有月洞,门外有人看守,当小林来至门前庭院,风十三等人刚好走进月洞门,就在此刻,童真忽然转过头来。 小林自然而然向他点点头,童真含笑点头回礼,随即进内,身影消逝在树后,小林心头又是一动,暗问:“他为何只跟我点头?难道忘记三年前,在九江遇雨,同在一破庙渡宿?还是他是个西贝货?” 再想一想,又觉童真即使忘记亦难怪,盖那天晚上庙中无灯无光,彼此面目未必能看清楚,再说自己此行恐泄漏身份,又故意在脸上做了点手脚,童真认不出自己反而合理。 小林在院子徘徊了一阵,便返回客房,也不睡觉,盘膝练功,一直运行了七个大周天,才遂渐散功。他决定今晚偷偷进内堂走一匝。 山庄内无人打更,小林走至窗前,观察一下四周,四处无人,万籁无声,夜空有云,将眉月遮住,大地一片昏暗,此—正是夜行人的好天气,小林换了一套深色的衣服,悄悄开门闪了出.去。 他不直接进内院,而是先由前院溜出来,再在枫林里绕路而行,夜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不少落叶掉在身边,增添几分紧张。 小林来至左侧,估计已至三进,然后冒险提气跃上。墙高丈八,他一跃而上,先是在墙头向内观察了一下,然后轻轻跃落地。 三进的房舍比外面的新净,房舍更多,一时间摸不清风十三和童真住在何处,只好认定一个方向走去。经过一列厢房,偷听了一下,有的传出鼻鼾声,有的则有喘息声,料许多下人都已结成夫妇,小林便迅速向内挺进。 越过厢房,前面有栋高大的房舍,里面有光透出,小林立即立定,再慢慢走前,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庄主对林木认识之深,实在令人叹为观止,老朽佩服之至,回家之后,也得效法种几棵树玩玩。” 小林认得那是胡三碑的声音,登时精神一振,凝神静听,又闻风十三的声音道:“胡英雄对书法认识之深,更令风某佩服,看来以后风某也得学人练练书法才成。”言毕传来一阵大笑。 只听童真道:“在下闻人说胡英雄能将书法之道,融入武学之中,另辟蹊径,可惜无缘欣赏,不知胡英雄可否露一手,让童某开开眼界?” 胡三碑忙道:“雕虫之技,不可入法家之眼,何况传闻多有失实之处,未可当真,老朽若真有此一本领,早已成为一代宗师矣。” 风十三道:“今日夜己深,不敢再躭误胡英雄的歇息时间,不过有机会倒想见识一下胡英雄的绝学,真弟,你替我送胡英雄到内客房休息。” 胡三碑道:“老朽还是到外面客房吧。” 风十三道:“胡英雄非比寻常人,岂可与那些书呆子一起,没的辱没你的身份,”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胡三碑大笑声中,表示恭敬不如从命。 小林知道他们即将出来,又不知会走何方,连忙缩后,再提气拔身,伏在屋脊后面,只见应内走出五六个人来,正是风十三、童真、胡三碑和其朋友,胡三碑向风十三抱抱拳,童真忙道:“胡老爷子请跟在下来。” 童真引他往内厅旁边的耳,道:“这两间客房,早己收拾好了,三位请进房歇息,若有需要请吩咐下人办,他伸手拍拍旁边一位老苍头。 胡三碑三人又客套一番,然后进房,那老苍头站在门外等候吩咐,童真轻轻交代下人一下,便转身进内。 这一次小林更加留心听童真说话的声音,更觉与三年前所听到的无异,心中更是震惊,当下连忙飞身向内堂奔去,不料这时候,客房房门突然打开,小林吃了一惊,忙不迭匿在柱后。 只听胡三碑对老苍头道:“老朽每晚须以热水烫脚,未知贵庄此刻尚有热水否?” 老苍头道:“灶房里尚有一锅热水,老爷子请稍候,待老奴去取来。” 小林待老苍头离开,房门再度关上,这才蹑手蹑脚,尾随老苍头之后到厅后。老苍头踅向灶房,小林则往内走去,可是经过此一躭误,已不见童真的踪影,也不知他住在何处。 小林忽见庭院中树上有人影,既不知是枫林山庄的守卫,还是其他另有目的的人客,只好悄悄退后,经过灶房时,见里面有火光,他心头猛地一跳,忙不迭窜了过去。只见那老苍头正坐在灶前烧水,大概锅内的水已冷了。小林回首见灶房外有一列大水缸,共有五六个之多,当下自怀内掏出一包东西来,轻轻打开每一个缸盖,将纸包内的药粉倾入水缸内,然后急忙匿在暗处。 过了一阵,老苍头出来外面取了一只木桶进内舀水,又一忽,见他双手提木桶出来,小林立即窜进灶房,但见灶膛内尚有余火,旁边堆满了干草和枯枝,小林把一根还在燃烧的干柴取了出来,抛在地上,再拉了一点干草过来,未几火头即起。 小林推开窗子,跃了出去,越过围墙,重新由前院返回客房,刚解下夜行衣,便隐隐听到内堂有人声,他立即披上外袍开门出房。 一出房便见那位姓林的青衫客,也在探视,小林向他点点头,道:“林兄是否听到内堂十分吵杂?未知发生什么事?” 那姓林的惊呼道:“不好,有火光,莫非里面起了火?” 小林亦急道:“快进去看看,”此刻客房内的人都被惊醒了,纷纷出房探视。小林道:“咱们虽是人客,但如今主人有事,理应进去灭火。” 孔洽点头道:“不错,虽然主人说过不许咱们进去,但如今事出突然,也就不必顾虑了。”当下众人一齐向月洞门冲了进去,直赴火场。 到灶房那里,小林暗叫一声妙也,原来秋令风高物燥,那灶房几已陷入火海中,最重要的还是旁边有房客相连,若为其波及则后果堪虑。 风十三和童真都到场指挥下人取水扑火,连童真也忍不住亲自提水扑救,小林见一个下人提着一只大水桶自旁边经过,一把抢了过来,飞奔到灶房之前。 风十三叫道:“危险,莫走得太近。” 小林仿似没听到,一手拨开红盖,便用水桶舀水灭火,动作十分敏捷,风十三见火舌卷出,恐他受伤,忙道:“先用水湿身。” 小林用半桶水淋在自己身上,弄得湿淋淋的,又奋勇泼水,童真见他臂力强劲,道:“灶房已没法施救,先把两旁的房舍泼湿,以免块及池鱼。” “是!”小林轰应一声,提着一桶水走过去,道:“总管,你身上衣衫已着了火。”话音未落,那桶水便向他泼去。 童真那料到他有此一着,当堂被淋个正着,他脸色刚一变,见小林自己也如此,随即哈哈笑道:“这位兄弟心细,多谢你拔刀相助。” “理当如此,”小林转身又向水缸跑去,心中暗道:“是真是假,这次可就知道了。”原来他倾落缸内的药散,是专溶解易容药的,假如童真是假的,那么顷刻间,便将露出原形,是以他此刻既兴奋又紧张,舀了一桶,立即便转身望去,同时撒腿而跑,一对眼睛却不离童真片刻。 童真举袖拭去脸上的水渍,由于他身穿袍子,袖管十分宽阔,手臂抬起,便滑了下来,露出胳臂,火光下,但见童真左前臂有一颗金钱般大小的痣。 这刹那间,小林又惊又喜,抑住兴奋的心情,继续扑火,这场大火,终于在宾主合力之下,将之扑灭,却也弄得人疲马乏,看看那间灶房,已被毁了一半! 风十三道:“小介不小心引来祝融,累各位半夜下床协助,风某感激之至!”众宾客均谦虚一番,声称理所应该。童真道:“幸好本庄尚有灶房,否则岂非有断炊之虞!”他边说边走到小林的身边,小林立即暗中戒备,童真伸手在小林肩上拍了一下,把他吓了一跳。“今日多谢这位少侠奋勇扑火,童某既感激又佩服!” 这时候,彼此已走近,而小林脸上的易容药亦己被冲掉,假如“童真”真的是童真,则无理由对小林毫无印象,故此小林己肯定此人必是卜流仁假扮的! 风十三道:“风某少受人恩惠,明日当设宴款待各位,以报今夜相助之情!”他转头问道:“少侠贵姓大名,可否见吿?” “在下刚下山不久,乃无名小卒也。小姓林,单名一个轩字,请庄主多多指教!”小林见在场之人只有少数是武林中人,加上自己少到江北活动,故此大着胆子撒谎。 童真问道:“以童某观察所得林少侠武功不弱,必是名师高足,未知令师是那一位高人?” “家师自称‘铁镜先生’,赚居深山,恐武林中认识之人极少。” 童真与风十三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脸上都有诧异,却又不便再问,当下亲自送众人到前院。小林回房换了一套衣服,躺回床上,立即摒除一切杂念睡觉,因为既然己证实童真是假的,那么以后下手之时便再无顾忌,而自己若精神不足,又怎可杀死狡猾的卜流仁? 待小林醒来时,纱窗早已变白,他坐了起来,又运了一阵功,然后披衣下床。老苍头拿洗面水进来,小林用冷水擦了一把脸,精神大振,忽然心头上又翻上一个念头:童真固然是假的,但不一定就是卜 流仁! 雇主虽言卜流仁左前臂有一金钱痣,但这也只是他说的,卜流仁是否有此痣,自己根本毫不知情!假如童真不是卜流仁所扮,则此人很可能不是一个该死之人,而自己杀死了他,又有何后果? 还有,昨夜假童真可能未有思疑自己,但他回房换衣服之后,必然会发现臂上的金钱痣露了出来,假如他心中有了戒心,要杀死他,谈何容易? 他心念电转,疑团一个接着一个。假如童真是卜流仁,或是其他人所乔装,他脸上必然涂了易容药,但为何他手臂上的易容药会溶解,而脸上却毫无变化?这又是什么道理?如此看来,此人又可能是真的了! 到底此刻在枫林山庄内的童真是真的,还是假的?小林忽然糊涂了!他坐在床上思索,越想越难分辨,房也越乱。 忽然门外传来孔礼的声音:“林大哥,吃早顿了,你换好了衣服没有?”小林只好收拾心情,开门出去,最令人厌烦的是人客们今曰对他都改变了态度,纷纷找机会跟他说话,使他没法子静下来,再继续推敲。 好不容易,吃饱了早顿,孔礼要邀他登山,他却婉拒之:“我昨夜没睡,今日累得腰骨和手臂酸软,今日想再睡一觉,明天再陪你去吧!”言毕匆匆回房。 这个上午,小林脑海中只盘旋着几个字:童真是真的,还是假的?可惜到吃午饭时,他还找不到答案。 午饭尚未吃饭,童真忽然出现,当众宣布:“各位,庄主今晚在内厅设宴答谢各位,匆促间办不到什么好酒菜,不过还请各位赏脸,准时出席!”言毕,饭厅内已响起一片采声。 ×      ×      × 小林心头一跳,忖道:“风十三果然不食言,假如此人确是卜流仁,则今晚倒是个好机会!嗯,我该如何再确定他是否卜流仁?.” 心念未了,童真又走了过来,依旧伸手在小林肩上一拍,状甚老友,可是这次与昨晚不同,他竟用上了内功,小林肩膊一侧,但练武之人遇袭,体内自然而然生出反应,自有一股反震之力,小林看不到童真的表情,但闻他呵呵笑道:“林少侠今晚是上宾,更不可迟到!” 小林脸上微微变色,有点心不在焉地道:“能得庄主和总管青睐,在下深感荣幸,岂敢迟到?” “爽快!如此今晚再见了!”童真目光似含深意地瞪了小林一眼,然后向众人抱抱拳,施施然离开,小林的心情似一锅沸腾的水! 午饭过后,他趁孔礼不觉,便一个人溜出庄,快步往后山走去。正想拾级登山,抬头一望,山上走下三个女人来,前面那个三十五六的模样,雍容华贵,眉目含春,却一本正经,后面那两个只有十六七岁,但体态丰腴,料是丫环,小林正在揣测那女人的身份,只听背后一个丫环斥道:“是那汉子?见到本庄庄主夫人还不让路!” 小林心头一跳,暗道:“原来她是童真的姐姐童洁!”当下闪过一旁,道:“在下不知是夫人,未及远避,尚请见谅!” 童洁微微一笑,道:“丫头们无礼,少侠不必拘谨,请随便观赏……嗯,对啦,昨夜扑火最英勇的就是少侠?多谢了,请受贱妾一礼!” 小林忙道:“此乃为客人者应份之事,夫人如此多礼反教在下汗颜!且令弟适才又谢过了!”他边说边偷望她。 童洁脸色似乎微微一变,道:“他是他,贱妾是贱妾,此礼难免,否则便是少侠瞧不起我这妇道人家!”说着向小林福了一福,小林连忙回礼。 童洁带着丫头下山去了,小林装作无事,一直往山上走去,走了一程,回首望去,童洁和那两个丫头由后门进庄。小林居高临下,看得清楚,替她开门的,竟是童真! 小林心头又是一动,觉得有点奇怪,却又说不出怪在何处,他低头再往上走去,忽然听到一个轻微的衣袂飘动声,连忙将转头望去,只见一道黄影,在一棵枫树后闪一闪,便已不见! 小林心头立即窜上一个念头来:风十三? 庄内的宾主,只有风十三一个人穿黄衫,他夫人刚下山,他一个人在此干什么? 小林忽又觉得自己荒谬,天下人穿黄衫者,多如恒河沙数,岂独风十三一人?说不定是外来的游客也未定?可是游客又何须如此鬼崇? 小林心头疑团难释,装作不在意,向黄衫消逝之处走去,但林后空空如也,那有什么人?他望一望四周一片金黄的树叶,哑然失笑,暗道:“也许是树上的落叶,我自己眼花看错了!” 此念一生,小林又将精神放到童真的身上。要杀童真并非太难,因为自己在暗,对方在明,问题是如何做得干净,不引人思疑! 小林坐在一块石头上沉思,一阵山风吹过,落叶纷纷扬扬飘下,他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然计上心头! ×      ×      × 天色向晚,山上已有了点凉意,枫林山庄点了许多风灯,老苍头到前院催促,众人纷纷随他进内院。小林边走边暗中留意内院的地形。 通往内厅那条路,他昨夜已走过,但心情不同,此刻才看清楚里面的规模。风十三夫妇似乎十分好洁,虽经昨夜之变故,但今晚各处已打扫得十分干净。 风十三和童真亲自立于阶前迎接,内厅开了四张八仙桌,丫头和下人站在两旁伺候。风十三一手拉着小林,道:“少侠昨夜居功至伟,请到首席!” 小林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之神态婉拒之,但宾主齐称应该,他只好又装出一副恭敬不如从命的神情来,随风十三入席,坐首席的还有胡三碑,小林向旁一望,见那位姓林的青衫客坐在靠门的那一席,也正望着自己,不知为何他突然感到忐忑不安。 风十三坐下之后,转头对一位丫头道:“快去请夫人出堂,说宾客们都到了!”随又长身说了一番门面话,起初气氛有点严肃,但胡三碑此人言谈风趣,只说了几句,便令厅内气氛活跃起来。 童真招呼所有宾客入席之后,也坐到首席来,刚好在小林的斜对面。“林少侠使用的是什么兵器?” 小林忙收摄心情,道:“在下只学一套剑法。” “学武之人,刃不离身,少侠因何不带武器?” 小林笑道:“在下既无仇人,又不想与人争强斗胜,到贵庄又只求清静一下,带兵刃作甚?” “哦?少侠年纪轻轻,便欲求心灵清静,这倒罕见!”风十三插腔道。 “在下自小随师父居于深山内,清静惯了……” 那姓夏的秀才笑道:“林少侠是位伤心人,他红颜知己,投向别人怀抱,故此来贵庄治疗情怀!” 话音刚落,背后环佩叮当响中,有道莺声传来:“哎,那一位姑娘如此狠心,又如此没眼光,像林少侠这样的少年英侠,打着也找不到!” 小林尚未转过头去,鼻端已嗅到一阵醉人的香气,不用想也知道来的是童洁。他改望风十三,只见他脸色不大自然,轻怪道:“你怎地到此时才出来?” 童洁幽幽地道:“今日你设宴款谢贵宾,我能不稍作打扮一下么?”她声音听来并无刻意放软揑尖,但听在男人耳中,心内立即兴起一股懒洋洋之感,令人绮念顿生,可是她眉宇间又并无荡意。 风十三挤出笑容,长身道:“待风某来介绍,此是姑苏童氏,夫人,这位便是文武全才的‘铁笔金书’胡老英雄,这位林少侠昨夜料已见过。” 童洁道:“贱妾听说胡老英雄以一本金书,一管铁笔,打遍大江南北无敌手,心仪己久,今日得见深感荣幸!” 胡三碑连忙谦虚一番,风十三命下人送酒菜上来,他与夫人又长身举杯敬酒,众人连忙回敬,酒宴遂开始。酒过三巡,小林偷眼望一望童真,见他甚为严肃拘谨,他忽然放下酒杯,转头问道:“庄主,在下突觉肚子有点不舒服..” 风十三会意,忙道:“风寿,你带林少侠出去一下!”小林长身吿罪,随风寿出厅。 小林低声道:“在下欲去茅厕。” 风寿带他转出厅后,那里有座小庭院,风寿道:“夫人爱洁,只设尿缸,若少侠大解的则要到外面去……嗯嗯,也可以到老奴的房内。” 小林忙道:“不用,到外面那里就行!” 风寿打开侧门,道:“由此直行,那座红砖小屋便是!” 小林道:“老家人请回去,在下事后自己回去就是!”他快步冲过去,一头钻进茅坑,想不到那茅坑不但建造考究,而且打扫得十分干净。 小林打量了里面一下,探头望出去,风寿已不见,侧门半掩着,他立即窜了出去,飞身跃进内院。昨夜扑火时,他已看清楚了柴房的方向,趁四周无人,一头钻了进去,悄悄抄起一柄砍柴刀,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手法,抓了一只鸡,用力揑住其喉管,不让其发出叫声,然后越墙而去。 小林用刀割开那母鸡的喉管,将其血洒在地上,再醮血在墙上写了几假字:杀人者卜流仁。最后离开茅坑,把鸡埋在泥中,悄悄匿在附近墙上。 约莫过了顿饭工夫,只见风寿匆匆忙忙跑了出来,口中不断唤道:“林少侠,林少侠,你没事吧?”他钻进茅坑,忽然大叫一声,小林早已飞身到毛茅外,风寿一出来,他一指封住了其晕穴,然后拉他到林内,脱掉外衣,用布蒙住脸,又将头发披下,再解开其穴道,问道:“童真住在那里?不说清楚,杀了你!” 风寿吓得浑身冷颤,结结巴巴地道:“在内院……” 小林再封了其麻穴,道:“带我去,你敢呼叫,立即毙了你!”风寿早被吓坏了,那敢说个不字?当下立即指点路径…… ×      ×      × 小林先封了风寿的晕穴,再将他塞进床底下,自己则匿在床后,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人声,小林估计庄内的人正四处找寻他和风寿。 时间慢慢流逝,估计已过了三更,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步履之声,只听风十三沉声道:“真弟,明天想个借口,叫他们都下山去吧!” “这还不容易?”童真道:“就说有个杀人不眨眼的恶贼匿在庄内,不方便招呼他们,为他们的安全着想.,请他们明年再来。” 风十三道:“奇怪,此人怎会来咱庄上?愚兄与他又没有什么瓜葛!” 童真笑道:“姐夫何须担心?卜流仁也许只想杀林轩而已,何况小弟认为杀人者可能不是卜流仁!” 风十三轻哦一声,问道:“贤弟如何知之?” “想那卜流仁不是鲁莽之辈,他又怎会在杀人之后,在墙上留字?还有,咱们根本找不到林轩和风寿的尸体,说不定内里尚有别情!” 风十三道:“说得也是,愚兄不想牵入武林纠纷中!也希望林轩无事,咱们到底受他的恩惠!愚兄今生只受过一个人的恩惠,他便是‘光头大侠’慧达!”慧达是出家人,但他到处行侠仗义,且不避腥荤,故有大侠之称,小林亦自然久闻其名。 “慧达施恩不望报,姐夫不必放在心上,夜深了,明天再谈,今晚小心一点!” 风十三也叮咛了他一番,童真便推门进来,他刚摸到刀石正想敲打,外面忽又来了一个轻微的脚步声,童真忙放下手上刀石,开门出去。“姐姐是你?” 只听童洁低声道:“今晚此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童真走了出去,脚步声渐远,过了一阵童真才回来,大概是送童洁回房。 童真坐在床上,既不点灯也不宽衣睡觉,黑暗之中,只见他双眼闪闪发亮,忽又走下床在房内踱方步。良久,只听他自言自语道:“是谁假冒老子的名?是林轩?林轩不似刚下山行走江湖,他是不是闻名已久的杀手‘不知愁’林德胜?有人雇他来杀我?哼,才没这般容易!” 小林在床后听得清楚,心头狂跳。“真是不出所料!”这时候,他心情又紧张起来,因为他必须一击即中,否则自己将要赔上一条命! 忽然床底下传来一声呻吟声,小林不由魂飞魄散,原来时间一长,风寿的穴道自己解开,童真标前抽出挂在墙上的长剑,走到床前,喝道:“是谁?快给老子滚出来!” “是我……风……”风寿结结巴巴地说:“总管……卜流仁……” “快出来!”童真沉声道:“出来再说!” 小林亦十分紧张,因为成败在此一击,不住由床后慢慢走出去。忽然听到风寿一道急促的叫声,又闻童真低声道:“哼,宁可杀错,不可放过,让你听到老子的话,老子还能在枫林山庄混下去么?”他这一说,小林就更加肯定他确是卜流仁! 外面恰传来三更的梆子声,小林探头偷窥,只见卜流仁正把风寿的尸体推进床底下,由于床架有雕花木柜,形成空隙甚少,卜流仁只好蹲下身,双掌用力推尸!这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小林突如豹子般窜了出去,手起刀落,砍柴刀砍在卜流仁的后背上! 卜流仁头部探进床底,既看不到,亦无可闪避,这一刀斩得他真气涣散,连惊呼声也叫不响,小林那容他还手,砍柴刀再连剁几下,卜流仁鲜血如泉水般涌出,眼看活不成,小林这才住手,再醮血在墙上写了几个字:童真是卜流仁所假扮! 他恐有人闻声赶至,急不及待离开…… 第三章 重上枫林山庄 枫林山庄外面的枫树之叶,已由上次的黄色,转为红色了,有的甚至已转化为深褐色,树叶也没有上次那般茂密,一阵山风吹过,往往刮下了一大堆叶子。山径上布满了落叶,似无人打扫,与上次比较,大不相同。 小林到大别山下,己近黄昏,他不敢贸贸然正式上门求见,因此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运功调息。直至起更才拿出干粮吃了,然后寻路上山。 由于他决定暗查,故此绕路上山,以免被人发觉。他一口气到达半山,居高临下,但见枫林山庄如一尊怪兽伏在黑暗中,偌大的一座庄院,只有三两点灯光。 风十三一死,枫林山庄便似已衰败,未知庄内还有多少人?亦不知胡三碑还在不在庄内。 小林决定立即进庄,不再胡乱揣测,他仍由左侧围墙翻进去,里面静幽幽的,只有呼呼的风声,仿似到了另一个世界。 小林首先辨认了一下方向,老马识途,先到卜流仁生前的住所,但见大门上有“铁将军”把守,小林沿壁而行,忽然见前面有灯光,他吃了一惊,见旁边有一棵枫树,便匿在树后。 只见一个丫头提灯在前,另一个较胖的丫头手提竹蓝在后,急步而来,小林闭住呼吸,心中忖道:“这时候,谁还未吃晚饭?” 只见那两个丫头走进一座小院,提灯的那个关门时,将头向外探视了几眼,小林待她俩进去了一阵,然后蹑手蹑脚走着,轻轻飞身越墙跃过去。 只见厅内黑灯瞎火,但房内纸窗却透出灯光,还有人影。小林走至窗前,凝神偷听。只听里面传来一阵笑声,笑声充满春意,教人听了心猿意马。 小林心头狂跳:“这不是童洁的声音么?她丈夫尸骨未寒,何事如此高兴?”当下更加留心房内的声音。 又听一个男人道:“夫人,待奴才敬你一杯!” 童洁又道:“莫说一杯,就是十杯,我也喝得下。” 那男的又道:“这两位丫头也一齐喝吧!嘻嘻,红叶这丫头体态丰腴,庄主在生时,必定受用过!” 童洁轻声道:“你真是得陇望蜀,瞧你这副身子,只恐你应付不了三个!” 那男人大笑:“奴才今年才廿六岁,比庄主年轻多了,怎会……” 童洁沉声斥道:“不许再提庄主两个字!还有,我警吿你,万一你口风不紧,看便要了你的命!” 那男人兀自笑道:“那真是牡丹花下小死,做鬼也风流……” 童洁斥道:“住口!老娘可不与你说笑!” 那男人忙道:“奴才省得,夫人但请放心,奴才一个字也不说出来,待奴才自罚三杯!”接着房内又传来一阵阵不绝于耳的荡笑声,春意撩人。 小林暗道:“想不到这童洁是个淫妇,丈夫刚死了不久,她便偷汉了,而且不分尊卑,与下人胡混,真是岂有此理!咦,会否是她串通奸夫下手的?” 一想到此,小林心跳更急,想了一下,又出了小院,到内堂到处走了一趟,发觉庄内的仆人少了一半,不但胡三碑不在,且连其他游客亦已下山。 小林伏在小院外面,忍受深秋夜风的侵袭,直至将近天亮,才见一位青年,自小院里鬼鬼祟祟走出来,瞧他那副模样,全不像学过武功。小林正想上前将他掳走,忽然心头一动,又忍住了。待那青年去远,他也钻入一间空房睡觉去。 枫林山庄本己幽静,风十三死后,就更加冷清了。小林放心睡了一个上午,到午后,四处不闻一点声音,他悄悄溜了出来,钻进灶房里,吃了些冷饭,然后到下人居住的地方。 一个中年妇人,正在房内做衣服,小林用布蒙住脸,出其不意窜进去,一指戳了她的晕穴,将她放在床上,再改戳麻穴和哑穴,然后解了晕穴,低声:“我对你没有恶意,但假如你不听我的话,只好杀了你!我问你几句话,你必须老实吿诉我,也不许大声回答,不许叫嚷,你答应便眨眨眼。” 那妇人怎敢不从?双眼连眨,小林便解了她的哑穴,问道:“风庄主是怎样死的?” “被,被人……杀死的……” “用什么兵器?” “奴婢不懂,听说是被人用掌震断心脉而死的……” “庄主夫人为何无恙?” “夫人另有一间房,那天她没到丈夫房内睡,后来她有事去找庄主,才无意中发现庄主已经被人杀死了。” 小林十分奇怪,又问:“他们夫妇感情不好么?为何要分房而睡?” “奴婢从未见过他俩夫妻吵过架,平时见他们也有说笑,彼此尊重,感情融洽。” “既然如此,为何要分房睡?是偶尔的还是经常?” “经常,听说庄主常在晚上练功,所以夫人睡到另一间房去,当然她有时也到庄主寝室过夜。” 小林想了一下再问:“夫人便是住在小院里?” “是的,她和两位丫头同住。” “庄主住在那里?” “小院背后另有一栋房子,庄主便住在那里。” “除了夫人见过庄主的尸体之外,还有谁见过?” “很多人见过,包括有一位姓胡的老先生,他们都说可能是被一位叫什么不知愁的人杀死的。奴婢是在旁边偷听的,不大清楚。” 小林再问:“夫人偷汉的事,你知道么?” 那妇人神色甚是惊奇,讶然道:“不会吧,夫人不是那种女人!” 小林冷哼一声,再问:“那位童总管平日为人如何?最近两年跟以前有何不同?” 妇人想了一下道:“是有一点不同,以前总管对下人客气得很,对咱们女人也规矩得很,但最近这一年多以来,却不大老实,不过也有几位年轻的丫头甘愿给他轻薄。” “他与夫人的感情如何?” “非常好,姐弟常来往。” 小林想起卜流仁的居所在小院外面,又问道:“他曾到夫人那小院过夜么?” 妇人一愕,道:“这个奴婢不知道,但应该不会吧!庄主对他也客气得很,平日庄内的事庄主向来不管,都由总管主持。” “庄主什么事都不做,他平日有什么消遣?” “看书练功和护理枫树,他是个孤独的人,甚至有点怪僻。规定我们不许走近夫人的居所,除了红叶和黄花两个丫头之外。” “便是那两个丫头与夫人住在小院的?” “是的。她俩是夫人的贴身丫头。” 小林再问:“风庄主死后,夫人有否异于寻常?又有没有人上来?” 那女仆想了一下,摇头道:“没有,夫人待咱们还是像以前那样,不冷不热。” 小林沉声道:“我可以饶了你,但你也得答应在下一件事,不许张声,也不许向任何人提及,否则一剑杀了你!”那女仆打了个冷颤,猛地点头,小林便解了她的穴道,然后推窗跳了出去。 小林返回空房,心中一直想着童洁偷汉的事,认为此事必与风十三之死有关,可是该如何着手进行调査?一时之间没有善策。 忽然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小林吃了一惊,走到门边偷窥,只见一个老苍头匆匆向童洁的居所走去。过了一阵又见童洁身穿素服,带着几位丫头和那位奸夫向房外出去。 小林想了一下,准备随后去看个究竟,无奈外面却有奴仆,只好仍窝在房内,又过了一阵,下人们却忙碌起来,那奸夫似已代替了卜流仁的职位,只听他大声道:“风福,快到地室里取一坛陈年状元红来,今日来的是位贵宾,酒菜都要好的!” 小林微微一愕,忖道:“未知来了什么大人物,这般紧张?”又过了一阵,下人们开始捧着酒菜出去,他们也各自吃饭去,外面无人,小林这才悄悄溜出去,寻路到大厅外伏着,却不敢贸贸然走前。 只听童洁道:“未亡人孝期未过,不能相陪,请胡老英雄多喝几杯。”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夫人请节哀顺变,料不久之后,便能找到杀死风庄主的凶手,替风庄主报却大仇!” 小林心中忖道:“莫非是胡三碑?”又听童洁问道:“胡老英雄见过不知愁林德胜?为何认为他不是杀人凶手?” “不知愁这人十分光棍,他当面发誓,只杀了卜流仁,没有杀风庄主,胡某相信他的说话!”胡三碑道:“对了,他说令弟其实早已被卜流仁杀死,后来的令弟,实是卜流仁所假扮!” 小林看不到童洁的神情,心中十分焦急,只好竖起耳朵偷听,但闻童洁斥道:“胡说!那有这种事?难道未亡人连自己的弟弟也认不出来,胡老英雄怎地相信一个杀手的话?”语气颇为不满。 胡三碑道:“胡某年纪虽大,但自信还未懵懂,他也说出其道理,卜流仁那厮,易容术之妙,天下无双,胡某且问你,令弟手臂上可有什么特征?” 童洁道:“舍弟左臂上有一个金钱痣!” 小林听后心头登时一沉,又凝神摒息,要听胡三碑如何回答。胡三碑道:“那么为何那金钱痣,要在林德胜将下了药的水泼上才显露出来?分明他平日搽了易容药!夫人,令弟为何在去金钱痣上搽易容药,可否见吿?” 小林心中暗暗叫妙:“胡三碑这老家伙,果然还未懵懂!” 童洁沉吟道:“舍弟一向注意仪表,认为那里不好看,故而涂上了易容药,有何奇怪之事?”这道理十分勉强,童洁却又加上一句:“未亡人断无认贼作弟之理,胡老英雄莫非怀疑我什么?” 胡三碑忙道:“老朽怎敢,夫人言重了!” 童洁干咳一声:“未亡人心情不好,若果言词有所得罪,离望老英雄确谅之!” “夫人言重!嗯,老朽还有一件事想请教一下,令弟今年贵庚?” “三十二岁。” “因何尚未成家立室?” 童洁不悦地道:“这与外子被杀之事,有何关系?” 胡三碑忙道:“这只是老朽顺口问问而已,与风庄主被害一事,全无关系。” “外子之大仇,还望胡老英雄多费点心思!” 言下之意是不欲胡三碑再提其弟,胡三碑自然明白,忙道:“老朽自当尽力而为!” 童洁似已意兴阑珊吿辞道:“未亡人这几天精神不好,卢洲,你替我陪客!胡老英雄请多喝几杯,今晚便在舍下过一夜吧!”说明过一夜,乃是暗示不便久留。 过了两盏茶工夫,便见童洁的奸夫陪胡三碑出内厅,转入客房,那奸夫料便是卢洲,胡三碑进房之后,卢洲放重脚步进内,忽又鬼鬼崇崇回来,立在柱后,监视着客房。 小林暗道:“这厮倒也狡猾!”当下连忙溜掉。本想回内堂客房,忽然改变主意,悄悄出庄,找了个挡风的地方歇下,心中一直翻腾着胡三碑和童洁的话。 辰牌未过,便见胡三碑出庄,小林悄悄退后,到了山脚突然现身,胡三碑立即抽出铁笔来,喝道:“无知小贼竟敢拦路!” 小林忙抱拳道:“前辈勿怒,在下乃林德胜!” 胡三碑一怔,喝道:“你来此作甚?” “来调査风庄主的死因!” “哼,亏你还有胆来,九成不安着好心!” 小林不慌不忙地道:“在下前晚已潜入庄内,看到一些情景,正想跟前辈琢磨,可否到树下说话?” 胡三碑略一沉吟,道:“你别想玩什么花样!带路!”他随小林到一棵大树之下,又道:“假如你敢胡言乱语,老夫必取你生命!” 小林抿嘴一笑,席地而坐,竟无戒备之情,然后将前夜自己所听到的说了一遍。胡三碑脸色一变,问道:“可是真的?” 小林对天发誓,“在下后来找到庄内一位女仆,逼供之下,她也发觉前后的童真有异。”当下又将情况说了一遍。 胡三碑道:“童洁是童真的姐姐,她岂有认不出西贝货之理?分明胡说!” 小林道:“正因为她应该认出来却又不承认,这才值得思考!” 胡三碑目光一亮,道:“有何可疑之处?” 小林哈哈笑道:“前辈当知何必再问,你若不相信者,大可以再潜入庄内,暗中观察,如有所发现,亦将证实在下之言是真是假!假如童洁在丈夫尸骨未寒之际便偷汉,这里面便大有文章了,说不定风十三之死亦与此有关!” 胡三碑忽然道:“老夫再信你一次,你明天此时再来此处等我,假如证实你说谎,老朽便不容你再狡辩!” 小林正容道:“在下必再来!”言毕悠悠下山去了。假如他所杀的是卜流仁,而非童真,正如童洁自己所说的,她决无认不出来之理?为何她不揭穿他?反在他死后还替他遮瞒?最大的可能性是卜流仁已成为其奸夫!姐弟来往,外人绝不会怀疑,这倒是个妙着,这又是不是卜流仁留在庄内的原因? 假如证实卜流仁与童洁有奸情,那么风十三便很可能是被卜流仁杀死的了,那么此案之真相亦将大白! 小林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测没错,因为那一夜先是风十三来找卜流仁,后来童洁又来,卜流仁送她回去,会否卜流仁就在那时候下手的? 如此说来,童洁不但知情,甚至还是同谋!卜流仁杀风十三,也许因为奸情已败露,唯有先下手为强! 当小林离开大别山后,心情已十分轻松,看来自己不久便可洗脱寃名,从此过着平静的生活了。故而他到附近的一个小集先饱餐一顿,再到客栈里睡了一觉,静候佳音。 一夜无事,次日一早,小林吃过早顿,便急急去山下找胡三碑了。 ×      ×      × 阳光绚灿,照得枫叶更加红彤彤的,娇艳欲滴,令人观之,心情更加愉快。小林来到山脚大树前,已见到胡三碑满脸肃杀站在那里了。 小林毫不紧张,悠悠地走前,笑问道:“想老英雄已证实了在下所言不虚!” 胡三碑道:“老朽昨晚所见,正如你所述一般!”他顿了一顿,又道:“然则你认为风庄主是死在其妻手中?但老夫看过风庄主的尸体,似是被人用重手法震断经脉而死的!童洁似无此功力!” 小林道:“以在下之见,亦认为童洁及其奸夫都无此功力,但老英雄为何不怀疑卜流仁?卜流仁亦是童洁的奸夫,卢洲是在他死后,才代替他的位置者!”他又将夜里自己推敲的结果吿诉胡三碑。 胡三碑闻后道:“这也有道理,不过……如果风十三是被卜流仁所杀的,则他为了避嫌,绝不会窝在房内……对啦,你是在什么时候下手的?” 小林道:“外面刚传来三更的梆子声!” “老朽问过,枫林山庄每更只敲两遍梆子,而且四更之后便不敲打!老朽尚记得,头遍三更梆子声过后不久,便有一个叫红叶的丫头来请我进内院,说庄主受袭,你看这时间上……” 小林心头登时一沉,这句话将他昨晚的推测全部推翻,因为当时卜流仁已死,而且他回房亦己有一段时间,从时间上推敲,风十三是在卜流仁回房之后才遭人暗杀的,如此自然与卜流仁无关,除非他是雇杀手行凶,以卜流仁在枫林山庄的地位和身份,他要暗杀风十三实在易如反掌,而且机会之多,难以胜数,断不会冒险雇人下手! 风十三之死既然与卜流仁无关,会不会是童洁雇人下手的?那晚她不是来找卜流仁么? 小林心念电闪,沉吟道:“从时间上看,卜流仁不可能分身,但也有可能是童洁雇人来下手的!” 胡三碑目光一亮,急问:“她有杀人的目的?” “也许风庄主发现其奸情,她先下手为强!那晚她还来找卜流仁,似乎要跟他商量什么事般。在下怀疑可能与杀风十三有关!” 胡三碑目光再一亮,忽然转头望着远处的枫林山庄,喃喃地道:“假如真的如此,风庄主岂不死得寃枉?” 小林道:“根据在下所知,风十三似无仇人……咦,对啦,那晚他曾提及光头大侠慧达,说曾受其恩惠,后来在下打听过,慧达曾救过他一命,证明早年风十三也有仇家,未知是否那人来寻仇?” 胡三碑急转回头来,问道:“真有此事?你还知道些什么?” 小林摇摇头,胡三碑续道:“老朽再上枫林山庄,你今晚三更再来此相会。” 小林急问:“老英雄准备如何调査?” 胡三碑抓抓头皮,道:“暂时尚未有良策,见机行事吧,不知你是否有妙计?” 小林叹声道:“在下若果有良策者,早已着手进行了,不过前辈可得小心,一个女人若果成为淫妇,就什么事也做得出来!” 胡三碑点点头,道:“老朽今年已六十出头,经历过不少风浪,自然会处处提防,今晚不见不散!”言毕再度上山。 小林目送他上山,亦转身离开,可是他刚走了几步,心头一动,反向山上走去。 枫林山庄外面,不见一个人影,小林先上后山暗中偷窥。只见庄内一切如常,连下人也不多见,他心头再一动,忖道:“风十三死后,童洁遣走不少下人,偌大盼一座山庄如不设防,我何须在此喝西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