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灵掌》
第一回 浴血之夜
天色阴沉得可怕,乌云压顶,像是一伸手便可以碰得到一样。雷声密如战鼓,闪电霍霍,一场暴雨,眼看将要洒下。
在通向岳州的大道上,此际敁得十分静寂,来往商旅,早已觅地住宿,以待天色放晴之后,再行赶路,又宽又直的大路之上,只有一阵急骤而孤寂的马蹄声,自远而近传来。
不一会儿,便可以看到一叫枣红骏马,疾驰而至。
在马背上,伏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那人全身伤口,虽然未曾结口,鲜血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顺着他腰间的佩剑,滴在地上。而他也像是完全失去了知觉一样地伏在马背上,任由那匹骏马,扬鬃踢蹄,向前疾驰。
片刻之间,雷声电光,更加紧密,终于,在轰隆隆一连几下巨响过处,天像是漏了一样,倾盆大雨,哗啦啦地直洒了下来。
豆大的雨点儿,洒在马背上的那人身匕,将他身上的血污,冲得如小河似的向下流去,在他所过之处,路面上的小坑中,都漂着血水。
不到一盏茶时,他身上的血污,已然为大雨冲净,露出他背部的伤口来。
那是一个交叉如“十”字的两道又深又长的伤口,几乎占据了他整个背部,皮开肉绽,令人不忍卒睹,雨点无情地打在创口上,令得那人全身震动了一下,吃力地仰起头来。
那是一张十分英俊挺秀的面庞,约莫二十上下年纪,但是此际,面上的神情,却是充满了痛苦,眼光在散乱之中,还有着几分竖定的神采,他呻吟了一声,奋力一掌,拍在马股之上。
那骏马长嘶一声,更加加快了脚步,蹄声和雨声交杂,向前飞也似的掠出。
没有多久,骏马便负着那人,冲进了岳州城中。
雨势更是惊人,繁华的岳州城中,也是阒无行人,竣马一连冲过了几条大街,才在一所巨宅面前停了下来,马背上那年轻人勉力坐肓了身子,面色比纸还白,从马背上滚了下来,一个踉跄,整个人撞在黑漆大门上,发出了“砰”的一声响,他疾一伸手,抓住了门上的铜环,才不致于跌倒。
只听得门内,传来了一个粗壮的声音,问道:“什么人?”
那年轻人喘了一口气,道:“快……开门,是……我……”
他的声音,十分低微,完全为雨点儿盖了过去,他又扭动着身子,在门上用力地撞了一下,才听得门内人叫道:“来了!”
接着,大门打了开来,那年轻人手一松,整个人便跌进了门中。
只见两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吃了一惊,立即将他扶了起来,其中一个,一看清那年轻人的脸面,面上更是陡地一惊,“啊”的一声,道:“金公子,是你吗?”
那年轻人呻吟了一下,面色变得更加难看,胸口起伏,道:“祁老伯……可在吗……告诉……他……我……来了!”
那两个管家忙道:“在!在!”他们两人,一面说,一面将那年轻人扶过了天井,进入大厅,将那年轻人放在一张椅子上。
那年轻人瘫坐在椅子七,在大厅之中,他当然淋不到雨了,可是他额上,却还不断向下淌着水点儿,那是因为极度疼痛而生的汗珠。
没有多久,只听得一阵急骤的脚步声,起自内堂,快疾无比,片刻之间,只见两条人影,旋风似的掠进了大厅之中。
此际,天色已近黄昏,再加上倾盆大雨,大厅中已经十分昏暗。
那两条人影,才一抢进,便厉声喝道:“掌灯!”立时便有人点着了灯火,那两个人也已经来到了那年轻人的面前。
只见那两人,一个乃是年约六十的老者,一个乃是四十上下的中年人,一脸英悍之气,一望而知,是武林中的高手。
那老者踏前一步,面上神色,十分惊骇,大声道:“金贤侄,你怎么啦?”那年轻人面上,满是悲愤之色,激动之极,道:“家父已死,我……受了重伤!”那位中年人“哼”的一声,道:“谁下的手?”
那年轻人双手在椅柄上一按,身子向前一俯,他背部的伤口,赫然而露!也就在霎那间,只见那老者和中年人,而色陡地大变!身不由主,各自“腾”地向后,退出了一步!
那两人,本来满面英武之气,一望便知是了不起的英雄人物。
但此际,两人退出了之后,竟然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之极的事,又像是霎时之间,便会有大祸降临到他们身上一样,不但面如死灰,而且全身还在微微地发颤!
那年轻人一俯身之后,又勉力按住椅柄,坐直了身子,道:“祁伯父,我”他只不过讲了四个字,闵为重伤之后,又长途奔驰,在飞驰之际,因为只想赶到自的地,所以一门气提着,不致散去,而人也始终能以支持得下去。
此际,已经赶到了地头,不但两湘着名的好汉,自己父亲的结义兄弟,银雕祁亚峰在,而且,祁亚峰的师兄,白髯伯淳于奇也在,他只当报仇有望,心中一松,再也支持不住,便昏了过去!
那年轻人昏了过去之后,淳于奇和祁亚峰两人,才互相望了一眼。
他们的面色,仍然是那样的骇然,甚至连气息也显得十分急促。
白髯伯淳于奇向那年轻人一指,道:“师弟,这……这……可是……勾魂帮中人所下的手吗?”
看祁亚峰的情形,像是绝不希望承认这个事实,但是却又无可奈何一样,道:“除了勾魂帮中之人,谁也不会将人弄伤,而在背后,弄出这样一个交叉如同十字似的伤痕来的!”
白髯伯淳于奇的面色,更是骇然,道:“师弟,这却不是闹着玩的!”
祁亚峰望着那年轻人,半晌不语。
淳于奇又道:“师弟,做师兄的,并不是劝你行不仁不义之事,你想一想,若是你插手救了他,便是和勾魂帮为敌,立时便是灭门之祸!”
当淳于奇讲及“灭门之祸”四字时,祁亚峰全身,尽皆一震!但是他立即仰起头来,道:“师兄,我与他父亲,合称金银双雕,誓共生死,亲若手足,若是我不管,怎能说得过去?”
淳于奇顿足道:“师弟,问题不是在这里,而是你根本管不了!金雕不知在什么时候,惹下了勾魂帮,他只说金雕已死,看他的情形,当然是金雕一家,只有他一个人逃了出来,师弟,你何苦搭上自己满门的性命,而仍然救不了他?”
祁亚峰呆了半晌,又望了望那年轻人,道:“师兄,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这时候,那年轻人已然悠悠地醒了转来,他微睁双眼,见淳于奇和祁亚峰两人,只是站在自己的面前,并不立即出手施救,心中已自一奇,又听得祁亚峰如此问法,更是大奇。
他忍住了奇痛,不发出呻吟之声来,又合上了眼睛。
只听得淳于奇道:“我们当然也不会弄死他,趁他昏迷未醒,将他弄出宅外去,便没有我们的关系了,事不宜迟,只怕勾魂帮的眼线,已经知道他来了此处,快快动手!”
淳于奇的话,那年轻人每一个字,俱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心中实是悲愤之极!但是他却仍然不出声。因为说这话的是淳于奇,淳于奇和自己父亲的关系,本就不深,他要听听祁亚峰如何回答!
在他的想象之中,祁亚峰一定会立即严词驳斥淳于奇这等毫尤义气的说话!
但是,祁亚峰听了,却是半晌+语!
那年轻人只感到自己心头的怒火,随着伤门的奇痛,越来越是高涨,他陡地睁开眼来,只见祁亚峰仍是满面犹豫不决之色。
他勉力一声长笑,道:“两位不必多伤脑筋了,我也不劳你们动手将我弄了出去!我自己走!”他运气勉力站了起来,身子一个摇晃,方始站稳。这一用力,背后的伤口之上,重又鲜血泉涌,奇痛攻心!但是他却在话一讲完之后,再也不向淳于奇和祁亚峰两人多望一眼,一个转身,踉踉跄跄,向外走去。他每跨出一步,眼前便金星乱迸。
他紧紧地咬着牙关,向外走着,他就算要死,也宁愿死在豪雨之中,也不愿死在银雕祁亚峰的家中,更不愿死在淳于奇和祁亚峰两人的面前!
他心中感到了极度的后悔,为什么自己竟会到祁家来的,索性一直向前奔驰,直到血尽而死,岂不来得千脆?
他咬紧牙关,向前走出了七八步,自他背上所滴下的鲜血,被他跨出了一个一个的血足印,看来触自惊心,可怖已极。
白髯伯淳于奇望着那年轻人的背影,於氏地松了一口气。
祁亚峰望着眼看要挣扎着走出大厅的那年轻人,面七的神色,苦痛之极,无以言表。
就在那年轻人再跨上一步,便可以步出大厅,他伸手一推,已将门推开,倾盆大雨,立时洒了进来,祁亚峰突然向前扑去,叫道:“金贤侄!”
那年轻人恍若未闻,一迈腿,便待向外跨去,但是祁业峰身形再晃,已然拦在他的面前,喝道:“金贤侄,冋去,待我为你治伤!”
祁亚峰此言一出,那年轻人不山得猛地一怔,道:“什么?”
淳于奇也大叫道:“师弟,你疯了吗?”
祁亚峰的面色,却是十分坚决,踏前一步,已然扶住了那年轻人,将那年轻人扶进大厅来,朗声道:“师兄,我为人或不致能称得上是一条好汉,似也不致于是见死不救的懦夫!”
那年轻人面上,现出了兴奋的光采。但是淳于奇却是勃然大怒,反手一掌,“叭”的一声,击在一张桌子之上,竟将桌面击穿!
内功略有根底之人,要一掌将一张桌子的桌面击穿,并不是十分为难之事,但是淳于奇那一掌过后,桌面上的破洞,五指分明,完全是一个手掌的形状,那是他苦练师门红砂掌功夫,已有了六成火候之故!
他一掌击下之后,厉声喝道:“师弟,你就算自己要死,也不为妻儿想一想?勾魂帮下手之狠,人所共知,你,你……”
他讲到此处,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害怕,竟然难以为继!
祁亚峰的面上,露出了一个极其痛苦的神色,双目紧闭,额上汗珠,滚滚而下,好一会儿,才道:“师兄,你带了他们离去可好?”
淳于奇道:“离去?上哪儿去啊?你到天涯海角,勾魂帮的人便追到你天涯海角,还不快将这小子送出门去算数!”
祁亚峰的面色铁青,道:“师兄,我意已决了!”
淳于奇倏地踏前一步,道:“我不准你那样做!”
祁亚峰突然一声长笑,双异光四射,直视淳于奇,淳于奇被他充满正义的眼光,逼得不自由主,一步一步,向后退了开去。
祁亚峰等他退出了六七步,才道:“你有什么资格阻我行事?”
淳于奇嘴唇掀动,但是却没有讲出话来。
祁亚峰挥了挥手,道:“你快走吧!”
淳于奇面上的神情,十分复杂,总是内心在剧烈地斗争,究竟走是不走。没过多久,他终于一言不发,一个转身,大踏步地向外走去,迅即出了大厅,没人了无边黑暗和倾盆大雨之中!
那年轻人抬起头来,道:“祁世伯,我……我实在不该来连累你的!”
祁亚峰长叹一声,道:“金贤侄,你千万不要这样说,刚才,我几乎做了不仁不义的畜牲,大丈夫死何足惧,好过苟且偷生……”
他讲到此处,想起勾魂帮下手之狠,自己一死,连妻儿也难以幸免,双自之中,也不禁洒下了几滴英雄之泪!
那年轻人忙道:“世伯,我……走了!”
祁亚峰面色一沉,道:“休得胡说,你可曾受内伤吗?”
那年轻人道没有,但是背上伤痕,深达寸许,我……拼死命逃出来的!”
祁亚峰道:“那还好,我师门红灵膏,专治外伤,半个时辰之内,便可伤口止血,不消两日,便能够完全复原了!”
他一面说,一面手掌一击,立时有两个管家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祁亚峰而色严肃,道:“你们两人,一个到我书斋之中,去取红灵膏来,一个快去通知夫人,带着云儿,立即由后门出去,衣着越破越好,走得越远越好,绝不要再来见我!”
那两个赞家,乃是祁亚峰在总镖头时,跟了他多年的趟子手。
他们两人,武功虽是十分平常,但是一生天南地北,江湖上的见闻,却是异常广博,一听得祁亚峰这样吩咐,不禁尽皆一呆。
一个道:“总镖头,是……什么事?”
祁亚峰道:“我已惹上”勾魂帮,你们也快通知别人,快快走吧!”
那两个管家呆了好一会儿,才各一声长笑,道:“总镖头,你这是什么话?别人能走,我们两人,跟了你那么多年,莫非也能一走了之吗?”
祁亚峰道:“你们就算不走,又有何用?”
那两人苦笑一下,道:“总镖头,不是我们大胆,说实话,总镖头你毅然决定救金公子,也还不是一样没有用处?”
祁亚峰怔了一怔,道:“说得对,由你们己去决定吧,快将红灵膏取来,同时吩咐夫人,带着云儿,从速离去!”
那两个管家答应一声,道:“多谢总镖头看得起我们!”
他们话一说完,便由边门疾掠而出。
祁亚峰将右掌抵在那年轻人的前心上,将本身功力,缓缓逼入,没有多久,那奉命去取红灵膏的管家,已经大踏步地抢了进来,手中捧着一只老竹根挖成的盒子。
祁亚峰连忙一伸手,将盒子接了过来,打开盒盖,只闻得一股扑鼻的辛辣之味,极是难闻,盒中所装,乃是其红如血,状如浓漆的物事,祁亚峰以手挑了,抹在那年轻人背部的剑口上,触体生凉,疼痛立止!
搽了大半盒红灵膏,才将伤口敷住,祁亚峰又撕裂了一幅白布,将那年轻人背部的伤口扎住,那年轻人一面闭目养神,一面听得后堂之中,传来阵阵喧哗之声。他偷看祁亚峰的神色,只见他面上神情,虽是十分痛苦,但是却也十分坚决!
祁亚峰刚将那年轻人的创口扎好,突然听得边门上,响起了一声娇叱!
紧接着,只见两条人影,“砰”、“砰”跌了进来,跌在大厅之中,倒地不起。祁亚峰和那年轻人,一齐吃了一惊。
定睛看时,只见跌进来的,正是那两个管家!
祁亚峰心屮一凛,暗&叫道:“勾魂帮的人来得好快啊!”
他一转念间,已经听得一个妇人声音,厉声叫道:“亚峰!”
祁亚峰和那年轻人,一齐抬头看时,只见一个身材高瘦,广额高颧,生得十分丑陋,但是却满面英气,锋芒逼人的中年妇女,手中牵着一个和她十分相似,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走了进来。
那小女孩面上的神情,像是十分兴奋。而中年妇女,却是满面怒容!
祁亚峰一见两人,顿足道:“娘子,你怎么还不带云儿离去?”
那年轻人也躬身叫道:“伯母,云妹妹。”
那中年妇女“哼”的一声,陡地身形一晃,来到了祁亚峰的面前。
她一到了祁亚峰的面前,身形甫凝间,手掌突然扬了起来,出手快疾尤伦,已经向祁亚峰面上掴去!只听得“叭”的一声,一掌掴个正着,敢情下手还十分重,祁亚峰半边面上,立时肿起老高!
祁亚峰后退一步,喝道:“娘子,你疯了吗?”
那中年妇女厉声喝道:“你这无情无意的畜牲,当初我瞎了眼睛,才会嫁给你!”
那小姑娘则拍手道:“骂得好!骂得对!”
那中年妇女,不是别人,正是祁亚峰的妻子,玉凤周琼,出了名的坏脾气,那年轻人和祁亚峰两人,当然更知道她性格暴烈,可是此际,他们两人,却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发脾气!
祁亚峰顿了一顿,道:“娘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玉凤周琼踏前一步,尖声道:“夫妻乃是同命鸟,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如今惹下了勾魂帮,你却叫我独自逃命,你这无情无义之人,我与你拼了!”她话才一说完,身形略矮,“呼呼呼呼”,四掌疾拍而出!
祁亚峰身形疾闪,连连后退,方将她那连绵攻出的四掌,避了过去,急叫道:“娘子且住,是在下的不是了!”
周琼“哼”的一声,道:“若不是金贤侄在此,我便不能轻易放过你!”那年轻人踏前两步,道:“祁伯母暂息雷霆之怒,胜伯是为了伯母及云妹妹好,所以才要你们远远的!”他话未曾讲完,玉凤周琼画色陡地一沉,已经厉声喝道:“金昂霄,你放的什么屁?”
金昂霄正是那年轻人的名字,他素知这位世伯母的脾气,怪到了极点,被周琼一喝,便不再言语,周琼却余怒未息,道:“昂霄,你父母已死了,我暂充你的母亲,却是有几句话要教训你!”
金昂霄欠身道:“侄儿恭聆教诲。”
周琼道:“你如今尚未娶妻,但如一旦成娇,便要将妻子当做自己一样,你如何,你妻子便也如何,绝不能学你世伯那样!”
金昂霄心中暗忖,眼睛这里的几个人,皆是杀身之祸,还谈什么娶妻不娶妻?
他却并不反驳,道:“伯母之言,侄儿终身不敢相忘!”
周琼这才面色稍霁,道:“云儿,去见过了昂霄哥哥!”
那小姑娘跑了几步,来到了金昂霄的面前,抬起头来,道:“昂霄哥哥,你上次和金伯伯、金伯母一起来过,到如今又有两个月了,金伯父金伯母都死了吗?是谁害死他们的?”
金昂霄在这一日夜之中,经历之惨,实是绝不能回想,经那小姑娘触到了痛处,虎目之中,不由得泪如泉涌!
那小姑娘望了金昂霄一眼,一撇嘴,道:“老高的一个人,动不动就哭了!”
金昂霄连忙道:“云妹妹,你昂霄哥哥岂是轻易流泪之人?”
那小姑娘傲然道:“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尤论怎样,都不应该哭!”
金昂霄听了,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阵惭愧,连忙抹干了眼泪,道:“云妹妹,你说得是!”祁亚峰和周琼两人,在一旁望着他们两人,神色黯然。
祁亚峰道:“娘子,你若是不肯走,我当然也不来强你,但是云儿……”周琼不等他讲完,便道:“云儿的脾气,你不是不知,她肯走吗?”
祁亚峰叹了一口气,并不言语。
只见周琼伸手入怀,一抖手,取出一件物事来,那物事一抖了开来,乃是一件背心,银光闪闪,不知用什么东西织成的。
周琼将那件背心,向金昂霄一扬,道:“金贤侄,你可知道这是什么?”金昂霄道:“自然知道,这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银麟甲。”
玉凤周琼道:“不错,这银麟甲乃是我家家传之宝,你快穿上了!”
金昂霄知道这一件软甲,乃是银蛛之丝所织成,轻软滑韧之极,穿在身上,不但可避兵刃之伤,而且即使对方内功极高,硬接几掌,也可以仗软甲之功,将内力卸去,实是一件武林至宝,早年武林之中,为此也曾掀起恶风云。
如今,他听得周琼要自己将之穿十-他当然不肯答应,朗声道:“伯母,这件事,侄儿万不能答应,银麟甲给云妹妹吧。”
周琼面色一沉,喝道:“你将我当做何等样人了?”
金昂霄心情激动,大声道:“就算杀了我,我也不能应命!”
周琼怔了一怔,道:“好,那就这样!”只见她伸手一在银麟甲上,抽出了两股线香粗细的银丝来,那一件银麟甲,分成了两半,道:“那你们两人,各持一半,穿在衣内,护住背后,勾魂帮中人下手伤人,只攻人背心,足可防身,希望你们两人,能够劫后余生。”
玉凤周琼是罕见的奇女子,她在讲那几句话的时候,分明已是生离死别,大祸临门,但是她却一点儿也没有悲切之容。
金昂霄还在犹豫,那小姑娘已经一伸手,将两片银麟甲一齐接了过来,将一片抛向金昂霄,道:“别婆婆妈妈了,快穿上吧!”
那小姑娘乃是祁亚峰的独生爱女,单名一个“云”字,、但容貌酷肖乃母,广额高颧,浓眉大口,毫无女子的妩媚之态,更是绝谈不上“美丽”两字!而且她行事作风,性格脾气,也和乃母一样!
金昂霄接过了半件银麟甲,目中含泪,道:“世伯,伯母,我……”
玉凤周琼一挥手,道:“昂霄,你又来废话了!”
金昂霄也知道祁亚峰和周琼两人的行为,自己绝不是能用言语来表达心中的感激的,因此便索性不再多说。
当下他们两人,各将半件软甲,用那抽下来的银丝缚住在后背之上,再穿上了外衣。
这时候,那两个跌倒在地,看到主人主母吵架,又立即溜了出去的管家,也已走了进来,说道:“总镖头,人已经都遣走了!”
祁亚峰问道:“雨止了吗?”
那两人道:“没有。”
祁亚峰不再多问,那两个管家,也只是垂手侍立,在经过刚才一场纷扰之后,此际静了下来,只听得哗哗的大雨之声,不绝于耳,间或夹若霹雳雷声,惊天动地,更令得气氛肃穆。
静了片刻,周琼才道:“云儿,你兵刃在身上吗?”祁云应声道:“在!”
只见她一抖手,“玱琅琅”一声响,已从腰际抖起了一柄链子枪来。那链子枪乃是外门软兵刃,一条长约五尺的细铁链上,连着一个长约五寸,锋锐无比,三面锋棱的枪尖。这种兵刃,极难练得好,祁云的外公,也就是周琼的父亲,却是使链子枪的大名家,祁云自五岁练起,到她十二岁那年,她外公去世吋,已然极有根底,今年她已是十五岁,那柄链子枪才一出手,便被她抖得笔也似直,枪尖嘶空,“嗤”然有声。
周琼“哈哈”一笑,道:“云儿,你时时吵着没有架打,今天晚上,你可以打到死为止了!”
祁云也笑道:“是啊,这正是难逢的机会!”
她们母女两人,神色之镇定,实是难以想象。
周琼向关着的大厅正门,望了一眼,顺手抄起一张椅子来,手臂一抖,那张椅子,已经向前疾飞而出,“轰”的一声,砸在门上。
门扇立时倒下,大雨溅了进来,片刻间,便将大厅溅湿了一大片,闪电一起,便可以看到,雨势仍是一样的惊人!
祁亚峰向门外望了片刻,回过头来,道:“金贤侄,你兵刃还在吗?”
金昂霄伸手按了按腰际的剑把,道:“还在!”祁亚峰手腕一翻,一道晶光,自衣袖之中,掣出一柄氏才七寸的匕首来,插在桌上。
第二回 宜昌避难
武林中有言,道是兵刃一分短一分险,但是敢于以只有七寸长短的匕首来做武器的,却也没有几个人,祁来峰这柄匕首,在使用之际,变化多端,在江湖上大大地有名。
雷声降隆,闪电霍霍。
大厅中又静了下来。
人人心中,都知道勾魂帮眼线广布,金昂霄来了此处,一定会立即知道,今晚也一定会前来生事的。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突然听得一下惨厉无比的尖啸之声,自远而近地传了过来!
大厅六个人的面色,微微一变。
只听得那啸声越来越近,没有多久,“砰”的一声,围墙的大门,已被人撞开,紧接着,一个人直跌进了大厅来,才一跌进大厅,便背上面下,伏地不起!
众人一起定睛看时,只见跌进来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自髯伯淳于奇!
他背上,有着两道极深的伤痕,交叉如同“十”字,鲜血泉涌!
祁亚峰一步抢前,道:“快拿红灵膏来!”
淳于奇的头部,微微转动了一下,抬了起头来,只见他口角带血,白髯之上,也是染满了鲜血,口唇掀动,道:“不……用……了……”
祁亚峰连忙叫道:“师兄!师兄!”
淳于奇头向下一沉,“砰”的一声,撞在地上,祁亚峰还待再叫时,忽然听得大厅门口,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不必叫了,他听+到了!”
刚才,众人全都将注意力集中在突然跌进来的淳于奇身上,都未曾发现什么时候,大厅门口,已经有了人,直到听得人声,才一齐抬起头来。
只见大厅门口,一字排开,共有四个人。
那四个人身上所穿的衣服,极是奇特,全是黑色镶上白边,令人一望,便生阴森之感。
而他们的面上,却又都套着狰狞已极的青铜面具,根本看不清他们的面目。
到了这时候,祁亚峰的面色,反倒显得十分镇定,道:“你们来了吗?”
那四人一齐踏前一步,紧接着,又有四个人出现在门门。
那四个人,和走在前面的四个人,完全一样,头上也是套着青铜面具,看不到他们的脸面。
一共有八个人之多。
玉凤周琼仍在椅上,端坐不动,冷冷地道:“你们这群畜牲,嗅觉好灵啊!”
那八人中的一人,立即答道:“多谢祁夫人称赞。”
周琼冷笑一声,道:“你们来了八个人,当然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了?”
那人道:“正是。勾魂帮向来不出则已,一出动则非达到自的不可。”
周琼一声长笑,道:“闻得你们勾魂帮中规矩,对要下手之人,可以道出帮中首脑的姓名,究竟勾魂帮是以何人为首,有哪些人是帮x丨,不妨说来听听?”
看官,需知玉凤周琼此问,并不是无由而发。
原来“勾魂帮”三字,虽然令人闻名丧胆,但是却也十分神秘。
“勾魂帮”三字,武林中人第一次听到,乃是在十二年前,成都四川三十七家镖局总镖头,闪电剑万标一家大小,连他七个得意门徒在内,全被人在一夜之中杀害一事开始。
从那件事之后,或隔上一年半载,或隔上三月五月,总有武林中知名之士,全家遇害,而下手的人,也照例以被害者的鲜血,在被害者的家上,涂上“勾魂帮”三个大字。
从闪电剑万标被害幵始,各正派中人,便在穷追“勾魂帮”的下落,以及帮中首脑的姓名,但是历时一十二年,却是一无结果。
在十二年中,武林中人所知道的,只是那“勾魂帮”不但人数众多,眼线广布,而且一呼即至,要聚集上十个八个一流高手,绝不是难事,而且行事之际,一律面上套着青铜面具,除了两只眼睛以外,整个头都在青铜面具之内。
再加上勾魂帮一动上手,便绝对不留活口,被害之人,都在背上,被弄出如同“十”字的伤口,虽有“勾魂帮”对被害之人道出秘密的传说,徂是因为十二年来,没有一个惹上“勾魂帮”的人可以活了下来,所以勾魂帮的秘密,也一直不为人知。
由于历年来被害的人物,大都是武林之中,响当当的人物,正邪各派,黑白两道都有,是以那“勾魂帮”既乎已成了武林的公敌。
因为勾魂帮的行动,实在太以神出鬼没,多年来对付无方,武林中人,便一转而变成富怕,务求不要去惹到他们。可是,“勾魂帮”中人,个个戴上面具,真面如何,从来也不为人所知,根本要防也无从防起,说不定你无话不谈的密友,亲信的弟子,甚至闺中娇妻,也会是勾魂帮中的人物!
因此,在这卜二年来,武林之中,相互猜忌,严审门徒,门户之见更是严厉之极,实在已令得整个武林,到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程度!
这十多年来,勾魂帮帮众,越来越多,显然也在暗中扩展。
也曾有不少视死如归的正派中的仁人侠士,想尽方法,想参加勾魂帮,从而获得该帮的秘密,但是却一个一个,毫无例外地被割去了四肢,在被害者的家中发现尸体,历年来为此丧生的英侠之士,也不知有多少,更令得人闻名丧胆!
此际,玉凤周琼,自知勾魂帮方面,一来就是八个高手,而且已这方面,连女儿祁云,和金昂霄一起算上,也只不过四个人。
虽然还有两个管家,仗义不肯离去,但是他们武功低微,实是一点也起不了作用,周琼固然性格高傲,不愿认输,但也知今晚难有幸理,所以她才向那八人,发出这样的问题来。
当下周琼的话才一出口,那八人便一齐纵声长笑起来。
其中一人尖声道:“周琼,勾魂帮中,确是有此规矩,怛是却要等你只剩一口气时,才可以告诉你。淳于奇已知帮中秘密,但是他却也带着秘密,前赴九泉了!”
玉凤周琼“嘿嘿”两声冷笑,道原来你们这班畜牲,始终见不得人!”
那八人各自闷哼一声,只见其中一人,手一挥动,八个人便一齐散了开来,已经将周琼、祁云、祁亚峰和金昂霄四人,一齐围住。
祁云和金昂霄并肩而立,她心中也知道大祸将至,但是她面上,却了无惧色!
祁亚峰一见对方,已经散了开来,而且立即各自一振手臂,八柄长剑,青光闪闪,剑身平举,已经对准了自己四人,他四面-看,沉声道:“且慢下手,我有几句话要说!”
那八人中的一人,道:“有话快讲!”
祁亚峰一声冷笑,道:“我并不是要对你们说话!”那人手中长剑一沉,迅疾无伦地向站在一旁的那两个管家指了指,道:“先将这两人送往老家去!”
立即便有一人,一跃向前,长剑籐动,发出了“嗡嗡”之声,抖出好几朵老大的剑花来!
祁亚峰和周琼两人,全是会家。
他们一见那人长剑一出手,便有如此威势,分明是在剑法之上,已有极高的造诣,而且内功也自不凡之士,就这一人,武功已不在自己之下,怛是看他由得他人呼来喝去的情形来看,他在勾魂帮中,地位显然不高,然则其他人武功可想而知!
他们两人,心中刚猛地一怔间,只见剑花过处,鲜血迸派!
那两个管家,各自惨叫一声,已经倒卧在血泊之中!那下手的人,身法也当真矫捷无比,一剑刺中两人之后,即拔剑转身,飞起两脚,将那两个管家的尸体,踢得翻起!紧接着,只见精光掣动,“刷刷刷刷”,一连四剑过处,那两个管家的背上,已经各自出现了一个交叉如同“十”字的大伤痕。
那人也立即收剑,身形一晃,已经站到了原来所站的位置上。
他出剑、杀人、踢尸、留痕,儿个动作,一气呵成,祁亚峰和周琼两人,心中更是吃惊,因为那人的武功,分明还在自己的估计之上!
他们夫妻两人,对望了一眼,祁亚峰向祁云和金昂霄两人一招手,道:“你们两人过来!”
金昂霄此际,背部疼痛已止,他心中热血沸腾,已经准备和那八人决一死战,眼看激战一触即发之际,却听得祁亚峰相唤,他不禁怔了一怔。
祁云在他身旁,轻轻地碰一碰他,道:“金大哥,你吓傻了吗?爹叫我们,你听到了没有?”
金昂霄道:“自然听到!”
两人一起大踏步地向祁亚峰走了过去。
来到了祁亚峰的身边,祁亚峰立即以低到不能再低的声音道:“金贤侄,云儿,今晚你们无论如何,要设法逃离此处!”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一听得祁亚峰讲出这样的话来,不由得齐皆一呆。谁又愿意死在“勾魂帮”的手中?但是如何能逃得出去?
祁亚峰不等他们冋答,又压低了声音,道:“云儿,等一会儿一动上手,我与你母亲,力敌四人,你们假意奋力应战,但三招之内,便立即逃逸,他们未必料得到的!”
祁云忙道:“爹,这……”
祁亚峰不等她一句话讲完,便道:“云儿,这是爹最后的几句话x,你难道还不听?”
祁云紧紧地抿着嘴唇,一张丑脸之上,现出极其悲愤的神色,但是她眼中却只有怒火,而没有泪水。
祁亚峰又道:“你们如果能侥幸逃出生天,可以直向北走,到宜昌去找你的太师叔,在他家中,暂时避上一避。”
祁云仍是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金昂霄低声问道:“可是无形金环岳期岳老英雄吗?”祁亚峰点了点头,道:“我师父已死,他是我的师叔,必能照顾你们!”
金昂霄痛苦地摇厂摇头,道:“祁世伯,我背上已有勾魂帮留下的剑痕,纵使能逃脱,勾魂帮也绝不肯放过,何苦又害了岳老英雄一家?”
祁亚峰沉声道:“金贤侄,我与你父亲有八拜之交,情同手足,你父亲已死,我的话,如同父训,你难道不听吗?”
金昂霄心中长叹一声,望了望祁云,只听得祁亚峰道:“你们两人,有生之年,都应该记得勾魂帮在武林之中,为害之烈,而不应该轻生!”
他们讲到此处,已听得那八人齐声喝道:“讲完了吗?”
祁亚峰忙道:“你们两人,若不照我的话去做,我死不瞑目!”
祁云直到此际,方始开口,道:“好!”
祁亚峰深知女儿的脾气,知道她不答应一件事而已,如果答应了,虽然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字,也必然做得到的!
当下他又望了两人一眼,毅然转过头去,一翻手腕,手中匕旨,射出广一道耀目的精光,喝道:“你们上吧!”他这里一个“吧”字才出口,玉凤周琼也已经一声长啸,伸手在腰际一按,只听得“叮”的一声响,一条九节钢鞭,已然麄了出手!
那围住他们的八个人,一齐踏前两步,八柄长剑,各自带起“嗤嗤”之声,疾递而出!
他们虽然是八人-齐动手,但是一出手,却显得他们各自有目标,每两柄长剑,刺向一人,绝不混乱,祁亚峰怪吼连声,身形一缩,避开了两柄长剑,陡地身形,疾拔起五六尺高下,匕首向外一扬,连人带兵刃,一齐向金昂霄身旁的两人扑出!
这时候,祁亚峰自料必死,进手的招数,也是狠疾已极。
他才一扑出,本来向他刺来的两柄长剑,如影附形,跟踪时至,剑尖离他身后,只不过半尺来远近,但是他却全然不顾!
金昂霄一见祁亚峰向自己身旁的敌人忘命扑来,身形一矮,贴地掠出了数尺,已经和祁云,并肩而立,祁云早已抖动链子枪,和另外两人,战成一闭,金昂霄一到,只听得她连声怪吼,枪花朵朵,将她和金昂霄两人,一齐护住!
金昂霄虽说背上伤口,已经止了疼痛,但究竟人乏力太甚。
动手才只一招,已然气喘不已。
就在他被祁云的链子枪护住之际,只觉出手臂一紧,已被祁云握住,儿乎是在同时,一股大力,已经将他整个身子,向外摔去!
所摔出的方向,正是刚才被周琼以椅子砸破了的那扇大门!
金昂霄和祁家,虽是世家,他也知道祁云自小练武,在武学之上,也颇有造诣。
但是他却无论如何料不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竟有这样的大力!他身子一被摔出,身不由主,直跌出了大门之外,被倾盆大雨一淋,打了一个寒战,立时站直了身子,就在他刚一站直身子之际,只见一条矮小的人影,“刷”地掠出,正是祁云!
只见她连停都不停,旋风似的在金昂霄的身旁掠过,沉声喝道:“快走!”就在此时,又有两条人影,挟着长剑闪耀的青光,也从大门之外,疾掠而出!
在那瞬息间,金昂霄只来得及向大厅之中望了一眼,只见祁亚峰左腿,已经鲜血淋漓,周琼的腰际,也已经出现了一道伤口,鲜血滴滴而下!
但是两人的身法,却还是勇到了极点,一柄匕首,一条软鞭,这两件长、短、软、硬,截然不同的兵刃,在招式上,却是配合得天衣无缝。只见匕影鞭声,他们两人竟反将其余六人,一齐圈住!
当然,只要在武学上稍具造诣之人,便可以看出,这时候在大厅中的情形,虽然像是祁亚峰夫妇,略占上风,但实则上,那六人沉着应战,祁亚峰夫妇,时间一民,绝无幸理!
金昂霄在一瞥之间,心头一阵绞痛!
他真想立即冲进大厅去,和祁亚峰、周琼两人一起却敌。但是他在那瞬间,想起了祁亚峰刚才对自己的吩咐,因此他强忍住心头的悲愤,一个转身,紧随在祁云之后,向前疾掠而出!
大雨如注,除了偶而一下闪电,照亮眼前的一切之外,只是一片漆黑。而且,雨声,雷声,也将后面追来的两人的脚步声,一齐掩没。
金昂霄不但不知道后面追来的人,离自己究竟还有多远,而且前面的祁云,离他有多远,他也是不得而知。
他只是真气连提,拼命向前奔驰。
约莫奔出了三二里路,一道闪电,自天而降,使他看清了祁云就在他身前,丈许远近之处,但也就在此际,他听得身后响起了一声断喝,喝声未毕,他连转过身来的念头都不曾起,一件硬物,已经重重地在他背上顶了一下!
那一下力量绝大,令得他身不由主,一个跄踉向前面扑跌而出!
人雨之际,路面之上,何等泥泞,他一扑跌出去之后,一时之间爬不起来。而他刚一跌下,便觉出两条人影,“刷刷”在他头上掠过!
那时候,这一道闪电,早已消逝,眼前又重是--片漆黑。
金昂霄只听得那两人中的一人道:“这小子背上已有剑痕,快去追前面那丫头”
另一个则道:“是!”
就是这两句话功夫,两人的语音,已经迅即远去!
金昂霄手在地上一按,一跃而起,背上仍然隐隐生痛,可能伤口,又已迸裂。
他知道,刚才那硬物的一顶,乃是一柄长剑,当背刺到。
如果他不是背上,披有那半件银麟甲的话,这一剑,便是穿心之祸,如今,一则仗着银麟甲护身,二则,天色浓黑,那两个勾魂帮中的人,只当一剑刺中,断难活命,立即向前去追祁云,因此他才得以侥幸逃过了性命。
他站了起来,想起刚才的情形,仍不免心中骇然,而且他立即想起祁云来!
他自己能以逃过了毒手,纯属侥幸,就算祁云也有同样的运气的话,“勾魂帮”中人,在杀人之后,势必在背上留下交叉如同“十”字的伤痕,而那两人,要在祁云背上留下伤痕之际,也一定可以发现祁云未被他们刺死!金昂霄一想及此,立即足尖一点儿,不顾一切,又向前疾驰而出!
他疾驰出了三五里,前面仍是-点儿迹象也没有,金宵心中越来越急,他想起祁亚峰夫妇,为了己,罹此巨祸,如果自己一人脱身,祁云却不能幸免的话,如何说得过去?
他一想及此,更是心头剧痛,咬紧牙关,向前面掠出。
固然,他知道就算追上了祁云和那两个“勾魂帮”中的人,也未必能有什么用处,但是他却宁愿和祁云共死,也不顾一人独生!
他一口气又向前驰出了一二里,突然听得前面不远处,响起了一长一短,两下尖啸,紧接着,便听得一人道:“找到了鸣?”
另外还有一个人的声音,从更远处传来,道:“没有!”
金昂霄一听得这两人的一问一答,心中才略为松了一口气。
那两人,当然是追赶祁云的两人,听他们的口气,也分明未曾追到祁云,若是祁云已经逃脱,自己也不用穷追不舍了!
他正在想着,只听得身后里许关外处,传来“轰”的一声响,回头一看,只见一溜绿焰,在暴雨之中,冲天而上!
金昂霄连忙身形一晃,隐身于路旁的草丛之中,他才隐起不久,便听得左右各有脚步声,传了过来,不一会儿,有七八人,已在他藏身之地不远处的路面之上会合,只听得一人道:“那一男一女呢?”
有人答道:“男的已死,女的却逃脱了!”
那人道:“是吗?何以我们一路前来,未见这小子的尸体?”
另一人道:“不会吧,我一剑当背心刺中,怎能活命!”
那人“哼”的一声,道:“臭丫头逃走了,也不是办法,快去搜寻!”另有人道:“这样雨夜,如何找法,岂怕她逃得上天去?也不怕有人敢收留她,天''决亮了,我们还是散了吧!”
金昂霄这时候,实是离得他们极近,他仔细地数了一数,对方共是八个人。
当然,不问可知,祁亚峰夫妇,已经遭了他们的毒手了!金昂霄屏住了气息,眼泪向肚中吞,下唇已经被他自己咬破。
只听得那人道:“也好,在下此次,忝为主脑,实是帮主厚爱,若论武功资望,怕还不如各位,尚祈各位原谅!”
有一个人笑道:“反正咱们谁也不认得谁,行动之前,又服食了变音丸,也不施展本门武功,阁下又何必太客气?”
其余七人,也是“哈哈”一笑,各自—拱手,八条人影,连闪几闪,便自不见!
金昂霄一人,在草丛中呆了半晌,心想?压值谩肮椿臧铩焙嵝刑欤匆恢北3肿偶戎兀此窍嗷ブ洌簿恢苑绞撬辉蛳胍孤┟孛埽参薮有孤┢穑?br />
他唯恐那八人,去而复转,又在草丛中伏广许多时候,才敢站了起来。这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有点灰白色了。大雨虽然不像夜来之豪,但却仍然大得可以,向前望去,只见水蒙蒙的一片。
再仔细一看,就在前面不远处,更是一片水烟迷漫,敢情已经来到了洞庭湖边上!
金昂霄冒着雨,在草丛之中,伛偻着身子,向前走着,好一会儿,才来到了湖边,拨幵了湖边的芦苇,向前望去,湖上水气蒙蒙,根本望不出多远。
雨点洒在湖面之上,发出了嘈杂已极的“沙沙”之声,金昂霄沿着湖边,走出了小半里,只见一个汊港之中,芦苇深处,有一艘小船,正泊在岸边。
金昂霄心中一喜,暗忖那小船纵使不能作长柄之所,暂时避一避雨,休息一下,总是好的。
因此,他连忙足尖一点,身形拔起,便已落在小船的甲板之上。
怎知,他刚一落下,只听得“飕”的一声,一枚品光闪闪的枪尖,已由舱中,疾刺而出,金昂霄大吃一惊,连忙后退,几乎跌人水中!可是,他却立即大喜过望,因为他认出,那向白己攻到的兵刃,正是祁云的链子枪!他连忙叫道:“云妹妹,是我!”
只见枪尖倏地缩了回去,自舱中钻出一个人来,正是祁云!
她头发散乱,混身透湿,更是显得她的模样,十分丑怪。
金昂霄叫道:“云妹妹!”
祁云也叫道:“金大哥!”
两人各自踏前一步,情不自禁,紧紧地拥在一起!
好一会儿,两人才分了开来,祁云抹去了脸上的雨水,道:“金大哥,我只当你已死了!”
金昂霄道:“若不是那一片银麟甲,我早已尸横路边了。云妹妹,你是怎样逃脱的?”祁云道:“我占便宜在家就在洞庭湖边,大小汊港,无一不熟,雨声又大,连我潜入了湖中,他们都不知道!”
两人相扶着走进了舱中,各自拧干了头发,金昂霄叹了一口气,眼泪又不禁夺眶而出!
祁云冷冷地道:“又哭了,哭什么?”
金昂霄道:“云妹妹,祁伯伯,祁伯母……”
祁云略略地转过身去,一字一顿地道:“我们能够舍命逃出,已是幸事,他们以寡敌众,当然难活,有什么可以哭的?”
金昂霄听了祁云的话,心中不禁暗自惭愧,心忖自己枉自堂堂七尺之躯,却还不如祁云这样的一个小姑娘!他抹了抹眼泪,道:“云妹妹,我们的父母,齐皆死在‘勾魂帮’之手,而‘勾魂帮’中人,也一定不肯放过我们,我们千万不能再分开了!”
祁云转过身来,满面严肃地望住了金昂霄,点了点头,道:“金大哥,我们说什么也要在一起!”
两人的四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这时候,在他们各人的心中,只感到两人的遭遇相同,便应该永不分离,在他们经过了如此悲痛的遭遇之后,实是绝未想到男女之情。
好一会儿,金昂霄才又叹了一口气,道:“云妹妹,天地虽大,但竟无我们立足之地了!”
祁云道:“那倒也不见得,我们就照爹的吩咐,前往宜昌太师叔家去。”金昂霄道:“我只怕又连累了岳老英雄。”
祁云道:“我太师叔乃是无形门掌门,相识满天下,家中高朋不绝,全是一流高手,勾魂帮就算想要生事,也未必敢去!”
金昂霄想了一想,心知祁云的话也有儿分道理。那无形金环岳期,虽然只不过六十出头,但是在武林之中,辈分却是极尊,而且他自祁亚峰的师父,他的师兄无影老人死后,便接掌无形门,相识遍天下,全是武林中第一流的人物。只怕勾魂帮虽然大胆妄为,也不敢轻易去招惹无形金环岳期这样的人物!但是金昂霄却仍然愁眉不展,道:“云妹妹,此去宜昌,也有三五日路程,一路之上,只怕也难以逃得过勾魂帮的搜寻!”
祁云倏地转过头来,望了金昂霄半晌,道:“金大哥,我真不懂,当勾魂帮到你们家来的时候,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你那么怕事,最好就在这小船之上,躲上一辈子!”
金昂霄被祁云的一番话,说得满面通红,忙道:“云妹妹,你误会我了,我岂是胆小怕事,只不过不能不防!”
祁云道:“我已经想好了,反正我生得丑,可以扮成男人,你也改扮一下,我们只要到了长江边上,便可以一直在船中不出来了,到了宜昌,便可无事了!”
金昂霄道:“这倒是一个办法。”
祁云一伸手,拔出了金昂霄腰际的长剑,手起一剑,便将自己的头发削短。她头发本就不密,这一削短,虽然还穿着女子的服装,但是看来已有儿分像是丑少年了!
两人直在小船之上,等到了中午时分,大雨渐止,才离船上岸向北而去。
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一个小镇,祁云以一枚金钗,换了些银子,买了两套衣服,将自己改扮成为一个书僮,金昂霄则作书生打扮,更买了两箱旧书,由祁云挑着,来到了江边的码头上,拣了一艘溯江而上,前赴宜昌的客船,上了船之后,两人便缩在船舱的一角,细细打董同舱的人。
看了一会儿,觉得并无可疑之人,方始放下心来。
从岳州到宜昌,若是顺水而下,两日便可以抵达,但是逆水而上,少说也得五天。
在这五天之中,两人自夜提心吊胆,唯恐为“勾魂帮”中的人发现。
但是总算平安无事地过了五口五夜。那一天清晨时分,船已泊在宜昌城的码头之傍。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立即上了痒。岸上人声喧哗,两人杂在人丛之中,向城内走去,不一会儿,便离开了码头,到了大街上。
一路之上,两人小心观看,并未发现有人跟踪,一离开了大街,两人便加快了脚步,一路上向人打听岳老英雄的住处。
无形金环岳期,乃是宜昌城中,大名鼎鼎的人物,谁不知晓?
不用多久,两人已经来到了一所巨宅面前,两只老大的石头狮子,蹲在门旁,有三四个家丁,正在石狮子旁聚谈。
金昂霄走向前去,向那几个家丁拱了拱手,道:“岳老英雄可在家吗?”
那些家丁,向金昂霄打量了几眼,道:“阁下何人?”
金昂霄道:“贵管家请谅,我们的姓名,无法说出。”
祁云踏前一步,伸手人怀,摸出一枚小小的钱如意来,道:“你们将这枘小如意,交给岳老英雄一看,他便明白了!”
那些家丁,似信非信。因为前来找岳期的,不是武林异人,便是江湖豪客,像金昂霄和祁云那样,不三不四的年轻人,却是绝无仅有。但是他们,还是接过了那枚铁如意,向里面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便听得一阵脚步声,传了出来,一个中年人,自门中奔了出来,满面悲愤之容,来到了门口,向金昂霄和祁云两人一望,道:“云侄女,你怎地改了装扮?”祁云一见那中年人,立即迎向前去,道:“师伯,我爹……”
第三回 知人知面
那中年人,乃是岳期首徒,在武林中也已名头甚响,武功卓绝,无形门本是以轻功和几种怪异兵…的奇特招数,驰名天下,这中年人在轻功上的造诣,尤其深湛,人称“神行仙”,姓林,单名一个胜字。
他不等祁云讲完,便道:“淳于师兄和祁师弟的事,我们已知道了!”祁云道:“太师叔可在家吗?”
林胜道:“在,你们放心,不但他在,东普陀一幻神尼,和长白山雪魂上人,昨天刚到,正和太师叔在一起!”
祁云和金昂霄两人一听,俱都放下了几分心。
东普一幻神尼和氏白雪魂上人,武功何等之高,再加上无形金环岳期,只怕“勾魂帮”也不敢轻易来惹事生非!
两人跟着林胜,走进了这所巨宅,穿过了大厅,又经过了一条於廊,来到一个花园中。
那花园内,有好大一个湖,湖中有一所水轩,林胜来到了湖边,只所到水轩之中,传来了一个苍老洪亮的声音,道:“他们来了吗?”
那水轩离湖岸,少说也有里许,可是那五个字,绵实沉稳,传人珲中,就像是在身边发出的一样!
神行仙林胜,因为曾到过岳州祁家,所以祁云认得他,但是无形金环岳期,祁云却是未曾见过,她此际一听到那声音,便可以料想得到,那五个字,一定便是自己太师叔所发!
只听得林胜扬声道:“正是!”
水轩中那宏亮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道:“你吩咐他们,自己摇船,前来见我!”
林胜答应了一声,道:“是!”又低声道:“云侄女,师父一定会为你们作主的,只怕一幻神尼和雪魂上人此来,也是为了和师父商议,如何对付勾魂帮的事情,你们自己去那儿吧!”
祁云和金昂霄两人,点头答应,跃到了一艘泊在湖边的小船之上,向水轩划去。
不一会儿,便已弃船上了水轩,只见一间三面临水的小花厅中,坐着三个人。
一个,乃是满面皱纹,手执一柄银光闪闪拂尘的比丘尼,另一个,则是身材高瘦,目射精光,一身雪似白的长袍的老者。坐在主位的一个,则是满面红光,身材高大的老者。
祁云一走了进去,便立即向主位的那老者,跪了下来,叫道:“太师叔!”那老者正是无形金环岳期,一伸手臂,一股大力,已将离云,托了起来。金昂霄也上前向岳期行了一礼,道:“岳老英雄,晚辈金昂霄拜见!”
岳期沉声道:“你们两家的事,武林中人,已经都知道了,你们先去拜见一幻神尼和雪魂上人,我还有话要对你们说。”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忙依言向两人行了礼,一幻神尼握住了祁云的手,看了她半晌,却又一言不发,便自松开了手。
岳期站了起来,叫一幻神尼和雪魂上人,拱了拱手,道:“两位且稍待,我带了他们两人去休息,片刻就回来。”
一幻神尼道:“不妨事!”她一开口,声音又尖又硬,刺耳已极。
雪魂上人则只是点了点头,看他的情形,像是在想着什么重大的心事一样。
岳期转过身,大踏步地向那个小花厅之外,走了出去。
金昂宵和祁云两人,连忙跟在后面,出了小花厅,便是一条两面临水,曲曲折折的长廊,朱漆槛杆,映着碧湛湛的池水,十分美丽。但是金昂霄和祁云两人,根本无心欣赏,一直跟着岳期,向前走出。
那条长廊约有三四文长短,到了走廊尽端,乃是一扇竹帘。拉开了竹帘,竟是一扇铁门。
岳期在铁门面前站住,金昂霄和祁云两人看了,心中不禁愕然。
因为整座水轩,分明是赏心玩乐的所在,但是这座铁门,却是黑沉沉地,显得十分庄严,和周围的环境,十分不配。
祁云忍不住道:“太师叔,这里是什么地方?”
岳期并不转过身来,只是道:“你进去之后,就知道了!”
只见他身形微矮,双掌一齐贴在铁门之上,全身骨骼,“格格”乱响,显见得这道铁门,沉重到了极点!金昂霄和祁云两人,互望一眼,心中虽是有点奇怪,但是却也暗暗欢喜。
因为,连无形金环岳期这样的人物,要将铁门弄开,都得费那么大的力气,躲在里面,当然是十分安全,可以渡过一个时期的了。
他们两人,从岳州来到宜昌,一路上虽然只不过儿天工夫,但是却提心吊胆,无时无刻,不在心惊肉跳,这时候,感到可以有了避难之所,虽然他们并不以避难为满足,但心头也是十分快慰。
这几天来,金昂霄和祁云两人,因为遭遇相同,早已亲密无间。
两人一面看岳期将铁门缓缓推开,一面握住了手,向前走出了几步。只见铁门推开之后,里面一片漆黑,虽然门外有光线射了进来,但是看去,铁门之内的那间大室中,像是挂着许多黑丝,以致黑蒙蒙地,什么都看不清。
祁云又问道:“太师叔,你可是要我们在这里暂且避难吗?”
岳期只是“嗯”的一声,又将竹帘放了下来,关好了铁门。
铁门一被关上,眼前更是漆黑,只听得岳期道:“你们两人,不要乱动!”金昂霄和祁云两人,果然站着不动。
没有多久,只看到前面,出现了拳头大小,一团绿幽幽的微光。
两人看出,那团绿幽幽的光芒,是岳期手中所握的一根木棒棒端所发。绿光一现,岳期又道:“你们跟我来!”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便跟了前去,来到了一幅墙壁前,只见岳期伸手在墙壁之上一按,“刷”的一声响,面前便出现了一个四尺见方的圆洞。
也就在那幅墙壁,向旁移去,发出“刷”的一声之际,祁云和金昂霄两人,根本没有听到什么,但是无形金环岳期,却陡地旋风似的,转过身来,目射冷电,厉声喝道:“什么人?”
他那一声陡喝,声音极之响亮。
再加:室中无门无窗,声音泄不出去,听来更是惊人之极!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就站在他的背后,首当其冲,一时之间,只觉得耳际嗡嗡作响,面上失色,竟被岳期的巨喝声,馋得呆若木鸡!
好一会儿,岳期的陡喝之声,才渐渐消去。
祁云定了定神,道:“太师叔,我们从岳州前来,一路上极其小心,并未发现有人跟踪,勾魂帮中人,大约还不知哩!”
岳期又侧耳细听了一会儿,室内实足一点声息也没有,他才又转过身去,道:“你也将勾魂帮看得太脓包了,如果勾魂帮连你们两人,前来宜昌的行踪都不知道,又怎能令得正邪各派,闻风丧胆?”
祁云和金昂霄两人吃了一惊,道:“难道……他们早已知道了?”
岳期道:“自然!”
祁云还想再问,岳期道:“你们快跟我来吧!”
他领先钻进了那个圆洞,祁云金昂霄两人,跟在后面,一出圆洞,就着那团绿幽幽的微光,只见有一度盘旋形的楼梯,一直向下伸展,不知有多么深,而岳期已经在楼梯上,向卜走去。
金昂霄一面跟了上去,一面道:“岳老前辈,咱们岂不是到了水池底下了?”
岳期道:“不错,那地方除我一人之外,平时罕有人到,外人绝难发现!”
金昂霄叹了一口气,道:“唉,总算暂时有了个栖身之所!”
他顿了一顿,一面和祁云拾级而下,一面又问道:“岳老英雄,勾魂帮出现到今,罪行已然是罄竹难书,帮中高手,也越来越多,难道真的不能与之为敌了吗?”
岳期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倒也十分难说。”
金昂霄本来,是因为无形金环岳期,不但本身武功造诣极高,而且在武林中的地位,也是十分崇尊,他父母惨死,又连累了祁亚峰夫妇,心中实是对勾魂帮恨到了极点。
他当然知道,不但凭一己之力,要去对付勾魂帮,几乎是没有町能的事,就算自己能够联络正邪各派中的高手,只怕也难以如愿!
因为“勾魂帮”三字,虽则响彻天涯,伹实际上,却又像是根本没有这个组织一样。勾魂帮由哪些人组成,无人得知,而且,又根本没有固定的活动地点,神出鬼没,呼哺而来之际,十个八个绝顶高手,可以一齐出现,但一等他们散去,却又隐人茫茫人海之中,根本无法寻找!所以,金昂霄才特地向岳期提出了这样的一个问题,听听岳期的意见如何。
怎知岳期的答覆,也是十分含混。
金昂霄心中又暗叹了一声,道:“岳老英雄,勾魂帮中高手如此之多,究竟是由哪些人组成的?你老可知道?武林中传说纷纭,竟说有几个正派中的高手,也就在是勾魂帮中人,然则帮主又是什么人?他们介入勾魂帮,目的又何在?”
岳期道:“我已久不在江湖上行走,自然更加不知道了。”
金昂霄听出岳期像是故意在避免不谈自己所提出的问题。
金昂霄心想,那一定是因为祁云和自己来到,岳期要化费巨大的精神,去应付勾魂帮,所以心事重重的缘故。
他一想至此,心中实感到十分不安。
因为岳期乃是祁云的太师叔,对他来说,却是一点关系也没有的,却能蒙他一齐仗义收留,若不是大仁大侠之人,谁肯这样做?
他一面想着,一面望着岳期的背影,心中不禁生出了无限的钦仰之意。
约莫过了两盏茶时,楼梯已然走尽。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抬头看去,只见离上面,足有十来二卜丈深。
楼梯走尽之后,面前又是一度铁"】。岳期用力将铁门推开,三人一齐走了迸去,岳期又立即将铁门关好,祁云和金昂霄两人,一起看时,只见身在一间,两丈见方的室中。
那间房间,四面的墙壁,倶是铁铸,黑漆漆地,虽然点着两盏长明灯,也显得十分阴森。在室顶上,有着一个径可尺许的圆管,也不知是通向何处的,想来是通风之用。
室中除了一个老大的铁箱,和一扇铁屏风之外,别无一物。
祁云和金昂霄两人,只求能暂时避难,本来就不求舒适,有这样一间铁室,可供栖身,都觉得心中十分满意了。
到了铁室之中,岳期在大铁箱上,坐了下来,向金昂霄上下打量了几眼,道:“你能以两番逃出勾魂帮之手,可以说前无古例,确是难得!”
金昂霄见问,重又触动了心中的伤疤,满面悲愤,道:“晚辈第一次逃脱,是仗着晚辈父母,死命相护,才能脱身,但也已身受重伤;第二次逃脱,全靠祁伯母的半件银麟甲!护在身上,勾魂帮中人,已然在我背上刺了一刺,但雨大夜深,他们未及细看,我才侥幸得以逃脱!”
岳期“嗯”的一声,道:“银麟甲居然有此妙用?”
祁云见岳期只是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她乃是性烈如火的人,立即道:“太师叔,我们到了此处,虽然可以皙时避难,但是我父母血仇,不能不报,太师叔,你能授我们武功吗?”
岳期微微一笑,道:“云儿,你逃脱了勾魂帮一次,金公子逃出了两次,你们两人,只怕难以逃脱了,还学武作甚?”
祁云和金昂两人,一听得岳期讲出这样的话来,不由得相顾愕然!
他们俱都难以明白,无形金环岳期的那两句丨舌,是什么意思。
金昂霄也忙道:“岳老前辈,你是说……”
祁云忙道:“太师叔,难道勾魂帮中人,立即要到来吗?”
无形金环岳期缓缓地站了起来,道:“你们两人,向前走上十步。”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心中更是奇怪不已,不知道岳期要自己做这样奇怪的动作,是含有什么用意在内,两人互望了一眼,一齐向前走去。
走出了十步之后,他们两人,已经是面靠着铁壁而立。
只听得岳期又吩咐道:“未等我吩咐,你们不口]^回过头来!”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心中更是出奇。
但岳期的吩咐,他们却是不敢违背,他们并肩站着,鼻尖碰到冷冰冰的铁壁,只是紧紧地握着手,以待岳期吩咐,再转过身来。
他们只听得那只大铁箱的拖动之声,至于身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却一点儿也不知道。
约莫过了两盏茶时,两人才听得岳期的声音,自背后响起,道:“好了,你们两人,可以转过身来了!”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闪为不知道岳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中早就焦急无比,想急于知道事情的结果。
因此两人一听得岳期吩咐,便立即转过身来!
他们两人一转过身,定睛向前一看,在那瞬刹之间,他们两人的心,几乎要从口腔之中,跳了出来,惊得头皮发麻,全身发热,张口结舌,冷汗浸浸,一个字也讲不出来!
金昂霄在勾魂帮手下,接连逃脱过两次,祁云也逃脱过一次。
他们所曾经历的惊险,已经都可以说到了极点。而且,他们两人,又绝不是胆小之人。可是如今,他们看清楚了眼前的情景之后,都几乎昏了过去!只见在他们两人前面,丈许开外处,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照理来说,除了是无形金环岳期之外,不会是别人。但是,那人一身黑衣,却镶上了白边,令人一望,便生阴森之感,再加上他上所套,那只狰狞可怖的青铜面具,更是令人毛发直竖!
这一身打扮,分明是勾魂帮中人物的打扮!
金昂霄曾两次见过这样打扮的人,每一次,均是奇祸骤生。
而祁云也曾见过一次,那一次,令得她家破人亡,流落来此!
如今,这样打扮的人物,又出现在他们的眼前,光是这一点,已经足够令得他们两人,呆若木鸡的了!
这一次,他们还知道,在白边黑衣,青铜面具之下的,不是别人,乃是武林之中,人人钦仰,自为无形门掌门,享名武林,垂数十年的无形金环岳期岳老英雄!
祁云和金昂霄两人,立即知道,武林中的传说,并未是风声鹤唳,空穴来风!
像无形金环岳期这样的人物,竟是勾魂帮中的人物,不是亲见,即使与岳期有杀夫夺妻之仇的人,只怕也是不能相信!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呆了好半自向,祁云才以手掩面,尖声叫道:“不……不……太师叔,你不是!你不是……不……不!”
她一面叫,一面只觉得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眼前所发生的事,已经确确实实,毫无疑问可言,但是祁云却还是不能相信这是事实,因为如果这是事实的话,她实在想不出,世上还有什么可以信任的人,还有什么人不是勾魂帮的!
金昂霄竭力镇定心神,紧紧地握住了祁云的手臂,想令她也镇定下来,道:“岳前辈,你是勾魂帮……帮主?”
金昂霄只当以无形金环岳期的武功地位而论,既然是勾魂帮中的人物,当然应该是勾魂帮的帮主了,所以才如此相询。
岳期却立即沉声一笑,道:“帮主岂会因为你们这两个小辈,而亲自出马?”
金昂霄心中,更是骇然,他四面一看,道:“我们在此密室之中,自然万难逃脱,而我们两人,也绝不是你的敌手,你足可完成任务,只不过我临死之前,还有一事相询。”
岳期道:“什么事?”
金昂霄苦笑了一下,道:“这位帮主,如此神通广大,他究竟是谁?”岳期道:“你们命在顷刻,我不惜让你们知道我本来面目,连‘变音丸’也未曾服用,便是此故,但是帮主只是帮主,他究竟是谁,我也不知!”
祁云在这时候,心神也已经慢慢地镇定了下来,她双眼圆睁,道:“算我们自寻死路,但是,我也有一句话要问你!”
岳期道:“不妨,说好了。”
祁云道:“以你这样武功地位,介人勾魂帮,究竟有什么好处?”
无形金环岳期,“哈哈”一笑,道:“这却不能说了,要介人勾魂帮,岂是容舄之事,当然有极大的好处在,你何必深究?”
祁云和金昂霄两人,互望了一眼,紧贴着铁壁而立,只见青铜面具之下,岳期的双眼之中,精光四射,一步一步,逼了过来,道:“你们两人,若是妄作抵抗,只有苦头更大!”
金昂霄按住厂剑柄,祁云已经解开厂链子枪的活扣。
两人虽然知道,就算有十个金昂霄,十个祁云,也不是岳期的敌手,而且身在如此秘密的密室之中,实在没有可能逃出去。但是,他们看到岳期向前遥来,却仍不能不作拼死之斗!
只见岳期来到了离他们两人,七八尺处,身形便已然站定!
金昂霄和离云两人,不约而同,--个“铮”的--声,手腕一抖,振出长剑,向岳期的胸际刺出,另一个链子枪“玱琅”连声,已经向岳期的腰际刺到!
这两招出手快疾,也十分凌厉。
他们两人的武功,和无形金环岳期相比,实在相去太远!只见岳期身形凝立不动,只是左右双臂,一齐向上一振,左手五指如钩,一伸手间,便已然将链子枪抓住,而右手中指,“拍”地弹出,“铮”的一声,正弹在长剑的剑脊之上!
祁云的链子枪一被岳期抓住,便觉出一股不可抗拒的大力,向前扯出,身不由主,向前直跌出了丈许,撞倒了那扇铁屏风,才跌倒在地。
这一跌,几乎跌得她骨折筋裂,倒在地上,再也起不了身。
而金昂霄的长剑剑脊,一被弹中,全身皆是一震,虎口迸裂,长剑出手,人向后跌出,背部重重地撞在铁壁之上!
那一撞的力道,实是大得出奇!
若不是他背后,有那半件银麟中护体,将力道消去了一大半的话,早已五脏碎裂而亡!
饶是如此,他已觉得眼前金星乱冒,不自由主,软了下来,坐倒在地!他才一倒地,便见岳期身形一晃,拾起了他的那柄长剑。
岳期的身形,何等快疾,旋风似的才一拾起氏剑,便又赶到了他的身边,只听得“霍”的一声,长剑贴着他的背脊掠过,剑尖已将他背上的衣服,连同那半件银麟平,一齐挑了起来。
金昂霄?承某嗦悖成显吹纳丝谝延侨戳粝铝思淠芽吹牧降腊毯郏榔谝簧湫Γそu鸲窒蛩成匣矗?br />
祁云在一旁,见了这等情形,虽然明知下一个,一定轮到自己,但是她仍然叫道:“昂霄哥哥,是我累了你!”
金昂霄苦笑一下,知道祁云如此说法,乃是因为岳期是她的太师叔之故。他也根本不想回答,因为岳期出手如风,他已经感到了森森剑气。命在顷刻,又何必再多作解释?
岳期的出手,如何之快,长剑刚一震动,剑尖已将触及金昂霄的背部!然而,也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得“嗤”的一声,一条银芒,自上而下,电射而至!
岳期的出手虽快,可是那一丝银芒之快,更是快得不可思议。
就在岳期的剑尖,将要触及金昂霄的背部之际,“叮”的一声响,那丝银芒,已然射中了长剑的剑脊,紧接着,“拍”的一声,那柄青钢剑,已经在被银芒射中处,断了下来!
一时之间,岳期、金昂霄、祁云三人,皆是一呆。
断剑落在五尺开外,那溜银芒,却余势未竭,仍然向前,电射而出,又是“铮”的一声响,钉入铁壁之中,深约寸许!
三人一齐定睛看时,只见那溜银芒,原来是细如手指,於可七寸,银光闪闪的一枚尖针!
只见岳期立即身形后退,在后退之际,手在腰际一按,再扬起手来时,手中已经多了一个半圆形,径可尺许,边缘锋锐已极的金环。
因为刚才的变故,实在发生得太快,因此祁云和金昂霄两人,根本未曾发现那一枚突如其来的银针,是从何而来的!
在岳期刚一掣出了金环在手之际,只听得室顶那个通风的圆管之中,传来一声长哺,紧接着,一个身材高瘦,射精光,一身雪似白的长袍老者,已经落了下来,正是雪魂上人!
紧接在雪魂上人之后,又是一人,飘然而下,乃是一个满面皱纹,手执拂尘的老尼,不是别人,正是佛门高人,一幻神尼!
这两人相继现身,金昂霄和祁云两人,不禁义惊又喜,金昂霄立即勉力撑起身子来,向祁云奔了过去,将祁云扶起。
两人退后了几步,在那只大铁箱之上,坐了下来,喘了一口气。
他们倶都感到,这次多半又可以死里逃生了。
因为无形金环岳期的武功,虽然极高,但一幻神尼和雪魂卜人,却也是—代宗匠,非同小可的人物,岳期以一敌二,也难以取胜!
只见岳期,兀然时立,一动不动。
因为他面上,套着青铜面具,是以他面上神色如何,并看不出来,可是看他的眼神,却像是并没有什么慌乱。
雪魂上人和一幻神尼两人相继现身之后,并肩而立,雪魂上人“哈哈”一笑,道:“老岳,我们早就疑心,你和勾魂帮有关,如今果然给我们料中,你倒也算得小心,将这间密室,造得如此周密,刚才你一走,我们便跟在后面,但是却被你发觉,如今,你料不到我们,会从通风管中进来罢!”
一幻神尼沉声道:“岳施主,从今日起,勾魂帮的秘密,总吋以逐渐揭露了!”
他们两人,一齐向前,跨出了一步。
雪魂上人又道:“老岳,我们多年交情,各自知道相互之间的武功,你莫非还要作闲兽之斗的吗?”
自从他们两人,出现之后,岳期一直兀立不动,也不出声。
直到雪魂上人讲完了那句话之后,他才冷冷地道:“雪魂,你准备如何?”
雪魂上人,身形一闪,取回了那枚银针,道:“如今我们也不和你算什么账,只要你带了这套衣服,和这个面具,跟我们离开此处,在各门各派掌门人之前,说一说勾魂帮的秘密!”
岳期冷笑一声,道:“我若不顾呢?”
雪魂人叹了一口气,道:“老岳,咱们多年相交,你竟是勾魂帮中人,实是难以相信,若不是两年之前,勾魂帮行事之际,有人侥幸生存,见到其中一人,武功极高,腰际却露出一只半圆形的金环,疑心是你,如今又已证实,我仍是不敢相信!”
一幻神尼道:“岳施主,若是能够在你身上,揭露勾魂帮的秘密,贫尼深信,以你过去的侠名而论,名门各派掌门人,定能不究既往的。”
第四回 密室血影
无形金环岳期道:“原来如此,但不知当日看到我金环的那人是谁?”雪魂上人道:“是一个无名小卒,他只来得及将这个秘密告诉我,便臼死在勾魂帮之手了。”
岳期点了点头,道:“而你将这个秘密,告诉了一幻神尼,是以你们两人,才相约前来宜昌,想追寻究竟,是也不是?”
雪魂上人道:“不错。”
岳期又道:“那么,除”你们两人,再也没有人知道了吗?”
雪魂上人哈哈一笑,道:“我们两个人知道,还不够吗?行将普天之下,人人皆知了!”
岳期语音仍是冷冰冰地,道:“两年之前,我也自知一时不小心,露出了独门兵刃,可能有人看到,事后调查,只有一人见到,那人立即为我所杀,却不料他还告诉了你!”
雪魂上人道:“这就叫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岳期突然纵声大笑起来,道:“好一个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们两人,送上门来,正合上了这八个字!”
一幻神尼手中拂尘,微微向外一扬。
别看她只是顺手一扬,而且那拂尘还极之柔软,但是却已经荡起了一股锐利的嘶空之声。只听得她道:“岳施主,我们两人,一动手,便一齐出手,不再和你讲武林道义,你实是毫无机会取胜!”
祁云在一旁,将他们三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她心中也正怕雪魂上人,和一幻神尼两人,顾及身份,要一对一地打斗,则仍可能被岳期走脱。
如今,她一听得一幻神尼如此说法,不禁失声道:“是啊,对付勾魂帮中人,还用讲什么江湖规矩,武林道义吗?”
岳期道:“谁不让你们一齐出手来?”
雪魂上人厉声道:“老岳,我们两人联手,你该知绝无幸理!”
岳期突又纵声长笑,道:“我倒要看看,是谁绝无幸理!”
一幻神尼和雪魂上人,听出岳期的声音之中,了无恐惧之意,而且,不类在硬撑场面,心中尽皆怔了一怔。只听得岳期又道:“雪魂,一幻,你们两人,未来见我之前,可是每天晚上,鬼鬼祟祟,已在我家门口,徘徊了儿晚吗?”
雪魂上人心中喑吃了一惊,道:“我们自然要调查你的行径。”
岳期大笑道:“可惜你们行藏不密,被我发现,我也知道,你们对我起了疑心,这几天功夫,我如果没有戒备,你们也未免太将勾魂帮看得低了!”雪魂上人和一幻神尼两人,虽然心中一凛,但&恃武功极高,也丝毫没有惧意。一幻神尼冷冷地道:“如此说来,你已请有帮手的了?”
岳期沉声道:“正是!”
只见他两个字才一出口,身形倏地后退,左臂一缩,左肘撞在铁壁之上,才一撞中,“刷”的一声,在他身旁,已经出现了一扇铁门,当门立着三个人,个个都是黑衣白边,头戴青铜面具!
雪魂上人和一幻神尼两人,互望了一眼,祁云一跃而起,道:“两位前辈别怕,他们是四个人,我们也是四个人!”
金昂霄也站了起来,道:“神尼,上人,与他们拼了!”
一幻神尼沉声道:“上人,你且先上前去!”雪魂上人身形一晃,便闪前了三步,那三个人,也向前闪出了几步,雪魂匕人在一幻神尼未曾出家之前,便已相识,两人本来还是一对情侣,后来一幻神尼虔心事佛,才未曾成为夫妻。
他们两人,数十年的交情,雪魂上人在听得一幻神尼,命他先向前去之际,已经知道了一幻神尼的用意何在,因此,他才一跨出之后,身形略矮,双掌已然向前,疾推而出!
刹时之间,随着他双掌向前的推出,密室之中,冷风排荡,令人如同置身于冰窖之中一样,同时,只见他双手中指连弹,四道银芒,已经分向岳期等四人,电射而出!
那银芒乃是雪魂上人,名闻天下的独门暗器雪芒针,去势如电,实是厉害之极,再经他掌力推动,去势更快!只见岳期挥动金环,其余三人,长剑抖动,将身子护住。
在雪魂上人,向前跨出,掌针齐发之际,一幻神尼的身子,却向后疾退而出!
她身子向后退出,却是向金昂霄和祁云两人掠出的,才一来到两人的身边,、拂尘振动,首先将祁云的脖子缠住!
祁云被她的拂尘,将头颈缠住,既叫不出声,又透不过气,几乎要昏了过去!
金昂霄在一旁见了这等情形,心中不禁大吃一惊,暗忖:难道一幻神尼,也是勾魂帮中的人?他正待扑向前去之际,一幻神尼的动作,何等之快,手臂振处,已经将祁云抖了起来!
金昂霄连忙抬头看去,只见祁云的身了,恰好被一幻神尼,抖进了那通风管中。
就在那电光石火之际,金昂霄又觉得颈际一紧,连气都难透,手中像是被一幻神尼,塞了一包东西在手,紧接着,身子也不自由主,腾空而起,耳际又听得一个细若游丝,但是却极其清晰的声音道:“快快逃命,我给的物事,不可失却!”
话刚一入耳,眼前一黑,身子也已经进了那个通风管中!
金昂霄一进管中,只听得祁云的声音,从上面传了下来,道:“昂霄哥哥,是你吗?”
金昂霄答应一声,向下看去,只见岳期等四人,已和雪魂上人,一幻神尼,战成一团,两个勾魂帮中人,发出连珠也似暗器,向通风管中射来,但全被一幻神尼,挥动拂尘击落!
金昂霄吸了一口气,填:“云妹妹,咱们逃生去吧!”将一幻神尼给自己的布包,咬在口中,双手双脚,撑在铁管管壁之上,向上升去。
爬高了三五丈,铁管便是斜斜向上,爬行起来,又快了许多。
金昂霄将咬在口中的布包,取了下来,喘了几口气。
只觉得祁云在前面,也已停了下来。
金昂霄道:“云妹妹,你爬不动了吗?”
祁云道:“不是,昂霄哥哥,我是在想,一幻神尼和雪魂上人两人,不知道现在,已经怎么样了!”祁云的语音,一直在坚定如铁,但这时候那两句话,却也大有伤感之意。
金昂霄想了一想,道:“云妹妹,无形金环岳期,既然早已知一幻神尼和雪魂上人两人,在他宅旁窥伺,所请来的帮手,自然是一等一的人物,我看,他们两人,只怕难有幸理了!”
祁云的声音,从上面传了下来,只听得她长叹一声,道:“恨只恨我们的武功太低,眼看着他们两人送死,却难以救助!”
金昂霄心头,也是阵阵绞痛,顿了一顿,道:“云妹妹,来日方长,我们如今,能不能逃脱,还成问题,想这些做什么?”
祁云抬头,向前看去。
只见前面,隐隐有亮光闪动,但是那管子却还有老长的一段。
事情确如金昂霄所言,如今,能否逃得出去,尚成疑问!
因为在通风管的门子上,“勾魂帮”是否也伏下了高手,他们并不知道,衍且,如果在他们爬出管子之前,雪魂上人和一幻神尼两人,如果已遭了毒手的话,岳期等四人,自然不肯放过他们!
退一万步说,他们即使能以顺利地逃出了宜昌,以勾魂帮行事之手段而论,又焉能容他们逃生?只怕到了天涯海角,也必然追到!
祁云迅速地想了一想,实是觉得前途茫茫!
她甚至不想再向前爬去,因为看来,无论如何逃避,都难以逃脱勾魂帮的毒手!金昂霄向前,爬出了尺许,头已经顶到了祁云的双足,道:“云妹妹,你怎么不动了?”
祁云心中暗叹了一声,金昂霄又立即道:“云妹妹,如今我们什么都不必理会,只求逃得出去,便算对得起一幻神尼和雪魂上人,两位前辈了!”
祁云“嗯”的一声,重又以肘抵住了管壁,向前面爬了出去。
却说在那间密室之中,一幻神尼和雪魂上人,两人猝然发动,雪魂上人一出手,便以内家无上真气,幻发的掌力,将岳期等四人,一齐逼住!
固然,雪魂上人只不过将四人逼住了极短的时间,但也就是这极短的时间,已经足够使一幻神尼,以极快的手法,将金昂霄和祁云两人,一齐抛向通风管中,向外爬出。
无形金环岳期一见这等情形,心中不禁又怒又惊,在其余两人,一齐向通风管中,发出连珠似的暗器之际,岳期身形一闪,来到了一面墙壁面前,突然反手三掌,击在墙上!
他那三掌击出,只听得“砰砰砰”三声响,源源不绝,那墙壁竟像是空心的一样,响声传出了老远,尚自隐隐可闻!
一幻神尼挥动手中拂尘,将射向通风管的暗器,尽皆扫落。
她一听得那三下掌声,面色一变,厉声道:“岳施主,你当真要斩尽杀绝吗?”
原来她已然猜到,岳期那三掌,一定是什么信号,通知他人,在通风管口子上,去拦截金昂霄和祁云两人的!
岳期一声冷笑,道:“神尼,你该知道,今日之局,绝不能留一活口!”雪魂上人正在一旁,独战三个蒙面人,他竭力想捉摸出那三个人的武功路子来,可是,除了觉出那三人的内功之高,每一个人,均不在自己之下,每一剑刺出,都卷起满室剑气之外,对于那三人的武功路子,竟然难以捉摸得到!
雪魂上人的心中,一面震怒,另一方面,却也大为奇怪。
他自然知道,武功已到了他这一地步的人,固然不少,但却也不会太多,而且,早已成名,无论如何改装易容,一出手间,便应该可以认出他们的来历。但是眼前这三人,剑势虚无飘忽,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之奇!
雪魂上人虽然勉力应付,但是电光石火之间,十来招过去,他已经被三人的长剑,逼到了密室的一角!
一幻神尼抬头一看,见到了这等情形,一声长吟,声如凤鸣,手腕一沉,拂尘抖起,身子向前,疾滑而出,待去解围。但是她这里身子才一闪动,无形金环岳期,手中金环抖动,连人带环,卷起一道金虹,已经向一幻神尼,扑了过来。
一幻神尼虽然身入佛门多年,但是到了此际,实是生死关头,下手绝不能容情。
她一觉出眼前金光掣动,身形陡地一凝,拂尘一招“雪花飘动”,已经向前袭出。
那一招的去势,极其迅速,岳期也恰在此际,以一招“套环削日”,金环向前铲出,两件兵刃相交,拂尘乃是至软至柔之物,立即将岳期的金环,紧紧缠住,两人相距不过三尺,身形一齐停了下来。
一幻神尼一声大喝,手掌起处,一掌向岳期当胸击到,岳期身形略矮,也起掌相迎!
只听得“砰”的一声响,双掌又已相交,掌心对掌心,紧紧贴住!
两人不但兵刃相缠,而且手掌相交,身子更如石像似的凝立不动,各自运转真气,将内力透过手掌,源源不绝,向前袭出!
本来,岳期和一幻神尼两人,俱是一流高手,自然知道,若是对方功力和自己相若的话,这等比拼内力,硬拼的结果,多半是两败俱伤,应该竭力避免,而不应在动手才三招,便形成了这样的局面。侃是这时候的局面,却根本无法由一幻神尼的心意控制。
一则,这间密室的面积并不甚大,六个绝顶高手,在这样小的一间房间之中,展开了生死拼斗,剑气掌风,呼啸排荡,充塞全室。
这时候,六人之中,如果有一个人武功稍差些的话,只怕不待人动手,被回荡撞击的大力冲了过来,便要身受重伤!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一幻神尼,虽然还不至于受伤,但是四面八方,无穷的内力,却像是一堵一堵无形的墙壁一样,令人行动不便,所以一幻神尼才在未掠到雪魂上人身前之际,为无形金环岳期所阻。
二则,一幻神尼看出雪魂七人,被三人逼在一角,已然是守多攻少,捉襟见肘,形势十分危急,因此急于冲向前去,两人会合。所以,她才在拂生和金环相缠之际,立即发出一掌,她那一掌,乃是佛门小般若神掌,威力天叩。,想将岳期震退。但是岳期却也知道,若是一幻神尼和雪魂上人,两人会合的话,自己这一方面,便要多费不少手脚,他明知一幻神尼,佛门小般名神掌威力无匹,但也仍然硬发一掌,迎了上去!
他之所以如此,乃是因为他看出,他这一方面,占了人多的便宜!
只要他能和一幻神尼,硬拼上片刻,那三个逼住了雪魂上人的帮手,必有一个,可以抽身而出,来对付一幻神尼的!
果然,岳期和一幻神尼两人,身形凝立不动,只听得正在围攻雪魂上人的那三人之中,一个人发出广一声怪叫,身形一转,手中长剑抖动,带起“嗤嗤”不绝之声,已经向一幻神尼,当胸刺到!
雪魂上人自身,并不因敌人少了一个,而减少了危险,但是他一见这等情形,便厉声叫道:“神尼,小心!”一幻神尼也在同时,觉出背后,有人袭到,她右手猛地一抖,拂尘散了开来,反手一招,“吞云聚雾”,句后挥出!她那一招,足运了九成功力,拂尘上的马尾,根根披散,每一根,都带起锐厉已极的呼啸之声,向那柄长剑,迎了上去!
这时候,岳期的金环,却也向前一送,向她当胸铲到!
一幻神尼身前身后,两个敌人,俱是绝顶高手,她腹背受敌,左掌又与岳期相交,万不能松,百忙之中,咬紧了牙关,陡然之间,真气运转,发出了震天价一声巨喝!
那一声巨喝,声如霹雳,震得人人耳际,尽皆嗡嗡作响!
而随着那一声臣喝,她已经豁了出去,将全身真力,凝于右臂,向前疾送而出,那一掌小般若神掌的威力,顿时强了一倍!
只听得无形金环岳期,紧接着也是一声怪叫!
他右手金环,本来已将推到一幻神尼的胸前,但在一幻神尼的掌力,陡地加强了一倍之后,但只觉得对方的掌力,如同长江大河,滚滚袭来,身不由主,向后“腾”地退出了一步!
在一步退出的同时,他左臂上传来一阵剧痛,同时,“格格格”之下,断骨之声传了出来,敢情在霎时之间,他一条手臂,已被小般若神掌的掌力,震成了三段!手肘和肩头处的骨头,一齐震断,痛得他冷汗直淋!
一幻神尼虽然一出手间,便自将岳期震成了重伤,可是她将全身真力,凝于左臂,右手拂尘,反手一拂扫出之后,第二招,便难以为继!
本来,一幻神尼是想在将小般若神之力,陡地加强一倍之后,孤注一掷,先将岳期活活震死,再对付背后的敌人。
无形金环岳期,成名多年,却也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一幻神尼的掌力,固然强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但要将岳期一掌就此震死,却也不能,只是将岳期的臂骨,震成了三段而已。
一幻神尼一见未曾将岳期震死,心中已知不妙,立即想要转过身来,应付背后的敌人时,就在她那一招“吞云聚雾”,将近之际,背后一阵剧痛,已被那人的长剑划中!
一幻神尼连忙身形向旁一闪,转过身来。
可是那勾魂帮中的高手,却也早已如影附形,跟在她的身后。
一幻神尼闪出了数尺,转过身来,眼前并不见敌人,立即又反手攻^一招。
此际,岳期倚臂而立,一声大喝,只见他右手抖处,手中金环,已;转飙急,带起“呜呜”的怪声,幻成一道金虹,脱手向一幻神尼飞到!岳期外号人称“无形金环”,他在这金环之上的造诣,可以说是举世无双。
而他金环的招式中,最厉害的,便是将金环抛出的脱手三招,称;“夺命三飞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不见人血,金环绝不回到手上!当时,他一条左臂,被一幻神尼,生生震断,心中实是怒极!
所以他一见一幻神尼,未能摆脱背后的敌人,看出有机可乘,便立手将金环飞出!
密室之中,能有多大,一幻神尼眼见金环,电旋飙急,向自己飞到忙身形一矮,金环“呜”的一声,在她头顶掠过。
如果一幻神尼面对的敌人,只是岳期一个人的话,则她此际,不等他跃向前来,以掌力推动金环,立即发招,便克敌制胜!
她的敌人,除了岳期之外,却还有一个武功绝不在岳期之下的勾魂帮的高手!
就在她身形一矮之际,只觉出下盘风生,一幻神尼的武功,当真也精湛之极,只见她左手一掌,向地上拍去。
借着掌力,整个人身子,向上腾起了五尺。
就在此际,她身后的那人,立即收剑,身子也照样腾起,一剑当背刺一幻神尼连忙又反手以拂尘去迎,只见岳期身形飘动,向在一幻神)顶掠过的金环赶去,一掌劈空击出!金环为他掌力推动,“呜”的一声,-转弯,又向一幻神尼袭到!
其时,一幻神尼,身在半空,其势万难趋避;百忙之中,只得右手一硬向金环抓来!
她这一抓,果然将金环抓住!但是金环的边缘,锋锐无匹,况且又速地旋转,一幻神尼才一将金环抓住,五只手指,已一齐为金环削落!
随着金环“当”的一声,跌在地上,一幻神尼只感到一阵剧痛。那一阵剧痛,令得她右手的招数,慢了一慢,几乎是在同时,那勾中高手,一剑自上而下削到,已经在一幻神尼的背上,自左至右,自颈至^划下了一道深约寸许的口子!
一幻神尼左手鲜血淋漓,背上血如泉涌,向下落来,只觉得眼前金冒,一个站不稳,“咕冬”一声,跌到在地!但是她究竟是一等一的高手,伤虽重,仍不致于昏了过去,一跌到在地之后,立即向外一滚,一个翻身,只见眼前一条人影,卷起一道剑光,疾扑而,她右手在地上,用力一按,头下脚上,整个人倒起来,双足用力向前蹬出!
只听得“砰砰”两声响,她那拼死的怪招,果然得手!
那两脚,一齐蹬在那勾魂帮高手的小腹之匕,那人一声怪叫,身子向外跌出,撞在墙壁之上,才跌了下来!一幻神尼那两足,在伤重之后,倾力踢出,虽然得手,但也元气大伤,一时之间,眼前漆黑,什么东两也看不见!她立即停神凝气,眼前立即又能视物之际,只见金光夺目,岳期手中的金环离她的咽喉,已经只不过寸许光景!
一幻神尼还想在死中求生,连忙身子向外滚去!但是岳期出手极快,一幻神尼身子才一开始动,他金环已经压了下来,陷入一幻神尼颈中!
一幻神尼那一滚,只滚出了一半,反令得她颈际的伤痕,来得更长!
待到她滚到面朝下背朝上时,只发出了半声怒叫,已然死去!
那被一幻神尼踢出的那人,一落地之后,立即一跃去,赶向前来,手起一剑,又在一幻神尼的背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剑痕。
前后两条剑痕,恰好交叉,如同一个“十”字!
一幻神尼身受多次重伤,几乎已经如同躺在血泊之中一样!
岳期后退了一步,抬头向雪魂上人,和那另外两个勾魂帮中高手看去。
只见雪魂上人,望着一幻神尼的尸体,眼中似要喷出火来,连连发掌,想要冲了过来,但是他自始至终,都被那两人逼在一角,两柄长剑,矫若游龙,将他前面的去路,尽皆封住!
雪魂上人几次硬冲,皆被挡了回去,怒吼不已,掌势也更是强烈!
无形金环岳期,一声长笑,道:“雪魂上人,一幻神尼已死,你何苦还要硬作挣扎?不如痛快就死,还可不如一幻神尼那样,死得如此之惨!”
雪魂上人一见一幻神尼苦斗难脱,终于身死,也已经知道自己,必无幸理,他这时候,早已横了心,一声怒吼,道:“放屁!”
岳期冷冷地道:“在下好言相劝,你要死得惨些,自然听便!”
雪魂上人,心中怒火勃发,又是一声怪啸,只见他足尖一点,整个人突然向上拔起!
他一向上拔起,面前的那两人,立时各自,后退了三步。
那两人的自的,十分明显,是要将雪魂上人的去路封住。
怎知雪魂上人,身子疾拔起了丈许之后,双臂向上一伸,掌心已然贴住了密室的天花板,才一贴住,身子突然向前,滑出了丈许!
这一下身法,实是怪异灵巧之极!乃是雪魂上人,仗着真气逆转之力,令得自己的双掌掌心,生出极大的吸力,硬生生地将自己的身子,吸在天花板上,向前滑了出去!
他一滑出丈许之后,一声怪吼,双掌齐发,连人带掌,一齐向岳期压"下来!
看来,他虽然明知自己,难有幸理,但也要杀了岳期泄愤!
他双掌下压之力,何等强大,岳期只觉得电光石火之间,头顶之下,女同泰山崩裂一样,掌风呼呼,疾压而下,连忙手臂一振,金环脱手飞出!竹是他的金环,只向上腾起了两尺,便被雪魂上人的掌力,硬逼了回来,反丨?他自己,疾袭而至!岳期一见,不由得大吃一惊,连忙向外避去之际,"嗤的一声响,金环过处,他一只衣袖,已被削去!
而在这时候,三柄长剑,也各自卷起一道精虹,向身子尚未着地的雪上人攻到!
雪魂上人身在半空,双臂猛地一震,中指疾弹而出,“铮铮”两声,弹弓了两柄长剑的剑脊,将两柄长剑,荡了开去。
他陡手一招,能以荡开两个高手的长剑,功力之高,已属罕见。可是七在他将两柄长剑疾荡而开之际,尚有一柄长剑,已自背后攻到!
那一剑,本来是疾刺而至的,但就在剑尖离雪魂上人背后,不及寸许〈际,却倏地改招,剑光灵动,已经改刺为削,雪魂上人的背后,立时皮开绽,出现了一道长长的剑痕!
雪魂上人真气一凝,向下落来,甫一落地,衣袖抖动,四五道银芒,他衣袖之中,电射而出!他面前的三人,各自一声惊呼,向外跃了开去,隹铮铮铮几声过处,银芒一起射在铁壁之上,雪魂上人疾转过身来,一抖衣袖又是两股银芒,向刚才在他背上划了一剑的那人抖出!
那人未曾料到,雪魂上人出手,如此之快,一个避之不及,肩头上已名一股银芒射中,发出如夜枭似的一声怪叫,向后退去!
雪魂上人背后鲜血迸流,站在密室之中。
其余四人,分布在密室四角。,一时之间,密室之屮,顿时静了下来!
静了半晌,岳期冷冷地道:“雪魂上人,你自度能逃得出去吗?你七枚令芒针,已经射尽,还有什么新的花样?”
雪魂上人面色铁青,向前踏出广一步,来到了--幻神尼的尸体之旁。只听得他长叹一声,道:“一幻!一幻!我们棋差一招,满盘皆输!”他一个“输”字刚出口,岳期等四人,一齐向前逼了过来!
雪魂上人猛地抬起头来,厉声喝道:“站住!”
他这一喝,当真是神威凛凛,如同天神一样,四人不自由主,停了一停!雪魂上人“哈哈”大笑,笑声陡地中止,只见他面色大变,陡然间一又声息也没有了!原来他自知万难逃出生天,又不甘心死在敌人之手,竟而在大笑声中,自断经脉而亡!一个勾魂帮中高手,连忙一步跃向前来,在他背上,补了一剑,雪魂上人的尸体,这才“砰”地跌倒,倒在一幻神尼之旁。
这两个高手,明知勾魂帮极其厉害,难以对付,但是有了一丝线索,却是不肯轻易放过,但是却因为弄差了一招,非但未能将无形金环岳期的面冃,在天下英雄之前于以揭穿,而且,还死在此处!
雪魂上人一死,岳期松了一口气,道:“多谢三位帮手,那两个小畜牲,万难逃走,三位放心好了。”那三人抬起头来,互望了一眼。
其中一人道:“岳兄,你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无形金环岳期见问,心中不由得愕然。
他忙道:“本帮之中,兄弟之间,见面皆不相识,在下自然不知三位是谁,而且若是知了帮中兄弟的来历,也是大违帮规!”
那人冷冷地道:“岳兄说得对,但是我们三人,如今却已知岳兄乃是帮中兄弟,已然-齐犯了帮规,不知如何是好?”
究竟金昂霄和祁云二人能否逃出勾魂帮眼线?岳期和那三个秘密人物怎样解决违反帮规之事?下回分解。
第五回 孤鬼卜阴
岳期忙道:“因为来敌实在太强,在下不得不如此,三位之事,我在下次,帮中兄弟大集之际,定向帮主说项便了!”
那三人却并不讲话,只是一齐怪笑起来!
岳期心中,评评乱跳,面上为之变色,不自由主,后退了一步。
他一步退出之后,身子已经在微微发颤,额上也已出现了豆大的汗珠。好一会儿,他才道:“三位……意欲如何?”
一人道:“岳兄,你当知帮规,若有人知道了帮中兄弟来历,该当如何?”岳期的声音,更是抖得厉害,道:“依……依照帮规,双方比试,不死不休,一方已死,秘密也已无从……泄漏……”
他讲到此处,又急急地道:“但是本帮之中,从来也没有这样的事发生过,三位……”
三人一齐道:“你不必说了,如今我们三人,齐犯帮规,总不成三个人死了,来成全你一人?”
岳期面色煞白,张口欲言,但是却又一个字也讲不出来。
那三人道:“而且,帮主怒你行藏不密,启了武林之疑,在我们来时,已经密令我们,将你处死!”
岳期一听此言,面色更是惊怖,失声叫道:“不!不!你们在假公济私!”岳期身为无形门掌门,在武林屮的地位,何等崇高。但是此际,他却像是待决的死囚一样,那里还有半分豪杰的气概?
只听得那三人,一齐冷笑,其中一人,伸手人怀,取出一件东西来,“当”的一声,抛在地上,道:“帮主的钩魂令在此,你自己看吧!”
岳期向地上一看,不自由主,双腿一软,跪了下来,双手颤抖,将那件物事捧在手中。那是一块长约半尺,宽可寸许的青铜板,正反两面,俱铸着无数栩栩如生,大小不同的狰狞鬼面。
那些鬼面,最大的也不过指甲般大,小的则小如绿豆,可是却无一不是颜眉可见,像是要从铜板之上,飞了出来,择人而噬一样!
岳期只捧在手中,看了一眼,便自汗如雨下,全身皆湿,怪叫道:“不!不!帮主一定是一时冲动,待我见他一见!”
那三人冷冷地道:“帮主言出如山,你如此说法,已是该死!”
岳期道:“三位,且带我去见帮主,岳某人终生不忘大德!”
那三人道:“帮主大驾不定,天下为家,不蒙召唤,谁能见他?”
岳期的身子,抖得更其厉害,道:“我入勾魂帮,至今已有七年之久,每逢帮中有事,无不出尽死力,至今,除了帮中兄弟,人人皆会的那一套钩魂剑法之外,并未曾见过那……”
他才讲到此处,三人已经厉声喝道:“住口!此间虽无外人,但你竟敢泄漏帮中秘密吗?”
岳期仰起头来,他像是自知,帮主钩魂令既下,万无生理,态度反倒镇静了起来,身子一挺,站了起来,捧住了钩魂令,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突然之间,“哈哈”大笑起来!
那三人互望了一眼,在岳期笑声未毕之际,已然各自跨前一步,三柄长剑,如怪龙出海,疾刺而至,岳期并不还手,只是笑声不绝!
只听得“波波波”三声响,三柄长剑,已经一齐刺中了他的要害!
岳期身形一晃,再晃,三晃,终于“砰”的一声,跌倒在地!
他手中仍然紧紧地握住了那钩魂令!
那三人一齐俯身,一个将他手中的钩魂令取下,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道:“钩魂令任务已达,遥告帮主知悉。”
另外两个,将岳期的身子,翻了过来,一人一剑,也在岳期的背上,划出了一个“十”字!
无形金环岳期,召来了勾魂帮中的高手,害了一幻神尼和雪魂上人两人,当他见两人死去,心中得意之际,哪里想得到自己也会得到同样下场?
那三人各自提起了一具尸体,其中一人道:“帮主吩咐,将三人尸体,置于通往泰山的大道之上,我们速依令行事!”
另外两人道:“是!但是那两个小畜牲呢?”
那人道:“岳期刚才说他们难以逃走,谅来不致有失,就算给他们暂时逃脱,还怕他们飞上天去吗?”另外两人一起点头,关了密室之门,向外疾驰而出!—幻神尼、雪魂上人和无形金环岳期的尸体,既放置于通往泰山的大道之上,自然立即为武林中人所发现,不到一个月,三人的死讯,已然传遍武林!
当然,武林中人并不知道,岳期之死,乃是死有余辜的。
人们只当岳期也是死于和勾魂帮作对,这三人在武林中,名头何等响亮,--时之间,武林中各门各派,更是风声鹤唳,人人自危!这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却说当时,金昂霄和祁云两个人,在通风管中,一直向上爬去,前后约莫爬了大半个时辰,眼前一亮,已经从管中,爬了出来。
两人先后爬出,定睛一看,只见身在后花园极其荒凉的一角。
两人定了定神,四面一看,并无人影,正待向前走出,翻过围墙去逃生之际,忽然之间,只听得“哈哈”大笑之声,四面八方,传了出来!
两人心中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连忙背对背站在一起。
只见片刻之间,从草丛中,假山石后,树上,出现了十来条人影,各自手执兵刃,将他们两人,一齐围住!两人一见对方人数,如此之多,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可是定睛看时,那些人却又并不是勾魂帮中人,而且还有神行仙林胜在内!
祁云忙叫道:“林叔叔!”
她叫了一声之后,却不知道再说什么才好!因为,若是告诉林胜,说他的师父,在武林之中,备受敬仰的人物无形金环岳期,竟是勾魂帮中的人物时只怕杀他的头,也不能信!
林胜一眼看清,是祁云和金昂霄两人时,面上神色,也不禁大是惊讶!他一挥手,将众人向前围来之势止住,道:“你们两人,闯了什么祸?”祁云道:“林叔叔,你如今待将我们怎样?”
林胜道:“师父传出紧急信号,要将在此出现之人,立即杀死!”
祁云和金昂霄两人,互望一眼,祁云立即沉声道:“林叔叔,你走近来些,我有话要和你说!”
林胜接到了岳期的紧急信号,率领同门师兄弟,来此等候敌人,他只当乃是勾魂帮中人马,已然赶到,本来已存下了与敌拼命之心,一见来的两人,竟是祁云和金昂霄时,心中也自惊讶不已,一听得祁云如此叫他,犹豫了一下,便向前走出。但是林胜刚向前走出了两步,尚未来到祁云的面前,他身后已然有人叫道:“师兄不口!”
林胜身形一凝,那人又道:“师兄,师父所发信号,乃是最为紧急的一种,可知这两人,实是犯下了弥天大罪,师兄走前去,只怕遭了他们两人的暗害,却是不能不防!”
林胜向祁云和金昂霄两人,望了一眼,心中也是委决不下。
金昂霄的为人如何,他自然是知焉不详。
但如果说祁云会做出什么坏事来,那实是令人难以想象之事。
他在这里犹豫不决,他身后又有人叫道:“师兄,咱们照师父之令行事便了,何必多费心思?”
林胜一扬手,道:“各位师弟,我相信其中,另有蹊跷……”
他讲到此处,顿了一顿,又道:“我们不妨将他们两人生擒,再等候师父发落!”
祁云一听得林胜讲出这样的话来,心中又急又怒,道:“林叔叔,你……你当真要对我们两人下手吗?”
林胜道:“云侄女,师命难违!”
祁云道:“林叔叔,我们势难在此久留,口后你自会明白,你放我们走吧!”
林胜向周围一看,苦笑一下,道:“云侄女,即使我答应,各位师弟,也未必肯罢手,若是有什么误会,师父他老人家一到,便可冰释,你也不必耽心!”
祁云听他还在以为他师父,无形金环岳期是好人,怒极怪笑,笑声惊心动魄。
而在祁云的笑声中,围住他们两人的七八人,已然又逼近了一步。
金昂霄剑眉轩动,道:“云妹妹,别笑了,我们闯出去吧!”
祁云立即止住了笑声,点了点头,只见她链子枪猛地一抖,一招“电光闪耀”,连人带枪,已然向前面疾冲而出。
金昂霄一见祁云发动,连忙也手腕一振,艮剑“嗡”的一声,向前刺出。他们两人,同时发动,而且俱是拼命的一击,竭尽全力,声势也颇为不凡,拦在他们面前的三个人,一齐向旁一闪。
可是也就在此际,金昂霄和祁云两人,只觉得背后已有金刃劈空之声传到。
两人在百忙之中,互望了一眼,俱是一样心思,不顾身后有人攻到,足尖点处,飞身而起,各自拔起了七尺高下!
他们两人,这一拔起,已经来到了假山石上。
只见刚才,被他们一招逼幵的两人,也各挺兵刃,身形掠了起来。金昂霄陡的一声怪叫,突然左臂一圈,搂仵了祁云的腰肢,紧接着,左臂向外,猛地一挥,挥了出去!
这一下动作,大大地出乎祁云的意料之外!
那假山离得围墙,本就甚近,金昂霄一圈一挥之后,祁云身不由主,向围墙之外,直跌了出去。她身在半空,怒喝道:“昂霄哥哥……”
她出声怒喝的意思,十分明显,那是怪金昂霄不应令她独自脱险之意。
但是,就在她四字出口,身在半空,硬一挺身,仍想回到围墙之内,落在假山石:之际,突然听得轰的一声巨响,传人耳际!
巨响声中,只见碎石乱飞,一条人影,疾掠而起,已经到了她的身旁!变生俄顷,急切之间,祁云根本不知道发生广什么事情。
那疾掠而起的是什么人,她也未曾看清。她还当是追赶他们的人,一抖链子枪,一招将发之际,才听得那人沉声道:“云妹妹,快走!”
祁云一听得是金昂霄的声音,心中不禁大喜。
她连忙身形向下一沉,两人同时落地,也不回顾,向前疾掠而出!
原来,刚才金昂霄和祁云两人,共立在假山石上之际,金昂霄已经看出,自己居高临下,有机可趁,伹在肖时情形之下,他根本不能和祁云商量行事的方法,所以他一出手,先将祁云向围墙之外直摔了出去,紧接着,他一足向一根石笋扫出。
那后花园,废置已久,假山石本已十分松脆,金昂霄全力一足扫出,“轰”的一声,丈许高下的一根石笋立时倒下!
本来,已有两个人飞身追了上来。可是石笋一倒,迎面压到,两人却是不能不避。
金昂霄一见石笋已被自己跌倒,再不耽搁,飞身出了围墙!
这时候,他们两人,俱都知道,虽然出了围墙,但是人家一定会追了上来,因此他们连头也不间,只是向前面疾掠而出。
后花园的围墙之外,本是一条僻静的小巷。
两人身形如飞,迅急转过了这条小巷。
他们两人才一转过,便听得人声喧哗,分明已有人追了过来!
金昂霄连忙抬头,四面一打量,只见前面,一溜灰墙,两扇黑门。在黑门之上,挂着一块横匾,上书“卜氏宗祠”四字,那块横匾,显得十分残旧,分明那祠堂已多年未有人打理。
金昂霄忙道:“我们且到这祠堂之中,去躲上一躲再说!”
祁云点头道:“好!”
两人身形展动,来到了墙旁,飞身跃起,跃过了灰墙,才一落地,只见一个老大的天井,野草没胫,荒凉到了极点!
天井对面,乃是一个大厅,几扇门,东倒西歪,破败不堪。从门中望进去,只见大厅之中,一排一排,放着不少棺木。那情景实是令人毛骨悚然。
两人慌不择路,况且胆大,毫不犹豫,便向内闯了进去。
两人缩成一闭,躲在一口棺木的后面。
他们躲起之后不久,只听得一阵脚步声,从小巷那头,传了过来,在祠堂门口停住。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心头不由得怦怦乱跳,祁云低声道:“他们追来了,我们还是躲到棺材里面去,只怕他们不会来找!”
金昂霄凝神一听,也低声道:“别出声,他们像是停在门丨”,为什么不立即进来?”
祁云面上也现出了疑惑之色。
只听得祠堂门外,一人道:“师兄,两面皆是死巷,他们一定躲在里面!”接着,便是林胜的声音,道:“我也料到他们是躲在里面,我们是不是闯进去?”
祁云和金昂霄两人,听到此处,心中已经不免大是奇怪。
因为他们,既已肯定自己是躲在这里的话,理应立即冲了进来捉人,林胜又何必征求众人的同意?
而更令得他们两人大惑不解的是,林胜话一出口之后,竟然无人接口!好一会儿,才听得林胜道:“各位师弟,我们心中的话不妨老实说,我们其实,都没有胆子进这个卜氏宗祠!”
另有一人,声音儿乎在微微发抖,道:“师兄……说得是,我们派两人去向师父复命,其余人远远地守着,看他们两人,是否能活着出来,一定按师父吩咐行事便了!”
林胜道:“七师弟说得是,这里不可久立,我们快走吧!”
林胜的话才一说完,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便传了开去,像是众人在离开之际,争先恐后,唯恐慢了一步,便会有大祸临头一样!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虽是躲在棺木之后,但刚才和众人只不过隔了一个天井,众人所说的话,他们两人,却是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两人一等脚步声远去,便站了起来,互望了一眼,心中尽皆生出一股寒意!
祁云向四面望了一眼,只见大厅之中,屋角蛛网联结,那几排棺木,又发着森森的气息,实是令人不寒而栗!
她不自由主,向金昂霄靠近了一步,低声道:“昂霄哥哥,追我们的人,他们……不敢进来,是怕什么?”
金昂霄心中也正盘旋着这一个问题,道:“云妹妹,只怕林大侠故意如此说法,好救我们!”
祁云抬起头来,道:“昂霄哥哥,你别哄我了,林叔叔不知他师父是勾魂帮屮人,既奉师命要捉住我们,岂敢徇私?他们不敢进祠堂来,袅然……是怕……有鬼。”
祁云终于讲出了一个’“鬼”字,金昂霄也不禁为之微微一震!
需知林胜等人,在无形金环岳期门下,不但本身武功均都有不低的造诣,而且各自在武林中也已颇具声名。可是如今,他们却没有一人,敢以迸这个祠堂来,不问可知祠宗之中,一定有极其可怕的物事,因为这“卜氏宗祠”,离岳宅并不远,他们知道究竟,是以才会怕得不敢进来!
祠堂之中,寂然无声,看样子不像是有人,那么,他们所怕的自然是鬼了!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默然半晌。金昂霄才道:“云妹妹,我倒宁愿有鬼了!”
祁云苦笑道:“昂霄哥哥,鬼要吃人的,你还宁愿有鬼吗?”
金昂霄道:“人何尝不吃人?而且,鬼总是鬼,一见便可有戒备,人面鬼心的人,像岳期那样,更是令人难以预防,相形之下,岂不是还是鬼来得好些?”
祁云知道金昂霄如此说法,一则是有为而发,二则是为了使自己宽心。她连忙道:“昂霄哥哥,我一点儿也不怕,我们就在这里,躲上一两天,等他们远去之后,我们便可以逃出去了!”
金昂霄点了点头,两人又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大门之外,一无动静。金昂霄道:“这祠堂看来,里面还有房屋,我们何必在此对着那些棺木?”
祁云也道:“说得是,我们到后面去看看。”
两人绕过了放满了灵位,积尘寸许的灵台,只见有一扇门,通向外面。两人出了那扇门,只见是一个三丈见方的天井,围着天井,约有十来间房屋。除了两间以外,其余的房屋,尽皆窗户破败,从窗户中望进去,每一间房子中,皆是数目不同的棺木。
那个天井,虽是以青砖铺出,但是砖缝之中,也生满了野草,触目荒凉,无与伦比。
再加上天色,已近黄昏,暮色笼罩,更显得阴森森地,令人生怖。
两人停了一停,金昂霄向那两间,窗户紧闭的房间一指,道:“云妹妹,我们运气好的话,这两间房子,只怕没有棺木。”
祁云苦笑道:“但愿如此。”
这时候,四周围静到了极点,他们两人像是置身于亘古以来,未有人迹的荒山野岭之中一样,根本不像是在宜昌城中!
两人一面说,一面向前走去。
他们先来到了左首那间屋子,金昂霄一手执剑,一手向门上推去,只听得“吱呀”一声,门已被推了开来,两人向内看去,只见那间屋子,空荡荡的,只有几条长板凳,看来是准备放贾棺木所用,但是却并未有棺木。金昂宵苦笑道:“哈,我们的运气,居然还不坏哩,这间屋子,‘果是空的!”
两人向前走了进去,外面已是暮色四合,屋内更是阴暗,两人在长凳之中,并肩坐了下来,心中仍不免一阵一阵地生出寒意。
不一会儿,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祁云道:“昂霄哥哥,我们并没有碰到鬼啊!”
金昂霄道:“或则是林大侠故意放了我们,也未可知的,云妹妹,你在这里等我,我到外面大厅去看看,可有点剩的蜡烛,取几支来,也免得在黑暗之中,提心吊胆。”
祁云听了,本来立即想道:“我和你一起去。”但是她转而一想,刚才自己还曾说来,并不怕鬼,如今却连金昂霄离开片刻也不敢,岂不是给金昂霄笑话?因此,她便忍住了不出声。
金昂霄推开房门,也不将门关上,走了出去。
来到了天井中,星月微光,映着萋萋野草,更是显得幽秘已极。
金昂霄快步来到了大厅之上,自怀中取出了火折子,一晃晃着,向灵台之上照去。只见在好几个灵位之前,皆有着短烛。
金昂霄取了三五支,吹熄了火折子,又立即回到了那屋内。
只见祁云正站在门口,道:“昂霄哥哥,有了吗?”金昂霄道:“有了!”
两人一起进了屋内,又在板凳之上,坐了下来,金昂霄再晃着了火折子,点着了一支短烛,在板凳上滴下几点烛油,将短烛放了上去。
他才一放好短烛,和祁云两人,并没有抬起头来,可是,霎时之间,两人只觉得头皮发麻,顶至踵,宛若为冰水浸透一样,两人一动也不能动,一声也出不得!
原来,烛焰一起,便将他们两人的影子投到了地上。可是,他们两人,偶向地上一看间,地上的影子,却有三个!那另一个影子,又长又瘦,就在他们两人影子当中!也就是说,在他们两人,毫无觉察的情形之下,这屋中,已经多了一个人!
此情此景,胆子再大的人,实也难免吃惊!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并没有呆了多久,立即抬起头来,向前看去。
那影子既在他们影子的当中,那个人自然也应该在他们两人的中间。但是,当他们两人,一齐抬起头来看时,眼前却并无他人。
他们两人连忙又四面一看,屋中除了他们两个人以外,也绝无第三人在!再向地上看去,地下也只有他们两人的影子!
两人定了定神,祁云道:“刚才…莫非是我们眼花了?”
金昂霄道:“焉有两人一起眼花之理?”
祁云面上,微微变色,道:“昂霄哥哥,难道真的是鬼吗?”金昂霄摇头道:“我看也不是,鬼会有影子的吗?”
祁云道不错,我听得人家说,鬼是没有影子的,那么刚才这个是人了?”
金昂霄点了点头,低声道:“我看,这里一定有一位武林异人,在此居住,所以林胜他们,才不敢进来!”祁云失声道:“啊,这种地方居住的,只怕多半不是好人!”
金昂霄连忙摇手,沉声道:“晚辈等两人,避难至此,万不得已,若是有扰前辈清修,尚祈恕罪。”他讲了两遍,略无动静。
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得隔壁那间屋子中,像是传来了一声冷笑。
那-下冷笑之声,来得快,去得也快,声音又十分隐约,听到了也像是没有听到一样。
两人互望了一眼,心知不论是人是鬼,邻屋一定有东西在。
他们又等了一会儿,祁云忍不住道:“昂霄哥哥,我们过去看看。”
金昂霄道:“不好,若是他见怪起来,反为不妙。”祁云道:“我们如今,不见对方之面,提心吊胆,到什么时候?”
金昂霄心中,实是也好奇不止。
根据刚才的情形来看,那人分明已曾在自己身旁出现过,而又飘然而去,这当然是表明他并没有恶意,要不然,也早已下手了。
他想了片刻,道:“好,我们去看个究竟也好!”
两人手拉着手,金昂霄左手执剑,祁云右手握住了链子枪,两人出了房门,来到了邻室门口,停了下来,金昂霄道:“前辈可容我们拜见吗?”
他话才一讲完,那扇门,已经“呀”的一声,自动打了开来。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不自由主,后退了一步。
他们两人,一齐定睛,向前看去,就着从门中射进屋内的月色,看到室中,停着老大的一具石棺!而除了那具石棺之外,义不见有人!
两人一见这等情形,不自由主又机灵灵地打了一个寒颤。
祁云道:“没有人啊!”
金昂霄吸了一口气,道:“我想人大约在石棺之中,亦未可料!”
两人大着胆子,向前走去,来到了石棺之旁,金昂霄道:“我们两人,只为避难来此,绝无恶意,前辈虽未露面,但已令得我们两人得免于难,何不现身,容我们拜见?”
金昂霄之所以如此说法,倒也不是事出无由。
因为,如果这里有人的,那一定是一个武功高强已极的异人,所以才令得林胜等人,不敢贸然追了进来,也等于是间接解了他们之围。
金昂霄话才出口,便听得石棺之中,传来了一个沉闷的声音,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声音透棺而出,听来实是令人毛发直竖。
金昂霄忙道:“前辈还是不要知道我们的名字的好,知道了只怕惹祸上身!”
那声音“桀桀”冷笑两声,道:“笑话,我莫非还怕什么人吗?”
金昂霄道:“我们也知前辈,必是一代异人,但我们的仇家,却实在太以厉害,若是前辈知道我们的名字,只怕难免有麻烦。”
那声音又是一声冷笑,道:“你们仇家是什么人?是三佛四真,还是二魔―魂?再不就是五侠?”
金昂霄道:“都不是,实际上,连我们自己也不知道我们的仇人是什么人!”
祁云听了石棺中的那声音,心中突然一动,低声念了一遍,道:“二魔一魂,三佛四真,五侠孤鬼……”她念到此处,低声道:“昂霄哥哥,他将武林高手,俱都叫了出来,何以不提起‘孤鬼’此人?”
金昂霄听了,心中也不禁为之一动!
需知那声音所说,以及祁云默念的那十二个字,乃是学武之士,人人皆知,正邪各派之中的一十六位高手,这十六位高手,自然全是武林之中顶儿尖儿的人物,像祁云和金昂霄的父母,还难以算人。
这其中,一幻神尼乃是“三佛”中的人物,无形金环岳期,和雪魂上人,全是“五侠”之中的人物,武林中人提起,总是“二魔一魂,五侠孤鬼,三佛四真”,相提并论。
石棺屮的那声音,在问及他们两人的仇人是谁时,却漏去了“孤鬼”不提!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倶是极其聪明之人,低声一询问,心头不禁皆枰评乱跳!
因为他们倶皆料到,在石棺之中的,可能就是自号“孤鬼”,旁门各派中的第一高手,独来独往的卜阴!只有他才能使得林胜等望而却步,也只有他,才能了没声息地来去自若!而这里正是卜氏宗祠,他又是姓卜,在此居住,也不是异事!
两人一想到这一点,实不知是立即退出的好,还是等孤鬼卜阴现身的好!
在“三佛四真,五侠孤鬼,二魔一魂”之中,正邪各派的人物都有,三佛之内,便有“毒佛”迷真,但是这么多高手之中,为人最怪,下手最狠,性格最难臆测的,却还是孤鬼卜阴!
在“勾魂帮”未曾在武林之中出现之际,武林屮人,谈起“孤鬼卜阴”四字的感觉,虽不如如今谈起“勾魂帮”那样害怕,但是却也提名色变。而今,金昂霄和祁云两人,不但是怕卜阴本身,而且他们立即想到,像无形金环岳期这样,素负侠名的人物,都会是勾魂帮中的人物,卜阴自然更可以身在勾魂帮中!而且,以孤鬼卜阴的行事而论,他就是勾魂帮主,也不是没有可能之事!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怎样才好。只听得石棺之中,又冷笑一下。那一下冷笑声,才一传出,石棺的棺盖,便缓缓向旁,移了开去。
祁云和金昂霄两人,心知如果石棺之中,真的是孤鬼卜阴的话,则此时逃走,也是在他一伸手间,便为之捉住,因此便硬着头皮,站在旁边。
棺盖移开之后,只见棺中一人,弯身坐了起来。
第六回 勾魂帮主
这时候,祁云和金昂霄两人,皆可以肯定棺中是人而不是鬼。
他们两人定睛向那个欠身坐起的人,一望之下,身上仍然不免阵阵生凉!
那人的容貌,实则上一点儿也没有古怪丑陋之处,而且还十分端正,只风他约莫五十上下年纪,作书生打扮。但是令人心悸的却是,他面色之惨白,实是到了惊人的地步,而且他两只眼珠也停住了不动,隐泛死光,十足像是一具僵尸!
那人坐了起来之后,眼珠仍然不动,头颈极其生硬地先左后右,转了一转。
两人都曾听得人说起过,孤鬼卜阴,早年练功之际,曾经走火人魔,全身僵硬,不能动弹。
那走火人魔,本是习武之士的大忌,寻常人一走火人魔之后,便等于死了一样。但是卜阴,却以无比毅力,将自己全身,浸在一个寒泉之中,那寒泉在唐古拉山的一个山洞之中,他在那山洞中,经过了一十七年,不见天日的日子,陪伴他的只是一头灵猿。
十七年后,他内息再转,竟然给他,再将昔年,走火人魔之际,窜人岔道的真气,引归正路,身子又能活动,而且功力大进。何是他究竟已有十七年之久,一动也不能动,所以虽然复原,行动之间,却是十分僵硬,而且,久不见天日,面色惨白,直如鬼魂一样。而且,他本来就脾气怪僻,没有什么亲人,在他出洞之后,不一月,那头陪伴他十七年之久的灵猿,便自死去,他便自号“孤鬼”。
当下两人见他转动头部之际,显得如此僵硬,已知他确是孤鬼卜阴了!
金昂霄以肘碰了碰祁云,两人一起向之行了一礼,道:“原来是卜老前辈!”卜阴又生硬地点了点头,道:“你们两人眼力倒也不错,刚才我在外面看了看,见岳老头的几个弟子,围住了此处,莫非你们是惹下了他吗?”
金昂霄长叹一声,道:“说来话长,卜前辈,你还是不要听的好。”
祁云也忙道:“不错,我们是惹恼了岳期。”
孤鬼卜阴冷笑一声,道:“你们不愿说,也就罢了,今日算你们运气好,我这里有一个客人要来,不来和你们算账,你们快离去吧!”
金昂霄道:“卜前辈,我们除了此处之外,实无柄身之地,可能容我们过了一两天吗?”
卜阴冷冷地道:“不行!”
祁云连忙一拉金昂霄的衣袖,道:“昂霄哥哥,我们走吧!”
金昂霄点了点头,两人面向着卜阴,退了出去,来到了门口,金昂霄才道:“多谢卜前辈不究之德,我们若能侥幸不死,定不忘报!”
卜阴又抬起头来,向两人望了一眼,道:“若不是今晚要来此处的人,非同小可,我也不会赶你们,我在你们这样年纪的时候,也曾为仇家所逼,知道苦楚的。”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听了他的话,心中暗忖,卜阴这一番话,听来颇具人情味,看来他并不像传说中的那样孤僻!
祁云忍不住道:“不知道今晚要来的是什么人?”
卜阴冷冷地道:“勾魂帮主。”
卜阴那四字,才一出口,金昂霄和祁云两人,不禁面上失色!
他们两人,避来避去,就是为的要避开勾魂帮中的人物。
如今他们一听得,勾魂帮帮主,竟要亲临此处,这一惊,岂同小可?由此可以推论,卜阴自然也是勾魂帮屮的人物了,要不然,勾魂帮帮主,来此则甚?
孤鬼卜阴死一样的眼光,一直停在他们两人的身上,道:“你们一听得勾魂帮,便这样害怕,究竟是为了什么?”
祁云心中,悲愤交集,每一次,他们自以为逃脱了勾魂帮的追踪,但是结果,却又落入了勾魂帮的手中!祁云大声道:“你要杀便杀吧,何必多问?”卜阴冷冷地道:“我要杀你们,只当踏死了两只蚂蚁,伹我已说不杀,今晚你们便可自在离去!”
金昂霄道:“你放我们离去,难道不怕勾魂帮主责怪吗?”
卜阴像是怔了一怔,厉声道:“这是什么话?”
他这一提高声音,更是令人听来毛发悚然。
金昂霄道:“或许你还未获得帮中通知,我们正是勾魂帮欲得之而甘心的人物!”
金昂霄这句话,才一出口,只见卜阴手在棺沿一按,整个人,无声无息,直挺挺地从那具石棺之中,跃了起来。
祁云和金昂霄两人,心知自己的武功,和孤鬼卜阴相比,实是不啻天渊,两人也根本不想抵抗,身子紧紧的靠在一齐。
只见卜阴身子挺直,双足在地上一滑,已经滑到了他们的面前。
他滑到了两人的面前之后,却又不动手,只是望着两人。
金昂霄大声道:“还不下手,再等什么!”
卜阴道:“难怪得你们对自己的敌人,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原来你们是惹了勾魂帮?”
祁云和金昂霄两人,此际自感必死,早已豁了出去,心中反倒没有了惧意,齐声道:“惹下了勾魂帮又怎么样?只要我们有一口气在,便要和勾魂帮中的畜牲作对到底!”
孤鬼卜阴眼中,突然射出绿森森的异光来,又望了两人半晌,才道:“好,纵横万里,时隔十七年,除我自己而外,我还是第一次遇到,敢于对勾魂帮如此说话之人,好!好!”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一听,不由得又呆了半晌,讲不出话来。
好一会儿,祁云才道:“卜前辈,你……不是勾魂帮中人物?”
卜阴怪笑一声,道:“我号称孤鬼,你们不是不知,怎能与他人结帮成群?该死!”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金昂霄忙道:“卜前辈,你实在怪不得我们,我们两人,全家遭难之后,前来投奔无影金环岳期,怎知他竟是勾魂帮中人物!”
卜阴冷冷地道:“是吗?”
祁云道:“我们险些死在他的手下,幸而-幻神尼,雪魂上人两人,及时赶到,唉,如今他们两人,不知死活如何了!”
卜阴道:“今夜,勾魂帮主来此,要劝我介人勾魂帮。”
他讲到此处,顿了一顿,眼望着两人。
祁云和金昂霄两人,一时之间,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两人,呆了半晌,祁云才道:“什……么?”
金昂霄也道:“卜前辈,原来你刚才所说,有客人要来,那客人竟……竟是勾魂帮帮主吗?”
孤鬼卜阴面上,仍是死板板地,像是勾魂帮帮主要来到此处,根本是小事一件,丝毫也不值得大惊小怪的一样。
只见他点了点头,道:“正是。”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不自由主,紧紧地靠在一起,祁云低声道:“昂霄哥哥,那……怎么好?”金昂霄道:“他如今还没有来,我们快走吧!”祁云道:“他不会告诉勾魂帮主,我们曾在附近出现吗?”
金昂霄望了孤鬼卜阴一眼,低声道:“如今善恶难料,卜阴在武林中声名虽坏,而且,至少如今还不是勾魂帮中人,况且,既然放我们离去,当无再向勾魂帮主告密之理!”
两人低声商议了几句,一齐向卜阴行了一礼,道:“卜前辈,我们告辞了!”
卜阴双目,倏地睁得老大,眼中幽光闪闪,极其骇人。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心中又是一凛。只听得卜阴道:“你们要走?”
祁云亢声道:“卜前辈,你刚才不是说,我们可以自在离去的吗?”
卜阴“哈哈”--声怪笑,道:“我说由你们离去,自然不会再加留难!金昂霄道:“那么,卜前辈刚才闻得我们要走,为何如此惊讶?”
卜阴“嘿”的-声,道:“本来,我只当你们两人,既和勾魂帮有着如此深仇大恨,听得勾魂帮主要来此处,一定不肯就此离去,而要看看勾魂帮主是何等样人,以便日后,可以报仇,怎知你们竟是胆小鬼,来不及要走,那是我看错人了!”
孤鬼卜阴一面说,一面脸上还现出丫极其不屑的神情来。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霎时之间,不由得面色涨得通红。
他们面色发红,一则是怒卜阴说他们是胆小鬼,二则,是心中想起了勾魂帮的血海深仇,祁云立即大声道:“谁是胆小鬼?”
孤鬼卜阴冷冷地向她望来,道:“那你不准备离开这里了?”
金昂霄心思较细,他一听得卜阴像是故意要自己留在此处一样,但是他却也猜不透卜阴,究竟是存着什么々意。
他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卜^辈,你说得不错,我们确是应该留在此处,看一看我们最大的敌人,究竟是何等样人!”
他讲到此处,顿了一顿,又道:“但是我们刚才要走,却也不是胆小,卜前辈自己说,勾魂帮主前来,乃是要劝卜前辈介人勾魂帮,如果卜前辈为之说动,我们留在此处,岂非必死无疑?我们有重仇在身,实是不能如此横死!”
金昂霄一面说,一面留意着卜阴的神色。
他故意如此直言,乃是想试探一下,卜阴是不是刚才话已出口,说任由自己离去,此际不好意思反口,但是却又要留下自己两人向勾魂帮主来讨好,所以又不欲自己离去。
只见他越是说到后来,卜阴的面色,便越是难看。
本来,卜阴的一张脸,便已然如同死人一样,难看之极,如今,更是白中泛青,看得人背后生凉,金昂霄胆子虽大,也不禁骇然。
金昂霄话讲完之后,卜阴只是双眼幽光闪闪,望定了金昂霄。
金昂霄不知道卜阴准备怎样对付自己,心中七上八落,好一会儿,才听得卜阴缓缓地道:“你说我,会介入勾魂帮吗?”
金昂霄道:“人心难料,我们与卜前辈,只属初会,怎能逆料?”
卜阴“桀桀”两声怪笑,道:“那你们两人,更要留在这里,看一个究竟了!”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一听得卜阴竟有强留自己两人在此之意,不由得猛地一怔,祁云忙道:“卜前辈,你准备食言吗?”
卜阴一声怪笑,突然身如鬼魅,其快无比地向两人扑了过来!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只觉得随着他向前扑来之势,一股强劲已极的寒风,迎面袭到,儿乎连气都闭了过去!两人惊叫一声,连忙待向后退避时,身形才一挪动,各自便觉出肩头之上,一阵剧痛,敢情卜阴在电光石火之间,双臂一张,十指如钩,已经将他们两人的肩头,一齐紧紧抓住!
金昂霄强忍疼痛,道:“你……言而无信?”
卜阴“哼”的一声,手臂一提,他身量极高,一提之下,将金昂霄和祁云两人,提得双足离地,祁云乃是性烈如火之人,一声怪叫,两脚飞起,踹向孤鬼卜阴的小腿。
只听得“砰砰”两声过处,那两脚齐皆踢中了卜阴的小腿。但是卜阴却行若无事,而祁云反感到两股大力,反籐了回来,十只足趾,痛得几乎断裂,龇牙咧嘴,额上汗珠,滚滚而下!
金昂霄知道祁云吃了大亏,忙道:“云妹妹,他既然言而无信,我们又打不过他,还是认命了吧!”
祁云紧咬下唇,一声不出,卜阴身子一转,向前跨出了两步,手臂一振,将两人脱手抛出,两人身不由主,向那具石棺之中飞去,“砰砰”两声,一齐跌入石棺之中。
那具石棺,本就大得异乎寻常,两人跌了进去,想要翻身跃起,但卜阴身形一闪,也已来到了石棺之旁,冷冷地道:“你们还想走吗?”
祁云破口大骂,道:“野鬼,我们走不了,只怕你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卜阴一声冷笑,一伸手,已经将棺盖提了起来,“砰”的一声,盖在棺上!金昂霄和祁云两人,只觉得眼前,一阵漆黑,祁云紧紧地握住了金昂霄的手,道:“昂霄哥哥,他要将我们活活闷死!”
金昂霄用力以膝盖去顶棺盖,但是棺盖却是纹丝不动,想是卜阴正坐在棺盖之上。
金昂霄叹了一口气,道:“想是我们命中该绝,要不然,怎么好几次都是才一脱险,便又落人了歹人之手呢?”
祁云“哼”的一声,道:“你又来广,我就不信什么命不命的,等会儿,勾魂帮主一来,这野鬼怕不将我们两人,当作见面礼!”
金昂霄苦笑道:“看来是这样的厂!”
两人正在说着,突然,听得棺外,响起了一阵,“沙沙”之声。同时,像是有一些石粉,向他们面上扬来。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不禁莫名其妙。
那“沙沙”之声,不过维持了两盏茶时,两人陡地觉得,在棺壁之旁,出现了两个指头大小的小孔,微弱的光线,射了进来。
祁云心中大喜,道:“昂霄哥哥,来了救星了,这野鬼闷不死我们了!”
她话才一出口,只听得孤鬼卜阴的声音,从外面冷冷地传了进来,道:“贼丫头,子时将届,勾魂帮帮主,也将要来到,不要命的,尽管多骂几句!”祁云和金昂霄两人,一听得卜阴如此说法,心中更是奇怪。
因为听卜阴这几句话的口气,分明是在告诫自己,勾魂帮帮主将到,不可出声,否则则是自取死亡。然则那样说来,卜阴竟是未存害己之心了?
两人俱是一样心思,呆了片刻,金昂霄低声道:“云妹妹,武林中传说,孤鬼卜阴的性情,乖戾之极,难以预料,此际,他究竟准备如何对付我们,也猜他不透,我们且别出声!”
祁云点了点头,道:“好!”
两人身子,在石棺之中,挪动了一下,各自对准了一个孔向外看去。只见孤鬼卜阴,正背负双手,在石棺之前,走来走去。
他走动之际的身法,怪异之极,像是在水上漂行一样,倏东倏西,其快如烟,一点儿声息也没有,而他的面色,则显得极其郑重。
两人看了一会儿,祁云低声道:“他是在考虑,应否介人勾魂帮吗?”金昂霄忙道:“禁声,既然连无形金环岳期这样的人物,也是勾魂帮中人,可知勾魂帮主,武功极高,我们非但不可说话,连气息都要屏住,以免为他发觉,石棺之中有人!”
祁云道:“这野鬼不会讲出来吗?”
金昂霄道:“如今,我们在未知卜阴的用意如何之际,还是不要出声的好!”
祁云听了便不再出声。
只见孤鬼卜阴的身形,不断地闪来闪去,约莫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才突然定了下来,沉声说道:“子时已届,阁下莫非失信了?”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一听得卜阴如此说法,连忙屏住了气息。
他们两人,倶都知道,如今他们的生死大关,他们的心情,紧张之极,紧紧握着的双手,都渗出了汗水,潮腻腻地。
只听得卜阴的话,甫一落口,突然有一个尖锐无比的声音,接上口来,道:“我来了!”
这三个字,每一个字之间,俱皆顿了一顿。
两人听得分明,那个“我”字,分明是在祠堂之外,传了进来的。而那个“来”字,则已经来到天井之中,一个“了”字出口,则已然身在室中,其人来势之快,实是匪夷所思!
祁云和金昂霄两人,一直将眼睛凑在棺壁的小孔之上,此时,连忙定睛看去,只见室中,除了卜阴以外,已多了一人。
那人的装束,和他们两人曾经见过的勾魂帮中人一模一样,头上也套着十分狰狞的青铜面具,身材却是十分矮小,和孤鬼卜阴一比,只到卜阴的肩头!只见卜阴,倏地后退两步,道:“阁下便是勾魂帮帮主吗?”
那人尖声一笑,道:“正是,我子夜传书,你谅已收到了?”
卜阴道:“自然收到,不然何以知道阁下今日会来此处?”
那人的声音,尖锐之极,每一个字,听人耳中,便令人心惊肉跳,说不出来的不舒服,只听得他又道:“勾魂帮这几年来,已是声名大著,再过几年,终将成为武林主宰,阁下武功甚高,何不立即加入勾魂帮?”
卜阴“哈哈”一笑,道:“我外号叫作‘孤鬼’,一向独来独往,成群结党之事,与我无缘,阁下请离开此处吧!”
那人听卜阴的话后,来回走了两步,道:“以目前勾魂帮中的人物而言,你加人本帮,也绝不会辱没了你!”
卜阴道:“敢问都是些何等样人?”
那人怪声一笑,道:“除我一人,得知全部帮众之名而外,其余所有人,尽皆互不相识,你此问,已是犯了本帮大忌!”
孤鬼卜阴冷笑三下,道:“勾魂帮中有些什么人,本来与我无涉,但我为何一定要加人勾魂帮,其中理由,尚请阁下详说!”
那人双肩抖动,“哈哈哈哈”,一阵怪笑,祁云和金昂霄两人,直被他的笑声震得翻胃倒肚,忍不住要大呕大吐。但两人知道这是生死关头,实是丝毫大意不得,因此竭力忍住。好不容易,才等到那人笑毕。只听得他道:“理由吗?很简单,若阁下不加入勾魂帮,只怕真的要应了阁下的外号了!”
祁云和金昂霄两人,一听那人,口气如此之大,心中也不禁吓了一跳。听他的话,分明是说,如果卜阴不答应的话,便会命尽今晚!
卜阴“三佛四真,五侠孤鬼,二魔一魂”中的人物,武功何等高强,比诸一幻神尼等人,又胜了一筹,要取他的性命,岂是容易之事?只听得卜阴也是一阵怪笑,道:“阁下究竟是谁?”那人道:“你绝猜不到的,还是不要费这心神的好!”
卜阴突然厉声道:“蛊魔林残!你不必和我装模作样了!”
那人冷笑道:“不错,蛊魔林残,和我身材颇为相似,误会我是蛊魔林残的,你已不是第一个人了!”
卜阴“哼”的一声,道:“怎见得你不是蛊魔林残?”
那人道:“这个吗?如果你不答应加人勾魂帮,必然死在今晚,在你临咽气之际,我可以让你看一看我的真面目,你便知你料错人了。”
卜阴背负双手,在室中一步一步地走着。
他的脚步,极其沉重,金昂霄和祁云两人,在石棺之中,也觉得每个房间,在隐隐震动。
卜阴踱了一会儿,道:“如果我加人了勾魂帮,又有什么好处?”
那人一笑,向卜阴走近了几步。
卜阴此际,正站在石棺之旁,金昂霄和祁云两人,从棺壁的小孔向外望去,只可以望到他的下半身。而那人一向卜阴走去,他的上半身,便也看不到了。
只听得那人道:“你要问好处嘛?你不妨看看这个……”
听他的口气,像是一面说,一面取出了什么东西给卜阴观看。但是两人,却并看不到他取出的是什么物事。
只听得孤鬼卜阴,突然“啊”的一声惊呼,道:“这……这不是……”但是狐鬼卜阴下面的话,尚未出口,已听得那人道:“你认得就好,不必向下说了,这也是本帮的一个大忌!”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听得卜阴和那人两人,如此交谈,心中知道,那人取出来给卜阴观看的,一定是非同小可的东西。
他们真恨不得立时顶开棺盖,跃出石棺去看一个究竟!但是他们却也知道,此际,躲在石棺之中,屏气静息,或者还有万一的生机,但如果跃了出去的话,却是必死无疑!
两人心中,俱都知道,那人给卜阴所看的东西,一定具有极大的诱惑力,因为室中,并没有讲话,静得十分可以,因而卜阴的呼吸之声,听来更显得十分急促,可见他心情十分激动。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自然知道,卜阴一生闯荡江湖,见多识广,等闲之物,绝不会令得他失声惊呼,呼吸急促!
然则,那人取出来给他看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祁云和金昂霄两人,都希望那人,向外走开两步,以便他们也可以看辑那物事。
这时候,他们已极可以肯定,那人取出的东西,其诱惑力之大,可以说是令人难以抗拒,而且,只怕也是像无形金环岳期这流人物,也竟会加人勾魂帮的主要原因!但是那人和卜阴两人,却只是站在石棺之前不动。
好一会儿,才听得那人道:“你考虑好了没有?”
卜阴的声音,敁得十分犹豫。
只听得他道:“我……我……我……”一连讲了三个“我”字,仍是没有下文。
祁云和金昂霄两人,一颗心几乎要从口腔之中,跳了出来!
因为只要卜阴一开口答应,加人勾魂帮的话,他们两人,实是有死无生!又静了好一会儿,才见卜阴的身子,向外踱了开去,那人仍是跟在他的身边,两人连忙向那人手中看去,却已双手空空,并无一物。
只见卜阴的面色,十分茫然,低着头,来回踱了好几个圈子,面上的神色,才突然一变,想是他心中,已有了决定。
两人心中,更是紧张之极。
只听得卜阴,干笑一声,道:“我想过了,我一生独来独往,确乎不宜与人结帮,阁下还是不必再多说了罢!”
卜阴的话,才一出口,那人像是大大的出乎意料之外,身形微微一震,道:“然则,你是拣了一条死路了?”卜阴一双瘦骨嶙峋的手,相互一击,发出铿然如同金石相击之声,道:“阁下辖下,高手虽多,但在下也未必束手待毙!”
那人冷笑数声,后退了两步,道:“我再问你三次,给你最后三个机会!”卜阴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并不出声。
只听得那人问道:“你是否参加本帮?”
卜阴立即道:“不!”
那人紧接着又问道:“你是否参加本帮?”
卜阴略为犹豫了一下,道:“不!”
那人发出了一声尖笑,划空而过,也不知可以传出多远,从他这一下笑声来看,其人的武功之高,实是高不可及!
第七回 客途异遇
笑声尚自在空中荡漾不绝,他又问道:“你是否参加本帮!”
卜阴整个人,僵立不动,如同一尊石像一样。他面上的肌肉,在微微抖动,显见他心中,正在面临一个极其重大的抉择!
祁云和金昂霄两人,一见到这等情开,在心中暗叫“完了”。因为,卜阴的第一下回答,如此干脆,而第二下,却已经犹豫了片刻。这第三下,已经是他最后的一个机会了!
试想,如同无形金环岳期这样,在武林中极具侠名的人物,尚且会加入了勾魂帮,何况孤鬼卜阴,行事向以狠毒著名,从来也没有什么人,肯说他一句好话的人物!他考虑的结果,自然是答应勾魂帮的要求了!可是,事情的变化,却是大大地出乎他们两人的意料之外!
只见卜阴,在面肉一阵剧烈地跳动之后,额上隐隐有汗珠闪出,但是从他口中所迸出来的,却仍然是一个“不”字!
他那个“小”’字一出口,那人一声长笑,陡地身形如烟,绕了一个圈子,尖声道:“卜阴,你能接得我十掌,我算你英雄盖世!”
卜阴身形一沉,只听得“格格”两声响,脚下的两个大砖,已被他踏碎,他足底陷人砖内,足有半寸来深,右掌下垂,左掌当胸,双自之中,神光大盛,望定了那个人。
而那人转了一转之后,也停了下来。
两人相隔,只不过七八尺远近,双方尽皆呆立不动,对峙了片刻,只见那人双足一点,陡地如箭离弦,向卜阴疾冲了过去!
因为那人的动作,实在太快,佥昂霄和祁云两人,根本看不清他所使的,是什么招式,只觉得人影一闪,那人已来到了卜阴的身边。
而他们虽然身在石棺之中,也可以听得劲风排荡呼号之声。
电光石火之间,只见卜阴身子滴溜溜地一转,紧接着,便是“轰”的一声巨响,两人只听得一阵如同骤雨似的声响打在棺盖之上,再定睛看时,那间房间,已经坍了一角!
在碎砖碎石狂飞乱舞之中,只见卜阴高大的身形,向外激射而出,而那人则如影附形也向外追了出去,这两人的身法之快,倶都快到不可思议,两人在向外掠出之际,都是双足离地尺许,向外面平平射出像是凌空飞渡-样!金昂霄和祁云两人,一见这等情形,已经知道,一招之下,孤鬼卜阴,已经落了下风!
只见卜阴,来到了天井之中,身形陡凝,猛地转过身来,双掌翻飞,月色之下,只见漫天掌影,将那人的全身,尽皆包没!而那人则双臂一振,一声怪笑,只听得“轰轰”两声,在天井中的两株古树,首先应声而折倒了卜来,卜阴掌影聚敛,身子又向后退出!
在他退出之际,一株大树,刚好倒下,向他身上压了下来!
卜阴左手,向上一托,托住了树身,紧接着,猛地向前一送!
他一送之力,何等强大,天井之旁的房子,窗框门墙,乒乒乓乓一阵乱响,那一大段树干,已向那人疾飞了过来!而他一将树身托出,一声长啸,身子已经凌空向上拔起了一丈五六!
看他的情形,是准备借那株大树问那人飞去之机,溜之大吉!但也就在他身在半空之际,只见那人,右手一扬,只见五点银星,嘘然有声,激射而出,才一出手时,呈梅花形排列,飞到了半空,两点银星,向卜阴射到,另有三点,陡地分开,竟在半空之中,绕了一个半圆,由卜阴身后,电射而来!
卜阴身在半空,若是前面有暗器射来,实是难不到他。但这时候,五枚暗器,两前三后,竟成了前后夹攻之势,他其势难以再向后掠出,百忙之中,双袖一向前,一向后,疾卷而出,他武功之高,武林之中,也已罕见,衣袖卷动一股劲风,五点银星,陡地熄灭,已被他卷人衣袖之中。
也就在此际,那人一闪身,避过了那一株大树,大树轰然飞过,将首当其冲的三间房间,一齐压坍,那人身子一晃,已来到卜阴身卩!
卜阴一出手间,将五枚暗器卷去,身子不免向下落来。
他一见对方,已然以逸待劳,等在泡己的身,一声长哺,真气硬提,将身子硬生生地在半空之中停了一停!
那一停,当然只是电光石火,霎那间的事,但已足够令得卜阴双袖齐展,将五枚暗器,幻成五溜银光向下射出!
他只当句己将对方的暗器冋敬过去,至少可以将对方逼开,而一将对方逼开,自己双足落地之后,便可以再应付几招,伺机逃走!
他和那人,交手虽然只有三招,但是卜阴心中,已经知道,如果再打下去的话,当真不出十招,自己非落败不可!
本来,卜阴还以为那人,装神弄鬼,可能是“二魔”之中的苗强蛊魔林残。
但一动上手之后,他只觉得对方,一举手一投足之间,所发的内家真力,阴阳兼具,刚柔互济,简直不可抗拒,蛊魔林残,绝无这份功力!
那时候,卜阴也顾不得去猜那是什么人,只求脱身再说了!
当下,他将五枚暗器,激射向下,只求那人避开几步,便不致太以狼狈!怎知他这里,暗器才一射下,那人大笑一声,双臂一振,迎着暗器,竟也拔身而起!
卜阴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
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铮铮”两声,两点银星,射在那人的青铜头罩之上,反震了开去,紧接着,便是“拍拍拍”三声,三枚暗器,射在他的身上,其声如中败木,也是反震出去,震出老远,有一枚,“叭”的一声,竟飞人室内,嵌人了石棺的棺壁!而那人身形,拔起了七八尺高下之后,反手一掌,已然向上击出!
那一掌,祁云和金昂霄两人,也可以听得轰然而响的掌风!只见掌风过处,卜阴的身子,陡地被托高了丈许卨下!
而那人身在半空,双臂又自一震,竟然立即硬生生地平空,又掠起了丈许,已然来到了卜阴身侧,五指如钩,向卜阴当胸抓到!
祁云一看到这等情形,忙道:“昂霄哥哥,卜阴不是敌手,我们出去帮忙!”金昂霄心中,痛苫已极,道:“卜阴不是敌手?我们出虫何用?你看那人刚才的绝顶轻功没有,那分明是传说中的‘级级升天’功夫,再进一步,便是‘凌空步虚’了!”
他们两人,低声交谈之间,只见卜阴的身子,在半空之中,猛地一翻。同时,只听得“嗤”的一声响,那人五指过处,将卜阴身上的衣服,扯下大片来,而且,卜阴的胸前,也出现了五道血痕!
祁云低声叫道:“野鬼,快逃啊!再不逃,你便没命了!”
卜阴勉强避过了那人的这一抓,身子迅速地而下,沉了下来,那人身形一侧,也向下赶到,两人疾如流星,迅即落地。
卜阴双足点地之际,那人离地,尚有三尺,一掌自上而下拍出。
卜阴一沾地,身子便向外疾闪而出,那人的这一掌,“轰”的一卢,击下地上,不但将青砖击裂了十七八块,而且,地面下‘陷,竟出现了一个土坑!只见卜阴向旁闪出,带起了“砰砰”两声巨响,硬生生地撺穿了两堵墙壁,向外掠去。
祁云和金昂霄两人,看到此处,松了一口气,以为卜阴总可以逃出去了。怎知,晃眼之间,只听得卜阴一声怪叫,身形其快若烟,又已反射了进来。紧接着,人影连闪,三个人,从被卜阴撞破的墙洞之中,紧闪而入!
那三个人,也是黑衣白边,头带狰狞已极的青铜面具,正是勾魂帮中的人物!想是卜阴刚才,甫一冲出,便遇到三人阻路,6此立即退了回来,可能还吃了一个大亏!
那三人才一现身,手中三柄长剑,剑光霍霍,已一齐向卜阴递到。
卜阴反手一捞,竟然捤住了一柄长剑的剑锋,一抖手间,“拍”的一声,将那柄长剑,生生抖折,握了半截断剑在手,向后激射而出,另一人急挥剑来迎,“铮”的一声响,火花四溅,那人不自由主,“腾”地向后,退出了一步!只听得勾魂帮主尖声道:“住手,你们只要不让他逃去便行了!”
那三人连忙后退,躬身道:“是!”
勾魂帮主双掌舞,似拍非拍,似抓非抓,又已向卜阴攻到。
卜阴面色铁青,身形飘忽,手掌翻飞,又与之各递了三招。
勾魂帮主一声怪叫,道:“好野鬼,居然接得我八招之多嘛?”
他一面说,一面身子陡地一晃,在他那一晃之间,电光石火之间,看来竟像有三个勾魂帮主一样,将卜阴围在中心!
照理,卜阴应该立即发招应付才对,可是霎那间,只见卜阴面色大变,道:“你……你……”
看他的情形,像是在瞬息间已从那怪异的身法中,认清了勾魂帮主的来历,而那又是大大地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因此一时之间,他竟惊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而就在他第二个“你”字,出口之际,只听得“叭叭叭”三声,三条人影,敛去了两条,卜阴身子一晃,砰地跌倒在地!
这一瞬间的变化,实在发生得太快,快得祁云和金昂霄两人,根本未曾看清那变化是怎么来的!等到三条人影一敛,卜阴倒地之际,两人心头评评乱跳,定睛向前看去。只见卜阴已经倒在地上,身子蜷曲成为一团,手足皆缩,一动不动。而勾魂帮主,则正站在他身前三尺之处,冷冷地望着卜阴!
祁云和金昂霄两人躲在石棺之中,手抓得更紧,手心中汗出如浆。
只见卜阴的身子,突然缩得更紧,简直成了一个圆团。但转眼之间,又见他的身子,猛地一挺,双睛怒凸,本来已是难看的而色,看来更是凄厉之极,看情形,已经死去!
勾魂帮主一声长笑,足尖一挑,将卜阴整个人,挑了起来。
祁云和金昂霄两人,只听得棺盖之上,“砰”的一声,想是卜阴的身子,已经落在石棺之上。紧接着,只见勾魂帮主身形一晃,在那三个侍立在旁的勾魂帮众手中,取过了一柄长剑,再是一闪,已闪到了石棺之旁!
祁云和金昂霄两人,从石棺棺壁之旁的小孔望出去,只见勾魂帮主的两条腿,就离自己不过尺许,两人心头大骇,竭力屏住了气息,他们只觉得心口“枰怦”乱跳,唯恐被勾魂帮主听到了心跳之声,一时之间,只觉得全身麻木!
勾魂帮主在石棺之前,并没有站立多久,便离了开去。
两人看到他手臂一振,将已染满了血迹的长剑,振了出去,还给了那个勾魂帮众人。接着,又见他在天井中,迅速地绕了一绕。
在他绕那一转的时候,曾停下了两次,俯身拾起了两件东西,接着,又见他四面一望,竟向石棺,疾掠了过来!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一见勾魂帮主向石棺掠了过来,心中更是大惊,只见勾魂帮主来到了石棺之旁,陆地手起一掌,向棺壁击出!
两人心中同时暗叫道:“完了!”
在那一瞬间,祁云儿乎忍不住要跳了出去,与勾魂帮主拼一个死活。因为,当勾魂帮主再度掠向石棺之际,他们都只当自已的行藏,已被他发现!但也就在勾魂帮主那一掌拍出之际,金昂霄心中,猛地一动,想起勾魂帮主,刚才曾发出了三枚暗器,其中杳一枚,嵌在石棺之上。刚才,他在天井中,连俯身两次,当然是拾起暗器,这时候,一定是想取冋那枚暗器而已!
他觉出祁云的身子,微微一动,连忙紧紧地将她按住,不令她动弹。
果然“拍”的一声响过处,只见一枚暗器飞了起来,勾魂帮主一伸手,便已将暗器接住,身子也立即向后退出!
勾魂帮主一退出之后,一挥手,向那三个勾魂帮众道:“没有事了,你们走吧!”那三人躬身答应,身形一晃,便已疾掠而出。
勾魂帮主背负双手,在天井之中,踱了几步,向着石棺,冷笑了两声,也未见他有什么动作,突然间,已见他身子,离地而起,向外激射时出,跃出了围墙,一闪+见。
祁云和金昂霄两人,见勾魂帮主已经离去,才松了一口气。但是他们唯恐勾魂帮主再冋来,一时间,仍躲在石棺之中不敢出来。
约莫过了两盏茶时,祁云道:“他已去了,大约不会来了。”金昂霄点了点头,两人正待顶开棺盖出来时,忽然听得棺盖之上,传来了“拍拍拍”三下响。
两人已是惊弓之鸟,这三下声响,虽然不高,但是听在他们的耳中,却是惊心动魄,两人连忙又屏住了气息,不敢出声。
只听得三下声响过处,棺盖之上,竟传来孤鬼卜阴的声音,道:“他……只当……我死了,不会回来的了,你们……出来吧!”
两人一听得卜阴的声音,心中不禁大喜,连忙一躬背,用力顶开了棺盖,他们才一将棺盖顶开,只见卜阴的身子,滚丫下来,“砰”的一声,跌在地上,背朝上,面朝下。
两人定睛一看间,心头又不禁“坪评”乱跳!
只见孤鬼卜阴的背上,两道交岔如同“十”字的伤口,各长两尺,伤势之重,实是无以复加!
两人呆了一呆,连忙俯身下去,要将卜阴扶了起来,但卜阴却道:“别”…碰我,一碰我,我……只有死得更快!”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对于孤鬼卜阴,本来毫无好感,但是刚才,他们亲见孤鬼卜阴,宁死不屈,绝不肯加人勾魂帮,而且,对于他们两人,躲在石暗中一事,临死也不曾泄漏,心中对他实是敬佩已极!
当下两人各屈一膝,跪了下来。
金昂霄道:“卜老前辈,我们一定要设法将你救活!”
卜阴“嘿”的一声,道:“不行了!我先中三掌,立即自闭气息装死,背卜……又受了两剑,绝……活不了,你们两人……快逃生去吧……我一生一个朋友也没有,但是和一个人却颇是投缘,你们到他那……里去,他或肯收留你们……”
卜阴讲到此处,已是上气不接下气。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心中悲愤之极,尽皆热泪盈眶,难以自主。
卜阴喘了几口气,道:“哭什……么,你们这一辈子,最好不要……再有报仇之念了……我那朋友……人称野魂,生单,名独鹤……在青城……闲云峰屮居住……”
他讲到这里,眼睛已不住往上翻白,看来更如厉鬼一样!
那“野魂单独鹤”之名,祁云和金昂霄两人,也都曾听说过,武林相传,‘三佛四真,孤鬼五侠,二魔一魂“中的”一魂",便是指野魂单独鹤丨衍言。
卜阴和单独鹤两人,一人外号“孤鬼”,一个自称“野魂”,两人脾气都蔡不多,江湖相传,他们曾经约地比试,胜负不分,打成了相识,但是两人的性格,却又全是落落寡合,因此虽然心中都将对方认为知己,但是却并不相往来。
两人听卜阴说要他们去找他,也没有什么异议,但是又听卜阴说,叫他们两人,不要冉兴报仇之念,这话不但有悖人情,而且出诸孤鬼卜阴这等英维人物之口,更是不可思议!
金昂霄陡地想起,刚才在勾魂帮主身形疾转,幻出三条人影,向卜阴发攀之际,卜阴陡地呆了一呆,才突然中掌的。
卜阴的那突然一呆,像是认出了勾魂帮主的本来面目。
而他如今又这样说法,莫非事情,真是如此?
他只想了一想,连忙问道:“卜老前辈,我们何以不要报仇?可是敌人是淮,你已经认出来了吗?”卜阴呆了半晌,才点了点头。
祁云忙道:“是谁?是谁?”
孤鬼卜阴全身骨散,“格格”作响,猛地一个翻身,翻了过来,道:“是是……”看他的''淸形,像是竭力想讲出最后的一句话来。
但是他却终于力不从心,讲出了两个“是”字,“喉”间“咯”的一声眼已向上翻去!
金昂霄忙道:“卜老前辈!”
卜阴的头,向旁一侧,只见他右手抬了起来,向石棺指了一指,便自一动也不动了!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呆了半晌,祁云道:“昂霄哥哥,他临死之前,向王棺指了一指,那又是什么意思?”
金昂霄黯然道:“他大约是要我们,将他葬在石棺之中!”
祁云缓缓地点了点头,两个人,一个抱头,一个抱足,将卜阴抬了起来轻轻地放人石棺之中,盖了了棺盖,点上了几枝断烛,各自拜了三拜。
拜毕之后,金昂霄首先站了起来。
祁云也想站起之际,陡然之间,看到了一样东西,呆呆地跪在地上不动。金昂霄道:“云妹妹,卜老前辈已死了,我们再难过也没有用,你快走来,我们设法脱身。”祁云手向棺壁上一指,答非所问,道:“昂霄哥哥,仏看,这是什么东西?”
金昂霄循她所指看去,也不禁为之一怔。
只见棺壁之上,有一个凹痕,那凹痕只不过指甲般大小,但是却可以孝得极其清楚,纹理分明,乃是一只长尾盘身,正在舞翔的凤凰图形。
两人呆了片刻,金昂霄猛地想起,道:“云妹妹,那是勾魂帮主暗器所备下来的。他发了三枚暗器,有一枚嵌在棺壁之上,他虽然将暗器取走,怛却未料到,他的暗器在石上留下了那么清晰的痕迹!”
祁云默默地点了点头,好一会儿,才道:“你说得对,但是那暗器的样这样怪,究竟是什么人用的,却是未曾听说过!”
金昂霄伏下身去,向那个四拇,仔细地又看了好一会儿。
只见那凤凰的图形,极其精细,虽然只不过是大拇指指中那么大小,是翎羽细纹,也历历可辨。而这只不过是印上去的而已,可见原来的暗器一定打得更是精细之极!
金昂霄看了半晌,已经将那个图形深深地印入了心中,道:“云妹妹,们认不出来,总是有人认得出来的。”
祁云点了点头,两人站了起来,金昂霄道:“只怕林胜他们,仍守在肖而,我们不妨由后墙跃出去,先离开了宜昌再说。”
祁云道:“离开了宜昌,我们又到什么地方去?”
金昂霄叹了一口气,道:“天下虽大,无立足之地,以前,我总不信这句话,如今身历其境,方知道是事实!”
祁云也叹了一口气,道:“我们不如依卜老前辈的话,一出宜昌,便溯江而上,到四川青城山去,找野魂单独鹤!”
金昂霄道:“眼前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这时候,天色将明,正是黎明之前,最是黑暗的那片刻。
两人来到了后墙,足尖一点,跃上了后墙,伏在墙上一听,四周静悄悄地,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两人忙又轻轻地跃了下地。
他们对于宜昌城中的街道地形,一点儿也不熟,落之后,只是向前面乱窜,不一会儿,天色已渐渐光亮,两人才将脚步,慢了下来。
四面一看,只见自己正在一条死巷之中,前面,乃是一列高墙,阻住了大路。
祁云道:“天亮了,街上有行人,我们可以向他问一问到码头去的途径。”金昂霄道:“好!”两人正在说着,陡然间,“飕”的一声,一枝短箭,从高墙之中射了出来!
那枝短箭的来势,快疾之至,金昂霄连忙一低头时,那枝箭,竟在他发髯之上穿过,停在他的头顶!金昂霄吃了一惊,祁云连忙喝道:“什么人?”金昂霄抬头一望间,只见高墙之上,一个人也没有,而墙内林木扶疏,隐隐可见楼阁亭台,想是什么富宅大豪的居所。
金昂霄忙道:“云妹妹,咱们不可多事,快退出去!”
祁云见那支短箭,来得蹊跷,一伸手,取了下来,只见那箭,不过半尺长短,竟是象牙为杆,雉羽为翎,而月。,箭簇竟是白金铸成的。在象牙的箭杆上,还刻出极其精美在山水画。
祁云“哼”的一声,道:“也好,这支箭,尽够咱们路上做盘费了!”金昂霄心中,也一样觉得这支短箭来得十分奇物,他唯恐是勾魂帮的人,已经前来,看祁云的情形,竟是想将放冷箭的人引了出来,他忙道:“云妹妹,咱们再不走,只怕要生变了!”
祁云也知道道昌宜城中,实非久留之地。
当下便将那支箭揣人怀中,两人身形展动,便出了那条死巷。
他们两人,才一出了死巷,突然又听得巷中,传来了“嗤”的一声。祁云立即冋转身去,只见一条人影,自下而上跃起,隐没在高墙之中。金昂将转身慢些,只来得及看到人影一闪而已!
他忙道:“云妹妹,宜昌城中,危机四伏,咱们早一步走好一步!”
祁云本来想追了过去,看个究竟的。听得金昂霄如此说法,才点了点头,两人走出了几条小巷,来到了街上,向人问明了码头的所在,句前走去。
宜昌乃是大城,天色一明,行人便十分众多,两人到了码头附近,更定热闹。他们转了一转,打听有无溯江而上的船只。
打听来打听去,溯江而上的船只有是有,但是他们想要自己两个人趁-艘船,却是没有。两人低声商议了几句,决定乘坐一艘小些的客船,则纵付有勾魂帮中人,混在中间,也容易应付些船要到中午时分才启碇,两人不敢再在街上乱晃,便躲在船舱之中。
那艘船虽说小些,但是船舱之中的陈设,却也十分精致,他们拣了船办的一角,两张椅子,坐了下来,舱中只有他们两人。
过了两个时辰,才见两个商家模样的人上了船。
那两人上船之后,便大谈各地药材的价钱,看来是做药材生意的。
不一会儿,又有一个书生,晃着四方步,踱了进来,一进舱,便捧住了书,看个不已,低声吟哦,又过了片刻,只听得一阵十分沉重的脚步声踏这舱来。
祁云和金昂霄两人,一听得那阵脚步声,心中便自一激丨。
他们两人,倶是名家子弟,自然一听便听得出,那进舱来的人,至少夕门武功已有极高的造诣。两人互望了一眼,偏过头去,偷眼看时,只见进诗两人,一高一矮,矮的肥,高的瘦,两人在一起,样子非常惹眼。而更惹即的是,他们身边,并没有带着行李,却每人在背上,背了一块宽约尺许,可两尺,厚达一寸,黑沉沉的大铁牌!
金昂霄一见船舱屮来了武林中人,心中更是吃惊,但他们如果离开了条船,只怕更着痕迹,是以只得硬着头皮坐着。
第八回 紫脸怪汉
那一肥一瘦两人进来之后,坐了下来,望着江景,一言不发。
他们进来之后,没有多久,只听得甲板之上,一人在大声嚷叫,道:“岂有此理,和尚付不起船钱吗?为何不让我上船?”
另一人道:“大和尚,你一口酒味,谅来不守清规,我们船上,都是规规矩矩的搭客,莫要被你,扰了旅程清兴!”
那和尚骂道:“放屁!”
船家道:“啊呀,出家人怎么出口骂人?”
和尚道:“骂你怎么样?和尚有银子给你!”接着,便听得船家道:“大师太客气了,小的多有得罪,望你原谅!”
听船家的口气,和尚像是出手十分阔绰,船家见了银子,才前倔后恭起来。
接着,便见一个和尚,走进舱来。
那和尚一身袈裟,全是补绽,身匕大大小小,挂了卜七八只葫芦,手中还拿着一只,一进舱,便坐了下来,手中的葫芦对准了口,“啯嘟”喝了一口酒,舐嘴砸舌,十分有味。
两人看那和尚时,只见他五七上下年纪,样子十分令人可笑。
金昂霄看那和尚,十分异样,忍不住向他多打量了几眼,那和尚冲金昂霄一瞪眼,金昂霄连忙转过头去,耳际只听得祁云道:“昂霄轩劫,你看那两个商人,在做什么?”
金昂霄向那两个商人看去,只见那两人,装着在看几张账单,但是眼角却不住向那和尚觑去,面:颇现惊惶之色。而且,金昂霄还见他们两人,和那个书生打扮的人,偷偷地使了一个眼色,那书生微微地点了点头,又回头去读书。
金昂霄心中,暗暗吃惊,道:“云妹妹,事情不妙,这些人,竟像是都认识的,但是却又假装不识,我们快上岸去罢!”
祁云一想,也觉得同舱的人,行迹太是可疑,正要站了起来,只觉得船身,微微晃了一晃,同时,船头上传来水手的声音,道:“开船呷!开船哩!”
正在叫着,只听得一人叫道:“且慢柚跳板,船可是向上游去的!”水卩道:“不错,客官要搭船,请快上来!”
祁云和金昂霄两人,已经站了起来,匆匆向舱外走去,但是他们两人,刚一来到舱口,便有一人,从外面急急闯了进来。
金昂霄走在前面,和那人“砰”地一撞。
金昂霄为人,十分机警,他已经看出今日之局,大是不妙,如果不是勾魂帮的人,追踪前来,已设下了埋伏,便是肖己在无意之间,和一些有事在身的武林中人,碰到了一起。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自己若是显露会武功,势必卷人漩涡之中!因此,他一觉出撞了自己一下的那人,力道甚大,连忙一屁股坐在地。而在这--耽搁间,船身已经离开了江岸!
祁云一见金昂霄被人撞倒,心中不禁大怒。但是还未待她发作,金昂霄便抬头,向她使了一个眼色,只听得一人道:“在下不慎,撞到了兄台,尚祈勿怪!”
金昂霄站了起来,向那人一看,又不禁愕然片刻!
他忙道:“哪里!哪里!”一面说,一面拉了祁云,退后几步,坐了下来。那人似有意似无意地向金昂霄望了儿眼,也拣了一张椅子坐下。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互望了一眼,虽然不说话,但是都觉得那人更屈可怪。
原来将金昂霄撞倒的那人,生就一张紫膛脸,两道浓眉,一蓬虬髯。这种生相,本就十分威武,也毫无可怪之处。但是这样长相的人,一定是身相魁梧,彪形大汉,看了才令人顺眼,而那人却偏偏身形十分纤细,刚才说话。也是文绉绉地,以之令人看来,有着说不出来的怪异之味!
这时候,船已离岸,金昂霄和祁云两人,想离幵那条船,也没有办法;他们小心留意,只见那一肥一矮两人,书生,和那两个商人,不时在互使即色,那和尚却扒在窗口,已经睡去,那个紫脸人,则望着江景,船舱中十女沉静。
金昂霄看出,那五个人,分明是同路人,但是却又分成三伙,只是暗值眼色,并不招呼,心中越看越奇,低声道:“云妹妹,你看他们,可像勾动帮的?”
祁云道:“五人倶是本来面目,不像是勾魂帮的。倒是那个紫脸汉子,挺上分明经过极其精细的化装,十分可疑!”
金昂霄听得祁云如此说法,又不免向那紫脸人打量了儿眼,越看越异但是又不能过去问个明白,只得用心戒备。
船溯江而上,行得甚缓,到了黄昏时分,江面上泛起了万道金光,也多不过航出了二十来里,只听得那和尚大声打了一个呵欠,双臂一伸,伸了一个懒腰,醒了过来,他一醒过来之后,摘卜一个大葫芦,“骨都骨都”地喝了几口酒。那两个商人模样的人,又向他望了几眼,和尚一瞪眼,道:“看什么?”
那两人连忙转过头去。
和尚哈哈一笑,道:“你们一定想喝点儿酒,是也不是?和尚吃十方,难道你们想揩出家人的油吗?不要脸!不要脸!”
那两个商人,面现怒容,但是却又立即忍了下来,道:“那和尚喝醉了酒,莫疯疯癫癫的胡说!”
那和尚又“哈哈”一笑,道:“咱们同在一条船上,要地上几天,理应同船共济,照理,不识的也要变成相识,如今,相识的反倒装成不识,确是怪事,喂,紫脸汉子,你说是不?”
和尚话才一出口,便向紫脸人望去,但是那紫脸人却像不知道是在问他一样,呆了一呆,才道:“是!是!”
书生、一肥一瘦和那两个商人,面色尽皆微变。
祁云又悄声道:“昂霄哥哥,那紫脸人一定是隐去了本来面目的,他原来并非紫脸,所以那和尚称他为紫脸汉子,他起初一怔,想不到和尚是在叫他!”
他们两人,坐在船舱的一角,讲话又极小声,不虑旁人听到。
这时候,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只见一个船家走了进来,点着了灯,道:“就要开饭了,各位客官,不要心急。”
他讲完之后,又退了出去。
和尚冲着船家的背影,咕噜道:“臭王八,狗眼看人低,以为人家像你,肚子容易饿吗?咱们这里,全是三五日不吃饭饿不死的人物!”
那船家怔丫一怔,回头向和尚望了一眼,莫名其妙,又走了出去。
和尚喝了儿口酒,又向那两个商人一笑,道:“喂,你们有什么东西下酒不?”那两个商人像是忍住了气,道:“没有,就幵饭了,心急什么?”
和尚嘻嘻一笑,不再言语。
不一会儿,两个船家,搬上了一张桌子进来,放在船舱之中,又搬了几碗菜,一桶饭,盛了九碗饭,道:“各位客官,招呼不周,多多原谅。”祁云和金昂霄两人,早已饿了,首先便向饭桌走来。
其余各人也各自起身,围着饭桌,团闭坐定,金昂霄的旁边,恰是那紫脸人,金昂霄向他一看,只见他双手,其白如玉,和他那一张紫脸,更是不相配到了极点!而那个和尚,却坐在了祁云的旁边。
两人肚饿,端起碗来,拨了几口饭,祁云筷子一仲,去挟面前的一条红烧鲤鱼,却不料筷子才伸了过去,那和尚突然一伸手,“拍”的一声,在祁石手背上打了一下。
那一下,虽然不重,但是突然其来,祁云手一松,筷子已经跌了下来。祁云本就性烈如火,这一来,不由得勃然大怒,叫道:“做什么?”
和尚道:“出家人不忌荤腥,这红烧鲤鱼,我最欢喜吃,你怎可下筷?”祁云一见那和尚竟然如此不讲理,心中更是大怒,一扬手,一巴掌就要劈了过去,但却被金昂霄一伸手,握住了手腕,道:“云妹妹,出门人不可争闲气,这位大师,既然喜欢吃鲤鱼,我们便吃别的吧!”
祁云强自忍住了气,不再出声,和尚道:“对了!对了!我最喜欢吃鲤鱼,可惜这条鲤鱼,不是金鲤鱼,不然,我更爱吃!”
和尚在讲着话,对面那书生,面色陡地一变。
只听得他道:“和尚爱吃金鲤鱼吗?”
和尚眼睛一翻,道:“正是,你有吗?”
那书生一翻眼,像是想发作,只见坐在他旁边的瘦子,伸肘在他胁下,轻轻一碰,那书生才忍了下来,不再出声。
众人扒了几口饭,又各自去挟菜,可是台面上五六样菜,无论何人,要伸筷去挟,都被那和尚拦住,不许人动一动。荤的他说是和尚不忌荤腥,素的他又说出家人理应吃素。
片刻之间,人人都对和尚怒目而视。
祁云和金昂霄两人,总算抱定了不生事的主意,而且,他们肚子也饿广,白饭也香,只顾低头吃饭,那紫脸汉子,停了筷子冷笑,尚有五人,望定了那和尚,和尚却大块鱼大块肉向口中塞,理也不理众人。
等到他吃完,才一掷筷子,道:“唔,还有些剩,你们各位别客气!”大模大样地离了开去,一歪身,睡倒在椅子上,兀自道:“好味道!好味道!”
祁云和金昂霄,每人吃了三碗白饭,也回到椅旁,斜斜而卧,那紫脸没一口饭也未曾吃,便自离开了桌子。
那个书生,像是低声自言由语地说了几句什么话,金昂霄和祁云两人。虽然听到,却是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
祁云低声道:“那和尚像是冲着这五个人而来的,我们只留意那紫脸汉便了!”
金昂霄点广点头,当大晚上,两人都不敢十分熟睡,可是一夜之间,甸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只有那书生等五人,轮流各自离开了船舱片刻。
第二天一早,各人醒来,船家又开了饭,那和尚竟然故态复萌!只听指那紫脸汉子道:“大师,你何处下船?”
和尚道:“我最迟下船!”
紫脸汉子“哼”的一声,道:“未曾见过你这样的出家人!”和尚一笑,道:“像你这样的汉子,我也未曾见过!”
那紫脸人像是被和尚这一句话,说中了他的心病,怔了一怔,不再言语。和尚道:“其实,若是有金鲤鱼可吃,这些东西,我看也不看!”
祁云和金昂霄两人,俱都听出,那和尚屡次提起“金鲤鱼”,实是话中有因!
果然,只见他对面那个书生面色又是一变,冷冷地道:“只怕真有金鲤鱼,你便吃不了哩!”和尚冲他一笑,道:“你有吗?”
那书生霍地站了起来,他旁边两人想拦,已经慢了一步。
只见那书生站了起来之后,伸手人怀,手又伸出来时,金光一闪,“叭”的一声,已经将一件物事,放在桌上,道:“你吃吧!”
这一下行动,令得金昂霄和祁云两人,倶皆吓了一大跳。
两人定睛看时,只见桌上,金光耀目,已经多了一条两尺来长,维妙维肖,金子打成的鲤鱼,那鲤鱼通体金光闪闪,两条须却是蓝殷殷,而且十分长,尖端十分锋锐。
别看那书生文质彬彬,但是出手却十分重,寻条鲤鱼,已陷人桌而。祁云和金昂霄两人,一见那书生取出了这样的一条金鲤鱼,早已看出那是一件独门兵刃。只见除那书生而外,其余四人,面色也十分紧张。
那和尚却哈哈一笑,道:“当真有金鲤鱼,可见我虽然醉眼昏花,却还没有看走眼。”他一面说,一面便伸出筷子来,向那条金鲤鱼挟去。
这时候,船舱中人人都望仵了那和尚,和尚却若无其事,只见他伸筷一挟间,已经将那条金鲤鱼挟了起来,那书生一看,面上不禁变色!
他白然知道自己的那条金鲤鱼,长达两尺,粗如手臂,通体纯金,重达五十三斤,又经自己,以经内家功力,陷在桌内,而那和尚居然能以一双普通的竹筷子,轻轻将之挟起,若不是内功有极卨的造诣,怎能做得到这一点?那书生面色一变之后,立即一伸手,向鱼尾抓出!
那书生出手极快,但是和尚的动作更快,手一缩,书生一抓居然抓空!和尚叫道:“咦,干吗给了又想要回去啊!”
那条金鲤鱼,乃是书生仗以成名的兵刃,他本来想试试那和尚的门道,如今反倒被和尚轻轻挟过,如何不急?一抓抓空,身子猛地向前一俯,疾伸双指,指向和尚的双目?
那和尚一直嬉皮笑脸,对那书生,攻势如此凌厉的一招,似乎也没有放在心上,仍以筷子挟着金鲤鱼,向前一送。
那书生一见金鲤鱼向前送来,心中一喜,立即五指齐出,已经改招,向那条金鲤鱼抓了过去!其时,他已经看出,那个和尚武功极高,颇似传说中的一位厉害人物,只求将兵刃夺了回来,已是上上大吉了。
他倏地改招,一抓之下,已将鲤鱼抓中。紧接着,便向怀中一带。满拟可以将金鲤龟夺了过来,哪知一带之下,竟然纹丝不动!
他非但未能将金鲤鱼夺过,而且,只觉得一股大力,自金鲤鱼上嫫了出来,直冲手心,不自由主,五指被震了开来。
五指婳开之后,余力未尽,将他腾地撞退了一步,撞退了一步之后,那书生只当可以立定脚跟了,怎知那股大力,竟有三道潜力在内,第一道,将他五指震开,第二道,将他撞退了一步,第三道力量更大,那书生只觉得身形一晃,一个站立不稳,双腿一软,竟然“咕冬”一声,仰天跌倒!
这一下变化,却是大大地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那一高一矮两人,倏地站起,各自伸手,在身上所悬的大铁板上,拍了一掌,发出了“铮”地一下,渊渊不绝的声响,清脆之极。但另外两个大商家模样的人,却向他们,连施眼色,不令妄动!
那书生跌倒在地之后,立即一骨碌翻了起来,满面通红。
和尚哈哈大笑,道:“喂,你拣错地方了,鲤鱼跳龙门,是在黄河,这里乃是长江,怎么你就乱迸乱跳起来了?”
那书生脸色,本就通红,给和尚那么一说,更是连耳根都发紫,又羞又急,俚在当地,不知怎么才好,那一高一矮两人,怪叫一声,推开椅子,待向那和尚扑了过来,可是,又被两个商人所阻。
只见那两个商人,也站了起来,向那和尚作了一揖,道:“在下等五人,并非有眼不识泰山,但我们只当醉佛千壶,乃是方外高人,不会行动撒泼,是以才不敢相认,如今一见大师身手,方知我们看走了眼,大师多多原谅!”那和尚“啧”的一声,道:“究竟是做买卖人。一张口厉害得紧,刚才那几句,算是捧和尚呢,还是损和尚?”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在一旁见那和尚,如此身手,心中本已在喑暗吃惊。当下一听得他们的对话,那和尚竟是“三佛”之中的醉佛千壶,心屮更是又惊又喜!
他们惊的是,醉佛极少在武林中露面,如今他在船上,对那五人,此不客气,当然是必有所为而来,向己只求先到了青城,见到野魂单独鹤,不想在途中生事,却又偏偏遇上了事。怛同时,他们心中,却也暗暗欢喜。
因为“三佛二真”中,三佛乃是醉佛下壶、长佛瓦丈、毒佛迷真。这三个佛门高人,除"毒佛迷真,心狠手辣,无所不为之外,其余两人,却全是侠义心肠,而且武功极高。
如果醉佛千壶知道了肖己的遭遇,当然也会同情自己的。
当下,只见那一高一矮两人,面色一变,不自由主,坐了下来。
那两个商人模样的人,“哈哈”一笑,道:“明人不说暗话,大师当然不会是凑巧与我们同路,不知意欲如何?”
醉佛一笑,手一扬,将那条金鲤鱼,向书生挥了出去,书生一伸手接住,不知不觉间,吁了一口气,心中一块大石方始落地。
醉佛道:“我听得人说,有几个不成材的东西,吃了野魂单独鹤的亏,单打独斗,不是敌手,竟想联手进犯,想来五位必然不是去青城山的了?”
那五人面上,尽皆一红。
呆了一呆之后,那两个商人模样的人,强打了一个哈哈,齐声道:“大师消息,好不灵通?这两位乃是怒江双鹰,火家兄弟,这一位,乃是金鲤秀士骆文,我们姓贾,一名中际,一名中会,在江湖上,也有小小的名头,正是要去找单独鹤的!”
醉佛道:“好,既然你们遇到了我,那便听我一言,不必去了!”
五人俱皆面有难色,怒江双鹰,火旺、火盛两兄弟,互望了一眼,道:“不行!”
醉佛一笑,道:“你们两个人,一个叫火旺,一个叫火盛,若是不听我的话,定要上闲云峰去,管叫你们,一个叫火熄,一个叫火灭!”
火氏弟兄面色一变,不敢再言语。
醉佛又道:“青城山闲云峰,岂是能去的地方?除非是不要命了!”
他在讲那一句话的时候,似有意无意地,向金昂霄和祁云两人望了一眼。两人在一听得那五人,竟是要联袂去找野魂单独鹤之际,心中便暗自吃惊,如今一听得醉佛如此说法,心中更是一动。
两人心中,都想向醉佛问一问,究竟是何缘故,不能到闲云峰去,但是他们却都没有问出门来。因为他们一直未曾暴露自己,乃是武林中人。
虽说,醉佛千壶,不应该和勾魂帮有关系,但他们两人,在经过了宜昌城中,岳期府上的这一件事后,早已成了惊弓之鸟,实是对任何人都不敢轻易地相信了。
金鲤秀士骆文的面色,也已渐渐地缓了过来。
刚才,他被和尚大力震跌之际,心中实是恨极。可是当他知道,和尚竟是醉佛千壶之后,心中的恨意,便消去了好些。因为,败在醉佛千壶的手下,就算传说出去,也不是什么丢人之事。
当下他沉声道:“大师,我们五人,和野魂单独鹤,全有不共戴天之仇,途中偶遇,才想一起前往,寻他算账,本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大师出言恫吓,未免将我们看得太低?”
醉佛一笑,道:“我是念在你们五人,在武林之中,并无什么劣迹,所以才好意来告诉你们,宁愿赴汤蹈火,青城闲云峰,绝去不得,你们要是不信,那也只得由你们了!”
醉佛话一说完,一仰首,又喝了几口酒,身形一矮,窜出了船舱去。
他才一出船舱,只听得甲板之上,船家喧哗不已,叫道:“和尚跳水寻死啦!”忽然又有人叫道:“和尚原来是神仙下凡!”
金鲤秀士骆文,推开窗子,?谌艘黄鹣蛲饷婵慈ィ患矸鹎Ш闾ぷ?块木板,身在江面之上,向前疾掠而出,顺流而下,势子极快,转眼之间,便已然不见!
众人呆了半晌,只听得火旺大声道:“我们难道就此罢手不成?”
金鲤秀士骆文默然不语,贾中际、贾屮会两人道:“照我们看,醉佛特地赐瞥,绝非没有原因,我们五人,去找单独鹤,本就没有取胜的把握,醉佛既然一再告诫,愚兄弟是决定退出的了!”
骆文道:“在下也徐图后策。”
怒江双鹰半晌不语,才叹了一口气,道:“那我们也只好不去了,令船家在前面码头靠岸,咱们一齐上岸去吧!”
其余三人,都点了点头。
五人的而色,都显得十分沮丧,显然是因为难以寻野魂单独鹤报仇,而心中难过。
祁云和金昂霄两人,互望了一眼,又退到船舱的一角。
祁云低声道:“昂霄哥哥,醉佛不欲他们到闲云峰去,那是因为怕他们五人,不是单独鹤的敌手之故,所以才故作惊人之言的!”
金昂霄知道祁云,特意如此说法,乃是怕自己也听了醉佛的话,不敢到青城闲云峰去之故!
他苦笑了一下,道:“云妹妹,我们除了去找单独鹤之外,绝无地方可去,就算真的有什么9险,也只得拼-拼!”
两人都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
到了下午时分,船在一个小城的码头上,停了片刻,金鲤秀士等五人,便离船而去,那紫脸汉子,却仍是端坐不动。
船只不过停了半个来时辰,便继续航程,舱屮少了六个人,显得冷清许多,金昂科和祁云两人,越看越觉得那紫脸汉子,行迹可疑。
因为那紫脸汉子,虽然脸向着窗外,装着在观看江景,但是却又不时转过头来,眼角向祁云和金昂霄两人望来。
到了傍晚时分,祁云实在忍不住了,低声道:“昂霄哥哥,如今船中,只有他一个人,我们怕他作甚?如果我们不敢惹他,他又是勾魂帮派来跟踪我们的话,我们的行踪,反倒难以守秘!”
金昂霄想了一想,也觉得有理,道:“如果他不是勾魂帮的人,我们岂不是又多惹是非?”
祁云道:“别怕,就算惹这些小是非,总比一路上提心吊肫的好!”
他们两人,正在说着,那紫脸汉子,又转头句他们望了过来。
祁云趁机发作,一瞪眼,道:“有什么好看?”
紫脸汉子呆了一呆,突然“嗤”地一笑,神情之间,竟像是十分有趣,而且还有几分天真之意,和他那张紫脸虬髯一配,这种神情,实是令人喷饭!祁云“哼”的一声,道:“鬼鬼祟祟,你究竟是什么人?”
紫脸汉子道:“大家搭船赶路,我何尝问你们是什么人来?”
祁云“翟”地站起,道:“你不必装模作样了,可是勾魂帮主,派你来跟踪我们的?”
紫脸汉子一听得“勾魂帮主”四字,陡地呆了一呆,祁云心中,更是起疑,和金昂霄使了一个眼色,金昂霄一见紫脸汉子这等情形,也认为可疑,站了起来,一起向前,跨出一步。
紫脸汉子仍端坐不动,道:“怎么,你们想要打架吗”金昂霄沉声道:“阁下若是勾魂帮中人,我们可绝不能放过你!”
紫脸汉子“哈哈”一笑,道:“如果我是勾魂帮中的人,只怕不能放过你们!”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听得他言间闪烁,既不承认,又不否认,心中更是又惊又怒,霎时间,两人心头,家破人亡之恨,一齐涌上心头,两人身形一闪,左右分开,已将紫脸汉子围住。
祁云叫道:“昂霄哥哥,先将他擒住,看看他究竟是什么人!”
紫脸汉子一笑,道:“不行,我比姑娘还要丑,还是不要看我的本来面目的好。”一面说,一面像是又觉得有趣,再是“嗤”地一笑。
祁云冷冷地道:“姑娘是生得丑,又怎么样了?”
紫脸汉子摇了摇手道:“算了,大家赶路,何必生事?”
金昂霄手按在剑柄之上,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紫脸汉子的声音,也大是不快,道:“人家不愿意说,你又怎样?”
祁云一声断喝,“玱琅琅”一声,已经抖出了链子枪,手腕一震,枪尖“刷”的一声,已向紫脸汉子的胸前刺出!
紫脸汉子身子一侧,“叭”的一声,枪尖刺入了椅背,祁云见对方只是任意一闪,便将自己的一招“长虹贯日”轻易躲过,心中一凛,正待一抖手将链子枪抖出再攻第二招时,紫脸汉了反一伸手,已握住了链子枪的铁练。
祁云用力一扯间,竟然扯之不动,她心中不禁大惊,叫道:“昂霄哥哥!”金昂霄再不犹豫,“锵”的一声,长剑出鞘,一剑攻出!
他这里一剑攻出,只见紫脸汉子反手--振,将链子枪抖了出来,枪尖-晃,正好碰在长剑之上,“叮”的一声,金昂霄只觉得对方虽然只是随随便便地一碰,可是却有一股柔韧之极的力道,随之而发,那股人力一震了开来,金昂霄身不由主,腾地向后,退出了一步,手中长剑也被震得嗡嗡直响!
紫脸汉子一松手,抛开了链子枪,笑道:“这种身手,也敢惹事吗?”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此际全已看出,那紫脸汉子的行动,虽然怪模怪样,但是武功却是极高,自己非敌手!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怎么才好。
那紫脸汉子望着他们,笑了一下,道:“只要你们不再生事,我倒也不会来怪你们。”
究竟祁云和金昂霄遇上的紫脸怪汉,是什么人物?下集自有分解。
第九回 技服虎魔
两人听得他肯就此罢手,心中更增疑惑。
他们心想,如果那紫脸汉子是勾魂帮中的人,他武功高过自己两人,尽可以将自己在此杀死,沉尸江中,何以不动手?
如果说他不是勾魂帮中的人,则他分明是冲着自己两人而来,又是什么路数?
两人心中忐忑不已,都拿不定主意。
紫脸汉子道:“你们想定当了没有,是要动手,还是息事宁人?”
金昂霄想一想,道:“只要你不与我们为敌,我们当然不愿与你动手!”
紫脸汉子“哈哈”一笑,却又+置可否。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更摸不透他究竟是什么路数,明知打他不过,只得忍住气,退了开去。
船行三日,已经到了万县。
本来,金昂霄和祁云两人,可以再溯江而匕的,倪是在这三天之中,虽然没有什么事发生,他们两人,却都提心吊胆,一到了万县,便上岸改走陆路,在县城中,选购了两匹骏马,一口气赶出了四五十里,未见那紫脸汉子追来,才松了一口气,到了一个小林子中,便停了下来,歇一口气。
可是,他们两人,刚一停下,却听得一阵马蹄声,直奔林子而来。
两人抬头一看,不禁倒抽了一口气!
只见一匹骏马,疾驰而至,马上那人,却正是紫脸汉子!
那紫脸汉子来到了林中,冲两人一笑,道:“又遇上了,巧得很啊!”
两人只得“哼”的一声,算是答应,心中却是吃惊不已,金昂霄硬着头皮,走了过去,道:“阁下紧随不舍,究竟为了什么?”
紫脸汉子道:“见鬼么?谁跟你们来?各人走各人的路也不行?”
祁云大声道:“你不是跟我们,为何我们上船,你也上船?”
紫脸汉子道:“丑姑娘,你怎么不讲理?你们上了岸,便不准我离船,莫非要我在船上过一辈子不成?”
紫脸汉子所说,虽是一片歪理,怛两人却也想不出用什么话去反驳他的好。祁云道:“那么,你:哪儿去,可以一说吗?”
紫脸汉子道:“你两人上哪里去,如果能说,我也能说。”
祁云将心一横,道:“好,我们上青城山闲云峰去!”
紫脸汉子“哦”的一声,道:“那我们不能同路了,我上剑阁去,可惜得很!”
祁云咕哝道:“可惜什么,谢天谢地!”
紫脸汉子做了一个怪脸,道:“丑姑娘,只怕分手之后,你要想我哩!”他这句话,却是说得大是轻薄,祁云固然情窦未开,但究竟是少女,一听之下,哪能不怒,骂道:“你放什么屁?”
一跃向前,便要动手,可是紫脸汉子却一抖缰绳,蹄声得得,又已绝尘而去,恨得祁云望着他的背影,破口大芎!
金昂霄道:“云妹妹,看这人的情形,像是对我们并无恶意!”
祁云道:“若是我们前面,遇不到他了,便是没有恶意,要不然,他一定是勾魂帮中人!”
金昂霄叹了一口气,道:“我们行藏已泄,此去青城,路上不知会发生一些什么事?若是终于难逃毒手,实是枉了一幻神尼、雪魂上人两人的一番苦心!”
祁云心中,也是黯然,四面看了一看,那林子十分幽静,想来刚才自己所说的话,除了那紫脸汉子之外,也不会有人听到。
她叹了一口气,道:“昂霄哥哥,你说一幻神尼,在临走时,曾绐你一个包裹,我们一直没有机会看,不知是什么东西?或老有逃牛之示,亦未可知?”
金昂霄道:“正是,这里不像有人,我们+妨拆开来看看!”
他一面说,一面从怀中取出那只包裹来。
他一见到了那只包裹,想起一幻神尼将自己和祁云两人救出,向己却遭了不幸,不禁仰天浩叹,祁云接过了包裹,解了开来,只见里面乃是一叠白色的素绢,展了开来,足有五尺见方,绢上却是什么也没有,只是洁白一片!祁云和金昂霄两人,心中不禁愕然,一幻神尼在面临强敌之际,将一幅白绢,交给了自己,却是什么意思?两人翻来覆去,看了半晌,仍是毫无所得,祁云道:“莫不是一幻神尼弄错了?”
金昂霄道:“多半是这一幅白绢,质地虽然十分特异,但是对我们来说,却是并无用处!”
两人正在说着,突然听得头顶上,响起了“嗤”地一下笑声。
两人一听得那笑声,心中猛地一凛。
因为那笑声,他们听到已不止一次了!
两人连忙抬头看时,心中不禁又惊又恨,原来就在他们身旁,一株大树的横枝之上,一个人稳稳地坐着,正是那紫脸汉子!
那紫脸汉子是什么时候,去而复转的,他们两人,竟一无所觉!
祁云大声道:“你说要到剑阁去,怎么不走?”
紫脸汉子道:“我不想走了。”
祁云冷笑一声,道:“是勾魂帮派你来跟踪我们的,是也不是,为何还不下手?”
紫脸汉子像是又怔了一怔,随即一笑,道:“丑姑娘,刚才你骂我的话,我全听到了,大姑娘家,出口那么恶毒,小心找不到婆家!”
祁云给他说得满面通红,道:“你也不去照照镜子,你这副尊容,只怕夜叉见了也怕!”紫脸汉子道:“闲话少说,这幅白绢,真是一幻神尼给你们的吗?”
金昂霄听了,心中一动,道:“是又怎么样?”
紫脸汉子道:“反正你们要了,也没有什么用处,给了我吧!”
金昂霄道:“你要了又有什么用处?”
祁云怒道:“昂霄哿哥,和他废话作其?”
祁云的话,刚一出口,只听得林子外面,传来了“哈”、“哈”、“哈”“哈”四下笑声。那四下笑声,第一下起自一隅,两人心中一凛,连忙四面看去,只见四条人影,疾掠而至!
两人定睛一看间,不由得凉了半截!
那四人,黑衣白边,头上带着狰狞的青铜面具,正是勾魂帮中人!
两人忙又抬头看去,那紫脸汉子,却已不见,也不知道他在那么短的时间中,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两人连忙背靠背站定,各掣了兵刃在手,准备作困兽之斗。
只听得一人道:“你们两人,居然从宜昌一路逃到此处,也算你们命大,莫非心犹不足,还想再句前逃去吗?”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心中恨极,紧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那四人向前,逼近了三步,已将两人围在不到丈许方圆的圈子之中!金昂霄大叫一声,道:“云妹妹,与他们拼了!”
长剑一震,猛地一剑,向前刺出,祁云也是怪叫一声,链子枪抖起老大一朵枪花,攻了出去,两人各攻了一招,那四人却一齐向前逼来,其中两人,并不动手,另两人也不用兵刃,各自衣袖一挥,荡起了一股劲风,向两人的兵刃卷来。
劲风拂面,金昂霄和祁云两人,已经连气都透不过来,攻势一慢之际,链子枪和长剑,都分别被那两人衣袖卷住!
那两人“哼”的一声,手臂向下一沉,衣袖一震间,金昂霄和祁云,虎口迸裂,兵刃被对方,硬生生地夺了过去!
两人一出手间,便失了兵刃,一时之间,实是呆若木鸡!对望了一眼,心头实是难过之极!只见夺了金昂霄长剑的那人,“哼”的一声,衣袖一松,长剑向上,飞起三尺,一伸手接住,挽起一个剑花,向金昂霄的背后刺到!
金昂霄明知勾魂帮中,个个皆是高手,自己和祁云两人,能以两次逃脱,已算是奇迹,这次自是,万无幸理,因此根本不作躲避之想,双自—闭,瞑目待死!
就在此际,却听得“铮”的一声响。
金昂连忙睁开眼来,只见那人,长剑向上扬起,像是被什么大力,挡了开去一样,而立即有两人,一声陡喝,足尖点落,已向附近一株大树之上,疾掠了上去,身在半空,猛自喝道:“什么人?”
那两人的身法,实是快得出奇,三个字才一出口,便已到了树上。
那树枝叶,极是繁茂,那两人一到了树上,身形便为树叶所掩,看不清楚。
也就在他们两人,身形在树叶中隐没之际,只听得两人的闷哼之声,传了下来。连树叶也未曾抖动了一下,便自没有了声息。
下面那两个勾魂帮中人,不由得一冻,道:“兄弟,怎么了?”
连问两遍,也是了无冋音。
其中一人,仍以长剑,对住了金昂霄和祁云两人,另一人手一按,掣了长剑在手,足尖一点,身形疾拔而起。
他拔起了丈许高卜''却不跃上树,只是挥动^剑,在篓时间,连发三招。只见剑气如虹,纵横之间,竟达丈许。
三招一过,他身形下沉,枝叶纷堕,露出一大片光秃秃的枝干来。
只见刚才跃上去的两人,散手散脚,身子搁在树枝之上,心中一个小洞,鲜血汨汨而出,敢情已经死于非命!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一见了这等情形,心头不禁突突乱跳!
这件事,当然是那紫脸汉子所为,那紫脸汉子的武功之高,竟远在自己想象之上!
那两个勾魂帮中人,一见这等情形,也是大吃一惊,呆了一呆,那人足尖再点,掠上树去,手起处,“刷刷刷”三剑,将树枝削断,两个人的尸体,落了下来,他正要身形一闪,落了下来之势,突然见树上,人影-闪,向他扑来。
那疾扑而至的人影,来势之快,简直是难以形容,简直如同鬼魅一样,一闪之间,便自掠了开去,隐没在树丛之中,几子叫人疑心是眼花!
然而那条人影,才一隐没,那在树上的勾魂帮中人,身形一摇,头卜''''脚上,也“砰”的一声,从丈许高下,跌了下来!
他一跌到地上,只不过身子微微一动,便自死去,而在他背心上,也有着一个乌溜溜的小洞,鲜血汨汨而流!
霎时之间,四个勾魂帮中的高手,竟自了账了三个,其余一个,不自由主,向后退幵了丈许,尖声道:“什么人敢与勾魂帮作对?”
只听得那树叶丛中,传来了一个娇脆已极的女子声音,道:“你走不走?若不是留着你报信,也一迸将你杀了!”
那人明知帮中规矩,一奉令出动,许成不许败,此际实是万不能退。可是眼看三个同伴,先后死去,连敌人是谁,都未曾看清,心中实是发毛,不敢久留,当真是留也难,去也难!
而祁云和金昂霄两人,一听得从树丛中传出的,竟不是那紫脸汉子的声音,而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声音,心中也不禁愕然。
正在此时,突然又听得树上,传来了“啊”的一声,一条人影,由树上直跌了下来。
那勾魂帮中人一见有人自树上跃下,只当是对方杀将前来,怪叫一声,身形一晃,便向前一溜烟似的逃了开去!
祁云和金昂霄两人,松了一口气,定睛看时,只见那从树上跌下来的,却楚那紫脸汉子,正跪在地上,叫道:“姑娘饶命!”
可是树上,却了无声息,紫脸汉子还在不断叫着,祁云和金昂两人,本来还当片刻之间,将三个勾魂帮高手杀死的,就是这个紫脸汉子,如今一看这等情形,分明另有其人!而且,那四个勾魂帮中高手,还大有可能,是这紫脸汉子所钩来的!
两人一想及此,心中不禁大是有气,身形一晃,掠向前去,各向紫脸汉子攻出一寧"可是他们两人,一掌甫出,紫脸汉子突然一滚,便避了幵去,一滚开之后,便一跃而起,身形如飞,窜人了林中不见!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定了定神,齐声道:“多谢尊驾救命之恩,但尊驾因我们而得罪了勾魂帮,实是危险之极,我们也不敢请问阁下高姓大名,以免更为阁下招来横祸!”
刚才那紫脸汉子,在地上跪着,大叫“姑娘饶命”之际,树上一点声音也没有,此际两人一说,树上却又传下了那动听之极的女子声音,道:“那不算什么,倒是你们两人,一路上仍要小心,你们不妨将那三人的面具,除下来看看?”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答应一声,金昂霄先收起了地上的那幅白绢,祁云心急,早已将三人的青铜面具,一起掀开。
只见那三人,两个约莫五十上下年纪,面目甚是相似,额上都有着一搭心形红记。
金昂霄尚来不及看第三人,一见那两人,已经吃了一惊,那两人分明已经死去,他仍不自由主,向后退了一步。
原来,他认得那两人,乃是自己父亲的好友,在武林中也极其有名,武功极高,人称西川二雕,独门黑砂掌,已有七成火候!
以这两人的武功而论,要一出手间,便令他们死去,实是难以想象之事!祁云道:“三个人我都不认识。”
金昂霄又向第三人看去,只见那人,竟是一个道士,头上还梳着一个道髻。约莫四十上下年纪,自己也未曾见过。
只听得树上又传下来那女子的声音,道:“这两人,乃是西川二雕,这道士,只怕多半是金扇羽士,哼,想不到大方真人的首徒,竟是勾魂帮中人!”金昂霄和祁云两人,心中又不禁暗自吃惊。
不要说巫山绵绵观观主,大方真人,乃是“三佛四真”中的人物,这金扇羽士,本身武功,已得大方真人五分真传,也是非同小可!
不论是西川双雕也好,金扇羽士也好,他们虽然不算是武林之中,顶儿尖儿的人物,但是除了“三佛四真,五侠孤鬼,二魔一魂”这十六个绝顶高手之外,这三人也是在武林之中,称雄已久之人物。但是,这三人却是在一,便自死于非命!
由此可知,那在树上发话的女子,武功之高,实是难以想象!
金昂霄顿了一顿,又道:“前辈,你武功虽高,但我们曾亲见孤鬼卜阴,死在勾魂帮主之手,你还是小心一点儿的好,小''要露了行藏,招来麻烦!”那轻脆已极的女子声音,“格格”一笑,道:“你知道我是什么人?怎么一开口,便叫我前辈?”
金昂霄听得那女子的一笑,似乎还含着稚气,而且她又如此说法,心中也不禁为之一怔,便道:“阁下武功如是之高,当然是武林异人了!”
那女子又是“格格”一阵娇笑,只听得笑声迅速地自近而远,传了开去。片刻之间,笑声已细不町辨。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呆了片刻,祁云道:“昂霄哥哥,我们总算又逃过了一关!”金昂霄心中暗叹一声,道:“云妹妹,我们虽然又逃过了一关,但是勾魂帮耳目,如此之伙,只怕总有一天,逃不过去!”
祁云浓眉紧蹙,道:“事在人为,我们只要设法到了青城,见到了野魂单独鹤,只怕便可以遇上儿天安逸的日子了!”
祁云茫然道:“以后又怎么样呢?”
祁云道:“昂霄哥哥,还是事在人为那四个字,只要有一口气在,此仇不能不报!”
金昂霄望了祁云半晌,缓缓点了点头,道:“云妹妹,你毅力如此之强,我心中实是十分佩服你!”
祁云脸上,忽然一红,转过头去,道:“说这些干什么?”
金昂霄拾起一块尖石,在地上划字,片刻间,便写成了“西川二雕、金扇羽士,乃武林败类,勾魂帮中人物。”写完之后,又将三人的尸体,并排排在那两行字之旁,好叫过往武林人物知道。
两人并不多耽搁,又一直向前赶路。
当天,直到夜晚,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变。
两人心知勾魂帮中人,绝不肯轻易放过自己的,此去青城,可以说是步步危机!
但是两人除了依孤鬼卜阴之言,前去青城之外,又别无他处可去,是以硬着头皮,连夜赶路。
到了午夜时分,忽见前面,月色之下,一个人直挺挺地站在路中心。金昂霄和祁云两人,心中一凛,想要绕道而行,但是又知道自己既已发现了对方,对方一定也发现了自己,身形停了一停,已听得那人“哈哈”一笑,道:“幸会,幸会,又碰到了!”
两人一听那人发话,心中便不禁有气!
原来那人,竟就是这个身份神秘的紫脸汉子!
祁云“哼”一声,一面向前走去,一面道:“日间那四个勾魂帮中人,可是你引来的?”紫脸汉子冲她一笑,道:“是吗?”
他这两字,语意含糊,实是不知他说是,还是说不是!
金昂霄低声道:“云妹妹,这人武功甚高,我们打他不过,还是别和他多说,自顾自赶路的好!”
祁云试过那紫脸汉子的武功,也知即使两人联手,亦非其敌。
如今看来,紫脸汉子像是在等什么人,并不想对自己动手,确是应该趁此机会离去。闻言点了点头,两人加快脚步,一直向前驰去。
驰出了里许,回头看时,不见紫脸汉子追来。
金昂霄忙道:“云妹妹,咱们绕一个弯子,好叫他不知我们的去踪。”祁云道:“说得是!”
两人舍了正路,向左掠出。他们本来,是想转一个弯,再回到路上来的。但是这一带地方,他们都未曾到过,向侧掠出之后,穿过了一座树林,已经到了一座莽莽苍苍的深山之中。
那时,偏偏天上,浓云四合,遮住了明月,眼前更是漆黑无比,两人在山中转来转去,转了一个来时辰,已经迷失了途径。
金昂霄见瞎转无功,便停了下来。
他刚一停下,忽然听得祁云“咦”的一声,道:“那边有亮光!”
金昂霄连忙转过头去看时,眼前却仍是漆黑一团。
祁云道:“你再等一等,便可看到亮光了!”
金昂霄呆立不动,果然,等广一会儿,只见前面,二十来丈远近处,有火光一闪,那火光一闪之间,可以看到有一个人,站在一块大石之前,但是火光一闪即灭,眼前又复漆黑!
金昂霄低声道:“云妹妹,这里有人,我们快避开去吧!”
祁云想了一想,却道:“避什么?我们过去看看。”
金昂霄忙道:“云妹妹,不可生事。”
祁云呶起了嘴,道:“我说要生事吗?”
两人低声交谈之际,只见火光,又?且涣痢?br />
那一次,火光亮的时间较长,两人都看清,那人的身材,十分高大,而且,他身旁,还伏着毛茸茸的一大团物事,看来竟像是一头猛兽!
当他们两人,想看清那究竟是什么猛待之际,火光却又熄灭!
金昂霄本来,绝不想节外生枝,只求平安到达青城,见到野魂单独鹤,便于愿已足。可是此际,他好奇心也为之大炽!
试想,在这样的荒山之中,半夜三更有人已是奇事,而如今不但有人,而且人旁,又有着一头野兽,而那人又连发出火光,不知为了何事。此情此景,实是令得人好奇心难以抑制!
他立即低声道:“我们小心些!”
祁云一听得金昂霄同意,早已悄悄地向前走出,金昂霄跟在后面,两人向前,走出了十二三丈,便在-块大石之后,将身子隐了起来。
在他们向前走出之际,火光又亮了三次。
他们一在石后藏定了身形,只见火光,又亮了起来,这一次,亮的时间更久,两人相隔又近,只不过七八丈左右,看得更是分明。
&先他们看到的,是那人身旁,所伏的猛兽,竟是一头头尾长达丈许,一身黑毛,闪闪生光,双目绿光幽幽的黑虎!
那头黑虎,虽然伏在地上,但是黑毛起伏,神威凛凛,令人绍而生威!而那人的身量之高,更是高得出奇,竟在八尺开外,手大脚大,满面都是疤痕,令得他看来,像是妖魔一样,令人生怖!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见那人的样子,如此的恶,都屏住了气息。
只见那人,双目异光四射,注定在身前的一块大石上。两人也向那块大石看去,只见那块石上,刻着“在此相会”四个大字。
那四个字,并无斧凿的痕迹,但如果说,那是以手指在石上刻出来的话,则其人的功力之深,实是难以想象两人看了一会儿,火光又已熄灭。其时,乌云略稀,星月微光之下,那人的身形,看来更是高大。
只听得那人,突然“桀”地一笑,声如破锣,难听之极。接着,便听得他道:“已依约亮火七次,阁下如何,还不现身?”
那人一开口,也是声如破锣,但是却又十分铿锵,可见他内功极深。金昂霄和祁云两人,这时已经猜到,那带着黑虎的高个子,多半是在这里约了什么人,那人的模样,既然如此之怪,当然不会是等闲人物,只是不知道他所约的,究竟是什么样人?
两人正在想着,突然听得西北角上,响起了一下锐啸之声!
那一下锐啸之声,传人他们两人的耳中,两人都不自由主地打了一个寒战,身子也紧紧地靠在一起,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出!
那锐啸之声,来势极快,晃眼之间,人影闪动,一个人已来到了大石之旁!
金昂沔和祁云两人,一听得那锐啸之声,便立即认出,那一声啸声,正是勾魂帮主所发,人影一闪间,两人定睛看吋,只见电也似疾,闪到了大石之旁的那人,却又和上次,在卜氏宗祠中见到的勾魂帮主,装束完全换了样子。
来人一身黑衣,面上蒙着黑纱,在黑暗中看来,更显得神秘。但不论来人装饰和以前如何不同,他眼中的那股异彩,金昂霄和祁云两人却是极其熟悉,正是他们的仇人,勾魂帮主!只听得那高子冷冷地道:“阁下便是近年来蜚声武林的勾魂帮帮主吗?”
勾魂帮主尖声道:“正是,你肯依约来会,算是识趣。”
那人“哈哈”一笑,道:“阁下能神不知,鬼不觉,在舍间留函,约我来此相会,在下甚是佩服,但是我是否加人贵帮,却还未决定,阁下如此语气,未免太托大了些!”
勾魂帮主四面一看,金昂霄和祁云两人,连忙一缩头,唯恐被他看到。但是,他们两人,却觉得勾魂帮主锐厉已极的目光,已在他们的身上,停了一停一样,心中“怦怦”乱跳,深悔多此一举!
勾魂帮主看了一看之后,道:“久闻你所豢七虎,厉害之极,为何如今只见-虎?”
勾魂帮主此言一出,金昂霄和祁云两人,更是出了一身冷汗!
他们两人,本是名家孓弟,武林中高手的状貌来历,师氏都曾对他们说过。他们乍一见那高个子,已觉得其人气度非凡,定然不是常人。但是他们在一时之间,却想不起那是什么人来。
如今,他们一听得勾魂帮主,提起什么“手下七虎”,心中一动,立即想起,此地乃是川中,眼前此人,自然是“二魔一魂”中的“虎魔”范吼!久闻虎魔范吼,不但武功极高,天生神力,三岁便能伏虎,而且,最善豢虎,他所豢的七头黑虎,久已通灵,力大无穷,若是陷入七虎的包围之中,比遇上七个武林高手,还要凶险!他“虎魔”之名,也因此而来。
“二魔”中,一是蛊魔林残,最善使毒,常在苗疆活动,一是虎魔范吼,却也甚少出现,只在川康云南一带的山中走动。如果这两人,常在江湖上现身的话,只怕为他们所害的人更多!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见自己一念好奇,竟然闯人了虎魔范吼和勾魂帮主两人的是非圈中,心中不禁好生后悔。可是他们此际,却是骑虎难下,因为若是后退,。只怕一发出声响,便为两人所觉,因此只得屏气静息,凝立不动。只听得虎魔范吼冷冷地道:“原来阁下也知七虎威名吗?”
他一面说,一面伸手,在他身旁所伏的那头黑虎头上,轻轻地拍了一下,那头黑虎,倏地站了起来,发出了一声低吼!
黑虎站起之后,更是令人望而生惧,而它那一声低吼,声音闷实,犹如响起了一个闷雷一样,金昂霄和祁云两人,更是相顾骇然!
吼声甫毕,突然,又听得六下吼声,自远处传到,腥风过处,只见六条於大黑影,一起扑了出来,乃是六头和刚才那头黑虎,一样大小的黑虎。一共是七头黑虎,一齐在范吼身边蹲了下来!
勾魂帮主目光在七头黑虎身上,扫了一扫,道:“这七头猛虎,确是罕见,但是却可惜得很!”范吼道:“可惜什么?”
第十回 金线蜈蚣
勾魂帮主道:“本帮人物,除我一人之外,绝无第二人能知身份,你这七头黑虎,却是人人一见便知你的身份,是以必需杀死!”
范吼冷笑一声,道:“阁下此言,也未免说得过早了!”
勾魂帮主哈哈一笑,道:“范朋友,孤鬼卜阴的死讯,谅必你也听到了?”范吼“哼”的一声,道:“听到了又怎么样?”
勾魂帮主道:“他便是不肯加人本帮,而死在我手卜的!”
范吼一声怪笑,道:“如此说来,阁下足以死相胁了,为何不先问一问,在下是否害怕?”
勾魂帮主道:“你只说对了一半,我不但以死相胁,而且,还以利相诱!”范吼“嗯”的一声,像是为勾魂帮主的话,说动了心,顿了一顿,道:“口说无凭,眼见是实!”勾魂帮主道:“自然要让你看上一看的!”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看到此处,已然知道以后事情的发展了!
因为这时候的情形,恰如他们躲在石棺之中,勾魂帮主和孤鬼卜阴的对白一样,接下来,当然是勾魂帮主,取出什么东西来,给范吼观看了。
上次,在卜氏宗祠之中,他们两人,躲在石棺之中,皆未曾看清,勾魂帮主所取出,几乎令得卜阴心动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此际勾魂帮主和范吼两人的一切,他们都看得极其清楚,两人心中暗忖,这一次,一定可以看到,引得那么多武林高手,加入勾魂帮为非作歹的,究竟是仆么样的宝贝东西,稀世奇珍了!
只见勾魂帮主话一说完,右手便抖了一抖。
在他右手一抖之间,只听得“刷”的一声响,银光一闪,已经从衣袖之中,抖出了一幅白绢来。那一幅白绢,虽在黑暗之中,却也隐泛银光,但白绢之上,却又什么也没有!
金昂霄一见勾魂帮主抖出了这样的一幅白绢,心中不禁大是愕然!
他不自由主,伸手人怀,摸了一摸。
他怀中的那幅白绢,仍好端端地在着。怛是,勾魂帮主所抖出的那幅白绢,却和一幻神尼交给他的那幅白绢,不论尺寸大小,颜色形状,全都一模一样!
祁云这时候,也已看出了勾魂帮主抖出的白绢,和自己所有的一样,她心中也是奇怪之极。
只见勾魂帮主白绢才一出手,范吼满是疤痕的面上,神色陡地一变,双目之中,异光大炽,充满了贪念,像是看到了什么比性命还要紧的东西一样!勾魂帮主却只是将那幅自绢,在范吼的眼前一扬,不等范吼有若何动作之前,手臂一伸,又已将那幅白绢,迅速地纳人了他的衣袖之内!
范吼像是呆了一样,好一会儿,才道:“当真!是?迸……真是?”
听他的语意,像是不信刚才所见,竟是事实!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更是大惑不解。因为这样的一幅白绢,可以说,丝毫也没有出奇之处!
至于何以会令得虎魔范吼这样的高手,也为之失魂落魄,那简直是不可思议之事!
只听得勾魂帮主道:“你如果加入本帮,便能与我共享。”
范吼怔了半晌,突然一声冷笑,道:“阁下孤身一人,我一人之外,尚有七虎,只怕我不必加人贵帮,也可为我独享!”
勾魂帮主“哈哈”一笑,道:“我早知你会如此说法,你不妨试一试,待你心诚悦服,再加入本帮也不为迟!”
范吼双同,精光四射,向勾魂帮主,望了半晌。
他向来和人动手的规矩,人出虎不出,虎出人不出,绝无一次,人虎一齐七,那也是他极是肖负的缘故。这时候,他自然知道,勾魂帮主近年来,在武林之中,既具如此声威,当然不是等闲之辈,但是与其人虎齐上,不如先驱七头黑虎,上去与之斗一斗,看看他的武功,究竟高到如何地步!
主意打定,他身形向后一退。
勾魂帮主不待他开口,便道:“范朋友,可是先要我斗一斗七虎吗?”范吼道:“正是!”
勾魂帮主道:“咱们可得言明在先,这七头黑虎,必要消灭,我出手绝不容情!”
范吼心忖,你要力毙七虎,谈何容易?如今且由得你吹大气去,便道:“只要有此本领,尽管下手!”
他话一说完,身形后退,双掌互击,发出了“拍”的一声响。
那七头原来蹲在地上的黑虎,一起站起,腥风阵阵,已散了幵来,将勾魂帮主,团团围住。勾魂帮主则仍是若无其事地站着。
范吼见七虎已将勾魂帮主围定,身形再退,退出之际,双掌互击,“啪啪啪”三声过处,只听得三头黑虎,齐声闷吼,七条长大已极的黑影,卷起腥风,已向勾魂帮主一齐扑了过去!
虎魔范吼所豢的七头黑虎,其厉害之处,乃在于久经训练,动作一致,上则齐上,退则齐退。而受七虎围攻的人,武功再高,也势难七面俱皆顾到,是以历年来,丧生在七虎爪下的武林中人不知多少!
当下,只是七虎向前扑出之势,已是惊心动魄,只见钩魂教主,在七虎扑来之际,一声尖啸,身形已经凌空拔起!
勾魂帮主这一拔起,足有两丈高下,七头黑虎,一齐扑空!
勾魂帮主身形拔起之际,快疾无比,但在一避开黑虎的扑击之后,下落之势,却更是迅疾无伦,一起一沉之间,双掌已经拍出。只听得两下骨裂之声,他两掌正击在两头黑虎的额上!
那两头黑虎,一声怪吼,风云变色,向外直滚了出去,翻腾了几下,便自死去!
范吼在一旁,见勾魂帮主一出手间,便已击毙了两头黑虎,心屮不禁大是骇然!他自幼父母双亡,乃是由虎乳哺大,是以天生神力,罕有其匹。
而他和虎群之间,感情也是超乎人兽的感情之上,一见一招之间,已损失了两头黑虎,又惊又急,双掌连击,命黑虎后退。可是,尚余五头黑虎,见同伴为敌人所伤,凶性大发,连主人的命令,都不肯听,狂吼连声,爪牙齐张,又一齐向勾魂帮主,扑了过去。
勾魂帮主身形闪动,疾如轻烟,在五虎的围攻之中,向外闪去。
他才一闪开,手伸处,已经抓住了一头黑虎的长尾!
只见他身形,滴溜溜地一转,将那头黑虎,直摔了出去,“砰”的一声巨响,撞在山石之上,那一撞之力,实是大得不可思议,那头黑虎,立时骨折筋裂,鲜血四溅,落下地来,竟已不再像一头猛虎,而是成了黑茸茸的一团兽皮了!
范吼见势不佳,再这样下去,七头黑虎,非死尽不可!
他连忙一跃向前,双手齐伸,一声臣吼,已经抓住了两头黑虎的颈项,双臂一振,那两头黑虎怪吼一声,已被他抛出了老远,落地之后,一个打滚,呜呜低吼不已,但却不再向前扑来。
而在范吼抓起两头黑虎的同时,又踢出了两脚,将另外两头黑虎,踢得滚出了三四丈,才止住了势子,范吼身形一凝,道:“果然好身手!”
他在讲这一句话时,心痛三虎之死,心中实已怒到极点!
勾魂帮主却尖声道:“区区小技,何足道哉!”
范吼厉声道:“阁下要令我心服口服,却还要不吝赐教!”
勾魂帮主道:“我也正有此意,阁下请出招!”
虎魔范吼的一身武功,皆从虎身上而来,他的招式,也和其他各门各派的武学招式,截然不同,每一招每一式,都摹仿猛虎的动作。
勾魂帮主话才出口,只见范吼身形一矮,身上发出“格格”之声,十指如钩,带起锐厉已极的嘶空之声,身如旋风,向勾魂帮主胸前,疾抓而出!
勾魂帮主待他十指,堪堪抓到之际,身子一转,紧贴着范吼的身边,掠了过去,在掠过之际,无声尤息,一掌拍叫范吼腰际。
范吼变招,也当真快疾,一抓不中,双手立即反抓,左手抓空,右手却正好拿向勾魂帮主的手腕!
勾魂帮主一声尖笑,道:“来得好!”
他本来是一掌向范吼腰际拍出的,三个字才一出口,手臂一缩,突然化掌为抓,却又并不是向范吼抓出,而是五指对准了范吼那一抓的五只手指,迎了上去!
电光石火之间,十只手指的指尖,已经碰了一碰!
只听得范吼一声怪叫,声震山岳,身子向前,直跌出了两步,方始转过身来!勾魂帮主笑了一下,道:“如何?”范吼的面上,现出了大惑不解之色。
原来刚才,他五指和勾魂帮主五指,相触之间,正待内力疾涌,将对方震退之间,却感到了一股寒意,透指而过,令得整条手臂,如同僵冻一样,这乃是他从来也未曾遇到过的怪事!所以,在他仓皇之中,他一连向前,踏出了两步,再转过身来。
勾魂帮主如此一问,他才厉声道:“你适才所使,是什么功夫?”
勾魂帮主一笑,道:“我身挤七门,久已失传的绝顶神功,刚才不过是其中之一,如果你加入本帮,又对我执弟子礼的话,我看你行事如何,自然会慢慢地传授与你的,如今又何必多问?”
在勾魂帮主刚一讲话之际,范吼已有些心动。
勾魂帮主讲到后来,竟要范吼对他,执弟子之礼,范吼心中又不禁为之勃然大怒!
需知范吼常与猛虎为伍,为人桀骛狂发,狠辣无情,自大自尊,已到极点,再加他武功,确是极高,武林中人,黑白两道,提起他便头痛,绝无人敢以轻易去招惹他的。
如今,勾魂帮主却令他执弟子之礼,范吼一生之中,从未有人敢对他说这样的话,自然怒不可遏,怪叫一声,又扑了过来!
这一扑的势+之猛,冉加上远远蹲着的四头黑虎,狂吼助威,更是惊人之极。勾魂帮主身形一矮,不等范吼扑到,双掌卷起两股劲风,向前疾推而出!
范吼扑到一半,只觉得两股强劲无比的力道一齐涌到身不由主,向旁一侧。
他前扑之势,却并未衰竭,只不过一侧之间,却失了准头,在勾魂帮主的身旁掠过,直向一块大石撞去,只见他目中喷火,双手起处,竟拿那块大石出气,双手向大石疾抓了出去!
两下刺耳已极的声音过处,石屑纷飞,那块大石之]:丨,竟现出了十道长可尺许的抓痕!
而勾魂帮主,在他向大石抓出之际,身形一飘,已飘到了他的身后,疾伸手,在他的肩头,以极快的手法,轻轻地拍了三下,范吼大吃一惊,连忙转过身来,勾魂帮主,却已经飘开了两三丈远!
范吼呆住了作声不得,勾魂帮主道:“若是我这三掌,拍在你的后心,你如今又当如何?”
范吼被他一说,面上露出了骇然之色。
呆了半晌,才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勾魂帮主厉声道:“你这一问,已犯了帮主大忌,念在你是初犯,恕你无罪,下次再犯,定难然恕!”范吼又呆了半晌,一声怪吼,突然身形一转,带着四头黑虎,便向前疾窜而出!
他已经心知不敌,想要趁机溜走。但是他这里,身形快疾无伦,勾魂帮主的身法,却比他更快!
范吼和四头黑虎,才一掠出丈许,勾魂帮主一声尖啸,身形拔起,已在范吼头上跃过,拦在范吼之前,才一落地,双臂一振,两股排山倒海似的大力撞了出去,将四头黑虎-起撞开。
范吼一声闷哼,右掌拍出。
勾魂帮主一掌迎了上来,“叭”的一声,双掌相交,只见范吼高大已极的身形,震了一震,“咕冬”一声,坐倒在地!
勾魂帮主踏前一步,不等范吼跃起,手一伸,已按在范吼的头顶之上,喝道:“如何?”
范吼面色大变,他空有一身武功,此际被人伸手按住了顶门,却是难以动弹。
勾魂帮主又道:“是死是生,系于你一念之间!”
范吼大声道:“范某人岂惧一死?”
勾魂帮主一笑,道:“别忘了我刚才给你看的东西!”范吼呆了一呆,勾魂帮主道:“你可愿意,加人本帮了吗?”范吼一声不出,勾魂帮主又道:“你武功虽不如我,但本帮高手之中,像你这样样功力之人,却也屈指可数,你在帮中,地位一定极高!”
范吼又呆了片刻,才道:“好!”
他这一个“好”字一出口,勾魂帮主,便一松手,向后退去。而金昂霄和祁云两人,却心头突突乱跳。
他们知道,勾魂帮中,又多了一个绝顶高手,这高手不是别人,正是虎魔范吼!
范吼一跃而起,勾魂帮主便道:“半年之后,十二月十二,在青城闲云峰上,正式入帮,到时将不止一人,你要准时前来!”范吼道:“知道了!”勾魂帮主忽然抬起头来,道:“你带来的两个,是什么人?”他一面说,一面向金昂霄和祁云两人藏身之处望来。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在听得勾魂帮主,向虎魔范吼,提及“半年之后,十二月十二,在青城闲云峰上,正式入帮”一语之际,心中已经大吃了一惊。
青城闲云峰,乃是野魂单独鹤的隐居所在,也就是他们两人的目的地。而天有的是名山大川,勾魂帮主什么地方都不拣,专拣青城闲云峰,来作为范吼这样的高手,参加勾魂帮的所在,当然其中必有原因,两人立即想到:难道闹得天下不宁,人人自危的勾魂帮帮主,竟会是野魂单独鹤?
两人心中,正在吃惊之际,再突然听得勾魂帮主如此一问,更是丧神落魄!
只见范吼面现惊讶之色,道:“我带来的两个人?没有啊!”
勾魂帮主在讲话之际,双目异光灼灼,始终未曾离开祁云和金昂霄两人藏身的那块大石,一听得范吼如此回答,他目中异光,更是大盛,慑人心魄之极,一声冷笑,道:“好大的胆子,还不出来吗?”
范吼也忙道:“帮主,难道附近,竟有人躲着偷窥吗?”
勾魂帮主一笑,道:“自然,你难道竟未曾发现吗?”
虎魔范吼面上不禁一红,他刚才,败在勾魂帮主的手下,心中还有一点儿不服气。
可是此际,他了无所觉,勾魂帮主却早已觉察,有两个人隐身在旁,由这一点看来,可知勾魂帮主的武功,确在自己之上!
他面上一红之后,一声怪吼,手挥处,身形并未展动,但随着他的一挥手,尚有两头黑虎,身子一耸,卷起一股啸风,已向大石扑到!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一见自己的行藏已被勾魂帮主发现,一时之间,心头枰怦乱跳,不知怎么才好,他们俱都知道,不要说勾魂帮主,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便是虎魔范吼一人,自己也难以对敌!若是想要逃走,简直是不口能的事。
两人全是一样心思,互望了一眼,刚准备从大石后面挺身而出,将勾魂帮主和范吼两人,痛骂一顿之后,从容就死之际,两头黑虎,已经扑到!
金昂霄一声大喝,拉着祁云,身子向后,疾退出丈许。
但是那两头黑虎的身形,当真灵巧之极,两人才一向后退出,黑虎在大石上,略一蹲身,又挟着“呼呼”的劲风,扑了过来!
金昂霄在百忙之中,见勾魂帮主和范吼两人,远远地站着不动,像是只凭两头黑虎,便足可将自己两人解决一样!
金昂霄身形一矮,十指如钩,迎着一头黑虎的来势,向虎自疾抓而出!两头黑虎,久经范吼训练,又力大无穷,金昂霄和祁云两人,虽然一攻一避,但是两人的情形,却是一样的危险!眼看月色之下,两条长大的黑影,将要搭到两人的身上,金昂霄和祁云两人,也自以为万无悻理之际,突然,那两头黑虎一个翻腾,怪吼一声,向外面直跌了开去!
那两头黑虎突然向外跌开,金昂霄和祁云两人,尽皆一怔。
他们立即一跃而起,只见那两头黑虎滚了几滚,便自直挺挺地躺着,一动也不动了。
两人虽是身历其境,但是对于那两头黑虎,何以竟会在突然之际,翻跌出地,死于就地一事,却也感到了莫名其妙!
就在他们两人一呆之际,只听得虎魔范吼,一声怪叫,身如轻烟,向他们两人,疾冲了过来,来势之疾,无以拟喻,而他又一面发着怪叫之声,铺天盖地,更是令人惊心动魄!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大惊欲避时,范吼离他们已只不过六七尺远近,两人已可感到范吼扑过来时的劲风,扑面袭到!
他们两人的心中根本没有逃走的打算,各自身形一矮,向前疾拍出两掌。范吼的功力,本是十分奇特,他和身扑来,力道何等强大,两人不出招,还勉强可以站定身形,这一出手,突然之际,一股大力,反震了过来,将他们两人,一齐震退了七八尺!
也就在他们两人退出之际,突然听得“轰”的一声巨响!
那时候,恰好一片乌云,遮没了月色,两人只在“轰”的一声冃响发出之际,百忙中看到,似有一大团黑影,向着范吼迎了上去,天色浓黑,也根本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只是从劲风之中辨出那物事,极其沉重劲疾。
范吼向前冲来,并未发招,已将两人震退了七八步,他心中已知眼前两人,武功极其平常,正待身形一长,施展他独门“虎爪功”,将眼前两人,活生生抓死之际,陡地斜刺里响起了“轰”的一声,又像是有一个人,扑了过来!
范吼的武功,本就极高,应变也快,一见侧边有人攻到,已然发出的两抓,硬向旁一移,向扑来的那团黑影抓去!
他虎爪卜七式,号称抓无虚发,出手如电,双手才一网旁移出,便将那团黑影抓中!
当范吼十指,一和那团黑影相触之际,他已经觉出不妙!
敢情那团黑影,并不是什么人,而是一块极大的大石!可是,当范吼想要撤招时,却已然慢了一步,因为那块大石,来势极其劲疾,他缩手后退,非要被那块大石,砸个正着不可!
那大石来势,如此之猛,范吼武功虽高,被硬砸一下,只怕也禁受不起!因此,他硬着头皮,那一招“双管齐下”,仍然向前抓出!只听得“格格格”―阵响,他十指抓处,石角崩裂,但是大石前冲之势,却也大得惊人,范吼身不由主,后退一步,连腕骨都已被撞折,连忙手臂一缩,一声长啸,凌空拔起!
那块大石,经范吼?肿ブ校谱勇诵矶唷7逗鸩乓话纹穑阍谒畔侣庸溆谡尚砜猓》逗鹕碓诎肟眨酝a艘煌#魃溃骸鞍镏髡馐呛我猓俊痹矗逗鹬坏蹦强榇笫睦词迫绱司12玻约核肿コ觯淙唤ブ校遥菇亲チ眩侨慈晕茨芙笫睦词谱枳。敲凑饪榇笫匀皇枪椿臧镏魉5牧耍?br />
怎知,他一言痏出,便听得勾魂帮主一声尖叫,道:“快追,敌人有三个!”范吼愣了一愣,只见勾魂帮主,身形如烟,已迅速地在自己身边掠过!
范吼怪叫不已,也向前追了上去!可是这时候,天色浓黑,丈许开外,便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到。而且又是在山中,乱石成堆,即使有人,藏匿在近侧,也难发现!
范吼向前掠出了四五丈,又见一条黑影,迎面扑了过来。
范吼不假思索,一招“饿虎攫羊”,左臂一圈,右手五指,带起锐厉已极的嘶空之声,向前疾抓而出!伹是他一出手,那迎面而来的黑影,已经一闪,向外避了开去。
范吼还待出第二招时,只听得那条黑影沉声喝道:“是我!”
范吼一听是勾魂帮主,便立即停手不发,道:“敌人可找到了?”勾魂帮主“哼”的一声,道:“没有!”范吼道:“不怕他们,逃到天上去!”
他话一说完,突然仰头大吼起来。
他的吼声,和猛虎咆哮,简直一模一样,山谷鸣响,风云变色。
片刻之间,便听得四面八方,一齐响起了惊心动魄的虎吼之声,和范吼的吼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令人心惊肉跳!
范吼足足吼了小半个时辰才停下来。
他吼声虽停,但是四面八方的虎吼之声,却还不绝于耳!
范吼一声冷笑,道:“此山之中,共有猛虎一百七十九头,经我呼唤,便一起出穴,猛虎嗅觉极灵,那三人想借着黑暗护身,也是万逃不出猛虎的追袭,我们等着去看三人死状就是了!”
勾魂帮主“桀”的一笑,道:“范兄有此异能,对本帮帮助不小。”
范吼道:“区区小技,何足挂齿!”
说话之间,只听得四面八方的猛虎吼声,正向一处,在渐渐集中。勾魂帮主和范吼两人,身形展动,便向虎吼集中之处驰去!
如今却说,金昂霄和祁云两人,一见到那团老大的黑影,向范吼撞了出去,两人一呆之际,突然同时觉得,后颈一紧,已被人悄没声地掩到身后,将后颈要害制住!
两人心中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想要叫,却又叫不出来,想要挣扎,又全身发软,他们只当已然落在勾魂帮主的手中,心中又急又惊。只觉得一被人抓住之后,便两耳风声呼呼,被人提着,向前疾掠而出,去势之快,实是难以言喻!
转眼之间,便驰出了好几里,才又觉出颈后大力骤生,身不由主,被人向前抛了出去。两人一被抛出,一齐叫了一声,直被抛出了七八丈远近,方始“砰”地跌下地来。
落地之后,却又并未受伤。
两人一跃而起,四周漆也似黑,也不知是仆么所在,正要走动之际,突然又听得“砰砰砰砰”,接连七八下巨响,在六七丈开外传了过来,也不知道是什么的声音,那儿下巨响过处,便静广厂来。
可是静了并没有多久,只听得满山遍野,俱都响起了虎吼之声!
祁云首先开口,道:“昂霄哥哥,刚才将我们提起的是什么人,这里又是什么所在?”金昂霄道:“我也不知道,但只怕那人是救我们的!”
两人紧紧地靠着,向旁走出了几步,身子已撞在石上,他们连忙转身,又向前走去,走不两丈,身子又碰到了石壁。
两人一起失声道:“我们是在山洞中!”
金昂霄连忙取出火折子来,晃着了一看,果然他们是在山洞之中。那山洞是窄长形,与其说是山洞,不如说是一条山腹中的隧道。
一头,已被七八块大石,将出路堵住,另一头,却黑漆漆的,不知有多么深。
金昂霄看了一看,“噗”的一声,吹熄了火折子,这时候,只听得虎吼之声,越来越近,而且,吼声也更是惊人,倒像是有千百头猛虎,一齐向这个山洞,奔驰咆哮而来一样!
两人听了一会儿,祁云失声道:“不好!那些猛虎,一定是范吼引来,找寻我们下落的,他和勾魂帮主,一定会跟踪而至!”
金昂霄向洞口掠出了几步,虎吼声听得更其真切,而且,还可以听得虎爪,爬搔堵在洞口的大石之声,阵阵腥风,自石缝中透进!
金昂霄忙道:“云妹妹,洞外是出不去的了!”
第十一回 星宿双怪
祁云一咬牙,道:“那山洞看来极深,说不定另有通道,我们向里面去,或则可以逃得脱,也未可料!”
金昂霄想了一想,觉得除了这个办法以外,实是毫无他法可想!而且,行动还非要快疾不可,丙为洞口的大石,阻得住猛虎,却是阻不住勾魂帮主和范吼这两个一等一的武林高手!因此他忙道:“好!”两人身形一矮,向那个山洞里面,疾驰而出!
他们两人的武功,和范吼、勾魂帮主这一类绝顶高手相比,自然有天淋之别。但他们究竟是名家子弟,武功的根基,扎得很好,提气向内直驰,铁疾无比,转眼之间已奔出了里许。
那个山洞,像是没有尽头一样,奔出了里许,反倒更加宽敞,但是转了几个弯后,却又渐渐地窄了下来,到后来,两人已不能并肩而驰,只得一先一后。
这时候,他们已身在山腹之中,虎吼之声,也渐渐地听不见了。
祁云在后面,拉了拉金昂霄的衣角,道:“昂霄哥哥,我们停下来看看,身在何处。”
金昂霄点了点头,又取出了火折子晃着,只见身在一道,宽不过两尺的石缝之中,那石缝的两面,石壁尽皆十分平滑,也亏得如此,要不然,他们刚才急驰向前,只怕要被石角擦得遍体鳞伤!
他们向前看去,只见前面似乎又显得宽敞许多,金昂霄并不将火折子媳去,一直向前走去,果然,走不十丈,前面便宽敞了起来。
而向前看去,仍像是不知道有多少深一样。
两人心中,一则以惊,一则以喜。
他们惊的是,不但勾魂帮主和范吼两人随时可以追到,而且,在这样的山腹之中,也是随时随地,可以生出意外之变,但他们却也充满了希望,因为山洞曲折,如此之长,说不定当真可以另有出路,逃脱范吼和勾魂帮主两人的追踪。
两人只是不顾一切地向前驰出’又驰出了里许,金昂霄手中的火折子,然燃尽熄灭。
祁云想要晃着她身边的火折子时,却为金昂霄所阻,因为如今,一路上并无变故发生,若是再用去了那火折子,要紧时候要用,便没有了。
他们两人一直向前走去,山洞时宽时窄,又走了小半个时辰,两人陡地定住,祁云紧紧地靠住了金昂霄,身子微微发抖!
金昂霄也觉得头皮发麻,连安慰一句的话都说不出来。
原来,在突然之间,他们的眼前,出现了许多,黄豆大小,暗红色的光华。
那些光华都是-对一地,而且,还在缓缓地移动!
两人在黑暗中呆久了,那比暗红色的光华,虽然不足以令得他们看清东西,但是也令得他们看到,在每一对光华后面,还拖着扁扁宽宽的一条黑影,那些光华,分明不知是什么毒物的眼睛!
如果那些毒物,只是一条两条,两人也未必放在心上,但是眼前,却是触目皆是,不知有多少条,两人一想到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心中实是骇然!他们呆了片刻,金昂霄才低声道:“云妹妹,勾魂帮主,未必立时追来,我们且后退一步,看看那是什么东西!”
祁云的胆子虽大,但是她生性最怕蠕蠕而动的毒虫,连一条毛虫,也可以令得她失声惊呼,此际,早已没有了主意,道:“昂霄哥哥,你说……怎样……便怎样吧!”
金昂霄道:“那你快将火折子取出来。”
祁云双手发抖,道:“你……取吧!”
金昂霄也不及多考虑,连忙将手伸人祁云的怀中,他才一伸入,便觉得不对。
这些自子来,金昂霄和祁云在一起,生死与共,但是金昂霄却从来也未曾觉得祁云是异性。
此际,金昂霄面上发热,暗忖祁云乃是少女,自己岂可如此唐突?
他一想及此,连忙待缩回手来。但是已听得祁云道:“昂霄哥哥,你……作什么?”
金昂霄道:“我……我……”
祁云叹了一口气,道:“昂霄哥哥,你……不喜欢我吗?”
金昂霄绝未想到,在这种时候,这样的情形之下,祁云会提出如此的问题来!
需知祁云和金昂霄在一起,也一直未想到金昂霄是异性,她年纪还轻,更是情窦未开。但这时候,她心中突然起了一阵极其异样的感觉不期而然,问出了这样的一个问题来!
金昂霄呆了一呆,道:“云妹妹,我和你同生共死,怎会不欢喜你?”
两人在交谈之际,心中倶都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也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怅惘,是惊惧,还是欣然,都觉得心头枰枰乱跳,眼前危机四伏的环境,竟全然不放在心上了。
好一会儿,金昂霄才一缩手,取出了火折子来,晃着了向前照去。一照之下,祁云靠得金昂霄更紧,眼神之中,也流露出惊惧之极的神色来。只见前面乃是一个山洞,约有两丈来宽,已经没有出路。
在这个山洞之中,爬满了大得出奇的蜈蚣,最大的,竟有尺许来长,三寸来阔!
那些蜈蚣本来只是伏在石上,缓缓移动,一见有亮光,每一条都昂起了上半身来,口中毒液滴滴,似欲一齐扑过来,将两人饱毒吻一样,狞恶丑陋之极!
祁云和金昂霄两人身不由主地向后退出了两丈。
他们才一退出,便听得身后传来虎魔范吼的怪叫之声,那声音听来,虽还极远,但证明范吼和勾魂帮主两人已追了前来!
金昂霄苦笑了一声,道:“云妹妹,即使我们不怕蜈蚣,前面也没有了去路!”
祁云幽幽地道:“昂霄哥哥,那样说来,我们是死定了?”
金昂霄心头,一阵剧痛,并不出声,只娃默默地点了点头,在他们说话之际,只见前面山洞中的蜈蚣,迅速地爬动起来。两人还只当蜈蚣,待向前爬来咬人,吓得向后退出。
千百条大蜈蚣的行动,虽然迅速,却没有一条,向洞外爬来。动了片刻,所有的蜈蚣都已到了地上,竟排成了笔直的两行!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心中不禁大是奇怪。
他们定睛向前看去时,只见那两行蜈蚣,每一行,足有三尺来宽,虽办都伏在地上不动,但是万足划动,悉索有声,一样令人作呕!
金昂霄看了片刻,失声道:“咦,云妹妹,你看,同是蜈蚣,但却不同!”祁云向前一看,果然,左面的一排,千百条蜈蚣,背上有着三道金线。而右面的一排,背上皆有三道银线,左右分明,绝无一条混在其他的中间。
两人看了一会,抬起头来。一抬起头来,却又不禁呆了一呆!
原来,刚才洞壁之上,爬满了蜈蚣,看来绝无通途,但这时候,所有#蜈蚣,都集中在地上,排成了两行,四面洞壁卜,一条蜈蚣也没有,火光砂处,可以看到两行蜈蚣的尽头处,隐约似各有着一扇石门。而上面,还各亥着八个字。
这样看来,那两排蜈蚣,竟像是在为人指路一样!
两人--起去看那十六个字时,只见左面那扇石门上刻的是“此是生路,旁是死路”八字。而另外一扇石门上,刻的也是同样的八个字!
金昂霄苦笑道:“这算是什么玩意儿,竟然都有走江湖卖膏药的味道。”祁云道:“昂霄哥哥,不论是死路是生路,我们总在一起。”
这时,范吼的怪叫声,夹着勾魂帮主的尖叫声,已经越来越近,不要说后退,便是停立不动,两人一到,也是绝无生路。
金昂霄和祁云实是毫无选择的余地,前面千百条蜈蚣,虽然可怖,但是却并没有什么动作,两人互望了一眼,向前走去,来到了洞口,金昂霄道:“我们向左面的那扇门,去碰碰运气!”
祁云道:“反正听天由命,左右皆是一样!”
两人忍住了恶心,离左面那排蜈蚣尺许,向前小心翼翼地走出,怎知,才走出了两步,便听得怪声大作,只见右面的那排蜈蚣,纷纷爬动,暗红色的眼睛,对住了两人,阔嘴移动,像是要择人而噬一样!
两人大吃了一惊,连忙停了下来。
金昂霄只觉得事情怪异之极。因为那两排蜈蚣不但排成了极其整齐的两行,而且,每一行的尽头,都指向一扇石门,看来像为欢迎来宾一样。
石门上所刻的字,又都说自己是“生路”,旁边的那扇是“死路”,如今,自己向左面的那扇门走去,左面的那排蜈蚣,伏在地上,一动不动,而右面的那排,却大起骚动。
这情形,如果说是蜈蚣的天性,实是令人难以相信,分明是那两种不同的蜈蚣,曾受过两个不同的人训练,而那两个不同的人,又各希望外来的人,到他们自己那里去。
这样推断卜去,那石门之中,一定是有人居住的了!
金昂霄将自己的想法和祁云说了一遍。
祁云道:“我们改走右面那扇石门试试。”
金昂霄点了点头,两人一起向右边的那扇门走去,只见右面的那排蜈蚣,立即贴伏不动,但是左面的那排,却又骚动起来。
两人连忙又停了下来。
范吼的呼叫声已经离得更近,金昂霄手中的火折子,也快燃尽了!
金昂霄急道:“云妹妹,看来无论我们走哪一边,另一边的毒蜈蚣,定然不肯干休,我们也寸步难移,不如一人一边,看看如何?”
祁云抬起头来,眼中泪花乱转,道:“昂霄哥哥,我们就此分手了吗?”金昂霄道:“云妹妹,事出无奈,总比被蜈蚣咬死,或者落在范吼和勾魂帮主的手中好些!”
祁云叹了一口气,道:“也好。”
两人分开了几步,各沿着一排蜈蚣,向前走去,果然那两排蜈蚣,都一动也不动,片刻之际,便已来到了石门之前。
两人站在石门之前,互望了一眼,心头尽皆感到无限地怅茫。
那石门之内,是什么地方,有什么人在,他们尽皆一无所知。
他们所可以知道的是,这一分开,一定是各有遭遇,不论是祸是福,从此以后,再谋会面,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之事了!
两人心头茫然,只是相互望着,一言不发。
只听得范吼的怪叫声,越来越近,两人实在没有法子,再挨下去,只得各自用力一推面前的那扇石门,石门居然应手而幵,两人又望了一眼,各自硬起心肠,走了进去,立即将门关上!
却说金昂霄将门关上之后,火折子也已燃尽,眼前漆黑一团,他背靠着门,呆呆地站着,片刻间,便听得范吼和勾魂帮主两人各自发出了一下惊呼之声!
勾魂帮主“桀桀”怪笑,道:“这是世间罕见的金线蜈蚣和银线蜈蚣,天助本帮!”
范吼道:“敌人如何不见?”
勾魂帮主道:“自然已裹了蜈蚣之腹。”
金昂霄听得范吼和勾魂帮主两人已经追到,心中大惊,暗忖自己可以推门而进,他们两人自然也可以,为何还呆着不走?
他一想及此,也不顾向前去,会遇上些什么事,身形一晃,便向前疾驰而出,驰出了十来丈,突然听得,石门之外,传来了勾魂帮主的一声惊呼,道:“退!快退!以后再来设法!”
紧接着,便是范吼的惊呼声,两人的声音,越传越远。
金昂霄知道两人不知为了什么原因,已经退了出去,略定了定神,一直向前驰去,约莫过了半个来时辰,只见前面,已有亮光。
金昂霄心中大喜,加快脚步,向前奔去,不一会儿,眼前越来越亮,片刻间,已经奔出了山洞。
只见正是天色微明时分,晨曦之中,看得出乃是一个老大的山谷,四面峭壁耸天!
在那个山谷的正中,有一道宽可两丈,清澈见底的溪水,将那个山谷划成了两半。
左一半,也就是他所在的那一半,绿草如茵,近山脚处,还生着丛丛翠竹。但右一边,却生满了各种各色的野花,嫩黄艳红,姹紫洁白,好看已极,在山脚下,是一大丛盘虬曲折的老梅。
金昂霄在经过了近一个月的奔波之后,忽然来到了这样一个如同世外桃源的所在,不由得看得呆了!同时,他心中却也不免难过。
原来,他想及自己来到了这样一个好所在,祁云从右边门走进去,不知道怎样了?他正在想着,忽然听得一阵极其哀切的哭声,传了过来。
金昂霄听得那哭声极熟,连忙循声看去,一看之卜,他高兴得儿乎跳了起来!
原来他刚才一进山谷,只顾看风景,却未曾发现,对面溪岸,正坐着一人,那人背对着自己,正在痛哭,不是祁云是谁?
他忙叫道:“云妹妹!云妹妹,你怎么哭了?”
祁云猛地--震,转过身来,望着金昂霄,也像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样,好一会儿,才破涕为笑,道:“昂霄哥哥,我从来不哭的,但是想起你,我就哭起来了,你怎么也来了?”
金昂霄也不暇多说,身形一晃,足尖点处,真气一提,已向对岸掠去。可是,他才一掠起,突然听得背后,响起了“呼”的一声,金昂霄尚未及回头去看,便觉得双肩一阵剧痛!
那一阵剧痛,像是他肩头,已被什么东西抓住一样,紧接着,一股大力,将他扯了回去,金昂霄尚未明白发生广什么事情,已被那股大力,硬生生地扯落了地上,紧接着,只觉眼前掌影一晃,“叭叭”两声,左右双颊,已各被掴了一掌!
那两掌的力道极大,金昂霄不但痛彻心肺,而且,还被打得眼前金星乱迸,简直什么也看不清,耳际也是嗡嗡直响!身不由主,坐倒在地!
等到他神智略为清醒之际,只听得祁云叫道:“昂霄哥哥!昂霄哥哥!”金昂霄摇了摇头,令得自己的精神集中些,冋过头去一看,只见祁云也已经坐在对岸,两边面颊,一样肿起老高!
看这情形,逋然也挨了打!
金昂霄不禁愕然,忙又四面看去,却又静悄悄地一个人也没有。如果不是面上热辣辣地疼痛,简直要以为刚才的事只是一场恶梦!
金昂霄忙站了起来,道:“云妹妹,打你的是什么人?”
祁云道:“我不知道,我只见两条长链,搭在你的背上一”他才讲到此处,金昂霄突然看到,两条银光闪闪的长链,从七八丈开外处,那座梅林处,如同两条怪蛇似的疾窜时出,向祁云的肩头抓来!
金昂霄忙道:“云……”
可是他一幵口间,只觉得自己身后,也是“呼”的一声,紧接着,和刚才一样,肩头上又是一阵剧痛,一股大力扯到,“砰”的一声,身子倒地,被那股大力,扯得向后退去,他挣扎着去看祁云时,也是一样,两股银链,迅速向梅林中缩去。而祁云的身子也被横拖倒曳,拖到了梅林之中。
当祁云的身形隐没之际,金昂齐只觉竹叶拂面,原来他自己也被拖到了竹林之中!
金昂霄心中骇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到了竹林中,伸手在肩上一摸,已是鲜血淋漓,只听得耳际,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道:“起来!跪下!”金昂霄一听得那人的叱喝,既令自己“起来”,又令自己“跪下”,实是令得自己无所适从,因此索性既不站起,也不跪下,就在地上,以肘支地,昂起头来,循声看去。
一眼看去,只见面前一片竹林,正中有一个径可两尺的大竹根,竹根之上,盘腿坐着一个人。
金昂霄定睛细看,不由自主,失声而呼!
他失声而呼,倒并不是因为盘坐在竹根上的那人容颜可怖。那人是一个矮老头儿,满头白发,只有寸许来长短,根根直竖,模样十分惹人发笑,面泛红光,神定气足,一望而知,不是庸手,虽然板起了面孔,但是看来,依然和蔼得很。最令得金昂霄吃惊的,乃是老人的膝上,竟然伏着一条大蜈蚣!那一条蜈蚣,大得实是惊人,足有三尺来长,半尺来宽,蜈蚣背上,共有三道金线,第一道,都有小手指粗细,金光闪闪,可怖到了极点!但是,那老者却还不断伸手,在大蜈蚣背上,轻轻地抚摸着,像是那根本不是什么毒物,而是波斯猫儿,哈叭狗儿一样!
金昂霄双睛定在那条大蜈蚣上丨,张大了口,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那老者又道:“叫你起来跪卩,你如何不听?”
金昂霄手在地上一按,一跃而起,道:“我为什么要向你下跪?”
那老者“哈哈”一笑,道:“你才进我千竹谷,便又想到万梅谷去,实是犯了我的大忌,若不跪下,我一发怒,令大蜈蚣将你吃了!”
老者话一出口,那条伏在他膝上的大蜈蚣,竟像听得懂他的话一样,老大的一颗怪头,昂了起来,两团红光闪闪的怪睛,也向金昂霄望来,看得金昂霄毛发直竖,不由自主,向后退去。
同时,金昂霄心中,却也不免大是奇怪。因为他进人了这个山谷之后,根本没有再发现第二个山谷,这个山谷,如果叫作“千竹谷”的话,那么连“万梅谷”在什么地方,自己都不知道!
他略定了定神,道:“老丈,你一定弄错了,我为仇人所逼,误进你隐居之地,确是不该,但万梅谷在何处,我却是不知。”
老者“哼”的一声,道:“刚才若不是我将你拖了回来,你早已跃到万梅谷去了,还要强辩吗?”
金昂霄又呆了一呆,心中已有一点儿明白,道:“老丈,难道这个山谷,竟有两个名称吗?”
老者一笑,道:“好聪明的娃儿,这个山谷,由当中的小溪,划而为二,这里叫作千竹谷,对面叫着万梅谷,对面万梅谷中,所住的乃是一个不通情理,行同禽兽的老怪物,你绝不能过去!”
那老者的声音,极是平和。但当他讲到“不通情理,行同禽笤的老怪物”一语之际,却陡地将声音提高,语音高脆清越之极,响遏行云!
金昂霄一听得他如此说法,心中不禁吃了一惊,因为祁云正在对面,如果对面竟住着这样的一个老怪物时,祁云岂不是8多吉少?
他正在发急,突然听得“嘿嘿”两下怪笑,自万梅谷方面传了过来。接着,便是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十分铿锵刺耳,道:“小女娃,这里乃是万梅谷,对面千竹谷中,所住的乃是一个畜牲不如的老东西,你若是一过小溪,便是犯了我的大戒!”
那老者一听,怪叫一声,喝道:“老怪物,你骂谁畜牲不如?”
那老妇人的声音,立即又传了过来,道:“老东西,你又骂谁行同禽兽?”老者“哼”的一声,满面皆是愤然之色,沉声道:“你听到了没有,这老怪物可是不通情理之极?”
金昂霄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转过头去,结果仍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因为那老者向己骂人在先,人家冋骂,他便说人不通情理,还满面愤然,实是可笑之极!
金昂霄一笑,那老者怒道:“你笑什么?”
金昂霄不知那老者究竟是何来历,看他能将连听也未曾听说过,那么大的毒蜈蚣,玩弄于掌股之上,可知他定非常人,也是不敢太以得罪,忙道:“没有什么,一时失礼,老丈莫怪!”
老者“嗯”的一声,道:“你在洞外,能够听我的话,不上那老怪物的当,可知你为人聪明,那小女娃上了老怪物的当,到了她那边,只怕一生受苦!”
金昂霄乍一听老者的话,心中着实焦急。可是他继而一想经过情形,已看出这老者,和对面万谷中的老妇人,可是冤家对头,两人自然互相诋毁,不但如此,连有人到对方的所在,也不喜欢,只怕对面的老妇人,也正在对祁云说自己愚蠢,来到了“千竹谷”中!
他一想及此,心中便自放心,唯唯以应,又道:“老丈,那小姑娘乃是我生死之交,我们一齐为敌人所逼才逃进来的。”
老者点头道:“你放心,既已来到了我千竹谷中,什么人还敢来找你?”金昂霄听得老者如此说法,心中才更加放心。
他和祁云,本来是要到青城闲云峰去找野魂单独鹤的,但他们听得勾魂帮主说起,新帮众人帮典礼,竟在闲云峰举行,已经对野魂单独鹤起了疑心,本就在忧愁天下虽大,却没有藏身之地,如今那老者如此说法,分明是愿意收留他了。
金昂霄想了片刻,暗忖那老者不知武功如何,自己何不将敌人的名字提卜。一提,看看他的反应如何,便可知他的武功,究竟怎样了。
他主意打定,便道:“老丈,追赶我们的仇人,武功极是厉害!”
老者一翻眼,道:“是什么人?”
金昂霄道:“其中一个,乃是虎魔范吼。”
他故意不说勾魂帮主,乃是因为近年来,勾魂帮三字,实是令人,闻名丧胆,他唯恐一说出自己的仇人是勾魂帮主,那老者便不敢收留自己。
老者眉头一皱,道:“什么人?”
金昂霄重复了一遍,道:“虎魔范吼。”
老者又想了半晌,才摇了摇头,道:“武林中还有这样的一号人物?我没有听说过。”
金昂霄心中不禁大奇,道:“老丈,武林盛传,三佛四真,五侠孤鬼,二魔一魂,你难道也不知吗?范吼便是二魔中的虎魔!”
老者挥手道:“得了得了,仆么孤鬼野魂,全没听过。”
金昂霄试问道:“老丈,那么你听到过的武林人物,又是哪些?”
老者伸手,一指胸口,道:“我算一个,对面万梅符的老怪物也算一个,硬要找第三个的话,那么,峨嵋空空老和尚,也可以算上。”
金昂霄一听,不禁呆了半晌。
老者口中的“蛾嵋派空空老和尚”,金昂霄却是知道的,那一定是指蛾嵋第十九代掌门,空空大师而言。
空空大师,早在二十年前圆寂,空空大师的首徒,便是如今蛾嵋第二十代掌门,身高九尺,有佛门第一高手之称,也是“三佛”之中的“氏佛”百丈禅师。
那老者什么人都看不上眼,独推空空禅师,可见他定是武林前辈!金昂霄心中又是一阵高兴,道:“除了三人之外,难道再也没有了吗?”老人的面上,忽然一红,道:“有倒还有…个,只是他的武功太高了,我不愿意提他,你一定要问,莫非想令我难堪吗?”
金昂霄忙道:“不敢,前辈在此隐居,谅必多年了?”
老者道:“谷中不知岁月,但每年下一次雪,我便在竹根上划下一道痕迹,你数数,已有多少道了?”
金昂霄低头,向他所坐的竹根上看去,只见上面,少说也有三数十道痕迹!
可知他在此隐居,已有三数十年,难怪得他不知虎魔范吼之名了!
金昂霄见自己在最危急之际,得遇异人,心中实是高兴之极,道:“前辈既在此隐居厂数十年,那么‘勾魂帮’之名,前辈自然也不知道的了?”
老者道:“未曾听说过,我在此隐居,原是为了和对面的老怪物斗气,寂寞得很,你且拣你所知武林上事,说些来听听!”金昂霄道:“那我便向前辈说说勾魂帮的事。”
老者道:“好,说得详细些。”
金昂霄吸了一口气,将近数年来,勾魂帮的所作所为,神秘莫测之处,一一说出,又将自己和祁云两人的遭遇也一齐说了一遍。
那老者听得“哇呀”大叫,道:“难道竟没有人知道这勾魂帮主是什么人吗?”
金昂霄道:“确是无人能知,我只知道,他的暗器上,铸有极其精致的一个凤凰图形。”
金昂霄本是随意说出这件事来的。
因为老者,在谷中隐居了那么多年,连勾魂帮都未曾听说过,当然更不可能知道,勾魂帮主,是何等样的人物。怎知他这句话才一出口,老者突然震了一震,道:“你说什么?”
金昂霄仍未曾在意,道:“那勾魂帮主的暗器之上,有风形图己。”
那老者一欠身,手臂一长,在地上以指甲迅速地划了几下,道:“那风形图记,可是这样的?”
金昂霄本就将那印在石棺上的图记牢牢记在心中,闻言低头一看,心头不禁怦评乱跳!
原来那老者,三两下手势所划出来的图形,虽然不卜分相像,但是却一看便可以知道,和石棺上印下的那个阉记,正属一类!
金昂霄忙道:“正是,前辈,你可知他是谁吗?”
他一面说,一面留意老者的面色。
只见那老者,满面皆是喜悦之色,将那条大蜈蚣向肩上一搭,身形站起,也未见他有什么动作,“刷”的一声,已掠出了丈许开外!
金昂霄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忙叫道:“前辈哪里去?”
老者却恍若未闻,身形再拧,已疾如飘风,出了竹林。
金昂霄连忙跟在后面。
金昂霄一掠出了竹林,只见那老者,已站在溪边。
溪对岸,也站着两个人,一个乃是祁云,另一个则是一个白发老婆婆。那老婆婆满面皱纹,也不知她有多大年岁,在她的肩头上也搭着一条三尺来长的蜈蚣,背上三道银线闪闪生光!
金昂霄赶到了溪边,只见老者和老婆婆各自光灼灼,望定了对方。
好一会儿,老者才道:“老怪物,你知道”?”
那老婆婆道:“老东西,你也知道了?”
两人讲了一句,又点了点头。
金昂霄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忍不住问道:“前辈,你们知道了什么?”老者嘻嘻一笑,道:“小娃子,你所说的那个勾魂帮主,也就是我刚才不愿提起,武功在我之上的那人,他是我和老怪物的主人,我们既知他的讯息,焉能不喜,这还要多谢你来报信!”
金昂霄一听得那老者讲出了这样的话来,面上不禁失色!
呆了半晌,他才道:“那么,你们……又是什么人?”
老者道:“我们的名头,只怕你不知道了,早几十年人家叫我们‘星宿双怪,金昂霄依稀记得,像是听得人讲起过”星宿双怪"四字,可是印象却是十分模糊。
他正待再问时,老妇人已道:“老东西,主人既有了消息,咱们还在这里斗什么气?还不去找他?”
老者道:“呸,几十年来,都是你和我斗气,如今还好说?”
老妇人一声长笑,道:“主人有了下落,乃是大喜之事,我心境甚好,且不与你计较!”
老者也是“呵呵”大笑。
看他们两人的情形,当真是高兴之极!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隔溪相望,心中尽皆大是愕然,他们当真未曾想到,刚有了一点儿希望,那希望却又幻灭了!而且,他们也不知老者和老妇人要如何处置自己,心中惊急之极!
只听得老者和老妇人,各自—声欢啸,啸声未毕,身形已疾拔而起,斜斜向上,足足拔起了三丈高下,身在半空,各自一伸手,“拍”的一声,双掌互击,十只手指,又立即紧紧地抓在一起,接着,又各自手臂向后,用力一缩!
看他们的情形,像是各自想将对方拉过小溪的一边来。但是一拉之下,两人却谁也不曾拉动了谁,身形向下直堕,“扑通”一声,水花四溅,一齐跌入了溪中。两人又是“哈哈”大笑,齐声道:“你们两人报讯有功,这千竹谷和万梅谷,就让给你们居住吧!”
两人一面说,一面便涉水向前走去,所过之处,水花溅起老高,两人通身皆湿,但是却像是两个小孩子戏水一样,还感到十分高兴,一路嘻哈不绝,直向那扇石门处走去。
到了石门之旁,又争执了儿句,才又听得他们一阵大笑,老妇人走过千竹谷这一边,老者走过万梅谷的那一边,一推石门,走了出去,“砰”的一声,石门关上,谷中重又恢复寂静!
金昂霄连忙足尖一点,跃过了对岸,道:“云妹妹,你对那老妇人说了些什么?”
祁云道:“我说起那勾魂帮主的暗器上,有团凤凰图形,她便在地上划出了一条凤来,问我是不是,我说是,她便来到了溪边!”
金昂霄听得祁云的遭遇和自己一样,忙又道:“云妹妹,难怪勾魂帮主,武功之高,无人能敌,这两位老人家,武功如何,我们不知道,但是看他们竟能豢养那么罕见的大蜈蚣,可见定非常人,勾魂帮主,居然会是他们的主人,则勾魂帮主的武功之高,实是可想而知了!”
祁云道:“他们这一去,找到了勾魂帮主,一定会回来找我们,我们快逃吧!”
金昂霄也知此处绝不是可以久留之地,连忙四面一看,只见四面,尽皆是峭壁连天,绝无通途,看了除了循来路出去之外,只有被困谷中。可是,他们又知道,若是循来路出去,可能便遇上了勾魂帮主,比身在谷中更其危险!
两人闭团转了半晌,金昂霄道:“如今没有办法,我们‘只能从峭壁之上,攀出山谷去了!”
祁云点头道:“只好这样来试一试。”
两人身形疾展,穿过了梅林,来到峭壁之下,昂首向上望去。只见那峭壁,陡上陡下,除了有一些石角,和山藤、松树可供攀缓存身之外,实是没有立足之处,一不小心,跌了下来,尸骨无存。
金昂霄望了片刻,低声道:“云妹妹,你怕吗?”
祁云紧紧地咬着嘴唇,道:“怕也得爬!”
金昂霄道:“我先上去,你紧跟在我的后面。”
祁云点了点头,金昂霄身子一耸,跃起了七八尺,双手用力,抓住了石角,又是一耸身,慢慢地向上爬去,祁云紧跟在他的后面。
两人足足攀了大半个时辰,才攀上了三五十丈。
冋头向下望去,整个山谷,已尽收眼底,看来头昏目眩,可是抬头向:望去,整座峭壁,黑压压地像是要迎头坍了下来一样,更是令人心悸。
两人喘了一口气,金昂霄道:“云妹妹,咱们得快些,如果勾魂帮主来了,一定可以发现我们在峭壁之上,那时,再想脱身便难了!”
祁云咬紧了牙关,只是“嗯”的一声。
两人又勉力向上爬去,这时候,他们身上的衣服,又全被石角划破,实是狼狈之极,好不容易,才爬到了一半高,有一道三尺来高的石缝,可供他们钻了迸去,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他们两人刚一坐下,便听得山谷中,传来了“砰砰”两声响。
两人心中一凛,一齐伏身,向下看去。只见那两扇门已被打开,四个人分从两扇石门之中疾掠而入。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虽然在五六十丈高处,向下望去,但是也可以看得出,那四人正是老者、老妇人、虎魔范吼和勾魂帮主!
两人心头乱跳,连忙伏了下来,金昂霄道:“幸而我们爬到了这里,要不然,他们一进山谷,我们俩无所遁形了!”
祁云叹了一口气,道:“昂霄哥哥,我们这样,拼命逃避,到何时为止?”金昂霄道:“云妹妹,你绝望了吗?”
祁云“哼”的一声,道:“我绝望?笑话,我是只怕自己打不过他们,被他们逼得我不得不逃,但总有一天,就算我打不过他们,也要与他们拼命!”金昂霄心知祁云的性格,十分强项,说得出做得到。
他唯恐祁云真的会这样做,忙道:“云妹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祁云恨得眦眼裂嘴,一张丑脸,更是盘得难看之极。只见勾魂帮主等四人,进来之后,沿着山谷,团闭地转了一转。
他们四人所过之处,竹枝梅干,四下飞溅,两人躲在高处,也隐隐可以听得轰轰发发之声传了上来。
老大的一片竹林,老大的一片梅林,尽皆夷为平地。
连老者和老妇人所住的房屋,也一齐被他们四人推倒。
四人满谷搜寻了小半个时辰,才又紧集在一起,看他们的情形,像是正在商量些什么,金昂霄和祁云两人自然听不到他们的说话。
只听得那老者和老妇人,忽然发出了一声长啸,肩头一摇,伏在他们肩上的两条大蜈蚣,陡地如箭离弦向外激射而出。
日光之下看来,宛若是一道金虹,一道银虹,向前伸展了出去。
那两条大蜈蚣,落地之后,又向前疾游而出,来到了两扇石门之前,片刻之间,只见一扇石门中,金光大盛,另一扇门中,则银光大炽。从两扇石门中,涌出了不知多少蜈蚣来!
金昂霄和祁云,虽在极高之处,可是看到了这样的情形,也不免心惊肉跳。两人互望了一眼,不知对方是何用意。
正在此际,只听得那老者一声长晡,啸声入耳,仿佛他就在对面一样。紧接着,便听得他的声音,传了上来,道:“小娃子,小女娃,你们两人就算躲得再好,也必难逃脱千百条蜈蚣的搜索,不如乖乖现身,我和老怪物两人可保你们不死!”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听了,哪里肯信。同时,他们觉出自己藏身之处,为岩石挡住,对方绝想不到,绝无必要现身。
那老者一连讲了三遍,两人一声不出。只听得老者一声厉啸,老妇人紧接着也是一声长吟,一堆金线蜈蚣,一堆银丝蜈蚣,突然分了幵来,行动快疾无比,四下乱窜!
自高而下望去,只见满山谷金光掣动,银星乱闪,蔚为奇观。转眼之间,突然看到,所有的蜈蚣,竟纷纷向峭壁之上,爬了上来!那些蜈蚣的行动,极之快疾,在峭壁上爬行,更如同金线乱窜,眨眼之间,便已窜上了十来丈。
祁云和金昂霄看得非常真切,那两条最大的蜈蚣,正沿着向己攀缘而上的峭壁句上窜到。
在这两条蜈蚣后面,又跟着无数大小蜈蚣,不到一盏茶时,已可以听得百十条蜈蚣,利爪划石的“索索”之声!
事情到了这一地步,两人的吃惊程度,实是难以形容!
金昂霄回头一看,只见石缝甚深,里面黑漆漆地,什么也看不清。
金昂霄忙道:“我们快向里面爬去!”
祁云咬牙切齿,道:“不,那两条大蜈蚣,分明已仗着嗅觉,知道我们藏身此处,我们岂能有它们爬得快疾?逃也无用!”
金昂霄急道:“那总不成,朿手待毙,快爬呀!”
祁云道:“我有办法了,你只管你向内爬去,我在洞口抵挡。”
金昂霄道:“云妹妹,你胡说些什么?”
祁云道:“你不答应,我便跳了下去!”
金昂霄一伸手,拉住了祁云的手臂,道:“快走!”
祁云却用力一挣,她那一挣的力道极大,金昂霄一个抓不住,竟被她挣脱!
而祁云才一挣脱金昂霄的掌握,反手一掌,便向金昂霄当头拍下。
金昂霄身子向后一缩,避开了她这一掌,祁云急道:“昂霄哥哥,你不可轻生,要为我们报仇!”她一的[说,一面身子已经站了起来。
她一站起来,金昂霄心中,惊骇莫名,也连忙跟着站起。
可是急切之间,他却忘了刚才,曾因为避开祁云的一掌,而身子后退,已在石缝之中,那石缝不过三尺来高,身子一挺之间,“冬”的一声,头撞在岩石之上,那一撞,因为他急于起身之故,力道极大,而且又恰好有一块凸出的石角,撞中在他后脑的“后顶穴”上。那“后顶穴”,隶属督脉,在“百汇穴”之下两寸,乃是人身七大晕穴之一,一撞了上去,金昂霄只觉得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昏了过去。
祁云在身形站起之际,便已打定了牺牲自己,保全金昂霄的主意,因此才站起来,便指着对面大叫道:“昂霄哥哥,快逃!”
她这-叫,果然引得下面四人,一齐向对崖望去。
祁云目的已达,正待一涌身,自数十丈高下处,跳了去之际,但是身形未动,那两条大蜈蚣,已经沿峭壁,疾爬了上来,身子直竖,向祁云身上扑到,凶睛毒牙,样子的可怖,实是无以复加!
祁云被那两条大蜈蚣的模样,吓得全身发软,呆了一呆。
就在那一呆之际,两条大蜈蚣,已经将她的双腿缠定,紧接着,百十条蜈蚣,一齐叫她身上爬来,同时,只听得老者和老妇人的连声急啸之声,传了上来。本来,已有十来条蜈蚣,向金昂霄爬去,一听得急啸之声,才又纷纷后退。
而那些爬上祁云身上的蜈蚣,却也没有一条,向祁云咬来。
只是紧紧地抓住了祁云的衣服,祁云只觉得身子被百十条蜈蚣搬得移动,向峭壁之下落去,她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全身起满了粟米似的大小肉疙瘩,只觉得身子下降极速。
她实是不敢想象,即使自己,不免蜈蚣所噬,落下山谷去,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她心中又惊、又急、又怒,气血上涌,直冲脑穴,未及下地,竟也昏了过去^
如今却说金昂霄,因为“后顶穴”撞在石角之上,撞昏了过去之后,不知过了多久,才悠悠地醒了过来。他睁开眼来一看,只见眼前一片漆黑。
他勉力定了定神,抬头向外望去。只见天上,繁星点点,明月如钩,已是黑夜。
借着星月微光,向下看去,只见山谷之中,竹梅狼藉,静悄悄地,却一个人也没有。
金昂霄不知道在自己昏了过去之后,曾经发生过一些什么事情,他想了一想自己昏过去之前的情形,已经料到,祁云绝无幸理!
他想到自己和祁云两人在这几个月来一起亡命奔波,相依为命,实是亲如骨肉。到最后,祁云仍是奋不顾身,维护自己。如今,自己侥幸得以偷生,又不知何年何月,方能为她报仇!
金昂霄想到伤心之处,不禁泪如雨下!
他哭了好一会儿,不敢沿峭壁而下,又不知勾魂帮主等人,是否还在谷中,也不敢再现身向上攀去,想了片刻,将心一横,转过身来,向石缝之内爬去。
爬行了一个来时辰,只觉得石缝越来越高,已是一个石洞。
金昂霄站了起来,四面一片漆黑,什么东两都看不见。
他在地上,坐了下来,呆呆地坐着,思念着祁云,不断地流着眼泪:他自己都不知道呆坐多久,突然,有一道灰蒙蒙的光华,自头顶七照射了下来。
金昂霄抬头一看,只见自己,处身在一个大山洞中,那山洞的顶上,有一条寸许来宽的石缝,敢情天色已是大明,所有的阳光,透了进来。
金昂霄连忙站了起来,四面一看,只见那山洞之中,有一只奇大无比,足有两丈来高,丈许来宽的,用石头凿出的手掌。
那手掌中指、小指,向上直竖,大拇指微屈,食指却打横地指着前面。
凿成那只手掌的石头,质地洁白如玉,手掌虽大,但看来姿势极其自然。金昂霄呆了一呆,心想什么人在这黾凿成了那么大的一只石手掌?那么大的一块石头,又是怎样搬进来的?
他呆了片刻,向大手掌食指所指之处看去,只见乃是一条由下而上,斜斜的通道。
金昂霄身形展动,向那条通道掠了出去,石壁粗糙,因此那条通道,虽是斜斜向上,爬行起来,却也并不十分困难。
金昂霄在那条通道之上,足足爬了大半个时辰,才又隐隐地见了一些亮光。
金昂霄手足并用,更快地向那亮光爬了过去。
没有多久,他已出了那个通道,眼前一亮,定睛看去,只见自己已在峭壁的顶匕。
那峭壁顶上,乃是十来亩方圆的一块平地。
在平地之上,长满了比人还高的野草,显得荒凉到了极点。
在野草丛中,有着四株大树。那四株大树,虽然高可两丈,但是树身之上,生满了寄生的蔓萝等属,地面上又是浓密的野草,以致看来,四棵树也像是四堆乱草一样。
金昂霄看了一回,正待转身,在峭壁之上,觅路下山之际,忽然看到,在那四棵大树之中,似乎有着一堵断墙!
金昂霄心中一动。他立即又想起,刚才在半山壁的石洞中,见到老大的一个石手掌,手指所指,正是出路,造物虽奇,但断然不能有天然生成的这样大的手掌,那一定是人工筑成的无疑。那么,照这样的情形看来,在这山顶之上,有人居住,或是曾有人居住,也不是十分出奇之事,何不前去,看:一看?
他主意打定,便在野草丛中,向前走去,一路分开拂面的野草,草丛之中,惊起广不少野兔狡狐,可见此处,久已无人来到。
金昂霄来到了四株大树之前,用力拨开了缠在树上的藤萝,向前看去。
只见那四株树,每一株,都相距三丈左右,形成一个正方形。而在那正方形之中,乃是四堵高墙!
那墙约有两丈许高,就是四堵墙,并没有屋顶,金昂霄绕着墙,转了一转,竟是既无门,也无窗,看来并不像是屋子。
那四堵围成一个正方形的高墙,全是老大的石块所砌成的。
那些石块,虽然形状极不规则,但是一块挨着一块,却是砌得严丝密缝,当真可以说得上“巧夺天工”四字,看来自有一股,极其雄浑的气魄。
而这时,石上生满了青苔,也有不少野藤从墙头挂了下来,可知这地方,当真已有不知多少年未有人来到了!
金昂霄呆了一会儿,抬头向上望去。
那石墙虽然陡上陡下,但是却只有两丈来高,并难不住金昂霄。
金昂霄略略后退一步,足尖一点,身形向前一冲,紧接着,疾拔而起,拔起了丈许高下,一伸手,抓住了一股藤,就势子一晃,又拔起了丈许,身形一凝,已停在墙头之上。
他在墙头上站定,向下看去,一看之下,不禁呆了半晌。
峭壁顶上,整个山头,全是荒草古木,葛藤蔓萝,一片荒凉的景象,怛是,在那四堵高墙之中,却是整洁无比!
只见那三丈方圆的地方,全是漆黑的石地,寸草不生,而在石地之上,东一个,西-个,共放着九个石头刻出的手掌。
每一个手掌,都是比人还高,五指有的屈起,有的伸直,形状不一。
那些石刻的手掌,石头的质地,洁白如玉,和地面上的石头相映,黑白分明,更显得了刺目之极!
金昂霄在石墙之上,呆了半晌,暗忖这是什么玩意儿?什么人巴巴地用那么大的石块,刻了九个手掌,来放在这样的山顶之上?
他想了一想,却并不想跃了下去,看个究竟。因为他心中,对于祁云的不知下落,自己命运之悲惨,可以说得上是心乱如麻,刚才他以为可能有人隐居在此,是以才来探索一下。
如今,既然见到只是九只石掌,他哪里还有兴致追究下去?
他在墙头上,转过身来,刚待一跃而下,双腿才微微一曲,陡地,似平觉得刚才转过身来时,眼角扫过,好像曾看到一个人一样。
金昂霄身形一凝,在墙头上,轻轻地向前走出了几步。
走出几步之后,再定睛向前看去,心头不禁评评乱跳!只见,在只五指互迸,一齐微微弯曲的石手掌之前,站着一个人,那人全身贯注地望着那个石掌,一动也不动,以至令得他看来,竟也像是一尊石像一样,绝未发觉墙头上,已有人在看她!
金昂雷心头枰评乱跳的原因,乃是因为在阳光之下,那个少女看来更是美丽之极。只见她肌肤赛雪,青丝如缎,两条细眉,配着乌漆漆的眼珠,这时,她正凝神在看那石手掌,在无比的美丽之中,更透着端庄之气,实是每一个年轻男子见了都不免心跳!
金昂霄本来想要出声叫她。但不知怎地,他心中却绝不愿惊扰那位少女。
他根本不知那少女是什么人,在这串丨做什么,但是,他也根本用不着知道,心中便已经对这位少女,生出了极其浓烈的仰慕之感,他怕那少女一注意到了他,他便不敢正视那少女的脸面,因此才趁少女未曾注意之际,身子向下矮去。
他身形向下一矮,整个身子,便隐没在墙头上的野草之中。
他双睛一眨不眨,只是向前望着。
那少女也一动不动,只是呆呆地站着。
金昂霄和那少女两人像都是着了迷一样,一声不出,一动不动,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日头渐渐偏西,他们两人仍是一个站在石手掌面前,一个躲在墙头之上!
日头渐渐西斜,天上也飘起了一片一片的晚霞,映得那些石头的手掌,都成了红色,也映得那少女的脸庞,更其美丽。
山顶之上,本来是寂静到了极点。此际,却传来“哌哌哌”地一阵归鸦啼声。
金昂霄猛地为鸦啼声所惊起,心中暗道:“我这是怎么啦?”
他心中一面想,一面抬头看去,只见天色,已近黄昏,心内更是吃惊,不自由主,失声“啊呀”叫了一声,因为他绝未想到,自己在墙头上竟伏了那么多的时间!
他叫了一声之后,立即又向那位少女望去。只见那少女也正抬起头,向他望来。
金昂霄只觉得面上热辣辣地,心中也起了一阵从所未有的异样感觉,可是那少女,却是十分大方,向他微笑了一下,妙目流波,又向他招了招手,竟像是早已认识他的一样!
金昂霄一见少女向自己招手,不自由主,身形一晃,向下跃去,两丈来高下,要一跃而下,也不是容易之事,金昂霄先在一只手掌之上,停了一停,然后,身子才落下地来。
他身形才一落地,?巧倥嵋屏剑丫吹搅怂纳砬啊?br />
金昂霄在那一时之间,更是变得拘泥无比,连两只手都不知往哪里放才好,那少女像是觉得他的模样可笑,抿嘴一笑,道:“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那少女一开丨,金昂霄又不禁大吃了一惊!
那少女的声音,婉转清脆,动听之极,金昂霄实在没有吃惊的理由。怛是,也就在这一句话中,金昂霄已经听到,那少女的声音,熟悉到了极点,正是屡次救他和祁云两人,最后,又将他们两人引进山洞的那个女子之声!
在那一时之间,金昂霄张口结舌,却又不敢相认。因为,他虽然未曾和那个救命恩人见过面,只是听过她的声音。可是,救命恩人的武功之高,他却是亲眼见到过的,而眼前的少女,却只不过十七八岁年纪,无论如何,难以想象会有那么高的武功!
那少女见金昂霄不出声,又是嫣然一笑,道:“你怎么啦?”
金昂霄勉力定了定神,道:“姑娘,你……就是屡次救了我们……性命的恩人?”
少女笑得极其甜蜜,道:“那算不了什么,我本来没有打算和你们见面,却不料在这里,对着石掌发呆,连你来了我都不知道。”
那少女不但容颜美丽高贵之极,而且,言谈之间也淡雅谦和,令人如沐春风,感到说不出来的舒服,心中也对她产生出无比的敬意。
金昂霄听得她如此说法,忙道:“多谢姑娘,屡次相救之恩!”
他一面说,一面便行下礼去。
那少女吃了一惊,“格格”一笑,身形一闪,便向外避去,道:“快起来,快起来,这算是什么?难看死了!”
金昂霄听了,又不禁一呆!本来,他已经要跪下去的了。
第十二回 毒佛迷真
他承蒙那少女,两次相救,跪上一跪,也的确是极其应该的事情。但是给那少女这样一说,金昂霄立即觉得,大恩不言谢,自己这样做法,实在太以世俗,和少女一比,更是相见形惭!因此,他连忙站了起来,道:“真是我的不是了,但恩一一”他本来想说“恩人”的,可是一个“恩”字才出口,便立即改口,道:“侃姑娘如何称呼,尚祈示知。”
那少女道:“我?我姓李。”
金昂霄真希望她连名字也讲出来,可以给他在心头上,念上千百遍。但是那少女说了姓李之后,便住口不言。金昂霄大失所望,道:“原来是李姑娘:那少女随便答应了一声,道:“据我所知,我引你们两人进去的那个山洞,可以通向一个山谷,山谷之中,住着两个本领极大的怪人,你们两人的仇人,本领很大,你不在山谷中,到处乱跑,当心遇上仇人,便难以逃得脱了!”
金昂霄给那少女一说,进了山谷之后的一切事情,又一齐涌上了心头!他心中当然绝无责怪那少女之意。因为那少女将他们引进了山谷,范吼、勾魂帮主两人的确怪叫后退,未曾再追向前来。可是却想不到,那两个在山谷中隐居的异人,竟会是勾魂帮主的仆人,以致事情,完全改观!
金昂霄满面悲愤之容,那少女忙道:“怎么啦,事情不对吗?”
金昂霄叹了一口气,道:“本来,我和云妹妹两人都已经摆脱广敌人的追踪,可是,那山谷中的两个异人,却一”金昂霄话未曾讲完,那少女便抢着道:“那两人怎样了?我曾在对面的一个山头之上,听得他们两人大声争吵,从他们争吵声中听来,两人在山谷中隐居,已有多年,而且,还养着许多异种的蜈蚣,他们都有意收徒,你们两人进去,不是正好吗?”
金昂霄道:“本来,的确是正好。可是,他们问起我们的敌人是谁,我们照实说了,他们原来竟是勾魂帮主的仆人!”
那少女面色略略一沉,现出了薄怒之色,道:“胡说!”
金昂霄惶恐道:“当真如此,云妹妹为了救我,如今下落不明,生死难卜!”
那少女道:“勾魂帮主究竟是什么人,连我用尽方法,也打听不出来,你怎么知道?”
金昂霄忙道:“我并不知道勾魂帮主是什么人。”
那少女道:“这就是了,你既然不知道勾魂帮主是什么人,山谷中的两位异人,何以知道勾魂帮主是他们的主人?要知勾魂帮三字,以前从来也未有人提起过,乃是近几年的事!”
金昂霄忙道:“李姑娘有所不知,我和云妹妹,都不知道勾魂帮主是什么人,但是却知道,他所用的暗器上有着极其精致的一个凤凰图形,所以……”
金昂霄只讲到这里,只听得那少女道:“你说什么?”
金昂霄抬头向那少女望去,只见她俏脸之上,充满了惊疑之色!
金昂霄心中不禁怦怦乱跳,眼前这少女,看来虽是弱不禁风,但实际上,武功却是高绝,自己万万不是敌手,她一听得自己讲起“暗器上凤凰图记”,面上便现出了惊讶之色,简直和千竹谷中那老者,乍听到这句话时的神气一样!难道她和勾魂帮主之间,也有着什么关系不成?
他一想及此处,不自由主向后一连退出了几步!
那少女身形一晃,带起一阵清风,便向前过来,道:“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金昂霄硬着头皮,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那少女秀眉紧蹙,呆了半晌,才道:“那凤凰图记,是什么样的,你可记得清楚?”
金昂霄道:“记得。”他一面说,一面俯下身去,在地上草草地划了一个,虽然石上不留痕迹,但也可以看出那凤凰图记的梗概了。
他划完之后,又抬起头来。只见那少女抬头向天,面色十分怪异。
好一会儿,才听得她道:“你会不会记错了?你又是在什么样情形之下发现的?”
金昂霄本是极其聪明的人,他已经在那少女的话中,听出那少女像是已认出了那团凤记的暗器主人是谁。同时,他已听出,那少女的"气,竟像是在维护着那人!
他忙道:“绝不会弄错的!”接着,便将在南昌城中,卜氏宗祠中所发生的一切,讲了一遍,在他讲到仓皇逃出,在一堵高墙之外,被人射了一箭之际,那少女突然“嗤”地一笑。
金昂霄不禁愕然,道:“李姑娘,你笑什么?”
那少女道:“你被人射了一箭的地方,我知道的,那枝箭,你接住了吗?”
金昂霄见那少女,忽然对这样无关紧要的事情,问得如此详细,心中感到莫名其妙,道:“我见那箭,象牙为身,黄金为簇,十分精致,便收起来了!”
那少女又是抿嘴一笑,道:“那你以后,可得小心一些了。”
这一句话,更令得金昂霄,如堕五里云中,不知她是何用意,顿了一顿,才道:“李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少女道:“据我所知,那箭乃是一个非常美丽,非常美丽的女子所有的!”
金昂霄“哦”的一声,道:“那又怎么了?”
那少女道:“这种箭,那女子总共也只有一枝,她曾说过,轻易绝不肯用,用了之后,一定另有用意,如今,她竟以这一枝箭来射你,你岂不是要小心些?”
金昂霄道:“我根本不识她,有什么可小心的?”
那少女一笑,道:“她迟早会来找你,如今我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当然要警告你几句,那女子美到了极点,但是却也狠到了极点!”
金昂霄摇了摇头,道:“我不信。”
那少女嗔道:“我为什么要骗你?”
金昂霄鼓足了勇气,道:“我知道你骗我,你说那女子美丽到了极点,但是我却知道,天下再无一人,美得过你!”
那少女一听得金昂霄如此称赞她,面上发红,但是却显得十分高兴。可是,转眼之间,她却又叹了一口气,道:“你没有见过她,当然这样说,但是你如果见过她,便知道我实在是没有法子比得上她的了!”
金昂霄心中奇绝,需知每一个女人,都自己认为比别人美丽的,而那少女却说尚有一个女子比她还美,如果不是事实的话,那少女当然不会也不肯这样说法的。但是,那少女本身,已经可以称得上美比天仙,实难想象,世上还有比她更美之人!
金昂霄一时间讲不出话来,那少女又道:“你要小心,如果惹恼了她,比惹下了勾魂帮主还要麻烦哩!”金昂霄见那少女,讲得如此严重,心中又生了忧虑之感,长叹了一声。
那少女身形晃动,绕着那九只手掌,转了一转,在每一只石手掌之前,都停了片刻,才又回到金昂霄的面前,道:“我将你们两人引进山洞之后,想看看你们结果如何,便攀上了这座峭壁,却发现了那九只石制的手掌。”
金昂霄道:“是啊,李姑娘,你对着它发呆,为了何来?”
那少女一笑,道:“我只当那九只石手掌,手指的形状各异,乃是一套极其精奥的掌法,可是看来看去,又像是又像不是,一点结果也没有,我想大约不会是的,因为我自信,还难有什么奇奥的武功,我竟会一点儿门道也看不出来!”
金昂霄听得那少女如此说法,心中一动。
他暗忖那少女所说,也不是无理,那九只如此巨大的石手掌,竖立在这个人迹不到的峰顶之上,的确是十分蹊跷。
如果说,那是什么前辈异人所留下的一套奇妙的掌法,亦无不可。
他一面想,一面忍不住向那九只手掌多看了几眼,可是看来,却又没有出奇之处。
那少女缓缓向外走开了两步,道:“你现在准备怎么样?”
金昂霄道:“我先要弄明白,云妹妹下落如何。”
那少女忽然抬起头来,道:“你和云妹妹很好,是不是?”
金昂霄点头道:“是。”
那少女轻轻地叹了一门气,道:“好,你自己去查,只怕也没有什么结果,我代你去查访一下就是你还是赶快离开此处为是,我有几样东西,可以借你一用,你沿途也可以不怕被人追击。”
那少女一面说,一面手一扬,将一个包裹向金昂霄抛来。
她包裹才一抛出,便“格格”一阵娇笑,像是想起了极其有趣的事情金昂霄一伸手,将那包裹接住,抬起头来看时,只见那少女身形如烟,一闪之际,便已出了高墙!
金昂霄连忙足尖一点,拔起丈许,先落在一只石雕手掌之上,双臂一振,再次拔起,方始落在墙头之上,他到墙头上,再向外看去时,只见野草丛中,似有一枝箭向外射出一样,野草激起波纹,眨眼之间,那少女人影,便不见了。
金昂霄连忙跃下,一直追到悬崖边上。可是那少女却已芳踪杳然。
金昂霄站在悬崖边上,望着脚下的云海山峦,心中不禁惘然。
他呆了片刻,才将那只包裹解了幵来。
解开一看,才愕了半晌。原来,那只包裹之中,竟是一袭劲装,和一只精巧已极还连着虬髯的紫面人皮面具!
那紫面人皮面具,金昂霄却是熟悉之极,正是在船上相遇之后,一路跟了他们下来,那个行动十分蹊跷的紫脸汉子。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一直只当那紫脸汉子,是勾魂帮中人。
直到此际,他才知道原来那紫脸汉子就是那少女所装扮的,由此可知,出了南昌,那少女便已注意了自己,一路上,又开自己玩笑,又出手救自己,那究竟是为了什么?
而那少女武功如此之高,又究竟是什么来历?金昂霄心中,充满了疑惑,难以解决。
他换上了劲装,带起了人皮面具,那人皮面具上还有着一股淡淡的幽香,又令得金昂霄,为之惘然半晌。
金昂霄带起面具之后,转了一转,来到了可以看到千竹谷的那一边上,向下望去,千竹谷和万梅谷,那道小溪,都小得像图画上的东西一样。
金昂霄心想,祁云的下落如何,自己无论如何,要弄一个明白。
千竹谷中,一切都被毁去,可能勾魂帮主等人,也全已离去,自己到谷中去走一遭,或者可以得到祁云遭遇的线索。
他主意打定,仍循着那条斜斜的通道,向下滑去。
转眼之间,便到了山洞之中,爬出了石缝,向下面看去。
这时候,天色早已黑了下来,但是月色清朗,金昂霄看了半晌,谷中一点动诤也没有,便小心翼翼,沿着石壁,向下慢慢爬去。
约莫攀缘了一个来时辰,方始脚踏实地。
一到了谷中,断竹残梅,更是显得谷中的破坏程度之剧烈。
金昂霄忍住了心中的悲痛,在山谷之中,缓缓地走了一遍。
他竭力想寻找出祁云的遭遇的线索,可是结果,却一无所获!一直到半夜时分,金昂霄才叹了一口气,放弃了这个念头,在已经倒坍了的茅屋之上,拉了几束干草,躺了上去,他心事重重,久久不能成寐,直到天色微明,方始朦胧睡去。
等到口光刺目,醒了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正午时分。
金昂霄一个翻身站了起来,只见面前,竖着一戴老粗的竹根,金昂霄吃了一惊,他昨晚睡去之前,面前绝无这样的一个竹根的。
竹根自己不会移动,那当然是昨晚有人,来过了这个山谷之中!
金昂霄乍一想到这一点,心中着实吃惊。但是他随即,便放下心来,因为他如今,仍是安危无恙,如果来人含有恶意,岂有不趁他熟睡之际,加害于他之理?
金昂霄四面一看,却又不见人影,他来到了竹根之前,只见那竹根之上,刻着两行字,字迹纤细绢秀,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刻出来的。
金昂霄连忙俯身去看时,只见那两行字刻道:祁云姑娘,安然无恙,阁下请勿耽心,勾魂帮主、虎魔范吼、金蚣尊者、银蚣婆婆仍在搜寻你的下落,行动需要小心。崖顶之上,我与你说起,切切小心之事,不可大意。切切!
在那几行字之下,却又并无署名。但是金昂霄一看,便知是那个少女所留下来的。
他连忙叫道:“李姑娘!李姑娘!”山谷四面,俱都响起了回音,却并没有人回答他。金昂霄呆了一呆,又将那两行字念了一遍。
这才发现,后面还有一行字,道:峨嵋千佛寺,乃佛门圣地,可供藏身,阁下仇人如此之多,除此而外,只怕无立足之地!
金昂霄又叹了一口气,心中对那少女,感激到了极点。
那少女不但救了他多次性命,而这时,又为他探出了祁云并未遇难的讯息,而且,还为他设想得如此周到。峨嵋千佛寺,主持乃是长佛百丈禅师,是峨嵋派的根本重地,的确是避祸的好所在。但是,金昂霄同时,又不禁心中怅然。
他恨自己为什么熟睡至此,以致连有人来过都不知道,竟不能再见那少女一面!
他全副心神,都放在缅怀那少女一事之上。所以,他对于少女的留字之中,那连用了四个“切”字,要他注意小心的那件事,竟然未曾放在心上,伸手轻轻在竹根之上,抚摩了片刻,长叹一声,才从那两扇石门中走了出去。不但山谷中一人也无,那条通向外面的通道,也是一个人都没有。金昂霄一直到了洞外,只见两堆白骨,触目惊心。
那两堆白骨,却是虎骨,骨骼极其完整,伏在地上,骨上干干净净,一点儿血肉也未剩下,金昂霄不知那两堆虎骨从何而来,走向前去,看了一看,只见一只虎爪之下,压着一条死蜈蚣。
金昂霄身子--震,霎那之间,他像是看到了千百条蜈蚣,一齐涌在两头猛虎之上,片刻之间,便将两头猛虎嚼吃得干干净净的情形,心中禁不住泛起了一阵恶心,连忙离了开去。
他一口气奔出了七八里,都是拣没有路的地方奔出的,到了下午时分,才来到了一条曲折的小路之上。金昂霄见路旁有几间石屋,想是当地猎户所住。
金昂霄本已迷了路,他这时已经决定不冉到青城,而到蛾嵋去。但是到蛾嵋山,应该向那一个方向走,他却也不知道,所以一见有屋,便走向前去,准备向猎户问路。
他来到了面前,只见那一连三间屋子,门都紧紧地关着,他伸手敲了片亥丨],三间屋子都没有人开门。
金昂霄顺手一推间,“呀”的一声,将一扇门推了幵来。
金昂霄伸头向屋内看去,一看之下,不由得汗毛直竖!只见屋中,四具白骨,或倒或坐,都是十分完整。其中有一具,只有三尺来高,分明是一个小孩子!
金昂霄后退一步,又推开第二间屋子,屋内是五具白骨,第三间屋则是两具,一共是十一具白骨,鬼气森森,令人心悸!
金昂霄才一出山洞,见到那两具虎骨之际,本来不明所以。但是,他见到了虎爪之下,有一条死去的金线蜈蚣之后,便想到那两头猛虎,可能是被千百条蜈蚣,所嚼吃了的。
猛虎和蜈蚣,同属凶残之物,金昂霄望着虎骨,心中已有憷然之感,更何况这时候,他们看到的乃是人的骸骨!
金昂霄只觉得自己的身子,不住地在发抖。
他绝不是害怕,而是极度的愤恨。
勾魂帮主本来的手段,已经够狠毒的了,如今,再加上能够驱役千百条毒蜈蚣的金蚣尊者和银蚣婆婆两人,助纣为虐,则勾魂帮主以后更可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金昂霄呆了半晌,不忍再看屋中的白骨,叹了一口气,循着那条小路,一直向前走去,走了半日一夜,误打误撞,竟来到了官道上。
金昂霄一见来到了官道上,惊魂稍定,向途人一打探,便循着到蛾嵋山的方向,一连两天,皆没有什么事发生。
到了第三天,已到了峨嵋脚下。金昂霄一路上,都带着那紫脸虬髯的人皮面具,索性不避行藏,像是并没有什么人来追踪他。
他心中暗忖,自己到了千佛寺后,总要将事情的经过都和百丈禅师说上一遍,武林之中,虽然有的人,空负侠名,竟然是勾魂帮中的人物,但总也不是再也没有侠义之士。
要和勾魂帮这样的敌手作对,只有像百丈禅师这样的高人,登高一呼,整个武林,都动员起来,方有可能。
金昂霄一面想,一面向山内走去。
蛾嵋山中,寺院虽多,但千佛寺乃是第一大寺,前去进香的人,也特别的多,金昂霄混在香客之中,一齐向前进发。
来到了千佛峰下,只听得有百余香客,正在鼓噪不已,金昂霄挤向前去,只见几个僧人正在大声劝谕,令众香客不要上千佛寺去。
香客追问缘故,那几个僧人,说是寺中有事,若是硬要上去,无异自寻死路,众香客有的回头,有的还不肯,但是那几个和尚,一望便知武功极好,有硬要前去的,一伸手间,便被他们摔出老远!
金昂霄看广一会儿,不知道下佛寺中,发生了什么事,竟要连善男信女,也要挡在峰下,他悄悄地退了冋来,转过了山角,向上看去,只见那千佛峰,并不算得十分陡峭。
千佛寺的建筑,极其宏伟,就在半山腰上,庙墙掩映可见。
金昂霄身形晃动,便向上攀了上去,不消大半个时辰,已将来到了寺门前。
金昂霄在一面向山上攀去之时,一面心中便已在暗暗盘算。
他心知千佛寺乃是佛门重地,而且,不要说寺中主持,长佛百丈,乃是武林之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寺中高僧如云,会武功的总在半数以上。而且,还有许多原来是黑道上的一流高手,弃邪归正,投人佛门,在千佛寺中,出家为僧的,因此,千佛寺一直受到武林人物极大的尊敬。可是,在山脚下,那些阻拦香客上山来的僧人,却又是个个都面有忧戚之容,可见得千佛寺中,真的有着变故。
如果说,有什么人竟敢:千佛寺来挑衅,那简直是难以想象的事。
若是有人前来生事的话,那么,最大的可能当是勾魂帮!所以,金昂湾在一路上,早已小心盘算,他一到了寺前,并不现身,身形闪动,先躲在一块大青石的后面。
那块大石,恰好像是一扇屏风似的将他的身子尽皆遮住。
金昂霄躲妥之后,侧耳听去,只听得寺门前静悄悄地,并无人声,只是隔许多时候,才听得一下清脆的木龟声,而千佛寺中,也是一点儿没有梵唱之声传出,可见事情极不平常!
金昂霄呆了片刻,悄悄探出头去。
只见千佛寺巍蛾雄伟,耸立在半山腰。而此际,两扇老大的寺门,却紧紧地闭着。
在千佛寺之前,乃是人工凿出的一个大石坪,约莫有七八亩方圆。那大石坪三面皆临峭壁,金昂霄此时,就是在大石坪南面的峭壁之旁,向千佛观看的。此际,大石坪上也是十分寂静。
金昂霄本来还当石坪之上,也是一个人都没有的。可是突然间,又是“卜”地一下木鱼卢,传了过来,金昂霄循声看去,不禁一怔。
只见,在正对寺门的一株大松树下,盘腿坐着一个僧人。
在千佛寺之前,发现一个僧人,本来绝不值得令人吃惊。
但是那僧人,却是年纪极轻,看来,只不过十五六岁年纪,生得唇红这白,十分俊美,可是,他身上所穿的袈裟,却又是深紫色的。
金昂霄虽然不是佛门中人,但总也知道,敢以穿着大红、大紫袈裟的利尚,大都是在武学修为上,有极高造诣的高人。可是眼前这个和尚,年纪女此之轻,分明只是一个小沙弥,却也穿起大紫袈裟来了,这岂不是咄咄怪事‘而且,放在那小沙弥面前的那只木鱼,也是大得惊人。那小和尚盘腿而坐木鱼就放在他的前面,竟高过他的胸际。
那只木鱼,黑漆漆地,也看不出是什么质地所制。木鱼槌敲了上去,所发出的声音,极其清脆悦耳,小和尚双目微闭,好半晌方敲上一下,也不知道他坐在寺门前,是做什么。
金昂霄看了一会儿,心中暗忖,那小和尚年纪轻轻,一定是不知轻重厉害,想在寺门之外诱敌,自己却不能眼看他涉险!
他一想及此处,正待一步跨出,去劝那小和尚,回到寺中去。但也就在此际,千佛寺中,突然响起了“当当当”三下钟声。
那三下钟声,悠悠不绝,震得四面山谷,一齐响起了冋声,霎时之间,天地间布满了“嗡嗡”之声,令得人心中生出了一股极其异样的感觉。
金昂霄一听得那三下钟声,来得卜分奇特,连忙站定脚步。只见那小和尚在钟声响起之际,手腕频频颤动,“卜卜卜”的木鱼声,也显得十分急骤。钟声虽然洪亮,但木鱼声却高吭嘹亮,绝不为钟声所遮!
金昂霄这时已经看出那小和尚并不是如自己所想那样,是千佛寺屮的小沙弥。但是金昂霄却仍然猜不透他年纪轻轻,究竟在千佛寺前做什么。
好一会儿,嗡嗡的钟声才静了下去。只见千佛寺门缓缓地打了幵来,一个白髯飘胸的老和尚,从寺屮,慢慢地向外走来。
金昂霄躲在石后,向老和尚看去,只见那老和尚,生得宛若图画中人一样,飘然有出尘之概。在那老和尚的身后,还跟着四个壮年僧人。那四个僧人,走动之间,也是龙行虎步,一望而知,是武林中的高手!
金昂心中暗忖,那老僧难道就是於佛百丈禅师?可是,又听得人说,西丈禅师身高九尺开外,宛若天神一样,这僧人却只有六尺上下,看来大约是千佛寺中的高手,气度已是如此不凡,千佛寺在武林中享有如此盛誉,实非幸致!
五个僧人,一前四后,一齐踱出了寺门,迳向那小和尚走去。
来到了那小和尚的前面,约莫丈许远近处,老和尚首先站住,一伸手,将身后四人也一齐阻住。那四个僧人望着小和尚,而上神色十分愤懑。可是那个老和尚的面色,却十分庄肃,像是对那小和尚非常尊敬一样。
金昂霄到这时仍不明白千佛寺中,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反正别无他处可去,便屏住了气息,继续向前望去。只见那小和尚,对从寺中出寺的五人,视若无睹,仍然慢慢地敲着他前面的大木鱼。
那老和尚双掌合十,高宣佛号,那“阿弥陀佛”四字,字字清越,宛若龙吟,绵绵不绝!
只从那四个字来听,便可以知道,这老和尚的功力之高,实已罕见。
如果他不是在千佛寺中出家,凭他这身武功,在武林中争强斗胜的话,只怕也早已跻身“三佛四真”等人之中了。
老和尚宣毕佛号,又踏前了一步,向小和尚行了一礼,道:“佛兄在此,留恋三日不去,不知究竟,竟欲何为?”
小和尚“卜卜卜”地敲了三下木鱼,道:“你是什么人?”
小和尚一开口,金昂霄不由得吓了一跳。
原来那小和尚,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年纪,唇红齿白,十分俊美,可是一开口,声音去极之苍老,竟比那老和尚还苍老沙哑!
金昂霄心中已知那小和尚绝不是等闲人物,心中好生庆欣,刚才不曾贸然出去与他相见!
那老和尚道:“贫僧是寺中首座维那。”
小和尚道:“百丈如何不来见我?”
老和尚道:“方丈佛兄,正在闭关,自然不能出来与佛兄相见,佛兄有何要求,与贫僧说说也是一样的。”
小和尚道:“你做得主吗?”
老和尚道:“那要看佛兄究竟所为何来。”
小和尚“嘿嘿”冷笑两声,倏地睁开眼来!
他一睁开眼,金昂霄又吓了一跳!
金昂霄离那小和尚,足有七八丈远近,而且,还不是正面相对,只是望到小和尚的侧面。可是,小和尚一睁眼间,金昂霄却只觉得他眼中,精芒四射,竟像是对面逼视一样!
金昂霄此际,对那“小和尚”,更是一点儿也不敢再轻视了!
站在老和尚身后的四个僧人,在老和尚与小和尚交谈之际,面上愤懑之色,越来越甚,看他们的情形,像是恨不得立即一跃向前,将那个小和尚三拳两脚驱而逐之。可是,当那小和尚倏地张开眼来,精芒四射之际,那四个壮年僧人,却不约而同,各自向后“腾”地退出了一步!同时,他们四人的面色,也为之一变,变得苍白无比。
老和尚却神态依然,不动声色,道:“佛兄究竟为何而来,但言无妨。”
小和尚又是一连冷笑了几声,道:“我在寺前三日,寺中才有人出,可知你定可以负些责任,我此来,乃是向你们方丈,百丈佛兄,化缘来了!”
老和尚笑道:“佛兄说哪里话来,大家全是佛门中人,化什么缘?”
小和尚却将手一摇,道:“不!”
在他将手一摇之际,金昂霄又看得十分明白,只见他手上,尽是皱纹,分明是年纪十分老的人的一只手,绝不应该为十五六岁的人所有!可是,那小和尚的面容,却又的确如此年轻,想假也假不来的!
小和尚摇手之后,道:“这个缘一定要化。”
老和尚道:“不知佛兄要什么?”
小和尚伸手,向千佛寺的寺门一指,道:“整座千佛寺,我都要了,百丈佛兄,在此住得久了,何妨搬一搬家?”
老和尚一听此言,面色微微一变,身子也不内由主,向后退了一步。小和尚笑道:“我向人化缘,一向出口如金,不准人少给,而且,也是先礼后兵,先向人求上三日三夜,人家不给,我才强取,如今距子夜尚有五六个时辰,你们去商量吧!”
老和尚“哈哈”一笑,道:“佛兄莫非,以为一人之力,竟能敌得全寺上下吗?”
小和尚又闭上了眼睛,“卜卜卜”地敲起木鱼来,对老和尚的话,一理也不理,老和尚面色变幻,时现焦急,时现无可奈何之状,在小和尚的面前,站了一会儿,身形一晃,便向寺内掠出!
那四个壮年僧人,也立即跟在后面。
五人在片刻之间,便已经掠进了寺内,“砰”的一声,寺闷关上,寺门才一合上,便听得寺内,乱钟之声大作!
一听那钟声,分明是老和尚回去之后,正在召集寺众商讨对策。而金昂霄听得那小和尚的口气如此之大,心中也不禁愕然,不自由主,眼光一直停在那小和尚的身上,想弄清楚他究竟是何等样人。
那小和尚仍然盘腿而坐,慢慢地敲着木鱼。可是,金昂霄正在注视他间,突然一个眼花,小和尚的身子,已转了一转。
本来,金昂霄和他,并不是正面相对的,可是一转之下,两人却已变成了正面相对。而且,小和尚的那一转,也来得极其怪异,他的身子,一动也未曾动过,就在金昂霄一个眼花间,却已经转了过来,还连那只老大的木鱼,一齐转了方向!
金昂霄一呆间,只听得小和尚突然又咧嘴一笑,一笑未毕,又陡地张开眼来!
金昂霄此际,已和他正面相对,小和尚在一张眼间,精芒电射,金昂霄在刹那之间,自为之眩,心神震荡,不自由主,后退了两步!
他本来是紧贴着大石,借着大石,将身子掩住的,一退开了两步,身形自然暴露。只听得那小和尚“哼”的一声,道:“你是什么人?”
他一面说,一面双眼,又渐渐地闭了下来。
在他刚才双自倏睁,精芒四射之际,金昂霄如同以自对目,什么都看不到,直到此际,眼前才又能看清东西。
那时,他心中的吃惊,实是难以形容,小和尚的一问,他竟未曾听到!小和尚顿了一顿,又问了一遍,金昂霄才道:“我……我是……香客小和尚双眼似开未开,似闭未闭,上下打量了金昂霄儿下,道:“你是香客,见佛如何不拜?”
金昂霄不知怎么问答才好,小和尚已招了招手,道:“你过来,我有话刘你说!”
金昂霄刚才亲耳听得小和尚说,要夺了整座千佛寺,可知其一定不足善类,一听得叫他过去,不禁犹豫了一下。
小和尚面上已有不快之色,道:“叫你过来,你如何不过来?”
金昂霄心想,那小和尚看来如此年纪,但是声音、手足却极其苍老,明其中,另有原因,千佛寺中,高手云集,看老和尚对之,十分忌惮,他既叫到自己,只怕自己不去也是不行!
他想了一想,硬着头皮,向前走去。
来到了那小和尚的面前,小和尚冷冷地道:“你可知我是什么人?”
金昂霄道:“不知。”
小和尚道:“难道你连我的名头,都未曾听说过吗?”
金昂霄道:“大师是何人,我根本不知,如何能听得大师的名头?”
小和尚“哈哈”一笑,道:“总算好,你没有将我当作是小沙弥,我要伯做一件事,你快去做!”
金昂霄双眉微蹙,道:“大师究竟是何人,且先示知,再说要我去做什事不迟。”
小和尚“卜卜”地敲了两下木鱼,道:“也好,我法名迷真。”
小和尚此言一出,金昂霄猛地后退一步,张口结舌,不知说什么才好好半晌,才道:“迷真?大师便是‘三佛’之中的‘毒佛’迷真?”
毒佛迷真一笑,道:“什么人的名头,都有人敢假冒,我这毒佛迷真字,只怕没有人敢以假冒的!”
金昂霄呆了半晌,心头冬冬乱跳,毒佛迷真这四个字,自然人人都知道在勾魂帮未曾出现之前,这四个字,人人听了头痛。
自从勾魂帮出现之后,因为勾魂帮的行事手段,比迷真更其狠辣,所以毒佛迷真的名头,才为“勾魂帮”所替代。
金昂霄在以前,自然也不止一次地听到过毒佛迷真的名头。但是,在介的想象之中,总当毒佛迷真像是凶神恶煞似的一个僧人,却是做梦也未曾范到,名头如此响亮的一流高手,看来竟会是一个十五六岁,唇红齿内的和尚!
金昂霄自然不知道,毒佛迷真实际上已届古稀之年了。只不过因为他在卜五岁那年,无意之中在深山间,服食了一枚奇果,那枚奇果,有安颜之效,是以,他看来一直像是十五六岁,面容绝不应年龄的增长而变化。
当下,金昂霄心中,暗暗叫苦不迭。
因为对方,既然是毒佛迷真,那么,他们要自己做的,当然不会是什么好事了!可是,如果自己不答他的话,只怕又有麻烦!
他一面想,一面已在思索脱身的办法。
毒佛迷真,像是看出他的心意一样,冷冷地道:“你听了我的名头,便想走吗?”
金昂霄苫笑道:“不……不敢。”
毒佛迷真“嘿”的一声,道:“谅你也不敢,我要你做的事,便是代我偷人千佛寺,将寺内石塔顶上的一只锦盒取来。”
金昂霄一听毒佛迷真吩咐他去做的是这样一件万难办到之事,心中反倒放下心来。因为这件事绝非他的能力所能做到,一口冋绝,毒佛迷真也必然难以怪罪!因此,金昂霄忙道:“迷真大师,这事我却无法答应。”
毒佛迷真面色一沉,道:“你敢抗命吗?”
金昂霄道:“迷真大师,我虽然会些武功,但是却连千佛寺中的二三流脚色都未必打得过,如何能去寺中盗宝!”
毒佛迷真“哈哈”一笑,道:“我既然要你去做,自然有办法,你在此等着,到子夜若是千佛寺中尚未给我回音,我便攻了进去,而我一将寺门攻破,百丈禅师一定出而应战,你便可以趁虚而人!”
金昂霄大摇其头,道:“也不行,那锦盒既为大师看中,里面自然是非同小可的宝物,当然有人把守,我又焉能敌得过把守之人?”
迷真道:“你左推右挡,仍是不想去吗?”
金昂霄道:“我不是不想去,只是万难做到此事!”
迷真道:“做不到不关你事,如果你不想做,那却难以恕饶!”
金昂霄心中暗忖,千佛寺中,高手如云,自己怎能轻易入寺盗宝?不如答应了他,到时失手被擒,再与寺中高僧,说明原委,自己反倒达到了藏身千佛寺的目的了。
他主意打定,道:“好,到时我人寺去将锦盒盗出便是了。”
毒佛迷真一笑,道:“你的心思我知道,但你既然肯去,我便包你成功!”他一面说,一面身子,略欠了一欠,只听得“吱吱”两下怪叫过处,从他的两只衣袖之中“呼呼”两声响,窜出两只怪物来。
那两只怪物,才一从迷真的袖中穿出,便贴地掠了一个圆圈,行动之快,简直难以比拟,金昂霄根本未曾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只见黄光一闪而已。那两只东西,各自转了一转,又在迷真的木鱼上,蹲了下来。
金昂霄定睛看去,这才看清,那两只怪物,敢情是两头松鼠。
金昂霄正在奇怪,心迷真袖中,养着两头松鼠作什么。可是,当他仔细一看,看清楚了那两头怪物,不是松鼠,而是见所未见的,闻所未闻的怪东西时,身上不禁尽起了肉痱?!
只见那两只怪物,和松鼠甚是相似,可是身上的却不是软毛,而是硬刺。更惊人的是那条大尾,乍一看,和松鼠的大尾巴一样,可是仔细看去,那一条大尾,竟是许多条极细的蛇,纠结在一起而成的。而那两只怪物各以两只后爪,将那些蛇抓住,拖在后面,以致看来,像是它们的大尾一样!
金昂霄呆了半晌,只见毒佛迷真,伸手在那两只怪物的头上,轻轻拍了两下。
那两头怪物,又各自叫了几声,转过身来,望着金昂霄。
迷真“哈哈”一笑,道:“我派这两头异兽,为你幵路,前去寺行事!”
金昂霄骇然道:“这……是什么东西?”
迷真道:“这两头异兽,唤着‘蛇见愁’,专以剧毒之胆为食,毒蛇见之无不丧生。”
毒佛迷真道:“你看到它们后爪所抓的蛇儿没有?那是最毒的铁线蛇,美身若铁,连‘蛇见愁’也难以将它们抓裂,所以才将之带在身边,两头‘电见愁’所抓,共有二十四条铁线蛇,哼哼,那便抵得二十四个高手了,还]能成事吗?”
金昂霄心中骇然,但这时,再想要推辞不去,哪里能够?只听得毒奶迷真,一声尖啸,那两头“蛇见愁”,费形一耸,突然向金昂霄扑来,金^霄大吃一惊,急忙待要闪避时,怎知那两头“蛇见愁”,乃是稀世异兽,写作之快,疾逾旋风,还有一个名称,就叫作“追风兽”。金昂霄才一向旁出,便觉得肩头一沉,冋头看时,两头追风兽,一左一右,竟蹲在他色肩头!
同时,金昂霄只觉得背上有东西,蠕蠕而动,那分明是为追风兽抓:的毒蛇,金昂霄吓出了一身冷汗。只听得毒佛迷真道:“它们经我多年养,早已通灵,如今绝不致于害你,但如果你对我起了异心,那你就难活命了!”
金昂霄强忍住了恶心,心中暗忖,你追风兽和铁线蛇,虽然厉害,但-佛寺中,总不成没有人制得服,且等进了寺中再说。
毒佛迷真也在这时,挥了挥手,道:“你且退后,仍隐身石后,等我攻丨''之际,你再进寺,若是寺中有人出来与我动手,你未见百丈佛师出来,便切不能进寺!”
金昂霄只得答应了一声,又退了开去。
那两头追风兽,虽然蹲在金昂霄的身上,但是却一动也不动。
金昂霄也不敢去撩拨它们,仍然退到了大石之后站定,心中忐忑不定,不知道是凶是吉,只盼快到子夜,自己进了寺中,再打主意。
没有多久,天色便渐渐地黑了下来。漫天红霞,映在石坪之上,令得一大片石坪,呈现出金黄色来。
金昂霄只听得千佛寺中,传出了阵阵晚唱之声,禅唱之声,果然非同响,金昂霄的心中,本来是烦乱之极,可是听到了钟声禅唱,心情却渐渐地宁贴了下来。
天色越来越黑,偌大的一座千佛寺,在暮色之中,已模糊不清了。
金昂霄长长叹了一口气,心想若不是自己身上,有着父母的血仇,和祁云一家奇冤未报,就此投生千佛寺,就在晨祷晚唱之中,了其一生,又何等平静?
他望着黑暗中的寺影,在怔怔地出神,突然间,只见得四下钟响。
四下钟声过去,禅唱之声,一齐停止。同时,寺门大开,二十余个僧人,各执火把,分两排走了出来。石坪上被火把一照,明若白昼。
毒佛迷真,则一直坐在松树之下,在慢慢地敲着木鱼,这时,千佛寺中,有人出来,他也仍然是一动都不动地坐着。
那两排僧人,走出寺门两三丈,便自停住。紧接着,只听得“哈哈”、“嘻嘻”,一阵笑声,自寺门中传了出来,金昂霄一听得那笑声,心中便是一动。
向毒佛迷真看去,只见他双目微睁,也略略抬起头来,向前看去。
金昂霄心中吃怔,并不是因为那笑声宏亮之极,而是因为那笑声,十分熟悉,他略一思索间,便已认出,那正是他和祁云两人一路西行之际,在船上曾遇到过的醉佛千壶!
金昂霄心中,十分紧张,因为今晚,三佛一齐在蛾嵋松云坪匕相会,实是武林中的一件大事。而自己却又偏偏为毒佛迷真发现,为他所制,事情更加复杂了许多!
醉佛千壶的笑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宏亮。
转眼之间,只见寺门口,人影一晃,一个全身满是大小葫芦的破衣僧人,已经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那人一现身,笑声铺天盖地,也是惊人到了极点,震人心弦,金昂霄的身子,禁不住左右摇晃起来,他连忙紧紧地抱住了大石,方免跌倒。
毒佛迷真双目微闭,手上的动作,却快了起来,“卜卜卜”的木鱼声,夹杂在笑声之中,如此惊人的笑声,竟然盖不过木鱼声去!
醉佛千壶,来到了毒佛迷真面前站住。
他人一站住,笑声也戛然而止。
毒佛迷真的动作,也慢了下来,仍是隔上半天,才“卜”地敲上一下。醉佛千壶站定之后,一连喝了如几口酒,才“哈哈”一笑,道:“老怪物,好久不见了!”
毒佛迷真道:“醉鬼,你来做什么?”
醉佛千壶反手向耸立在黑暗之中的千佛寺一指,道:“老怪物,你也不洒泡尿照照自己的模样,这座千佛寺,就算给了你,你要得下吗?”
迷真冷冷地道:“要得下,要不下,和你这醉鬼全无关系!”
醉佛道:“我不在此,自然和我无关,百丈佛兄不是闭关未出,也不关孩事,如今,百丈佛兄闭关未出,我又在此,哼哼!这就关我事了。”
迷真仍是头也不抬,道:“你怎么管法?”
醉佛又喝了两口酒,道:“你下山去吧!”
迷真道:“醉鬼,你下山去吧!”
醉佛猛地向骱踏出了一步,只见他肩头,向上微微一耸,挂在胁下的丙只葫芦,侧了一侧,只听得“嗤嗤”两声,两股酒箭,自葫芦门处,暴身、而出!
那两股酒箭,虽然不过手指粗细,但是一射出来,却是有长河大江,秦轰发发之势!只听得毒佛迷真,一声冷笑,右臂向上,猛地一挥。在那一拉之间,木鱼槌荡起一股强劲已极的劲风,刚好与那两股酒箭相迎。
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两股大力相交,那两股酒箭为毒佛迷真大力所挡,向上激射而出,方圆三丈之内的松树,一齐颤动,报下了漫天松针,霎那之间,宛若下了一场绿色的大雪一样!
醉佛向后退出了一步,毒佛迷真道:“输到我了?”
醉佛道:“好!”
毒佛手在他面前的木鱼上一按,向前一推,那只木鱼,离地尺许,向择佛直撞了过去,木鱼的去势,并不算得十分快捷,但是声势之惊人,却是到以言喻,所卷起的旋风,将满地松针一起卷了起来,形成一个尖塔一样,》刻不堕。
醉佛身形一矮,双掌一齐推出。
看他的情形,像是要凭双掌之力,将那只木鱼的来势阻住一样。可是当木鱼飞到离他身前,三四尺处时,他却突然一跃而起!
醉佛那向上跃起的身法,也是怪到了极点。
本来,他身形下沉,双掌向前推出,姿势已经十分怪异,而他向上跃之际,那样的怪姿势竟然维持不变,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就力向上跃起。
他一跃起,那只木鱼,便在他的脚下,呼呼飞了过去,落在丈许开外而在木鱼尚未落地之际,醉佛向前推出的双掌,已向迷真疾扫而出!
他们两人见面不过三言两语,便自动起手来,虽然未曾言明,但是心中,已有了默契,那便是各自输流”向对方发招。先是醉佛向迷真,射出两股酒箭,继而,迷真推出大木鱼。而在迷真推出大木鱼之后,本就应该轮到醉佛动手,因为醉佛在未跃起前,双掌已经发出,一跃起之后,掌力立即加强,因此掌力在木鱼未曾落地之际便已袭到!
毒佛迷真“哼”的一声,颇有措手不及之状,身子霍地站了起来,也是双掌齐翻,一齐向前攻了出去,看他的情形,分明准备和醉佛硬拼这一掌。但是,毒佛迷真双掌,刚一卷起阵阵劲风向前袭出,只听得醉佛哈哈一笑,足尖一沾地,整个身子,陡地向上,弹起了丈许!
这一下变化,又是大大地出人意表之外!
毒佛迷真的掌力,呼晡而过,将远在两丈开外的木鱼又向前推了几尺!而醉佛一跃在半空,他所卷起的掌力,便自上而下压了下来!
毒佛迷真的武功,但刚才倾全力发出两掌,这时立即便要收回,却也在所不能。
醉佛的掌力,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似的挟着雷霆万钧之力,向下罩来,毒佛迷真一声怪叫,身子一矮,贴地向外疾滚而出!醉佛双掌击空,身子迅速下沉。
他双足点地之后,突然向前滑出了丈许,又向毒佛追去,一面“哈哈”笑道:“和尚身上,大大小小葫芦都有了,却还少一个‘滚地葫芦’!”
醉佛此言,分明是嘲笑毒佛迷真,避那两掌,避得狼狈。
迷真一张娃娃脸,涨得通红,滚到广木鱼之旁,便一跃而起。
醉佛贴地滑到,身法极快,迷真才一站定,他已经来到近前!而他刚一到近前,迷真一声大喝,就着跃起之势,已将那木鱼提起,猛地挥起,一阵劲风过处,木鱼荡起了一股黑虹向醉佛击去!
那木鱼不但向上扬起之势,极其浑厚惊人,而且,其中还夹杂着一阵一阵“铮铮”之声,霎时之间,只见无数暗器,有的呼啸盘旋,有的嘶空锐利,有的金光闪闪,有的银芒四射,一齐向醉佛射去,那些暗器,竟藏在木鱼之中!
醉佛千壶一赶向前来,迷真的木鱼,便已经疾扬了起来。
醉佛原来所打的主意,乃是准备一掌按在他木鱼之上,试一试对方的内力,究竟已到了何种程度,所以右掌已经扬起。
怎知道电光石火之间,木鱼之中,突然如同打翻了黄蜂巢一样,飞出厂那么多暗器,醉佛一掌未曾拍出,已有三四件暗器,将要袭到他的身上,醉佛在百忙之中,看出那些暗器,十之八九,是专破内空气功,歹毒已极的暗器!
他心中吃了一惊,足尖一点,身子向后倒纵了出去!
他身法极快,进退之间,疾逾旋风,但是,当他一面后退之际,暴射而出的暗器,也有不少,追袭而到,只听得他身上,不断地响起“拍拍”之声,等到他退出了五六丈,所有的暗器,也渐渐落地之后,千佛寺前,飘满了酒香!
原来,醉佛身上所挂的大大小小的葫芦,倒有一大半,被暗器射破!他人虽未受伤,但葫芦一破,内中的美酒,便流了下来,令得他一身皆湿,极其狼狈!
毒佛迷真哈哈一笑,道:“人说酒囊饭袋,你足可当‘酒囊’之称而无愧!”
醉佛刚才还在取笑毒佛迷真,此际,却又被毒佛迷真笑转头来,他想起刚才避开暗器之际,实是惊险百出,也只得苦笑!
毒佛迷真一面讲,一面身子向前掠来,醉佛千壶道:“呸!你靠破铜烂铁,暗箭伤人,可知你‘毒佛’两字,不是江湖朋友冤枉了你!”
毒佛“哈哈”一笑,扬了扬手中的木鱼,道:“你难道不知我这只木鱼,有一个名堂吗?”
醉佛道:“什么名堂?”
毒佛道:“叫作七大干坤。”
醉佛心知对方,机智百出,什么样的古怪心思都动得出来。例如刚才他木鱼之中,突然射出暗器一事,以前并未曾听得人说起过,耍不然,醉佛在躲避之际也不会如此狼狈。所以,他听得毒佛迷真如此说法,心中也在暗自思索,一翻眼,道:“什么叫作七大干坤?”
毒佛又是一笑,道:“刚才你已经尝到过其中一项的味道了,若是你再要强出头,我看你至多也只能见识到第三项,便要到西天去见佛祖了!”
醉佛听得他如此说法,旱已知道,他在那只大木鱼之内,设下了七种极其厉害的机关,是以才名为“七大千坤”。可是想来,除了放射暗器之外,似乎也不可能再有什么别的变化!
他略想了一想,便大声道:“老怪物,不论你多少干坤,今日这闲事,我是管定的了!”他一面说,一面衣袖飞舞,向前疾扑而上!
毒佛将一只大木鱼舞起道道黑虹,迎了上去,两人的身法俱都快到了极点,只听得相互喝骂之声,和轰轰发发的劲风,回旋排荡不已。至于两人的身形,根本分不出来!
金昂霄躲在大石之后,好几次,待要冲进千佛寺中去。但是他又怕自己一有动作,毒佛迷真便立即将自己拦住,所以一直忍着。
这时候,他见毒佛迷真和醉佛千壶两人打得如此剧烈,显然难分难解,就算自己的行动,被他们发觉,只怕他难以来干涉自己的!因此,他身子向后一退,绕着悬崖,极其迅速地来到了千佛寺的围墙之旁。
他才一到了围墙旁,只听得寺门口响起了金声玉振的一下念佛之声!
那一下念佛之声,渊渊不绝,四下山谷,尽起回音,像是仙乐自天而降,在凡间引得万民欢腾一样,气象之宏伟庄严,简直难以形容!
金昂霄一听得那声念佛声,便猛地一怔。同时,他觉出伏在自己肩头的那两头舁兽,似乎感到十分害怕,将身子缩成了紧紧的一团。金昂霄立即循声看去,更是看得口定目呆!只见一个僧人身披月白色袈裟,项挂牟尼念珠,正从寺门中,缓步向外踱了出来。
那僧人身高,足在九尺以上,但是,却又丝毫不给人以瘦削摇晃之感,反倒觉得他庄严宏伟,而那僧人又生得方面大耳,肤色如玉,隐隐泛着银光,那情形,就像是如来佛祖再生一样!
那僧人才一出寺,毒佛迷真和醉佛千壶两人便霍地分了开来!
醉佛千壶哈哈一笑,道:“好,老怪物,你将主人吵出来了,看你如何交代!”毒佛冷笑一声,道:“主人出来,我自会和主人说话,你发什么急?”他一面说,一面便来到那僧人面前,双手合十,道:“佛兄请了!”
金昂霄听得醉佛如此说法,他已知从寺门中出来的那人,不是别人,一定便是佛门中第一高手,有武林泰斗之誉的长佛百丈禅师了。
他看到百丈禅师这等风采,心中为之倾仪不已,只见百丈禅师也是双掌合十,道:“请了,佛兄此来,所为何事?”
第十三回 百丈禅师
毒佛迷真冷笑一声,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如何明明知道我的来意,却假作不知?这便是犯戒了!”
醉佛听了,不待百丈禅师回答,便自“哈哈”大笑,道:“原来你这怪物,也知佛戒?”
西丈禅师道:“善哉,贫僧坐关,适才方醒,听得寺外喧哗,是以才出来观看,确是不知佛兄来此,有何见教!”
百丈禅师一面说,一面却向金昂霄藏身之处,连看了几眼。
那时,天色浓黑,除了正门之前,有着火把照明之外,其余地方,都是黑沉沉的,金昂霄躲在黑暗之中,本不应为人所发觉。但是百丈禅师向他望那几眼,他却只觉得百丈禅师的眼光,其亮若电,将自己的肺腑都照穿了一样!
金昂霄身不由主,向前踏出了两步。
他向前踏出,自然是想就此现身,去拜见百丈禅师,向他阐明自己的处境,恳请他予以收留。可是,他只踏出了两步,便觉得双肩之上,一阵剧痛!
他连忙停了下来,冋头看去,只见肩上的两头“追风兽”,各以两只利爪,深深地陷人自己肉中,而兽目中绿光闪闪,似乎怒他不该向前走去。
金昂霄心中一动,暗忖那两头追风兽,自然通灵之极。
旁的不去说它,单说它们后爪上所抓的那些毒蛇,如果松了开来,自己便难以应付了,何不将它们带到千佛寺中,则寺内自有能人,会对付它们。
自己在摆脱了它们之后,便可以向寺中高僧,说明原委!
他主意既定,便不再向前去,叫后退了冋来,两头追风兽,也立即松了利爪。
金昂霄一直向后退,转过了墙角,大门门三佛的行动,已经看不见了,才抬头上望,只见围墙,并不算得太高,真气连提间,足尖一点,已经跃过了墙头,落到了千佛寺中。只见寺中,屋宇栉比,黑沉沉,静悄悄的,像是一个人也没有。
金昂霄早就知道千佛寺僧人千余,乃是数一数二的大寺,他也不知道自己此际,身在寺中的哪一部分,昂首四面望去,只见黑暗之中,前面的确有一座高可四丈的石塔耸然而立。
毒佛迷真所说的石塔,自然便是这一座了。
金昂霄穿廊过庑,向前走去,不一会儿,便已经来到了石塔的附近。一路卜一,他故意弄出不少声响来,但是,却是一个人也未曾碰到!
金昂霄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缘故,他到了石塔附近,定睛向前看去,只见石塔四周围,乃是一圈宽可两丈的石坪,东、南、西、北四面,都竖着一根,粗可合抱,高约七尺的石柱。而在每一条石柱之上都有一个僧人,盘腿而坐,石柱之旁,有一盏小小的“气死风”灯,灯光昏黄,照在那坐在石柱之上的僧人身上,实是令人看了心惊肉跳!
原来,那四个僧人身上的衣服,都是破烂到了极点,简直已只是一些碎布条,而不是什么衣服。那四个僧人都是肤色如铁,闭目而坐,手、足、头脸上,满是泥垢,污秽之极!
金昂霄乍一见,还只当那是四具被弃置了的佛像!
可是他继而一想,千佛寺乃是佛门胜地,焉有随便弃置佛像之理?再定睛一看间,见对正自己的一人,双眼似开非开,似闭非闭,精芒迸射,分明是功力极深湛的高人!
金昂霄心中一喜,再不犹豫,连忙大踏步地,抢了出去,叫道:“大师一一”他这里,才叫了一声,只听得肩头之上,两下异吼之声传了过来,同时,两道匹练似的黄光已从他肩上,激射而出,向那僧人疾扑而出!
金昂霄想不到向己才一现身,两头追风兽便如此快疾地向对方扑了过去,连忙叫道:“大师小心一一”可是,等他话出口之际,两道黄光,早已射到,只见那僧人双手齐伸,向两道黄光抓来,但是那两头追兽,却又突然下沉。
那四个在石柱上盘腿而坐的僧人,乃是从天竺来的苦行僧。他们到了千佛寺之后,便宁愿受风吹曝晒之苦,在石塔之旁负守卫之责,+让生人走近石塔,那四人的武功十分怪异,他们在千佛寺中的地位,也是十分高超,连百丈禅师都对他们十分尊敬。
当下,那两头追风兽身子,突然向下一沉间,那僧人一抓抓空!
紧接着,只见那两头追风兽,在地上伏了一伏,后爪扬处,嗤嗤之声,突然大盛,约有七八条铁线蛇,已向那僧人疾窜而去!
被追风兽抓住后爪之上的铁线蛇,并不是普通的蛇儿,乃是蛇中第一异品,若是寻常的蛇儿,早已被追风兽弄死了。那追风兽又名“蛇见愁”,乃是天下万蛇的克星。但因为铁线蛇全身如铁,追风兽兽爪虽利,也难以将之裂开,所以才抓在后爪之上,不肯放松,往往一抓便经年累月,铁线蛇虽是生命十分坚韧,饿它不死,但在追风兽一松爪之际,也是急不及待地寻找食品。所以,那七八条铁线蛇才一松开,便向那僧人疾窜而至,那僧人双手连探,电光石火之间,已被他抓了五条在手。可是仍有两条,几乎是凌空射到,已经盘住了那僧人的颈际,而蛇口大开,已经咬住了那僧人的颈上血管!
那僧人面上,立时出现了痛苦之极的神色,身子也左右摇晃不定!
金昂霄一见这等情形,更是大惊失色!
他连忙身形一晃,赶向前去,只见那两头追风兽,又向另一个僧人扑去。金昂霄顾不得去提醒另外三个僧人,一直来到了那已为蛇所噬的僧人之前,问道:“大师,那蛇有毒,你怎么样了?”
那僧人略略睁开眼来,却向金昂霄咧口微微笑了一下。
金昂霄看出,那僧人满是污泥的皮肤,已经在渐渐地变色!他不自由主,后退了一步,已见那僧人双手一松,原来被他抓在手中的铁线蛇,也一齐窜出,向他颈上缠去。而那僧人在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后,便没有了声息,分明已被毒蛇生生咬死!
金昂霄实是未曾想到,那铁线蛇届然如此厉害,忙又向其余三个僧人看去,当真是不看犹可,一看之下,更是魂飞魄散!
原来,另外那三个僧人,颈上都已缠住了铁线蛇,看他们的情形,一样也是到了生死的边缘,金昂办不禁大叫道:“快来人啊!守塔的四位高僧,已遭害了!”
金昂褥的呼叫之声虽高,但这时,他却身在后寺之中,而且,那石塔的所在,乃是禁地,千佛寺中僧人,不得方丈之令,谁也不准接近,不要说此际,会武功的僧人,都集中在寺前,以防毒佛迷真钩来什么妖人,惹是生非,根本没有人听到金昂霄的叫声,就算有,也无人敢来!
事实上,那四个守塔的天竺僧人,武功极高,有他们守住石塔,即使是武林一流高手,只怕难以接近石塔一步。可是,今晚也是他们劫数难逃,突然之间,七八条罕见之极的铁线蛇,向他们疾窜了过去,他们出手虽快,也总有一两条漏网。而铁线蛇一将人咬中,毒液顺血而流,任你武功再高,也是全身酥麻,一点儿力道也使不出来。而且,转瞬之间,便自身亡,毒性之烈,的确是无以复加!
金昂霄叫了几遍,仍不见有人前来,心中更是着急,也就在此际,他只听得毒佛迷真的尖啸之声,自老远之处,隐隐传了过来。
那两头追风兽,本来蹲在一边,看毒蛇咬人,似乎觉得有趣,毒佛迷真的啸声,才一传到,只见它们一跃而起,在四个僧人的身上,迅速地转了一转,便已将所有毒蛇一齐抓住,动作之快,难以想象,一抓住了毒蛇之后,立即向外窜去,金昂霄只看见黄光连闪,追风兽便已跑远!
金昂霄见追风兽跑远,心中才略松了一口气。
他暗忖毒佛迷真,可能是因为敌不过百丈禅师,所以才将追风兽召了回去的。他在每一个僧人的面前,站了片刻,只见四人都已死去,他心中不禁一阵难过,四人之死,虽说不是他下的手,但是他心内却感到难辞其咎。
他在石塔之旁,呆了片刻,正想去找寺中高人,可是才走开几步,便猛地停步。
原来,在那片刻之间,他想起毒佛迷真此来,表面上的理由,是想强占千佛寺,但是这个理由,人人都知是他的借口,因为这是绝无"了能之事。而在这个借口之后的阴谋,那却只有金昂霄一个人知道,那就是,他志在石塔顶上的那个锦盒!
因为那四个僧人之死,金昂霄在自疚之余,对于毒佛迷真手段之狠辣,也是恨极,他心想如今,四个僧人已死,自己再一离开,石塔等于无人看守,若是毒佛迷真混了进来,岂非唾手可得他所要的物事?
那锦盒一定事关重大,要不然,毒佛也不会公然和百丈禅师为敌,而要将之得在手中,自己何不先将之取"厂来,以免得落在毒佛之手?
金昂?想了一想,觉得只有这样,才是万无一失之法,因此,他立即又一个转身,等他转过身来之后,向石塔看去,一时之间,他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石塔的底层,两扇石门,本来是紧紧闭着的,可是此际,却已然洞开!
石门如此之厚,当然不可能是被风吹开的。
那也就是说,就在他向外走出几步,那一瞬间,已经有人推开了塔门,进了石塔之中!
金昂霄定了定神,连忙大踏步地赶到了石门的面前,向内望去,只见塔内黑沉沉的,什么也看不到,金昂霄正待大着胆子,向塔内闯进去时,突然之间,只觉得一阵劲风扑面袭到!
金昂霄心知不妙,立即“呼”地一掌,向前疾拍而出。
他那一掌,刚一拍出,迎面而来的那股劲风,已陡地加强!
金昂霄只觉得自石门之内,向外涌来的力道,大得难以抗拒,自己所发出的那一掌之力,全被逼了回来,身不由主,向后退去。也就在此际,只见塔门处人影一闪,一个人手中捧着一只老大的锦盒,向外疾掠了出来!
金昂霄在急切之中,再加上那人的身法,快疾之极,因此金昂霄并未能看出那人究竟是什么样人来,他只是见到闪出来的那人,手中捧着一只锦盒,便已知事情不妙!
当下,他不假思索,立即大喝一声:“什么人!”身子一耸,便向前扑去!那自石塔中冲出来的人,并不因金昂霄向他冲来,而势子稍减,反倒来势更快,向金昂霄撞了过来!
金昂霄大惊之下,匆匆拍出厂两掌,可是那两掌,虽然击中了那人,掌力却都被反震了冋来,再加上那人的一撞,金昂霄立时身子如同断线风筝似的向外直跌了出去,他身在半空,那人仍是不舍,身如轻烟,向上掠来,金昂霄只觉得腰际一麻,穴道已被封住,百忙之间,见那人斜刺里向外掠去,一闪不见。而金昂霄也直挺挺向下跌来!
他被那人撞起,足有丈许高下,穴道被封,身子不能动弹向下跌了下来,势子极重,跌得他儿乎昏了过去,落地之后,勉力镇定心神,才能保持清醒,他连运真气,想将穴道冲开,但是却都未能奏功。
不一会儿,他又听得寺外,传来了毒佛的怪叫声。
毒佛的怪叫声,虽然刺耳,但适却越来越远!紧接着,便是百丈禅师雍和悦耳,如天乐似的高宣佛号之声。
金昂霄猜度情形,心想可能是毒佛,已被百丈禅师赶走了。接着,便又静了下来。
他躺在石塔之旁,却是一动也不能动,一直到天亮,才有僧人发现了他,但是却没有人敢走近他,只是远远地站着,向他指指点点。
金昂霄如芒在背,他从那些僧人的话中已然听出,寺中僧人,将他当作了敌人!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才见一个老和尚,向他走了过来,在他身旁站定之后,一伸手,刚待将他的穴道解开之际,忽然,又发现四个守塔的天竺僧人已经死去,而塔门掩映,似才已被人开过!
那老和尚面色也为之陡地一变,立即转过身去,如箭离弦,向前掠出!金昂霄心中,暗暗叫苦,只得仍旧躺在地上,等着事情的发展。
又过了约莫一盏茶时,只见那老和尚和百丈禅师,一齐走了过来。
这两人,看来只像是在闲闲踏步,但是来势,却是迅疾之至,转眼之间,便来到了金昂霄的身边,那老和尚在经过金昂霄的身边之际,一伸足,在金昂霄的腰际轻轻地踢了一下。
金昂霄被他一踢,穴道已经解幵,手在地上一按,立即一跃而起。可是,他才一跃起,那老和尚蒲扇似的手掌,疾伸了出来,却已将他的后颈夹颈抓住!
金昂霄急叫道:“大师,我一一”
那老和尚面色一沉,五指略一用力,金昂霄只觉得连气都透不过来,哪里还出得了声?身不由主,被那老和尚抓着向前走去。
金昂霄心中,不禁大急。可是他转念一想,千佛寺中,全是佛门高人,纵使一时误会自己和奸人有关,经自己说明之后,也是一定可以安危无事。他这样一想,心中便安宁了许多。只见百丈禅师在那四个死僧之前,转了一转,向后一招手,早有几个僧人前来,将死僧从石柱之上抬了下来。那粗可合抱的石柱上,已有了凹痕。那是这四个僧人,经年累月,在上面打坐,所留下来的痕迹。
百丈禅师在僧人搬动尸体之际,闭目合掌,低声诵经。
等四个尸体搬走,他身形一晃,如同行云流水似的向石塔之上走去,只见他身如轻烟,隐人石塔之中,一闪不见,片刻之间,又见他掠了出来。
那老和尚忙道:“怎么样?”
百丈禅师的面色,严肃到了极点,只是沉声道:“跟我来!”
老和尚一声答应,仍是提了金昂霄,跟在百丈禅师之后向外走出。
金昂霄只觉得两耳,风声呼呼,去势快到了极点,两旁的房子走廊,一排一排地向后倒,连看都看不清楚,由此可见那老和尚身法之快。
转眼之间,已经到了一间斗室之中,百丈禅师一个转身,将门关好,老和尚也一松手,将金昂霄推出了几步,金昂霄到了此际,才松了一口气,忙道:“两位大师,我不是坏人!”
百丈禅师像是洞察肺腑的眼光,在金昂霄身上,转了一转,缓缓地道:“事关重大,施主还是莫打诳言的好!”
金昂霄见百丈禅师这样的高手,在说到“事关重大”之际,也有少许惊惶之色,心知事情一定严重到了极点!不自由主,失声问道:“那锦盒之中,放的是什么东西?”
他此言一出,那老和尚虽是寺中首座维那,百丈禅师以次的第一人物,也不禁沉不住气,问道:“你已知寺中失了此物了吗?”
金昂霄点了点道:“是。”
老和尚胸前白髯,飘拂不已,道:“方丈,我导知毒佛迷真此来,意不在占寺,这人一定是毒佛的同伙!”
金昂霄忙道:“大师莫要误会,我的确是奉毒佛之命进入寺中,怛是却和他截然无关!”
那老和尚道:“那锦盒现在何处?”
金昂霄道:“大师,你可能容我将话讲完?”
老和尚正待开口,百丈禅师已道:“佛兄,你去传渝本寺七十二行脚弟子,一齐离寺,遍天下访问失物的下落!”
老和尚答应一声,离了开去。
百丈禅师道:“施主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金昂霄见否丈禅师虽然心中可能也十分焦急,但是看来,却并无慌张之状,那老和尚本也是佛门高人,但和百丈禅师相比,却又相去甚远了!
金昂霄忙道:“我本来是想前来千佛寺避难的……”他择要而言,将自己如何为“勾魂帮”所害,一幻神尼等人,如何舍命相救自己,以及如何在千竹谷中遇险,失了同伴,又来千佛寺,遇到了毒佛迷真,种种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在他说到一半的时候,那老和尚已经回来。
金昂霄说完,老和尚便喝道:“一派胡言!”
金昂霄心中,也不免有气,道:“大师,晚辈刚才所说,若有一字虚言,天诛地灭!”
老和尚“哼”的一声,不再言语。
百丈禅师道:“那捧去锦盒的人,是如何模样,你难道一点儿印象也没有吗?”
金昂霄见百丈禅师全然不问勾魂帮之事,却是只追问那锦盒,心中不禁叹了一口气,心知本来自己或者可能在寺中安身,但这一来,千佛寺中,出了大事,自己再想在此安身,只怕也在所不能了!当他摇了摇头,道:“没有。”
百丈禅师的面色,倏地一沉,敁得严肃之极,道:“施主,这只锦盒,关系着千佛寺的兴败,你还是不要代盗盒人隐瞒的好!”
金昂霄一听得百丈禅师根本未曾相信自己刚才所说的一切,面上也为之勃然变色,道:“禅师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以为盗盒之人,和我竟是一伙吗?”
百丈禅师道:“贫僧并无如此说,但施主行踪可疑,也难怪贫僧等有这样想法。”
金昂霄呆了半晌,道:“这倒好,但不知禅师准备怎样对付我?”
百丈禅师高宣佛号,道:“出家人慈悲为怀,自然不会怎样来对付施主,但是盗走锦盒的究竟是何人,却还祈施主讲出来!”
金昂霄蒙此不白之冤,心屮越来越气,厉声道:“我已经说过,绝不知情,如何还盘问不休?”……
百丈禅师舟边的老僧,而色一沉。只见他闷百丈禅师低语了几句,百丈禅师点头道:“这样也好!”
金昂霄不知道他们两人在商议些什么,但可想而知,是谋求对付自己之法。金昂霄明知,既然连百丈禅师也对自己起了疑心,想要出千佛寺去,只怕十分艰难。但是他心中,却只是气愤,而一点儿也不怕。因为,他就算离开千佛寺的话,也绝无他处可去。而且,他心怀坦荡,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总不成一世将他囚在千佛寺中?
他正在想着,那老和尚已经转过身来,对金昂霄喝道:“跟我来!”
金昂霄也不出声,跟在那老和尚的后面,便向外走出去,走出了不几步,便听得身后,方丈室中,传来百丈禅师低声喝佛之声。
金昂霄的心中,本来烦躁到了极点,但听了百丈禅师所发,那种祥和之极的声音之后,心神便不由自主感到宁贴了许多。
他跟着那老和尚,一路向前走去,穿廊过庑,千佛寺中,僧舍千间?蟮盍埃鸢合鲎吡艘换岫阋丫槐娣较颍恢碓诤未Α?br />
约莫过了两盏茶时,来到了一个自成一角的小院落之前。那一个小院落,全是灰砖灰瓦,看来十分破败,在门口,有两个神龛似的物事,里面各坐着一个骨瘦如柴的僧人。
那两个僧人坐在神龛中,宛若泥塑木雕一样。如果不是行到了近前,两人睁开了眼来,金昂霄真不相信,他们会是活人。
老和尚来到了门前,向那两个僧人微笑一点头,道:“这人混入寺中,行迹可疑,相烦两位,严加看守!”
那两个僧人,并不出声,只是点了点头。
老和尚转过身来,道:“施主,这所院落,本是僧人犯戒,参禅悔过之所,在院落之中,若是妄图外出,我佛虽然慈悲,也立开杀戒,你若准备将盗盒之人讲出,内中有小铃,只要摇动,自有人来看你,要不然,只怕你难以离此了!”
老和尚虽然未明言,但是言下之意,分明是说,如果金昂霄不肯供给那锦盒失盗的消息时,则除非是千佛寺将那只锦盒追回,否则,他可能就在这里闪禁上一辈子!
金昂霄听了,本来待要发作几句。可是他既而一想,自己惹下了勾魂帮,若是再在江湖上走动,实是寸步维艰,时刻惊魂。在这里,虽然说是被人囚禁,但生命总无危险。
自己父母全家,以及祁云的一家,全为勾魂帮所害,如果没有通天的本领,不要说报仇雪恨,连想要保全己一身都难,不如在这里安心住上几年,看看是否有成!因此,他仍是一声不出……
那老和尚“哼”的一声,突然一展衣袖。
金昂霄只觉得一阵劲风过处,身上一紧,已经被那老和尚的衣袖,紧紧裹住!
金昂霄吃了一惊,失色道:“你一一”
他只叫出了一个字,那老和尚手臂一振,衣袖舒展,金昂霄只觉得一股大力,将自己直托了起来,如同腾云驾雾似的身不由主,向那院落的围墙之内跌了进去。
那围墙足有三丈来高下,金昂霄一跌进了围墙,在身形下沉之际,强一提气,使得身子下跌之势,不那么急骤。同时,他趁机打量围墙之内的情形。只见围墙之内,老大的一片空地之上,只有三间屋子。那三间屋子,也已十分破败。而在屋子周围,都生满了比人还高的野草。
金昂霄的身子,落下地来,跌在野草之上,软绵绵的,并没有受什么损伤。他立即一跃而起之际,却惊起了几只野兔,可知这里,已经不知多少年,未有人来到了。
金昂霄拨开野草,向那三间屋子走去,只见正中一间和右首一间,堆满了经书,左边那间,则只有一张竹榻,简单之极,屋中全是积尘。
在三间屋后,堆着一堆柴薪,和一间厨房,在那堆柴薪之旁,则是一袋瓜果菜干和食粮,那分明是刚被人抛进来的。而在厨房之侧,有一口水井,一应之物,尽皆齐全。
金昂霄花了半天的时间,将那三间房间尽皆打扫的干干净净。
他暂时绝无离此而去之意,因此到了晚上,点起油灯便随便抽了一部经书,在灯下阅读起来,伴着寺中僧人的晚课禅唱之声,倒也大有出尘之概。
金昂霄在这个院落之中,一住住了七八天,日皆是观看经书,作为消遗,在那七八天中,他简直连一句话也未曾讲过,因为只有他一个人,想要讲话也是无从讲起。
那一天晚上,金昂霄看看月色甚好,在庭中负手闲步。
他望着天上的明月,想起不知何年何月,自己才能得报父母血仇,心中又是一阵怅惘。
这时候,夜已深了,寺中也沉静到了极点,令得金昂霄心头更其惨惨,他想起如今身在千佛寺中,固然安全,但这样下去,又怎是了局?虽然自己勤练不辍,可是金昂霄也已经看出,本门的内功,在武学上来说,实是等而下之的功夫。再练上几十年,只怕也仍然是不堪一击!
自己除非是甘心浑浑赆噩地过上一世,否则,总得想办法离幵此处,别谋际遇才好。
他想了片刻,五内如焚,真不明白自己在这七八天来,何以能够心平气和地在这里住了下去,身形一晃,已来到了围墙边上。
抬头向上望去,只见围墙高耸,三丈高下,势难一下子便跃了上去,真气一提间,凌空拔起了一丈七八,身在半空,双掌在墙上用力一按,整个身子,就着那一按之力,向上弹了起来,向墙头之上,疾落了下去。
本来,金昂霄是想在墙头上站稳身子之后,再向下跃走,伺机逃离千佛寺的。
可是,当他的身子,将要落到墙头上之际,突然,眼前一花,一条黑影,了无声息地向上窜来,竟然先他一步,站在墙头之上!
这一下变故,突如其来,金昂霄不禁为之猛地一怔。因为那条黑影,一站在墙头上,金昂霄的身子,再要向下落去的话,变得非踏在那人的头上不可!
金昂霄在百忙之中,想要强一扭身,避了开去之际,却已在此际,只觉得右足足踝一紧,像是被一柄钢钳,钳住了一样,同时,一股大力涌到,金昂霄身不由主,被那人抓住了足踝,向院子之内一抛去。
这一下,去势甚重,金昂霄只来得及看清,那将自己摔出之人,正是门口两个瘦僧中的一个,身子已“砰”的一声,跌倒在地!幸而有野草,否则,这一跌,只怕也要将骨头摔断几根!但饶是如此,金昂霄也已经被跌得眼前金星乱冒,混身酸痛,爬不起身来!
金昂霄在地上喘了半晌气,抬头看时,墙头上那瘦僧,却早已不见。
金昂霄挣扎着站了起来,心中实是莫名其妙。因为,他被囚禁在这里之后,一直未想离去,想逃走的念头,乃是突如其来,事先,连他自己,都未曾想到,何以才一跃上了墙头,便自为人所阻,那瘦僧又怎知自己会逃走的?
他真气运转,过了一个来时辰,身上的酸痛,好了许多,便悄悄地来到了另外一端,仍像刚才那样,向墙头之七跃去。可是,情形却仍和刚才一样,当他身子将要向墙下落去之际,人影一闪,那瘦僧的身法,疾如轻烟,已经先他一步,而占据了墙头,一伸手间,便抓住了他的足踝,将他向下摔去!这一,摔得更重!
金昂霄在落地之后,禁不住哇呀大叫起来。但是,墙外的两个瘦僧,却是一点儿声息也没有。
金昂霄跌在地上,调运真气,足足有大半个时辰,方能支持着坐了起来,坐了起来之后,眼前仍是金星乱迸,又过了一个来时辰,方能站起。
丨金昂霄站起之后,喘了几口气。
他乃是性格极其强项之人,两次被瘦僧摔了下来,心中仍不服气,第三次,又换了一个不同的地方,向上跃了上去。可是这一次,仍和上次一样,立即被瘦僧摔了下来,而且摔得更重!在才一落地之际,金昂霄便自昏了过去。等到金昂霄悠悠醒转之际,天色早已大明!
金昂霄暗自叹了一口气,心知守在门外的那两个僧人,行动貌相,如此诡异,一定是武功极高的高人。但是他心中,却总是不服,当日,他胡乱地只吃了一餐饭,不断地调运真气,勤练功夫,到了傍晚时分,已是精神焕发,又抓了几枚小石子在手。
天色一黑,晚唱声中,他又向围墙之上跃去。
这一次,他已有了准备,一见那瘦僧,在墙头之上出现,便屮指运弹,将扣在手中的几枚小石子,向那瘦僧激射而出!
金昂霄心想,墙头之上,能有多大?
瘦僧如果要躲避,则自己身形下堕,便可以落在墙头之上。一落在墙头上,便可以向下跃去了。如果瘦僧不避,伸手来接石子,那当然不能再出手抓自己的足踝,自己也可以落到墙外。
在金昂霄想来,实是万无失手之理!可是,事情却大大地出乎金昂霄的意料之外!就在那几枚小石子激射而出之际,金昂霄的身形,也开始向下沉去,怎知那瘦僧不避不躲,也不伸手去接那几枚小石子!
在那电光石火之间,金昂霄反倒有点儿后悔,自己出手太重!因为那几枚小石子,有两枚是向瘦僧的光头射出,若是射中,瘦僧难免受伤,他一想及此,立即大叫一声,道:“你再不避,可要受伤了!”
他这里一言甫毕,小石子已经一齐射在那瘦僧的身上,只听得“拍拍拍拍”一阵响处,那瘦僧非但未曾受伤,而且,所有的小石子,连同击中他光头的那两枚在内,一齐反震了出来!
金昂霄心中,不禁大吃了一惊!因为那瘦僧的外门横练功夫,竟练到:这种程度,这是闻所未闻!在他心中一惊之际,那瘦僧又已抓住了他的足踝,将他摔了下去!
这一摔,又令得他两个来时辰,伏在地上,起不了身,好不容易,调匀气息,再试了一次,却又被跌昏了过去,直到天明!
金昂霄每次调运气息之后,总是勉力向上跃去。虽然每一次,他都是被人家摔了下来,但是他却绝不气馁。
在不知不觉之中,又过了一个来月。
在那一个来月之内,金昂霄不知曾被那两个瘦僧,摔下了多少次,无论他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向上跃去,也无论他身在半空之中,以什么身法,去躲避或是进攻对方,总是难免被对方摔了下来。
在那一个多月中,金昂霄可以说得是废寝忘食,日夕思索着那瘦僧的手法,和想着能以避免为他抓中的办法,而且,他一被摔下来之后,立即调气运功,等于尤时尤刻,不在练功。
一个多月下来,金昂霄觉得虽然那两个瘦僧出手越来越重,怛是已有好几天,虽被跌得满天星斗,却并没有昏了过去!金昂霄知道在这一个月屮,那两个瘦僧,为了阻止自己逃走,但在无形之中却也等于在和自己练功一样,自己的武功,已大有进境!
金昂霄在这-个多月中,也曾好几次,想逗那两个瘦僧开口讲话,但是,那两个瘦僧,却是什么声音都未曾发出来过。
金昂霄有时,心中气苦,破口大骂。可是那两个瘦僧,也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金昂霄心中暗忖,这一个半月来,自己内功,虽有进境,身手也灵活了不少,但是不要说其它,就算要打过那两个瘦僧,只怕也是万难之事,更不必说可以胜过勾魂帮了!
每当想及此时,他便恨不得胁上双翅,飞出那度围墙去。可是,一当他向上跃起之际,却又总是被人摔了下来!
那一天晚上,天一黑,金昂霄便盘腿打坐,练起功来,直到天色微明时分,他才屏气静思,悄悄地向围墙之旁走去。当真是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发出来,到了围墙之旁,他手足并用,攀着砖头凹凸不平处,向上慢慢地攀了上去。
他攀到了一半,突然听得门外,那两个瘦僧,各自发出了“吓”的一声。金昂霄在那么多天来,还是第一次听得那两个瘦僧,发出声音,他只当内己的行动,又已被两个瘦僧看破,所以手一松,便落了下来。
金昂霄才一落地,便听得那扇门上,响起了卜凿之声,像是有人在打门一样,这也是前所未有之事,金昂霄向门旁走去,来到广门口,道:“什么人,要进来便进来好了!”
外茴却响起了一下俏笑声,道:“金公子,可是你吗?”
金昂霄一听得那一下笑声和一下问话,一时之间,口定目呆,一句话也讲不出来。那绝不是因为那一下笑声,和这一句问话,有什么骇人之处,相反地,那一下笑声,如银铃似的十分动听,而那一句话,更是莺莺呖呖,叫人听了,如沐春风,说不出来的舒服,叫人立即想像起一个极其美丽出众的女子来。可是,也正是因为那是一个极其动听的女子声音,金昂霄心中,才禁不住发呆!因为,下佛寺乃是佛门庄严之地,深更半夜,何来女子叩门?
金昂霄在一时之间,不知设想了多少可能,他想莫非千佛寺中的僧人,徒有虚名,实际上乃是淫僧?还是门外那女子,竟是妖精?
他呆呆地站着发怔,只听得门外,那女人声音又道:“金公子,你为什么不幵门?我好不容易,才探得你在此处,特地来救你来了,岂有恶意?”
金昂霄心乱之极,那女子声音,极其陌生,他又从未听过,当下他慌慌失失道:“那……你为什么还不进来?”
那女子一笑,道:“未得你同意,怎能擅入?”
她那句话,只说到一半之际,人影一闪,一个颀长窈窕的身形,已肖天而降,轻轻巧巧地落在金昂霄的身前。
金昂霄后退一步,定睛向前看去。
一看之下,金昂霄心中一动,一颗心怦评乱跳起来,同时,面红耳热起来。只见面前所站的那个女子,约莫二十上下左右,一身黑色紧身劲装,更衬得她肌肤如雪,而她一双钩魂摄魄、水灵灵的大眼睛,正深情万种地望着金昂霄,像是能看穿金昂霄的肺腑一样,桃腮微红,樱口半启,说不出的美丽绝伦,妖娆风骚。
金昂霄绝不是好色之徒,但是那女子的美丽之中,却带有一股引人的妖气,令得人在不知不觉间,为之沉醉心仪。
金昂霄在一时之间,眼光停在那女子的身上,竟移不开去。
那女子抿唇一笑,道:“金公子,看够了吗?”
她正站在金昂霄的面前,这一开"丨,更是吐气如兰,令人心醉,金昂霄只觉得心马意猿起来,但是他究竟是正人君子,一听得那女子如此问自己,猛地想起自己这样定睛看着她,实是大大失仪之举,怎么今日会如此不检点起来?
他一想及此,便立即转过头去。可是,在转过头去之后,却又忍不住,再回过头来,望了那女子一眼,这才红了脸,道:“姑娘……从何而来?”
他这一问,也显得他心中紊乱之极,是以问得有点语无伦次,不问人家是什么人,却问人家从何而来!
那女子一笑,道:“金公子,说来话长,你先跟我离开此处如何?”
金昂霄道:“不行,守门的两个瘦僧,武功厉害得很。”
这一句话,更见得金昂霄心不在焉,那女子能够进来,当然是守门的两个瘦僧已经被她制服之故!当下,只见那女子如春花初绽似的笑了一笑,看了令人,目为之眩,道:“你放心,那两个和尚已经被我收拾了!”
金昂霄怔了一怔,道:“当真?”
那女子,虽然一身劲装,但是窈窕婀娜,看来不会什么武功,而那两个瘦僧,金昂霄在这一个多月来,却是吃足了他们的苦头,乍听得瘦僧已为那女子制服,金昂霄却是不敢相信。
那女子又是一笑,道:“我什么人都会骗,却不会骗你,不信你看!”
她一面说,一面一个转身,皓腕翻处,纤掌向前,凌空拍出。
看她的动作,根本不像是在动武,反倒是在绣花一样!但是,就在她双掌向前拍出之际,虽然一点儿声响动静都没有,但是站在一旁的金昂霄,却已感到了一股阴柔已极的潜力,猝然涌出!
这一股潜力之大,令得金昂霄身不由主,退出了一步。
金昂霄才一退出,定睛向前看去,心中更自吃惊!只见那一扇大门,已经碎裂了开来,木片正在纷纷向下跌来,可是那一切,却又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就像是隔得老远来看一样!
金昂霄生性十分聪颖,他立即便想到一点儿声息也没有的唯一原因,便是那女子的那种阴柔已极的内力,深厚之至,因此,虽然一击之下,便将门击破,但因为她的内力十分阴柔,所以等于是手掌压了上去,将木门摧毁一样,是以才会一点儿声音都不发出来。
金昂霄同时,心中也不禁骇然,因为若是如此,那么这女子的武功之高,实是不可思议!
门被击破之后,那女子柳腰微拧,转过身来,道:“你看!”
她手指着门外,可是金昂霄的一双眼睛,却始终停在她的身上!因为她的一举一动,都有着一股说不出的诱惑之力,令得人不能不看!
那女子见金昂霄这等情形,心中暗自高兴,却佯嗔道:“叫你看外面,你看什么?”
金昂霄“噢”的一声,面红耳赤,这才循她所指看去,只见那两个瘦僧,都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金昂霄吃了一惊,道:“你将他们打死了?”
那女子道:“别多问了,若是惊动了百丈禅师,我们走不了哩!”
金昂霄犹豫了一下,道:“姑娘,我与你素不相识……”他讲到此处,那女子一笑,道:“那怕什么,谁又是一出娘胎便认识的?等一会儿,我们一通姓名,不就认识了?”
金昂霄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这个人,十分不吉利,姑娘你若是救了我出去,只怕连你也身惹奇祸!还是不要-此奇险的好!”
那女子笑容可掬,梨涡深现,道:“我知道,勾-帮正在大举出动,搜寻你的下落,是也不是?”
金昂霄一怔,道:“你明知此事,还要救我?”
那女子道:“是的。”
金昂霄道:“你不怕勾魂帮?”
那女子向金昂霄,走近了一步,几乎又和金昂霄正面相对,抬起头来,柳眉微扬,眼光之中,充满了情意,令人心荡神驰,道:“为了你,我什么都不怕!”
一时之间,金昂霄只觉得神魂飞荡,怔怔地道:“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那女子道:“离开此处之后,我再和你详说。”
她一面说,一面便拉了金昂霄的手臂,向外掠去。
金昂霄身不由主,被她拉得向外驰去。
一路之上,虽也遇到了不少巡夜的千佛寺弟子,但是那女子身形不停,只是一扬手间,便有暗器,疾如流星,了无声息地发出。
她暗器绝无虚发,所有挡路的僧人,个个连声都未出,便已穴道被封倒地,片刻之间,两人已经出了千佛寺,循着悬崖,反向上升去,来到了峰顶,那女子才停了下来。
到了峰顶,月白风清,金昂霄心中,几乎难以相信这半个时辰之中,自己所遭遇的,竟是事实,他呆了半晌,才道:“姑娘必然是天上仙女下凡的了?”
他明知自己这一句话,问得十分傻气,但是却又不能不问。
“仙女下凡”四字,虽然十分俗,但是此际,金昂霄除了那四个字之外,却冉也想不起有其他的什么语句可以形容。
那女子听了,娇笑一声,道:“金公子,怪不得人家说你嘴甜。”
金昂霄茫然道:“什么人?”
那女子伸手一指,道:“便是送你这面具的人!”
她一面说,一面纤指一伸,便将金昂霄在近两个月来,一直戴在面上的那张紫色人皮面具,揭了下来。
金昂霄一听得那女子如此说法,怔了一怔,道:“原来你认得那位姑娘?”那女子道:“自然认得,你……可是很喜欢她吗?”
金昂霄忙道:“姑娘千万不要如此说法,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那女子却似怒非怒,似笑非笑地望定了金昂霄,道:“我也可以算是你的救命恩人,那么,你也是不会喜欢我的了?”
那女子的话中,实是含着无比的挑逗之意!
初人情场的金昂霄,听了之后,不由得面红耳热,道:“我……我……我……”
他一连讲了三个“我”字,下面却一个字也续不上去。
那女子突又一笑,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何必多虑?”
金昂霄这时候,完全像是一个三岁孩童,碰到了一个老奸巨猾一样,感情上已全被对方摆布,闻言忙道:“自然不是。”
那女子“格”地一笑,面上也私起了两朵红云。
这一来,她看来更是显得娇艳无匹。
金昂霄在刚一和她见商之际,虽也震惊于她的艳丽,但是,却也感到那女子的眉宇之间,有着一股妖气,但这时候,他却完全不觉得了。
在那女子脸飞红霞之际,他不自由主伸手握住了她的纤手,那女子也不挣脱,金昂霄道:“姑娘,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女子一笑,道:“我的年纪,比你大些,你叫我一声姊姊,我就讲给你听。”
金昂霄笑叫道:“姊姊,你该说了。”
那女子道:“好,其实,你早该知道我是什么人了。”
金昂霄愕然道:“为什么?”
那女子一摔手,道:“由此可知,你根本一点儿也未曾将我放在心上!”她一面说,一面其疾如风,便向外掠去,金昂霄连忙向前追去,可是,他追出了才几步,忽然之间,草丛中似有什么东西,将他绊了一跤。
金昂霄一跌倒在地,刚待手一按,爬起身来之际,却不禁一怔,原来就在他面前的地面上,刻着“小心小心”四个字。金昂霄心中一凛,暗忖这是什么意思?
他这样一想,心中便冷静了下来。
一冷静下来之后,将那女子出现之后的一切全都细心想了一遍,便觉得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为那女子所惑了!但是,金昂霄心中,却又想到那女子将自己从千佛寺中救了出来,难道会有什么恶意?她是如此美丽之人,又怎会害自己。
那“小心小心”四字,只怕不是对自己而发的!
他并没有想了多久,便一跃而起。只见那女子,正站在前面,三四丈远近处,笑盈盈地望着金昂霄,金昂霄身形连闪,向她掠了过去,那女子立即一个转身。金昂霄到了她的身边,和她并肩而立。
这时候,他们两人所立的,正是一个清澈无比的水潭旁边,他们两人的身影,倒映在水面上,令得金昂霄也觉得自己和身旁的女子,实是天生的一对。刚才,那出现得十分蹊跷的“小心小心”四字,在他心中,早已消失了印象!
他们两人在潭边站了好一会儿。那女子道:“金公子,你可还记得那一枝象牙箭?”
金昂霄“啊”的一声,道:“南昌城中,卜氏祠堂之侧一一”那女子一笑,接口道:“射上你一箭的就是我。”
金昂霄又是一怔,恍惚想起了,在千竹谷顶上,所遇到的那个女子,对自己所讲的几句话来。可是此际,他已经意乱神迷了,那少女曾对他说过的究竟是些什么话,他却不去想它,而且根本不愿意多用心思去思索这件事!
他连忙伸手人怀,将那枝象牙为柄,黄金为簇的小箭取了出来。
那枝箭,自从他接到之后,便一直藏在身边。
此际,他才将箭取出,便听得身旁那女子娇吟一声,身子一侧,竟自软绵绵地靠在他的肩头之上。
金昂霄鼻端,闻得一股异样的甜香,转过头去,望到那女子艳丽无匹的面庞,更是心猿意马,不克自主,扬了扬手,道:“可是这一枝吗?”
那女子靠得金昂霄更紧了些,朱唇慢启,道:“正……是……”
她那两个字,慢慢道来,更是吐气如兰,金昂霄究竟是热血少年,手一松,“拍”的一声,那枝箭跌到了地上,他也俯下首去,待去吻那女子殷红柔软诱人之极的朱唇。可是,也就在他将要吻到那女子的樱唇,那女子娇喘细细,倚在他的怀中,也丝毫不作反抗,未曾真个已然销魂之际,金昂霄陡地觉得,腰际传来了一阵剧痛!那一阵剧痛,来得灼烈之极,令得他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同时,“啊”的一声惊呼,跃起三尺之后,连面上的神色也为之大变!
那女子在金昂霄腰际剧痛,将她倏地推幵之际,面色一沉,现出了一个狞厉之极的容貌来,令得她原来的美丽,化为乌有,令人望而心惊。但是,她面容上的变化,却只是电光石火间的事情。转眼之间,她又是满面笑容!而金昂霄却因为那一阵剧痛,来得极其蹊跷,所以一落地之后,立即回头去看,但是他的身后,却又是一个人也没有。
金昂霄只顾冋头去看,并未曾发觉那女子面上竟会现出如此可怖的神情来!
金昂霄将手掌按在自己的“带脉穴”上,好一会儿,腰际的疼痛才渐渐停止。
那女子道:“金公子,刚才你怎么啦?可是嫌蒲柳之姿,不足一惜吗?”
那女子在讲这儿句话的时候,低首弄姿,更有几分楚楚可怜之感!
金昂霄忙道:“不……不……绝对不是。”
那女子又向他走近了一步,笑道:“金公子,你再叫我一声。”
金昂霄道:“好姊姊一一”
那女子整个娇躯又向金昂霄靠了过来!
金昂霄双臂一张,正待将那女子接在怀中之际,突然间,只听得附近草丛之中,“轰”的一声,一大团黑影,向他们两人飞了过来!
那一大团黑影才一出现,便听得那女子一声怒叱,道:“什么人!”她一面娇叱,一面向草丛之中疾扑了出去!
她扑出的身法之快,实是难以形容!
金昂霄呆了一呆,只觉得一股劲风过处,那一大团黑影已经迎面而来!
金昂霄猛地吃了一惊,连忙身形一侧,向外避去。
他那一避,虽然避开了那团黑影的正面来袭,可是那一团黑影,实质上乃是一块大石,飞出之际,所荡起的劲风,惊人之极,金昂霄一避开,一股大力过处,将他的身子涌得向后退出了几步。
他和那女子,本来就站在一个水潭边上,一向后退出,站立不稳,便“扑通”一声,跌进了水潭之中,他一跌入水潭,那块大石,也是扑通一声,水花四溅,落进了水潭内。可是,金昂霄跌人水中之后,却觉得似乎除了那块大石之外,还有另外一件东西跟着跌下水来的!但是金昂霄却难以弄明白那是什么东西。
那水潭的潭水,其冷无比!金昂霄才一跌进潭中,便全身不住发抖,他勉力镇定心神,手足划动,待要向上浮了起来。可是,就在他将要升出水面之际,突然,像是有一条大鱼,向他迎面游了过来!
等他看清,迎面游来的乃是一个人,而且长发披散,乃是一个女子时,那女子来势极快,已到了他的面前,金昂霄尚未曾来得及去辨别她究竟是谁,便觉得胸口突然受了一下重击!
那一下重击,令得他眼前发黑,陡然之间,人事不知!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悠悠醒了过来。
他醒了过来之后,心口仍隐隐作疼,他睁开眼来一看,发现自己躺在一片如茵的草地之上。
那片草地的四周围,有着不少树木,乃是一个小小的山谷,十分幽静。
整个山谷之中,除了他一人之外,可以说没有第二个人了。
金昂霄心中,不禁奇怪之极!自从山顶之上,水潭旁边的那草丛中,突然飞起了一块大石,令得他跌落水潭之后,所发生的一切事,他回想起来,都已经十分的模糊了。而此际,他连自己身在何处,也莫名其妙。
一阵山风吹来,金昂霄感到了一股寒意。
他俯首一看,只见身上的衣服,仍旧是湿漉漉地,可知此际,离他跌洛水潭,还只是极短的时间,金昂?鲆桓龇恚玖似鹄础?br />
他才一跃起,“拍”的一声,自他身上,落下一件物事来。
金昂霄连忙拾了起来,只见乃是一只小小的锦盒。
金昂霄将锦盒打开,只见里面,放着折叠得十分整齐的一张纸,将那两张纸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几行,十分娟秀清丽的字迹,道:金公子明鉴:红粉骷髅,古有明训,公子乃胸怀坦荡之人,幸勿以祸萄为艳遇,小心小心,再遇此女,可避则避,不可避则首要摄心定神,若为自惑,百劫不复。
下面并没有署名,只是草草地画了一个人头。
金昂霄一看那人头,又怔了一怔。因为那人头,正是几次救了自己和冬,云两人性命的那个少女,赠给自己的那张紫色人皮面具!由此可知,这封一定是那个少女所留的。但是,信中所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金昂霄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仍是难明究竟。
正在此际,他忽然听得,一阵锐利已极的呼啸之声,自远而近,迅速x转了过来,来势之速,简直难以形容,无与伦比!
那一阵尖啸声,在将近传到山谷之际,却突然停了下来。紧接着,便口“得一个娇软已极的声音叫道:“金公子!金公子!”
金昂霄一听,那声音正是那女子所发。他几乎立即就要出声答应。可是他在未出声之前,又向那封信看了一眼,便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回答声,没了回去。那娇柔已极,甜蜜已极,情意绵绵的呼唤声,仍在不断地响着,金昂霄竭力镇定心神,才能克制着自己,不出声回答那女子的呼唤。
第十四 回永夜奇洞
那女子的叫唤声音,由远而近,由近而远好几次,忽然,她不但唤叫,而且道:“金公子,若是你不答应我,你难道不想报仇了吗?”
金昂霄因为那封信上的警告"丨气,严重到了极点,所以才一直忍住了不出声。
那对他来说,已经是十分痛苦的事情了。因为,那女子的声音,对他的诱惑力,实在太大,金昂霄甚至不敢闭上眼睛,因为他一闭上眼睛,那女子的朱唇、柳眉、纤腰、粉面,像是一一呈现在他的面前一样,令得他更难以自主。
此际,那女子不但叫唤他,而且,似乎还有办法,帮住金昂霄去对付勾魂帮,以报血海深仇一样!
金昂霄一听之下,不自由主失声道:“我在这里!”
他那一下答应的声音,并不是太大。可是,霎那之间,便听得那女子一下欢啸,几乎是在同时,山谷口子上,人影一闪,一个人已经俏生生地站定,正是那艳丽之极的女子。
金昂霄和那女子打了一个照面,和那女子钩魂摄魄的眼光相触之后,那封信上,措词如此严厉的警告,他便感到了十分模糊。
他只是呆了一呆,便身不由主地向那女子走去。
来到了那女子的面前,只见那女子面上神色略带嗔怒,便是令人销魂蚀骨,金昂霄尚未开口,那女子柳腰一摆,已经转过身去。
金昂霄大是惶恐,忙道:“姊姊别怒。”
那女子“哼”的一声,道:“你为什么不理我?”
金昂霄陪笑道:“我……不是不理……”
那女子又“咭”地一笑,转过身来,道:“好,你总算出了声,那吩咐你不要出声的是什么人?”
金昂霄摇了摇头道:“我没有见过什么人。”
那女子面上神色,似是十分不信,道:“那你怎会来到此处的?”
金昂霄将刚才的经过讲:一遍,那女子想了片刻,展颜笑道:“我叫什么名字,你可想知道吗?”
金昂霄道:“自然想,我将姊姊的芳名记在心中,可以日日念上下百遍!”那女子一笑,道:“我姓崔,叫玉环。”
金昂霄道:“难怪姊姊如天仙下凡,原来与第一美人同名!”
崔玉环道:“你别乱说了,我怎及得上人家那么年轻美貌啊?”
金昂霄愕然道:“玉环姊姊,你说什么人?”
崔玉环道:“你难道不认识一个女子,叫作崔玉玲的吗?”
金昂霄大摇其头,道:“崔玉玲?我不认识啊,那是什么人,可是令妹吗?”
崔玉环“哼”的一声,道:“别去说她了。”
金昂霄不禁感到了莫名其妙。但是,在崔玉环嫣然一笑之后,他心中的一点疑惑也已化为乌有。
崔玉环道:“金公子,你现在准备怎么样?”
金昂霄道:“崔姊姊,刚才你说,可以有使我报仇的法子?”
崔玉环道:“我可没有那么说过,但是你如果肯向我请教的话,或则我可以给你一些帮助一”她说到这里,眼如秋波,摄人心神,金昂霄呆了一呆,正想再问她此,究竟是什么意思之际,只听得山谷口之上,突然传来了一下咳嗽之声!
崔玉环和金昂霄两人一起循声看去。只见谷口,站着一个身形高大已极,面色庄严无匹的僧人!那僧人双掌合十,双目似闭非闭,似开非开,精光随射,法相庄严,当真如同我佛如来,自大而降一样,令人心仪之极!
金昂霄在一眼之间,便已认出那僧人不是别人,正是下佛寺主持,百丈禅师!
金昂霄似乎也直到了此际,才想起自己被崔玉环带出千佛寺之际,那两个瘦僧,死活不知,自己在实际上,已经闯下了弥天大祸!
他一想及此,面上不免有惶张之色,连忙回头去看崔玉环时,刚好来指及看到,崔玉环的面上,闪过了一丝惊惶的神色。但是,崔玉环却立即恢了笑容,娇声道:“原来是鼎鼎大名的百丈禅师到了!”
白''丈禅师一步一步缓缓地向前走来。
他直走到离开两人丈许远近处才停了下来。他一停下之后,双目倏地讲开,眼中一片精光,令得金昂霄心头为之猛地震动了一下!
百丈禅师的眼光,实际上并不是直接向金昴霄望来的,但金昂霄已有到芒在背之感。
金昂霄不自由主又后退了一步。
百丈禅师沉声道:“施主不必再退了,速随老僧回寺,老僧还可以不究即往!”百丈禅师的语音之中,含着不可抗拒的意味,金昂霄几乎一步便要跨出!但就在此际,忽然听得崔玉环发出了一阵尖笑!
崔玉环的那一阵尖笑,在荡人心魄之中,还有一阵异样的恐惧之感,令得金昂霄也为之毛发悚然,她笑了半晌,才道:“老和尚快走!”
百丈禅师双眼自始至终注定在崔玉环的身上,此际,眼中精光,更是大盛,道:“女施主莫非还要再度行凶吗?”
崔玉环的面上神色似是吃了一惊,接着,又哈哈一笑,道:“原来你已知道,那两个瘦僧是我打死的了?”
百丈禅师双掌合十,道:“善哉!善哉!这两位佛兄,在千佛寺中,执管刑堂,铁面无私,数十年如一日,如今竟死在女施主之手,老僧本来难以放过……”他讲到这里,面上突然现出了一阵痛苦之色!
看他的情形,分明不像是在哀悼那两个瘦僧。因为,他的面色,在痛苦之中,还十分茫然!
他顿“一顿,忽然叹了一口气,续道:“但是因为……女施主……你上代和老僧,还有一段纠葛,是以老僧网开一面,你快快走吧!”
崔玉环俏面青白,冷冷地道:“你怎知道我的来历?”
百丈禅师苦笑一下,道:“女施主,你与你的长辈,可能从来也未曾见过面,但是老僧却……”他又叹了一口气道:“却是见你如同见她一样,再加上那两位佛兄之伤,胸前各有一个漆黑的掌印,这乃是你们家传武功绝艺,谁能学得?”
崔玉环踏前一步,道:“老和尚,你若知我家世,为何不与我详说?”
她在说那几句话的时候,面上神情十分急切。显然,她对自己的身世,并无所知,所以才会如此。
百丈禅师却摇了摇头,道:“不说也罢,女施主让开,待老僧将金施主带回千佛寺去。”
崔玉环的神色,本来一直显得十分严重,但此际却突然一变,道:“百丈禅师,久闻你武功之高,已有武林泰斗之誉……”
百丈禅师沉声道:“女施主!”
崔玉环“格格”一笑,道:“你听我讲完,也不迟啊?我虽然也会三招两式,但是却一直未曾在武林上走动,见识也不广,难得如今,你一定要将金公子带回寺去,我又不肯,就趁此机会,向老禅师讨教几招如何?”
百丈禅师听了,沉吟不语。
一旁的金昂捋却是吃了一惊。因为百丈禅师在武林之中,名头之高,实是可以说威震天下。他虽然也曾亲眼看到崔玉环一掌之下将一扇木门无声无息地击破,而那两个武功极高的瘦僧,又确是死在她的手下,可知她的武功甚高。但是,要和百丈禅师为敌,只怕也难以讨得便宜!
因此,他忙叫道:“崔姊姊,你一”
崔玉环回过头来,钩魂蚀魄地一笑,道:“多谢你关心了!”
金昂霄尚未开口,她竟已知道金昂霄要讲些什么了!
她对金昂霄讲话之际,过转过了头来的,一双妙目,也完全定在金昂霄的身上,可是,当她讲到“关心了”三字之际,右手一翻,反手一掌,已向百丈禅师攻出!
那一掌,不但卷起了一股强劲已极的力道,而且,她一掌甫发,身形便滴溜溜地一转一退,来到了百丈禅师的身前,霎时之间,又是三掌!
她每一掌发出,都带起一股柔劲之极的大力。但是,却又和一般#手,一掌发出,便荡起“轰”然劲风,大不相同,而是简直一点儿声音也没有,那就令得对方更是难防,排山倒海的大力,突如其来,事先一点儿迹象也没有!
她在片刻之间,连发四掌,百丈禅师的全身都已被她那四招的变化,所幻出来雪花似的掌影罩住,而那金昂霄只觉得其大无比的潜力不断地逼了过来,令他不自由主地向后退去,一直退开了四丈许,方始能够站定在地不再向后退出。而附近三四丈方圆的树木,枝叶也无声无息地纷纷下落,俱都为崔玉环所发,阴柔已极的力道所摧,此情此景,虽然了无声息,却是看得人惊心动魄!
电光火石之间,崔玉环掌势略敛。只见百丈禅师身上的袈裟已经出现了四个破洞,而百丈禅师的面色也十分痛苦。
看那情形,像是崔玉环的四掌,已经一齐击中的百丈禅师,而百丈禅师却只是兀立不动,连还手都未曾一样!
金昂霄一怔间,只听得崔玉环一声长啸,围着百丈禅师,又是一连三掌!百丈禅师只是双臂微抬,双掌合什,低声诵佛起来。‘
他的诵佛之声,十分动听,将人带到了一个宁谧之极的境界之中,令人心神为之一宁。可是,金昂霄仔细看崔玉环的情形,却恰巧相反。只见崔玉环几乎所发的每一掌,都击中在百丈禅师的身上!而她也显然一掌力大过一掌,因为头四掌击在百丈禅师身上,还只是在百丈禅师的袈裟之上,拍出四个破洞。可是此际,她每一掌下去,虽然仍是毫无声息,但拍在百丈禅师的身上,却将百丈禅师身上的袈裟击得碎成片片,宛若许多蝴蝶似的随风飘扬!而在百丈禅师发出了那令人听来舒服之极的诵经之声以后,崔玉环的面上神色便显得十分痛苦,下手也不像刚才那样快疾了。
金昂霄几次想要出声,劝崔玉环不要下手,但是都欲言又止,唯恐崔玉环见怪。
他看了一会儿,已经看出百丈禅师虽然未曾还手,伹是却丝毫未曾吃亏!
崔玉环的每一掌,击中了&丈禅师,都像被&丈禅师以护体的内家真力反震了出来。而他那低声诵经之音,既能令得崔玉环面上的神色如此焦躁痛苦,自然也是一门极其厉害的武功!
金昂霄正在看着,突然,又听得一个十分熟悉的女子口音,传入了耳中,那声音极低,但听来却极其清晰,道:“金公子,你再不走,还待何时?”
金昂霄一怔,回头看时,只见身后两丈许的草丛之中,露出一个清丽绝俗的少女面庞来。
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屡次救他,最后又赠他以人皮面具的那位!金昂霄和她,打了一个照面之后,那少女又向金昂霄招了招手。
金昂霄向她走了过去,才一来到近前,那少女一伸手,已握住了他的手臂,低声道:“金公子,你再不走,只怕以后便没有机会了!”
金昂霄愕然道:“恩人此言何意?”
那少女向崔玉环和百丈禅师望了一眼,面上神色十分焦急,道:“我已好几次救了你的性命,绝不会害你的,你快跟我来,我等一会儿再详细和你说。”
金昂霄尚在犹豫间,那少女手臂一抖,金昂霄只觉得一股大力,将他涌了起来,身不由主,向草丛之中,跌了出去,而尚未落地,那少女身形如烟,已经疾赶了过来。
那少女一赶到,伸手在金昂霄的腰际一托,大拇指按住了金昂霄腰际的软穴,金昂霄全身乏力,动弹不得,由得她托着,向外疾驰而去。
片刻之间,便已经穿过了两个峡谷,翻过了一个山头,算来少说也驰出了二十来里才停了下来,一停下来,那少女手一松,将金昂霄放到了地上。
金昂霄一跃而起,道:“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少女俏面之上,突然一红。她本就生得极其美丽,面上一红,更其动人!
金昂''霄怔怔地望着她,心中不禁呆了。
他暗忖,天下美丽的女子,实是少之又少,但自己所碰到的两个,却都可以称得上是绝代佳人,但是两人之间,却又有着不同之处。
崔玉环的艳丽,令人心马意猿,想入非非,但眼前少女,却是一股清丽,令人如沐春风,绝对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邪念。
那少女呆了一呆,才道:“金公子,你怪我吗?”
金昂霄忙道:“我自然〒会怪你,但是一一”
那少女道:“金公子,^屡次警告你,又冒着极大的危险,将你推人水池之中,负到了那个山谷之上,怎知你还是和我姊姊遇上了,如今,我再将你带来这里,你千万不可再见我姊姊一而!”
金昂霄一听,不禁呆了半晌,道:“原来崔玉环,是你姊姊?”
那少女点了点头,默然不语。
金昂霄猛地想起一件事来,道:“那么,姑娘你的芳名,叫作崔玉玲了?”少女点头道:“我是叫玉玲,我们姊弟三人,环姊姊最大,我还有一个哥哥,他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叫作崔,他……他……他……”
崔玉玲一连讲了三个“他”字,却未曾再向下说去。
金昂霄也未曾在意,只是问道:“玉玲姑娘,你姊姊将我从千佛寺中救了出来,本是一片好意,如何你一定要我离开她呢?”
崔玉玲叹了一口气,缓缓地向前走去。
金昂霄连忙跟在后面。
崔玉玲向前走出了丈许,来到了一株花树下面站定,伸手摘了一朵花在手,不断地以纤指搓弄着花瓣,低头道:“本来,我不应该讲我姊姊的坏话的,可是我……我又怕你吃了亏而不知道……”她讲到此处,抬起头来,如秋水,望定了金昂霄,道:“你是不是很爱我姊姊?”
金昂霄见问,不禁一怔。因为这个问题,令得他一时之间难以回答。像崔玉环这样美丽的女子,世上实是难有人说“不爱她”之字。可是,如果深究一层,说到誓共生死的爱情,金昂霄却又感到自己对崔玉环知道的实在太少了,自己不愿意离开她,只不过是惑于她的俏言软语,浓香轻偎,艳丽无比的容貌而已!
金昂霄一想及此,不禁机灵灵地打了一个寒颤,在心中暗自叫着他自己的名字,道:“金昂霄啊金昂霄,你父母全家血仇未报,祁云的一家,也为你丧生,何以见到一个美丽的女子之后,便几乎将这样的大事都抛到了脑后?”
本来,他面上笼罩着一片迷茫之色,但想到了这里,面上的神色,便显得十分坚定,道:“玉玲姑娘,我血仇未报,实难言爱!”
崔玉玲叹道:“如今你明白,只怕你一见我姊姊,便又糊涂了。”
金昂霄道:“那我只有设法,不见她便了。”
崔玉玲道:“你舍得吗?”
金昂霄苦笑了一下,道:“玉玲姑娘,你既然再三如此警告我,自然我会听你的话的。”
崔玉玲道:“金公子,我实和你说,本来,你在卜氏宗祠之侧,接了我姊姊的一箭之后,我是奉着我姊姊之命,前来跟踪你的下落的,以前,我也为姊姊做过好几次这样的事情了,可是这一次,不知怎的,我只是不想你……
遇害,所以,在我姊姊追上来之后,我便不断地警告你。我姊姊的本领,比找还大,此时,她只怕已经知道是我在从中捣鬼了,但我……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崔玉玲那一番话中,虽然没有一句,涉及私情,但是细细咀嚼起来,她那一番话,实是充满了情意!
金昂霄呆了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道:“天地虽大,无我立足之地,玉玲姑娘,只怕你耽心我受害,也只是枉然。”
崔玉玲也苦笑了一下,金昂霄忽然问道:“玉玲姑娘,你们姊妹两人武功都如是之高,你们的师长,是什么人?”
崔玉玲摇头道:“我们不知道。”
金昂霄心中,更是一奇。
他还待再问时,忽然听得随风隐隐传来一阵-阵的诵经之声,崔玉玲神色微变,道:“我要走了,金公子,你好自为之,小心小心。”
她话一说完,便一个转身,向外掠出丈许。但是,她在掠出丈许之后,又倏地退了回来。道:“金公子,你心中或许还不相信我的话,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在千佛寺中,盗走了镇寺之宝的是我姊姊。还有,你难免再被勾魂帮中人追上,如果万一,你落人了勾魂帮的歹人手中的话……”
她讲到此处,伸手人怀,取出一只小玉盒来。那小玉盒只不过一寸见方,玉质异常晶莹。
她将那小玉盒向金昂霄手中塞去,金昂霄接了过来,尚不知有什么用处,崔玉玲已道:“你落入了勾魂帮人手中,一定要他们带你去见勾魂帮主,见到广勾魂帮主之后,将这只小玉盒交给他看,则或许可以逃脱厄运以保性命!但紧记得未到其时,不可观看!”
金昂霄一听得崔玉玲如此说法,心中不禁大奇!
他忙道:“玉玲姑娘,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和勾魂帮主,竟是熟人吗?”他话一出口,才后悔自己说得太重。可是崔玉玲却无责怪之意,只是略为转过头去,不和金昂霄正面相对,道:“金公子,你这是什么话,我要生气了,你快收下吧!”
金昂霄心中,虽是充满了疑惑,但却也不便再问。
崔玉玲向前掠出了丈许,又道:“如果万一,你又和我姊姊遇上了,千万不可说你和我相遇。”
金昂霄答应了一声,崔玉玲身形连晃,疾如轻烟,已然不见。
金昂霄一个人,呆了片刻,心中实在想将那小玉盒打了开来。可是,崔玉玲虽然不在他的面前,他却也不愿违背嘱咐,看了一会儿,将玉盒揣入了怀中。这时候,他的心中,实是充满了疑惑。因为崔玉玲如此说法,当真好像她和勾魂帮有什么关系一样,要不然,何以勾魂帮主,看了她给的东西之后,便能放过他,不杀死他?可是,若是说崔玉玲这样的少女,竟也会和勾魂帮有关系的话,那简直是不可想象之事。
闲扰他的,还不仅是这一个问题。崔氏姊妹的来历,崔玉环如此艳丽,对&己也大是有情,又究竟准备如何害自己?种种的事,在他的心中,打了一个死结,难以解得开!
这时候,百丈禅师的诵经之声,仍然不断隐隐地传来。
约莫过了半个来时辰,只听得一下尖锐已极的叫声,划空而过,四下山?认煊Α?br />
那一下尖叫声,少说也在十来里远处传来。可是,叫声入耳,听来仍是十分惊心动魄。
金昂霄听出那一下叫声,乃是崔玉环所发。
而在尖叫声戛然而止之后,百丈禅师的诵经之声,也已停了下来,深山之中,恢复了寂静。
金昂霄不知道崔玉环和百丈禅师相斗的结果如何。
他只是根据崔玉环的那一声尖叫,判断可能是崔玉环败走了。
崔玉环败走之后,无论是她,还是良丈禅师,自然要到处搜寻他的下落。
金昂霄心中,十分想再和崔玉环在一起,但是每当他想起崔玉环的时候,崔玉玲的话,却又同时在他的耳际响起,他在极其矛盾的心情下,在峨嵋山中,专拣人迹不到之处走去,准备遇上崔玉环,或是逃脱崔玉环的搜寻,听天由命。
不知不觉之间,已经三天过去了。
在那三天之中,他一个人在深山中漫无目的地走着,一个人也未曾退到过。
在那三天之中,金昂霄的心中,也是混乱到了极点,矛盾到了极点!
崔玉环的一言一笑,老是在他的眼睛前晃漾,而每当他闭上眼睛,或是仰首观天之际,崔玉环的倩影便在他眼前出现,有的时候,崔玉环薄嗔俏怒有的时候,崔玉环又是笑面迎人。而不论崔玉环是颦是喜,她都是那样地进人,令得金昂霄心神不定,坐立不安地渡过了三天!
金昂霄在第四天头上,想再见崔玉环一面的愿望,越来越是强烈!崔玲的警告,以前当他想起崔玉环时,便会在耳际响起,但这时候,他却已增到崔玉玲的警告,十分可笑!因为,在他和崔玉环相处的那一段短短的时旧中,崔玉环软言温笑,投怀送抱,分明对他有着极度的爱意。
崔玉环的武功,如是之高,如果要害自己,又何必这样做作?
金昂霄想了不知多少理由,去驳斥崔玉玲的警告,最后,他完全否定''
崔玉玲的话,他又向千佛寺而去,希望在千佛寺的附近,发现崔玉环。但是,他在蛾嵋山中漫无目的地走了三天,早已迷失了道路,前三天,因为他心神恍惚,也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可是,这时他想要觅途到千佛寺去,却已完全没有法子找到去路了。
他只好认定了方向,在山路乱闯,到了中午时分,还是一点头绪也同有,那时候,他刚好来到了一条峡谷口子上,向前看去,那条峡谷,迤逦里许,又民又狭,十分奇特。金昂霄在峡谷口子上呆了半晌,依稀记得前两天,好像曾经走过这样的一条峡谷,但是印象却已经十分糊模了。他反正已找不到正确的道路,想了一想,便向前掠了出去。
那峡谷只不过两丈来宽,两旁,峭壁千仞,不但陡七陡下,有的还像是要倾坍下来一样,惊险万状。而峭壁之上,怪石嶙峋,由下而上望去,莫不狰狞无比,令人心惊。
金昂霄走到了一半,心中便知又走错了路。因为那条峡谷,既是如此奇特,如果曾经走过一遍的话,就算心事重重,也必定会有一点儿印象的,可是此际,对他来说,却是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金昂霄这时已来到了峡谷的中心,只觉得越走越窄。再向前望去,只有五六尺宽,简直只是两座峭壁之中的一道裂缝!
抬头向上看去,蔚蓝的青天,也成了一条极窄极长的带子。
峡谷之中,显得十分黑暗,金昂霄唯恐再向前去,会遇到什么意外,因此准备原路退了回去,可是就在此际,忽然听得前面,传来了一下虎吼之声!
深山之中,猛虎出没,本是常事,一下虎吼,也不足为惊。可是,随着这一声虎吼,却又传来了一阵娇脆无比的女子笑声,那一阵荡魂惊魄的娇笑声,一传入金昂霄的耳中,金昂霄便感到了耳热心跳!
原来,那笑声正是崔玉环所发!
金昂霄正想出声招呼,可是,笑声未毕,突然又传来了一个铿锵刺耳,十分难听的男人声音,一声高叫,道:“有了!有了!”
那男人的声音,金昂霄听来,也是十分熟悉。而且,他略一思索,便听出那正是虎魔范吼之声!
虎魔范吼,已被勾魂帮主收服,加人了勾魂帮,这乃是金昂霄亲眼所见的事情。而今,范吼却又和崔玉环在一起,金昂霄心中,不禁大吃了一惊,唯恐崔玉环为了自己的关系,也为勾魂帮所害!
他一想及此,心中热血沸腾,立即向前掠出。可是,他这里才掠出了丈许,便听得崔玉环道:“不错,多半是这里,你在外面守着,我进去看看。”
金昂霄一听得崔玉环如此说法,心中一跳。因为,从崔玉环的话听来,分明她和范吼,并不是在敌对的状态之中。那么,她又怎么会和范吼在一起的,难道她也是勾魂帮中的高手?但是金昂霄立即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他肯定,崔玉环并不知道虎魔范吼已加人了勾魂帮,所以才会和他在-起的。而她和范吼在一起,只怕迟早会吃大亏!
金昂霄越想越急,循声向前掠了过去,掠出了十来丈,只见那峡谷,们横有一个支道,而就在支道之中,虎魔范吼正兀然而立!
在虎魔范吼的身旁,乃是一头黑虎。
在金昂霄赶到之际,范吼正背对着他,而且,看他的情形,也像是并沐发现有人来到。
在那个山洞的洞口之旁,却有着一只石头刻成足有两丈来高的一只大寻掌!那只石头刻成的大手掌,金昂霄曾在实遇崔玉玲的那个山峰之上,看至过一次,在那个山峰上,不止一只,而是有许多不同姿态的许多只。
这时,在山洞之旁的那只,食指指着山洞,像是在指路一样。而附近南只有一人一虎,并不见崔玉环。
金昂霄看了片刻,在那片刻之中,因为他对崔玉环的关怀,使他觉得崔玉环一定已被虎魔范吼所害,心中如滚油煎熬一样,再也忍耐不住,也不范想自己是不是范吼的敌手,一步跨出,大声喝道:“她人呢?”
范吼也像是料不到在这种地方,突然之间,会有人出现,陡地转过身来满面皆是惊讶之色!
金昂霄又踏前两步,道:“她在什么地方?”
范吼向金昂霄上下打量了两眼,“桀”的一声怪笑,道:“原来是你!”
金昂霄一听得范吼如此说法,心中便自一惊!
那分明是范吼已经认出了他!可是此际,为了崔玉环,他却是勇气百倍大声道:“是我又怎么样?她呢?”
范吼冷冷地道:“什么人?”
他一面说,一面手臂一沉,手腕一翻,五指如钩,一招“饿虎吃羊”,向金昂霄的肩头,疾抓了下来!这一招,来势又快又狠,不要说金昂霄未提防,根本来不及躲避,就算他急于躲避的话,那一抓所及的范围,足达-丈开外,只怕他想避都避不过去!
电光石火之间,“嗤”然五指嘶空之声过去,金昂霄已感到肩头一阵居痛,范吼五指,已经将他的肩头紧紧地扣住,但是金昂霄还是挣扎着答道“我问的是崔玉环!”
金昂霄一言甫出,只见虎魔范吼,忽然震了一震。
霎时之间,范吼面上的神情难看到了极点!刚才,他还是气势汹汹,满面杀机,可是这时候,却像是要向金昂霄陪笑,可是急切之意,神情变化却又没有那么快,变得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尴尬到了极点!
金昂霄反给范吼的这种神情,弄得莫名其妙,又道:“她在哪里?”
范吼强笑了一下,道:“你……你认得崔玉环姑娘?”
金昂霄道:“自然,要不然我岂会冒险冲出来救她?”
范吼又是一呆,接着,像是若有所悟,“哦”的一声,同时,手一松,将金昂霄放了开来。
金昂霄心中,更是大惑不解!只听得范吼又道:“崔姑娘进这洞中去了。”急切之间,金昂霄也不及去弄清范吼和崔玉环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和为什么范吼一听得崔玉环三字,便会松手将他放了开来。
他一听得范吼说崔玉环到厂山洞之中去,还只当崔玉环是被范吼胁迫着前去的,佳人有难,如何再能耽搁?因此,他立即一个转身,足尖一点,也向那个山洞之中掠去,一面叫道:“崔姑娘!崔姑娘!”
那山洞之中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金昂霄的叫声,在山洞之中,激起了阵阵冋音,令得他原来的声音,也因为回音,而变得十分空洞,听来不像是他所发出来的。
他向前闯出了四五丈,刚想停下来,取出火折子来看个究竟时,忽然觉出一股其大无比的潜力,斜刺里向他撞了过来!
那股大力,事前一点儿微兆也没有!
金昂霄总箅见机,连忙身形闪动向外掠去,可是,他掠出了两步,仍未能离幵那股大力所及的范围,大力撺了上来,他身不由主,“腾腾腾”地向后退出了三四步,背部重重地撞在石壁之上,几乎昏了过去。
就在这时,他又听得一声娇叱,道:“什么人鬼鬼祟祟?”
金昂霄一听正是崔玉环的声音,顿时忘了背上的疼痛,道:“崔姑娘,是我!”
崔玉环厉声道:“你是什么人?”、金昂霄道:“我是你从千佛寺中救出来的金昂霄,你忘了吗?”
崔玉环的声音,立即柔和了许多,不像刚才那样给人以阴森森的感觉,道:“原来是金兄弟,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了,倒是奇事。”
金昂霄道:“崔姊姊,你在这黑漆漆的山洞之中做什么?”金昂霄只觉得,一和崔玉环讲话,心中便有说不出来的舒畅,这时候,听语音,崔玉环像是离他有两丈来远近。
所以金昂霄一面说,一面伸手人怀,去摸火折子,他刚将火折子摸出,便听得崔玉环道:“你在做什么,千万别亮火!”
可是,在崔玉环的话刚说到一半之际,金昂霄已经晃动了火折子!
武林中人所用的火折子,随身而带,都是硫磺火硝,秘方配制,一晃就着,而且可以燃烧颇长的时间,金昂霄一晃之下,火光便自一闪。
那时候,他才听得崔玉环的警告。可是却已经慢了一步!
在火光一闪之间,他定睛循声,去看崔玉环。然而,他在那一瞬间,却什么也看不到!
他什么都看不到,并不是因为太黑,而是因为太亮了!
在他火折子的火舌一吐之际,瞬息之间,金昂霄像是在日头正中,望着太阳一样,光亮到了极点,双眼刺痛,自芒连闪!然后,那只是极短极短的时间。
转眼间,他眼前便呈现了一片红色。而片刻之后,眼前又是一片漆黑,黑到了极点!
那一切变化,都来得极其迅速,金昂霄根本未曾弄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呆了好一会儿,忽然又觉出手指一痛,这才想到火折子未曾熄灭,已经烧到了手指,所以才会感到痛疼,他连忙下意识地将火折子向地上抛了开去。可是他才一将火折子抛开,心头若同被千斤重锤猛地敲击了一下一样,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那件事一涌上心头,他整个都呆了!
他自从火折子的光芒一映,眼前突然一亮之后,便一直是一片漆黑。因为山洞之中,本来就是漆黑的一片,所以才一幵始,金昂霄也未曾在意。
在他将火折子烧痛了指头,将之顺手抛去之后,才猛地想起火折子尚在燃烧,何以自己的眼前会呈现一片漆黑?而且,这时候,火折子虽被抛到了地上,也应该余烬未熄,略有火光才是!
金昂霄连忙低头向地上看去。
他睁大了眼睛^睁得最大最大。可是,他却什么也看不见,眼前只是一片黑暗!
他绝不敢相信这会是事实,可是那却不容得他不信,他已经看不见东了一一刚才,那一阵不可思议的强光,在一闪之间,已将他的眼睛弄盲了!金昂霄僵在地上,只觉得全身在发麻,整个身子都像在不断地散了开来。连他自己也不知呆了多久,才略又有了点感觉,那是一只柔软的手正放在化的肩上,同时,传来崔玉环的声音,道:“你怎么了?”
金昂霄竭力忍心住了想大喊大叫的冲动,哑声道:“我,我看不见秀西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流下了眼泪来。
他成为一个瞎子了!一个看不到美好的世界的可怜的瞎子!
金昂霄实际上并不想哭,但是他的泪水却如同泉水一样涌了出来!
只听得崔玉环道:“你跟在我的后面,走到山洞之外去看看,这洞中黑暗,只怕你并不是看不见东西。”
金昂霄一听,心中又生出了万一的希望,连忙跟在崔玉环的后面向前走去。
约莫走出了十来丈,崔玉环停了下来。
金昂霄心向下一沉,道:“崔姊姊,到……到了洞外了吗?”
崔玉环叹广一口气,道:“金兄弟,你仍是什么东西都看不到是不是?”
金昂霄对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本来就难以忍受,他是竭力地克制自己,才令得他不致于太以悲伤。刚才,在崔玉环刚提议他出洞去见天日之际,他认为自己双眼未盲的可能极小。可是,每向外走出一步,他的希望便增加一分。
他希望真的能有奇迹出现,自己的双眼便未曾肓,只不过是洞内黑暗而已,他愿意以任何代价来获得这一希望的实现。但是,等他停下来之际,这唯一的最后的希望却也幻灭了!
金昂霄一听得崔玉环如此说法,拼命地张大眼睛,想看到一点什么东西,即使是最丑恶,最令人恶心的东西,也是好的。可是,他眼前却是一片漆黑,漆黑一片!
金昂霄只觉得两耳“嗡嗡”作响,胸头一阵剧痛,“哇”的一声,一口鲜血,疾喷了出来,身子一侧,便向后倒去。但是他并未倒在地上,便觉出被一个人扶住,金昂霄喘了一门气,道:“崔姊姊,是你吗?”
那扶住他的人道:“不错,是我。”
金昂霄道:“我仍是……什么也看不见。”
崔玉环道:“金兄弟,那本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金昂霄想起事发时的情形,的确崔玉环曾出言警告自己,乃是自己心急,太快了一点儿,在她未曾将话讲完之后,便自晃着了火折子之故!
金昂霄苦笑了一下,道:“崔姐姐,只要你没有事,我也就放心了。”
崔玉环扶着金昂霄坐了下来,将俏脸凑得金昂霄极近,呵气如兰,沁人金昂霄的肺腑之中,道:“金兄弟,你放心,我们两人一见如故,你虽然双目已盲,但是我一定寸步不离开你,陪你一世。”
金昂霄一听,心中感激到了极点!
他嘴唇哆嗦,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一会儿,才道:“崔姊姊,你不必为我而苦了你自己,由我去吧!”
崔玉环以自己的面颊贴住了金昂霄的面庞,令得金昂霄几乎忘了自己骤然盲目的惨痛。只听得她道:“和你在一起,便是我最大的乐事!”
金昂霄紧紧地握住了崔玉环的手,道:“崔姊姊,你……待我太好了!”
崔玉环淡然一笑,道:“别提他了,你是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金昂霄心中暗忖,崔玉环待自己如此之好,她愿意陪伴着已成了瞎子的自己,那当然是对自己有着极浓厚的情意之故。
她甘心将一生的幸福献给自己,那是何待伟大,自己对她,又岂能有丝毫的隐瞒?因此,他便将自己被崔玉玲救出之后的情形,向着崔玉环,详详细细地说上了一遍。
在他说的时候,崔玉环一直偎依着他,不断地答应着,显得十分亲热。金昂霄双目已肓,当然看不到他越往下说,崔玉环俏脸之上的杀气妖氛,便越来越重,等到金昂霄将要讲完,崔玉环面上的神情骇人之极,连虎魔范吼这样的人物,都不敢向之逼视!
当然,金昂霄更看不到,崔玉环在他刚一讲完,便向范吼作了一个手势,向外指了一指,范吼心中会意,带着那头黑虎,悄悄离去!
崔玉环在指令范吼离去,在山中搜寻崔玉玲之际,一方面,她仍然柔声道:“佥兄弟,玉玲讲的话,你信是不信?”
金昂霄立即道:“我若信了,怎会再讲给你听?”
崔玉环叹了一口气,道:“我这位妹妹,什么都好,就是妒忌心太重了呰,她见我识了你这样一位少年英雄,心中便十分难过……金兄弟,论相貌人品,玉玲在我之上,你索性忘了我,我令她陪伴你可好?”
金昂霄一听,不由得大是着急!
他双手一张,将崔玉环香肩抱住,道:“玉环姊姊,你……你这是什么话?”
崔玉环的语音之中,像是充满了幽怨,道:“金兄弟,像我这样的人,实在配不上你,只有玉玲,还可与你相配。”
金昂霄感激得泪水直涌,道:“玉环姊姊,我已是一个瞎子,承你不弃,我心中不知怎样感激才好,你再这样说,我无地自容了!”
崔玉环心中,冷笑了一下。
金昂霄道:“玉环姊姊,你怎么又会和虎魔范吼在一起的?他已经加人了勾魂帮,你不知道吗?”
崔玉环假作吃惊,失声道:“什么,他已经加人了勾魂帮,我不知道啊!”金昂霄又将自己所见说了一遍。
崔玉环笑道:“如今,他已走了,也根本不必去追究他了。”
金昂霄这时对崔玉环实是意乱情迷,死心塌地,崔玉环说什么,他心中便想什么。
崔玉环说虎魔范吼已走,此事不必再追究,金昂霄心中便自然而然地觉得此事不值得再问,更不去想想,这其中还有着许多蹊跷的事情!
两人紧紧地靠着,静了片刻,崔玉环才道:“金兄弟,你知道我在洞中做丨十么?”
金昂霄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崔玉环道:“据我所知,那山洞中,有九只石头刻成的大手掌,和山洞之外竖立的一样,但是手指的姿势,却是不同。”
金昂霄道:“那大手掌代表了什么呢?”
崔玉环道:“可能是一套极其高妙的武功。”
金昂霄猛地想起自己和崔玉玲两人在那个山峰顶上相会之际,崔玉玲对着那些石刻大手掌,也曾经如此说法,他心中不禁为之一动,忙道:“那是什么武功?”
崔玉环道:“我也不知道,那要先看洞内九只手掌的姿态形状而定。”
金昂霄道:“玉环姊姊,你为何不再进去看个明白?”
崔玉环道:“金兄弟,那个山洞,有一个名称,唤着‘永夜洞’。那是说,在这个山洞之中,只能永远漆黑漆黑,绝不能见一点儿亮光,一有光亮,洞中便生出极其强烈的闪光来,令人眼盲,至于那种强烈得令人眼盲的闪光,究竟是何物所生,却是没有人知道,因为人人都在强光一闪之间,便已眼盲,不能见物了!”
金昂霄听了,心中一惊,道:“玉环姊姊,那么你的双眼一一”崔玉环钩魂摄魄的眼珠,骨碌碌地一转,道:“我因为一直紧闭着眼睛,所以并没有事。”
金昂霄这才松了一口气!
从他对崔玉环的这一问看来,他整个身心,都已为崔玉环所操纵了!崔玉环又道:“金兄弟,人是喜欢光明的,虽然明知在这个山洞之中,不能见一点儿亮光,但是在黑暗中久了,心中便会生出一股莫名的孤寂恐惧之感,渴望见到光亮,所以,这个山洞之中,有绝顶武功可寻一事,武林中知道的人不少,可是,直到如今,却没有一个人能以成功过,就是因为知道这事的人中,没有一个可以耐着黑暗的煎熬!”
金昂霄一等崔玉环讲完,便一跃而起!
他在双眼盲后,心中哀伤过度,曾经喷了一口鲜血,实已受了内伤,但因为崔玉环的温言软语,令得他连自己身受重伤一事都忘记了!
直到此际,他一跃而起,胸口又是一阵极痛,天旋地转,身子连晃,竟然站立不稳,崔玉环忙将他扶住,道:“你这是做什么?”
金昂霄苦笑了一下,道:“玉环姊姊,人家不能在洞中挨受无边无际的黑暗,我却能够,因为我根本看不见东西,我……是一个瞎子!”
崔玉环讲了半晌,目的就是为了要金昂霄自动讲出这句话来!
但是,她听到了这句话后,却一声不出。
金昂霄急道:“玉环姊姊,我讲得不对吗?”
崔玉环道:“你要知道,进洞去摸索那九只石刻手掌的形状并不是容易的事,而且记性要好,不能有一点儿遗忘。”
金昂霄道:“我做得到的!”
崔玉环这才娇声一笑,道:“金兄弟,那等你伤愈之后,就进洞去吧,我却不能陪你一起去了。”’,崔卫环的那一声娇笑,对已然入魔的金昂霄来说,更具有无上的力量,只怕叫他之即自戮,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要知道金昂霄本来就是至情至性的人,而崔玉环又的确迷人之极,金昂霄双眼未盲之际,虽然有崔玉玲的警告,但对崔玉环已经不能忘情,此际双眼已盲,而崔玉环却表示愿意终生相伴,金昂霄心头的感激,实是难以言喻,的确愿意肝脑涂地,为崔玉环去做任何的事情!
当下,金昂霄点了点头。
他只觉;得,胸前背后的几个要穴之上,被人轻轻地拍了几下,每一下拍中,便有一股极其阴茱的力道潜涌而人,令得穴道通畅十分舒泰。
金昂霄知道,这是崔玉环以她本身功力,在为句己疗伤过了约莫半盏茶时,他“昏睡穴”上,又被崔玉环拍了一下,同时,崔玉环曼妙已极的声音,在他的耳际响起,道:“快睡吧!快睡吧!”
金昂霄只觉得睡意越来越浓,眼皮合下。
没有多久,他便已经沉沉睡去。
金昂霄才一睡着,崔玉环站了起来。
也就在此际,只听得不远处,传来一下虎吼之声,和“乒乓”一声巨响,接着,便是范吼的怪叫之声。
崔玉环向金昂霄看了一眼,面色微微一变,身形一晃,电也似疾,循声掠去。
她才转过了山角,便见到一头黑虎卧在地上,头崩额裂,已经死去。而范吼的吆喝之声不断传了过来,崔玉环悄没声地掩向前去,只见在-块旷地之上,虎魔范吼,正和崔玉玲在动手,虎魔范吼的每一招一式,虽然凌厉之极,但是崔玉玲身形飘飘,如行云流水,范吼分明已经落于下风,极其狼狈!崔玉环看了片刻,陡地身形一耸,疾扑而出!
她藏身之处,离两人动手处,本就不远。
这一疾扑而出,势子快疾无比,更是一发即至,只见她左掌一扬,无声无息,一股大力,将虎魔范吼涌出了三四步去,同时右掌已向崔玉玲迎头压下!
崔玉玲一觉出头上如同排山倒海似的,有一股大力压了下来,心头本已一惊,她连忙回头看时,一看到是崔玉环,心中更是大惊!只见她身形,陡地一呆,叫道:“姊姊!”
崔玉环的掌势,来得何等迅速,眼看手掌将要拍到崔玉玲的头顶之际,倏地改招,手掌向外一移,五指如钩,已经紧紧地抓住了崔玉玲的肩头!
她那一抓,一定用的力道极大。
崔玉玲花容失色,娇躯微颤,敁然所受的痛苦极大!只听得崔玉环一声冷笑,道:“玉玲,你好大的胆子啊!”
崔玉玲道:“姊姊,什么事,我……不知道。”
崔玉环“哈哈”一笑,道:“我的好妹妹,你别再装模作样了。”
崔玉玲面色大变,道:“他……他……”
崔玉环道:“不错,他,金昂霄这小子,什么都对我说了!”
崔玉玲面如死灰,心中难过之极,眼中不知不觉泪如雨下!
崔玉环又嘿嘿两声冷笑,道:“玉玲,天下男子,有哪一个能够不受我软笑媚眼之惑?你想和你姊姊争爱,未免太不自量力了!”
崔玉玲哭道:“姊姊,我知道你从来也不会真心爱一个人的,你……放过他吧!”
崔玉环笑道:“不行。”
崔玉玲双腿一曲,向着崔玉环跪了下来,道:“姊姊,你命我跟随他,一路之上,我……为他却了不少强敌,但是却也暗暗爱上了他……姊姊……世上的男子,几乎人人爱你,你……让他爱我吧!”
崔玉环更是得意之极地笑了起来,道:“好妹子,人家不爱你又怎么样?你快冋家去,等我到家时,再与你算账!”
崔玉玲站了起来,突然之际,用力一挣,已经挣脱了崔玉环的五指。
她虽然仍在流泪,怛是面上的神色,却极其坚决。只听得她斩钉断铁地道:“不!”
崔玉环双酒轩动,厉声道:“回去!”
崔玉玲向后退出了一步,嘴唇掀动,仍然道:“不!”
崔玉环一声长笑,道:“好妹妹,你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可以不受你姊姊管束了是不是?”
崔玉玲面上的神情十分痛苦,道:“姊姊,我什么事都可以答应你,这件事却是不能,他……如今在什么地方,我要去见一见他!”
崔玉环“格格”一笑,道:“他在永夜洞中,不听劝告,亮了火折子,如今双目已盲,对我更是死心塌地,不作他想了!”
崔玉玲一听,身子陡地一震,道:“什么?”
崔玉环一字一顿,道:“他在永夜洞中,晃着火折子,双自已盲了!”崔玉玲美丽的脸庞,变得煞白煞内,像是一朵含蕾初放,便遭狂风摧残的水仙花一样,漆黑的眼睛,望定了她的姊姊,好半晌一言不发!
崔玉环冷笑道:“怎么样?”
崔玉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语气却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平静,道:“姊姊,你也未免太狠心了!”
崔玉玲的话,听来虽然口气平静之极,可是谁也可以听出,她在那句话中,实是含着极大的怨恨!
崔玉环从来也未曾听得妹妹用这样的语意对自己说过话,心中又怒又惊,冷冷地道:“笑话,我在永夜洞中,他肖己跟了进来,我还警告他不能亮火,他却亮了,这难道也能够怪我的不是?”
崔玉玲十分镇静地道:“圈套!姐姐,这一切全是你设下的阐套!”
崔玉环“格格格”地笑了起来,道:“好妹妹,就算是圈套便怎么样?飞蛾投火,难道其罪在火吗?他愿意岛投罗网,你管得着吗?”
崔玉玲静静地听她姊姊说着。
等到崔玉环说完,她才道:“不错,我管得着,因为他……他是我的爱人!”
崔玉环面色陡地一变,历声喝道:“玉玲,你好大的胆子!”
她一个“子”字才出口,纤腕翻处,一掌已向崔玉玲的胸前拍出!
崔玉玲身子一飘,向外飘了开去。
崔玉环的那一掌,敢情极其大力,虽然在拍出之际,了无声息,但是崔玉玲向外一避间,原来耸立在她身后,高达丈许的一支石笋,“轰”的一声倒了下来,附近的树木落叶纷纷!
崔玉玲避开之后,崔玉环又尖声喝道:“你快回家去待罪,等我和哥哥的来罚你!”
崔玉玲苦笑了一下,昂起了头,道:“姊姊,你和岢哥两人的行径,实在太不堪了,这个家,我……不再留恋了!”
崔玉环“哇”的一声,道:“好啊,公然讲出这样的话来了?”身子倏地向前扑出,竟如同怪鸟展翅一样,双臂一振间,一股阴柔已极的大力卷过,人已凌空到了崔玉玲的上面!
崔玉玲的武功,本来也已极高。她扮了紫面人,从南昌到四川,一路之上,为金昂霄和祁云两人退却了不少强敌。
如果不是她武功已臻一流境界,怎能达此?但是如今,崔玉环这一下快疾无比,怪异无比的身法,一经使出,便可以看出,崔玉玲和她姊姊相比,武功却还略差了一筹!当下,只见崔玉玲面上神色,微微一变,身子一躬,待向外逸了出去。
崔玉环的身法,当真快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只见她一到了崔玉玲的头上,立即身形下沉!而在她身形下沉之际,却带起一股极大的力道,向下压了下来!
那股力道,虽然无声无息,无影无踪,但霎时之际,以崔玉玲的武功之高,也像是身子被许多无形的铁环,一起箍住一样,难以动弹!
崔玉玲素知她这位姊姊,面比花娇,心比蝎毒,一见姊姊一上来,便使出了本门武功之中,最是厉害的“九鬼天拿”之法,心中不禁大吃了一惊,惊呼道:“姊姊!”但是她“姊姊”两字,才一出口,崔玉环双手,已一齐拍出!
倏忽之间,只见崔玉环的身子,向下一沉,已经站在崔玉玲的面前,她双手一圈间,也已经紧紧地抓住了崔玉玲的肩头!这一切,全是在电光石火间所发生的事!
第十五回 巨灵神掌
而崔玉环的双手何以能在片刻之间,便将崔玉玲双肩抓中,这其间的变化,连站在一旁武功极高的范吼,也未曾看得清楚!只此一斑,也可见崔玉环的武功之高!
崔玉玲的双肩,一被抓住,便花容失色!
崔玉环一声冷笑,抓住崔玉玲肩头的双手,中指突然一弹,“啪”、“啪”两声过处,已弹屮了崔玉玲的左右“肩并穴”,崔玉玲哭道:“姊姊!”
崔玉环一点中了崔玉玲的穴道之后,立即双手一松,玉掌挥起,“叭叭”两声,又在崔玉玲的双颊之上重重地击了一掌!
崔玉玲的身子,被她这两掌之力,掴得左右摇晃不已,重重地跌倒在地。
她面颊上,也立时肿起老高!
崔玉环一回头,向虎魔范吼道:“范朋友,相烦你将我妹子送到南昌去,我随后就到,在半路上可以追到你们,也说不定!”
范吼躬身答应,道:“是!”手一挥,从衣袖之中,抖出一幅长绸来,铺在地上,将崔玉玲提了起来,放在绸上。
崔玉玲叫道:“姊姊,你……别后悔!”
崔玉环赶了上去,足尖在崔玉玲的腰际再点了一点,崔玉玲便不能出声。只听得崔玉环道:“好妹子,你竟公然敢说要离开家庭,已背了的父母遗训,就算我如今便将你打死,哥哥知道了,也不会怪我的,你还是识趣点儿的好!”
她话一讲完,一个转身,便向外逸去!
虎魔范吼,将崔玉玲卷在长绸中,负在肩上,洒开大步,便向前而去!
崔玉玲被她姊姊点中了左、右肩并穴和带脉穴,被范吼负在肩上,一动也不能动,但是她却不断地运转内息,连连冲击那三个穴道。
崔氏姊妹,以及她们的一位兄长,他们三人乃是极有来历之人。而他们家传武功之高,也是高到了极点,而且有几门功夫,都是武林中失传已久的秘技。像刚才崔玉环陡地使出,将崔玉玲制住的那一式“九鬼天拿”功夫,便是昔年苗疆九鬼恶婆的看家本领,一经使出,丈许方阑之内的任何物事,抓无不中。但自九鬼恶婆死后,谁也未曾再见过会使这门功夫之人。
崔玉玲的武功,虽然不如她的姊姊,但是,有几门功夫,却在她姊姊之上。
崔玉环封住她穴道之际,下的手虽然甚重,但崔玉玲真气连运,使出了“舒筋展络”的异功,令得全身奇经八脉,不断舒展伸缩,以通穴道。没有多久,“带脉穴”已首先被她冲开!
崔玉玲这时已可以出声讲话,但是她却不动声色,继续地施展“舒筋展络”异功,又过了两盏茶时,她左右肩井穴,也已经一齐被真气冲开!
这时候,崔玉玲已经完全自由了,但是虎魔范吼却还了无所觉,仍是洒开大步,向前赶路,崔玉玲定了定神,吸一口气,双臂陡地一振!只听得一连几下,裂帛之声过处,裹在她身上的七八层绸子,全都被她振裂!而尚未及范吼明白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异变之际,她身形飘飘,已经落了下来,正落在范吼的背后,伸手按住了范吼背后的“灵台穴”!
这一切变化,全都在瞬息之间完成!虽然说,崔玉玲猝然发难,范吼事先未及预防,所以才能一举奏功。但是范吼乃是武功何等高强的人物,若不是崔玉玲本身的武功,已臻极高境界,无论如何难以一出手便将范吼制住!
崔玉玲一手按在范吼的背后,一面喝道:“范吼,你好大的胆子!”
范吼的面色难看到了极点,但是,他要害为人所制,而且,崔玉玲的武功,本就在他之上,他却是一点儿也不敢动弹,只是苦笑道:“二小姐,大小姐如此吩咐,我……却是不敢不从!”
崔玉玲叹了一口气,道:“本来,我也没有怪你之意,但是金小侠乃是老实人,你如何与我姊姊一齐,设下圈套去害他,令得他盲了双眼?”
范吼尴尬之极,道:“二小姐,那……也是大小姐的吩咐。”
崔玉玲道:“如今我也不再来追究这件事,你可知道金小侠在什么地方?”范吼道:“大约在永夜洞附近了,看大小姐的意思,似乎还要利用他进永夜洞去。”
崔玉玲叹了一口气,侧头想了一想,道:“我还有一件事情问你,你已经加入了勾魂帮,是不是?”
范吼一听,身子震了震,好半晌,才道:“是。”
崔玉玲冷冷地道:“其实,你也根本用不着瞒我,我什么都知道,勾魂帮主就是我哥哥,是不是?”
范吼猛地一呆,道:“二小姐,你说什么?勾魂帮主是你哥哥?这话从那儿说起?”
崔玉玲面色一呆,道:“你还在瞒我吗?”
范吼叹了一口气,道:“范某人昔年,曾受令尊大恩,永世不忘,你们兄妹三人,无论叫我做什么,我都答应,怎会骗你们?但是勾魂帮主,绝不是你哥哥!”
崔玉玲秀眉微蹙,道:“那是什么人?”
范吼摇了摇头,道:“我却也不知道。”
崔玉玲一松手,向外掠出了丈许,道:“你至少可以将他的样子形容一下。”范吼道:“他的真面目,根本没有人看到过,只是带着浄狩已极的面具……”崔玉玲一挥手,道:“是了,你在武林之中,地位也已经极高,为何还要参加勾魂帮,难道勾魂帮主的武功,当真如此之高,你不得不参加吗?”
范吼见问,面上露出了骇然之色,四面看了一眼。
崔玉玲已经知道他的心意,忙道:“你放心说就是,这里不会有人听到的。”
范吼面露难色,道:“二小姐,你有所不知,勾魂帮主神通广大,有通天彻地之能,耳目众多,我实是不敢说!”
崔玉玲叹了一口气,道:“你也是武林中第一流人物,提起勾魂帮主来,也会如此害怕,照你这样说来,我少说也曾除去了六七个勾魂帮众,就一刻也难活命了?”
范吼一听得崔玉玲如此说法,更是吓得连连后退。
崔玉玲双手一摊,道:“你看,我还不是好端端的在吗?勾魂帮近几年来,在武林中如此胡作非为,实与你们这些人胆小有关!”
虎魔范吼面上一红,道:“二小姐,你武艺高强,自然不同。”
崔玉玲道:“别废话了,你要是不说,我却不放过你,看人是怕勾魂帮主,还是怕我!”
范吼面色大变,道:“二小姐,我说了,但是你千万别讲给第二个人听。”崔玉玲道:“当然,我岂会连累及你?”
范吼道:“勾魂帮主的武功,在我之上,我如不加人,他便致我于死地。”崔玉玲喝道:“他如果强逼你加入,你不可以逃吗?他是以什么东西引诱你入帮的,你爽快些说吧!”
范吼这才无可如何,吃吃道:“他给我看了一幅白绫,在那幅白绫上,绣有‘巨灵神掌’四个大字。”
崔玉玲面上神色也不禁为之一动,道:“巨灵神掌,便是那相传共有七十二式,天下无敌的掌法吗?”
范吼道:“是,那巨灵神掌掌法,一套七十二式,何是只要学得其中八式,便可以无敌于天下了。在他的那幅白绫之上,绣有其中起首八式的详细解释!”
崔玉玲吸了一口气,道:“难怪勾魂帮主武功如此之高,原来他会巨灵神掌!”
范吼又道:“他说,如果我能加人勾魂帮,他便能一年授我一式。”
崔玉玲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他一定对每一个人,都是那样说法的。”范吼道:“二小姐,学武之士,谁都想能窥绝顶武功秘奥,我……怎能例夕卜,是以便听他之命了。”
崔玉玲道:“可是,你难道未曾想到勾魂帮主实际上连半式臣灵神掌之法都不会授你的吗?”
范吼道:“那……只怕不会吧!”
崔玉玲心知学武之人,武功越高,越听到“巨灵神掌”四字,便越是着迷。
那巨灵神掌,相传乃是武学之中最高之作,创于何人何时,已不可考。武林中知道那四个字,乃是百多年前,一位异人,得遇际遇,学到厂二十四式巨灵神掌,本来,那位异人,并无名声,但在他学会了二十四式巨灵神掌之后,却成了天下第一高手。而且,他无论与什么人动手,总是只使巨灵神掌中的八式,就凭那八式,便没有人能以胜得过他。所以武林之中,才有学会了八式巨灵神掌,便可以无敌于天下的传说。而这位异人并未收徒。他有一个儿子,却生性厌武,是个文士,以致异人死后,那二十四式巨灵神掌法也不知去向。
在异人未死之际,便曾宣称,巨灵神掌,共有七十二式,他所习只不过三分之一,已然如此了得,所以在他死后,武林中人,便群起找他的儿子,异人的儿子,根本一点儿武功也不会,冤枉死在武林中人之手,就连那二十-四式巨灵神掌,也自失传。
一百多年前,这二十四式巨灵神掌的卜落如何,也没有人知道。
有的人说,在永夜洞中,便刻有八式巨灵神掌之法,但多少年来,也从来未有人成功地从永夜洞中获得过一式巨灵神掌。
崔玉玲一听得勾魂帮主,竟持有八式巨灵神掌之法,心中也不禁骇然,同时,也知道了何以会有那么多的高手,介人勾魂帮的原因。
因为武功练得越高,人的贪心便越大,武学之道,本无止境。巨灵神掌本也不见得真正的第一等功夫,但如今世人所知,这功夫却是最为厉害,是以人人见了,都如蝇附腥!
当下,崔玉玲又问道:“勾魂帮主可有约你何时再见吗?”
范吼道:“有,十二月十二,在青城闲云峰上,举行正式入帮之典。”
崔玉玲点了点头,道:“好,你自顾自去吧,最好别再与我姊姊相遇。”范吼道:“自然,我若是遇上了大小姐,怎生交代?”
崔玉玲叹了一口气,道:“你最近未曾看到我哥哥吗?”
范吼道:“没有,二小姐,你刚才说,勾魂帮主是你哥哥,那是什么道理?”崔玉玲欲言又止,道:“没有什么,只不过猜想而已。”
虎魔范吼道:“我已有好久未曾见到令兄了,他武功一定极高了?”
崔玉玲道:“当然比我高,但却还不如我姊姊。”
范吼点头道:“大小姐自小就极聪明,当然她武功好呰。”
崔玉玲摇了摇头,道:“其中还另有原因……”
范吼想问,但尚未开口,崔玉玲已经转过身,向外慢慢地走了幵去。范吼不敢再说什么,略呆了半晌,见崔玉玲已渐渐走远,才向青城闲云峰而去。
却说崔玉玲别了范吼之后,便向永夜洞而去,不到半个时辰,她已经来到了永夜洞附近,只听得崔玉环的娇笑声不断地传了过来。
崔玉玲屏住了气息,蹑手蹑足,来到了近前。她仍是不敢逼得太近,在三四丈开外,便自站定。那地方,恰好是一丛比人还高,极其茂密的野草,崔玉玲便藏在野草之中,向前看去,只见在永夜洞口,崔玉环正和金昂霄,两人紧紧地靠着,坐在一起。
金昂霄满面皆是欢欣之色,但是他的一双眼睛,虽然睁得老大,却是一点光采也没有,崔玉玲一看,便知道姊姊之言不虚,金昂霄已经成了瞎子!
她在乍一见金昂霄和她姊姊,如此亲热之际,心中不免有责怪金昂霄之意,但是随即她心中叹了一口气,便原谅了金昂霄的不是!因为,她觉得崔玉环的美貌,确非自己能及!而且,更不是任何男人所能抗拒的!
她强忍心中的悲痛,一动不动地看着。只见金昂霄道:“崔姊姊,我要进洞去了。”
崔玉环妮声道:“你可得快去快出,照我知道,洞中所藏的武学奇秘,乃是八式掌法,而那八式掌法,则是写于八只石刻的大石掌之上,你要小心揣摩,一有心得,便记在心中,讲给我听。”
金昂霄道:“我都知道了。”
崔玉环面上,闪过了一丝阴笑,但是却“啧”的一声,樱唇在金昂霄的面颊之上,吻了一下,金昂霄面上,立时现出了幸福无比的神色,紧紧地握了一下崔玉环的手,便向永夜洞中,走了进去。
崔玉玲在草丛中,又等了片刻,才看到她姊姊慢慢地向外踱了开去,踱出广四五丈,自怀中取出了一只锦盒来,看了一看,又放人怀中。
崔玉玲本就早已料到,在千佛寺中,盗走锦盒的,乃是她的姊姊,此际一见,更可证实。她见崔玉环立即又收起了锦盒,望着千佛寺所在的方向,面有恨色,没有多久,突然身形一晃,向千佛寺疾掠而出!
崔玉玲和崔玉环,姊妹两人性情全然不同,但她们从小在一起长大,两人之间,相知却是极深,崔玉玲一见崔玉环望着千佛寺,面有恨色,而又向千佛寺驰去,她知千佛寺中,又必遭殃!但这时候,她却不及理会千佛寺中,将被崔玉环捣乱到什么程度了。
她一见崔玉环掠开,连忙足尖一点,从草丛之中掠了出来,身形一拧间,已到了永夜洞口,在洞口略一停顿,立即身形如飞,向洞中掠去!
她才一掠进洞中,眼前便一片漆黑!
崔玉玲的武功,本就极高,武功高的人,耳目也特别不同,不论在怎样的黑夜之中,不求看物事,只求依稀辨出一些轮廓,对崔玉玲来说,本来就不是什么难事。但这时候,她身在永夜洞中,却是用尽目力,什么也看不到!她足不点地,一连向前掠出了小半里,才听得前面,隐隐传来有人的呼吸之声。
崔玉玲心头,枰评乱跳,低声叫道:“金公子,可是你吗?”只听得金昂霄道:“崔姊姊,你怎么又来了?”
崔玉玲知道金昂霄是认错了人!她连忙循声逸出,道:“金公子,是我,我是崔玉玲!”
金昂霄的声音,刚才还充满着感情,但是片刻之间,便变得冷冰冰地,道:“崔姑娘,你来作甚,可又是来破坏你姊姊的名誉吗?”
崔玉玲听了金昂霄的话,心头犹如万千尖针在戮刺一样,心中一阵委曲,已落下泪来,好一会儿,她才道:“金公子,你是完全不信我的话了?”
金昂霄的答覆,十分简单,道:“不信。”
崔玉玲叹了一口气,道:“你……自愿如此,我自然没有办法,但是我有两件事要和你说,希望你能够再听我一下!”
金昂霄冷冷地道:“如果你说的话,在情理之中,我自然会听你的,但如果是胡说八道,还是请你免开尊口的好!”金昂霄对崔玉玲,本来也不致于如此绝情。但是如今,他整个身心,皆为崔玉环所迷惑,便觉得崔玉玲专好说人坏话,十分讨厌。
崔玉玲强忍心头哀痛,道:“第一,你在洞中,如果真的记得了那八式巨灵神掌的变化,出洞之后,千万要小心些,不要做了糊涂之鬼。”
金昂霄一听,心中义不是大乐,道:“崔姑娘,你别说:!”
崔玉玲却并不理会他,道:“第二,勾魂帮的事,我已经打听到了许多,如果你迷途知返,认为我的话,还有一句町信时,不妨发信号找我!”她--面说,一面便将一枝信号箭塞在了金昂霄的手中。
金昂霄本来想随手将这枝号箭抛去,怛是他转念一想,自己和祁云两家的血仇,都在自己身上。
如今自己双目一肓,报仇更其困难,只要有一点可能,都应紧抓不放,这枝信号箭,暂时还是不要弃去的好,所以,他便放入了怀中,道:“多谢了,还有其它什么事吗?”
崔玉玲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路遥知马力,口久见人心,如今,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金昂霄冷笑一声,道:“崔姑娘,你曾屡次救我,我本感恩不浅,但崔玉环和我,的确是真心相爱,你又何必屡次枉作小人!”
崔玉玲一阵惨笑,道:“真心相爱?但愿你们两人真的是真心相爱!”
她话一讲完,心头一阵剧痛,实是再难在洞中等下去,身形一拧,向外激掠而出,转眼之间,便出了永夜洞,心中只觉得一片茫然!
如今,却说金昂霄虽然盲了双目,伹是他一想起崔玉环对自己的恩情,便心头甜蜜之极,什么痛苦,都自忘怀。崔玉玲走了之后,他心中还在暗自替崔玉玲可惜,心想崔玉玲这样的一个少女,可惜生成了这样的一副嫉妒的性子,只怕一生不会受人欢迎!
他并没有呆了多久,又继续向前走去。
在这洞中,有眼睛和没有眼睛,根本就没有什么分别,金昂霄一面走,一面摸索,连他自己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碰到了一件冷冰冰的东西。
金昂霄连忙双手一起去摸。只觉得那乃是一根圆柱,径可尺许,金昂霄心中一喜,因为他已经摸出,那是一只石刻的大手指,他再向旁摸去,果然,在那只手指之旁,另有四只手指,整个手掌,作五指成爪之形。
金昂捋连摸了两三遍,在肯定了那只石刻的手掌的形状之后,又向旁缓缓移动,摸到了第二只石手掌,又化了很多时间,将第二只石手掌的形状也牢牢地记在心上。
他在永夜洞中,不知日夜,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过了多么久,才将八只手掌的形状一齐记住。可是,他却茫然不知头绪,一点也想不出那八个形状有什么奇特之处,更难以明白,何以这八只石刻手掌,能以被称为绝顶武功。
他一面向洞外走去,一面心中思索着。陡地,他想起了千竹谷和万梅谷上的那个山峰],也有着许多石刻的手掌,那些手掌的姿势,看来十分凌乱,毫无意义,自己也曾记了几个,看来像是当中缺了些,不能连贯一样。
金昂霄一想及此,心中大是兴奋。
他立即将凭他记忆所及,山顶上的石掌姿势,和刚才摸索到的手掌形状,互相印证起来。
没有多久,他便发现,在这相隔甚远,两个小''同地方的石刻大手掌,其中有着连系,本来是不连续的,但是,凑在一起却是一种招式的变化。
金昂霄心中一发现了这点,便不自由主,怔怔地坐了下来,苦心思索。
他忘记了饥饿,也忘记了疲倦,又不知过了多久,他找到了两式变化,是十分完整的。其余,因为那山顶上的掌形,他记得不是十分完整,所以便难以连贯得起来,成为完整的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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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昂霄在不知不觉之中,练了七八百遍之多!而这时候,离他进入永夜洞中,也已经有四日四夜了!他四日四夜,不饮不食,本就应该极其疲倦才是。但是因为,在后来的三日夜中,金昂霄整个身心,沉浸在绝顶武功之中,所以他竟一点儿也不觉得已经过了那么久,在他的感觉之中,至多只是大半天的功夫而已。等他将这两招全都练熟,他才想起崔玉环在外面等急了,应该去找她了!
他摸索着向外走去。
没有多久,他便感到,一阵山风迎面吹了过来,而且,又有阳光晒上身来,暖洋洋的感觉,他知道已经出了永夜洞去!
他连忙叫道:“崔姊姊!崔姊姊!”
叫了两声,才听得崔玉环的声音,冷冷地传了过来,道:“你居然还记得出来吗?”
金昂霄看不到崔玉环,只是听出她的声中,十分恼怒,忙道:“我……不知不觉间,便久了些,崔姊姊,你可是等得心急了?”
他一面说,一面便循声向崔玉环走了过去。
如果他不是眼盲,而是双目能以视物的话,他一定非但不会向崔玉环走去,而且立即转身就逃走了!因为,这时候,崔玉环不但满面怒容,而且,手掌扬起,只等金昂霄走向前来,便向他一掌拍出!
金昂霄根本不知眼前的情形,他只当崔玉环一心一意地爱着他,所以一点儿也不知道害怕,转眼之间,便已经来到了崔玉环的而前。
崔玉环手掌向前一推,一掌便待拍出。但突然间,她却又收了掌,道:“你可曾找到那八只大石手掌吗?”
金昂霄忙道:“找到了,我也记住了!”
崔玉环立即格格一笑,道:“快说!”
金昂霄将那八只石刻大手掌的姿势一一详细说完,崔玉环仔细地听着,等到金昂霄讲完,她问道:“就是这样了吗?”
金昂霄道:“洞中的那八只石刻手掌,就是这样一”他本来还想说,自己另有极其难得的发现,但是他才讲到此处,崔玉环一声尖笑,已将他的话头打断!
金昂霄在愕然之际,只听得崔玉环道:“你为我做了这样一件大事,我有一样东西要赏给我,你走近些来。”
金昂霄满面笑容,向前踏出了一步,只当崔玉环一定是要深深地吻他几下。
怎知道他才一向前跨出了一步,只听得崔玉环一声娇笑间,突然有一股阴柔已极的大力,疾压了下来!
原来,他才一走近,崔玉环已向他一掌拍下!
金昂霄一觉出此,心中不禁大惊,崔玉玲的话,如同电光石火似的在他的心头闪过,他惊呼一声,道:“玉环,你一一”身子一缩,手掌突然上翻!他这一出手,不自由主,便用上了才学会的掌法。
金昂霄那时候,双目已盲,而崔玉环的武功,又远在金昂霄之上。
本来,崔玉环这一掌击下,金昂霄实是万难逃脱!但是金昂霄在急切之间,手腕一翻,已自然而然地使出了这四日四夜之中,在永夜洞内学会的那两招掌法中的一招来。要知道,金昂霄在永夜洞中,所学会的那两招掌法,正是“巨灵神掌”中的招数。
那“巨灵神掌”,相传有七十二式,每八式独立,成为一部,只要会上八式,便可以号称无敌于天下。
试想,天下武学,浩瀚如海,而“巨灵神掌”八式,便能击败所有的武功,由此可知这门武功之高,实是已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金昂霄在永夜洞中,不眠不食,四日四夜地翻来覆去,就是练那两招,每一招,足足练了千遍以上,方得领悟其间的奥妙。
在这一点上来看,也可以知掌法变化之玄妙!
当下,他一觉出头顶之上,有一股阴柔已极的力道压了下来,骇然之余,手腕翻处,立即一掌向上拍出!
他那一掌,甫一拍出之际,看来卜分简单,像是在仓猝之间应敌,根本连招式也不顾一样!
崔玉环哪里料得到隔别四自,金昂锊竟已学会了两式“巨灵神掌”!
她一见金昂霄毛手毛脚,反掌来迎,突然一声冷笑,向下击下的一掌,掌力陡地加强,她心中预料,自己这一掌击了下去,不但可以将金昂霄迎上来的手掌硬生生地压了下去,而且,余势还可以将他头顶击碎!
金昂霄在慌乱之际,本来还想先暂时挡一挡,以弄清事情的变化再说。可是,在电光石火之间,一声冷笑,崔玉环的掌力陡地加强!
金昂霄觉出事情不妙,心中痛心之极!
在柔韧已极的掌力向他全身压了下来之际,他那一式的变化,也突然展开,身形突然一扭,眼看已要相交的两掌,陡地错了开去!
崔玉环一见这等情形,心中不禁猛地一怔!
而就在她发怔的那一瞬间,金昂霄那一掌已经完全展开,霎时之间,只见漫天掌影,如雪花飞扬似的迷天而下,将崔玉环全身尽皆罩住!
而崔玉环根本未及分清,金昂霄所发的掌影,何者是虚,何者是实之际,左、右肩头,已经各中了一掌。而金昂霄在这四日四夜之中,掌法配合超特的内功心法,内功修为,也已突飞猛进,那两掌一中,内力疾吐,力道极大!崔玉环一个站立不稳,向外“腾”地退出了一步!
金昂霄一掌将崔玉环击退,他自己也因为伤心之极,只觉得天旋地转,儿乎昏到。而他双自早已失明,在崔玉环刚一退出之际,他或者还可以循声辨认崔玉环退出的方向。可是如今,他去完全无法知道崔玉环是在什么地方!他只是竭力地睁大了眼睛,道:“玉环,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这时候,金昂霄看不到崔玉环,而实际上,崔玉环就在他身侧,三四尺处。其时,崔玉环的面上,充满了惊讶之色,望住了金昂霄,连呼吸都屏住。她几乎不能相信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会是事实!
崔玉环的武功之高,她自然是有自知之明的,金昂霄的武功如何,她也了然于胸。以她的武功而论,金昂霄的这点门道,简直微不足道,她要对付金昂霄,和对付一个三岁孩儿几乎是一样的容易。可是,她刚才一掌向金昂霄顶门击下,却非但未将他击中,反被他一还手,在自己的肩头上,中了他的两掌,若不是金昂霄的内功还不够高,这两掌,只怕便能令得自己身受重伤!
一时之间,聪明奸诈,如同崔玉环这样的人,也难以明白其中原因!
她望了金昂霄好一会儿,只见金昂霄身形踉跄,伸手向前摸索着,而面上的神情,则极其痛苦,门中不断地叫着她的名字。崔玉环想了一想,突然一声娇笑,道:“金兄弟,你……为什么将我打得那么痛?我以后再也不和你玩了!”
刚才,金昂霄在猝然受到攻击之际,心中已经相信了崔玉玲的话,所以他内心,极其痛苦。即使在他心头极其痛苦之际,他仍然希望自己所料,并非事实。
如今,他一听得崔玉环如此说法,不由得大喜过望!
他连忙循声,转过身来,道:“崔姊姊,我打中你什么地方了?”
崔玉环目射凶光,但却娇声道:“打中了我……的胸前,你……这样欺负我吗?”她一面说,一面向金昂霄走了过去,金昂霄双臂张开,崔玉环“嘤”的一声,投入了他的怀中!
金昂霄只觉得幽香沁鼻,娇躯柔软,心中一荡,神智又自迷糊起来。:他心中反倒暗自责备自己,何以刚才那片刻之间,竟会将崔玉玲的话当作了是真的,以为崔玉环真的要加害自己?
他这样一想,更是惭愧不已,忙道:“可有打伤你?”
崔玉环一笑,道:“你怎么啦,凭你这点儿武功,便能打伤我了?我只不过……”她说到此处,竟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金昂霄将她揽得更紧,道:“崔姊姊,你别哭,是我不好。”
崔玉环心中暗笑,但是面上,却叹了一口气,道:“金兄弟,我知道你双冃失明之后,不能见物,心中的犯忌心便不免浓些,刚才,你可是怀疑我要害你,所以你才打我的吗?”
金昂霄满面羞惭,道:“是……是的。”
崔玉环道:“金兄弟,我武功之高,你是曾经见过的,如果我要害你,难道还怕你还手吗?”
金昂霄想了一想,觉得崔玉环所说的,也大有道理。但金昂霄却未曾想到,刚才若不是仗着那一式新学会的“巨灵神掌”的话,他早已死在崔玉环的纤掌之下,成了冤鬼了!
当下,金昂霄只觉得千般不是,都在自己身上,心中内疚之极,道:“崔姊姊,你……总得原谅我。”
崔玉环一声长叹,道:“我当然会原谅你的。若为了这点儿小事就耿耿于怀,我们怎么过得一生一世?”
金昂霄一听得崔玉环如此说法,心中甜蜜之极!
一时之间,他不知说什么话才好,只是咧嘴傻笑。
崔玉环又道:“金兄弟,你刚才的那一下掌法一”她讲到此处,故意停了一停。
金昂齐此际,对崔玉环已经疑心尽释,反倒心中在想着,恶意中伤,果然可怕。自己本来是绝不会相信崔玉玲的话的,但听得多了,居然也会在心中留下了印象,信以为真。他既然完全相信了崔玉环,崔玉环问起他那一式掌法,他自然据实回答。,崔玉环一听得他说起,在千竹谷上的那个峭壁之上,也有着许多石刻的手掌,而他就是凭着两处地方,两组石刻手掌的姿势,相互印证,才学会了那两掌掌法的经过,面上的神色,极其难以形容,而眼中也更射出了贪婪的光芒!
金昂霄将经过讲完,崔玉环“嗯”的一声,道:“那你将这两式一齐使出,让我看看!”
金昂霄答应一声,后退了一步,身形一拧间,一式巨灵神掌已然使出。那一式,正是他适才用来拒崔玉环暗害的一式。才一使出,便只见掌影蔽大,身形乱转,的确是奇妙到了极点!而陡然之间,掌影齐敛,身法也一慢,双掌如捧重物,陡上陡下,移动了一下,便立即收住了势子,凝立不动。
崔玉环的武功见识,已经可以说到了极高的境界。可是,金昂霄所使的第二式,她却仍然看不出有什么奥妙之处来。
金昂霄站定之后,便道:“使完了。”
崔玉环道:“你再使一遍我看看!”
她一面说,一面已衣袖一抖,扣了一柄长约七寸,锋锐无匹的柳叶飞刀在手。
柳叶飞刀的刀身,映着日头,闪闪生光,刀尖正对准了金昂霄,但金昂霄却是丝毫不觉,依言又使了第二遍,使完之后,身子凝立,道:“要不要再使一遍?”
崔玉环银牙暗咬,道:“不用了!”
她这三字,才一出口,皓腕一振,早已扣在手中的柳叶飞刀,幻成一溜精虹,捷逾闪电,了无声息向金昂霄咽喉电射而出!
崔玉环的内力,阴柔之极,能-掌将一扇门击毁而毫无声息。
她此际,所发的这一柄柳叶飞刀,去势迅疾到了极点,但是却也是一点儿破空之声都没有!
金昂霄不知自己的性命,瞬息之间,便再决定,正抬起了头,在等崔玉环说话!
电光石火之间,眼看那一柄晶光四射的飞刀,离金昂霄的咽喉,只不过三尺距离之际,突然听得,附近不远处,传来一下诵佛之声!紧接着,便是“嗤嗤”两下,遒劲之极的破空之声,两粒牟尼珠,斜刺里飞了过来,“铮铮”两声响,正好击在那柄柳叶飞刀之上,将那柄柳叶飞刀击得向旁一歪,斜斜飞了开去!
在那片刻间,金昂霄仍是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只是听出那一下诵佛之声,像是千佛寺主持,百丈禅师的声音。
而崔玉环在一听得那下诵佛之声的时候,双眉轩动,心中也是大怒,她身形一展,向外掠了幵去。但是,她刚一掠开,柳叶飞刀甫为牟尼珠击落之了地,又是一下诵佛之声,传了过来,一个身高九尺开外,面如白玉的僧人,已经如行云流水似的自远而近掠了过来,道:“女施主不必躲了!”
那僧人不是别人,正是方今佛门第一高手,千佛寺主持,得道高僧,百丈禅师!
崔玉环本来的确是想立即避了开去的,但是被百丈禅师一叫,却立即站住了身子,哼的一声,道:“老和尚,你当我怕你不成?”
百丈禅师淡然一笑,道:“女施主,适才你与我动手之际,有几门武功,竟是苗疆九鬼恶婆昔年不传之秘,我问你,你与九鬼恶婆,有何渊源?”
崔玉环冷冷地道:“笑话,什么叫九鬼恶婆,我未曾听说过。”
百丈禅师如天龙行空似的向前跨出了两步,道:“然则飞龙书生之名,你―定听说过了,你是他的什么人?不妨照实说出。”
崔玉环“呸”的一声,道:“什么飞龙书生,与我有什么关系?”
百丈禅师又向前踏出了一步,道:“然则女施主,你一定姓崔,是也不是?”百丈禅师刚才的那几个问题,问得崔玉环莫名其妙,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但百丈禅师突然之间,却说出她必然姓崔,这也令得了崔玉环大是奇怪,立即一声娇叱,道:“即使姓崔,又关你什么事?”
她一面说,一面真气运转。一言未毕,她整个身子,突然向前疾扑而出,同时双掌,也随着疾扑之势,甸百丈禅师疾拍时出!
她那两掌在拍出之际,一样是无声无息,可是,阴风阵阵,犴飙陡生,拳头大小的石块,都被她那两掌所带起的力道,卷得团团乱转!
百丈禅师面色一沉,一声大喝,身形一矮,手腕翻处,也是两掌,向前疾推而出!他那两掌的掌力,却是至阳至刚!
手掌才一扬起,掌风呼号,便如天际迅雷,大河决堤,声势猛烈之极,和崔玉环至阴至柔之力,完全不同!
百丈禅师那两掌才一推出,便见崔玉环一头秀发如为狂风所拂一样向后吹去!同时,只见崔玉环面上,露出了惊惶之色,身子尚未落地,便一声尖啸,猛地又拔起了丈许,凌空一个倒栽筋斗,向外翻了出去!
在她落地之际,已经身在三丈开外!紧接着,娇躯连拧间,身如轻风,已经隐没无踪!
百丈禅师只不过在她才一向外掠出之间,追出了丈许,随即像是知道追赶不上一样,身形一凝,转过身来。他们两人只不过过了一招,崔玉环便已掠走,其间当真只是一瞬间的事。而金昂霄直到崔玉环已经掠走,才觉出百丈禅师是在和崔玉环动手。
他知道崔玉环的武功虽高,但百丈禅师却是佛门第一高人,佛门武功,岂同小可,崔玉环只怕难以讨好,是以心中大急,忙喝道:“百丈禅师,你要作甚?”
这时候,百丈禅师已经转过身来,微微一笑,道:“我要救你!”
他这四个字,听来祥和之极。但也就在极度的祥和宁静之中,却又有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力量,令得人在心坎深处,感到这四个字的意义,颇有当头棒喝之感!
金昂霄呆了一呆,道:“你来救我?我又有什么地方要你来施救?”
百丈禅师的语音,仍然是十分平淡,道:“刚才我要是迟来一步,你已经疋在柳叶飞刀之下了!”
金昂霄更是愕然,道:“柳叶飞刀?什么柳叶飞刀?”
百丈禅师道:“就是刚才离去的那位崔姓女施主所发!”
金昂霄一听,不禁勃然大怒,道:“胡说!”
百丈禅师高宣佛号,道:“金施主,你人魔已深,若是不迷途知返,死无津身之地。老僧可以告诉你,那位女施主,可能是昔年苗疆九鬼恶婆之后,那九鬼恶婆,淫媚凶残,天下第一,若是你不知自爱,实是毁了你自己一生!”
百丈禅师的那几句话,讲来仍是十分柔和。但在那片刻之间,金昂霄听来却如同五雷轰顶!
他痴痴呆呆地站着,心头一片茫然,连百丈禅师在讲完了那几句话后,已经立即离去都不知道,他呆了好久好久,才失声叫道:“胡说!”其时,百丈禅师早已不在,当然不会再有什么人来和他辩驳!他像是疯了似的,连叫了十七八声“胡说”,才停了下来。然后,又高叫道:“崔姊姊!崔姊姊!”可是一连叫了好儿十下,却也得不到回答。
金昂霄心中,又急又恨,更将百丈禅师恨极!因为,崔玉环离去,分明是被百丈禅师所逼走的!
他当真想冲上千佛寺去,大闹一场。但是,他眼前一片漆黑,根本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身在何处,更不知道,简直是寸步难行,哪里还到得了千佛寺?
他心头大是恚恨,手舞足蹈,像是要将附近的所有东西全都撕得粉碎一样,发狂似的舞了片刻,忽然想起崔玉玲在永夜洞中,曾交给自己一枝信号箭。
她在将这枚信号箭交给自己的时候,曾说她已经对勾魂帮的事情,侦知不少,如果自己想知道,就可以发信号召她前来。
金昂霄心中,对崔玉玲的相救之德,早已忘得一干二净,非但如此,而且心中,对崔玉玲的为人,十分讨厌。但是他想起如今自己一个人,孤伶伶地在山中,目不能视,寸步难移,绝不是办法,不如发信号,将崔玉玲召了来,请她将自己带到崔玉环的面前,再作道理。
金昂霄一想及此,又考虑了片刻。
他虽然不愿意再有事去求崔玉玲,但是如今,除了这一个办法之外,实是毫无他法吋想!所以,他终于取出了信号箭,以手指甲将之掐破,露出了硫磺火硝来,见风自燃,“嗤嗤”有声,金昂霄又向上一抛,只听得“嗤”的一声响,向天空之上,升了上去。
金昂霄并看不见那信号箭向上飞出之际是怎样的一个情形,但是他知道,信号箭既已发出,崔玉玲只要看到,便一定会赶来的。
他后退了几步,摸索着在一块大石之上坐了下来。
刚一坐下,他便觉得手伸处,摸到了一件冰凉的物事,取了起来,略一摸索,便已觉出那竟是一柄锋锐已极的柳叶飞刀!
这柄柳叶飞刀,正是刚才崔玉环所发,向他咽喉激射而出的那柄,在被百丈禅师所发的牟尼珠打斜之后,恰好落在这块大石之上。
金昂霄一摸出了那是一柄柳叶飞刀,心中不禁大是愕然。那是因为,刚才百丈禅师在说什么崔玉环发柳叶飞刀伤他,迟来一步,他便死在刀下等话之际,金昂霄根本就不相信有这样的事。
这时候,他自己摸到了柳叶飞刀,再想起百丈禅师的话来,便觉得百丈禅师,确是说的实话。但是当他想及,崔玉环竟会发飞刀取他性命之际,他却又不肯相信那是事实。
他慢慢地抚摸着那柄柳叶飞刀,心中疑惑不定。
突然之间,只见他面色,陡地一变,人霍地站了起来!只见他身子微微发颤,一手提住了柳叶飞刀的刀身,一手在刀柄之上,不断地抚摸着,越是抚摸,他的面色也越来越难看。
原来,他摸出了,在那柄飞刀的刀柄之上,镌着一个图记。而那个阉记正是他无论如何都难以忘记的凤凰图形,也就是他和祁云两人在卜氏宗祠的石棺之上,曾经见过的那个图形!
金昂霄在无意之屮,摸到了这个凤凰图形,他的心情实是激动已极。因为他知道,勾魂帮主的暗器之中,有着这样的图记,而这柄柳叶飞刀的刀柄上,也有着同样的图记。
由此可知,这柳叶飞刀,一定和勾魂帮主有着极大的关系!
金昂霄一想及此,心中暗忖百丈禅师所说的,或者乃是实情,的确是有一柄飞刀向自己射来。但是那发飞刀的,一定不是崔玉环,而是躲在一旁的勾魂帮主,或者勾魂帮中的高手,百丈禅师未曾弄清楚,所以才以为是崔玉环了!
金昂霄人魔已深,对于崔玉环执迷不悟,绝不愿意将什么坏事和她连系起来。所以自以为是,以为自己的猜想不错。然而,他不禁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战!因为百丈禅师走了,崔玉环也被百丈禅师逼走了。但是,向自己发出柳叶飞刀的人,可能还在,如今自己什么也看不见,如果敌人猝然来攻,却是难以提防!
他一想及此,心中大是紧张!
事实上,他如今抓在手中的那一柄柳叶飞刀,乃是崔玉环所发出的,金昂霄想象之中的“敌人”根本就不存在。伹金昂霄却一心以为,有这样的一
个敌人,就在自己的身侧。
他心情大是紧张,屏气静息,身形微矮,只等一听到有异动,便立即出手。在他心情紧张之极的时候,他连自己发出信号前,召崔玉玲前来一事,也忘了一干二净。
没有多久,他果然听得身旁丈许远近处,传来了“悉”的一声。而转眼之间,那“悉”的一声,却又在他身旁四尺处响起,金昂霄立即知道,那分明是有人,欺近身来了!
他几乎不作考虑,一声大喝,一连两式,已经循声疾攻而出!
他那两式“巨灵神掌”,疾如奔雷地发了出去,势子实是快疾到了顶点。而两招才发,他便听得了一声娇呼!在那电光石火之间,金昂霄认出了那一声娇呼,乃是崔玉玲所发!同时,他也想起信号箭发出已有许久,崔玉玲也正应该到了。可是,他内力尚未到收发自如的境地,那两式,又是他在心神紧张之极的时候全力发出的,想要收冋来,哪里能够?
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砰砰”两声,两掌击中在崔玉玲的身上。而那两掌还只不过是第一式的招数,紧接着,又是“蓬”的一声,第二掌又已击中!
头两掌,只不过击中崔玉玲的肩头,以崔玉玲的武功而论,便击了下来,并不算什么。但是这第二式,本来就是巨灵神掌之中威力极猛的一式,而且,在崔玉玲中了两掌之后,身形一晃之间,恰好被击中在胸前,顿时眼前金星乱冒,身形向后一退,“腾”地坐倒在地!
崔玉玲原是一看到信号箭升空之后,立即赶来的。因为她轻功极其高超,所以直到她来到了丈许远近时,金昂锊才觉出有人向他走过来。而且,崔玉玲因为心中哀痛,即使和金昂霄面面相对,可能也是一句话说不出来,在奔驰前来之际,自然更是一声也未出。
偏偏金昂霄的心中,以为有一个极其厉害的敌人,隐身在侧,所以一听得声响,便疾发发了两招!
那两招的招式,本就神奇之极,刚才,连崔玉环都未曾避得过去,而如今,崔玉玲刚一赶到,脚步都未站稳,如何能以避开?
当下,崔玉玲坐倒在地,她连中了三掌,但是因为她武功极高,本身的伤势,却并不十分沉重。只不过她才一赶到,金昂霄便出手袭击,令得她以为金昂霄召她前来,便是为了羞辱她!
她心中的难过,实是难以言喻!
她接连喘了几口气,胸口一甜,“哇”的一声,便喷出了一口鲜血来,她口角带血,怒极而笑,道:“金公子,多谢所赐!”
金昂霄也知道自己一时冒火,打错了人。可是他心中,却了无刚才,打了崔玉环两掌的那种内疚之感,只是道:“附近有勾魂帮的人在,你为何一声不出,便欺向前来?”
崔玉玲心中,本来实是恨极!可是,她一听得金昂霄如此说法,怔厂一怔,一跃而起,反倒觉得金昂霄虽然出手莽撞,但是那是因为有勾魂帮的人在侧之故,倒是可以原谅的了。
崔玉玲心情的这种变化,自然完全是一个“情”字在作怪!
当下她四面一看,只见静荡荡的,并没有人,便道:“在哪里?”
金昂霄道:“在哪里我不知道,但刚才有人向我发出这柄柳叶飞刀,刀上有那团凤凰图记。”他一面说,一面便将那柄柳叶飞刀递了过去。
崔玉玲在一听得“凤凰图记”四字,面色便自一变。
那情景,就像她第一次听金昂霄提起这件事来一样。但是这一次,金昂霄却看不到崔玉玲的神情变化了。紧接着,当崔玉玲看到了那柄柳叶飞刀之后,面上神色更是大变!
只见她猛地踏前一步,失声道:“你没有被刀射中吗?”
金昂霄道:“没有,百丈禅师恰好赶到,解了我的围。”
崔玉玲顿足道:“她已经起了杀机,实是防不甚防,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
崔玉玲的声音,焦急之极,金昂霄听她如此关心自己,心中才又生出了感激之意,道:“崔姑娘,勾魂帮主,早想杀我,你又何必着急?”
崔玉玲道:“什么勾魂帮主?这柳叶飞刀,是我姊姊的七种暗器之一!她既已立意杀你,只怕你难以逃出她的掌心,我……我也无能为力!”
她讲到此处,眼中已泪如泉涌。可是,执迷不悟的金昂霄,一听得崔玉玲如此说法,心中大是不乐。
他几乎想要出声叱责!但是他继而一想,此际尚要求她行事,如果自己责叱她,她恼羞成怒,离了开去的话,自己却是没有人领路厂!所以,他强忍心中不快,并不说什么,只是“嘿嘿嘿”地一阵干笑。
崔玉玲道:“金公子,你不信我的话吗?”
金昂霄道:“这事且别去说他一”
崔玉玲急道:“这是有关你自己生死的大事,怎么可以不顾?”
金昂霄冷冷地道:“我请崔姑娘前来,却不是为了讨论这件事的。”
崔玉玲叹了一口气,道:“好,那你叫我来,是为了什么吗?”
金昂霄道:“你姊姊被百丈禅师逼走,我要去找她,请你带路。”
崔玉玲一听,又是一声长叹,道:“金公子,实和你说,我此际,如果贝了姊姊,非死在她的手中不可。但是我并不是自己怕死,所以才不带你去,而是你见了她,也必无幸理!”
金昂霄面上变色,道:“崔姑娘请吧。”
崔玉玲词意恳切,道:“而且,她行踪飘忽,既然离去,如何会找到她?金公子,我知道你十分讨厌我,但是勾魂帮,即将在青城闲云峰大举行事,有几个高手,要在闲云峰上,正式入帮,你何不前去,探听一下消息?”
金昂霄道:“如今我双目已盲,还有什么好去?”
崔玉玲摇了摇头,道:“金公子,我初识你之际,你完全不是这样的,如今,你整个人都变了!”
金昂霄粗声道:“我只不过变成了瞎子而已,还有什么不同?”
崔玉玲道:“我问你一个人,不知你还记不记得?”
金昂霄道:“什么人?”
崔玉玲道:“祁云祁姑娘。”
金昂霄突然呆了一呆。的确,他已经很久未曾想起祁云,崔玉玲一提起,他甚至感到这个名字,对他来说,有一种异常的生疏之感。而他和祁云在一起的那些甘苦与共的日子,似也是极其永远的事情了。
如今,金昂霄所想的,只是崔玉环,崔玉环,崔玉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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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玉玲道:“你既然记得她,那么她在哪里,是生是死,为什么你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而只是挂在我姊姊,你不是变了吗?”
金昂霄的心中,也感到崔玉玲的指责十分有理。因为,这些日子来,他心内所想的事情,的确和以前大大不相同了。
他心中虽然如此想法,但是口上,却又不愿意承认,道:“祁姑娘在千竹谷中,和两个老怪物一起,失了足迹,我又有什么办法?”
第十六回 天妙真人
崔玉玲叹了一口气,道:“我还记得,在千竹谷上,你才一脱险,就遇到了我,那时候,你讲起祁姑娘为你而死之际,你眼中也不免润湿。如今,你提起她来,眼中可有点儿泪水,心中可有一点儿悲伤?”
金昂霄被崔玉玲的直言指责,弄的老羞成怒!
他粗声道:“人已死了,还哭什么?哭又有什么用处?”
崔玉玲道:“不错,哭,的确没有用处!”她讲到此处,抹丫抹眼眶,道:“但是我如果告诉你,祁姑娘并没有死呢?”
金昂霄听了,不禁一呆,道:“没有死?”
崔玉玲道:“是啊,没有死!”
金昂霄心中,并没有感到什么特别的快乐,道:“没有死,那怎么可能?那两个老怪物肯放过她,勾魂帮主,也不肯放过她!”
崔玉玲道:“其中详情,我却不知道,但是我曾见过她一次,见她一个人,站在一块大石前,喃喃自语,道只要你能平安无事,她自己再多吃一些苦也是什么都不在的。”
金昂霄仍是无动于衷,道:“这便是了。”
崔玉玲一字一顿,道:“金公子,你……”
金昂霄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别再说她了!”他的确不要再听祁云的什么消息,因为他觉得祁云和他之间,根本没有什么关系,只不过有着一个共同的敌人而已,和以前,他对祁云的那种同生共死的感情而言,差了不知多少!
崔玉玲的声音,也变得十分低沉,道:“金公子,你双目盲后,更不信人言,我不愿见你就此沉沦下去,过去我救你多次……”
金昂霄道:“我知道,又何必你时时提醒我?”
崔玉玲本来是十分高洁的少女,只因她对金昂霄生出了一点儿情意,所以才十分迁就他。但是,她在金昂霄连连抢白之下,也是觉得十分难堪,俏面通红,凤自含威,已有怒意。可是她却并没有发怒,只是叹了一声,道:“这一次,我并不出手救你了,我只是要令你看清,你认为好人的是怎么样的人,而你认为坏人的,又是怎么样的人!”
金昂霄怒道:“你明知我双目已盲,却说这些话来伤我的心吗?”
崔玉玲眼中,泪花乱转,心中委曲到了极点!
她真的想一个转身,就此离去!但是她却竭力压制着&己,道:“所以,找要设法令你双目复明!”
金昂霄听得崔玉玲如此说法,也不能再去抢白她。
崔玉玲缓了一口气,又道:“你双目复明之后,至少可以明白许多了。”金昂霄还是口中不肯服气,道:“如今我又有什么不明白的?”
崔玉玲道:“如今,废话少说,你叫我带你去找我姊姊,我不能够,如果你还念着父母的血仇,你跟我到闲云峰去,途中经过一处地方,我认识一个人,他身擅八十一种,金针刺穴之法,可以令你双目复明,那么你到了闲云峰后,至少可以看看仇人是何等模样的了!”
金昂霄此时的心意,最好是立即赶到崔玉环的身边,即使双目不能复明,他也愿意。但是崔玉玲如果不肯为他带路的话,他实是寸步难行,因此他心中虽然不愿意,也只得勉强点头道:“好。”
崔玉玲苦笑了一下,道:“那你就跟我来吧!”她一面说,一面将腰际的彩绦,递了一条给金昂霄。
金昂霄握住了彩绦,跟着崔玉玲向前走着。金昂霄虽然无义,低崔玉玲的心中却仍是十分有情。
一路之上,崔玉玲对他照顾十分妥善,在山中行了一日夜,第二天一早时分,金昂霄只觉得像是已在平地上赶路了。他问道:“将到青城了吗?”
崔玉玲道:“还没有,但为你治眼的地方,却已经快要到了。”
金昂霄不再说什么,他心中只是在暗忖,这崔家姊妹,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来历,何以年纪轻轻,便各自会-身绝艺,而且,又识得那么多武林高人?虎魔范吼,乃是武林中出了名的8残人物,但是对于崔玉玲,却也非常听话。如今,崔玉玲又识得会金针过穴的人。那“金针过穴”之法,闻得久已失传了。
金昂霄想了一会儿,干咳了几下,道:“崔姑娘,我……有儿句话想请问你的,不知你肯否冋答。”
崔玉玲嘿然道:“只要你相信我的话,便只管发问好了。”
金昂霄本来想一赌气,什么也不问。但是,他对于崔玉环的一切,却又极想知道,因此忍住了气,干笑一下,道:“你们姊妹两人,武功如此之高,不知是出自何人所授?”
崔玉玲乃是何等聪明之人,她一听得金昂霄如此问法,便知道金昂霄的用意,是想对自己的姊姊,多了解一些。崔玉玲的心中,自然不免伤心。但是她却也不想对金昂霄说谎,便道:“我们是兄妹三人,还有一个哥哥,我们三个人,都可以说没有师长的。”
金昂霄一听,不禁奇道:“没有师长?那你们这一身武功,是从何处来的?”
崔玉玲道:“在我的记忆之屮,这件事已经十分模糊了,我只记得,我本来是有一个家的,也好像有父母,但这一切,我都十分模糊了,就算我哥哥和姊姊,他们大了我几岁,记忆也是十分不清……”
金昂霄奇道:“那你们总该记得一些事情的!”
崔玉玲道:“是,我记得一场大火,以后,我又记得我们走了不知多少路,又骑马,又坐船,后来,才到了一所大宅之中,带我们的人,好像是一个老头子,这个老头子,我以后也未曾见过他。我等长大了之后,才知这所大宅,是在江西南昌。至于我是从何处来的,却记不得了。”
金昂霄道:“那么,你们武功是怎么学来的呢?”
崔玉玲道:“那大宅中,有一个中年妇女,管着我们,对我们说,我们父母一生的本领,全在四间密室之中,那四间密室,其中一间,是我们三个人都可以进去的,另外三间,则一人一间,绝对不许混杂。在那几间房间中,全放满了各种绝顶武功的秘笈,我们从小就练起,自然进境过人了。”
金昂霄“哦”的一声,道:“如此说来,你们兄妹三人所学的武功,是不同的了?”
崔玉玲道:“不错,以我姊姊为最高。我和哥哥,曾经问过她,她那间密室之中,有些什么,但是她却守口如瓶,不肯告诉我们。”
金昂霄道:“那自然,你也一样不肯告诉人的!”
崔玉玲道:“他们两人都未曾问过我。”
金昂霄道:“那个照顾你们的中年妇人,该知道你们家世的了?”
崔玉玲道:“我想她应该知道的,但是她在我十二岁那年,便已离去,v此便未曾再见,我们是叫她作‘六姑’,连她叫什么名字,我们也不知道。”金昂霄道:“如此说来,你们家世如谜了?”
崔玉玲道:“可以这样说,因为有几个人,分明和我们父母是至友,像读魔范吼,和我要带你去见的那位道长,天妙真人……”
崔玉玲才讲到此处,金昂霄便已大吃了一惊,失声道:“天妙真人?”
崔玉玲道:“正是,武林中,识得金针过穴之法的,只有他一个人。”
金昂霄道:“他也是你父母的至交?”
崔玉玲道:“我想是如此,因为他们几个人,常来南昌那所大宅中,考菊我们三人的武功,直到我们三人的武功,全都胜过他们了,他们才绝迹不来但是我们好几次向他们询问自己的家世,他们却不肯回答。”
金昂霄听得大感兴味,道:“还有什么武林高手?”
崔玉玲道:“巫山绵绵观观主,大方真人,以及儒侠石侣,也是相识的,还有一两个,因为来的次数少,所以不记得了。”
金昂霄听崔玉玲如此说法,心知她们的父母,一定是大有来历之人。因为,崔玉玲所提起的那些人,无一不是武林中顶儿尖的人物,“三佛四真、五侠孤鬼、三魔一魂”中的人物!而那些人的武功,如今虽然未必比得上他们兄妹三人,但和他们兄妹三人的上代,有着极大的渊源,这却是可想而知的事情。
金昂霄想了一会儿,自然一点儿头绪也没有。
这时候,他已经觉得,自己踏的路面,全是用鹅卵石铺出来的。而路两旁,竹涛之声,也十分悦耳,金昂霄道:“可是到了吗?”
崔玉玲道:“到了。”
金昂霄再跨前一步,便停了下来,只听得崔玉玲问道:“道长在吗?”而一个孩童的声音答道:“道长游山去了,你来作什么?”
崔玉玲道:“我是道长的故交,你让我进去等他。”
那道童道:“好!好!”
金昂霄又跟着崔玉玲,走出了两三丈,崔玉玲道:“可以坐下来了。”
金昂霄回身坐下,崔玉玲却道:“这里并不是什么道观,而只是几间小小的竹舍,四面全是翠竹,十分幽静。”
金昂霄心情烦躁,点了点头,他心中却在暗忖,崔玉环被百丈禅师逼走了之后,不知道会不会也来这里?如果来这里的话,那便好了!
他刚在想着,只听得崔玉玲道:“道长你回来了吗?”接着,便是一个十分清越,便也带着几分苍老的声音,道:“咦,你也来吗?”
崔玉玲道:“我带了一个人来,请道长以金针过穴之法,令他复明。”
那声音道:“行,行,但是你却要快走。”听那语气,像是事情十分紧张一样。紧接着,便是崔玉玲和天妙真人的耳语之声。两人讲话的声音极低,金昂霄竭力想听清楚两人在讲些什么,但是却一个字也听不到。
过了片刻,只听得有一个人向外疾掠而去之声。
金昂霄想发问时,已觉出一只手,按在他的肩头之上!
金昂霄连忙站了起来,道:“可是天妙前辈吗?”
刚才他所听到过的那个声音,就在他面前响了起来,道:“贫道道号,正是天妙,你双眼失明不久,足可复明,且跟我来。”
金昂霄觉出天妙真人,握住了他的手臂,向前走去,金昂霄问道:“崔姑娘呢?”
天妙真人道:“她说有点儿事,先走了,你不用管她:金昂霄虽然觉得,其间事有蹊跷,但是因为他对崔玉玲,本来就不是十分关心,所以也就不再去想她。不一会儿,他便听得天妙真人,吩咐他坐了下来。
他坐下之后,便觉出身上八处要穴“雪门”、“天鼎”、“太乙”、“血海”、“极泉”、“天容”、“晴明”、“风门”一齐传来一阵酸麻之极的感觉,而那种感觉,几乎是同时发生的。
金昂霄自然知道,那是天妙真人,已以金针刺入了自己八处要穴。
他按照天妙真人的吩咐,慢慢地运转着真气,不一会儿,便觉得在被针刺中的八个要穴之中,渐渐地生出了一股凉意。那股凉意会集丹田,过“尾闾”,游“中庭”,片刻之间,游走了一个大周天。而在真气游走了一个大周天之后,便聚在“晴明”穴上。
金昂霄同时觉得,刺在“晴明”穴上的那枝金针在越刺越深!
突然之间,金昂霄只觉得双眼,传来了一阵灼痛之感,紧接着,眼前个呈现了一片血红!
金昂霄自从在永夜洞中,那火折子一闪之后,眼前便一直是漆黑一片,此际,眼前突呈血红,心中不禁大喜,连忙待张开眼来。但是,他身上八个要穴,都被金针制住,除了内息,可以自在运转之外,全身没有一处可以爸弹,连眼都睁不开了,只听得天妙真人道:“我叫你睁开眼来时,你便慢慢地睁开,切勿心急!”
金昂霄点头答应,又过了一会儿,只觉得天妙真人将八枚金针,一一走去,然后道:“可以了!”
金昂霄慢慢地,慢慢地睁开了眼来。
刚一睁开眼,他仍是什么也看不见。
他心中不禁大失所望!但随之,他却在灰蒙蒙的境界中,看到了一个影,那人影越来越是清晰,终于,他已经看清,自己是在一间小小的竹舍中而站在自己面前的,则是一个有着三绺长髯的全真。
金昂霄心头大喜,连忙向天妙真人拜了下去,道:“多谢前辈,使晚辈指以重睹天日!”
天妙真人立即将他扶了起来,道:“不要谢了,你不可在此多耽搁,快如后面的小路离去,快!快!”
金昂霄怔了一怔,抬头看去。他这才发现,天妙真人面上的神色,十夕惶急,金昂霄还想发问间,天妙真人已一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臂,将金昂拉得身不由主,向外掠去。
到了外面,阳光刺目,金昂霄只觉得双眼刺痛,又有好一会儿看不到穷西,而等到他能够看清楚眼前的景物时,已不知被天妙真人握着离开多远了司头看去,群山起伏,哪里有什么竹舍的影子?
天妙真人也在这时停了下来,道:“你再向前去,会经过一片松林,崔姑浪便在那里等你,你切莫耽搁,快快前去!”
金昂霄心中只觉得莫名其妙,不明白天妙真人何以行事,如此急促!他还想问时,天妙真人身形连晃,贴地滑出,转眼之间,身形便已在十长丈开外,简直快疾之极,金昂霄呆了半晌,正待向前走去。可是,他才一举步间,心中便陡地一呆!
他将到了天妙真人的隐居之所的情形,仔细想了一遍,觉得自己和崔玉冷,才到之际,一切都七分从容不迫,但天妙真人一来,事情便像十分惶急,耐且,天妙真人第一句话:“你也来了吗?”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天妙真人要叫自己和崔玉玲,立即离开?
金昂霄想了一会儿,觉得事情只有一个解答。
那里是天妙真人知道,另有一个人,已经来了,所以才会一见崔玉玲,便说她怎么“也”来了。但是那人又是谁呢?
天妙真人,既然和崔家是世交,会不会崔玉环真的也到这里来了呢?
金昂霄一想及此,只觉得越想越有可能,他心中暗忖,如果是崔玉环在那里的话,自己突然出现,而且双目也已复明,她该如何欢喜?
他一个转身,不再向前驰出,反倒是走起冋头路来!因为,他不管自己的想法是否对,在他来说,回去看一看,并没有什么损失,但如果崔玉环确是在那里,错过了不能会面的话,那便是终于恨事了!所以,他一定要回去看上一看!
他因为离开之际,双眼刚复明,受不了阳光的刺激,所以有一大段时间,什么都看不见,连方向也难以辨明,所以,他便循着刚才天妙真人退出的方向向前疾驰而出。
他一口气向前,奔出了五六里才停了下来。
照他刚才离开时的时间算来,奔出了五六里之后,就算未到,离那几间竹舍也应该不远了。可是,金昂霄放眼望去,却只见眼前,莽莽苍苍,山谷蔓延,既没有竹林,也没有他曾经走过的那条鹅卵石铺成的小径。
金昂霄停了下来,四面看了一会儿,又继续向前走去。但越走越是不像,最后,经过了一道峡谷,竟不知来到了什么地方,四面全是嵯峨怪石,分明是深山人迹不到之处。
金昂霄这才肯定,自己是完全迷失了路途!
他的心中,不禁大是悔恨!
他想回头走去,先冋到原来的地方,再来慢慢地辨认道路。可是,当他走回头路的时候,只走出几里,竟连自己从何而来的也难辨认!而且,这时候天色也已经渐渐地黑了下来,深山之中,想辨认道路,更是十分困难,金昂霄在深山中转来转去,直到天色全黑,他才完全放弃了希望!
他在一块大石之上颓然地坐了下来,望着天匕的繁星叹了一口气。
夜晚无法寻觅路途,他准备就在大石之上,睡上一晚,到第二天早上再说。
他以臂作枕,躺了下来,过了没有多久,忽然听得有人声,自远而近,传了过来,金昂霄一听得这样的深山之中,竟会有人声,心中一惊,连忙一跃而起,只听得人声越来越近。
他连忙身形一矮,闪到了大石背后。
没有多久,他首先看到一个矮小的人,扛着一个大火把走了过来。
那人身材矮小,一望而知,是一个女子,但是她肩上所抗的那个大火把,又粗又大,分明十分沉重,那女子的身子,歪向一边,也显得她十分吃力。
等那女子来得近了,火光照映之下,金昂霄看得分明,心中不禁怔了一怔,原来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祁云!只见她掀鼻阔嘴,高颧广额,丑陋依昔,紧紧地抿着嘴,像是和什么人在赌气一样,面上的神情,十分坚决,但也十分痛苦。
金昂霄究竟未曾天良尽泯,他一见到来的人是祁云时,便想立即冲出去与之会面。可是他身形才长,尚未跃出之际却又立即止住了势!
原来,他看到在祁云的身后,另外有两个人。那两人一身黑衣,头上祁着狰狞之极的青铜头罩,只看得到两只眼睛,这种装束,分明是勾魂帮中的人!
本来,金昂霄即使见到"勾魂帮中的人,也不至于吓得躲了起来的。
他之所以立即收住了势子,便是因为当他正待闪出去与祁云相认之际,听得那两个勾魂帮中的人,尖声叫道:“小妹妹,停一停!”而祁云一听得化们叫唤,便果然停了下来!
这一切,全是在一霎那间所发生的事。而这些事,看在金昂霄的眼中却令得他心内,莫名其妙。因为,勾魂帮中的人物,跟在祁云的后面,却义并不是在追杀祁云,反而还称祁云作“小妹妹”,而祁云却又居然听他#的话。
这种事,若非亲见,岂吋想象?因此,金昂霄便暂时不跃出来。只见丙个勾魂帮中人和祁云三人,一齐在离他四五丈远近处停了下来。一个勾魂帮中人尖声道:“小妹妹,你既是我帮中人,如何不依规矩,却将真面目露了出来?”
金昂霄在一旁,听得那勾魂帮人如此说法,几乎“啊”的一声,叫了过来!只听得祁云道:“我嘛?是帮主特准的!”
另一个勾魂帮中的人干笑几声,道:“小妹妹年纪轻轻,便能得帮主垂青,竟能和金蜈公公,银蜈婆婆两人一样,以真面目和帮中兄弟相对,实是难能可贵,前程不可限量!”
祁云冷冷地道:“多谢了!”
金昂霄在乍一听得一个勾魂帮屮?耍破钤莆拔野镏腥恕敝剩丫负跞滩蛔∫錾思剩钤凭尤恢比喜换涫枪椿臧镏兄恕6遥袷窃诠椿臧镏惺值檬疲?br />
金昂霄实是气得连肺都要炸,竭力忍仵心,才不至破口大骂。
他乍见祁云之际,心中还感到自己有点对祁云不住,但是听得那一番话之后,心中对祁云却是卑视到了极点。
他紧紧地贴着大石,蹲着身子一动不动。因为他想,祁云既然已加人了勾魂帮,当然不会再对自己客气,自己如果现身的话,却不是自寻死路吗?他蹲了一会儿,只听得那两个勾魂帮中人,不断地恭维着祁云。
没有多久,又有两个人,疾驰而至。
那两个人,却正是金蜈公公和银蜈婆婆,两人的肩上,一个伏着一条老大的金线蜈蚣,一个则伏着一条银线蜈蚣。
两人一到,便道:“咦,你们在这儿停住了做什么?”
那两个勾魂帮中的人道:“在此恭候帮主的大驾。”
银蜈婆婆“呸”的一声,道:“帮主用得着你们等吗?这上下,他早在几十里之外了,还不快追了上去?阿云,你跟我们来,他们两个迟到了挨罚,是他们两人的事情!”
银蜈婆婆一面说,一面手一伸,便搀住了祁云,同时,左臂一缩,一肘顶向她所负着的大火把,“叭”的一声,将那只大火把顶出了十来丈远近去,而当火把落地之际,她带着祁云,和金蜈公公三人,早已驰出老远,那两个勾魂帮中人急叫道:“三位等我们一等!”可是,金蜈公公和银蜈婆婆的身法,实是快疾到了极点。
在他们刚一掠出之际,月色之下,还可以看到他们肩上所负的蜈蚣,泛出金光银星,但是在转眼之间,却什么也看不到了。只听得那两个勾魂帮中的一个道:“这位兄弟,你脚程甚慢,我也不便等你了!”
金昂霄知道勾魂帮众相见之际,既带面罩,又服食变音丸,因此他们之间,也是互不相识,不关怀对方,乃是绝不出奇之事,所以听得一人如此说法,也一点儿都不引以为奇。
那人话一讲完,立即身形展动,也向前疾掠而出!
看他的身法,快疾得很,分明也是一流高手。
另一个急叫道:“等我一等!”但那人哪里肯听,一溜烟似的走了。另一个急得顿足,自言自语道:“要是不能依时赶到闲云峰,这……却是大麻烦。”他一面说着,一面便也待向前掠去。
金昂霄一见只剩下了一个勾魂帮中的人,心中便是一动。
他暗忖那人脚程既慢,武功大约也十分平常。而自己所新学的那两招武功,却是十分神妙,只怕一对一,可以打得过他。反正勾魂帮众之间,谁也不识,自己如果将这人打死,带上青铜面具,穿上这一身黑衣,也赶到闲云峰去,只要尖声讲话,岂不是也可以探听到勾魂帮更多的内幕?
他心念电转,正在犹豫不决之际,那勾魂帮众一走,却使他下了决心,那人才一掠向前,在那块大石附近经过之际,金昂霄陡地一掠而出,将新学会的那两招“巨灵神掌”疾使而出!
那两掌才一拍出,掌影蔽天,掌风呼啸,一齐向那人压了下去!
那人一声怪叫,伹是怪叫声未毕,“砰”、“砰”两声响处,金昂霄已经一连两掌,击在那人的后心要害之处,那人身躯,向前猛地一扑,“当”的一声,头已撞在大石之上,身子立时倒在地下不动。
金昂霄倒没有想到这样容易得手,不禁呆了一呆。
他不知那巨灵神掌功夫,乃是天下武学之中最为绝顶的功夫,几乎每一招之中,都包罗万象,会上几招,便可以无敌于天下,他已学会了两招,自然也是非同小可!
那勾魂帮众,也并不是泛泛之辈,但是却还未有抵挡巨灵神掌之能!
金昂霄还怕其人未死,走了上去,又在他后心,重重地踢了一脚,这才卜。去,将青铜头罩揭了起来,才一将头罩揭起,就着月色一看,金昂独不禁一呆!只见那人,七孔流血,不是别人,却正是曾经见过的金鲤鱼秀士骆文!
金昂霄确未想到,金鲤鱼秀士骆文,一向是在武林中颇具清名之人,辰然也会是勾魂帮中人!他恨了一会儿,将骆文的尸体拖到了草丛中,又将付的衣服剥了下来,带上了他的头罩,然后,又以大石,将骆文的头砸得破碎不堪,给他穿上了自己的衣服。
一切做妥,金昂霄才循着祁云,金蜈公公和银蜈婆婆奔出的方向驰了出去。
直到天明,他才看到前面,另有一个勾魂帮中人,正在树下喘气,金昂霄大着胆子奔向前去,在那人身旁,停了下来,道:“为日无多,还不快赶路?”他这句话,本是听了昨晚那儿个人的交谈之后,想出来的。
那勾魂帮众忙道:“是,咱们一起走吧。”
金昂霄正恐自己不认得到闲云峰去的路途,忙道:“好得很。”两人一走向前奔去,一日之中,并没有讲几句话。
当天傍晚,已经人了另一座深山,金昂霄虽未到过青城,但是看那座大山的气势,不亚于峨嵋,想来定是青城山了。
金昂霄唯恐露出马脚,也不敢多问。和金昂霄同行的那人,到了这座深山之中,才松了一口气,道:“好了,总算已赶到了青城山,不致于超出限期!”金昂霄心知如果走过限期,一定会受到极其严重的处罚,所以勾魂帮中人,才个个赶命似的赶向青城山去。照这样情形来看,这次闲云峰的大聚会,乃是勾魂帮的一件大事!但不知闲云峰主人,野魂单独鹤何以能对勾魂帮大聚会一事不闻不问?难道他也早已加入了勾魂帮?
金昂霄心中疑惑着,但是他当然不会出声,只是随口答应着,和那人仍是一路急驰。
当天傍晚时分,已经来到了一座高峰脚下。
那座高峰的形状,十分奇特,虽然高可千仞,但是山石却是玲珑透剔,竟像是刻意堆成功的假山一样十分悦目。
金昂霄和那勾魂帮中人,来到了峰下,抬头向上望去,只见那山峰的半山腰上,有着一幅平滑如镜的峭壁,上面凿着老大的“闲云”两字。那两个字,第一个足有两丈来高,也不知道是怎么凿上去的。
金昂霄一看到那两个字,便知道已经到了目的地。
,他转过头来,道:“究竟帮主是限在什么时候之前,一定要到达的?”那人呆了一呆,“咦”的一声,道:“兄台你怎么啦,帮主钩魂令下,限今晚子时之前,到达闲云峰上,你如何不知?”
金昂霄四面一看,只见暮色四合,山峰之下,一个人也没有。
他和那勾魂帮中人,同路许久,已看出其人的武功,绝不会在金鲤鱼秀士之上。
他心中对勾魂帮实是恨之切骨,心中暗忖,此际既然无人,而且又已到了自的地,不需要他来带路了,何不就此将之除去?所以,他“嘿”的一声冷笑,道:“我一时记性不好,忘记了。”
那人干笑两声,看他的情形,分明在他心中也已经起了疑心,道:“兄台说笑了。”
金昂霄踏前一步,道:“你是什么人,可否讲来听听?”
那人一听之下,身子猛地一震,道:“阁下此言何意?”
金昂霄“哈哈”一笑,笑声未毕,身形耸动,双掌齐翻,霎时之间,又已使出了那两招“巨灵神掌”功夫来!
他在发掌之际,和那勾魂帮中人,相隔本就不远,而一发掌,又是全力以赴,因此,两掌一发,如雪掌影,已将对方一齐罩住!
那勾魂帮中人大叫一声,身形晃动,想要向外避了开去。但是,他既然被臣灵神掌的掌影阐仵,如何还能逃得出去?电光石火之间,掌影一收,棠力也由散而凝,带起了“轰轰”之声,只听得“砰砰砰”三下响,已有三掌,击中那人的要害!
那人身形,一个踉跄,便直挺挺地跌在地上。
金昂霄见自己所学的那两招功夫,如此使得,心中也不禁暗暗高兴,他将那人一拖,拖到了草丛中,伸手在那人脉门上一按,那人已没有了脉息。
他正待将那人头上的青铜罩揭了开去,看看那人究竟是什么人时,忽然又听得有一阵脚步声,疾传了过来,金昂霄心中一凛,连忙抬起头来。只见又有两个勾魂帮中人,向前驰了过来。
金昂霄唯恐自己的行藏为他们看破。反正那人已没有了脉息,分明已死,看不看他的真面目,也没有什么多大的关系!因此,他连忙身形展动,向那两个勾魂帮中人迎了上去,点了点头。只见那两个人的轻功甚高,摇向金昂霄一点头间,身形如飞,带起一阵轻风,便已在金昂捋的身边疾掠了过去!
金昂霄连忙起步,跟在后面,用尽生平之力只堪堪跟上。
他跟着那两人,向山峰之上攀去。
那山峰其实根本没有山路,但因为岩石嶙峋,可供攀援之处甚多,所以上升还不十分吃力,不一会儿,便已越过了那刻有“闲云”两字的峭壁,循着一条极粗的山藤斜斜向上爬去,转过了一块大岩石,眼前忽然开朗,竟是一块大石坪!
这时候,月华已升,月色如水,照在那大石坪上,泛起一片清辉,而那片大石坪的石质,也十分细白,因此月光照映其上,看来更加光洁。
在大石坪上,或坐或立,已经有了三十余人。那三十余人,人人皆是黑衣头罩,谁也认不出谁来,而且,那三十余人也各自分开,都独坐独立,绝无两人在一起的情形。
金昂霄心知已经到了目的地,看这情形,勾魂帮主还没有现身。
他竭力抑制心情的激动,一个人背负双手,在石坪之上,踱来踱去,一方面仔细地观察那些人,在他的印象看来,那些人中,至少有十来个,乃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就算有的气度没有那么高,也至少是金鲤鱼秀士骆文这一流人物!
武林之中,门派帮会虽多,但是要像勾魂帮那样,聚集这么多高手,却也绝无仅有!
石坪之上,虽然人多,但因为相互之间,绝不交谈,所以十分静。那种静寂,再加上三十多个身份不明的高手,令得石坪之上的气氛,神秘到了极点!
金昂霄心中,暗叹了一口气,心忖今晚虽然给自己侥幸混了进来,但是是否能有所作为,却是希望渺茫已极!因为旁的不说,单说尚未露面的金蜈公公和银蜈婆婆两人,武功之卨,便不是常人所能敌,两招巨灵神掌,只怕也不放在他们心上!
金昂霄想起了金蜈公公和银蜈婆婆,不免又想起祁云来。
他想到祁云竟然投进了勾魂帮,心头恨得怒火直窜,他来到悬崖边上,向下望去,下面黑沉沉的,山峦起伏,金昂霄忽然又像是在黑暗之中看到了崔玉环美丽的身形!
他的心中,乱到了极点。一个人在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忽然听得石坪之上,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金昂霄连忙转过身来。只见石坪上所有人,全都站了起来,一齐向左首的一幅峭壁上望去。
金昂霄也跟着众人,一齐望了过去。只见那幅峭壁,本来平滑整齐,但是转眼之间,却有一块五尺见方的石板,向旁移了开来,出现了一个老大的山洞。
山洞才现,便有人走了出来,走在最前面的,乃是一个广额掀鼻,高颧阔嘴的丑陋少女,正是祁云。跟在祁云后面的,则是一个身形十分高大,装束和其他勾魂帮人一样的人。
金昂霄虽然看不到那人的脸面,但是他一看到那人的身形,便可以猜到,那人乃是虎魔范吼。
在范吼之后,则是金蜈公公、银蜈婆婆两人,肩上各搭着大蜈蚣昂然而出,显是石坪上的那些人,全不在他们的眼中。最后,才是一个黑衣之上,镶着金边,头上也带着浄狞已极的青铜面目的人,缓步走出,正是勾魂帮主!
当祁云等四人,一从山洞中走出之际,便分成两边站定,勾魂帮主一现身,便站在了四人的中间。
一时之间,石坪上更是静到了极点。只见勾魂帮主头部缓缓转动,精光闪闪,锐利已极的目光,在每一个人的身上,都扫了一遍,金昂霄虽然知道自己绝对没有露出破绽之理。可是在目光与之相触之际,他却也不禁心中一寒,几乎想要立即转身逃走,可知勾魂帮主目光之锐利!
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听得勾魂帮主一声尖笑,道:“钩魂令下,今夜子时在此相集,居然有一人未到,若其人不来,则诛杀其一家老小,若其人迟到,则只要他一身相当!”
勾魂帮主在尖声讲话之际,眼中的杀机更是大盛,令人不寒而栗!
金昂霄听了勾魂帮主的话,心中不禁“评评”乱跳!
他心忖,勾魂帮主,既然如此说法,那也就是说,所有的勾魂帮众,也已全在此处了。他说有一个人未到,那么,那个未到的人,毫无疑问,就是在闲云峰下被自己打死的那个人了。
不知道那人是否已经成家?如果已成家的话,那己倒也连带害了他的家人了!
武林中相传,勾魂帮人数众多,看来并不是事实,倒是帮中高手如云,却不是虚言。只听得勾魂帮主顿了一顿,道:“今晚,本帮弟兄,齐集在闲云峰上,乃是本帮成立以来,首次盛举,本帮弟兄,相互之间,虽不相识,但是几乎都已共同行过事了,我邀各位加入本帮时的诺言,也必然会实现的,各位不必心急?”
他讲到此处,略停了一停。
金昂霄心头激动之极,因为他知道,如今在石坪上的那三十余人中,其中必有几个,是杀害他一家的凶手,但究竟是哪几个,金昂霄都没有法子知道。
勾魂帮主向前跨出了一步,尖声道:“近来,听得有帮众说,我所许的诺言,可能永不实现,因而不安于帮,可是有的?”
勾魂帮主这儿句话,严历到了极点!
石坪上所有人,尽皆面面相觑,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勾魂帮主“哼”的一声,道:“最近半年来,因与本帮为敌,而致一命归阴的卨手,有孤鬼卜阴、一幻神尼、雪魂上人等人,可想而知,与本帮为敌之人,还会有许多,当外敌未除之际,岂可不安于帮?”
金昂霄乃是何等聪之人,他一听得勾魂帮如此说法,心头不禁“评枰”乱跳。因为,勾魂帮在过去,虽然已经闹得武林之中无人+知,而行事手段之狠辣又令人切齿,但是,却还未曾公然和名门正派挑战过。如今,听勾魂帮主的口气,分明是已有此意思了!
要知道这一来,武林之中的混乱,实是不堪设想,金昂霄心中,实是难免吃惊!
石坪上三十余人,受了勾魂帮主的责叱,一句话也讲不出来。也就在异样的沉静,笼罩着整个石坪之际,突然,只听得一个人的喘气之声,自远而近传了过来。那喘气之声,来得十分急促。
如今在石坪上的,全是一流高手。他们自然更一听便可以听出,那种喘气声,是一个身受内伤,十分沉重的人所发!
众人连忙都循声看去,连勾魂帮主,也不能例外,可是那地方,却又十分黑暗,看不到什么东西,勾魂帮主一挥手,他身旁的范吼,已大踏步地向前走去。
他身形没入黑暗之中不久,便又走了出来。
在范吼走出来的时候,有一个人倚在他的身旁,由他扶了出来。
那人一身装束,也完全是勾魂帮中的人物!
金昂霄一看到这等情形,两耳中“轰”的一声响,头皮发麻,整个人呆住了再也难以动弹!心头狂跳,冷汗遍体!
他一看便已看出,范吼扶出来的那人,正是在闲云峰下,被自己三掌打死的那人,当时,那人分明已没有了脉息,却不知如何,竟未死去!
他既然扶伤上闲云峰,自己的本来面上焉能不被揭穿。而在这样的情形下,自己身份,一被揭穿,实是万无幸理!
金昂霄的心中,不禁大是后悔,为什么刚才在山脚下,如此大意,竟未曾察看其人是否真的死去,而被他暂闭真气骗了过去!
当下,金昂霄的心中,实是焦急到了极点!但是,他却一点儿办法也拿不出来!因为这时候,如果他一有异动,只有死得更早些!
只听得勾魂帮主“哈”的一声尖笑,道:“钩魂令下,限你子时到达,你竟敢迟到吗?”
那时,范吼已将那人扶到了勾魂帮主的面前,手一松,自顾自走了开去,那人“叭”的一声,跌倒在地上,大声地喘着气,道:“帮主,我在傍晚时分,便……已到了……闲云峰……下!”
勾魂帮主一声冷笑,道:“说!”
那人道:“但与……我同行的一位帮中弟……兄,却不知何时是限时到达之期……我与他说了,他向我……连发三掌,幸而我将真气闭住,他……当我已死,便自离去!”
在那人讲话之际,每一个字,都令得金昂霄的心头狂跳,身子发震。幸而,在场众人,一听得那人如此说法,尽皆大受震动,所以,金昂霄的态度,虽然有异,却也不致于太以碍眼!
他连忙竭力镇定心神,希冀于万一。只见勾魂帮主猛地抬起头来,目光如电,在众人身上,迅速地一扫,一声冷笑,道:“居然有人混上闲云峰来了!”他一面说,一面手一挥,在他身旁的金蜈公公、银蜈婆婆和虎魔范吼三人,立时身形展动,掠了开去,三人相隔十来丈,成鼎足之势,将所有人都看住。
勾魂帮主又道:“谁也不要轻动!”因为这时候,如果谁动上一动,无疑是自寻死路。
勾魂帮主头一低,向伏在地上的那人道:“打你的是哪一个,你认出来!”石坪上所有人,个个如同泥塑木雕一样。
那人勉力转过身来,坐在地上,目光散乱,向众人望来。
在那一瞬间,金昂霄的一颗心,几乎要跳到了口腔外而来!但是,那人看了半晌,却道:“我……认不出来!”
勾魂帮中的人装束,本来每一个人都是一样的。
除非是虎魔范吼那样,身形特别高大的人,才可以依稀认得出来,要不然,实是无法辨认,再加上金昂霄身形中等,要认出他来,确是不易。
当下,金昂霄一听得那人如此说法,虽知勾魂帮主绝不肯干休,但暂吋总箅松了一口气。
勾魂帮主听了,一声冷笑,道:“你身为勾魂帮众,如何这等轻易,便中了敌人之汁?勾魂帮中何用你这种饭桶?”
那人一听,全身都发起抖来,道:“帮主……且慢下手!”
勾魂帮主“哼”的一声冷笑,向前踏出了一步。
那人大叫道:“帮主,我是襄阳沈家庄庄主,九爪飞虎沈勤,绝非饭桶……”他才讲到此处,勾魂帮主厉声喝道:“住口!”
那九爪飞虎沈勤也像更知不妙,身子更如筛糠似的抖动起来。
勾魂帮主冷冷地道:“本帮全帮高手在此,你竟句暴身份,更是死有余辜!”
沈勤支持着站了起来,道:“我……我……”
他只讲出了两个“我”字,勾魂帮主一声长笑,手腕翻处,一掌已劈空攻出!
掌风呼啸而出,势子凌厉无匹,将沈勤的身子整个地涌了起来,在半空之中,一连翻了六七个筋斗,才重重地摔在地上。而他一跌倒在地之后,臂折腿断,已不复人形!
石坪之上那么多人,眼见勾魂帮主出手,但是却仍然没有一个人敢动一动。
金昂霄偷眼向沈勤的尸身看去,心中也并没有什么同情之感。因为九爪飞虎沈勤,乃是襄阳九家大镖局的总镖头,在武林之中,颇具名声,却也参加了勾魂帮,可以应有此报!
勾魂帮主劈空一掌,将沈勤击毙之后,向身后的祁云一召手,道:“将他的尸体拖过去!”
祁云嘴唇掀动,像是想讲些什么。但是她却终于未曾出声,走了过去,将沈勤的尸身,拖到了悬崖边上,一挥手,将之挥了下去,隔了好久,才听得山下,隐隐传来了一下声响。
祁云将沈勤的尸身挥出之后,仍然退到了勾魂帮主的身后站定。
勾魂帮主突然仰天大笑起来,道:“好!本帮成立至今,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公然与本帮为敌,这位朋友,何不挺身而出,在下绝不假第二人之手,与阁下过上几招如何?”
金昂霄这时候,心中虽然仍不免吃惊,但是却已经好了许多。因为他想到,勾魂帮中的规矩,既然相互之间绝不能知道对方的本来的面自,那么,勾魂帮主要找出生事的人是谁来也不是容易之事,自己又何必挺身而出,向寻死路?
他正在想着,只听得勾魂帮主一声长笑,道:“各位请暂时勿动,由金蜈公公和银蜈婆婆两人指定,一个一个,前来山洞见我,谁有异动,格杀勿论!”
金昂霄一听得勾魂帮主想出了这样的一个办法来,心头又不禁为之乱跳!因为,所有的勾魂帮众,都是勾魂帮主一个一个威逼利诱所加人勾魂帮的。在勾魂帮众与帮众之间,相互不知相历身份,帮众也不知道帮主的来历。但是勾魂帮主却是知道每一个帮众的身份的。
第十七回 大方真人
金昂霄一见进来的人,乃是祁云,心头不禁“评”地跳了一下,他心中暗忖,刚才不该在经过她的身子之际,向她冷笑了一下,难道她已认出了自己的真面目来了吗?如果是的话,那么,她既已投效勾魂帮,当然要对自己不利了!
金昂霄想及此处,心中不禁暗暗吃惊。但是他随即又自己安慰自己,暗忖祁云未必见得能将自己认出来,若是行动慌张,反而为她看出了破绽,更其不妙!
他在洞中,心神不定,当然未曾再向洞内走去。而就在他-个犹豫之间,祁云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祁云到了他的面前之后,站定了身形,眼光注在金昂霄身上,不住地打量他。
金昂霄给她看得心中发毛,出声也不好,不出声也不好,过了片刻,只听得祁云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金昂霄一听得祁云,突然问出了这样的一句话来,不由得大吃一惊!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祁云即使未曾认出来,但是她至少已经对自己起了疑心“因此,他急速地吸了一口气,强自镇定心神,道:“姑娘说笑了,我是什么人,怎可说与姑娘知道?”
金昂霄在讲那几句话的时候,乃是逼尖了喉咙说的,和他原来的语音,毫无相同之处。
祁云面上现出了极其惶惑的神色。
刚才,她在听得金昂霄的那两下冷笑声之际,分明认出,冷笑声乃是金昂霄所发。她心中对金昂霄的印象,何等深刻,怎会认错?怛这时候,她却也没有法子逼得金昂霄讲出身份来,因为勾魂帮中,本来是不准打听相互之间的身份的。当下,祁云呆了半晌,又向洞外看了一看。
金昂霄也顺着她的眼光,向洞外看去。
只见那个石坪之卜一,所有的勾魂帮众都围成了一个大圈。
百丈禅师等五人,都被围在中心,而勾魂帮主,则也已退了回去。只听得那身披大红道袍的丑陋道士在大声叫道:“好哇,准备打群架吗?”
勾魂帮主则尖声道:“牛鼻子,你要一个对一个也可以,你们谁先上?”金昂霄看石坪上的这情形,心知那五个高手,虽然打着寻找单独鹤的借口上山来,但只怕是存心前来生事的。
勾魂帮近年来,令得武林屮人,闻名丧胆,他们敢前来生事,当然必有所恃。也就是说,这五人和勾魂帮之间,一定会有一场极其激烈的争斗!而这正是自己脱身的绝好机会!但是,如今祁云却对自己起了疑心,令自己难以脱身!
金昂霄一想及此处,心中对祁云更增了几分恨意,只听得祁云道:“不错,你是什么人,我本来就不应该来问你的,但是,你在我的身边经过之际,我听得你的两下冷笑声,竟像是我分别……”
祁云下面的话,乃是“像是我分别已久的一位亲人。”
如果她这句话,能够完全讲出口来的话,则金昂霄一听得她仍称自己为“亲人”,当然会立即想到她身在勾魂帮中,是另有苦衷的,那么,以后的情形,便会大不相同了。但是偏偏金昂霄心中,却一直在害怕着祁云将自己认出来。所以,他一听得祁云提起他刚才的那两下冷笑声,心头便已大受震动,不等祁云将话讲完,手腕翻处,一掌已然攻出!
那一掌,乃是他新学的两招“巨灵神掌”之一,去势何等凌厉!
祁云的话才讲到一半,金昂霄的掌风,已经向她当头压了下来,祁云心中一怔,连忙待闪身躲避时,“巨灵神掌”乃是震古烁今的第一武功,实是非同小可,祁云如何避得过去?
金昂霄掌势一紧间,祁云的头顶、胸口,已经各挨了一掌!
那两掌,令得祁云眼前一阵发黑,身形摇晃,“砰”的一声跌倒在地,昏了过去。
金昂霄一掌使出之后,立即抽身后退,见祁云已倒在地七,死活不知,他想起自己和祁云,为了逃避勾魂帮的追踪,间关万里,同生共死的情形,而如今祁云都已成了勾魂帮中的特殊人物,自己不得不出手将之打到,心中不禁阵阵感叹!
他心知此际,任何人闯进山洞来,都对自己大大地不利。因此,他只是看了祁云几眼,不敢久留,立即一个转身,向山洞深处掠去!
那山洞黑漆漆的,也不知有多深,金昂霄也不敢亮火折子,只是一味向前急驰,希望能够另有出路。因为除此而外,实是没有逃生之路了!
金昂霄一直向黑漆漆的山洞深处奔去,究竟会有何遭遇。
却说祁云,胸前、顶门两处要害,被金昂霄击中,虽然未曾立时毙命,但是伤势却也已十分沉重,昏迷了过去,一时之间,哪能醒转?
在山洞之外,勾魂帮主尖声高问“哪一个先卜”之后,只见那身披大红袍的丑陋道士,又是声如霹雳似的一声大笑,道:“道爷先来会会你们这群妖魔!”
他一面说,一面袍袖向后,轻轻一挥,示意百丈禅师等四人退后。
百丈禅师沉声道:“道兄小心!”
丑道士“哈哈”大笑,伸手向勾魂帮主一指,道:“武林中人,争相说勾魂帮,你身为帮主,必有所能,来!来!来!”
他一面指着勾魂帮主,大声呼喝,一面身形下沉,站立之势,凝如泰山,一望而知,是一个内外功倶有极高造诣的高手。
勾魂帮主青铜面具之后的眼光,冷峻之极,迅速地在丑道士身上扫了两扫,道:“牛鼻子,凭你不配和我亲自动手哩!”
看丑道士的情形,他应该是一个脾气十分暴烈之人,勾魂帮主的话一出口,理应将他激怒才是。但是,那丑陋道士的性子虽烈,他却不是不知厉害的人,他自然知道,眼前全是武林中人,闻声色变的强敌,若是一动怒,真气稍浮,便首先落了下风!6此,他听了勾魂帮主的话之后,只是一笑,道:“先打发了虾兵蟹将,也是好的。”
勾魂帮主本来,的确是因为看出那丑陋道士,相貌雄奇,气度非凡,因此想将他激怒的,怎知对方,竟不落人圈套之中!
勾魂帮主一声冷笑,道:“哪一位兄弟,去会会这牛鼻子?”
勾魂帮主话一出口,石坪之上,立时静了下来。
这时候,身在石坪之上的勾魂帮众中,无一不是在武林之中,行走有年,本身武林名望,也均颇高的人物。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因为他们头上戴宥面具,所以认不出来。而那丑陋道人,却并没有带着面具,勾魂帮众自然尽皆认得出,那是巫山绵绵观观主,大方真人。大方真人乃是“三佛四真”之一,道家第一高手,勾魂帮众,谁敢与之轻敌?
在勾魂帮众之中,自然不能说没有人可以敌得过大方真人。即使有人,也是不愿出手。因为和大方真人这样的高手对敌,若不是竭尽所能,尽展所学,便要吃亏。然而,大方真人乃是何等样人物,若是尽展所学,他焉有认不出武功来历之理,那等于是自己暴露自己的身份了。
勾魂帮众,在勾魂帮主的钩魂令之下,虽然是无恶不作,但是他们本来却又可能是在武林之中,极具侠名的人物。像南昌无形金环岳期这样的人物,谁又能想得到他会是勾魂帮中人?所以,勾魂帮众,没有一个是愿意将自己的身份暴露出来的。
石坪上的沉寂,维持了好一会儿,大方真人才一声长笑,道:“这也说勾魂帮厉害,那也说勾魂帮厉害,实际上,竟无一人敢和道爷动手嘛?”
大方真人话才出口,便听得一声断喝,道:“牛鼻子休口发狂言!”
大方真人一听得那一声断喝,其声音绵绵不绝,真气充沛之极,心中便自一凛,连忙抬头循声看去,只见一条人影,带起一道金虹如飞掠至!
那人的一个“言”字,划空而过,摇戛不绝,等到言字传到,人也已经掠到。
大方真人定睛一看,却不禁一怔。原来掠向前来的,乃是一个老者,那老者的装束和其他的人不同,头上并没有带着青铜面具,身上也不穿着黑衣。
看那老者本身,也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只不过年纪已经极大而已。可是在他的肩上,却搭着一条足有三尺来长,背上金光闪闪的蜈蚣!
那么大的一条蜈蚣,其毒可知,搭在老者的肩上,百足齐动,看来更是令人恶心,令得那老者,变得极是诡怪谲异。
绵绵观观主大方真人,在武林之中,成名垂三十年,交游也广,正邪派高手,尽皆稔熟,可是他一看到金蜈公公却不禁一怔。因为,从金蜈公公刚才那一声断喝,和他赶向前来的身法来看,他无论如何,该是一等一的高手。
大方真人,却又想不起何门何派,有这样的一个高手来!这原也是难怪大方真人的。因为金蜈公公和银蜈婆婆两人,在千竹万梅谷中隐居,也已有三十余年了,当两人隐居之前,尚未蓄养金蜈、银蜈,在武林中也另有名头,如今变成了这种样子,自然是难以认得出来了。
当下,大方真人,身形略挺,道:“阁下何人?”
金蜈公公身形凝立,眼睛一翻,精芒暴射,道:“你叫我一声公公好了!”大方真人心中,勃然大怒,一声冷笑,身子一退,道:“请发招。”
金蜈公公道:“你远来是客,我让你先发招!”
大方真人正要对方讲出这样的一句话来。那乃是因为,他毕生绝学,乃是一套“绵绵掌法”和一套“绵绵剑法。”
“绵绵掌法”和“绵绵剑法”,和寻常的掌法剑法大不相同,号称“绵绵”,隐含不绝之意,一招未完,第二招接着又至,掌法剑法的招数都是大周天之数,共是三百六十招,而其间的变化,又根据着日月盈亏,星辰变换而来。变化实是烦杂之极,即使对方己性再好,也难以将电光石火之间使出的三百六十招一齐记住,所以在敌方看来,只觉得大方真人的招式,层出不穷,永无尽期,更合了“绵绵不绝”四字。而大方真人的掌法、剑法,如果能够抢先出招,制住了先机的话,威力便更容易发挥。所以,他一听得金蜈公公要他先发招,也不再客气,一声断喝,双掌齐翻。
人家双掌齐翻,至多左、右双手,互使不同的招式,攻出两招而已。但大方真人的“绵绵掌法”,果真名不虚传,才一出手间,左三掌,右三掌,竟在电光石火之间,一连攻出了六招之多!
霎时之间,只见掌影蔽天,掌风呼啸,再加上他身上的大红道袍,衣袖本就十分宽大,一挥动间,幻成了两条红虹,飞舞不已,看得人眼花缭乱!金蜈公公早在三十年前,便已是一流高手,这三十年来,隐居在千竹万梅谷中,日夕练功,内功之高,更臻化境。但是他一见大方真人的掌势,如此之奇,如此之疾,心中也不禁一凛,双臂一振,内家真气,轰然窜出,将全身护全!
金蜈公公的内功修为已到绝顶境地,内家真气之强,也已几乎到了凝敛如同实质的地步,双臂一振之间,内家真气遍布全身,虽然并不还手,但大方真人的手掌,一击到离他身子尺许的时候,便有一股柔韧强大已极的大力将他的掌势阻住!
大方真人见识不凡,转眼之间,六掌已过,对方并未曾还手,而自己又未能击中他,大方真人已经知道,对方的内功实是高强!
他心中一怔,身形疾转,双掌翻飞,在收掌发掌之间,几乎一点儿空隙也没有,又是六掌疾发而出,看来像是他根本未曾收掌,还是那一上来的六掌一样。
他的“绵绵掌法”,还有一样厉害之处,乃是因为他一掌接着一掌而发,其间几乎一点儿空隙也没有。所以所发的掌力,也是积聚不散,若是等他三百六十掌,一口气发完之后,那掌力之强大,便也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等于是一掌厉害似一掌一样!
他第二次六掌又疾发而出,金蜈公公仍是不还手。他只是身形微摇,避开了大方真人手掌的来势,同时,以内家真气,护住了全身。
金蜈公公倒并不是想还手,而是因为大方真人的攻势,实在太以猛烈。而且,掌法之奇,也是见所未见,金蜈公公恃着真气护体,不怕被击中,想先弄清大方真人的掌势来路,再作反击,所以才暂不还手的。
怎知这一来,却给大方真人占了便宜去!
金蜈公公只是身形晃动,见掌避掌,想摸清对方的掌路。可是,大方真人一掌接着一掌攻到,却是掌掌不同,将个金蜈公公,闹了个越看越是糊涂,越看越是难以明白!而大方真人则趁着金蜈公公并不还手之际,一掌快似一掌,转眼之间,已经发了一百八十掌之多!
那一百八十掌,总共也只不过是三四盏茶时分的事情。
在那短短的时间内,石坪之上,只听得掌风呼荡,掌影排挤,人影乱晃,大方真人的身法,固然到快了极点,金蜈公公的身法,也是飘忽如烟,直看得人连气都喘不过来!
一百八十掌一过,大方真人所发的掌力,渐渐凝聚,也已到了极强的地步。但因为大方真人并不会另以掌力,将凝聚的掌力催动,所以武功见识,高如金蜈公公,也不知自己,已经隐伏了一个危机!而大方真人,见自己连发一百八十掌,一套“绵绵掌法”,已经使了一半,尚自一掌未呰击中对方,而对方的护体真气,力道反而越来越大!
大方真人求胜心切,陡的一声大喝,身形暴涨,双掌一齐迎头压下!
这一招,乃是“绵绵掌法”之中的第一百八十招,叫作“中分长天”,双掌推出,将以前一百八十掌发而未散的掌力一齐催动!只听得霎时之间,狂飙乱作,轰轰发发之声,不绝于耳!在猛烈极的掌风之中,两股大力,如天河倒泻疾压了下来!
金蜈公公只觉得那两股大力疾压了下来,来势之大,实是不可思议,护体真气已大受震动,眼看对方的手掌压到,护体真气,非被震散不可!
金蜈公公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连忙身形向后一退,双腿略屈,先将身形稳定,就在大方真人的掌力挟着排山倒海之力,压了下来之际,双掌倏地向上翻起,也是两掌齐发迎了上去!
本来,大方真人的掌风,其声轰发,已是震耳之极。而金蜈公公那两掌发出,更在轰发声中,卷起了一股极其锐亮的尖啸声,听来更是刺耳之极,令得人惊心动魄!而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震天价似一声巨响,两人四掌相交!
只见掌力迸散处,石坪之上所有人的衣服,都为劲风所拂,飘动不已!附近的树木,树叶更如雨而下!
两人迸散的掌力,甚至袭进丫山洞之中,在祁云的身上,撞了一撞,令得祁云打了一个转,头在石角上撞了一下,使她悠悠醒转!
而大方真人与金蜈公公两人四掌相交的结果,大方真人只觉得双臂酥麻,不由自主向后退出了两步,虽然想立即再发第一百八十二掌时,却是难以为继!
金蜈公公的身子,也是连晃几晃,不由自主,向后退出了三步!
在退出了三步之后,他的护体真气,仍不免被震散,因之,他连忙运气凝神,也顾不得再向对方出手,两人竟一齐呆呆地站定不动!
金蜈公公和大方真人两人,若论武功之高,当然还得数金蜈公公。但是大方真人并不是不能取胜,那是因为,金蜈公公才一上来,便已下错了棋子之故。
金蜈公公一出手之后,便只守不攻,想要弄清大方真人的掌路。而大方真人的掌路,则越出越奇,令得金蜈公公非追究下去不可。
在这样的情形下,大方真人实已占了极大的上风。如果大方真人不是心急,在第一百八十一招头上,便将掌力一齐摧动,而是沉住了气,在第三百六十招,“周天一匝”之上,才将掌力一齐催动,那么力道一定更大,足可将金蜈公公震伤!
当然,金娱公公要胜大方真人的话,自然更是容易,只要他一上来便见招还招的话,大方真人武功本不如他,未到一百八十招,便自落败了!
当下,两人相隔一丈五六,呆呆地对立着。而石坪上的众人,在经历了刚才如许惊心动魄的一幕之后,也各自寂然无声。
静寂之中,只听得勾魂帮主尖声道:“金蜈公公,勾魂帮中人物,不与敌对手则已,与敌人动手,不分死活,绝不罢手!”
金蜈公公一听,面色便&一变。
他刚才和大方真人双掌相拼,是拼了一个平手,那令得他难以猜透大方真人的深浅,一听得勾魂帮主如此说法,自然难以变色。
他连忙转过头去,道:“帮主……”但是,他下面的话尚未出口,只听得银蜈婆婆大声道:“老家伙,休得多口,你不会使兵刃吗?”
金蜈公公一听,果然将要说的话缩了回去,一反手,将搭在背上,那条三尺来长的金线蜈蚣,抓住了尾部,提在手中。
他将那条金线蜈蚣抓在手中之后,伸手一抖,扬起了一股中人欲呕的腥味来!
大方真人一见之等情形,丑脸之上,神色也不禁为之一变!
金蜈公公肩上的那条金线蜈蚣,本来就极其碍眼。但是大方真人却一直以为,那只不过是对方故作惊人之举而已,他却未曾料到,那金线蜈蚣,竟会是对方的兵刃!、他在退出之后,疾运真气,双臂的酥麻之感已消,他连忙五、指一紧,捤住了剑柄,“铮”的一声响,将长剑拔出来。
他那柄长剑,佩在腰际,长儿及地,一拔出来之后,果然要比寻常的青钢剑长上半尺。而且,剑身如-泓秋水,一望而知,不是凡品。
两人各掣了兵刃在手,这一次,金蜈公公却不再客气了,大踏步地向前,跨出了两步。徂就在他向前跨出之际,大方真人手腕一振,“嗡”的一声,绵绵剑法的第一招,“万象更新”也已经疾刺而出!只听得金蜈公公一声长笑,手中的金线蜈蚣,荡起丫一阵劲风,竟向大方真人的长剑,疾迎了上来!
金线蜈蚣扬起之际,所卷起的那阵腥风,实是令人五脏翻腾,忍不住恶心,大方真人早已运气闭住了七窍,然而金线蜈蚣仍是至毒之物,那股腥味,仍是令得他难以禁受。
他一见金线蜈蚣,百足划动,向自己的长剑,迎了上来,连忙改招,剑尖向金线蜈蚣的腹部,疾挑了出去!那金线蜈蚣的腹部,色作灰白,看来像是十分的柔软。
大方真人打的,也正是这个主意,?虢鹣唑隍枷壬绷耍埠梦思涑?毒物。
他剑招出得极快,而金线蜈蚣本来又是一个前迎之势,电光石火之间,只见寒光一闪,剑尖已经刺中了蜈蚣的腹部!可是事情的变化,却是大大地出于大方真人的意料之外!
他那一剑,非但未能刺穿金线蜈蚣之腹,而且,还被一股柔韧已极的大力,将长剑震得向上,疾弹了起来,长剑向上弹起,胸前门户大开!
大方真人心中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连忙抽身后退。但是,他刚退出了一步,金蜈公公却已经疾赶向前来,大方真人只觉得鼻端的恶腥之味,陡地大盛,金线蜈蚣已向自己劈面袭来!
他长剑扬向半空,急切之间,收不冋来。百忙中,他只得左手反手一掌,向金线蜈松,拍了出去!只听得“啪”的一声,那一掌,正好拍在金线蜈蚣的头上,将金线蜈蚣震了开去。但是,也就在那一瞬间,大方真人只觉得手腕之上一麻,脉门已被金线蜈蚣数十对利爪中的一对,抓出了两道血痕!
那金线蜈蚣,身含剧毒,乃是人人一看便可以知道的事。手腕上被抓出了两道血痕之后,传来的感觉,又不是疼痛,而是麻痒,大方真人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连忙身形连晃,向后退去!
金蜈公公一声长笑,也不追赶。
大方真人退出丈许之后,一翻手,只见左腕漆黑,黑气正在迅速的上升,大方真人只呆得一呆,黑气已将来到了小臂弯处!
大方真人虽是一等一的高手,但是那股黑气,上升得如此之快,一时之间却也令他惊惶失措,他呆了一呆,右手长剑一扬,便待向自己的手臂削下!
要知这一剑,若是削了下去,大方真人不但从此失了一条手臂,而且,再也使不得“绵绵掌法”了,因为绵绵掌法,变化复杂,是必需双手齐使的。
眼看他长剑,离他的手臂已经不过半尺,却陡地听得神丐车辙,一声大喝道:“且慢!”紧接着,一道翠油油的绿虹,陡地横亘而至,正是他手中的那条绿玉杖,已经拦到了大方真人左臂的臂弯之上。而绿玉杖才一拦了上去,长剑也已削下。
因为绿玉杖的关系,因此那一剑,并未将他自己的手臂削断,而只是“当”的一声削在绿玉杖上。而绿玉杖才一触及大方真人的手臂,大方真人便有一股清凉之感!
他猛地想起,神丐车辙的这柄绿玉杖,乃是昔年昆仑派的镇山之宝,后来,昆仑弟子不肖,这绿玉杖才流入他派,落在车辙的手中。
这绿玉杖,乃是东昆仑绝顶,一整块绿玉所琢成的,能以驱逐百毒,自己分明是有救了!
他低头一看,果然见原来迅速上升的黑气,已被止住了势子。而车辙滚动绿玉杖,顺着大方真人的手臂,向下滚去,黑气被逼得向下,退了下去,直到指尖,在每一只手指的尖端,滴下了一滴漆黑的毒液来。
大方真人松了一口气,车辙一抬头,道:“叫化子专捉蛇弄毒,尊驾这条大蜈蚣,颇合叫化子的胃口,不如给了化子,结个善缘罢!”
他一面走,一面向着金蜈公公走了过去。
金蜈公公自然也不认得神丐车辙。但是车辙手中的这条绿玉杖,他却是认得的。他早年还和昆仑颇有渊源,所以一见车辙走向前来,并不出手,只是道:“你是昆仑第几代弟子?”车辙一听得金蜈公公如此说法,不禁一呆!昆仑派本是武林的大派,但自第七代以来,便已然式微,武林中至少已有二十年,未有人提起昆仑派三个字了。而这柄绿玉杖,落在自己手中,也是武林中尽人皆知之事!而对方却还问自己,是昆仑派第儿代弟子,将自己当作是昆仑派中人物!
如果说对方孤陋寡闻,似乎也不应到这一地步,那唯一的可能,便是此人已经隐居多年不出,所以才不知绿玉杖已经易手一事。
丐侠车辙,虽然表面上看来,突梯滑稽,诙谐百出,但是为人,却是心细如发。
他一想及这一点,便自心念电转,将本来在武林中极享威名,但久隐居不出的几个高人,在心中迅速地想了一遍。
他浪迹江湖,足迹几遍天下,见闻自然也极广,但是他想厂片刻,虽也想起几个高人,有两个还是黑白两道,闻名丧胆的大魔头,但是却又不像眼前这负着金线蜈蚣的老者。
当下,他冷冷地道:“昆仑弟子?阁下有多少年不在江湖上走动了?”
金蜈公公一听,面色不禁一变。只见他眼中异光大作,道:“我已隐居数十年,你既不是昆仑弟子,这柄绿玉杖如何会在你手中的?”
其余众人,见金蜈公公忽然问起这段公案来,心中倒也都大感兴趣,要听听丐侠丐车辙,究竟如何回答金蜈公公。
因为,这条绿玉杖,能驱百毒,又是任何利器,所难以削断,坚硬已极,实是武林奇珍,要不然,也不能成为昆仑派的镇山之宝了。但是,人家只知道昆仑派弟子,在传到第七、第八两代时,接连内哄,同门相残,力量一日不如一=,再加上宿仇寻事,儿乎全军覆灭,嗣后,这柄绿玉杖便突然不知下落。直到过了一年,绿玉杖方始在车辙手中出现。
据车辙自称,那是一位昆仑弟子,送给他的。但实际上的情形,是否如比,却没有人知道了!所以,这时候,石坪上的武林高手,都想听一听,是不是另有内幕。
车辙冷冷地道:“这柄绿玉杖,自昆仑灭派之后,便在我手中了。”
金蜈公公厉声道:“昆仑灭派,与你有关吗?”
车辙本来就是心细如发之人,他刚才便曾苦心思索金蜈公公隐居之前的身份,但是却难以弄得明自,如今,他一听得金蜈公公一再提起昆仑派,那分明和昆仑派极有渊源。而这一件事,也令得他猛地想起一男一女,两个和隐仑派极有渊源的魔头来。
如果,这一男一女两个魔头,不是突然在江湖上归隐,不知下落,那么,凭他们和昆仑派的交情,昆仑派也绝不致于有亡派之祸!
眼前,这老头子肩上,背着金线蜈蚣,另有一个老婆子,背上负着银线娱蚣,他们两人,显然是有关系的。和昔年那一男一女,两个魔头,形影不离,正好相合。只不过,昔年那一男一女,两个魔头,在江湖上走动之际,男的是风度翩翩,英俊年少,女的是相貌出众,风流多情,哪像现在这样,鸡皮鹤发,老态龙钟?但是车辙既然想到了那两人,一算时间,这两人也正应该这个年纪了!
车辙想到了那一男一女两个魔头,心中还不怎样地吃惊。
他不由自主出了一身冷汗,乃是因为这一男一女两人,又联想起另外两个人来!
那另外两个人,武林前辈,个个都知道,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在相互交谈之中,提起这两个人的名字往事来。因为,几乎各门各派,每一个高手都在这两人的手下吃过大亏!
当下,车辙只是怔怔地发呆,金蜈公公身形耸动,向前踏出了一步。在他一步踏出之际,只听得石坪之上,“格”的一声,已经出现了一个足印,深约三分,可知他内功之深,实是非同小可。
金蜈公公跨出了一步之后,又厉声问道:“昆仑亡派,可是你这臭叫化做的好事?”
车辙定过神来,一声氏笑,道:“你是勾魂帮中高手,我们此番相见,难免一番恶斗,就箅你想为昆仑派出气,又何必多问?”
金蜈公公一听,一声长啸,响遏行云,道:“说得好!”
他-个“好”字才出口,手腕一沉,手中老大的金线蜈蚣,荡起一股腥风,已如一条又宽又长的软鞭一样,向车辙的腰际疾攻而至!
车辙绿玉杖打横挥出,“拍”的一声,搭住了金线蜈蚣的腹部,喝道:“且慢!”
那金线蜈蚣像是对这条绿玉杖,十分忌惮,一被碰中,立即向匕弯了起来,伏在金蜈公公的手臂之上,一动也不动。
金蜈公公一见这等情形,面色也不禁微微一变,身子向后一退,道:“还有什么话?”
车辙冷笑一声,道:“勾魂帮上上下下,自知所千的,便是些见不得人的钩当,故而没有一个敢以真面目示人的……”
他讲到此处,故意顿了一顿,以极其锐利的眼光,四面望了一望。
石坪上勾魂帮的人物,尽皆兀自不动。只有勾魂帮主,发出了一下尖锐的笑声。其余的勾魂帮帮众,心中是否惭愧,面上是否发热,那除了他们自己之外,也不会再有人知道的了。
车辙续道:“所以,是阿狗阿猫,我也懒得动问,但阁下既然还敢以真面目示人,我却要问一问,你究竟是何人?”
金蜈公公冷笑一声,道:“你多此一问了,我讲出来,你也不知道的,谁叫你爹娘不早生你几年?”
需知丐侠车辙在武林之中,已享有极高的声誉。
他的年纪,虽然还只不过五十出头,但早在十年之前,便挤身于一流人物之列,武林中人称诵的“五侠”之中,便有“丐侠”的大名!但是如今,金蜈公公的口气,却将他当作是后生小子一样!
丐侠车辙一声长笑,道:“其实,你即使不说,我也一样可以猜得到!”金蜈公公道:“你若猜得中,动起手来,我让你三招如何?”
高手过招,一丝一毫也不能相差。刚才,车辙和金蜈公公,已经算过了一招。而在这一招中,金蜈公公并没有占上风,相反地,看来那柄绿玉杖,还是金线蜈蚣的克星。所以,金蜈公公这时说比车辙三招,实是一件卜分电大的允诺了!
车辙一听,心中不禁一喜,暗忖这老儿合该倒霉了,我扫魔三杖,只楚三招,若是他不还手,只怕他武功再高也难免要吃亏!而自己即使不能在三招之中胜他,也至少可以占尽上风,再待阁胜算了。
当下,他“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我可要说了,昔年,甘心夫佐两人,俱为人奴,称仆道婢的无耻之徒,追……”
丐侠车辙只讲到此处,金蜈公公突然发出了惊天动地似的一声大喝,道:“住口!”
他那“住口”两字,实是惊人之极!只见勾魂帮众之中,有几个人,身子不住地摇晃!
那几个人,自然是武功较差,禁受不住金蜈公公的断喝之声。而在金蹈公公的断喝之声,兀自在人耳际,嗡嗡作响之际,银蜈婆婆也发出了一声补!
金蜈公公那一声断喝,宏亮刚猛,已臻绝顶,但银蜈婆婆这一声尖啸,扣是刺耳短促,锐厉已极,听得人心猛地向上提了起来,半晌落不下去。
在银蜈婆婆一声尖啸之后,只见她身形如飞,已疾掠了出来。
她才一掠出,金蜈公公身形一转,打横跨出儿步。
他们两人,在电光石火之间,已成了一前一后,将丐侠车辙围在中间匕势!
丐侠车辙,虽然艺高人胆大,而且,手中的绿玉宝杖,又是万毒不侵,旦一见这等阵仗,他心中也不禁为之骇然!只听得银蜈婆婆尖声道:“老头户,这厮既然知你我来历,却是留不得了!”
她一面说,一面抖动手中的银线蜈蚣,荡起一阵触鼻欲呕的腥风,旋风以的向前扑了上来,也看不清她用的是什么招数,只觉得电光石火之间,她圭人带手中的大蜈蚣,一齐幻成了一溜怪影,将车辙缠住!而车辙也疾荡起绿玉杖来迎敌。
电光石火之间,绿虹银影,纵横交错,来回飞舞,银蜈婆婆和丐侠车辙已迅速地交攻了三招!
其时,金蜈公公也向前踏出了一步,反手挥起手中毒蜈蚣,攻向车辙的背部。然而,他这里一招才出,斜刺里“刷”的一声,一条人影疾掠而至。
那条人影才一掠到,却又是“嗤”的一声,一溜黑虹,已向金蜈公公臂弯处的“尺泽穴”点到。
金蜈公公看出来人攻势不弱,不能不收招以避,身形一侧,退开了一步,定睛看时,只见来人,也已站定。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气度出众,儒雅有致的儒侠石侣!
刚才攻向他臂弯的也正是那柄,在武林中有“诛奸扇”之称的折扇!只见石侣“拍”的一声,打开了折扇,摇了两下。
看他的态度好整以暇,绝无大敌当前之状!
金蜈公公“哼”的一声,道:“你是什么人?”
石侣一声长笑,道:“我是什么人,倒不必多问,但你们两夫妇,想要杀丫车神丐,以保持身份秘密,却只怕是枉费心机了!”
金蜈公公面色一变,道:“放屁!”
石侣的态度仍然是那样地淡定,道:“车神丐不说,我们自然想不起你们来,但经车神丐一提,昔年甘心称仆道婢,与人为奴的人,哈哈,你难道还想瞒得过人去吗?”
金蜈公公一听,面色倏地大变,一声怒吼,身形如风,向石侣猛地扑了过去,手中的金线蜈蚣,“刷”地扬起,百足划动,向石侣胸前抓来!
石侣刚才在大方真人受伤中毒之际,曾经见过金线蜈蚣的厉害。闵之,他一面讲话,一面也在小心预防。
金蜈公公才一发动,他一声长啸,手腕一翻,手中的折扇已如一柄短皆似的先在胸前一放,向前疾迎了上去!
他这一招“清风徐来”,乃是扇招之中攻守咸宜的招数。因为他的折扇极大,打开之后,一扇护在胸前,便将整个胸口,尽皆护住,对方既是向他&胸口攻到,他首先便立于不败之地了。而他将折扇护在胸前之后,立即便向外推出。他这一推,至少运七成以上的功力。如是在这一推之间,能将对方的攻势完全挡退的话,那么,他下半招的变化,便是折扇倏地收拢,点向炎方的胸前要穴!
当下,他折扇才一向前推出,只听得“啪”的一声响,已经和金线蜈把相交。可是,也就在此际,石侣心中,却猛地一惊!
原来,他觉出手中一紧,定睛一看时,只见金线蜈蚣的几对前足,已柄他的折扇牢牢抓往!石侣心中一凛,手臂一缩,待要将折扇夺了回来。可漏在此同时,金蜈公公也是手臂一缩。
金线蜈蚣的四对前足,已经牢牢地搭在石侣的那柄折扇之上,蜈蚣的赶上,都有着吸力特强的吸盘,一经吸住,便再也不会脱去。所以,两人的臂,各自向后一缩,等于是在比拼内力了!
儒侠石侣,间然名满江湖,但是比起金蜈公公来,却还内力不如,只两人同时用力一扯之下,石侣的面色一变,身形向前一俯!
他身形一俯之后,猛地跌出了一步!而金蜈公公似乎知道自己和石侣-比力,一定是自己力胜一样,石侣才向前一步跌出,他左手已经疾扬而起向石侣顶门,一掌拍下!
金蜈公公的那一掌,出手之快,配合之妙,实是难以言喻!
石侣的身形未稳,已觉得头顶风生,抬头一看间,对方的手掌,挟起-股其强无比的大力,离自己的头顶,已不过尺许,大力压下,连气都难透!石侣一见这等情形,不由得魂飞魄散!他只当自己一定要命丧闲云峰“了!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听得”轰“的一声响,一股黄澄澄办光华,自旁射到,带着一蓬酒气,射向金蜈公公的掌心”劳宫穴"。
石侣一见,便知道那是醉佛千壶所发的酒箭!
只见金蜈公公手掌倏地一横,改向那股酒箭,逼了过去,将那股酒箭逼得化为万千点酒珠,“轰”的一声响,一齐迸散!而儒侠石侣也趁此机会左手掌缘如锋,斜砍金蜈公公的左腰。
金蜈公公左手在挡酒箭,不得不一抖手,抖起金线蜈蚣来迎。但石侣白那一掌,本是虚招,其目的也只求金蜈公公将毒蜈蚣收了回去。因此,金史
公公右手才一扬起,石侣便倏地收招,向后退出。
金蜈公公一声厉吼,道:“往哪里逃?”他一面说,一面又向前疾赶了过来!
儒侠石侣刚才,已经试出他的武功在自己之上,一见他来势汹汹,心中不禁骇然,连忙疾发三招,将自己的身子尽皆护住。也就在此际,只听得勾魂帮主尖声道:“说得不错,看他们往哪里逃!金蜈公公,银蜈婆婆,你们两人,双战百丈老秃!”
金蜈公公和银蜈婆婆两人,各自—声答应。
两人身形疾展,一个离开广石侣,一个离开了丐侠车辙,双双向百丈禅师扑到。
本来他们两人,已是占了上风,因此说退便退,石侣和车辙两人,莫奈其何。
两人才一扑向前去,便自招数连发。
百丈禅师离宣佛号,袍袖飘飘,便与之战在一起。
霎时之间,只见三条人影,夹着金光银虹和阵阵劲风,滴溜溜地乱转起来。这三个全是一等一的禽手,一动上了手,果然非同凡响!
那一旁,醉佛千壶大声喝道:“两打一,要脸吗?”他一面喝,一面待向前扑去。但是,他身形才一挪动,斜刺里一个人,便疾窜了上来,那人一身黑衣,头上带着青铜面具,自然是勾魂帮中的高手,一照面,便是“呼呼”两掌!
那两掌一出,醉佛千壶的心中,陡地一呆!
他这一呆,乃是看出了那两掌的家数极其眼熟。然而,他这一呆,却又几乎被对方两掌一齐击中!他连忙身形退后,发招还击。
其间的是间不容发之处,连他向对方喝问的机会都没有,两人便已招发如雨,掌出如风,极其激烈地打成了一团。
丐侠车辙在银蜈婆婆一退之后,便听到勾魂帮主尖声道:“车化子!”
车辙才一回过头来,便见眼前,人影一闪,勾魂帮主已经如同轻烟似的闪到了他的身前。
车辙自然知道勾魂帮主,来意不善,因此,绿玉杖一招“道高一尺”倏地挑了起来,杖尖直挑向勾魂帮主的面门!勾魂帮主的面上,也戴着青铜面具。
车辙的这一招,看来似乎十分蠢。但事实上,却绝非如此,因为这一招“道高一尺”,才一使出之际,是挑向对方的面门,但紧接着,便连颤两颤,迳取对方双目!
勾魂帮主虽然戴着青铜头罩,但是他的双目却是露在外面的,这一招,正可以攻其无备,实是十分厉害的一招。只见勾魂帮主,一见杖到,上身立即向后一仰。
他上身虽向后仰去,但是双足向前滑来之势却并不停止!
就在他一仰身,绿玉杖一挑挑空,连下一半的变化也没有着落之际,勾魂帮主已经欺到了车辙的身前,在几乎是万无可能的情形下,突然飞起右足,向车辙的小腹踢到!
车辙虽是见多识广,但却也料不到会有这一着。因为这时候,勾魂帮主上身后仰,其势不能抬足。
如果他硬要抬足的话,本身一定先跌倒了。但是,勾魂帮主却就在这种万不可能的情形之下,踢出了一脚,而且,势子极其劲疾,身形也十分稳定!车辙猝不及防,心中不免太惊!也算是他久临大敌,本身武功也极其精湛。
在百忙之中,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真气凝于小腹。以车辙的武功而论,真气凝于小腹,已是使小腹坚逾铁石,即使挨上一脚,也不算什么。可是,就在他刚一凝定真气,准备在小腹上挨上一脚之际,勾魂帮主那踢出的一脚,却突然又向上,抬高了尺半!
如果说刚才那--脚踢出,已是万不可能的话,那么这时候,勾魂帮主的这一脚突然抬高了尺半,改为踢向车辙的胸部,更是匪夷所思之事!而车辙的武功,即使已到了真气随意念之所至而可以运转自如的地步,在那电光石火之间,也是来不及再去预防的了!
眨眼之间,只听得儿下呼叫声一齐发出!
首先是丐侠车辙的一声惊呼。紧接着,则是绵绵观主大方真人的尖声惊呼,道:“苗疆九鬼恶婆大无形脚!”儿乎是在同时,便是百丈禅师朗声道:“我们且退,再作商议!”然后,便是勾魂帮主尖声笑道:“退,岂非做梦……一个已了账了!”
这几下呼叫声,同时发出,在呼叫声中,只听得“砰”的一声,勾魂帮主的那一脚,已经重重地踢在车辙的胸部之上!
车辙的武功,本就极高。如果勾魂帮主的那一脚,踢在他小腹上的话,那么,他早已在小腹之上,凝聚真气,准备对抗,至多也不过退出几步而已,绝不会受伤。但是,勾魂帮主的招数,却太以神奇,临时变招,改踢车辙的胸部,车辙在等于是毫无防备的情形之下,被一脚踢中,如何禁受得起?
一声惊呼之后,只见他七窍之中,鲜血狂涌!
他七窍之中,鲜血狂涌而出,简直如同七股血箭,喷向半空一样,看来惊心动魄。而他的身子,也向后跌翻了出去。此时,正是勾魂帮主“已了账了一个”六字,出口之际。而他的动作,也当真快疾得可以,一个“个”字,才一出口,身形一长,一伸手,已将车辙手中的绿玉杖疾夺了过来。他一将绿玉杖夺过,便立即向下一压,向车辙的双腿打去。
车辙这时,身子向外跌出,双腿正在半空之中。
勾魂帮主一杖打下,“砉砉”两下骨折之声,车辙的两腿,已被打断,而勾魂帮主也立即一个转身,绿虹横亘,向大方真人攻到!
车辙的身子,被绿玉杖一压之势,压得“砰”地落下地来。
他落地之后,早已气绝。但是,他眼耳口鼻,鲜血兀自流之不已,死状之惨,令人不忍观看!
大方真人和石侣两人,在勾魂帮主一攻向车辙之际,他们两人,便知道车辙可能不是敌手,已经双双扑向前去了。但是,勾魂帮主的动作,实在太快。
他在一招之间,便已以一招极奇妙的招数,将名满天下的丐侠车辙踢得七孔流血而亡,并且还将绿玉杖劈手夺了过来。而大方真人只来得及认出勾魂帮主的那一下奇妙招数,乃是昔年,苗疆恶人,邪派之中,顶儿尖儿的人物,九鬼恶婆所擅的“大无形脚”。
在九鬼恶婆未曾突然失踪之际,不知有多少武林中知名的英雄好汉,一身本领,未经施展,便死在这“大无形脚”之下!
大方真人上一次见到九鬼恶婆,亲使“大无形脚”,已是数十年前之事,当时,他亡命而逃,才得保住了性命,如今复见,实是惊骇之极!而就在他惊骇绝伦之际,勾魂帮主的一杖,已经扫到!
石侣在一旁,见势不妙,身形展动,手中折扇倏地点向勾魂帮主背的“灵台穴”。这一下,才算解了大方真人之围。
那“灵台穴”乃是人身一等一的要穴,勾魂帮主武功虽高,也不得不防,身形一扭,已如轻烟似的向外面荡开了半步。
大方真人和石侣两人才一会合,便听得四面八方,传来了各种厉啸之声,四面一看,只见又有七八个勾魂帮中人向前涌丫上来。
两人连忙背靠背站定,准备拼死一斗!
自从百丈禅师突然叫出要暂时退却再作商议之后,石侣、大方真人,和醉佛千壶三人,心中也大是同意。可是,眼前的情形却是百丈禅师为金蜈公公、银蜈婆婆两人缠住。
醉佛千壶,和那勾魂帮中人,打得难分难解。石侣和大方真人两人,只对着一个勾魂帮主,已是难以脱身,更何况还荷七八个人,一齐围了上来,更令得他们难以脱身!
在难以脱身的情形之下,石侣和大方真人,自然只有拼死一斗的打算了。但是,也就在此际,只听得百丈禅师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声。
那一下吼声一发,山谷响鸣,四下里响起的回声,轰轰发发,和那下吼声相和,实是惊人到了极点,而吼声才发,正围住了百丈禅师在激攻的金蜈公公和银蜈婆婆两人也身不由主地向后退出了三步!
石侣和大方真人两人,本来已准备背城借一,作殊死之战。但是,百丈禅师的吼声一起,他们心中,不禁大喜!两人都立即认出,那是佛门“狮子吼”功夫!
白来武林之中,门派虽多,武功也各有异长。但是佛、道两门的功夫,却是向被称为正宗,那当然是因为有其特别厉害之处。
这“狮子吼”功夫,乃是三大佛门神功之一,相传释迦佛初诞之际,便顶天立地,作狮子吼,道:上天人地,唯我独尊。
这“狮子吼”功夫之得名,便是由此而来,意即练不成狮子吼功夫则已,一练成,发声一吼,便自唯我独尊,无人能敌!而百丈禅师,乃是方今佛门第一高人。
佛门三大神功,他身挤其二,于这“狮子吼”功夫上,更有极高的造诣,因之,发声一吼,便具天崩地裂,山岳变色之威势!
金蜈公公、银蜈婆婆两人,~-退出之后,百丈禅师吼声不绝,双袖连拂,身形向前,大踏步地走来。他身量本高,这一大展神威,当真具罗汉金刚法相,令人望而生威!他一连三步,来到了醉佛千壶面前,和醉佛千壶动手的那人,连连向后退去。
他再一转身,在震天动地的吼声之中,勾魂帮众,纷纷后退,连勾魂帮主,也是手持绿玉杖,站在当地,难以发招攻击!
西丈禅师向石侣、大方真人、醉佛三人一招手,醉佛逸向前去,抱起了丐侠车辙的尸体,和大方真人等三人,一齐向后退去,转眼之间,便已下了石坪。
百丈禅师身子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第十八回 闲云独鹤
退到了石坪边上,他的吼声,仍然发之不已。
然后,只见他身形一耸,已向峰卜疾掠时去。
而他的吼声,虽已停止,四下山谷的冋音,却仍是惊人之极!百丈禅师迅速掠卜,与石侣等三人会齐,醉佛千壶道:“佛兄……”然而,他只说了两个字,百丈禅师一张口,哇的一声已喷出一口鲜血来!
百丈禅师这一口鲜血一喷出,醉佛千壶等人,不禁尽皆大吃一惊。
他们这几个人,本身也全是一等一的高手,当然,他们知道百丈禅师是佛门第一高人,武功之高,难以衡量。但是,他们却也是在今口,亲见百丈禅师使出了至高无上的佛门神功,“狮子吼”功夫之后,才确实知道百丈禅师功力之深的程度。
他们正自庆欣,凭百丈禅师之能,再加上自己这几人的力量,联络武林高手,或者可以和为非作歹的勾魂帮相抗衡!
怎知,就在他们各人心中作如是想法之际,他们心目中,可以与勾魂帮对抗的支柱,百丈禅师,却突然喷出一口鲜血来!
要知道同样是口吐鲜血,武功高的人,和武功低的人便有不同。武功已到了百丈禅师这一地步的,若不是身受极重的内伤,绝不会口喷鲜血的!
醉佛千壶等人,便是一流高手,自然知道这一点,因此一时之间,尽皆相顾失色,竟没有一个人,出得了声!
静了好一会儿,才听得百丈禅师自己发出了一下长叹之声。
大方真人忙道:“佛兄,可是刚才大展神通,内力损耗过度了吗?”
&丈禅师苦笑一下,道:“正是。”
他举起手臂,以袖角抹去了口边的血迹,道:“照贫僧来看,那勾魂帮主的武功之高,绝不在贫僧之下,贫僧若不是施展狮子吼功夫,只怕我们几人,今曰都难以脱身,而如今虽能脱身,勾魂帮主也随即可以省起,贫僧一定内力不继,身受重伤,立即会追了下来的!”
他一口气讲了那么多话,虽未致于喘气,但面上神色,已越来越白。
石侣忙道:“佛兄不宜多言,久仰大方道兄‘十二都天门’阵法,乃是武林一绝,何不施展出来,以阻挡一阵?”
大方真人道:“那么在下就献丑了!”
他一面说,一面伸手入怀,取出一束粗如手指,长可尺许,色如树干的小圆棍来。
众人正在不知道那一束十二根小圆棍有什么用途间,只见大方真人一抖手,其快无比地抓了一根小圆棍在手,手腕一振间,只听得“啪啪啪啪”,一连响了四下。而四下声响过处,那小圆棍却已长可六尺!
原来每一下响,那小圆棍中间,都长出一节来。敢情那小圆棍当中,是空心的,可以伸出缩进。而大方真人一将小圆棍化为长棍之后,一抖手,氏棍便已飞出,“呼”的一声,飞出了丈许开外,斜斜地插到了地上。
转眼之间,大方真人已将十二根小圆棍,都化为了六尺长短。而每化一根,便抛出一根。
看他的情形,像是顺手抛出一样。而当那十二根长棍插在地上之时,看来也是一点儿规律都没有,东一根,西一根,有的正,有的斜,像是随便乱插上去的一样。
众人都看得莫名其妙,但只有石侣不住点头。
等到大方真人将那十二根长棍插完,石侣道:“这‘十二都天阵’的确名不虚传,一部易数的秘奥,已尽在其中了!”
大方真苦笑一下,道:“儒侠休得取笑,这等只能防身,难以伤敌的功夫,实是见笑大方!”
石侣笑道:“若是你开了‘死’、‘灭’两门,放敌人进来,只怕敌人虽能,也要转上些时呢!”
大方真人道:“照我看,敌人似无所不能,连昔年苗疆恶人九鬼恶婆的秘技,他都会施,这十二都天大阵,只怕也瞒他不过!”
他们两人口中的“敌人”,自然是指勾魂帮主而言了。而正在他们讲话之际,只见前面下山的路,人影连闪,只见三个人,电也似疾,自山上面掠了下来,那三个人,当先一个,黑衣而具正是勾魂帮主,后面两个,则是金蜈公公和银蜈婆婆。
他们三人,显然是如百丈禅师所料,猜到了百丈禅师在大展神威之后,内力消耗过甚,一定会身受重伤,所以才追了下来的。
众人立即都沉住了气,一声不发。只见勾魂帮主等三人,就在他们面前,丈许远近处掠过,但是却并没有看到众人。银蜈婆婆,甚至还在一根长棍旁边擦过,衣角被钩在长棍之上,“嗤”的一声撕裂,但是她却也只是冋头看了—眼。
在她回头看来之际,众人心头,不禁评枰乱跳。
照理说,银蜈婆婆这回头一看,万无看不到众人的道理。但是众人这时候,正在“十二都天阵”的掩护之下,那都天大阵,乃是道家四十九阵之中的第一阵,银蜈婆婆和众人相隔虽近,但是,在她回头这一眼,一瞥之间,却不见有人,只见几块嵯峨大石,十来株山上的小树而已!所以,银蜈婆婆并不停留,立即又向前,激射而出!
三人过去之后,众人才松门气。
石侣道:“他们必要回来,道兄不要收阵。”
百丈禅师这时,已经坐了下来。
他虽然已受内伤,因而面色了白,但是这一盘腿而坐,庄严法相,却是无可比拟,大方真人忍不住叹道:“千壶,你看看,人家是佛门中人,你也是佛门中人,人家何等法相,你却是这等模样!”
醉佛千壶“哈哈”笑道:“牛鼻子,你知道什么?我心中有佛,便已够了!”
百丈禅师睁开眼来,微微一笑,向千壶点了点头,显然是对千壶的话十分嘉许。要知道百丈禅师和千壶两人,虽同是佛门中人却并不同宗。
醉佛千壶从小在禅宗门下受戒,禅宗高僧,不讲究念佛,甚至不必茹素,只讲究“心即是佛”,实是玄之又玄的。所以醉佛千壶的话,实是大有大方真人一笑,也不再向下说去。
石侣望着车辙的尸体,叹了一“丨气,道:“车神丐这一死,实是骇人听闻,再加上绿玉宝杖,又为勾魂帮主所得……”
他讲到此处,想起整个武林的大劫大难,正方兴未艾,不由得摇了摇头,再也难以讲得卜去!
大方真人道:“照这样的情形看来,若是要与勾魂帮对敌,非得传说之中的‘巨灵神掌’现世不可了!”大方真人话才讲完,只听得盘腿闭目而坐正在用心运气自疗内伤的百丈禅师,忽然低宣了一声佛号。
大方真人等三人,一齐向他望去。只见百丈禅师,微微地睁开眼来,道:“敝寺之内,有一件镇寺之宝乃是上七代方丈传下来的,每传一代,便曾交代过,若不到整个武林,面临巨劫之际,绝不准启看。”
石侣忙道:“佛兄,那么如今一一”
百丈禅师不等他说完,便点了点头,道:“是,这件镇寺之宝,已传了多年,到如今,的确也应该打开来看一下了,可是一一”大方真人插言道:“妙哇,或者早已失传的‘巨灵神掌’,多少年来一直落在千佛寺中亦未可知。”
百丈禅师道:“道兄,你且听我讲完再高兴不迟,那镇寺之宝,已被人窃去了!”
百丈禅师此言一出,三人尽皆一呆!
这句话,如果不是出自百丈禅师之门,实是谁也不能相信!
江湖上,谁不知道,千佛寺乃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又有什么人敢轻捋虎须?
百丈禅师讲完,低叹一声,不再言语。
三人也觉得心情黯淡,都躺了下来。
不一会儿,便见勾魂帮主,金蜈公公和银蜈婆婆三人,又飞似的掠上山去,仍在他们的身旁以过,怛是却未齐发现他们。
百丈禅师站起身来,道:“三位暂且到千佛寺去,我们再从长计议如何?”石侣却道:“佛兄,照我看来,只怕难以从长计议了!”
儒侠石侣,满腹经纶,机智百出,料事如神,乃是武林中周知之事,因此再丈禅师忙道:“石兄此言何意?”
石侣道:“勾魂帮主刚才追我们不到,自然知道我们,会囬千佛寺去。蛾嵋青城,相隔极近,他当然是立即追上门来生事!”
百丈禅师长眉轩动,道:“好!那我们就与他们在千佛寺前一见高下,我们一回寺,便立即四出派人,去请江湖高手,即使来不及,也是好的。”
石侣点头称是,大方真人收了十二都天大阵,一行四人,仍由千壶负了车辙的尸体,向闲云峰下,疾掠而出,迳回千佛寺去。
却说勾魂帮主等三人,一间到了闲云峰顶,却发现留在峰顶的人,正在闹哄哄的像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故一样。
勾魂帮主因为被再丈禅师等人走脱,心中恼怒,一见峰顶之上乱哄哄的,便臼一声断喝!
众人一听得勾魂帮主大喝,立即静了下来。
勾魂帮主这才看清,众人之乱,乃是因为地上躺了一个受伤的人,而那人正是祁云。
刚才,百丈禅师等人,退下闲云峰之际,勾魂帮主一定过神来,便想起,百丈禅师如此运真力来使展“狮子吼”,内力亏损必甚,自己趁机追出,有机可趁,因此,他立即追下。但因为大方真人,摆下了十二都天大阵,因之,他未曾发现四人。而当他离开闲云峰的时候,走得急促,自然未曾发觉祁云受伤在洞中。
等他走后,勾魂帮众人发现这件事,正在乱着,他便已回到了闲云峰上,一看到了这种情形,怒道:“谁下的手?”
勾魂帮众,个个皆是如同锯了嘴的葫芦一样,没有一个人出声。
勾魂帮主锐利已极的目光,在每一个人的身上扫过。
所有的勾魂帮众,都如木而立,一动也不敢动!
勾魂帮主望了一遍,才沉声道:“少了一人!”
这才听得一个勾魂帮众,道:“祁姑娘是在山洞之中发现的,少的那人,一定是从山洞之中逃走……”
那人的话未曾说完,勾魂帮主已尖声道:“是你看到的吗,你怎么知道?”
那人想是听出勾魂帮主的语气,大是不善,吓得全身,微微发抖,道:“我……自然没有亲眼看见,只是揣想……”
勾魂帮主“哼”的一声,道:“如果那人真的是从山洞中逃走,也还罢了,否则,便显见你和那人相通,故指错路,你也休想活命了!”
那人道:“帮主,我……我……”
他-连讲了两个“我”字,在他旁边之人,忽然闻得一阵异臭,向他仔细看去,只见他裤裆尽湿,竟已吓得屎尿齐流。
勾魂帮主一声怒叱,道:“勾魂帮中,哪有这等脓包!”
他话一出口,身形一闪,疾欺向前,手起处,一掌便当胸击出,那人双臂挥动,想来招架,但刚才,他听得勾魂帮主,如此说法,已吓得全身发软,这时想来招架,如何能招得住?只听得“啪”的一声响,一掌已被勾魂帮主击中了前胸。
这一掌一击中,那人“呼”的一声,被勾魂帮主的掌力,托得腾空而起,向外直跌出了三丈有余,已到了悬崖之外,才向下落去,跌下了万丈深壑。
那人全然是为了要讨好勾魂帮主,才多了一句口的,怎知竟落了个死于非命。因为他跌落悬崖之际,面上仍是戴着青铜面具的,所以,他究竟是什么人,勾魂帮众,也不得而知。而看他这等情形,想来也不会是一流好汉!
当下,勾魂帮众,人人心惊,更无一人出声。
勾魂帮主向祁云看了一眼,“哼”的一声冷笑,冋头向金蜈公公和银蜈婆婆道:“这是你们硬要收录的弟子,如今身受重伤,你们难道不管吗?”
金蜈公公一躬身,道:“属下自会替她疗伤。”
勾魂帮主道:“她伤好后,你们多教她些武功,别令她动不动便为人所伤!”
金蜈公公又道:“是,属下遵命!”
勾魂帮主又接连地冷笑几声,金蜈公公走向前来,将祁云抱了起来,和银蜈婆婆两人,走过一边,去为祁云疗伤。
勾魂帮主和金蜈公公的对话,闲云峰所有人,尽皆听到。
他们心中,也都觉得十分奇怪。因为,听勾魂帮主的口气,分明对于金蜈公公收祁云为徒一事,心中并不满意。而勾魂帮主乃是何等暴戾之人,稍有忤意,便立即取人性命。
他对于不满之事,竟能够容忍了下来,可知其屮必有原因。那当然是金蜈公公和他有着极其深刻的关系的原故。
勾魂帮众,没有一个人,知道勾魂帮主的来历。当下有许多人,心中俱在暗忖,若是明白了金蜈公公的身份,便或则可以猜出勾魂帮主的来历了。伹是金蜈公公,虽然以真面目示人,却因为他隐居已久,那么多人中,竟没有一个人认得出他是什么身份来。
当下,勾魂帮主又扫了众人一遍,众人目睹刚才那人之死,更是战战兢兢,连大气都不敢出。
勾魂帮主道:“四下寻找,两个时辰之后,再在洞前集合!”
勾魂帮众齐声答应,一齐散了开来。勾魂帮主身形飘动,进了山洞之中。金蜈公公和银蜈婆婆两人,正在洞中,为祁云推宫拿血,勾魂帮主一进洞,便道:“将你打伤的,乃是什么人?”
祁云的心中,虽然疑心那个将自己打伤的人,乃是金昂霄,但是她如何肯在勾魂帮主面前讲了出来?她会和勾魂帮众在一起,乃是因为当日,在万梅千竹谷屮,她落人了敌人之手。但金蜈公公和银蜈婆婆两人,却又慧眼独具,一定要收她为徒,勾魂帮主当时,便讲了几句不同意的话,但后来却又没有再坚持下去。
祁云如何肯拜在他们两人的门下,当时便大叫大嚷,宁断双腿,也不叩头。
怎知金蜈公公和银蜈婆婆两人,却也不以为意,只是将她留在身边,不让她逃脱。祁云好几次想逃走,皆未能成功!
她心中对勾魂帮的仇恨,并不因她夕和勾魂帮人接触而稍减,相反地还与日俱增。她咬紧牙关地活着,闵为她知道内己如今,绝打不过人家,只得忍辱偷生,等待机会。所以,当她听得一个人的冷笑声,像是金昂霄时,她心中实是惊喜交集,因为她心头,不知有着多少激愤,要向金昂捋倾诉。在她的心目之中,金昂霄始终被她认为是唯一的亲人!
金昂霄一时之间,却难以明白祁云的苦衷,他将忍辱而生,伺机复仇的祁云,肖作了是贪生怕死,腆颜事敌的小人。所以,当百丈禅师等人,寻上闲云峰来,他和祁云,有相认的机会之际,他却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而且还唯恐祁云追究,出手将祁云打伤!
当下,祁云的心中仍然疑惑,那人是金昂霄。她至少知道,那人即使不是金昂霄的话,也一定是和勾魂帮作对的人!因此,她一听得勾魂帮主问起,将自己打伤的是什么人,便冷冷地道:“我不知道。”
勾魂帮主语音一沉,已有怒意,道:“那么,他向何处去了?”
祁云在被击中,昏过去之前的一刹那,曾经看清,将自己击倒的人,是向着山洞深处,奔了进去的。怛是她却不想照实说出,所以犹豫了一下。只听得银蜈婆婆道:“阿云,你快说实话,别触怒帮主!”
祁云顶嘴道:“我又不是勾魂帮中人,淮认他是什么帮主?”
勾魂帮主“哼”的一声,右手已经倏地扬了起来。
金蜈公公忙道:“帮主且慢!”
勾魂帮主冷冷地道:“我要杀人便杀人,你想阻止我吗?”
金蜈公公道:“属下不敢,但请帮主,念在属下年迈,手下留情。”
勾魂帮主道:“你们想以年迈辈氐,来压制我吗?”
金蜈公公和银蜈婆婆两人,面上失色,一齐道:“属下怎敢,属下追随老主人有年,帮主也等于是我们的主人一样。”
祁云睁了眼睛,听他们三人讲话。她一面听,一面心中不住地在思索着。因为,她如果想报仇的话,弄明白勾魂帮主的身份,实是十分重要。
她从三人的讲话之中,只是听出,金蜈公公和银蜈婆婆两人像是勾魂帮主上代的奴仆。
她又想起,在千竹万梅谷中,肖己一划出那团凤形的图记,银蜈婆婆便大惊失色,那一定是她以为勾魂帮主的上代,还在世上之故了。
只听得勾魂帮主道:“既是如此,我说这丑女该死,你们理应不等我出手,便代我杀她,如何还要阻止我下手?”
金蜈公公和银蜈婆婆两人陪笑道:“这是属下不情之请,尚祈帮主,格外赐恩!”
勾魂帮主道:“若是这个也来上一个‘不情之请’,那个也来上一个‘不情之请’,我这帮主,如何还当得下去?”
金蜈公公和银蜈婆婆两人,只是陪笑。
勾魂帮主扬起来的右掌,终于落了下来,道:“好,但你们可得叫她不要再出言不逊,下次我无论如何,不能轻饶了!”
他一而说,一面身形展动,疾如轻烟,向山洞深处掠去!
祁云一见勾魂帮主,向山洞深处掠去,心屮不禁一凛,但一时之间,她又想不出什么法子去阻止勾魂帮主,她一个犹豫间,勾魂帮主早已隐没在黑暗之中不见。
银蜈婆婆松了口气,道:“阿云,你如何门没遮拦?刚才,若不是我们为你苦苦求情,你一条小命,早已没有了!”
祁云也看出他们两人刚才在为向己求情之际,的确是十分关心自己。她心中对两人的恶意,不由得去了好些,道:“我与你们,非亲非故,你们为什么要为我求情?”
银蜈婆婆道:“这是什么话,我们两人,已立意收你为徒了!”
祁云心中一想,道:“你们要我叩头拜师也可以,但可要告诉我一件事。”两人齐声问道:“什么事?”
祁云道:“告诉我,勾魂帮主究竟什么人?”
祁云的这句话,才一出口,金蜈公公和银蜈婆婆两人的面色,“唰”的一下变得比纸还白!只见他们,连忙四面,看了一看,见到没有人,才松了一口气。
银蜈婆婆一开口,语音还在发颤,想是祁云刚才的问话,令得她心中惊骇之极,道:“阿云,你……不要命了吗?快闭嘴!”‘
祁云心中暗忖,自己只不过说了一句话,他们两人便害怕成那样,看来,自己就算再追问下去,他们也是不肯说的了。因此,祁云索性不再出声。金蜈公公和银蜈婆婆两人,呆了好一会儿,面上的神色才渐渐地缓了过这才继续为祁云推宫拿血,活动筋脉。
却说金昂霄一出手,以两掌新学的“巨灵神掌”功夫,将祁云打倒在地之后,唯恐为勾魂帮中人发觉,立即身形倒射,向山洞深处,疾掠而出。
转眼之间,他便已没人了黑暗之中!
回头望去,只见山洞的口子上,有一点亮光。但是向前面看时,却是漆黑,简直什么都看不到!而且,这种黑暗,和在野外,天色浓黑,也自不同,竟像是如同置身于浓胶稠漆之中一样!
金昂霄向前,奔出了十来丈,“砰”的一声,重重地撞到了洞壁之上。原来山洞已转了一个弯,但是在黑暗之中,他却看不出来。
金昂霄连忙站定身子,双手摸索着,向前走去。
这一下,他不敢再走得那么快,只是一步一步,一面探索,一面前进。
不到两盏茶时,他已经转了四个弯了。而前面,也仍是一样的漆黑,看来,那种黑暗,似乎再无尽止。
金昂霄心中暗忖,如果这个山洞,竟没有别的出路的话,那么,这一次,自己实是绝无生路了!‘一他心中正在想着,却突然听得就在他身前不远处,陡地响起了“哼”地一下冷笑声!
在这样的黑暗之中,实是一点点轻微的声音,也足以令得人吓上一大跳,更何况那一下冷笑声,来得十分尖利,金昂霄一惊之下,冷汗遍体!但是,他还未曾来得及地转身逃走,眼前便陡地一亮!
金昂霄在黑暗中久了,陡然之间,眼前有了光亮,他实是什么也看不见,只是仓皇退出了两步,又听得了两下冷笑声,这才向前,定眼看去。
一看之下,他不禁呆了一呆。只见前面放着一只大石箱。那只大石箱,倒像是一块整块的大石头。而金昂霄之所以知道,那是一只石箱,而不是一块大石的缘因,乃是因为有一个人,只有头部和右臂,露在外面!
那人的右手,正晃着了一只火折子,向一个火把上点去,转眼之间,便已将火把点着,那人一转头,“呼”地一口气,将火折子吹熄。…
金昂霄就着火光,向那人打量,只见那人,约莫六十上下年纪,相貌生得清奇之极,宛若是图画中的古人一样!
他因为全身都在石箱之中,自然看不出他身上穿的是什么衣服。只见他转头,向金昂霄望了过来,冷冷地道:“你别再白费心机了,单某人焉会投入什么帮会门派?你们可说想错了心!”
金昂霄听得那人一开口,便自称是“单某人”,心头不禁“评”然而动,忙道:“你……你是野魂单独鹤单老前辈吗?”
那老者一听,面上现出了一丝讶异之色。但是,他立即恢复了怒容,道:“不必玩什么新花样了!”
金昂霄这时,已经可以揣知单独鹤一定是被勾魂帮主关在这里,逼他介人勾魂帮的,因此,他连忙一伸手,将自己头上的青铜面具,除了下来,道:“前辈,我不是勾魂帮中人!”
单独鹤又呆了一呆,道:“你是谁?”
金昂霄道:“我本来是要来找你老人家的,孤鬼卜阴临死之际,吩咐我上你老人家这里来,暂时避难,免为勾魂帮追踪发现!”
单独鹤似信非信,冷冷地道:“如今,我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金昂霄忙道:“单老前辈,我刚才逃向这里时,还打伤了他们勾魂帮中一人,他们必定衔尾追到,再向前去,可另有通路?”
单独鹤见问,却只是双目神光炯炯,望定了金昂霄,并不冋答。
金昂霄忙又道:“单老前辈,我可能效劳吗?”
他的意思,自然是想救出单独鹤,和单独鹤一齐逃走。但单独鹤奇道:“不用了。你武功平常,如何能与勾魂帮为敌?”
金昂霄道:“勾魂帮杀我全家,此仇誓必要报。”
单独鹤这才道:“这个山洞,的确有通道通向他处,但是如果不是有大勇气之人,只怕难以通得过去!”
金昂霄苦笑道:“晚辈后退,只有死路一条,实在不得不向前去!”
单独鹤道:“虽是如此,只怕仍难通过!”
金昂霄实是难以设想,前面有一些什么阻路,以致单独鹤说得那么严重!而且,单独鹤的口气,十分玄妙,有一些地方,令人难以猜得透。
他说,这条通道,要有极大的勇气,才通得过去自己已经说过,如果不向前去,便只有死路-条,难道向前去,有比死还可怕的事?
他正在想着,只听得单独鹤又道:“非但要有绝大的勇气,而且,还要有极高的智力!”
金昂霄越听越是模糊,道:“单老前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单独鹤道:“如今,我也未便言明,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你一直向前去,会有两次,碰到前面,出现好几条岔道,你不必去管他共有多少岔道,只是拣左首第三条向前去,才有希望通出这个山洞,其余各道,皆是回旋路,走上半大,仍会回到原来的地方。”
金昂霄点头道:“多谢前辈指点。”
单独鹤淡然一笑,道:“祝你成功。”
金昂霄身形疾展,向前掠出了丈许。但是,他在掠出丈许之后,却立即停了下来,道:“单老前辈,勾魂帮既欲逼你加入勾魂帮,你又不愿同流合污,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走?”
野魂单独鹤“哈哈”一笑,道:“你当这一只石箱子能困住我么?我自然不想加入勾魂帮,向前去与勾魂帮主动手,我不是他的敌手。”
金昂霄忙道:“是啊,你可以和我一起向后退!”
单独鹤苦笑一声,道:“小伙子,明人之前,不说假话,你难道还看不出来,我是既无这个勇气,又没有这个智力吗?”
金昂霄一听,不禁呆了半晌。
他知道,向前面去,固然有可通之道,但是情形却也一定艰险到了极点!因为野魂单独鹤,并非武林中的泛泛之辈,乃是普天下武林,三佛四真,五侠孤鬼,二魔一魂,一十六位绝顶高手之一。
学武之士,谁不好强,谁不好胜,武林中多少残杀,正是因之而起,若不是前途凶险,野魂单独鹤焉肯自认不济?
金昂霄吸了一口气,道:“前辈的意思我明白了,晚辈一定小心。”
单独鹤叹了一口气,又道:“祝你成功。”
金昂霄听得他一再如此说法,心中不禁猛地一动,道:“单老前辈,如果我竟能幸侥通过的话,是不是大有好处?”
单独鹤道:“是不是有好处,你到时自会知道,此际何必多问,你说后有追兵,为何不快走,却在这里废话,莫非是害怕了?”
金昂霄心中,的确是有点儿害怕。因为他实在是无法想象,向前去,会碰到一些什么事。伹金昂霄却绝不是怕事的人,当下他忙道:“自然不,晚辈告辞了!”
单独鹤不再言语,只是一伸手,将插在一旁的一只火把,拔了起来,一挥手,便向金昂霄抛了过来,道:“无以为赠,这火把可以作照明之用!”
金昂霄一伸手接住,便向前疾驰而出,那山洞曲曲折折,一直通向前去,忽而狭得堪堪侧身通行,忽而宽大无比,阴风阵阵。
金昂霄向前驰了半个时辰,又觉得那山洞,是向下通去的,如今,只怕已在山腹之中,也有口能早已离开闲云峰了。
金昂霄正在想着,只见前面,出现了八九条岔道。若是没有单独鹤的那几句,金昂霄在此际,一定不知道走哪一条才好,但既有单独鹤的指道,他却毫不犹豫,向左首第三条掠了进去。
这时候,他算了算时间,在山洞之中,向前飞奔,足有半个时辰,也已向前奔出了十来里了。但是单独鹤所说的什么,需要大智大勇,方能通过,却还丝毫未有迹象。
金昂霄心中暗忖,这莫非是野魂单独鹤故作惊人之言吗?然而,他转念一想,单独鹤为人,不苟言笑,极其严肃,大约不会如此,自己还是小心一点儿的好!他举着火把,仍向前继续掠去。
约莫又掠出了里许,金昂霄听得耳际,响起了“淙淙”的水声,他向前走去,转过了一个弯,只见前面竟是一个老大的水潭!
那水潭有一个缺口,一股宽约三尺的潭水向下流去,汇成一条小溪,曲曲折折,向前流出。在山洞之中,有水潭,有小溪,那并不奇怪。而令金昂霄吃惊的是,在那水潭边上,一块大石之上,竟坐着一个人!那人一动也不动地坐若,像是和这块大石结成了一体!
火把上的光芒,虽已照到了那人,但因为光线不够强,这人的脸面如何却是看不出来,只见这人手中持着一支钓杆,连着一根银晃晃的钓丝,正在水潭之中,不知想钓些什么。
金昂霄见那人一动不动地坐着,本来想不去睬他,悄悄地走过去算了。但是他看了一看,却不禁一呆。因为那水潭是圆形的,布满了整个山洞,只有在潭边上,有些岩石凸出,可供落脚,勉强可以绕湖而过,到达对面。但是,潭对面的山洞,却宽不过三尺,那道溪水,便自那窄山洞中,向外淌去,而那人所坐的大石,就在小溪之上。也就是说,若要向前走去的话,无论如何,都要在他的身旁经过!
金昂霄呆了一会儿,心中暗忖,能在这种山腹之中隐居的人,一定是武林中的前辈异人,自己何不恳告几句,或者便可安然通过?
他主意打定,正待开口,但刚一抬起头来,已经听得那人“哈哈”一笑。金昂霄只听出那人的笑声,极其苍老,声音并不高,但是却有一股极其慑人的力量,令得人一听之后,禁不住心头怦枰乱跳,惴惴不安,想要拔脚而逃,退避三舍!
金昂霄勉力定了定神,仔细看去,只见那人也已抬起了头来。
金昂霄这才看到,其人颔下长须,足有三尺来长,但是却漆黑,一根白须也没有,看来,他年纪也应该有六七左右了。
那人一笑之后,立即道:“你可是想过去吗?”
隔着水潭,金昂霄向之行:一礼,道:“恳请前辈放行。”
那人“哈哈”一笑,道:“再向前面去,闪多吉少,你为何非去不可?”金昂霄心中暗忖,其人多半在此隐居已久,只怕连勾魂帮一事,也未必知道,自己何必与他多言?便道:“晚辈有非向前去不可的苦衷。”
那人道:“好,那你就来吧,何是,你可得想一个办法,不在我身边经过。我准你用任何方法,只要你想得出来,但就是不准在接近我身旁三尺,否则……”
那人讲到此处,发出了令人惊心动魄的一声冷笑声,金昂霄为之心头抨枰乱跳。而那人话一出门,手臂倏地向前疾扬了起来。
那人手臂扬起之际,也并没有听得什么声响。但是,他手臂才一声起,一对准了那水潭,在他手掌所对的地方,潭水急骤地旋转起来,形成了一个老大的漩涡!
金昂霄一见这等情形,心中更是大惊!因为潭水,本来十分平静,连皱纹都没有一道,而如今,忽然出现了一个这样深的漩涡,那当然是那人的一掌之力所致的。而那人一发掌,便能令得潭水旋转,可知其人一定是身具阴、阳两股真气,所以才能以一发掌,便有两股不同的掌力,交相互缠而形成一股旋转的力量。
从这一手来看,其人的武功之高,实在难以想像!
金昂霄在发呆,那人“哈哈”一笑,手臂又向上,略抬了一抬。
随着他手臂向上一抬,只听得“轰”的一声响,一股老粗的水柱,疾向上拔了起来!
那一根水柱,带起轰轰发发,震耳欲袭之声,向上射起,转眼之间,一声巨响过处,已然撞在那个山洞的洞顶之上。而水柱一撞在洞顶之上,便爆散了开来,化为万千水珠,如骤雨似的一齐向潭面降来。
由于那人的掌力,蕴在水柱之上虽然水柱已化为万千水点,但是每一滴水点上都或多或少蕴有那人的一点内家真力。所以,当水点落到潭面之际,每一滴水点又各自激起一道细小的水柱,或高七八尺,或高尺许,一时之间,叮冬水声,万千水柱,此起彼伏,蔚为前所未有的绝大奇观!
金昂霄看到了这样的情形,不禁呆了!
直到所有水柱,一齐消失,潭面复归平静,他才松了口气。
只听得那人道:“小伙子,你以前可曾见什么人,发一掌便具如此之威力?”
金昂霄心中想了一想,暗忖勾魂帮主的武功极高,一掌发出,威力无穷,崔玉环在一掌之中,了无声息,将千佛寺的木门摧毁,也都已经可以算是非同小可的武功。但是,比起那人的一掌,却还不如!因此,金昂霄道:“未曾见过。”
那人一笑,道:“这就是了,你设法不要在我身旁三尺经过,否则……”他讲到此处,又停了一停,再度作势扬掌,才续道:“你知道了?”
金昂霄心中暗忖,他如此说法,大约是自己如果在他身旁经过的话,那么,他便会一掌向自己击来。但是,他为什么两次,都说到“否则……”为止,不再向下说下去了呢?
其人的掌力如此之强,自己想要硬闯过去,当然是绝无希望。然而,要想向前去,而不经过那人身边三尺处,却也是没有可能。因为那人所坐的地方,正在当道,而且,那地方总共也不过三四尺宽。
本来,那山洞一直十分高,但在那人坐的地方,却又极低,连在他头顶上经过,都难免触犯其人的戒律,而没有法子离得他三尺以外!
金昂霄呆了半晌,道:“前辈……”
那人不等他再向下说,便道:“不必多求情了,有办法的便只管向前来,没有办法的便速速向后退了回去!”
那人在讲这几句话的时候,已经是语音冰冷,听来令人心寒如铁,显出他绝无情面好讲!
金昂霄的心中,不禁大是着急!
他虽然知道百丈禅师等人,已到了闲云峰顶,勾魂帮主为了要对付这几个高手,总不免要耽搁一些时间。但是他在单独鹤处,已经耽搁了好一会儿,如果不能通过此处的话,勾魂帮主追了来,当真是难以设想!
他在潭边,来回地踱着。首先,他想到,可能另有暗道能够通出。但是,他仔细看了一看,洞壁岩石,天然浑成,哪里像是有暗道的样子?其次,他又想到,可能潜入水潭之屮,便可以在那人的身子之下,向前游去。然而,他看了一看那人所坐的那块大石,将整个小溪,尽皆寒住。而且,溪水也不深,只不过尺许,就算能在溪水之中,潜水而过,离那人也不过两尺!
金昂霄殚智竭力,想了片刻,已经是满头大汗!
好儿次,他仿彿听得,似乎有脚步声随后赶来,吓得他心头评评乱跳。他想凭自己新学会的那两下巨灵神掌,向前硬闯了过去。然而,他一想及那人刚才这一掌的威力,便不禁退缩。因为,从刚才那人一掌的威力来看,向前硬闯,是毫无希望之事!而那人既然如此说法,一定有一个方法,可以向前直行无阻的,只要想出这个方法来,岂不是比冒毫无希望之险要好得多?
但是,那方法究竟是什么呢?
金昂霄又足足焦急了半个来时辰,心中仍是一点儿头绪也没有,他一口气,身形一耸,已经掠上了一块凸出的岩石。
他心中暗忖,反正自己若是再干耗下去,勾魂帮主一追到,也是绝理的,何不索性硬闯?但是,他甫一跃上了那块凸石,还未曾向前掠出二已听得那人,发出了一下尖锐已极摄人心魄的厉啸之声。
那一阵厉晡之声,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令得金昴霄陡地一呆。若又听得那人,以凄厉无比的声音道:“你可是准备硬闯吗?”
金昂霄本是鼓足了最大的能气,才决定向前面硬闯而出的,心中,经知道,自己若是向前硬闯,一定是凶多吉少的。
如今,再被那人以这种异样的声音一喝问,更是心头评评乱跳,^头炸,身子不由自主一晃,几乎跌下了水潭之中,强自定神,才勉强退了卜那人又是一声冷笑,道:“你要硬闯,不妨尽管试上一试!”
金昂霄在后退之后,本来早已丧失了再向前硬闯的勇气。要知道金并不是胆小之人,而且,除了向前去之外,他也别无生路。怛是,刚才不由自主退了回来。
那自然全是那人的声音之中,含有一种异样的力量,分明是一种邪门的功夫,有着摄人心神之能的缘故!可是,当金昂霄一听得那人“不妨向前硬闯试试”之际,他心中不禁猛地一动!同时,他也想起自现那人之后,那人的一切言行并不是不许自己向前走去,而是不准自他身旁三尺处经过。而那人两次告诫,说到如果自己在他身旁经过便扬起手掌来,而未曾再说下去。而那人两次扬起手来,却都是向水出的。
这其间,便有着一个十分玄妙的问题了。因为那人自始至终,未曾如果向前走去的话,他会出掌攻击接近他三尺之内的人,而只是说要发向水潭而已。
事实上,他如果发掌击向水潭,可以说和在他身边经过的人,一点响也没有!只不过,每一个人,在见到他一掌击向水潭之际的威力,都要联想到这一掌如果击在自己的身上,便又如何,所以便拼命去想其他法,而实际上,根本不用想什么其他的办法,而且,也根本没有其他的可想,只要向前走去就是了!
金昂霄一想及此处,越想越觉得有理。
巨他暗忖,只要想通了,那实是简单之极。但世上的事情,往往是衰越是简单的事,人家便越是难以猜得到!
金昂霄真气下沉,身形拔起,又已站在水潭边的石壁之上。
那人和刚才一样,又发出了一下惊心动魄的啸声。但这一次,金昂霄心中有了主意,听到了啸声之后,虽然仍觉得心头评枰乱跳,但是却已没有刚才那种心慌意乱的感觉。
他定了定神,看准了丈许远近前的另一块岩石,身形再度拔起,向前掠出,足尖一点,又向前掠去。他自习会了那两招“巨灵神掌”之后,内功、身功,皆受到莫大的裨益,虽然水潭边,可供立足的岩石,每块都至少相隔八九尺,有的甚至在一丈开外,但金昂霄一路向前掠出,却是毫无困难。
转眼之间,金昂霄已经来到了离开那人,只不过五六尺处。以他的功力而论,只要一点足间,便可以在那人的身边掠过去了!
他离得那人如此之近,被那人如同冷电似的眼光直逼丫过来,身形不由得一呆。
这一番,离得那人近了,更觉出那人威仪非凡,自有一股慑人的气概!只听得那人道:“你已想出方法,可以不近我身子三尺吗?”
金昂霄摇了摇头,道:“没有。”
那人“哼”的一声,道:“然则,你不怕我的掌力之威吗?”
金昂霄心中,又迅速地将自己所想的,想了一遍,沉声道:“老前辈的掌力,自然是世所罕见,但是老前辈似乎并没有说,如果我接近你的身子三尺,你便要一掌向我击来,你只是说,要一掌击向水潭而已,老前辈只管出手好了!”
他一面说,一面留心看那人的面上神情变化。但是,那人面上的神情却仍然是那样威严,眼光仍是那样地凌厉,丝毫也看不出他内心的变化来。
当他在那人的身旁疾掠而过之际,只听得那人“哈哈”一笑,手扬处,果然一掌,向潭面拍出!
那一掌的力量和他上一掌一样儿,在潭面上,激起了无数水柱,但是对于在他身边掠过的金昂霄来说,却是一点也不受到影响!
金昂霄在那人的身边掠过,在那人的身后站定。
他见一切,皆如自己所料,心中不禁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他刚才虽已料到了这一点,但是究竟未能肯定自己所料,是否属实。而如果所料并不正确的话,那人的一掌之力,确是无论如何,难以接得住的!直到如今,他才知道,这一关已过去了!
他停了一停,道:“多谢老前辈放行!”,那人又是“哈哈”一笑,却并不转过头来,道:“不必谢我,多少年来,能够想通这一点的,只有你一个人,你该说自己智力过人才对。”
金昂霄忙道:“多谢前辈夸奖,敢问前辈,再向前去,可是另有阻碍?”
那人“唔”的一声,道:“小娃子,依我之见,你不必再向前去,不在此处,拜我为师如何?这里虽是不见天日,但是潭中的‘无鳞鱼’,却分肥美,多食可补中气!”
金昂霄听了,不禁叹了一门气,道:“前辈,以你的武功之高,若肯叱为徒,我实是三生有幸,但是我结有强仇,力量极大,如果拜你为师的只怕连累了你老人家了。”
那人一听,身子便突然转了过来。
他本来是在那块大石之上盘腿而坐的,这一转过,仍是盘腿而坐,七知道他是怎么转身的。而那人一转过来之后,两道目光,更是直向金昂了过来。
金昂霄虽然明知他没有恶意,但是被他目光逼视,一时之间也不敢出只听得那人道:“你的仇人,难道武功在我之上吗?”
金昂霄心中暗忖,从他刚才那一掌之力看来,他的武功,或许不一気勾魂帮主之下,但是勾魂帮中,高手如云,金蜈公公、银蜈婆婆两人的武更是极高,而且,还不知有多少卨手在内,若是一齐和那人为敌,只怕也难以应付!因此,金昂霄想了一想,便道:“我的仇人,势力极雄,高云,前辈一人,人单势孤,只怕实是难以应付!”
那人一听,面色便陡地一沉。同时,只听得他发出了“嘿嘿”两声冷道:“多少年来,你还是第一个敢以对我讲世上还有人是我的敌手之人!”金昂霄一听得那人如此说法,心中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因为一个若不是武功寰宇第一,又焉敢讲出这样的话来?当然,世上也有的是大旧惭之人,但是看那人的神气却又不像是大言不惭!
金昂霄呆了一呆,才道:“前辈难道敢夸言天下无敌吗?”
那人一张口,看他的神气,似乎已经肯定地回答金昂霄了。但是他去没有讲出来,呆了一呆,道:“我在此隐居多年,这话如今或则已不能说你且说说,你仇人的来历如何?”
金昂霄一听得那人这样讲,益发相信其人的武功之高,至少也有-时期,可以称为天下独步的。他心中将儿个成名的前辈人物,迅速地想一遍,在前辈成名人物中,有好几个都是在盛名之极的时候,突然隐^不再露面的。因此,一时之间,金昂霄也难以确定,眼前此人究竟是刊来头。
他只是道:“我的仇人,乃是一帮之主。”
那人道:“什么帮,是黑龙帮吗?”
那人在提起“黑龙帮”三个字之际,似乎口气十分轻蔑,并没有将之\在心上。但是金昂霄听了,却又吃了一惊。因为那“黑龙帮”,崛起关外,自横行中原,乃是邪派之中,第一大帮,不要说帮主黑龙神君的武功,自具一家,座下七大堂主,也莫不是黑道之上顶尖儿的人物。但是在十余年前,黑龙帮帮主逝世,七大堂主争夺帮主之位,相互残杀,偌大的一个黑龙帮,便自风散云流不复存在了!
那人一开口便提黑龙帮,可知他在这里隐居,少说也有十多年了!
金昂霄忙道:“不是,黑龙帮因为帮主逝世,七大堂主,急夺帮主之位,自相残杀,业已解体了!”
那人“哼”的一声,道:“黑龙帮既已解体,还有什么帮可说的?”
金昂霄道:“我的仇人,乃是勾魂帮。”
他不等那人发问,忙又道:“勾魂帮崛起武林,只不过是近两三年来的事,前辈未必知道。”
那人“嗯”的一声,道:“帮主何人?”
金昂霄苦笑道:“帮主是什么人,却是无人知道。”
那人“哼”的一声,道:“如今武林之中,难道竟已没有高手了吗?何以连一个帮的帮主是什么人,都弄不明白?”
金昂霄叹了一口气,将勾魂帮的情形,约略和那人说了一遍。那人只听到了一半,面色便已十分沉重。
金昂霄本来还想将勾魂帮主所用的暗器,有闭风形图记一事讲了出来的。但是他立即想到,当自己在千竹万梅谷时,一提起那事来,金蜈公公便立即行动有异,莫要蹈了覆辙!因此,他便将那件事隐起不提。
等到金昂霄并完,那人半晌不语,像是正在思索着什么一样。
金昂霄试探着问道:“前辈可是想到了勾魂帮主的来历吗?”
那人却是如同泥塑木雕一样。他眼中的神色,也显得迷茫之极,对于金昂霄的问话,更是恍若未闻!
金昂霄连问三遍,不见那人回答,心中不禁骇然,暗忖那人一听得自己说起了勾魂帮的情形,神态便如此异特,其中定有原因。
自己再追问下去,可能多少获知一些勾魂帮的情形,但是却也有可能因此引出祸事来!
他身形轻晃,仍是面对着那人,身子却向后悄悄地退出了丈许。
那人的神色,仍是十分迷茫。而且,那人对于金昂霄的退出,也是视而不见!
金昂霄退出了丈许之后,略停了一停,又悄悄地向后退出了两三丈,那人仍是未觉,金昂霄一个转身,向前飞掠而出!
不一会儿,他便转了一个弯。
他回头看时,已看不到那人,这才停了下来,也不听得后面有人追来之声。
他心中对那人的异特举止,心中仍是疑惑不止。但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他显然不能再去追究了!
他一看手中的火把,还剩下一半,便不再多事耽搁,向前激射而出。
转眼之间,又转了七八个弯,眼前,突然又出现了几条岔道。
金昂霄本来一路在向前急驰,一路不免心惊肉跳,唯恐哪儿设下难题,拦人去路的异人,会在后面追了上来。直到面前又出现了岔道,他才放下心来。
他在几条岔道之前,呆了片刻,仍依着单独鹤的话,在左首第三条岔道驰了出去。
他一面向前奔驰,一面心中暗忖,刚才那个异人,在这样不见天日的山洞之中隐居,行动当然可以算得是怪到了极点。
第十九回 九鬼催魂
他虽然声势汹汹,要阻拦人家的去路,而看他的情形,却又不停有什么恶意。而且,他所出的难题,在想不通的时候,固然难极,一经想通,却又十分容易,可知单独鹤所谓要极大勇气,方能过得去的一关,一定还在前面。而刚才这一关,只不过是考量智力的一关而已。
金昂霄持着火把,在漆黑的山洞之中向前面飞掠而出。
他实是难以想像,前面会有一些什么事在等着他。
在又向前奔出了两里许之后,只觉得山洞已越来越窄,在最窄的地方,甚至只能一个人侧身而过,而阴风阵阵,也不知从何而来。
那阵阵阴风,不但吹得金昂霄不住地机灵灵地打寒战,而且,吹得火把上的火头,不断地上窜,竟有熄灭的可能!
金昂霄心中,不禁暗暗吃惊!因为,手中有着火把,则有什么特别变故的话,还可以立即就应付,如果火把一熄,身处在漆黑的环境之中,如何能应付变故?因此,他连忙停下来,想要护住那火把,不令让风吹熄。但是,他刚一停住了脚步,一阵阴风过处,火把上的火焰,猛地向上,升起了三尺。而那阵寒风,令得金昂霄也禁不住发起抖来!
需知金昂霄的武功,本来已十分有根底。而他自从学会了两招“巨灵掌”之后,内功上也是突飞猛进,要不然,金鲤秀士骆文,也是颇有名声的人物,他如何能一出手便将之击毙?但这时候,他竟也因为那阵寒风而发起抖来!那寒风的厉害也可想而知了。
金昂霄一见火把熄灭,想要伸手人怀,取出火折子,再将火把点着,但是一阵阵的寒意袭了过来,竟令得他手指也为之僵硬起来!
金昂霄连忙运转真气,一个“大周天”过去,真气充沛,身上才有了阳和之感,但是当他掏出火折子之后,一连儿晃,却只晃出了大蓬火星,而没有法子晃出火焰来!
金昂沔心知那是因为自己处身之地,极其寒冷,连硫磺火硝也不能见风自燃之故。他咬了咬牙,索性弃了火把,仍然摸索着向前走去。
那一段路,不但黑得什么也看不到,而且越向前去越是寒冷!到了半里之后,金昂霄一面走,一面禁不住上下牙齿相叩,得得有声!
金昂霄咬紧牙关,向前走着,没有多久,便又渐渐地暖了上来。金昂霄心中不禁后悔不该弃了火把,要不然,这时便可以点着了。
在渐渐感到暧和之后,他又向前走出了半里许。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耳际突然多了一种声音。那种声咅,极其轻微,极其悦耳,也极其不引人注意,听来像是有泉水一滴滴向下落来一样,因此,究竟是什么时候传人耳中的,金昂霄也不知道,只知道忽然之间,耳际便已经多了这样的一种声音。
金昂霄侧耳听了一会儿,觉得没有什么异样,便继续向前走去,摸索着,又拐了一个弯,眼前突然一亮!只见前而,已经宽敞了许多。而在洞壁之上,布满了绿幽幽地,闪耀不定的光芒。
在那种光芒的照射之下,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惨绿色,令人产生一种阴森森之感,反比在浓黑之中,更令人心中凛然。
金昂霄来到了这里,又不禁呆了一呆。
就在他一呆之际,突然异声突起!那种声音,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听了令人毛发直竖,实是难以形容。而且更怪异的,是这种声音,竟是由地底下传了过来的。
即使在光天化日之下,听了这样的异声,也不免令人心中生寒,更何况是在一个满是绿光闪闪、阴森已极的山洞之中!
金昂宵不由自主,一个转身向前便跑!
金昂霄转身逃走,那纯粹是出自他的本能!
他在奔出了两步之后,才猛地省起,自己往回逃,遇上了勾魂帮主,难道有幸理吗?他这样一想之后,立即便停了下来。然而此际,那异声却越来越是凄厉!虽然,异声仍自地底传来,但却像是要破地而出一样,金昂霄心灵为异声所催,心念电转,一时之间,不知想起了多少事来。而他所想起的,却都是觉得发出那异声的物事,一定比勾魂帮主可怕,而自己向回头路走去,或则可以侥幸逃过勾魂帮主的搜捕!所以,他一面想,一面又不由向主,叫冋头路走出了七八步。
其实,这时候,金昂霄甚至未曾看到,发出异声的是人是兽。怛是因为那异声实在太以尖锐可怖,而且他身在山洞之中,听来更有一种空空洞洞,不可捉摸的感觉,益发令得神经大受震动,以致虽未看明是什么东西,也产生了极度的恐惧之感!
金昂霄不由自主又向前奔出了七八步后,又猛地站住!
他只觉得那凄厉已极的异声,像是一柄利斧一样,在不断地劈着他的脑袋,令得他头痛欲裂,他要逃避那异声,要不顾一切逃避!
他的心中,一产生了要逃避这种异声的愿望,那愿望便变得十分强烈,使得他连头也不回,三个起伏,又向前掠出了三五丈。然而,当他再度落地之后,他心中又猛地想起单独鹤的话来!
单独鹤曾经告减过他,如果要出洞,那一定要具有无上的勇气!
当时,金昂霄只当着前面,一定有极其厉害的异人在等着自己,他却未曾想到,只是一股异声,无形无质,便令得自己的心神大是震动!
金昂霄一想及此处,心中的勇气便自陡增。然而,就在他准备回转身来,不再后退,继续向前走去的那一刹间,异声突然加剧,像是利锯一样,在锯着金昂霄的每一根神经。
金昂霄紧紧地掩住了双耳,异声仍是一样地刺激着他的心神,他猛地转了过来,一步一步,像是和最凶顽的敌人在对抗一样,向前走出。
刚才,他才一个转身之间,电光石火,便退出了三五丈,这时候,他足足化了两盏茶时,才一步一步,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而当他在原来的地方站定之后,却再难向前踏出一步了。因为,那异声令得他整个心神,都大受震动!
他像牛一样地喘着气。他额上的汗珠,比黄豆还大,一滴一滴地向下落着。他双睛怒凸,似乎要脱离眼眶跃了出来,而他心头,评评乱跳,那种异样的恐惧之感,除了他自己之外,谁也难以描述。
他感到自己,再难向前多跨出一步!他竭力地镇定着心神,为自己设想着千百种后退的理由,他心中只觉得越来越不想再向前去,甚至宁愿落入勾魂帮主的手中,受他的折磨,也比和这种无形无质、不知其所的由来的异声相对持好得多。
他几乎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头也不回地向后退去!然而,就在此际,突然另有一股声音,隐隐地传了过来。
那种令人心神皆震的异声,是从地底下传了出来的。然而,另一股声音,却是从上面透过了山石而传到山洞之中的。
那股后来的声音虽然不甚响亮,而且,传人了耳中,也只是隐约可闻而已。但是,那股声音一传人耳中,却使人的心灵犹如在极度的阴霾之中,陡地见到了一丝阳光一样!
金昂霄身子也不发抖了,喘气也不如刚才那样厉害了。
他心中陡地产生了勇气,足尖一点,刷刷刷刷,四个起伏,已经掠过了那个满是绿幽幽光芒的山洞,向前跃出。
而当他一掠过了那个山洞之后,异声陡止!
金昂霄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心想两关已关过,自己该可以脱难了。但就在他刚要举步之际,却听得背后传来一个刺耳已极的声音,道:“小娃儿,慢走!”
那五个字,仍像是从地底下传了出来的一样。
金昂霄不由自主转过身去。只见那山洞正中的一块地皮,正在迅速地向上贲起,金昂霄的心中,实是骇异莫名,一转眼间,只听得“轰”的一声,泥土石块,四下飞溅,一个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怪物已经站在地上!
金昂沔不由自主,向后退出了两步。只听得好怪人发出了桀桀两下怪笑,道:“小娃儿,你运气好得很啊!”
金昂霄一听得对方开口不像有什么恶意,这才定下神来,敢仔细打量那人。
当那人一从地底下冒出来之际,金昂霄第一个印象,便觉得其人似人非人,似鬼非鬼,那是因为这个人全身漆黑,身形又奇矮无比,简直你是一个烧焦了的尸体一样的原故。
这时候,金昂霄就着洞壁上所发绿幽幽的光芒,仔细打量对方时,只见那人,身高不满四尺,他一身漆黑,乃是因为他身上穿了一件紧身黑衣之故,一个头露在外面,自中幽光闪闪,令人心悸,头上长发盘旋,肤色发绿,满是皱纹,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金昂霄不要说从来也未曾见过这样的一个怪人,实是连听也未曾听说过!他竭力镇定心神,才道:“前辈此言何意?”
那怪人一现身,便说他“运气好”,金昂霄自是莫名其妙,也难怪他有此一问。
那怪人又是“桀桀”两声怪笑,道:“刚才,恰好有人在峰顶之上,使展佛门‘狮子吼’功夫,是以才令你能够趁这千载难逢之机,越过了山洞,岂不是运气好?”
金昂霄猛地省起,刚才若不是另一股声音传来,自己早已回头逃走了!敢情那声音,乃是佛门神功,“狮子吼”功夫!
金昂霄自然不知道,使那“狮子吼”功夫的,乃是千佛寺百丈禅师。而百丈禅师当然也不知他在竭尽全力,使展“狮子吼”功夫之际,不但令得他们众人安然撤退,也等于是救了山腹中的金昂霄。
金昂霄在听得“狮子吼”神功的声音之际,他身在山腹之中,少说也有十里,而居然仍能听到声音,百丈禅师功力深湛可想而知!但西丈禅师也因为是尽力而为,所以一退下闲云峰,便自咯血受伤!
却说金昂将对着那怪人,呆了片刻,又道:“如此说来,刚才那令人心悸的异声,是你所发出来的了?”
那怪人却不回答,一双幽光闪闪的眼睛不住地打量着金昂霄,金昂霄又被他看得遍体生寒,他正待托词离去间,突然之际,也不知怎地一来,那怪人竟已到了他的身前!
那怪人之来到他的身前,事情实是一点儿迹象也没有,快到了不可思议,金昂霄猛地一怔,连忙待要后退之际,那怪人一伸手,已经搭住了金昂霄的右肩!
那怪人五指,如同钢爪一样,一搭中了金昂霄的肩头,金昂霄身子猛地一震,心中大吃了一惊,道:“尊驾意欲何为?”
那怪人一声怪笑,道:“虽然你运气好,得佛门狮子吼功夫之助,能以越过此洞,但是你刚才,未被‘九鬼催魂’异声吓退,算你定力不错,既然你是我隐居以来能应我誓言的第一人,我自然要依照昔年的誓言行事!”
金昂霄这时,和那怪人正面相对,只觉得对方的眼中异光四射,望而心悸,而那怪人的身形虽矮,一双手臂,却又长得出奇,模样实是怪到了极点!
他勉力听完了那怪人所言,心中突然一动。那是“九鬼催魂”四字,令得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人物来之故。然而,等那怪人讲完,他却又是莫名其妙。
因为他既不知自己应了那怪人的什么誓言,也不知道那怪人要怎样对付自己!他正待发问时,忽然觉出肩头上阵剧痛!
原来,本来那怪人只是伸手搭在他肩头之上的,但这时,五指却突然一紧,金昂霄“啊”的一声才出口,整个身子便已被那怪人提了起来。
金昂霄连想挣扎的念头都不曾起,一股大力过处,他整个人,已被托了起来,向那山洞正中直抛了出去,在百忙之中,他只看到那怪人身形如烟,也跟着向前面掠了过来。
转眼之际,那怪人的身子,已跃入了他现身的那个地洞之中。而在这时候,金昂霄的身子,也恰好飞到了地洞之上。只见那怪人伸手虚抓了一抓,金昂霄只觉得-股极大的吸力过处,身不由主向下落去,仍为那怪人抓住了肩头,全身发软,一点儿力道也使不出来,眼前一黑,绿幽幽的光芒,也自不见,只觉得身子在向下沉去,然而,又迅即落地,眼前又是一亮。
他抬头看去才是看出刚才,是在一个径可两尺的圆洞之中落了下来的。而如今,则身在一个三丈见方,高可两丈的石室之中,那石室的四角,都挂着一只金昂霄从来也未曾见过的怪兽头颅。
那怪兽的头,似鹿非鹿,但是却又有着两只极长的长角,在长角之上,也有着叉枝,就和鹿角一样,所不同的是,每一个岔枝的顶端,竟都包有一颗明珠,发出极其皎洁的光辉。
金昂霄向那四只兽头看了儿眼,心中更是奇怪,因为那些明珠,竟像是天生在兽角之中的一样。
那怪人道:“这是明珠兽的兽头,你以前大约未普见过?”
金昂霄不禁由衷地道:“非但未曾见过,连听也未曾听说过!”
那怪人“哈哈”一笑,在一张石椅之上坐了下来,道:“你在我这里,还有许多事,是你以前所从来未曾听过的哩!”
金昂霄听那怪人的口气,像是也有意留自己在这个石室之中,他忙道:“前辈,我有深仇大身,仇人十分厉害,我不能连累你,不如你放我走吧。”那怪人翻了翻眼睛,道:“不行,我当年曾发下誓言,什么人能以在我‘九鬼催魂’异声呼啸之下,穿过这个山洞,便是我的徒弟!”
金昂霄心中暗忖,刚才那么恐怖的异声,又有着这样怪异的一个名字,不消说,这人一定是邪派之中的高手,自己怎能拜他为师?但是,他又怕得罪了他,连山洞都出不得。
他想了一想,道:“前辈厚爱,实是使我汗颜,但我的仇人,实在太是厉害了,我在未遇到前辈之前,曾遇到另一异人,他也想留我,结果我讲出了仇人的名字,便放我离去了!”
那怪人“哼”的一声,道:“是啊,我正怀疑那老不死的怎肯放你离去的,你的仇人是谁?”
金昂霄道:“我的仇人是勾魂帮。”
金昂霄只当自己讲出了“勾魂帮”三个字之后,那怪人一定会追问勾魂帮的来历。怎知那怪人只是怔了一怔,接着便“哈哈”一笑,道:“我当是什么人,原来是勾魂帮!”
这一下,反轮到金昂霄来愕然了,他反问道:“你……你知道勾魂帮吗?”那怪人一笑,道:“自然,我虽身在山腹之中,但和我昔年身在苗疆之际一样,天下之事,我没有一件不知道的!”
金昂霄听得那怪人,提起了他当年“身在苗疆”一事,心中又不禁猛地一动!
“苗龌”、“九鬼催魂”……等等,串连起来,在金昂霄的印象中,却和一个绝顶高人有关。
但是那高人的名字,金昂霄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他忙道:“老前辈如何称呼,可能见告吗?”
那怪人道:“你日后自知,如今,你首先向我行拜师之礼再说!”
金昂霄忙道:“前辈,你只怕不知道勾魂帮的厉富,近两年来……”那怪人一挥手,一股劲风,扑面而至。
那股劲风,令得金昂霄连气都透不过来,自然话说到一半,也不得不停止,只听得那怪人笑道:“多说什么?勾魂帮和咱们是自己人。”
金昂霄的心中,本来已是十分焦急。如今,他听得那怪人忽然讲出了这样的一句话,不由得直跳了起来,失声道:“什么?”
那怪人“格”地一笑,道:“你拜我为师之后,和勾魂帮便是一家人了,有什么冤仇,自然也可以一笔钩消,不再提起!”
那怪人一面说,金昂霄便一面后退,退到了石壁跟前,方始站住。而金昂霄此际,心绪激昂也到了极点!
他俊面涨得通红,吸了一口气,道:“那……那么,你是勾魂帮中的什么人?”
那怪人却是一笑,道:“关于这点,你尽可不必追问。你拜我为师,我自然要将一身武功,倾旗相授,时你也要答砬在艺成之后,为我做一件事。我门规并不甚严,你艺成之后,大可自由行动,不受我约朿……”
那怪人不停地讲着像是金昂霄已答应拜师一样!但是金昂霄却是耳际嗡嘴作响,一个字也未曾听进去,那怪人说到一半,他突然开口道:“你可知道勾魂帮和我有何仇恨?”
那怪人道:“不知道,但无非是杀父伤母而已!”
金昂霄一听,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因为那样深重的仇恨,在那怪人的口中,竟然轻描淡写,像是丝毫不足道一样!金昂霄以极其激动的声音道:“不错,我全家尽皆死在勾魂帮的手中!”
他本来还想讲自己父亲的至交,祁亚峰一家,也死在勾魂帮的手中。伹是他立即想到了祁云已投身勾魂帮中一事来,因此便闭口不言。
那怪人听了,却仍然是无动于衷,道:“小事,你没有死,不是侥幸得很吗?”
金昂霄将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心中实是恨极!
他心中的怒意,一阵一阵地上升,突然之间,一声怒吼,双掌翻飞,一连两掌,向那怪人,疾攻而出!他连人带掌,一齐扑了上去,势子极其急骤!那怪人一见他两掌攻到,初时面现怒容。但电光石火之间,他怒容顿敛,却换上了一副讶异之极的神色!而他的身子,则自始至终,仍然坐在那张石椅之上不动。
只听得“啪啪啪啪”四声响过处,金昂霄所发的两招,每一招皆有两掌,击中那怪人的身上。可是那怪人仍是在石椅之上,端坐不动,而面上的神色也更加显得讶异无比。相反地,金昂霄虽然一口气击中了对方四掌之多,但是他每一掌缶上去,都如击中败木,掌力在片刻之间,便如泥牛人海,不知去向!
当他再想进招时,忽然之间,那怪人身形不动,但是却有一股阴柔之极的大力,反震而出,金昂霄身不由主,一连向后退出了七八步去!
金昂霄这时,已经看出,那怪人的武功之高,自己实是望尘莫及!他呆了一呆,连忙足尖一点,待从那圆洞之中,向外穿了出去。然而,他才跃高了七八尺,那怪人向他伸了伸手,只觉一股极大的吸力过处,竟将他的身子硬生生地由半空之中吸了下来!
金昂霄身子才一落地,那怪人伸手一搭,又已搭在他的肩头之上。而就在此际,只听得一阵厉哺之声,向远而近,迅速地传了过来!
金昂霄一听得那?罄餍ブ闹斜阕砸涣梗∫蛭惶闾觯抢ブ枪椿臧镏魉3且簿褪撬担椿臧镏饕丫挝沧返搅耍〗鸢合霰净勾孀盘由模墒蔷菅矍暗那樾慰蠢矗凳窃倌烟由炝耍?br />
他心中长叹一声,自分必死,反倒镇定了许多。只听得那怪人道:“追你的是什么人?”
金昂霄冷冷地道:“就是勾魂帮主。”
就这两句话功夫,勾魂帮主的厉哺声,已自远而近,来到了近前,只明得那怪人突然发出了三下短啸声来。那三下短晡声,却是极其悦耳,像是鸟儿婉啭而啼一样。
短啸声一发,勾魂帮主的厉哺声陡地停止。紧接着,只见眼前人影一晃,一个人已自天而降。
金昂霄定睛看时,只见来人,头戴青铜面具,正是勾魂帮主。
勾魂帮主一跃了进来,冷电似的目光,先向金昂霄看了一眼,像是一怔。尖声道:“原来是你!”因为勾魂帮主并不知混了进来的是什么人,直到这时。才知是金昂霄。
金昂霄早已豁了出去,只是冷笑一声。
勾魂帮主又转过身来,双眼定在那怪人的身上。
那怪人也是目光灼灼,望定了勾魂帮主。
看他们两人的情形,像是初次见面一样!
金昂霄心中不禁大是奇怪起来,刚才那怪人说他和勾魂帮主是自己人那么,似乎不应该未曾见过勾魂帮主的!
见勾魂帮主和那怪人,对立时视,好一会儿,才听得勾魂帮主道:“伯……你是我的母亲?”
这句话,一传人金昂霄的耳中,金昂霄儿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背一,那怪人男女莫辨,金昂霄从来也未曾想到那怪人是一个老妇人。二来勾魂帮主和那怪人,分明是初次会见,何以那怪人竟会是他的母亲?这事竹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只听得那怪人道:“正是,你是大女吗?”
勾魂帮主仍是尖声道:“妈,你还丨己得女儿!”
这一问一答,听在金昂霄的耳中,更是令得他啼笑皆非,因为弄来弄去敢情近年来,令得武林中人,谈虎色变的勾魂帮帮主也是女子!
那怪人长叹一声,道:“当然记得,我与你们分手,一十九年,大女,你敝得不错,但是你武功既有成就,我的留言,你竟不替我做到吗?”
勾魂帮主道:“大哥已动身去了。”
那怪人“嗯”的一声,回过头来,对金昂霄道:“刚才我说勾魂帮主是自己人,你还有不信之意,如今你该相信了吧!”
金昂霄在这时候,实是不知说什么才好!
那怪人又道:“大女,这娃儿侥幸能通过我九鬼催魂之声,已是我的弟子,勾魂帮和他之间的仇恨,不必再多说了,如何?”
勾魂帮主道:“这个……”
那怪人面色一沉,道:“大女,你如今作了一帮之主,名震武林,难道连生身之母的话,都不想听了吗?你如果以为自己武功已天下无敌的话,那么,你不妨向我攻上三招!”
勾魂帮主道:“此人屡次与勾魂帮作对,实是非除不可!”
那怪人道:“不错,你为一帮之主,帮中事我本不应来多管,但这个人,无论如何要留下来,你大哥辨不成,你辨不成,你妹妹辨不成的事,他可能为我辨成功,也说不定的!”
勾魂帮主仍然不肯答应,道:“仍是不便。”
那怪人一声冷笑,道:“好,大女,我听得闲云峰匕,有两个极熟的声音传来,听来像是昔年追随我和你爹的星宿海双怪,是也不是?”
勾魂帮主道:“正是他们两人。”
这时候,金昂霄却不免吃惊起来!因为,那“星宿海双怪”,原是邪派之中,数一数二的厉害人物!
这两人武功极高,而且自成一家。这两人,并不多履足中原,但是中原黑白两道武林中人,一听得“星宿海双怪”之名,却也是避之唯恐不迭,不愿意去招惹他们。
金昂霄本是武林世家,自然听得许多人说起过星宿海双怪的行径,更知道两人在一次经过中原,远赴苗疆,一路之上,连败九派三门,六十四名高手,声名更噪,但他们到了苗疆之后却便没有了下落。
开始儿年,武林中人还只当他们在苗疆留恋,一直到十余年后,仍然未曾听得他们的任何信息,武林中人才以为他们死在苗疆了!
这件事,到如今已有数十年之久!但是,如果星宿海双二怪,却又出现在武林之中,而且就是金蝶公公和银蜈婆婆两人!
早在万梅千竹谷中,金昂霄便知金蜈公公和银蜈婆婆两人,不是等闲人物,但是却无论如何未曾料到,他们会是星宿海双怪!
这一件事,已经够令得金昂霄吃惊的了。然而,金昂霄心中更其惊异的是,以星宿海双怪这样,邪派之中,顶儿尖儿的人物,尚且在昔年,曾追随那怪人,那么,眼前这个怪人,究竟是何等样人,自己实是难以想象!
当下,他木然地站在一旁,一声难出。只听得那怪人续道:“好,那我问你,你自度武功,比这两人如何?”
勾魂帮主一声冷笑,道:“自然在他们之上!”
那怪人阴森森的面上,也现出了一丝怪异之色,顿了一顿,道:“如此钱来,你们三人,已各自幵启了那三间密室了?”
勾魂帮主道:“正是,那已是十余年前之事了!”
那怪人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大女,你对于我是你母亲一事,可窄疑问?”
勾魂帮主道:“没有疑问,家中图像画得十分分明,我记得的,而且,伯留画说如果母女能以重见,则见面必有三下短啸之声,刚才我已听到了。”那怪人沉吟一下,道:“大女,我知道与你们分手多年,你们心中对父开的感情,一定十分淡薄,也难怪我的要求,你不肯答应,但为母的一向没窄机会教你如何做人,趁这个机会,却要说上几句,做人需要见机,绝不可自以为无人能敌!”
勾魂帮主的声音,变得十分冷峻,道:“你的意思是,我如果和你紧持去,便会吃亏?”
那怪人缓缓点头,道:“对了。”
勾魂帮主沉声道:“我虽然要叫你一声母亲,但是自从出世以来,我们;乎没有见过面,这母女之间,自是无甚感情。”
那怪人道:“这我已说过了。”
勾魂帮主道:“你和父亲,何以在此隐居,我也不甚了了,但我在武和中,组勾魂帮,已享有极高声威,此人危险之极,非除不可!”
那怪人“嗤”的吸了一口气,道:“好,那你的意思如何呢?”
勾魂帮主道:“母女之间,免伤和气,不如这样……”她才讲到此处,子陡地一转。
在一转之际,右臂扬起,五指如钩,已经一齐向洞壁抓出。
她那一抓,去势极其凌厉,抓在石壁之上,只听得“嗤嗤”之声不绝石屑簌簌而下,竟出现了五道长约两尺的凹痕!而勾魂帮主在向上抓出之际头上白气隐冒,显见她内力发挥,也到了极致!
金昂霄一见这等情形,心中不禁大觉灰心!因为勾魂帮主的武功,如出之高,他就算这次能够脱逃,又有非常的际遇,但是,要使&己的武功,请过勾魂帮主,那又谈何容易?
若有人向他说,一辈子也报不了深仇大恨,他也不会以为奇怪的事!多:见勾魂帮主一在石壁之上,抓出了五道抓痕之后,立即一声佼笑,身形闪动,向后退出了三步,道:“这功夫,如何,尚堪将这人带走吗?”
那怪人精光闪闪的一对眼睛,向石壁之上,望了半晌,口中才“啧”的一声,道:“你年纪尚轻,便能有这等功力,也确难得,我深信普天之下,能以一抓之力,而令得石上出现抓痕的,也没有人可以深得过你了!”
勾魂帮主道:“如此说来,我可将此人带走了?”
那怪人却又道:“不!”
勾魂帮主的声音,已是十分不快,道:“为什么?”
那怪人一笑,道:“大女,我说已没有人能抓得比你更深,那自然也包括我在内,只不过我虽然一抓抓出,只能和你一样深,但其中高下仍有分判,不信你看……”她一面在讲话,一面便向石壁走去。
她来到了勾魂帮主刚才抓出的五条抓痕之旁,一面仍在说话,一面则轻描淡写的向石壁之上,抓了出去。
在抓上去之际,她口中仍不停口,简直像若无其事一样!
在她讲到“你看”之际,那一抓已抓到了一半。而她一个“看”字才出口,石屑纷堕,略顿了一顿,石壁上又出现了五道抓痕,那五道抓痕,确是和勾魂帮主抓出的,一样深,一样长。但是在那片刻之间,不但金昂霄呆住了,连勾魂帮主也为之呆住了!
刚才,勾魂帮主的那一抓,已经是武学之中,几近颠峰之举,惊心动魄,叹为观止。可是此际,那怪人的一抓,确乎尚在勾魂帮主之上!因为勾魂帮主在一抓抓出之际,声势猛烈,白气隐冒,一望而知,是全力以赴,内力发挥,已到了极顶的地步,但是那怪人却是轻描淡写,若无其事,神色不变,谈笑之间,便已完成了!这其间,高下立判,实是不容强辩!
当下,山洞之中,静了好一会儿,才听得那怪人道:“大女,如何?”勾魂帮主尴尬一笑,道:“妈,若是你要与女儿为难,女儿在武林之中,只怕没有立足之地了!”
那怪人道:“傻丫头,妈怎会与你为难?”
勾魂帮主向金昂霄一指,道:“你不肯将此人由我带走,便是与我为难。”那怪人叹了一口气,道:“大女,我保证此人,将来技艺无论到任何地步,都不准他与你作对,他与你作对的话,我&会对付他!”
勾魂帮主忽然一笑,道:“那倒不用,我要对付他,还有的是办法,妈你要留他,便只管留住他好了!”
那怪人道:“这才是乖女哩!”
她们母女两人,以前的对话之中,充满广敌意,直到这两句,方始有点儿感情。
勾魂帮主又道:“妈,分手了那么多年,你难道不想看一看女儿长成了什么样了吗?”
那怪人道:“当然想!”
勾魂帮主伸手向金昂霄一指,道:“他……”
那怪人笑道:“我知道!”
她一言甫毕,突然伸手,一指向金昂霄点到!
金昂霄离她,足有丈许远近,未见那怪人身形展动,金昂宁心中,也全然不防,怎知那怪人凌空一点,一缕指风,带起极其劲疾的破空之声,挟起强劲已极的力道,向金昂霄的肩头直撞了过来!
金昂霄吃了一惊,想要侧身以避,却已慢了一步,只觉得“肩井穴”上,陡地一麻,仰天一跤,已跌倒在地,他跌倒在地之际,那股力道,仍然未衰,将他的身子,推得打了半个滚,令得他面对着洞壁,躺在地上,一动也动弹不得。
金昂霄心知那是勾魂帮主不令他看到真面目之故,他心中十分愤懑,只听得“当”的一声响,想是青铜面具落地之声。
又听得那怪人“啊”的一声响,道:“大女,原来你出落得这样美丽,和你妈当年可以说一模一样。”
金昂霄听了,心中几平笑出声来。因为那怪人的容貌,十分谲异诡怪,她女儿如果像她的话,一定是尊范不堪就教,如何称得上了“美丽”两字?金昂霄心中想着,但他却实是十分希望可以看到勾魂帮主的真面目。因为勾魂帮主是杀他一家的仇人,这一段深仇,是无论如何不能不报的!
他竭力地转动着眼珠,想能够看到勾魂帮主。但是他身子面壁而卧,又不能动弹,想要达到这一目的,实是比登天还难,好不容易,眼睛生疼,用尽了气力,才能看到洞顶,但因为眼珠是硬转过去的,也看不十分真切。金昂宵心中叹了一口气,又转回眼珠来,然而,就在他转冋眼珠来的时候,他双眼突然停住在一件物事上!
那是他才一进石室来,便自看到挂在角落的兽头。那兽头的角尖上,含着一颗明珠,而兽眼则是黑色的琉璃所制成的。
这时候,他在黑晶晶的球形兽眼之中,看到了那怪人和勾魂帮主两人的缩影!
那兽头中所镶的眼珠,只不过径可寸许,勾魂帮主和那怪人两人的缩影,自然也小到了极点,尚不及小指那么大,但因为那眼珠所用的琉璃,极其晶莹,是以才人影虽小,却是十清晰。
金昂霄用尽自力看去,只看到面对着自己的,乃是那个怪人,而勾魂帮主,却只是背对着自己。金昂霄只见到勾魂帮主,梳着一个高髻,果然是一个女子,只不过她戴着青铜头罩,所以便辨不出她是女子而已。但是,因为勾魂帮主背向着他,他却仍看不清勾魂帮主的脸面。只听得那怪人道:“大女,你这身武功,确是极高极高了,但也不是没有人敌得过你,你还要防几个人。”
勾魂帮主道:“防哪几个人?”
那怪人道:“如果你遇到一个跛脚断手的化子,便要小心。还有,若是你远游西域,要防密宗高僧源多意。若是经过河南伏牛山,则见到山中有一面腥红色小旗的话,不妨避开些。还有,千佛寺百丈禅师,不可招惹,再有便是你不必到苗疆去了!”
那怪人一路讲着,勾魂帮主便一路答应。而那怪人的一番话,不但勾魂帮主用心细听,连金昂霄也牢牢地记在心中。虽然那怪人所说,要勾魂帮主不可轻惹的那几个人,除了“千佛寺百丈禅师”之外,其余儿个人,金昂霄一个也未曾听说过。但金昂霄却知道,那几个人,一定是武功还在勾魂帮主之上,或是至少和勾魂帮主武功相若的异人,所以他牢牢记在心中。
他一面说,一面仍是目不转睛地望住了那兽眼,希望勾魂帮主转过身来。但勾魂帮主却只是木然而立,并不动弹。只听得她道:“这几个人,可是武功全在我之上吗?”
那怪人道:“也未必是这个意思,总之不要多树强敌便是。”
勾魂帮主却是一笑,道:“妈,女儿的看法却和你不同。”
那怪人一怔,道:“怎么不同?”
勾魂帮主道:“明知是强敌,围而歼之,岂不是一劳永逸了吗?”
那怪人呆了半晌,道:“你准备先找谁下手?”
勾魂帮主道:“千佛寺。”
金昂霄一听此言,心中“评”地一跳!
他自然知道,勾魂帮主既然讲出了这样的话来,那就是说,她即将率领勾魂帮帮众,去和千佛寺为难了,这乃是武林之中大到不能再大的事情,而千佛寺可能还不知道!
金昂宵一想及此,心中不禁焦急之极!
他觉得自己有责任将这个消息传给千佛寺知道,而不致于使千佛寺猝然无防,为勾魂帮所趁!
他心中殚智竭力,在思索着有什么法子,可以离开这间地室,前去通风报信,一时人了神,忘了去看那兽眼中的人影。忽然之间,又听得“铮”的一声响,他心中吃了一惊,连忙定睛看去。只见勾魂帮主已将青铜面具,取在手中,向头上套:下去,已经遮没,大半个脸,只有下唇和下颔,还可以看得到。
金昂霄用尽自力看去,在电光石火之间,勾魂帮主的面部,已全为青铜罩遮住。
在那么短的时间中,即使是面对面看,也未必看得清楚,何况金昂霄只是看到一个高不盈寸的缩影,实是绝对难以认得出那是何等样人来。但是,就在那一瞥之间,金昂霄却看到勾魂帮主肤色赛雪,樱唇一点,的确是一个美人胚子,而不像自己想象的丑怪不堪!
当下,只听得那怪人道:“也好,你要先攻下千佛寺,我可以给你一件东西,大是有用,你可以稳和胜券!”
金昂霄勉力看去,只见那怪人一个转身,在一只石箱中找了一回,找出了一轴画来,递给了勾魂帮主道:“你打开一看便可明白了!”
勾魂帮主接了过来,那怪人又道:“你过来的时候,你父亲不曾与你为难吗?”
勾魂帮主说道:“没有,他只是呆呆地坐着,也不曾与我招呼,我经过之际,他长叹了一声。”
金昂霄听到此处,心中又不禁“啊”的一声。
他这才知道,敢情坐在水潭边上的那老者,竟是勾魂帮主之父!
那怪人道:“你父亲为人十分古板,他在你来时,大约心中有心事,所以未曾理你,出去之际,知道了你的行径,不免麻烦,你还是向前去,再绕道回到闲云峰顶上去吧!”
勾魂帮主答应了一声,道:“是!”
她这里“是”字才出口,金昂霄便觉得满室风生,而同时,一股力道袭来,他脉络顿活,立即一跃而起。当他跃起之际,石室之中,早已没有勾魂帮主的踪迹。
金昂霄心中暗忖,那怪人不知要如何对付自己,他昂然而立,并不言语。那怪人一笑,道:“小娃子,刚才我已救了你一命,你难道不谢我吗?”金昂霄一声冷笑,道:“你是我仇人之母,我谢你作甚?”
那怪人道:“小娃子,我要劝你一句话,‘仇人’两字,切莫再挂在门中,今生今世,你想要报仇,只怕是没有希望的了!”
金昂霄自己的心中,也早已有这样的想法了!但是,这样的话,出诸那怪人之口,他却是绝不愿在口上服输!
那怪人向石壁之上的两道抓痕一指,道:“你自己看,你何时可以练到这等地步。而到你的武功到这一步之际,人家难道会没有进步?”
金昂霄听了,默然不语,好一会儿,才又道:“那也未必没有办法可以胜过她。”
那怪人道:“什么办法呢?”
金昂霄心中猛地一动,道:“巨灵神掌!”
那怪人一听得“巨灵神掌”四字,不由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他那突如其来的举动,倒将金昂霄吓了一跳!
那怪人一跳之后,也像是自知失态,立即又坐了下来,尖声道:“巨灵神掌?你对巨灵神掌,知道些什么,敢以口出如此大言?”
金昂霄本来想说,自己学会了两式巨灵神掌功夫的,但是他一见那怪人的神态,如此紧张,便忍丫下来,道:“我什么也不知,只知道武林中传说,若会九式巨灵神掌功夫,便可天下无敌了!”
那怪人一声冷笑,道:“不错,武林之中,以前确是有这样的说法,但这已是过去的事了。其他武功,在不断进步,九式巨灵神掌,何足称雄天下?”金昂霄本来,因为已学会了两式巨灵神掌功夫,他的确是将报仇雪恨的希望寄托在巨灵神掌之上。如今,他听得那怪人如此说法,不禁一怔,道:“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怪人道:“多少年来,武林中人在研究武学之际,莫不以能够胜过巨灵神掌,破解巨灵神掌为最高的目的!”
金昂霄道:“那是妄想而已!”
那怪人“哈哈”一笑,道:“你错了,并世之间,至少已有三人,多年心血已经有了破解巨灵神掌之法!”
金昂霄听了,更其吃惊,道:“谁?”
那怪人道:“一个,是五台山绝顶,一间茅寮之中的一个无名苦行僧,我多年以前,上五台上之际,他已想出了破解巨灵神掌中三式之法。”
金昂霄略松了一口气,道:“三式而已!”
那怪人又道:“你在未遇到我之前,见到的那老头子,他也想出了破解巨灵神掌三式的方法,至于我嘛,历年来苦苦思索,已得了破解六式巨灵神掌的办法。也就是说,即使你学会了十二式巨灵神掌,我们三人连手,你也不是敌手。九式巨灵神掌,便足横天下的日子,早已过去了!”
金昂霄听了,不禁则声不得!
他心中虽未灰心,但是他知道,本来自己报仇的希望,已是十分渺小,这一来,只怕更其渺茫了!
那怪人望着他一笑,道:“你有心要学会巨灵神掌,其志可嘉,但你如果要学巨灵掌的话,更其应该听我的话,为我做事!”
金昂霄听了,心中不禁一动。
他已知的两处,藏有巨灵神掌绝顶武功的地方,一处是千竹万梅谷之上的顶峰,另一处,则是“永夜洞”之中。而这两处地方,金昂霄都曾经到过了。
他如今学会的两式巨灵神掌,也是自这两处地方学来的。而根据他的记忆,这两处地方的大石手掌合在一起,也只是四式巨灵神掌而已!
据传说,巨灵神掌,共有九九八十一式之多,其余的数十式,当然仍散于各地,未能发现,这怪人和她的丈夫,既然化了多年心血,研究出了破解九式巨灵神掌的法子,那么,他们两夫妇,至少要会使九式巨灵神掌才行。因为,你若是不会使巨灵神掌功夫,又何以能研究出破解的方法来?
如今,那怪人又如此说法,可知她一定掌握有九式巨灵神掌的秘密。
照她来说,如今,会上十二式巨灵神掌,仍不能称武功第一,那么,会上十二式或是更多,一定可以称雄于天下了。
自己如今,已经学会了两式。如果再加上九式的话,便是十一式。而永夜洞和万梅谷顶的大石手掌,所显示的招数,可能是四式,或者更多,那么,也就是说,如果拼起来,自己足可掌握十二式以上!
他一想及此,心头又陡地生出了新的希望!
当下他忙问道:“你如此说法,是什么意思?”
那怪人道:“你也是聪明人,我和老头子,既然一个研究出了破解巨灵神掌三式之法,一个研究出了破解六式之法,当然,那九式巨灵神掌,我们是了如指掌的!”
金昂霄一听自己所料不错,心头更是评评乱跳,但是他却道:“那关我行么事,你难道肯将那九式巨灵神掌,授给我吗?”
那怪人道:“自然不肯!”
本来,金昂霄在讲出那一句话的时候,心中还存了一线的希望,暗忖如果那怪人,肯授自己以九式巨灵神掌的话,自己也不妨在此久住下去。但是他一听得那怪人如此说法,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大失所望。
那怪人想是看出了他面上沮丧的神情,冷笑一声,道:“原来你真的对户灵神掌,一无所知,巨灵神掌,岂是他人能够教得会的吗?”
金昂常不禁一怔,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怪人道:“我详细和你说一说如何?”
金昂霄忙道:“好!好!”
那怪人向一张石椅一指,道:“你且坐下\听我详说。”
金昂霄只觉得那怪人话一说完,便有一股大力倏然而来,将他的身子捐得不自由自主,向那张石椅之上,坐了下去!
那怪人道:“巨灵神掌,究竟有多少招数,武林中传说不一,有的说是三十六招,有的说四十五招,有的说七十二招,最少的,有人说只有十八招那是因为历年来,从来也没有人将之学全之故!”
那怪人一开头,只讲了那几句话,金昂霄便已经听得人神了。因为,一门武功,究竟有多少招数,竟也无人弄得明白,由此可见这门武学之奇妙了。他问道:“那么,究竟有多少招呢?”
那怪人道:“据我所知,这只有三个人知道,我与你说了,便是有四个人知道了。巨灵神掌,乃是极九之数,共有八十一招!”
金昂霄道:“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那怪人道:“这一点,你如果肯听我的话,日后自知。”
金昂霄见她不说,便也不再问下去。
那怪人续道:“这八十一招巨灵神掌,散处于天下各地,每九招成为一组,可是每一组,又必分在两个不同的地方,你可能在昆仑绝顶,发现了一组巨灵神掌的秘奥,但是却毫无用处,因为那只不过是一组中的一半而已,一定要找到了另一半,相配合起来,方始能够弄得懂,而那另一半,可能在南疆,可能是东海!你明白了吗?”
金昂霄点了点头,道:“我明白。”
他的确是明白了。因为,他已有过亲身的经历。
永夜洞中,和千竹万梅谷顶上的大石手掌,要配合在一起,才能够明白其中的奥妙,那显然是九组巨灵神掌中的一组。但是金昂霄心中,又不免暗自生疑。因为,那两处地方的许多大石手掌,即使一齐凑合起来,也不像是包含了九招之多。
当时,他也想不通这个问题,只是略想了一想,便不再深究。
那怪人又道:“而且,巨灵神掌的秘奥,究竟留在什么地方,却也是毫无定规。有的,可能刻在一株千年老树的树身上,有的,可能刻在绝崖峭壁之上,为世上为所知的,只有三组。”
金昂霄忙道:“那三组,是留在什么地方的?”
那怪人道:“这也是武林中的传说而已。首九招的一组,相传是织在两幅以天蚕丝织成的白绢之中的……”那怪人才讲到这里,金昂霄的面色,便陡地为之一变,变得青黄不定!
那怪人道:“怎么啦?你有什么心事?”
金昂霄忙道:“没有什么,没有什么。”但在实则上,金昂霄的心中,确是心绪卜分激动!因为,他一听得那怪人提起,首九招巨灵掌的秘奥,乃是被织在“两幅天蚕丝织成的白绢之中……”的那句话时,他心头不禁评然而动!
他立即想起,在宜昌,无形金环岳期家中,逃生之际,一幻神尼曾交给自己一个包袱,包中别无他物,就是一幅素绢!而这幅素绢,如今还在自己的怀中!
他又立即想起,当自己初遇虎魔范吼之际,勾魂帮主曾将一样东西给范吼看,利诱范吼加入勾魂帮,而那东西,当时曾令得他莫名其妙,那东西,也是一幅素净的白绢!
金昂霄直到此际,才知道一幻神尼,在自己难以幸免之际,交给自己的东西竟是关系如此重大!但是,他却又立即苦笑了起来!因为,那一组巨灵神掌,既然要两幅内绢合了起来,方能明白其中秘奥,如今一幅虽在自己身上,另一幅却归勾魂帮主所有,岂不是等于没有!
金昂霄心中心念电转,但是他面上却竭力装着若无其事,道:“两幅白绢?那么,另有两组,在什么地方啊?”
那怪人像是知道金昂霄心中有什么事情隐瞒着她一样,自光锐厉,直视着他,直望得金昂霄如坐针毡,好一会儿,那怪人才道:“还有一组,相传乃是石刻成的老大手掌,世人只知有一半,是在一个唤着‘永夜洞’的山洞之中,另一半却不知所在。”
第二十回 地狱之洞
金昂霄心中暗忖,另一半何在,至少有三人知道,那便是自己和崔玉环、崔玉玲姊妹。
他这时候,当然不会将这事讲给那怪人听,只是问道:“还有一组呢?”那怪人道:“还有一组,是我和老头子无意中发现的,苗疆蛮荒之地,有一处地方,叫着野人岭,那野人岭上,有一道其大无比的瀑布,但是这道瀑布,每年必有一自,忽然水干,瀑布也不知去向,那时,在峭壁上,便刻有九招巨灵神掌的秘奥金昂霄听得心头抨怦乱跳,因为虽然两幅白绢中有一幅在勾魂帮主手中,但如果自己知道了那瀑布之下藏有巨灵神掌秘奥的话,那么,为世上所知的三组巨灵神掌秘地,自己便全知道了!
金昂霄忙道:“这是那一组的一半,其另一半呢,又在什么地方?”
那怪人突然一笑,摇了摇头,道:“我不说。”
金昂霄“哼”的一声,道:“谁希罕你说?”
他口中虽然如此说法,但是心中却十分失望。
那怪人又道:“你不必心急,我不说,你也能知道的。”
金昂霄道:“莫非我走遍天下去寻找吗?”
那怪人道:“不必,只要你到了苗骢野人岭,在那瀑布消失的这一天,站在那峭壁之前,那你不但可以看到峭壁上所留的巨灵神掌的秘奥,而且,另一半在什么地方,你也可以知道了。”
金昂霄听了,心中又不禁高兴。但是他一想,如今身在山腹之中,还谈什么苗疆野人岭?
他冷冷地道:“你岂肯放我出去?多谈何益?”
那怪人一听,“哈哈”一笑,道:“小娃子,我非但可以放你出去,而且,又要你立即前往苗疆野人岭去,为我做一件事!”
金昴霄一听,心中不由得惊喜交集!
他喜的是,自己到了苗疆野人岭,如果真如那怪人所说,能够得到一组巨灵神掌秘奥的话,那么,再加上自己已知的另一组,岂不是已有两组巨灵神掌,一十八式,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但是他同时,心屮却也惊疑不定!那是因为,那怪人的武功如此之高,但是却也有事情要托自己去办,这事情的难办,也是可想而知。再加上,那怪人的身份,如此神秘,连武林中人,谈虎色变的勾魂帮主,也是她的女儿,若所办之事,于她大是有利的话,只怕会牵涉到整个武林的运命!
当下,他想了一想,道:“你又在说笑了,你即使自己不便去办事,你女儿的武功那么高,什么事办不到,何必来求我这个外人?”
那怪人听了,忽然叹了一口气。只见她站了起来,在室内来问踱了半晌,才道:“你不明白,我有一子二女,听大女说,我儿子已赴苗疆去了,怛是我却怕他办不成事。至于两个女儿,二女我未曾再见,大女的情形,你刚才已看到了,她如何肯为我舍命办事?”
金昂霄听得“舍命办事”四字,心中又是一动。
他忙道:“那也不对啊,令郎的武功一定在我之上,他办不到,何以我办得到?”
那怪人道:“我离开儿子之际,儿子已经七岁,知子莫若母,我自然知道自己的儿子,如今武功之高,高你十倍,但智慧胆气,却又只及你十一!”金昂霄心中又想了片刻,暗忖自己如果答应了她,当然不能负信,如果事情只是和她一人有关,不妨替她去冒一次险。因为虽然是替她冒险,于自己也大有好处。一则,可以离开这里,二则,可以得窥那--组巨灵神掌的秘奥!闵此,他便问道:“不知你要我去做的是什么事?”
那怪人道:“其实,也非常简单。在那野人岭上,有一个如同枯井一样直上直下的山洞,当地生苗,称之为地岳洞。你到洞下,为我……”
她只讲到此处,却突然住口。
金昂霄忙道:“怎么样,为你做什么?”
那怪人道:“你又不答应我,我为什么要将其中细节讲给你听。”
金昂霄听了,不禁愕然!他正是想听听那怪人要他做什么事,才决定去不去的,但是如今,那怪人却又偏要他答应了才肯说!
金昂霄心中,心念电转。
他已经有点儿明白,那怪人要他去做的事,一定足难到了极点,可能,还悖于人情之常,所以她才不肯痛快地将事情就此讲了出来!而那怪人又一定已看穿自己,是个言出必践之人,所以又一定坚持要自己先答应了,她对肯将事实的详细情形讲出来!
金昂霄这时候,心情实是矛盾之极!
一方面,他知道那怪人的所托,可能对自己大大地不利;但另一方面,如果答应了那怪人的要求,他却可以离开这里,不但可以离开这里,还可匕得窥一组巨灵神掌的秘奥!
他好半晌默然不语。
那怪人也不催促他,只是以一双令人望而心悸的眼睛,注定在金昂霄的身上。
金昂霄在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道:“如果我不答应你呢?”
那怪人沉声道:“你不答应我,我也出不了这儿,你就在此地陪我吧!”那怪人所说的话,虽然并没有仆么威胁的意味在内,但却是等于说,如果你不答应的话,那么除非我死了,否则别想离开这里!
金昂霄一声长笑,道:“阁下武功如此之高,我在这里长住,也可获益不少。”
那怪人冷笑道:“你既然不能为我所用,我当立即可以使你知我手段的残忍!”
那怪人的这几句话,讲得阴森冷峻之极!
金昂霄是具有何等胆色之人,听了之后,心中也不禁起了一阵异样的寒意!
他又想了片刻,道:“此去野人岭,迢迢万里,而勾魂帮众,万里追踪,唯恐我不死,就算我答应你,也无法到达苗疆野人岭的!”
那怪人道:“你放心,若是你答应了,我-定有法子,令你平安到达。”金昂霄又问道:“是否一到那里,只要碰上那瀑布消失的一天,便可以见到那一组巨灵神掌的秘奥了?”
那怪人点头道:“不错,那瀑布,每年在十月廿七消失,距今还有三个月,若你一路上没有什么意外,赶到野人岭,还可以赶得及。”
金昂霄心头怦怦乱跳!因为这时候,他是否答应那怪人的要求,实是有关他终生的大事!
好一会儿,他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好,我答应你了!”
出乎他意料之外,那怪人面上,却并没有什么欣然之色,面色仍是那么阴沉可怖,道:“你发下一个毒蜇来。”
金昂宵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既答应了你,又何用起誓?”那怪人道:“反正你必定做到,又何怕起晳?”
金昂霄道:“好,我金昂霄,今日答应阁下的委托,若不做到,五雷轰顶,万马践尸!”
那怪人听金昂霄发了这样的一个重蜇,面上方始露出了一丝阴恻恻的微笑来,突然伸手,在金昂霄的肩头轻轻地拍了一下。
她这一个动作,好像是表示她对金吊霄的亲热。但金昂霄对眼前这个身份武功,神秘到极点的怪人,一直存着极大的戒心。
当那怪人伸手向他肩头上扣来之际,他想要侧身避了开去的,可是,还是没有避开。而当那怪人伸手拍了上来之际,金昂霄只觉得肩头之上,忽然传来了一阵麻痒已极的感觉!
那一阵感觉,虽然一闪即逝,但也已令得金昂霄吃了一惊,道:“这……这算什么?”
那怪人一笑,道:“没有什么,你虽然起了誓,但到时未必有五雷齐下,万马驰过,我只不过作了点预防,防你到时失信而已!”
金昂霄并不是傻瓜,一听得那怪人如此说法,便已知道那怪人在刚才那一拍之间,已经做下了什么手脚,他心中不禁大怒,立时便要发作!可是,他继而一想,心中暗忖,反正自己既已答应了那怪人的事,一定要做到的,那怪人总不致于心狠手辣到事情做完之后,仍将自己除去的地步?
他心中一面想,一面望着那怪人……那怪人竟像是已知他的心意?样,道:“你放心,如果你为我办完了事,那实是子女不如你亲,绝不会再加害你的了,我这人虽然恶名满天下,但却也言出必践!”
金昂霄听得“恶名满天下”五字之际,心屮猛地一动,突然想起一个人来,背脊之上沁出了冷汗,凉森森地像是有两条蜈蚣在爬行一样。
他心中随即对自己道:“不!不!不是这个人,这个人,不是早已说死了吗?”他心中自己开导自己,但是骇然之意,仍不免与时倶增。他心中害怕,甚至未能开口问上一问那怪人,是否他疑心的那个人。
只见那怪人面色突然一沉,道:“我说的话,你仔细记住了!”
金昂霄心知那怪人要说出她要自己做的事了,连忙摒除杂念,用心谪听。只听得那怪人道:“你到了野人岭,便一定可以轻而易举发现那个地岳洞了,到时,你必需找上十个苗人,以野藤为你编一条长八十九丈的绳索,将你缒了下去!”
金昂霄听了,心中暗自吃惊,道:“原来那个洞,如此之深?”
那怪人“哼”的一声,道:“差得远哩,那洞有多深,绝没有人知道,你下缒八十九丈,只怕连一小半还未到哩!”
金昂霄道:“那我岂不是变得吊在半空中了?”
那怪人道:“是。”
金昂霄道:“那么,我要代你做什么呢?”
那怪人默然半晌,金昂霄的心头,也大是紧张。
好一会儿,才听得那怪人道:“你虽然吊在半空之中,但是你一定可以看到,在那个地岳洞的洞壁之中,有一个凹进去两尺许,如同神龛似的地方,就在那地方,有一个人坐着。”
金昂霄越听越奇,道:“那……那是什么人?”
那怪人道:“你不用管,那人,眇一目,断一臂,刖一腿,去一耳,凡是人身上有两件的器官,他必定少了一件!”
金昂霄听了,又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那怪人又道:“以下的话,你记住了!”
金昂霄道:“你只管说好了。”
那怪人道:“这怪人见了你,必定问你前来作甚,你就对他简简单单地说两个字,道:‘拿来!’那么他便知你是我派来的了,他便会问你道:‘你能和我一样吗?’你便答他:‘能。’只要三个字便够了。”
金昂霄仍是不明白她的意思,道:“什么叫‘你能和我一样吗?我又怎知能不能?”
那怪人沉卢道:“你能的。”
金昂霄道:“我还是不明白。”
那怪人道:“很简单,那人问你能不能和他一样,便是问你,能不能和他一样眇、断臂、刖腿,去耳……”
金昂霄把不住全身发起震来,连声音也在微微发抖,道:“那么……我说……能的话,那……又是什么意思呢?”
那怪人一笑,道:“这更简单了,你一说了‘能’字,便立即以利刃自盲-一目,自削一耳,自断一臂,自刖一腿……”
金昂霄不等那怪人讲完,便已厉声喝道:“胡说!”他实是万万想不到,那怪人的要求,会这样地悖乎情理!而他也更想不到,那怪人的要求,竟会是如此之残忍!
一个人,自己刺肓自己的眼睛,削去自己的耳朵,斩断一臂一腿……这岂是可以想象的事情?
那怪人陡地停了口,隔了一会儿,才听得他道:“一点儿也不是胡说,我讲的每一个字,全是实情,所以,我自己的子女也难以做到,我要来要求你!”
金昂霄厉声道:“世上有谁能为你做到这样的事情?”、那怪人冷电似的两道目光,直视金昂霄,道:“就是你!”
金昂霄失声尖叫道:“我不答应!”
那怪人的声音,仍是十分冷峻,而且还像是有恃无恐一样,道:“你如今说不答应,已经迟了,因为你已经答应了我!”
金昂霄道:“我怎知你要我做的是这种事?”
那怪人道:“失了一腿一臂,又眇了一目,自然不是平常的事,但比起五雷轰顶,万马践尸来又如何?”
那“五雷轰顶,万马践尸”八字,正是金昂霄刚才所发的毒誓。也因为金昂霄万万想不到,那怪人竟会要自己做这样的事,所以,他才会起了那样的毒誓的,如今,那怪人重提这八字,金昂霄不禁哑口无言!
他自然不是真的怕五雷轰顶,万马践尸,而是他乃是一个响当当的汉子,言出必行,向不反悔,刚才一口答应了,如今虽然大有可以不认账的理由,但是他却也感到难以出!
那怪人不住冷笑,金昂霄忽然也是-笑,道:“原来你只是要我死太那怪人道:“谁要你死去?”
金昂霄又是一声长笑,道:“你不妨自己想想,在深洞之中,我以绳索缒在半空,又以利刃,自断手臂,自斩大腿,还能有不死之道吗?”
那怪人的回答,却是十分简单,道:“有!”
金昂霄道:“倒要聆教。”
那怪人道:“只要你这样做了,坐在洞壁的那人,必然会立即替你施治,令你不死,而且,还会自他的背后,取出一样东西来给你,你拿了这样东西,便立即吩咐在上面等你的苗人,将你拉了上去,而你也一刻不耽搁地回到这里来找我!”
金昂霄道:“那是什么东西?”
那怪人道:“你不必管,而且,你绝不能打开来观看!”
金昂霄苦笑道:“阁下不嫌自己的要求,太以不近人情吗?”
那怪人听了,居然叹了一口气。只听得她道:“自然,我是知道这一点的,我刚才和你说的那一番话,我一子二女,尽皆知道,我儿子已赴苗疆,徂我料定他必然临阵退缩,不能为我成事。你为我做到了连我子女也不能做到的事,我能够亏待你吗?这点你尽可放心!”
金昂霄“哈哈哈哈”一阵狂笑,道:“那时候,我成了独臂独腿,眇自单耳的怪物,你即使不亏待我,我又怎样?”
那怪人道:“话不是那么说,多少在武学上有着极高成就的异人,也都有着异相,远的不说,近如百年之前,青海海心岛上的天残、地废两人。还不是各是残肢缺体的异相之人,至于独手丐之名,你想必也曾听过了?他便是跛脚断臂的异人!”
金昂霄其实并未曾听得“独手丐”的名头。但是金昂霄却记得,那怪人在警告勾魂帮主,遇到有几个人,不可轻惹之际,便曾提到过有一个“跛脚独臂的化子”,想来就是独手丐了。
连勾魂帮主的武功,都不可以轻惹其人,由此也可见,残肢缺体,也--样可以在武学之上,达到极高的境界的!
一时之间,金昂霄心念电转,不知想起了多少事情来,他眼前像是浮起了白己成了独臂独腿之后的怪样子,又像是看到崔玉环在望着自己,失声惊呼……一会儿,他又像看到自己虽然成了怪人,却武功奇高,将勾魂帮主打得落花流水……
他紊乱的心绪,好一会儿才稍为静了下来。
只听得他道:“你的目的,似乎只在那人背后取出的那件东西?”
那怪人道:“对了,就是这件东西。”
金昂霄道:“那么,除了自残肢体之外,难道便没有法子了吗?”
那怪人道:“当然有。”‘
金昂霄心中大喜,道:“那么,是什么法子?”
那怪人道:“只要你打得过他,便可以……”她讲到此处,顿了一顿,忽然一笑,道:“如果你打得过他,你也根本可以不必远去野人岭了,因为你也必然可以打得过我和勾魂帮主了!”
金昂霄心中骇然道:“这人的武功和你一样高?”
那怪人道:“只在我之上,不在我之下!”
金昂霄听罢,默然无语!因为,那在洞壁上的人,武功既然如此之高,那么,想要在他背后,夺东西,自然是没有可能之事!
那怪人一伸手,在怀中摸出了一件形如铁尺,黑黝黝的东西来,在石桌上一放,道:“你带了这件东西上路,一路上,当可通行无阻了。”
金昂霄定睛,向那根铁尺似的物事一看,只见那物事,长约尺许,宽可两寸,厚才三四分,拿在手中,只觉得颇为沉重,两面都十分光滑,颜色黑沉沉的,一点也看不出什么怪异之处来。
本来,金昂霄心中,已经想起一个人来,他也想从那怪人取出的东西中,证明那怪人的身份。可是他这个目的,却无法达到,因为他实难从这样的一柄铁尺之中看出任何端悦来。
金昂霄握住了那柄“铁尺”,道:“你刚才在我身上做了什么手脚,给我几曰限期?”
那怪人道:“好聪明的娃儿,不错,刚才我已将一枚毒针,拍人你的体内,若是你在二百十日之内,不能回到这里来的话,那么你身受的痛苦,断腿缺臂来与之比较起来,简直不算一回事了!”
金昂霄“哼”的一声,道:“好,告辞了!”
虽然,那怪人的要求,是如此不合情理,金昂霄心中,万万不愿。但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他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除了答应那怪人的要求之外,他还有什么办法可想?他只希望,自己虽成残废之后,仍能在武学上大有成就!
当勾魂帮在围攻他家中,他眼看父母俱都在勾魂帮众的利刃厂,身首异处,他一身血迹,逃了出来,投奔祁亚峰之际,他便曾经下过决心,无论如何,要为父母报此血海深仇!
如今,答应了那怪人的要求,自己的牺牲之大,实是无可比拟。但如果因此而得窥上乘武功秘奥,因而能报血仇的话,倒也还是值得的。所以,当他抓起了那柄铁尺也似的物事之后,他心中已经决定,到苗疆野人岭去走一遭了!当下,他“告辞了”三字,才一出口,便一个转身,向外走了出去。
那怪人在他身后道:“你可以一直向前走去,出此山腹。”
金昂齐一怔,道:“这样,不是要与勾魂帮主相遇了吗?”
那怪人道:“有我给你的东西在,勾魂帮主不会奈何你的。”
金昂霄答应了一声,他自始至终,不曾再冋过头去,出了那间石室,他身形如飞,一直向前驰出,没有多久,前面已吋见到亮光。
他向着亮光,疾奔了过去,没有多久,便看到前面有一个狭长形的出口。金昂霄侧着身子,从那洞口中挤身而出。
他一出洞口,只见阳光照耀,一时之间,连眼都睁不开来!
好一会儿,才见到四周围的物事,只见已置身于一个风光卜分美丽的山谷之中。那山谷四面,全是耸天峭壁,谷中芳草如茵,繁花似锦,美丽之极,几乎叫人疑心刚才的一切遭遇,全是幻梦!但是,金昂霄怀中,那柄沉甸甸的铁尺却告诉他,刚才的一切,并不是幻梦,而是事实!
他找到了山谷的出口,向前走去,没有多久,便倒了山谷之外。而就在他刚一走到谷外面,忽然听得身旁,传来一个十分尖锐的声音,道:“你也出来了吗?我还是当你不出来哩!”
金昂霄一听得那声音,心中便是陡地一怔。
他立即便认出,那正是勾魂帮主的声音!
他连忙转过身来,只见勾魂帮主,就站在离他丈许远近的地方,头上仍然罩着青铜面具,两道自光,凌厉之极!
金昂霄眼看自己的仇人,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心中又惊又怒!他惊的是,这时,自己还不是他的敌手,敁然难以报仇,怒的是自己和她之间,有着这样的深仇,实是不能放过她!
金昂霄只觉得自己胸膛之中,怒火焚烧,不可自制,几乎立即要向勾魂帮主扑了过去!只听得勾魂帮主一声冷笑,道:“普天之下,怕只有你一人,知道我是女+之身了?”
金昂霄心中怒极,根本讲不出话来,只是“哼”的一声。
勾魂帮主又是尖声一笑,道:“但只怕自今以后,又将没有人知道这件秘密了!”
金昂霄一听得勾魂帮主如此说法,心中一凛,冷冷地道:“你敢杀我吗?”
勾魂帮主一声长笑,道:“有什么不敢?”
金昂霄刚才一面说,一面已伸手人怀,将那怪人所给的那柄铁尺似的东西抓在手中,这时候,手臂一挥,便取了出来,道:“这是你母亲给我的。”他只讲了一句话,只听得勾魂帮主,突然发出了一声怒吼!
那一下驽吼之声,震得山谷响应,听来令人,心悸又极,宛若万千巨雷,一齐向这个山谷之中击了下来一样。但是,就在这样声势猛烈的巨吼声中,只听得那怪人的声咅,从山腹之中传了出来,听来依然十分清晰,道:“大女,你看到了我的信物,仍想下手吗?”
勾魂帮主立即又是一声怒吼,道:“你如何将这样重要的信物,胡乱给人?”
那怪人的声音续道:“大女,见尺如见母,你要下手,只管下手好了!”勾魂帮主面上的神情如何自然看不到,但是却只听得她牙齿咬得“格格”作声,想是她心中怒到了极点!只见她缓缓地扬起手来,五指如钩,对准了金昂霄的头顶压了下来。
金昂霄只是面带冷笑,兀然而立。
当然,他心中也打定了主意,如果勾魂帮主当真不顾一切地攻了上来的话,他也一定要以那两掌巨灵神掌来应付的。但是,勾魂帮主五指,在离开金昂霄头顶约有尺许光景时,突然又发出了一声冷笑,倏地收了回来,人也向后疾退了开去!
金昂霄的双眼,自始至终,停留在勾魂帮主的身上,他看到,当勾魂帮主向后退出之际,她眼中所显露的那种凶光,实是令人心悸!
金昂霄自然知道勾魂帮主是心地邪恶之极的人,这样的一个人,未必不敢弑母,她突然后退一定是另有别的原6!
勾魂帮主的身法极快,转眼之间,便已不见了踪影!
金昂霄向自己手中的铁尺望了一眼,实是莫名其妙,不知何以勾魂帮主见到了这样的一柄铁尺,心中便会害怕。当然,铁尺是她母亲的信符,代表她的母亲,然而,像她那样凶悍的人,真会怕她母亲吗?而且,那怪人显然基于什么原因不能出那山腹,那么,勾魂帮主又害怕什么呢?
金昂霄想了一会儿,不得要领,他心中至少已知道,那怪人给自己的这柄铁尺,当定是非同小可的物事,因之小心收好,也向前走去。
他在山中向前走去,一直到了第二天黄昏,才出了青城山,到了山脚下的一个小镇中。
金昂霄知道此去苗疆,万里迢迢,那怪人又限自己在二百十日之内赶回青城闲云峰,自己又要看那瀑布退去之后,悬崖上的巨灵神掌秘奥,其间实是一天也不能相差!所以,他在小镇上,备了干粮,买了一匹上佳的川马,连夜都不过,连夜赶路,向前驰出,一口气驰到了夜半时分!
时至午夜,路上寂静到了极点。
他胯下骏马,蹄声答答,冲破了寂静,月亮之下,照得他的身形,十分修长,金昂霄只是埋头向前急驰,并不注意四周围的一切。
在过了午夜之后,马儿不住喘气,越跑越慢了下来。
金昂霄出于无奈,只得一勒马缰停了下来。
他这里才一停下,忽然听得就在他的身后,响起了“格”的一声娇笑!那一下娇笑声,本来是极其动听,而且,还有几分销魂蚀魄之味。但是,因为笑声来得太近了,所以金昂霄也不禁为之陡地一惊,然后,他立即回过头来,当他一冋过头来之后,他不禁呆了!
原来,就在他的身后,马股之上,竟站着一个人!
那人乃是一个身形婀娜颀长的妙龄女子,衣袂临风,秀发披肩,在月色之下看来,面如三春芙蓉,目如秋水,樱唇微掀,妙目流波,说不出的美丽,说不出的令人心醉,说不出的万种风情!
金昂霄本来,、满腹心事,万种烦恼。但是,他一见了那女子,不由自主,面上也露出了极其欣喜的笑容来!
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他一直十分想念的崔玉环!
他在见了崔玉环之后,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呆了好一会儿,才道:“玉环,是你!”
崔玉环俏面含嗔,益觉妩媚,道:“还说哩,我在你身后,站”足足有两个时辰,你连睬都不踩我一下,是不识我了吗?”
金昂霄忙道:“玉环,你这话从哪里说起?”
他-面说,一面要跃下马来,只听得崔玉环道:“不用下马了,你快转过头去!”
崔玉环尽管俏声软语,但是在金昂霄听来,却如同金科玉律一样,连忙转过了头去。而他这里,才一转过头去,只觉得身后已有一个人贴了上来。同时,金昂霄只觉得颈后一股暖气,喷了过来,道:“我们两人共乘一骑,又不妨碍你赶路,而我们又可以解别后苦思之情!”
崔玉环在讲那几句话的时候,语音更是幽怨之极。
金昂霄听了,只觉得自己实是十分对不起崔玉环,应该尽一切办法,令她高兴,忙道:“玉环,我不急于赶路。”
崔玉环一伸双手,已箍住了金昂霄的腰,她十只水葱似的手指,就交叉地放在金昂霄的胸前。
崔玉环乃是天生尤物,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美到极点。
虽然她放在金昂霄胸前的只是一双纤纤玉手。但是,就是这一双玉手,也令得金昂霄神魂飞荡,忍不住一伸手,将之紧紧地握住,他手一松马缰,身子一斜,几乎跌了下来!
只听得他身后的崔玉环,“嗤”的一声,道:“急色儿,当心从马上跌了下来!”
金昂霄画上陡地红了起来,呐呐道:“玉环,我……我^中……实是没有邪念,只是想着如何地来亲近你而已。”
崔玉环又是一声娇笑,道:“如今,我们还不够亲近吗?”
金昂霄只觉得,崔玉环的声音,是世上最动听的声音,他实是没有法子和这种声音去抗拒!只听得崔玉环道:“你在和我分手之后,又做了一些什么事情和我说说。”
金昂霄立即答应,将他如何遇上了崔玉玲,又治好了双眼,赶到闲云峰,碰上了勾魂帮众和通过山腹,得遇怪人等情,详细讲了一遍。
金昂霄在讲过那些经过之际,好几次,几乎难以讲得下去!因为他只要一回头,崔玉环一双钩魂摄魄的眼睛便望着他,使他心跳如鼓!
好不容易等到讲完,天色也已大明了。
阳光从树隙中透过,照在崔玉环的面上,更令得她的美丽到了顶点!
金昂捋在阳光普照之后,回头向崔玉环望了一眼,不由自主,一勒马缰,停了下来,失声叹道:“玉环,你真美!”
崔玉环嫣然一笑,道:“看你,眼钩钩地望着人做什么?早晚是你的人,还会望不够吗?”
崔玉环在讲那句话之际,桃腮微红,眼角含春,万种风情,令得金昂霄如饮蜜醪,又甜又醉,握住了崔玉环的纤手,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崔玉环轻轻地道:“别太放浪了,叫过路行人看到了不雅!”
金昂霄连忙缩回手来,道:“是……是!”
崔玉环柳眉深锁,道:“有一件事,我要和你说说,不知你疴不肯听?”金昂霄道:“玉环,你怎么说起这样见外的话来了?”
崔玉环一侧头,靠在金昂霄的肩上,低声说道:“昂霄,你不要答应那怪人的话,别上苗疆去!”
金昂霄一怔,道:“这个……”
崔玉环道:“怎么?你不肯听吗?”
金昂霄十分为难,道:“玉环,这件事,我本来也不愿意去的,怛是……”崔玉环语带呜咽,道:“但是什么?你想,我……我难道会喜爱一个单腿断臂,眇目缺耳的人吗?”
金昂霄一听得崔玉环讲出了这样两句话来,不禁呆住了则声不得!
他此去苗疆,虽然可以有希望得到一组巨灵神掌的秘奥,但是,所要花的代价,也可以说是大到了极点。只不过金昂霄为人,十分刚烈。
即使他明知要牺牲一腿一臂,一耳一自,方可以有希望得到那一组九式,巨灵神掌的秘奥,他仍然甘愿化上那么大的代价以求能够报仇的。但如今,崔玉环如此说法,那分明是在代价这一方面,又加重了!
他必需失去一腿一臂,一耳一目,再加上失去了崔玉环,方始有希望得窥那一组巨灵神掌的秘奥!
金昂霄自从识得崔玉环以来,整个身心皆为崔玉环所吸引,他爱崔玉环,已到了风魔的地步,别的他可以不加考虑,但是事情有关崔玉环的爱情,他却是不能不加以深思一番的!
当下,他心绪乱到了极点,不知怎样回答崔玉环的话才好。好一会儿,才听得崔玉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叫道:“昂霄!”
金昂霄惘然地应了一声。
崔玉环又道:“你可是因为我叫你违誓,因此心中在不高兴吗?”
金昂霄忙道:“不……不!我只是在想,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我去,那么我……甘愿违了毒誓……也可以听从……你的话的!”
金昂霄在讲那几句话的时候,心情实是矛盾之极!
她虽然已经如此说法,但实则上究竟应该如何,他心中一点儿主意也没有,所以他一面说的时候,一面望定了崔玉环,那种情形分明是要崔玉环再来为他决定!
崔玉环一见金昂霄这等模样,心中不禁又惊又喜!她高兴的是,金昂霄当真是听由自己的摆布,惊的是只怕金昂霄真的不去苗疆,那就有违自己的原来目的了!
原来,崔玉环刚才,虽然曾劝金昂霄不要到苗疆去,但是却并不是真心诚意,只不过表示她对金昂霄的关心而已!因此,崔玉环忙道:“昂霄,你既然发了毒誓,而且此去,对你多少也有点儿好处,如果违誓不去,似乎不很方便……”
金昂霄忙道:“是啊,我也为此踌躇。”
崔玉环其实心中早已有了计划,但是她却装出深思之情,想了一会儿,才道:“那么,我倒有一个办法了。”
金昂霄道:“什么办法?”
崔玉环却不说出来,只是摇了摇头,道:“不行,你不会答应的。”
金昂霄急道:“玉环,你的办法我怎会不答应?”
崔玉环媚笑一下,道:“昂霄,那就是你在苗疆地狱洞中,得了那怪人要你找的物事之后,先和我一齐打开来看上一看……”
金昂霄若不是意乱情迷,这时候,只消冷静地想上一想,便可发现,崔玉环讲了半天,所关心的并不是是他本身,而只是那怪人要他去取的物事!
金昂霄这时候,心中却是绝对想不到崔玉环会对自己不利,所以根本不去考虑这些问题,闻言只是道:“那又有什么用?”
崔玉环伸出水葱似的手指,在金昂霄的额角之上,轻轻一指,道:“你这傻瓜,你想想,那怪人千方百计,都要得到那物事,那物事当然非同小可,而那怪人又是勾魂帮主的母亲,武功在勾魂帮主之上,她尚且如此想要那物事,那当然对你,更是大有用处了,你怎么连这都想不到?”
金昂霄“啊”的一声,道:“对啊!”
崔玉环道:“自然对,我会骗你不成?”
金昂霄一笑,道:“那么,玉环,你可是准备和我一齐到苗疆去?”
金昂霄一面问,一面心中暗忖,此去苗疆,万里迢迢,但如果一路之上,能得到崔玉环为伴的话,那么就算一到苗疆,便身遭横死,亦可无憾了!崔玉环听了,却摇了摇头,道:“不能。”
金昂霄大失所望,叫道:“玉环!”
崔玉环又将自己的身子,紧紧地靠住了金昂霄,令得金昂霄如痴如醉,只听得她道:“昂霄,又何必争在这一时?”
金昂霄道:“玉环,从苗疆回来,我……便变成一个废人了!”
崔玉环道:“当日,你双目已肓,我可曾嫌你来?”
金昂霄“啊”的一声,道:“那么你是说,即使我成为废人,你也是一样……”
他下面的话,尚未出口,崔玉环粉颈微伸,樱唇微启,已经向他吻来。金昂霄只觉得一股醉人的甜香,充满了鼻端。
金昂霄心中甜蜜无比,崔玉环道:“我虽然不能和你共赴苗疆,但是却可以送你一程,到了江边,我们再行分手。”
金昂霄道:“我只盼这一生一世,再也到不了江边!”
崔玉环“嗯”的一声娇笑,将头靠在金昂霄的肩上,道:“不要胡言乱语!”
金昂霄陶醉在甜蜜无比,柔情蜜意的境地之中,也不策鞭赶马,任由马儿慢慢地向前走去,但是,终于在天色黄昏之际,已到了长江边上。
夕阳西照,映在滔滔东流的江而之上,反射出万千条金蛇,而且,那无数金蛇都像是活的一样,在乱跃乱窜,衬上巍蛾的山石,和血也似红的天空,景色简直是美丽到了极点!
在金昂霄的眼中,眼前的景色,固然如此瑰丽,但是却也不能和崔玉环的一颦一笑,一蹙一嗔相比。
马儿在江边停了下来,昂首长嘶。
崔玉环低声叹了一口气,道:“我们要分手了。”
金昂霄心头黯然,握住了崔玉环的手,道:“为什么要那么急?”
崔玉环道:“这件事,我如今不能讲给你听,何日后你一定会知道的。”金昂霄对崔玉环极度信任,也根本不去问她,究竟为什么,不能和自己一齐到苗疆去,他只是道:“你……再陪我一回儿。”
崔玉环点了点头,道:“好。”
他们两人,一齐下了马,并肩携手,在江边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
看他们两人的情形,任何人见了,也一定当他们是一对沉浸在爱河的情侣,又怎能知道崔玉环的心中另有所图?
天色渐渐地黑了下来,晚霞消失了,江面之上的金蛇也消失了,不一会儿,江面成了深蓝色,像是一块蓝玉,但是在这块蓝玉之上,却又镶满了晶晶生光的金刚石,那是天上繁星的倒映。
月华如水,照在他们两人的身上。他们两人,在江边的一块大石之旁停了下来。
那块大石,形状十分奇怪,高可六尺,就像是两个人并肩而立一样,上面,刻着“情人石”三个字。
崔玉环向那大石一指,道:“当地人称这块大石叫作情人石,不知是什么意思?”
金昂霄笑道:“可能大石是古时一对情人所化的。”
崔玉环道:“昂霄,你从苗疆回来之后,就在情人石畔,和我相会可好?”金昂霄道:“好是好,可是我此去,连自己也不能知道几时可以冋来的。”崔玉环道:“不要紧,我事情一完,就在情人石畔等你,就算等上一年十年,我也心愿的。”
金昂霄望了崔玉环半晌,道:“玉环,只要我一报了父母血仇,我们便不洱在纷扰仇杀的江湖上现身,找一个幽静的去处,两人相对,过上一生,你说可好?”
崔玉环头低垂,道:“我正求之不得!”
金昂霄的心中又泛起了一阵甜意,两人对视了半晌,崔玉环道:“昂霄,我要走了!”
金昂霄虽然不愿意和崔玉环分手,但是在那样的情形之下,他却是无口奈何。
崔玉环也装出依依不舍的神色,一步三回首,但是,她终于去远了!等崔玉环的身形完全隐没在黑暗之中之后,金昂沔才深深地叹]^一口气,转过身来,对着浩荡的长江,心头一片惘然。
就在此际,忽然听得一阵水声,只见一艘小船,从旁顺流而来,像是晚归的渔舟一样。
金昂霄心中暗忖,自己此番前去苗疆,虽然有那怪人给自己的那一柄“铁尺”护身,但是否能镇住勾魂帮,尚未可知。
在这样情形下,自然不是为勾魂帮发觉最好,何不就召这艘小船,将自己渡过江去,便骑马易装,直上苗疆,免致为敌人发现行踪?
他一想及此,便向那小船看去。只见在船尾之上,一个梢公,正在摇橹,金昂霄忙叫道:“梢公!梢公!可能摇我过江去吗?”
那梢公摇了近来,但是却背对着金昂霄,头上又戴了一顶大斗笠,看不清他的脸面,只听得他粗着喉咙道:“不行,坏人太多,你独自过江,不要将老汉的棺材本也抢走了!”
金昂霄忙道:“梢公,我不是坏人!”
那梢公道:“原来客官不是坏人,我当真是老眼昏花,好坏不分了,客官,这世上好坏不分之人太多了,是也不是?”
金昂霄听了,不禁一楞。因为他听出,那梢公的话似乎大有深意。
但这时候,小船已靠了岸,金昂霄也不暇多想,一跃身,跃上了小船,道:“梢公,你渡我过了江,我重重地该丨你便了。”
那梢公却恍若未闻,只是向言自语地说道:“拿好人当坏人,拿坏人当好人,世人真是太颠倒了!”
金昂霄听得那梢公如此说法,心中又是一动,连忙踏前一步,道:“梢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正说着,那梢公摇动大橹,小船船身,动摇不定,已向江心而去。
那梢公见问,抬起头来。
金昂霄就着月色,向那梢公望去,只见他满面皱纹,肤色黧黑,显是久经风霜之故,心中的疑惑不禁去了好些。只听得那梢公答非所问,道:“客官,你可曾有将好人当作坏人,将坏人当作好人的事?”
金昂霄道:“自然没有。”
那梢公道:“没有就最好了!”一面说,一面唱起山歌来,唱的是:世人浑噩真可笑,好坏不分丑作俏,临死不悟亦可哀,不如江氷自淘淘金昂霄心中,越听越是纳罕。
他只觉得那梢公,实是大有可疑之处。但是,除了他风言风语之外,似乎又看不出什么破绽来,他在船舱中坐了下来,小心戒备。可是一直到船靠了岸,却也没有什么事发生。
金昂霄留下了一锭银子,一跃上岸,到了岸上,回头向那梢公,但只见那梢公也正在望着他,还道:“客官,一路小心。”
金昂霄心中又是一动,道:“你可知我到何处去吗?”
梢公一笑,道:“客官鹏程万里,老汉焉知?”他一面说,一面摇了小船,迳自去了。
金昂霄心中暗忖,那一定是自己遇敌太多,以致疑神疑鬼起来。
他在江边,并没有停了多久,便一直向两南而去,一路之上,昼行夜宿,过了十来天,也没有什么事发生。虽然曾遇到了不少武林中人,但是他却不露行藏,并不上前与他们交谈。
十来天后,金昂霄行经之处,已经十分荒凉了。
那时,他已在云贵边境,偶然遇有人,向人打听起“野人岭”来,凡是知道的,都指他向两南去,说是路途十分遥远。
金昂霄也不灰心,只是向前赶路,一连几天,几乎连人影也望不见。
金昂霄除了思念崔玉环,以排遣寂寞之外,几乎不想任何其它的事情。
那一天,他盘算日子,和崔玉环分手,已足足有一个月了。他回想起长江边上,情人石畔,和崔玉环偎依的情形来,心中十分怅惘,只是低着头,向前走去,花了大半天的时间,穿过了一座茂密已极的森林。
出了那座森林之后,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向前面望去,只见山峰一座接着一座,在暮色的笼罩之下,显得说不出来的神秘。
金昂霄不准备向前继续赶路,攀上了一株大树,就准备在树上,过上一晚。可是,当他攀上了那株大树之后,却看到不远处,有火光映人眼中。
金昂霄乍一见有火光,还以为足森林之中,自然起火,不禁吓了一跳。因为他一连七八天没有遇到一人,实已放弃了再遇到人的希望。可是,当他停睛向火光望去之际,发现那火光,乃是一堆篝火!而且,在篝火之旁,还坐着一个人!
金昂霄本来极不愿多事,一路之上,也尽量隐蔽行藏。但是,在这样荒芜人烟之处,忽然见到有人,心中却不由自主生出了一股亲切之感。
他立即从树上一跃而下,向前走去。但是,他走不几步,却又停住了脚步。因为他想及,孤身一人,能够在这种荒凉之境出现的,一定是武林中人,自己若是现身,会不会节外生枝呢?他想了片刻,几乎已想回头了。但是,他已有多日未曾见到有人,连日来只是自言自语,心中实是非常想和人交谈几句,他决定先去看一看那人究竟是什么模样,再作决定。
主意打定,他便轻轻地向前走去。没有多久,不消居高临下,也可以看见那堆簿火了。
金昂霄又向前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
这时候,他离那人已只不过一丈五六尺远近,只见那人背对着自己,并看不清他的面目。金昂霄心中暗忖,那人不知会不会转过身来?
他心中正在如此想,忽然听得那人一声笑,道:“想不到在这样蛮荒之地,居然除在下以外,还会有人!”那人在讲这几句话的时候,并没有转过身来。
金昂霄心中猛地一惊,暗忖自己行动,如此小心,难道这人的背后长着眼睛不成?
他正在吃惊,那人又道:“来的朋友,还不现身相见,莫非有意相欺吗?”金昂霄见自己的行藏,已被人认出,而且对方,语中已大有不乐之意,自然不便再藏匿下去,只得道:“在下实非有意偷窥,阁下请谅。”
他一面说,一面便向前走去。不一会儿,他便来到了那人的面前。那人仍坐在地上,但是却抬起头来。
金昂霄向那人一看,只见那人约莫三十以上年纪,生得十分端正。
令金昂霄心中十分奇怪的是,这人竟卜分面善,像是曾在什么地方见过的一样。可是金昂霄想了一想,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什么时候曾经见过这样的一个人来。
那人向金昂霄上下打量了几眼,又道:“阁下的朋友,为何尚不肯现身?”金昂霄一听,不禁大是愕然,道:“你说什么?”
那人一声冷笑,道:“阁下是两人同来,如何瞒得过我?”
金昂霄心中暗道:你见鬼吗?自从迸人崇山峻岭之后,一直只有我一个人,如何会有两个人一齐来?所以他忙道:“阁下一定误会了,在下单身上路,一直未有人陪伴?”
那人又是一声冷笑,道:“我耳能听一里之内,任何动静,你丨门两人,一齐攀上大树,又一齐跃下,一同鬼鬼祟祟。前来此处,贵友武功,远在阁下之上,我如何会有听错之理?”
金昂霄听他讲得活龙活现,心中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暗忖这人耳力确是绝佳,竟知自己曾经跃上大树,又跃厂下来,但自己分明是一个人,他却说有两个人,这却又有点儿不可理喻了!
他也不想和那人多起争执,只是道:“阁下既然不信,我也无话可说。”只听得那人突然一声冷笑,喝道:“别走!”
他一个“走”字才出口,只见他手在地上一按,陡地身形向上拔起,向着刚才金昂霄来的方向,疾掠而出,身形之快简直难以形容!
金昂霄只觉得一阵轻风过处,其人的身形,已经在两丈开外!
金昂霄连忙向那人掠出的方向看去,怎知不看犹可,一看之下,更是面上变色!
原来,黑暗之中,不但可见那人的身形如烟,向外飞掠而出,而且,另有一条人影,身法之快,绝不在那人之下,从草丛之中向外疾驰而出,两条人影,向前掠出,迅即没人黑暗之中!
金昂霄站在篝火之旁,不禁呆住了则声不得!因为,那另一条人影的出现,证明那人所言不虚。也就是说,的确是有一个人,和自己一起跃上大树,一齐来到这里的。那个人,当然是在跟踪着自己的了,然而,那个人,究竟已跟了自己多久?而自己竟然丝毫未曾觉察?
他一想及此,心头不禁泛起了一层寒意!自己被人跟踪了那么久,而一无所觉,这是何等可怖之事!
一时之间,他不知是离开好,还是停在篝火之旁的好。但是,就在他尚未能作出决定之际,一条人影,飞掠而至,正是那人已经回来!
只见那人面上神色,像是十分恼怒。
他一到了篝火之旁,便“哼”的一声,道:“令友轻功不错啊!”
金昂霄一看他的面色,便知道他未曾追另一个人,如今听得他如此说法,更可证实,他苦笑道:“阁下误会了!”
那人双自之中,精光四射,道:“我误会了什么?”
金昂霄一想,看那人身手,如此矫捷,武功一定在自己之上,自己也犯不上和他讲假话,说不定大有要他帮助之处哩。因此,他便道:“不瞒阁下说,在下一人前赴苗疆,独行一日有余,一直不知有人随行‘,若非阁下道破,我还不知道有人跟在我的身后!”
那人意似不信,向金昂霄望了半晌,道:“有这等事?”
他一面说,一面又坐了来。看他的情形,倒像是他自己本来就有着极重的心事一样,坐下之后又道:“那么,你一人远赴苗疆,为的是什么?”
金昂霄模棱两可,道:“在下欲赴野人岭一行。”
那人一听,忽然直跳了起来,道:“什么?野人岭?你到野人岭去作什么?”
金昂钙见那人一听到“野人岭”三字,便如此激动,心中不禁大奇,道:“我受人之托,有一点儿事要做,不知那野人岭何在?”
那人又望了金昂霄几眼,从他的眼中神色可以看出他心中对于金昂霄正是满腹狐疑。
他望了金昂霄好一会儿,才道:“你听!”
金昂霄呆了一呆,道:“听什么?”
那人只是道:“你仔细听!”
金昂钙镇定心神,仔细听去。这时候,深山之中,静到了极点。
金昂霄用神细听,没有多久,便听得远远传来了一阵水声。
那阵水声,传人了耳中,虽然十分低微,但是气势,却是非凡,一听便知,那绝不是小溪流水,而是长江大河,瀑布湍流!
金昂霄心中猛地一动!因为他想起,那怪人曾告诉自己说,那野人岭极其易认,因为岭上,有着一道极大的瀑布之故,如今听得的水声,莫非便是野人岭上的瀑布?
他又听了片刻,问道:“那是瀑布声?”
那人道:“不错,野人岭上的瀑布声。”
第二十一回 怪人之子
金昂霄忙道:“如此说来,那野人岭离这里已经不十分远了?”
那人点头道:“只不过七八里路一一”
那人下面一个“程”字尚未出口,突然一呆,而在一呆之下,身形却又再度疾掠而起,一面掠起,一面大喝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去而复转!”
他那一声断喝,在群山之中,激起轰轰发发的回音,怛是回音未绝,他身形早已隐没在黑暗之中不见。
金昂霄心中,实是怪异之极!因为眼前这个人是什么身份,他不知道。而跟踪自己的那个人是什么人,他更不知道!他只是希望那人能将跟踪向己的人捉住,那么自己也好知道,究竟是不是勾魂帮其心不死,一直在派人跟踪自己。但是他很快地便失望了。因为那人又疾掠而至,而面上的怒容更甚!
金昂霄忙道:“阁下可曾看清那人是谁?”那人怒望了金昂霄一眼,并不回答。不消说,那人实是连对方的影子都未曾看清!
金昂霄苦笑了一下,道:“野人岭既然就在近前,在下告辞了。”
那人却道:“且慢,我有话要问你。”
金昂霄心中一凛,他已看出那人神色大是不善,忙道:“什么事?”
那人目视金昂霄,一定一顿,道:“你到野人岭去是做什么?”
金昂霄吸了一口气,道:“我受人之托,不能与阁下说知。”
那人一声冷笑,道:“托你前来的人是谁?”
金昂霄道:“惭愧得很,我不知她是什么人?”
那人面色陡地一沉,突然身形一长,五指如钩,已向金昂霄的肩头抓来。那人出手之快,当真可以称得上其快若电,金昂霄空具一身武功,但是尚未施出,连身形都未曾晃动,便已为那人抓中了肩头。
那人一抓住了金昂霄的肩头,五指略分,竟分别按住了金昂霄肩部,“肩井”、“天宗”、“曲垣”、“巨骨”、“云门”五个穴道!
金昂霄这五个穴道一被按住,半边身子酥麻,动弹不得,心中大是吃惊,道:“你……干什么?”
那人目射精光,道:“你的武功和我相比,不啻天渊!”
金昂霄不服道:“只怕未必!”
那人“哼”的一声,道:“少废话,我问你,你到野人岭上去做什么?”金昂霄心中暗忖:“你以为我到野人岭去,是有便宜可拣吗?”
他冷冷地道:“你一定要我说,我也不妨直言,我是要到野人岭顶,一个深洞中去取一件物事。”
那人一听,面色又一是一变。
只见他呆了一呆,道:“托你来的是你的什么人,你甘愿为他断去一腿一臂,缺一自—耳?”那怪人的话一出口,金昂霄也是一怔。因为他实是不明白那人怎会知道这件事!
他心念电转,在思索着那人的来历,一时之间,竟忘了回答,只听得那人一声长笑,却又突然一松手,将金昂霄放了开来,道:“这种事,连父母要子女去做,都难以做到,你能做到吗?”
金昂霄本来心中便已经有了一点端儿,猜想眼前这人,和自己在闲云峰山腹之中,所遇到的那个怪人,可能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要不然,他绝不可能知道那“地狱洞”中的秘密的。
如今,金昂霄一听得“父母子女也不能做到”此语,心中猛地一动,不由自主向后退出了一步。
那人的眼中,射出十分阴森的目光来,道:“你说,叫你来这里的是谁?”金昂霄道:“那人乃是一位武功极高的女前辈。”
金昂霄的话,讲得十分模棱两可,但那人听了,却是陡地一惊,道:“她还在世上?她当真还在世上?”
金昂霄立即道:“不错,令堂还在世上!”
金昂霄的这一句话甫一出口,那人更是如同遭到了雷极一样,陡地跳了起来,一跳起之后,又是五指如钩向金昂霄肩头抓到!
金昂霄那时已经猜到眼前这个人一定就是自己在山腹中遇到的怪人之子,也就是勾魂帮主的哥哥,因为那怪人和勾魂帮主皆曾说起有那么一个人,已动身到苗疆去了。
那怪人更曾说她自己的儿子反而不能为她做到。如今,看那人的神情,显然到了苗疆,已不止一日,而尚在野人岭附近徘徊,那当然是他不愿意失去一腿一臂,在为他的母亲做事,也就是说,那怪人并没有料错。
种种方面的情形凑合了起来,金昂霄便可以知道那人便是怪人的儿子!而当金昂霄在讲出那人的身份之际,他也早已看出了对方的面色不善。再加匕,他刚才曾被那怪人出奇不意地一把抓住,所以也早已有了准备,一见那人出手如风,五指如钩,又向自己抓了过来,立即身形一闪,手掌扬处,立即使出了那两招巨灵神掌!
金昂霄在动程前,来苗疆途中,对于那两招巨灵神掌,口夕勤练,未尝稍缀,这时,比他才一学会之际,又多了不少的领悟,一经施出,声威更是不凡,霎时之间,掌影蔽天,如雪花为狂风所拂,向前疾扬而出!
电光石火间,只听得“啪啪啪”三下响,那人一声怒吼,身上已中了三掌!而那人的武功,也真是了得!
他显然中了三掌,但立即身形晃动,疾退而出。
金昂霄所会的这两招“臣灵神掌”,自然是天下武学之极峰。
他在勤习这两掌之际,也从其中领悟出了不少内息运转之道,因而内力也有精进。但总还未曾到达第一流的境界。刚才他虽然一连击中了对方三掌,但是每一掌,都如中败絮。
他自然知道对方的内功远在他之上!因此,那人退出之后,他也不再追赶,只是收掌凝立,只见那人面上神色,青黄不定,两眼更是充满了惊讶的神色。
两人对望了片刻,那人才道:“你……刚才所使是什么掌法?”
金昂霄心中暗忖,这人是勾魂帮主之兄,自己怎可以和他直说,自己会的乃是巨灵神掌?因此他只是道:“几招家传的掌法,不算什么,连名堂也没有!”
那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一面笑,一面缓缓地向前走来!
金昂霄不知他笑什么,只是小心戒备。
那人来到了金昂霄身前,四五尺处,方始站定,道:“你既能万里迢迢来到此处,武林阅历想也不弱的了?你可曾听得过一门武功,叫作‘游龙身法’的吗?”
金昂霄虽然不明白他为何忽然有此一问,但心中却不禁吃惊。
他忙道:“游龙身法乃是绝顶身法,谁不知道昔年飞龙书生以游龙身法华山颠峰硬接七派八门十五位掌门高手的招数,十五人连发百余招,皆难碰到飞龙书生的身子。”
那人道:“不错,但是我刚才在你一出掌之际,便施展游龙身法,竟然舜能避开你的掌击,你这家传掌法,未免太高明了,令尊是谁?”
金昂霄听得那人这样说法,心中更是莫名其妙!
他实是难以明白,自己在这些日子来,所遇到的那些人,究竟是什么!那人自称他会施展“游龙身法”,那么,他自然和有"武林第一异人’之称,星宿海飞龙书生有关系了。但是,他却又是那怪人的儿子,勾魂帮兰的哥哥!而如果那人和飞龙书生有关系的话,岂不是勾魂帮主和这位身兼邪两家之长的异人也有渊源?
金昂霄越想越是糊涂,他也越想越是吃惊!只听得那人道:“你该实说了,你刚才所使是什么掌法?”
金昂霄知道眼前此人武功极高。自己刚才能够击中他三掌,全凭猝然发难,他出于不防,而且,他中丫三掌,也若无其事,如果真要动起手来,只怕还绝不是他的敌手。
在这样的情形下,如果自己说出是“臣灵神掌”的话,只怕更会惹来无穷的麻烦!所以,他连忙道:“实在说不上什么名目,阁下的武功高过我许多,如果那是什么奇异武功的话,那应该我的武功在你之上了!”
那人“嘿嘿嘿”三下冷笑,听了令人毛发悚然,道:“你别瞒我了,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我都略有所知,你所使的掌法,尚在天罡门的太乙天罡掌法和几家佛门掌法之上,若你不说,我自有办法,逼你说出来的!”
他一面说,一面又向前踏出了一步,眼中杀机,陡地大盛?
金昂霄吃了一惊,想要转移他的注意力,道:“且慢,刚才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哩,令堂既然亟需地狱洞中的那东西,你为人子者,焉可不去取来?”那人奸笑一声,道:“你怎知我是她的儿子?”
金昂霄道:“我句然知道,这位前辈和我说起过你!”
那人一声冷笑,道:“那你更应知道,我们自小父母便神秘离去,将我们留在一所大宅之中,我们与父母本无什么感情,要我为她牺牲一臂一腿,一目一耳,我却不愿!”
金昂霄听了,心中极其奇怪。
他想了一想,道:“你们既然未和父母见过面,你又怎会来到苗疆的?”那人道:“他们留下了长信,要我们长大之后……”
那人讲到此处,突然停了下来,道:“你凭什么盘问我的家世?你适才所使两掌掌法,叫什么名称,你说是不说?”
他一面说,一面不断发出惊心动魄的笑声来,话一说完,右手反手,向后一抓。
那一抓,正好抓在一株碗口粗细的树上,只见他五指渐渐束紧,树千越来越细,终于“卡”的一声断了下来!
金昂霄见对方的内功如此之强,心中更是骇然!
他尴尬一笑,道:“实际上,这两招掌法……”
他才讲到此处,只见那人突然一个转身,向前发话道:“朋友,你身法好快啊,我两次追踪,都给你走脱,如今不去作漏网之鱼,居然又敢来惹我吗?”
金昂霄顺着他发话之处看去,只见野草凄迷,树木纷杂,石块嶙峋,。实是一个人也没有。但是那人讲来却是一本正经,一点也不类说笑。
金昂霄正在愕然间,突然又听得极其轻微的“嗤”的一声,只见一丝铭光向前飞来,那一丝银光,因为来得实在太快,以致它是从什么地方开始飞来的都看不清楚!而那丝银光才一电射而出,只见那人一声怪啸,身形如烟。已向前疾扑而出!
那人的身形极快,一扑出,便已在丈许开外。同时,金昂霄也看到在巧五丈远近处,也有一条人影如烟掠起,向前飞驰而出,这两条人影去势极快转眼之间,便自不见。
金昂霄呆了半晌,这才陡地畨起,如今乃是自己脱身的大好机会,再要不走,更待何时?他连忙向相反的方向奔出。
在奔出了里许之后,他渐渐觉得,耳际听到的水声,比以前更清晰了甚至不必特别留神,便也可以听得见了。
金昂霄略停了一停,四周围打量,荒草迷漫,极其荒凉,那两个人不知去了何处。
金昂霄心中知道自己此行大是凶险,因为直到如今,他才知道原来有-个人一直跟踪在自己的后面!
他心中暗叹了一声,循着水声,向前掠去,不到一个时辰,在转过了-个山角之后,他眼前陡然出现了一片奇瑰之极的景色!只见眼前是一座插也似的悬崖。那座悬崖又高又直,简直如同一座硕大无朋的屏风一样!但是那峭壁的石色,却是银色的!当然,世上是没有银色的石头的,但因为那山壁上,有万千道银蛇似的瀑布沿着峭壁向下流来,闪闪生光,以致整幅悬崖都成了银色,在壮观之中,另有一股妩媚之致,令人一见,不得不叹造彩之奇!
金昂霄的心中虽然是心事重重,但是他得观奇景,心中的郁闷也不禁之一消,忍不住一声长啸,向前驰疾而出!
转眼之间,他已来到了那峭壁之下。只见那峭壁之上,虽然挂满了浅布,但是瀑布的势子却并不太急。而且,所有的瀑布,到了平地,也不;汇成一个大水潭,而是形成百十道小溪,溪水清澈见底,更显得清幽到极点。
金昂霄俯下身来,大喝了几口溪水,精神更是一振,抬头向上看去。
这时候,他心中不禁产生了一股疑惑。因为,那怪人曾告诉他,野人心峭壁上的瀑布,每一年中,有一天的时间,是会突然消失的,在瀑布消失;^后,便能在峭壁上得窥一组巨灵神掌的秘奥。
金昂霄之所以万里迢迢,会来到这里,这也是主要原因之一。可是,女今看情形,那怪人的话似乎并不可信!因为,峭壁之上的瀑布十分薄,而水十分澄清,峭壁上的一切,即使有瀑布,也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上面实在没有什么特异之处,显示出有一组巨灵神掌的秘奥在!
金昂霄又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却又觉得那怪人说来十分诚恳,不像是骗自己。
他在岭下犹豫了片刻,觉得不论如何,还是先上了野人岭再说。
那野人岭的正面,就算没有瀑布,陡上陡下,也难以攀得上去。所以金昂霄绕过了峭壁,山势虽然仍是一样陡峭,但总有可供攀缘之处。
金昂霄手脚并用,或攀山藤,或点石角,一直到天色大明,才到了山顶。他一到了山顶,吸了一口气,向下望去,烟雾迷漫,群峦起伏,又另是一番景象!
他略为定了定神,仔细打量山顶上的情形。只见一切情景,和那怪人所说,并没有多大的出入,他向前走出了七八丈,只见四株形状,十分奇特的大树,每株相距丈许而生。而在四株大树的中间,有着一个极深极深的大洞。
金昂霄站在洞边上,向下望去,简直什么都看不见。而侧耳听时,除了阵阵旋风以外,也是什么声音都没有。金昂霄实难想象,在这样的一个山洞中,居然也会有人隐居着!
正当金昂霄在心中疑惑之际,突然,他听得就在那深洞下面,传上来了一种令人毛发直竖,似鬼似魅的怪叫之声。
那一阵怪叫声,并不是十分响。但是,那声音之凄厉骇人,实是令人难以想象,金昂霄乃是何等胆色之人,但是他陡然一听得那种声音,身子也不禁为之一震。
他本来是站在那个深洞边上的,一惊之下几乎整个人跌了下去!
他连忙后退了几步,那声音仍是一阵一阵地传来,令得他不住地感到阵阵发冷,毛发直竖。
那种悲凄狞厉之极的声音,维持了约莫一盏茶时,才陡地静了下来。而金昂霄直到这时候,才松了一口气,伸手抹了抹汗原来他刚才竭力镇定心神,和那种可怖之极的声音对抗,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是满头大汗了。
他抹千了汗,又向前走了一步。但是他刚走出一步,便听得身后,有人一声冷笑,道:“儿下怪叫声,便将你吓成了那样,你怎有勇气下地狱洞去?”
金昂霄连忙回头去看,只见发话的正是刚才逼问他巨灵神掌法的那人,那人面色,也还没有从十分惊骇的境地之中冋复过来,但是却又在出言调侃金昂霄了。
金昂霄冷笑一声,道:“阁下是那位前辈的儿子,令堂既然亟需地狱洞中的物事,你尚且不能为他去取,我倒毅然答应,可知我无论如何胆小,比阁下总还好些!”
金昂霄的那几句话,讲得那人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则声不得。
隔了好一会儿,才听得那人发出一声冷笑,道:“既然你有此勇气,为什么不下这深洞去?”
金昂霄道:“令堂曾吩咐我,叫我找几个苗人,搓上百十丈绳索,缒下地狱洞去……”
金昂霄未曾讲完,那人已经道:“这一点,不劳你费神了,我到了之后,早已什么都准备好了,只是……只是……”
他讲到此处,面上不禁一红。
金昂霄道:“只是没胆下去,是不是?”
那人“哼”的一声,道:“如今,你难道敢下去吗?”
金昂霄道:“我既已答应令堂,即使不敢,也是非硬着头皮下去不可!”那人沉声道:“你不要以为进了地狱洞,还有可以侥幸之处,你即使能以牛还,也必然是一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怪物!”
金昂霄听了,心中也是禁不住生出了一股寒意!
当日,在他一听到那怪人说起进了地狱洞之后的情形,心中便已经恶心。因为一个人,自断一腿,自断一臂,自削一耳,自盲一目,这简直是难以想象的事情!但是在那时候,究竟还未曾事到临头。而如今,这一切,却已是眼前的事了!
金昂霄的额上,又沁出了汗珠,他也是沉声道:“这点我知道。”
那人冷笑道:“我不知道你如果做了可得什么好处,但是照我来看,无论能够得到什么好处,都是难以补偿一腿一臂之失!”
金昂霄心中暗叹了一声,他心中暗忖,你又怎知我身怀奇仇,以致我宁愿自残肢体,只求能以报得这一段血海深仇?
当下,他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道:“阁下既已准备了绳索,那么可否借来一用?”
那人身形一晃,便已掠开了两丈,来到了一丛长草之前,手一伸一抖,只听得“嗤嗤”之声,不绝于耳,一条老^的绳索,竟如灵蛇似的蜿蜒贴地向前射了出来!
金昂霄见那人顺手一抖,内力便能贯达百十丈长的绳索,令人直射而出,心中更是骇然。他心中暗忖那人乃是勾魂帮主的哥哥,自然也是&己的敌人。而那人又可能和飞龙书生有关系,也就是说自己的敌人,力量之大,几乎是难以与之对敌,自己是不是真能报仇,希望当真是渺茫之极!
他越想越是灰心,也越想越是恼恨。
直到那百十丈绳索,都已在他的面前,他才长叹一声,心中暗忖,就当那一天晚上,自己和父母一起殉难,那又如何,如今还有什么可怕的?
他一想及此,精神不禁为之一振,胆气也随之一壮。
他将绳索提了起来,拉了一拉,试出十分结实,便在腰际绕了一个圈,来到了洞边,向那人道:“阁下&己既然不敢下洞,在上面给我看住绳索,总是可以的吧!”
那人道:“自然可以。”
只见他将绳索在一株树身上,绕了一绕,便道:“你下去吧!”
金昂霄站在洞边,向下望去。
洞下面黑沉沉地,和他第一次向下望去之时一样。
金昂霄想起自己好端端的一个人,?窃谄讨洌阋约荷瞬凶约旱闹澹挥勺灾鳎耐泛舛干焓峙隽伺龌持性诎胪酒吖褐玫哪潜小?br />
那人在金昂霄的身后,并不说话,只是嘿嘿地冷笑。
金昂霄完全可以听得出那人冷笑中的意思,是说他没有勇气下洞,可能会临阵缩沙!
金昂霄并不去答理他,只是迅速地想着一切的事情。在那片刻之间,他脑中混乱到了极点,不知想起了多多少少的事情来!
他的双眼虽然是望着黑沉沉的深洞,但是,呈现在他眼前的东西,却是纷至沓来,一会儿,他看到了勾魂帮中高手,残杀他父母的情景,一会儿,他又看到了在岳期的密室之中,露出了凶恶的面目,一会儿,他眼前又浮起了崔玉环千娇百媚,荡魂摄魄的倩影,一会儿……
他呆呆地站着,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只听得那人道:“你不妨慢慢考虑,我曾在洞边,站了一日一夜,终于决定不下去。”
金昂沔淡然一笑,用十分平静的声音道:“我并不是在考虑下不下去,我只是在回想以前的一些事情,因为进了地狱洞之后,我整个人变了,以前的事也再不会重现了!”
那人冷冷地道:“原来如此,你想完了吗?”
金昂霄舒了一口气,忽然心中的一切都平静了下来,道:“想完了!”他心情上的这种平静,自然是无可避免,事到临头,已下了最大的决心的那种平静,而不是真正的宁静。
他一面说,一面向前踏出了一步,同时,身形一耸,已^洞下跃去,只不过他双手,仍然攀着洞沿。
正在此际,金昂霄突然听得一声陡喝,道:“且慢!”
那一下喝声,声音十分怪异,尖锐而短促,显得非常刺耳。
金昂霄+由自主,昂头一看,只见一条人影飞扑而至,那人迎了上去,一掌拍出,那飞掠而来的人影,也拍出了一掌。
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叭”的一声,双掌相交,两人一起向后退出了一步,而那飞掠而至的人,身法实在太快,金昂霄在倏忽之间,根本未曾看清那人的脸面,只见他一退出,立即一俯身,抓住了绳索,向上猛地抖了一下!
那绳索的一端,正系在金昂霄的腰际,金昂霄只觉得一股大力,将自己的身子,从洞中疾提了起来!
金昂霄挣扎了一下,却是难以和那股大力相抗,身子被抖起了两丈高卜‘,再向下落来时,恰好落在一株树上!
就在此际,只听得那人一声惊呼,道:“妹妹,是你吗?”
另一个尖锐而短促的声音道:“不错,是我!”
他们两人的对答,虽然极其简单,一共不过九个字,但是金昂霄听了,心中却是大吃一惊!因为那人的妹妹,自然便是勾魂帮主!而如今,难道是勾魂帮主已赶到了吗?
他连忙向下看去,只见和那人对面而立的一个人,看来身材十分臃肿,面上带着青一块红一块,十分骇人的一只人皮面具,一头乱发,如柔草似的当真是蛤蟆不如其丑。
金昂霄一看那来的并不是勾魂帮主,首先松了一口气。
同时,他也立即想起那怪人共有一子两女,那么来的这个,一定是怪人的第二个女儿,而不是勾魂帮主了,只是不知她为什么要将自己从地狱洞中抖出来?
金昂霄只见那年轻书生满面怒容,道:“妹妹,一连三次,和我开玩笑的是你吗?”
那丑女人道:“说来话长,慢慢再和你说。”
年轻书生道:“那你来干什么?”
那丑女人抬起头来,道:“金朋友,你请下来!”
金昂霄见那丑女人竟叫得出自己的姓氏来,心中又是一凛,忍不住向她多望了一眼,而一望之下,只见那女人面上带着皮具,固然是丑陋之极,但是,在面具之下的粉颈,却是粉光致致,雪似白!同时,那女子的一双眼睛,也是明澈到了极点!
金昂霄一和这双明澈的眼睛相触,心中便猛地一动,但也就在那一刹间,那女子已低下头去。金昂霄身形一耸,也跃了下来。
那女子道:“金朋友,你可离此地去了。”
金昂霄-怔,道:“此言何意?”
那女子道:“家母曾要你到地狱洞中去做一件事是不是?”
金昂霄道:“是啊,我正想下去哩!”
那女子道:“不用了,这种事,怎吋以叫外人做,为人子女者反倒看现成?我哥哥不敢做,我却敢的,你管你走吧!”
金昂霄一听得那女子讲出了这样的几句话来,不禁大是愕然!
他和勾魂帮主的一家人,已经接触过好儿个了。
那怪人以不准自己离开山腹来要胁自己,要自己答应她到野人岭来。勾魂帮主在武林中的行径,也是人人可见,那怪人的儿子,连事情对他母亲大有裨益都不肯去做,可知这一干人,全是心狠手辣,只知自己,不知有人,连六亲都可以不认的人!但是,这个女子,勾魂帮主的妹妹,却讲出了这样严正的一番话来,令得金昂霄在愕然之余,肃然起敬,不禁另眼相看!
当下,他淡然一笑,道:“尊驾说得不错,但我既已答应了令堂,又焉可出尔反尔?还是让我下地狱洞去吧!”
那女子一听,顿足道:“叫你别去,你又偏要去,你是傻瓜吗?”
金昂霄一听,心中更是愕然已极!因为看那女子的神态,像是对他十分关心!而金昂霄却又实在想不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个女子对他如是关心。
他仍然道:“姑娘,我自然不是傻瓜,也知道入地狱洞之后的后果。但是我却非去不可!”
金昂霄如此说法,自然有他的理由。
一则,他是个言出必践之人,既已答应了那怪人,自然不能不做到;二则,他早已知道,自己如果拼着什么都不顾,到地狱洞中去的话,那么就有可能,在地狱洞中,得到绝佳的际遇,在失了一腿一臂之后,仍有可能得窥绝顶武功的秘奥!所以,当那女子叫他不要下地狱洞去的时候,他仍然坚持要去。
那女子一声冷笑,道:“少废话,你绝打不过我,我叫你立即离去,你不肯听,莫非想自讨没趣吗?”
那年轻书生,在金昂霄和那女子讲话之际,一直默不作声,直到此际,他才懒洋洋地道:“妹妹,我看你大可不必逞这个英雄!”
那女子哼的一声,道:“哥哥,我给你羞死了!”
那书生面色一变,道:“妹妹,你就算长大了,眼中也不可以没有我这个哥哥的啊,你是为什么要替他下地狱洞,你说!”
那女子道:“这是我们家的事情,怎可借外人之力?”
那书生道:“有人自己愿意去送死,要你那么肉紧做什么?”
那女子嚷道:“哥哥!”
那书生道:“什么?我讲错了吗?”
那女子逼近了一步,那书生道:“妹妹,你立即离开此处,冋家去等着,等我和你姊姊,好好地来问一问你!”
那女子道:“我不去!”
那书生一扬手臂,五指伸屈不已,道:“你想要逼我动手吗?”
那女子道:“哥哥,你……”
她只讲了三个字,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好,你要动手,我也没有办法!”金昂霄在一旁,听他们兄妹对答,已经听出那女子的性格十分温柔通理,和她的哥哥、姊姊,完全不同!而且,金昂霄更看出那女子对自己像是十分关切,金昂霄呆在一旁,殚智竭力,都想不出那究竟是什么道理来!
当下,那书生扬起来的手臂,慢慢地落了下来,然而,在落到和胸口相齐之际,只听得“格格”三声响,他的手臂陡然之间长了半尺!也就在他手臂陡地一长之际,五指一收,已向那女子的人皮面具抓去。
这一招,不但出手如电,而且招式变化,也当真是诡异到了极点!
那女子上身向后一仰,避了开去。
那书生身形前展,左手食指,又已向女子胸前按到。而他一抓未中的左手,也在这时候陡地一翻,向那女子的腰际抓到,这一下双招齐出,势子更是凌厉到了极点!
那女子并不还手仍是向外避了开去!
那书生“哈哈”大笑,道:“妹妹,你这飞凤九式身法,怎能避得尽我的玄阴十七抓?”
那女子道:“我不会补以九鸟十八式吗?”
那书生道:“然则也逃不脱我的九鬼天拿。”
那女子避开了丈许,道:“哥哥,你就看定我不敢还手吗?”
那书生哈哈笑道:“你怎敢?”
他们两人一面打,一面说,在一旁的金昂霄当真听得呆了!
那是因为他们两人口中,“飞凤九式”、“玄阴十七抓”、“九鸟十八式”,“九鬼天拿”等等,全是正邪各派绝顶的武功!
这几门功夫,任何人只要会上其中一门,便可以在武林之中争强斗胜^成为武林高手。可是,听他们兄妹两人的口气,这许多种属于不同派别,甚至绝无干连的各种武功,他们两人竟然都会学过一样!
那书生一面说,一面身形向前疾驰而出!
他这一次驰出之际,身法极怪,双足并不离地,只是贴地“唰”的滑去^去势也显得格外快疾,他才一驰出,手伸处,手指乱颤,霎时之间,指影纺横,已连点那女子的七处要穴。
那女子一声长吟,身形斜斜向上,拔起了丈许,又将那书生的攻势避了开去!而当那女子发出了一声长吟之际,站在一旁的金昂霄,为之猛地震动了一下!
那女子一现身,面上带着五颜六色的人皮面具,讲话的声音,又十分短促尖锐,给人的印象是这个女子一定又丑又怪。
这时那女子所发的这一下长吟,却是清越无比,令人一听,心胸大畅。而更令得金昂霄吃惊的,是那一下长吟之声,他听来居然十分熟悉!
金昂霄猛地一怔之下,只见那书生,又待向那女子扑去,他连忙身形一闪,拦在那书生的面前,横掌当胸,喝道:“且慢!”
那书生曾经吃过金昂霄神妙无方的掌法的亏,因此一见金昂霄大有出掌之势,便立即后退,冷冷地道:“什么事?”
金昂霄却并不理他,只是转过头去,向那由丈许高下轻飘飘地落下来的那女子道:“敢问尊驾何人,我可识尊驾吗?”
那女子道:“我就是托你来此的那女异人之女
金昂霄一听,心中不禁苦笑!因为这女子的回答,说了等于不说,金昂霄早就知道她是闲云峰山腹之中那女异人的女儿,但是他根本连那女异人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金昂霄怔了一怔,还想再问时,那女子已然道:“你还不滚下山去,在这里做什么?”
金昂霄道:“我是受人之托而来……”
那女子厉声道:“我不是已经说过,不用你了吗?”
金昂霄顿了一顿,道:“尊驾为人,在下十分佩服,但在下有一点不明白之处。”
那女子的神态,十分不耐烦。只见她顿了顿足,道:“什么不明白?”
金昂霄在刚才那女子发出了一声长吟之际,已经听出那女子的原来喉音,绝非如此,他已肯定,那女子的那种尖促的喉音是故意装出来的。所以,他问道:“尊驾为何不以原来的声音和我讲话,莫非怕我识穿你本来面目吗?”
那女子一听得金昂霄如此说法,身子猛地-震!
金昂霄“哈哈”一笑,道:“尊驾为何吃惊?”
那女子沉声道:“不错,我和你说话,确是逼尖了来说的,但这却和你无关,我不要你下洞,却是为你着想,你再要固执,那是自讨苦吃!”
金昂霄又是一声长笑,道:“不必了,我自愿下地狱洞去,自有我的道理!”那女子又狠狠一顿足,倏然之间,双掌翻飞,向金昂霄一连攻了七掌!
那七掌,一掌紧似一掌,掌影蔽天,掌风呼啸,来势之猛烈,实是无以复加,金昂霄虽然想以那两招巨灵神掌迎敌,但是因为那女子出手之际,金昂霄毫无防备,已被那女子制了先机,所以,在疾如暴风的攻击之下,他竟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只得连连向后退去,避开攻势。而看那女子掌势虽然凌厉,但却也无意伤害金昂霄一样!因为有好几次,她手掌几乎已击到了金昂霄的身上,却又缩了冋去!
七掌一过,金昂霄的身子,已退出了七八丈!只听得那女子是一声厉叱,连气都不喘,双腿交替踢出,招数更是神幻之奇,霎那之间,脚脚连环,又向金昂霄连攻七脚!
金昂霄逼不得已,只得再度后退!而当他勉力避开那七脚时,身子已到了悬崖边上!
那女子一声冷笑,身形凝立,道:“你再不走,我就老实不客气,将你从悬崖上逼下去了!”
金昂霄连避开了她一十四招,已是汗流浃背,心知那女子如果再要进招,自己说不定真的跌了下去!
他连忙道:“&慢,你既然不愿我下地狱洞,我走就是了。”
那女子道:“这才识趣!”
那书生在那女子向金昂霄进攻之际,只是冷笑不语,此际,才听得他冷冷地道:“二妹,这人走了,谁进地狱洞去?”
那女子昂首道:“自然是我!”
那书生冷笑道:“二妹,进洞去可没有什么好处的啊!”
那女子道:“我早就知道了!”
那书生面上的神色,犹豫不定,金昂宵一看他的神情,便可知道他心中想的乃是他妹妹硬要进洞去,说不定洞中有什么便宜可拣。而这时候,金昂宵心中,也有着同样的疑惑。因为,他虽然听出那女子所发的一下长吟声,十分熟悉,但是他却也想不起那是什么人来。他更想不起会有什么人对他如此关心,以致愿意代替他人地狱洞中去!
金昂霄道:“只怕有点儿好处吧!”
那女子陡地一呆,像是金昂沔的话,令得她十分恼怒一样,过了片刻,才惨然一笑,道:“原来我是为了好处才进地狱洞去的吗?”
那书生紧盯着问道:“那你是为了什么?”
那女子道:“这是我们自己家的事,怎可以假手外人?”那女子的话刚出口,忽然听得一下冷笑之声,自上而下传了下来。
那一下冷笑之声,来得极其突兀,事先一点儿迹象也没有,金昂霄三人都不禁为之一怔,一齐循声向上看去。只见在一株大树的一根横枝之上,正站着一个人。
那根横枝,只不过指头粗细,实是难以担负得起一个人的重量的。但是,那个人站在这根横枝上面,上下弹动,那横枝却又并不断下来。
那人一身黑衣,头上戴着极其浄狞的青铜面具。虽然,勾魂帮中的高手,都是一样装束,但金昂霄见过勾魂帮主,已不止一次,他一见那站在树上的人的那种形态,便知道是勾魂帮主来了!
只听得那女子首先发出了一声惊呼道:“姊姊!”
那书生也像是吃了一惊,但随即恢复镇定,道:“大妹,原来是你。”
勾魂帮主身形轻轻一弹,已从一丈五六处,轻飘飘地喷了下来,道:“我来了已经许久了。”
她一面说,一面向那女子逼近了一步,道:“你为何一见我,便知道足我?”那女子忙道:“你……刚才那一下冷笑声,我听出来了。”
勾魂帮主一声冷笑,道:“说谎的本领也越来越差了,我服了变音丸,你如何能以认得出我的声音来?快说,你怎能认得出我便是勾魂帮主来的?”
金昂霄在一旁,听得勾魂帮主这样逼问那女子,心中不禁大奇。因为照这样情形看来,似乎那女子不应该知道她姊姊便是勾魂帮主的!
他们兄妹之间,难道各自不知道对方的行为吗?金昂霄心中充满了疑惑,不知所以。丨只听得那女子道:“姊姊,闲云峰顶……我也到过。”
勾魂帮主冷冷地道:“那你也不应该知道我就是你的姊姊!”
那女子道:“我也进了山腹,见到了父亲……”
勾魂帮主不等她讲完,便“哼”的一声,道:“别说了,勾魂帮主是我一事,你可曾对人讲起过?”
那女子道:“没有。”
勾魂帮主又道:“对这姓金的小子呢,也未曾说过?”
金昂霄一听得勾魂帮主特地如此问法,心中的奇怪更是到了极点!
他自度和那个女子,并没有十分特别的关系,何以那女子要对自己说出她姊姊的秘密?只见那女子摇^摇头,道:“也没有。”
勾魂帮主“嗯”的一声,道:“妹妹,你近来,可是越来越胡闹了!”那女子忙道:“姊姊……”
她只叫出了两个字,勾魂帮主突然向那书生一挥手,他们两人,一个自左,一个自右,疾向那女子身前驰了过去。
那女子像是自知不敌一样,在两人驰近她身前之际,并不还手,只是道:“哥哥,姊姊,你们准备怎么样?”
勾魂帮主道:“先将你制住,等回了家再说!”
那女子道:“这……我也没有话说,伹是……”
她才讲到此处,勾魂帮主已倏地伸手,一指点向那女子的肩井穴,那女子一句话未曾讲完,穴道便被封住,也根本不知道她原来准备讲些什么。
勾魂帮主一出手将那女子的穴道封住之后,顺手一推,将那女子向那书生的怀中推去,道:“哥哥,你将她负住了,小心别让她面上的面具落了下来。”
金昂霄在一旁,心中对于眼前这三兄妹的来历,本已充满了疑惑。
这时,他又听得勾魂帮主如此说法,心中更又产生了进一步的不解,因为勾魂帮主特别吩咐那书生,要小心那女子面上的面具,不可使之落了下来,那分明是说,如果那女子面上的人皮面具一落了下来,自己便能够认出她来一样!
金昂霄仔细想了一回,却又觉得自己这样的料想也未必对。因为直到如今为止,他仍然想不起那女子究竟是什么人,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站着发怔,只见那书生已将那女子负在肩上,向外逸了开去,勾魂帮主则转过身来,道:“你该下地狱洞去了!”
她一面说,一面横掌当胸,大有金昂霄若不答应,她便要立即出手相逼。
金昂锊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知道&己虽然已学会了两招巨灵神掌功夫,但是要和勾魂帮主动手,却还是绝对打不过的。
本来,勾魂帮主不来,他更有决心下地狱洞去的,更何况勾魂帮主突然赶到,实是令得他毫无选杼的余地,也根本不用相逼!
当下,他一声长笑,道:“你放心,我既受令堂之托,自然不会退缩!”勾魂帮主一声冷笑,道:“你想退缩,只怕也不成!”她话一说完,便一个转身,道:“哥哥,咱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那书生道:“大妹,如是这小子能以生还……”
勾魂帮主不等他讲完,便道:“我自有主意,你先跟我来,绝错不了!”那书生点了点头,他们两人身形疾晃,那书生负着一人,身法仍是十分快疾,转眼之间,便已经下厂野人岭而去了。
金昂霄在他们三人去后,仍呆呆地站了半晌。
他心中乱到了极点,实是理不出一个头绪来。最令得他心中感到迷惑的,便是勾魂帮主的妹妹,为什么会对他那样关心,而且,她行事态度又何以与兄姊如此不同?
好一会儿,他心中仍是一点儿头绪也没有。
他叹了一口气,拾起了地上的绳索,重又拴在腰上,来到了洞边上,到了洞边,他又叹了一口气。那时节,实是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叹气!他将绳索的一端拴到了大树上,身子慢慢地沿着洞壁向下爬去。
那洞虽是直上直下,但是洞壁之上,却是凹凸不平,颇有可供攀援之处,他慢慢地向下落去,抬头向上看时,只见头顶上的天空越来越小,到了后来,简直只有径可尺许的一片靑天而已。但是,身在洞中,虽然十分昏暗,却也不致说什么也看不到。
金昂霄仔细地看看四面洞壁,希望能够发现那个独臂独腿之的怪人。但是他一直向下落去,却是一直没有任何发现。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绳尾已尽了!金昂霄心中,不禁一凛。
绳索既尽,他再向下落地的话,便可能直堕入地狱洞底粉身碎骨!他抓住了一块岩石,俯豸向下望去,只见在下面大约还有二三十丈处,有两团银色的光芒正在闪耀不定。
金昂霄看了片刻,暗忖闲云峰中的那怪人郑重其事地要自己到这里来,当然不会和自己开玩笑的,卜面既有两团银光,那么那个怪人一定就是在下面了。
他心中想着,刚才定了主意,要继续向下落去,忽然听得一阵怪声,白下而生传了上来!
那阵怪声,当他未曾落洞之时,已在洞边之上听到过一次,当时便已觉得毛发悚然。这时,身在洞中,回声不绝,那股声音,听来更是令人全身汗毛直竖,忍不住全身发凉!
金昂霄紧紧地抓住了石角,直到指节发白。
那种声音,持续了小半个时辰才停了下来。而在那小半个时辰中,金昂霄足足出了七八身冷汗,因为那种声音引起人心灵上的可怖,实是难以形容,若不是金昂霄是极其坚强的人,早已忍受不住,失足堕下去了。
等到那怪声停了来之后,金昂霄才松了一口气,一伸手,拉紧了那绳索,继续慢慢地向下爬太^又过了半个时辰,他已经来到了那两团银光的附近。只见那两团银光,乃是两颗拳头大小的明珠所发出来的。在那两颗明珠上,都有着小孔。金昂宵来到了明珠的附近,便又隐约听到了那种怪声。他侧耳细听时,心中才不禁恍然!原来洞中阴风阵阵,那怪声乃是风吹过珠上小孔时所发出来的。当风势突然强劲之际,那种怪声便也强烈起来,传上了深洞,听来便令人毛骨悚然,而在洞中听来,更是骇然之极,但如果明白了声音的来源,却不免令人哑然失笑!
金昂霄本来以为那种声音一定是洞中的那个异人所发出来的。
这时,他既已明白了那声音的来源,心中不禁大是奇怪,暗忖这种怪声既然是风吹珠孔所致,那么,难道说地狱洞中根本没有什么人,一切全是因为那怪卢而误传的?但是,闲云峰中的怪人却又说得活龙活现,那绝不像是以讹传讹的传说。
金昂霄呆了半晌,又向下望去,下面更黑,更深,也不知何处是底,他勉力又向下爬了几尺,只听得上面珠孔上,又发出了那种怪声来,金昂霄已经知道了怪声的来源,自然不再害怕。
他攀在石角上,又停丫片刻,仍继续向下落下去,约莫又落下了丈许,他忽然看到,在对面的洞壁之上,有一个神龛似的凹进去的小洞。
金昂霄心中一凛,就着昏暗的光线向前望去,果然隐约看到,就在那地方,像是有一个人在盘腿而坐,但是却又看不真切。
金昂霄一见到似是有人,心中不禁向下一沉。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是惊是喜,是急是忧!
他吸了一口气,道:“前辈,在下奉一人之命来此,向前辈取一样东西!”他讲话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因为身在深洞之中,所以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被自己的声音,震得耳际嗡嗡作响,吃了一惊。
他讲完之后,一手攀住了石角,另一手伸入怀中,已握住了那柄尖刃:准备那人一出声,便立即自残肢体。他这时候,根本没有想到自残肢体之后:自己是不是活得下去!
他想的只是,在照闲云峰中那异人的话去做之后,自己可能得窥上乘苗功秘奥,可能报了父母血海深仇。只要能达得这一目的,那么他就是粉身碎骨也是在所不惜的了。但是,连他的声音,渐渐地静了下去之后,却并听到那人的回答!
金昂霄呆了一呆,忽然一声长笑,道:“前辈莫非以为我没有勇气来照目辈的形状来对付自己么?那前辈却是料错了!”
他将这两句话,一连讲了两遍,却仍然是得不到任何回答!
金昂霄心中更是奇怪,顺着洞壁,慢慢地向那地方,靠近过去。每接纪一尺,他心中的紧张,便也紧张一分,没有多久,他已来到了那“神龛”前,只见那前面,有一块凸出的大石。
那块大石,有四五尺方圆,足供容几个人之身。
金昂霄大着胆子,一步跨到了那块大石之上。
他才一在大石之上站定,便向那坐在“神龛”中的人看去,同时准备?口讲话,可是一看之下,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已经张开了的口也合不拢来,身上更是阵阵发热,难以动弹!
洞中的光线,虽然昏暗之极,但是因为相隔得近了,所以仍然可以看本相当清楚,只见坐在那里的,的确是一个人,那个人也只有一手一臂,身穿着一件黑光闪闪的衣服,也看不出是什么质地的。而令得金昂霄大吃一的是那人凡是露在衣服之外的,竟全是森森白骨,整个头上,也是一个白森的骷髅骨!
金昂霄乍一见,还只当眼前这人练的是什么邪派功夫,所以才变成这样形状的,那实是骇人听闻之极的事,不由得人不惊!但是金昂霄定了定神后,便觉得万无此理!因为一个人,不论所练的功夫如何邪门,总不能令自己变成了一具白骨,却又仍然活下去的!
金昂霄仔细想了一想,便已经明白了其中道理,他不禁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他不禁笑他自己的好运气,而且,还笑那书生因为胆小而枉作小人!
他已经想到那个在地狱洞中的独臂独腿人,其实早已死了!但是勾魂帮主的母亲,还当他活着,所以才会郑重其事地吩咐自己前来!
那人既然死了,自然用不着再自残肢体,便可以将要得的东西得到了!金昂霄笑了半晌,踏前了一步,只见那人已化成了一具白骨,但是仍可以看得出,其人生前身量十分高瘦,五指白骨,也长得惊人。
最真奇怪的是,他人既已化成了白骨,肌肉自然尽皆腐烂了,可是,那件黑衣,却仍是十分光洁,一点儿也没有陈旧之状。
第二十二回 蛊魔林残
金昂霄看了一会儿,正想将尸体移开,找勾魂帮主之母所需要的那只盒子。可是,他在一低头间,却见到那块大石之上,刻着几行字,金昂霄连忙俯身看去,只见上面刻道:若然有人,来至此处,不可将余骸骨抛入洞底,若能将余骸骨,运出洞去安葬,当以余身上所披黑煞衣相赠,此衣妙用无方,可避刀剑,卸巨力,实武林至宝。但余身后小洞内之木盒,切不可动,切不可动。
就是那么几行字,也没有具名。
金昂霄看了之后,不禁呆了半晌。
要将他的骸骨,运出去安葬,那自然不是什么难事,那“黑煞衣”既有这样的妙用,得之也于心无愧。只是这最后两句话,却是无法做到!
因为金昂霄冒着生命危险人地狱洞来,就是为了这只盒子。
如今,要他不去碰这只盒子,那怎做得到?
金昂霄呆了一会儿,便动手将那人的骸骨搬了下来,就以那件黑煞衣包成了一包。
他只觉得那件黑煞衣又薄又轻,滑到了极点,虽是紧紧地抓着,也像是随时都可能滑出手去一样,的确是不舄多见的奇物。
在将骸骨搬走了之后,金昂霄向前又踏出了一步,果然看到石壁之上,另有一个小洞,洞中放着一只如手掌大小,厚可三寸的盒子。
金昂霄一伸手,将盒子取了出来。
他就着黑暗的光线看去,只见那盒子天然浑成,竟像是一块木头一样,看不出从什么地方可以将之打开,拿在手中,份量也不重。
金昂霄实是不明白,这样的一只盒子,为仆会关系如此重大!佝他是一个极其守信之人,既曾答应勾魂帮主之母,不弄开来观看,心屮虽然疑惑,却也不愿意失信,顺手将那盒子揣入怀中,将那人的一包骸骨负在背上,便向上爬去。
他足足攀了一个来时辰,才出了地狱洞。
出洞之际,天色早已黑了,满天星斗,凉风习习,金昂霄松了一口气,回头向那深洞看去,心中不禁苦笑了一下!因为,当他下地狱洞之际,他实是万万料不到,自己仍旧能够完整的上来!
他就在洞边,掘了一个小坑,将骸骨埋好,穿上那件黑煞衣,稍嫌长了些,却也还算合身,心中暗忖,自己那么顺利,便已得了那盒子,如今,只要到峭壁之下,去等那瀑布消失,便更加功德圆满了。
他到了悬崖边上,连夜向下而去,等到他下了野人岭,天色已经微明了。金昂宵也实是筋疲力尽,就在一块大石上卧了下来。
他连日来,心力交瘁,一卧了下来,便沉沉地睡了过去,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之间,被什么惊醒过来。他连忙欠身坐起,已是暮色四合时分。金昂霄倾耳一听,四周围并没有什么特异的响声,他暗自奇怪,自己何以会醒的。但是这时候,他又的确感到了周围环境,已然不同!
金昂霄呆了片刻,才“啊”的一声,叫了起来!
他明白自己突然醒来的原因了!
他之所以突然醒转,并不是因为什么怪声将他吵醒的,而是一种听惯了的声音,突然消失了,才使得他忽然醒了过来的。
如今,四周围正出奇的不平常的寂静。那正是因为整幅峭壁上的瀑布,都已经消失了!
金昂霄连忙一跃而起,向那一大幅屏风似的峭壁望去。
果然,峭壁上如银蛇乱窜,由数千百道小瀑布所造成的奇景,已经不见了,一大片光秃秃的岩石露了出来,虽然岩石仍是十分润湿,但在夕阳之下,儿乎连岩石的每一个石缝,都可以看得非常清楚。
金昂霄怔怔地看了半晌,由夕阳西斜看到暮色四合,又到月华升起,但是结果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金昂霄心中,不禁又急又怒。
他绝想不到自己竟会彻头彻尾地上了那怪人的当!
他自怀中,取出了那只木盒来,正待双手一搓,将那只木盒搓成粉碎之际,忽然,听得自上而下,传来了一阵雀鸣之声。
金昂霄连忙抬头向上看去,只见一群十分细小、银羽闪闪的小鸟,自远而近,飞了过来,一齐在峭壁之上,停了下来。看那群小鸟的情形,像是正在石缝之中,寻找它们所喜欢的食物一样。
那一群小鸟,为数不下千百头之多,一齐停在峭壁之上,金昂霄起先还只是抬头在看那飞鸟群集的奇异景色。可是忽然之间,他只见那一群飞鸟停在峭壁之上,银光闪闪,竟排成了一个手掌的形状!
金昂霄的心屮,猛地一动!他连忙用心注视起来!
飞鸟一群一群飞来,全是同一类的银鸟,一到之后,又一齐停在峭壁之上,这时候,人人皆可以看得清楚,飞鸟在峭壁之上集成:九只手掌的形象!
金昂沔心头,怦评乱跳,他自不暇接,仔细地看那九个图形。
这时候,金昂霄也不及去深究何以那一大群一大群的飞鸟,会在峭壁上排出九个手掌的形状来,他只是用心地记着那九只手掌的形状。
就在他已经记熟那九只手掌的形状之际,那群银鸟吱吱啾啾,一起飞了开去!
金昂霄松了一口气,又在心中,将那九个手掌的形状,默诵了一遍,耳际忽然传来了潺潺水声,瀑布又流了下来,天色将明,原来,已过了一夜了!
那一个晚上,在金昂霄来说,实在是过得太快了,就像是一眨眼一样。那当然是因为金昂霄全神贯注,所以不觉得时间过得快的缘故。
那时,瀑布虽然又流了下来,但是势子还十分缓,金昂霄仍用心看去,只见在整幅峭壁之上的许多石缝中,隐隐约约,可以看出有九个手掌的影子,那形成九个手掌的轮廓的,也是石缝,但在那些石缝中,却有着一种白色的苔藓生成着。
金昂霄心中知道,那种苔藓一定是银鸟十分喜爱的食品。所以,每当瀑布消失的那一天,银鸟便空群而至,聚集在有这种荇藓的石缝上,而使得鸟身排列,现出了那九只手掌来!
金昂霄心中对于那位隐藏巨灵神掌的人,心思之巧,实是叹为观止!
瀑布慢慢地加大,终于,和平时完全一样了。
金昂霄将那九个手掌的不同形状,记熟在心中,只要遇到和这九只手掌形状相配的另九只手掌,那么,他便可以掌握一组“巨灵神掌”的秘奥了!
他心中十分高兴,但是,他却又急于要知道这一组巨灵神掌的另一半,是在什么地方。当自,闲云峰中的那怿人,讲得含糊其词,金昂霄决定自己在附近,好好地找上一找。
他心知那是极其艰难之事,但如果侥幸找到的话,那么,他连以前学会的两掌,至少立即可以会十一招巨灵神掌了,他绕着野人岭,向前走着。
他根本不知道那另外一半的秘奥,是在什么地方,只是茫无目的地走着。
没有多久,日头高照,已经到了中午时分。
金昂霄在一个水潭旁边,停了下来,掏了两掬水解渴,在附近一株树上,摘了些山果充饥,眼睛不停地四面看看,心中在设想着,在什么地方,会蕴藏着那一组巨灵神掌的另一半秘奥。
他在水潭边坐了一会儿,正待站起身来之际,忽然看到前面花丛之中,有人影一闪。
金昂霄心中,猛地一凛,不由自主,“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而他一出声,那条人影立即停下,向他望来。
那人离金昂霄虽有三五丈远近,但金昂霄却可以将之看得十分清楚。只见那人杨柳为腰,芙蓉为面,长得美丽之极,不是别人,正是崔玉环!
金昂霄实是做梦也料不到,会在如今这种情形之下,遇到崔玉环的,所以,他在一呆之下,一时之间,连话也说了出来!而崔玉环在见到了金昂霄后,看她的身态,也是陡地-呆!
金昂霄呆了并没有多久,便喜道:“玉环,你怎么也来了?”他一面叫唤,一面身形疾展,便向崔玉环掠了出来,相隔三五丈远近,一闪即至!只见崔玉环的面上,现出了十分尴尬的神色,道:“你……你……”
她讲了两个“你”字,却又突然嫣然一笑,收起了刚才那种略带惊惶的神色,道:“我万里迢迢,正是找你来了,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金昂霄和崔玉环别后重逢,心中高兴之极,也根本不及去注意自己和崔玉环才一见面之际,崔玉环的神色,大是有异。
他踏前了一步,一伸手,握住了崔玉环的纤手,道:“玉环,别后我一路西来,当真想死我了,我刚才还想,在要赶到我们约定的地方去相会,又不知要多少日子才能见面,如今却在这里相会,这岂不是天意吗?”
崔玉环满面笑容,身子也靠前了一步,简直是偎在金昂霄的身上,金昂霄只觉得心头评评乱跳。只听得崔玉环道:“和你分手之后,我只觉得越来越不是路,因此立即随后追了下来,但是却已经追不到你了,我是记得你提起过‘野人岭’三字,因此便向这里而来,更不知路途走得对不对,能在这里见到你,当真是天可怜见……”
她一面讲,一面眼圈便发起红来,当真如同十分委曲一样!
金昂霄忙道:“我们既已重逢了,你还难过什么?”
崔玉环昂起头来,道:“我有一句话,不知你肯不肯听!”
金昂霄忙道:“什么话,我断无不听之理。”
崔玉环道:“你说过,你答应过那怪人到野人岭的一个山洞中去探险,这件事太以危险……还是不要去了吧!”
金昂霄一听,不由得尖声笑了起来!而崔玉环在讲完之后,显然在十分焦急地等着金昂霄的回答!
金昂霄突然笑了起来,崔玉环眼珠转动,不知她心中在想些什么,只见她嘴唇掀动,欲言又止。但是,她的这种神态,金昂霄却都未曾注意。
金昂霄笑了片刻,才道:“这件事,我在答应那人之际,的确是存心冒着极大的险去进行的,怎知出乎意料之外,一点儿险也不用胃!”
崔玉环满面皆是疑惑之色,道:“怎么?”
金昂霄道:“那怪人说,在那洞中,有一个独腿独臂之人……”
崔玉环不等他讲完,便道:“是啊,而且见了他,便必需自断一臂一腿”金昂霄一听,心中便不禁为之一怔。
他望着崔玉环美丽的脸庞,道:“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金昂霄一问,崔玉环的面色不禁微微一变,她连忙转过头去,道:“咦,怎么啦,不是你自己在长江边上告诉我的吗?”
金昂霄奇道:“在长江边上,告诉你的?”
他一面说,一面心中仍是十分奇怪。因为他记得十分清楚,在长江边上,当他和崔玉环说及自己将有苗疆之行的时候,为了怕崔玉环耽心,只说要到野人岭的一个地洞中去见一个人,并没有说出见了其人,必需自残肢体一事。但是如今,崔玉环却知道这件事!
崔玉环不但知道这件事,而且还说是自己告诉她的!他心中自然不免奇异。当下,只听得崔玉环道:“怎么,有什么事不对吗?”
金昂霄道:“没有什么,只是我好像记得,我并没有和你说起过这件事!”崔玉环转过身来,紧紧地贴住了金昂霄。金昂霄只觉得鼻端,传来一阵一阵的幽香,他忍不住心猿意马志来,只听得崔玉环“唔”的一声,道:“那一定是你记错了!”
金昂霄不由自主,道:“是,只怕是我记错了。”
崔玉环“格格”一笑,道:“那你现在准备怎么样?”
金昂霄道:“我准备回中原去了。”
崔玉环道:“你已经进”那洞穴去么?”
金昂霄道:“自然,一诺如山,岂可不去!”
崔玉环后退了一步,向金昂霄上下打量了几眼,道:“那么,你怎么……”她那句话,只讲了一半。但是不问可知,她一定是问金昂霄,为什么在人了那洞穴之后竟会全身而退!
金昂霄一笑,道:“说来也好笑,那个独腿独臂的异人,早已死了,化成了一堆白骨,我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要取的东西取到,而且,我葬了那异人的骸骨之后,还得了一件黑煞宝衣……”
他一面说,一面向自己的身上点了点。但是崔玉环却像是对黑煞宝衣,一点儿也不发生兴趣,急急问道:“原来如此,那你已经取到闲云峰山腹之中那怪人要你取的东西了?”
金昂霄道:“不错,非怛如此,而且,我还……”
他本来想说,他又得了半组巨灵神掌的秘奥。但是,他一句话未曾说完,已经听得崔玉环道:“那你快将取到的东西给我!”
金昂霄一听得崔玉环提出了这样的一个要求来,不由得愕然之极,呆了一呆,道:“你要那东西又有什么用处?”
崔玉环道:“你别管。”
金昂霄道:“我曾经答应人家,连我自己也不打开盒子来观看的,若是给你,只怕……只怕有违诺言,不很好吧!”
崔玉环顿足道:“你别迟了,快给我,可是在你身吗?”
金昂霄见崔玉环如此情急,心中不禁陡地起疑!虽然,他极爱崔玉环,但是要他破坏他对人所作的诺言,而将那东西给了崔玉环,那他也是不愿意的。所以,他一听得崔玉环如此说法,便强笑一声,道:“不在身:。”
崔玉环后退了两步,冷笑一声,道:“你骗我!”
金昂霄本是不善于撒谎之人,一听得崔玉环如此说法,面上便陡地红广起来,道:“玉环,我不是有心骗你的,只不过……”
这一次,他仍是未能将话讲完,只见崔玉环右手一翻,“呼”地一掌,已向他当胸击到!
金昂霄实是万万料不到,崔玉环刚才还在对自己软言俏语,娇躯相偎,但是转眼之间,却又会对岛己动起手来!所以,他在陡地一呆之后,连忙后退。但是,崔玉环的出手,快疾之极,金昂霄固然退得快,却也未能避得过这一掌法,只听得“砰”的一声响,那一掌,正击在金昂霄的胸口!
尽管金昂霄近月来内功日有迸境,但是崔玉环的那一掌却是下手极重!金昂霄在中了一掌之后,胸口一甜,身形一个踉跄,腾腾腾地跌出了七八步,“咕冬”一声,坐倒在地!
他一坐倒在地之后,喉间“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已喷了出来!
金昂霄只觉得头昏目眩,满天星斗。但是令得他最难过的,还是他心灵上所受的创伤!
他一直以为崔玉环也一样地爱着他,他如今,已身受内伤倒地,但是,他仍然不愿意相信那是事实,不愿意相信自己是被自己所爱的崔玉环,突如其来,一掌打成重伤的!
他勉力定了定神,睁开眼来,只觉得天旋地转,崔玉环虽然就在他的面前,钽在他看来,崔玉环的身子似乎也在摇曳不定!
他喘了一口气,道:“玉环……你……这是为了……什么?”
只听得崔玉环发出了一声冷笑。
在那一声冷笑传人金昂霄耳中的同时,金昂霄只觉得胸前一阵剧痛,又挨了一下重的!那一下,似乎比上一下更重!
金昂霄连呻吟之声也未出,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在他昏过之前的一刹那,仍然听得崔玉环的冷笑之声和依稀有一个男人在叫嚷着什么,但金昂霄在那一刹间,只听得那男人的叫嚷之声十分熟悉。至于那人在叫些什么,他却听不到了。
金昂霄在人事不省地昏了过去之后,连他自己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开始有了感觉!
他首先的感觉,便是觉得全身寒浸浸地,如同翻船之后,置身于河中一样,接着,他听得了一阵刷刷刷的声音。
金昂霄在那一时之间,根本不明内,自己是身在何处,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勉力地定了定神,这才又觉得胸口,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剧痛。
金昂霄想吸一口气,可是却喝进了一大口水。
他猛地一怔,想要睁开眼来,伹是却又看不到什么,他勉力侧了侧身,冰打开了眼睛,看清楚了周围的情形:他躺在荒野之中,正下着倾盆大雨!
金昂霄使劲地摇了摇头,他昏过去之前的一切,渐渐地想了起来,他勉力撑动身子,呆呆地坐着,任由豆大的雨点儿急骤地洒在他的身上。
他想起了,他是被自己所爱的崔玉环打成重伤的!
他连忙伸手人怀,摸了一摸。不出他所料,那只得自地狱洞中的盒子,已经不在他身上了!
金昂霄心头阵阵绞痛,使得他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足足啕号大哭了半个时辰,才停了下来。在经过了这一场大哭之后,他心中的闷郁,多少散发了一些。
他在地上爬行了几步,到了一株大树之下,才扶着树干,勉强站了起来。
雨势大到了极点,金昂霄虽然站在大树之下,仍有雨点向他的身上落来,他全身早已湿透,风雨之中,觉得十分寒冷。
四周,一片水烟迷漫,丈许开外的物事,便一点儿也看不清楚,金昂霄想起自己,身负重伤,又失了那只盒子,无法向那怪人交代,心中又怒又急,若不是他紧紧地抱住了树干,早已又跌倒了!
金昂霄呆呆地站着,直到天色微明,雨也止住了,才又动了一下,他拾起了一根树枝,当作拐杖,支住了身子,向前走动了一步。
他才走动了一步却又立即呆住了!原来,就在这时,他就着晨曦,看到那颗大树的树身之上,被人剥去了一大片树皮,在树干上,刻着几行字。
金昂霄心中一动,连忙定睛看去。
他一看便可以看出,那两行字,新刻不久,刻的乃是:向西行半里,折而向南,见小溪边心形大石凡三,便可得所欲。
那两行字,刻得十分潦草,而且,深浅不--,一望便知,留字之人,下手的时候,十分匆忙。
金昂霄看了片刻,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人留下来的,更不知道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一个转身,已准备不加理睬,向外走去。但是,当他走出了三四步之后,心中又是一动,忍不住又又回头向那两行字看去。
那棵大树,离他昏倒之处,只不过五六尺的距离,可以说,他醒来之后,万无看不到那两行留字的道理。
? 〗鸢合鲂闹胁唤约何首约海耗橇叫凶郑遣皇俏约憾舻哪兀咳欢12纯嘈α艘幌隆r蛭羌负跏遣豢赡艿氖拢韵耄闹邢胄┦裁矗橇糇值娜耍衷跄苤溃热徊恢趾我运档蒙稀氨憧赖盟保?br />
金昂霄呆了片刻,心念电转。结果,他决定照那留字所说的方向走去。因为那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
当下,他便拄着拐杖,向西而行,朝阳升起,没有多久,便将他湿漉漉的身子晒千,他约莫走出了三里,面前便有一座峭壁,挡住了去路。
金昂霄连忙折而向南,又走了半里许,便听到了潺潺的小溪流水之声,金昂霄沿着小溪,向前走去,没有多久,果然又看到溪边上,有三块心形的大石,鼎足而立。
金昂霄在伤重之余,又走动了四五里路,早已气喘如牛,他一到了那三块心形大石当中,也不及去察视大石附近有些什么,便坐了下来。
坐下之后,他才向四面看去。只见小溪树木,大石野草,仍然是荒山景色,什么异状也没有。
他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勉力运转真气。
直到日头正中,晒在身上,灼热无比,金昂霄真气运转,才走完了一个大周天,精神也为之一振,金昂霄也不跃起身来,只是不断运转真气,直到他感到山风吹来,又有寒意时,才睁开眼来。只见已是满山暮色,傍晚时分了!
金昂霄站了起来,抛去了那根树枝,虽然仍十分软弱无力,但伤势总已好了两成,他俯身在溪中喝了两口水,只见溪水十分明澈,溪底下的鹅卵石,历历可数,色泽不一,十分美丽。
金昂霄无意中,向那些鹅卵石看多了几眼,突然之间他呆住了!只见对正那三块心形大石的那一段小溪,溪底的鹅卵石,是分黑白两色,乍看,像是两色混杂,杂乱无章,但是,仔细一看,却见白色的鹅卵石,隐隐排出了九只手掌来。
那九只手掌,每一只,只不过尺许方圆,不是用心,的确是看不出来的!
金昂霄一见到那九只手掌,立即如铁遇磁似的身子一动也不动了。霎时之间,他也根本不及去想,何以那在树上留字之人,知道他正在寻找另外半组巨灵神掌的秘奥,而会指点他到这里来。在霎那间,他全副心神,都为这九只手掌的图形所吸引了!
他仍伏在溪边,甚至口中还含着那一口未曾咽卜去的溪水。
他双眼直钩钩地望着溪底,心中迅速地记忆着在峭壁之上,由银鸟排成的那九个手掌的图形,一个一个地配合着。没有多久,他已进人了如痴如醉的境界之中,这时候,只怕天覆地翻,他也不会知道的了!
他如痴如醉,一动不动地伏在溪边,不一会儿,天色黑了下来,但月色皎洁,溪底上的情形,他仍是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在不知不觉之中,又过了一夜。在那一夜中,金昂霄甚至连动也未曾动过一下!
他已然找到了其中四招叵灵神掌的秘奥,正在反覆记忆之后,又探索着第五招。
有话即长,无话即短,金昂霄在溪边,足足伏了三日三夜,在第四天黄昏时分,他才将那一组九式巨灵神掌,豁然贯通!
他长於地舒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在那三日三夜之中,他不眠不食。但是因为在这三日三夜中,他在那一组九式巨灵神掌中,又领略了不少上乘内功的秘奥,是以不但伤势已痊,连饥倦尽皆不知!
武林之中,有学会九招巨灵神掌,便可无敌于天下之说,而金昂霄这时已经学会了十一招巨灵神掌了!
他在站了起来之后,心屮十分高兴,只觉得眼前,一片光明。他知道白己的武功,这时已到了极高的境界,虽然因为时间还短,内功方面,可能不如敌人,但论到招式之奥妙,却是无人能及了。
金昂霄心中,自然感激那在树身上留字的人。
他不知道在树身上留字,指点自己来到溪边的是什么人,但是,他却隐隐知道,那留字之人,绝不会是岛己不相识的人。然而,究竟是什么熟人做下了那样的一件事,金昂霄却是无法想得起来!
他不但感激那留字之人,而且,对于闲云峰山腹中的那位异人,心中也是十分歉然。
他是因为听了那怪人的指点,才到这里来,而有这样的结果的。但是,那怪人所托他办的事,他虽然做到了,却又将那只盒子失去。
金昂霄不但要取回那只盒子,而且,他要再见崔玉环一面。因为崔玉环的一切实在太神秘了,她为什么忽然间情意绵绵,忽然间又如同凶神恶煞,金昂霄要向她好好地问一个明白!
他在溪边呆了小半个时辰,便向外走去。--路之上,他摘取山果充饥,不多久,当天色全黑之际,他回到了野人岭下,就着月色,找到了来时的那条路,往冋走去。
他不知道崔玉环抢到了那只木盒之后,去了何处,但是想来,总不会仍留在苗疆。而且,他既然已学会了十一式巨灵神掌,自然也要找勾魂帮主,去拼上一拼。所以,他立定主意,离开了苗疆,昼行夜宿,七天之后,便已经出了苗疆,渐渐有商旅可见了。时在这七天中,金昂霄的内功,又是与曰俱进!
那一天,他已经上了官道,那条大道,是通向昆明的,到了昆明之后,再经贵阳,北上便可到四川境内了,那正是金昂霄到苗疆时所走的道路。
金昂霄一直在打听崔玉环和勾魂帮主兄妹三人的下落,但是遇到了几个在武林中默默无名的小脚色,却是一无所得。
金昂霄只怕从此以后,再也找不到崔玉环。那不但使他再也得不回那只木盒,而且,他心中的那种莫名的怅然,只怕也难以弥补了!
他早在前几天,已经在一个镇甸上,买了一头骏马,这时,在官道之上,策骑飞驰,只见残阳如火,照得大地皆红。
金昂霄正在策马奔驰着,突然之间,只见一个人以极快的身法,在马旁不远处,掠了过去,继续向前掠出。因为那人的身法极快,所以金昂霄的马奔得固然快,何是在被那人追出之后,转眼之间,那人已在丈许开外了!
金昂霄一看那人的身法,如此之快,便知道其人,一定是武林高手,他忍不住向之多看了几眼,只觉得那人,一身道装,迎风飒飒,看背影像是十分熟悉。金昂霄想了一想,便已想起,前面正在疾掠的那个道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眼盲之后,他为自己以金针刺穴之法医愈的天妙真人!
那天妙真人,乃是“三佛四真”之一,和巫山绵绵观主大方真人,南海长岛孤真人,武夷玉龙观玉龙真人,四人齐名。
就算金昂霄和天妙真人之间,没有医眼的这一段渊源,他此际见到了天妙真人,也必然要和他相谈,询问勾魂帮主和崔玉环的踪迹。更何况当円,他眼愈之后,为了报仇之事,走得匆忙,甚至未曾多谢!所以,金昂霄一抖马缰,赶了上去,大声叫道:“天妙道长!天妙道长!”
他此际内功突飞猛进,造诣也已极高,尖声一叫,声音绵绵不绝,传出老远,天妙真人倏地止步,回过头来,望向金昂霄。而就在天妙真人身形一凝之际,金昂霄已由马背上跃下,身形一闪,已到了天妙真人的面前,行了一礼,道:“晚辈多蒙道长治愈了双眼,一直铭感五中。”
天妙真人“唤”的一声,道:“原来是你!”
金昂霄道:“道长想起来广?不知道道长行色如此匆匆,为了何事?”天妙真人道:“我有急事在身,你大可不必多管!”
金昂道:“是,但是我却想向道长打听一个人的下落!”
天妙真人像是十分不耐烦,道:“什么人,快说吧!”
金昂霄想了一想,当日,崔玉玲将自己带到他隐居之处的时候,天妙真人和崔玉玲的上代,像是至交,那么,说不定崔玉环的下落,他会知道,他既然如此匆忙,定有急事,自己还是放下勾魂帮主不问,先问他崔玉环的下落好。所以,他便道:“道长可还记得,带我来医目的那位姑娘……”
他才讲到这里,天妙真人的面色便自一变。只听得他道:“你问她作甚?”金昂霄道:“我不是问这位姑娘,我是想请问,这位姑娘,有一位姊姊……”这一次,金昂霄仍是未将话讲完,天妙真人便自神色大变,突然向后,退出了一步,喝道:“你别多惹是非了!”
金昂霄听了,根本莫名其妙,不知他意何所指,呆了一呆。而就在那一呆之际,天妙真人突然间,身形闪动,又向前疾掠而出!
金昂霄的心中,奇怪之极,忙道:“道长留步!”
天妙真人去势极快,早已在两丈幵外!
金昂霄在一时之间,也不及多说什么,真气连提,便向前追了上去,只见天妙真人循着官道,向前奔驰了一会儿,突然身形一转,折人了一条小路!金昂霄因为刚才,听出天妙真人,对于崔玉环的去向,似有所知,所以便在后面紧随不舍,但是,在转人小路之后,山峦掩遮,没有多久,便已经失去了天妙真人的踪迹。
金昂霄心中,不禁大是沮丧!
他继续向前奔去,没有多久,忽然看到前面的一个山坳中,有一缕青烟冒起,金昂霄心想有烟必然有人,连忙向前掠出。
转过了一个山谷,便看到前面,乃是一幅平地,芳草如茵。
在那块平地上,有一堆篝火,篝火旁,两个十三四岁的丫角童子,正在烹茶,火旁还有石儿石凳。
金昂霄见那两个童子,生得十分清秀,心中暗忖,这不知道是哪一位隐居在此的高人茶僮,他走向前去,道:“小兄弟,可曾见到一位道长,由此经过吗?”
那两个童子一齐回过头来,道:“可是天妙真人吗?”
金昂霄听了,不禁一怔。
他未曾料到,在这样地方的两个童子,也知道天妙道长之名,因此更是肃然起敬,忙道:“正是,他向何处去了?”
那两个童子向前一指,道:“就在前面不远处。”
金昂霄道:“多谢两位指点。”
他一面说,一面就待闪身跑了幵去。
那两个童子却道:“阁下且慢,用一杯茶再走!”一个童子,已经弯腰,托上了一杯茶来。
金昂霄见两人如此殷勤多礼,更是过意不去,连忙接了过来,只见茶色碧绿,尚未入口,便已觉香气扑鼻,他正待举杯一饮而尽之际,忽然之间,半空之中,突然堕下了一只老大的苍鹰来!
那头苍鹰,猝然下堕,金昂霄一个不防,手一松,“乒乓”的一声,那杯茶还未人口,便已连杯子跌在地上打烂了!只见那两个童子,面色陡地一变!
金昂霄的心中,歉然不已,忙道:“打破了你们的杯子,真是不好意思。”这时,自空堕下的那只苍鹰,尚未死去,正在腾扑着。
金昂霄走向前去,一脚踢在鹰身上,道:“都是你这头失魂鹰,使我失礼于人!”他一脚将鹰踢出,却又猛地一怔。只见那鹰,已折了一只翅膀!
苍鹰断无在空中飞翔,便自动断了翅膀之理,而如今那鹰既然断了一翅,可知是被人打折的,那么,鹰儿向下落来,打泻了茶杯,难道竟是凑巧?
金昂霄一想及此,只觉得事情,又充满了神秘性,他忙向那两个童子拱了拱手,道:“两位小兄弟,后会有期了!”
那两个童子却并不理他。
金昂霄根据那童子所指的方向,掠了开去。
没有多久,只见眼前,一片树林。
那片树林,只有一种树木,而那种树木,金昂霄却是见所未阽。见树高不过五六尺,枝干有点儿像桃花,伹树叶却作圆形。而且,在树叶上,生满了半寸来长的银毫,这时,整片林子的树木,都开满了血似的红花,望过去,如同银海之上托着一团红云一样!
金昂霄看得呆了片刻,他看到在那林子后面,有一座十分宏伟的宅第。这里,离昆明虽不过数百里,但终究十分荒凉,居然会有宅第,却是令人奇怪之事。
金昂霄穿过了那片林子,来到了那所宅第之前,只见门门,老大的两只石狮子。
在石狮子之旁,又各站着一个人。
那两个人,面目神情,尽皆木然,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金昂霄走向前去,道:“敢问两位,有一位道长,法名天妙真人,可是来到了这里吗?”
那两个大汉,却是恍若未闻,仍是木然而立。
金昂霄耐着性子,又讲了一遍。但是那两个人,却仍是毫无反应!
看着这两人木然的情形,金昂霄心中,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一声长吟,朗声道:“宅主人,请恕在下冒昧,欲来打听一人的下落!”
他这里一言甫毕,语音尚包悠悠不绝间,便见大门开处,两个矮小的人影,疾掠而出,金昂霄一看,便认出正是那两个请他喝茶的童子!
金昂霄一见那两个童子反而赶到他的面前,心中不禁一凛,道:“两位好快啊!”
那两个童子面上神色漠然,和第一次见到他时的亲热情形,绝不相同,冷冷地道:“你找何人?”
金昂霄只感到这里的一切,处处透着诡异。
自从他遇到了那两个童子之后,一切的事情,似乎都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他想起了那杯碧绿的茶,那突然自天而堕的苍鹰,在这样荒凉地方的宅第,和如今这两个童子冷漠的神情,都显得整个事情,像是一个谜一样,令人摸不着头脑。
金昂霄想了一想,道:“就是那位全真道人
那两个童子“咦”的一声,道:“我家主人姓林,并不信道,何来全真道人?”
金昂霄一听,心中更是奇怪不已。因为,当他第一次问那两个童子之际,那两个童子说天妙真人向前而来,那么,当然是到了这所宅子之中,如何忽然间,又推得一干二净!
他忙道:“刚才也是两位说,这位道长上这里来了,所以我才跟了来的。那两个童子冷冷地道:“那你就跟我们来吧!”
金昂霄仍是难以从那两个童子的话中,听出什么头绪来,呆了半晌,心忖自己已学会了十一式巨灵神掌,照武林中传说,会九式巨灵神掌,便可无敌于天下这一点看来,自己虽然内力稍差些,武功也应该极高了,此宅主人,若是用意不善,自己又何必怕他?
金昂霄因为在学会了那几式巨灵神掌之后,还未曾和人动过手,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武功之高,究竟已到了什么程度。但是他想了一想,觉得至少不会有什么不幸,因此便道:“好。”
那两个童子一个转身,道:“请!”他们一面说,一面便已大踏步地向前走去。
金昂霄跟在后面,等他跨进了大门,才见守在大门外的那两个大汉,踏前一步,各自一伸手,将门“砰”的一声关上。
金昂霄四面打量,只见迸了大门,乃是一个天井,那天井之上,全铺着光可鉴人、青莹莹的石板,令得人走在上面,如同像在水面上滑行一样。
那两人童子的脚程甚快,金昂霄因为四面打量,不免落后了些,相隔约有五六尺距离。
那两个童子一直向前走去,不一会儿,便推开了一扇门,走了进去。
金昂霄紧跟着也来到门前,刚想踏进门槛之际,忽然又听得“嗤”的一声响,有一小团白色的物事,自上而下,弹了过来。
金昂霄心中猛地一怔,连忙止步。同时,他反手一抄,已将那团物事,接在手中!
他一将那团物事接在手中之后,心中又是一奇。
本来,他以为那自上而下落下来的物事,一定是一件暗器,但等到他接在手中之后,只觉得轻飘飘、软绵绵的,一时之间,竟猜不出是什么东西来!
金昂霄连忙摊开手掌一看,只见被自己接住的,乃是手掌大小的一块白绢,那块白绢,边缘不齐,显然是不知从什么地方扯下来的,白绢上写着几个十分潦草的字。
金昂霄仔细看去,只见写的乃是“切勿乱食,切勿乱摸!”
那八个字,实是无头无脑,令人看来,莫名其妙。
金昂霄抬头看去,只见上面,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金昂霄也不多耽搁,连忙将那块白绢,塞在怀中,赶前几步,仍然跟在那两个童子的后面。
他一面走,心中一面不断翻来覆去地念着那八个字。
那八个字非常明显,是在警告他。但令人难以明白的是,发出这警告的是什么人,“乱食”,“乱摸”,又是什么意思!
他一直在想着,连经过些什么地方,也不及仔细地打量,忽然之间,他听得那两个童子道:“到了!”
金昂霄这才如梦乍醒,四面看去。只见自己置身在一个布置得十分华丽的客厅之中,那客厅的一切椅几,全是上佳紫檀木雕成的,十分华贵。
那两个童子道:“请稍待,我们去请主人出来,与你相见!”
金昂霄答应一声,只见那两个童子,一掀东首的门帘,便走了出去。
那两个童子出去之后,只剩下金昂霄一个人在客厅之中了。他背负双手,踱来踱去,不一会儿,踱到了一列长架面前。
那长架上,放着不少玉器古玩,全皆是价值连城的宝物,金昂霄看了一会儿,心中叹为观止,而其中有一柄,以一整块翡翠雕出地短剑,碧也似绿,虽然短剑长不过尺许,但是看得久了,却如同对着碧波万顷一样,令人悠然神往。
金昂霄心中暗忖,这柄短剑,虽然作装饰用,但武林高的人,未尝不可以用来作兵刃,若用来作兵刃,那一定可以传为武林美谈。然而兵器那样华丽,使用的人,当然也要苟绝代风作,如同崔玉环那样的人,方才配用了!
他一路联想下去,又想到崔玉环对自己难以捉摸,忽喜忽恶的态度,心中一片茫然。
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在那柄翡翠短剑面前,站了多久,只觉得越看越是可爱,使人忍不住要伸手,将这柄短剑,抓在手中,婆娑抚摸一番。他不但想,而且的确也伸出了手去。但是,就在他手指将要触及那柄短剑之际,他全身一震,动作立即停了下来!
当他的动作停止之际,他的手指,离开那柄翡翠雕成的短剑,已只不过半寸许的距离了!原来,他在瞬间,想起了那白绢上“不可乱摸”四个字来!
本来,他实是不明白那“不可乱摸”四个字,是什么意思。但如今,他却明白了。但是,他在明白了那四个字的意思之后,心中却又忍不住奇怪到了极点!因为,那警告他的人,像是知道他会见到许多珍奇的古玩,而又会忍不住去抚摸其中的一件一样,这人有这样的先见之明,岂不是怪事?而且,碰一碰这柄短剑,又会招来什么祸事呢?这也是金昂霄所不明白的事。
金昂霄后退了一步,心中仍是茫无头绪。但是他却不再去碰那柄短剑,因为这里的一切,既然如此神秘,自己又何必非碰那柄短剑不可呢?
他-连退开了几步,便在椅上坐了下来。他才一坐下,便见门帘掀处,一个妙龄丫环,托着一只盘子,走了过来,道:“我家主人,正在更衣,请贵客稍待,用些粗点淡茶!”
那丫环的语音,极其动听,金昂霄向放在几上的那只金漆盘子望去,心中不禁喝了一声采。
那盘子中央,是一杯碧绿的好茶,茶香扑鼻。而茶杯之旁,乃是四只白瓷碟,碟中两种咸点,两种甜点,未曾吃,单看制作之精巧,和香之味诱人,已令人口水直流,不要说金昂霄已是多日来以野味山果充饥,便是酒醉饭饱之人,见了这等精致的点心,也是忍不住要吃上几件。所以,金昂霄忙道:“贵主人也太客气了!”
他一面说,一面拈起一件来,那丫环笑口吟吟地望着他,像是在等着他吃完之后,称赞那些点心的好味道,金昂霄的那一件点心,几乎已要触口唇了!但是在那电光石火之寻,他脑中陡地一亮,又想起了“不可乱食”那四个字来!
他连忙呆了一呆,手一松,“啪”的一声,一件点心,落到了地上。
那丫环道:“啊呀,不好吃吗?”
金昂霄道:“不!不!我饱得很!”
那丫环拾起了那件点心,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将那杯茶放在金昂霄的面前,便端着盘子,走了出去。
金昂霄向那杯茶望了半晌,只见那杯茶,和自己在初遇那两个童子之际几乎饮了下去,而被天而堕的飞鹰打翻的一样,他也不敢再去碰它。又等了片刻,才听得靴声橐橐,门帘掀处,走进一个人来。
金昂霄连忙停睛看去,只见那人,身高六尺,貌相清奇,宛若是画图中的高人隐士一样,一身青袍,纤尘不染,洒脱之极,右手其白如玉,但是左袖,却是空袍飘飘,分明他已失了一条手臂。
金昂霄一见来人气度非凡,也不敢怠慢,连忙站了起来,道:“可是贵主人吗?”
那人稳步走向前来,道:“不敢,在下姓林,贵客来到,未克迎迓,尚祈恕罪!”
金昂霄见那人开口也是十分懦雅,心中更是起敬,道:“实是在下不该前来,但是据尊价说,有一位道长来到了这里,不知可是?”
那人道:“在下交遍四海,佛道两门的朋友很多,不知阁下说哪一位?”金昂霄道:“乃是天妙真人。”
那人“噢”的一声,道:“原来是他,他的确在敝宅。”
金昂霄喜道:“相烦请出一见,在下有要事相询。”
那人却“哈哈”一笑,道:“天妙真人也有一言,要我转告前来找他之人。”金昂霄一奇,道:“什么事?”
那人还没有回答,只见一个童子,又捧了一杯茶来,放在那人的面前。金昂霄看那杯茶吋,和自己面前的那杯,一模一样,那人连看也不看,便举杯呷了一口,才道:“天妙道人,如果有人来找他,劝他速速离去!”
金昂霄道:“那不行啊,我要向天妙真人查问一个人的下落,这件事,十分要紧!”
他一面说,一说双目直视那人,那人也一样地望着他,金昂霄话一讲完,那人便一声长笑,道:“天妙真人还说,如果阁下不听他的话,那就悔之莫及!”金昂霄呆了半晌,道:“不知这是什么意思?”
那人“哈哈哈哈”大笑起来,却并不回答。
金昂霄心中越来越是疑心,陡地问道:“阁下何人?”
那人道:“在下姓林。”
金昂霄道:“姓林的人,何止千万?”
那人端起茶杯来,道:“请喝茶。”
金昂霄一翻手,“叭”地一掌,击在茶几上,将他面前的一只茶杯,击得跳起了尺许,“兵”的一声,跌在地上,打得粉碎,他人也站了起来,道:“阁下鬼鬼祟祟,究竟是何意思?”
那人面色冷漠,道:“在下倒要反问,阁下在此撒野,又是何意?”
金昂霄道:“我要一见天妙真人!”
那人冷冷地道:“不能!”
金昂霄一声长笑,道:“阁下立意与我为难,究竟是何用意。”
那人的脸色,仍是十分冷漠,道:“你前来这里,本来已是有死无生,但念在有人为你讲情,我答应看你运气如何,如今你居然能以不死,还不心足吗?”
那人的这一番话,只听得金昂霄莫名其妙!
金昂霄呆了半晌,才道:“有人为我讲情?”
那人道:“不错。”
金昂霄立即道:“那是什么人?”
那人道:“你想我会告诉你吗?”
金昂霄道:“好,那么阁下究竟是何人?”
那人道:“我姓林,是此间主人!”
他们两人的对话,一句接着一句,异常紧凑,但是金昂霄问了半天,却一点儿也得不到什么,那人所说的一切,全都是不着边际的空话!
金昂霄吸了一口气,又道:“好,刚才你说,我到这里来,便是死罪,那么,请问这是什么人订下的规矩?”
那人的回答更是简单,只是一个字,道:“我!”
金昂霄“哈哈”一笑,道:“好,你说有人讲情,我才得以免死,但如今我不要此人讲情,你有本事的,只管动手便了!”
金昂霄此言一出口,只听得那人,发出了惊心魂魄的一阵怪笑来。
那笑声之凄厉,实是令得人毛发为之直竖,金昂霄一听得对方发出了一阵这样的惊人的声音,立即用心戒备,那人笑了半晌,道:“要动手吗?”
金昂霄道:“你既然如此,咱们自然不能不动手。”
那人道:“好,你不要那人替你讲情,我却不能不买此人的情面,你要与我动手,我先叫你看一样东西,你再作决定未迟!”
他一面说,一面右臂一扬,衣袖褪了下来,将手臂平放了下来。
金昂霄不知他这样做是什么意思,定睛向他这条手臂看去,怎知不看狱可,一看之下,心头不禁卜卜乱跳,额上也渗出了汗珠,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两步,心中猛地想起一个人来!
原来,那人一露出了手臂,只见他手臂之上,爬着五种毒虫,那五种毒虫,乃是蜘蛛、蝎子、壁虎、蜈蚣和蟾蜍。
本来,这五种毒物,也十分普通,不足以令人太吃惊,但如今爬在那人手臂之上的五只,却是与众不同,那只蝎子和壁虎,通体尽皆血似红,而那只蜘蛛,却绿得十分可爱;那蟾蜍只不过指甲大小,而背部恰如一个人面,怪异之极;那条蜈蚣,五色杂呈,一望而知,俱是剧毒之物!而且,金昂霄一见那人手上爬着五种毒物,而这里又是云南境界,那人一再自称姓林,那实是毫无疑问,眼前此人,乃是“蛊魔林残”,和虎魔范吼,合称“二魔”的那个魔头了!
金昂霄在此之前,确是未曾想到,蛊魔林残的貌相,竟会如此清雅,当真是人不可貌相了。因为这蛊魔林残,本身武功十分特异且不去说它,一手使蛊的本领,更是到了出神人化的地步。他如要害人,只要在料到你必然碰到,必然会吃的东西上下了蛊,那么你一中了蛊之后,除了他独门解药之外,实是万难解救的!
金昂霄这时,也已明白,如果不是有人在暗中救自己的话,只怕自己早已身中蛊毒,由人摆布了!
他想起第一次遇到那两个童子之际,那一杯茶中,便可能有蛊毒,那自然是有人将飞鹰的翅膀打折,令得飞鹰堕下,将茶打泻。而如果没有了那幅白绢匕八个字的警告的话,他早已拿起那柄短剑来抚摸,早已吃了那些点心了!由此可知,那救他的人,实是真心救他!可是,金昂霄却仍是想不起那人是谁!
只见蛊魔林残手臂一缩,缩了回来,道:“还要动手吗?”
金昂霄心中暗忖,若是单凭本身武功,自己未必不是他的敌手,但是这人无形无迹的蛊毒,却来得极其厉害,自己侥幸未在地狱洞中丧生,自负血仇,何苦在这里,为了一点儿闲气,吃了大亏?
他一想及此,强笑了一声,道:“那么,在下就告退了!”
蛊魔林残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老弟可算是识时务之人!”
金昂霄虽然觉得有点难以下场,但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却也不得不如此!当下,只听得蛊魔林残叠指作声,一个童子走了进来,林残道:“将这位客人带出去!”那童子躬身答应,转身便走。
金昂霄跟在后面,他本来追寻天妙真人,是为了寻求崔玉环的下落,却误打误撞,撞入了蛊魔林残的住所之中!
金昂霄心中暗忖,天妙真人和林残两人,照理来说,一正一邪,应该互不往来才是,何以天妙真人,竟会来到了林残的家中,而且还显得那样神秘?他一面想,一面低头向前走着。
突然之间,在经过一条横巷的时候,只见横巷尽头处,有人影一闪。
金昂霄刚好在这时抬起头来,及时见到那一闪即逝的人影,而就在那一瞥之间,他不禁陡地一呆!只见那人影颀长苗窕,竟十足是崔玉环!
金昂霄呆了一呆,扬手“啊”地叫了一声,但这时,那条人影,早已不见。他前面那童子,冋过头来,冷冷地道:“你叫什么?”
金昂霄向前一指,道:“刚才我似乎看到崔玉环崔姑娘,不知可是?”
那童子冷冷地道:“你说是不是啊?”
金昂霄听得那童子讲话,竟大有乃主之风,丝毫也不着边际,他也不相备再多问下去,身形一晃,便向横巷掠去。
他身法十分快疾,才一转了过来,便已掠出了丈许,可是也就在此际。只听得“唰”的一声响,一阵清风过后,那童子竟在他的身边掠了过去,拦在他的面前!
第二十三回 白骨蛊毒
金昂霄绝未想到,那童子年纪轻轻,轻功竟已有这样的造诣!
他呆了一呆,只见那童子面色冷漠,道:“你想送死吗?”
金昂霄也冷冷地道:“我问你,你不肯说,那自然只好我自己去了!”
那童子忽然身形一晃,又向后倏地退后了几尺,手扬处,一把白粉,洒向地上,在地上洒出了一条横线,道:“你若过此线,便化为白骨。”
金昂霄心中更是又惊又怒,喝道:“我看到崔姑娘在前面,你如何阻止我去见他?”
那童子道:“笑话,万蛊毒府,擅入者必死,岂容得你乱闯?”
金昂霄向前一连遥出了几步,但是一到了那道白线之前,他却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那童子面上带着他那种年龄所不应该有的阴恻恻的微笑,道:“你还是不要再向前来的好!”
金昂霄心中大是犹豫,他一定要再见崔玉环一次,来弄明白崔玉环对他的态度,是不是另有苦衷。但这时候,那童子撒在地上的那一线白粉,当然是奇特已极的毒物,金昂霄却又不敢轻试,他只了片刻,扬声叫道:“玉环!玉环!可是你吗?”
叫了几下,只听得四周围都响起了空空洞洞的回音,却并无人回答。
金昂霄正想不顾一切向前冲去之际,忽然听得身后,响起了一个又冷漠又难听的女子声音,“哈”的一声,道:“我们又见面了!”
金昂霄回过头去看,怎知他才一回头,那女子便突然伸手,向他肩头点来。那一点出手之快,当真是快到了极点,于情于理,金昂霄都难以避得过去!但是,金昂霄却已经学会了十一式巨灵神掌之多。
那巨灵神掌功夫,号称震古烁今,其厉害之处,正因为它、''丨卜是掌法的招式,天下无敌,而且,为了配合掌招,身法,内功,都要达到极高的境界。所以,当金昂霄一回头,那女子突如其来,倏地一指点到之际,金昂霄的身子,突然向后一仰,而在一仰之间,身子也向后滑出了三步,那女子如此稳当的一指,居然点空!
就在金昂霄向后滑出之际,那女子目中露出骇然之极的神色,“啊”地叫了一声,金昂霄身后的那童子,却发出了一声冷笑。
金昂霄本身,也觉得在向后退出的那一霎间,双腿突然一阵发麻!
这时候,他在蛊魔林残的“万蛊毒府”之中,突然间双腿发麻,那实是令得他心惊肉跳之事,他连忙低头看去,只见自己已经因为要避开那女子的~一点,而越过了那道白粉洒出的白线。
在他越过之际,有些内粉扬了起来,沾在他的裤脚上,甚至尚未着肉,金昂霄便已经觉得双腿发麻,他心中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
一时之间,他站在当地,不知如何才好,好一会儿,他才抬头,向那女子看去,只见那女子,正是曾阻自己人地狱洞的那个丑女子,也就是勾魂帮主之妹。
金昂霄这时已经知道自己中了不知什么蛊毒,一声惨笑,道:“好,好,如今可遂了你们这干人的心愿了!”
那丑女子却叫道:“你为什么要躲?你为什么要躲?”
金昂霄“哈哈”大笑,道:“是啊,如果我不躲,中了你一指,立即死去,更是干脆,是也不是?”
他一面说,一面真气一提,他双腿虽已麻木不仁,但是一提真气之下,还是身形如飞,向前疾扑了出去,扑丨那丑女子,人在半空,招式已发,将新学会的九式臣灵神掌,几乎在电光石火之间全都使完!
一时之间,只见人影晃动,“叭叭”之声,不绝于耳,他那九掌,竟然一掌也不落空,一齐击中在那个丑女子的身上!
金昂霄在击中那丑女子的身子之际,觉出那丑女子的内家气功已有极深的根底,知道以自己的内功而论,虽然一连击中了对方九掌,但是却并不能伤害对方!
当下,只见那丑女子身形跄踉,一连向后,退出了好几步,方始站稳身形。
金昂霄还想再扑过去,但是他一落地,两条大腿,已完全麻木。因此,才一落地,便身不由主,跌倒在地上!
那丑女子喘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向那童子喝道:“拿解药来!”
那童子却冷冷地道:“二小姐,这件事,我做不得主的,而且,解药也全在主人那边。”
那丑女子和那童子的对话,金昂霄却是听得清清楚楚,他心中不禁大是讶异,那丑女子的面上戴着人皮面具,她本来面自如何以及此际面上的神情如何,都看不清楚。但是,她的双眼却露在外面。而从她的眼色中看来,实是充满了惊惶焦急之色!
刚才,突然出招攻击金昂霄的却又分明是她!金昂霄实是难以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当下,只见那丑女子一顿足,道:“你还能走吗?”
金昂霄“哼”地,道:“能走我坐在地上作甚?”
那丑女子直视着金昴霄,道:“刚才是误会,你信我一次,我替你一起去见主人,向他拿解药!”
金昂霄虽然听出那丑女子的话十分诚恳,但是,他却知道那丑女子乃是勾魂帮主之妹,他实是没有道理去相信这样的一个敌人,更何况他此番中毒,还是因为那丑女子而起!所以,他听得那丑女子如此说法,只是“嘿嘿嘿”冷笑不已!
那丑女子一面说,一面向前走来。
她来到了离金昂霄六七尺附近时,金昂霄一声怒吼,一掌便待拍出!那丑女子忙道:“金公子,且住!”
金昂霄倏地将掌势收住,喝道:“你怎知我姓金?”
那丑女子却并不作答,只是道:“你身中奇毒,若是过了一个时辰,即使有解药也没有用了,还是听我的话,跟我来吧!”
金昂霄并不出声,也不发掌。
那丑女子一见金昂霄没有动作,连忙又向前来到了金昂霄的身边,俯下身去,待将金昂霄扶了起来,但也就此际,金昂沔右手猛地一扬,五指如钩,向那女子的人皮面具疾抓而出!金昂霄的那一抓,出手可谓快疾之极!可是,那丑女子像是早已知道金昂霄会有此一着一样,几乎就在金昂霄向她一抓抓出的同时,头便向后,仰了下去。
金昂霄一抓抓空,那丑女子中指却已疾弹而出,一指正弹在金昂霄的脉门之上。
金昂霄只觉得身子一阵发麻间,那丑女子右足,又已飞起,正踢中在金昂霄腰际的“带穴脉”上。
金昂霄“带脉穴”一被封住,身子立即不能动弹,那丑女子手足并用,片刻之间,连封住了金昂霄腰腹之间几十处紧要的穴道。
金昂霄这时,身子虽然不能动弹,但是神智却是十分清醒。
他看出那丑女子这时封住自己的穴道,主要是想阻止毒气上升,也就是说,那丑女子是在救他的性命!金昂霄心中,实是感到莫名其妙!
事情已到了这一地步,他除了听人摆布之外,实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那丑女子封完了金昂霄腰腹之际的穴道,头上已隐隐冒出了白气,吋见她在封穴之际,损耗内力甚大。只见她一伸手,将金昂霄提丫起来,向前疾掠而出,在走廊中转了片刻,门帘一掀,便进了一间客厅,正是刚才,金昂霄会见林残的那间。
那丑女子将金昂霄在椅上一放,回头向一直跟在身后的小童道:“快去请主人来!”
那童子躬身道:“是!”身形晃动,走了出去。
过了没有多久,只见蛊魔林残,不急不徐地走了进来。他一进来,便向那丑女子作了一揖,道:“二小姐有何吩咐?”
那丑女子向金昂霄一指,道:“他被一种洒在地上的白粉扬了起来,沾上了衣服,下半身已经麻木不仁了!”
林残听了,似乎无动于衷,道:“这是白骨蛊粉,除非穿着火绵布的衣月反,否则一经沾上衣服,便已中蛊了,一个对时之内,全身化为白骨而亡!”蛊魔林残说来这番话,像是十分平淡一样,但身当其灾的金昂霄听了,却是不由自主出了一身的冷汗,那丑女子道:“闲话少说,拿解药来!”
蛊魔林残道:“这个……”
那丑女子道:“什么,你不给吗?”
林残一笑,道:“二小姐要解药,我自然不敢不给,但是只怕有人不??应给!”
那丑女子怒道:“什么人?”
她这里一言甫毕,只听得布帘之后,一个尖锐的声音道:“我!”
金昂霄自中蛊毒,身上的麻木之感,越来越甚,心中对自己的遭遇,早已灰了心。虽然他一样听到那丑女子,在向蛊魔林残取解药,但是他既知那丑女子乃是勾魂帮主之妹,所以便只当他们相互串通了在玩花样而已,并不存在有若何希望。
这时候,他一听得帘后,突然有人发出了“我”的一声,他心中不禁陆地一怔!
那一下又尖又刺耳的声音,虽然只说了一个字,但是却令得他心头突突乱跳!~
原来,就在那一个字之间,他已经听出,那讲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勾魂帮帮主!
他连忙转过眼看视,只见帘后人影一闪,一个人走了出来,一身黑衣。头上和头套着狰狞无比的青铜铜盔,不是勾魂帮主是谁?
那丑女子一见勾魂帮主出现,便哀声叫道:“姊姊!”
勾魂帮主一卢冷笑,道:“你好大的朐子,你眼中还有兄姊吗?”
那丑女子急得语音哽咽,道:“姊姊,你叫林残拿解药出来,我什么事荀可以答成你!”
那丑女子的那两句哀恳之语,的确是讲来声泪俱下,令人感动不已!作是,金昂霄偷眼看蛊魔林残时,只见他昂首上望,脸上漠然。而勾魂帮主却发出了一声冷笑,道:“不行!”
那丑女子呆了一呆,又叫道:“姊姊!”
她一面叫,一面竟向勾魂帮主跪了下来!
跪了下来之后,她仍然求道:“姊姊,只要你令林残拿出解药来,我……以后任何事情,都听你的话,姊姊,你答应了我吧!”
勾魂帮主又是一声冷笑,道:“少废话!”
这时候,金昂霄的心中,实是奇怪到了极点!
他已经看出,那丑女子的的确确是在替自己求情!而且,从那丑女子的口气听来,她心中对自己,实是关切到了极点!徂是,金昂霄却莫名其妙!因为那丑女子究竟是什么人,他根本不识!
他只知道那丑女子是勾魂帮主的妹妹,照理来说,也应该是他的敌人。至于那丑女子为什么那样声嘶力竭,代他求取解药,金昂霄则是&思不得其解了!
他只是用心思索着这个问题,反倒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丫!
只听得那丑女子一面哭一面道:“姊姊,这件事情,你无论如何要答应我的!”
勾魂帮主一声冷笑,道:“笑话,你这是要胁我吗?”
那丑女子仍跪在地上,向前膝行了几步,一伸手,便去抱勾魂帮主的双腿。
她的那个举动,任谁都坷以看出,绝无恶意,只不过想将勾魂帮主抱住,以姊姊之情来使她感动而已,但是,就在那丑女子双臂一张之际,勾魂帮主后退一步,一抬腿,一脚便向那丑女子踢出!
那丑女子双臂张开,胸前正失:预防,勾魂帮主出招极快,她脚才抬起,便听得“砰”的一声,一脚已踢个正着!
那丑女子“啊”的一声叫,仰天跌倒,身子正压在金昂霄的知上。
金昂霄听得她发出了一下呻吟,身形跄踉站了起来,几站站立不稳,直到向前跌出了几步,扶住了一条柱子,方始站定。
金昂霄看得出,勾魂帮主的这一脚,已令得那丑女子受了重伤!
那丑女子在站定之后,喘了几口气,道:“好……你这样待我,分明是不将我当妹妹了?”
勾魂帮主一声冷笑,道:“你不将我当姊姊,我又何必将你当妹妹?”
那丑女子又喘了儿口气,有几丝血痕,从她所戴的一片面具之中流了出来。由此可见,她的伤势极重。只见她扬起头来,像是要说些什么。但是她嘴唇哆嗦了一会儿,却又垂下了头来,只是道:“好!好!那么,自今自起,姊妹情断了?”
勾魂帮主语音冰冷,道:“虽是如此,但如果你敢暴露我的身份,我管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那两句话,勾魂帮主讲来,语音森冷,令人听得毛发直竖!
那丑女子震了一震,道:“你……还想继续骗人吗?”
勾魂帮主道:“这可用不着你管,你一直不服我和大哥的管教,如今你可遂了心愿了,滚吧!”
那丑女子吸了一口气,身形不稳,向金昂霄走出了两步,一个不稳,又跌倒在金昂霄的身上。但是她却立即站了起来,转过头去,向林残道:“蛊魔,我如今虽受重伤,但我料你也未必敢趁机害我!”她讲到此处,向金昂霄一指,道:“若是金昂霄化为白骨而死,我一定也叫你只剩白骨,你自己去多想想吧!”她话才一讲完,勾魂帮主便厉声喝道:“别听她的,她敢!”
那丑女子也不再去多说仆么,只是一俯身,勉力将金昂霄提了起来。
本来,她身受重伤,连她自己也是站立不稳,举步维艰,这一将金昂霄提起,放在肩上之后,更是立即跪了下去。但是她手在地上一按,终于可勉力站了起来,几乎是一步上跌,向外走去。
这时候,金昂霄的心中,已经对之感激之极!
金昂霄又想起那丑女子不欲自己入地狱洞一事,由此可知,那丑女子是一直在关心着己的。如今,她不但因此受了重伤,而且,姊妹情绝,伹是她仍不肯弃自己而去!由此可知,她心中对自己的关切,实是无出其右!
金昂霄心中想了千百遍,无论如何想不出其中的原因来,他只觉得自己如同是在大海中的小舟一样,在那丑女子的肩上,颠颠荡荡,向宅外走去,好--会儿,才算出了万蛊毒府!
一出万蛊府,那丑女子一个脚软,便跌倒在地,连累得金昂霄也滚出了老远。
那丑女子伏在地上,喘了半晌气,才又站了起来,将金昂霄连拖带拉,向前走去,金昂霄心中,不忍之极,但是他穴道被制,却又无法出声。
足足化了半个时辰,那丑女子才将金昂霄带出了里许开外。
她将金昂霄放在地上,自己在金昂霄的身边坐了下来,道:“如今我身受重伤,也没有力道解你的穴道,你先受些……委曲……”
她讲到此处,又喘了几口气,道:“我看林残虽然怕我姊姊,但也一样忙我,他一定会瞒着我姊姊送解药来的,你只管放心好了。”
丑女子那一番话,讲来更是真挚之极,显得她心中对她自己的伤势全办不放在心上,所关切的,完全是金昂霄的安危!
讲完了话,那卫女子便盘腿而坐,只听得她鼻孔之中,哧哧存声,那是在运气疗伤。金昂霄看了她一会儿,已经觉得那股麻木之感,渐渐来到了腰际!
金昂霄心中,暗暗发急,心忖那蛊毒如此厉害,中了之后,不到一个对时,便化为白骨而死,那样说来,一定早在几个时辰之内,便自身死了,那丑女子虽说林残会拿解药来,但是却不知是真是假!
他心中正在着急,忽然听得有窸窣之声传了过来,不一会儿,便见一个服装诡异的中年妇女,来到了近前,低声叫道:“二小姐,二小姐!”
那丑女子睁开眼来,冷冷地道:“原来是林大嫂,难得前来看我。”
那中年妇女唉的一声,道:“二小姐,你姊姊的脾气!”
她话未说完,那丑女子已摇了摇手,道:“你别往下说了,我根本没有姊姊了
那中年妇人连声道:“是!是!大小姐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我们当家的,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违背!”
金昂霄本来并不明白这中年妇人的身份,如今一听,那中年妇人如此说法,则分明是蛊魔林残的妻子?只听得那丑女子道:“闲话少说,你带解药来了没有?”
那中年妇人道:“自然然,但是二小姐,这件事,却千万不能让大小姐知道!”
那丑女子叹了一口气,道:“我尽力而为就是了。”
中年妇人道:“如果大小姐问起,这人中了白骨蛊,何以竟能不死,你便说,在半路上,无意中采了一株金鸡草,这就行了!”
那丑女子不耐烦道:“你哪来那么多废话,快将解药给他服下!”
那中年妇人答应一声,自怀中摸出一只小竹筒来,捏开了金昂霄的牙关,便将许多黑色的粉末倒入金昂霄的口中。
金昂霄只觉得那些粉末,入口辛辣恶臭,几乎忍不住要大吐特吐。
好不容铋吞完了那些黑粉,那中年妇人已经向那丑女子行了一礼,身形如飞,向前掠出,转瞬不见。
中年妇人一走,那丑女子也一跃而起。
她盘腿而坐,运气疗伤,前后只不过半个时辰左右。但是看她一跃而起的情形,便可见她的伤势,已经复原了许多!
她一跃丨衍起之后,立即又伸手将金昂霄挟在胁下,向前疾驰而出,一"气驰出了三四里,来到了一个极其隐秘的小山谷中,才将金昂霄放下来。
将金昂霄放下来之后,她又继续盘腿而坐。
金昂霄渐渐地觉得麻木之感在缓缓地退去,直到天色黑了下来,他身上的麻木之感,也已尽消,又过了一会儿,才听得那丑女子舒了一口气,就着星月微光,金昂霄见她站了起来,来冋走了几步,然后,就在他身边丈许远近处,以手支颐,怔怔地望着他。虽然在黑暗中,但是金昂霄仍然可以觉出她的眼睛,晶晶生光,十分有神。
金昂霄并不知道那丑女子的真面目。所谓“丑女子”,乃是因为她面上所带,不肯除下来的那张人皮面具,十分丑陋之故。
这时候,金昂霄觉出她的眼睛,如此有神,心中不禁暗忖:这女子不知究竟是什么模样的?她既然是勾魂帮主之妹,却又为什么为了关切我,不惜和她的姊姊闹翻?
金昂霄怔怔地想着,忽然听得那丑女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接着,便见她顺手拈起一粒小石子来,伸指一弹,“拍”的一声,那粒小石子落在?鸢合龅募缤罚『媒鸢合龅难u来睢?br />
金昂霄手在地上一按,一跃而起。
那丑女子问道:“你!毒已去尽了吗?”
金昂霄道:“去尽了,多谢姑娘。”
那丑女子又叹了一门气,道:“这不算什么。”
金昂霄试探着问道:“姑娘尊姓,我该如何称呼你才好?”
那丑女子苦笑一下,道:“你就叫我做讨厌姑娘好了。”
金昂霄听了,心中不禁一怔。
他因为对那丑女子相救之德心存感激,所以才向之请教姓名,却不料那丑女子竟讲出这样的话来,实是令得金昂霄心中愕然,不知那女子是什么意思。
他呆了一呆,道:“姑娘取笑了!”
那丑女子道:“一点儿也不是取笑,我难道不讨''厌吗?”
金昂霄道:“自然不,姑娘刚才,舍命救我,我怎会觉得姑娘讨厌?”
金昂霄的话才一出口,那丑女子便突然尖声“哈哈”大笑起来,她的笑声,听来令人骇然之极,金昂霄忍不住冷汗直淋!
她足足笑了一盏茶时,才停了下来,道:“原来救过你的人,你就不会讨厌的吗?哈哈!我领教你的口是心非了!”
她话一出口,身形如飞,疾掠而出!
金昂霄一听得那丑女子如此说法,心中猛地一动,呆了一呆!而就在他一呆之际,那丑女子早已身形如烟,向前疾掠而出,转眼之际,便出了那个小山谷。金昂霄这才叫道:“姑娘且住!姑娘且住!”
他一而叫,一面向前追去。可是,当他出了谷口之际,哪里还见得到那丑姑娘的影子?
金昂霄在谷口,又叫了半晌,却是无人回答,他心中大是茫然,呆呆地在谷口站了许久,想了半晌,才自言自语地道:“不!不!不可能是她!”
当金昂霄一听得那丑女子讲出最后那两句话之际,他心中猛地一动,立即想起,自己的确曾经讨厌过一个救过自己几次的人,那便是崔玉玲!
当然,金昂霄讨厌玉玲,是因为她专在金昂霄面前,说崔玉环的不是之故,其实,金昂霄的心中,对玉玲也没有什么恶感。
他在一听得那卫女子如此说法之际,心中第一个印象便是:这两句话,应该出自玉玲之口。那么,难道那个丑女子就是玉玲吗?
他一直追到了谷口,心中便不断地在想着这一个问题,然而他的结论却是“不”!
他不但心中想着丑女子不可能是玉玲,而且不由自主在口中大声叫了出来。
他其至于奇怪自己,为何竟会有这样可怕的想法!
那丑女子如果是玉玲的话,那么,丑女子的姊姊是勾魂帮主,岂不是崔玉环便是勾魂帮主了吗?对金昂霄来说,这是绝对无法想象的事!
他猛烈地摇着自己的头,摒弃这个想法。可是他要完全不去想,却又没有可能。
那丑女子临走之际所说的那句话,老是在他心中,萦回不已,令得他思潮起伏,不能自己,想了好一会儿,心中越来越乱!
他抬头看去,只见烟峦瘅林,那丑女子究竟向什么地方去了,已不可追寻。他只得暗叹了一口气,寻着一条小路,向北蜿蜒而去。不一会儿,便到了通向昆明的一条官道之上。
其时,云南被称为蛮荒之地,昆明虽然已是商品集散之地,但是比起中原城市来还是不能比拟的,所以,官道之上,车马稀落。
金昂霄在官道上走出了三四里,便在道旁的一个茶寮中,坐了下来。
那种茶寮,在云贵一带十分普遍,大都是以色蕉叶盖成,供来往行人歇息喝茶之用。
金昂霄坐定之后,自有人为他冲上浓浓的茶来。
金昂霄一门气喝了几杯,望着一直向前伸展而出的官道,心头大是茫然。
本来,他是应该回到闲云峰的山腹之中去见那个怪人的。但是,那怪人托他取的那只盒子,却已被崔玉环取走,他即使到了山腹之中,也是难以交差。而崔玉环的下落,却又不明,当真是千头万绪,不知从何理起才好。
他想起在万蛊毒府之中所见到的那个苗条的背影,的确像是崔玉环,但是结果,却又未能弄得清楚。他想了片刻,心知万蛊毒府之中一定藏有许多隐秘。而要弄清这些隐秘,再见到崔玉环的话,只怕仍要胃险再到万蛊毒府去走一遭。但是,他又想及,如果再去万蛊毒府的话,中了蛊毒,便不会再有人来救自己了,他的心中,又不禁因之而大为犹豫起来。
正在他举棋不定之际,他突然觉得眼前暗了一暗,金昂霄心中,猛地一凛,连忙抬起头来,只见两个身形高大已极的人,正站在茶寮门口。
那茶寮主人,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吓得面色发黄,在一旁哆嗦。金昂霄向那两个大汉打量时,只见两人也正望着只己。
那两人身高,在八尺开外,满面横肉,赤着两条膀子,肌肉盘虬,一见便知两人在横练外功上有极高的造诣。
金昂霄只向他们望了一眼,便没有再多望他们,可是,那两个臣无霸似的汉子却向他走了过来,一迳来到他的面前站定!
金昂霄一见这等情形,便已知道两人是有心前来生事的了!
他仍是端坐不动,扬起头来,道:“两位有何指教?”
那两人一起“哼”的一声,道:“你怎么还不死?”
金昂霄一听得两人如此说法,心中不禁愠怒,道:“两位只怕认错人了?”那两个大汉齐声道:“放屁,你中了白骨蛊,这上下理应死了,如何不死?”
金昂霄心中不禁一动,暗忖原来这两人是来自万蛊毒府的。但是听他们的门气,却又不像是蛊魔林残手下。因为自己的解药,乃是林夫人亲自送来,若是林残手下,当不会不知。
这两人,既知自己中毒,又不知自己已得了解药,内然大有可能是勾魂帮中的高手!
他一想及此,强自捺下了,心中的激动,试探着道:“两位已犯了贵帮的大忌了!”金昂霄此言,才一出口,那两个大汉的面色便为之陡变!
看情形这两个人,虽然天生异禀,身材高大,威武无匹,但是头脑却十分简单,金昂霄的一句话,令得他们面色大变之余,互望了一眼,各自搔了搔头皮,竟不知怎样回答才好!
隔了好一会儿,才听得他们齐声道:“放狗屁,我们犯了什么大忌!”
两人这句话一说,不啻是供认了他们正是勾魂帮中的人!
金昂霄面色立即一沉,暗中真气运转,蓄力以待,道:“贵帮的规矩,不能以真面示人,你们为何不带上青铜面具?”
那两个大汉一听,不由自主伸手向腰际一摸。
金昂霄早已注意到,他们两人的腰际,鼓起老高,一定是藏着青铜面具,两人一摸之下,他更可肯定,只见那两个大汉面色再变,道:“他妈的,你怎知我们是勾魂帮的?”
金昂霄“哈哈”一笑,他笑声未毕,身形已陡长!
那两个大汉,离得金昂霄本就极近,金昂霄身形一长,双手疾挥而出,使的正是巨灵神掌中的招数,霎时之间,只听得掌风呼呼,掌影飘飘,整个茶寮,早已倒坍,那两个大汉大惊欲避时,“砰砰砰砰”四下过去,早已每人中了两掌!虽是他们两人,生成的皮坚肉厚,一连中了两掌,中的又都是腰腹间的要害,也是难以禁受,哇呀怪叫,向后退去。金昂霄踏步进身,十指如钩,在他们的腰际,猛地抓下。
那两个大汉,中了金昂霄的两掌,虽然勉力支持着不倒,也已天旋地转,眼前金星乱迸,金昂霄一抓抓到,他们根本不知躲避,只听得“嗤嗤”两声过后,他们腰际的衣服,已被抓裂了,“当”、“当”两声,两只靑铜面具跌了下来!
金昂霄立即后退,仍坐在椅上,冷冷地道:“你们不是勾魂帮中人,为何会有这等东西?”
金昂霄刚才,出手攻了两招,动作奇快无比,他退后之后所说的那句话,竟正好接上那两个大汉的问话。只见那两个大汉,相互地望了望,又望了一下地上的两只青铜面具,面上的神色,简直就像是死人一样,刚才飞扬跋扈的神采,不知哪里去了。
金昂霄知道这时候,他们两人的心中,一定是害怕到了极点。因为勾魂帮中最严的一条规定,便是不能泄露自己的身份,若是一被人知道,实是非死不可。南昌无形金环岳期,便是在那种情形之下死去的。
金昂霄看着他们两人这种害怕的情形,心中泛上了一阵又一阵的快意。
那两个大汉呆了片刻,忽然一起跪了下来,叫道:“帮主饶命,帮主饶命!”
他们两人这一叫,却令得金昂霄也不禁吃了一惊!
他连忙回头看时,只见来路上静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然而,也就在此际,他只听得那两个大汉,各自闷哼了半声,同时,有一丝极其细微的暗器嘶空之声,向自己的脑后射来。
金昂霄在百忙之中,已无法躲避!
他只得猛地用力一坐,“拍”的一声,将那张木発坐断,这才令得身子在电光石火之间,下沉了尺许,而刚一下沉,银光一闪间,一枚银针,已经掠过了他的头顶,向前激射而出!
金昂霄立即知道,即使不是勾魂帮主亲来,也一定来了强敌,那两个彪形大汉,在闷哼得半声之后,便自一点儿声息也没有,这时多半已经了账了!所以,当那枚银针,刚在他头顶掠过之际,他连身都不转,反手一掌,便已拍出。当他一掌拍出之际,便觉出一股大力,如排山倒海似的涌了过来,因此他那一掌,用的力道也十分大。
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得“叭”的一声响。
金昂霄虽是反手发招,也可觉出手掌已和对方的手掌相交。他所使的,乃是巨灵神掌的招式,变化何等神妙,右掌与对方相交,左掌一抖,又已一掌反手拍出,“叭”的一掌,正击中在敌人的胸门。但是也就在此际,他只觉得和敌人相交的左掌,一股大力疾冲了过来!
金昂霄自知自己的内力,尚未能抵御这样强大的力道,因此,他连忙足尖一点,向前掠出了丈许,尚未点地,便自强一扭身,转过来。
他一转过身来,便见一个人,身形摇摆不已,像是勉力要站稳他的身子一样。
那人,一身黑衣,头上戴着青铜面具。这种装束,一望便知他是勾魂帮中人!
金昂霄吸了一口气,百忙之中,再向那两个大汉看去,只见那两个大汉,倒在地上,太阳穴上各有一枚银针插着,针尾映着日头,银光闪闪,而那两个人,则早已死去了!
金昂霄站定了身形,只见那勾魂帮众身子也已站稳,金昂霄只见他青铜面罩之内,双目精光四射,一望而知是个高手。
金昂霄自学会那九式巨灵神掌之后,还没有正式和人动过手,刚才,他对付那两个大汉,那只不过是小试牛刀而已。所以,他一看出来人武功不弱,精神便为之一振。只听得那勾魂帮众,发出了一声冷笑。
那一下冷笑声,听来和分刺耳。
金昂霄却并不为所动,因为,他知道勾魂帮中的人,在戴上青铜面罩的同时,必然服下变音丸,令得声音尽皆变去,即使是本来一开口便如出谷黄莺的,在服下了变音丸后,也会变得尖锐刺耳。
金昂霄也是一声冷笑,道:“只有你一个吗?你们帮主就在附近万毒蛊府之中,为何不来?”
那勾魂帮众目中射出阴森森的光芒,冷冷地道:“只我一个也足以收拾你了!”
金昂霄一声冷笑,道:“好,望你不要学了那两个人!”他一面说,一面便伸手向地上的两个大汉指了一指。那勾魂帮众一声厉啸,身形如飞,已向前猛地扑了过来,随着他向前扑来,已有一股“轰轰”作声的旋风,挟着一股排山倒海似的大力一齐涌到!
金昂霄一见这样声势,心中便不禁吃了一惊!因为那人的武功,已到了这样高的地步,那么,他原来的身份,一定是武林中极有盛名的高手了!
金昂霄不知道他商己是否敌得过对方,但是事情已到了这样的地步,他却绝不能再退缩了,他将那十一式灵神掌,在心中迅速地想了一遍,一等那勾魂帮众来到了近前,双掌翻飞,一掌接着一掌,片刻之间,将那十一式巨灵神掌,一齐使了出来!
本来,当那勾魂帮众,向前扑来之际,声势极其猛恶,金昂霄在他扑过来之际,对于能否将对方的来势挡住,实无把握。但是,当他使出了两招巨灵神掌之后,他心便定了下来!因为他才使出了两掌,掌风呼啸,掌力汹涌,已经将对方的攻势止住!
金昂霄一发现自己的功力,足可以和对方对敌,精神不禁为之大振,下面的九招,更是如同长江大河似的源源不绝地使出。
转眼之间,他将十一式巨灵神掌一齐使出!只见那人,连连后退,到后来竟退出了三四丈开外!
金昂霄因为一口气将十一式巨灵神掌一齐使了出来,所以也不及飞身追击,而当他掌势略凝之际,他只觉得那十一掌的力道,冋成阵阵旋风,向四面八方,卷了开去,声势之威猛,简直难以想象!
金昂霄在霎那间,简直欢喜得呆了!
他甚至连那人目中露出了极其骇然的神色,怪叫了一声,立即转身,向外疾驰而出一事,也未曾注意!他只是站在由他那十一招掌力所汇成的大力之中发怔。直到这时,他才知道武林之中之所以会有学会九招巨灵神掌,便可无敌于天下的传说!
当然,这种说法,已经传了数百年,在数百年中,武林之中,人才鼎盛,又有了不少新的创造,会上九式巨灵神掌,正如那闲云峰中的怪人所言,未必能够无敌于天下。但是金昂霄却可以肯定,自己学会了十一式巨灵神掌,虽然时日尚短,内力还欠深,但如今的武功,也足可当一流高手之称而无愧了!
这时候,只怕即使是勾魂帮主在他的面前,他也必然奋勇地攻了上去!当他想及自己若是再到下竹万梅袢旁的那个山峰顶上去走一遭,便足可以掌握一十八式巨灵掌的秘奥,到时武功一定更高之际,心中更大是高兴,忍不住发声长啸起来。他啸了足有小半个时辰,才因为听得官道上传来了一阵急骤的马蹄声而停了下来。
他顺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七八匹骏马,如旋风似的向前掠来,转眼之间,便在他的身前掠过。由于那儿匹马的去势,实在太快,是以金昂霄根本未曾看得马上是什么人。
事不关已,金昂霄也不暇多理,他只是将骇得面无人色的茶寮主人,扶了起来,给了他一些碎银,便继续向前走去。
这时候,他既然已知道巨灵神掌的威力,他也有了决定,那便是到千竹万梅谷的那个山峰上去,将峰顶上刻手掌的姿势,和记忆中永夜洞中的那手掌形状,配合起来,探索另一组巨灵神掌的秘奥。
如果得到了成功的话,那么,他便掌握有两组共十八式巨灵神掌的秘奥了!
金昂霄的心情十分兴奋。
他想到,当自己掌捤了十八招巨灵神掌之后,那便可以正式和勾魂帮正面为敌了!
他展开轻功,向前疾驰而出,没有多久,天色便已黑了下来。金昂霄仍是继续向前赶着路,不一会儿,眼前出现了一座竹林,云南之地多竹,竹林遍地皆是,本不出奇。但是金昂霄一眼望去,却见那竹林之外,拴着七匹毛色净黑的骏马!金昂霄一眼便看出,那七匹骏马,正是刚才旋风似的在自己身边掠过的那七匹!
根据刚才的情形来看,马驰得如此之急,应该有非常紧的事赶路才是,如何这时,却又在竹林之中停了下来?
金昂霄自从家破之后,在武林中闯荡了这许多日子,经验已经大增,他一见到那七匹刚才没命似的疾驰的骏马,此际却停在竹林之外,心中便不禁大是起疑!
他心中感到,那七闪骏马,竟像特地赶到前面来拦住他一样!
金昂霄身形陡凝,提气向前纵去。
他向前掠出之际,动作轻到了极点,甚至将近竹林,双足踏在落在地上的竹叶上,也是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来。到了竹林边上,他探头向林内张望。只见林内,七个人围成一圈而生。
金昂霄一见那七个人,心中便不禁一凛,原来那七个人,个个都是头戴青铜面具,一身黑衣的勾魂帮中人。七人端坐在地,一动不动,若有所待。
金昂霄一声不出,静以待变。
他等了约有一盏茶时,只听得其中一人道:“咦,这小子怎么还不来?”
另一个道:“他必然要在此经过,只是迟早而已。”
金昂霄听了之后,心中不禁一动。
他暗忖:原来这些人是在等向己的?
本来,他已想闪身而出,但是一转念间,他却没有那么做。因为他虽然自知武功造诣已然极高,但是对方共有七人之众,自己是不是敌手,却也难以断料,所以他想再等待一时。
没有多久,只见其中一个像是等得不耐烦了,站起了身来,顺手在一指巨竹上面,弹了几下。只听得“拍”、“拍”连声,碗口粗细的竹子竟是随弹随裂!
金昂霄一见,心中不禁大吃了一惊,暗忖自己幸而不曾造次,若是那七个人,功力皆有如此高时,那自己以一敌七,只怕无论如何,不是敌手!他一想及此,更是不敢出手。
金昂霄此际,虽已学会了十一式巨灵神掌之多,但是,关于巨灵神掌的威力以及其神妙之处,他却并没有多深的体会。
他此际更不知道,使巨灵神掌,不论是以一敌一,或是以一敌十,都是一样地具有无上的威力的!
金昂霄此际,如果明白这一点的话他早已扑出去,与这七个勾魂帮高手为敌了。
当时,金昂霄隐身在侧,又过了没有多久,忽然听得一下厉啸声,自远而近,铺天盖地似的传了过来,来势迅疾之极。
那一下尖啸声传了过来,不但金昂霄为之一惊,那七个勾魂帮高手,也不由自主,一跃而起,低声道:“帮主来了!”
他们七人四字才出门,金品霄也连忙屏住气息。
就在此际,只觉得一股狂风压了过来,竹林中的修竹,乱摇乱摆,发出犹如海涛般的声音,人影一闪,两个人已在那七人的面前站定。
那七个人,早已垂手而立。
金昂霄偷眼看去,只见来的两人,一个正是勾魂帮主,而另一个则是勾魂帮主之兄,那三十上下,书生打扮的人。只听得勾魂帮主一到,便尖声道:“解决了吗?”
那七人齐声道:“还未曾等到他。”
勾魂帮主听了,忽然松了一口气。
金昂霄听得勾魂帮主像是以自己未曾遇到七个人为幸事,心中不禁奇怪到了极点,暗忖勾魂帮主的妹妹,百汁维护自己,这已是不可思议的怪事,何以此际,勾魂帮主本身,忽然也对自己关心起来?
他心中正在想着,只听得那书生道:“你又要杀他,又不舍得他死,这是为了什么?”
勾魂帮主像是被他说着了心痛,猛地一怔,随即顿足道:“你管不着!”那书生“哈哈”一笑,道:“我自然不会管你,但是我请问你,如果他现在现身了,你便怎么办?”
金昂霄在一旁,一听得那书生如此说法,心中便为之一凛!
他立即想起,在野人岭上,地狱洞旁,自己了无所觉之际,那书生便立即知道有人跟在自己的身后,看来那书生似乎有十分异特的本领,可以知道附近是否有人隐藏着在偷窥!
金昂霄这时的处境,实是尴尬之极!
他如果现身的话,那么对方共有九人之多,实是难以应付,但如果不现身的话,只怕也要被人立即叫破!他想了一想,决定暂不出声。只听得勾魂帮主尖声道:“我自然有办法。”
那书生“哈哈”一笑,突然伸手向金昂霄藏身之处一指,道:“他就在这里!”
他一个“里”字才出口,本来是一指伸出的,突然变成五指齐放,手臂一伸一缩间,一掌已然向前,凌空击出!金昂霄一见那书生伸指向自己指来,便已经知道不妙!但是他却未曾想到对方发难,如此之快!
电光石火之间,随着那书生的一掌,只听得“轰”的一声响,一股强大之极的力道过处,“克叉”,“克叉”之声不绝于耳,他身前十来株遮住他身形的碗门粗细的大竹,一齐断折!
那十来枝竹一断,他身形也已露了出来。而那一掌的余势未竭,劲风扑面,衣袂乱飘!
金昂霄的陡然现身,除了那书生是早在意料之中外,其余八人,连勾魂帮主在内,也不禁一怔。
那七个勾魂帮中的高手,不怛吃惊于金昂霄就在身侧,他们不知。而且对于那书牛打扮的人,功力之高也陡地吃了一惊!
因为那卜来株如今东倒西歪断折的臣竹,离那书生,足有三丈远近,而那书生竟在一掌之间,便将之完全打折,这份内功之高也是骇人听闻。
当下,金昂霄一怔之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呆立不动。
就在此际,只听得勾魂帮主发出了惊心魂魄的一声尖叫。那一下尖叫声,实是惊人已极!
那书生一笑,道:“好,他人在了,看你如何办。”
勾魂帮主听了,又是一声长哺。只是她双臂一振,喝道:“你们都退开三里,不闻我召唤之声,不准近来!”
那七个勾魂帮的高手,立即答应一声,道:“是!”
他们七人一个“是”才出口,身形展动,便向外疾掠而去。
那书生见七人走后,一笑道:“大妹,你要我在这里吗?”
勾魂帮主道:“不用,我或则需要耽搁些时,你可暂时代替我发号施令,照我们原来计划行事,在千佛寺前见面。”
金昂霄听得勾魂帮主说起“千佛寺前见面”一语,心中不禁暗暗吃惊。当曰,百丈禅师曾率领几个高手,上闲云峰去,和勾魂帮主发生冲突,这件事发生之际,金昂霄正在闲云峰上,他自然是知道的。
虽然那件事的结果如何金昂霄并不十发清楚。但是金昂霄如今,听勾魂帮主的门气却像是要大举向千佛寺去寻仇!而且,勾魂帮主既然曾在万蛊毒府出现,只怕蛊魔林残也介人了勾魂帮!
金昂霄一听得这个消息之后,心中便自大惊,并不是没有理由的。因为,近几年来,勾魂帮横行无忌,许多名门正派,都失败在勾魂帮的手下。环顾武林,能与勾魂帮匹敌的派别,已然不多。
峨嵋千佛寺,一向是佛门正宗,武林圣地,寺中高手辈出,卧虎藏龙,不知有多少能人,被武林中认为是正派之中,势力最大的一派。
如果在勾魂帮大举进犯之下,千佛寺不幸失败的话,那么,整个武林正邪各派的均衡形势便被彻底打破,从今而后,邪长正消,那实是关系普天下武林运命的大事!
金昂霄心中大是吃惊,暗忖自己既然知道了这个消息,自然要设法先去通知千佛寺,以免勾魂帮高手,空群而出之际,千佛寺措手不及!
金昂霄正在想着,只听得那书生道:“勾魂帮是你一手缔造的,我去发号施令,你手下就肯听从了吗?”
勾魂帮主一声冷笑,伸手人怀,摸出一面绿幽幽的令牌来,道:“钩魂令在此,谁敢不从!”
她顺手一抛,将钩魂令抛出。
那书生一伸手接住,道:“这就行了!”
他那四个字,一个字比一个字远,待到那个“了”字,余音袅袅之际,他人早已不见。
片刻之间,又只有金昂霄和勾魂帮主两人了。只见勾魂帮主,缓缓地转过身来,靑铜面罩之内,两道异光四射的目光,射向金昂霄。
本来,金昂霄几次见到勾魂帮主,因为武功相去极远之故,所以尽管心中怒极,但是总不敢与之为敌,总是设法溜走要紧。但这时,情形却不同了。
金昂霄自己知道在学会了十一式巨灵神掌之后,他功力已然大进,即使还不能够和勾魂帮主打个平手的话,先将勾魂帮主挡上一一挡,冉趁隙逃走,总还是坷以来得及的,所以,当勾魂帮主异光四射的眼光,向他扫来之际,他也只是冷冷地望着勾魂帮主。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勾魂帮主才发出了了一声尖笑!
金昂霄不甘示弱,也是一声长笑。
丨!听得勾魂帮主尖声道:“你如今竟敢与我正面相对,可是已知道我是什么人了吗?”
金昂霄一听,心中不禁一怔。
他不知道勾魂帮主这样的说法是什么意思。
本来,他想着勾魂帮主的口气,她一胃,看看她有什么反应。伹是他一转念间,便想到勾魂帮主这样问内己,一定是怀疑那丑女子泄露了她的身份秘密,如果自己诈作知道的话,只怕不免连累了那丑女子。所以,他冷冷地道:“谁知道你的身份?”
勾魂帮主钉了一句,道:“真的不知?”
金昂霄语意冰冷,道:“我只知你是荼毒武林的勾魂帮主是杀害我父母不共戴天的大仇人!”
勾魂帮主一听,突然昂首,“格格”尖笑起来。
金昂霄向前跨出了一步,单掌胸,已准备发招!
勾魂帮主也就在此际,停止了笑声,道:“你凭着学会了两式巨灵神掌,就想和我动手了吗?”金昂霄本来,一掌已待击出!可是,他一听得勾魂帮主如此说法,心中不禁为之猛地一怔!
霎时之间,他心念电转,自己问己道:“奇怪,她何以多不说,少不说,只说自己会两招巨灵神掌?”但是金昂霄心中,虽然起疑,他却也只是这样想了一想,并未想深一层。
他面对着勾魂帮主,怒火与时倶增,猛地又踏前一步,喝道:“就叫你试试两式巨灵神掌之力!”他话一出口,双掌翻飞,已将最先学会的那两式巨灵神掌疾使而出!
他自从学会了巨灵神掌以来,使的次数,虽然不多,但是即使是在他双眼盲而不能视物之际,一使出来也必然能击中对方。
金昂霄此际,两掌疾使,以为也必不例外。但是怎知他这里掌风呼呼,双掌拍出,只见勾魂帮主身形闪动,突然展开了一个极其奇异的步法,转眼之间,便巧妙之极地将这两掌避了开去!
她-一面避开,一面便发出了“桀桀”的怪笑声,道:“巨灵神掌不过如此!”
金昂霄两掌已过,未曾将勾魂帮主击中。而勾魂帮主身形闪动,已来到了他的身后!
金昂霄一声长啸,陡地反手一掌,疾拍而出。
他刚才连使的两式巨灵神掌,乃是永夜洞、千竹万梅谷的那一组。
其时拍出的一掌,却是新近学会的那一组中的招式!只见虽是反手发招,但是宛若他背后长着眼睛一样!
电光石火之间,只见掌影如雪,一齐向勾魂帮主的头顶罩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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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魂帮主发出了一声又惊又怒的呼叫声,身子一缩,“唰”的一声,整个身子,如同疾矢离弦似的向后弹出了七八尺远近去。但是,勾魂帮主的身法虽快,只听得“叭”的一声过处,她的肩头之上,仍不免中了一掌。
金昂霄那一掌击中了勾魂帮主,只觉得如中败絮,软绵绵地,一点也不着力。金昂霄心知勾魂帮主的内力极深,如果不收招,她内力反震,只怕要吃亏,所以他不敢贪功,连忙收招,身子一转,滴溜溜地转了过来。勾魂帮主也就在他转过身来之际,身子向前猛的一冲贴地掠到!
第二十四回 天幻神丐
只见她左手五指如钩,斜斜抓向金昂霄的小腹。而她的右手,却又迸指如戟,向金昂霄的肩头点到!
她左右双手所使的招式,看来截然不同,但是却又配合得妙臻颠毫,凌厉之极!
金昂霄这时,在武学上的见识,也大是增加!
他一见勾魂帮主一出手,便是这样的怪招,心中便大吃了一惊!
他之所以吃惊,倒并不是因为勾魂帮主的招式凌历,而是因为他一看便看出,如果向己只会原来的那两式巨灵神掌的话,那么,对于勾魂帮主的怪招,便难以预防,立即便要败北!
在那电光石炎之间,金昂霄心头,闪过了一个十分奇怪的念头。
他心中暗想,勾魂帮主刚才闪避的身法,此际进攻的招数,竟像是冲若自己原来所会的那两式巨灵神掌而来的,而且,她的功夫,也的确都可以克制那两式巨灵神掌功夫。
然而,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勾魂帮主又何以知道肖己,会那两式巨灵神掌的呢?
当然,在那时那样的情形之下,金昂霄只不过是想到了这样的一个问题而已,他绝没有多余的心思,去作进一步的思索的。
因为,勾魂帮主出手,何等之快,左手五指一发,便已到了离金昂霄腰际只不过尺许远近之处!金昂霄身形一矮,连忙还了两掌!
他那两掌一出,果然将勾魂帮主的攻势封住!
只听得勾魂帮主-声怒吼,她那两招的攻势,虽被封住,但是身子却丼没有后退,双臂一缩一伸间,挟起排山倒海之力的两掌,已向前疾推而出!
恰在此时,金昂霄在两招之后,又加发了两招!
只听得“砰砰”两声响,金昂霄的两掌,已和勾魂帮主的两掌相交!金昂霄在这两掌,刚一发出之际,已经从掌势上看出,可能和对方的手掌相交。
所以,他真气运转,加强掌力,足蕴了九成以上的真力在掌心上!紧接着“砰砰”两声之后,他更是全力以赴!但是,就在那瞬间,金昂霄只觉得对方掌心中所涌出的力道,简直犹如大河奔泻,源源不绝,力道之大,大得令人,难以抗拒!
金昂霄立即想收掌间,已被那股力道,涌得退出了一步!
金昂霄里然被对方的内力震退,但是,在他退后一步之后,他身子猛地向前一缩,却又发出了一掌:巨灵神掌的招数,当真有夺天地造化之妙,在那样处于劣势的情形下,他勉力发出一掌,却立即奏功!
只听得“叭”的一声响,那一掌正击在对方腰际!
而由于这一掌,是来得这样的突然,所以勾魂帮主在中掌之后,固然体内真气,立即运转,自动生出了抗御之力,但是在仓猝之间,却也不免打横跌出了一步。
这乃是勾魂帮主横行江湖以来,从来也未曾遇到过的事!
她心中又惊又怒,怪叫一声,在金昂霄手掌尚未缩回去之际,突然身形着地,向前一滚,右足疾如飘风,踢向金昂霄右手脉门!
这一招,身法之奇,出招之妙,当真是匪夷所思。
金昂霄心中一惊,连忙缩手时,却已慢了一步。
电光石火之际,他脉门一麻,身子一软,不待他再发招,身子便不由自主,“咕冬”一声,坐倒在地。而勾魂帮主已在此际,手在地七一按,一跃而起,五指如钩,向坐倒在地的金昂霄顶门,疾插而下!
金昂霄认出,那乃是“九鬼天拿”功夫的一招“手到拿来”,他身上的酥麻之感,尚未消除,自己万无幸理!
他心中长叹一声,瞑目待死。
他才一闭上了眼睛,便觉出顶门“百汇穴”上,一股大力压。了下来。
在霎那间,金昂霄心中,想起自己,历尽了千辛万苦,但是结果,仍然不免死在勾魂帮主的手下,他心中的郁闷,实是到了极点,不由自主发出了撕心裂肺的一声大叫。
在他不由自主发出那一声大叫之际,他只当自己,可能叫到一半,便自气绝。但是,事情的变化,却是大出于他的意料之外。
他一声叫毕,“百汇穴”上的那股大力仍在,伹是却尚不致送命,同时,只听得勾魂帮主冷冷地道:“我还未曾下手,你怪叫什么?”
金昂霄睁开眼来,勉力翻眼,向上看去。
只见勾魂帮主的大拇指,正按在他的“百汇穴”上。
那“百汇穴”,乃是人身奇经八脉之总会,也是人身最要紧的一个穴道。婴儿初诞,顶门上有一块地方是软的,直到周岁,方始长没,而长没之后,仍留有一穴,那穴道就是“百汇穴”。
即使是一个武功比金昂霄差的人,若是能制住了金昂霄的百汇穴,也口以令得金昂霄身受重伤,更何况勾魂帮主的武功,更在金昂霄之上!
当时,金昂霄不明白勾魂帮主何以不立时下手,“哼”的一声,道:“废话则甚?”
勾魂帮主却冷冷地道:“你学会了几式巨灵神掌?”
金昂霄听得勾魂帮主如此问自己,一声冷笑,道:“我会多少式巨灵神掌,关你什么事?我凭什么要讲给你这女贼听?”他此际,自认必死,早已豁了出去,早死一刻,也少受一刻折磨,所以言语之间,丝毫也不存顾忌。
勾魂帮主听了,冷笑几声,道:“你不要以为将我激怒,你便可以早些得到了断。你可知道,若是我存心杀你,你早已死了许多次了吗?”
金昂霄一听,本来立即待要反唇相讥。
可是,刹时之间,他却又想起了那书生的话来。
那书生对勾魂帮主所说的话,表示勾魂帮主又想杀他,又不想杀他,如今勾魂帮主对自己又如此说法,莫非勾魂帮主真的不想杀害自己?
金昂霄一想到此处,立即自己在心中“呸”的一声,暗道:勾魂帮主乃是行事何等狠毒之人,自己又是她不共戴天的大仇人,焉有不想杀害自己之理?那一定是另有作用!
所以,他立即一声长笑,道:“那我还要多谢你的好意了?”
勾魂帮主一听,突然发出了一声比冰还冷的冷笑,金昂霄也觉得“百汇穴”上,有一股大力,疾压了下来!但是,那股大力,却是在片刻之间,便自消逝,勾魂帮主一缩手,身形向后疾飘而出!
金昂霄猛地一怔,还只当来厂救星,将勾魂帮主逼退!然而,勾魂帮主却只退出了丈许,便自站定,指着金昂霄道:“这一次,你该知道我是饶你一死的了?”
金昂霄心中发呆,一时之间,竟答不上来!
只听得勾魂帮主话一讲完,身形疾展,犹如一股黑烟一样,飘荡之间,便自不见。
金昂霄身上的酥麻之感,早已消失。但是他却仍呆呆地在地上坐了许久。他不知道勾魂帮主为什么不杀害他!是勾魂帮主不将他放在眼中,以为随时可以将他杀死吗?显然不,因为他和勾魂帮主动手,固然不敌,但勾魂帮主却也吃了亏,中了两掌,如果假以时日,金昂霄的武功当能再进,勾魂帮主乃是何等见识之人,不应不知道这一点的。然则,勾魂帮主又是为了什么,在轻而易举可以将他杀死的时候,却突然离去呢?金昂霄所想不通的,就是这一点。
好一会儿,他才一挺身,站了起来。
竹林中静悄悄,刚才惊心魂魄的剧斗,像是根本未曾发生过一样,只有那七八株断了的竹子,才显示着这里,曾经有过惊人的事发生。
金昂霄站起之后,并没有呆了多久,便穿过竹林,向前走。
他一面走,一面对勾魂帮主这个人,充满了疑问。
他问自己:勾魂帮主何以知道自己原来只会两式巨灵神掌?他又问自己:何以勾魂帮主说几次可以杀害自己,却又未曾下手。
他问了自己许多问题。但是却又没有一个问题答得上来。
金昂霄只得心中存着疑惑,不停地向前赶路。
第二天中午,他便到了昆明。他在昆明,并不耽搁,立即又向东趱行。因为他想赶在勾魂帮众的前面,先到千佛寺去报信。
他日夜不停地赶着路,一路上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可以使得他一面赶路,一面思索那十一式巨灵神掌中,他尚未能领会的秘奥。
一连七八天下来,他武功又有了不少进益。
第十天中午,他登上了千佛寺。
在他攀登千佛寺的时候,他看到了上山峰的陡道之后十分沉静,他心中不禁暗暗高兴,因为这表示,勾魂帮众,尚未曾赶到。但是,当他登上了一半之际,他的心中,却又因为过分的寂静,而紧张起来。
这时候,至少应该听得到千佛寺的钟声,木鱼声和僧人午课的禅唱之声了。但是,山峰顶上,却是什么声音也没有,静得出奇。
金昂霄心中暗忖,难道是勾魂帮已经得手了吗?
他心中十五十六,更加快了脚步,向上飕飕地掠出,在将到峰顶之际,他突然看到,在一块凸出的岩石之上,有一个人斜斜地躺着。
千佛寺十分陡峭,若不是武功大进,金昂霄上峰之际,也不敢稍忪。那块岩石,下临万丈峭壁,竟有人躺在上面,不怕跌了下去,这实是令人吃惊之事!
金昂霄又拔高了几丈,到了和那块岩石平行的地方,定睛向那斜躺在岩石上的人看去。
一看之下,金昂霄不由得评然心动!
只见那人,乃是一个鹑衣百结的乞丐,右腿长,左腿短,一望而知,乃是一个跛子。而且,左面衣袖飘荡,还是断了一臂的。这时,双目紧闭,像是正在沉睡。
金昂霄心中枰然而动的原因,乃是他一见了那个乞丐,立即便想起闲云峰中的那怪人,告诫她女儿勾魂帮主的那几句话来。
那怪人曾要勾魂帮主,小心四个人。
那四个人,据那怪人所说,一个是五台山绝顶的苦行僧,一个是密宗高僧。另一个她并没有说出是什么来,只说如果经过河南伏牛山,见到有一面腥红色的小旗,则需绕道而走。还有一个,便是一个断臂跛足的乞丐。
而如今,睡在那块岩石上的,正是一个跛足断臂的乞丐!
金昂霄看了几眼,不敢惊动,便继续向山上掠去,怎知,他才掠上了五六尺,突然听得身后,响起了一个深沉之极的声音,道:“拜佛的香客,可能施舍老乞儿一些?”
金昂霄被那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猛地一跳!
他连忙回过头来看时,心中更是小鹿乱撞。
刚才,那老丐斜躺的那块岩石,约在两三丈开外,而且,若是要到这条陡道上来,还颇费手脚,绝不是一跃可就的。但是,就在雾那间,金昂霄一回头,那老丐寒着一张怪脸,却已然在他的身后。
金昂霄实是难以想象,那老丐是如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了无声息地越过近三丈无可攀缘的险地而来到了他的身后的。
自己的耳力不能说不好,但如果不是那老丐开口的话,自己实是万万不知有人到了身后!
金昂霄一面心中大惊,一面更知那老丐绝非常人,连忙转身,向那老丐,行了一礼,道:“老前辈休得取笑,晚辈乃是有要事上千佛寺去的。”
那老丐翻了翻眼睛,道:“千佛寺中的和尚,这几天来,缩在寺中,连木鱼也不敢敲,你还去找他们作甚?”
金昂霄心中暗忖,对着这样的高人,也根本不必隐瞒什么事实。
所以他便道:“老前辈可知勾魂帮将要大举来犯了吗?我得了消息,连夜赶路,一连七八天,准备向百丈尊者来报信,令他预防的。”
那老丐“呵呵”笑道:“百丈和尚倒有点人缘,不知有多少人:来报信了,你还去作什么?”
金昂霄“噢”的一声,道:“千佛寺既有了准备,那便要好许多了,老前辈在此,可也是!”
那老丐摇手道:“我谁也不帮,但是我听说,有一个早年是我的弃徒的徒孙,这次也夹在当中凑热闹,我却要将他捉了回去。”
金昂霄不知那老丐是在说笑话,还是说真的。因为勾魂帮此番来的,自然全是高手,而那老丐弃徒的徒孙,已成了高手,那老丐该有多大的年纪?金昂霄道:“既是如此,晚辈告辞了。”
那老丐道:“可惜可惜。”
金昂霄忙道:“前辈有何指示?”
那老丐道:“你难道不想看热闹吗?”
金昂霄苦笑一声,道:“前辈莫将事情看得太轻松了!”
那老丐却自言自语道:“说不定这次事情,要将武林之中,六大老不死,一起引出来哩!”
金昂霄一听得那老丐如此说法,心中又是大奇。
因为武林之中,人人只是传说“三佛四真,五侠孤鬼”,却是从来也未曾听得过有什么“六大老不死”!但是,看那老丐的神情,却又的确不像是在说笑,金昂霄笑道:“前辈在说什么?”
那老丐一瞪眼,道:“你是聋子吗?”
金昂霄又是一怔,因为那老丐如此喜怒难测,倒也不是他所能料得到的。他忙道:“晚辈听是听到了,只是不明其中之意而已。”
那老丐一笑,道:“人家说年少气盛,你年纪轻轻,脾气却好。”
金昂霄听出那老丐言语之中,对自己大有嘉许之意,心中暗忖,自己虽已会了十一式巨灵神掌功夫,但是武功和勾魂帮主还相去甚远。
眼前这个老丐,分明是方外异人,自己若是再执礼恭些,一定可以得到不少好处,那是对自己的武功修炼,大有裨益的事情。因此,他忙又恭身道:“老前辈谬奖了!”
他满以为那老丐还会有几句称赞自己的话的。
怎知他这句话才出口,那老丐“呸”的一声,道:“没出息的东西,我是在称赞你吗?你对我客气,无非是看出我身怀绝技,想要占点便宜而已!”金昂霄无端端地又碰了一个钉子,心中不免有气。但是他转念一想,武林异人,大都脾气怪异,看在他年长的分上,也不必与之多计较。所以他淡然一笑,道:“前辈言之差矣,我武功虽然还未曾登堂入室,但已记熟的武功,只怕也足够我练上一世,怎会再觊觎前辈的武功?”
那老丐一瞪眼,道:“好大的口气!”
金昂霄不知道自己的话,又有什么地方得罪了那老丐,干脆一言不发,那老丐却伸出一只手指,儿乎直指到金昂霄的鼻尖上来,喝道:“你口气那么大,什么武功,能叫人练上一世,你倒使我看看!”
金昂霄一听,好胜性也不禁被他激了起来。
他心中暗忖,那老丐这样看不起自己,自己倒也不可以示弱,他既然如此说法,何不施两招巨灵神掌,也叫他惊异一下。
所以他道:“晚辈不敢献丑。”
老丐骂道:“放屁,分明要卖弄了,还假惺惺作甚?”
金昂霄身子后退了一步,道:“前辈多指正。”
那老丐半眯着眼睛,面上的神情,十分不屑。
金昂霄以一株大树作目标,身形矮处,一掌便已发出,“叭”的一声响,正击在树干之上,而那一掌之后,他手掌又陡地颤了七八下,一连串“卩八口八”声过处,只见掌影飘动,树肩乱飞。
他只使了一掌,自觉掌力又自大进。
一掌使完,得意洋洋,收掌而立,等那老丐,发出赞叹的声音来。可是,当他向那老丐望去之际,只见他仍然眯着眼,面上的神情,也没有多大的改变。
金昂霄忍不住道:“前辈以为如何?”
那老丐一声冷笑,道:“这一招叫什么名称?”
金昂霄猛地一怔,道:“这!”
他只讲了一个字,便难以再讲下去。
因为这一招叫作什么名称,他实是不知道,他不但不知道这一招叫什么名称,而且,他所会的十一招巨灵神掌,他也是没有一招叫得出名字来的。若是换了别人,可能会随便捏造一个名字,以挣回面子来。怛是金昂霄却不是做这样事情的人。
他呆了一呆,面色涨得通红,道:“不瞒前辈说,我不知道。”
老丐“哈哈”一笑,道:“不妨给你一点便宜,这一招,叫作‘百子千孙’,你练得还不到家,照理,一掌重击之后,共有十掌轻击,你却只有七下,我说得可有错吗?”
金昂霄一听得那老丐讲出了这样的一番话来,不由得口瞪目呆,五体投地。
金昂霄也知道,那一招,在一掌重击之后,接连而至,连环不绝,还有十一下轻击。一招之中,共有十一式精妙的变化。
但是金昂霄每使这一招时,总是到了第八个变化之际,便真气不足,难以为继。
这时,被老丐一言道破,可知那老丐对巨灵神掌也有造诣,金昂霄怎能不又惊又喜,一时之间,他僵立在当地,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那老丐一笑,道:“这也不是你真气不足,而是你不懂得缓急之道,你想要一口气将十一个变化使完,自然在所不能,但是你如果能在第六式变化上,略松一口气,再续下去,那么便……”
那老丐的话未讲完,金昂霄已“啊”的一声,叫了起来。
原来,、当他用心倾听老丐的话后,关于这一招中,许多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在霎那之间,豁然贯通,电光石火之间,只见他将那招“百子千孙”,又使了一遍,果然十一式变化,一起使完!
金昂霄喜得拜了下去,道:“多谢前辈指点。”
那老丐微微一笑,又眯上厂眼睛,道:“只会一招吗?”
金昂霄忙道:“还会些。”
老丐道:“使来看看!”
金昂霄身形展动,又使出了第二招。
他接连使的两招,都是永夜洞和千竹万梅谷上,两组大手石刻中所领悟来的。本来,巨灵神掌,每组九招,但因为他在千竹万梅谷上,初见那些石刻大手之际,不知道那其中蕴藏着绝顶武学,所以并未曾记得太清楚,是以和永夜洞中的石刻大手配合起来,只领悟了两招而已。
他本来就准备再赴千竹万梅谷,细细参悟那些石刻手掌的姿势,将其余七式也一起学会的。
这时,他那-招使出,那老丐道:“这一招,还算中规中矩。”
金昂霄忙道:“请老前辈告知这招的名称。”
那老丐道:“这一招,就叫‘中规中矩’,这两个‘中’,也不是妄加上去的,临敌之际,先攻人前心,倏忽之间,招式不变,便攻敌后心,两式变化,皆以攻中为主,是以名中规中矩!”
那老丐一路说,金昂霄一路答应着。
等到那老丐说完,金昂霄已茅塞顿开。
那老丐的性子,似乎越来越好,说道:“反正我那弃徒的徙孙,还未来到,你冉使一招来看看。”
金昂霄答应道:“好。”
他身子一缩,双臂齐张,又施出了一招。
这一招才一使出,只见掌影飘飘,将他的身子,尽皆包没,招式实是怪异之极!一招使完,他凝身而立,向那老丐望了过去。
怎知一望之下,他却吃了一惊!
只见那老丐的怪脸七,现出了十分怪异的神色,目射寒光,令人望而心寒,金昂霄道:“前辈怎么了?”
那老丐破门便骂,道:“妈拉巴子,你这是什么功夫?”
金昂霄道:“和刚才两掌一样,是巨灵神掌。”
老丐又骂道:“放你妈的臭狗屁,巨灵神掌中,哪有这种招式,你还会几招这样的狗屁功夫?”
金昂霄道:“还会八招。”
那老丐一听,面色陡地一变,身形疾晃,根本一点迹象也没有,金昂霄连想还手,想趋避的念头都未曾起,那老丐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而且,手伸处,五指如同钢钩一样,已经将金昂霄的胸口,紧紧地抓了个实!
那老丐不仅抓紧了金昂霄的胸口,而且,大拇指还按在金昂霄胸前的“华盖穴”上,喝道:“那是什么人教你的?”
他那一句话,就在金昂霄的面前,大声呼喝,声音之响,直震得金昂霄耳际“嗡嗡”作响,金星在金昂霄眼前乱迸,身子发软,几乎倒下地去!
好一会儿,金昂霄才停过神来。
但是因为他胸前的华盖穴,被那老丐按住,所以全身仍是一点力道也没有,根本不能挣扎,他喘了一口气,道:“放开我,这……是作甚?”
老丐目中,精光暴射,喝道:“那九招劳什子,是谁教你的?”
金昂霄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忙道:“是我己机缘凑巧学到的。”那老丐怔了一怔,意似不信,道:“除了你,还有谁?”
金昂霄道:“那我怎么知道?”
那老丐手一松,金昂霄只觉得一股大力,疾涌了过来,身不由主,“腾腾腾”地向后,退出了三步,一屁股坐倒在地。
看那老丐时,只见他不断搓手,来回踱之不已。看他的情形,像是他心中十分焦躁。金昂霄站了起来,只听得他自言自语道:“六个老不死,大有可能相会,若其中一个,也会那九招!”
他讲到此处,大力地摇了摇头。
然后,又见他急速地踱了几步,忽然又站定,再次自言自语,道:“但是如果他们都不会,我却学会了的话!”他一讲到此处,陡地笑容满面。
只见他抬起头来,“喂”的一声,道:“小娃子,你那九招,一定是另一组巨灵神掌了,是也不是?”
金昂霄道:“我想是的。”
那老丐以手摸着颔下几十根稀稀落落的胡髭,道:“本来,人人皆知,巨灵神掌有九九八十一招,但会上九式,便能称雄天下。只不过据我所知,共有六个人,都得遇机缘,学会了同一组的九式巨灵神掌,所以,会九式巨灵神掌,武功便可以天下第一之说,便难以成立了。这六人,因为相互间大家都会这九招功夫,所以便互誓不用,你那九招,乃是另一组的……”
他讲到此处,顿了一顿,忽然嘻嘻一笑,向金昂霄作了一个揖,道:“小哥请了!”
他这句话一出口,金昂霄不由得啼笑皆非,忙道:“前辈这算什么?”那老丐一笑,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你难道不明白吗?”
金昂霄道:“不知老前辈有什么事要我代劳的?”
那老丐嘻着一张怪脸,道:“实在也简单得很,你将那九招巨灵神掌教我。”
金昂霄听了,却是一声不出。
在那刹时之间,他心念电转,已不知想了多少事!
他想及,那老丐指点了自己两招巨灵神掌,自己投桃报李,似乎不应该拒绝他的要求才是。
而且,那老丐的武功,如此之高,在那九招巨灵神掌之中,自己有不明白的地方,和他一商量之后,也必定能豁然贯通的。可是,令得金昂霄心中踌躇的,是他至今为止,仍不明白那老丐的身份!
那老丐究竟是什么人呢?
看来,他像是一个游戏三昧的方外异人。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又怎知他是不是勾魂帮中人?
如果他是勾魂帮中人的话,那么自己教了他那九招巨灵神掌,岂不是自讨苦吃?
金昂霄呆了好一会儿,讲不出话来,那老丐道:“不肯吗?我们大可以交换,我毕生绝学,未必在巨灵神掌之下,只不过不如巨灵神掌之奇而已。”金昂霄忙道:“晚辈不是此意。”
老丐瞪眼道:“那你是想什么?”
金昂霄道:“前辈,我父母皆为勾魂帮所害,在我匆匆逃难之后,曾到~个在武林中极享盛誉的家中去避祸,却不料这个人,竟也是勾魂帮中人……”金昂霄的这几句话,实是讲得极其聪明。
听来,他完全是在讲他自己的事,没有一句涉及那老丐的。但是,弦外之音,却十分明白,是说他对那老丐不表信仟。
那老丐面上,略现怒容,骂道:“臭小子,若不是我有求于你,你这几句话,就值得我将你打成肉浆了,你父亲是什么人?”
金昂霄道:“姓金名伯元,人称金雕。”
老丐而上,现出不耐烦的神色,道:“他师父是什么人?”
金昂霄道:“我们家传武功,家祖讳敏达。”
那老丐将“金敏达”三字,念了几遍,道:“说说你曾祖父的名字看。”金昂霄不禁倒抽一口冷气,道:“家曾祖讳勤峰!”
那老丐这才一笑,道:“臭小子,原来你是金勤峰的曾孙,金勤峰那小子,是长江一带最有名的镖头,可不是吗?”
金昂霄听得那老丐称自己的曾祖父为“那小子”,心中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他曾祖死时,七十余岁,死后已有近二十年了,难道老丐的年纪,尚在曾祖之上?
当下,他只得道:“家曾祖在大江南北的镖行之中,硬是薄有名声。”老丐道:“我知道,他多半死了,是不是?”
金昂霄道:“家曾祖归道,已有二十年了。”
那老丐“嗯”的一声,道:“我曾在多年之前,在洛阳附近,解过他-次大围……”
当然,当年的事情发生之际,不要说金昂霄未曾出世,只怕连他的父亲,金雕金伯元,也还未曾出世。但是这件事,在他们金家,却是上下人等,尽皆知道。
那一年,金昂霄的曾祖,在洛阳附近,为强敌所围,几乎死去,为当日、]南、北七十二路乞丐的大龙头,天幻神丐所救。
这件事,至今至少已有六十年了。
而天幻神丐早在四五十年之前,便下落不明,武林中早已不再有人提泡他,就算有人提到,也只当是早已死去,绝对不会想到他尚在人间!
金昂霄此际,也难以相信,站在自己面前的,竟会是天幻神丐。
因为,在天幻神丐未曾突然不见之际,南北七十二路乞丐,以他为首势子之盛,一时无两,连少林武当、峨嵋等大派,也侧目以视。
自从他不再问事之后,七十二路乞丐,口益式微,到如今,除了丐侠辙一人之外,几乎已不再听得人提起七十二路乞丐这一门了。
金昂宵呆住了则声不得,那老丐道:“怎么啦?是不是金勤峰这小子,有点良心,将我的名字,传了下来,所以你也知道?”
金昂霄大着胆子问道:“前辈可是天幻神丐?”
那老丐一笑道:“当年无意中出手,想不到在将近一甲子之后,却有了失处,好人不怕多做,当真不差!”他一面说,一面手舞足蹈,得意之极。
天幻神丐早在六十年前,已是名震江湖,是天下有数的高手之下,此院的年龄,少说也已在百岁开外。
可是他的举止言动,却还是十分有趣。
金昂霄呆了一呆,便拜了下去,道:“原业是天幻前辈,晚辈有眼不识毒山。家祖父在晚辈幼时,时时说若没有天幻前辈,金家早已完结了,晚辈多是不敢或忘。”
天幻神丐嘻嘻一笑,道:“废话少说,快教我九招臣灵神掌。”
金昂霄道:“晚辈不敢言教!”
天幻神丐怒道:“叫你不要多说废话!”
金昂霄吓得不敢再多说什么。
他既然知道了对方,竟是天幻神丐时,自然便将那峭壁之上、和那小朽中所参悟到的九招巨灵神掌秘奥,详详细细地讲给天幻神丐听。
只见天幻神丐一面听,一面手足动之不已。
乍一看来,天幻神丐的动作,如疯似癫。但是金昂霄看来,心中却是苟服之极!
因为他对那九招巨灵神掌,经过近大半个月的思索,已有了不少领悟他一看便看出,天幻神丐一面在听自己说,一面便已在练掌。
而他之所以敬佩,乃是天幻神丐才一听他讲出,第一遍练的掌法,已会
在他之上,有许多金昂霄尚未练成的地方,天幻神丐却已使了出来。
金昂霄一面说,一面看。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过了两个时辰左右。天色已渐渐地黑了下来。金昂霄才将那九招巨灵神掌讲完。
他讲完之后,只见天幻神丐身形左挪右腾,在片刻之间,将那九招,枝连使了一遍,金昂霄看得如痴如醉,不能自己。而天幻神丐一使完这九招。身形倏地凝住,昂起一张怪脸,发声长啸起来。
他是个功力何等深湛之人,这一发声长哺,只听得满山满谷,都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冋音。而在那轰轰发发,不绝于耳的啸声中,满山的倦鸟,全招惊动,纷纷飞起,一时之间,只见鸟群蔽天,实是蔚为奇观,金昂霄紧紧地捂住了双耳,才能够镇定心神,站稳身形。
天幻神丐足足欢啸了一盏茶时,才停了卩来。
他一停下来,便伸手在金昂霄的肩上拍了拍,道:“你放心,我不会亏符你的。”
金昂霄道:“前辈于我们有大德,晚辈能略报一二,已高兴不已了。”
天幻神丐的怪脸上满笑是容,金昂霄趁机大着胆子问道:“天幻前辈,伯刚才说,既不助千佛寺,又不助勾魂帮,这是何意?”
天幻神丐听了,面色一沉,并不出声。
金昂霄和天幻神丐相处的时间,虽然不多,但是却已经知道他的性格。喜怒无常,一言可以致怒,一言可以致笑,是以一见他面色沉了下去,立艮丨住口不言。
过了一会儿,才听得他斥道:“你知道什么?”
金昂霄心中又好气又好笑,暗忖人家说人老了,举止便像小孩子一样如今在天幻神丐身上来看,果然不错,自己自然是不知道,才要问他的,老是知道了,又何必碰钉子?
他心中那样想,口中却不敢出声。
天幻神丐停了停,道:“你可知道,百丈和尚的师父,还在人世吗?”金昂霄听了,不禁吃了一惊,因为这实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因为百丈禅师,身为千佛寺主持,佛门第一高手,在整个武林而言,仕已隐然是武林泰斗。那么,如果他的师父,还在人间的话,武功该当如何?金昂霄心中,疑惑不已,天幻神丐又道:“但我也只是听说,确不定是真是假,如果那老不死秃贼已经死了,我自然要出手帮千佛寺。但是那秀贼如果没有死,我一出手帮他们,那秃贼岂不是要在背后笑我没有贝识吗?”
天幻神丐左一声“秃贼”,右-声“秃贼”,骂褐极其痛快。
金昂霄“噢”的一声,道:“原来如此。”
天幻神丐一瞪眼,道:“你本来是如何想法的?”
金昂霄心中暗忖,这人说不动,如果激他一激,他却一定忍不住,所他便道:“前辈请谅,本来我以为你也不敢和勾魂帮闪锋哩!”
他只当自己的话一出口,天幻神丐一定勃然大怒。
说不定,在天幻神丐的盛怒之下,自己也不免吃一点儿苦头。
可是,事情的发展,却是大出意料。
只见天幻神丐怪脸向天,呆了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道:“你说不错。”
金昂霄大吃一惊,道:“前辈,勾魂帮主和我,曾动过手,我虽然不是的敌手,但是以前辈的功力而论,足可胜她,如何说我本来料的不错?”天幻神丐道:“你可知道,在勾魂帮主身后,还有一对老不死夫妇,十厉害吗?”
金昂霄忙道:“知道,但他的武功,似乎还比不上勾魂帮主。”
天幻神丐一听,不禁满面皆是讶异之色,道:“你说的是什么人?”
金昂霄道:“那一对老夫妇,不就是金蜈公公和银蜈婆婆吗?”
天幻神丐“呸”的一声,道:“那是什么玩意儿,听也未曾听说过。”金昂霄奇道:“那么,前辈是指哪两人而言?”
天幻神丐又是半晌不语,道:“本来,我在巫山的洞天福地中居住,已本不问世事,实是不啻神仙,但是那一天,我出来走走,无意中听得人说武林之中,出了勾魂帮这样的一个组织,我听勾魂帮的行事,便想起一个朋友来。”
金昂霄此际,知道天幻神丐在说的,绝不是泛辞。
他一定是在说勾魂帮的来历,和除了勾魂帮主之外,还有更高高手的龙去脉。所以,金昂霄屏气静息地听着,一言不发。
天幻神丐顿了一顿,道:“我这位老朋友,倒也大大有名,他自号‘子’,武林中人,则称他为‘飞龙书生’!”‘
金昂霄本来,已坐了下来,准备听天幻神丐详说的,可是他一听“书生”四字,却猛地弹了起来,面上变色,道:“飞龙!”
他只讲了两个字,天幻神丐便一挥手,道:“我记得,飞龙书生,当年七派围攻,他愤慨之极的时候,曾对我说过,各正派若是逼他走上邪派之他一定别出心裁,要组织一个神秘已极的帮会,网罗天下高手。他那时所的计划,便和如今勾魂帮的行事,一般无二。”
金昂霄睁大了眼睛,实是不知说什么才好。
飞龙书生为七大正派围攻一事,乃是武林中人人人皆知的盛事。而飞书生本身,虽然不属于任何派别,但是因为他娶了第一恶人,苗疆九鬼恶与妻,九鬼恶婆的行动,得到飞龙书生的袒护,更是为所欲为,是以七大正农,才有围攻飞龙书生之举。当然,若不是飞龙书生的武功,高到了极点,不会七派联手对付他的。然而,七派围攻飞龙书生此举,似乎并没有什么飞龙书生和九鬼恶婆,也突然销声匿迹,不见踪影了。
金昂霄望着天幻神丐,只听得天幻神丐续道:“但是事隔多年,飞龙书生每无再组勾魂帮之理,我知道勾魂帮主,定是他的后人!”
金昂霄一听到这里,失声叫道:“我知道了!”天幻神丐道:“你知道卜么?”
金昂霄面色灰白,胸脯起伏。那是因为他的心中,惊骇激动之极的缘故。他喘着气,好一会儿,才到:“我知道,勾魂帮主是飞龙书生的大女儿!”天幻神丐道:“你何以如此决定?”
金昂霄想起自己在闲云峰山腹之中,所遭遇到的一切,他更可以肯定,自己在刹那间所猜到的事,一定全是事实!因此,他便道:“因为我已见过它书生,和九鬼恶婆了!”
金昂霄已可以肯定,自己先前在闲云峰山腹之中,坐在那水潭之旁,出隹题刁难自己的异人,便是飞龙书生。而令自己到地狱洞去的怪人,自然是鬼恶婆了。
天幻神丐一听,像是吃了一惊,道:“在哪里?”
金昂霄道:“他们两人,就在青城闲云峰山腹中隐居,九鬼恶婆,还曾差发去做一件事,我虽然完成了,但是却又失败,难以向她交代了。”
天幻神丐的面色,十分神肃,道:“你详细说说!”
金昂霄知道事关重大,便将自己家破人亡开始,一直到最近的遭遇,向幻神丐大略说了一遍。其中,他只是略去了和崔玉环、崔玉玲姊妹之间的捧不说……
他倒并不是存心隐瞒,而是他和崔氏姊妹之间,存着纠缠不清的儿女私青,使他难以说得出口。
等到金昂霄讲完,已是午夜时分,天幻神丐道:“你说的什么都对,只有-样不对。”
金昂霄愕然道:“哪一样?”
天幻神丐道:“那九鬼恶婆,虽有天下第一恶人之称,但也有天下第一美、之称,乃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女子,如今虽然年纪长大了,但是却也决不至尸你所说,是一个僵尸似的怪人。”
金昂霄道:“我所见的,确是如此。”
天幻神丐道:“那其中或者另有原因了。”
他一面说,一面又来回走了几步,道:“只可惜不知道从地狱洞中取到那个盒子中,是什么东西,九鬼恶婆这样要得到它,定有至理。”
金昂霄道:“我因为遵守诺言,未曾开启。”
天幻神丐又呆了半晌,忽然道:“你在这弔等我,我去去就来,你不乱走。”
金昂霄道:“前辈何处去?”
天幻神丐怒道:“叫你在这里等,便在这里等,我的行踪,还要你管吗金昂霄一见天幻神丐又发怒,不敢再多说什么。
只见天幻神丐话一讲完,身形闪动,便已掠下山去。
他身法快到了极点,左一穿,右一插,转眼间,便已不见。他去后,昂霄一个人呆立了片刻,心头不禁生出一股寒意。
因为,金昂霄想及,勾魂帮众,随时可能到寺!
他四面一看,有一块大石,石后可供藏身。
他决定在天幻神丐未曾回来,先躲了起来再说。他在大石之后,一直到长色微明,仍然未见天幻神丐回来,但是,在寂静之极的境界中,他却得了有一种窸窸窣窣的声音,自山下传了上来。
金昂霄定睛看去,不禁大吃了一惊!
只见一条三尺来长的金线蜈蚣,和银线蜈蚣,带着千百条小蜈蚣,正速地向千佛寺爬去。
金昂霄一见,自然知道,勾魂帮大队人马到了。
那千两条蜈蚣,腥气触鼻,迅速爬过之后,只见金蜈公公,银蜈婆婆人,身形如飞,掠了上来。
在他们两人之中,还夹着一个矮小的人形。
来到了近前,金昂霄便看出,这人正是祁云。
金昂霄连忙转过头,不想再看。因为他想及自己和祁云两人,为了逃勾魂帮的迫害,共奔天涯的情形,而如今,祁云却’成了勾魂帮中的一分子!
金昂霄只感到一阵痛心!
他听得脚步声过了,才又转过头来。
只见金蜈公公,银蜈婆婆和祁云三人,已经将要掠到了峰顶。金昂霄出,祁云虽然是被银蜈婆婆拉着手,但是在行动之际,身形灵巧,分明武也有了进步。
金昂霄始终不明白祁云心中的苦衷,当他想起祁云的武功,茧然有长去^但是却终于和勾魂帮同流合污之际,心头实不知是什么滋味。
在他们三人过去之后,不多久,又见四个勾魂帮众,如飞掠上。
那四人身法极快,转瞬之间,便自不见。
而在那四人在金昂霄身边掠过之际,金昂霄看到,其中一人,似有意似无意地回过头来,向他藏身的那块大石,望了一眼,目光闪烁,极其可怖。金昂霄心中猛地为之一惊。
他知道,自己藏身石后,若是真有高手在旁掠过的话,则自己虽然屏住气息,只怕也难以瞒得过去!所以,他一见那四人掠了过去,连忙身子一缩,又后退了三五丈,躲在草丛之中。
他才一躲定,便听得勾魂帮主,尖利已极的啸声,自下而上,传了过来。来势之快,实是令人惊心魂魄!
转眼之间,人影闪动间,首先看到两个人掠了上来。
那两个人,一个是勾魂帮主。
在勾魂帮主身边的,则是她的哥哥,那个年轻书生。
金昂霄心中在盘算着,勾魂帮已有九个人,上千佛寺峰去了。
在勾魂帮主和那书生过去之后不多久,陆陆续续又有九个头戴青铜面具的勾魂帮高手,向千佛峰上疾掠而去。
金昂霄心中仍记着数字,前后是十八个人。
他又等了半晌,既不见天幻神丐回来,也未见再有勾魂帮众的高手上山去。
金昂霄的心中,不禁十分焦急。
他自然不是为天幻神丐担心,因为,以天幻神丐的武功而论,即使他说“去去就来”,而结果却去了那么久,也不致于有什么意外发生。
他所担心的,乃是千佛寺的命运!
以勾魂帮的力晕而论,可以动员的高手,当然不止一十八人。
而如今,连勾魂帮主在内,只有一十八人上山来,可见得那十八人,全是百里选一的高手,千佛寺虽然说是卧虎藏龙,+知是否应付得了?
要知道,千佛寺被武林中人,视作武林泰斗,如果千佛寺竟毁在勾魂帮的手下,那乃是震动整个武林,并且影响武林命运的大事!
金昂霄既是武林中人,而且又和勾魂帮有着这样的深仇大恨,自然不能不关心。
他昂着头,向峰顶上望去。
可是奇怪的是,峰顶上竟没有任何声音传下!
金昂霄弄不明白那是什么道理。因为,照理说,勾魂帮十八个高手,到了千佛寺峰顶,便立即应该和千佛寺中的高手,展幵一场惊天动地的剧斗才是道理。
然而,如今峰顶之上,却是静悄悄地,就像勾魂帮众,未曾来到一样。金昂霄焦急地等着,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他足足地等了一个来时辰。不似天幻神丐未曾回来,峰顶之上,也仍是绝无动静。
金昂霄心中的焦虑和奇怪都已到了顶点。
虽然天幻神丐在离去之际,曾经吩咐他不可随便离开,但金昂霄却再也忍受不住,身形耸动,刷刷刷地便向峰顶之上疾掠而出!
他自从得了天幻神丐的指点之后,在不知不觉间,武功造诣已是大进,这一提气匕升,他才觉出气沛身轻,和才:峰时已然不同。
他登上了三二十丈,回首下顾。
他是希望天幻神丐,恰能在此际回来。但是,整个千佛峰上,都笼罩着一种十分神秘的寂静,当金昂霄冋首下望时,下面也是静悄悄地,一点儿声息也没有。
金昂霄越向上去,越是觉得事情有异,他的行动,也格外小心。
不一会儿,金昂霄已经到了峰顶。
金昂霄并不是第一次上千佛峰,峰顶的情形,他也十分熟悉,上次,他上峰来的时候,刚好碰到毒佛迷真,在寺前挑衅,他就是躲在一块大石之后,看了半晌。所以这次,他一到了峰顶,身形便凝,借着草木的掩遮,不被人家看到他的身子,他却定睛向前看去。可是一看之下,他不禁又呆了半晌。
千佛寺的围墙和建筑,宏伟多姿,巍峨无比,庄严肃穆地耸立着。门前的那一大片石坪,石色也是那样的洁白。寺门紧闭,寺钟不鸣。而在寺前的空地上,竟一个人也没有!这实是令得金昂霄难以想象之事!
他刚才亲眼看到,连和勾魂帮主在内,勾魂帮共有一十八名高手,疾掠上山,开道的还是千良条剧毒的金线蜈蚣和银线蜈蚣。
这一切,绝无眼花看错之理!而且,勾魂帮众所走的那道路,除了通向峰顶之外,似乎也没有第二个地方可去。然而,眼前寺门前,却是静荡荡的,一人也无。
勾魂帮到了什么地方去了呢?莫非已进了千佛寺吗?但是千佛寺中,静悄悄地,却一点异动也没有,绝不像强敌已到。如果说勾魂帮一十八人,已被千佛寺顷刻之间消灭,那也是难以想象之事!
金昂霄百思不得其解,又呆了好一会儿。
陡然之间,他忽然想起,不知道是不是勾魂帮众,另外有什么办法,秘密通向寺中,并不由正门攻入,以令得下佛寺措手不及,难以抵御?
他一想及此,心头不禁枰枰乱跳!
因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千佛寺出其不意,可能要吃大亏!
金昂霄自然知道,既然勾魂帮要大举来犯的消息,早已传出,据天幻树丐说,这儿天也有不少人,前来通风报信,那么可想而知,千佛寺中,一定也已聚集了不少一流高手。但是,金昂霄仍不免为千佛寺担心。
那不仅因为勾魂帮主武功极高,勾魂帮的势力也十分强大,而且,因为他明白了勾魂帮主,乃是飞龙书生和九鬼恶婆的后人!
金昂霄在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才知道这几年来,勾魂帮能在武林之中,为所欲为,横行不法,并不是没有原因的事情。而勾魂帮主之所以要大举来犯千佛寺,只怕不仅是为了百丈禅师曾在闲云峰上,与之相遇动手之故。就算没有闲云峰上的事,勾魂帮主也一定会倾全力来毁灭千佛寺的。
那是因为,千佛寺乃是各正派之首,如果勾魂帮能一举而败了千佛寺的话,那么,从此以后,还有谁敢轻惹勾魂帮?所以,这一次之战,于千佛寺、于勾魂帮来说,都是万万不能失败的。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才令得金昂霄感到心头紧张。
当他一想及勾魂帮众,可能另由他途攻入之际,他便感到,有必要现身,向千佛寺警告,勾魂帮众,业已上了千佛峰!所以,他不再多顾虑,身形一晃,便已向外疾闪而出。
这时候,天色已渐渐地黑下来了。
金昂霄身形疾闪,在暮色中,向千佛寺门掠出。
他的身法极快,转眼之际,便掠到了寺门前。何是,也就在此际,金昂霄身形尚未站稳,更不要说伸手去敲门,便突然觉出,头顶之],两股劲风,向他疾压了下来!
变故陡生,根本不容得金昂霄多作考虑!
金昂霄只是觉出,自上而下压下的两股劲风,力道甚强,他在那电光石火之间,身形一矮,手掌振动,疾还了一招。
那一招,正是“百子千孙”。
第二十五回 天佛禁地
金昂霄在得到天幻神丐的指点之后,在那一招巨灵神掌之上,已有了不少领悟,此际,一经使出,声势极其不凡,只见掌影如雪花乱飘,向四面八方,疾袭而出!
金昂霄虽然在百忙之屮,还了一掌,但因为事起仓猝,向下扑来的究竟是何等样人,他也未曾看清。
直到一招拍出,他觉出自己的掌力,和对方压下来的劲风相撞,将对方撞了开去,他招式一老,“叭叭”两声,在两个自上扑卜的人身上,各自击了一掌!
金昂霄这才收掌凝立。
只见两条人影,踉跄向后退出,“砰砰”两声,背脊撞在寺墙之上,呻吟了一声,便已倒地不起。
金昂霄就着暮色,定睛看去,只见那两人身形十分高大,但是却未曾见过,显然不是刚才上山来的那十八个勾魂帮众中人,而且,头上也未曾带着青铜面具。
金昂霄想起,刚才自己来到丫寺门前,上面突然有劲风压下,那么,攻来的人,自然是从千佛寺的围墙之上,疾跃下来的了!
金昂霄一想及此,心中不禁大悔!
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误伤了千佛寺屮的人!
他连忙向前,踏出了两步。
他的本意,是将那两个大汉扶了起来的。然而,他才一跨出,那两个倚墙坐倒在地的大汉,突然各自发出了一声怒吼,身子一挺,硬跃了起来,同时,只见他们手挥处,六柄飞刀,电也似疾,向金昂霄劈面门射了过来!
金昂霄手无寸铁,飞刀的来势又疾,他只得身形疾展,向后退去。
只见那两人发出了飞刀之后,身子一侧,重又跌倒在地,金昂霄忙道:“两位!”
这一次,他只讲了两个字,突然,寺墙之上,人影连晃,已有四个人,疾掠而下。那四个人一掠了下来,身法奇快,便将金昂霄围住。
金昂霄吸了一口气,定睛看去。
只见来的四人,两僧两俗。那两个僧人,手中各持着明晃晃的短柄月牙铲,两个短小精悍的屮年人,手中所持,却是一对判官笔。
那四人一围住了金昂霄,便团团转动起来。
金昂霄心知自己刚才,出手误伤了那两个大汉,已令得在千佛寺中,严密防守的武林高手,将自己当作了勾魂帮中的人!他心中实是啼笑皆非!、所以,他忙道:“四位且住!”
然而,他下面一个“手”字,尚未出口,两柄月牙铲,“飕飕”两声,已经递到!
那两柄月牙铲的来势,十分快疾。
金昂霄身形一侧,便自避了幵去。但是,他刚一避开,突然又听得两下,极其轻微的金刃嘶空之声,自身后传到,一听声音,便知道那是有兵刃,攻向自己的“巨阙”、“灵台”两穴!
金昂霄自然知道,那是两柄判官笔,已经攻到。
判官笔乃是外门兵刃之中,专攻穴道的一种,十分难练,但是练成之后,却也十分厉害,观乎那两个中年人,已能够将判官笔向前攻出之际的声响,敛到这样轻微,可知两人,功力也已不凡。
金昂霄前后背受夹攻,一时之间,无法可施。
百忙之中,他只得双足一蹬,真气猛地一提,身子笔直,凌空拔起了丈许!
他那一拔,显然令得围住他的四人,极感意外!因为,他身形才起,便听得“铮铮”两声响,两柄判官笔,收不住势子,竟和两柄月牙铲,碰在一起,那四人立即闪开,金昂宵也想趁此机会,说明自己的身份,不要再打。可是,他身形未沉,突然“飕”的一声,又有一枚暗器,自寺内电射而出!
金昂霄身在半空,那枚暗器的来势又疾,他要躲避,实是不易!
尚幸他近日来,不但武功精进,而且临敌经验,也大是增加,因此一见情形不妙,真气下沉,使了一式“千斤堕”功夫,令得身形迅速地向下沉去,其快无比,双足便已沾地。金昂霄满以这一来,已可将那枚暗器避过了。
怎知,那枚暗器,在飞到金昂霄的头顶之际,突然凝了一凝。
本来,暗器已射不到金昂界的身上了。
可是,就在此际,那黑漆一团,如拳头大小的暗器,突然发出了“拍”的一声响,爆裂了开来,一大蓬细如牛毛,银光闪闪的细针,如雨洒下!
金昂霄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
那不仅因为那一天蓬银针,迎头洒下,恰好是向他全身罩来。而且,就在霎那间,他已经认出,那黑漆漆的一团,忽然会爆出大蓬银针来的物事,乃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子母夺魂针”!
那“子母夺魂针”的主人,乃是一个嫉恶如仇的大侠,恶侠王守真!
--个人有侠名,但在侠字之上,却有一个“恶”字,那似乎是匪夷所思之事。但是王守真对武林中人,赠与他的“恶侠”之名,却处之泰然。
那是因为他性烈如火,武功高强,时所创的武学招式,独门暗器,尽皆厉害无比,对于黑道上人来说,闻名丧胆。但是他却也只是对邪派中无恶不作之人来得闪恶无比,对于正派中人,却是从不动手。所以,“恶侠”两字,恶乃是指他对付坏人而言,“侠”则是他平素为人的写招。
武林中盛传“五侠孤鬼”,恶侠王守真,便是五侠之首。
金昂霄只知道早年,恶侠王守真为了一件事,远赴西藏,从此便不闻音讯,因此武林中人已不大提起他,却不知道他是在什么时候回到中原来的!金昂霄在大吃一惊之余,身形闪动,双掌翻飞!
在电光石光之间,他将他自己所会的十一式臣灵神掌,一齐使将出来。只见掌影如雪,他身在何处,也已然虚幻而不可捉摸!
而掌风缭绕,轰轰发发,那声势也是惊人之极!
本来是迎头罩下的那一大蓬银针,为掌力所摧,向四面八方,飞了开去,月色之下,银光闪闪,蔚为奇观!而也就在此际,只见墙头上,人影一闪,一个身形高大的中年人,已掠了下来。
那人身在半空之际,双袖飞舞,将四下飞溅的银针,收起了一大半。那人的动作,并没有改缓他身形下降之势,转眼之间,便已落地。
其时,金昂霄十一招,也恰好使完。
那中年人在金昂霄身前七八尺处站定,“哼”的一声冷笑,道:“难怪勾魂帮敢横行不法,原来果然有一点儿小门道!”
金昂霄一听对方果然误会自己是勾魂帮中人,不禁啼笑皆非!
他连忙向那人看去,只见那人,两道浓眉,一张大口,双目神光炯炯,貌相威严之极,和传说中的王守真,完全一样。
他忙道:“王大侠,你误会了!”
王守真踏前一步,道:“误会什么?”
金昂霄道:“王大侠,我不是勾魂帮中人,勾魂帮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是眼看勾魂帮连帮主在内,共有一十八名高手,上了千佛峰,因此特来报信的。”
恶侠王守真面色阴沉,听得金昂霄讲完,便一声冷笑,道:“放屁,你当千佛峰上全是饭桶吗?勾魂帮高手,若是已到,如何能逃得出我们的监视?”他一面说,一面疾伸右手,五指如钩,已向金昂霄的肩头抓来!
金昂霄猛地一侧身。
他避得也可以说极其快,但是王守真出手如风,金昂霄在一避之间,虽然未曾被抓到皮肉,但“嗤”的一声响,肩头上的衣服也被抓破!而且,在王守真的指甲划过之处,也觉得隐隐生痛。
金昂霄心中吃了一惊,暗忖王守真在武林之中,名声如此之显,看来不是偶然。他忙道:“王大侠,我所说字字是真!”
王守真一声冷笑,道:“那你是什么人?”
金昂霄道:“晚辈姓金,名昂霄。”
恶侠王守真一听得“金昂霄”三字,陡地改容,“啊”的一声,道:“原来你便是金昂霄!”
金昂霄听了,不由得莫名其妙。
因为他绝不是武林之中,什么显赫的人物。而王守真却像是久闻他的大名一样,这实是十分奇怪的事情。
冈此他忙道:“王大侠何由得闻贱名?”
王守真道:“你不必太客气了,你誓死与勾魂帮作对一事,武林中早已传了开来,要不然,我又怎知你姓金姓银?快跟我进寺去!”
金昂霄一听,心中不禁激动之极!
当他和勾魂帮作着力量悬殊的斗争之际,他绝没有想到自己的行动会得到武林屮人的赞扬。他只是一直感到,勾魂帮众,气焰万丈,像是整个武林都屈服在勾魂帮的势力之下一样!像是和勾魂帮作着誓死斗争的,只有自己一个人一样!但如今,却已从王守真的话中,证明了自己不是孤立无援的!
金昂霄想起自己的行动,和武林中正派人物的冃标一致,自己的名头,也因此大显之际,心中更是情绪起伏,不由自主,流下了泪来。
王守真讶道:“你哭什么?”
金昂宵道:“本来,我以为只是我一个人在对付勾魂帮,如今方知大谬不然,是以心绪激动。”
王守真“哈哈”一笑,道:“好臭小子,你也未免将其他人看得太低了!”金昂霄道:“晚辈不敢。”
王守真道:“如今,武林一流高手,尽皆聚集在千佛寺中,只等勾魂帮派人前来送死了!”
金昂霄听王守真说得轻盈,心中大不以为然,忙道:“王大侠,勾魂帮主的来历,你可知道吗?”
王守真道:“你快进寺去再说,谁耐烦理会这种人的来历。”
他一面说,一面身形疾晃,向前掠出。
当他掠到了寺墙之前的时候,双臂一抖,已将受伤的那两人,提了起来,身形随即拔起,已掠过了两丈来高的围墙。金昂霄连忙跟在后面。
那两僧两俗,也跟在后面。
金昂霄才一掠进了围墙,落在院子之中,心中便猛地吃了一惊!
从外面看来,千佛寺中,静悄悄地,一无动静。
可是,一跃进了围墙,眼前的景像,却是惊心动魄!只见,全寺的围墙之上,每隔丈许,便有一人,手持兵刃,向外守望着。
试想,千佛寺的规模,何等宏大。围绕着整个寺院的围墙,绵页数里,单是伏在墙上的人,少说也有两百四五十人之多了。
那两百来人中,僧俗都有,各自伏在己的岗位之匕,一动不动。
王守真将那两个负丫伤的人,放了下来,立时便有四个僧人,掠向前来,将那两个人扶走,而跟了进来的两僧两俗,又跃上了围墙,向外凝视。
这许多人,全是将身子紧贴着围墙,借着墙上砖头凹凸不平之处存身的,而墙头上的野草,又生得十分茂密,所以,从外面看来,实是万万难以料指到千佛寺防守,如此严密。
金昂霄看了半晌,只见王守真回过头来,道:“金老弟,你看如何?我添为防守围墙的总巡查,刚才与你动手,你不怪我吗?”
金昂霄见王守真出言豪爽,心中更是敬佩。
他忙道:“前辈说哪里话来。”
王守真道:“你刚才说,勾魂帮已有十八人,上了千佛峰顶,我想你大约是看错了,四面八方,监视着寺外动静的人,如此之多,一有敌踪,立即发出警报,怎会有人来而不知之理?”
金昂霄心中也是大为奇怪!
因为照千佛寺的防卫来看,勾魂帮众不论从寺前寺后,寺左寺右上来皆可以发现,绝无走眼之理,但是他们却并未发现敌踪。
可是另一方面,自己也绝无看错之理!
他忙道:“这其中可能另有古怪,我一点未曾看错,勾魂帮一十八人,上山来了!”
他们两人一面说,一面仍向前走着。
金昂霄刚讲到此处,便见一个人迎了上来,道:“勾魂帮已来了吗?”就这一句话,金昂霄听出来人语音清越,武功极高,他定睛看去,只见来人,神态飘逸,正是儒侠石侣。
王守真道:“这位金昂霄金老弟,如此说法。”
石侣道:“奇啊,为何不见动静?”
王守真道:“我们见了百丈禅师再说。”
一行三人,一齐向前走去,转了儿个弯,越过了一个天井,来到了一个偏殿之中。只见偏殿中坐着不少人,金昂霄放眼看去,有的曾经见过,有的未曾见过,但大多数都是意态轩昂,一望而知是侠义中人。
在正中的一列上,乃是四只蒲团,除了百丈禅师之外,另外三只蒲团上,乃是三个老僧,都闭目而坐,像是正在入定一样。百丈禅师一见金昂霄等三人进来,便道:“王施主,外面动静如何?”
王守真道:“外面没有什么变化,但是这位金昂霄老弟,却说曾见勾魂帮有人前来了。”百丈禅师这才向金昂霄望了过来。
他望了金昂霄一眼,道:“原来是你!”
金昂霄向之行了一礼,道:“拜见大师。”
百丈禅师的态度,却十分冷淡,像是不十分喜欢金昂霄一样。
金昂霄自然知道那是什么原因。那是因为,上次,千佛寺中,镇寺之宝被人盗去之际,金昂霄曾被疑为盗宝人的同党之故。
殿中众人,一听得勾魂帮已有人来,无不耸然动容。
百丈禅师问道:“金檀樾可曾看仔细了?”
金昂霄忙道:“我和勾魂帮交锋多次,自然不会看错,勾魂帮主以大批毐蜈蚣开路,共是十八人上山来的,绝对没有看错之理。”
百丈禅师站了起来,背负双手,来冋走了几步。
偏殿之内,显得十分沉静。
他踱了几步之后,道:“若有人来,我们焉有不知之理?还是别作理会,加强防守!”
王守真一声答应,身形一晃,便掠了出去。
他虽然想听金昂霄多讲一些关于勾魂帮的内幕,但是他负防守围墙之现,却是不能轻离,因此百丈禅师一说,他便立即离了开去。
金昂霄一见这等情形,心中暗忖,看眼前的情景,各门各派,都有人在,那一定是各派联手,推百丈禅师为盟主,在合力对付勾魂帮广。
金昂霄忙又道:“大师,晚辈在上山来时,在半山之中,曾遇到天幻神丐!”
他只当自己说出遇到了绝顶高人,天幻神丐一事之后,一定会引起众人大大地惊讶。可是出乎他意料之外,众人像是早已知道了这件事一样。
金昂霄顿了一顿,续道:“他老人家说,勾魂帮主的父母,乃是昔年大大有名的人物。”
百丈禅师的面容,这才为之动容,道:“谁?”
金昂霄道:“她父亲乃是飞龙书生,母!”
金昂霄才讲到此处,只见那三个闭目跌坐的老僧,陡地睁开眼来!
他们三人目中精光之盛,令得金昂霄为之一眩,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而当他后退了一步之后,才发现殿上的人,竟不约而同地都站了起来!而且,人人面上,都带着十分惊愕之色!
只有百丈禅师,面上的神色,不如众人那样惊愕,道:“如此说来,勾魂帮主,乃是第一恶人,苗疆九鬼恶婆之女了?”
金昂霄道:“是,而且这两人,我全都见过了!”
金昂霄越向下讲,殿上众人的神色越是难看!
百丈禅师双手微摆,以缓和而深沉的声音道:“各位,当勾魂帮要大举进犯本寺的消息传出之后,蒙荷各位,不远千里而来,不约而同,一齐集聚千佛寺中,又推贫僧主持其事,我们早应知道,勾魂帮声势如此浩大,绝非容易应付的。”
他讲到此处,顿了一顿。
只见他眼光在众人身上,缓缓扫过。
众人一声不出,都望着他。
百丈禅师续道:“是以,我们虽然听得勾魂帮主,原来和飞龙书生、九鬼恶婆有关,也不必过分吃惊!”
众人之中,有几个一流高手,乍一闻“飞龙书生”、“九鬼恶婆”之名,心屮自然难免吃惊,但是却随即定下神来。其余人,听了百丈禅师的话后,也都比刚才镇定了许多。
百丈禅师一声长笑,道:“各位群集小寺,自然知道勾魂帮大举来犯,关系本寺成败事小,而关系武林命运事大的了?”
儒侠石侣道:“自然如此。”
百丈禅师道:“如今,勾魂帮行踪不明,我们除了加倍小心之外,似乎也没有别法可想,各位大可不必惶然!”
金昂霄一听,不禁愕然,道:“大师,勾魂帮众,已上千佛峰来了,如何还说行踪不明?”
百丈禅师冷冷地道:“何以不见有人?”
金昂霄听了,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实是未曾料到,讲了大半天,百丈禅师根本不相信他的话!
他呆了一呆,道:“或才勾魂帮,隐匿在侧!”他讲到此处,又猛然想起一件事来,立即道:“而且,勾魂帮众的身份,一直极其神秘,极有可能,已有勾魂帮众,混人了寺中,准备时极一到,便自里应外合!”
金昂霄因为他自己,曾和勾魂帮誓死争斗,接触了不少次数,深知勾魂帮无孔不人,而且钩魂众帮的身份,也神秘到了极点。
一个武林高手,加人了勾魂帮之后,可能连他的父母妻儿都不知道!
是以,这里既然聚集了那么多的武林中人,照金昂霄想来,有勾魂帮众混了进来,也是十分可能之事。所以,金昂霄才照实将自己的想法讲了出来。但是,金昂霄的年纪究竟轻,武林阅历,也自不足,一时之间,却忽略了这句话会得罪所有的人了!
他话一讲完,便觉得殿上气氛有异。
金昂霄心中一凛,四面看时,只见几乎十个人中,有九个人都寒着一张脸,望着金昂霄。
金昂霄忙道:“勾魂帮无孔不人,派人混进来卧底,极有可能,我这样说法,并无恶意。”
他越是解释,众人的面色,越是难看。
儒侠石侣一声咳嗽,道:“金朋友,你这话便不对了!”
金昂霄道:“如何不对?”
石侣伸手向众人一指,道:“如今聚集在千佛寺中的,全是武林之中有声望的人物,你却说咱们之中有勾魂帮人,在没有证据之前,这话却有欠思量!”
金昂霄一听,又是一怔。
他忙道:“石大侠,我和勾魂帮周旋过,知道!”
但是他话还未讲完,百丈禅师已冷冷地道:“勾魂帮行事如何,武林中无人不知,阁下专程来敝寺,贫僧十分感激,如今寺中有事,阁下请吧!”金昂霄一听,百丈禅师竟对自己下了逐客令!
他心中不禁也是有气!因为,他离幵了苗疆之后,本来是应该先到闲云峰的山腹之中,去见九鬼恶婆,向她报告野人岭之行的成败如何的。但是,他因为听到了勾魂帮要大举进犯千佛寺的消息,所以才不到闲云峰,而到千佛寺上来的。可是结果,满腔热情,却碰到了一盆冷水!
当下,他心中暗忖,千佛寺中,高手云集,自己话已带到,人家既下了逐客令,总不成赖在这里不走?
他一声长笑,道:“好!好!在下告辞了!”
金昂霄一面说,一面大踏步地向外走去。
百丈禅师喝道:“站住!”
金昂霄身形凝立,但是却并不转过身来。那显然表示他心中对百丈禅师,已十分不满,只听得他冷冷道:“什么事?”
巨丈禅师道:“千佛寺中,岂容你随便出人吗?你在此等着,我命人带你出去!”
百丈禅师的话,本来没有什么恶意。
如今,千佛寺面临大敌,寺中的戒备自然极严,金昂霄一人乱闯,极有可能引起许多不必要的误会来的。所以,百丈禅师才出言警告的。但是,百丈禅师的话,才一出口,金昂霄的心中,便燃起了一股怒意!
那是因为百丈禅师的语意之中,十分轻蔑,像是金昂霄自己,万万难以出得千佛寺一样!
金昂霄虽然绝无意与千佛寺为敌。但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他却也难以一声不出,因为,当着那么多武林中人,若是他真要百丈禅师派人将他带出去,眼前可能无事,但事后,却难免要为普天下武林人物轻视。金昂霄年少气盛,他绝不愿自己为普天下武林人物轻视的!
所以,他一声长笑,道:“不必了!”
百丈禅师面色一沉,道:“好猖狂,你准备闯出千佛寺去吗?”
金昂霄又是一声长笑,道:“走着瞧吧!”
他在那四个字才一出口之际,身形耸动,便已向外,走了出去。
他知道以百丈禅师的身份,他肉己是绝不会出手阻拦的,而千佛寺中高手虽多,自己凭着那十一式巨灵神掌,大约也可以应付了。所以,当他昂然走出之际,他心中实是了无所惧!
当他离开了那偏殿之际,仍是未转过头来,他只听得殿中鸦雀无声,只有百丈禅师,发出了两声冰也似冷的冷笑声。
金昂霄一出了偏殿,顺着来路,穿过了天井,来到了一极匕的走廊上。金昂霄导已准备有人拦路,因此运足了真气,准备一有人出现,便立即发掌开路,硬闯了过去。但是,那条走廊上,却是静悄悄地,一个人也见不到。金昂霄看了一会儿,身形飘动,掠出了那条走廊。
他来的时候,由恶侠王守真带路,只记得到那偏殿之前,曾经经过这样的一条走廊的。
可是此际,当他穿过了那走廊之际,前面却有着三条去路之多,每一条去路之旁的房舍建筑,看来形式,都是一样的,金昂霄实是难以断定,应该从哪一条路走出去才好!
金昂霄心中一凛,抬头看时,只见一个屋脊连着一个屋脊,全是佛殿僧舍,望不到边。
他来千佛寺也不是第一次了,但直到此际,他才真正地看到千佛寺数百年来经营,规模之大,实是远远地超乎自己所能想像的之外!
如今在这里,要找寻一条出路,实非易事!
金昂霄陡地醒起,百丈禅师在膂告自己之际,实际上还包含着路途曲折,他白己找不到出路这一点在内的,并不只是怕有人阻路而言!
金昂霄在三条岔道之前,呆立丫片刻。
刚才,自己既然已向百丈禅师表示有能力闯出千佛寺去,这时如果再走回头路,要百丈禅师派人将自己带出去的话,实在太笑话了。所以,他看了好一会儿,在仍然未能分辨出该从哪一条路出去之际,便硬着头皮,从正中那条狭狭的走廊,向前走了出去。
他因为完全不知道究竟哪一条才是正确的去路,所以只是随便拣一条碰碰运气而已。
他在那条狭狭的走廊中,走出了十来丈,便已转了七个弯,转得他连方向都不辨,这才来到了另一所偏殿之中,只见佛像之前,香烟缭绕,但是却一个人也没有。
金昂霄穿出了偏殿,又不禁一怔。
那殿外,也是一个天井,而天井的那头,也是一条走廊。
金昂霄身形疾展,迅即越过了那条走廊,果然不出他所料,走廊的那头,也有三条去路,一切情形,仍和刚才一样!
金昂霄赌气不再走中间那条去路,改走左首的那条,可是,一路上,穿廊过庑,他却越走,越是难以找到通向寺"】的出路,他只感到许许多多的偏殿,僧舍,像是会活动的一样,在不断地转动着,包围着他,使他难以走得出去!
而他和百丈禅师分手之后,已足有大半个时辰了。
这大半个时辰中,他一直只在千佛寺中打转,但是却一个人也未曾遇到过。
金昂霄自然知道,千佛寺中不会一个人也没有的。
他也知道,自己所经过之处,可能近在咫尺,便有寺僧藏着,看己走来走去走不出而在窃笑,在指着自己,笑自己无能!
金昂霄只感到面上热辣辣地发起烫来。
他心中暗忖,反正自己找不到出路,身形快些,乱闯乱撞,也是好的!
他主意打定,身形展动,向前疾掠而出!
这时,他也根本不去辨别什么方向,只是见到有可以向前闯出的地方,便穿身而过,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他更是不知置身何处了。
金昂霄心中,越来越急。但是他却更不能停下来不走。
他只得仍继续向前闯着。在不知不觉之中,天色已渐渐地黑了下来!
金昂霄在千佛寺中,团团转了半天之久!
他不但又饿又渴,转得头昏脑涨,几乎难以再支持下去。
在暮色四合之际,他又穿过了一扇月洞门。
而一过那月洞门,他却不禁呆了一呆。
虽是天色渐黑,但是就着暮色,眼前的景像,却还可以看得清楚,只见前面,修竹时花,乃是一个小小的庭院,显得十分幽静。
千佛寺中,自成一角的庭院极多,金昂霄在这大半天中,也不知道曾遇到了多少。这本来就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地方。但是,眼前这个庭院,和金昂霄所经过的一切地方,却都不相同。
千佛寺乃是佛门圣地,所经过之处,无不佛像森严,香烟缭绕,使人无时无刻,觉得自己是置身于佛门庄严之地。
然而眼前这个庭院,却是一点儿也没有佛门的气息。
修竹之下,有着几张石凳,一丛丛的时花,在争奇斗妍,更令人耳目^新自金昂霄停了下来,心中不禁大奇。
他暗忖:这是什么地方?难道自己已经出了千佛寺了吗?那又显然不可能,因为千佛寺的外面,有着极高的围墙,自己还未曾经过那围墙,自然仍置身于千佛寺之中,那么,这又是什么所在呢?
他想了片刻,猛地想起,在穿过那月洞门之际,像是看到门两旁,似乎有字迹的。
当时,因为绝未想到门内会另有天地,所以也根本未曾注意,一掠就过,如今如何不退回几步,看个究竟?他主意一定,身形立即倒射了出去。他进了那月洞门本没有多远,身形一晃之间,便自倒射而出。可是,他才一射出了月洞门,尚未及站稳身形,去观看门旁的题字之际,便陡地听得左、右、后三个方向,各自响起了声势汹汹的一声断喝!
金昂霄心中猛地一凛。只听得紧接着便有人道:“好大胆的东西,刚才你身法快,被你溜了进去,难得你自己又退了出来,看你向哪里走!”金昂霄连忙转过身来。
他才一转过身来,便又吃了一惊!闪为在他的面前,站着一个身形魁梧到了极点的僧人!金昂霄长身玉立,已经算是高身量的了,但是那僧人,少说也比他高出两个头,竟不在百丈禅师之下。但是他和百丈禅师却又不同,又肥又壮,露出了老大的一个大肚皮,手中提着一条老粗的金刚杵,就像是一尊罗汉的大塑像一样!
金昂霄再左右看去,只见一左一右,各有一个僧人,持刀而立。
刚才发话的,正是对面的那肥胖僧人。
金昂霄才一转过身来,那肥胖僧人,“轰”的一声,便已扬起了伏魔金刚杵。
他金刚杵尚未发招,但是所荡起的劲风,却已极其惊人。
金昂霄一见他要动手,心中一凛,身形一矮,左掌护胸,右掌外扬,也准备出招。但就在此际,只听得右面那僧人喝道:“且慢!”
那肥大僧人大声道:“是!”
他一面说,一面便向后退出了一步,已扬了起来的金刚杵,也垂了下来。金昂霄一见这等情形,自然也暂时蓄力不发。只见发话的乃是一个中年僧人,向金昂霄行了一礼,道:“施主请了。”
金昂霄一见对方行礼,倒也不好意思不还礼,道:“大师请了。”
那中年僧人道:“施主要自己闯出千佛寺去,贫僧等绝不会留难,但这里乃是敝寺禁地,合寺上下,连方丈在内,都难以踏进一步,施主不可乱闯。”
金昂霄一听,心中不禁大奇。
千佛寺乃是一个大寺,寺中有不许人随便进出的禁地,原也不是什么出奇之事。但是,方丈乃是一寺之主,连一寺之主都不能出人,这岂不是太过分了些么,哪会又有这样的怪条例?他一面想,一面便向刚才未曾看清的月洞门旁的题字看去。
只见那月洞门两旁的题字,看来像是一副对联。只是斑驳陆离,十个字中,倒有七个字已看不清楚了,可以看到的,却有“禁地”两个字,还有“一念误”三字,至于连方丈也不准进入等语,却是并没有写明在门旁。
金昂霄看了一看,心中不禁陡地起疑!
他心中暗忖,百丈禅师在武林之中,名头如此之大,光比日月,但是奇怪的是:他的气量似乎十分狭小。千佛寺中失了至宝,他便一直对自己耿耿于怀。丨这里的一切,已不像是佛寺的布置,莫非根本不是什么禁地,只是供香客憩息之所,那么,由此前去,也可以通向寺外了!
金昂霄一想及此,更自作聪明起来。
他心想,一定是百丈禅师已传论寺僧,故意留难,是以那三个僧人一看到自己将要找到了出路,便起而留难了。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所想的有理!
当下,他冷冷地一笑,道:“原来是禁地吗?”
那中年僧人态度倒十分诚恳,道:“不错,那是禁地。施主另觅他途吧!”金昂霄“哈哈”一笑,道:“对外人来说,千佛寺没有一处,不是禁地,百丈禅师既然默允我闯出千佛寺去,似乎不应该以‘禁地’两字来留难我?”那中年僧人像是绝未想到金昂霄竟会讲出这样的一句话来!
他陡地一呆,高宣佛号,道:“贫僧好意相劝,施主若是不肯听从,那贫僧等三人,负责守卫林地,只得出手阻拦了!”
金昂霄一听,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大声道:“我早已知道你们不免要出手的了!”
那中年僧人面色一变,向另一个僧人,挥了挥手。
那僧人身形飘动,已到了金昂霄的身后。
金昂霄这时,已被三个僧人,成鼎足围住!
而他也已看出,眼前的情形,他想要不动手,实是万万不能!
他已经打量过,看出那三个僧人之中,还是对面的那个肥胖僧人,看来虽是骇人,但是武功却可能以他为最低!另外两个僧人手中,尽皆在着兵刃,自己手无寸铁,若是一出手,便能将那肥胖僧人手中的金刚杵抢过,当可占不少便宜。
金昂霄更知道,一动上手,非速点速决不可!因为这时候,是在千佛寺中,一惊动了其他寺僧,自己实是难以闯得出去了。
他主意打定,不等那三个僧人先发动,陡然之间,身形向前,疾冲而出,一招“百子千孙”,已疾攻而出!
那肥胖僧人金刚杵荡起一股劲见风,向前涌了过来!
若是武功稍差的人,被这一股劲风涌了过来,气息便非闭住不可,哪里还能再发招攻击。但金昂霄此际,内功也已有了极高的造诣,所以劲风疾涌而到,并不能将他的去势止住。
在金刚杵将要荡到之际,他身形一闪,避开了金刚杵的来势,身子已来到了肥胖僧人的左侧。
巨灵神掌乃是天下第一武学,这时,金昂霄脚步身形,虽已展动,但是掌式却是不变,刹时之间,变得他那一招,原来就是向那肥胖僧人的左侧攻出的一样,“叭叭叭”三声过处,一连三掌,击在那肥胖僧人的“大横”、“水道”、“京门”三个穴道之上!
那肥胖僧人,既能被奉派来守卫那么重要的禁地,武功自然也有极高的造诣,尤其是他一身横练外功,造诣极深。但此际,金昂霄的一连三掌,却俱皆击中了他的穴道!
如果金昂霄的那三掌,只要是击中在他的身上,而不是击中他穴道的话,那么,他可能行若无事。但是击中了穴道,那情形便不同了!
只见他老大的身躯,猛地向前一俯,哇呀大叫,向前跌去!
金昂霄一见得手,双掌翻飞,又攻出了一招“巨灵神掌”。那一掌,却是攻向对方右手的脉门的。那肥胖僧人正自身形踉跄,向外跌去,自然更难避开!
“砰”的一声,他右手脉门上中了一掌!
金昂霄的掌力,和以前内功未曾精进之际,已不可同而语,那一掌,掌缘如锋,齐齐正正砍在那肥胖僧人的脉门之上,力道极大!
那肥胖僧人只觉得右臂酥麻!
而金昂霄两招得手,手伸处,早趁那肥胖僧人右臂发麻,五指乏力之际,将那柄金刚杵,抢了过来。
他一将那柄金刚杵抢在手中,心内不禁一惊。
他本来便料到那金刚杵极重,但是他未曾料到竟重到这一地步!
他接了金刚杵在手,身形向前一俯,几乎因为金刚杵的重量,而将身子带得向前跌倒!金昂霄大吃一惊,连忙站定身形,但就在此际,只听得“刷刷”两声响,两柄戒刀,一左一右,已经递了过来。
金昂霄心知那金刚杵如此之重,自己抢了来,非但没有用,反正成为累赘,因此人连忙一松手,抽身向后退去。
在他退出之际,他心中才暗叫了一声“惭愧!”
原来,那两柄攻向前来的戒刀,本来就不是向他攻出,而是向那柄金刚杵砍来的。他一松手后退,“铮铮”两声响过处,两柄戒刀,已将将要堕地的金刚杵,凌空夹住。
金昂霄一见这等情形,心头大是骇然!
他刚才试出,那柄金刚杵,少说也有七八良斤分量,自己提在手中,尚且几乎要提之不动,如今那两个僧人,虽说合两人之力,但是他们只是以戒刀将金刚杵夹住,实是难以着力,可知他们功力极高。
那两个僧人,将金刚杵夹住之后,向金昂霄望了一眼。只见他们两人,动作一致,双臂向上一振。只听得“轰”的一声响,那柄金刚杵,荡起一股劲风,已向半空之中,飞了上去!紧接着,又听得那肥胖僧人一声大吼,身形掠过。
别看他身子又胖又高,少说也有二百来斤重,但是这一掠起,身法却极其轻巧,看来像是-头硕大无朋的怪鸟一样,冲起了两丈来卨!
他身在半空,一伸手,已将金刚杵接住!
而他的身子,也落了下来。
他才一落地,金昂霄不禁“啊”的一声。原来,那三个僧人所站的位置,恰好又将他成鼎足围住!
只听得那中年僧人道:“施主年纪轻轻,但一出手,便能将贫僧这位师弟手中的金刚杵夺去,的确难得之极,可钦可佩。”
金昂霄此际,看出那三个僧人,在寺中的地位极高!
他本意就只求离去,绝无和千佛寺成仇之意。
因此他忙道:“大师过奖了。”
那中年僧人道:“这里是禁地附近,我们在此动手,也大是不宜,不如由贫僧指点一条路,施主循路出寺去吧!”这本来,正是金昂霄求之不得之事。但是金昂霄却认定,由那庭院出去,便可以到达寺外了。
他自己以为已经找到了出路,当然不肯再领人情了。所以,他一声长笑,道:“不必了。”
那中年僧人道:“施主身手虽好,但要与我们三人动手,也是绝无好处,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金昂霄心念电转,心想他们三人,一口咬定那月洞门之内,乃是禁地。但分明是在设阂阻拦。
自己如果能以极快的身法,避开了这三人的包围,由那月洞门中,穿了进去,他们自然会追]:来,那时,看他们如何还有脸见人!
金昂霄想了一想,突然“哈哈”一笑,双掌翻飞,在电光石火之间,连发了六掌!
那三个僧人合力,武功自然在金昂霄之上。
但是金昂霄在那电光石火之间所发出的六掌,全是巨灵神掌中的招数,刹时之间,三人只觉得眼花缭乱,掌影飞舞,根本不知道该怎样应付才好,不由自主,退开了一步。而就在此际,金昂霄一声长啸,掌影顿敛。
只见他身形起处,拔高了一丈五六左右。
身子起在半空之后,立即一个筋斗,向后翻出!
他们存身之处,离那月洞门,本就不远,金昂霄倒翻而出,身形如飞,恰好在月洞门之中,疾穿了过去,进门丈许,方始停下。
他只当那三个僧人,一定会追了过来的。可是,只见那三个僧人,互望了一眼,面上各自现出了骇然之色,身形展动,竟不进门来追金昂霄,而向外疾掠了开去,一闪不见。
金昂霄暗忖:难道这里真是禁地?可是他四面一看,只见庭院之中,清静幽雅,丝毫也没有禁地的严肃气氛。
他也并没有将那三个僧人离去一事,放在心上,转过身,便向前走去。
他在一条纯由鹅卵石铺的小道之上,向前走出了十来步,绕过了一座茅亭,眼前,忽然出现了三间十分精致的房舍。
那三间房舍,看来更不像是僧舍了。
金昂霄心中的好奇心,也越来越浓。
他本来猜度,这里是供香客憩息之处。
但是如今看来,却又越看越不像!因为那三间房舍,十分精致,若说是给香客休憩的话,那千佛寺中,香客如云,根本招待不了几个。
金昂饵心中疑惑着,一直来到了那三间房舍面前,只见门窗紧闭,根本不知里面,是否有人。金昂霄心想,自己志在离寺,不如转到了屋后去看看,可有出路,如果没有的话,还是立即退出去吧!
因为这里的一切,像是都透着一重十分神秘的气氛。
金昂霄一面想,一面已向屋角绕去,但是他才走了一步,便听得屋内,传来了一下咳嗽之声,接着,一个声音,传了出来,道:“既已到了这里,为何还不推门而人?”
金昂霄猛地一怔,立即站住。只听得那声音又道:“进来小坐片刻何妨?”
金昂霄听出那声音,虽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也不是特别的宏亮,但是却另有一股农人心弦的力量在内,使人觉得发出这声音,一定不是平凡的人。
金昂霄大着胆子,道:“你是谁?”
那声音道:“你一推门,不就可以知道了吗?”
金昂霄倒退了一步,来到了丨''】前。
他在门口,又犹豫了片刻,觉得屋中那人,虽然未曾见面,但是却十分神秘,自己还是不要多事的好。但是这里是千佛寺,如果说千佛寺中,藏有什么邪派中的异人,那实是不能想像之事!所以,他大着胆子,伸手去推门。
只听得“吱”的一声,那门被推了开来。
金昂霄探头进去一看,只见那门内,乃是一间十分精致的小厅堂,点尘不染,十分千净,但是却并没有人。金昂霄正在一呆间,便见帷幕掀处,一个人背负双手,走了出来。
那人只走出了半步,便自站住。
金昂霄定睛向那人看去,心中更是惊讶不已。
他只当,在千佛寺中居住的,一定是佛门中人了。但是,出来的那人,却是个俗家人,只见他面上,满是皱纹,看来年纪极大,但是头发却还未曾花白。
这时候,那人满面笑容,望定了金昂霄。
金昂霄只见那人双眼,虽然因为发笑而眯成了两道缝,但是就在那两道缝中,却也是精光四射,具有不可思议之神威!
金昂霄一见这等情形,心中更是一惊。
他自从家亡流落江湖以来,武林高手,已见过了不少,最近,更见到了天幻神丐这样的人物。可是在他的记忆之中,却没有什么人的自光,如此慑人的。
不问可知,眼前这人,具有高深之极的内功!
金昂霄正在发怔间,已听得那人,“呵呵”一笑,笑声十分柔和,道:“请坐,请坐!”金昂霄客气了几句,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那人道:“你不是来千佛寺中进香的?”
金昂霄听得那人这样问法,不禁一呆。因为自勾魂帮要来的消息传出之后,来进香的香客,老远便被挡了回去,这人却这样问法,可知他根本不知有勾魂帮来攻寺之事。
金昂霄道:“不是。”
那人面上的笑容,更其欢畅,又问道:“你不是投来寺中,准备出家的?”金昂霄道:“自然不是。”
那人又道:“你也不是有人带来此处的?”
金昂霄心中暗忖,这人怎么啦?哪有这么多话问人家的?
他又答道:“也不是,我是误打误撞,撞到这里来的。”
那人一听,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一面笑,一面双臂,向上一振。在他双臂向上一振之间,突然发出了“玱琅琅”一阵金铁闪鸣之声。金昂霄心中不禁吃了一惊,连忙定睛去看。
只见那人的两个手腕之上,都锁着一道比他手臂还要粗的铁链,那铁链自另一间屋中通出来,因为那人是背负双手走出来的,所以金昂霄刚才,并未曾注意得到。
金昂霄一见这等情形,心中实是骇然之极!
他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而就在他后退一步之际,只见那人,双臂又自一振,霎那间所发生的事,更看得金昂霄口瞪自呆!只见箍在那人手腕之上,厚达半寸,用来连住铁链的铁箍,竟如纸糊也似,断裂了开来。
而那人将铁箍震动,转过身来,双手中指,不断向前弹出,只听得“铮铮”之声,不绝于耳,他每弹出一指,铁链便断下一环来!
前后只不过是转眼之间的事,在一连串密如连珠的“铮铮”声中,那两条铁链,已经一齐断成了寸寸,而地上则“叮叮咚咚”,落了一地的断环!
金昂霄眼见这等难以想像的绝顶武功,一时之间,口瞪目呆,实是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而他心中之惊骇,实也已到了极点!
自从他一家为勾魂帮所害,流落江湖以来,他已经经过了不知多少惊心魂魄的事,但是无论哪一次,他都不如今这一次的惊骇。那是因为,金昂霄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人。
一个俗家人,居住在千佛寺中,这本来已是令人可疑之极的事情,再加上那人是双手全被那么粗大的铁链锁住,自然是受制于千佛寺的一个高手。千佛寺乃是武林正宗,被千佛寺囚禁的人,当然不是什么好人,而今那人已挣断了铁链,金昂霄实是不敢想像,因此会弄出什么样的大变故来。
他呆呆地站着,一言不发。只见那人仰天“哈哈”一笑,满面皆是欢容。金昂霄强抑着心头的惊骇,道:“你……你是什么人?为何在这里?”
那人听了,却是并不回答,仍是“哈哈”一笑,双掌合十,向金昂霄行了一礼。
金昂霄心中不禁一愣,因为眼前此人,装束神情,完全不是出家人的模样,但是他行的那一礼,却又是出家人的礼数。
金昂霄一时之间,也弄不清其中的玄妙。
第二十六回 铁镜禅师
金昂霄只是一见那人向自己行礼,便立即向外避了开去,不受他那一礼,道:“你……这是干什么?”
那人一笑,道:“小哥,这一礼,你非受不可!”
他一面说,一面身子转了过来。只见他身形才一转过,便倏地伸指,向金昂霄虚点了一点!也就在他手指虚点之际,金昂霄突然感到有一股大力向自己腰眼中冲了过来!金昂霄心中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他连忙待闪身外避,但是却已经慢了一步!只见那人面带笑容,望定了他。而金昂霄则只觉得腰际发麻,全身一点力道也使不出来,只得呆立在那里。
虽然金昂霄腰际发麻,木然而立,只是极短的时间,但在那极短的时间中,那人已向金昂霄行了一礼,而令得金昂霄无法避开!
金昂霄完全弄不明白那人的路数,他身子一能活动,便立即向外又飘开了两丈,闪出了屋子!
那人忙道:“你别走,我对你绝无恶意。”
那人的声音,十分柔和,令人一听得那声音,便不由自主,相信了他的话。而且,金昂霄想起刚才被他定住,他向自己行礼之际,自己竟一动也不能动的那一刹那,可知那人如果要害自己,实是易如反掌,想逃也逃不脱的!金昂霄一想及此,便姑且停了下来。
他才一停下,便觉出眼前人影一花,那人已到了自己的面前。
金昂霄会过的高手,不知多少,但是身形之快,行动之间了无声息,宛然幽灵一样,却还是以此人为第一。
那人一到了他的面前,便道:“你可知我刚才向你行礼之故吗?”
金昂霄道:“不知道。”
那人回头看了一眼,伸手向那几间屋子指了一指,道:“我在这里已经住了四十年了,四十年来,我未能出门口一步,如今因为你,我竟能得庆重生,你说,我是不是要多丨射你?”
金昂霄一听得那人如此说法,心中更是大吃了一惊!
他直到如今为止,仍不知道那人究竞是何方神圣,而那人的武功如是之高,却又说是因为自己之故,他才能够出来。那么,如果他在武林中作起乱来,岂不是自己一时误撞,便闯下了弥天大祸?
因之,他面上变色,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那人却伸手,在他的肩头上轻轻地拍了两下,道:“你在想什么?你以为我是大恶人,所以才被锁在这屋中的吗?那你想错了!”
金昂霄见自己心中所想,被那人料中,也觉得不好意思,面上一红,道:“我……不知你的来历,这样想也是难免的。”
那人听了,面上现出了一个十分惊讶的神气。因为,几乎任何人,在刚才那样的情形,都不肯坦率承认自己心中,在想些什么的,而金昂齐却承认他心中,的确以为那人是大恶人,可知他性情率直,绝不肯说半句谎言!
那人呆了一呆,一连讲了七八个“好”字,才道:“我的来历,说来话长,本来么,你我已成相识,理应请你到屋中坐坐,但是这几间屋子,我已住了四十年,曾经发过誓,只要能出那几间屋子一步,便永不两进,所以,我们还是到寺外谈谈如何?”
金昂霄本来就是为了要闯出千佛寺去,所以误打误撞,来到那人的居所的。
这时,他听说那人要带他出去,心中却反而不禁踌躇起来。因为那人如果是坏人的话,在千佛寺中,高手如云,或许还可以将他制服。但如果让他一出千佛寺,那便如龙归大海了!所以,金昂霄想了一想,道:“就在这里讲一讲吧!”
那人背负双手,踱了两步,道:“好,我问你,如今千佛寺主持方丈是谁?”金昂霄瞪大眼睛,几乎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因为那人是住在千佛寺中的,却居然还要向自己询问谁是千佛寺的方丈,天下还有比这个更滑稽的事情么?
他心中正在疑惑,已听得那人道:“你不必感到奇怪,这四十年来,寺中人除了按时将粮食抛进院来之外,我未曾见过一个生人,寺中的变化,我一概不知,只是猜想,原来的主持方丈,三缘禅师必已物化,是以才有此一问的。”
金昂霄一听,不禁失声道:“三缘禅师死已多年了!”
那人叹了一口气,道:“这罕在我意料之中,那么,如今的方丈是什么人?”金昂霄道:“是百丈禅师!”
那人双眉紧蹙,来回踱着。
他口中不断地道:“百丈,百丈,百丈
讲了七八遍,他才哑然失笑,道:“原来是这个长身材的年轻人,我早就看出他大异于常人,果然出人头地了。”
金昂霄望着那人,心中不知该如何吃惊才好,因为那人想了半晌,才想起“百丈”这个名字来,而在他的印象之中,百丈却是一个“年轻人!”
由此可知,这人在这里居住了四十年事,也绝非讹言了!
那人又笑了一笑,道:“算起来,百丈该是我的师侄。”
金昂霄心中猛地一动,他立即想起天幻神丐对他所说的那儿句话来。天幻神丐曾对他说,千佛寺中,还有一个辈分极尊的人物在,其人的辈分,还在百丈禅师之上。而天幻神丐之所以不肯在勾魂帮大举来犯之际,出手相助,便是因为百丈禅师以及千佛寺,对这个前辈的行藏,隐瞒得十分严密的缘故。而眼前此人,称自''丈禅师是他的师侄。那么,莫非他便是天幻神丐口中的那个高人?但是,他却又是个俗家人,并不是僧人!
金昂霄心中一片混乱,难以料定自己所想是不是对。
那人又叹了一口气,道:“但是,他却不会认我是他师叔的,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是怎么才会来到这里的,不妨对我说说。”
金昂霄听出那人突然转变了话题,反而向自己询问起来了,那是因为他不愿再谈论他自己之故。
由此可知,他心中可能还有一段不愿为人所知的隐忧在内!
金昂霄本来想追问厂去的,但是他继时一想,却没有问,只是道:“我是什么人,慢慢再说不迟,只是有一件事,我心中难明。”
那人道:“什么事?”
金昂霄道:“我刚才看你双臂一振,锁在你手腕的铁箍,便白断裂,你实是随时随地能够出寺而去的,为什么直到见了我才走?”
那人道:“你说得不错,早在二十五年之前,我便已能运气将铁箍绷断了,但是我被囚此间之际,三缘师兄曾逼我罚下誓言,若不是有不是寺中的香客,也不是进寺来求削发为僧的俗家人,闯入我的囚禁之所,我便不能够离去!”
他讲到此处,又叹了一口气!
呆了片刻,才续道:“你想想,千佛寺是什么样的地方,焉能有这样的一个人进到我囚禁之所来?我等了四十年,只当已非老死在此不可了,怎知还会有你,闯入进来,使我能以离开此处!”
金昂霄吸了一口气,道:“那你怎么!”
他话没有讲完,那人便道:“你不必多问,我已经知道了。你必然想问我,我何以会被闪禁在此的是不是?”
金昂霄忙道:“是。”
那人道:“这自然是我犯了寺中的戒律,事情早已过去,我也不准备向任何人再提起了,你也不必追问,我只可以告诉你,本来我也是个僧人,但自犯戒之后,我已还俗了!”
金昂霄苦笑道:“我自然不会追问尊驾犯戒的经过,但是尊驾因我而能离寺,如果……如果……”
他本来是想说,如果那人离寺之后,有恶行的话,那便是自己闯的大祸了。徂是他却感到这一句话,十分难以出口。
所以,他犹豫半晌,不知怎么说才好。
那人一声长笑,道:“你不必向下说了!”
金昂霄听了,不禁一怔,因为自己每逢话说到一半,略顿一顿,没有立即向下讲去之际,那人总能立即接匕来,猜中自己的心意。由此可知,此人胸罗玄机,实是过人之才!
只听得那人又道:“你是怕我出寺之后,到处为恶,你心中不安么?”
金昂霄脸上一红,道:“是。”
那人叹了一口气,道:“这你只管放心,我离此之后,只要去找一个人!”他讲到此处,神情突然变得十分黯淡!
只听他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这个人不论是死,是活,我都要找到她,并且,从此不再离开她一步!”
金昂霄也是十分聪明之人,已经从那人的语气神情之中,听出他要找的,乃是一个女子。
金昂霄也知道了他昔年犯戒,一定是情关难过,而不是为了其它的恶行!他一想及此,心中便放心了许多。
只听得那人长叹数声,默然不语。
金昂霄这才将自己人千佛寺的经过,大略地向那人讲了几句,他讲得十分简单,只说自己知道有邪派中人来犯,前来通知,却与百丈禅师生了误会,如今急于出寺,连天幻神丐的事,也未曾与那人讲起。
那人一伸手,握住了他的手,道:“那我们可以出去了。”
金昂霄点了点头,道:“好。”
金昂霄一个“好”字才出",只觉得身子一轻,已被那人带着,向上疾掠了起来!
那一掠,掠得极高,金昂霄不禁吃了一惊。而就在他一惊之间,只觉得身形一凝间,定睛看时,只见自己和那人,已站在屋顶之上。
那人身形,只不过略一停顿,便又向前掠去,一路之上,金昂霄只觉得房屋不断地向后退去,两耳风声呼呼,至于经过了一些什么地方,他根本看不清楚。
这时候,金昂霄更相信那人原来乃是寺中的僧人了,因为他自己在千佛寺中转来转去,足足转了半天,也还未曾找到出路。而那人身形如此之快,分明是他胸有成竹!
如果他不是这个寺的僧人,本来就对寺中的道路十分熟悉的话,如何能够如此?
金昂霄心中想着,一路上一声不出,前后只不过三四盏茶时,只见眼前已出现了一堵围墙那人身形毫不相停,带着金昂霄在围墙之上,一跃而出,又直掠出了两丈许,才松开了金昂霄的手。
金昂霄因为一直给他带着向前急驰,那人一松手,金昂霄仍不由自主,向前冲跌了几步,方始站住。
他站定身形之后,转过身来看时,只见那人正对着千佛寺的围墙,怔怔地站着。
金昂霄心中奇怪,走过几步,只见那人的面上,现出极度黯然的神情,而且,眼角十分润湿,看他的情形,竟像是想放声大哭一样!
金昂霄心中更是大异!
因为那人的年纪,少说也在八十上下!
而且,他武功之高,金昂霄也是见所未见!
这样的一个人物,居然还会哭泣,那实是令人难以想像的事情。
金昂霄也不敢惊动他,只是在一旁站着。
好一会儿,才听得那人叹了一"丨气,转过身来,握了金昂霄的手,缓缓向前走去。
金昂霄看出,自己如今,正是在千佛寺的后面,由后面也一样可以下千佛峰去的。
那人带着金昂霄,来到了一个石坪之上。
那石坪的旁边,有着五株盘虬曲折的松树,那人望着这五株松树,道:“由左数起第四株松树,是我所栽的,至今已七十余年了!”
金昂霄心知他心中十分感慨,一定会将他自己的身世慢慢讲出来的。所以,金昂霄并不出声搭腔,只是由得他说。
只听得他又叹了一口气,道:“我自小便没有父母,由一个僧人将我带上下佛峰,我也就在寺中长大,我们师兄弟五人,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了,算来,我在千佛寺中,渡过了七八十年之久,如今却要永远离开千佛寺了,实是难免……”
他讲到了此处,苦笑了一下,仰首望天,半晌不语,这才道:“我是因为你闯进了禁地,才能够离寺的,我也无物可以为赠,你如果冇什么要求,不妨向我提出,只要我能做得到,便一定会答应你的!”
金昂霄一听,心中不禁猛地一动!
他心中暗忖,那人的武功如是之高,如果他和天幻神丐联手的话,那么勾魂帮的高手再多,只怕也要趁兴而来,败兴而归。
就算天幻神丐不肯和他共同迎敌,那么,他一个人出手,也是一样可以令得勾魂帮主凶谋难逞的!
金昂霄想了一想,忙道:“我自己倒没有什么要求,但是千佛寺如今已在危急关头,前辈既然和千佛寺有那样深厚的感情,似乎不应袖手!”
那人的面上,现出了极其奇异的神色来,道:“什么,千佛寺有危急,你怎么早不说?”
金昂霄道:“我已经说过了,千佛寺将有邪派中的高手来犯!”
那人“哈哈”笑了起来,道:“那何足为患?”
金昂霄道:“这次情形不同,前辈或许还不知道勾魂帮的厉害!”
那人摇头道:“我自然不知。”
金昂霄便将近年来,勾魂帮崛起江湖,横行不法的事,极其简略地讲厂一遍。
那人听罢,仍是呵呵大笑,道:“好得很,这干畜牲敢上千佛峰来生事,那是自取灭亡之道了。”
金昂霄忙道:“前辈莫太乐观了!”
那人摇头道:“这许多年来,我虽未与否丈相见,但我在那小院落中,每听得有人作‘狮子吼’,这乃是佛门的绝顶功夫,想必是百丈无疑了,他功力既如此之深,何惧宵小?”
金昂摴忙道:“前辈,勾魂帮绝非普通邪派,你可知道勾魂帮主是什么人?”
那人道:“你知道吗?”
金昂霄道:“是。”
他讲了一个“是”字之后,顿了一顿,才又道:“她是飞龙书生和九鬼恶婆的女……”
金昂霄下面一个“儿”字,尚未出口,便陡地停住了不再讲下去。
那并不是有什么人阻止他继续讲下去,而是在那瞬间,他见到那人的面上,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令得他心中骇异莫名,不由自主停口不言!
那人的面上,本来就满是皱纹,但是却还依稀可以看出,他年轻的时候,相貌一定十分英俊。他的面色,也是十分红润。
可是,就在金昂霄讲出了那几句话之际,那人不但面色变成了死灰色,而且,面上的肌肉,也都在颤动不已,以致令得他面上所有的皱纹,看来都像是颤动不定的水纹一样,怪异到了极点!
金昂霄不知道自己言语之间,有什么得罪了那人的地方,他呆了半晌,也不敢再向下讲去。
好一会儿,那人的面色,才渐渐地恢复正常。
只见他吸了一口气,竭力使他的声音变得镇静,但是语音之间,却仍然不免激动之极,道:“你刚才说哪两个人?”
金昂霄道:“是飞龙书生和九鬼恶婆。”
那人慢慢地转过身来,道:“他们两人,也和勾魂帮一齐来了吗?”
金昂霄道:“那倒没有。九鬼恶婆托我做一件事,我未曾替她完成!”那人倏地转过身来,道:“如此说来,你见过她了?”
金昂霄道:“是。”
那人紧盯着道:“你是在何处见她的?”
金昂霄不知道那人为什么这样追问九鬼恶婆的事,他只是照实道:“她和飞龙书生两人,都在青城闲云峰的山腹之中。”
那人听了,竟向金昂霄一揖到地!
金昂霄吃了一惊,连忙避了开去。
那人已然揖毕,道:“我本来只当离开千佛寺后,不知还要花费多少年,才能以得到我要找的人的卜落,却不料又在你口中得知,实是不能不谢!”
金昂霄一听得那人如此说法,不禁吓得连面都黄了!
他听了那人的话,自然知道那人要找的,便是有天下第一恶人之称的九鬼恶婆了!而且,金昂霄早又知道,他要找的人,是一个女子,而他对那个女子,又十分深情,早年因她犯了情戒,四十年来,余情未灭,要找到她之后,生死与共!
金昂霄想及刚才自己还要那人留在寺中,与勾魂帮为敌,不禁啼笑皆非!如今,看那人的情形,那人一定是要去找九鬼恶婆的了,如果九鬼恶婆要他相助勾魂帮,那还当了得?金昂霄心头抨枰乱跳,一句话也讲不出,而那人话一讲完,身形展动,已向外疾掠而出。
金昂霄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形,越来越小,向千佛峰下而去。
转眼之间,那人的身形,便已隐没不见!
金昂霄呆了半晌,心知事态严重之极!
他心中暗忖,这件事,只有赶快寻天幻神丐去商量,或许天幻神丐会有主意!
他一想及此,立即向寺前绕去。
他明知千佛寺的围墙之内,到处有高手守卫,但是他在绕寺而过之际,寺内却又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没有,那自然是守卫各人,已接到百丈禅师的严命了。
金昂霄来到了寺前,掠过了石坪,下峰而去。
转眼之间,他便到了初见天幻神丐之处。
只见天幻神丐,早已懒洋洋地睡在原地了。
金昂霄叫道:“天幻前辈,天幻前辈!”
天幻神丐扬起头来,金昂霄已经到了他的面前,:“天幻前辈,原来你……”他才讲到此处,便听得天幻神丐厉声喝道:“叫你在这里等我,你到何处去了?”
金昂宵一怔,这才看到天幻神丐面罩严霜,像是正在盛怒之中!
金昂霄心知是句己的不是,只得道:“天幻前辈,本来我是不会离开的,但你走后,勾魂帮有一十八名高手,上千佛峰而去!”
天幻神丐冷冷地道:“那又怎么样?”
金昂霄的性子,本来十分强悍,绝对忍不住别人的呼喝的,但是天幻神丐在武林中的辈分实在太高,是以他便陪笑道:“我等了许多时候,既不见前辈回来,又听得山上有何动静,是以才卜。山去看个究竟!”
天幻神丐一声冷笑,道:“你上山去,便能解千佛寺之围了吗?”
金昂霄苦笑道:“说也奇怪,我亲眼看到,勾魂帮连帮主在内,共是一十八名高手,上千佛峰去的,伹是直到如今,却仍然未见他们到千佛寺之前,不知他们有什么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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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一顿,又道:“天幻前辈,百丈禅师以为我误报急情,和我生了误会,我一个人闯出千佛寺来!”
天幻神丐这才冷冷地道:“你闯不出来的。”
金昂锊道:“是,但是我却在寺内的禁区之屮,碰到了一个怪人。”
天幻神丐转头向金昂霄望来,道:“寺内的禁区?这是什么意思?我却未曾听到千佛寺内,有什么禁区!”
金昂霄道:“一点不错,是寺内的禁区,我闯了进去,便遇见一个怪人。”天幻神丐听得大有兴趣,道:“是什么人?”
金昂霄道:“我也不知道,但是他说,百丈禅师是他的师侄,他在四十年前,犯戒被禁,要有生人闯人,方能脱囚,他带我出寺之后,一听得我提起九鬼恶婆,便立即去找她了!”
天幻神丐一听到这里,不由自主,发出了“啊”的一声,道:“原来他是犯戒被囚禁在寺中,并非在寺内坐关,难怪我以前几次问起,千佛寺中的僧人,总是闪烁其词,不肯明言!”
金昂霄急忙道:“天幻前辈,那么这个人究竟是什么人?”
天幻神丐道:“多年之前,武林中人,并称下佛五僧,他便是其中之一,法名铁镜。在千佛五僧之中,他排行第四,但是武功却仅次于大师兄,我相信这四卜年囚禁,他武功一定更已臻出神人化的境地了,我本来就预料这次事,会将六个老不死一齐引出来,看来没有料错,已有四个了。”
金昂霄顿了一顿,又道:“那么,他为什么要去找九鬼恶婆呢?”
天幻神丐叹了一口气,道:“情关难过,他!”
天幻神丐才讲到这里,便听得不远处,传来一声长笑,道:“背后莫说人是非!”
天幻神丐倏地转过头去,只见一人沿着峭壁,在一条只有三尺来宽,看来万万不能存足的石道上,衣袂飘飘,迅速掠来!
那人一到了天幻神丐的面前,双自神光炯炯,便望定了天幻神丐。
天幻神丐也一样望定了他。
当那人的声音传来之际,金昂霄便已经听出,正是千佛寺中的异人,如今他见那人和天幻神丐两人如此目光灼灼,相互凝视,心中不禁紧张起来,只当两人要动手相斗!但是,两人望了片刻,却忽然同时叹了一口气!
天幻神丐先道:“铁镜,是你吗?”
那人也道:“天幻,是你吗?”
两人又同叹了一口气,异口同声,道:“岁月不饶人,我们都老了!”天幻神丐道:“铁镜,我早就劝你不要作劳什子和尚,那时你又不肯听。”那人道:“罪过罪过,你怎可这样说?”
天幻神丐道:“如今你还了俗,叫什么名字?”
那人道:“我木来无父无母,也不知姓什么,不如以铁为姓,以镜为名。”天幻神丐道:“这倒也干脆,你至今未忘九鬼恶婆,可知她早已嫁了飞龙书生了吗?”
铁镜神色黯然,道:“我知道了,我正想去看她天幻神丐摇头道:“你不必去看她,我刚才去了来,只见到飞龙书生,便已为之所阻。”
铁镜道:“打不过他吗?咱们两人一起去?”
天幻神丐道:“不是,你去也没有用,飞龙书生根本不和你动手,你总不能打他,他说,他们夫妇两人不出山腹,便不与老朋友交手。”
铁镜道:“他们为什么不出山腹?”
天幻神丐道:“飞龙书生说,九鬼恶婆已派一人,到苗疆野人岭地狱洞,去取一件物事,只要那件物事一到,他们便会离开山腹,他还叫我打听那个人的信息,告诉他们哩!”
金昂霄一听到此处,失声道:“我就是那人!”
天幻神丐和铁镜两人异口同声道:“你?”
金昂霄道:“不错,是我!”
天幻神丐道:“那么,九鬼恶婆要的是什么?”
金昂霄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我取到了之后,遵约未曾看过,只知是一只木盒。”
铁镜忙道:“那么,这木盒呢?在什么地方?”
金昂霄叹了一口气,道:“被人抢去了。”
天幻神丐讶道:“被人抢去了?你武功已有如此造诣,谁能抢得了你的东西?”
金昂霄的眼前,立即又浮起了崔玉环美丽已极的面庞来,他对于崔玉环,实是难以抗拒,只怕他就算武功在崔玉环之上,那只木盒,也是一样保不牢的!
当下,他叹了一口气,道:“一言难尽,总之,这只木盒,既在我手中失去,自然要在我的手中寻回。”
天幻神丐道:“那你却需向九鬼恶婆说一说。”
铁镜忙道:“我与你一起去。”
天幻神丐道:“不必了,九鬼恶婆绝不见人,你我两人,还是看在他们老夫妇的面上,到千佛寺去,规劝一下他们的女儿,叫她不要再胡作非为,那也尽了老朋友的一番心意了!”
铁镜想了片刻,道:“你言虽有理,何我却急于见她一面。”
天幻神丐道:“也行,但你得找到那木盒。”
铁镜呆了一呆,道:“为什么?”
天幻神丐“呸”的一声,铁镜骂道:“老化了,你在放什么屁?”
天幻神丐大摇其头,道:“难怪你当不了和尚,年纪一大把了,还要出。骂人!”
天幻神丐的话才一出口,只见铁镜的面上,陡地现出了怒容!
天幻神丐一见这等情形,心中也吃了一惊!
需知铁镜的武功极卨,天幻神丐纵使未必怕他,多年老友,却也不想因而闹翻。
原来天幻神丐只知道铁镜的为人,十分诙谐,言笑无忌,却不知道铁镜当不成和尚这件事,痛心疾首,是他生平第一恨事,天幻神丐以之取笑,他心中自然十分不快。
实在来说,铁镜的心情,也十分矛盾。因为,他一离开千佛寺,便想和九鬼恶婆见面,可知他对于九鬼恶婆余情犹在,对于当年自己以佛门高人的身份,却去追求一个武林中为人所不齿的女魔头一事,一点儿也不后悔。但同吋,他想起因此而毁弃了数七年生命,寂寞庭院,只有孤雁落叶,与之相伴,却又禁不住一想起就感到痛心!
天幻神丐一见铁镜的神色不对,也知道自己的话,讲得太过分了些,连忙道:“我的确是不知原委,那原是飞龙书生说的。”
铁镜的面色,这才渐渐地缓和下来。
只听得他道:“他说什么?”
天幻神丐知铁镜也不愿意和自己翻脸,因之才不再提起刚才的那句话,他自然也当作是根本未曾说过那句话一样,道:“飞龙书生说,九鬼恶婆在未得到那只木盒之前,非但不出那山腹半步,而目。绝不见人,若是有什么人要硬闯的,他能逐,则逐之,不能逐,则拼着一死,也要阻拦!”
铁镜道:“奇啊,那木盒中是什么?”
金昂霄这时,心中也是十分奇怪。
他因为遵守诺言,所以未曾将那只木盒打开来,看看盒中是什么东西。是那木盒拿在手中并不重,而且,从外观来看,也毫不贵重,即使弃于路边,也不见得会惹人注目,却何以九鬼恶婆非它不可?而崔玉环又抢了它走?
他心中充满了疑惑,暗忖如果自己将取那木盒的经过讲一讲,那么,以天幻神丐和铁镜两人的见识之广,或者可以知道一些来龙去脉的。
因此他忙道:“那只木盒,据九鬼恶婆说,是为一个单腿独臂、缺耳少目的人所有,我要取的话,也必需自断肢体!”
他才讲到这里,两人已耸然动容!
只见这两大绝顶高手互望了一眼,天幻神丐道:“是老残废么?”
铁镜道:“自然是他了!”
天幻神丐道:“不对,老残废怎能活得到今天?”
金昂霄插口道:“结果,那人早已死了,只剩下了骸骨,所以我轻而易举,得了那木盒。”
铁镜“啊”的一声,道:“除了木盒,你没有取其它的东西吗?”
金昂霄道:“没有啊!”
铁镜道:“可惜可惜,那老怪物,自号天废上人,乃是青海派开派之祖!”铁镜才讲到此处,金昂霄便吃了一大惊!
他在未到地狱洞之际,便已料到在洞中的那个残废人,一定不是等闲之辈,但是他却也未曾料到,那人会是在武林中有过惊天动地之举的一代异人,天废上人!
天废七人震动武林的时候,可能金昂霄的祖父,还在襁褓之中。但是天废上人的名头事迹,只怕直到金昂霄的孙子,也还娓娓可道!
天废上人以残废之身,练成了绝顶的武功,在青海-地,独力驱逐了原来盘据在青海的六十一派妖人,开创青海一派,声威大溪。怛是,青海派却只有他一代,未曾传到第二代,他便发现自己门下七个弟子,有密谋害他之意,而一招之中,将他七个弟子一齐震死。
青海派自开派到完结,只不过三年光景,当真如同慧星划空一样,从此之后,武林中人,便未曾再见过天废上人的踪迹!
当金昂霄想起自己所见的骸骨,竟是这一代异人之际,心屮自是难免感慨。
只听得铁镜续道:“他一生所学,远在我和老化子之上,他又没有了传人,所学一定留在他死时的附近,你未曾找一找,确是可惜了!”
金昂霄将自己在地狱洞中的经过,略想了一想,心知铁镜所说,未必正确。因为当时,他看得十分清楚,在那副骸骨附近,空无一物。
而天废上人昔年,既然将他七个弟子一齐击毙,心中自然痛心之极,不会再将武功传与世人的了。而且,金昂霄苗疆之行,得到了一组巨灵神掌的秘奥,在他来说,已然心满意足,也不感到什么可惜了。当下,他只是淡然一笑,并不出声。
天幻神丐道:“奇啊,照想,天废上人和九鬼恶婆之间,又有什么纠葛?莫非他也见到九鬼恶婆!”天幻神丐最喜在言语间取笑人,他本来想说,莫非他也见到九鬼恶婆美丽过人,因此动了心么?但是转念一想,这句话出了口,又犯了铁镜的大忌,两人非立时翻脸不可,因此才硬在半途,住口不言。
其实,铁镜乃是何等样人物,心中焉有不知他想说什么之理?
只不过天幻神丐既然没有讲出来,铁镜也就不为已甚,不加追究了。只听得铁镜淡然道:“那就只有九鬼恶婆自己知道了。”
天幻神丐道:“废话少说,咱们上山去吧!”
铁镜向上一望,想到自己,要以外人的身份,踏进千佛寺,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苦笑了一下,道:“好,走吧。”
金昂霄道:“两位前辈,不知怎地,我眼见勾魂帮众上山去的,但是却未见有人。”
天幻神丐道:“那我们也先到了寺中再说。”
金昂霄道:“是!”
他的心中,实在非常犹豫不决。
他回到了中原,那木盒得而复失,应该立即向九鬼恶婆说知才是。然而,天幻神丐和铁镜两大高手,到千佛寺去会见勾魂帮主,这其间一定是武林之中,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而金昂霄却又实在不愿失去了这个机会!
他面上的犹豫之色,也给天幻神丐看了出来,道:“小娃子,你不跟我们去看热闹,以后可要后悔莫及!”
金昂霄道:“是,但九鬼恶婆那边!”
天幻神丐“呸”的一声,道:“我就不信什么勾魂帮主见了我和铁老四两人,还敢动手,我们上山,只不过片刻间的事,何争在这片刻?”
金昂霄一想,天幻神丐的话,大有道理,忙道:“好,那我就一起去。”天幻神丐拉住了他的手,道:“铁老四,咱们走吧!”他有心和铁镜比一比轻功,看分别数十年来,究竞是谁在武功上的进境高些。所以,他一个“吧”才出门,真气一提,拉着金昂霄,已在峭壁之上,向上疾拔了起来!
那一拔起,足足有三丈五六尺高下!然而,他足尖在一个凸出不过两寸的石角之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又陡地向上,拔起了两三丈,一路不停,向上飞攀而出,简直就如同一股黑烟,在迅速上升一样!
转眼之际,他已经来到了千佛寺前的石坪之上。
他一站定,便立即转过身来,冋头向下看去。
在他的想象之中,铁镜可能是立即赶到。
可是他一看之间,不禁呆了一呆。
原来,在上山的路上,静荡荡地,一个人也没有!
天幻神丐不禁“咦”的一声。然而,也就在此际,只听得背后,“哈哈”一笑,道:“咦什么,莫非你带了一个人,我还赶不上你吗?”
天幻神丐转过身来,发现铁镜早已站在身前。他这才知道,原来一路之匕,铁镜一直跟在自己的后面,当自己一个转身之际,他也转到了自己的身后,所以望下去,上山的路上,才静无一人!
金昂霄被天幻神丐握着,带上山来,直到再度站定了脚跟,方始定过神来,这才发觉,原来自己到了千佛寺前的石坪之上!
他心中对于天幻神丐的武功之高,实是敬佩到了极点!
三人抬头,向千佛寺看去,只见千佛寺门口,仍然是静悄悄地。
金昂霄道:“勾魂帮的人,还没有出现。”
天幻神丐“哼”的一声,道:“他们既然有意来犯,总不成一世不出的。”铁镜的面色,则显得十分沉重,道:“如果寺内,也有了勾魂帮中的人,那么!”他们一面说,一面在向前掠出。
而铁镜的话未曾讲完,他们三人已将到寺门之前,只见一条人影,自墙上飞掠而下,在三人的面前站定,不是别人,正是恶侠王守真!
王守真向天幻神丐和铁镜两人望了一眼,面现疑惑之色。
他是当代武林中,极负盛名的人物,而铁镜和天幻神丐,则是上一代武林人物中的高手,双方并未曾见过面。但是王守真究竟是见识非凡,一看便看出眼前,一个老丐,--个老者,乃是武功极高,非同小可的人物!
他呆了一呆,道:“两位是……”
天幻神丐道:“化子自号天幻。”
铁镜道:“老朽姓铁,单名一个镜字。”
王守真一听得“天幻”两字,心中便已一凛,他自然是知道“天幻神丐”的名头。可是,他听到“姓铁名镜”四字之际,却不禁一愣。因为他只知道,在早年,千佛寺五僧之中,有一个铁镜禅师,而不知武林高手之中,有“姓铁名镜”之人。是以他向天幻神丐行了一礼,道:“原来是神丐到了!”向铁镜则只是含糊地招呼了一句。
铁镜自然不会在乎这些的,只听得王守真道:“为防勾魂帮来袭,千佛寺大门,已然封起,请三位由围墙上去!”他一面说,一面便发出了三下尖啸。他那三下尖啸声,才一发出,只听得寺内响起了“当当当”三下钟声。千佛寺顶上,本来沉静到了极点而那三下钟声,又是洪亮到了极点,蓦地冲破了寂静,令得人耳鼓,也被震得嗡嗡作声,刹时之间,气氛庄肃之极!
天幻神丐向铁镜望去,只见铁镜在听到了钟声之后,眼角润湿,竟大有泪意。
天幻神丐以手肘碰了碰铁镜,道:“铁老四,那三下钟声,是什么意思?”铁镜的声音,十分黯淡,道:“那钟是寺内最古的一口钟,铸于五代,若不是冇贵客来临,要通知寺中职位高的僧人出来迎接,绝不轻易击鸣的!”
天幻神丐“噢”的一声,道:“如此说来,总算还看得起咱们!”
铁镜长叹一声,并不言语。
这时候,王守真的心中,不禁疑惑不已。因为千佛寺中鸣钟的规矩如何,外人是不得而知的,这次,各门各派高手,集于千佛寺,百丈禅师才拣其重要的儿条,和众人说了一说。何以这个自称“铁镜”的老人,竟能明白其中底细?
他自然不知,铁镜自小便在千佛寺中长大,那口五代占钟,他不知摩挲了多少遍,钟上有多少凹痕,他都可以一一说得出来的!
当下,王守真道:“三位请!”
天幻神丐、铁镜、金昂霄三人齐声道:“请!”和恶侠王守真四人,身形一齐拔起,已越过了围墙,落在天井之中。
他们四人才一落地,便听得一阵脚步声。只见人影幢幢,约有十来人,向前走来。为首一个,身高八尺,长身玉立,大耳垂肩,手白如玉,宛若佛祖再世,不是别人,正是百丈禅师!在百丈禅师身后的,则是在千佛寺中的一干高手。
百丈禅师一出来,见到了天幻神丐、铁镜和金昂霄三人,面上绝无讶疑之色,首先向铁镜合十为礼,道:“铁镜先生,可喜可贺!”
他只说了八个字,那便表示他心中已经完全明白了铁镜的身份,所谓“可喜可贺”,是祝贺他终于有机会脱离了被闪禁的生涯!
铁镜本来对于千佛寺的方丈,心中还存着卑视之念,因为他的辈分,在百丈禅师之上。但是他一见百丈禅师生相如此威严,远非当日记忆中的小沙弥,心中也不禁大是叹服,也还了一礼,道:“大师好说。”
他们两人的对话,除了他们自己之外,便只有金昂霄和天幻神丐两人得知究里,其余人尽皆莫名其妙,不知他们在讲些什么!
百丈禅师这才又向天幻神丐行了一礼,道:“神丐大驾降临,未免杀鸡而用牛刀了!”
天幻神丐“哈”的一声,道:“你可别再高兴了,你可知勾魂帮主是飞龙书生的女儿吗?”
百丈禅师道:“小僧早已得知了!”
百丈禅师乃是方今武林之中第一号人物,平时他对人自称贫僧,或是自称老衲,那已是客气之极,伹是对天幻神丐,他却自称“小僧”,那自然是十分尊敬之意。
天幻神丐道:“这就是了,若是你不出手惩戒勾魂帮主,则于理不合,但如果出手重了,在飞龙书生和九鬼恶婆的面上,却又不好看了。”
百丈禅师双掌合十,高宣佛号道:“不知神丐有何高见。”
天幻神丐道:“待我们见了那勾魂帮主,说她几句,若是她肯听,便由得她改过自新,罚她戴罪立功,若是不听,便将她押到她父母面前,由她的父母处置!”
百丈禅师喜道:“有劳神丐了!”
百丈禅师始终只和天幻神弓讲话,而故意避开铁镜。那是因为他和铁镜的关系,十分尴尬之故。铁镜虽是他的师伯,然而,铁镜一出了千佛寺,这师辈的关系,便已不复存在了。
然而在称呼言语方面,总是卜分难以措词,所以他才故意如此的。
当下,只听得铁镜道:“大师,据说勾魂帮无孔不入,若是寺僧之中,已有人为之所惑的话!”铁镜才讲到此处,众人便耸然动容,而百丈禅师也面现不悦之色。
铁镜却依然讲了下去。
只听得他道:“那么,勾魂帮便可以由人寺的秘道之中,潜入寺来了!”百丈禅师道:“敝寺寺规极严,大约无此可能。”
铁镜道:“寺僧众多,难免良莠不齐。”
百丈禅师勉强一笑,道:“铁镜先生硬说寺中有人,已为勾魂帮收买,不知为了何故?”
铁镜道:“据金昂霄言,已见勾魂帮众上山来,但是却至今未曾现身,岂不是可以证明,勾魂帮众,已入了秘道?”
白''丈禅师自然不信铁镜之言,“哈哈”一笑。然而,他笑声未毕,忽然听得铁镜一声断喝!只见铁镜一面发出了断喝之声,一面伸手指住了站在百丈禅师身后的一个老僧。
那老僧乃是千佛寺中首座维那,不伹职位极尊,而且武功也十分高强。
铁镜手指直指着他,喝道:“刚才我提及寺内僧人,可能良莠不齐之际,你何以面色大变?”
百丈禅师心中,不禁有了怒意,道:“铁镜先生,你已离寺而去,若是要无理取闹的话!”他只讲到了一半,已听得铁镜怪叫一声,身形展动,突然向首座维那疾扑而出!
百丈禅师一见这等情形,也是忍无可忍!
他衣袖疾展,一股劲风,向铁镜疾扫了出去,铁镜身形不停,反手一掌,拍了出来。
他那一掌的掌风,和百丈禅师衣袖拂起的那一股劲风,尽皆轰轰发发,强劲之极,电光石火之间,又听得“轰”的一声响,两股力道,已然相交!而在两股力道相交之际,&丈禅师竟然后退了一步!
在场众人一见这等情形,不由得尽皆大惊失色!
众人本就不知铁镜的来历,只觉得百丈禅师对他的态度,看来像是十分恭敬,但是却又有敬鬼神时远之的态度在内。而铁镜又一开口,便硬说寺中有人,受了勾魂帮之惑,有几个人,对他不免起了反感,一直到他的掌力和百丈禅师的袖劲相交,百丈禅师竟然被严退了一步,众人才大惊失色!
众人之中,不乏高手,全都看出,百丈禅师和铁镜皆未转全力以赴。
在大家都未使全力的情形之下,铁镜能将百丈禅师震退,由此可知,他的功力,在百丈禅师之上!
就在众人惊愕不已之际,铁镜早已踏前两步,五指如钩,抓住了首座维那的胸口!
需知首座维那,在千佛寺中的地位,仅次于方丈。如果百丈禅师一曰。圆寂,那么,首座维那便是千佛寺的主持了。他的武功,自然也有极高的造诣。但是,铁镜的武功,却是如同疾风骤雨一样,呼啸排荡而来,令得他一点抗拒的能力都使不出来,电光石火之间,胸前一紧,一阵剧痛,已被铁镜当胸抓住!
众人一见铁镜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出手便制住了千佛寺的首座维那,心中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一齐大哗起来,白丈禅师,更是发出了一声怒吼。
他那一下怒吼,已是“狮子吼”功夫了。但是,他那一下惊天动地的吼声才一发出,铁镜也发出了一声尖锐已极的啸声来。
那一下啸声,将所有的声音一齐压了下去!接着,便听得铁镜一声断喝,道:“谁都不要出声!”他那一句话中,当真具有无上的威严,以致连丈禅师,也窒了一窒,一时之间,不敢出声。
铁镜仍是紧紧地抓住了首座维那的胸口,喝道:“扬起你左手来!”
众人这时,更是莫名其妙!因为铁镜制住了首座维那,却又叫他扬起左手来,那究竟是什么用意?可是接下来的事,却是更令人不解!只见首座维那竟不敢扬起左手来,将左手藏到了身后!
铁镜“哈哈”大笑起来,道:“果然是你!”而这四个字才一出口,只见首座维那面色发灰,身子也微微颤抖起来!
百丈禅师虽然不满铁镜的行为,但是他却也不是不明是非之人,一见首座维那的情形,也知道这其中,一定另有蹊跷,便忙喝道:“师兄,为什么害怕?”
首座维那牙齿格格打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铁镜伸手一弹,弹在他的左肘之上,首座维那的左手,立即不由自主,向上扬了起来,僵举在空中,铁镜缓缓地道:“我离寺后,心屮对寺内的一切,仍然留恋不已,想从秘道之中,回到寺中,徘徊一番,再而离去,怎知在秘道口上,见到两个黑衣人,正在鬼鬼祟祟交谈,头戴青铜面罩,正如传说中勾魂帮中人的装束,其中一人!”
他讲到此处,凌厉无比的自光,向首座维那射来!
首座维那身子一软,几平跌倒在地。
铁镜道:“其中一人,手背上有一道疤痕!”
他话一出口,人人皆向首座维那那僵举在半空之中的手背看去,只见手背之上,正有一道疤痕!
首座维那更是面如死灰,道:“那……那不是我!”
铁镜一声冷笑,道:“是你也好,不是你也好,我管不着!”
他一面说,一面手一松,身形后退,同时,中指再次弹出,解开了他手臂上的穴道。
只见首座维那一声长哺,陡地身形如飞,越众而出,向外飞掠而出!百丈禅师连声喝道:“站住!站住!”
但是首座维那却仿若未闻!
百丈禅师身形一晃,追了上去,但铁镜却道:“大师不必了!”
百丈禅师回过身来,道:“真想+到,寺中竞出了叛徒!”
铁镜道:“这也是难免之事,我想勾魂帮在寺中,必然另有图谋,我们还是快到秘道的出口处,去等他们来到吧!”
铁镜的话,刚一讲完,只听得西北方句,传来了首座维那的一下凄厉之极的呼叫声。
那一下呼叫声,传人耳中,简直令人遍体生寒!
铁镜道:“我们不必去:,勾魂帮的人,已经现身了!”
天幻神丐道:“何以见得?”
铁镜道:“首座维那,因为暴露了身份,已为勾魂帮所诛。”
天幻神丐道:“各位请散开些!”
本来,众人是围成了一团而立的,一听得天幻神丐的吩咐,众人便散了开来,成为一个扇形,面向大雄宝殿,站在正中的三人,是铁镜、百丈禅师和天幻神丐三人。
众人才一站定,只听得自大雄宝殿之中,传来了一阵尖锐之极的怪笑声!金昂霄一听得那阵怪笑声,便自血气上涌!
他失声道:“这是勾魂帮主!”
天幻神丐道:“别出声,看她怎样。”
就这两句话功夫,只听得笑声,已自远而近。紧接着,大雄宝殿的大门口,人影连闪,共有十五个身穿黑衣、头戴青铜面具的人,向里面走了出来,在石阶之上,一字排开,却不见祁云三人。
其中一人,越众一步,尖笑之声,正是自她口中发出的,众人自然知道,那便是勾魂帮主了!只听得她笑了片刻,笑声便戛然而止!
刹时之间,四周围静到了极点!
这才又听得勾魂帮主极其尖锐的声音道:“百丈禅师,闲云峰上一别,别来无恙否?”
百丈禅师高宣佛号,算是冋答。
他们两人,一个声音尖锐刺耳,听了令人感到说不出来的不舒服,怛是另一个却是宏亮豁达,令人如沐五月薰风,身心舒泰。
勾魂帮主又“桀桀”怪笑两声,道:“今円,我们已深人千佛寺中,你还有何话可说?”
百丈禅师道:“阁下稍安毋躁,有两位武林前辈,有话向阁下说。”
百丈禅师一面说,一面便向铁镜、天幻神丐两人指了指。
勾魂帮主一听得百丈禅师如此说法,心中不禁一凛!因为,方今武林之中,名头最响的,莫过于百丈禅师,他在武林中的地位,自然也尊崇到了极点,而在他口中讲出来的“武林前辈”,那当然更是非同小可的厉害人物了!
勾魂帮主心念电转之间,还曾想及那可能是&丈禅师在故弄玄虚,吓唬白己。可是,她一眼望向天幻神丐时,心中便自一凛。
在闲云峰的山腹之中,她母亲九鬼恶婆,曾经叫她提防四个人,其中一个,便是跛脚断臂的化子,而眼前那个老丐,正是跛脚断臂的!
勾魂帮主本身的武功极高,她自然看得出,那老化子虽然是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但是却是渊淳岳峙,气吞山河,非同小可!
她又向另一人看去,一看之下,心中又是一凛!因为那人看来,武功之高,竟较老化子尤甚!
勾魂帮主心中暗叫不妙,心想百丈禅师这秃贱,不知从哪里引来了这样两个老不死,看来今日之局,似乎难以讨好了!
她一面心念电转,一面冷冷地笑道:“两位何人?”
天幻神丐道:“老化子自号天幻。”
勾魂帮主虽然竭力镇定心神,仍不免身子一震。
铁镜则道:“老朽姓铁名镜。”
勾魂帮主对于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各派主要人物的来历,本来就在她父母遗下的册籍之中,了解得极其清楚,但这时,听得“姓铁名镜”四字,心中却也不禁为之一呆。
第二十七回 僧丐大战
她究竟是一个绝顶聪明之人,一转念之间,便已想到了铁镜的来历。而她一想到铁镜的来历之后,她反而高兴了起来。那是因为她知道了铁镜当年,痴情遗恨的事迹,心中已在设法,要利用这一点了。
当下,只听得她冷冷地道:“两位当真可以当得起武林前辈,不知有何见教?”
当勾魂帮主一十五众才一现身之际,看他们的情形,像是准备立时动手—样,但只在天幻神丐报出了名头之后,那十四人,便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
勾魂帮主在讲完话后,回首向众人厉视一眼,众帮众这才又向前走来。
只听得天幻神丐缓缓地道:“你是九鬼恶婆和龙书生的女儿是不是?”
勾魂帮主并不震惊,道:“我身世向无人知,神丐既然当众道出,我也不必否认!”
这时候,在勾魂帮主身后的勾魂帮众,又大为震动,因为他们虽然身为勾魂帮众,却仍然不知道帮主来历的。
天幻神丐又道:“那就是了,我和铁老四,与令尊令堂,皆楚多年相识,你在江湖上胡作非为,自然是他们两人疏于管教之故,我们自有责仟,促你不要胡闹。”
勾魂帮主冷笑一声,并不出声。
天幻神丐面色略沉,道:“如今,限你立时解散勾魂帮,随我们到令尊令堂面前,听凭他们裁处!”
天幻神丐最后那两句话,讲得沉重之极!只听得他的话已讲完,大殿之内,仍响起了嗡嗡回声。
在嗡嗡声散下去了之后,才听得勾魂帮主又发出了一卢冷笑,道:“若我不从呢?”
天幻神丐一扬手臂,道:“就凭老叫化这条断臂,便将你捉了去!”
勾魂帮主一听,眼中射出了异样凶狠的光芒,道:“神丐名头甚响,但武林之中,是否讹传,还不得而知,刚才的话,口气未免太大了些?”
天幻神丐道:“你尽可一试。”
勾魂帮主又呆了片刻,向后一挥手。只见勾魂帮众,一齐向后退出了丈许,勾魂帮主道:“神丐请发招!”
天幻神丐也未曾料到,在自己报出了名头之后,勾魂帮主居然还敢与自己动手,看来,她的强悍,还远在九鬼恶婆之匕!
天幻神丐不知已有多久未和人动手了,一听得勾魂帮主叫他发招,陡地一呆之后,不禁失声笑了起来,道:“那还用客气么?自然是你先出手!”勾魂帮主眼中的凶光更盛,发出了一声尖叫!
她那一下尖叫声,突如其来,在附近的所有人中,除了天幻神丐,铁镜和百丈禅师之外,人人皆为那种尖锐的怪声,弄得心中产生了一种十分不舒服的感觉来。而她在尖叫声刚一发出之际,身形晃动,已然向天幻神丐疾弛而出!
她的身形才一向前掠出,便带起了“轰”地一股劲风,站在天幻神丐身后的众人,顿时觉得一股劲风逼了过来,有几个武功稍差的,竟不由句主,向后退出了一^两步去。
勾魂帮主在身形向前疾弛而至之际,同时,也发出了一招。
而她那一招才发,在场有两个人,心中猛地一惊!
那两个人,正是天幻神丐和金昂霄两人!因为,勾魂帮主所发的那一掌,掌影如雪,齐压而至,正是“巨灵神掌”中的那一招“百子千孙”!而,金昂霄还立即看出,勾魂帮主使那一招“百子千孙”,固然十分娴熟,但是有几处极其精奥的变化,尚未能够领悟。如果也以一掌“百子千孙”迎了上去的话,勾魂帮主非吃亏不可!
在那片刻之间,金昂霄以为天幻神丐的看法,和自己一样,一定也以“百子千孙”来迎敌。然而,事态的演变,却是大大地出乎他的意外!只见天幻神丐单臂,已扬了起来!而金昂霄一看他扬臂的姿势,便知道他要使的正是那一招“百子千孙”!然而,他手臂尚未完全扬起,便突然垂了下来。
在他手臂下垂之际,他全身也发出了一阵如爆豆似的“格格”之声。其时,勾魂帮主掌风轰然,由天幻神丐体内所发出的那种声音,如果不是用心,是难以听得出来的。
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在场已有几个高手,看出了天幻神丐的用意。大幻神丐是想以无上内家真气,贯穿全身,硬以身子接勾魂帮主这一掌!刹那间,人人心中,都不禁代天幻神丐捏一把汗!因为勾魂帮主横行江湖,无恶不作,至今未遇敌手,而且公然敢以上千佛寺来挑衅,可知必有所肯巨,天幻神丐准备以身硬接她的一掌,岂不是太托大了些?但是,众人之中,就算有人想要出声相劝,也是来不及了!
勾魂帮主的出手,何等之快,就在天幻神丐手臂一扬一垂之间,掌影如山,已经向天幻神丐一齐压了下来,无数掌形,交织成一张严密无比的网,罩向天幻神丐的全身!而天幻神丐,仍是兀立不动!
刹时之间,只听得极其清脆的七八卜''“拍拍”之声,勾魂帮主身形陡地一闪,向后退去!
人人皆可以知道,那七八下,乃是勾魂帮主的手掌,击中了天幻神丐身子所发出的声音。因之,当勾魂帮主向后退出之际,众人的眼光,都集中在天幻神丐的身上。
只见天幻神丐的身子,正在微微摇晃,面色也显得十分难看。
显然,勾魂帮主下手甚重,天幻神丐固然不致于被她击倒,但是硬挨了七八掌,一时之间,身子却也难以站得稳。
也就在此际,只见勾魂帮主一声呼啸,身形如烟,又向前疾扑了过来!当她刚才一招“百子千孙”使出,连接击中了天幻神丐八掌之际,她只觉得天幻神丐的身子看来虽是瘦骨嶙峋,但是手掌击了上去,却又其软若绵,掌掌都冇一股极其强韧的力道,反篾了回来,令得她心中大惊!
在那时候,因为双方所距极近,而且动作倥偬,勾魂帮主根本不可能看到天幻神丐屮掌之后的反应如何,她只是在感觉上,觉出天幻神丐虽然未曾还手,硬挨了自己的八掌!但是,自己却未能将之打伤!所以,她招式未老,唯恐天幻神丐反击,便立即抽身后退。
在她退出之后,她才看清了天幻神丐的神情!
在那瞬间,她立即看出天幻神丐中了自己八掌之后,显然未曾受伤,但是一时之间,要缓过气来,却也不是易事,其间有机可趁,所以她才立即又向前弛来,身形展动之际,第二招“中规中矩”,又已向前疾发而出!
天幻神丐在摇晃不定的身子,一俟勾魂帮主身形展动,便倏地站定,同时,身形一拧,也向后疾退了开去,退势之快,尚在勾魂帮主的攻势之上!勾魂帮主本是掌随人发的,在追逐出了丈许之后,掌势已尽!
天幻神丐身形一凝,“哈哈”大笑,道:“倒真看不出,你居然也会使两招巨灵神掌,但是你可知道,巨灵神掌至今,出世已有两组,共备一十八招了吗?你会两招,又有何用?”
在场众人,一听得天幻神丐忽然讲出了这样的一番话来,心中俱皆吃了一惊!因为如果事情如所言的话,那实是武林之中的一件大事!
金昂霄的心中,更是着急!
因为若是天幻神丐不说,那么知道这件事的,只不过天幻神丐和他两个人。而如果天幻神丐再向下讲去,讲出他身怀十一招巨灵神掌绝技的话,那一定会给他带来无穷的麻烦!所以,金昂霄忙叫道:“天幻前辈!”
金昂霄的那一下叫唤,在旁人听来,人人皆是莫名其妙!但天幻神丐却自然是知道他的意思的。
当下,只听得天幻神丐“哈哈”一笑,话锋突然一转,道:“就是这两招巨灵神掌,你也未曾学好,待我也使一招‘百子千孙’给你看看!”
勾魂帮主厉声道:“什么百子千孙?”
天幻神丐朗声道:“原来你会使巨灵神掌,却连招式的名称也叫不出来,看好了!”
他一个“了”字才出口,单臂一振,“轰”的一声,掌已发出!
刹时之间,众人只觉得眼前忽然一花,天幻神丐和勾魂帮主两人,忽然不见,而代之以一大堆乱飞乱舞的掌影!
在场众人之中,不乏武林之屮,一流高手。然而,一掌之威,竞能达到这一地步,却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不得不令人叹为观止!
金昂霄也还是第一次见到天幻神丐使出巨灵神掌的功夫。
他自负对那一招“百子千孙”,也有了九成以上的领悟,可是此际,一见天幻神丐使出了这一招,他也不禁看得呆了,因为如果由他来使的话,固然要比刚才勾魂帮主使来好得多,然而却万万不及天幻神丐此际所使!
在那片刻之间,只听得勾魂帮主的厉啸之声,不断传出!
同时,目力好的人,可以依稀看出,在如烟的掌影之中,勾魂帮主的身形,也如同冻窗苍蝇,在乱闯乱钻,想要撞出来。
前后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又听得天幻神丐发出了“哈哈”一笑,接着,“拍拍拍拍”八下响,漫天掌影,陡地敛去。
天幻神丐的那一掌,发得快,收得更快!
掌影一收,只见天幻神丐兀然而立。衍勾魂帮主的身形,则不断后退。看她的样子,每退出一步,都想站稳身形,但是却又在所不能!只听得“腾腾腾”地,她一连退出了八步,在地上留下了一行极深的脚印,这才站定身子!
天幻神丐一声长笑,道:“小娃子,你要横行江湖,还需在我们这几个老不死死了之后,方有可能。你身手也已不弱,当知我刚才手卜留情,所以你才能安然而立,快跟我去见你父母!”
勾魂帮主自从在武林之中,横行以来,所向无敌,从来也未曾受过挫折,更不要说当着普天下高手之前,败得如此之不堪了。
她身子一动不动地站着,对于天幻神丐的话,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天幻神丐“嘿嘿”一笑,道:“我想你心中,必然不服,是不是?你可能年纪甚轻,但据我所知,有一个年轻人,年纪绝不会在你之上,他已经会使十一招巨灵神掌,真要动手,他阂然不能胜你,你要胜他,却也是万难了!”
金昂霄一听得天幻神丐这样说法,心头又不禁为之评枰乱跳!因为,天幻神丐虽然未曾讲出他所说的那个年轻人是什么人来,但是,天幻神丐在讲那几句话之际,眼光却是望定了金昂霄的身上。
只要细心人,立即可知天幻神丐是指谁而言!
时金昂霄也立即感到勾魂帮主阴森森的眼光,向自己射了过来。
那就是说,至少勾魂帮主已知道这个人是他了!
金昂霄双目生火,望定了勾魂帮主。
他准备只要天幻神丐一说出他的名字来,立即便挺身向前,和勾魂帮主一决胜负。但是天幻神丐却没有再向下说去。
只听得天幻神丐叹了一口气,道:“小娃子,所以就算我们几个老不死归了天,你想要横行无忌,也还是不行的,你只有安分做人,要不然,也绝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勾魂帮主仍是一言不发。
只见她的头缓缓转动,在青铜面罩之内,所射出的凶厉无比的眼光,一下停在金昂霄的身上,一下停在天幻神丐的身上。最后,她的眼光,却停在铁镜的身上。
只听得她道:“铁镜前辈,请借一步说话如何?”
铁镜的心屮,不禁为之一愣。不但是铁镜心中发怔,在场众人,人人难以猜测勾魂帮主的用意何在。因为如果她是要暗害铁镜的话,那么,铁镜的武功如此之高,那是绝无可能之事。而如果她是要借机逃走,那么铁镜白然也是难以放过她的!
静默了好一会儿,只听得铁镜缓缓地道:“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的?”勾魂帮主道:“人前不便详言。”
铁镜一抬头,句大殿的檐角之上一指,道:“好,那咱们便到那檐角上去说如何?”铁镜向上一指间,不但是勾魂帮主,每一个人,都抬头向上望去。
千佛寺的建筑,何等宏伟,大殿更高在三丈之上,檐角飞翘,足有三丈五六高下,要上得去,岂是容易之事?
只见勾魂帮主点头道:“好!”
她一个“好”字才出口,身形突然笔直,向上疾拔而起!
她一身黑衣,在身形疾拔而起之际,阳光下看来,宛若是一股烟柱,自地底喷发,向上疾升而起一样,快到了极点!在她的身子,升到了两丈五六之间,曾略停了一停。但几乎是立即地又继续上升。
前后只不过是一眨眼功夫,她已经站在檐角之上。
只听得铁镜大声道:“好!”
他一言甫出,身子也是疾拔而起!
刚才,勾魂帮主身形上升之际,快疾之极,犹如烟柱升空,但是铁镜此际,身形却并不快,只见他衣袂飘飘,向上拔起,若是一个眼花,简直就像是一个人,在半空之中,自在游荡一样!然而,铁镜的去势看来虽缓,实际上却是十分快疾,几乎是在勾魂帮主,刚一在檐角上稳住身形的同时,他也已在檐角之上站定。
其余众人,都在下面等着。
那十几个勾魂帮众,刚才见到帮主失利,心中已自大惊,如今又见帮主离他们而去,更是不由自主,向后退出了好几步,以待形势不佳,趁机溜走。
而勾魂帮主和铁镜两人,在大殿的檐角之上,究竟讲了一些什么,却是没有人听得进去。
可能是因为距离太高,也可能因为两人的语音甚低,而更可能是两人皆在以上乘内功“传音入密”功夫,相互交谈。
因为,以天幻神丐的内功之高,听觉之佳,仍是一个字也听不到。
人人都抬头上望,只见铁镜的面上,忽然现出了极其为难的神色来,频频摇头不已。但是,过了不多久,却又见铁镜叹了一门气,不再摇头了。
那情形,就像是勾魂帮主,对铁镜有什么要求,铁镜本来不肯答应,但此际却又无可奈何地应承了下来一样,接着,便见铁镜点了点头,又说了几句话。
天幻神丐实在忍不住,大声道:“铁老四,你在捣什么鬼?”
铁镜向下望了一眼,道:“等一儿会你便知了!”
只见他讲了这一句话之后,立即又和勾魂帮主交谈,指了指勾魂帮主的面罩,勾魂帮主则点丫点头,铁镜衣袖陡地一扬,遮住了勾魂帮主的头部。
而从勾魂帮主的动作来看,在铁镜遮住她的头部之后,她像是将青铜头罩除了下来。
只不过一眨眼间,铁镜的袖子便放了下来。
而勾魂帮主也已将头罩重又戴好!
而在下面的众人,都只不过看到勾魂帮主将青铜头罩除了下来的举动,而并无一人,看到勾魂帮主的本来面目。
同时,众人的心中,都不免大是奇怪!
因为他们都想不通,为什么勾魂帮主秘不肯授人的本来面目,却肯给分明与她站在敌对地位的铁镜看,其中究竟有着什么用意呢?
正在众人的心中,猜疑不定之间,只听得铁镜长叹一声,道:“好,我答应你!”
勾魂帮主向铁镜行了一礼,道:“多谢前辈!”
他们两人讲了半晌话,也只有这两句,是众人可以听得到的。
而这两句话一出口,两人身形飘飘,落了下来。
天幻神丐身形一晃,迎了上去。
勾魂帮主才一落地,身子便斜刺里窜出了三四丈,和勾魂帮众站在一起。天幻神丐来到了铁镜的身前,道:“你答应了她什么事?”
铁镜并不回答,却是缓步向百丈禅师走了过去。
只见他的面色,十分沉重。
天幻神丐早已看出事情有异,连忙跟在后面。
百丈禅师一见铁镜的来势,心中也是为之一凛。
需知铁镜乃是千佛寺出身,若是排起辈分来,他的辈分,还在百丈禅师之上!而如今,铁镜虽已不是佛门中人,可是他一身武功,却还是千佛寺中的功夫!
佛门武功,在练的时候,一个“静”字的境界,十分重要。
百丈禅师自然知道,铁镜独自一个人,被囚禁了数十年,于千佛寺中的儿般绝艺,造诣之高,也绝非自己所能望其项背的,因之他看到铁镜缓步向自己走来,心中也不禁暗自吃惊。
铁镜一直来到离&丈禅师身前七八尺处,方始站定。
他一站定,便向百丈禅师行了一礼。
百丈禅师连忙双手合十,还了一礼。
铁镜扬起头来,道:“大师,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大师可能接纳?”
铁镜本来是百丈禅师的师伯,但如今,他开口“大师”,闭口“大师”,那白然是他早已不以千佛寺中人物自居的了。
百丈禅师的为人,何等聪颖灵悟!但是,此际他却也难以猜测铁镜的来意如何。
他只得道:“先生请说。”
铁镜道:“敢请大师,率领所有寺僧,一起离去,由我邀同……”他讲到此处,略顿了一顿,才续道:“由我邀同一些朋友,放火烧了千佛寺!”
他才讲到此处,百丈禅师的面色,已经大变!
而恶侠王守真等一干人,也是大哗然!
铁镜声音提高,将所有的嘈杂之声,一齐压了下去,道:“同时,还要请大师保证,千佛寺僧,以后不再在江湖之上露面,连大师本人在内!”
其余人,对于铁镜的来历,本就不甚了了。
他们只不过见到铁镜和天幻神丐在一齐出现,而且,刚才他一出手,挡退百丈禅师,抓住千佛寺的首座维那之际,身手极高,这才对他存了几分敬意。
可是如今,一听得他讲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却是人人怒气填膺,难以忍受,因为铁镜的所谓“要求”,简直就是勾魂帮来此的目的!
试想,不但要千佛寺所有寺僧,从此不得在武林中露面,而且还要放火烧了千佛寺。这种事,不要说威名赫赫、实力强大的千佛寺,绝不能接受,就算是在江湖上借借无名的派别,也一定会断然拒绝的!
只听得恶侠王守真首先骂道:“姓铁的,你究竟在放什么屁?”
天幻神丐也道:“铁老四,你疯了?”
一时之间,责骂之声,不绝于耳。
但是百丈禅师本身,却并不出声。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才听得百丈禅师以极其柔和的声音道:“各位且静一静!”
众人一听得百丈禅师出声,想起自己总是远来之客,主人一出声,白然不必自己再多言,因此一时之间,便都静了下来。
百丈禅师淡然一笑,道:“铁镜先生,刚才你这番要求,可就是你和勾魂帮主商晕的结果吗?”
铁镜立即道:“也可以那么说,但事实上,却是她向我提出这个要求,要我向你提出,而我答应了她的。”
百丈禅师的语音,仍是十分柔和,道:“铁镜先生,你独自居住数十年,难道在这数十年之中,未曾自己思忖一下,做人的道理吗?”
铁镜淡然一笑,道:“大师说来容易,但实际上,人人却皆有苦衷的。”百丈禅师道:“那么,你是决定加人勾魂帮了?”
铁镜一听,面色不禁为之一变。
而从众人的面色看来,也可以看出,众人的心情,都沉重到了极点。因为这是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
如果铁镜加人了勾魂帮,那么,眼下勾魂帮的实力,至少可以增加一倍,固然,天幻神丐或则可以和铁镜相对消,但千佛寺的力量,也便要和勾魂帮作正面相拼,而不能有取巧之处了!
铁镜又是一笑,这一笑,已是笑得十分勉强,道:“诬人以罪,岂是佛门弟子之所为?”
百丈禅师冷冷地道:“你代勾魂帮主行事,虽然你矢口否认,徂总是难免人同此心!”
铁镜的面色,又自一变,一声长笑,道:“闲话休说,我刚才所说,究竟如何?”
百丈禅师也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道:“铁镜先生,你想老衲会答应么?”
铁镜沉声道:“为免寺僧损伤,大师还是答应的好!”
百丈禅师的面色陡地一沉,尚未开口,天幻神丐已大声道:“铁老四,你给关得发疯了么?你刚才放的是什么屁?谁能答应你?”
铁镜道:“天幻,你素知我的脾气,话既出口,例不收回!”
天幻神丐一个“哈哈”,道:“铁老四,玩笑管玩笑,正经还正经。”铁镜道:“我绝非玩笑。”
天幻神丐面色-沉,陡罩寒霜,道:“好,若是我不在,这里只怕没有什么人可以接得住你的发招,但是我既然在,那就!”
他的话未曾讲完,铁镜道:“好,那咱们就上一边打去!”
天幻神丐一声答应,身形拔起,向外疾掠而出!
铁镜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身形展动,衣袂飘飘,两人儿乎是并肩向前掠出。
而一到了墙角处的一块空地上,两人便停了下来。
一停之后,身形倏分,天幻神丐抢着道:“我只有一条手臂,应该由我先发招!”
铁镜道:“理应如此!”
本来,双方全是成了名的人,在动手之前,应该客气才是。然时,天幻神丐却一点儿也不客气,反而要抢先进招!
那是因为天幻神丐本身武功极高,也正因为他武功高,见识高,所以他才知道铁镜的武功,绝不会在自己之下!
而高手过招,抢制先机,极其重要。
往往两个高手过招,双方武功相当,但一方被另一方制了先机,一上来先吃了亏,便终于落败的。而这次,天幻神丐和铁镜两人,由其同上千佛寺来,想作和事老,而变得终于要动手,这其中的变化,两人在事先,皆是未曾想到。
天幻神丐心知铁镜为人,极其任性,要不然,昔年也不会以佛门高僧的身份,钟情于无恶不作的九鬼恶婆了!
这时,天幻神丐虽还未曾弄懂,勾魂帮主以什么话打动了他的心,但是,他却也已经看出铁镜的行动,已经是异常的坚决了。
那也就是说,如果他败了,不但于数十年英名有损,而且,铁镜如果帮着勾魂帮主任性胡为起来,那也不难形成武林屮的大劫!
是以,他才要抢先发招的。而铁镜“理应如此”四字才一出口,天幻神丐身形一晃,一掌已然拍出!
这时,众人的光都集中在他们两人的身上。
而当天幻神丐那一招使出之际,人人皆是一呆!
那是因为天幻神丐在发出这一招的时候,身形晃动,掌随身发,但是,天幻神丐却又不是向铁镜掠出的,相反地,他在身形一晃之间,反而离得铁镜,更加远了许多!而那一掌之发出,也是轻飘飘的,毫不着力!
人群之中,不少人发出了“咦”的一声,甚至有人疑心,天幻神丐本是和铁镜一路的,和铁镜动手,只不过是装模作样而已,因为天幻神丐的那一掌,看来实是儿戏之极。但居,铁镜的面色,却极其严重。只见他身形一晃,也向后退开了几尺,然后,才还了一掌。
两人此际身形相隔,足有两丈开外!
那两掌看来,更是离行离罅,绝不相干。但是,就在铁镜那一掌发出之后,突然听得“轰”的一声响,发自两人的中间!
紧接着那一声响,只见在他们两人屮间不远处的一株大树,陡地枝叶纷残,所冇断下来的树枝,全都断成寸寸,而树叶则成为粉末,簌簌而下!
刚才发出“咦”的一声的人,这时才面上失色!
他们这才知道,原来天幻神丐一出手,便以至高无上的内家罡气发招,而铁镜也以此功夫还招,是以看来招式软弱,无声无息。但实际上,两人的掌力之中,却都蕴着排山倒海似的大力,向前疾涌而出之际,两股大力相撞,是以才造成了那样的声势!
一时之间,众人都呆了!
只见天幻神丐和铁镜两人,身形再自后退。
这一来,他们两人隔得更远了!
而他们所发的招式,看来也更其缓慢,更其无力!
好一会,两人才过了七八招,除了掌力相撞之际的轰轰声外,也没有出奇之处。
正在此际,勾魂帮主一声尖笑,道:“百丈禅师,咱们别看别人打,自己也该要动手了!”
百丈禅师因为铁镜破囚而出之后,居然立即帮着勾魂帮来与本寺为难一事,心中痛心之极!
他已经看出铁镜的武功,在他之上。
他心中暗忖,幸时天幻神丐同时在此现身,要不然,千佛寺数百年基业,就要毁于一旦了。
他一听得勾魂帮主发话,便转过头来。
只见勾魂帮主十五人,五人一行,分三行站定。
看他们十五人站立的方位,像是在摆着一个什么奇异的阵法来。
(曰。是百丈禅师却又看不出那是什么阵法。百丈禅师道:“尊驾来此,自然不免动手,请尊驾说,如何动手法?”
百丈禅师和勾魂帮主一说上话,众人的注意力,才从天幻神丐和铁镜两人处,转了过来。
只听得勾魂帮主一声冷笑,道:“勾魂帮乃天下第一大帮,千佛寺乃天下第一大寺,若是群斗,皆有失身份,不如各选高手,斗上几场,以定胜负,千佛寺若是感到人手不足,大可以请外人帮手!”
勾魂帮主此言一出,百丈禅师不禁踌躇。
他自然知道,如今和勾魂帮主在一起的那十四个人,全是武林之中的一流高手。
千佛寺中固然人才济济,但是要找那么多的一流高手,却也不是易事,而王守真等人,却并不是千佛寺中的人,就算赢了,讲出去也不好听!
在他沉吟未答间,王守真一声冷笑,道:“笑话,勾魂帮是武林败类,人人得而诛之!”
勾魂帮主一声冷笑,道:“这位便是人称恶侠的王守真吗?”
王守真厉声道:“正是我,难得你也知我的名头,可以给你死时,来个痛快!”
勾魂帮主一听,便“桀桀”大笑起来!
她的那种笑声,邪门到了极点,实是令人听来,惊心动魄,连恶侠王守真那样,专找邪派魔头晦气,什么样邪派异功尽皆见识过的人,一听得那种笑声,也是禁不住心中发毛!
勾魂帮主笑了半晌,戛然而止。
只听得她道:“王守真,你要帮千佛寺,尽可以名正言顺,勾魂帮乃是天下第一大帮,就算千佛寺自度不是对手,要请些人来相帮,勾魂帮也是毫不在乎!”
勾魂帮主此言一出,王守真不禁难以为对!因为勾魂帮主处处以勾魂帮对千佛寺,像是这次事情,并不是武林各派共同对付勾魂帮,而只是勾魂帮与千佛寺决斗一样!
需知道,武林中人,最重声名。
在这样的情形,如果王守真未征得百丈禅师的同意,而硬要帮助千佛寺的话,反会惹起百丈禅师的反感,认为王守真看不起千佛寺的!所以,王守真“哼”的一声,目视百丈禅师,却并不直接冋答勾魂帮主。
百丈禅师见勾魂帮主在语言之中,一再轻视千佛寺,也不禁无明火起!只听得他一声长笑,笑声洪亮远宽,和勾魂帮主适才所发的那种阴骛深邃,令人心惊肉跳的笑声,恰好相反,使人听了之后,精神为之一振。
他笑了几声之后,道:“本来,今日千佛寺中,天下英雄毕集,是准备群策群力,将勾魂帮从此消灭的,但如今勾魂帮主,既然以一帮之力,与千佛寺之力,作一拼斗,千佛寺然!”
百丈禅师才讲到此处,突然听得王守真叫道:“且慢!”
百丈禅师的话头,骤然被打断,他不禁一呆。
王守真听得百丈禅师未曾再向下说去,才松了一口气。因为人人都知道,白''丈禅师如果再说下去,一定是“自然奉陪”,而一门一派,和一帮一会,有所不同,这又是尽人皆知的事情。
再加上这次勾魂帮乃是有备而来,千佛寺若是仓皇应战,自然难免吃亏。
是以王守真才要打断百丈禅师的话头,不让百丈禅师立即答应!
王守真“且慢”两字出口之后,各人都静了一静,但是,不待''丈禅师发问,勾魂帮主已是一声冷笑,道:“在下此来,原是为了要见识千佛寺的武功而来,却不料反倒听不到千佛寺主持的声音,莫非千佛寺主持,自知力有未逮吗?”
勾魂帮主此言一出,百丈禅师不禁色变!
百丈禅师虽是一代高人,但是他的性格,却不免失之偏僻。他对金昂涔的误会,--直不能消除,反倒有变本加厉之处,那也是他的性格使然。
而如今,在天下武林高手,齐集千佛寺中的情形,如果自己再不开口的话,那么千佛寺三字,以后在武林之中,如何还能叫得响?是以,勾魂帮主话才出门,百丈禅师一声长笑!
众人一听得百丈禅师的长笑声,心中便知不妙!
金昂霄忙道:“大师!”但是,他才说了两个字,百丈禅师却已厉声喝道:“住口!”
金昂霄猛地一怔,自然不再向下说去,只见白''丈禅师目射精光,向所有人缓缓地看了一遍,道:“各位施主,若是瞧得起千佛寺的,暂勿出声如何?”
众人一听,心屮不禁暗暗叫苦!
因为看百丈禅师的情形,分明已被勾魂帮主的言语所激,要答应单以千佛寺的力量,和勾魂帮作一次激斗了!
众人并不是看不起千佛寺,但千佛寺是一个门派,武功一脉相传,虽然高手辈出,但是所有高手的武功,却是同一路子,而且高手的数字,也不会太多。伹是勾魂帮却不同了。
勾魂帮并不是武功一脉相传的门派,而是网罗天下高手所组成的帮会。其中高手的武功路数,各自不同,变化无穷,而且,勾魂帮主胁人人帮的手段极妙,连千佛寺中的首座维那,竟也是勾魂帮中的人,如今十五个人,尽皆以青铜头罩罩住了头部,他们是些什么样的高手,猜也猜不出来,其实力究竟如何,也难以估计。
双方相形之下,千佛寺若要硬敌,自然吃亏!但如果闻风而集的各路豪杰,一起出手的话,情势自然便大不相同了!
勾魂帮主当然也是看清了这一点,所以才不断以言语刺激百丈禅师的,却不料百丈禅师,竟会一怒而依勾魂帮主之言!然而,百丈禅师既然讲出了这样的话来,在场群雄,心中虽然发急,也是无话可说,因为如果再讲话的话,那就分明是看不起千佛寺了!
群豪面面相觑,无法可施。
百丈禅师又淡然一笑,道:“各位施主也不会白行一遭,就请在此,观看敝寺僧众,和勾魂帮高手,一决胜负如何?”
王守真道:“看有什么好看?”
百丈禅师面色一沉,道:“若不想看,尽可离去!”
百丈禅师这八个字一出口,除丫勾魂帮众以外,人人心中皆是一惊!
因为那表示他心意已决,绝不要他人帮手了!
王守真闷哼一声,不再言语。
但是金昂霄却道:“大师,勾魂帮与晚辈有杀害满门之仇,晚辈断然不能袖手旁观!”
百丈禅师则冷冷地道:“若是勾魂帮就歼,你自然也报了深仇,若是千佛寺失败,那你再动手报仇不迟。”
金昂霄想不到百丈禅师竟然如此固执,一时之间,倒也无话可说!
百丈禅师话一说完,也不去理会金昂霄的反应如何,便双掌合十,向勾魂帮主道:“敝寺已决定以一寺之力,和贵帮一战,但不知如何打法?”
勾魂帮主一笑,道:“本帮已提出第一个办法,第二个办法,还是由你们提出的好,不要给人以为勾魂帮会占了你们什么便宜。”
百丈禅师也不客气,道:“好!”
他讲了一个字之后,顿了一顿。只见他面上现出了一个极其严肃的神情,道:“那我们便各调高手,在本寺为考验弟子武功而设的一块场地中去比试,那块场地,全是三尺高的梅花桩,地上则是无数尖刃,一失足便无幸理,阁下若是不答应,大可以更改地方!”
勾魂帮主一声尖笑,道:“自奉陪!”
百丈禅师又向众人道:“各位若是观战,请跟老衲前来!”
王守真等高手,互望了一眼,齐声道:“好!”
他们自然是不肯就此离开千佛寺的。而且,他们虽然未曾商议过什么,但是各自的心中,却已经有了决定,只要千佛寺一有败象,便一拥而上,先将勾魂帮消灭了再说!
百丈禅师大袖一扬,向身后的一名僧人道:“召东西南北,四大殿的主持,以及罗汉院主持、藏经阁阁主、静修院主,一齐来比武场集中,听候命令,所有各地客僧,一律不可惊动!”
那僧人恭恭敬敬答应了一声,离了开去。
百丈禅师这才向勾魂帮主一伸手,道:“请!”
勾魂帮主道:“请大师带路!”
百丈禅师“哈哈”一笑,身形耸动,缓缓向前走了幵去。
勾魂帮主双掌互击,“拍”然有声。本来在她身后,排列成一个十分奇怪的队形的十四人,立即变成了两行,跟在百丈禅师的身后。而勾魂帮主则跟在那十四人的身后,在勾魂帮主之后,便是王守真等一干人。
金昂霄想要硬挤到最前面太、但是却被醉佛千壶拦住,低声道:“你要报仇,不可急在一时!”
金昂霄叹了一口气,又猛地想起一件事来,道:“醉佛前辈,我见他们上千佛峰之际,共是一十八人,还有大批金银蜈蚣,此际现身的却只有十五人,只怕其中还有古怪。”
醉佛千壶听了,呆了半晌,道:“如今我们也没有法子,且等百丈禅师和勾魂帮打下来看吧!”
金昂霄知道,如果此际自己叫破这件事的话,&丈禅师也一定不会领自己情的,说不定还要给他中斥几句,而且于事无补。所以,他心中暗叹了一声,也不再言语。
一行数十人,一转过了屋角,便只听得轰轰发发的掌风之声,那是天幻神丐和铁镜两人所发出来的,至于他们两人动手的情形,却看不到了!也就在此际,勾魂帮主忽然一声尖啸,道:“铁镜先生,打发了老叫化,不妨前来,看看热闹!”
屋那面传来铁镜的声音道:“一定来!”同吋,又听得天幻神丐一声断喝,道:“铁老四,合该将你在寺中,冉多关几年!”
两人的掌风,在那两句话过后,来得更其强烈!
金昂霄一听得天幻神丐如此说法,心屮又不禁感到十分难过。因为如果不是自己误闯禁地的话,铁镜如何能出来?
而要不是铁镜绊住了天幻神丐,有天幻神丐在,勾魂帮主自然不敢如此猖狂了!但金昂霄却又立即想到,如果不是百丈禅师不能谅解自己的话,白己自然也不会在寺中乱闯了。看来,一切皆由百丈禅师自己而起!
金昂霄在未知百丈禅师数次会晤之前,的确是想不到这个有佛门高人之称的高手,气量竟会是如此偏激的!
他只是低头想着,跟着众人,向前走去。
不一会儿,穿过了一道两面皆有高墙阻挡、宽不过五尺的走廊之后,眼前陡地一亮,只见好大一片石坪。
石坪之上,约有一小半地方,排满了三尺来高、粗可一握的木粧。
每一根木桩,相隔两尺五寸,排列得十分整齐。
就在木粧与木桩之间的空地上,则是密密麻麻、尖端向上的利刃,精光闪闪,映着日光,令人一望之下,便自心中生出了一股寒意,因为一跌下去,怕不是粉身碎骨之祸。
百丈禅师一来到空地边上,便停了下来。
只见在木粧之旁的空地上,已有十几个僧人,在盘腿而坐,那十来个僧人,大都在五十以上年纪,高矮胖瘦不一,一见百丈禅师来到,便一齐站起。
这十几人站起之势,众人一看,便知道他们俱是身怀绝技的高手!
百丈禅师合十还了一礼,那十来个僧人,便重又坐了下来。只见勾魂帮主一挥手,“刷刷”之声,不绝于耳,连他在内,共是一十五人,已经身形展动,向前疾掠而出,在离开那十来个僧人两丈远近处站定,勾魂帮主一右掌,那十四个人,也一齐坐了下来,她本人却仍然站着不坐。
其余众人,则在勾魂帮众和千佛寺僧众之间坐定。
金昂霄审度眼前情势,知道必有一场好斗!而且,这一场必然来临的恶斗,还是根据眼前的情形看来的,至于勾魂帮主另有什么阴谋,这时却还未能看得出来。金昂霄心中暗忖,如果勾魂帮胜了这一战,那自己不知是否还有报仇的希望?
自己的巨灵神掌功夫,能不能使自己完成报仇的愿望呢?刹时之间,他心中不知想起了多少事来。他想起了天幻神丐和铁镜两人动手,不知道究竟是谁胜谁负,又想起了扑朔迷离、像谜一样的崔玉环,崔玉玲两姊妹,更想起自己和九鬼恶婆之间的纠葛,到现在还未曾弄清,那木盒也未曾寻回……
就在他心中紊乱之极的时候,突然听得勾魂帮主发出了一声尖笑!
那一下尖笑,令得他身子一瘿!
他连忙抬头定睛看去,只见勾魂帮主指着那一大片木粧,道:“就是这里吗?”
百丈禅师则沉声道:“就是这里!”
勾魂帮主道:“好!”
她一个字才出口,伸手向坐在地上十四人中,随手一指,道你去打第一场!"
循她所指,立即有一人应声而起。
那人的声音,尖锐之极,和勾魂帮主的声音,几乎没有什么分别,人人一听,便可以知道,那乃是服食了“变音丸”的原故。
而那人一站起之后,众人才看出他身形颇是高大,一时之间,人人心中俱在猜想这个被勾魂帮主派出去打第一场的,究竟是何等样人。
尽管在场的都是武林见闻极广的人,而那勾魂帮众的姓名,也可能人人皆知,然而在那人头上罩住青铜头罩的情形下,却是没有人可以认得出他是准来。
那人一站了起来之后,并不多耽搁,发出了一声尖锐的短啸,身子突然~斜。
在他身子一斜之际,人家都怕他会突然跌倒!但是那人,却就着那一斜之势,双足一点,整个身子,如箭离弦,向前斜射而出,那一下怪异的身法,使得他的身子,向前射出了三丈有余,丈许高下,在梅花桩的上空,身形一凝,向下落来,已稳稳地以一式“凰凤插宝”之势,停在一根木桩之上。
那人的身法,不但十分怪异,而且十分快疾,令人啧啧称奇!
勾魂帮主一等那人在木粧上站定,便转头百丈禅师望了过来。
百丈禅师自然知道她的用意,淡然一笑,双掌合十,道:“有请藏经阁主!”
只见一个身形十分矮小的僧人,约莫五十五六年纪,缓缓地站了起来,道:“小僧心尘,参见方丈!”
百丈禅师忙道:“阁主不必客气。”
心尘缓步向外走出,来到了百丈禅师的面前,道:“方丈可是要小僧抵御此人么?”
百丈禅师道:“是!”
心尘也不再说话,便向木桩走去。
他只走了两步,便听得百丈禅师道:“且住!”
心尘站定,道:“方丈有何指教?”
百丈禅师向那人一指,道:“此人是何来历,阁主可知道了吗?”
心尘连望都不向那人望一眼,便道:“知道了,这人是湖北第一大庄薛家庄来的,多半是自鸣清高、但是却坐地分赃的薛家庄庄主薛林,他瞒得过人,如何瞒得过小僧?”
百丈禅师点头道:“不错!”
这时候,满场所有人的自光,一齐向站在梅花桩上的那人望去。因为每一个人都知道,如果勾魂帮主中的人,真正的身份被人认了出来的话,依照帮规,便非死不可的!而就在众人的自光,一齐集中在那人的身上之际,只听得那人不由自主发出了一声惊呼,同时,身子也猛地震动了一下,几乎从梅花桩上,栽了下来!
任何人一看这等情形,便知道心尘和尚所讲的,一点不错,那人正是薛家庄庄主,武林中富甲天下的人,人称陆地金龙的薛森了!
只见心尘和尚缓缓地来到了梅花粧前,身子向上一拔,落在一根梅花粧上,又向前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在薛森面前五六尺处,相隔两根木桩站定。他一站定之后,便冷冷地道:“薛庄主!”
他才讲了三个字,薛森便已尖叫起来,道:“谁是薛庄主?”
他那一下叫声之中,实是充满广恐惧!而事实上,此际也不由得他不怕!因为他的身份已被揭穿,即使他打赢了心尘和尚,他也逃不脱勾魂帮主的毒手,是以他还想竭力否认,以求一线生机!
心尘和尚面色冷酷,道:“你不必赖了,你虽然改变了声音,又在头上戴上了青铜头罩,但是你刚才所使那一式,乃是‘灵禽八式’之中的一式‘鸿鹄之志’,那‘灵禽八式’,乃是薛家庄传子不传婿的绝技,你使来又有如此火候,不是薛森是谁?”
薛森本来还想狡赖下去的,可是他听得心尘和尚对他的武功来历,出身一切,都讲得那样明白,他如何还能讲得出话来?
需知百丈禅师第一场,不令旁人出场,而令藏经阁阁主心尘出马,自然是有理由的。心尘的武功甚高,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心尘内七岁入寺,便在藏经阁中,一直到如今,已是五十七岁。在这五十年中,他几乎将偌大一座藏经阁中的经书,看了一大半。
而在藏经阁中,藏有历代出外云游的高僧,冋寺之后,对于武林中各丨''】各派来历武功的记述,俱皆卜分详尽,心尘对于普天下武林中的各种独门武功,可以说是了然于胸!
而白''丈禅师更知道勾魂帮众,绝不能暴露身份的。所以,他才要心尘出场,好将对方的身份揭穿,令得其余的勾魂帮众,不战自危!
这时,心尘果然不负所托,一上来,便将陆地金龙薛森的名字叫了出来!当下,只见薛森的身子,又猛地一震。
在一震之后,只听得他发出了一声怪吼,老高的身子,已向前疾扑而来。在他向前扑来的时候,双臂张开,狂风呼呼,声势猛烈之极,心尘的身形,又十分矮小,看来像是要被他一扑之势,压成粉碎一样!但是,心尘的身形,却是异常灵活。
薛森的身形才一展动,他向旁一横身间,已经斜斜地掠过了三根木桩,避开了七八尺去。
薛森一扑不中,在心尘刚才所站的那根木桩之上站定,转过身来。
心尘冷冷地道:“你还有心思和我动手么?”
薛森一声怒吼,道:“我将你这贼秃击成肉泥!”
心尘一声民笑,道:“就算你将我击成肉泥了,敢问你又如何能够逃得脱帮规的制裁?”
薛森一听此言,身子又不由自主地震了一震。而就在他这一震间,心尘身如旋风,已向前疾掠而出,手足并用,掌风呼呼,在电光石火之间,向薛森攻出了七招之多!
薛森被心尘的话,重又引起了心中的恐惧,正在发呆间,心尘便疾如旋风似的攻到,他一个措手不及,勉力还了两招,然而心尘身形跳跃,如轻烟也似,薛森只觉得眼前一花,心尘人已不见,他连忙待要转过身来时,已觉得背后风生!
薛森的武功,也有极高的造诣,但一觉出背后攻来的掌风,大是劲疾,心知出手迎敌,一定要慢了一步,唯有以最快的身法,避了开去!
是以,他真气一提,一声怪叫,整个身子,竟笔也似直,向上拔起了一丈五六尺高来。
心尘一掌倾全力击出,满以必中,怎知掌风扫向前去,薛森的身子,却已凌空而起。心尘认出那是“灵禽八式”之中的一式“一鹤冲天”,果然十分神妙,他也不再追击,身形向后一退,喝道:“你成名不易,家资万贯,我也不再来与你动尹,给你一个机会,从速逃命,回家去吧!”
薛森的心中,本来已是其乱如麻。如果不是他心乱之极的话,以他的武功而论,足可以和心尘打一个平手,而且时间久了,还可以占上风,但此际却是一动上手,便手忙脚乱,几乎吃亏!
他一听得心尘如此说法,猛地想起早半年,自己和另外三人,因为无形金环岳期,暴露了身份,而将他处死的情形来。
他一想及此,不禁浑身发冷!只见他身在半空,猛地一个翻身,头下脚上,竟又向上窜高了五六尺。然后,他身子一斜,向石坪的另一端,疾泻而出。
第二十八回 千佛浩劫
他那一泻,足泻出了七八丈远近,已来到了梅花桩之外,只见他身形再闪,向外疾掠而出,转眼之间,又已掠出了四五丈,身法之快,实是罕见。但也就在此际,只听得勾魂帮主发出了一声惊心魂魄的长啸!
她的那一下长啸声,在薛森听来,如同流星划空一样,自远而近,挟着雷霆万钧之际,向前逼来。
薛森-身冷汗,还待再向前拼命扑出之际,只觉得一股劲风,已自身后罩到!
薛森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亡魂皆冒,一面向前急窜,一面尖声叫道:“帮主饶……”但是,他最后一个“命”字尚未及出口,肩上一紧,已被勾魂帮主抓住!
陆地金龙薛森,刚才向前掠出之势,实是快疾之极,然而勾魂帮主的身法,却比他更快,简直就如同一股轻烟一样!
直到勾魂帮主将薛森抓住,众人才看清勾魂帮主,已到了薛森的身边。只见薛森的身子,微微发抖,牙齿打震,“得得”冇声,勾魂帮主一声冷笑,道:“你想逃冋家去吗?”
薛森一面发颤,一面道:"帮主……开恩……我家中有……子女……妻……母:^,’
勾魂帮主道:“好得很,叫他们为你带孝吧!”
薛森一听得勾魂帮主如此说法,心知绝望!
他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想起自己富甲一方,表面匕是武林大侠,名头响亮,暗中则庇护黑道中的人物,坐地分赃。薛家庄上,仆从如云,一呼百诺,何等威风自在,如今,为了贪得巨灵神掌的秘奥,加入了勾魂帮,却落得了这样的一个下场!
他心如刀割,陡的一声大喝,左足突然向勾魂帮主的小腹反踢而出!
勾魂帮主在他的身后,伸手抓住了他的肩头,虽然也曾料到他临死之前,可能拼命,似是一时之间,却未曾想到薛家庄两种绝技,除了“灵禽七式”,便是“无影脚”,那一脚反踢而出,势+极其怪异,勾魂帮主又不肯松手而给他以逃走的机会,因之,电光石火间,只听得“砰”的一声,一脚已被踢中!勾魂帮主的武功,自然在薛森之上。
但是她出其不意,薛森又是全力以赴,再加上薛森的鞋尖鞋跟之上,皆藏有铁块,一脚被踢中在小腹之上,却也是奇痛难忍。只听得她一声怪叫,五指一紧。
在她五指一紧间,薛森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呼叫声!
在呼叫声中,还夹杂着薛森肩骨断裂之声!紧接着,只见薛森老大的身躯,整个飞了起来,跌向梅花粧中,“叭叭”连声,压断了三四根梅花桩,他的身子,也插人了无数利刃之中,只见鲜血泉涌,薛森人仍未死,在不断地挣扎。然而他不挣扎还好,一挣扎,利刃深人体内,更使得他伤口越来越大,而他的连声惨嗥,更是令人不忍卒听。转眼间,只见他的身子猛地站了起来。那时,他已经成了一个血人!
也就在他身子站起之际,勾魂帮主身形掠向前来,凌空一掌,“呼”地拍出。
薛森的身子为掌风所撞,又仰天跌倒,再插入了利刃之中!
这一次,他一倒了下去,只听得一阵极其短促的呻吟声之后,便自没有了声息。而勾魂帮主连看都不向他看一下,便掠回了原来所站的地方!
这一切事,前后只不过一盏茶时。
而在那么短的时间屮,所发生的一切,其震人心魄,骇人听闻,却是无以比拟!
心尘明知薛森被自己识穿了来历,必然没有好结果,但是却也料不到他的下场会如此之惨!
众人在一呆之间,只听得金昂霄大叫道:“勾魂帮众听了,薛森的下场,便是你们的榜样,你们若是毅然悔悟,只怕还有生路!”
尚有十三个勾魂帮众,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们面上的情形如何,一点也看不到,但从他们木然不动的身形上来看,可知金昂霄的话,在他们的心中,已起作用,只不过他们怕为勾魂帮主所察,是以才木然不动而已!
勾魂帮主转过头来,向金昂霄望了一眼,发出了一声冷笑。
她在一声冷笑之间,顺手又是一指,道:“你去对付这贼秃!”
那为她指中的勾魂帮众,立即站了起来。只见他躬身道:“遵帮主之命!”他讲话的声音,也是尖锐,一听便知是服了“变音丸”所致,他一行完了礼,便慢慢地向梅花桩走了过去。
这个人,中等身材,毫无特征。而他又是向前慢慢走去的,虽是心尘,也难以认得出他的来历来。
他一到了梅花桩旁,才身形拔起。
而那一拔,却又毫无出奇之处!
心尘见那人上了梅花桩,双掌合十,道:“施主如何称呼?”
那人也拱了拱手,道:“大师见识非凡,如何还要问我?”他一面说,一面又向前踏出了五根木桩,到了近前。那人的一切动作,都是任何学武之士可以做得到的。
心尘心中暗忖,你总不成不和我动手?
等你一出手时,我自然可以叫破你的来历了!所以,他不再说话,就着双掌合十之势,手臂向前一送,“呼”的一声,带起一股极其强劲的劲风,向前送了出去。
那人身形一侧,一招反攻了出去。
心尘一看那人的招式,不禁一呆。因为那人所使的这一招,乃是最最普通的拳法,是几乎人人会使的“顺水推舟”!
只不过力道之雄浑,却是非同小可,心尘的掌力,被他一掌之力,全挡了回来。
心尘心知对方定非常人,身形一转,斜斜踏出了一根木粧,身形才转,第二招便又已发出。
那人身子跟着转动,见招折招,和心尘在梅花桩上,激斗起来。
转眼之间,双方已互递了十七八招!
在那十七八招之中,心尘和尚用尽心机,想要猜出那人的师承来历来。伛是,以心尘的见识之广,竟然难以做到这一点!因为那人所使的招式,都是人人会使的普通招式!
当然,这种招式,寻常的拳师传来,绝无威力,但是那人使来,却是大不相同,招招都带起极其猛烈的劲风,心尘采的虽是攻势,却没有一招,攻得进去!
任何人皆可以看得出来,若是再这样打下去,时间一久,心尘非吃亏不可!不但是别人看出了这一点,连心尘自己都觉察到了!
是以,心尘更急于要认出那人的来历来。
这时候,百丈禅师那一方面的人,也都在殚智竭力,猜想那人的来历。
只不过众人之中,武功在心尘之上的不少,但是若论对于各门各派武功之熟,了然于胸的,却还没有什么人能够在心尘之上,是以心尘既然认不出那人的来历,其余人更是难以认出。
堪堪打到了二十招头上,那人身形一凝,和心尘只隔了一条木桩,心尘心念电转,陡然之间,一声长啸,双臂一振,向上凌空拔了起来!
他一拔起了丈许来高,身形在半空中竟硬生生地转了一转,同时,双掌带起“轰轰发发”的掌风,向那人疾压了下来。本来,在梅花桩上动手,若是身形拔起,实是犯了大忌的。
因为自上而下攻来,虽然攻势凌厉,似对方只要内力和你相若,能将仿攻势挡住的话,那么便容易跌下梅花粧去了。但心尘此际,突如其来,采片这样猛烈的攻势,却是另有目的。
他的的便是要逼那人用出看家本领来!
只要那人一使出他原来的功夫,心尘便立即可以认出他的来历了!
当下,只见心尘连人带掌,挟着排山倒海也似的大力,自上而下,疾抒了下来,那人一横身,想打横跨出了一步,以避开心尘的掌力。但是心尘办掌压下,乃是全力以赴的。
他掌才发,掌力所及的范围,已在丈许方圆开外,那人身形一横间,淹崩山裂也似的掌力,压了下来,令得那人身形一晃,几乎跌倒!
就在那电光石火之间,心尘一声大喝,掌力下压!只见那人身形一侧间陡地一挺,双掌--齐向上迎了起来,五指却伸缩不定,向心尘抓到,心尘-声长啸,身在半空,又硬生生地拔起了三尺。
然而,就在心尘身形向上拔起之际,那人身形跟着暴张!
那一抓,不但将心尘右边的衣袖,一齐撕脱,而且,还将心尘肩头的肉,撕下了一大片来,鲜血淋漓,而那人的右掌,跟着一递,“砰”的一声又在心尘左肩,击中了一掌!
心尘被那人的一掌之力,击得向上腾空而起!
在百丈禅师那一方面,人人皆发出了“啊”的一声惊呼!
只见心尘足足翻出了丈许,才勉力站定。他一站定,呼呼两掌,将身弓护住。只听得他在发掌之际,又是“哈哈”一笑!
众人皆是莫名其妙,因为心尘中了一抓一掌,业已负伤,还有什么可;的?然而,就在心尘发声大笑之际,那勾魂帮人却震了一震。
心尘笑声陡止,道:“长白派掌抓齐施的‘金龙神手’功夫,确是非凡阁下莫非是於白山雪魂上人吗?”
心尘和尚这一句话出门,众人皆是一怔。
因为长白山雪魂上人,年前和一幻神尼,一齐死于勾魂帮之手,乃是家都知道的事情,心尘因为足不出寺,所以才不知道。而且,金昂霄更是击雪魂上人遇难之人!
众人一怔之间,金昂霄已大叫道:“不会是雪魂上人,雪魂上人已死了!’心尘”啊“的一声,道:”那么是!"他下面的话尚未出口,只听得那又突然之间,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怪叫声,身卷旋风,向心尘扑了过来!
他的这一扑之势,实是猛烈到了极点!
当他的身形才一向前掠去之际,心尘和尚已觉得劲风劈面袭到,虽然张大了口,侣是却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了,心尘和尚刚才拼着双肩受伤,便是为了要那人情急之下,使出他的本门功夫来。
如今,他已看出那人是长内派中人,根本不必再与之动手的了。因为,只要将那人的来历一道出,那人不必他动手,也是非死不可!所以,心尘一见对方扑到,连忙身形如飞,向后掠去。然而,那人的武功,却当真不弱!
心尘和他,本来相隔,足有丈许,那人才一扑前,心尘便自后退,但是在一进一退、狂风飘荡之际,那人却已欺近了四五尺,伸手处,又是一抓抓下!
眼看心尘双肩受伤,影响了双臂的活动,想要抬臂以迎,已自难及,看来非遭毒手不可。但也就在此际,只听得儒侠石侣一声陡喝,道:“雪山金龙阴烈,住手!”
众人一听得石侣陡然叫出“雪山金龙阴烈”这个名字来,心中方始恍然!
刚才,心尘以为那人乃是雪魂上人,那是因为他不知雪魂上人已死之故。而雪山派中,除了雪魂上人之外,武功修为,已到这一地步的,自然只有雪魂上人的师弟,雪山金龙阴烈了!而石侣这一句话才出口,只见那人的身子猛地一震!
本来,他发出的那一抓,疾如暴风骤雨一样。然而在他身子一震之后,那一抓的力道,自然便打了一个折扣,被心尘一侧身,避了开去。
阴烈一抓不中,心中更其发慌,身形掠起,想要逃走。但心尘乃是何等样人物,早已看出了他的意图!
只见阴烈的身形,才向侧一掠间,心尘双脚已然连环踢出!
阴烈身在半空,强一扭身,避开了心尘的右脚,但是左脚却是避不过去,只听得“砰”的一声响,一脚正中他胯上,身子一侧,竟然栽下梅花粧来,刹时之间,他所发出的惨叫之声,人人为之掩耳,只见他身子猛地腾起,在他身上,射出五六股血柱来,那是为梅花粧下尖刀所刺的结果。
他腾起三尺,想要伸手抱仵梅花粧。但这时,他已受重伤,双臂一伸间,非但未曾抱住了梅花粧,而且又向下落去,又是一阵惨叫声过处,便自没冇了声息。
肖阴烈的惨叫声停了下来的时候,当场十分寂静。除了远处隐隐传来天幻神丐和铁镜两人的呼喝卢,表示两人还在拼命搏斗之外,一时之间,并没有人出声,勾魂帮众的眼光,集中在心尘的身上,心尘则撕下一幅衣襟,扎好了伤口,仍在梅花粧上,兀然而立。
好一会儿,才听得勾魂帮主尖声一笑,道:“和尚你好见识啊!”
心尘冷笑一声,道:“快再派人上来!”
勾魂帮主语音冰冷,道:“勾魂帮损失了两名高手,皆因你眼尖口快之故!”她讲到此处,冷电也似的目光,又向石侣望了一望。
儒侠石侣乃是何等样的人物,然而在她一望之际,心中也不禁生出了一股寒意。
勾魂帮主立即续道:“你双眼一舌,断难再留了!”
心尘沉声道:“你只管派人来取!”
勾魂帮主一声长笑,声音惊人之极。
她笑声未毕,勾魂帮众之中,已有一人长身而起。
其人身形一起,身子便陡地拔高了两尺,一跃之间,已跃前了两丈有余,再一跃,便到了梅花粧上。
心尘冷冷地道:“这是邪派之中,龙门三跃功夫,阁下可是来自苗疆吗?”他一眼便看出了对方的来历,只当对方必然大惊。
可是,那人听了,却是“哈哈”一笑,道:“不错,我刚才的轻功身法,乃是‘龙门三跃’功夫,你再看看这个!”
他一言甫毕,身形又向前扑出,十指如钩,自上而下,疾抓而至,指风嘶空,发出了惊心动魄的“嘘嘘”之声,令人为之毛发直竖!
心尘和尚一见,便自大吃一惊,道:“九鬼天拿!”
他一叫出了“九鬼天拿”四字,其余人也是一惊!
因为那“九鬼天拿”功夫,正是苗骝“九鬼恶婆”仗以成名的武功!众人心中,自然错愕不已,但是尚未及众人有任何行动之际,只见那人突然双肩一耸,罩在他头上的青铜头罩,“呼”的一声,飞了起来,向心尘和尚胸前撞出!
这一下动作,更是大大出乎心尘的意料之外!
因为勾魂帮众,绝不能暴露身份,所以头上的那顶青铜罩,不到生死灰头,绝不能除下,而那人却竟然以头罩当作了兵刃,心尘在一个错愕间。“砰”的一声,已被青铜头罩当胸撞中!
那青铜头罩本就极重,心尘被撞中的,又是胸前要害之处。
是以,他身子一晃,为了竭力不使自己跌下梅花桩去,一时之间,更郊抵御那人的一式“九鬼天拿”,前后只是电光石火间,一眨眼的功夫,只见别人双手一紧,心尘和尚发出了一声怪吼,眼眶之中,鲜血泉涌,一对眼珠竞已被人挖了出来!
群雄心中一寒,只见那人回过头来,得意一笑。
金昂霄一看清了那人的脸面,便已知道了那人不怕心尘认出他的武功更可以将青铜头罩向心尘和尚当胸撞去的道理了,他立即大声叫道:“这人长勾魂帮主的哥哥!”
一点也不错,此际,那人的面上,虽多了十分狞厉的神色,但是金昂霄仍是一眼便可以看得出来,他正是自己在地狱洞附近曾遇到过,巡逡不敢下洞的那年轻书生,他的身份,乃是勾魂帮主的哥哿!
这时,群雄之中,皆响起了一阵怒吼之声。
百丈禅师高宣佛号,一名身形长大的僧人,已大踏步向前赶了出来。
这一切,全是十分紧凑,紧接着发生的事。
心尘在双目被对方硬生生地挖去之后,已陷人半昏迷的状态之屮,只是勉力用尽气力,站在梅花桩上不跌下去而已。
在那身形长大的僧人,飞也似赶到梅花桩上之后,一伸手,便将心尘扶住,然后,反手一掌,便向勾魂帮主之兄击出!
那一掌,掌风异常猛烈,隐隐有雷动之声。
勾魂帮主急叫道:“哥哥小心,这是佛门小天雷掌!”
那人“哈哈”一笑,道:“兵来将挡。”他才讲到一个“挡”字,那僧人的一掌,已将攻到了他的身前,也就在此际,他手掌一翻,一掌迎了上去!那时,两人相隔本就极近,他再一翻掌,电光石火间,只见双掌已然相交。
可是令人奇怪的是,双掌相交,却并没有发出“啪”的一声来。只是听得那长大僧人猛地发出了一声怪吼,向后面疾退了开去!
在那一瞬间,人人都莫名其妙!
只见那年轻书生并不追击,只是手臂一沉,一掌向下推出,掌风过处,“叭叭叭叭”,声响不绝,极其结实的枣木桩,竟一连断折了七八根之多。
而那长大僧人带着心尘,正在向后疾退而出,脚下的木椿一断,身形便站立不稳,一个倒栽葱,连他带心尘,两人一起跌了下去!
这时候,群雄再也忍受不住了!
恶侠王守真和金昂宵两人,不约而同,长身而起,待向梅花椿扑出,但是,在心尘和那长大僧人的惨叫声中,只听得西丈禅师发出了一下惊天动地的怒吼之声!
那一下怒吼声刚一发出,王守真和金昂霄两人便不由自主地一呆。
而坐在地上的勾魂帮众,也在突然之间,一齐站起。
但百丈禅师的第二下怒吼,接踵而至,勾魂帮众,立即又颓然坐下!群雄知道百丈禅师已使展出佛门绝顶神功“狮子吼”功夫,一时之间,都镇定了心神,不再乱动。
本来,在那样的情形之下,百丈禅师使出“狮子吼”功夫,乃是十分不智的事。因为“狮子吼”功夫,虽然厉害,伹是却也十分伤神。
如果万一“狮子吼”功夫,不能将敌人一齐克制住的话,那么他自己反要受伤,千佛寺无人主持,其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然而,当那长大僧人,和勾魂帮主的哥哥一对掌,便发出了一声惨呼,后退之际,百丈禅师便已看出勾魂帮主的哥哥,在手掌之中,玩弄了花样!
他白然知道那长大僧人的小天雷掌已到了什么火候,就算对方武功再高,也难以双掌相交,连声都不出,便自将之挡退的,那当然是他在掌中,藏了什么毒针毒刺的缘故。
是以百丈禅师心中怒极,不假思索,便使出了“狮子吼”功夫!
这“狮子吼”功夫,本来便是专攻人的心坎,慑人心神的佛门神功。当百丈禅师吼声一发之际,双之中,神光暴射,便已罩住了梅花桩上勾魂帮主之兄。
? 」椿臧镏髦中闹幻睿吡o胍芸?丈禅师那股慑人已极的目光。但是百丈禅师的目光之中,像是有一种十分奇异的力量一样,令得他竟移不开目光去!
这一来,他心中便大是发寒。
而在旁人听来,“狮子吼”的吼声,已是惊心动魄,战战兢兢,竭力镇定心神,方能以不被吼声震伤。而在勾魂帮主之兄听来,却是分外厉害,接连两吼,就宛若在他的头顶,响起了两下焦雷一样,他武功造诣,本就极高,但在那片刻之际,心神已为佛门神功所制,却不由自主,晃了几晃。
''丈禅师真气运转,全力以赴,在电光石火之间,又发出了三下惊天动地的怒吼之声来,那三下吼声,只响到第二下,便见勾魂帮主的哥哿,面色大变,身子一软,句梅花桩倒去!
百丈禅师一见对方已跌卜梅花粧去,立即目光一转,向勾魂帮主望来。他准备一鼓作气,也将勾魂帮主震死。但是,就在他一转过头来,第四、第五下吼声,如旱天奔雷、挟着雷霆万钧之力、惊涛裂岸之势、陡地发出之间,远处突然也传来了两下同样的吼声!
远处的那两下吼声才一发出之际,根本听不到。但是转眼之间,只见一条人影,飞掠而至!
吼声跟着那人,一齐来到,势子之快,实是令人目不暇接,难以形容,那人的吼声,在倾刻之间,便盖过了百丈禅师所发出来的吼声。
众人的耳际,只觉得“嗡嗡”乱响,武功稍差的人,眼前发红,胸中作闷,几乎要鲜血狂咯!然而,那两下自远而来的吼声,一响到了绝点之际,便立即静了下来。
刚才,百丈禅师的吼卢,虽然被自远而来的吼声盖了下去,但总还口[以听见,两种吼声交织,声响之惊人,实是难以形容。
但是两种吼声一停,却又静到了极点!
众人连忙镇定心神,定睛看时,只见那自远而近赶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铁镜!
这时,铁镜正站在百丈禅师的面前,百丈禅师面色惨白,八尺来高的身躯,不断摇晃。
约莫晃动了五六下,突然“喃哇哇”地三声,连喷了三大口鲜血,身子委顿了下去,立即有人赶向前来,将他的身子扶住!
人人都知道,&丈禅师的“狮子吼”功夫,不如铁镜的深湛,所以在铁镜的吼声反克之下,他立即身受了极重的内伤。
群雄一见铁镜赶到,天幻神丐却是未见,而西丈禅师又受了重伤,莫不相顾失色。
而就在此际,只听得勾魂帮主陡地发出了三下短啸。
在那三下短啸声,尚在人耳际盘萦不已之际,众人又听得了一阵异样的窸窣之声,起自四方八面,众人连忙四面看去,更是张口结舌!只见一个老头子、一个老太婆,和一个阔口凹鼻,生得十分丑陋的少女,分从三面而来,跟在他们三人身后的,金光闪闪,银线隐现,竟是万千条见所未见的金线蜈蚣,和银线蜈蚣!
这两种毒物,毒性剧烈,人所共知!
而万千条蜈蚣才一出现,便成了一个大圆圈,将群雄一起围住!
勾魂帮主一声长笑,道:“武林浩劫到了!”
她一面说,一面手臂一挥,只见金蜈公公一声怪叫,大批蜈蚣,又向前爬来,但也就在此际,只听得铁镜沉声道:“快止住毒虫前进!”
勾魂帮主道:“抓间前辈,何以变卦?”
铁镜道:“我只答应让你放火烧寺,并未答应其他!”
勾魂帮主道:“然则我哥哥白死了吗?”
铁镜道:“那是我来迟了一步,天命如此,你要是不从,未免不便!”
勾魂帮主眼中,x丨光闪闪。但是,她终究不敢得罪铁镜,手又一挥,金蜈公公又发出了一下短啸之声,万千蜈蚣,便又一齐停了下来。
铁镜扬首朗声道:“百丈,你带着所有寺僧,和各路朋友,从速离去吧!”百丈禅师的面色,难看已极,身子不住发抖,却一个字也讲不出来。
其时,百丈禅师心头的痛苦,真是比死尤其!因为,千佛寺数百年基业,已毁在他手中了!
如果他不从铁镜之言,一定要使得寺僧死伤更多,而听了铁镜的话,则从此武林之中,便再也没有“千佛寺”三个字了,作为千佛寺的主持,如何能不心痛?叫他如何回答?
铁镜道:“你不必多考虑了,照我的话去做吧!”
百丈禅师牙关紧咬,道:“好!”
也就在此际,只听得一人大叫道:“铁镜,原来你是行径如此不堪的畜牲!”
那一句责叱之中,充满了愤慨,而且用词之严厉,也到了极点,铁镜一听,面色便自一变。
而群雄心中,虽然也都有同样的感觉,却没有一人,敢以如此讲的,如今一听得有人叫了出来,一面心中大快,另一面,却为那人担心。
一时之间,人人回过头,循声看去。
只见刚才大声责叱铁镜的,乃是一个剑眉朗目的年轻人,正是金昂霄,只见他因为心中激动,而满面通红,面匕了无惧色,一脸正气。
铁镜这时也已看清讲话的是什么人了。
他面色渐渐地缓和了下来,道:“老弟,每个人皆有苦衷,你莫责人太严了,虽然我因你而能脱闲,但是你却也不要自恃太甚!”
金昂霄眼看铁镜一到,勾魂帮便大大的得势,百丈禅师在铁镜的威逼之下,已经同意带领寺僧离去。这一来,群雄即使能够暂时逃过这一劫,武材之中,以后的局面如何,实是不堪设想!
而这一切,却是铁镜一人造成的。
再进一步说,铁镜之能离开千佛寺,和他自己,又有着莫大的关系,所以此际,他心中热血沸腾,已到了难以克制的地步,铁镜话才住口,他已厉声道:“我何必自恃,似你这等人,谁都可以骂你,而你也必然会遗臭万年!”
铁镜的面色,本来已经缓和广下来。但是金昂霄这句话才一出口,他面色陡地一沉,已充满了怒容。
只见他身形一晃,也未及看清他有若何动作,一缕轻烟似的,已到了金昂霄的前面。
金昂霄目射怒火,傲然而立。
在金昂霄的心中,根本不想与铁镜动手,因为他明知自己,绝不是对方之敌。但是他心中,却也丝毫没有恐惧之感,因为他知道,即使铁镜手起一掌,将他击毙,那么他仍然一定名垂千古,而铁镜则绝不会为天下武林人杉所见谅的。
只听得铁镜“哼”的一声,手掌已扬了起来。
金昂霄仍是一动也不动地站着。
恶侠王守真一声大叫,待要抢向前去,但却被醉佛千壶和儒侠石侣两人一左一右拉住。两人阻住王守真,是因为王守真前去,绝救不了金昂霄的!
只见铁镜的手掌扬在半空,一寸一寸地向下压去,眼看他的手掌,离爸昂霄的头顶,只不过三寸,人人皆为金昂霄捏一把汗,只见勾魂帮主身形臭动,向前掠去,似乎也准备有所行动之际,铁镜突然“哈哈”一笑,抽身后退!
由于他抽身后退的这个动作,十分突然,因之几乎和向前掠来的勾魂帮主,撞了一个满怀!
金昂霄一见铁镜向后退出,便一声冷笑,道:“如何不下手?”
铁镜道:“念在你胆识过人,况且你总有自知责人太甚之时,我何必杀你?”
金昂霄冷冷地道:“你今日不杀我,日后必然后悔!”
铁镜怒道:“此言何意?”
金昂霄伸手一指,此际铁镜和勾魂帮主两人,恰好并肩而立,他那一指,也将两人一起指在内。只听得他道:“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放过你们两人,断然要为世除害!”
这时候,在场的众人,莫不是一派宗主,或是一代高手。照理来说,金昂霄和他们相比,声望武功,皆有所不及,这话绝不应该出自他的口中才是。但是他讲出了这句话,他自己不觉得突兀,别人也像是觉得理所当然,舍他之外,谁也不能有资格讲这句话一样!
需要众人心中,既然有这样的想法,那便是对金昂霄已极其崇敬。而金昂霄的年纪如此之轻,却能得一干武林卨手的崇敬,那实是难能可贵之事!当下,只听得铁镜干笑两声,并不回答。
连金昂霄在内,众人都不知道铁镜的干笑,是什么意思。
金昂霄还想说什么时,石侣早已到了他的身边,低声道:“金老弟,不必徒逞一时之快!”
金昂霄胸口起伏,十分感激地望了石侣一眼,不冉出声。
铁镜转过头去,对百丈禅师道:“如何?”
&丈禅师向身后一个僧人道:“去撞乱钟,令全寺僧人,尽皆下山!”
那僧人悲愤满面,答皮了一声,向外走去,来到了大群蜈蚣的旁边,只见所有的蜈蚣一齐分了开来,让出了一条去路,那僧人身形如飞而去。
没有多久,便听得“当当当”的乱钟之声,响了起来,百丈禅师面白如纸,道:“各位英雄,千佛寺已自身难保,各位请离去吧!”
他连讲了两遍,却是无人肯听。
百丈禅师於叹一声,道:“各位不走,老衲要走了!”
在几个僧人的搀扶之下,百丈禅师果然向寺门外,缓缓走去。
群雄一见这等情形,也已知道情势难以挽回了,一时之间,人人愤慨之极,跟在百丈禅师之后,向外走去,不一会儿,出了寺门,只见千余僧众,正鱼贯出寺,各自向山下走去。
而群雄甫出寺门,便听得勾魂帮主的尖笑之声,夹杂着她的语声,传了过来,道:“出寺众人,速回原籍,若是被我发现仍在一处,杀无赦!”
金昂霄正和众人走在一起,闻言又是一声怒吼,待要反扑了回去。但是他才扑出了一步,便又被石侣抓住!
金昂霄愤然道:“石大侠,难道就这样了吗?”
石侣沉声道:“眼前除了暂时退让之外,若要硬争,岂是敌手?”
众人一面说话,一面走着,来到下山的路口上,只见一株松树之上,斜倚着一人,金昂霄隔老远,便看出那人正是天幻神丐!
他连忙急走几步,迎了上去。只见天幻神丐仰面向上,面色黄得像蜡一样。
金昂霄吃了一惊,道:“天幻前辈!”
天幻神丐却摇了摇手,道:“小娃子,你听我说!”他才讲了一半,见其他众人,也围了上来,他连忙住口,道:“你们自顾自下山去吧,我有话和他说。”
众人互相观望,不肯遽去,天幻神丐大声道:“我与金昂霄要讲的话,与天下武林命运有关,为防机密泄漏,你们绝不能听,还不快走么?”
群雄这才各自叹息—声,纷纷离去。
天幻神丐见人走清,才叹了一口气,道:“小娃子,我败在铁镜手下了。”金昂霄早已看出,天幻神丐像是受伤甚重,此际一听,更是大急。但是天幻神丐却不让他开口询问,又道:“铁镜竟然会因为当年的一念情痴,至今执迷不悟,竟至于帮助勾魂帮,这却是我始料不及……而我更料不到的是,我已会一十八掌巨灵神掌功夫,仍然不是其敌,小娃子,看来你至少要学会三组,二十七招臣灵神掌功夫,方能与世除害了!”
金昂霄道:“前辈,这责任……竟在我身上吗?”
天幻神丐道:“自然不止你一人,但你已会十一招巨灵神掌功夫了!”
金昂霄道:“我可以很快便学会十八招的。”
天幻神丐道:“所以说,你责任才特别重大……”
他讲到这里,身子微微一侧,儿乎跌下山去,勉力稳住,才道:“我为铁镜击中了胸口,真气已散,必不能活,若是铁老四太以猖狂,无人能制,仿不妨到河南伏牛山一行……”
金昂霄听得“河南伏牛山”五字,心中一动。
他立即想起了九鬼恶婆,曾对勾魂帮主提及河南伏牛山五字的,他忙道:“怎么样?”
天幻神丐道:“你到了伏牛山,可能根本一无发现,也有可能……只要甜老不死还在……你就会发现一种猩红色的小旗……”
金昂霄再听到了“猩红色的小旗”一语,便知道天幻神丐此际所说的那个人,就是九鬼恶婆曾经警告,要勾魂帮主小心的那人他忙道:“见到了那猩红的小旗,又怎样呢?”
天幻神丐喘着气,道:“你就设法取了小旗在手,这可能十分闲难,如果取到了,那你等着,不论多少日子,都要等下去,那么便……可以和那……老不死会面了。”
金昂霄道:“那位前辈是何等样人?”
天幻神丐闻言,忽然叹了一口气。
金昂霄莫名其妙,不知他叹息,是为了什么。
只见天幻神丐闭上了眼睛,面色更是变得难看到了极点。
金昂霄几乎疑心他已经死去,足有一盏茶时,才听得天幻神丐又开口,道:“如果不是……铁老四的行径……太以不堪……你也犯不上去找他……”天幻神丐只讲到这里,面色突然发青,身子也不住地抖了起来。
金昂霄咬牙切齿,道:“铁镜的行径,还不够坏吗?天幻前辈,你只管放心,我下山之后,便到河南伏牛山去走一遭!”
天幻神丐张大了门,但是却已讲不出话来。
只见他面上现出一个十分焦虑的神情,喉间“啊啊”作声,摇手不已,看他的情形,像是想阻止金昂霄去做一件什么事一样。
金昂霄呆了一呆,道:“前辈你这是什么意思?”
然而,金昂霄却已经永远没有法子弄清天幻神丐这是什么意思了。
因为金昂霄那一句话才一出口,天幻神丐的身子,突然向后一侧,金昂霄大吃了一惊,踏前一步,伸手便向天幻神丐疾抓而出。
然而,他那一抓,出手已经慢了一步!
他手指抓住了天幻神丐的衣服,然而那衣服却“嗤”的一声,裂了开来,天幻神丐的身子,已经疾跌了下去,金昂霄手中抓住了一块布,眼望着天幻神丐的身子跌进了云雾深锁的山谷之中,心中不禁一阵茫然,落下了泪来。也就在此际,金昂霄突然听得七八下惊天动地的隆然巨响,起自身后。
那几下巨响,令得整个山头都为之震动!
金昂霄如果不是恰好在那棵松树之旁,一伸手,抓住了那棵松树的话,几乎也被震跌了下去!
他连忙昂起头来,循声看去。
只见千佛寺中,冒起了七八股冲天烟柱,第一股,足有丈许粗细,像是七八条大柱,一起擎住了天空一样,看来蔚为奇观,壮丽之极。然而金昂霄一见,心中却是悲愤莫名!
他知道那七八条烟柱,乃是勾魂帮主带去的炸药,已被点燃之故。而被武林中公认为实力最雄厚的千佛寺,只怕在这一场浩劫之后,也将变为一片瓦砾了!
紧接着那七八下轰隆巨响的,便是轰轰发发的火声,不到半个时辰,窜起的火头,映得附近的几个山峰,尽皆如同着了火一样,半边天也为之红了。
在火势轰发之中,勾魂帮主的尖笑之声,又不断地传了下来,吏令得金昂霄紧紧地抓住了拳头。
足足过了两个来时辰,才听得勾魂帮主的尖笑声,渐渐地传了近来。
金昂霄吃了一惊,赶紧身形拔起,栖身树上。
不一会儿,便见勾魂帮主和铁镜两人,并肩而行,其余的人,则跟在后面,金蜈公公、银蜈婆婆与祁云三人,则走在最后。
金昂霄对于祁云,本来还有点原谅她年少无知,但此际,随着对勾魂帮愤恨的增加,他对祁云,心中也更是半点原谅也没有了。只见勾魂帮主一面向前来,一面还频频冋顾已成了一片火海的千佛寺时,映着火光,可以看到她浄狞的青铜面具之内,那双异光四射的眼睛,充满了喜悦!
铁镜也是一面走,一面回头,但是他面上的神情,却十分难以捉摸。
只听得勾魂帮主道:“多谢铁前辈相助,使我得偿夙愿。”
铁镜苦笑了一下,并+出声。
勾魂帮主一笑,道:“我自然遵照诺言,带铁前辈去见我母亲。”
铁镜道:“我们这就去。”
勾魂帮主道:“自然!”
两人一面说话,一面仍向前疾掠而出。
当他们在金昂霄藏身的那株松树之旁掠过之际,显然未曾觉出树上有人,连停都不停,便一迳向前掠出,时他们两人继续讲的话,金昂霄自然也听不清楚了。
这时候,千佛寺因为烈焰飞腾,不断地倒坍,轰隆之声,惊心动魄。
金昂霄本来还想下山之后,先到青城闲云峰,去和九鬼恶婆,见上一次面的,何是他听得勾魂帮主和铁镜两人要去,他自然不会赶去与这两人相会的。所以,他便改变了主意。
他决定一下千佛峰,便立即自夜兼程,赶到伏牛山去。当他心中有了这个决定之际,他不禁又想起天幻神丐死前的那种奇怪的神态来。看天幻神丐的那个神态,像是要阻止他到伏牛山去!
然而,要他到伏牛山去一事,却又恰恰是天幻神丐自己提出来的。
金昂霄想了一想,心忖那一定是天幻神丐临死之前,神智已然模糊之故,要不然,怎会这样出尔反尔?他想了片刻,心中好生可惜未曾向天幻神丐,将伏牛山中那位异人的情形,问得清楚一些。
他估量勾魂帮主等人,已经走远,向千佛寺望了最后的一眼,长叹一声,身形如飞,便向千佛峰下,疾掠而去!
他一口气掠下了千佛峰,才略停了一停,向前望去。
只见前面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他想起自己在峰顶上,耽了近三个时辰,百丈禅师等人,自然也争已走远了,只是不知道勾魂帮主仍要如何对付他们而已。他想起千佛寺一毁,勾魂帮的声誉,正如日之中天,势子必然大盛,而自己父母血仇,就更难报了!他一面想,一面向前赶路。
转眼之间,便已掠出了三四黾,眼看再向前去,便可以出山去了。但也就在此际,他突然听得身后有人叫道:“金公子!金公子!”
金昂霄一听得有人叫自己,身未转,便反手一掌,向后拍出。
他拍出了一掌之后,才疾转过身来。
金昂霄刚才因为一面赶路,一面又在想着勾魂帮的事,所以神思恍惚,并没有听清楚在身后叫唤自己的是什么人,故而他才先发了一掌,以防有人突袭。而等他转过身来,向前看去时,他不禁一呆。
只见在他前面,近两丈处,俏生生地站着一个人,容颜十分美丽,但是却又带有愁容,正望定了金昂霄,不是别人,正是崔玉玲。
金昂霄确是未曾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
他呆了半晌,才道:“原来是你。”
崔玉玲勉强一笑,道:“你不喜欢见到我吗?”
金昂霄回想着自己和她相识的经过,那时自己的武功比如今差得多,亡命江湖,蒙她多次相救,本来就对她十分感激,但自从遇上了崔玉环之后^
他一想及此,眼前立即浮起了崔玉环的倩影来。
崔玉环的一颦一笑,全都是那样地诱人,而她的蛇腰朱唇,更是令人神魂飞荡,这才使自己和她,渐渐疏远,而产生了不愿和她见面之感的。
金昂霄想了并没有多久,淡然一笑,道:“怎会不喜欢见到你?”
崔玉玲面现喜容,道:“那太好了。”
金昂霄呆了一呆,心中暗忖,她何以这样急于和自己见面?他一面想,一面道:“我有急事在身,崔姑娘有什么事?”他这样说法,又无疑是不想和崔玉玲在一起太久了!
崔玉玲苦笑了一下,道:“事倒没有什么事,你一人卜路,不怕危险么?”金昂霄听得她这样说法,心中也不禁略有歉意。因为不论他如何冷淡崔玉玲,崔玉玲始终对他十分关心!
金昂霄道:“自然危险,但是!”
他只讲到此处,便猛地住口。原来,在瞬间,他陡地想起自己正在千方百计,要寻找崔玉环,问她何以抢走了自己在地狱洞中取到的那只木盒子,上次误入蛊魔林残的毒府,几乎难以全身而出,便是为此,如何现在她妹妹在,反倒不向她询问崔玉环的去踪?
他连忙改口道:“崔姑娘,你姊姊在哪里,你可知道吗?”
崔玉玲本来面上的神色,只是十分忧戚黯然而已,可是一听得金昂霄问起了她姊姊,面色便为之陡地一变,但却又不是很气愤,而是充满了惊怖之容。
金昂霄见了这等情形,不禁一呆。因为他实是想不通,为什么问起了崔玉环的行踪,她便如此害怕!
金昂霄又道:“你没有看见她吗?”
崔玉玲扬起手来,指着金昂霄,道:“原来……你……你……仍然不知道?”
金昂霄不禁愕然,道:“我不知什么?”他只讲了一句话,心中也是大吃了一惊,立即又道:“什么,你说她……有了不幸之事?”
崔玉玲摇头道:“不是,不是。”
金昂沔这才松了一口气。
崔玉环对他的态度,固然神秘莫测,有时对他亲热得过分,有时又对他出手严厉。但无论怎样,金昂霄却一直忘不了崔玉环,所以对之十分关心。他一听得崔玉环并不是有广什么不幸,便道:“那么,我不知道什么?”
崔玉玲的面色,更变得比纸还白,身子也在微微地发抖,口唇翕动,像是在讲什么,但是却又有所顾忌,而不敢讲出口一样!
金昂霄心中更是大疑,因为他知道崔玉玲的武功极高,胆识也极其过人,绝不是胆小的人,如今的情景,确是令人起疑!
他忙又问道:“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崔玉玲神色,异常痛苦,突然,泪水夺眶而出,道:“没有什么,没有什么!”
金昂霄一听,便可以知道崔玉玲那两句话不是真心话。但是他却也不想多追问下去,只是道:“那么,你不知道你姊姊的所在了?”
崔玉玲抹了抹眼泪,道:“我不能说。”
金昂霄道:“为什么?”
崔玉玲的声音,变得十分低沉,道:“金公子,你!”可是,她只讲了一个字,便又突然住口,强笑一下,道:“我姊姊不让我说。”
金昂霄听出崔玉玲的言词闪烁,像是正竭力掩饰一件秘密一样。
金昂霄自然想不到崔玉玲心中有什么事和自己有关的,因之他也并不多问,只是道:“我有一件东西,被你姊姊取了去,那是人家托我拿的,我必需将它交给原主人……”
崔玉玲插言道:“我知道。”
金昂霄一怔,道:“你知道什么?”
崔玉玲像是自知说漏了嘴,道:"我是说,你刚才说的,我一听就知道了
金昂霄望了她半晌,总觉得崔玉玲的态度,来得十分古怪,简直难以揣测她是什么用意,好一会儿,才又道:“如果你见到她,请你告诉她,或许她是为了好奇!”
金昂霄讲到此处,不禁又想起崔玉环取去那只木盒子时的情形来。
崔玉环分明不是为了好奇,而是有备而来的!。
金昂霄心中暗叹了一口气,续道:“那么,请你告诉她将这只盒子还给我,而且,我还十分希望能和她见一见面。”
崔玉玲听了,却摇了摇头,道:“我不会说的。”
金昂霄愕然道:“为什么?”
崔玉玲苦笑了一下,道:“我也是不能说,只不过我相信你总有明白的一天。”
金昂霄心中不禁有气,道:“你言词闪烁,究竟是为了什么?”
崔玉玲低下头去,道:“不论我为了什么,总不会对你有害的!”
金昂霄道:"那么,你如果肯将玉环的去踪告诉我,便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崔玉玲突然怪笑了起来,那种笑声,金昂宵像是听得另外一个人发出过的,但是急切之间,他却又想不起曾发出这样笑声的是什么人。
崔玉玲笑了片刻,道:“如果我告诉了你,那等于是送你的性命了!”金昂霄心中的疑惑,越来越甚。
他看出,崔玉玲的心中一定蕴藏着一个十分大的秘密。而且,在崔玉玲的本意来说,那是恨不得将这个秘密,向金昂霄和盘托出才好。
可是,却又像是有什么力量在制止她将这个秘密讲出来一样。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她的态度,才那样地不安,而言同又这样地令人难以捉摸!
金昂霄呆了一呆,忍不住又问道:“崔姑娘,玉环……她究竟怎么了?”崔玉玲道:“我相信,你总有知道的一刻的,只不过,当你知道了之后,你还能活多久,我就不得而知了。我本来,还想劝你几句的。”
金昂霄忙道:“劝我不要和玉环接近?”
崔玉玲道:“是。”
金昂霄干笑了两声。
崔玉玲忙又道:“但是我知道你不要听我的话,我说也是枉然,你武功已很高了,足可以保护自己,但也还要小心……”
她讲到此处,早已泪水盈眶!
金昂霄苦笑了一下,道:“崔姑娘,以前,你对我的好处,我是记得的。”崔玉玲已经转过身去,又发出了一阵像刚才那样的尖笑声,金昂霄听得那阵尖笑声,心中又不禁一动,他抬头一看,看到了崔玉玲的背影,在那瞬间,他心中陡地大吃了一惊!
因为在那片刻之间,他恍惚感觉到,站在前面的,并不是崔玉玲!
那笑声,那背影,都像是另一个人,而像的那个,不是别人,却又正是那个,在林残府上,曾为他苦求解药的那个丑女子!
金昂霄不禁失声道:“你!”
他一面说,一面身形疾晃,掠向前去。然而,当他掠到了崔玉玲的前面之际,他又不禁一呆。因为崔玉玲虽然满面悲容,但仍然是十分美丽,和那丑女子不堪入目,差来一天一地!
崔玉玲仰起头来,道:“你叫我作甚?”
金昂霄道:“我一定是眼花了,刚才,看了你的背影,我竞以为你是另一个人了。”
崔玉玲道:“是什么人,我姊姊吗?”
金昂霄道:“不是,是一个曾经救过我的女子,只不过她容貌十分丑陋,当然不是你。”
崔玉玲低下头去,好一会儿不说话,才轻轻地叹—口气,向前走来:金昂霄侧身让开了去路,崔玉玲一直低着头,向前缓缓地走出,连头都不回。金昂霄仍然望着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为止。
这时,他脑海之中,混乱到了极点,各种各样的问题,和崔玉玲、崔玉环姊妹奇怪的态度,天幻神丐死前的神态,以及勾魂帮主可以杀他而不杀等等,他所想不透的事情,在他的脑中打了无数死结,解不开来。
金昂霄呆了半晌,才又向前奔出。
他知道,勾魂帮主在毁了千佛寺之后,凶焰一定更其高涨,而迟一円柏她消灭,武林之?校憧赡芏嘁怀『平佟k裕鸢合鲆簧狭寺罚环种缫埂<娉滔蚍i浇1?br />
他在半路之上,虽然经过千竹万梅谷,但是也不暇到峰顶之上,去参报那些大石手掌,以学会另外七式巨灵神掌。
因为他知道自己即使学会了卜一式巨灵神掌,也是于事无补,最好的功法,自然是快一点到伏牛山,去找到天幻神丐所说的那个异人。
他足足赶了一个来月的路,才在一个清晨,驰进了伏牛山中。
伏牛山乃是河南境内的大山,莽莽苍苍,奇峰怪峦,层出不穷,主岭伏牛岭,状如大牯牛伏地而卧,因此才得名的,山中有不少的地方,根本是亘古以来,人迹不到的荒地。
金昂霄一进了伏牛山,在开始的数十里内,还可以看到有三五猎户聚尿着,但一直向山内走去,却是人烟不见了。金昂霄心想,武林异人,大都在绝壑秘岭隐居的居多。所以,他只是向深山之中走去。
那一天,他翻过了三个高峰,直到天色昏暗,仍是一无发现。
天色一黑了下来,便隐隐可以听得远处的狼嗥之声,惊心动魄地传了过来,金昂霄心知深山之中,毒蛇猛兽,出没尤常,而那猩红色的小旗,在夜间也难以发现,因此他便停了下来,燃起了一团篝火,他自己便在那圈篝火之中,躺了下来。
金昂霄望着黑沉沉的天空,心中暗忖,自己总算到了伏牛山。当然,要找到那面小红旗,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首先要那位异人,还在世上。如果那异人早已去世,那么小红旗也不会出现了。
其次,那么大的一座伏牛山,要去找一面小红旗,实是不啻大海捞针!
第二十九回 红旗异人
天幻神丐又曾特为提起过,即使见到了那面小红旗,要将之取到手中,亦非易事……他一面想,一面望着在黑暗之中看来更其高大宏伟的山峰,心中续忖道:那面小红旗,会不会被那位异人插在根本无法攀登的山峰之上呢?
金昂霄吸了一口气,十指紧紧地捏在一起。
他心中下定了决心,只要发现了小红旗,那便一定要将之取在手中!
他又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才竭力排除杂念,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已经是红日高照了。
金昂霄连忙跃起身来,继续向前走去。
他根本没有目的地,只是在山中乱走,以求发现那而猩红色的小旗。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
金昂霄算来,到了伏牛山,已经十四天了。
他所带的干粮,早已在第九天头上吃完了,连来,他只是猎些野兔,采些山果果腹。而他身上的衣服,也因为不断地翻越山峰,在荆棘丛中穿行,而变得十分破烂。
那一天,他在一条清溪之屮沐浴,他已经几乎灰心了。然而,当溪水照映出他背影,那交叉成卜字形的疤痕之际,他咬了咬牙,决定继续寻找下去,—年也好,两年也好,他绝不能让勾魂帮在江湖上继续横行!
他难过地穿上了衣服,循着那道清溪,向前走去。
这时候,正是中午时分,阳光照在溪水之上,闪闪生光,溪水下面,五色斑驳的鹅卵石,连花纹都可以看得十分清楚。
金昂霄沿着小溪,走了半晌,忽然觉得十分奇怪。因为他已经过了不少山中的小溪,即使溪水很浅,水中也有成群小鱼。何以这一条清溪,却是一条鱼也没有?
金昂霄抬头向前看去,只见前面有一个山岗,那道溪水,便是由山岗之上,蜿蜒而下的。而在那山岗上,似乎还有着一股喷泉,时断时续,映自生光。
金昂霄觉得奇怪,反正他一无目的地,便信步向山岗之上走去,不一会儿,便到了山岗之上,只见上面,畚着一个三丈方圆的水潭。
那水潭水色碧绿,不知有多么深。而老远看来像是喷泉的东西,却十分古怪,好像是水潭之中,有什么东西,正在大力搅动一样。
而每当搅动之际,潭底下,便有大量气泡升起,又有水柱冒了上来,远远看来,恰如喷泉。
金昂霄看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奇怪。
他这时已经贴近水潭而立,可是向下看去,水色湛然,绝看不到有什么怪物在潭下面。但是那时冒起的气泡,和那大股水柱,却又证明潭水之中,一定有东西在。
金昂霄看了片刻,心中暗忖,那面猩红色的小旗,总不成会在水潭之中,自己又何必在这里多耽搁时间呢?他-面想,一面转身,叫外走了开去。
他走出了两三丈,忽然听得“哗啦”一声水响,起自水潭之中。
金昂霄又转过头去,不禁吃了一惊。只见水潭中,拱出了又黑又粗的一团物事来。金昂?乍一见,根本看不出那是什么东西。他呆了一呆,那物事又沉了下去。
金昂霄好奇心起,连忙向前走出了几步,走出了几步之后,又想起自己并没有武器在手,如果是什么怪物的话,不免要吃亏,因此又砍断了老粗的一根树枝,抓在手中。
他小心翼翼,来到了水潭边上。
他才一到,便又听得一声水响,水花溅了起来,将他全身尽皆溅湿,金昂霄连忙后退,定睛向前看去,只见自水潭之中,冒出了老大的一个蟒首来。
那蟒首足有一尺来高,皮鳞若铁,又黑又滑,一出潭,便直射了上来,射向金昂霄所立的对岸,蟒首搭到了岩石,蟒身便蜿蜒而出。
金昂霄不禁看得呆了,因为他实是未曾见过这样大的大蟒!
那蟒身子,足有水桶粗细,已经有两丈多,到了岸上,但不知还有多少,仍浸在水中!
金昂霄见那条大蟒并不是向自己而来,心中不禁暗叫了一声侥幸,因为从蟒身压过之处,石块纷纷爆裂这一点来看,那蟒的力道之大,实是难以想像!
金昂霄心想,自己就算想将之除去,也是有心无力,反正深山之屮,罕有人迹,那蟒虽大,也害不了多少人,除不除也没有多大关系的。
他望着那条大蟒,向前游出足足有五六丈长,才见到大蟒的逑端。
金昂霄正在叹为观止之际,突然一瞥间,他看到那大蟒的尾尖,像是曾经被什么东西斩断过,断处成了一个红色的肉球。而就在那个肉球之上,冇着更其猩红,巴掌大小的一面小旗!
金昂霄整个身子,猛地震了一震!
他实是做梦也未曾想到,自己要寻找的那面猩红色的小旗,竟会在那条大蟒的蟒尾肉球之上!
金昂霄呆了一呆,只见那大蟒的头部,已进了草丛之中,而尾部则还在外面,他足尖一点,向鲋疾掠而出,大癖的去势,并不太快,他两个起伏,便已经赶到了蟒尾之处,一伸手,便待将那面猩红色的小旗,拔了出来。
可是,在他的手指,尚未触及那面小旗之际,蟒尾忽然一缩,“刷”的一声,一齐缩进了草丛之中。金昂霄猛地一呆,抬起了头来,向草丛中看去,只见蟒首直昂,蟒目异光四射,已向他望了过来。
金昂霄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
只见蟒首越昂越高,足有丈许高下,金昂霄不住后退,在退到了三丈开外之处,只见癖首一拱,一块百十斤重的大石,带着轰轰发发的劲风,向着金昂霄直飞了过来!
金昂霄大吃了一惊,连忙身形-闪,向旁边避了开去,那块大石所卷起的劲风,仍令得他衣袂乱飘。石块飞出了七八丈,扑通一声,跌人水中,溅起老高的水柱来,可见力道之大。
而那条大蟒在拱起了那块大石之后,却又没有别的行动,昂起的蟒首低了下去,草丛一阵动,分明又是向前游了出去。刚才那一下,竟像是警告金昂霄,不可碰那面小旗一样!
金昂霄好不容易发现了那面小旗,如何肯轻易就让大癖离去?
他一见大蟒甸前继续游出,便连忙跟了去,不一会儿,大蟒已出了草丛,全身皆可以看得清清楚楚,这一看清,更是使人惊心动魄!
只见蟒身足有七丈来长,乌光油滑,蜿蜒前进,金昂霄一等大癖全身现了出来,连忙又赶前了儿步,眼看离蟒尾已不过三尺,他准备奋力一扑,将那面小红旗取到手中。然而,那大蟒却通灵之极,金昂霄身形才俯,手还未伸,蟒尾便已向上疾扬了起来,挟起一阵凌厉无匹的劲风,向金昂霄拦腰扫到!
金昂霄此际功力已然极高,可是,蟒尾尚未扫及,那一阵劲风,已令得他站立不稳,身形一个踉跄,几乎跌倒!
金昂霄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
他连忙就着势子,向外疾跃而出。而他才一跃出间,蟒尾“呼”的一声,已经在他身旁扫过,紧接着,便是“叭”的一声叵响,蟒尾扫中了一块大岩石,那块大岩石,竟像是纸糊一样,立时碎裂了开来。
金昂霄一见这等情形,不禁呆了!
那蝾尾的一扫之力,如此之大,若是人被它扫中,还剩些什么?
金昂霄不敢再造次,只见那大蟒在扫了一尾之后,仍然句前蜿蜒游去,只不过势子却快了许多,金昂霄仍是紧紧地跟在后面,不肯轻弃。
不一会儿,一人一蟒,便下了山岗。
而-到了山岗之下,那大蟒的去势,更是快疾,金昂霄提气飞驰,跟在后面,只堪堪跟得上,足足跟出了四五里,转过了一个山角,那大蟒才在一大片草地上,停了下来。
金昂霄连忙隐身在旁,静以观变。
只见那大蟒一圈一圈,盘了起来。
转眼之间,那条巨蟒便已成了一团,金昂霄看出那巨癖在盘成了一闭之后,和其它的蛇类,不大相同。其他的蛇、癖等物,盘成一团,乃是头部在中心昂起,尾部在外面的。但是,那一条巨蟒,却恰好相反!
它在一开始盘了起来之际,便将尾端盘在中心!所以,当它盘成一团之后,尾端之上,那面猩红色的小旗,便在当中,迎风招展。
金昂霄一见这等情形,心中不禁为之大是愕然!因为,就算他能够来到贴近大蟒的地方,也必然要越过盘成一团的蟒身,方始能够取到那面小红旗。而事实上,他已经知道了那条大蟒的厉害,对于自己,是否能以接近大蟒,实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金昂霄只得远远地站着,好一会儿,那条大蟒连动也未曾动过。
金昂霄心中暗忖,这样呆等下去,又岂是办法?
他想了片刻,向前走出了七八步,来到了离那大癖,两丈左右处。他全身都紧张之极,准备那大蟒一有动作,便立即向后退出!因为,两三丈的距离,对那大蟒而言,简直是眨眼可至的。但是,那大鳞却仍然不动。
金昂霄又大着胆子,向前踏出了几步。
当他来到离那大蟒一丈五六左右的距离之际,大蟒突然昂起了头来。
金昂霄猛地后退,退出了七八尺。
大癖扬起的头,才又渐渐地低了卜来。
金昂霄心中暗叹了一声,双睛一眨不眨,望定了蟒尾的那面红旗。
他看了一会儿,便已经看出那条大蟒尾端的红色肉球,并不是天生而成的,倒像是被什么人削去了一小段,是以才生出了那样的一只肉球来的。而那面猩红色的小旗,旗杆乌黑沉沉,约有线香粗细,也不知是什么制成的,看来人肉颇深,也一定十分痛苦,那么,大蟒又何以不令自己将之除去呢?
他一想及此,心中不禁一动!
6为那条大蟒既然如此之大,自然岁久通灵,如果它能懂人语的话,当可知自己对它毫无恶意!
金昂霄又想及前两次,当自己接近大蟒之际,大蟒只是发威警告,而并无伤\之意,由此可知,它已是十分通灵的物事,非同一般毒蟒可比了。
金昂霄又呆了片刻,沉声道:“我对你毫无恶意,只不过要将你尾端的小旗拔走而已,你可能静卧在地,容我取旗吗?”他将那几句话,翻来覆去,一直讲了七八遍之多。
那条大癖,蟒目碧光闪闪,像是在倾听。但是,它究竟是不是在倾听,金昂霄却是一点儿把握也没有!
他在讲了七八遍之后,才又向前慢慢地走了出去。他走出了三步,便停了一停,只见那大鳞仍是盘成一团,一动也不动,而蟒睛闪闪,仍是望定了他。
刚才,金昂霄来到这样近的距离之际,那大蟒曾经扬起头来。
这时,大蟒并不扬头,金昂霄心中,不禁暗喜。
他连忙又一连向前跨出了四五步。
那时候,他已到了离大蟒足冇五六尺的近距离处了!虽然那条大蟒仍是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但是金昂霄的心头,却是禁不住枰枰乱跳!
他离得那条巨蟒,已经如此之近,如果那条巨蟒猝然发难的话,那么,他自度实是没有躲避的能力,非身遭横死,血洒当场不可!
他略停了一停,勉力镇定心神,又向前跨出了两步,已经伸手可以碰到蟒身了。也就在此际,陡然之间,腥风大作,金昂霄在那电光石火之间,只见大蟒的身子,猛地扭动起来!
而蟒身扭动之际,所带起的强劲无比的力道,更令得金昂霄像是置身于巨浪之中的小舟一样,摇摆不已,几乎站立不稳,要跌倒在地!在那一瞬间,金昂霄心中不禁长叹了一声!
他闭上了眼睛,等候着大蟒将他的身子缠住,或是鞭碎,他已经离得大蟒如此之近,而大蟒的动作,又是如此之际,他实是不能设想自己可以避得开去!在那一瞬间,他心中并不后悔伏牛山之行。
他心中只是难过,因为,当他死后,便不会再有人知道那猩红色的小旗,是和一个异人有关,而这个异人,又是有可能制服铁镜和勾魂帮主的。
那也就是说,勾魂帮仍然可以横行江湖,而罕遇敌手!
金昂霄心头一阵剧痛,他双眼虽然紧紧地闭着,但也不禁迸出热泪来。然而,也在此际,金昂霄心中不禁自己问自己:我已经死了吗?何以我一点儿痛苦也没有感到?
他立即知道他并没有死,仍是好端端地站着。
他连忙打开眼来,向前看去。
一看之下,金昂霄的心头,不禁“枰枰”乱跳!
他心头乱跳,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大喜过望!
只见那条大蟒已不再是紧紧地盘成一团,而是将它的身子舒展了开来。更令得金昂霄觉得奇妙的,是蟒尾不但就在他的身前,而且还离地翘起四尺,那面猩红色的小旗,竞就在他眼前,伸手便可以取到!
金昂霄刚才,在乍见大蟒移动身子之际,只当是大蟒向他攻右,他要性命难保了。然而,如今一见这等情形,那分明是大蟒已经听懂了刚才金昂钙所说的话,而将尾端伸到了金昂霄的面前,便利他将那面小旗拔下!
金昂霄忙一伸手,食、中两指,捏住了那面小旗。
他手臂用力一缩,而在手臂用力一缩之际,双足一蹬,身子已如箭离弦也似,斜刺里向外激射而出,射出了三丈开外,方始落地。
只见那大蟒斗大的蟒首,回了过来,蟒信吞吐,在尾端上舐了几下,又向金昂霄点了点头,像是感谢金昂霄解除了它的痛苦一样,向前疾游而出,转眼之间,便没人草丛之中不见。
金昂霄直到那癖完全看不见了,才松了一口气。因为,刚才他拔出那面小旗之际,觉出小旗插人蟒尾极深,若是大蟒负痛,发起威来,那么自己仍是难以幸免!
这时,大蟒已去,危险才算过去了!
他向手中那面猩红色的小旗,望了儿眼。
他实是想不通,那样不到巴掌大小的一面小旗,有什么作用!
看来,倒是小旗的旗杆,黑沉沉地,十分吣手,而且,插入蟒尾的一端,十分尖锐,约有三尺长短,倒可以作为一件奇形的兵刃使用。
金昂霄想起了天幻神丐的吩咐,他得了小旗之后,便不再走动,只是在当地盘腿而坐,将小旗插在而前,静候那旗主人的到来。
第一天,金昂霄十分耐心地等了过去。
第二天,金昂霄开始有点不耐烦了。
第三天,金昂霄不断地引旨眺望,看看可有什么人,向自己走了过来,但是却也是一无所见!
伏牛山中,千峰万峦,有许多地方,根本是从来也没有人到过的,金昂霄这时所在的草地,便是只有鸟兽出没的地方,是以三日三夜间,他竞连一个人也没有碰到过!
金昂霄心中不禁暗叹,心想难道武林传言有虚?还是那异人并不知道自己已得了那猩红的小旗呢?
他抬头看天,那已是第三天的夜晚了,月华如水,山中静到了极点。金昂霄想了一想,气纳丹田,扬声道:“晚辈金昂霄,专程前来伏牛山,如今已得红旗,尚祈前辈现身相见!”
金昂霄在这三天来,虽然心中焦急,但是练功却丝毫不缀。而他&从得到天幻神丐的指点以来,武功与日俱进,如今和三日前相比,又有了不少进境,是以,他那儿句话,语音绵绵,传出老远。
四下山壁,立时都响起了轰然的回声来。而附近的倦鸟,也被金昂霄的声音所吓,一齐了起来。
金昂霄话一讲完,心中正在暗忖,那异人如果在人世,只要他在十里方圆之内的话,只怕一定可以听得到刚才自己所讲的话!
金昂霄心中,正在如此想着,突然听得身后传来了“嘿”的一声冷笑!那一下冷笑的声音并不高。
而且,在四面回声不绝之中,那一下冷笑声,听来更是不足为惊,但是在那瞬间,金昂霄却只觉得头皮发炸,整个人都僵住了!那不仅是由于那一下冷笑,阴森森、冷冰冰地,另有一种令人可怖的感觉,而且更由于那一下冷笑之声,是在他身后极近之处所发出的,近到了紧贴着他身子的地步,因为他甚至可感到那人在发出冷笑之际,有一口气喷到了他的后颈上!
金昂霄在讲话之际,还曾经四面看过,而他在取到了那面小红旗之后,又未曾离开过那一片草地,草地上十分空旷,若说是有人藏着,而不令他看到,那简直是不可能想像的事。但如今,却居然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金昂霄并不是胆小之人,他刚才因为事情来得实在太突然了,所以才猛地吃了一惊。
他发呆的时间极短,立即便转过身来。然而,在他转过身来之际,他不禁又是一呆。
月光之下,只见他身后空荡荡,静悄悄地,哪里有什么人影?
金昂霄心中奇极,暗忖难道刚才自己是耳朵花了?身后根本没有人?在庸人自扰么?
他刚在想着,只听得紧贴着他的身后又响起了人的讲话之声,同时,他还觉出,有人以手指在他的背部点了两点,只听得那声音道:“你怪叫作什么?”
在那人讲话之际,金昂霄又可以觉得那人张口之间的暖气,喷在自己的颈上!
金昂霄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
他不假思索,反手一掌,便向后攻出。而那一掌,正是巨灵神掌之中的一招“百子千孙”,变化何等繁复,那人离得他如此之近,金昂霄自分一掌必然可以击中那人的。可是,他一掌击出,却并未击中任何目的物。
金昂霄连忙转过身来,身后仍是空荡荡地,一无人影!
金昂霄身上,不禁冒出了一身冷汗来。
他勉力镇定心神,道:“你……是人是鬼?”
那声音却又紧贴着他的脑后响了起来,哈哈大笑,笑声显得他心中十分得意,反问道:“你说呢?”
金昂霄绝不是妄谈鬼神之人,但是因为刚才的事,实在太以诡异了,所以他才会有此一问。
如今,他已经听出那在身后讲话的人,儿乎是紧挨着自己的身子而立的,要不然,也不会他一开口,自己便觉得颈后有暖气喷到了。
金昂霄也知道,那人一定是轻功极卨的人,否则,也不会他就自己的身后,而自己却不知道之理。
他沉声再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声音再度在金昂霄的背后响了起来,道:“我就是你想见的人。”
金昂霄呆了一呆,道:“那面红旗,是你的吗?”
那人道:“正是,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难得事隔多年,居然还有人冒死取旗,前来会我!”
金昂霄此际虽然已经知道身后的那人,正是自己想要见的那人,也知道那人不会对自己不利,但是那人一开口,金昂霄只能闻其声,而不能见其人,心中仍不免有毛发直竖之感。
他忙道:“前辈可能现身容我拜见吗?”
那人笑道:“不必了,不必了!”
金昂霄愕然,道:“前辈,你难道一直在我身后,不肯离开了么?”
那人“哼”的一声,道:“是又怎样?”
金昂霄心知那人一定脾气十分古怪,而且,刚才自己猝然而发的那一招“百子千孙”,竞然未曾将之击中,可知他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上!所以金昂霄绝不敢轻易得罪他。
当下,金昂霄听得他语音之中,已有不乐之意,忙道:“没有什么,只不过我有许多话要和前辈说,只怕有点儿不方便之处。”
那人道:“哼,你讲话我听得到,我讲话你也听得见,有什么不方便?”金昂霄无奈,只得道:“前辈不肯现身,那也罢了。”
那人道:“我在你身后,已等了两天了,你难道不知吗?”
金昂霄吓了一跳,道:“不知。”
那人得意地一笑,道:“你所得的那面红旗,乃是我数十年前,插在那条大癖尾上的,当时我便曾经说过,若是有人能不怕死,将那面红旗取到手中,那么,红旗在他手中,这人要求我做什么事,我一定尽力做到,而且不要报酬!”
金昂霄一听,心中不禁大喜!
他连忙道:“前辈,我此来正是有事相求!”
那人道:“废话,你没有事,来这里作甚,快说是什么事?”
金昂霄道:“说来话长!”
他只讲了四个字,忽然听得那人道:“且住!”
金昂霄不知为了什么缘故,只得停口。
只听得东南角上,传来了一阵似虎非虎、异样的吼叫之声。
那人语带怒音,道:“哼,谁敢欺侮我的看门兽?小娃子,你在这里等我一等,我去去就来!”
金昂霄尚未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得那人的声音,讲到后来,已迅速远去,金昂霄连忙转身,循声望去,只见远处,人影一闪,像是有一个人向远处掠了出去。但是,那人的身法,实是太快,如果不是预先知道有人离了开去的话,根本那一闪的人影,绝不会引起人的注意,也难以想像会有这样快身法的人。
金昂霄心中,不禁惊喜交集。
他喜的是那人的轻功,已高到了这样出神入化的地步,武功当然也可想而知。然而,他又看出那人的脾气甚怪,不知是否肯出伏牛山,去为武林除害?
金昂霄心中,正在患得患失之际,突然,只听得斜刺里,“飕”的一声,似有一杖暗器,向自己射了过来。金昂霄心中,又不禁一怔,连忙转过身来。他才一转身,便看到一枝小箭,向自己电射而至!
金昂霄手腕-翻,双指一挟,便已将那枝小箭挟在手中。他一将小箭挟住,便觉出箭上的力道,并不是太强,而像是发箭之人,不是心存暗害一样。
他心中一奇,定睛向那枝小箭看去。
一看之下,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那枝小箭,长不过五寸,象牙为柄,上面还有铸刻奇绝的山水人物,精致之极,黄金为族,雉尾翎,一枝小箭,便价值极高。而这枝小箭,金昂霄更是十分熟悉,因为他怀中也有着同样的一枝。
他怀中的那枝,是他和祁云两人,在眼看孤鬼卜阴,为勾魂帮主所杀之后,逃出了卜氏宗祠之后,自一堵高墙之中,所射出来的。而且,当他遇到了崔玉玲之后,便已经知道,这种精致已极的小箭主人,乃是崔玉环!
如今,在伏牛山中,竟忽然也有这样的一枝小箭,向自己射来,而且力道并不强劲,那当然是崔玉环就在近前了!
金昂霄一想起崔玉环,心头不禁又怦枰乱跳!
他吸了一口气,道:“玉环,是你吗?”
只听得七八丈幵外的一丛树木之中,发出了如同银铃似的,清脆已极的一下笑声,那一下笑声,令人一听,便是心神旌摇,有荡魂蚀魄之感!
金昂钙心头乱跳,身形一晃,便循着笑声,向外掠了出去确。
他在掠出了两三丈之后,猛地想起,那异人曾令自己在这里相候,不可离去,己是不是应该离开这里,而去和崔玉环会面呢?
他一想及此处,心中不禁大是犹豫。然而,就在此际,他又听得崔玉环“格格”的娇笑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金昂霄望了那仍插在地上的小旗一眼,心想自己纵使暂时离开,但那异人看到小旗仍在,总该知道自己不会远去的。
他实在难以禁得起崔玉环娇笑声的诱惑,自己辩解了一阵,立即又向前掠出。
崔玉环发出笑声的那一片林子,十分浓密。
那树木只不过七八尺高下,开着颜色十分艳丽的花朵,金昂霄也叫不出那种花朵的名字来,只觉得异香扑鼻,沁人肺腑,令人说不出来的受用。
金昂霄才一来到林子之外,便看到花朵之中,有一个十分颀长婀娜的身形。
金昂霄不由自主之间,连气息也急促了起来。
他双手分开花枝,向内走去。
不一会儿,他已和崔玉环,相隔只不过七八尺远近了!
月色之下,花影扶疏,崔玉环樱唇朱红,眼波流转,衬着艳丽的花朵,触鼻浓香,此情此景,实是令人不能不沉醉!
金昂霄的心中,本来想定有许多话要责问崔玉环的。但是,当他和崔玉环打了一个照面之后,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不但他人呆住了不动,在那瞬间,他脑中也什么都不想,因为他全副心神,也被崔玉环那种举世无匹的美丽所吸引了!
崔玉环拈着一枝红花,向他微微地笑着。
金昂霄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已不再站在地上,而像是在天空之中,自在飘浮一样!
好一会儿,金昂霄才舐了舐嘴唇,道:“你……也来了吗?”
崔玉环低声道:“是的,我也来了。”她的声音,轻柔动听,也到了极点。金昂霄一听到厂她的声音,更其产生了轻飘飘的感觉,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崔玉环轻移莲步,向前慢慢地走来。
她越是走得近,金昂霄便越是觉得她艳光逼人,令人不敢注视,而花枝之中,花香本就十分浓馥,可是崔玉环一向前走来,自她身上所发出的那股幽香,却又令得花香失色。
不一会儿,崔玉环便来到了金昂霄的面前。
她双手一伸,十指纤纤,便搭在金昂霄的肩上,道:“听说你在找我,是不是?”
她双手搭在金昂霄的肩上,两人相距,已经极近!
她一开门,吐气如兰,金昂霄更是酡然欲醉,道:“是的,我正到处在找你。”
崔玉环低下头去,幽然道:“找我为了什么事啊?”
金昂霄早已将准备好要责问崔玉环的话,丢到了九捋云外,忙道:“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你取走的那只木盒,我……希望你能够还给我。”
崔玉环星眸流转,道:“就是为了这个吗?”
她的媚态,她讲话的声调,都使金昂霄听出了她那句话的弦外之音。
金昂霄心头评评乱跳,双臂一扬,已将崔玉环一双柔若无骨的纤手,紧紧握住,道:"自然不,我……;自中十分想见你,想和你在一起崔玉环踏前了一步,轻轻地靠在金昂霄的胸前,金昂霄只觉得向己的一颗心,几乎跳出口来。
只听得崔玉环道:“好,我将那只木盒还你,我到手之后,还未曾打开来看过哩。”
金昂霄的心中,更是欢喜,道:“那最好了!”
崔玉环抬起头来,道:“怛是你要闭上眼睛,直到我将木盒交到了你的手上,或是我叫你睁开眼睛来,你再可以看我,明白了吗?”
金昂霄摇了摇头,道:“不明的,为了什么?”
崔玉环樱唇微鼓,道:“你不用管,你只要照我的话去做好了!”
在崔玉环媚笑樱唇,妩波娇嗔之下,金昂霄根本没有力量去拒绝她的要求,立即道:“我闭上眼睛,等你吩咐,我才再睁开眼来。”
他一面说,一面闭上了眼睛。
在他闭上了眼睛之后,只听得崔玉环“格格”一笑,同时觉出她已向后掠了开去,过了片刻,便又听得崔玉环道:“你可以睁幵眼来了!”
金昂霄见崔玉环并未曾将小木盒放到自己的手上,不禁为之一奇。
他应声睁开眼来,一看之下,更不禁吃了一惊!只见崔玉环仍是俏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但是她的手中,却多了一样物事,不是别的,正是那面猩红的小旗!
金昂霄心中的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因为刚才他似乎听得那异人说,小旗在什么人的手中,他便肯为什么人做事一样,如今小旗到了崔玉环的手中,不知她有什么用处?若她不是用来对付勾魂帮的,岂不是自己枉费心机了!可是对着崔玉环,他却怎么也发不出怒来,只是急得额头标汗。
崔玉环则若无其事,道:“你怎么啦?”
金昂霄道:“玉环,这小旗……这小旗……”
崔玉环道:“小旗又怎么啦?”
金昂宵抹了抹汗。
他本是英威飒爽、英气勃勃的一个年轻人,但是不知怎地,在崔玉环的面前,他便禁不住手忙脚乱,动作十分可笑。
他喃喃道:“这面小旗,我有用处的。”
崔玉环一撅嘴,道:“人家说,男人是靠不住的,我总不信,但是看到你,我就信了。”
金昂霄忙道:“玉环,这……话从何说起?”
崔玉环道:“你看,你像是十分喜欢我一样!”
金昂霄不等她讲完,便叹了一口气,道:“我确实十分喜欢你。”
崔玉环道:“是啊,你口中这样说,但是心中却并不是这样想。”
金昂霄道:“我心中要不是那样,不得好死。”
崔玉环又撇了撇嘴,道:“你罚毒誓也没有用,你看,一只小木盒,一面小红旗,全都是一点价值也没有的东西,你却不肯给,你说,你靠得住么?”金昂霄听得崔玉环如此说法,不禁为之语塞。
他呆了半晌,才道:“玉环,你有所不知,那小木盒,我是受人之托去代取的,而这面小红旗,你更不知道有极大的用处!”
他才讲到这里,崔玉环已“格格”笑道:“你不必多说了,我也不耐烦多听,你要这两件东西的话,只管来追我!”
她讲到此处,顿了一顿,双眼俏媚无比地向金昂霄望了一眼,道:“只要你追到了我,不要说木盒小旗,我……我人也可以给你!”
她话未讲完,俏面已经通红!
而在月色下看来,本来已经美丽绝顶的她,也就更增艳丽!
金昂霄心中一荡,更是心头乱跳起来。而崔玉环话一讲完,已经向前疾掠而出!
金昂霄叫道:“玉环!玉环!”但是崔玉环却只是一面娇笑,一面向前掠出,金昂霄身形展动,跟在后面,转眼之间,两人一前一后,更奔出了老远,而金昂霄近口来武功虽然精进,却还及不:崔玉环,离得崔玉环越来越远的了!
金昂霄眼看崔玉环越走越远,自己再也追不上,心中不禁焦急之极,大声叫嚷不已,但是,除了隐隐听得崔玉环的笑声,自远传来以外,却是绝听不到崔玉环的回答,隔了片刻,连崔玉环隐约的笑声也听不到了!
金昂霄不禁心乱如麻,他心想虽然追不上,总也要向前追去的。因为如果停住不追的话,岂不是离得她更远了?
金昂霄此际心中乱极,也不及去设想崔玉环的动作,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向前飞奔而出,又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他并没有再看到崔玉环。但是在突然之间,他却听得那异人的声音,又在脑后响起,道:“哼,小娃子,你作什么?”
金昂霄陡地停了下来。
他喘了一口气,道:“你回来了吗?”
他一囱说,一面心中暗忖,那异人仍来找自己,或许那面小红旗无关宏&,暂时不去追崔玉环也罢。但是当他想及不知是否还能再追得上崔玉环之际,心中又不免生出了一阵怅然之感。
那异人道:“哼,我叫你在原地等着,何以满山飞驰?”
金昂霄道:“我碰到了一个朋友,是以追了开去。”
那异人的声音不再像刚才那样严厉,道:“我早年在伏牛山中,放了七面小红旗,凡得红旗之人,我都可以为他做事,那本是我师父因为我太懒理世事,是以才这样罚我的,却不料那蟒尾上的一面,直到如今,才为你取下!”
金昂霄听得那异人又提起小红旗来,心中不禁大是焦急。
那异人续道:“如今,总算七面红旗一齐冋到我手上,我齐集了七面红旗之后,也可以隐居了,你要我做什么事,该说了!”
金昂霄忙道:“我是为了……”但是他只讲了四个字,那异人道:“且慢,那面小红旗呢,你先给了我吧。”
金昂霄一听得那异人忽然如此说法,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一时之间,哪里讲得出话来?
那异人道:“咦,怎么,你哑了么、聋了么?”
金昂霄苦笑道:“都不是。”
那异人道:“哼,我自然知道不是,红旗呢?”
金昂霄心想,自己想要不说,也是不行的了!
他只得道:“那面红旗,就给我刚才追踪的那位朋友拿去了。”
那异人立即破口骂道:“臭小子,你在开什么心?那家伙呢?”
金昂霄道:“她在前!”
金昂霄只讲了三个字,突然觉得有一股大力,在他的肩上一推,使得他身子转了一转。
金昂霄身子一转了过去,便觉得’后又有一股轻风,向外飘了开去。金昂霄立即转过身,只见七八丈。开外处,有一条人影闪了一闪,随即不见,身法之快,当真是难以想象!金昂霄知道刚才那一推,也自出那异人之手,而那异人推动自己的自的,分明是为了要自己转过身去,不使他的模样被人看见。
金昂霄呆了片刻,他刚才那一瞥,只看到那疾掠而出的人,身量颇高,除此以外,便什么也没有看清。而他却知道,那异人掠向前去,是去追崔玉环,取冋那面小红旗的。
金昂霄的心中,更是十分焦急。因为崔玉环可能不明白那面小红旗的作用,而如果那面小红旗落到了那异人的手中的话,那么,他要求异人做的事,也做不到了!
金昂霄一想及此,更不停留,身形展动,向前疾追而出。
只是他的轻功,本来就及不上崔玉环,所以才会给崔玉环跑得踪影不见的。这时,又耽搁了不少时间,崔玉环自然去得更加远了。
金昂霄真气连提,向前掠出,没有多久,前面的山路,便分开了三条。
金昂霄呆在岔路口上,更不知上哪一条路去才好。
这时候,金昂霄的心中,实是紊乱到了极点!
他一方面担心那面可以请异人出山除害的小红旗,另一方面,他又实在弄不懂崔玉环究竞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她既不肯将小木盒还给自己,反而又进一步拐走了自己小红旗。
她那样做法,是不是有意的呢?
如果是有意的话,那么,她目的又何在呢?
金昂霄只觉得脑中乱哄哄地,理不出一个头绪来。而且,眼前三条路,他也不知道该向哪一条路追出去才好!
他呆了半晌,只听得向东去的那条路上,隐隐约约,像是有崔玉环的娇笑之声传来。
金昂霄听了之后,心中不禁一怔。
他暗忖,如果那异人追到这里,能够正确地找到崔玉环的去路的话,那么,以异人的轻功而论,这时早已该追上崔玉环了。那么,崔玉环发出娇笑声,又是为了什么呢?
金昂霄一面想,一面不再耽搁,真气连提,向前疾驰而出!
他在“巨灵神掌”之上,已有了这样高的造诣,内功精进,自然体轻如烟,提气飞纵,去势十分快疾,转眼之间,便驰出了五六里。
而他向前驰出间,~-直听得崔玉环的娇笑声,自前面传来,而且越来越近。
金昂霄知道自己不久便可以追上崔玉环了,心头不禁乱跳起来,身形飞纵,也更是快疾,约莫又向前奔出了两里许,崔玉环的笑声,听来更其清晰。不但可以听得到崔玉环的笑声,金昂霄而且还可以听得崔玉环的讲话之声。
金昂霄本来心中缭乱之极,根本不及去辨明崔玉环是在讲些什么的。但是当他来得近了之际,崔玉环的声音,却是十分清楚地传进了他的耳中,只听得她道:“你想要冋小红旗,且跟我来。”
接着,便是另一人道:“好!”
金昂霄在一听得崔玉环如此说法之际,心头便已为之狂跳!因为那表示崔玉环和那异人已相会了,而且,崔玉环是完全知道那面小红旗的用处的,并不如金昂霄所想的那样,她不知小红旗有何作用!而接着说话的那个人,金昂霄更是一听便可以听得出,是红旗主人,也就是自己万里迢迢,来到伏牛山所要找的那个世外异人!
金昂霄身形陡凝,向前看去。
只见树木掩映之下,有两个人,向前疾掠而出。
那两个人向前掠出之际的身法,十分怪异,前面的一个,可以看得出是崔玉环,手中还捏着那一面小小的红旗,而如果只是她一个人的话,那也不会给人以什么怪异之感。
令人感到十分异特的,乃是另有一个人,紧紧地贴在崔玉环的后面。贴得两人之间,几乎没有空隙。
崔玉环是高挑身材,但贴在她身后的那人,却比她还要高出大半个头。因为他们是向外掠出的,所以金昂霄只能看到那人的背影。
金昂霄乍一见两人贴得如此之近,心中也不禁一怔。
但是他立即想起,当那异人在自己的背后讲话之际,自己可以觉得出颈后暖呵呵地,有人在向自己喷气,那当然也是一样贴得如此之近了。那也就是说,在崔玉环身后的那人,就是那个异人了!
金昂霄自然想看清楚,天幻神丐死前要自己来找的那个异人,是何等模样的,是以他小心看去。但是,因为崔玉环和那异人的身法,实在太快,转眼之间,便已转过了一个山角,所以金昂霄仍未曾看得清楚,他只不过看到那异人身穿一身黑衣,披头散发,样子甚怪而已。
金昂霄一见两人掠出,连忙又跟了上去。
他知道,凭自己的轻功,要追上这两人,是没有可能的事,而要不失去他们两人的踪迹,唯一的可能,便是先认定他们两人的去向!所以,他并不跟着两人转过山角,只是向山上掠去,不一会儿,便已掠上了二三十丈,攀在峭壁之上,向下面望来,只见崔玉环和那异人仍是在飞也似向前面奔驰而出。
金昂霄心中,只盼望他们不要走得太远。因为崔玉环若是走得太远的话,那么,他虽然知道去向,也是一样追不上的。
不一会儿,他便见崔玉环穿进了一座枣树林中。而等了片刻,又不见崔玉环出来。
金昂霄心知崔玉环和那异人一定已在那枣树林中,停了下来,他连忙顺着山藤,直下了峭壁,向前竭力掠出,不一会儿,他也来到了枣树林之侧,只听得崔玉环的声音,传了出来。
金昂霄竭力镇定心神,身形一矮,几乎是伏在地上,凝神细听。
只听得崔玉环道:“小红旗我可以给你,但是你收回小红旗,必定要答应为人做一件事的是不是?”
那异人道:“不错,小红旗既然在你手中,那我便可以为你做一件事。”
崔玉环道:“如今,我不要你做事。”
那异人顿了一顿,语音之中,颇有怒意,道:“我等了这许多年,难道你仍然不肯给我真正退隐么?”
崔玉环娇笑道:“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那异人道:“你究是何意?”
崔玉环道:“我将小红旗给你,你却必需答应我,不可以和一个人为难,这岂不是不要你做事么?”
那异人“哈哈”笑道:“这等于是你有事情要求我一样!”
他讲了之后,又顿了一顿,道:“那是什么人?”
这时候,不但那异人门中在发问,连金昂霄心中,都在发问:那是什么人?
金昂宵此际已完全知道崔玉环是明白那面小红旗的来历的了,也就是说,崔玉环来到伏牛山,也是为了这面小红旗而来,只不过旗已先为金昂霄所得,是以她才又另使狡计,将旗拐走的。然而,她苦心积虑,又是为了要保护付么人呢?
只听得崔玉环静了好一会儿,才道:“我说你不要伤害那一个人的意思,是包括你绝不能与他为难,而且,如果他受了围攻,或是走投无路之际,仿也要出而保护他的含意在内的!”
那异人道:“哼,那么说,我岂不是仍难退隐!”
崔玉环“格格”笑道:“前辈,你一身功夫,如此了得,若是退隐,岂不是口丨惜了,你不为武林留一个典范,供后学之辈,万世敬仰?”
崔玉环的这几句恭维话,显然使那异人卜分高兴。
只听那异人讲话的声音,也柔和了许多,道:“你别乱拍马屁了,我在分牛山中,隐居多年,武林中的事,我一点也不知道,如今看来,年轻一代#武功,竞是十分了得了!”
崔玉环道:“前辈过奖了。”
那异人道:“哼,我又没有事求你,何必也拍你马屁?你武功高,一眼传可看出,刚才我遇到另一个年轻人,武功虽还不如你,但是却也极有相底了!”
金昂霄知道那异人口中,“刚才我遇到另一个年轻人”,乃是指自己而言。他实是想长身起立,看看那异人的模样。然而,他又怕一动,便将两、惊走,便难以听得到崔玉环究竟是为了要保护什么人,才将他已得到手中印小红旗,以狡计骗走的了。所以他一动也不敢动,仍是贴地而伏。
只听得崔玉环又道:“事实上,那人本身不但武功极高,而且势子极大他可能根本不要你保护,只不过以防万一而已。”
那异人道:“好,你说说,那人是谁!”
崔玉环沉吟了片刻。
在那片刻之间,金昂霄的心神,也紧张到了极点。
实际上只是一转眼间的事,但是在金昂霄的心中,却像是不知道过了爸久一样,好不容易,才听得崔玉环重又开口,道:“你或许不知道,武林中有一个大帮,叫作‘勾魂帮’的?”
伏在地上偷听的金昂霄,实楚做梦也料不到,自崔玉环的口中,会讲出‘‘勾魂帮"三字来!
他心中的疑惑,也到了顶点,几乎要忍不住起身,大声喝问!
那异人“哼”的一声,道:“没听说过。”
崔玉环道:“我只讲一件事,你便可以知道勾魂帮势子之盛了。”
那异人像是不怎么感到兴趣,道:“有什么异特之事么?”
崔玉环“格格”一笑,道:“有,被誉为武林泰斗的千佛寺,已毁在勾魂帮的手中了!”
那异人失声道:“胡说!”
崔玉环道:“若有虚言,天打雷劈!”
那异人呆了半晌不语,金昂霄也知道崔玉环的话不假,因为金昂霄曾经亲眼看到,千佛寺被勾魂帮众,埋了炸药炸毁。而且这件事,早已轰动了整个武林,不必亲历其境的人,也全知道了。
那异人想是因为隐居在伏牛山中,全然+与外人接触之故,所以听到了这个消息,才感到卜分意外。
但是,金昂霄却不明白,崔玉环何以要向那异人提起这件事来!
那异人呆了片刻,问道:“你不是说要我保护一个人么?何以对我提起那么多事来?”
崔玉环道:“我要你保护和不可与之为难的那人,和勾魂帮有着极大的关系,所以我才要将勾魂帮的情形,附带和你,说上一说。”
金昂霄听到此处,心头又是评抨乱跳,暗忖难道崔玉环是为了要那异人保护自己,才取走了那面小红旗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自己以前,完全是错怪了崔玉环了!
他心中正在这样想,只听得那异人道:“那究竞是什么人?”
崔玉环一笑,道:“是勾魂帮主。”
崔玉环这五个字,讲来声音一点也不高,而且语音十分柔和。然而,这五个字,听在金昂霄的耳中,金昂霄心头所起的震动,却是宛若五下晴天霹雳,迎头而下,身发僵,门呆瞪!最可笑的,是片刻之前,金昂霄还以为崔玉环是要那异人保护自己,怎知事实却完全相反,崔玉环要那异人不可与之为难,要那异人加以保护的,竟会是勾魂帮帮主,是这个将整个武林弄得翻天覆地的人!
金昂霄因为心中实在觉得太以惊讶了,是以他想叫,叫不出来,想动,一时之间,也只觉得全身发麻,连移动一只小手指的气力也没有。
在那刹间,他只听得那异人道:“勾魂帮势力,既然如此之大,勾魂稍主,句然也是非同小可的人物,又何必要我来保护?”
崔玉环道:“所以我说,前辈或者根本不必做什么事,只不过为勾魂帮主张张声势而已。在勾魂帮主而言,也是一条走投无路之际的退路。”
那异人道:“哼,你是那勾魂帮主的什么人,要为他这样深谋远虑?”崔玉环笑道:“这一点,你大吋不必多管了:那异人道:”千佛寺中,我有一位方外好友,若是他已死在勾魂帮之手。那我却难以答应你的要求。"
崔玉环道:“那人是谁?”那异人道:“上铁下镜。”
崔玉环“格格”笑了起来,道:“他非但没有受到伤害,而且,勾魂帮也是在铁镜的帮助之下,才将千佛寺毁去的!”
金昂霄这时候,已经不顾一切地站了起来,但是他仍觉得脑涨欲裂。
那是因为他受到的刺激,实在太大了!
他向枣树林中看去,隐约可见那异人和崔玉环两人,那异人仍然紧贴崔玉环的身后,照这情形看来,崔玉环虽然和那异人讲了那么多话,但一朽未曾看清那异人的面容。
金昂霄吸了一口气,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勇气,大声叫道:“前辈,别笔应她!”但是,他语音嘶哑,才叫出了那句话来,只见那异人一伸手,已将别面小红旗崔玉环的手中接了过去。而他才一接了小红旗在手,身形便离刃了崔玉环?鸢合鲋痪醯煤谟耙簧粒烊艘丫度ァ6鸢合隽埽种校且烊嗽缫巡患?/span>
第三十回 烈女祁云
只有崔玉环一人站在原地,以卜分异样的面色,和冷冷的眼光,望定了他。
金昂霄一直来到了崔玉环的面前,伸手指住了崔玉环,道:“你……你……你……你……”
他一连讲了四个“你”字,却是难以为继。
崔玉环耸肩,一声冷笑,道:“我怎么样?”
金昂霄急速地喘几门气,道:“你是特意来抢我已到手的小红旗的?”崔玉环转过身去,若无其事地道:“在先呢,我未必有这样的意思,但是你既然追不上我,那怪人又追了上来,我也就用了这面小红旗了。”
金昂霄心中,只觉得阵阵绞痛。
他激动得嘴唇哆嗦,好一会儿,才迸出一句话来,道:“你竟要求那异人去保护勾魂帮主,那实在太……太荒唐了!”
崔玉环又缓缓转过身来,道:“原来你都听到了?”
金昂霄道:“是,都听到了。”
崔玉环叹了一口气,道:“听到了也就算了,你准备怎么样?”
金昂霄猛地踏前一步,撕心裂肺地叫道:“不能算,我要问你,你为什么要那样做?为什么?那无恶不作的勾魂帮主,又是你的什么人?”
崔玉环而上带着不屑的神情,道:“你还是不要多问的好!”
金昂霄又踏前了一步,他已离得崔玉环极近,道:“我要问。”
崔玉环“哈哈”一笑,道:“你问也是白问,你以为我会和你说吗?”
这时候,金昂宵涨红了脸,一看便可以看得出,他心情激动到了极点。何是崔玉环却是若无其事!
金昂霄想不到崔玉环会这样说法,呆了一呆,随即一声陡喝,手掌扬处,掌风轰然而生,一招“百子千孙”,已然发出,掌影如山,一齐向崔玉环压了下来!
当金昂霄发出那一掌之际,他只是觉得崔玉环的行径,可疑之极。而且,大有可能,她也是勾魂帮中人。所以,在那片刻间,金昂霄心中恨极,将崔玉环的俏言软语,花容月貌,一齐抛到了脑后,那一掌,足足用了九成以上功力!
而如果他迟一点出手,想到崔玉环荡心蚀魄的美丽的话,他那一掌,或者发不出去也说不定的!
当下,只听得掌风相互交错,发出轰轰发发之声,将崔玉环全身一齐罩住。
在掌风声中,只听得崔玉环一声惊呼,紧接着“叭叭叭叭”一连七八响,掌影之中,虽见崔玉环的身形,晃动不已。但巨灵神掌的招式,何等紧密,崔玉环还是身中了七八掌。警只听得崔玉环由惊呼变成怒叱,双掌扬起,呼呼两股强韧已极的劲力,将金昂霄的那一掌之力,硬生生地荡了开去!
她虽然荡开了金昂霄的掌力,但是她身子,也禁不住摇晃不已,几乎跌倒。
金昂霄刚才,在一连七八掌,击中崔玉环的身子之际,只觉得掌掌如中败絮,难以受力,他心知崔玉环的武功极高,自己猝然发难,仗着掌法精奇,才能将之击中,若要将她击败,却绝非一掌所能解决问题的。
他一被崔玉环的掌力逼退,立即趁机后退了三步。
这时候,金昂霄的心情,已冷静了些,他想和崔玉环再讲讲理,不要再动手,是以他才一退幵,便叫道:“玉环!”然而,他两个字才出口,只听得崔玉环一声娇叱,手扬处,大蓬银针,已向他电射而至!
这种银针,细如牛毛,在阳光之下,银光闪闪,如飞蝗群集,声势极猛。
金昂霄一见崔玉环一出手,便是这样专破内家气功的歹毒时器,心屮又是一呆,心知这种银针,即使被射中一枚,也必顺血脉流行,攻心时死,厉害之极!
一时之间,他哪里顾得再向下说去?
他双掌一齐向前推出,以掌风将银针荡开。
与此同时,他仗着双掌向前拍出之势,身子一躬,如箭离弦,向后倒别而出,避开了两三丈远近,方始喘了一口气,停了下来。
他才一停下,只觉得劲风扑面,眼前人影一闪,崔玉环已追广上来。金昂霄双掌翻飞,连发三掌。他那三掌,却只是守而不攻。
同时,他急逬:“且慢动手!”
崔玉环绕着金昂霄,滴溜溜地转了儿转,在那几转之间,她手足并用,向金昂霄连攻了九招之多。但金昂霄以三招“巨灵神掌”防身,全身上下,犹如被无数掌影织成的网罩住一样,崔玉环的攻势再凌厉,却是一点也攻进去。
九招一过,崔玉环闪身后退。
金昂霄也倏地收住了势子。
他们两人,相隔七八尺而立,相互望着对方。
崔玉环的面上,一片冷漠。而金昂霄的心中,感情十分复杂,因而,他面上的神情,也是难以形容,他吸广一口气,又叫道:“玉环!”
崔玉环冷笑道:“你还叫我作什么?”
金昂霄实是不知从何说起才好,在他的心目之中,崔玉环这个人,本来就是一个谜。
崔玉环曾经在他怀中,真情流露,如胶如漆。但是崔玉环也曾几次下手,想将他置于死地。如今,崔玉环更要那异人保护勾魂帮主,使得她本来如谜一样的身份,更其神秘。
在那样的情形之下,金昂霄实是不知道应该怎样幵口才好!
他又叫了崔玉环一声,又呆了一会儿,才道:“你难道不知道……勾魂帮在江湖上的行径吗?”
崔玉环道:“自然知道的,要你多说什么?”
金昂霄道:“你难道不知我和勾魂帮之间的关系?”
崔玉环发出了一连串的冷笑,道:“笑话,你和勾魂帮有仇,凭什么我便也和勾魂帮右仇?”
金昂霄道:“我……我以为我们的关系,已十分亲密……”
他话未曾讲完,崔玉环又是一声冷笑,道:“亲密?再亲密些,我已要死在你那一掌之下了!”
崔玉环的词锋尖利,每一句话,都将金昂宵逼得哑口无言。
金昂霄道:“你可知道,我本来到伏牛山来,是想清那异人出山,对付勾魂帮的?”
崔玉环道:“老实和你说,也可以死了你这条心,就算你清出了那位异人,也根本奈何不了勾魂帮!如今你也没有损失,我劝你也不必再和勾魂帮为难丫,勾魂帮主,曾经饶你不死,你难道不知好歹么?”
金昂霄本来已经在发呆,一听得崔玉环如此说法,更是张大了口,合不拢来。
的确,有一次,勾魂帮主已经可以下手将他杀死了,但是结果却又未曾杀他。
金昂霄的心中,一直弄不懂那是什么原因。
而如今,这件事,由崔玉环的口中讲广出来,金昂霄的心中,更是奇绝!因为,他实是想不出崔玉环有什么理由,会知道这一件事的!
他呆了半响,才结结巴巴地道:“你……怎么知道的?”崔玉环一声冷笑,并不冋答。
金昂霄又道:“你……你和勾魂帮主,究竟是什么关系?”
崔玉环“哈哈”一声长笑,仍是不冋答。而笑声未毕,她已经向外,疾掠了开去,金昂霄连忙道:“慢走!”但是崔玉环恍若未闻,金昂霄连忙追了上去,但结果仍和上次一样,不用多久,崔玉环便越走越远,终于失去了踪迹!
金昂霄直到望不到崔玉环的背影了,心知再难追得上她,这才木然站定。呆了片刻,颓然在一块大石之上,坐了下来,将脸埋在双掌之间。
他心中,思潮翻腾,不知是什么滋味,更不知去想哪一件事才好!
那是因为他要想的事,实在太多了!
他呆呆地坐着,不知坐了多久,再抬起头来。
而当他抬起头来之际,晚霞片片,映得山峰血也似红,已经是傍晚时分广金昂霄知道,自己伏牛山之行,已经算是白走了。因为那异人遗下的小旗,本来已只剩下蟒尾上的那一面。连那一面也被她取走了,他怎能再见那异人之面?而且,即使他再见到那异人,也没有用了。
因为那异人已经答应崔玉环,绝不去伤害勾魂帮主的。
金昂霄抬起头来,望着片片红霞,忍不住低声道:“苍天!苍天!她为什么要那样做,你能够回答我么?”
他当然得不到回荇。
他神气嗒然地站了起来,他已变得没有地方可去了。
他的家,早已毁在勾魂帮的手中了。也就是因为他家毁了,他才在江湖上颠沛流离的,他结识了祁云,和祁云成为患难知已,一齐逃避着勾魂帮众的追踪。徂如今,祁云已身在勾魂帮中了。
他后来又遇到崔玉玲,如果不是崔玉环的话,他和玉玲,可能会成为好朋友的,然而,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太以微妙而不可捉摸了。
他和玉玲,终于渐渐疏远,但是,崔玉环的一切,却又是那样神秘莫测!金昂霄想起了往事,也想起了以后的事。
武林之中,似乎已没有人可以和勾魂帮相抗拒了。天幻神丐在临死之际,将这个责任,放在自己的肩上,但是自己,又如何能负得起这个责任来呢?
眼前旁的不说,一离开伏牛山,勾魂帮众,便可能追踪而至,如果去见九鬼恶婆,则那只木盒,仍在崔玉环的手中,也难以交待,天涯茫茫,竟连去路都没有,还提什么与世除害?金昂霄想到这里,心中不禁灰心到厂极点!他望着渐渐黑了下去的天色,长於地叹了一口气,背负着双手,徘徊不已。
天色很快就黑了下来。
等到残月如钩,繁星点点之际,金昂霄仍然在徘徊不已!他心中在想着自己的去路。他经过了半夜的考虑,已经决定,先到万梅千竹谷之上的那个山峰顶上去,那峰顶上的大石手,是蕴藏着巨灵神掌的奥秘的。
如果他有所领悟的话,那么,他便学会了卄八式巨灵神掌了。
金昂霄心知自己离开伏牛山,便可能遇上勾魂帮众的,伹是,如果勾魂帮有心来找他生事的话,即使他在伏牛山,难道便能躲得过去了吗?所以,他毅然决定离开伏牛山。
就着星月微光,金吊霄连夜向山外掠去。
到了第二天天色微明时分,他远远地已自了以看到那几家猎户的房屋。金昂霄知道出山在即,心屮更是焦急,他并不停步,在那几间屋子面前,掠了过去。可是,他才一掠过,便突然停步!因为,他鼻端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金昂霄心中一凛,回头看去,已辨出那股血腥味,是自那几间茅屋之中,所传出来的,他心中暗忖,那一定是猎户在开剥猎到的野兽之故了。他一面想,一面却禁不住回头走去。
等到他到了一间茅屋前面时,便发现事情绝非自己想像那么简单!他见到在门缝之下,有大量鲜血,汨汨地向外流出!
金昂霄心中又是一凛。他一伸手,向门上推去,“呀”的一声,门应手而开,金昂霄只向内看了一眼,便自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他实是不忍再看下去!
屋内,横七竖八,躺着七八具尸体,有一个是老婆婆,一对壮年夫妻,另外五六个,却是小孩,最小的一个,看来还未呰满周岁。但是所有的尸体,却全是断臂折腿,死得极惨!
金昂霄呆了片刻,忙又推开了其他几间茅屋的门,屋内的景像,一样是惨不忍睹,总共约有四五十人,竟无一幸免!
金昂霄呆在屋前,他知道,世上除了勾魂帮之外,绝没有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来的。然而,这些猎户,与世无争,勾魂帮又和他们,有什么过不去呢?而且,直到如今为止,武林中人,一提起“勾魂帮”之名,虽然谈虎色变,但勾魂帮还只是对付武林中人,连寻常的富商大贾,也未闻招惹,如何又会对付起这些贫苦的猎户来?但是,看了这种惨象,又叫人相信,除了勾魂帮之外,绝不会再有第二等人做出这样的事来!
金昂霄在死人堆中呆了半晌,心想勾魂帮众来到了伏牛山,只怕是探听到了自己的行踪,尾随而至的。而这干猎户之所以遭殃,多半也是勾魂帮众,向他们逼问自己的下落,在不得要领之余,所下的毒手!
金昂霄一想及此,心中不禁生出了一股寒意。
这时的金昂霄,虽然和当年背上负着重创,在大雨淋漓之中,狼狈时逃的金昂霄大不相同了,然而,要他说有把握可以面对面地和勾魂帮一争胜负,他却也不敢说的。是以,他一想及大批勾魂帮众,可能就在近前时,心中不禁暗道:“此际不走,更待何事?”
他连忙一个转身,准备向外奔去。但也就在他一个转身间,他突然听得死人堆中,竞有一下呻吟之声,传了出来。
金昂霄心中猛地一动,暗忖原来有人未死,自己当然不能见死不救!
他向呻吟声发出之处看去,只见血泊之中,有一个壮汉,正在蠕蠕而动,金昂霄连忙走向前去看视,只见那壮汉的两条腿,尽皆断去,分明是活不长了,但如今却还未曾断气。
金昂霄扬起掌来,心想一掌将之击毙。因为那壮汉反正是活不久了,这样拖着,反倒多受痛苦。然而,金昂宵才一扬起手来,那壮汉的眼睛,竟微微地睁了开来,向金昂霄望了过来。
金昂霄这一掌,便再也击不下去!
他发掌的目的,虽是为了结那壮汉的痛苦,然而,他这一掌如果击了下去,那么,壮汉在临死之前的那一瞬间,一定是以为自己死在金昂霄之手了。
金昂呆了一呆,俯下身去。
只见那壮汉的身子,微微颤动,气息也粗了起来。
金昂霄自然知道,那是人死之前所必然有的回光反照现象,他叹了一口气,道:“你死罢,你家中所有人全都死了,你安心与他们到地下相会罢!”
那壮汉的眼光,一直停在金昂霄的身上,忽然之间,他张开口来。而他才一张口,鲜血便口中,涌了出来,那是因为他伤势沉重之极,早已将舌头咬碎之故。只听得他连连喘息,发出了极其嘶哑难听的声音,道:“一……一个……女鬼……女鬼……女鬼……女……”
他只讲了三声“女鬼。”
第四声,只讲了一个“女”字,便见他身子一挺,双睛凸出,面上现出了骇然已极的神色,业已气绝。
金昂霄不禁又呆了半晌。
“一个女鬼”,那是什么意思呢?
看那壮汉的情形,像是杀死这里所有的人,乃是"一个女鬼''但那又岂是可以相信之事?因为金昂霄早已料定,除了勾魂帮之外,绝不会有第二种人,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来的。
固然,所有死者的背后,并没符交叉地被划着十字,但是金昂霄仍然可以肯定这是勾魂帮的恶行!
他缓缓地站起身来,并没有将什么“女鬼”放在心上。他刚一站直了身,便听得身后,传来了一个十分尖锐刺耳的声音,道:“是金公子么,请随我们一行!”
金昂霄一听得那声音,整个人便不禁跳了一跳。
他不必转过身来,便已知身后是何等样人了!
因为勾魂帮众在行事之际,不但要戴上狰狞之极的青铜面罩,而且也要服食变音丸,将原来的声音变去。而在服食了变音丸之后,则每一个人,不论是男女老幼,声音都变得一样,尖锐而刺耳,听来令人心中,有说不出来的不舒服之感!
所以,金昂霄一听得身后传来了那种声咅,便知道有勾魂帮众,在自己的身后了!
他呆了一呆,连忙转过身来。
只见不出所料,果然,面前一字排开,共有四个勾魂帮众,站在他的面前。
金昂霄“哼”的一声冷笑,道:“你们消息好灵通啊!”他一面说,一面身形陡地一矮,贴地滑出了两步,一掌已待疾拍而出!但是那四个勾魂帮众,却一齐向后退去!
其中一个尖声道:“且慢!”
金昂霄冷冷地道:“迟早要动手,慢什么?”
他此际,虽然自度尚未有与勾魂帮决斗的能力,然而既然遇上了,他却也不会害怕,毅然准备迎敌。
那勾魂帮众又道:“本帮帮主,欲与尊驾商议一事!”
金昂霄一听,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眼前这几个人,是勾魂帮众,那么,他们门屮所说的“本帮帮主”,自然便是勾魂帮主了。然则,勾魂帮主找自己有什么事可商谈的呢?
就算她有事要找自己商议,又何以那么有礼,派出四个人来相请?
他只略想了一想,便猜中其中定有阴谋!是以,他立即一声长笑,道:“笑话,我与勾魂帮,有不共戴天之仇,你们帮主,找我有什么事?”
那人道:“帮主只令我们请金公子前去,至于是为了什么,我们不知。”金昂霄怪吼一声,陡地身形一长,双臂盘舞,双掌翻飞,在电光石火之间,已将“百子千孙”、“中规中矩”两招,一齐使出。
那两招一使出,只听得轰轰发发的掌风,如惊涛裂岸也似,向前疾涌而出!
在他面前的四个勾魂帮帮众,惊呼一声,一齐向外,跃了开去。金昂霄刚才,在一发掌之际,便已认定了发话的那人,是以四人虽然散了开来,金昂霄却认定了那人,追了上去。
他身形矢展,但是那两掌的招式,尚未使熟。
及至他连人带掌,一齐扑了上去之际,只听得那人尖声叫道:“两国相争,不斩来使!”
金昂霄此际,身子跃在半空,双掌下压,掌影如山,已将那人完全罩住。那人根本避无可避!而金昂霄乍一听得那人讲出了这样的一句不伦不类的话来,心屮不禁为之一奇。
就在那一奇之际,金昂霄突然想及,这四人可能是真的奉命来请自己的!所以,他真气一收,硬生生地将掌力收回了六成来。然而,掌势不变,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叭叭叭”三声过处,那人身前身后,一连中了三掌,金昂霄已抽身疾退而出!
那人中了三掌,身子连连摇晃不已。
但是因为金昂霄早已将掌力收去了六成,是以那人,并不跌倒,喘了儿口气,道:“咱们奉命来请阁下,并未出手,何以阁下,如此不讲情理?”
金昂霄一声冷笑,道:“勾魂帮居然也知道情理两字,那当真是太阳西升,飞鸟入水,游鱼飞天了!”
那人道:?拔蘼廴绾危虢鸸痈颐且恍小!?br />
金昂霄“哈哈”大笑,道:“你们回去和勾魂帮主说,金某人早已将她看透看彻了,什么样的阴谋诡计,都别在金某人面前玩弄,金某人自度非她之敌,等到学齐本领时,自然会来找她的!”
那人一声不响,等金昂霄并完,才道:“金公子此言差矣,以勾魂帮的实力而论,连千佛寺都难免被毁,难道还敌不过你一个人么?何必用阴谋诡计?本帮帮主,确是有事要与阁下相谈!”
金昂霄想了一想,觉得那人所说的话,也人是有理。勾魂帮主既然在此,那么,大批勾魂帮中的精锐,自然也在这里。在那样的情形下,要对付白己一人,实是易如反掌之事。
而如今这四个人,看来皆无动手之意,莫非他们所言是真?
他呆了片刻,冷冷地道:“我不去呢?”
那人又干笑两声,陆地纵声一啸。
那人的啸声未毕,只听得四面八方,响起了一阵“窸窣”、“窸窣”之声,在墙角、草堆、树梢、石块之旁,约有一二十名勾魂帮众,一起现身!看来,那么多勾魂帮众,是早已埋伏在那里的,只不过金昂霄未曾觉察而已!
金昂霄吃了一惊,道:“原来如此!”
那人除了干笑和艮啸之外,并没有什么。
仴是那么多勾魂帮众,应他的长哺之声,突然现身,那么那人的意思,实是不言自明,那就是说,金昂霄若是不去的话,那么多人,便要一齐出手,逼他前去!
金昂霄四面一看,心想以自己此际的武功而论,未必能被他们所逼。但是这些勾魂帮众,头上个个戴着青铜头罩,他们原来的身份如何,不得而知,其中可能有极高的高手在内!
而且,对方的人数,又如此之多,自己硬要动手,未必可占便宜。
在那样的情形下,自己不如答应前去,看看勾魂帮主,究竞是在弄些什么玄虚的好!
他主意既定,一声长笑,道:“请带路!”
那人一听,连忙又发出了一声短啸。
晡声未毕,那几个勾魂帮众,一齐向后退去,转眼之间,便一齐不见,眼前仍然只有那四名勾魂帮众。四人环成了一个合围之势,将金昂霄围在当中。金昂霄冷笑不已,跟着他们,一齐向前驰出。
金昂霄本来,便已将要出伏牛山了。而那四人,却也是向伏牛山外掠出的。转眼间,便来到一个峡谷之中。只要穿出了那个峡谷,便到了伏牛山外了。
那四人,驰到了峡谷正中,便停了下来。
金昂霄也立即站定了身子,只见那峡谷阔不过两丈,两面峭壁耸天,惊心动魄。金昂霄一见四人停了下来,便朗声道:“勾魂帮主呢?”
那四人道:“本帮帮主在峭壁之上相候,金公子请迳自与之相会。”
四人一面说,一面伸指向上指去。
金昂霄循他们所指,抬头向上看去。
只见在左首的那幅峭壁之上,约莫离地三二十丈处,有一株盘虬曲折的古松,打横生出,极望去,依稀可见松树之上,有一人栖身。
金昂霄问道:“这就是了么?”
那四人道:“不错。”
金昂霄厉声道:“他为何不下来?”
那四人中的一个道:“帮主说,她与阁下之会,十分秘密,绝不容外人窃听,是以在匕面相会,乃是防隔墙有耳之意。”金昂霄心中又是奇怪之极。因为他和勾魂帮主,乃是水火不容的敌人,又有什么秘密事情,可以商议的?然而,既已到了这里,自然也没有不再与之相会的道理。
他立即道:“好,那也难不到我!”
金昂霄一个“我”字才出口,身子已笔也似直,向上拔起。那一拔,足有两丈高下。金昂霄自从遇到了天幻神丐之后,只知道自己在巨灵神掌的造诣上,已到了空前未有的进境。
他却不知道,巨灵神掌功夫,不仅是掌法,也有着极其深奥的内功秘诀在内。是以掌法一有进境,在不知不觉中,内功,轻功,倶都一齐进步。
是以此际,他身形一拔,竟拔起了两丈高下,连他自己,也颇感意外。
他连忙一伸手,抓住了石角,手足并用,向峭壁之上,疾攀了上去。不消一盏茶时,他已经可以望得清,盘腿在树干上而坐的,正是勾魂帮主。
金昂霄真气连提,转眼之间,便已到了松树根部的一块大石之上。
他才一到,便见勾魂帮主的身形,向前疾掠而至!
金昂霄连忙向后退了一步,扬掌当胸,右掌欲发。但是勾魂帮主却尖声笑道:“我请你来,绝非为了动手,若是要动手时,刚才你在峭壁攀缘之际,我只消以大石下压,你便无幸免了!”
金昂朝一听,不禁呆了半晌。
那是因为勾魂帮主所说,确是事实之故。
勾魂帮主一声尖笑,道:“这是我第几次可以取你性命而不取了?”金昂霄面对着这个不共戴天的大敌人,却听得敌人如此调侃自己,最难堪的,还是敌人如此说法,并非胡言,因为勾魂帮主,的确是有好几次可以取他性命的机会,但是她却并不下手!
金昂霄一声冷笑,道:“谁叫你不下手的?”
勾魂帮主忽然叹了一口气,道:“这个……也难说得很。照理说,你死冇余辜,但是我却好几次不下手,你难道不知恩图报么?”
金昂霄一听,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他响亮的笑声,在两面峭壁之中,激起阵阵的回声。
勾魂帮主尖声道:“住口!”
金昂霄陡地止住“笑声,道:”你别做大头舂梦了,你叫我来,就是为了此事么?“勾魂帮主道:”不错,我要你介入勾魂帮!"
金昂霄叱道:“放屁。”
勾魂帮主冷笑一声,道:“你若是不肯介人本帮,我也不来勉强你,但是你如果和本帮作对,那一定得不到好结果的!”
金昂霄身形甸后退去,道:“我早已知道了!”
勾魂帮主道:“想不到你这人如此不识时务!”
金昂霄又发出了一阵惨笑声来,道:“我一家满门,尽皆死在你们的手中,只要我有一门气在,定然与你们誓不两立!”
勾魂帮主目光如电,注定在金昂霄的身上。
金昂霄的眼中,充满了怒火,像是要将勾魂帮主烧成炉灰一样,也是丝毫不退缩。
两人互望了好久,勾魂帮主才道:“好,你去吧,我再放过你一次,这是最后一次了,下次若是你再犯落在我的手中,定然不饶,去吧。”
金昂霄又向后退出了一步,已到了背靠峭壁的地步。
在那一瞬间,他心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他为了那个念头,不禁心头怦枰乱跳起来。
他勉力沉住丫气,道:“我去不妨,但是有两件事要相询勾魂帮主冷冷地道:”什么事?"
金昂沔道:“有一个十分美丽的女子,叫作崔玉环的,她是你的什么人?”勾魂帮主一听,身子猛地一震,看她的情形,像是想不到金昂霄会问出这样的一个问题来一样。但是她却随即答道:“不知道此人。”
金昂霄这时,真气运转,真力聚于右掌,眼光向下略移,望定了那株打横生出的松树的树干。刚才,他退到了背靠峭壁之际,已经想及,勾魂帮主的身?,仍在松树之上。
因之,如果自己能集一掌之力,将那株松树击断的话,勾魂帮主便非连人带树,一齐跌:下去不卩丨!那株松树只不过碗口粗的,要将之一掌击断,也不是什么困难之事。
问题就是他有了这样的念头,不能给勾魂帮主知道,否则便难以成事了!他将掌力凝于掌心,却不发作,又问道:“何以你明知我与你水火不容,却又不来杀我,要屡次容我离去?”
勾魂帮主一声尖笑,道:“我要杀你,易如!”
她才讲到此处,金昂霄一声陡喝,一掌便已向松干疾击而出!
那一掌,金昂霄足运了九成以上的功力,他手掌才一翻起,便听得“轰”的-声响,一股强劲甸树干之上,撞了出去,碗口粗细的松干,应声而折,而勾魂帮主和那株松树,也立即向下落去!
金昂霄的心中,不禁大喜,心想若是就此除了大害的话,那岂不是得来全+费功夫么?他踏前一步,然而,尚未待他向下看时,却已经听得勾魂帮主的纵笑之声,自下而上,传了上来。
那笑声正在迅速地远去,分明是勾魂帮主正在下落。
金昂霄实是难以想像在那么高跌去,有什么可笑,他连忙向下望去,-望之下,他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只见勾魂帮主的确是在向下落去,怛是却并不是像金昂霄所想像的那样,扎手扎脚跌了下古,跌个骨折筋裂而亡。只见勾魂帮主一手抓住了树十,由于那株松树的枝叶,十分茂密,是以下落之势,一点也不急,飘飘荡荡,向下面落了下去。
谁都可以看得出,不要说勾魂帮主乃是武功极高之人,就算是一个低手,这样跌下去,也是不会有什么损伤!金昂霄呆了半晌,只听得勾魂帮主笑声已止,她人也到了地上。
只见她扬起首来,尖声道:“金昂霄,我刚才的话,你可得记住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了!”
勾魂帮主在讲话之际,那将金昂霄引来此处的四个勾魂帮众,也已飞掠而至。勾魂帮主一声呼啸,道:“咱们走!”带着那四人,向峡谷之外掠去,转眼不见!
金昂霄呆呆地在断树之旁,又站了许久。
有许多事情,他都难以弄得明白。
而在这许多事情中,最难弄明白的,便足勾魂帮主为什么说不认识崔玉环呢?勾魂帮主在否认和崔玉环相识之际的神态,说明她是在说谎。
然则,勾魂帮主和崔玉环之间,究竟又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呢?
其次,令得金昂霄不明白的是,自己才一发掌断树,勾魂帮主便立即抓住了树干,向下缓缓落去,若是急智,脑筋也未必动得如此之快,那分明是她早已看穿了自己的心事。但是,勾魂帮主却又不揭破,而且又一次放过了自己,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金昂霄呆想了半晌,才又沿着峭壁,向下攀缘了下去,到了地上,他再奔出峡谷时,勾魂帮主和那些勾魂帮众,又不知向何处去了。
金昂霄心中暗忖,那些惨死的猎户,乃是勾魂帮下的手,那是绝无问题之事了。然则,那壮汉所说,“一个女鬼”四字,又是什么意思呢?难道伏牛山中的猎户,也知道勾魂帮主乃是女子么?
想来这又是绝无可能之事,因为武林中人,也不过是在最近,方始知道勾魂帮主乃是飞龙书生和九鬼恶婆的女儿,在这以前,勾魂帮主是男是女,也根本没有人知道,金昂霄只是略想了一想,又将这件事放开,心想自己暂时,是没有危险的了,以后,只要避免和勾魂帮见面,只怕也不会有什么祸事。但是,天涯茫茫,自己何处安身呢?
金昂霄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前往千竹万梅谷的峰顶之上,先去将那九式巨灵神掌学齐了再说。
他低着头,向前缓缓地走着,一个时辰,才走出了十来里。
他回头看去,只见伏牛山雄伟的山影,已渐渐地远了。金昂霄想起自己上伏牛山来时,本就没有存着多么大的希望。难得的是,居然被自己发现,并且取到了那面小红旗。
如果不是崔玉环突然出现,只怕事情和如今大不相同了,自己可能不是一人出伏牛山,而是和那异人,一起出山,而极有可能,就在伏牛山中,便和勾魂帮展开一场生死决斗!
但是如今,一切都谈不上了。
金昂钙心中越想越是气闷,他又想到,据几位武林高手说,九鬼恶婆,固然是天下第一恶人,但是飞龙书生的为人,却介乎正邪之间,如今,他女儿在江湖上这样惹是生非,难道他竟不闻不问吗?
然而,他和九鬼恶婆两人,又为什么要隐居在闲云峰的山腹之中不出呢?金昂霄又决定,自己到千竹万梅谷之后,便再到闲云峰的山腹中去。一贝丨],向九鬼恶婆说明,自己在野人岭地狱洞中所取到的那只木盒,已被崔玉环抢去,未能夺回。
二则,金昂霄也准备向飞龙书生说说勾魂帮主的行径,看他有什么反应!金昂霄不欲在路上多生麻烦,一路上都改穿粗布衣服,白麻草鞋,看来像是一个奔走四方的穷苦小贩一样,谁也看不出他是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
一路上,金昂霄留心听过往武林人物的交谈,几乎人人口中,不离“勾魂帮”三字。有的提起“勾魂帮”,便讲到千佛寺被焚一事,义愤填膺,拍桌大骂,有的则声言要介入勾魂帮。当然,大叫大嚷要介人勾魂帮的,全是一些小毛贼,是根本不会有资格加人勾魂帮的。
金昂霄在一路之七,忍住了气,绝不生事,路上近一个月,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那一天,他已到了那个山洞的门口。
金昂霄在洞前呆呆地站着,想起以前和祁云两人,进入洞中的情形,心中不禁好生感慨,他才待迈步进去之际,忽然听得身后有人,怯生生地叫道:“金大哥,金大哥,是你吗?”
金昂霄猛地转过头去,他也不禁呆了一呆。
只见在身后的草丛之中,站着一个十六七岁,其貌甚丑的少女。虽然那少女的肩头上,搭着一条可怖之极的金线蜈蚣,但是金昂霄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那人正是祁云!
金昂霄刚才,还在想着第一次和祁云进入千竹万梅谷的情形,想起祁云在半山的崖上,是怎样地为了维护自己,而奋不顾身地向下跃去,心中大是感慨。
此际,他陡地见到祁云,心中不禁一呆。
他立即想起,祁云已是勾魂帮中的人,和自己已成了敌人,所以,他面色立即一沉,向后退出了一步,道:“你还叫我作什么?”
祁云的眼中,泪花乱转,道:“金大哥,我为什么不能叫你?”
金昂霄唯恐还有大批勾魂帮众在侧,又与勾魂帮主相遇,是以不欲久留,只是“哼”的一声,并不回答,身形打横掠出。然而,他却听得祁云又撕心裂肺地叫道:“金大哥,你回来!”
祁云的那一声叫唤,声音极其哀切。
金昂霄想及自己在家破人亡之后,若不是投奔祁亚峰的家中,为祁家也带来巨祸的话,祁云可能还在家中,安安稳稳地做着小姐!
他一想及此,虽然仍觉得祁云不可宽恕,但心中却大是不忍,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只见祁云,三步并着两步,向前赶了过来,赶到了金昂霄的身前,泪痕满面,喘着气,道:“金大哥,我们两人……一起走难,共同出生人死……的―切事,你……难道忘了吗?”
金昂霄听得祁云反倒这样来责问自己,心中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一声冷笑,道:“我未曾忘,只怕你倒是早已忘了!”
祁云摇头道:“不,我没有忘,我哪一天都想上几遍!”
金昂霄听出祁云在讲那句话的时候,态度极其诚挚,绝无丝毫做作。他心中不禁为之大奇,又道:“你已成了勾魂帮的一员,还想往事做甚?”
祁云一听,陡地-呆,忽然又展颜一笑,道:“金大哥,我明白你不准我叫你的原因了。”
金昂霄见祁云的态度,十分古怪,心下便暗自提防。
祁云却又叹了一丨“气,道:”金大哥,原来你以为我竟会投入勾魂帮吗?“金昂霄道:”你和勾魂帮共出人,连破千佛寺,都有你的份,难道还说不是么?"
祁云重又眼泪汪汪,道:“金大哥,我和你共过这样的患难,难道你还不知我的为人么?”
本来,祁云竟会加人勾魂帮一事,在金昂霄来说,也是不可想像的事。因为祁云的性格,完全像她的母亲,玉凤周琼一样,性如烈火,嫉恶如仇。是以,金昂霄反问道:“难道不是么?”
祁云低头想了一会儿,道:“金大哥,这事说来话长,我空口说白话,你也未必信我,我先讲几件事情你听听可好?”
金昂霄四面一看,只见附近并没有他人,而且,看来祁云也不像是在用计,他便道:“好,你有什么话要说的?”
祁云道:“我已拜了金蜈公公和银蜈婆婆为师。”
金昂霄怒道:“你要说的,就是这件事么?”
祁云道:“他们两人,并不是坏人,和勾魂帮主在一起,也是念在旧情。我们在卜氏宗祠的石棺之上,所看到那枚暗器留下的团凤图形,乃是九鬼恶婆‘飞凤镖’上所有的。他们两人,昔年曾受飞龙书生救命之恩,是以才和勾魂帮主相会的。”
金昂霄冷笑道:“那又怎样?”
祁云道:“他们两人,坚不肯正式成为勾魂帮众,也不要我加入勾魂帮,便可证明他们,不是坏人。”
金昂霄冷笑道:“可是他们,实际上却是勾魂帮的帮凶!”
金昂霄在讲那句话的时候,语气特别沉重。
他虽然是说“他们是帮凶”,但显然也在指责祁云。
祁云呆了一呆,并不反驳,道:“那是他们为了报答昔年飞龙书生对他化的恩情,是是非非,我也难以置喙,我只说我自己,在这狴日子中,却是活利乘便,知道这勾魂帮的许多秘密!”
金昂霄忙道:“什么秘密?”
祁云并不回答,只是道:“这些秘密,对于反对勾魂帮,大有用处,我冷是用心探听到的!”
金昂霄听到此际,呆了一呆,道:“那么,你是故意投人勾魂帮的了?”祁云苦笑了一下,道:"我并不想你原谅我,你也大可不必将我当作好人。’金昂霄听出祁云在讲那两句话之际,虽然力求平淡,但是,她的心头实际上却哀痛激动之极!
祁云话一讲完,便转过了头去。
然则她虽然转过了头,金昂霄仍可见她泪花乱转。
金昂霄向前走了几步,道:“你……你一直有这样的存心,是我错怪了你?’祁云冷冷地道:”谁也没有错怪谁……"
她一面说,一面便缓缓向千竹万梅谷中走去。
金昂霄在那一瞬间,心中仍然犹豫了一下,在考虑着自己是不是应该沿她进谷去。
他考虑的结果是跟迸去,因为看祁云的神情,并不像是对他有什么阴谋他们两人,一前一后,不一会儿,便来到了那两扇石门之前。
一到了这两扇石门,两人的心中,都涌起了往事来。
金昂霄道:“云妹妹,你可还记得,当我们第一次进入这山谷之际,在石门之前,依依不舍,谁也舍不得分手的情形么?好比是昨自之事一样!”祁云一听,突然怪声大笑起来!
她的笑声,在这山洞之中听来,实是惊人之极!
金昂霄自然一听便听出祁云的笑声之中,含有嘲弄之意,他心中暗忖你自己身在勾魂帮中,又怎能怪人家错怪你呢?即使是现在,要人家全部你,也不是容易的事!
金昂霄心中暗忖着,但是却没有出声。
祁云推开了右首的石门,走了进去。
金昂霄跟在她的后面,不一会儿,两人便已经进了千竹万梅谷中。
金昂霄这是第二次进入千竹万梅谷了。
在上次进人千竹万梅谷,和这一次之间,相隔约莫不到一年的时间。
在这不到一年的时间内,金昂霄个人,以及整个武林,都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但是千竹万梅谷中的竹丛梅林,却还和以前一样,宁谧美丽,发人幽思。
金昂霄跟着祁云,一直来到茅屋之中。
看来,山谷中只有祁云一个人在。到了茅屋之中,祁云坐了下来。金昂霄急不可待地问道:“云妹妹,你说勾魂帮有什么重要的秘密为你侦知广?”祁云黯然道:“原来你跟我进谷,只是为了询问这个问题而来?”
金昂霄呆了一呆,觉得难以回答。
好一会儿,他才道:“云妹妹,勾魂帮是我们两人,不共戴天的大仇人,若足你侦知了他们的秘密,我们报仇,也要容易许多了!”
祁云以手指叩着桌面,道:“首先,我讲的话,你是不是完全相信,一点怀疑也没有?”
金昂霄心中一怔,暗忖这是什么意思?
金昂霄心中疑惑,不知道该要怎样回答才好。
祁云则冷笑一声,道:“如果你对我所说的话,根本不信的话,那么也不必听,你迳自离去好了。”
金昂霄道:“云妹妹,你究竞想说-些什么?”
祁云道:“我的问题,你还没有答复我哩!”
金昂霄想了一想,道:“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祁云这才胸脯起伏,道:“好,那我就说了!”她才讲了一句话,她要说的是什么,还未曾说出来,但是她面上的神色,却已为之一变。
金昂霄一见这等情形,心中已知祁云将要说的,一定是关系十分重大的大事。
他身子向前微俯,聚精会神。
祁云向屋外看了一看,像是怕她讲的话,被人偷听了去一样,这才道:“你可知道勾魂帮主是何等样人么?我已经知道了。”
金昂霄一听,不禁啼笑皆非!
他本来只当祁云要说的,一定是极度的秘密,却不料她讲的,乃是武林中人所皆知的事!
勾魂帮主是何等样人,在半年之前,是没有人可以答出来。
但是如今,即使是三尺童子,他已经知道,勾魂帮主乃是飞龙书生和九鬼恶婆的女儿!
祁云再以这一句话来问自己,那岂不是太迟一些了么?金昂霄实是难以掩饰自己心中的失望,道:“这个么,我自然是知道的!”
祁云的面上,却充满了不信的神色。
她望着金昂霄,道:“你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根本不可能知道的!”金昂霄道:“非但我知道,就是普天下武林之中,谁又不知?”
祁云又是一呆,道:“我不信,你说说看。”
金昂霄道:“勾魂帮主是久已退隐的武林异人,飞龙书生和九鬼恶婆的女儿,千佛寺一役之后,这件事便已经是天下知闻的了!”
金昂霄以为祁云听了之后,必将无话可说了。
怎知祁云一听,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金昂霄给她笑得莫名其妙,道:“你笑什么?”
祁云道:“你所知的,就是这些么?”
金昂霄愕然道:“就是这些了!”
祁云道:“那么,勾魂帮主究竞是怎样的一个人,你怎么可以说知道了呢?”金昂霄听了之后,也不禁为之一呆,心想祁云所问,果然不假,自己只知这一点,又算得什么呢?
祁云道:“你可知道她多大年纪,什么容貌?”
金昂霄曾经冇好几次机会,可以看到勾魂帮主的容貌的,伲是却都没有把握时机,以致错过了机会,这时,对于祁云的问题,他自然膛目不知所对。
祁云又问道:“她叫什么名字,住在何处?”
金昂霄自然更是答不上来!
他忙道:“云妹妹,你全都知道了吗?”
祁云道:“是!”
她才讲了一个“是”字,软绵绵的、像一条锦带似的搭在她肩头的那条银线蜈蚣,突然昂了起来,神态猛恶之极,祁云倏地住口,失声道:“冇人!”金昂霄吃了一惊,两人不约而同,一齐向门外看去,但是山谷之中,静悄悄的,却是人也没有,祁云身形如飞,掠了出去,绕着茅屋,转了一转,又回到了屋中,道:“奇怪!”
金昂霄道:“奇怪什么?”
祁云拍了拍肩上那条重又垂下去的银线蜈蚣,道:“这条银线蜈蚣,最是灵敏,若是十丈之内有人的话,它便会自动昂起头来迎敌的!”
金昂霄道:“它只不过昂了昂头,便又垂了下去,可知没有人来!”
祁云侧头想了一想,道:“或则来的是熟人……”
她讲了一句,又摇头道:“我也太疑神疑鬼了,刚才讲到什么地方了?”金昂霄道:“刚才,你正要说勾魂帮主的详细的一切。”
祁云道:“是,勾魂帮主,是一个容貌十分美丽的女子,年纪还十分轻,我只见过她一面,便永远也不能忘记她了,而且,我已知道了她的名字,叫!”
这时候,金昂霄的心神,当真紧张之极!
勾魂帮主乃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但直到如今为止,他对自己的仇人是什么样子的,还弄不清楚,难得祁云知道,他自然全神贯注地去倾听了!然而,在祁云刚讲到“叫”字之际,忽然之间,室内荡起了一阵轻风!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全是在武学修为上,颇有了根底的人,那股轻风一生,他们两人,立即便知道,有人进了屋内,而且,他们还可以知道,进屋之人,武功造诣极高!
祁云的心中,首先大吃了一惊,连忙住丨。
金昂霄也是一凛,两人一起转头看去。
怎知不看犹可,一看之下,两人都觉得自顶至踵,牛出了一股寒意。只见就在窗子之下,站着一个人,那人不是别人而正是头戴青铜面具的勾魂帮主!
祁云在那一瞬间,变得面无人色,金昂霄连忙身形一晃,挡在她的面前,左掌当胸,右掌下沉,准备应敌。但是,勾魂帮主站在窗下,却像是并没有动手的意思,只听得她冷笑了两声,道:“祁姑娘,你说我是个容貌十分美丽女子,那多谢你夸奖了!”
她的话,听来虽然像是没有什么恶意,然而那种冷冰冰的语音,却是人耳心惊。
祁云面如败灰,身子微微发颤,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勾魂帮主又冷笑一声,道:“至于我叫什么名字,你怎么不说了,说啊!”祁云张大了口,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本来就知道,如果自己说了有关勾魂帮主的秘密,若是给勾魂帮主知道了,那是非遭她的毒手不可!
祁云更未想到,自己话还未曾说出,勾魂帮主便已然突然出现!
勾魂帮主当然不是刚到,而是在银线蜈蚣昂首之际,便已经到了。
银线蜈蚣觉出有人来到,昂起首来,但因为来的是勾魂帮主,所以又立即伏了下来,祁云一时大意,竟忽略了过去!
这时,虽然有金昂霄拦在她的面前,但是她却并不知道金昂霄的武功,已大有进境,只当这一次,两人一定是难逃劫数的了,心中的膜惊,无以复力,自然是-一言难发了!
勾魂帮主冷笑道:“你怎么不说了啊?”
祁云喉咙发涩,仍是一言难发。
金昂霄大声道:“你叫什么名字,虽然你鬼鬼祟祟,但迟早总会有人知道的,你的容貌如何,虽然你以青铜面罩罩着,但当你死了之后,难道人家也还不能看个够么?”
勾魂帮主“桀桀”怪笑,道:“或者有这一天,但是你却看不到了!”
金昂霄心中一凛,已听得勾魂帮主续道:“在伏牛山中,我已经警告过你,你不能再给我遇上,我的意思,乃是令你不可再与勾魂帮作对,那么,你还可以保得残生!”
金昂霄一声冷笑,道:“若是这样,活着又有什么用处?”
勾魂帮主道:“自然有用,你活着便是活着,可以和你心爱的人在一起,不问世事,隐居桃源,岂不是比神仙还要更快乐几分么?”
金昂霄一时之间,倒也难以反驳。
勾魂帮主续道:“我好儿次放过你逃生,其原因我现在也不和你多说,但是在你死前,我一定会让你明白,你既然不肯放弃与我为敌,而且还想妄自打探我的来历,那我今日,便难以放过你了!”
勾魂帮主讲到后来,语音之中,已充满了杀机!
金昂霄听出这一次,勾魂帮主的确要向自己下毒手了,他心念电转,暗忖以自己的武功而论,与勾魂帮主对敌,本无把握,怛反正难免动手,如果先下手的话,或可占到一些便宜?
他一面想,一面体内真气,已急速动转。
勾魂帮主话一讲完,他一声陡喝,手腕翻处,一招“百子千孙”,已然发出!
刹时之间,只听得掌风轰然,掌影蔽天,一齐向勾魂帮主,压了下来。怛是,也就在金昂霄以为自己这一掌,一定可以将勾魂帮主的身形罩住之际,却不料勾魂帮主,也早已有了防备,金昂霄一掌甫发,她身子突然甸后掠出,退出了七八步。
勾魂帮主身形后退,和金昂霄一招“百子千孙”之发,几乎是同时间所发生的事,是以金昂霄掌影如山,一齐向前压出之际,勾魂帮主已向后逸出!金昂霄一招发空,心知自己不能再占先机,心中不禁一馊。
也就在此际,只听得勾魂帮主一声尖啸,身形突然向上拔起!
她在身形向上拔起的同时,反手一掌,向上拍出,那茅屋只不过丈许高下,勾魂帮主一跃之间,已将到了顶上,一掌拍出,“轰”的一声过处,屋顶之上,立时现出了一个大洞。
而勾魂帮主的身子,也在那洞中穿出!
金昂霄一见这等情形,心中不禁猛地一怔!
他实是难以明白,为何勾魂帮主只和自己对了一掌,便尔后退!
难道是勾魂帮主看出自己在这一招“百子千孙”上,造诣已然极高,因此便被自己吓退了吗?
然而,以勾魂帮主的武功而论,这却又是绝无可能之事!
金昂霄正在发怔间,突然听得背后,又传来了“轰”的一声巨响!
金昂霄心知不妙,立即转过身去。
他才一转身,便已经看到勾魂帮主,又在屋顶之上,落了下来,茅屋的屋顶上,又穿了一个大洞,而勾魂帮主一落下来,十指箕张,居高临下,便向祁云的肩头抓了下来!
直到此际,金昂霄方始知道勾魂帮主刚才穿屋而出的用意!
敢情勾魂帮主一心想要对付祁云,但是自己又拦在祁云的面前,她唯恐当面扑向祁云,为自己所阻,而在阻挡她的时间内,祁云便仍可以有机会将她的来历,道了出来的。所以,当金昂霄一掌发出之际,勾魂帮主,陡地穿顶而出!
第三十一回 姐妹恩仇
勾魂帮主自然早已料定,当她穿顶而出之后,金昂霄一定会心中发呆。而就在金昂霄心中发呆之际,她又已在屋顶上一顿足,穿洞而下,向祁云扑到了!其时,金昂霄虽已明白了一切,大叫一声,足尖一顿,向前扑了过去。
他在扑向前去之际,双掌翻飞,连发三掌!但是,金昂霄应变虽快,勾魂帮主奇兵突出,却也已经占了上风!
只见金昂霄人才扑出三四尺,勾魂帮主的十指,已将祁云的双肩,紧紧抓住,祁云怪叫道:“她叫!”
金昂霄只听得两个字,下面的三个字,他看得十分清楚,祁云嘴唇掀动,已经叫了出来。然而,不迟不早,就在此时,金昂霄的那三掌掌力,也已袭到!〃
那三掌的力道,何等之强,竟将祁云竭力叫出的后三个字,也就是金昂霄亟想知道的勾魂帮主的名字,一齐逼了回去!金昂霄心中大急,叫道:“她叫什么,你再说一遍!”然而,祁云想再说一遍,却已经做不到了!
勾魂帮主早已双臂一齐向上,疾扬而起。
在她双臂扬起之间,手指一松,“呼”的一声,祁云的身子,已在屋顶破洞之中,向外跌了出去,只听得勾魂帮主尖声道:“接住了!”
勾魂帮主这一叫,令得金昂霄的心头,重又“突突”乱跳!
因为那表明,进入千竹万梅谷的,并不只是勾魂帮主一个人!
金昂霄心知如今,除了拼死一战之外,已别无他法!本来,他心中复仇的意念,虽然强烈,但是在还没有把握之时,他总在设法,避免和勾魂帮主动手,但眼前的情形,却是不动手也不行了!
他只是抬头,向祁云飞出的破洞处,略看了一眼,依稀看到像是有人影一闪,将祁云接了过去。他只看了一眼,便立即低下头来。
而就在那一耽搁之间,胸前一股阴柔已极的力道,已无声无息地涌到!那股力道,当真如鬼似魅,事先一点迹象也没有!
等到金昂霄察觉,再想躲避时,哪里还来得及?只觉得那股力道,迳撞胸口,急凝真气相抗时,胸头一沉,身子已不由自主,向后退出了一步!金昂霄心中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
他就着后退一步之势,上身猛地向后一仰。在他一仰之际,已经看到勾魂帮主身形如飞,向前面疾掠了过来!金昂霄身形并不直起,右掌向前,猛地推出,一掌推出,将勾魂帮主的来势,阻了一阻,这才身形,猛地直了起来!
这时候,勾魂帮主离得他近极,只不过四五尺的距离而已!
金昂霄一声大喝,双掌翻飞,于电光石火之间,连发了九掌之多!
那九掌,正是他学自苗疆的那一组巨灵神掌!
而这一组巨灵神掌,烟没已有数百年,九鬼恶婆虽知道一组九招巨灵神掌,有一半奥秘,是在那峭壁之上,但却也不知另一半是在小溪之底。
所以,可以说举世之间,能够使这九招巨灵神掌的,只有金昂霄一人。本来,金昂霄是曾经将这儿招巨灵神掌,转授给天幻神丐的,怛是天幻神丐,却也已经死在千佛寺上了。
金昂霄知道自己的生死,决定于这一战之上,因为他这九掌,乃是尽力而发,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掌风呼啸排荡,掌影如雪花乱舞,掌风过处,茅屋四壁摇动,岌岌欲喷!
那声势之猛烈,实是连得金昂霄自己,也有出乎意料之感!
在如雪花乱飞也似的掌影之中,只见勾魂帮主,身形如电,来回飞掠,同时怪叫不已,但同时,却也听得“叭叭”之声,不绝于耳。
那是勾魂帮主的身法虽快,但是却也难免被金昂霄手掌击中而发出声音。只可惜金昂霄内功未逮,每一掌击中了勾魂帮主的身子,都如中败木一样,力道立即便被化去,一点也使不出来!转眼之间,九掌已过,在最后一掌上,金昂霄眼看勾魂帮主已退到了屋角,他如何肯失去这个难得的机会,身子硬向前跨出一步,掌影陡地一凝,一掌向勾魂帮主,当胸攻出!
金昂霄的掌势,本来极其奇幻。
在极其奇幻之中,忽然之间,变成了直钩钩的一掌,向前拍出,勾魂帮主的武功虽高,但在刹时之间,也不禁为之一呆,而就在这一呆之际,金昂霄的一掌,“砰”的一声,已然击中!
金昂霄在那一掌之上,更是运尽了全身功力。
一掌击中,只听得“砰”的一声响,勾魂帮主的身子,猛地向后退去!而勾魂帮主的身子,本来便已经退到了屋角,再向后退一步,背部已靠在墙上,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墙上被撞穿了一个大洞!也就在此际,金昂霄尚未及收回掌来,便觉得小臂之上,陡地一紧!
这时候,墙被穿了一个水洞,砂石四飞,眼前的视线,全为所遮,金昂霄根本未及看到勾魂帮主是怎样发招的,他只是觉出小臂一紧,便知道自己被勾魂帮主抓中了!
他正要竭力稳定身形之间,一股大力,向前扯出,金昂霄一个站不稳,和勾魂帮主两人,从墙洞之中,一齐向外,跌了出去。
才一跌出,金昂霄连站稳身子的机会都没有,便觉得槃个身子,已被勾魂帮主,提了起来,在半空之中,盘旋不已,金昂霄连连挣扎,伹是他小臂被握,却是挣扎不脱他勉力以左手发了两掌,虽然都拍在勾魂帮主身上,但勾魂帮主,却行若无事。金昂霄还想再拍出第三掌时,勾魂帮主一声尖笑,身形陡凝,五指一松!
本来,勾魂帮主抓住了金昂霄,在不断地旋转,金昂霄的身子,离地四五尺,不断地在盘旋,速度极快。
此际,勾魂帮主忽然身形一凝,手一松,金昂霄的身子,向前疾飞而出!在金昂霄的身子,疾飞而出之际,勾魂帮主蕴上了极大的力道。
金昂霄刚向前出,根本不知道自己会跌向何处,但是转眼之间,他便已经看出,自己正是向一块巨石,疾撞而去!
那块巨石之上,石角嶙峋,而金昂霄向前撞出的势子,又是那么猛烈,不消说,若是撞中那非粉身碎骨不可!
金昂霄的心中,又怒又惊,但是一任他连运真气,却也难以改变撞出的方向!
眼看他离那块大石,越来越近,到了已只有四五尺,一转眼间,便可以撞:去之际,只见人影一闪,自大石之后,突然闪出一个人来。
那人才一闪出,便拦在金昂霄的面前!
在那一瞬间,金昂霄根本来不及看清那个是什么人,便已“砰”的一声,撞在那人的身上!
金昂霄这一下,虽然是撞在那人的身上,而不是撞在石上,但是由于撞了上去的力道极大,金昂霄也不禁感到了一阵昏眩,“砰”的一声,跌倒在地。
他才一倒地,便觉出另外有一个人,也倒向地来。
那人的身子,倒有一半,压在他的身上。
金昂霄一振手臂,将那人推开,一翻身,站了起来,只见勾魂帮主忽然身形向后退了开去。
金昂霄心中不禁大奇,呆了一呆,见到了小溪对岸,有两个勾魂帮众,其中一个,胁下挟着祁云,掠过小溪来,和勾魂帮主相会,一齐向后退出。
转眼之间,四人便出了洞口不见。
金昂霄心中,不禁莫名其妙,因为向己虽因那个人的一拦,使自己是撞在一个人的身上,而不是撞在石上,是以未曾致命,但是勾魂帮主却还是占着绝对的上风,为何又突然离去?
难道她又再一次对自己网开一而?然而,那又是为了什么?
金昂霄呆了一会儿,才陡地想起,那突然之间,飞身向前,拦在大石和自己之间的人,无疑是救了自己的性命,那人被自己用力撞了一撞,背后又是坚硬之极的大石,当然难以忍受,自己倒地之际,他也倒了下来,莫非身受重伤了么?
他一想及此,连忙转过头去。
只见一个人躺在,大石之旁,金昂霄定睛看去,不禁呆了半晌,则声不得。
只见那人,乃是一个十分俏丽的女子,这时,双目紧闭,面如纸金,口角带血,气息微弱,而那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崔玉玲!
金昂霄见刚才,在那么紧要关头,救了自己的,又是崔玉玲,他心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而更令得他心头难过的,是崔玉玲被自己一撞,前后夹攻,分明已受了重伤!
崔玉玲的武功见识均高,由此可知,当崔玉玲飞身而出,拦在金昂霄前面之际,她是自知一定会身受重伤,甚至命丧当场的!但是,她却还是那样做了!
金昂霄望着崔玉玲煞白的脸,不由自主,虎自垂泪!
他俯身下去,按了按崔玉玲的脉息,只觉得脉息然十分微弱。
这时,金昂霄已不及去想勾魂帮主为什么又突然离去一事,更不顾及男女之嫌,将崔玉玲抱了起来,走入了一间茅屋,将玉玲放在竹榻之上,抹去了她口角的鲜血,为之推宫运血。
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崔玉玲才“嘤”的一声,呻吟了起来。
金昂霄道:“崔姑娘,你醒了么?”
崔玉玲的面色,仍然是那样苍白,但星眸微启,显然她已从昏迷之中,醒了过来。
她缓缓地向四面看了一看,又闭上了眼睛,以极低的声音问道:“她……她走了么?”
金昂霄道:“谁?”
崔玉玲喘了几口气,道:“那……将你摔出的人。”
金昂霄道:“走了,不知是什么缘故,她不再和我动手,就这样走了!”崔玉玲道:“她……见到是我……自然想动手……也不动手了。”
金昂霄心中十分奇怪,暗忖这是仆么意思,难道崔玉玲是说勾魂帮主的武功,还不如她吗?但就算是的话,她经自己一撞,已受重伤,勾魂帮主不是不知,何必要立即离去?
金昂霄并没有再追问下去,因为他看出崔玉玲要休息。
金昂霄忙道:“你别多说话了,歇一会儿吧!”
崔玉玲手臂缓缓提起,但是提起了寸许,便无力地垂了下来。
金昂霄忙道:“你要取什么,我代你取。”
崔玉玲并不回答,忽然之际,她苍白的面容之上,泛起了两团红云,金昂霄正在莫明其妙间,崔玉玲又道:“我……怀中……有灵药,你取了出来给我。”
金昂霄道:“好!”
他一面说,一面便伸出手,但是尚未便入崔玉玲的怀中,他便僵住了,同时,他也明白了崔玉玲脸红的原因了!但是并没有呆了多久,终因救人要紧,大大方方,伸手在崔玉玲怀中,取出一只小玉瓶来。
崔玉玲双颊通红,道:“给我服两粒。”
金昂霄依言,取出两粒朱红色的小丸药来,塞入崔玉玲的口中,崔玉玲微微地睁开眼来,低声道:“刚才……你……感到怎样?”
金昂捋一听,心头又狂跳起来!
他忙道:“崔姑娘,你……专心养伤要紧!”
崔玉玲叹了一丨〗气,面上的红辇,渐渐地退了下去。
金昂霄竭力镇定心神,方使自己的心情,渐渐地平定了下来。然而,他刚才,和崔玉玲肌肤相亲,那种异样的感觉,却再难消退了。
崔玉玲眼怔怔地望着金昂霄,她心中的感觉,也是十分异样,而且,还在金昂霄之上。那是因为,早在金昂霄和祁云两人,亡命江湖之际,崔玉玲屡次相救,那时候,崔玉玲的心中,便已对金昂霄有了情意。其中迭经波折,她此情不变,刚才,金昂霄伸手人她怀中之际,她一颗心,几乎从口腔之中,剧跳了出来!
金昂霄自然觉得出,玉玲面上的红晕,虽然褪去,但是她双眼之中的深情,却是越来越甚,他转过头去,不敢和崔玉玲四目交投。
崔玉玲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你……快走吧。”
金昂昂一怔,道:“走?”
崔玉玲点头道:“是,走……吧。”
金昂霄哈哈一笑,道:“崔姑娘,你可是说勾魂帮主随时可以回来,因之叫我快走么?”
崔玉玲无力多言,只是颔了颔首。
金昂霄沉声道:“崔姑娘,你未免太看不起我了,你因我而受伤,如今既然勾魂帮主,随时可来,那么,你以为我竞会舍你而去么?”
崔玉玲一听,闭上了眼睛,口角浮起了一个极其甜蜜的微笑来。
那显然是她听了金昂霄的话,心头感到十分甜蜜之故。似是接着,她却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想到金昂霄这样说,不肯独自离去,只不过因为道义,而不是因为对&己的情意。
崔玉玲半晌不语,才道:“你管你去吧,钩魂……帮主……她不会伤害我的。”
金昂霄道:“岂有此理,难道你和她是自己人吗?要不然她为什么不敢伤害你?”
金昂霄本是随口一说,以反驳崔玉玲的话的。可是崔玉玲一听,却身子猛地一震,倏地秀目圆睁,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金昂霄反倒莫名其妙,道:“什么意思?”
崔玉玲的神色,十分紧张,道:“可是你已经知道了?”
金昂霄更是莫名所以,道:“我知道了什么?”他一面反问,一面心中,不禁大是起疑!
他知道崔玉玲是极其聪明的人,此际虽然受了重伤,也不致于语无伦次,但如今她的神态,却是十分启人的疑心。难道她真的和勾魂帮主有什么关系吗?
金昂霄一想及此,又立即想及崔玉环在伏牛山中的举动来。
崔玉环在伏牛山中,取走了金昂霄的那面小红旗,要那位异人,不与勾魂帮主为难,这说明她和勾魂帮主,有着极其深切的关系。
而玉玲是玉环的妹妹,说不定她真和勾魂帮主有关系,所以自己无意中的一句话,才会令得她大受震动!
金昂霄一想及此,心头不禁枰枰乱跳!
崔玉玲则勉强一笑,道:“没有什么。”
金昂霄道:“崔姑娘,你在说谎!”
他开门见山,指责崔玉玲在说谎,崔玉玲的面色,变得更白,这也使金昂霄更感到自己所料的不差,他目射精光,望住了崔玉玲,等着她的回答。
崔玉玲苦笑了一声,道:“我……刚才差点……被你撞死……就是为了可以使你……这样责问我吗?”
金昂霄沉声道:“崔姑娘,你数次相救,我没齿不忘,但是勾魂帮和我!”他未曾讲完,崔玉玲已尤力地扬了扬手,道:“我知道……我已经不知多少次……为你打发过勾魂帮的高手了!”
金昂霄想起她好几次不顾一切地救护自己的经过,也不禁不好意思,多追问了下去。可是,崔玉玲刚才神秘的态度,他如果不弄清楚,却又令得他难以安心。呆丫半晌,他才又问道:“那么,你刚才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什么?”
崔玉玲转过头去,道:“我以为你知道我和她之间的协定。”
金昂霄更是听得不明所以,道:“你和她?这她又是什么人?”
崔玉玲道:“就是勾魂帮主!”
金昂宵吃了一惊,道:“什么协定?”
崔玉玲急速地喘了几口气,才道:“我知道勾魂帮主的秘密,她和我议定,只要我不说出她的秘密来,她便不杀害我……你明白了吗?”
金昂霄道:“所以你叫我独自离去?”
崔玉玲双目微闭,但是她的眼角,却有晶莹的泪珠,滴了下来,她的声音,也十分哽咽,道:“是,你离开之后,即使勾魂帮主回来,她也不会杀我的。”
这时候,金昂霄心中的疑云,层层叠叠,到了难以形容的地步。
刚才,祁云正要说出勾魂帮主的秘密,勾魂帮主便突然现身,将祁云带走。祁云吉凶如何,尚未知道。而如今,崔玉玲却又知道勾魂帮主的秘密!
听崔玉玲刚才的话,只怕自己即使追问,也是没有用处的了。因为她如果一说出勾魂帮主的秘密,便可能遭到勾魂帮主的杀害!
金昂霄并没有独自离开的打算,他也不再多问,只是向旁走开了两步,道:“崔姑娘,你先养好了伤再说,我在一旁守护,以免有人前来。”
崔玉玲一听,自她的眼角之中,泪珠更是滚滚而下。
金昂霄心中正在诧异,自己讲错了什么话,令得她那样伤心之际,听得崔玉玲道:“你……若是为了顾及武林道义,所以才要守护在我的身边不去的话,那大可不必了!”
金昂霄听了,又不禁为之一呆。
崔玉玲的话,实是再明显也没有,而且,金昂霄更可以听出,她在讲那两句话的时候,十分伤心!
崔玉玲分明是在说,若是你冇一点点儿因为关心我而留下来的话,我心中已经高兴不已了,可惜你对我一点关心也没有!
金昂霄想起刚才的情絷,觉得自己,实在不应该对崔玉玲这样冷酷,辜负她的一片情意。他俯身下去,想要对崔玉玲轻轻地安慰几句。
但是,他还未曾开口,他眼前,便浮起了崔玉环千娇百媚的倩影来。金昂霄心中,不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同时,也不禁苦笑起来。崔家两姊妹,妹妹崔玉玲对他-片痴情,他却未能领受。而同样地,他对崔玉环的刻骨相思,崔玉环又焉曾放在心上?
金昂霄呆了片刻,才苦笑道:“崔姑娘……你实在不明白我的心意。”
崔玉玲道:“不,我明白。”
金昂霄奇道:“你明白什么?”
崔玉玲一字一顿,缓缓地道:“我明白,你心中爱的是我的姊姊。”
金昂霄面上不禁为之绯红。
他还未曾开口表示承认或否认,崔玉玲又道:“可是你却一点也不明白,我姊姊的为人……”金昂霄忙道:“我的确不明白。”
崔玉玲苦笑了一下,道:“我自然也不可能和你详说,但是据我所知,我姊姊也不是不喜欢你,只不过……只不过……因为……”
崔玉玲讲到这里,像是不知道应该怎样措词才好,迟疑了片刻,终于住了口。
金昂霄急道:“只不过怎样?”
他在听得崔玉环实际上并不是不欢喜他之际,心头不免一阵狂喜,是以急于知道下文。但崔玉玲却摇了摇头道:“我?跃∮诖耍荒茉傧蛳滤盗耍磺惺虑椋茨阕苡忻靼椎囊惶斓模思誓愫伪丶奔弊肺什恍菽兀俊?br />
金昂霄道:“崔姑娘,你!”
崔玉玲不等他讲完,双手在地上,用力一按,人已坐了起来。
她坐起之后,喘了几口气,道:“你走吧,你在这里,陡然令我伤心!”金昂钙心念电转,他只觉得崔玉玲言词闪烁,崔玉环行动怪秘,这两姊妹之间,一定隐藏着一个极大的秘密!
这个秘密,可能和勾魂帮有关!
而和勾魂帮有关的秘密,便可以说和整个武林有关,自然更和他有关。金昂霄已决定要追查明白。
当然,他知道这时候向崔玉玲逼问,是问不出一个究竞来的。
他想了一想,道:“若是我在此,反令你伤心,那我便告辞了!”
崔玉玲语音发涩,道:“你……走吧。”
金昂霄道:“崔姑娘,你屡次相救之情,我实是不敢忘记,但是恰如你刚才所言,我对于玉环……却是未能忘情……”
崔玉玲挥手道:“走!走!”
金昂霄不再说什么,只是道:“后会有期!”
他一个转身,便向外走"开去,但是他却并不走远,只是掠出了三五丈,便突然站定了身形,转过身来。
他远远地望去,可以看到崔玉玲的背影。他又向前走出了两丈许,来到了离崔玉玲只有两丈左右的身后,隐身在一块大石的后面。
金昂霄因为觉出崔玉玲的话,十分闪烁其词,所以,他要弄一个明白。
而他又明知当面追问,不会有用,所以才采取了暗中窥伺的办法。
他躲在崔玉玲的身后,崔玉玲看来未曾发现他。
金昂霄只见崔玉玲的肩头,不住地抽动,看来像是正在伤心地哭泣。好一会儿,她才盘腿而坐,运气疗伤起来。金昂霄在石后耐心地等着。
天色很快地黑了下来。
崔玉玲仍是盘腿而坐,一动也不动,金昂霄也是屏气静息地等着。一直到了午夜时分,金昂霄才听得崔玉玲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时,山野之间,静到了极点。只有千竹万梅谷中那一道小溪,发出潺潺之声,崔玉玲在舒了一口气之后,身形一挺,已站了起来。
金昂霄就着星月微光,看得十分分明,他看出在这大半夜的时间中,崔玉玲的伤势,即使未曾恢复,也已好了一大半了。
崔玉玲站起之后,低着头,走了两步。
四周是静寂的一片。
忽然间,只见她身子一凝,侧耳细听了片刻,道:“你躲在一边作甚?”
崔玉玲的这一句话,才一出口,金昂霄的心头,不禁为之狂跳起来!他实是不明白,何以自己屏气静息,躲在大石之后,崔玉玲竟也知道!
他面上一红,正想现身而出,解释几句。但是就在此际,却看到崔玉玲并不是面对着他,而是面对着一丛深草。而草丛之中,发出了“格格”一声娇笑,一个人长身而起!
金昂霄在一旁听得那声娇笑,心头便自怦枰乱跳。
等他看清那自对面草丛中长身而立的人,正是崔玉环时,他心中不禁暗叫一声“侥幸”,原来崔玉玲刚才的那句话,并不是为他而发的!
如今,她们姊妹两人相会,又不会旁边有人,这正是偷听她们间秘密的大好机会,而如果刚才,自己贸然现身的话,以后再要找这样的机会,自然是难之又难了。金昂霄心中庆幸,仍是屏住了气息,隐身在大石之后,一声不出。只听得崔玉玲在她姊姊出葑之后,又重复了一句,道:“你躲在一边作甚?”
崔玉环又是一笑,向前走了几步,道:“好妹子,你耳力越来越好了,我一到,你就知道,你武功看来和我差不多了!”
崔玉玲苦笑了一下,道:“你明知那是没有可能之事,何必来调侃我?”崔玉环四面一看,道:“金昂霄呢?”
金昂霄听了,不禁一怔,暗叫奇了,崔玉环怎知自己在这里的?难道她也一路从伏牛山追踪自己,来到此地的么?他正在想着,只听得崔玉玲叹了―口气,道:“他走了!”
崔玉环“啧”的一声,道:“妹子,你舍死忘生,差点丢了生命,将他救了,他竞舍下你而他去,这不是太不值得了吗?”
金昂霄刚才,听了崔玉环的舌,见崔玉环竟知道他到过这里,心中已容奇怪不已。
此际,又听得崔玉环知道崔玉玲救自己一事,他心中更是奇怪已极!因为当时,崔玉环并不在场,除非她是隐身在侧,不然,她何以知道?然而,看崔玉玲的神色,她却又像是并不感到奇怪,只是黯然道:“姊姊,你明知他对你痴情一片,还对我说这种话来伤我的心作甚?”
崔玉环忽然叹了一口气,道:“他对我痴情一片,怛是我们姊妹两人之中,如果能有一个人和他共谐百年的话,那么那人是你而不是我!”
崔玉玲听了,黯然不语。
金昂霄看出,崔玉环在讲那几句话的时候,神情也十分黯然。像是她曰^知金昂霄钟情于她,丨衍她也不是无意,但是却冇着说不出来的苦衷一样。
金昂霄觉得她们两人的言语,神秘气氛,越来越浓,令得人如堕人云届雾中!
崔玉环双眉倏地竖起,厉声道:“妹妹,但是你要知道,如果你们两人当真有这一天时,除非我已死了,否则就绝不能放过你!”
崔玉玲冷冷地道:“你放心好了,不会有这一天的!”
崔玉环而上的神色,又立即恢复了原状,道:“刚才你曾对他说些么了?”
崔玉玲道:“没有什么,我说我知道他一片情意,全放在你的身上,他社承认不讳,我又说你也不是不喜欢他,只不过因为!”
崔玉玲才一讲到此处,崔玉环的神情,大是紧张。
她猛地踏前一步,道:“你说了吗?”
她在问出那一句话之际,连面色都变了!
崔玉环的这种神情,即使是傻子,也可以看得出她心中,有一项巨大的秘密,而这项秘密,又是绝不能为金昂霄得知的,所以她才这样紧张。
金昂霄心中暗叹了一口气,心道:“玉玲要是说了,那倒好了!”
崔玉玲立即摇头道:“没有说。”
崔玉环呆了半晌,道:“好,你没有说,我自然也不来难为你,他到什么地方去了,你可知道?”
崔玉玲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崔玉环意似不信,道:“他没有和你说吗?”
崔玉玲突然尖叫了起来,道:“没有!他没有和我说,他什么也没有和我讲过,他只是记得你,根本没有将我,放在他的心上!”
她一面说,一面眼泪已夺眶而出,同时,身形一转,已向谷外,飞奔而出。
崔玉玲的武功,本就极高,这一奔出,身形更是快疾无比,转眼之间,便已经出了谷外。崔玉环并不出声叫她,只是望着她的背影。
金昂霄本来,想在她们两人交谈之中,得到一些秘密,以释心中的疑团的。
可是结果,崔玉玲走了,他心中的疑团,非但未曾获释,反而增多了许多!
因为崔玉玲和崔玉环两人所讲的话,他虽然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但是,却没有一句话,可以确切地知道她们两人的心意!
金昂霄见只有崔玉环一人在谷中,他心头评评乱跳。他至少已经知道,自己对崔玉环的一番情意,并不能算是白用。不论崔玉环的行动如何神秘难释,也不论她夺木盒,劫小旗,几次要害自己性命的用意何在,至少,她对自己,也是十分有意的。
如今,偌大的千竹万梅谷中,只有自己和她两个人,自己要不要现身,和她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将所有的事情,都弄一个清楚呢?
金昂霄想着,却又委决不下。
只见崔玉环来冋走了几步,便在溪水畔上坐了下来。
她是侧面对着金昂霄的。金昂霄就着月色,可以看到她秀眉紧蹙,像是正在思索着什么重大的问题一样,而且,金昂霄还可以听得她不断地传出了叹息之声来。金昂霄已忍不住要长身而起了。但也就在此际,只见崔玉环一顿足,也站了起来。
她站了起来之后,立即衣袖一抖,只听得“刷”的一声响,自她的衣袖之中,竟抖出了一幅雪也似的白绢来!
那幅白绢,在月光之下看来,更是白得出奇!
金昂霄已运劲至腿,待要站了起来。但是当他一眼看到丫那幅白绢之际,他整个人立时僵住了。
那白绢的大小尺寸,形状颜色,和他怀中的一幅,由一幻神尼所赠的一模一样!
而同样的白绢,金昂霄又曾在勾魂帮主的手中,见过一次。
那一次,是勾魂帮主要虎魔范吼介人勾魂帮之际,给范吼看的,虎魔范吼一看,便愿意加人勾魂帮了。金昂霄后来,才知道那一幅白绢,和巨灵神掌有关,看来是另一组九招巨灵神掌的奥秘之后聚。但是,金昂霄也曾仔纽检查过自己的那一幅白绢,却是一点秘密也没有。
这时,他见到崔玉环也取出了这样的一幅白绢来,心头实是惊疑之极,因为他实是绝未想到,同样的白绢,竟会有三幅之多。而每一组巨灵神掌的秘密,却只是分开两处储存,而不是三处的,那样说来,白绢和巨灵神掌,难道没有关系的?那么,何以这许多武林高手,在见了这幅甶绢之后,便肯加入勾魂帮呢?
金昂霄的心中,一片混乱,他暂时不想现身,仍是隐伏不动。
只见崔玉环将那幅白绢,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便收了起来,又自怀中摸出了那只木盒来。
金昂霄一见那只木盒,心神便大是紧张。
他心中暗忖,原来崔主环在句己手中,将这只木盒夺去之后,一直放衣身边!但是不知她曾否打开来看过?又不知木盒中放的是什么东西,以致力鬼恶婆不惜一切代价,要将之取到?
金昂霄本来,只当崔玉环一取出那只木盒,便会打开来看个究竞的。佳是,崔玉环却只是面上现出了十分好奇的神色,摇了摇那盒子,发出轻微印“拍拍”声,想打开,又不敢打开来。
金昂霄不明白崔玉环连打开那只盒子的勇气都没有!
而当崔玉环一取了那只木盒在手之际,他便已经决定现身与之相见了因为,就是为了崔玉环夺走了那只木盒,令得他自苗疆归来了之后,至今未和九鬼恶婆见过面。
金昂霄见崔玉环正在十分用心地把玩那只木盒,他看了不一会儿,便形一长。他站起身来,身子仍然为大石所遮,崔玉环并看不到他。然而,介站起之际,所发出的极其轻微的衣袂震动之声,却已将崔玉环惊动!只听和崔玉环立即厉声道:“什么人?”
金昂霄一步跨出,道:“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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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玉环霍地站起,由于事发突然,她心中颇是震惊,一松手,那只木盒,竞跌下了地上。
崔玉环立即俯身,将之拾起,道:“是你!”
金昂霄道:“是我,我在这块大石之后,已经很久了。”
崔玉环面上的神色,已恢复了镇定,只听得她“格”地一笑,道:“原来你武功已精进若是,躲在一边,居然可以瞒得过我了!”
金昂霄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了小溪边上,道:“玉环,你们两人讲的话,我也都听到厂。”
崔玉环面上神色,又为之一变。
她立即抬起头来,想了一想,想着刚才和玉玲的话中,可有泄露了什么重大的秘密,这才低头来,道:“是么?”
金昂霄觉得自己堂堂大丈夫,男子汉,偷听人家的讲话,是十分不应该的,因之面上一红,道:“我也从你们两人讲话之中,知道了一件事。”
崔玉环左手抓着木盒,右手突然一翻。
她这一翻,暂时固然没有什么力道发出,但是会家眼中,一看就町以看得出,这一翻之后,崔玉环的掌力,随时可吞吐!她同时问道:“什么事?”金昂霄一怔,暗忖她和崔玉玲一样,一听自己说起知道了什么事来,神色总是大为紧张,由此更可证明她们的心中,有着极大的秘密。
金昂霄心中略想了一想,道:“我知道了你对我……原来也是十分^他面上红了起来,续道:”原来也是十分有意,并非无情。"
崔玉环听了,呆了半晌,才叹了一口气。
她缓缓地转过身去,以足尖一挖一挖的将小石子,踢人水中,发出轻微的“通”,“通”之声,好一会儿,才道:“既然你已听得我和玉玲的对话,我瞒你也没有用。老实说,我的确对你,有儿分情意!”
金昂霄大喜道:“玉环!”但崔玉环却立即道:“可是你根本不必高兴。我这人,我这人……我……”
她讲到此处,又不再向下讲去。
金昂霄忙道:“玉环,你是有什么隐忧吗?”
崔玉环“哈哈”笑了起来,道:“这是何意?”
金昂霄道:“譬如说,有人在胁迫着你做什么事。”
崔玉环一听,“格格”大笑起来,笑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在说笑话么?谁能胁迫我做不愿做的事?”
金昂霄又想起了她在伏牛山中的举动,道:“譬如说勾魂帮主!”
金昂霄话才出口,崔玉环已叱道:“住口!”
金昂霄停门不言,崔玉环呆了半晌,才柔声道:“你要和我在一起,便不准提勾魂帮三字,也不准你去想其他的事情,只和我在一起就行了!”
金昂霄感到十分为难,道:“这!”
崔玉环突然向前走了一步,双手一伸,搭在金昂霄的肩上,面上现出了一个娇媚无比的笑容来,声音更是撩人魂魄,道:“你这傻瓜,和我这样的美女在一起,你还去胡思乱想别的事作甚?”
金昂霄自然听得出崔玉环话中的挑逗之意,他想起自己前几次和她的连热,更是血脉贲张,一伸手,已将崔玉环的纤腰拦住。而崔玉环也“嘤”取一声,跌人了金昂霄的怀中。
她倚在金昂霄的怀中,气息休休,道:“今日有酒今口醉,我们反正两相相悦,其他的事……管他作甚?”
金昂霄本来,见到崔玉环媚态撩人,他心中也不禁不克制起来。
若是崔玉环不说那两句话,那么,以后的事情如何发生,实是不言可喻,然而,就在这关头,金昂霄一听得崔玉环如此说法,心中不禁猛地一凛,碎忖崔玉环这样说,那分明是要自己和她,有夫妇之实而无夫妇之名,要在-起,便如夫妇,要分手,便同陌路,试想,又有哪一个正经的女子,肯这构做的?
金昂霄这样一想,心中陡地生出了一股凉意,欲念大消,手一推,将答玉环推出了两步,崔玉环却还媚眼如丝,道:“你……对我何以这样粗鲁?”金昂霄沉声道:“玉环,你我虽然两情相悦,但是胡乱苟合,却是行得的。”
崔玉环一呆,她面上的荡意,也在刹时之间,却了个干净。
金昂霄还唯恐她发恼,又道:“玉环,我这样,是为了我们两个人好。”崔玉环突然“哈哈”笑了起来,道:“你不必解释,我早就知道是这样弓的,所以,我说过,我们姊妹两人,如果有一个能和你共谐百年的话,那是玉玲而不是我!”
金昂霄道:“玉环,你别那么说。”
崔玉环又大笑了起来,笑不几声,她的笑声,突然变得异常尖锐,听身刺耳之极!
金昂霄猛地一怔,道:“玉环,你的笑声!”
崔玉环戛然而止,道:“我的笑声怎么样?”
金昂霄苦笑道:“何以那么凄厉?”
崔玉环“哼哼”冷笑两声,道:“你何必多问?我的一切,你以后也不月多管,更不用逢人便说你对我有情!”
金昂霄痛苫地道:“我的确!”
崔玉环厉声叱道:“住口!”
金昂霄道:“玉环,我还有一句话要说。”
崔玉环转过头去,道:“你想取回那只木盒是不是?”
金昂霄道:“是,那是九鬼恶婆托我去取的。”崔玉环道:“你可是想拿九鬼恶婆来吓我吗?”
崔玉环的这句话,又令金昂霄想起另一件可疑的事来。那便是她们两姊眛,武功全都极高。可是她们对于自己的武功来历,家世出身等,却从来也未曾提过一个字!
金昂霄当下叹了一口气,道:“我绝不是拿九鬼恶婆来吓你,只是我受人之托,忠人于事,这只木盒,你还是给冋我吧。”
崔玉环摇了摇头,一面向谷外走去,一面道:“不给!我早已说过不给的了。”
金昂霄身形一闪,便拦在她的面前。
崔玉环抬起头来,道:“你要,不妨下手抢!”
金昂霄猛地一扬手,但是,他手才扬起,便偬住在半空之中,他实是不想和崔玉环动手,而且他也知道崔玉环的武功,在自己之上!
金昂霄垂下手来,道:“玉环,那木盒中是什么东西,看来你也不知道,何苦非要不可?”
崔玉环“哼”的一声,道:“木盒中是什么东西,我内然知道,要不然,我早就将它还给你了!”
金昂霄不禁大感意外,道:“盒中是什么?”
崔玉环冷笑一声,道:“我会讲给你听吗?”
金昂霄呆了半晌,无声可出,他自然亟想得到那只木盒,但是对着如此不讲理的崔玉环,他却一点办法也拿不出来。他只是叹了一口气,道:“那你是不肯将那木盒还给我的了。”
崔玉环的面色铁青,道:“我已说过不只一次了,你是聋子吗?”
金昂霄又叹了一口气,心暗忖,刚才,崔玉环对自己那么热情,而自己却拒绝了她,会不会因此,她心中感到十分恼怒呢?然而,金昂霄却又觉得,在刚才那样的情形下,他实是不能不拒绝崔玉环!
他沉声道:“玉环,你可是心中在恼恨我吗?”
崔玉环又是一阵怪笑,道:“笑话,你值得我恨吗?我与你从此之后,形同陌路,我又为什么要恨你?”
崔玉环的话,讲得十分决绝,金昂霄听了之后,心中不禁大感茫然!
他苦笑道:“玉环,刚才你还说,我们两人,两情相悦……”
崔玉环不等他讲完,便道:“是啊,但是你刚才,对我又做了些什么?”金昂霄道:“玉环,你该明白!”
崔玉环又是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头,道:“我有什么不明白的你觉得我身份不明,来路不清,行为不正,是以你虽然悦我的姿色,但是泊心中,却十分卑视我,是不是?”
金昂霄听得崔玉环如此说法,他更加觉得尤话町说了!
崔玉环的话,倒的确是道中了金昂霄的心意的。
对于崔玉环,金昂锊除了知道她是一个美丽得出奇,有时热情如火,不时却又行为怪荡的女子之外,几乎是一无所知!
面对一个自己对之一无所知的女子,即使那个女子美如天仙,要金昂零下决心,与之成为终身伴侣,也是十分难以决定的事!
崔玉环冷笑了两声,道:“我话说对了,是不是?”
金昂霄道:“玉环,那你不能将你的来历,和你种种奇怪的行动,向我龟释一下吗?”
崔玉环柳眉蹙动,道:“你是我的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向你解释,你个;让开!”
她最后的一句话,是尖声叫了出来的,声音之刺耳,令得金昂霄不由层主,后退了一步!而当金昂霄后退之际,他心中又不禁一动,失声道:“你白声音!”
崔玉环面色一沉,道:“我的声音怎样?”
金昂霄道:“你的声音……好像……好像……”
他本来想说,崔玉环的声音,听来像是服了药音丸之后的勾魂帮众一样但是金昂霄却没有讲出口来。因为崔玉环的一切行动,虽然神秘之极,但名昂霄也只将那当作是女孩子家的任性,绝不会将崔玉环和勾魂帮联系在-起的。
崔玉环又尖声道:“我已经说过了,我的一切,都不要你管!”
金昂霄仍作最后的希望,道:“玉环,那木盒!”
他只讲了三个字,崔玉环一声怪笑,衣袖已向前,突然拂出,一股柔宰已极、无形无质的大力,突然向前,疾涌了过来,那股力道之强,令得金霄站立不稳,向后疾退而出!
他一连跌出了两三丈,方始勉力站稳了身子。
崔玉环则在他后退之际,已身形如飞,向前掠来。
^当金昂霄勉力站定身形之际,崔玉环恰好也停在他的身前。
金昂霄身形刚站定,便见崔玉环向前逼到,心中不禁大惊,不知道崔玉环要怎样对付自己。但崔玉环却并不出手,只是叹了一门气。
金昂丧心中大惑不解,百忙之中,只得又向后退出了一步。只听得崔玉环的语气,十分怅惘,道:“你不要以为我是怎样的坏人,至少我对你,儿次三番,都不忍下手,取你的性命!”
金昂霄听得她如此说法,心中更是莫名其妙,不知她这样说法的确切意思,究竟是什么。他脱口问道:“你……你为什么要杀我?”
崔玉环却并不冋答,只是自顾自地续道:“但是如果当你的武功高过我的时候,你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死我,而不会手卜留情了!”
金昂霄心中,更是愕然之极,道:“我……我又为什么要杀你?”但是崔玉环仍然不答,她只是发出了连声冷笑,身形疾闪,便向外掠去。
金昂霄心中无数的疑团,未曾消释,忽然又增多了几个疑团,他自然不肯让崔玉环就此逸走,连忙追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迅即来到了出谷的两个洞口之前。
一到了洞门之前,崔玉环的身子,陡地横跃而出,越过了那道溪水。金昂霄也跟着足尖一点,向上拔去。然而,他才拔起了丈许高下,身了-刚在溪水上空之际,崔玉环已跃过了对岸。
崔玉环一到对岸,双足向地上的鹅卵石踢去,立时有四五枚小石子,各自带起凌厉之极的嘶空之声,向前激射而出!
看崔玉环的行动,那几枚石子,像是随意踢出的,但是当那几枚鹅卵石,向金昂霄飞到的时候,却是每一枚,都击向金昂霄的要穴!
金昂霄的心中,猛地吃了一惊,连忙真气下沉,身子迅速地向下落去。在那片刻间,他只顾得避开小石子的袭击,却忘了自己的身子,还在小溪之上,身形下落间,只听得“扑通”一声,水花四派,他已跌人了溪中!溪水甚浅,当然并不碍事。然而,当他一翻身,湿淋淋地,再跃上岸时,崔玉环却已从山洞之中,向外窜去。
金昂霄也不及弄干自己的身子,一面叫,一面又跟着追了上去。他刚一进人山洞之中,便听得“砰”的一声响,那扇石门,已被关上!
不问可知,关门的自然是崔玉环了!
金昂霄一个箭步,窜到了石门之前,双手用力一推,但是推之不动,金昂霄还隐约可以听得崔玉环在外面,传来阵阵怪笑之声。
金昂霄连忙退出了那个山洞,跃过了小溪,由左首洞口,向外掠去。然而,他掠进左首的山洞不久,也发现石门被人关上,难以推得开来。
金昂霄颓然地走出了山洞,在小溪边上,呆呆地坐了下来。
他的头发,全为溪水所湿,水珠顺着他的脸颊,向下淌着,他也不去拧干它。当然,金昂霄并不是弄不开那石门,他只是完全提不起神来。
他又知道,即使自己弄开了石门,这一耽搁,崔玉环也一定走远了。
崔玉环的一切,固然如一团谜一样,但是当金昂霄想及,自己和崔玉环之间,那一段的恋情,可能已就此结束的时候,他的心头,不禁泛起了一股莫名的怅惘之感!
他在溪边,呆坐了好久,山谷之中,劲风不绝,在他不知不觉之间,他身上的衣服和头发,都已经给风吹干了。金昂霄这才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他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的,本来是为了攀上峭壁,去探究那九招巨灵神掌的奥秘的。但是却想不到接连会遇上广三个和自己的一生,都有着密切关系的女子!在遇上了她们三人之后,自己的心情,也变得格外沉重了。
祁云加人勾魂帮,原来是另有苦衷的。只是可惜,她未能将勾魂帮主的秘密道出,便为勾魂帮主掳去,不知吉凶如何。而玉玲为了自己,身受重伤,她又毫无怨言,令自己离去。崔玉环的出现,只令得心头,增多几个疑团,增多几分怅惘!
金昂霄的脑中,一片混乱,一个人徘徊了好一会儿,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盘腿而坐,摒除杂念,练起气来。在刚开始之际,杂念如同脱缰野马一样,过广许多时候,才渐渐地宁静下来。而等他再打开眼来之际,已是黄昏时分了。
血红的晚霞,照得山谷之中的花木草石,都像是着了火一样。金昂霄抬头向上望去,只见峭壁耸天,藤蔓倒悬。金昂霄虽然竭力想不去多想往事,但是也不由自主,想起和祁云两人,共同攀上峭壁逃生一事来。他心头十分闷郁,来到了峭壁之下,又呆了半刻,才抓住山藤,向上迅速地攀拔而上。
没冇多久,他便已经来到了那个大裂缝处,金昂霄身形俯伏,在低窄的山缝之处,向前爬去,他曾经在这个山腹的通道中,走过一次,所以,如今向前爬行的速度,也十分快疾。
转眼之间,他身子已可以站了起来。而在十分阴暗的光线之中,金昂霄也可以看到那指路的大石手掌了。
他继续不停地向卜。攀去,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他已经身在山峰之顶了。向下望去,月色之下,千竹万梅谷中的那道小溪,像是一条银光闪闪的带子一样。
金昂霄并不多耽搁,立即来到那些并列着的石刻大手掌之前。
在那里,他第一次和崔玉玲相遇的。那时,他对于那些大手掌的种种姿势,看了只觉得莫明其妙,一点也不懂得其屮的奥妙之处。似这时,他旧地歌临,武功见识,和以前却已经大不相同了!
他一来到那些石刻大手掌的面前,便立即为手掌的形状所吸引,迅速地思索起来,不用片刻,已到了对于身外的一切,不问不闻的地步,看完了一只又一只,在不知不觉之间,天色已明,他整整地沉浸了一夜!
在那一夜之中,他将在永夜洞中揣摸所得的印象,和山顶上的手掌形状结合起来,那一组巨灵神掌,本来他只会两招,如今,其余七招,他也一起学会了。
他一个人,在峰顶之上,将那七招,翻来覆去地练习,直到中午时分,才停了下来。他跃上了一只大手掌,在上面坐了下来。
他已经练成了两组巨灵神掌广,两组共是十八招,身怀十八招巨灵神掌之法,难道还不能和勾魂帮主,一决胜负吗?
金昂霄一想及此,雄心顿生,霍地站起,就在?谴笫终浦希至菲鹫评矗Щ岬氖苏芯蘖樯裾疲黄胝箍i彩敝洌约海仓痪醯谜朴奥欤品珑匀疲臀奚粒?br />
虽然在爱情上,金昂捋十分烦恼,但是他心中最大的负担,却还是自己一家,和祁云一家的血仇。是以,当他想及自己知怀一十八招巨灵神掌绝技可以和勾魂帮主一较长短之际,他心中自是大为卨兴,一声长哺,自石手掌上,跃了下来。
他刚一跃下,便听得身旁不远处,响起了一个女子的声音,道:“还是不够!”
第三十二回 儒侠石侣
山峰之上,除了劲风之声之外,静到了极点。而且,在那-夜和半天之中,金昂霄完全沉醉在绝顶武学之中,根本未曾想及,山峰之上,除了自己以外,还会有第二个人在!是以,他乍一听得人声,一时之间,也不及去辨别那声音是生是熟,身子立即转了过来,而在身子转过去的同时,翻手一掌,带起一股掌风,向前扫出!
这一掌,正是他新学会的招式之一,此际他使来,已是十分圆熟。
一掌才发,便听得“砰”的一声响,掌力扫中在一只大石刻成的手掌之上。
金昂霄的掌力,本就十分强劲,再加那些大石手掌,刻成之后,被竖在山峰之顶,已不知经过了多少岁月,年久风化,因之随着“砰”的一声,金昂霄掌风扫中,又传来了“轰”的一声巨响,那一只石手掌的上半部,竞裂碎了下来,碎石铺满了一地!
金昂霄心中又惊又喜,还只当自己的掌力之高,已到了这一地步?
正在此际,只听得那女子声音又道:“这是石质年久松脆之故,并不是你掌力雄浑!”
金昂霄此际,已经听出,那讲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崔玉玲。他猛地抬起头来,果然,崔玉玲在他的身前,盈盈而立。
不等金昂霄开口,崔玉玲已经道:“对付我是够了,你不必出手,我也知道,你的武功,经过昨夜一夜,已然在我之上!”
金昂霄道:“原来你昨夜便在这里了?”
崔玉玲并不说什么,那诚然是她已经默认,她吸了一丨丨气,才道:“位是,你想要去和勾魂帮主拼命,武功却还差接!”
金昂钙刚才,雄心勃勃,准备一下山,便去找勾魂帮主,与之决一死战。如今听得崔玉玲这样泼自己的冷水,心中自然不服,道:“你可知道我昨夜学成的,是什么功夫?”
崔玉玲道:然知道,要不然,我何以会说经过昨晚这一夜功夫,你的武功已在我之上?"
金昂霄忍不住道:“你知道我所练的,是巨灵神掌功夫?”
崔玉玲道:“当然知道,你已经练成了一十八掌巨灵神掌功夫,可是吗?”金昂霄心中十分奇怪,但却也不得不承认,道:“是。”
崔玉玲又道:“那已是九组巨灵神掌中的两组,也已经算是非同小可了。”金昂霄道:“你也知巨灵神掌共有九组?”
崔玉玲像是在自言向语,道:“巨灵神掌,共分九组,每组九招,越是排在后面的招式,越是厉害,你所学会的两组,乃是第二组和第四组。”
金昂霄道:“你如何知道得那样详细?”
崔玉玲叹了一口气,道:“我也是最近听一个人说起的!”她讲到此处,一伸手,阻住金昂霄的发问,道:“这人是什么人,你不必问,问了我也不会向你说起的!”
金昂霄心中仍是将信将疑,道:“你既然知道得那样详细,可知我昨晚所学的这一组九掌,每一掌的名称是什么?”
崔玉玲道:"那是第四组,第一掌叫‘百子千孙’,第二掌叫‘腾云驾雾’,依次是‘中规中矩’、‘日薄西山’、‘江水东流’、‘孤雁失群’、‘游魂哀鸣’!那就是你刚才向我攻出的一招,再下去是‘天花乱坠’和‘高峰人云,!,,崔玉玲一口气讲出了那九招的名称,金昂霄不禁口瞪目呆!
他在那九招的名称之中,只有听到了“百子千孙”和“中规中矩”两招,其余的七招之名,都只是第一次听到。然而,他仔细想来,每一招的名字,都起得十分贴切,显然不是崔玉玲的胡诌。
他不禁道:“佩服,佩服!”
崔玉玲苦笑了一下,道:“那位异人,还对我说了不少冇关巨灵神掌的秘密……本来……我是不准备再见你的了……”
她讲到此处,眼角重又泪花乱转。
金昂霄的心中,不禁感到了一股歉疚之意。只听得崔玉玲轻轻地叹厂一口气,续道:“但是,我想你一定十分想知道那些有关巨灵神掌的事,又知你一定会上这里来的,所以我又上峰顶来等你,我……考虑了一夜……终于忍不住出声叫你……”
金昂霄可以听得出,在自己潜心练功的那一夜中,崔玉玲望着&己,柔肠百转,不知曾经流了多少伤心的眼泪,也不知曾暗中叹息了多少次!
他由衷地道:“你对我的这一番好意!”
崔玉玲凄然一笑,道:“好意,只是好意吗?”
金昂霄立即岔开话题,道:“你所知道的巨灵神掌的奥秘,还有些什么?”崔玉玲叹了一口气,道:“那位异人说,巨灵神掌虽有九组,但是要学会儿组八十一招,那却是没有可能之事金昂霄忙道:”为什么?"
崔玉玲道:“因为,其中有六组,早已不知湮没何方了。尚有线索可以追寻的三组,乃是第二、第四和第八组,其中,最厉害的是第八组。你要对付勾魂帮主,必需等你学会了第八组之后!”
金昂霄一听,心中不禁大是颓然!
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和勾魂帮主决一胜负了。然而,崔玉玲却说他不行,还要再学那第八组巨灵神掌功夫。他经历了那样艰险的过程,才学会了两组巨灵神掌,第八组巨灵神掌,又从何学起?
在那片刻间,金昂霄甚至不免灰心起来!
崔玉玲像是完全可以看穿金昂霄的心思一样,道:“你不必灰心,那第八组巨灵神掌的秘奥,也不是虚无到全无根脚可寻的。”
金昂霄心头怦评乱跳,道:“如何寻法?”
崔玉玲望着金昂霄,道:“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我才讲给你听。”
金昂霄一怔,暗忖她要我答应什么事?
难道她竞是以此为要挟吗?
他心中想着,并未曾立即作答,只听得崔玉玲叹道:“你别胡思乱想了,原来你一点也不了解我的为人,以为我在借此要挟你吗?”
金昂霄涨红了脸,道:“我……我……”
崔玉玲道:“不用多解释了,我要你答应的只是在你未曾会第八组巨灵神掌之后,你不能再和勾魂帮主,正面为敌!”
金昂霄一听,崔玉玲的要求,原来完全是为了关心自己,他又不禁脸红起来,立即说道:“好!”
崔玉玲道:“答应容易,但做起来却很难啊!”
金昂霄毅然道:“我既然答应了,自涪尽力而为。”
崔玉玲松了一口气,心中感到了放心,道:“好,那第八组巨灵神掌,在两幅宽两尺七寸三分,长六尺四寸五分的白绢之中。”
金昂霄一听得崔玉玲如此说法,心头不禁狂跳起来,道:“几幅这样的白绢?”
崔玉玲道:“两幅。”
金昂霄又追问了一句,道:“是两幅,不是三幅吗?”
崔玉玲的回答,十分肯定,道:“是两幅!”
金昂霄缓缓地吸了一门气,他知道崔玉玲对自己,痴情一片,是绝不会欺骗自己的。然而,事情却还有令他难以明白的地方。
他知道有那样的白绢,一幅还就在他自己的怀中,那是一幻神尼所给的,另一幅,他曾经偷窥到,是在勾魂帮主处。直到昨日,他才看到,崔玉环也有着这样的一幅白绢。
这便是令得他大惑不解之处了。
若是这样的自绢,只应该有两幅的话,那么,勾魂帮主的东西,如何会到了崔玉环的手中?
如果三幅之中,两真一假,那么,谁手中的一幅是假的呢?
这都是极难弄明白的问题,金昂霄感到十分棘手。
崔玉玲续道:“这两幅白绢,下落不明,只知其中一幅,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东普陀的一个尼姑手上……”
金昂霄忙道:“不错崔玉玲反问道:”什么不错?"
金昂霄道:“这幅白绢,辗转落到了东普陀一幻神尼的手中。”
崔玉玲道:“一幻神尼?她已死在勾魂帮主手了。”
金昂沔道:“不错,但是她死前,却!”
他讲到这里,不由自主,停了一停。
这时候,他已经知道了那白绢和第八组巨灵神掌有关,那么他身怀白绢一事,便已成了绝大的秘密,他是在考虑,是不是应该将这件事讲了出来。
他考虑的结果,感到崔玉玲这样推心置腹地对待自己,自己实是不应该有什么事瞒着她不说的,便道:“一幻神尼死前,将那幅白绢给了!”
他下面一个“我”字,尚未出口,崔玉玲突然一伸手,掩住了他的口。同时,她俯耳低声道:“需防隔墙冇耳,可是给了你么?”
崔玉玲这时,隔得金昂霄极近,阵阵幽香,逼人而来,吐气如兰,令得金昂霄脸颊上,痒酥酥的,金昂霄不禁心神旌摇起来。但是他知道这时候和崔玉玲所讲的话,关系十分重大,因此他收起了遐思,道:“是。”
崔玉信退后了一步,道:“真的?那太好了。”
金昂霄道:“而且,我还知道,勾魂帮主也有一幅!”
金昂霄才讲到此处,崔玉玲面上,已经变色,道:“她也有?”
金昂霄道:“而且,事情很奇怪,你姊姊竟也有一幅这样的白绢!”
崔玉玲脱口道:“那并没有什么奇怪!”
她只讲了半句,又突然住口不言。
金昂霄忙问道:“何以不怪?”
崔玉玲苦笑道:“我不能说,你也不必多问。”
金昂霄心中,又多了一个闷葫芦。
只听得崔玉玲立即道:“但是,有了那两幅白绢之后,还要另一样东西配合,方始有用处。”
金昂霄心忖,那另一幅白绢,不论是在勾魂帮主手中,还是在崔玉环的手中,自己要取到,都不是容易之事,何况还要另外第三件东西?看来自己要学会那第八组巨灵神掌,难过登天!
他没精打采地问道:“第三件是什么?”
崔玉玲道:“那异人说来,十分神秘,他说,那是一只木盒子!”
金昂霄心中大动,失声道:“木盒子?”
崔玉玲道:“是木盒子,盒中装的什么,没有人知道,只知道当两幅白绢相会之后,必需打开这木盒,以木盒中的东西相配合,才能知道第八组巨灵神掌的秘奥,而木盒如果在事先被打开,那第八组巨灵神掌的秘奥,也可能永远难以为人所知了。”
金昂霄呆了半晌,这时,他知道崔玉环说,她得了那只木盒子之后,未曾打开过一事,乃是真的。而且,他也知道,崔玉玲刚才和自己所讲的那些,崔玉环一定也全部知道的。
只不过崔玉环却不知道他有一幅白绢!
金昂霄在呆呆地望着她,只听得崔玉玲问道:“刚才你说的那件事,除了你我之外,还有谁知道?”
金昂霄道:“还有祁云。”
崔玉玲吃了一惊,道:“祁云?”
金昂霄道:“可以放心,祁云是绝不会对人乱说的。”
崔玉玲道:“你要知道,这件事如果一传了出去,你的性命,便万万难保了!”
金昂霄道:“我知道,勾魂帮主一定要杀我而取得我存有的那幅白绢。”
崔玉玲来冋踱了几步,面上一片忧戚之色。
金昂霄苦笑道:“崔姑娘,你要我答应,在未学成第八组巨灵神掌之前,不可和勾魂帮主动手,但是,有一幅白绢,却在勾魂帮主的身上……这……不是变得矛盾了吗?”
崔玉玲道:“不错,怛是你既然答应了我,却也不允许违背诺言。”
金昂霄乃是顶天立地的好汉,他自然不会违背自己所发出的诺言的。
可是,眼前的事情,却是那样的矛盾:他要报仇,必需学会第八组巨灵神掌功夫,也必需和勾魂帮主为敌,取得她存有的白绢。然而,他又答应了崔玉玲,在未学成第八组巨灵神掌之前,不和勾魂帮主为敌!
崔玉玲望了金昂霄半晌,缓缓地道:“我刚才要你答应的,只是不和勾魂帮主正面为敌!”
金昂霄陡地明白,道:“你说可以智取?”
崔玉玲叹了一口气,道:“我已言尽至此,我走了。”
金昂霄忙道:“我们一起走。”
崔玉玲凄然一笑,道:“你何必送我,到了山脚下,还不是一样要分手么?”金昂霄难以回答,崔玉玲身形飘飘,向前掠去。
不一会儿,她的身形,已经隐没在嶙峋的山石之后,看不见了。然而,金昂霄的耳际,却还可以听到她轻叹之声,隐隐传了过来,凄哀无比。
金昂霄呆了片刻,暗忖自己要会那第八组巨灵神掌,必需接近勾魂帮主,也必需向崔玉环要回那只木盒子来,当然,在崔玉环手中的那只木盒子,若是被她打了开来,那就什么都完了!
金昂霄心中暗忖,自己曾向崔玉环要了几次,都未曾成功,再向她要,仍是十分艰难之事,倒不如再次假扮勾魂帮众,和勾魂帮主接近,来得容易些。
因为勾魂帮众,都服食变音丸,头上戴着十分狰狞的青铜面罩,只要依样葫芦,勾魂帮主也是认不出来的。
然而,假扮勾魂帮众,不是难事,要在勾魂帮主身上,取得那幅白绢,却是难之又难了!
他想了片刻,也开始下山去,又是黄昏时分,他回到了山谷中,通向谷外的两个山洞,左首的那个,石门已被打开,金昂霄自然可以知道,那是崔玉玲所打开的。
他从那山洞,出了山谷,暮色苍茫。金昂霄心想,自己只要知道了勾魂帮的行动,要假扮勾魂帮的帮众,便不是什么难事了。
他一迳向外走去,当晚,宿在一个小镇上。那小镇和分冷清,金昂霄在小客店中,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到了天色将明时分,他正待朦胧睡去,突然听得外面,传来了一阵急骤的马蹄声。
金昂霄连忙推窗,向外望去。
黑暗之中,只见火光闪耀,三匹骏马上的人,每人手中,举着一个大火把,向前疾驰而来,而那三人,正是黑衣铜盔的勾魂帮众!
金昂霄心中又惊又喜,暗忖得来全不费功夫,他身形一耸,便已穿窗而出,伏在墙前。
他身法极快,当他身形在墙前伏定之际,那三匹骏马,便旋风也似,向前掠来。
金昂霄心中枰评乱跳,他知道勾魂帮中人,全是武林的高手,自己要以一个对付三个,不知道是否能达到冃的?他心念电转间,第一匹骏马,已经疾如流星,在他身边掠了过去。
金昂霄尚未及有何动作,那匹马,转眼之间,已在两丈开外。金昂霄心头大惊,猛地一怔间,第二匹马,又已在他的身边,掠了过去!
这时候,金昂霄简直已没有多考虑的余地了!
因为,第三匹马,又已向他奔来!
金昂霄身形微曲,全身真气鼓荡,一等那匹骏马,在他身边掠过之际,双足一蹬,如箭离弦也似,已经向前,激射而出!然而,那三四骏马的去势,实在太快,当金昂霄一向前射出之际,马儿又向前冲了一步,金昂霄本来,是想一跃而起,落在那人背后的。但他却未曾料到这一点,马既向前冲出,他其势难以再落在马背之上。
然而他又绝不能失去这个机会的,因为他如果一落地,其势难以追得上这疾驰中的骏马,而再要寻找勾魂帮众的行踪,却又不是易事了!
在那片刻之间,金昂霄身在半空,心中焦急之极!
陡地,他只觉得有东西向自己的面上拂来。
金昂霄反手便抓,一抓在手中,他便已知道,自己所抓中的,乃是因疾驰而扬了起来的马尾!
金昂霄心中一喜,真气一扬,身子向上,拔起了两尺,仍以一手抓住了马尾,凭借这一点力量,身子始终扬在半空,不向下坠去。
他定眼向前看去,只见这一耽搁间,那三匹骏马,早已驰出了小镇。
而马的去势,仍然是那样快疾,三人的手中,各持着火把,金昂霄虽然附身在那勾魂帮众所骑的骏马马尾之上,但那勾魂帮众,却并未发现,已有人在他的身后,连头都不回过来。
金昂霄定了定神,思索着对策。
他并没有想了多久,左手向前一伸,已轻轻地按住了马股。
紧接着,他就着那一按之力,身子又腾高了两尺,右手也松开了马尾。在他身子腾高之际,猛地向前一俯,右手又已按在马股之上,左手再度扬起,中指疾出,已重重地点中在那人背后的“灵台穴”上!
金昂霄的这几下动作,千净利落,如同行云流水,高妙之极。
那勾魂帮众的“灵台穴”一被金昂霄重重点中,只听得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那是他伤重之极,真气已散之声。
本来,凡是学武之士,一听到这种声音,便可以知道有一个人,真气涣散,死于非命。但此际,急骤的马蹄声,震耳欲聋,前面的两人,并没有听到后面的同伴,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金昂霄因为是贴着那人的原故,所以那人的这一下呼气之声,他却是听得十分清楚。
金昂捋心中,大是高兴,身形一耸,已在那人的身后,坐了下来。他一手接过了火把,高高举着,不令那火把掉下去,以致惹前面两人起疑。然后,他一手揭下了那勾魂帮众的青铜头盔,戴在自己的头上。
他借着星月微光,向那勾魂帮人,打量了一下。只见那是一个白净面皮的人,此际虽已死了,然而却还睁大了眼睛,面上现出了极其不信的神色,显然当他的要害“灵台穴”,被金昂霄重重点中之际,他还不信那会是事实!
金昂霄并不认识那是什么人,他一手必需持着火把,只有一只手可供活动。
尚幸那匹骏马,久经训练,此际马上虽然骑了两个人,去势一样快疾,金昂霄虽然只能利用右手,也可以从容活动。他先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撕去,再将那勾魂帮众的衣服,脱了下来穿上。
等到他在外表上看来,已和勾魂帮众,没有多大分别之际,约莫已过了小半个时辰了。
在这小半个时辰之中,三匹骏马,少说也向前,驰出十来里。
金昂霄在那勾魂帮众的怀中,找到了几颗“变音丸”,他吞下了一粒,这才伸手一推,?枪椿臧镏诘氖澹坡渎肀橙ァ?br />
那人尸首落地之际,发出了“砰”的一声响。
这一下声响甚大,不是马蹄声所能掩遮得了的。
金昂霄立即听到前面的人问道:“什么声音?”
金昂霄吸了一口气,道:“没有什么!”
他已服食了“变音丸”,所发出的声音,十分尖锐刺耳,和所有的勾魂帮众一样。
前面那两人,听得金昂霄说“没有什么”,意犹不信,一齐回过头来。只见背后一匹马,紧紧地跟着,马上的人,正是勾魂帮众的装束。
勾魂帮中的人,本来谁也不认得谁,那两人回头看时,马儿又已驰前了七八丈,原来那勾魂帮众的尸体,也早已看不到了。是以那两人望了一眼,见并无出奇之处,便又转过头去!
当前面那两人,转过头来望时,金昂霄的心中,忍不住评枰乱跳。但等到那两人立即又转过头去之际,金昂霄的心中,又禁不住欢喜,那表示他已可将勾魂帮众瞒过了!虽然,他并不知道那三个勾魂帮众,向何处去,去作什么,以及此去是不是能够见到勾魂帮主,他更不知道,就算见到了勾魂帮主,又是不是能将她存有的白绢,取了过来!但是,他第二次假扮勾魂帮众的经过,总算十分顺利,使得他对以后的行动,更具信心。
他一声不出,跟在那两人的后面疾驰着。
大约,又过了两盏茶时分,三匹骏马,已一起来到了一条岔路口子上,只见岔路口上,有两个勾魂帮众,也是高举火把,骑着骏马,在路口等着。
这两人一见金昂沔等三人驰到,并不打话,一提缰绳,便加人了行列。
本来是三个人的,这时成了五个人。而后来的两人,则是紧紧地跟在金昂霄身后的。
金昂霄唯恐自己匆忙间在马上换穿衣服,会有什么地方,露出破绽来,不禁有如芒在背之感。但过了一会儿,没有什么异动,他又放心下来。
骏马一直在向前疾驰,直到天色将明时分,才穿过了一座森林,一过森林,几条岔路上,又不断有人,前来会合。
金昂霄默默地记住人数,已有二十人之多。
他心知勾魂帮出动那么多人,一定有非同小可的大事,但不知什么缘故。却不见勾魂帮主。他心中疑惑着,陡然之间,已听得跑在最前面的那人,发出了一声惊心动魄的吼声来。
那一下吼声,虽然声音尖利得出奇。但金昂霄却还隐约可以听得出,别像是虎魔范吼所发出来的。
吼声一起,所有的人,一起停了下来。
金昂霄定睛向前看去。只见已来到广一所十分宏伟的宅第之前。
那宅第的大门之前,挂着四个大灯笼,自左至右,乃是"诗礼传家’四字。
金昂霄一见那四个字,心头便评怦乱跳!
他早已听得人说起过,武林卨手之中,文武双全的高人,寥寥无几,用名列“五侠”之一的儒侠石侣,更是世代书香,文重于武,家中文风极甚石侣本人,也不以武为荣,所以他家大门口,高挂“诗礼传家”四字,来:?示他本人,绝无意和武林中人,争一口之氏短,所以,有的人就算心怀不轨寻上门来,有心生事,见了这四个字,也会悄然而退的。
此际,金昂霄一见这四个字,自然知道那是儒侠石侣的宅第了。
而他既知这里乃是儒侠石侣的宅第,自然也知道了勾魂帮众行动的目的!
他呆呆地骑在马背上,眼前+禁又浮起了自己家中,惨遭勾魂帮众残名时的情形来。自己家的房子,也不亚于眼前的这所巨宅,但在不到几个时辰之中,便鲜血遍地,哀号之声,令得人犹如置身于地狱之中!
他每当想起这一些时,背后的伤口,仍不免隐隐作痛。然而,现在自己,跟着那些勾魂帮众,却来到了儒侠石侣的宅第之前!
当然,自己并不是存心加入勾魂帮,而只是为了混在勾魂帮众之中,接近勾魂帮主,伺机取得那一幅白绢而已。为了这个目的,就不能被人发现自己的真正身份。
那么,等一会儿,勾魂帮的行动开始之际,难道自己也和他人一样,残杀石侣的家人么?
金昂霄只感到自己的手心,潮腻腻地,出着冷汗,他心中也混乱之极。
当然,他不能和众人一样,去残杀无辜。他不但不能对无辜的人下毒手,而且还要尽他所能,制止这场暴行。但,这一来,他的身份,却非暴露不可了。
身份一暴露,他当然难以逃得出那么多勾魂帮众的毒手!
金昂霄心中叹了一口气,一时之间,他一点办法也想不出来,只得紧紧地握住了双手,静以待变。只见所有人,一字排开,并将手中的火把,用力地插在地上,金昂霄也跟着其余的人,这样做了。
他又跟着他人,跃下了马背,向前走了几步。
只见一个身形高大的勾魂帮众,走在最前面,来到了巨宅之前,手掌连扬厂三下。
他的手掌,并未曾碰到木门,但是门上,已传来“蓬蓬蓬”三下声响。那自然是他的掌力,撞向门上所发出来的。
三下声响,在黑暗中听来,更是和分骇人。
接着,便听得那身形高大的勾魂帮众尖声道:“石大侠在吗?有好朋友探访来了?”他的声音,十分尖锐,划空而过,令得在司晨的雄鸡啼声,在刹那间,也一齐停了下来。
那勾魂帮众的声音,才一出口,便听得墙上传来了一个十分柔和的声音,道:“原来是勾魂帮的朋友到了,失迎,失迎!”
所有人一齐循声看去,只见墙上,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站着一个人,那人衣袂飘飘,神定气闲。其时,东方已现白色,曙光初现,照在那人的身上,更显得他有飘然出尘之概。
金昂霄一看,便看出那人,正是本宅主人,名列“五侠”之一的儒侠石侣!
儒侠石侣话才出口,便听得“飕飕飕”三声响,三柄晶光闪闪的七寸飞刀,已电也似疾,向他射了过来。石侣身形不动,衣袖一卷,那三柄飞刀,便被他的衣袖,一齐卷住。
他一抖衣袖,“当当当”三柄飞刀,一齐落下地来。只听得他又是一声长笑,道:“勾魂帮的朋友,居然会光临舍下,当真是看得起在下。但在下诗礼传家,从不以武会友,各位请回去吧!”
他这两句话一出口,除了金昂霄一人之外,其余的勾魂帮众,一齐大笑起来!金昂霄为了避免被人疑心,也只得随着众人大笑。而当他不是由于自己的本意而发出笑声之际,他心中的痛苦,实是难以形容!因为这一切,和他家中,被勾魂帮众围住之际,几乎一样,他也可以猜到,那身形高大的勾魂帮众,下一步将要说些什么!果然,不出他所料,那身形高大的勾魂帮众,“哈哈”一笑,道:“要我们退走么?容易得很,只要此处再无一个是活人,你不要我们走,我们也得走了!”
天色更明亮了些,站在墙头上的儒侠石侣,面上带着不肩的微笑,道:“自千佛寺一会之后,在下早知你们迟早会寻上门来,你们以为在此可以为所欲为,却不免太以自信了!”
他话一说完,身形一耸,突然向下,跃了下来!
金昂霄一见石侣竟独自跃了下来,面对着二十多个勾魂帮中的高手,而他的面上,却又绝无恐惧之色,心中又是吃惊,又是佩服!
他在那一刹间,忘了自己此时,也是一个勾魂帮众,竟失声叫道:“石大侠!”
他本来是想警告石侣,叫他快跃冋围墙去,勿以寡敌众,若是自知不敌,则应趁早觅途他去。但是,他只叫出了三个字,听到自己的声音,如此尖锐刺耳之际,他便立即省起,在石侣眼中,自己也是一个勾魂帮中人。不要说自己的话,他绝不会听,自己要讲的话一出口,也立即暴露了身份。
他立即住口,但已有几个人,向他望来。
金昂霄忙改口道:“石大侠……你想以一人对付我们这么多人吗?”
他一面言不由衷地讲着,一面心中在念头剧转,想着拯救石侣的办法。口是,眼前除非是有力埴可以胜得过这二十个勾魂帮中的高手,否则,石侣只怕难逃噩运了!
石侣冷冷地向金昂霄望了一眼,他自然不可能知道那是金昂霄,他一声长笑,道:“你们这些朝不保夕的恶徒,人数再多,又焉会放在我的心上?”那身形高大的勾魂帮众,双臂一挥,立时有四个人,随着他那一挥,向前抢了上来,五个人身形疾展,卷起一股劲风,向石侣扑来!
金昂霄心中,更是焦急之极!
他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石侣御敌,一现不支,他便不顾一切,和石侣并肩对付这些勾魂帮众!
但事情的变化,却出乎金昂霄的意料之外。
那五名勾魂帮众,向前疾扑而出,石侣却并不大展神威,只是身形一闪,向后退去,他身法极快,转眼之间,便退到了围墙脚下。
那五名勾魂帮众,也以快疾之极的势子,逼了上来。
石侣一到了墙脚下,以背贴墙,身子突然笔也似直地向上拔了起来,身形如烟,“刷”地拔高了两丈许,立即隐没在墙内不见!
那五个勾魂帮众,追到了墙角,身形高大的那个“哈哈”大笑,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儒侠石侣,居然学起缩颈乌!”
他下面一个“龟”字,尚未出口,突然觉得一股灼热之极的热气,迎头而下。
他立即知道不妙,但是,他非但未能向后退出,而],他也永远没有可能弄清那股灼热之极的热气,是什么东西所发出来的了。
这时,只有金昂霄和其余十四个勾魂帮众的高手,才看得清那是什么东西。原来,就在那五个勾魂帮众,在墙脚下指手划脚,趾高气扬之际,墙头之上,火花乱迸,突然,热气四冒,大量的熔铅,向下倾倒了下来。
熔铅的热力,何等惊人,而且,下倾之势,又是迅疾之极,众人只觉得眼前亮光一闪,虽然隔得远,也不禁被那股灼热之气,逼得后退了一步。而那站在墙脚下的五个人,则连声都不出,立即丧生!熔了的铅汁,一淋了下来,连他们的骨殖,都被烧成了飞灰。
铅汁迅即凝结,在白闪闪的铅堆中,只见五只青铜头盔,尚自完整无恙而已!
这一切的变化,全是在电光石火之间所发生的。
当石侣跃进围墙之际,金昂霄心中大急。因为他以为石侣是知道不敌,只求躲避一时了。
然而,转眼之间,铅汁下淋,五个勾魂帮众,骨化飞灰,金昂霄才知道石侣早有准备,心下不禁大慰。他早已看出,那身形高大的勾魂帮众,像是虎魔范吼,也是率领众人,出来生事的。
如今,他也死在墙石了,不知其余的勾魂帮众,如何行事?
他正在想着,只见又有一人,越众而出,厉声道:“好家伙,原来你早有准备,但如叫你逃脱,勾魂帮还能在江湖上立足吗?”
那人的身形,十分壮大,一见便知道他横练外功,有极高的造诣。
只见他一面叫嚷,一面身子一俯,自地上拾起了两块三十来斤重的大石来,向前跨出了两步,来到了离大门六七步远近之处,站定了身形。
他不敢再向前去,生恐再有烧熔了的铅汁淋下,和刚才那五人一样,骨化飞灰。
但是在离墙五六步之处,他却不怕。
因为烧熔了铅汁,只能直淋而下,不能向外泼出的,如果不是站在墙脚下,就算有铅汁淋了下来,再向后退避,还可以来得及。
他身形一站定,体内便发出了“格格”之声,紧跟着,双臂飞舞,两块大石,带起“轰”、“轰”两声响,向前疾飞而出,撞向大门!
照那两块大石的去势来看,即使面前是一扇铁门,只怕也难免要被砸了开来!
金昂霄一见这等情形,心中又捏了一把汗。
那两块大石的去势极快,转眼之间,便是“砰砰”两声巨响。大石已撞在门上。只见那两扇门,剧烈地震动了一下,却并未倒下来。
那显然是门内,有着极其坚固的东西,将之顶住之故。那勾魂帮众怒叫一声,双足一顿,身子向上,斜斜地拔了起来。
别看他身形高大,这一拔,却也十分轻盈。
眼看他拔高了两丈高下,就可以落在墙头之上了。
然而,陡地在朝阳之下,银光连闪,那勾魂帮众身在半空,怪叫一声,便扎手扎脚地,跌了下来,老大的身躯,嘭然有声,跌在地上。
他是仰面跌下来的,只见他双眼之中,各自插着一枚银光闪闪的尖针,身子直挺,看来银针甚长,早已直刺入脑而死!
那勾魂帮众的尸身,正在门前,也没有人敢去将他的尸身,拖了回来。
其余的勾魂帮众,一齐怪叫起来,金昂霄看出各人,已然有了退意,当然,一大半原因,是为了领头的人已死之故。他趁机道:“我们去见帮主再说!”
各人都有了去意,金昂霄一说,立即有人附和,众人一齐向后退去。但众人只退了两步,便听得身后,又是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传了过来。
众人一起回头看时,只见十来匹马扬尘而至。金昂霄心中,“枰抨”乱跳,他一看便已看出,来的众人中,为首一人,正是勾魂帮主!
勾魂帮主一现身,那十余个正待退却的勾魂帮众,一齐欢呼起来。勾魂帮主一跃下马,向后一招手,那后来的卜人,也一齐跃下马来,只见他们,个个的背上,斜挂着一张大弓。
金昂霄心中大惊,但是他却又难以出声,急得如同锅上的蚂蚁一样。
勾魂帮主向前踏出了几步,冷冷地道:“刚才有人想退却吗?”
那十来个勾魂帮众,一齐低下头来,金昂霄在这样的情形下,却是不敢表示与众不同,也低下了头。
只听得勾魂帮主一声冷笑,道:“勾魂帮连千佛寺也攻下来了,区区一个儒侠府,难道还攻不下来吗?”
那十来个勾魂帮众,一声不出,金昂霄冷眼看去,只见有几个,还在微微发抖,金昂霄不知勾魂帮主将要怎样,心中也不禁七上八下。
勾魂帮主又尖声道:“念在如今是用人之际,暂且将这次过失记下,儒侠府之后,已有人在,你们分两旁,去将整座宅第围住!”
那十余人松了一口气,齐声答应道:“是!”一齐向旁散了开去,金昂霄跟在六七个人的后面,向大宅之旁走去。
但是他却不走得太远,来到转角上,便自站定。
他向前看去,只见勾魂帮主带来的那十个人,已离围墙两丈许,一字排开,同时,也已经将背上的巨弓,取了下来。
金昂霄心想,那围墙如是之高,就算有利箭射了进去,也起不了作用,何以勾魂帮主竟用了这样一个办法。
他正在想着,已听得勾魂帮主道:“石大侠,久违了啊,你可好吗?”
石侣的声音,自围墙之中,传了出来,道:“你有什么法子,只管施展便了!”
勾魂帮主笑声,令人毛发直竖,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儒侠石侣,竟尔龟缩府内,不敢开门,与我们相见!”
她一连讲了许多刻薄的话,但是石侣却再也没有半句回答。
想是石侣认清了眼前的情形,若是出门,便难以讨好,因此才坚守不出的。
勾魂帮主讲了片刻,听不到石侣的冋答,再是一声冷笑,一挥手,道:“射!”
她一个“射”字才出口,只见那十个勾魂帮众,各自反手在箭袋之中,取出一支长箭来,那箭才一取出,金昂霄便首先吃了一惊。
那箭竟是没有箭簇的。而在应该是箭簇的地方,是粗如手臂,一截黑色的物事,油光闪闪,一见便知是易燃之极的物事,勾魂帮主的用意,再明屉也没有,她是要用火来烧这所宅!只听得她又是一阵怪笑,笑声未毕,弓弦之声,不绝于耳,十支箭已然破空而上,而箭一到了半空,箭头之上,“轰”的一声响,便爆出一团烈火来,一时之间,宛若有十条火龙,一起向巨宅之内飞去。
而那十人,一箭射出,又接着第二支,转眼间,每人射了七八支之多!
金昂霄的呼吸,越来越是急促。因为这时候,已可以看到,围墙之内,处处浓烟!
那自然是勾魂帮主射进围墙的火箭,起了作用,宅中已经在燃烧起来了。勾魂帮众,大儿声鼓噪,金昂霄紧紧地握着双拳,一声不出。
他实在是一点办法也拿不出来了!这时,他如果猛地扑向前去的话,或者可以打倒两三个勾魂帮众,但是却绝不能挽救石侣的命运,更要连他自己也陪上,于事无补。
金昂霄咬牙切齿,只得眼睁睁地看着继浓烟之后,宅中各处,都冒出了火苗来。而且,房屋倒坍的轰隆之声,也不绝于耳,惊天动地。
这时候,勾魂帮主才尖声叫道:“停!”
那些在射箭的勾魂帮众,一齐停了下来。
宅中的火头,越冒越高,不到半个时辰,围墙之中,简直成了一片火海!
金昂霄的青铜头罩之内,冷汗直淋,但是他心中却十分奇怪,因为自火起到现在,围墙之内,一声呼救也听不到,像是烧的,根本是一所空宅一样!
而事实上,这却又是没有可能之事。
就算石侣事先得了信息,遣散了家人,那么他自己躲在宅中,难道已被烧死了?
算来石侣绝不应该这样软弱,至少也应该冲出来,和勾魂帮主,拼个你死我活才是!
此际,显然不止金昂锊一人发现了这一点,有两个勾魂帮众,来到了勾魂帮主的面前,大声道:“帮主,何以里面一点人声也没有?”
勾魂帮主道:“只怕是!”
她只讲了三个字,便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就在此际,只听得四面八方,响起了如同天崩地裂也似的蹄声,这时,天色早已大明,再加上火光照耀,勾魂帮众,一齐循声看去,只见四面,少说也有两三百头牛,一齐向前,冲了过来。
那些牛的背上,都背着一大袋物事,急切间,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来。
勾魂帮主乍一听得蹄声,不禁一怔,连话也说不下去,但是,当她看清,向前奔来的,乃是二百头黄牛之际,她却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在她看来,那是儒侠石侣,计策已穷了。
奔牛之势,虽是凌厉,怛对武林高手来说,却是不值一晒,一个不会武功,只要有一身蛮力的人,往往也可以拽开两条相斗的黄牛,何况是武林高手,这数百头牛只,在转眼之间,便可以尸横就地,是以勾魂帮主心中,十分得意,自度此行,必定全胜而归!
奔牛的来势很快,转眼间,便到了眼前,勾魂帮众无不大笑。连金昂霄也觉得这些牛只,如果是石侣放出来的话,那么石侣的计策,也未免不甚高明!
转眼间,牛群已经奔到,勾魂帮众,准备将这些牛只,一一击毙。然丨衍,也就在此际,众人突然觉出脚下一软,地面竟向下,陷了下去!
地面自然是不会下陷的。敢情在巨宅的四围,竟全是预先挖好了的陷阱,上面覆以黄土,竟一点也察看不出来。
在陷阱上所覆的黄土,若是人站在上面,是不会跌下去的,但此际,大群牛只赶到,一经践踏,便立时陷了下去!
金昂霄杂在勾魂帮众之间,石侣的陷阱,自然不会对他另眼相看,他只觉得脚下一软,身子向下坠去,百忙之中,猛地一提真气,向上拔起了七八尺来。
在他拔起七八尺之际,只见所有的勾魂帮众,都向卜跌了下去。
和他一样,拔身而起的,只有一个人,那便是勾魂帮主。
金昂霄身在半空,又猛地一吸气,身子一斜,向旁落去,在那刹间,他只看到,陷阱之下,全是白花花的生石灰,和许多尖刀。
牛只和人,一齐跌下了陷阱,有儿个勾魂帮众,武功较高的,还想向上窜来。但是下面的尖刀,却已将牛身上所负的水袋刺穿。
自水袋中流出来的,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物事,只不过是清水而已。但因为在陷阱下面,早已铺满了生石灰,清水一流出来,生石灰立时沸腾,热气腾空,只听得陷阱之下,惨叫之声,不绝于耳,那些本来还待跃了起来的人,又一起跌了下去!
金昂霄虽然知道死的全是勾魂帮众,罪有应得。但是,他听了那样惊心动魄的惨叫之声,心中也不免起了不忍之感。
当然,这时候他除了顾及向己之外,只怕绝对无法再去顾及他人的,他身在半空,向侧一斜,掠出了三五丈去,方始落下地来。而他才一落地,生怕落脚之处,仍是陷阱,只是轻轻点了一点,立即又借力拔起,一个起伏,又跃出了两丈许,方始站了下来。
他才一站定,只见身旁人影一闪,勾魂帮主,也以同样的方法,赶到了他的身旁。
金昂霄心头狂跳,虽然他头上带着青铜头罩,但仍是不敢和勾魂帮主正面相对,他侧过头去,看那陷阱。只见从陷阱上冒起的热气,高达丈许,惨呼声已渐渐地低微了下去。
那显然是说,在那么短的时间中,勾魂帮那么多高手,已全军覆没了!
金昂霄略定x定神,心中对于儒侠石侣的计谋之妙,十分佩服。他暗忖当曰,如果千佛寺中的高手,也能这样毫不留情地来对付勾魂帮的话,那么,勾魂帮如今的气焰,只怕不会如此之盛了。只见勾魂帮主双眼之屮,幽光四射,令人望而生畏,注定了石侣的巨宅,好一会儿,才听得她发出了“哼”,“哼”两下冷笑之声。
只听得她又以惊心魂魄的声音道:“石大侠,咱们后会有期!”
她这里话才出口,只听得四面八方,响起了各种不同的“哈哈”大笑之声来。勾魂帮主猛地一震,笑声迅速移近,只见人影幢幢,四面八方,少说也有三五十人,向前掠来。
由于变故生得极快,虽是勾魂帮主,立即知道不妙,也无法应变。而转眼之间,约有三十余人,已围成了一个径长三丈的大圆圈。
这些人,显然是早就埋伏在近前的,因为他们一出来,围成了一个大圆圈之后,便将勾魂帮主和金昂霄两人,围在圆圈的中间!
金昂霄一眼看去,为首的一个,不是别人,正是儒侠石侣!
在那刹间,金昂霄的心头,不禁大喜!
他完全忘记了自己这时候,假扮勾魂帮众,乃是石侣的敌人,而且,又被那么多人围在当中,既不能与人为敌,又要受人攻击,处境实是十分尴尬。他只是心屮高兴,因为石侣先用计谋,将勾魂帮众一起消灭,只留下了勾魂帮主一人。再以三数十人,将之围住。
在那样的情形之下,则勾魂帮主武功虽高,孤立无援,也难以寡敌众,而只要勾魂帮主一除,勾魂帮自然也烟消云散了!
金昂霄心屮暗忖,武林中人,传言石侣文武双全,计谋过人、如今一看,果不虚传!
他心中越想越是高兴,儿乎大声叫起好来。但是,就在他一张口,尚未发出声音来之际,只听得勾魂帮主低声道:“我们只有两个人,后援一时难到,你可得小心一点儿才好!”
金昂霄一听得勾魂帮主的话,心中猛地一凛。
他这才省起,自己这时,乃是“勾魂帮众”!
他心中不禁将刚才的高兴,一齐抛开,大是踌躇为难起来。
他心中的为难,只不过是一眨眼间的事,在电光石火之间,他已经有了决定。因为他发现,眼前的情势,实是除去勾魂帮主的绝好机会!
因为勾魂帮主并不知道他的身份,还只当他是自己人。那么,等一会儿动起手来之后,她自然一点儿也不会防范自己的。而在她全然不备的情形下,自己全力以赴,只要攻上她一招,令得她受伤,石侣等人,也足可以将她收拾了!金昂霄一想及报仇雪恨,就在今日,心头重又为之狂跳不已。
当下,他沉声答应了一声,道:“是。”
勾魂帮主尖声一笑,道:“好计策啊,石大侠果然名不虚传!”
石侣手臂一振,那三卜余人,各自踏前一步。
也在那一刹间,只听得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各人都已掣了兵刃在手,刀光剑影,映曰生辉,看得人心中,不由自主,泛起了一股寒意。
金昂霄趁机打量那些人,只见除了石侣之外,也颇有儿个身形凝稳的高手。但是却都未曾见过,想必全是石家的高手。
石侣双手空空,并无兵刃,只听得他一声长笑,道:“勾魂帮主,时至今曰,你还有何话可说?”
勾魂帮主尖声笑道:“一时不慎,屮了你的奸计,迟早要将你挫骨扬灰,你稍占上风,得意作甚?”
石侣一扬手,道:“好一个大言不惭之徒,你还能闯出包闱逃生吗?”勾魂帮主冷笑几声,道:“你莫以为人多,便可以得势了!”
她话一讲完,立即碰了金昂霄一下,低声道:"你向西,我向东,我们分向而闯,一出手,伤他们几个人,再聚集一起,几次下来,他们的人数便大减了!,’
金昂霄仍是答砬,勾魂帮主话一讲完,身形疾闪,向东冲去!
她说动就动,身法快到了极点,一闪之间,已经闪到了包围她的人面前!金昂霄一见她向东闪出,呆了一呆,也向西掠去。
那时候,儒侠石侣,正站在南面,一见被围住的两人,一个向东,一个向西窜来,一声长笑,只见勾魂帮主身前的几个人,艮剑如虹,叫前突然刺出!但勾魂帮主的那一冲,旨在伤人,不在夺围。所以,她一见剑到,身形立即一凝,食中两指,倏地伸出,竟挟住了一柄长剑的剑脊,用力向怀中一带。
那人若是立即松手,则虽然失剑,性命却还可以保全,不致丧生。但是那人却不自量力,一见长剑被握,还想就势一剑,刺向前去。恰好勾魂帮主一带,他整个人,向前扑去,勾魂帮主一抖手,将长剑夺过,剑柄扬起,“卜”的一声,敲在那人头上,立时将那人的头颅,敲成了粉碎,倒地横死!
勾魂帮主的出手极快,以剑柄敲死了一人,一扬手,抛起了长剑,已接住:剑柄,“刷刷”两剑,又将其余两人刺伤!
她一出手,电光石火之间,已经伤了三个人。而她却不再向前冲去,身形一闪,又向后退来,当她后退之际,石侣也已赶到,但石侣一见勾魂帮主不进反退,一时之间,倒也猜不透她安的是什么心,也不敢贸然向前攻去。
在勾魂帮主向东掠去之际,金昂霄也昀西冲出。
金昂霄在向西冲出一刹间,心念电转,早已定下了主意。
他一冲到了众人的面前,也有人迎了上来。金吊霄一招“百子千孙”,掌影如山,将攻向前来的人,一齐挡了开去,而他则身形陡地一侧,向一旁一个手执长剑,凝立不动的人冲了过去。
那人大出意料之外,急忙回剑来迎之际,金昂霄一指弹出,已弹中了那人的脉门,左手一伸,早已将长剑劈手夺过。
他一夺了长剑在手,立即后退。
那时候,勾魂帮主也恰好得手,向后退来,两人几乎是同时到达包闹圈的中心。
金昂霄本来是面对着包围他的众人的。然而,他一感到勾魂帮主已来到了自己的身后,便猛地一个转身。
当他转过身来之际,勾魂帮主仍是背对着他!
金昂霄心中的紧张,实是难以形容,手腕一翻,手中长剑,对准了勾魂帮主后心的“灵台穴”,疾刺而出!
这一刺,他志在必得,乃是他毕生功力所聚,实是非同小可!
而在他那一剑刺出之际,勾魂帮主显然全无所觉。
只不过,也就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只听得人丛之中,突然有人失声叫道:“帮主小心!”
那一声叫,令得金昂霄心中,猛地一怔!
因为他绝想不到在包围自己的人中,也有着勾魂帮众,而在这个骨节眼儿匕,出声提醒勾魂帮主。但是他只是心中一凛,出手却是不慢。然而,那一声警告,却终于起了作用,勾魂帮主的身子,突然向旁一侧。
金昂霄的那一剑,如电刺出,但因勾魂帮主的身子,在紧要关头,侧了一侧,所以,这一剑便未刺到所定刺人勾魂帮主的后心!
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波”的一声,血光迸溅,金昂霄的一剑,虽已刺中,但却是刺在勾魂帮主的后肩!
由于金昂霄的那一刺,用的力道极大,一刺中了勾魂帮主,剑尖竟在勾魂帮主的身前,透了出来!勾魂帮主一声怪叫,向前跌出了一步。
金昂霄仍是紧紧地握着长剑,勾魂帮主,向前跌出,他的满染鲜血的长剑,便抽了出来。
他立即回头,向刚才发出警告声的地方看去,只见一个中年壮汉,已被石侣抓住,金昂霄大叫道:“石大侠,这等败类,留来作甚?”
石侣一声长晡,手起掌落,击在那人的天灵盖上,那人连声都未出,便倒地死去!
金昂霄“哈哈”一笑,一伸手,摘卩了自己头上的青铜面罩,道:“勾魂帮主,你看清我是谁了吗?”
勾魂帮主向前跌出了两步,立即转过身来。
她左肩之上,受伤极重,左臂下垂,显然伤口未愈,便扬不起来。
而伤口上的鲜血,已被她在向前跌出之际,以极快的手法,封穴止住。但会家眼中,一望可知,勾魂帮主的武功,比未曾受伤之前,少说也要打上一个对折了!
金昂霄一将青铜面罩除去,只听得勾魂帮主和石侣两人异口同声,道:“原来是你!”
金昂霄一插胸,道:“不错是我!”
勾魂帮主四面一看,左掌当胸,突然发出了一阵尖笑声,道:“好,原来是你,好,原来是你!”她连讲了两遍,身形踉跄,向旁一跌,几乎跌倒!
金昂霄心中一奇,暗忖以勾魂帮主的功力而论,肩头上中了一剑,虽然武功会大打折扣,但是却也不至于连站都站不稳。
第三十三回 帮主之谜
但是在那一瞬间,金昂霄却没有时间去理会这些事,他只是看出,机会难逢,踏步进身,又是一剑,向前刺出。
勾魂帮主身如风中残柳,向侧一摆,金昂霄这一剑,紧贴着她腰际掠过,剑锋在她的腰际,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金昂霄一剑再次得手,精神更振。而这时候,石侣也早已一跃向前,一掌向勾魂帮主的后心击到。
那一掌,正在勾魂帮主二次受伤,狼狈后退之际击出,勾魂帮主一觉身后劲风袭到,身形硬生生地向上,拔起了丈许。但石侣在她身形拔起之际,改掌为指,一指点中了她小腿之上的“委中穴”!
看勾魂帮主原来的情形,分明是准备拔在半空之后,双脚踢出,攻向石侣的。但是却被石侣制了先机,点了她的右委中穴,她右脚既然无法先踢出,左脚自然也难以为继了!只见她跃起丈许之后,身形向下落来,落地之后,右脚一屈,仍难站得稳。
石侣身形疾飘,向前赶去。
金昂宵扬剑大叫,道:“石大侠,小心暗器!”
他这里一言甫毕,只见勾魂帮主左手扬处,三点星,已成“品”字形,向儒侠石侣,激射而至,来势之快,无以复加!
石侣身子忙向后一仰,一式“铁板桥”功夫,那三枚暗器,在他胸面之上,“飕飕飕”地掠过去。石侣惊魂甫定,身形一挺,站了起来。
他刚一站起,只听得勾魂帮主一声尖笑,手扬处,大蓬细如牛毛的金针|又已向儒侠石侣射了过来。
这种金针,专破内家气功,极其歹毒,石侣一见勾魂帮主用上了那样毒的暗器,心中更是大怒,双袖齐扬,劲风陡生,暗劲潮涌,将那一大蓬会针,一齐挡了开去。而金昂霄也在这时,赶到了勾魂帮主的面前。
勾魂帮主在倒地之后,一直未曾站起来,以肘支地,躺在地上。
直到金昂霄赶到了她的身边,她才身形猛地一挺,向外窜出了丈许去,而石侣一声长啸,身形如飞,也向前赶去。
金昂霄看出,勾魂帮主在肩头受伤之后,一条左臂,不能使用,武功已大打折扣,可以说已成网中之鱼,自然不肯再放她漏网了。是以,石侣一赶向前去,他也向前掠出。
两人一左一右,眼看将要来到勾魂帮主的身边,金昂霄抬头,向石侣望去。
他向石侣望去的意思,是提醒石侣,小心提防勾魂帮主的暗器。叫是他一望之下,却不禁一呆!只见石侣的背后,站着一个人。
那人站得离石侣极近,胸口几乎紧贴在石侣的背心之上,以致那人的脸面,金昂霄也看不清楚。但是看石侣的情形,却像是了无所觉!
金昂霄心中一惊,失声道:“石大侠,你背后是什么人?”
石侣一呆,反手向后拍去,可是由于那人站得离他极近,他反手一掌,向后拍出,掌风呼啸,掌力排荡,但是却一点儿也拍不中那人的身上。
石侣瞪了金昂霄一眼,他虽然不说话,但是那意思则分明是说:我身后哪里有人?
金昂霄大是焦急,心知事情有异,正待再出声间,只见石侣身后的那人,已无声无息地,扬起手来,手一扬,便见他肤色如铁,瘦骨嶙峋,而指甲之长,更是盘旋曲折,长达尺许。
金昂霄一看到这样的一只手,更是大惊!
一时之间,他张大了口,合不拢来,一声难出。
因为那只手,正和伏牛山中那位异人一样!
金昂霄在一呆之际,只见石侣突然回过头去,想必也觉察有异,然而,他头才转到一半,那手已拍了下来,一掌正击在他的顶门之上,发出了“拍”的一声,石侣面色一变,身子一顿,便句下倒去。
在石侣向下倒去之际,勾魂帮左手再扬,又有一枚暗器,向在石侣射来。
看那时候石侣的情形,分明已经昏了过去,这一枚暗器当胸射到,他实是难以幸免!
金昂霄一见情形不妙,正待大惊扑救,只见石侣身后的那人,身形一闪,已闪到了石侣之前。
他一闪到了石侣之前,石侣便“砰”的一声,倒地不起。
而那人一抄手,将那枚暗器接在手中,身形一晃,来到了勾魂帮主的面前,行动之快,实是匪夷所思,勾魂帮主道:“将他们全杀了!”
那人一声长笑,道:“我受人之托,只是保护你的安全,并不代你伤人!”
那人这句话一出口,金昂霄再无疑问,眼前此人,就是伏牛山中那位异人!
只见那异人的相貌,十分奇特,身形甚矮,三角面上,全是皱纹,白发白须,将脸遮去了一大半,双目之中,精光四射,一望而知内力深湛。
金昂霄忙道:“前辈,这人乃是武林中的大毒,你千万不能救她!”
那异人回过头来,向金昂霄咧嘴一笑。
在他一笑之间,他衣袖扬起,一股大力,已将勾魂帮主自地上涌了起来。这时候,石侣也已一跃衍起,看来那异人刚才的一击,并不是存心取他的性命,而只不过令他暂时昏了过去而已!
勾魂帮主一被那异人的一拂之力涌起,便一声怿笑,道:“石大侠,咱们后会有期!”垂着左手,身形疾晃,向前飞驰而出。
那异人身形连晃,跟了上去。
转眼之间,便见他已经追了上勾魂帮主,并且紧贴在她的身后,如影附形一样,向前疾驰而出,转眼之间,便已经不见广。
金昂霄手提长剑,不禁气得呆了!像刚才那样的机会,当真可以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而且,他一出手间,虽未立时将勾魂帮主杀死,总也使勾魂帮主受创。本来,在自己和石侣两人的围攻下,勾魂帮主,万难逃生。可是,半路上却杀出了那个异人来,将勾魂帮主救出了重围!
金昂霄眼看追不上了,长叹一声,心中懊丧之极,手腕用力一抖,“拍”的一声,将那柄於剑,抖成了两截。
石侣被那异人一掌拍昏,虽然立即一跃而起,但在那一刹间,却也十分迷糊。
直到金昂霄抖断了艮剑,他才猛地一震,道:“走了吗?”
金昂霄听得石侣这样一问,心中更是难过之极!
他一声长叹,道:“走了!”
石侣的面色微微一变,道:“刚才在我身后的是什么人?”
石侣虽然是方今武林之中,一等一的高手,但是当他在发出这一问之际,他却也是心中骇然,啼笑皆非!
闵为那异人刚才到了他的背后,不是金昂霄提醒,他了无所觉。而且,那异人在他顶门上击了一掌,如果不是存心害他,顶门乃是人身要害,这上下他焉能还有性命?
金昂霄苦笑了一下,道:“那是什么人,我也不知道……”他讲到此处,一声长叹,道:“如果不是一时大意,又怎会有今天?”
金昂霄所说的“一时大意”,乃是指在伏牛山中,一时不小心,上了崔玉环的当,被崔玉环将那面小红旗夺了过去一事而言。
石侣并不知道这件事的详细过程,当然也不知金昂霄所言何指了。
两人呆了半晌,石侣苦笑一声,道:“勾魂帮主此一去,一定不肯放过我了!”
金昂霄一声苦笑,道:“我何尝不然?”
儒侠石侣叹了一门气,说道:“此处已再难安身,我已决定,毁宅远去,不知金兄弟上何处去?”
金昂霄一咬牙,道:“我还是要去找她。”
石侣道:“找谁?”
金昂霄一字一顿,道:“勾魂帮主。”
石侣并不劝金昂霄不要去,只是呆了半晌,才道金兄弟,你要小心了!"
金昂霄道:“我知道了。”
他一俯身,拾起了刚才摘下的青铜头罩,向着勾魂帮主和那异人掠出的方向,疾奔而出,他奔出了两里许,只听得身后,传来了一阵轰轰发发的声音,回头看时,只见身后,火光冲天。
儒侠石侣,当真说得出做得到,已将祖焐烧去,以免勾魂帮主带领大队人马来到,毁在勾魂帮主的手中!
金昂霄心中,长叹了一声。
这一次,勾魂帮围攻儒侠府,虽然死了不少人,连勾魂帮主也受了创伤。但是,儒侠府却也不能不毁去,传说出去,勾魂帮主的声势,自然更为煊赫了!
金昂霄呆呆地看上了一会儿,向前继续奔去。
天色很快地便黑了下来。金昂霄又戴上了那青铜头罩,也不杼道路,向前直闯,他知道勾魂帮主受了伤,一定走不远的。而自己再充勾魂帮众去见她,她虽然是聪明,只怕也料不到自己会有那么大胆!
他一曲''走,一面四面留意观看。
不一会儿,只见前面,有一堆火光。
金昂霄连忙又吞服一颗变音丸,向前奔去,他故意使自己的脚步声,来得十分沉重,不一会儿,到了那一堆篝火旁边,只见火旁,坐着两人。一个,是那个身形矮小的异人。另一个,正是勾魂帮主。
只见她肩头上的伤处,已经扎好,坐在地上,冷冷地望着自己。
金昂钙一到,强自抑制着心头的狂跳,向勾魂帮主,行了一礼,道:“闻得帮中弟兄,围攻儒侠府,小受挫折,属下来迟,尚祈恕罪!”
金昂霄这时候,所冒的险,可以说是大到了极点!一则,勾魂帮主喜怒无常,此际才受挫于石侣,那是她横行江湖以来,从未曾遇到过的事,可能一言不发,便将金昂霄打死。二则,她肩头之上,乃是伤在伪装勾魂帮众的金昂霄手屮的。她对于勾魂帮众,是否信任,实还大堪有疑,金昂霄贸然甜去,虽然可收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之效,但终究是十分危险之事。
勾魂帮主一声不出,青铜面罩之内,射出两道令人毛发悚然的眼光来。
金昂霄竭力镇定身形,兀然而立。
好一会儿,勾魂帮主才开了口,而勾魂帮主才一开口,金昂霄心中便突突乱跳!
勾魂帮主问的那句话,金昂沔在事前,绝料不到,只听她问道:“你是谁?”
金昂霄知道,勾魂帮主的这一问,便是她对勾魂帮众,有了不信任之意。在这刹那间,金昂霄实是大大后悔,自己有此冒险之举。但事情已到了这一地步,他若是后退的话,只有更快暴露自己的身份。
他向那异人望了一眼,灵机一动,道:“帮主,这!”他一面说,一面向那异人指了一指,那意思是说,在外人之前,勾魂帮众,实是不能说出自己的身份来的。
勾魂帮主虽然对每一个勾魂帮众,都不免有了不信任之意。然而,不论她怎样的想,也想不到金昂霄竟会再来的。
她哼的一声,不再问下去,只是道:“你来得正好,为我做两件事。”
金昂霄一听得勾魂帮主不再追问自己的身份,不由得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他连忙道:“帮主请吩咐。”
勾魂帮主道:“第一件,你拿我的钩魂令,去挂在离此向东,约有百里之遥的一棵大桧树树梢之上。一挂好之后,你便到青城山闲云峰一行。”
金昂霄一听得“青城山闲云峰”六字,心中又猛地为之一动。
他道:“不知去作什么?”
勾魂帮主道:“闲云峰顶之上,有一个山洞,那山洞直通山腹,你走进山洞,大叫三声‘木盒已得’,便可以立即退出来了,事成之后,大大有功。”
金昂霄又答应了一声。
勾魂帮主伸手人怀,“当”的一声,将一面黑黝黝的铁牌,抛在地上,道:“取去吧!”
金昂霄知道那一块铁牌,一定便是可以令全帮的“钩魂令”了。
金昂霄见勾魂帮主对自己不冉起疑,便将这样重要的物事,交给了自己,心中不禁一喜,他一面俯身拾取,一面心中在想,利用这面钩魂令,可以做些对勾魂帮不利的事呢?
他正在想着,手指已将碰到了钩魂令。但也就在此际,他只觉得肩头之上,被一只手按住。金昂霄吃了一惊,只见按住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勾魂帮主!
勾魂帮主伸左手,按在他的右肩之上,大拇指按在他的“肩井穴”上。
金昂霄在不知不觉、全然没有防备的情形之下,已为勾魂帮主所制,他心中的吃惊,实是难以形容,一时之间,连话也讲不出来!
只听得勾魂帮主问道:“你加人本帮,有多少日子广?”
金昂霄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又使得勾魂帮主对自己突然起疑,他只得竭力镇定心神,道:“将近一年了。”
勾魂帮主一声冷笑,道:“一年多,时间并不算长啊,何以你竟将对待本帮至高无上钩魂令的规矩,也忘了个干干净净?”
金昂霄一听得勾魂帮主如此说法,便知道自己的伪装出了毛病。而且,他连立即弥补都在所不能!因为,勾魂帮众,应该如何对待钩魂令一事,他的确一无所知!
在那片刻之间,金昂霄只觉得一股寒意,自顶至踵而生,他道:“我……我……”可是,一连讲了几个“我”字,却是未能讲全一句!
勾魂帮主又发出了惊心动魄的一声冷笑,道:“好大的胆子,你是仆么人?”
她一面说,一面左手一松,向上一扬,便来揭金昂霄头上的青铜头罩。她因为左肩上重创未愈,所以左手,仍是转动不灵,是以不得不放开了金昂霄的肩头,来揭金昂霄的头罩。她只当在那样情形,对方是万万不会逃走的自但是,金昂霄的武功造诣,已经极高。
他刚才被勾魂帮主出其不意,按住了肩头,所以才不敢动,这时,勾魂帮主才一松手,他身子向后一缩,一个筋斗,便句后倒翻了出去。他这里一翻出,勾魂帮主已霍地站了起来!
金昂霄心知刚才勾魂帮主的一松手,乃是他唯一逃命的机会,闪之他那一式倒跃,足运了九成功力,一跃出,人便弹在半空,等到了勾魂帮主站起身来之际,他已在两丈开外了。
勾魂帮主刚因金昂霄假扮勾魂帮众,而肩头受了重创,心中怒极,如今一见又有人来冒充勾魂帮众,自己几乎连钩魂令也交了给他,虽然她料不到眼前的人,仍然是金昂霄,但是她心中的怒意更甚,立意要将对方擒到拷问。所以,她身形才一站起,身子便如同在水面滑行一样,向前滑出。同时,只见她左手扬处,“嗤嗤嗤”三声响,三枚暗器,电射而出!
金昂霄的身法快,勾魂帮主的身法更快,金昂霄才一着地,那三枚暗器,已自分上、中、下三路射到,金昂宵身子,强向旁一侧。
那三枚暗器,贴着他的身上,掠了过去。然而,金昂霄在一侧身之际,身形不禁一慢。
勾魂帮主的身法,何等之快,金昂霄一慢间,她已经驰到了金昂霄的身前。
金昂霄才一避开那三枚暗器,胸前又有一股劲风袭到。
百忙之中,金昂霄只知那是勾魂帮主已驰到了自己的身前,正向自己发招。
至于勾魂帮主所发的招式如何,他却已没有时间去辨明了!
他只是一觉出胸前暗劲涌到,双足再蹬,身子再度丨后退出!
他第二次向后退出,虽然仍和第一次一样,可以称得上“间不容发”,但总比第一次好得多,在退出之际,手腕翻动,一招“百子千孙”,已然攻出!那一招,乃是“巨灵神掌”中的妙着。
一招甫出,掌影蔽天,几乎将金昂霄的身子,也完全遮没!
勾魂帮主在金昂霄向后疾退而出之际,本来身形前侧,又待向前扑出的。可是金昂霄陡地使出了那一掌,勾魂帮主心中一呆,身形也立即一凝。
金昂霄一面发掌,一面身子仍在后退。
待他那一招,将要使老之际,只听得勾魂帮主尖声喝道:“你是谁?”那时,金昂霄已在五六丈幵外了!
他心中暗松了一口气,更不回答勾魂帮主的问题,身子一转,如飞向前掠出,他只听得勾魂帮主的呼叫怪喝之声,不绝于耳,一直跟在后面。
金昂霄不及择路,只是向前飞掠而出。
他一口气奔出了五六里,再回头看时,只见勾魂帮主,仍是紧紧地跟在自己后面,而且,距离比她刚追出之际,要近了一半,已只有两三丈距离了!金昂霄心中,不禁大是吃惊!
他一面仍向前飞驰,一面心中暗忖,原来勾魂帮主的武功,确乎远在自己之上!
她左肩创伤甚重,但身法却仍然比自己快得多!
照这样的情形来看,在十里之内,她定可追上自己!
金昂霄一想及此,更是真气连提,身形起伏,向前飞掠而出,而且,等出其不意,猝而改道,希望能够摆脱勾魂帮主的追逐。但是,他又向前奔了两三里,勾魂帮主却离得他又近了些!而且,勾魂帮主还不住冷冷地道:“伪还走得了吗?你还走得了吗?”
她的声音,十分刺耳,听来令人心惊肉跳。
金昂霄想起,如果自己终不免为勾魂帮主追上的话,那实是大大的不妙了,他一而仍向前急驰,一面心念电转,在思索着应付之法。
两人一前一后,如流星飞驰,不一会儿,便已进了一座大山之中。
金昂霄一窜进了那座大山,便在不住留意。
他看到几个山峰,怪石嵯蛾,石洞深深,洞内漆黑,心中便已打定了注意,暗忖与其让勾魂帮主在身后追自己,越追越近,倒不如自己掠进一个洞去。
如果那山洞是有岔道的话,自然更容易逃脱,就算没有,洞内漆黑,勾魂帮主要找寻自己,也是不易。而且,金昂霄除了怕勾魂帮主之外,还另有―层隐忧在。
那便是和勾魂帮主在一起的那位伏牛山的异人,虽然并没有跟着勾魂帮主,一起向他追来。然而他却知道,那异人的武功,高得出奇,说不定突然现身,便可以将自己的去路阻住!
而如果窜进山洞去的话,便可以避免这样的事了!
他主意打定,飞驰到了一个大山洞之前,身子突然一转,如箭似的便向山洞之中射了进去。
他一掠进了山洞,便听得勾魂帮主的怪笑之声,如轰雷似的传了进来。由于山洞中的冋音关系,勾魂帮主的声音,听来更是骇人之极!
只听得她一面发声怪笑,一面尖声叫道:“你奔人洞中,更是自寻死路!”
金昂霄虽知勾魂帮主是在出言恫吓,然而听了她的话,金昂霄却也禁不住心惊肉跳。
他屏住了气息,贴地疾驰,一点声音也不发出来。
他在刚一窜进洞中之际,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约莫过了一盏茶时,才隐约可以辨出一些物事来,只见那山洞之中,岔道多到了极点。儿乎每驰出三五丈,面前便有儿条通道并列。
金昂霄这时,只想到如何可以摆脱勾魂帮主,并未想到其他,心中反倒大喜,只是不断地向前奔出,箅来,在山洞之中,又已奔出了七八里,人尚在山腹之中,而勾魂帮主的声音,却已经听不到了,他才停了下来,喘了几口气。
侧耳听去,山腹之中,静到了极点,连他自己的心跳声,都可以听得到。
金昂霄又呆了片刻,才点着了火折子,照了一照,只见前后左右,皆有通道,到处都是嶙峋岩石,有的岩石之上,还有泉水,点滴而下。金昂霄走过去,凑着泉水,喝:几口。
这时候,他才想到,自己奔进来时,十分匆忙,根本不及辨认道路,而这山洞之中,岔道如此之多,要出去的话,只怕也不是易事!
金昂霄一想及此,心中便不免着慌!
他连忙转过身去。
并列在他面前的通道,共有四条之多。
他可以肯定自己是从那四条通道之一,奔进来的,但究竟是哪一道,他却记不得了。
金昂霄心向下一沉,举着火折子,向前走了几步,只见左萏那条通道处,似乎有白森森的东西在发光,金昂霄走了过去,以火折子一照,不禁倒抽,—口冷气!
只见那在火折子的照映之,发着白森森光芒的,竟是两副骸骨!
那两个人,分明是一男一女,相拥而死的,是以虽然成了骸骨,那两副白骨,也还是拥在一起,看了实是令人,触目惊心。
金昂霄附身下去看时,只见两副白骨之旁,还有些糊模的字迹刻着。仔细看去,乃是“余夫妇避仇至此,不意易入难出,粮尽待死,其恨难消……”字末还冇署名,一个是余国兴,一个是张美娥。这两副白骨,不知在这里多久了,那两个人的名字,自然金昂霄从来也未曾听到过。
他只是呆呆地站在那两副白骨之旁,一时之间,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自己也是避仇进入这个山洞之中的,自然也是易入难出,会不会也变成一副白骨,在这里永远地躺着,无人知晓呢?
金昂霄一想及此,不禁自心底深处,冒出了一股寒意来。
他一抖手,扑熄广火折子,仍然在黑暗中呆呆地站着,心想那两夫妇是含恨而死的,自己若是死在此处,自然也难以瞑目,除非勾魂帮主,也不明究竟,追了前来,那又另当别论!
金昂宵侧耳细听,希望听到勾魂帮主的声息。可是山洞之内,却十分静,什么声音也听不到。
金昂霄心中,不禁苦笑,他暗忖勾魂帮主为人极其精明,如果她一人洞,便看出那山洞乃是一个天然迷宫,而立即退出的话,那自己死得更其不值了!
他苦笑了一下,心中暗忖,自己不知道是不是有这个运气,误打误撞。闯出这个山洞去?
金昂霄自从毁家之后,不知经历了多少艰难险阻,从来也未曾气馁过《然而这时候,他却感到了绝望。他在那山腹之中,整座山峰,像是巨大无:的坟墓一样,将他压在中间。
他如今虽然还能够活动,可是却总将死在其中!
金昂霄向前,慢慢地走着,他连自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所依赖可辨的,仍然是宽狭不等的通道,仍然是一点去路都辨认不出!
金昂宵颓然地坐了下来,正待仔细地想一下,尽能地将闯进来之际#方向,再记忆一下之际,突然听得“哗啦”一声响,传了过来。
那一声响,可能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但是因为山洞之中,静到了权点,所以听来十分清晰,那声音就像是一盘棋子,忽然倒泻在地一样。
金昂霄猛地站了起来,循声掠出,转了七八个弯,他发觉自己已经来至了刚才发现那相拥而死的两副白骨附近。
他仔细倾听,又听不到其他的声音。然而刚才那一声响,金昂霄听得分真切,却又绝不会是幻觉。他呆了片刻,又向前走了两步,偶然一瞥间,猛地看到地上的两副白骨大是有异!
金昂霄吃了一惊,连忙身形一闪,先隐了起来。然后,他才仔细向前看去,一看之卩,又呆了一呆。
只见那两副刚才还是完好齐整,相拥在一起的由骨,此际,却已经散了开来,遍地皆是!
金昂霄猛地悟及了自己刚才听到的那一下声响的由来,那是有人发掌击散了这两具白骨!也就是说,在这山腹之中,除了他之外,还有第二个人!
那第二个是什么人呢?
金昂霄心中迅速地想着,他立即就得出了结论,那第二个人,十之八九,是勾魂帮主!
如果刚才一掌将那两具白骨击散的是勾魂帮主的话,那么,他是和死对头一齐被困在山腹之中了。
金昂霄心中苦笑了一下,那至少是一个拼一个,总算是值得的,无论如何,总比一个人在这里好得多了。
他又侧耳细听了一会儿,仍是听不到什么声息。
他知道在自己循声向这里赶来的时候,勾魂帮主一定已走了幵去。但如果自己出声的话,那么,勾魂帮主是一定可以听得到的。
就算勾魂帮主一听到声音,立即追寻自己,山洞之中,岔道如此之多,她又怎找得到自己?即使退一万步说,给她找到了,打不过她,而死在她的手下,也没有什么关系。
因为勾魂帮主也终不能出这个山洞,而要死在山洞之中的,只不过是迟早问题而已!
金昂霄一想及此,便发出了“哈哈”一声大笑,道:“你也来了吗?”
他陡然出声,声音之响,连自己也吓了一跳!
那自然是由于山洞之中,空洞之极,回音响起,便极其惊人的缘故,金昂霄自己也认不出那是己的声音来。他话讲完之后,回音仍响了很久,才静了下来。
当他的语音静下来之际,只听得另一个听来十分可怖,犹如深山狼嗥一样的声音,也传了过来,道:“你是什么人?”
金昂霄乍一听得那个声音,又不禁一怔。
因为那声音绝不像是勾魂帮主平时所发出来的。金昂霄呆了一呆之后,立即省起,既然自己的声音,也已不同,当然在山腹之中听来,勾魂帮主的声音,也会和原来不同的。
他想起勾魂帮主在追逐自己之际,也曾不断地严词询问自己是谁,这时候,她又问自己是什么人,由此可知,自己所料不差,勾魂帮主是和自己一起被困在这个山腹之中了!
他心中一阵得意,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山洞之中,来回排荡,更是惊人之极。他一面笑,一面道:“我是谁?你走过来看一肴不就知道了么?哈哈,你勾魂帮遍布天下的帮众何在,如何还不来救驾?哈哈!哈哈!”
他一口气讲了许多话,只听得那狼嗥似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道:“你以为我出不去了么?嘿嘿,那你可想错了!”
金昂霄一听得对方如此说法,不禁呆了一呆。但是他立即想到那一定是勾魂帮主故意如此说法的,若是她有办法出去,还在山洞中打转作甚?金昂霄又扬声大笑起来。
他约莫笑了半盏茶时,只听得勾魂帮主又厉声道:“仵门,你究竟是谁?”
金昂霄心中一惊,因为勾魂帮主的这一下厉喝之声,已经比刚才近了许多!
在如今那样的情形下,金昂霄本就不怕和勾魂帮主正面相对。但是,他却要在主动的状况下来现身和勾魂帮主相见。所以,他立即止住了笑声,身形后退,背靠住了石壁,一声不出,连气息也屏住。
过了没有多久,只听得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
脚步声越传越近,黑暗之中,已可见人影闪耀。
金昂霄用尽目力,向前望去。虽然在黑暗之中,对方看来,只是依稀可辨的一条人影而已,但金昂霄却也已认出那不是别人,正是勾魂帮主。
金昂霄仍是屏住了气息,只见勾魂帮主越来越近,来到了那一堆散乱了的向骨之旁。这时,勾魂帮主背对着金昂霄,离金昂霄只不过六七尺的距离!
显然,她并不知道金昂霄就在她的身后,她虽然四面张望了一下,但金昂霄紧紧地贴着石壁而立,洞中又黑暗异常,勾魂帮主自然辨他不出。
只见她到了白骨之旁,便不再前进,站了下来,侧耳细听,像是想听明有没有声息,隔了好久,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勾魂帮主的那一下叹息之声,若是金昂霄隔得她远些,便一定听不到了^但此际金昂霄就在她的身后,自然听得清楚之极。
他一听得勾魂帮主忽然叹息,心中又大是高兴!
因为那正表明勾魂帮主刚才口出大言,只是为她自己壮胆而已,实际上她和自己一样,根本没有办法离开这个天然的山腹迷宫。
金昂霄见勾魂帮主似乎并没有离去的意思,他便暗自内息运转,将全的力道凝于右掌,陡然之间,舌绽春雷,发出了一声巨喝!
金昂霄的功力,本就不弱,这下巨喝,就算是在平地之上听来,也足以令人发怔,更何况此际,是在山腹之中,一时之间,满山腹轰轰之声,不绝于耳,像是整重山峰,就要坍下来一样!
而金昂霄在发出那一声巨喝的同时,手掌扬处,一招“日薄西山”,已经发出,他那一掌的势子,也是极盛,但由于刚才那一喝的声音,实在太响,所以他的掌风之声,一点也听不见。
而他之所以舍弃那招“百子千孙”不用,而用“日薄西山”,也是有他的理由的。因为那一招“百子千孙”,招式繁复,一经施出,可以说对方万难躲得过去。但也正因为变化实在太以繁复之故,所以掌力便不免分薄。金昂霄曾以这一招“百子千孙”,对付过勾魂帮主,而且也曾经击中过勾魂帮主。但是因为勾魂帮主的内功深湛,而掌力又被分薄,是以便未能奏功。
这次,他自度在那么近的距离之中,猝然发掌,万无不中之理,所以便用了那一招掌力如雷霆万钧的“口薄西山”,而不用“百子千孙”!
他一掌才一发出,便看到勾魂帮主的身子猛地转了过来。
那自然是勾魂帮主已经觉出身后有人袭到之故。但金昂霄和勾魂帮主隔得实在太近,勾魂帮主身子才一转过来,金昂霄的掌心,离她的胸前,已经不过四五寸的距离了。
勾魂帮主连要和他对掌,在时间上,都来不及了!
金昂霄眼看自己全力以赴的一掌,将可得手,心中大喜之极,百忙之中,一眼看到勾魂帮主也是一掌向&)己击来,都顾不得躲避。
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一前一后,“砰砰”两声响。
那两声响之间,几乎是间不容发的。
自然,是金昂霄先击中勾魂帮主,那一掌,正击在勾魂帮主的胸前。但是由于勾魂帮主还手还得极快,以致金昂霄在一掌击中勾魂帮主之后,也立即为勾魂帮主一掌重重地击在胁下。若是勾魂帮主出手稍迟片刻,那么她一掌就算击中了金昂霄,金昂霄也必无大碍,因为金昂霄的一掌下手极重,一击中勾魂帮主之后,勾魂帮主便自受了极重的内伤!但楚由于两掌的时间相隔极近,所以金昂霄中掌之际,勾魂帮主的掌力还在,金昂霄一样觉得口角发甜,气血翻腾,向后连退了三步。
他后退三步之后,“咕咚”一声,跌倒在地。
而他才一倒地,只听得前面六七步处,也是“砰”地一下,传来了一个人的倒地之声。
在未曾受伤之前,由于洞中黑暗无比,金昂霄也只是堪堪可以看出三四步外的人影,此际,他满天星斗,根本看不清勾魂帮主的情形如何。
他只焙从勾魂帮主倒地的声音之中听出,勾魂帮主也受了重伤!
金昂霄在倒地之后,只觉得气血不断七。涌,他竭力忍住,不令鲜血喷出,正在他几乎忍不住之际,只听得“哇”的一声响,躺在一旁的勾魂帮主,倒先喷出了一口鲜血来。
金昂霄一见敌人比自己伤得还要重,心中不禁大喜,“哈哈”一笑。可是他才纵声一笑,胸口一甜,也是忍不住“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金昂霄在心中苦笑了一下,勉力调匀内息。
山腹之中,又静了下来,只听得双方都发出浓重的呼吸声。
金昂霄的心中,十分紧张,因为他知道勾魂帮主的武功在自己之上,即使她受伤比自己重,也可能比自己复原得快。
而如果是勾魂帮主先复原,先能够站起来的话,那简直是不可设想之事!所以,金昂霄竭力摒除杂念,勉力运转内息。好不容易,他真气转了一个大周天。
在他真气运转了一个大周天之后,他的气息也均匀了许多。然而,这时,听勾魂帮主的气息,也已相当均匀,不像刚才那样了!
金昂霄的心中,暗暗吃惊,他暗忖照这样的情形看来,勾魂帮主自疗伤势的速度,显然比句己来得快,自己还是先避开一点的好。
他咬紧了牙关,站起身来,扶住了石壁。
他勉力站住,气血上涌,口角又汩汩流出了鲜血。
金昂霄咬紧了牙关,向旁走出了丈许,才停了下来,一停下,便自犴喘不已。
只听得勾魂帮主一声冷笑,道:“你……是在想避开我吗?只怕……你做不……到了!”
金昂?一听得勾魂帮主居然已开口讲话,不由得自顶至踵,生出了一股寒意,犹如整个人浸在雪水之中一样,尽不住发起抖来。虽然勾魂帮主的那两句话,听来上气不接下气,显见她伤势仍然十分重,但是,这时候,要金昂霄开口讲话,金昂霄却还做不到。由此可知,勾魂帮主伤势,比金昂霄复原得快!
金昂霄本来就站立不稳,心中再一吃惊,双腿一软,“咕咚”一声,又跌倒在地,那一跌倒,当真令得他有四肢百骸一齐散了开来的感觉,几乎立即昏了过去。
他紧紧地咬着下唇,又勉力将真气凝于丹田。
金昂霄在学会了十八招巨灵神掌之后,武功精进,内息运转,如江河奔泻,何等自然流利。但如今,真气聚于丹田之后,却是寸步难移,金昂霄勉力推行,忽然之间,只觉得全身发热!
金昂霄心中又大吃了一惊,因为他勉力推行真气,极肴可能,真气走人岔道,走火入魔,全身僵如木石,全身发热,正是这种可怕的事的先兆,金昂霄心中,实是不能不惊!
他连忙不冉强行运转真气,身上的那股灼热之感,才慢慢地消退下去。那种全身发热的感觉,来的时候,其快无比,但是消退之际,却又极慢。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方始恢复了原状。
虽然在这大半个时辰中,金昂霄的伤势毫无起色,但是他总算避免了走火人魔的危险,是以他心中也松了一口气。然而正在此际,勾魂帮主却又讲起话来。只听得她尖笑一声,道:“你伤势怎样了?”
勾魂帮主这一次讲话,气息已比上一次顺了许多!
那证明在这大半个时辰之中,她的伤势大有起色!
金昂霄心中暗暗着急,尽力将自己的气息放得十分缓慢,一点儿声音也不发出来。同时,他又开始慢慢地运转真气。
等到他好不容易,运转了两个大周天之后,精神才为之一爽。然而,当他定睛向前看去之际,只见黑暗之中,似乎已有人影在摇晃,金昂霄连忙屏住了气息。
在山腹之中,只有他和勾魂帮主两人,既然有人影,那就一定是勾魂帮主。金昂霄只能希望洞中漆黑,勾魂帮主不能发现自己!
可是他的希望,却立即泯灭了!
只听得勾魂帮主“哈哈”一笑,道:“洞中十分黑暗,我们晃着了火折子如何?”
金昂霄一听,心头不禁突突乱跳起来!
勾魂帮主那一问,自然是故意的。
因为金昂钙怎会同意晃着火折子?
他心中刚叫得一声“完了”,便见眼前火光陡地一闪。由于困在黑暗之中,实在太久了,所以火折子的光芒一闪之际,金昂霄只觉得眼前一片光芒,却是什么也看不到。
过了片刻,金昂霄才看清了眼前的情形。
只见勾魂帮主就站在离自己身前,六七步开外处。
她手中举着火折子,头上仍戴着青铜面罩,目光虽然不及原来之锐历,但是看来也令人心惊胆战。
她望了金昂霄好一会儿,才道:“你是谁。”
她问的仍然是那三个字!
金昂霄只是闷哼一声,并不出声回答。
勾魂帮主一声冷笑,道:“事情已经到了这等地步,我看你也瞒不过去了,你是金昂霄的同党吗?还不出声作甚?”
金昂霄心中苦笑了一下,心忖他果然料不到自己立刻又会冉次假扮勾魂帮众!但如今又有什么用呢?什么都要揭穿了!
他仍是一声不出,却将尚剩的一点气力,慢慢地,慢慢地集中在右掌之上,因为他知道只要他不出声,勾魂帮主一定会走过来,揭去他头上的青铜而罩的,那时候,也还可以有机会下手!
果然,勾魂帮主见金昂霄不出声,便一步一步,向前面走来。
从她走动之际,身形不住地摇晃这一点来看,可见她伤势离复原还差得远,只不过比金昂霄好,已可以起身行走而已。
金昂霄眼看着她,来到了自己的身边。
勾魂帮主身子弯了下来,右手一伸,已向金昂霄的青铜面罩揭来。
金昂霄残剩的力道,早已集中在右掌之上,一等勾魂帮主的手指碰到了自己的青铜面罩,勉力一抬,一掌又已击出!
那一掌之力,实是微弱之极,说不定还及不上一个丝毫不会武功的壮汉。但是,勾魂帮主在重伤未复之余,却也避不开去,“啪”的一声,一掌击中,她闷哼一声,身子向后一翻,便跌出了一步,倒在地上。
在她倒地之际,手一松,那只火折子也跌出了四五尺远近,在地上继续燃烧。
金昂霄虽然一掌将勾魂帮主击了出去,但是他自己却也“哇哇哇”地连喷了三口鲜血,血从青铜头罩中流出来,流了他一颈一身!
勾魂帮主儿乎就躺在他的身边,在他伸手可及之处。
他们两人都转过了头来,相互对望着。
火折子在落地之后,仍在燃烧,他们两人都可以看到对方。但是,由于他们两人都戴着青铜头罩的缘故,所以谁也看不清谁的脸面。
隔了好一会儿,才听得勾魂帮主一面喘气,一面道:“好,你……很有本事,但是你伤势更重……看来非死在我之前……不可了!”
金昂霄勉力喘着气,道:“你……难道想……活……着……出洞吗?”他气血两伤,声音微弱之极。
但因为山洞中本就十分寂静,所以他的话,勾魂帮主仍可以听得到。
勾魂帮主呆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道:“我……实是太……不值丫……”她讲出这句话来,分明是表示承认了金昂霄的话,说她自己和金昂霄同归于尽,太以不值!
金昂霄虽然已在鬼门关前徘徊,但是一听得敌人如此说法,心中也不禁大慰,哑声一笑,道:“你……不值……呸!”
勾魂帮主又叹了一口气。
她这口气一叹,金昂霄又不禁猛地一怔。
勾魂帮主的声音,一直是十分尖利刺耳的,虽然在重伤之后,讲来有气无力,也是一样。
那自然是因为她服食了“变音丸”的缘故。但变音丸却是受时间的限制的。
时间一过,变音丸的效用消失,也就会回复原来的声音了。
金昂霄听得勾魂帮主的那一下叹息之声,不但娇俏柔软,而且还十分耳熟!
他大吃一惊之余,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问道:“你……你是谁?”勾魂帮主道:“你……又是谁?”
她那四个字,听来更是动听之极,而这个声音正是金昂霄最熟悉的!
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陡地将身子硬撑了起来,簌簌地抖着,伸出一只手,指着勾魂帮主,道:“你……你……你……”然而,他只讲了三个“你”字,便再也支持不住,手一软,人又“砰”地倒了下来,只能喘气,一个字也讲不出来了。
勾魂帮主呆了一会儿,道:“你听我的声音,便认出我是什么人了吗?”金昂霄无力地点了点头。
勾魂帮主一声苦笑,道:“那你正是金昂霄了?”
金昂霄也是一声苦笑,道:“我正是金昂霄,你……想不到吗?”
勾魂帮主道:“你是金昂霄,虽然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但是如今,你……弄清了我是什么人时……你不是更出乎意料之外吗?”
金昂霄一直到这时候,仍然不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竟会是事实!
原来,当勾魂帮主所服的变音丸效用消失,恢复了她原来的声音之后,娇俏柔软,悦耳动听,竟正是崔玉环的声音。
崔玉环给金昂霄的印象,何等深刻。崔玉环讲话动听的卢音,更是时时在金昂霄的耳际萦回,他也不知在梦中听过多少次崔玉环叫他的声音,他当然是绝对不会认错的。但是,他却仍然难以相信那是事实。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才道:“玉环,是……你吗?”
崔玉环却并不回答,好一会儿,才听得她道:“是我……自然是我了,你以前从来也没有想到过吗?”
金昂霄道:“那是我做梦也想不到的事!”
他在讲完了那句话之后,又不禁长叹了一声!
的确,那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事!
他怎能想得到他所爱的人,和他所最恨的人,原来是一个人!
他又怎能想得到那么美丽的崔玉环,在戴上了青铜面具之后,竟然是武林之中,望风远逃,恶名遍天下的勾魂帮主?
在那片刻之间,金昂霄的心中,乱到了极点!
他只觉得耳际嗡嗡作响,脑屮一片紊乱,什么都没有法子去听,他只是在心中千万次地重复着三个字: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然而,在他认为万万不可能的事,这时却发生了!
虽然山腹之中,是那样的黑暗,他和崔玉环之间,谁也望不到谁。然而,他却可以肯定眼前所发生的是事实,而并不是一场恶梦!
那是因为他受了极重的内伤,此际身上的痛楚,使他知道所发生的一切,全是实在的事情。
他急速地喘着气,他并不幵口。
他并不是不想讲话,而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他想说也感到无话可说!
因为这一切发生的事,实在是来得太突然了!
刚才,当他知道自己和勾魂帮主两人将要在这个山腹之中同归于尽之际,固然他自己不免一死,然而,金昂霄的心中却是十分高兴。
因为勾魂帮主也要和他一起死,他不但报了深仇,而且,也为武林中除了一个大害,金昂霄并不是斤斤计较个人生死的人,他的心中,自然感到衷心的快慰。
但是在一转眼间,却什么都变了。
勾魂帮主变成了崔玉环,勾魂帮主和崔玉环原来是一个人,二而一,一而二的一个人!
和金昂霄同归于尽的,不但是他恨之切骨的勾魂帮主,而且也是他爱之极深的崔玉环!
这样一个突然的转变,的确令金昂霄难以应付。
他一面喘着气,一面迅速地想着。
当他勉力集中思路,想到自己和崔玉环相识以来的一切经过时,他才明白原来有许多地方都有蛛丝马迹可寻,只不过因为他太爱崔玉环了,所以才未曾去深究而已。
崔玉环的种种神秘行动,本来就是一个谜,但金昂霄纵使心中起疑,也绝未曾想到她居然就是武林中人所不齿的勾魂帮主。
此际,真相已经毫无疑问地揭明了。胃
在真相揭明之后,许多金昂霄以前认为是不可思议的谜,也都迎刃而解了。
崔玉环为什么屡次要害他,为什么抢了他自野人岭地狱洞中取来的木盒,为什么夺了他在伏牛山所得的那面红旗,金昂霄都明白了,那是因为崔玉环根本就是他的大仇人!而金昂霄更明白了在蛊魔林残府上,舍身救自己的那个丑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崔玉玲。
他也知道崔玉环兄妹三人也正是勾魂帮主的兄妹三人。他更知道为什么崔玉玲对自己数次欲言又止,而祁云在未曾讲出勾魂帮主的来历之际,便突然为勾魂帮主所劫走。
许多许多,在以前看来,都充满了神秘气氛的事,此际,在知道了勾魂帮主就是崔玉环之后,所有神秘的外衣,便都不揭自去了。然而,并不是所有的事,都是如此。
还有一件事,金昂霄心中,仍是难以明白。
那便是:为什么勾魂帮主几次不杀他呢?而崔玉环曾几次向他下手,似乎也是手下留情,要不然,他也早已死了。
金昂霄不明白那是为什么,因为那只有一个可能,便是崔玉环不想杀他,以崔玉环性格之狠辣,她为什么竟会不想杀他呢?
金昂霄呆了好一会儿,崔玉环也没冇说话。
山腹之中,只有他们两个人受了伤之后的浓重呼吸声,金昂霄又苦笑了一下,叫道:“玉环……玉环……”
隔了好一会儿,崔玉环才“嗯”的一声,算是回答。
金昂霄想了一想,道:“玉环,你为什么……”
他只讲到这里,感到十分难以问下去。
因为勾魂帮主的身份虽然已经揭明了,然而,他并不改变勾魂帮主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的这个事实,他又怎能向不共戴天的仇人,询问对方,为什么不杀害自己?这不是太滑稽了吗?
只听得崔玉环道:“你可是说,我为什么会是勾魂帮主呢?”
金昂霄叹了一口气,并不出声。
崔玉环也叹了一口气,道:“你……如今该明白,我对妹妹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吧!”
金昂霄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崔玉环是指她向崔玉玲所说,她自己绝不能和他成为眷属那一番话而说的。
金昂霄吸了一口气,道:“你……几次不杀我,是……是因为……因为……”崔玉环道:“你……爱我……我也……一样地想念着你……”
金昂霄一听,突然笑了起来,他“哈哈”一笑,胸口一阵剧痛,又喷出了一口鲜血来,笑声也在咯血声中,戛然而止,听来十分诡异可怖。
崔玉环道:“你……你?恍怕穑俊?br />
金昂霄道:“你确是几次放我逃生……那……实不由我不信。”
崔玉环又好一会儿不出声,金昂霄听得她的喘息之声,正渐渐地向自己移近来。他连忙转过头,循声看去,只见黑暗之中,崔玉环似乎正在向自己爬来。
金昂霄也连忙以肘支地,吃力地移动着身子,向前迎了上去。
他们两人相隔只不过丈许左右。
这样的距离,在平时而言,当真可以身子丝毫不动,便自掠向前去。但如今他们两人各自互击了一掌,在那时,他们虽谁也不知道谁的身份,出掌极重,两人都受了极重的内伤,是以丈许远近的距离,此际对他们来说,也宛若关山远隔一样了。
第三十四回 最后九掌
崔玉环又好一会儿不出声,金昂霄听得她的喘息之声,正渐渐地向自己移近来。他连忙转过头,循声看去,只见黑暗之中,崔玉环似乎正在向白己爬来。
金昂霄也连忙以肘支地,吃力地移动着身子,向前迎了上去。
他们两人相隔只不过丈许左右。
这样的距离,在平时而言,当真可以身子丝毫不动,便自掠向前去。但如今他们两人各自互击了一掌,在那时,他们谁也不知道谁的身份,出掌极重,两人都受了极重的内伤,是以丈许远近的距离,此际对他们来说,也宛若关山远隔一样了。
金昂霄只觉得自己的身子每向前挪动一寸,都要花费不知多大的气力,和忍受着难以忍受的痛苦。但是他仍是向前移动着,不断地移动着。
连他自己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觉得自己的手背之上,有另一只手盖了下来。那只手的手心中,满是冷汗,碰到了他的手背,冰冷冷地。然而,那却是十分柔软的一只手。
金昂霄知道他和崔玉环终于已靠在一起了!
他松了一口气,整个人也就软了下来。
他只听得耳际传来崔玉环柔软的叫声,道:“昂霄,昂霄,你听得到我叫你的声音么?”
金昂霄从来也未曾听到过崔玉环叫过他的名字,这时候,他将什么都置之度外,只是尽量地享受着那一分甜蜜。
他勉力翻过手来,捤住了崔玉环的手。
只听得崔玉环又叹了一口气,道:“我……如今什么也不后悔,就是只后悔一件事。”
金昂霄并没有反问她是什么事。
那并不是他不想问,而是他在爬出了三四尺后,连最后一分气力都用尽了,根本没有气力开口了!
崔玉环只略顿了一顿,又道:“我后悔,为什么去年,我要下令,命我手下,去对付你的一家,要不然,我们便不会成为死仇了!”
金昂霄本来气力使尽,人也几乎到了半昏迷状态之中了。
可是他一听得崔玉环这样说法,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量,又使他陡地清醒起来。一年多之前的往事,更是历历在目。
他仿彿又置身于突然而生的变故之中:正在沉睡间,勾魂帮众掩杀而至,父母兄弟,家中所有的人,没有一个,能以幸免。
而他自己也在背上,被一个勾魂帮众刺了一个十字,他忍着痛,咬着牙,跃上了一匹骏马,仗着马好,才能侥幸地逃了出来。
出了家门,没有多久,便遇上了滂沱大雨,雨点打在他的伤口之上,比烧熔了的铁水,倒在他的身上,还要痛上几倍,他冒着雨,冒着血,才来到了祁亚峰的家门口……可是接着,勾魂帮众却又追踪而至……
往事在金昂霄的脑中,一幕一幕地展开,更令得金昂霄心血沸腾!
他蓦地松开了崔玉环的手,身子向侧滚了一滚,喘着气,道:“你……想错了,就算我一家……不遭你勾魂帮所害……你在武林中所作所为,我……也绝不会坐视的?”
崔玉环叹了一口气,道:“事到如今,还说武林上的事干什么?”
崔玉环虽未明言,但是崔玉环话中的意思,金昂霄却十分明白。她是在说:如今你我两人,在这个山腹迷宫之中,不要说身受重伤,就算没有受伤,也是走不出去,还提什么怨,什么是非?谁也不知道还可以支持多久,又何必令得将死的心灵还充满仇恨?
金昂霄想了好几遍,断然道:“不!”
崔玉环幽幽地道:“说到头来……你……只是恨我……我……”
她那一句话并没有讲完,便为一下轻叹声所阻,那一下轻叹声,正是金昂霄所发出来的。
金昂霄接着道:“我曾经爱过你,也曾经恨过你,那时,你是两个不同的人,如今,我……我……”
他一句话,也是未能讲完。
因为这时,他心中乱极,是恨?是爱?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崔玉环道:“你恨我,也是难怪你的,我也不说什么,但如今,我也+免死在这个山洞之中,你我总算怨仇已了的了。”
金昂霄道:“可以那样说。”
崔玉环勉力发出厂一下冷笑声来,道:“我组勾魂帮,只不过是为了想在武林之中,成为第一人物,勾魂帮中的一切,本是我爹谋而未行的事,我父母在我们兄妹三人还十分幼小的时候,便不知去向,虽然他们托了一些武林高手来照顾我们,但我们是自已氏大的……少了父母的教育……自然不免任性了些……”
崔玉环似乎是在对金昂霄忏悔,那对崔玉环来说,已是极其难得的事了。
金昂齐一直不知道勾魂帮主便是崔玉环,但崔玉环自己当然是知道的。她好几次,想除掉金昂霄,因为她知道金昂霄的意志十分坚强,锲而不舍,要与自己为敌,总有一天,可以达到目的。然而,好几次,她却都下不了手。那是因为她对金昂霄一直维持着两重身份,而在她是崔玉环的时候,她的确十分钟情于金昂霄。
虽然她身份双重,但是她究竟是一个人,是以,当她的身份是勾魂帮主之际,要她下手,杀害金昂霄,杀害她所爱的人,她也感到十分难以下手。而事情到了后来,她更愿意抛去一切,再也不在中原做威名赫赫的勾魂帮主,而只是和金昂霄到人迹不到的地方,去安度一生。
她也曾将自己的这个愿望向金昂霄提起过的,她要金昂霄不要追究她的来历,也不要再去想父母的血仇,和她一起离开尘世。但是对金昂霄来说,她那种说法,自然难以接纳。
崔玉环的心中,也是十分痛苦。
如果不是她心中痛苦,她也不会对她的妹妹崔玉玲讲出那一番话来了!
这时候,崔玉环心中什么都不想,她只想在临死之前,金昂霄不要再将她当作是仇人,那么,她便会感到十分的安心,死亦无憾了。然而,对金昂霄而言,这又怎能做得到?
金昂霄听了她的话后,道:“你……未免说得太儿戏了,玉玲也是和你一样,在同样环境之下长大的,何以她和你全然不同?”
直到此际,金昂霄才又真正地思念起崔玉玲来!
他知道崔玉玲不但明中救过自己多次,便是在暗中,她也相救过自己许多次了。
只不过她却绝不居功,绝口不提!
由此可知,真正爱自己,关心自己的,还是崔玉玲,但是自己却迷惑于崔玉环的娇媚,而将她冷落这是何等不应该的事,他只感到阵阵的悔疚之意!
崔玉环叹了一口气,道:“不错,玉玲是一个好姑娘,她不像我,她不想争名,不想受人崇敬,不想扰事生非,然而,你却得不到她!”
崔玉环在讲到最后一句话时,声音突趋尖厉,显见她心中十分激动。
金昂霄连喘了几口气,只是苦笑。
崔玉环又道:“我讲话一向从不易改,我说过我如果得不到你,也绝不让她得到你,如今,我做到这一点了,玉玲是多么的想念你啊,她本来还存着万一的希望,希望你在发现我的身份之后,会冋到她的身边去的,她知道虽然我不准她说,你总会有知道的一天……”
崔玉环一口气讲到这里,气喘不已。
她停了一会儿,续道:“可是,如今,你已知道了我的身份,却还只好和我在一起,和我一起死在这山腹之中,昂霄,你知道么?哈哈!哈哈……”她讲到后来,竟纵声怪笑起来。
她的笑声,在山腹之中,回荡不已,听来令人毛发直竖,诡异之极!
她一面笑,一面仍断断续续地讲着话。
只听得她道:“我要死了……我年纪还那么轻就要死了,我爱的人和我死在一起,但是他却至死还恨我……‘恨我切骨……哈哈……”
金昂霄被她的笑声弄得心头突突乱跳,他勉力叫道:“你别笑了!”
崔玉环提高了声音,道:“我要笑!我要笑!”
金昂霄向她望去,只见在黑暗之中,勉强可以看得出她一面在出声狂笑,一面双臂还在飞舞不已,陡然之间,金昂霄只听得“拍”的一声响,紧接着,忽然觉得眼前一阵发亮!
那一阵亮光,实际上并不强烈,伹是对于在漆黑的山腹之中,已过了那么久的金昂霄和崔玉环两人来说,却是强烈之极!
崔玉环的笑声陡止。
金昂霄只觉得眼前光芒耀目,眼也睁不开。
好一会儿,金昂霄的眼睛才渐渐地适应了那一阵光亮,他首先循光芒所发之处看去,一看之下,不禁为之一怔。他本来以为陡地光现,一定是什么人,找到这里来了。而且,来的人,也极可能是和崔玉环在一起的伏牛山异人。
但一看之下,他才知道自己料错了。
那光芒,发自两颗如同明珠也似的物事,约有鸽蛋般大小。但是那显然不是珠子,因为所发出的光芒,是带着一种青碧的颜色。
而在那两颗发光的物事之旁,还有一只跌成了两半的木盒。
那只木盒虽已跌成了两半,怛是金昂霄还是一看便认得出,那正是自己在野人岭地狱洞中所取,而被崔玉环抢去的那只!
原来木盒之中所装的,是那样两颗物事!
金昂霄已经知道那木盒中的东西,和最后九招巨灵神掌有关。但这时,他见到了那两颗东西,却没有法子想到那和巨灵神掌的招式,有何关连。他呆了一呆,转过头,向崔玉环看去。只见崔玉环也正向他望来。
他们两人的头上,还都戴着青铜头罩,各自看不清脸上的神情,但是他们却可以从相互的眼神之中,看出对方的心意来。
崔玉环首先道:“想不到木盒中,竟是那样的两件东西。”
金昂霄“嗯”的一声。
崔玉环道:“我刚才心情激动,抓裂了衣服,摔出了木盒,盒子碰破了,想不到我们在死前,还可以相互地看着对方,嘿,这也算是天意吧!”
她一面说,一面勉力地撑起身子来,用力除下了头上所戴的青铜面罩。
甚至在那一刹间,金昂霄还希望对方在除下了青铜面具之后,不是崔玉环。但是,当青铜面具“当”的一声,落了下来之后,金昂霄又失望了。
在那种青碧色的光芒照耀之下,崔玉环的面色更现苍白。然而,杏腮娥眉,瑶鼻朱唇,凤眼梨窝,看来仍是美丽之极,不是崔玉环是谁?
崔玉环除下了青铜面具之后,仍是坐着身子,金昂霄看到自她的怀中,略下了一幅白绢来。
金昂霄本来几乎疑心那种白绢有三幅之多,但当他知道了崔玉环就是勾魂帮主之后,他自然也明白了其中的曲折。他望着那幅白绢,想起自己的怀中也有一幅,而那木盒也已破裂,盒中的东西,也露了出来,三件物事齐备,可以学会那最后的九招巨灵神掌了然而,造物也未免弄人太甚了。
在这样的情形下,即使学会了,又有何用?
崔玉环见自己除下了青铜面具之后,金昂霄只是望了自己一眼,便盯住了在自己怀中露出一半的那幅白绢,她心中又不禁一阵难过。
她自然知道如果金昂霄的心中,不是十分恨自己,是不会这样的。
如果不是他到如今,仍在想学会那最后九招巨灵神掌,以便可以对付白己,又如何会望定了白绢,连眼都不眨一下?
崔玉环伸手,抽出了那幅白绢。
她苦笑了一下,道:“江湖相传,这种白绢,有同样的两幅,上面蕴藏着有九九八十一招巨灵神掌最后九招的秘密,只要和那木盒中的物事相配合,便可以学会了。但是,我得到这幅白绢,已有许久,却一点也看不出所以然来,看来,只是传言!”
她才讲到这里,便陡地住口!而在同时,金昂霄也不禁“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当崔玉环在讲话的时候,她缓缓地将白绢扬了开来。
她的意思,只怕是准备将白绢扬了开来,以证明江湖上传言之非的。可是,出乎意料之外,当白绢扬了开来之后,在那颗物事所发出的青碧色的异特光芒之下,白绢上竟现出十分清楚的图形和文字来!
在那一瞬间,金昂霄和崔玉环两人都呆住了。
崔玉环连忙将白绢摊在地上,金昂霄也勉力抬起头来,向白绢上望去。
他和崔玉环本就隔得极近,白绢上的字和图形,他知然也可以看得十分清楚。
只见白绢上的文字道:此绢所织隐迹字图,唯在驼龙双睛光芒照射之下,方可得见。驼龙三千年一牛。其睛藏于阴木之盒,光芒万年不散,一出木盒,两个时辰之内,必然光芒散尽,习者慎之!
金昂霄和崔玉环两人几乎是同时间看完那-段文字的。
在看完这段文字之后,崔玉环倒并不怎么样。那是因为她并不知道另外一幅白绢,此际正在金昂霄的身上,她只当就算那驼龙之睛的光芒,可以照上一日一夜,也是没有用的事情。
然而,金昂霄却不那样想法。
他知道自己怀中藏有另一幅白绢,三样物事齐备,是可以学那最后九招巨灵神掌的,而那两个时辰可以说宝贵之极,但是,却至少已过了小半个时辰了!
他心念电转间,想及那巨灵神掌乃是天下一等一的武功,自己此际身受极重的内伤,若是学了那最后九招的巨灵神掌之后,是不是有希望复原呢?
如果有希望复原,当然,也是有希望离开这山腹迷宫的。
金昂霄明知希望十分微小,但是,微小的希望,万一的希望,总比没有希望的好。金昂霄在那一瞬间,精神为之猛地一振,一欠身,也坐了起来。
他连声音也在发颤,道:“你……别收起来。”
崔玉环并没有收起那幅白绢的意思,她只是想一扬手,将那幅白绢弃去,因为单单的一幅白绢,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
在她听到了金昂霄忽然如此说法之际,不禁一呆。
她抬起头来,道:“为什么?”
金昂霄知道那最后九招巨灵神掌,既然是天下一等一的功夫,自然也是难学之极,繁复之极,非同等闲,就算有足足的两个时辰,是不是能够学得会,还大成问题,更何况时间已过去了许多!
在那样的情形下,多说一句话,多去想一想另外的事情,便可能耽搁了大事!所以,他什么都不说,便将自己那一幅白绢自怀中拉了出来。
当他一自怀中拉出了那幅白绢之际,崔玉环“啊”的一声,叫了出来,两人一起向两幅白绢看去,只见每一幅白绢上的文字,是相同的。
而每一幅白绢上各有九幅图,那九幅图,却并不完整,各自只冇一半。
金昂霄连忙又一扬手,将自己的一幅白绢盖在崔玉环的那幅内绢之上。
那九幅不完整的图形,立时变得完整了。而且,在图形之旁,也出现了小字。
金昂霄定睛一看间,才看到了第一幅图形,和图形旁边的那几行小字,他便呆住了,他的全副心神,都为图形和文字所吸引了。
本来,金昂霄心中,还有许多杂念。
他在想就算时间来得及,学会了最后九招,走不出迷宫去,也是枉然。他又想当自己学会了那最后九招巨灵神掌之际,崔玉环也一定学会了,既然大家都会,可以说一无用处。但是,当他一看到了文字和图形之后,他心中的杂念,立时去了个干净,那绝顶的武功,意想不到的奥妙,将他全副心神都吸引了过去。
他什么都不再去想,甚至连崔玉环就在自己的身边一事,也不记得了。
他只是竭力地思索着,去领会那绝顶武功屮的无穷奥妙,而一招接着一招地向下看来,每看一招,都觉得天下的武学已尽于此了。然而,看到了下一招,却又有做梦也想不到的新妙处。
金昂霄已学会了十八招巨灵神掌,所以有许多难明的地方,他早已弄通了的,看得也十分快,在他自己来说,更如同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而已,已看到了第九幅图形,而也在这个时候,眼前陡地一黑。
金昂霄立即闭上了眼睛,因为他刚好看完了最后一幅图形,也将所有的文字全部记住了。
他闭上眼睛之后,又将所有的图形和文字在脑中反复地回想了几遍,忽然之间,他只觉得小腹之上,真气突然跳动!
本来,他身受重伤之后,真气若断若续,随时都可以死去。
然而,这时,他在极危险之际,却学到了世上绝顶无双的武功。虽然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他只是硬记住了图形和文字,其中的精奥之处,他所领悟的,也只不过是十之三四而已。但是,在那样的情形下,不知不觉之中、他却已受到了莫大的好处!
他一觉出丹田穴上,真气流动,便立即盘腿时坐,照新学的真气运转之法,缓缓地将内息纳于奇经八脉,运转起来。
开始,他觉得真气运转十分缓慢,似乎看不出是有什么妙处来。但不用多久,金昂霄已经觉出自己体内真气运转虽慢,但是就像是火山爆发之际的岩浆一样,虽是缓缓向前流出,却具有不可阻挡的无上威力。
又不知过了多久,金昂霄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义长长地舒了一门气。
他已觉得伤势消失,体轻气沉。
他这陡地想起,何以那么久未曾听到崔玉环的声音?
就在他想到这一点之际,突然,就在他的身侧,也响起了崔玉环长舒一口气的声音。
金昂霄的心中猛地一凛,他未曾开口,已听得崔玉环道:“你竟比我快了一步自”金昂霄忙道:“此言何意?”
崔玉环“格格”一笑,道:“我说,我武功本在你之上,但学这九招臣灵神掌,你却比我快了一步学成。”
金昂霄一听这话,不禁呆了半晌。
不错,他是学会这最后的九招灵神掌了。
然而,崔玉环!勾魂帮主,同时也学会了!
本来,他要报仇,要为武林除害,唯一的办法,便是学会这最后九招臣灵神掌。要学会那九招灵神掌,看来是极其困难的事,这时候,居然给他做到了。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他固然学会了那九招武学之中,登峰造极,最是厉?Φ奈涔Γ牡腥艘惭Щ崃苏饷盼涔Γ嘈沃腥说奈涔θ匀辉谒稀?br />
金昂霄一想到这一点,只觉得头皮发麻,心向下沉,除了苦笑之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过了好?会,才又听得崔玉环道:“想不到我们的伤势,居然还能复原!”金昂霄一听得这句话,猛地一惊,身形闪动,向后疾飘出:丈许。
因为,在面前的虽然是他所爱的崔玉环,同时,却也是他所恨的勾魂帮主!他对崔玉环,究竟是爱是恨,还是混乱到了极点,但他一听得那句话,一想及那句话是出自勾魂帮主之口,他便本能地向后退出了两步,以作预防。
金昂霄这时在学会了最后九招“巨灵神掌”之后,身形步法,也随之大有进境,他向旁掠出了丈许,若是可以看得到他的身法的话,只不过是向外跨出一步而已,当真是轻盈之极。可是,就是这一步之微,崔玉环却已觉出来了。
崔玉环的武功本来就高出金昂霄许多。他们兄妹三人,在宜昌卜氏宗柯之邻的那所大宅之屮,杳不少武林高手,受了飞龙书生和九鬼恶婆之托,前去看望他们三人。
当然,前去的武林高手,都不免对他们三人的武功,如以指点。而且,飞龙书生和九鬼恶婆本身也全是武林之中,第一人物。九鬼恶婆有邪派第一异人之称,而飞龙书生则更是众所公认的介乎正邪两派之间的第一高手。他们两人也在那巨宅之中,为他们兄妹三人留下了许多绝顶武功的秘诀。
九鬼恶婆和飞龙书牛两人还怕他们的女儿年幼贪玩,不肯习武,因之将许多武功秘诀全都录在七分隐秘的地方,不是在铺地青砖的背后,便是在横梁的尽端,不是刻意寻找,万难发现。而且,他们还留下了字,说武功秘诀由谁发现,便由谁所有,可以秘而不寅,以增进他们学武的兴趣。
崔玉环兄妹三人,在年幼时,只当学武是游戏,每找到了一种武功秘诀,便大家一起学。可是等到渐渐长大之后,崔玉环发现了龙书生草拟的组织勾魂帮计划,野心大起,和兄妹之间,也起了异心。
她一方面拼命在大宅中寻找新的武功秘诀,另--方面,又将找到的武功秘诀秘而不宣。所以,不几年下来,三兄妹中,武功便以她为最高了。
她的哥哥,就是死在千佛寺中的那个年轻文士,武功本也不弱,但却始终比不上她。
崔玉环原来的武功,既然远在金昂霄之上,而两人又同时学会了“巨灵神掌”的最后九招,比较起来,自然是崔玉环的武功,仍高过金昂霄。所以,金昂霄退得虽快,她也立即知道。
金昂霄退出之后,屏气静息,一言不发。
崔玉环则叹了一口气,道:“你不必避我!”
她那句话,讲来十分幽怨,令人枰然心动。
金昂宵既然已经知道了崔玉环的身份,纵使他的心头爱恨交织,还十分矛盾,但当他一想及崔玉环就是勾魂帮主之际,也不得不处处提防。所以,他仍然一声不出,又悄然退出了两步。
崔玉环又是一声苦笑,道:“你实在是不必避我的,我早已看出这里是一座天然的山腹迷宫,我们身子复原了,又学会了巨灵神掌中的最后九招,但出不了这里,也只有……等死。”
金昂霄心中“啊”的一声,心想自己只顾沉浸在绝顶武学之中,竞将这一点忘了。然而,他心中的想法,却和勾魂帮主不同。
当他未曾学会那巨灵神掌的最后九招之际,他对于能否走出山腹迷宫一事,也已几乎绝望了。然而,当他学会了那九招绝顶武功之后,他却有了不同的想法。那是他感到任何困难的事情,都不是没有法子做到。
试想,要学那九招巨灵神掌,是如何闲难?但是在机缘凑巧之下,却还是做到了。
难道要走出这个迷宫,比学九招巨灵神掌还要难么?
金昂霄心中这样想着,更是充满了信心。但这时,他却没宥法子行动,闵为崔玉环就在他的身前。他想慢慢向后退出,等到转人一条岔道时,再来独自慢慢地探索出路。所以,在崔玉环讲话之际,他身子极其缓慢地向旁移动着。
他的动作,可以说是小心到了极点,根本一点声息也没有。但是在浓黑之中,虽然什么也看不到,金昂霄的动作,崔玉环还是知道大凡武功已到了绝顶地步的人,感觉一定十分敏锐,金昂霄在移动身子之际,虽然小心之极,然而山腹中的气流,本来是静丨卜不动的,他一移动,在感觉上便有了不同。
那种不同,对常人来说,可能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然而,对于武功绝顶的崔玉环来说,那却就不同了,她知道在丈许开外,有一个人在缓缓地移动!所以,她立即道:“你先别走,我还有话要说。”
金昂霄心中吓了一大跳,不由自主,站定了脚步。
只听得崔玉环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如今我的身份,你已明白了,你……是当我敌人呢,还是将我当作是你心爱的人?”
金昂霄并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他根本答不出来。
崔玉环就是勾魂帮主,这件事,乃是他从来也未曾想到过的。
在以往的口子中,他绝没有去想一想,如果这样的事出现了,应该怎样对付。而如今,这样的事,竟然突然地发生了。
在事情发生之后,他再想要去应付,脑中却只是一片混乱,不知该怎样应付才好!
金昂霄眼睛睁得老大,望着前面。
前面是一片黑暗,他什么也看不到。可是他却又依稀看到千娇百媚的崔玉环,忽然变成魔鬼也似的勾魂帮主,向他张牙舞爪地扑来,而等到扑到了眼前,却又一变而为千娇百媚的崔玉环了。
金昂霄喘了一口气,道:“我……我不知道。”
崔玉环道:“那是我问得不好。我再问你,如果我们根本出不去,你当我是敌是友?如果我们侥幸出了迷宫,你当我是友还是敌?”
金昂霄连声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崔玉环柔声道:“你知道的,你该想一想,这里面有很大的不同!”
金昂霄住口不言。
他心中急速地在转着念,他知道崔玉环说得不错。
能不能出这个山腹迷宫,对于他和崔玉环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来说,实是有绝大的不同!
如果他和崔玉环两人根本不能出那山腹迷宫的话,那么,他们两人要一直在山腹之中,相处到死为丨匕而在那些时间,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们和世上的一切,全隔绝了!
在那样的情形下,恨和爱,根本已没有什么不同了。
而如果他们竟能够出那山腹迷宫的话,金昂霄又置身于武林各门各派,对付勾魂帮的行动之中,那样,他就算不想恨崔玉环,也在所不能了。
金昂霄想了许久,却并不回答,只是道:“你呢?”
崔玉环凄然一笑,道:“我倒想不能离幵这里。”
金昂霄对于崔玉环的两面性格,都有极其深刻的了解,他自然听得出崔玉环的那一句话,的确是出真情,并非伪作的。
金昂霄吸了一口气,道:“当真……你是勾魂帮主的时候,你几次……未曾杀我,那是为了什么?”
金昂霄实是鼓足了勇气,才问出这一句话来的。
眼前,勾魂帮主就在他的面前,他在向自己最大的敌人问为什么不杀自己,这是十分难以想像的事情。然而在勾魂帮主和崔玉环两人,一而二,二而一的情形下,他却又不能不问。
崔玉环苦笑一下,道:“在我是崔玉环的时候,我也曾儿次可以下手而结果下不了手。我时时自己问自己,究竟是为什么。有时,我十分后悔,为什么会不下手,因为我明知你是不肯放过我的。然而,我总想着一刹那间的印象……”
崔玉环讲到这里,叹了一口气。
金昂霄茫然道:“哪一刹间的印象?”
崔玉环道:“你一定也记得的,那是在我对付了孤鬼卜阴之后,你从卜氏宗祠中逃了出来,和祁云在一起,我已经跃进了我家的围墙,因为看到你傻头傻脑地向我探望,我便向你放了一箭……”
崔玉环的话,将金昂霄引进了往事的回忆之中,他向然是记得那时情景的。
那时,他接住了那枚小箭,心中十分奇怪那枚精致的象牙箭是从何而来的。他心中不断地苦笑,因为当时,他实是无论如何想不到这样的一支小箭,会引起那么多的曲折来!
崔玉环顿了片刻,又道:“自从哪一刻起,我中对你起丫一阵异样的感觉,我心中……也是十分矛盾,我要玉玲跟着你,沿途保护你。可是一路上害你的勾魂帮众,却又是我派去的,想不到玉玲……对你,竞也和我一样……”
崔玉环讲到此处,忽然勉强一笑,道:“不说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她的那一句话,更是充满了伤感之意。
金昂霄身形僵立不动,他也感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崔玉环这时和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话。而且,他更可以想象,以崔玉环的为人而言,那可能是她懂事之后,向人所说的惟一的真话。
金昂霄想起崔玉环曾对自己投怀送抱,热情如灼,但是转眼之间,她的态度又为之改变。本来,这是一个谜,但如今也知道那是她心中矛盾的原故了。
他们两人又默然半晌,山腹之中,可以说静到了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约莫过了两盏茶时,崔玉环又道:“刚才我问的话,你还未曾回答,你该回答了。”
金昂霄道:“我恨……勾魂帮主……但是我……”
他那句话,只讲了一半,便讲不下去。
他本来想说“我恨勾魂帮主,但是却爱你”的,然而,当他讲了一半之际,便发现这一句话如果讲出":!来,那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崔玉环等了片刻,未听得金昂霄再讲下去,便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金昂霄心中一片迷惘,道:“你明白了什么?”
崔玉环道:“你刚才的话,虽然只说了一半,但是却等于已经回答了我的话了,你是说,如果我是崔玉环的话,你就爱我,而如果我是勾魂帮主的话,你就恨我,是也不是?”
金昂霄听得自己心中的话,已全被她估中,只得“嗯”的一声。
崔玉环道:“那你也等于是回答了我的话,你是说,如果我们在这个山腹之中出不去了,你就会当我是朋友,不是敌人,因为在这个山腹之中,我根本不可能是勾魂帮主!”
的确,身在山腹之中,崔玉环是不成为一帮之主的,因为只有她一个人。然而,崔玉环的话是不是表示她万一能出了山腹的话,便仍然要一意横行呢?
金昂霄暗暗地问着自己,他并没有将这个疑问提了出来。然而崔玉环却已接着道:“如果我出了山腹的话,即使我想罢手,这几年来,加人勾魂帮的高手,已遍及天下,他们也不会让我罢手的,我必需仍然是勾魂帮的帮主。”
金昂霄听了这话之后,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
崔玉环又半响不语,忽然,金昂霄听得她发出了一声娇笑。
那一下娇笑之声,传入任何男子的耳中,都不免令人抨然心动,金昂霄又一呆间,只听得崔玉环已柔声道:“如今是在山腹之中,我当然不是勾魂帮主,你……为什么不走近来?”
崔玉环的话才一出口,便觉出眼前陡地一亮。
金昂捋连忙定睛向前看去,只见崔玉环一手持着火折子,她整个人倚在石壁之上,在火光的照映之下,只见她的青铜面罩早已除去,面色卜分苍白,但是却更是销魂蚀魄的美丽。
她星眸微闭,朱唇慢翕,曼声道:“你……看清楚了吗?在你的面前的,是你心爱的崔玉环。”
金昂霄听了,不由自主,向前跨出了一步。
崔玉环嘴角,出现了一个诱惑力极强的微笑,曼声道:“你看清楚了没有?我完全是崔玉环,绝不是勾魂帮主,你为什么不来?”
金昂霄跨出了一步之后,只觉得唇干舌燥。
他舔了舔口唇,又向前跨出了半步。
崔玉环又是一笑,那一笑,更令得金昂霄的心头乱跳,想起了许多和她在一起的旎旖艳事来,他又向前踏出了一步。
他一连跨出了两步半,已经来到了崔玉环的面前了。
只听得崔玉环气息休休,星眸半睁,媚态毕呈,道:“你还在犹豫什么?实和你说,我们根本没有法子,出这个山洞,能在山洞中活多少口子,现在也不知道,不如趁有生之日,来亲热一番罢!”
金昂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玉环!”
他自从知道了崔玉环的双重身份之后,还是第一次叫她。而那一声叫唤,也等于是他接受了崔玉环的话!
崔玉环柳腰轻摆,格格地笑了起来,也向前踏出了一步,娇躯软软地倚在金昂霄的身上,道:“想起来当真可笑得很。”
金昂霄不知道她何以忽然讲了这句话。
他顿了一顿,道:“什么好笑?”
崔玉环昂起头来,星眸流转,望着金昂霄,道:“怎么不好笑,你想想,如今我们两人恩怨纠缠,如此难以理得清,如果不是在山腹之中,难以出去,眼看等死,你我两人还不拼个你死我活么?哈哈!”
金昂霄仍是莫名其妙,道:“那又冇什么可笑呢?”
崔玉环道:“若干年后,如果又有人闯进了这山腹迷宫之中,见到我们两人的骸骨,你说,看到的人,可能想到我们之间,曾经有过那么多纠葛么?”金昂霄道:“自然不能。”
崔玉环幽幽道:“你想,无论什么事,一死就成空了,生前斤斤计较恩怨作甚?我们的行径,不是很好笑么?”她一面说,一面望定了金昂霄,显然是在征询他的回答。
金昂霄听了,心中只感到一片茫然。
他觉得崔玉环说的话,好像对,又好像不对,他实是说不出所以然来。
崔玉环见他半晌不答,又是一声媚笑,道:“你不想答,也就算了!”她一面说,一面玉臂舒展,已钩住了金昂霄的肩头。
金昂霄鼻端,闻到了自崔玉环身上所发出的阵阵幽香,心屮也心猿意马起来。
他再将崔玉环刚才的话想了一遍,觉得自己和崔玉环两人已和外界隔绝,能够生存多少日子,也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形下,自己和崔玉环两人实是和两具内骨所差无几!而再斤斤计较于往日的恩怨,那实是太以可笑了!
他一想及此,俯下首来。
崔玉环的一手,仍然掣着火折子,火光照映之下,只见崔玉环苍白的面颊上,已飞起了两朵红云,丰满的红唇,正在微微地颤抖着,发出荡魂蚀魄的声音,道:“亲我一下。”
那四个字的声音,并不响亮,但是在金昂霄听来,却像是具有无上的力董一样,他不由自主,一低头,便向崔玉环润湿的朱唇吻去。
崔玉环发出了“唔”的一声,含糊地道:“抱紧我,抱紧我。”
金昂霄吸了一口气,将崔玉环柔软的娇躯紧紧地抱住。他和崔玉环这样亲热,已不是第一次了,但这次,却有异样的感觉。
那是因为他们两人这时都置身在山腹迷宫之中,死期可卜,在那样的情形下,等于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一样,对任何事情,都不必有丝毫顾虑!
他们两人紧紧地相拥了许久。
在那时,他们互相的心中,谁也没有将谁当作仇人。
崔玉环手中的火折子越烧越短,不用多久,便烧到了她的手指,崔玉环手一扬,将火折+抛了开去。
火折子落在地上,火光闪了一闪,便自熄灭。
山腹之中,又回复了一片黑暗。而在黑暗之中,金昂霄和崔玉环两人也抱得更紧了……
过了许久,才听得崔玉环娇声叫道:“昂霄。”
金昂霄“嗯”的一声,也叫道:“玉环。”
崔玉环发出了一声十分甜媚的笑声,道:“昂霄,我们的相思债已了,我们是夫妻了。”
金昂霄重复了一句,道:“我们是夫妇了。”
崔玉环道:“你只怕做梦也不会想到,你竟会和你最恨的勾魂帮帮主成为夫妻的罢!”
金昂霄忙道:“玉环,我不淮你那么说,如今,你只是崔玉环,绝不是付么帮主!”
崔玉环道:“好,我不说了,我们活着的日子中,我再也不提起那三今字了。”
金昂霄梦呓也似的道:“将一切都忘记了吧。”
崔玉环半晌不出声,又呢声道:“昂霄,你准不准我问你一件事?”
金昂霄道:“什么事?”
崔玉环又呆了片刻,才道:“我忽发奇想,想到如果我们竟能出这个山膝迷宫了,那……你将对我怎样?”
金昂霄听了,不禁陡地一呆。
刚才,他是肯定了自己和崔玉环两人都出不了山腹迷宫,所以才会和#玉环那样的。如今崔玉环这样问他,实是令他难以回答。
他呆丫一会儿,道:“那……你将怎样对我呢?”
崔玉环茫然道:“我不知道。”
金昂霄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知道。”
崔玉环握住了金昂霄的手,道:“我宁愿不能出山洞去了。”
金昂霄苦笑了一下,显然他的心中,也有同感。又过了半晌,崔玉环站了起来,来回走动了几步,道:“昂霄,我学会了巨灵神掌的最后九招之后,自信我的武功已经在我母之上了。”
金昂霄心中吃了一惊。但是他立即想及如今她身在山腹迷宫之中,就算武功再高,自然也不能害人了,所以,心中转又泰然,随口道:“竞已胜过令尊了么?”
金昂霄这一问,也不是没有理由的,因为崔玉环的父亲,飞龙书生,乃是武林公认正邪各派之中的第一高人。如果崔玉环自信武功已高过她父亲的话,那便可称天?^独步了。
崔玉环想了半晌,道:“我可以这样说。”
金昂霄一笑,道:“如此说来,我妻子竟是天下第一高手了?”
崔玉环“格”地一笑,投入了金昂霄的怀中,道:“你取笑我么?”
金昂霄笑道:“绝无此意,你武功之高,本来就罕遇敌手,如今,再加上那九招至高无上的臣灵神掌,自然堪称第一高手了。”
崔玉环叹了一口气,道:“可惜被困在山腹之中,第一又怎样?”
金昂霄呆了一呆,道:“玉环,你想出去吗?”
崔玉环又好半晌不出声,对金昂霄的问题避而不答,转了话题,道:“昂霄,你还记得我和玉玲所说的话么?丨当时,我只当你知道了我的身份之后,一定不会再爱我,所以才说只有她才能和你成为夫妻的,我却没有想到我们两人会一起陷身在山腹迷宫之中。”
金昂霄道:“这大概是天意了。”
崔玉环“格”地一笑,正待再说话时,可是她朱唇方翕,便突然停住,金昂霄这时正在崔玉环的身边,崔玉环觉出不但她自己震了一震,连得金昂霄的身子也微微一震!
两人齐呆了半晌,崔玉环才以低到不能冉低的声音问道:“你作什么?”金昂霄也低声道:“我像是听到有声响。”
崔玉环忙道:“我也是。”
两人讲了两句话,又立即静了下来。
当他们静了下来之后,刚才令得他们两人心神震动的那种“窸窣”声,听得更淸楚了,那种声音正在不断地移动,时远时近,那分明是说,在山腹中,还有人在!
两人靠在一起,金昂霄道:“有人?”
崔玉环道:“未必是人,只怕是误人洞中的野兽。”
金昂霄道:“听声音不像。”
崔玉环正待再讲话时,突然听得一个十分低沉的声音道:“勾魂帮主,可在山腹之中么?”
那声音突然而生,在金昂霄和崔玉环两人对于那窸窣声是人是兽,尚在怀疑之际发出,实是令得两人大吃了一惊。
一时之间,两人都不出声。
过了一会儿,那声音又响了起来。
这一次,听来已近了许多,而问的仍然是那句话。
正因为那声音已近了许多,所以,崔玉环和金昂霄两人都听出那正是伏牛山中的那位异人!
崔玉环不由自主,失声道:“我在!”可是她只讲了两个字,金昂霄已喝道:“玉环!”
那异人问的乃是“勾魂帮主”可在,而崔玉环立即出声回答,那可知崔玉环的心中,对于她自己是勾魂帮主一事仍念念不忘,金昂霄的心头自然大受震惊,这才叫了她一声。
崔玉环也立即感到了自己的不对,不再向下说去,改口低声道:“如今,就算多了一个人,也是大家出不去,你急什么?”
金昂霄并不出声,可是他心中已经感到事情有些不太对劲了。
如果只有和崔玉环两人的话,本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可是忽然间出政了第三个人,而如果那异人竟有办法出此迷宫的话……
金昂霄不敢再想下去。
而事实上,就笕他要想,也无从想起。因为他和崔玉环两人如果出了。腹,会发生什么样的局面,连他内己都难以想像得下去。他们两人本来是不共戴天的死对头,正因为是大家都在绝境之中,所以才将恩冤一起抛开了的〔但一旦得出生天,那么,所有的恩怨自然一起冋来了。
那本来不成问题,至多大家再斗个你死我活。然而,他们两人实际上是夫妇了!
金昂霄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耳际听得那异人道:“你留在原地,不瓦乱走。”
崔玉环道:“你来作甚?”
那异人道:“这里乃是天下七大天然迷宫之一,你误闯了进来,万难吐去,我曾受人之托,要保护你的安全,特来引你出去的。”
金昂霄一听得那异人如此说法,心头“怦”的一跳,像是被人以极大#
大铁钟,当胸撞了一下一样,一时之间,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他本来认为是最不能的事,竞然又成为事实了!只听得崔玉环语带惊喜,道:“是么?你有什么法子?”
那异人道:“我以山藤结成了其长无比的一道绳子,只要找到你,就可以沿着”子出洞去了,你站在原地,切不可乱走,一步之后,往往转上半天,也不一定转得出去的。"
崔玉环忙道:“我知道了!”
她一言甫毕,突然觉得身旁一股大力曳到,竞身不由主地向旁跌出了两步。她自然知道将自己向旁拉去的,除了金昂霄之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她忙道:“昂秀,你做什么?”
金昂宵沉声道:“我们避开去,别让那人找到:崔玉环道:”为什么?"
金昂霄急得连声音都变了,道:“出了洞之后,我们将怎样,你可曾想过?”
崔玉环呆了一呆,道:“难道我们在这里等死?”
金昂霄急道:“玉环,你不是亲口说过,宁愿在这山腹中等死,也不愿出去的么?”
崔玉环道:“傻瓜,那乃是没有法子时讲的话,如今已经有了出去的可能,如何还在这里等死?”
金昂霄一听,心中不禁凉广半截。
他吸了一门气,道:“出了此处之后,你怎么样?”
崔玉环一笑,语高更是得意之极,道:“我武功已可称得上天下第一,出了山腹之后,做什么不可以?”
金昂霄沉声道:“仍做你的勾魂帮主,是也不是?”
崔玉环一笑,道:“亲亲,那你是勾魂帮主的丈夫了,还不够威风吗?”
金昂霄一听得这句话,心中犹如刺进了一柄利剑一样,一声怪叫,手起处,一掌已向前击出,那一掌,正是新学会的灵神掌末九招中的招式,轰然掌风,向前疾涌而出。然而,他的掌力,只涌到了一半,便遇到了一股极其强劲的力道,将他的掌力逼了回来,身不由主,向后退出了一步。只听得崔玉环一声娇笑,道:“喂,你怎么想打起老婆来了?”
金昂霄一个字也讲不出来,这时候,他心中的焦急、愤恨,都到了难以形容的境地。而他心中思绪之乱,感情之复杂,实在也是可想而知的事。
试想,他乃是何等刚正不阿之人,为了要报全家血仇,他在江湖上颠沛流离,和勾魂帮上上卜下,作了多少险死还生的斗争。而为了报仇,他实是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事的。可是如今,当他掌击勾魂帮帮主的时候,却变成“打老婆”了。最令得他心中难过的是,崔玉环并不是在信口胡言,讲的乃是事实!因为他和崔玉环,在这山腹迷宫之中,的确有了夫妇之实。
夫妇是最亲的亲人,但是他和勾魂帮主之间,却又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这个奇异的事实,令得他脑中嗡嗡作响,什么都不能想,什么都想不出!
当然,他在和崔玉环亲热之前,并不是未曾想到过这一个问题,而是那时候,他只当自己和崔玉环两人,是绝不能出这个山腹迷宫的人,所以才将一切事情全都置之度外的。
如今,虽然什么都不同了。他被崔玉环的掌力逼出了一步之后,只觉得心头一阵剧痛,怪吼一声,双掌齐施,向前疾扑而出!
那时候,金昂霄的心中死结,难以解得开。
他心中也别无企求,只求在那异人找到自己和崔玉环之前,尽一切力最,即使和崔玉环同归于尽,也比让崔玉环再到人间去的好。
因为金昂霄已经看出崔玉环只要一出这山腹迷宫,一定仍然继续她勾魂帮帮主的邪恶钩当,而那样的结果如何,实是不堪设想!
她如今学会了巨灵神掌的最后九招,武功之高,可以说举世无匹,再要作起恶来,准还有这个本领,可以制得住她?是以,金昂霄在那一声怒吼之后,所拍出的两掌,势子之盛,连得他自己也有点感到意外。
他声嘶力竭的怪叫着,怪叫声在山洞之中,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冋声,他像是一头疯牛一样,身子随着双掌的攻出,向前扑去!
崔玉环刚才一翻掌,便将金昂霄逼退,她的心情还十分轻松。正因为她的心情十分轻松,所以才会讲出“打老婆”这样的话来。然而,转眼之间,金昂霄的那两掌之力,已如惊涛骇浪也似,向前疾涌了过来!
崔玉环一觉出那两掌的力道如此之大,心中也不禁大是吃惊。
她本是聪明绝顶的人,一觉出金昂霄的掌力如此之强,已知道那绝不是金昂霄的功力所能够做得到的事,而他居然做到了,那一定是准备与自己拐命了。
需知学武之士,一掌发出,至多运上九成半功力,绝不能全力以赴的。因为全力以赴,若是一个不妥,那便连转园的余地也没有,不用敌人伤你自己真气不继,也必受重伤了。然而此际,金昂霄存心拼命,已豁了出去:自然使足了十成功力,崔玉环也不肯大意。
崔玉环知道以自己的功力而论,若是也倾全力,双掌迎了上去,那么一定可以将金昂霄的掌力一起逼了回去,令得他身受重伤的!
崔玉环已经几乎想这样做广!然而,在那电光石火的一刹间,她猛地想起了不到半天之前,自己和金昂霄两人缱绻的情形来,心中长叹一声,那丙掌便发不出去了。
金昂霄那两掌,连人带掌,挟着排山倒海之力,向前攻来,势子何等之强,何等之快。
崔玉环在这一犹豫间,金昂霄所发的掌力,首先涌到。她的身子,被掌力所冲,向外一侧。
崔玉环心中大惊,连忙就着一侧之势,斜斜向旁掠出了丈许。她一掠出,立即紧贴石壁而立。
金昂霄黑暗之中发掌,只觉得自己的掌力像是击中了对方,并将对方震了出去。他连忙收掌站定,但却又听不到有什么声音。
他呆了一呆,心想难道自己出奇不意的两掌,竟立奏奇功,已将崔玉环击毙了么?
金昂霄想及此处,更是发起呆来。刚才,他双掌齐发之际,真是恨不得不能和崔玉环同归于尽。
第三十五回 玉环杀妹
然而,当这时,金昂霄想及崔玉环可能已被自己击毙之际,他想起刚才和崔玉环那种缱绻之情,心中泛起了一股莫名的怅惘之感,鼻子一酸,忍不住落下了泪来。他呆了好一会,才低声叫道:“玉环!玉环!”
崔玉环这里,离金昂霄只+过一丈五六左右。
山腹之中,黑暗无比,两人之间,谁也望不到谁,也正因为如此,所匕金昂霄才会以为崔玉环已被他打死了。但看固然看不见,金昂霄的低声呼唤崔玉环却是听丨得到的。
崔玉环本来想立即出声冋答的。然而,一转念间,她反而屏住了气息一声不出。因为她听出金昂霄的那两下呼唤之声中,实是充满了后悔、关切伤心之情!那自然是和她刚才在紧要关头,未曾发掌将金昂霄掌力逼回去分心情是一样的。
他们两人若是在和世界隔绝的情形下,是一双如胶似漆的情侣。但是只要一和外界接触,那么,他们便是不共戴天的大仇人。但无论怎样,方死了之际,即使是死在另一方之手,另一方心中也感到难过!
那种感情,是极其复杂,极其难以描述的。
崔玉环一声不出,金昂霄心中的伤感之意,更浓了几分,又低声道:“三环,你……你已死了么?”
崔玉环仍然是一声也不出。
金昂霄听得自己这样问法,崔玉环仍不出声,心头更是一阵难过,他叹了一声,道:“玉环,你既然死在我的手掌下,我无以表明我爱你之意,有在此长伴你,永不出去便了!”
他一面说,一面流着泪,俯身下来,在地上摸索着,想要碰到崔玉环“尸体”。
崔玉环虽然看不到金昂霄,但是也在他行动的窸窣声中,可以猜到他做些什么,她心念电转,暗忖如果金昂霄知道了自己未曾死,那么,他对自己的怀念,因自己之死而引起的伤心,立即便会消失了。
崔玉环一想及此,心中猛地一动。
她暗忖金昂霄的意念既然如此坚决,看来若不是用计,自己和他都不能出这个山腹迷宫去,因为金昂霄若是不停动手的话,自己必定要退避,那异人也可能找不到自己。
她气纳丹田,身子慢慢地向卜倒来,右耳贴地,卧倒地在上。
她才卧下不久,便觉出金昂霄来到了身边。
金昂霄在地上摸索着,陡地碰到了一个柔软的身体。他的心向下一沉,他双手簌簌地抖着,向那个身体的脸颊摸去。
他捧住了崔玉环的双颊,泪水泉涌,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那时候,金昂霄绝不知道崔玉环非但未曾死,而且,根本就未曾受伤!
崔玉环一面屏住了气息,一动不动,一面右耳紧贴在地上,用心听着。
不一会儿,她便已听出那异人的脚步声已越来越近了。她心中暗忖自己的计划是否能实现,便要看那异人是否已来到了自己的“传音人密”功夫所及的范围之内。
如果那异人听不到她“传音人密”所发出的声音的话,那么便只好退而求其次,将金昂霄的穴道点住再说了。
她嘴唇轻轻翕动,以“传音入密”功夫,将声音直逼了出去,道:“我是勾魂帮主,阁厂可听得我的声音么?”
崔玉环本来心想自己若能和那异人,以“传音人密”之法相互交谈,自己仍然诈死,由那异人将自己负出去,出了山洞之后,再作道理的。而崔玉环的这个计策,也想得不错,因为那异人这时的确已经来到了可以听得到她所用“传音入密”功夫所及的地方。
崔玉环话一出口,那异人的声音也传到了崔玉环的耳中,只听得那异人道:“我叫你不要动,何以你又移动了不少地方?”
那异人也是以“传音人密”之法,向崔玉环说话的。
崔玉环心中一喜,忙道:“如今我不动了,你找到我的时候,千万要紧记,只当我已死了,因为我正在诈死。”
那异人道:“为什么?”
崔玉环道:“你不必问。”
他们两人虽然还未曾见面,但是因为他们的内功本就极其深湛,相隔半里之内,以“传音人密”功夫交谈,相互之间,均可以听得十分清晰。
本来,他们以“传音人密”方法交谈,金昂霄是没有法子听得到的。但是,一则金昂霄的功力十分高深;二则,在山洞之中,任何声音,皆会激起回音,所以,当崔玉环一开口,以为金昂霄听不到她的声音之际,金昂霄却早已将每一个字都听入耳中去了!
当金昂霄乍一听得崔玉环的声音,细若游丝,却十分清晰之际,他还只卜当是崔玉环芳魂不泯,正和自己说话!然而,他立即便听出,原来崔玉环是在诈死!
在那一刹间,金昂霄心中,不禁评枰乱跳!刚才,他因为崔玉环之死,而感到了悲伤。
但这时,当他知道崔玉环未死之后,他是不是再应该下手呢?
照理说,他绝不应该再下手了!
然时,他一听得崔玉环的讲话之声,手掌便已扬了起来,他心中激烈地争斗着,崔玉环全然不知句己的秘密早被揭穿,还只顾和那异人在交谈。
金昂霄也知道自己这一掌出其不意地击下去,一定可以奏功的!
他想起崔玉环的美丽,想起崔玉环的媚荡,这一掌便发不出来。但是,当他想及自己一家的奇冤,和崔玉环此次若是再出江湖之后,武林中所要遥受到的大劫,他便猛地一咬牙!
他一咬牙,便是准备发掌了。然而,他一咬牙,所发出的“格”的一声,却又令得崔玉环猛地一怔。
崔玉环立即觉出事情不妙,也就在这时,金昂霄已经一掌当胸击下!
如果崔玉环根本一点儿也未曾觉出事情不妙的话,那么,金昂霄的这一掌,齐齐正正,击中在崔玉环胸前要害的话,崔玉环不死也得重伤,而且她就算一掌不死,也绝无还手的能力,金昂霄再加上几招,人世之间,便少了一条毒龙了!可是,偏偏金昂霄咬牙一声,引起了崔玉环的瞥惕。
虽然金昂霄的一掌随即压到,然而,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崔玉环已立即运转体内真气,凝于胸前,同时,身+也向旁侧去。
金昂霄的那一掌疾压了下来,只听得“砰”的一声响,仍然击中了崔玉环,但是却未曾击中在她的要害,只击在她的肩头之上。
崔玉环体内真气疾涌时上,和金昂霄的掌力相抗,她并未曾受伤。而右她中掌的同时,她右足已经踢了出去。
黑暗之屮,虽然不能视物,然而,崔玉环根据金昂霄掌击时下,手掌的方向,认辨他腰际的软穴,认穴还是极准,一脚飞起,足尖正踢在金昂霄的软穴之上!
崔玉环的那一脚,来势之怪,金昂霄更是始料不及。
霎时之间,他只觉得身子一软,便已向地上倒去。
他一倒地,便真气连运,想将穴道冲开。可是,崔玉环这一脚,用的义道颇大,金昂霄被封住的,又是腰际软穴,不但全身乏力,连真气运转,也变得十分缓慢,哪里冲得开穴道来?
崔玉环一脚踢中了金昂霄,便一跃而起,叹了一口气,道:“我……死了你便那样伤心,为什么我活着,你又非……要我死不可?”
金昂霄身不能动,却能言。
然而他门难能言,在这样的情形下,却也是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崔玉环俯身下来,道:“昂霄,我不能解开你的穴道,你别怪我。”
她讲到此处,又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很快就可以出这山腹迷宫了,你……要我死,我是知道的,但是我却不想死,你总也可以明白。”
金昂霄厉声道:“你自然不想死,你想留着性命,继续作恶,继续害人!”崔玉环的语音,十分幽怨,道:“我就是作恶,就是害人,但也不会害你的。”
金昂霄的声音,因为他心中的愤怨和激动,听来变得十分尖锐刺耳,道:“你不害我,我一家是怎样死的?我背后的剑痕,是怎样来的?”
崔玉环沉声道:“昂霄,我只好说信不信由你了。如果我今日能有什么办法,来弥补杀你一家之仇的话,那我实是不惜一切代价!”
金昂霄冷冷地道:“你做也做了,明知不能补过,又有什么用?”
崔玉环道:“昂霄,你心中对我,难道一点情意都没有了么?”
金昂霄在被崔玉环点倒之后,心中本是怒极、恨极!可是他一听得崔玉环这样问自己,心中却又不禁一片惘然!如果他对崔玉环一点没有情意的话,刚才又何必伤心流泪?但如果他对崔玉环有情意的话,又何必这样恨崔玉环?
金昂霄住门不语。
崔玉环叹了一口气,道:“我会带你出山腹迷宫的,但出了山腹迷宫之后,我要和你离开一个时期,等你心中的激动过去了,等你又想和我见面了,我自然会再和你相见的。”
金昂霄痛苦地道:“你还是将我留在迷宫中的好!”
崔玉环道:“我如果肯那样做,只怕早在一年之前,你已经没有命了!”金昂摴紧闭住了口,不冉出声。
他这时躺在地上,对于传来的脚步声,听得十分清晰,只听得那异人的脚步声,越传越近,终于,眼前突然一亮,伏牛山中的那异人,已站在他的面前了。只见那异人一手持着火把,一手捤着一根山藤搓成的绳索。
火光照处,只见他向崔玉环望了一眼,面现讶异之色,道:“你!”
崔玉环忙道:“我就是勾魂帮主。”
那异人“噢”的一声,道:“那么他!”
崔玉环向金昂霄望了一眼,叹了一口气,道:“他是我的丈夫。”
金昂霄一听,心中立即想要大声否认。
然而,他却没有办法讲出口来,因为在事实上,他的确是勾魂帮主的丈夫!
那异人望了望崔玉环,又望了望金昂霄,面上的神情,仍是十分奇怪。那也是难怪那异人的,因为金昂霄和崔玉环两人之尚,错综复杂的关系,实是难免令人奇怪的。
崔玉环忙道:“我们先出去冉说吧。”
她一面说,一面踏前一步,将金昂霄扶了起来。
金昂霄软穴被封,全身乏力,一被崔玉环扶起,全身都倚在崔玉环的身上。
本来,他和崔玉环的亲热程度,绝不止此,然而,此际,崔玉环却是要扶着他出山腹迷宫去,金昂霄的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除了心中叹息之外,一声不出。
崔玉环扶起了金昂霄,那异人便也转身向外走去。
由于那异人进来之际,是带着一大团绳索进来的,此际出去的时候,便只消顺着绳索,向外走去就是了,所以十分顺利,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豁然开朗,已出了山腹迷宫,来到了那山谷中。
一出了迷宫,崔玉环便将金昂霄放了下来。
她一声不出地望着金昂霄,金昂霄却闭上了眼睛,不去望她。
好一会儿,才听得她叹了一门气,道:“我们出来了,这实是想不到的事,你以后要对我怎样,我也知道的,我……我……”
想是她的心情,也缭乱之极,是以话讲到一半,便再也讲不下去。
又顿了片刻,才又听得她道:“你软穴被封,再过两个时辰,自会解开,我们后会有期了!”
金昂霄只听得崔玉环站起身来的声音,他将双眼打开了一道缝来,只见崔玉环已转过身,向外缓缓地走去,走出了几步,便冋过头来。
金昂霄一见崔玉环回头,便连忙又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他再打开眼睛来时,只见崔玉环呆呆地站在谷口,像是不想离去一样,但是终于,她身形一晃,疾如轻烟,和那异人一齐走远了。
金昂霄的心头,闷郁无比,他想要撕心裂肺地大叫几声,但是却又叫不出来。
他眼望着崔玉环离去,也可想而知崔玉环这一去的结果。
本来,崔玉环作恶,还不是全无忌惮的,她还要求铁镜,求那伏牛山中的异人相助,但如今,她已学会了巨灵神掌中的最后九招,普天之下,还有什么人是她的对手,可以将她制住?
金昂霄闭上了眼睛,眼前仿彿呈现一片血腥,耳际也依稀听到不知有多少人在哀号,不知有多少勾魂帮众正在高声纵笑!
山谷之中,其实除了微风之外,什么声音也没有,但金昂霄却几乎被耳际种种的幻声震得昏了过去。
过了许久许久,金昂霄眼前的幻象,耳际的幻声,才渐渐地消失。直到此际,他才能定下神来,将事情冷静地思索一下,忖着对策。
他首先想到了己和崔玉环之间的爱情,那又使他的心境缭乱了一阵。
他心中暗忖,如果崔玉环肯洗心革面的话,那么,自己和她还有在一起的可能。然而,看崔玉环的情形,显然是不能的了。
那么,自己当然是要与她为敌的了。金昂霄心中暗忖,从此以后,能与崔玉环为敌的人,只怕也只有自己一个人了,因为自己至少也会那最后九招的巨灵神掌功夫。然而,勾魂帮的势力如此之盛,自己一个人能不能有力量与之为敌呢?
在武林之中,还有哪些高手,可以和自己站在一起的呢?
金昂霄想了好一会儿,仍是茫无头绪。
而这时候,两个时辰已过去了。
金昂霄陡地觉出身上一松,真气已畅流无阻。
他连忙将手在地上一按,一跃而起。
当他站定之后,他的心中,又不知该怎么才好了。
他在山谷中躺了两个时辰,崔玉环自然是不知芳踪何处,再也难以找得到的了。而就算可以找到的话,她武功在句己之上,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可想?
撇开臣灵神掌最后九招不说,自己的武功,想要胜过崔玉环,亦非一朝一夕的事!而且,就算自己的武功有进步,崔玉环的武功,又岂会停滞不前?可能自己一辈子也追不上她!
金昂霄想到这里,心中实是沮丧之极!
他低着头,慢慢地向谷口走去。
到了山谷的口子上,他抬头向前望去。其时,已是暮色苍茫时分,远山近树,全都笼罩在昏蒙蒙的一片之中。
金昂霄心忖自己的武功要胜过崔玉环,已几乎是没有可能之事,那么,要对付崔玉环,自然只有联络武林高手一途了。可是,环顾武林,又有什么人,能挺身时出,和勾魂帮作对呢?
有当然是有的,而如果千佛寺未毁的话,只怕还要多些,而如今,也只不过儒侠石侣等寥寥数人而已。这几个人,在勾魂帮主学会了巨灵神掌的最后九招之后,均难以与之对敌,只怕不久将来,还都难免要死在崔玉环之手哩!
至于老一辈的武林中人,天幻神丐已死,伏牛山中的那异人,以及铁镜,却又都护着勾魂帮主。飞龙书生和九鬼恶婆,还在山腹之中。
而艮,他们两人就算出山腹,又怎样呢?
崔玉环正是他们的女儿!
难道他们会和自己一起,与女儿为难么?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
金昂霄一面想,一囱向前走着,只觉得心境黯淡之极。他走出了三五里,夜色四合之际,才陡地站住,想起了一个人来!只有这个人,武功虽然不如勾魂帮主崔玉环,但是却也极高。而且,这个人也不满崔玉环的所为,这个人和金昂霄,更有着一段奇异的结识经过,金昂霄可以肯定自己若是和这个人联手对付勾魂帮主,这个人一定不会加以拒绝的!
虽然,两人联手,是不是能敌得过崔玉环,尚是一个大疑问。然而,金昂霄感到如果自己能以和这个人在一起的话,事情至少可以有把握许多!
金昂霄所陡地想到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崔玉玲!
金昂霄将以前和崔玉玲在一起的情形,仔细地想了一遍,却觉得他所想的不错。因为这时,他更知道了在万蛊毒府之中,舍命救自己的,不是别人,也正是崔玉玲,是以他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可是,崔玉玲在什么地方呢?
自从上次为她治伤,分手之后,便一直未曾与之相会过,自己该上哪儿找她去呢?而且,金昂霄的心中,还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那便是,崔玉玲对他十分痴情,而在他为崔玉玲取药疗伤之际,两人又有过非比寻常的肌肤之亲,若是和崔玉玲在一起,崔玉玲内然没有法子抑遏她自己的感情的。然而,金昂涔却已和崔玉环在那山腹迷宫之中成了夫妇!
金昂霄呆呆地站着,让夜色包围他,他思索了好久,才想及若是太以顾及儿女私情的话,就根本不应该和崔玉环对敌。既然和崔玉环对敌,儿女私情自然也应抛开!
和崔玉玲在一起,虽然仍会惹上感情的麻烦,但是为了大事,想来克制一下,总不是难事。
金昂霄因为想来想去,真正可以和他联手,和他一心的人,只有崔玉玲一人,是以其中虽然有私情上的纠缠,也顾不得了。
他心中暗忖崔玉玲和自己分手之际,心中十分伤心。
看情形,崔玉玲会无意再在江湖上走动了。
那么,她会不会回到南昌老家中去呢?
金昂霄想了一想,又觉得此事大是可能。
他便决定到南昌崔家,去看一看,如果崔玉玲不在的话,再作打算,主意既定,连夜赶路,天明时分,已离开了崎岖的山路,上了官道。
他一路上绝不生事,只求快一点儿赶到南昌。
在路上走了三五天,到了江边上,又换上了船,沿江而下。
那一晚,船泊在码头上过夜,附近全是船只,金昂霄躲在船舱中,只听得邻船之上,传来了阵阵的轰笑之声。
金昂霄被那轰笑声吵得睡不着,翻起身来,自舱中向外看太-,只见隔壁乃是一只大船,船上灯火通明,正在开着筵席。
金昂齐略略一瞥间,已经看出,坐在首席的一个,不是别人,正是蛊魔林残!
金昂霄吃了一惊,连忙缩了缩头。
及至他想及自己的船上乌灯黑火,林残绝不会看到自己,才又探头去观看。
金昂霄自知此际武功,一定在林残之上。然而林残放蛊使毒的功夫,却是阴毒无比,令人防不胜防,金昂霄实是不愿与之相见。
只听得座间有一人道:“林前辈,勾魂帮大展鸿图,不知我等有缘加人否?”
金昂霄一听,便不禁呆了一呆。
因为以前,每一个勾魂帮众,都是在勾魂帮主的威逼利诱之下,个别加入的,相互之间,即使亲如夫妻,也不知道对方是否加人了勾魂帮。但如今何以那人竟公然这样询问林残?
只听得林残道:“帮主这番已现出了真面目,勾魂帮主由秘密而转为公开,帮主下定决心,在今后十年之内,要将普天下武林中人一齐纳于勾魂帮之内,列位自然有机会的!”
众人一听,又拍手高呼起来。
金昂霄向其余各人看去,只见大都邪眉贼目,多半是附近的黑道上人。
林残道:“在下沿江而下,便是将这件事晓喻天下武林中人,各位自后,不妨代在下传言一二!”
众人一面敬酒,一面纷纷答应。
武林中传事,何等之快,林残这样沿江走一次,等到海边时,这件事,只怕也是天下皆知闻了。
金昂霄无意之中,听到了这番话,心中又平添了几分恨意。
他知道崔玉环非但不肯敛迹,而且,因为知道自己也出了迷宫,必然会将她的身份加以宣扬,所以,索性弃了勾魂帮众,互不相识的信条,将勾魂帮变成公开的门派。而且,她还下了那么大的野心!
金昂霄回到了舱中,想起离南昌已不远,何必在此多等一夜?不如上船,迳&驰去,大约天明时分,也可以赶到了。
他出了船舱,见没有人,身形一晃,便已上了岸,向着南昌城的方向,直奔而出,一口气奔出几个时辰,也不停步。
他脚下在飞速地奔驰,心中也在迅速地转念。
他想崔玉环准备大张旗鼓,要将勾魂帮的势力扩充到整个武林之中去,这件事,即使崔玉玲在家中深居简出,也应该知道了。只是不知道她知道了之后,反应如何,自己去找她,和她一起对付崔玉环,她答应是一定答应的,不知是否真心愿意助自己和她的姊姊为难?
金昂霄一面想着,一面脚不停步。
到了天色微明时分,他已经可以看到南昌雄伟的城墙了!
金昂霄望着在晨嗪朦胧中的城墙,心中不禁生出了千头万绪,万种感叹。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到南昌时,是和祁云在一起,去投尤形金环岳期的。在将到南昌之际,也正是如现在一样,天色将明时分。然而,两次到南昌,并没有隔了多少时候,他的遭遇,祁云的遭遇,又有多大的不同啊!细细想起来,简直不能想像在那么短的时间中,会有那么多的骇人的经历!
金昂霄一直来到了城墙脚下,也不由城门进城,身形耸动,便由城墙之上,攀了上去。
他两次到南昌,时间相差,虽然只不过一年多些。然而,在那短短的一年之中,他武功进展之神速,却是他在一年之前,万万意想不到的。
他一进了城,便先向无形金环岳期的大宅奔去。
在朝阳初升之际,他已经到了岳家大宅的围墙之外。
金昂霄也不停留,丈许高下的围墙,他一提气间,便已跃过,跃过围墙,乃是后园,金昂霄定睛一看间,整个人都不禁为之一呆!
在朝阳之下看物事,本来是应该充满了朝气和生气的。然而,后园之屮,野草过膝,却是荒凉破败之极!
那显然是岳期死后,再也没有人在这里住过!
金昂霄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又翻出了围墙,走不几步,便到了“卜氏宗祠”。
金昂霄快步走了进去。
卜氏宗祠之内,倒还像以前一样,冷落阴森。
金昂霄在孤鬼卜阴就难的那石棺之前,立了片刻,心中又暗暗地叹着气。然后,他转出了卜氏宗祠,来到了一边有极高围墙的小巷中。
当年,他就是在这条小巷中,接到那一枝雕金砌玉的小箭的。
那支箭,如今还在他的怀中。而如今,他不但知道了那枚小箭的主人是谁,而且还与她已是事实上的夫妇,更知她是不共戴天的大仇人!
金昂霄苦笑着,沿着那高得出奇的围墙,向前走出,转了一个弯,便发现两扇紧闭着的黑沉沉的大门,门上的铜环,青绿斑驳,显是许久没有人来打这扇大门了。
金昂霄来到了门前,提起了门环,“拍拍拍”地敲打着。他足足敲打了小半个时辰,才听得门内有脚步声渐渐地移向大门来。
又过了片刻,才听得门内传来一个上气不接下气的老妇之声,道:“谁啊!”
金昂霄道:“是我。”
那老妇人又道:“你又是谁啊。”
金昂霄想了一想,道:“我是来见你们二小姐的。”
那老妇人“嗯”的一声,道:“你叫金昂霄,是也不是?”
金昂霄不禁一怔,暗忖那老妇人是怎知自己的名字的?然则他一转念之间,便想那一定是崔玉玲知道自己迟早会知道崔玉环的秘密,会去找她,所以便预早吩咐下了的。
他略呆了一呆,道:“是,我就是金昂霄。”
那老妇人的回答,却出乎意料之外,只听得她道:“你是金昂霄?那你快走吧,二小姐吩咐过,是你来了,她绝不会见你的。”
金昂霄忙道:“为什么?”
那老妇人道:“你还是快走吧,否则,只怕有些不便!”
金昂霄又道:“喂,你们二小姐可能弄错了,你再和我去通报一声,相烦你了。”可是那老妇人却一声不出,只听得脚步声渐渐远去。
金昂霄心中焦急,在门外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什么动静,又敲打了片刻门环,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金昂霄抬头看了看闱墙,那围墙虽是高得出奇,可是要跃过去,谅来也不成问题。
他后退了一步,一提真气,身子便向上疾拔而起,这一拔,足有一丈五六高下,眼看身形将要坠间,他一伸手,已抵住了围墙,就着那一抵之力,身子又倒窜而上。
在窜高了五六尺之后,再猛地一翻身,翻过了围墙,已身形飘飘,落到了围墙之内。
金昂霄的身子,才一翻过围墙,双目所视,便令得他为之一呆。
在他想象之中,那所大宅,乃是飞龙书生和九鬼恶婆两人特地布置来给他们的三个儿女居住的,一定十分精致平丽才是。然而,进了围墙一看,一大片空地上,全铺着青石板,有的青石板被掀了起来,便在那两尺方的地方,生满了野草。正中一所宅子,也&得十分阴森。
金昂霄想起自己是擅自翻进围墙来的,于理似乎不分不合。
他站在原地,朗声道:“玉玲,玉玲,你为何不想见我?”他叫了两声,只见在大宅的石级上,又有一人颤巍巍地走了下来,来得近了,金昂霄看出她是一个白发老妪。
金昂霄迎了上去,那老妇人道:“叫你不要来,你怎么自己来了?”
金昂霄道:“我有要事,不能不来。”
那老妇人忽然改变了态度,不再赶金昂霄,道:“二小姐感了风寒,正卧病在床,你去见她,最好不要惊动她才好。”
金昂霄一听,心中便不禁一呆。
他知道崔玉玲的武功极高,而正因为她的武功高,平时便不会生病,但若是到了卧床不起的地步,那病势一定也是十分沉重的了。
金昂霄想想自己蒙她多次相救之情,心中也不禁十分记挂,忙道:“她有病,我更要去见她了。”
那老妇人道:“你跟我来。”
她话一说完,便转过了身,向前走去。
金昂霄跟在她的后面,不一会儿,便已进了那所巨宅,一进门,便感到阴气森森,像是走进了深山中的古刹一样,令人心中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异样之感。
金昂霄跟着那老妇人,一直来到了一道盘旋的楼梯之下,老妇人方始站定,向上一指,道:“二小姐在最高一层的房间之中,你自己去吧。”
金昂霄抬头向上看去,只见那楼梯盘旋数十度,看得人头昏自眩!
他问道:“只有二小姐一人在吗?”
那老妇人顿了一顿,才道:“是。”
那时,金昂霄只顾抬头看那度楼梯,并没冇注意到那老妇人在讲那个“是”字之际,神色有异。
金昂霄不再停留,身形如,顺着楼梯,向上飞驰而出!
以他此际的功力而论,尚且驰了一盏茶时,方到了顶上。而到了顶上之后,向下看来,只见那老妇人仍在翘首上望,她的身子已小得和手指一样,可知这楼之高,高到了什么程度……
金昂霄吸"一口气,四面看去。只见顶上乃是一个小花厅,在东首,有一扇房门。
金昂霄来到了门前,他尚未伸指叩门,便听得门内传来一个十分干涩的声音,道:“金公子,是你么?”
金昂霄一听那声音,便大吃了一惊!
崔玉玲的声音虽然不如她姊姊那样荡媚动人,但是也清脆悦耳,然而,如今传入他耳中的声音,却是千沥气促,实叫人难以相信,这句话,是出自崔玉玲之口!
金昂霄呆了一呆,道:“你……”
他只讲了一个“你”字,实是不知道再讲些什么才好。
只听得那声音又道:“你推门进来吧。”
金昂霄在这两句话中,总算依稀辨出了一些崔玉玲的口音来。
他连忙踏前一步,一伸手,“呀”的一声,那扇门应手而开。
金昂霄定睛向前看去,只见房间并不大,一张牙床,正挂着帐子,依稀可见帐中有一个人躺着,除此而外,便是一副桌椅而已。
金昂霄向前踏出了一步,只听得自帐中又传出了那声音,道:“好久不见了,请坐。”
金昂霄并不坐下,三步并着两步,来到了帐前,只听得崔玉玲的声音,显得十分急喘,道:“你……你别撩起帐子来,不要……你有什么事,我们隔帐而谈好了。”
金昂霄心想自己和玉玲虽然十分熟,但是她睡在床上,自己人了她的绣房,已经是十分不该了,她要自己不撩帐子,若是自己不听的话,那实是无理之极了。因此,他后退了一步,坐了下来。只听得崔玉玲又喘了几口气,道:“你来做什么?”
金昂霄道:“玉玲,我已经明白了。”
崔玉玲道:“你……明白了什么?”
金昂霄道:“我明白了一切,也明白了在万蛊毒府之中救我的是你。”
崔玉玲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几下冷笑声。
那几卜冷笑声,听来十分凄凉,令得金昂霄的鼻中也禁不住一阵发酸。金昂霄更听出她声音断续,分明病得极重,更是难过。
在这样的情形下,他自然不再向崔玉玲提出,要和她一起去对付崔玉环,对付勾魂帮的事情了。他只是叹了一口气,道:“玉玲,你自己也该多保重些!”
崔玉玲又苦笑了一下,道:“你……你若是早来三日,我和以前一样,但……你如果迟来……三日……只怕再也见不……到我了……”
她讲到此处,又发出了一下凄哀之极的笑声。然而,又听得她喘了几门气,道:“这样说来,你来得恰是时候。”
金昂霄听得崔玉玲这样说法,不由自主,“霍”地站了起来,道:“为什么?”
崔玉玲道:“三天之前,姊姊已来过了。”
金昂霄张大了口,出不了声。
崔玉玲续道:“她什么都对我说了,我……也什么都知道了……”
金昂霄听到这里,实在再也忍不住,一步跨向前去,手伸处,便将帐子撩了开来。
而他一撩开帐子,一看到玉玲之后,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立即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才又睁开眼来。
在他闭住了眼睛的那片刻间,他心中千百次地问自己:这是玉玲么?这是玉玲么?
躺在床上的人,看来的确不像是崔玉玲了。
崔玉玲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少女,然而这时,躺在床上的,虽然也是一个少女,却是形销骨立,瘦得颧骨高耸,唇白如纸,双眼乏神!
金昂霄叹了一口气,道:“玉玲,你!”
崔玉玲略一转头,只见她枕头上湿了老大的一片,而她的眼角还带着泪水,她和以前一样的,也只有那晶莹的泪水了。
金昂霄又叹了一口气,道:“玉玲,你!”
这一次,他仍然是讲了三个字,便再也难以讲下去!
他本来是想问崔玉玲何以会变成这样的。但是,他根本不必问,就知道崔玉玲何以会这样子的,那自然是她听到了崔玉环说起自己和崔玉环在山洞中的情形之后,伤心过度的关系。
金昂霄想起自己是间接使得崔玉玲憔悴如斯的,心中更是难过!
他呆呆地站在床前,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叹了一"丨气。
崔玉玲眼中的泪水,一直没有断过。
在金昂霄叹了一口气后,她才也叹了一声,道:“你既然已和我姊姊有了这样的关系,你还到这里来找我做什么?”
金昂霄向前踏出了一步,在她的床沿上,坐了下来,一伸手,握住了玉玲纤瘦的手。
一时之间,他感到不知有多少话要和崔玉玲说,但是所有的话,却又一起塞在喉咙口,以致他怔怔地望着崔玉玲,好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自从在千竹万梅谷顶,和崔玉玲相见以来,对崔玉玲的感情,曾起了不少次的变化。
他在刚认识崔玉玲之际,只觉得她十分可爱。可是,接着他又认识了崔玉环,便为崔玉环的艳丽所惑。
那时候,崔玉玲曾经不止一次地向金昂霄暗示崔玉环的为人大成问题。但是金昂霄却是当局者迷!
他不但不听崔玉玲的话,反而感到崔玉玲十分讨厌,他不但曾在言语上伤崔玉玲的心,而且在行动上,也和崔玉玲疏远了。
直到如今,金昂霄才明白了过来,知道崔玉玲一直是这样深切地爱着自己,而她以前对自己所作的警告,也不是出自妒嫉,而是出自对他的爱护。可是,当他明白了这一切之后,事情却已经到了这样的一个局面广。
金昂霄坐在床沿,低着头,紧紧地握着玉玲的手,好一会儿,才道:“玉玲,我……对不起你。”
崔玉玲吃力地摇了摇头,道:“你没有对……不起我,你不爱我,我怎能强你爱我?我……我……”她话讲到一半,便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同时,她想夺回被金昂霄握住的手来。
然而,她身子虚弱,一点力道也没有,自然挣不脱金昂霄的手。
金昂霄叹了一口气,道:“玉玲,你可知道我如今找你做甚来了?”
崔玉玲口唇颤动,好一会儿,才道:“作……什么来了?”
金昂霄定了定神,道:“你姊姊既已什么都对你说了,你是聪明人,自然该知道在那样陷于绝境的情形下,即使是一双陌生的男女,只怕也会……”金昂霄的话未讲完,崔玉玲已然道:“你大可不必向我解释的!”
她在讲那一句话之际,更是泪如泉涌!
金昂霄知道不提向己和崔玉环在山腹迷宫中的事还好,如果提起来,一定更使崔玉玲伤心,因之他便住口不言,道:“玉玲,我出了山腹迷宫之后,将我所有认识的人全部想了一遍,可是,我想来想去,觉得能和我一起对付勾魂帮的,只有你一个人!”
金昂霄一口气讲到这里,声音也因为心情的激动而变得尖锐起来。
他讲的全是实情。虽然,崔玉环已和他有了那么不寻常的关系,然而,当他想到什么人可以和自己一起御敌时,想来想去,却只有崔玉玲一人!
崔玉玲一面听,一面呼吸便急促起来。
等到金昂霄讲完,她倏地睁开了秀目。本来,她目光散乱,已经一点儿神采也没有了,然而,此际却又有了几分兴奋的神色,而她苍白的面容上,也渐渐现出了一丝血色来。
她望了金昂霄半晌,才低声道:“真的?”
金昂霄道:“你该知我不是花言巧语的人。”
崔玉玲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得到了极度的满足一样,又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才又道:“可是,就算我能和姊姊为敌的话,你又怎能和妻子为敌呢?”
金昂霄一听,心如刀割,大声道:“不!她不是我的妻子!”
崔玉玲道:“她已什么都和我说了。”
金昂霄涨红了脸,道:“我知道,但是她不是我妻子,她……她只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崔玉玲道:“可惜当时,你未曾想到仇人两字!”
金昂霄道:“我想到的,但是,我想到我们即将死在那山腹迷宫之中……”崔玉玲轻轻地叹了一门气,道:“我已经说过,你不必向我解释的,你们的关系比我深切得多,你不妨再去仔细地想上一想!”
金昂霄道:“我不必再想了!”
崔玉玲道:“你还是再想一想的好,如果你决定,和她已一点情分也没有,非和她拼个你死我活不可,那我一定会和你在一起的,如果不是,而且还有三心二意的话,我岂不是成了……枉作小人了?”
崔玉玲讲到这里,丨已是气喘不已。
金昂霄正想再讲话,突然听得窗前的一幅白帘旁传来了“嘿”地一下冷笑!
那一下冷笑声的声音,并不太高。然而,冷笑声才发出,金昂霄全身一震,崔玉玲也倏地睁大了眼睛,面上刚浮现的几丝血色,又一齐褪去!紧接着,只见长帘飘动,一个人已从长帘后走了出来。
那人身形颀长婀娜,面容艳丽无比,不是别人,正是崔玉环!
金昂霄实是绝未料到崔玉环会在这里,他呆在床前,一句话也讲不出来。崔玉环一面不断冷笑,一面向前走来,到了金昂霄的面前,才站定了身子,道:“你好啊!”
金昂霄沉声道:“我没有什么不好。”
崔玉环一声冷笑,又向崔玉玲道:“你好啊!”
崔玉玲道:“姊姊……我……”
崔玉环“哈哈哈哈”大笑起来,道:“姊姊?我什么时候有这样的一个好妹子来着?要和姊夫一起来对付我,这样的妹妹多好啊!”
崔玉玲嘴唇翕动,可是一个字也讲不出来。
金昂霄尖声道:“我不是她的姊夫。”
崔玉环倏地转过身来,道:“那么,你是她的什么人,你说!你说!”
金昂霄心头充满了怒火,可是对于崔玉环的问话,他又的确答不上来,好一会儿,他才道:“我和她只是好朋友而已!”
崔玉环一声冷笑,道:“那么你和我呢?”
金昂霄又半晌讲不出话来。
崔玉环沉声道:“好了,不必多说了,不管你将我当作什么人,就在这里,我要广邀武林中人,要你和我在这里行婚礼,我绝不能名不正言不顺地受你欺侮!”
崔玉环讲到此处,金昂霄只觉天旋地转!
他只听得崔玉玲在床上,呻吟一声。
金昂霄转头向玉玲看去时,只见她面如死灰,早已昏了过去!
金昂霄向后踉跄跌出了一步,道:“你……你说什么?”
崔玉环道:“我就不信你没有听到我刚才的话!”
金昂霄勉力镇定心神,道:“你明知我与你仇深如海,你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
崔玉环道:“我要使普天下人知道,是你负我,不是我对不起你。”
金昂霄道:“有人信吗?”
崔玉环道:“如今,我切盼与你成为夫妻,你却准备弃我如败履,这是事实,如何会没有人信?”
金昂霄厉声道:“你要与我成为夫妻,如何又要大力扩充勾魂帮的势力?”崔玉环道:“这和夫妻间的事,有什么关系,你大可不必节外生枝。”金昂霄怒到了极点,道:“你……我就不信你有什么本事,逼我与你行婚礼。”
崔玉环道:“我何必逼你?只要天下人知道这件事,即使行礼之人,只有我一人拜天拜地,也足够了!”
金昂霄此际才知道崔玉环心思之缜密,远在自己所估计的之上!
他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更想不出用什么话来辩驳才好!
他知道崔玉环并不是虚言恫吓,而是说得出做得到的,她独自行婚礼,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当然人人都说自己薄幸。
而在事情传开之后,己还能邀得武林中人的同情么?还能使什么人和自己一起,并肩对付勾魂帮主么?因为勾魂帮主就是自己的妻子,人人见了自己,必将远远地避开!
而正派中的高手见了自己,说不定要将自己当作勾魂帮主一样!
金昂霄好一会儿不出声,只听得崔玉环道:“你可想明白了么?”
金昂霄深深地吸广一丨丨气,道:“我明白了,我至今才明白,蛇蝎不如你毒,枭獍不如你狠!”
崔玉环却并不发怒,只是嫣然一笑,道:“随便你说什么,我总是你的妻子。”
金昂霄陡地发出了一声大吼,右掌疾如暴风,才一扬起,便见掌影满室,卷起轰轰发发的掌风,向崔玉环疾拍而出。
崔玉环“格”地一笑,道:“来得好!”
只见她身形微矮,手掌也倏地扬了起来!
她所使出的那一掌,竟和金昂霄所发的那一掌,招式完全一样!
这并不是什么出奇之事,因为金昂霄的那最后九招巨灵神掌,崔玉环全会,她以同样的招式,来迎金昂霄的攻击,自然是轻而易举之事!
一时之间,只听得“拍拍拍拍”,七八下密如联珠的手掌相碰之声过处,崔玉环发出了一声娇叱,又是“拍”的一声响。
这一声响,乃是这一招中的最后一个变化了。
而在那一下手掌相交之际,金昂霄只觉得自崔玉环的掌心之中生出了一股强大到了不可思议的力道,将他的身子猛地涌了起来!
当金昂霄一觉出下盘不稳,已知不妙,待要立即稳住身形之际,崔玉环所发的那股大力,早已如排山倒海也似,涌了过来!
金昂霄-声怪叫,身子向外直跌而出!
这一跌,正好向房门门跌去。
只听得“砰”的一声响,金昂霄的背脊撞在门上,竟将门撞坍,而他向外跌出之势却仍未止住,身如断线风筝一样,翻过了小花厅,又撞断了楼梯的栏杆,向下跌去!
那楼梯足有七八丈高,金昂霄若是直跌了下去,也是非受伤不可!
尚幸他身形下坠了丈许,手伸处,又已抓住了栏杆,一晃身形,又在楼梯上站定。
他这里才一站定身形,一股劲风迎面压来。
金昂霄只觉得眼前一花间,只听得“格格”一声娇笑,崔玉环竟又以意想不到的身法,站到了他的面前,正在向他微笑!
金昂霄的心中,骇然之极!
他本就知道崔玉环的武功在自己之上。然而这一来,他才知道自己和崔玉环之间的距离,并不如自己意想之近!
崔玉环面上一点怒容也没有,笑着道:“我在山腹迷宫中所想的事,一点不错,我的武功,已堪称天下第一了,连伏牛山中的那异人,和千佛寺铁镜,都不能不甘拜下风!”
金昂霄喘着气,并不出声。
崔玉环道:“你想和我为敌,不是太不量力了吗?”
金昂霄的心中,难过之极,他不是不想讲话,不是不想将崔玉环痛骂一顿,然而,即使痛骂了崔玉环一顿,又怎样呢?崔玉环的武功,还不是无人能敌么?
金昂霄不出声,崔玉环又得意地笑了起来,道:“你想要胜过我,不是没有可能了吗?”
她讲到此处,向下走两级楼梯,离得金昂霄更近了些,将声音也放柔和了许多,道:“我知道,我曾使你在江湖上颠沛流离,受过不少苦痛,但是以后,我会使你快乐,使你忘了苦痛的。”
金昂霄直到此时,才讲出了一句话来,道:“死人能复生吗?”
崔玉环像是早已料到金昂霄有此一问一样,立即一笑,道:“死人不能复生,就像在山腹迷宫中所发生的事,不能一笔抹去一样!”
金昂霄只当自己的一问,定然可以将崔玉环问倒,却未曾料到反而被崔玉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将自己的责难全都逼了冋来。
他心中只感到极度的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会在山腹迷宫之中,做下了那样的事,以致如今,形成了这样的一个局面,这样的受制于人!
他呆呆地站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得楼梯顶上,又传来了崔玉玲的声音。
崔玉玲叫道:“金公子……金公子……”
金昂霄抬头向上看去,只见崔玉玲双眼发直,扶着栏杆,正自身子发颤,向下走来。
金昂霄忙道:“玉玲,你下来做什么?”
崔玉玲仿若未闻,仍是一步一步,向下走来。
她虽然紧紧地扶住了栏杆,但是每走一步,身子仍不免晃上一下。
金昂霄连忙向上冲去,但是他才冲上了两步,便为崔玉环所阻。
金昂霄连发三招,然而全被崔玉环挡"回来。
金昂霄眼看崔玉玲已来到了被自己撞断了栏杆的地方,她的身子,没有了栏杆的扶持,摇晃得更其厉害,像是风中的残烛一样!
崔玉环冷笑道:“好妹子,小心跌下去啊!”
金昂霄一面用尽方法,想向上冲去,然而他反被崔玉环的急攻逼得向后退来。他也大叫道:“玉玲,你小心!”
只见崔玉玲的身子猛地一侧,突然之际,自六七丈高处,直跌了下去!
那么高的地方,即使是崔玉玲身子未病,也是得十分小心,方可无事。
而如今,她的身子如此软弱,跌了下去,怎有幸理?
金昂霄只觉得一阵目眩,双腿一软,坐倒在楼梯之上,崔玉环的面上,也不免显出骇然之色。
只见崔玉玲连挣扎也没有,一直向下坠去!
金昂霄只觉得向下跌去的,不是崔玉玲,而是他自己一样,他只觉得天旋地转,气血上涌,突然之间,他一声大叫,身子一耸,也向跃去!
他那一跃,来得极其突然,动作又快,才一跃起,便已出了栏杆!
只听得崔玉环一声怪叫,道:“你疯了吗?”
她一面叫,一面疾舒玉臂,向金昂霄抓来!
第三十六回 高手归隐
然而崔玉环的动作虽快,却已经慢了一步,她那一抓,手指离金昂霄还有几寸,未曾将金昂霄抓到,眼看金昂霄如痴如颠,身子也非直跌厂去不可,崔玉环一声怪叫,只听得她手臂一阵“格格”响处,竟突然长出广半尺来!
那是她功力深湛,已经达到了“通臂功”的境地之故。她手臂一长,便抓住了金昂霄的肩头!
由于她身形外俯,又加上了金昂霄下坠的力量,栏杆发出格格之声,几乎连她一起也跌了下去!
她连忙真气下沉,稳住了身形,左手扬起,“拍拍”两声,在金昂霄的脸上,掴了两掌,道:“你疯了么?你放着妻子不理,想和她去殉情吗?”
崔玉环的那两掌打得力道十分重,但是金昂霄却一点也不知痛。
那是他目睹玉玲,身子既如此衰弱,却又从那么高的地方跌了下去,实是万无幸理,精神已经麻木之故。只听得崔玉环骂了两句之后,又狠狠地问道:“你如今究竟想怎样?”
金昂霄被她抓住,不是不想挣扎,然而,他因为心中悲伤过度,竟一点力道也使不出来。
他实是未曾料到自己一来,反使崔玉玲丧命!
对于崔玉环的话,他也完全没有听进去。
他只是急速地喘着气,声嘶力竭地叫道:“玉玲!玉玲!”一面叫,一面探头,向下看去。在他的想象之中,坠地的崔玉玲,一定已经是骨肉支离,头破血流,惨不忍睹的了。所以,他还未曾看到崔玉玲,便又感到心惊肉跳起来。丨好不容易,他才定下了神来,看清了下面的情形。可是当他一看清楚梯下面情形时,他不禁为之陡地一呆!不但是他一呆,这时候,崔玉环也已看到了下面的情形,她也不由自主,“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全身都为之一震,心中莫名其妙!
刚才,崔玉环和金昂霄两人乃凫眼看着崔玉玲自高处跌了下十-的,但是因为金昂霄涌身下跃,崔玉环急以“通臂功”将他抓住。
在这一纷扰间,崔玉玲究竟是何时落地的,落地之后的情形又如何,他们却是未能立时看到。
在他们的意料之中,崔玉玲既然身子如此衰弱,自那么高的地方,跌了下去,这一死,实是难免的了。所以,刚才金昂霄向"看去之际,未曾看到什么,便已经心惊肉跳起来了。可是,当他们两人看清了下面的情形之后,两人又不禁目瞪口呆。
只见下面静荡荡地,像是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事一样!
不要说没有想象中崔玉玲伏尸地上的惨象,简直连一点崔玉玲坠地的痕迹都没冇!
在那一瞬间,崔玉环和金昂霄两人尽皆奇绝。
虽然,他们看到了下面的情形,竟像是崔玉玲根本未曾跌下去过一样之后,心情各自不同,但是奇怪的心情,却是一般无异的。
金昂霄立即叫道:“玉玲,你在哪里?”
崔玉环比金昂霄镇定得多,她知道崔玉玲身受重伤,如此虚弱,绝对没有力量,安稳落地之后,再从容离去的,而地上又没有人落下的迹象,那一定是刚才有人趁自己拉住金昂霄,纷扰之间,凌空将崔玉玲接住带走了!
崔玉环的心地,本就极其狠毒。
在如今这样情形之下,她和崔玉玲之间,更是毫无姊妹之情可言。
她自然知道如果自己所料是实,崔玉玲被人救走的话,那么,救走崔玉玲的人,一定是非同小可的人物,让崔玉玲留在世上,实是自己的心腹大患!因之,她立即发出了一声怪笑,道:“何方朋友,来到敝宅,竟然一声不出?”
她的怪笑声和语音,尖利刺耳已极。
金昂霄如今的武功已经极高,但因为就在她的身边之故,也自被她那几句话的声音,震得心头突突乱跳。他乍一听得崔玉环这样说法,还不知道崔玉环的用意何在。然而,他略一定神,仔细一想间,也立即想到:崔玉玲一定是被人救走了!
他连忙扬声道:“救走玉玲的朋友,快快离去,你绝不是勾魂帮主之敌!”
他们两人先后出声,令得屋内响起了“嗡嗡”不绝的回声。
当回声静了下去之际,仍是没有人出声回答!
崔玉环“哼”的一声,柳眉深蹙。
金昂霄这时也定了神来,拼命地在思索着,能在那么快的时间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崔玉玲救走的人,是什么人呢?
他想起为自己开门的那老妇人来,那老妇人看来,亦非庸手,难道是她么?
崔玉环双眉紧蹙,显然也在想,究竞是谁救走了崔玉玲,可是,看她的情形,也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过了片刻,只听得她“哼”的一声,道:“不怕你走上天去!”
金昂霄想起崔玉玲已被高人救走,心中大是轻松,闻言哈哈一笑,道:“即使不上天,这时,也已脱出了你的魔掌了。”
崔玉环柳眉倒竖,发出了一声阴恻恻的冷笑,道:“你心中很高兴是不是?”
金昂霄这时虽然仍被崔玉环抓仵了身子,但是他却早已豁了出去,了无所惧,道:“自然高兴!”
崔玉环一听,突然扬声,冷笑了起来!
她笑了许久,才道:“好,我让你高兴到底!”
金昂霄不知道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瞪大了眼,望着她,并不出卢。
崔玉环一字一顿,道:“等她下次落到我手中时,我定然叫你看她如何死法,好叫你切实高兴一番!”
金昂霄一听得崔玉环如此说法,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他知道崔玉环这样说法,实际上的意思是,如果崔玉玲再落在她的手中,那么,她一定要当着自己的面,来极其残酷地折磨崔玉玲!
金昂霄一震之后,失声道:“你……你……她是你的妹妹啊!”
崔玉环一声尖笑,道:“你和我有夫妇之情,尚且对我如此,姊妹又算得了什么?”
金昂霄无时无刻想忘记在那山腹迷宫中所发生的事,因为那件事,只要-一想起来,便会令得他的精神感到极大的苦痛。然而,崔玉环却恰好和他相反,几乎一有机会,便提起这件事来!
金昂霄一听,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
崔玉环“格格”一笑,道:“你不出声,可是默认我的话有道理吗?”
金昂霄大声叫道:“不!”
他一面高叫,一面猛地用力一挣!
崔玉环一声冷笑,五指一松,金昂霄明知自己打崔玉环不过,何况这时,崔玉玲已被人救走,当然已离开丫这所大宅,他便没有在大宅久留的必要。因之,他觉出身上一松,虚拍两掌,一个转身,便向楼梯之下,冲了下去。然而,他这里才冲下了三两级楼梯,背部陡然之间,一阵发麻。
那一阵发麻的位置,极其奇特,乃是在“神道”、“至阳”两穴的中间。本来,这两个穴道中间,乃是人身一等一的要穴“灵台穴”。然而,那一麻之感,离开“灵台穴”,却又有几分距离,金昂霄陡地一呆间,身子仍然奔了下去,像是没有被人点中什么穴道一样。然而,他又向下飞奔,冲下了七八级,已经发现自己的上身,自腰以上,竞已僵硬得丝毫不能动弹,连两条手臂,也一点不听指挥了!
金昂霄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
他连年来,在江湖上奔波,不但武功大进,连见识也为之大增。
但是他却从来也未曾听得过人讲起,有什么点穴功夫,可以令得人下半身活动自如,而上半身却又僵硬如死的!
他心中的骇然,实是难以形容!
他猛地站住了身子,转过身来。只见崔玉环仍站在上面不动,像是旱就料定他一定会转过身来一样,笑嘻嘻地望着他。
金昂霄上半身,只有眼珠还可以转动,和嘴唇尚能翕动而已。
他尖声道:“你……你点了我什么穴道?”
崔玉环道:“这是天外三奇穴之一,讲给你听,你也不懂。”
金昂霄一被点中了穴道,觉出上半身不能动弹之际,便连运真气,想将穴道冲开。然而,他真气运转,一到了上半身,便如泥牛入海一样,再强的真力,也立时化为乌有!
金昂霄又喘了几口气,道:“你意欲何为?”
崔玉环笑嘻嘻地道:“这天外三大奇穴,天下只我一人会解,你要走,只管走吧!”
金昂霄仍然僵立在楼梯上不动。
他双腿并未受制,要走的话,片刻之间,便可以离开这所大宅的。然而,如今他上半身不能动,比整个人全被封住了穴道,还要怪异,怎能离去?但是,他却又不能出声哀求,要崔玉环将所点的奇穴解开!
一时之间,他进退两难,除了僵立在楼梯之上以外,一点办法也没有。崔玉环身形娉婷,向下缓缓走了下来,不一会儿,便已来到了金昂霄的面前,伸出了水葱也似、十指纤细的手,掴在金昂霄的肩头之上。
金昂霄真想扬起手来,狠狠地在她面七掴上两掌,无奈他上身硬得一动也不能动。
崔玉环唇齿微露,呵气如兰,笑道:“昂霄,这一半死人,一半活人的滋味,不很好受吧?”
金昂霄怒目以视,一声不出。
崔玉环放柔声音,道:“其实你何必对我如此?”
金昂霄厉声道:“不要说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便是你这等行径,稍有一分正气之人,又怎能容你活在世上,为祸武林?”
崔玉环并不生气,只是微笑着。
等金昂霄讲完,她才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再提起山腹迷宫中的事来。然而,我却不能不提,当时,你难道不知我的行径,不知道我就是勾魂帮的帮主吗?”
金昂霄一听,又急速地喘起气来,道:“那时,你说已只有……我们两人……我们出不去了。”
崔玉环道:“不错,后来我们出来了,你又开始恨我,我也不来怪你,如今,我只是问你一句话。”
金昂霄喘道:“什么话?”
崔玉环道:“如果再有像在山腹迷宫中的那样情形出现,或是我们两人到了与世隔绝之外,那……那你将对我怎样?”
金昂霄一听,不禁呆了半晌。
他未曾想到崔玉环又会这样问自己。
这时,正是他对崔玉环的新仇旧恨,达到了空前未有的境地之际,要他忽然之际,说愿意和崔玉环在一起,愿意和崔玉环相亲相爱,那实是没冇可能之事!
他呆了一呆,“哼”的一声,道:“会有这种事吗?”
崔玉环道:“你别管,你只消回答我,如果有这样的情形,那便如何?”金昂霄大声道:“我也不再上当了!”
崔玉环一听,面色不禁一变,道:“如此说来,在山腹迷宫之屮,你是上了我的当了?”
金昂霄心中又急又怒,厉声道:“不要再提那事了,行不行?”
崔玉环“哈哈哈哈”,纵声大笑了起来,道:“说得好轻松哇!”
金昂霄心中恨极,暗忖自己反正绝不能哀求她为自己解开穴道,那么,就这样离去,即使人不人,鬼不鬼,总也比在她面前,受她奚落的好!
他一想及此处,心一横,一个转身,蹬蹬蹬地,直奔下了楼梯去。
只听得崔玉环所发惊心动魄的纵笑声,不断地逼了过来,显见得她跟在&己的后面。
金昂霄也不转过身去,一下了楼梯,便直向大门奔了过去。
他刚到了门前,便自一呆,因为他双手僵硬,无法动弹,门关着,如何开得门来?
就在他一呆之际,崔玉环的声音已在身后响起,道:“关大娘,金少爷要走了,你还不开门吗?”
金昂霄转过身来,忽然看到那曾为自己开门的老妇人,正站在屋角之前,她所站立的姿势,十分诡异,看来像是她待要下跪一样。
崔玉环叫了一声,不见那老妇人冋答,一转身间,也已经看到了那老妇人。
她一看,便看出关大娘已被人点了穴道。
崔玉环的心中,不禁陡地一凛。
那老妇人的来历,连崔玉环也不知道,崔玉环只知道她姓关,是父母留在这所大宅中,照拂他们三兄妹的。
而关大娘的武功路子,十分诡异,竞说不上她是哪一门哪一派的来。
这时,崔玉环见关大娘被人点了穴道,心中句不免吃惊,她所惊的,倒并不是怕有强敌来到了此处,因为她自知在学会了那最后九招巨灵神掌之后,武功之高,已可无敌于天下了。
她所怕的,只是连关大娘这样的人物,尚且被点中了穴道,由此可知,那在倏忽之间,将崔玉玲救走的,一定是世外异人,那么,崔玉玲的重伤,便会渐渐地痊愈。而只要崔玉玲还活在世上的话,自己也就更加难以使得金昂霄就范了!
崔玉环呆了并没有多久,中指“拍”地一弹,弹出了一枚暗器,正射在关大娘的身上。
关大娘舒出了一口气,崔玉环疾声问道:“什么人?”
金昂霄知道崔玉环是在问她,将崔玉玲救走的是什么人,因为关大娘既然被人封住了穴道,那么,封住她穴道的人,自然便是将崔玉玲救走的人了。
关大娘面上一红,道:“我……没有看到。”
崔玉环一声冷笑,道:“没有看到?”
关大娘的面色大变,道:“那人在我背后下手,我觉出劲风撞穴,便已着了道儿,的……确没有看到是什么人!”
崔玉环道:“大门虚掩,那人一定是从大门出去的,你面对大门,难道也未看到?”
关大娘一听得崔玉环这样说法,不由得面如死灰,身子也为之颤抖不已!
金昂霄心想崔玉环作恶多端,但是并不能说她人不聪明。或许,也正因为是她人聪明,将那一分聪明全都用在邪途上了,所以更使人觉得她作起恶来,比任何人更可怕。
若是他刚才听得关大娘如此说法,一定相信她所说是实了,闵为关大娘说时,面上还红了一红,像是深惭自己武功不济一样。然而,崔玉环却立即指出,关大娘是在说谎。
关大娘后退之后,牙齿打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崔玉环一字一顿,道:“关大娘,你陪着我们多年,我自然不会因这一句话而将你怎么样,但是如果你再不说的话,那我也不留情了。”
关大娘忙道:“是,是。”
崔玉环道:“好,将玉玲带走的是什么人?”
关大娘的面色,比纸还白,嘴唇哆嗦,却出不了声。
这时,不但崔玉环急于想知道将崔玉玲带走的人是什么人,便是金昂霄也一样想知道,知道了将崔玉玲带走的是什么人,以后再谋和崔玉玲见面,就容易得多了。
是以他并不离去,就站在门口。
好一会儿,才听得关大娘说道:“我……确实……不知……道。”
这一句话,连金昂霄也可以听出她是在说谎,她不是不知道,而是因为有着极大的顾忌,所以不敢说!
崔玉环扬声一笑,道:“好,你不必说了,你当我査不出吗?”
关大娘道:“大小姐,我……我……”
崔玉环道:“你刚才既不愿说,我此际不要你说了!”
关大娘更是面无人色。
金昂霄向崔玉环看去,只见她柳眉倒竖,眼中已充满了杀机。
他心中则在想,听崔玉环刚才的口气,这关大娘像是从小看着崔玉环长大的,崔玉环难道对这样的人,也下得了毒手吗?
他正在想着,只见关大娘踉跄向前走来,口中颤声道:“大小姐,大小姐……你……”可是,她只向前冲出了两步,崔玉环便发出了一下阴冷无比的冷笑声。
金昂霄乃是深知崔玉环脾气的人,一听得这下冷笑声,便知不妙。然而,他这时候,上身不能动弹,想要阻拦,也是在所不能。
只见崔玉环右手一扬,金光一闪,关大娘身子向前一冲,“砰”的一声,已跌在地上。她跌倒在地,双手用力地撑起了上身,仰起了头来。
这时,金昂霄才看见她的额角之上、眉心之间,已中了一枚金针,那秒金针原来有多长,金昂霄并不知道,因为崔玉环发针之际,手法极之快,霸在外面的针尾,约有寸许。
不论那金针原来有多长,眉心之间,乃是要害的所在,被金针射中,实是万无幸理!
只见关大娘的面上,现出了不信那会是事实的神态来,望着崔玉环,然她的力道,迅速地在衰弱消退,所以她抬起的头,也在慢慢向下沉去。不一会儿,她的下颔,便碰到了地面,这时候,她才道:“大小姐……将二小处带走的……”
崔玉环厉声道:“是什么人?”
关大娘僵硬地摇了两下头,道:“我反正……死了……我……不说……广广这句话一讲完,她头”砰"的一声,撞在地上,便自气绝!
崔玉环勃然大怒,衣袖扬起,一股劲风,疾扫而出,将关大娘的尸体疫卷而出,向对面的墙壁之上,重重地撞了上去!
那一撞,只听得一阵骨断之声,等关大娘的尸体再跌下地来时,已经不复人形了!
金昂霄见崔玉环向句小陪着她长大的人下这样的毒手,心中不禁又惊又怒。他立即想到眼前的不是别人,就是勾魂帮帮主之际,那么,这样残酷的手段,自也不算一回事了!
金昂霄见崔玉环望着关大娘的尸体,兀自怒容满面,便一声冷笑,道:“当人拼着一死之际,任你天大神通,也无可奈何,至多对着死人发威而已。”崔玉环霍地转过身来,目中异光四射,望定了金昂霄,金昂霄只当崔玉环此际在怒火炙烤下,一定要向句己出手了。但是,等了半晌,崔玉环面上的怒容,忽然敛去,又转过身去,道:“你还不走吗?”
金昂霄心忖自己这样离去,实比死在此地好来有限!但或者就是这一点差别,以后事情的发展,便可能截然不同了。
因之,他一个转身,向外大踏步地跨了出去,他才跨过了门槛,便又听得崔玉环道:“站住,我还有话说。”崔玉环的这一句话,讲来声音,十分柔和。若不是金昂霄刚才曾目睹她的残暴行径,只怕会听她的话,而站定身形的。
这时,金昂霄自然不去睬她,只是一声冷笑,便继续向前走去。
他走了两步,身边一阵轻风过处,崔玉环已向前赶了过来,这时,金昂霄下半身虽然还可以动,但上半身僵硬,真气运转不灵,身子自然不便,他心知崔玉环赶来的话,己实是避不过去的,因之索性站定了身子。
崔玉环在金昂霄身旁掠过,站在金昂霄的面前。
金昂霄扬眼向天,并不去望她。
崔玉环叹了一门气,道:“昂霄,我们分别多口,未曾相见,一见面便吵架,有一件要紧事,我……几乎忘”对你说了。"
金昂霄仍是扬眼向天,道:“不论是什么事,你爱说便说,听不听在我,你啰嗦什么?”
崔玉环道:“你这样对我,我怎么说法?”
金昂霄“哈哈”大笑起来,道:“堂堂勾魂帮帮主,什么时候,害起羞来了?”
崔玉环道:“你不想听吗?”
金昂霄道:“每一个字,只消出自你口的,我没有想听的。”
崔玉环尖声道:“别忘了你我是夫妻!”
金昂霄见她又提起最恨的事来,不禁怒道:“放屁!”
他一面叱责,一面低头向崔玉环望去,只见崔玉环的面色,竟然变得十分苍白,而且,还向后退出去几步!
金昂霄在那样的情形下,也不及去细想崔玉环何以会如此,只觉得机不可失,只怕再耽搁下去,又节外生枝,所以立即身子一侧,向前疾奔而出,转眼之间,便奔过了墙角,跃进了卜氏宗祠之中。
他仍怕崔玉环追来,撞进了一间满是积尘,放着七八口棺材的房间中,倚着墙壁坐了下来,一连喘了好几口气,想起自己此际的处境,实是欲哭无泪!
他在那个房间中,一直等到天黑,还不敢出去。
一则,他是怕崔玉环寻上门来;二则,他上半身不能动弹,如此之怪,只要一走出卜氏宗祠,立时为人所知,若是崔玉环有心追寻他的话,走到天涯海角,他都逃不出去!
到了天色浓黑之际,他想到躲在卜氏宗祠之中,总不是办法,自己一样要躲,无形金环岳期的家,就在附近,而且,岳期死了之后,偌大的大宅,也荒废了下来,自己何不夤夜前去,躲了起来,看看运本身真气,多花一点时间,能否将穴道冲开。
他站起身来,轻轻地向外走去。
他才一踏出了那个房间,便猛地一怔。
那一晚,月色甚黯,但是借着星月微光,还依稀可以看到一些东西。
金昂霄看得十分真切,前面墙角处,正有一个矮小的人影,在慢慢地走过来。
这里乃是卜氏宗祠,阒无生人,停放着全是多年无主的死人,而在深夜之中,居然有踽踽独行的黑影,金昂霄不禁遍体生寒!
他身形一凝,依墙而立。只见那矮小的人影,向前走出了七八步,突然呜咽,哭泣了起来。
那人影一哭,金昂霄心中的神秘可怖之感,立即一扫而空,因为他立即听出那哭的不是别人,就是祁云。
一时之间,他想起自己和祁云曾在卜氏宗祠避难,如今,又在卜氏宗祠相逢,心屮不禁感慨万千,竟忘了出声叫祁云。
好一会儿,他才沉声道:“云妹!云妹!”只见祁云的身子,猛地一震,抬起头来,向四面望望。
金昂霄知道自己身在阴暗,祁云看不到自己,因之连忙向前走出了两步。
祁云的声音,在黑暗中传广过来,充满了不相信之意,声音也显得十分低,道:“金大哥,是……你吗?”
金昂霄道:“是我。”
祁云急速地向前走了几步,仍然道:“金大哥,是你吗?”
她一问再问,可见得她心中,实在难以相信金昂霄会突然在这里出现一事!
金昂霄也向前迎出,又道:“是我。”
祁云这才“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向前扑来,靠在金昂霄的身上,一面哭,一面道:“金大哥,是你,真的是你,金大哥,抱住我,抱住我!”金昂霄若不是上身僵硬不能动弹,何消祁云出声,早已将她紧紧抱住了。这时,他听得祁云这样说法,苦笑道:“我不能。”
祁云道:“抱住我!”她抬起头来,满面泪痕,道:“为什么不能?”
金昂霄道:“我被敌人点了怪穴,上半身僵硬不能动弹。”
祁云向后退出两步,看了看金昂霄,这才又向前走来,将金昂霄的身子紧紧抱住,头靠在金昂霄的胸口之上,不断地哭着。
金昂霄只觉得片刻之间,胸口的衣服,便被祁云的泪水濡湿了一大片。金昂霄并不劝祁云不要哭,因为他自己也想哭!
好一会儿,祁云才道:“是勾魂帮主下的手?”
金昂霄道:“是的。”
祁云道:“金大哥,勾魂帮主就是!”
金昂霄道:“我知道了,是崔玉环。”
祁云叹了一口气,道:“金大哥,你……你心中一定很难过吧!”
金昂霄道:“云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祁云叹了一口气,并不言语。
其实,金昂霄是知道祁云这样说法,是什么意思的。
祁云自然是知道金昂霄和崔玉环之间,相互眷恋的情形了的。她这时不再多言,也是为了怕金昂霄心中更加难过之意。
金昂霄呆了半晌,道:“云妹,你不是落到她手中了么?何以竟会出来了?”
祁云道:“勾魂帮主将我关在地牢之中,但下午,一个人却将我放了出来。”
金昂霄听了,心中不禁猛地一动!因为下午,就是他在大宅中的时候!放祁云和救崔玉玲的,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呢?如果是同一个人的话,那么他就可以知道如今崔玉玲是在什么地方了。
金昂霄忙问道:“云妹,那救你的,是什么人?”
祁云睁大了眼睛,好一会儿不出声。
金昂霄急道:“说啊,救你的是谁?”
祁云眨了眨眼睛,道:“这……这很要紧吗?”
金昂霄道:“可以说很要紧。”
祁云的面上,红了一红,道:“金大哥,我被勾魂帮主关在地牢之中,想起父亲、母亲和大师伯的深仇,想起你的处境,我只是哭……”
金昂霄道:“那救你的究竟是什么人?”
祁云叹了一口气,道:“我正在哭着,肩头上便被人点中了穴道,我只知道被人挟在胁下,带了出来,却不知道那是什么人!”
金昂霄听了,心中不禁为之苦笑!
他又道:“那么,这个人难道连话都未曾和你说上一句么?”
祁云道:“他说了,他叫我有那么远就走那么远,他说不要说是我了,连他自己如今都无可奈何了,说我如果和勾魂帮主作对下去,一定是自取死路!”
金昂霄听了,不禁呆了半晌,然后才道:“他在讲这几句话的时候,你也未曾见到他么?”
祁云道:“他是在我背后讲的,话一讲完,我肩头一松,穴道已被解开,我也想看看,能将我从勾魂帮主手中救出来的是什么人,但是我一回头间,却只见黑影一闪而已。”
金昂霄心中暗忖救祁云的人,身手自然极高,和救走崔玉玲的,极有可能是同一个人。然而,即使是同一个人,又有什么用处呢?自己根本不知道他是谁,也根本没有法子找到他……金昂霄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云妹,那你就听那人的吩咐,离开中原吧。”
祁云面上现出了骇然的神色,道:“金大哥,这话是你说的吗?”
金昂霄道:“你看看,我如今半死不活,还提什么报仇雪恨?”
祁云道:“勾魂帮主点了你的怪穴,但世上也未必再也没有人解得。”金昂霄本来对自己所受封的怪穴尚能解开一事,几乎已经绝望。
这时,他听得祁云这样说法,心中立即一动。丨他立即想起崔玉玲曾经说过,他们兄妹三人的一身武功,全是从飞龙书生和九鬼恶婆留在那大宅中的各种武林秘笈上学来的。
崔玉环虽然说她所点的穴道,天下无人解得。然而难道连她的父母,飞龙书生和九鬼恶婆两人也是难以解得开么?
金昂霄想到了这里,心中不禁又生出了一重希望来。
祁云见他半晌不语,抬头问道:“你在想什么?”
金昂霄道:“我想起来了,有两个人可以解开我的穴道。”
祁云满面笑容,道:“快去找他们。”
金昂霄叹了一口气,道:“这两个人,是崔玉环的父母。”
祁云哭丧了脸,道:“这就不成哩。”
金昂霄道:"而且,九鬼恶婆曾托我做一件事,我虽然做到了,却赘赘
他话未曾讲完,想起木盒中的宝物,已在山腹迷宫中失去了效用,内己实是难以向九鬼恶婆交待,他更是长叹了一声。
祁云道:“我们总不能求勾魂帮主,不如去试上一试。”
金昂霄道:“不错,我也要去见他们两人一次,有几句话要和他们说。”祁云道:“他们在什么地方?”
金昂霄道:“就在青城闲云峰之上,我上次,是为了躲避你,才深人山腹,见到他们的。”
祁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金大哥,原来我没有认错,你虽然戴着面具,我也是一样可以认出你来的。”
金昂霄听出祁云对于知向己如此之深,感到十分得意,他心中又不禁苦笑了起来。
祁云又道:“此去青城,十分遥远,你这样子上路,未免太惹人注自了。”金昂霄道:“是啊,云妹,你有什么好法子吗?”
祁云侧头想了一想,道:“有了,我扮着男人,你呢,装着是病人,日间不是坐在车中,便是雇人抬着,到晚上,我们再拣静僻无人的小道,赶上日间八十里路,岂不是好?”
金昂霄道:“好极,我们先到岳家大宅去找些衣服出来改穿。”
祁云一声答应,两人一起奔出了卜氏宗祠,不一会儿,便到了岳家大宅之屮,祁云找了几套公子哥儿的衣衫,穿着了起来。她容颜十分粗陋,本就不像女子,扮成男人,天衣无缝。
两人又在岳家大宅中,找到了不少金银,在城中买了一辆车,几匹骏马,金昂霄躲在车中,由祁云执鞭,离开了南昌,向青城进发。
在路上,一连几天,一点儿事也没有。
他们两人反正身上有的是金银,一到了天黑,便嫌马车太慢,弃了马车,连夜急驰,到了天明时分,又斥资买上一辆新的马车。
这样的日夜兼程,三四天来,已赶出七百余里之遥。
第五天晚上,他们两人越过了洞庭湖,继续向西行去,由于金昂霄上身仍然僵硬,不利于骑,是以他们一直是两人共骑的,这一晚也是一样,金昂霄坐在前面,祁云在后面,由祁云双臂绕过了金昂霄的身子,拉着缰绳。
金昂霄心中暗暗盘算,若是照这几天的情形来看,没有什么意外的话,那么再过八九天,便可以赶到闲云峰下了。
只不过到了闲云峰,见到了飞龙书生和九鬼恶婆之后,是祸是福,尚不可知!
金昂霄只感到心头,一片茫然。正在这时,他听得祁云低声道:“金大哥,你看到了没有,前面有人!”
金昂锊心中一凛,连忙定睛向前看去,只见前面乃是黑压压的一座林子。这时,从林子之中,正有一人踉踉跄跄地奔了出来。
看那人身形,东倒西歪的情形,像是身受重伤,或是饮醉了酒,随时都可能倒地不起一样!然而,金昂霄向那人多看了几眼,却看出那人身形固然东倒西歪,但来势却是极快,分明是轻功绝顶的武林高手,而不是醉汉!
金昂霄忙道:“云妹,咱们别去睬他。”
祁云道:“自然是。”
那人的来势极快,金昂霄和祁云两人所骑的骏马,也是风驰电掣,就这两句话功夫,双方面已经越来越近了。
金昂霄望着星月微光,越看越觉得来人面熟,他想低下头去,避开来人:然而他上半身偎硬,头连转动一下都在所不能,如何能低下头去?就在那一瞬间,骏马和那人已交掠而过。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都松了一口气。但是,他们心还未曾放下,那匹骏马突然一声惨嘶,跌翻在地!
祁云和金昂霄两人应变极快,祁云着地便落,立即一跃而起。
等她跃起之际,金昂霄一脚踢向身旁的一块大石,也已就着那一踢之力弹起了身子来。
两人一起定睛看时,只见那匹骏马正在地上打滚,但是却又滚不远,逮情被那迎面而来的人,拉住了马尾!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在那瞬间,心中实是骇然到了极点!因为在疾驰的骏马,力道何等之大,而那人竟能拽住了马尾,将之拉住,其人的力量之大,更是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金昂霄身形奔动,到了祁云的身边。只见那人手臂一抖,将那匹骏马务出了老远去。
那匹马一被抖出,惨嘶了半声,便已死去。
金昂霄低声道:“云妹,你快走,让我来对付他。”
祁云立即道:"这是什么话?你上半身不能动弹,自然是由我来对付他!’两人都不肯离开,只见那人将马抛开之后,已向他们走了过来。那人另过来之际,身形仍然是踉踉跄跄,而且,祁云和金昂霄两人也闻到了一股极其浓烈、扑鼻而来的酒气。
金昂霄等那人来得近了,月色虽然昏暗,也已经可以看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千佛寺中,辈分最高的铁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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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昂霄一看到来人是铁镜时,心中更其骇然!因为不要说此际自己上半身僵硬不能动弹,即使能动,他也没有胜得过铁镜的把握!而铁镜不但曾助勾魂帮主崔玉环败了千佛寺,而凡如今一上来,便声势汹汹,自然是为寻事而来的了。刹时之间,金昂霄僵立当地,不知该怎样才好,更出不了一句声!
铁镜身形歪斜,转眼之间,便已来到了两人面前。只见他醉眼朦胧,打着酒噎,望着两人。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互望了一眼。
因为看铁镜的情形,他的确是喝醉了。只不过因为他功力深湛已极,所以虽然醉,却醉不倒他。
金昂霄见铁镜只是打量他,并不出声,心想这样僵持下去,也绝不是办法!
他想了一想,道:“原来是铁前辈。”
铁镜一听,突然“哈哈”怪笑了起来。这时,正值深夜,万籁俱寂,铁镜的内功,何等深湛,这纵声怪笑,当真是惊天动地,将近处山林中的宿鸟惊得尽皆飞了起来。
一时之间,铁镜的怪笑声,万千鸟儿的振翅聒噪声,简直震耳欲聋,风云变色。
祁云心中害怕,拉着金昂霄向后退出了两步,道:“金大哥,趁他在怪笑,我们走吧。”
金昂霄苦笑道:“如何能走得脱?”
祁云道:“这人喝醉了,看来是想牛事而已,未必是想对付我们两人而来,我们快走吧。”
金昂霄一想,祁云的话也不尤道理。
因为他自己对铁镜有恩,铁镜总不会翻过脸来害自己的,他道:“我们试试看。”‘
两人的身子一起向后退了开去。可是,他们两人才退出了丈许,铁镜已向前赶来。
两人只觉得一股极强的大力,疾压了过来。
本来,金昂霄是可以有足够的力量,与这股大力相抗的,但是因为他上身催硬,不能动弹,有力道也使不出来,立即和祁云一起,被那股大力涌跌在地。
两人才一跌倒,铁镜也已赶了过来。
就在此际,两人突然又看到了一条人影,疾如鬼魅,到了铁镜的身后,道:“铁老四,你笑什么?”
铁镜反手向后便抓,道:“贼骨头,不要在我背后弄什么花样!”他抓,五股指风,轰然而出,力道极大。在他的身后的那人,立即闪开身去:在那人一闪之间,金昂霄已经看到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伏牛山中的男异人!
那位异人和铁镜相识,金昂霄心屮并不惊异,因为他们全是成名多二武林前辈,自然不会不相识的。
金昂霄心中,为之骇然不已的是,那异人和铁镜两人都曾帮助过崔玉而如今,他们两人又到得一起,那么,是为了对付自己而来的可能又高了许多。只有铁镜一人,他便已万万无法对付,如今又加上了伏牛丨。的那位异人,金昂霄更是绝望,他长叹一声,连站也不想站起来了。
只听得那异人又问道:“铁老四,你笑什么?”
铁镜一面怪笑不已,一面指着金昂霄和祁云两人,道:“他们叫我令辈!他们叫我前辈!”
那异人一听,也大声怪笑了起来,道:"你是前辈,我自然也是前辈―铁镜一人怪笑,声势已属惊人之至,再加上那异人,两人一起怪笑,是震撼人心,祁云好几次,已爬了起来,又被那种震耳欲聋的笑声震足下去。
两人足足笑了两盏茶时,金昂霄和祁云两人都看出了两人情形有异。是金昂霄两人却想不出那是什么道理。
突然之间,铁镜两人又一齐停止了笑声,凑近来问金昂霄和祁云,“我们是武林前辈么?”
金昂霄沉声道:“自然是。如今武林之屮,像你们这样的前辈人物,已指可数了!”
铁镜突然放声大哭了起来,那异人也跟着大哭。
金昂霄这时已经可以肯定眼前这两人纵使未曾发疯,也一定喝醉了酒:他向祁云使了一个眼色,他们两人一起挣扎着站了起来,向后退出~“步,只听得铁镜道:”武林前辈又怎么样,我们打得过个毛丫头吗?"
那异人道:“我们是她手下败将!”
金昂霄听得两人这样说法,心中不禁一动!
他立即想起崔玉环曾向他说,她在山腹迷宫之中所设想的事果然不连铁镜和那异人都不是她的对手了。当时,金昂霄还只当崔玉环是说笑而然而,从目前的情形来看,崔玉环的确曾和两人动过手了。而且,两人七;定是因为不是崔玉环的敌手,想起自己数十年苦练,反倒败在一个二十^的少女之手,所以才大受刺激,而喝得酩酊大醉的。
家由此看来,两人在这里出现,并不是为着对付自己而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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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昂霄胆子一壮,沉声道:“两位所说的,可是勾魂帮主吗?”
铁镜和那异人立即面色一变,一起转过身来。
金昂霄“嘿”的一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何以一败,便如此气馁?”
铁镜醉眼惺忪,望定了金昂霄,道:“臭小子,你讲什么风凉话?”
金昂霄“哈哈”一笑,道:“我在勾魂帮主手下,已经败了十七八次,如上半身为她所制,不能动弹,但是我仍要与她,作对到底。”
铁镜和那异人站着不动,也不出声。
好一会儿,他们两人才互望了一眼。
祁云看出金昂霄的话,已将两人说动,忙道:“你们还不设法将我金大哥穴道解开吗?”
祁云话才出口,那异人首先一跃而前,抬脚便踢,足尖正踢在金昂霄的际。
金昂霄身形晃了一晃,可是他的穴道却并没有因而解开,上半身仍是僵难动。
那异人怔了一怔,伸手又在金昂霄背后“大推穴”上,重重一拍。在他拍之后,金昂霄只觉得一股暖意,直透丹田,顺着真气,向上半身疾涌了来。可是才一过腰际,便自消散,那异人连拍七掌,金昂霄的上半身仍然能动弹,那异人也不禁而上变色!
他后退了一步,道:“铁老四,你来试试。”
铁镜大袖展动,来到了金昂霄的身边,绕着金昂霄,滴溜溜地转了一转,那一转之间,金昂霄只觉得铁镜已连点了自己七个要穴。
那七个要穴点中的时候,金昂霄的身子曾不由自主地连震了七下。
七下之后,上半身似乎松动了一下,但是想要动弹,却仍是比登天还难!
铁镜身形一凝,道:“能动了吗?”
金昂霄苦笑了一下,并不出声。
铁镜双眉一皱,陡地一伸手,中指突出,竞向金昂霄顶门之上的“百汇”直叩了下去!
祁云在一旁,见了这等情形,心中不禁大吃了一惊,她一声怪叫,身形起,向铁镜疾扑了过去,然而,铁镜出手,何等之快,祁云身形才一掠起,丨奠"的一声,那一指已然叩中。土祁云身在半空,用尽了生平之力,一拳向铁镜击出。
铁镜衣袖一展,一股柔和之极的大力,发了出来,将祁云所发的力道尽化去。丨祁云扑到一半,身子便凌空跌了下来。她的性格本就极其强悍,这时,见金昂霄被铁镜一指叩中之后,身子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双目紧闭,她更?
是急极,才一落地,便破口骂道:“老贼,你救人不成,反来害人吗?”铁镜喝道:“小女娃敢出胡言吗?”
祁云还想再骂时,只见金昂霄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已经睁幵了眼来。
祁云一怔之间,继而又见金昂霄头部转动起来!
祁云心中这一喜,实是非同小可,只要金昂霄有救,她怎会再骂铁:她连忙道:“铁老前辈,是我该死,是我在放狗屁。”
金昂霄摇了摇头,面上现出了惊喜之容,道:"我能动了,我能动了!’他不断地挥舞着双臂,大声地叫着。
能够挥动双臂这件事,对旁人来说,实是再也普通不过,谁不能挥司己的手臂,但是对于上身曾经僵硬了的金昂霄来说,那却是快乐之极的事。那伏牛山中的异人也竖起了大拇指,道:“铁老四,还是你行!”
铁镜面上也洋洋有得意之色,像是他虽然敌不过崔玉环,但是终于馆了崔玉环所封的穴道,也很值得高兴一样。
金昂霄挥了几下手臂,手在地上一按,一跃而起。
才一跃在半空,他便已觉出情形有异。
等到他双足落地之际,应该双腿略略曲上一曲,人便可以站定了。然在那一刹间,他双腿竟没有法子曲上分毫!
他双足重重地点在地上,金昂霄立即要分开双足来站定身子,但是沿却也分不开来。#
只见他的身子连晃了几晃,“砰”的一声,又倒在地上。
金昂霄身子一倒地,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金昂霄除了“哈哈”大笑之外,实是没有第二件事可以做了。
他知道铁镜在自己顶门上的那一叩,乃是以他本身绝顶阳和之力,萍击身内的穴道。
本来,这样一叩,任何穴道,都可以解得开的。
可是却不知道崔玉环用了什么手法,在铁镜的大力冲开了他上身的六之后,他下半身的穴道又&行闭住,从上半身僵硬,变成了卜半身僵硬!金昂霄一倒地之后,祁云三人也呆住了。
祁云一声尖叫,道:“金大哥,你怎么了?”
那异人道:“铁老四,这是怎么一冋事?”
铁镜面上一红,一个箭步,来到了金昂霄的面前,衣袖一拂,将金昂拂了起来,扶住了他站定。
金昂霄虽然站定了身子,但只要是轻轻一推,他便立即会跌倒在地的。
因为他下半身僵硬,根本用不出一丝力道来稳住他自己的身子。
铁镜苦笑道:“这叩百汇穴之举,可一而不可再,第二下再来,可能全瘫废了!”
金昂霄忙摇手道:“多谢前辈,不必再试第二下了,如今我下半身僵硬,比上半身不能动要好得多”,我心中仍是十分感激!"
在金昂霄来说,他心中的确是十分感激的。
因为半身僵硬,他可以在胁下支拐,一样可以行动,虽在不便,但比起上身僵硬,连转动一下头部,都在所不能要好得多了。
然而,金昂霄的话,在铁镜听来,却是刺耳之极,像是在调侃他一样!因为铁镜用尽了方法,刚才以为已经将崔玉环所封的穴道解幵之际,结果却仍是一样!
他“哼”的一声,无话可说,那异人侧头一想,道:“照我想来,一定有一人可以将你被点的穴道解了开的。”
金昂霄道:“尚要指教。”
那异人道:“飞龙书生。”
金昂霄苦笑了一声,道:“我连夜赶路,为的也正是去找他,怛是点我穴道的人,却是他的女儿。”
铁镜和那异人互望了一眼。
他们两人的酒显已清醒了,但是他们面上的神色,却也更其沮丧。
那自然是他们两人非但敌不过崔玉环,而且连崔玉环所点的穴道都解不开之故。要知道,若是初出茅庐的人,碰上了这样的事,可能一笑置之。
但是他们两人却是数十年苦练,成名之际,崔玉环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而如今却败在崔玉环的手中,处处不是崔玉环之敌,两人的心中,失望灰心,实是难以形容!
他们一声不出,转身便走。
祁云还待扬声叫唤,但金昂霄却向她摇了摇手。
祁云叹了一口气,不再出声。
铁镜两人低着头,向前疾行,不一会儿,便隐没在黑暗之中,看不见了。祁云和金昂霄都知道铁镜两人这一去,不是从此隐迹山林,便是隐名换姓,再也不会在武林之中露面的了!
祁云转过头来,道:“金大钎,你在这里等我,我帮你去弄两根树枝来,权充木拐可好?”
金昂宵道:“你可别走得太远了!”
祁云点了点头,向前面林子之中,飞掠而出。
金昂霄仍然只能僵直直地站立着。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祁云已握了两根手臂粗细、五尺长短的树枝,飞奔了回来。
金昂霄接过了树枝,支起了身子,点动树枝,向前奔掠之势,倒也十分快疾。
在金昂霄上身不能动弹之际,他几乎想要折回头去,向崔玉环求情,要崔玉环解开穴道。
他知道只要自己去求崔玉环,一定可以达到的。但是,他却忍着那无比的痛苦,不去求崔玉环。
这时,他虽然仍一样痛苦,但比起上半身僵硬来,总已好了许多!自然更不会再作向崔玉环求情之想了。
祁云紧紧地跟在金昂霄的身后,两人一起穿过了那林子,已是天色微明时分,又在镇市之上,买了车、马,向前兼程赶路。
他们一直向西去,路上竭力避免生事。
一路之上,只听得武林中人,沸沸扬扬地辗转传说,勾魂帮帮主已准备大会天下群雄,有许多正派中人已突然失踪,也不知道是全派尽遭勾魂帮消火,还是避难远走了。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都听得血脉从张,然而他们却又都不敢出声,这份精神上的痛苦,更是难以言喻。
又行了十一二天,那一天傍晚时分,便已经进了青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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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昂霄下半身僵硬,攀山登岭,全凭双手,更是艰难到了极点,好不容易到了闲云峰的峰顶,业已筋疲力尽。
两人迎着朝阳,休息了一会儿,便向那个山洞而去。
只见那山洞之中,静得出奇,显然野魂单独鹤也已经他去,不在这里了。
金昂霄到了洞口,对祁云道:“云妹,由这个山洞,通向前去,便可以到达飞龙书生和九鬼恶婆的隐屄之所了。再向前走去,会有一种十分可怖、惊心魂魄的声音,或许你会禁受不住……”
祁云不等他讲完,便道:“等我禁受不住之际,再退出来不迟。”
金昂霄知道在经历了如许的波折之后,再要祁云离开自己,乃是极难之事了。他因之也不说什么,点动木拐,和祁云两人,准备好了火把,一齐向内走去。
外面这时旭日东升,正是阳光普照之际,但山腹之中,却是黑暗之极,火把所及的光芒,也不过丈许开外而已。
金昂霄是来过一次的,他沿着曲曲折折的山道,向前走去,奇怪的是,耳际竟未再听得那惊心动魄、令人不寒而栗的怪声。
没有多久,眼盼水光闪映,已经看到了那个大水潭。
金昂霄抬头向前看去,只见对面一块大石之上,飞龙书生仍然盘腿而坐,双目微闭。
祁云低声道:“金大哥,这人就是飞龙书生吗?”
祁云和金昂霄说话之际,声音极低,而飞龙书生和他们之间,还隔着老大的一个水潭。照理来说,飞龙书生万无听到之理。
但是,祁云的话才一出口,飞龙书生已睁开眼来。
金昂霄忙道:“崔前辈,可能容我们两人过来吗?”
飞龙书生冷冷地道:“你们回去吧。”
金昂霄一听,不禁凉了半截。
飞龙书生的武功何等之高,他若是不准自己过去,自己怎过得去?
而且,自己此来,乃是有求于人,怎可硬来?
第三十七回 第一恶人
金昂霄正在发呆间,祁云已大声道:“飞龙书生,你女儿在武林之中,已搅了个天翻地覆,神憎鬼厌,你难道在这里稳坐,不感到难过吗?”
飞龙书生也不以为意,语意仍是冷冰冰地,道:“世上绝无永远可行恶事的人,到了时间,总不能再作恶的。”
祁云仍大声道:“到那时候,只怕武林之中,只有她一个人了!”
飞龙书生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
祁云心中大是着急,她又不敢过分得罪飞龙书生,只是顿足不已。
金昂霄沉声道:“崔前辈,在下此来,有两件事,一是我被人点了怪穴,半身不能动弹;另一件事则是我受了九鬼恶婆之托,到苗骝野人岭地狱洞中,去取一个木盒子!”
飞龙书生道:“你四肢完整,自是未曾取到。”
金昂霄道:“不,取到了。”
飞龙书生面上仍是那样冷淡,道:“取到了,也已不在了,是不是?”金昂霄不明白飞龙书生是何以会知道的,他只得苦笑了一下,道:“是,前辈想必知道这木盒中的东两,冇什么用处的了?”
飞龙书生道:“是,巨灵神掌的最后九招,也已出世了!”
金昂霄心中,更是奇怪,不明白何以他在山腹中,却能知武林上的事。金昂霄想了片刻,道:“不错,巨灵神掌的最后九招,已经出世了。”
飞龙书生发出了惊心动魄“嘿嘿”两下冷笑声,道:“如此说来,你负人所托,还冇什么面目来这里见我们?”他-面说,一面衣袖向前陡地拂出。飞龙书生和祁云、金昂霄两人之间,隔着一个大水潭,足有数丈距离。飞龙书生的那一拂,也不是拂向他们两人的。
只见他衣袖角向下,乃玛叫水潭的潭面拂出,也就在他衣袖一拂之际。只听得“哗”的一声水响,潭一面之卜,一股水杵激射而出。
那股水柱,并不是直上直下,而是向着祁云和金昂霄两人射来的,尚未射到,水柱便已散了开来,化为万千水点,每一个水点,皆带着极其刺耳白破空之声,声势猛极!
金昂霄见了这等情形,心中不禁大惊。
他双拐一点,身子向后退出,在退出之际,背发暗劲,先将祁云涌出。这才右手扬处,用力一掌,迎了上去。
在山腹之中听来,金昂霄所发的这一掌,掌力也是惊人之极,他的掌力,一和那呼啸而至的万千水珠相接触,刹时之间,山腹之中,水烟迷漫,竞如同下了一场蒙蒙细雨一样!
金昂霄见自己一掌,竟然将那么多水珠一齐驱散,心中不禁叫了一声“侥幸”。只听得飞龙书生一声长笑,道:“好!年纪轻轻,有此掌力,已属不易了!”
只见他一面说,一面身子倏地站起。
飞龙书生坐在石上,已经具有一股凛然之威。
这一站了起来,再加上他面带怒容,当真有令人一望,便不寒而栗之感,祁云拉了拉金昂霄的衣角,低声道:“他不肯给你解穴道,我们离开这里,另外再想办法吧。”
金昂霄尚未冋答间,只见飞龙书生身形耸动,已向前跨出了一步。
他本来是坐在潭边的一块大石上的,一站了起来,自然仍是站在那块大石上。这一来,他一步跨出,竟是踏向半空之中,金昂霄吃了一惊,暗忖这便是“凌空步虚”的功夫吗?
只见飞龙书生一足跨出,身子便向下缓缓沉来。
他身形下沉之势,极其缓慢,衣袖飘飘,姿势美妙之极,足尖一点到水面,身子便向前疾滑行了过来,数丈宽的潭面,一闪即过,已站在金昂霄和祁云两人的面前了。
金昂霄和祁云两人绝不是未曾见过世面的人,然而两人见到飞龙书生的这份身手,也不禁自瞪门呆,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飞龙书生到了两人的面前,向金昂霄上下打量了一眼,道:“你下半身不能动,是不是?”
金昂霄苦笑道:“出手点穴的,正是令嫒。”
他只当飞龙书生是准备要为自己解穴了。
怎知飞龙书生对于金昂霄的话,竟像未曾听到一样,只是道:“好,我也下半身不动,我们来过上几招。”
金昂霄一听得飞龙书生要和他动手,那实是万万料不到的事。
他心中大惊,道:“前辈,这……如何使得?”
飞龙书生冷冷地道:"你已学会巨灵神掌的最后九招,还不敢和我动手吗?,’
飞龙书生这一句话出口,金昂霄更是大惊!
因为他学会了巨灵神掌最后九招一事,知者极少,飞龙书生身在山腹之中,更是没有知道的理由,他是如何获知的?莫非崔玉环已经先他一步,到了这里,将一切都和飞龙书生说了吗?
那么,龙书生自然是帮他的女儿了。
金昂霄一想及此,只觉得一股寒意,自脊而生!
他吸了一口气,道:“原来你已什么都知道了?”
飞龙书生只听得金昂霄这样说法,深眉牵动,像是不知道金昂霄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一样,但是他立即一笑,道:“不错,我全知道了。”
金昂霄忽然之际,纵声怪笑起来。
当他想及自己千里迢迢,想求飞龙书生将自己的穴道解开,而点自己穴道的崔玉环,却已比自己先到了一步之际,他实是不能不笑!
当然,他的笑只是苦笑!
祁云听了他这样反常的笑声,首先吃了一惊,失声道:"金大哥,你怎么了?,’
飞龙书生也厉声道:“你笑什么?”
金昂霄陡地止住了笑声,道:“我竟想要你来解开我的穴道,这不是十分可笑之事吗?”
飞龙书生像似不解,道:“有什么可笑?”
金昂霄道:“崔玉环是你的女儿,是她封住了我的怪穴,我却请你来解开,哈哈,这不是卜分滑稽之事吗?”
飞龙书生沉声道:“你所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金昂霄这时自度已没有希望请飞龙书生将自己的穴道解开,心情激动之极,一面扬声大笑,一面道:“这还不够明白吗?我是自讨没趣来了!”
飞龙书生也突然“哈哈”一笑,道:“我知道了,你以为我不会替你解开穴道的,是也不是?”
金昂霄道:“自然,何消说得?”
飞龙书生一等金昂霄讲完,陡地发出了一声长啸。
他所发的那一下长啸之声,实是惊人已极。
金昂霄在陡地一呆间,飞龙书生身形疾展,迸指如戟,已经向金昂霄的心口,疾点了过来!那一点来势之快,当真是如鬼似魅!金昂霄此际虽然下半身不能动弹,但是他的武功仍是极高。而且,当他想及崔玉环可能早已来到这里的时候,他心中也有了戒意,一见飞龙书生出手,他右腕一振,立即使出了一招“百子千孙”。
他自学会了那一招“百子千孙”以来,可以说是发无不中,而且这时他的出手,也是快疾无比。然而,他这里一招甫发,胸门已陡地一麻!
金昂霄见在这样的情形下,仍不免为飞龙书生点中,心中实是惊骇之极!而飞龙书生的那一点,力道着实不小,金昂霄一被点中,身形一晃,“砰”的一声,竟跌倒在地,他那招“百子千孙”也只使了一半,自然未能击中飞龙书生。
金昂霄一跌倒在地之后,心中暗忖,这一跤,自己一定要身受重伤了。可是,他倒地之后,却并不觉出有何异样。
他呆了一呆,只听得祁云怪叫一声,向飞龙书生疾扑了过去。
而飞龙书生轻轻一拂衣袖间,祁云身形不稳,已向旁踉跄跌出。
金昂霄唯恐她受伤,连忙手在地上一按,一跃而起,向前奔出了一步。他奔出了一步之后,便陡地站住!霎时之间,他心头噗噗乱跳。
他心中急问自己:何以我能走动了?何以我全身没有一点儿地方是僵硬不能动弹的了?
这时,不但是金昂霄呆立不动,连踉跄跌出之后,刚一站定,又待向飞龙书生扑出的祁云,望着金‘霄,也是为之一呆,失声道:“金大哥,你好了!”
金昂霄转头,向飞龙书生看去。
飞龙书生的面色,却仍然十分冷淡,道:“你若是以为下半身僵硬不能动弹,不便施展巨灵神掌最后九招的话,现在该可以使了。”
金昂霄又是一怔,这才深深向飞龙书生行了一礼,道:“多谢前辈解穴之大德。”
飞龙书生“嘿”的一声,道:“你且别卨兴,如今你以为我解了你的穴道,是大恩大德,但说不定那是你致死之由,到时你又要怨我了。”
金昂霄心中,大是不解,道:“前辈此言何意?”
飞龙书生道:“你半身不遂,自然不会再在江湖上争名夺利,说不定就此归隐泉林,倒也可以得终天年,如今,你眼前便有两个难关难过了!”
金昂霄听了,心中不禁叹了一口气,道:“前辈说得有理,但晚辈自问,绝无在江湖上争名夺利之心,只+过父母血仇!”
他讲到这里,便陡地住口。
因为他想到自己父母的仇人,正是对方的女儿,那话实是不便出口。他顿了一顿,又道:“不知前辈所说,眼前两个难关,又是何意?”
飞龙书生对于金昂霄说而未完的话并不追究,只是淡然一笑,道:“第一个难关,便是我要考验一下你的巨灵神掌功夫。”
金昂霄见飞龙书生执意要和自己动手,心中也不禁有气,暗忖巨灵神掌最后九招,威力何等之强,自己和他总不会相去太远的,何不答应了他?他主意打定,便道:“那便是难关吗?”
飞龙书生面色一沉,道:“巨灵神掌乃是自古至今,武学中登峰造极之技,尤其是那最末九招,更是非同小可,你一使出,我自然要全力以赴,在那种情形下,你若是不支,我想不伤你,也是不能了,你可知吗?”
金昂霄一听,心中也不禁暗暗心惊,因为飞龙书生所说的,确是实情!
但是他刚才既已在言语之中,表示了愿意和飞龙书生动手,自然不能再缩手不上。因之,他一声长笑,道:“不知第二个难关是什么?”
他这样一说,更是表示他自己愿意和飞龙书生动手了。飞龙书生点了点头,道:“好金昂霄也不知道他这一个”好“字,是什么意思,又道:”那第二个难关!"
飞龙书生不等金昂霄讲完,便道:“九鬼恶婆命你到地狱洞中去取那木盒,你未能成事,你想,九鬼恶婆难道肯轻易放过你了吗?”
金昂霄一呆,随即一声苦笑。
他道:“多谢前辈提醒,我自有话解释。”
飞龙书生道:“伹愿如此!”
金昂霄听出飞龙书生的意思,是在暗示自己,九鬼恶婆的这一关,极其难过!
本来,他来此的目的已达,即使答应了和飞龙书生动手,那在动手之后,也可以立即离去,不必再去见九鬼恶婆的。然而,金昂霄乃是顶天立地的人物,他受人之托,未能成事,心屮十分歉然,若是不再去向九鬼恶婆一说其中缘由,那他更是难以安心。所以,他虽然听出飞龙书生言语之间,处处在暗中警告自己,他仍是要前去见一见九鬼恶婆。当下,他道:“晚辈知道了。”
飞龙书生抬起头来,向祁云望了一眼。
金昂霄已知飞龙书生的意思,忙道:“云妹,飞龙前辈要指教我一下,你且退开一些。”
祁云眼看自己心爱的人,将要和在武林之中,享有如此盛名的人物动手,心头不禁突突乱跳,是以金昂霄连说了两遍,她才猛地惊起,向后退去。
金昂霄真气迅速地运转几遍,凝神以待。
他这时已经知道不论如何,飞龙书生至少是对自己并无恶意的,他坚持要和自己动手,多半是想见一见灵神掌最末九招的威力。但是金昂霄的心中,却仍是十分紧张。因为他知道飞龙书生刚才所讲的话是不错的。
即使双方俱无恶意,然而巨灵神掌的末九招,乃是威力至高无上的武功,一经使出,飞龙书生非要全力应付不可,双方的势子,俱是如此之猛,一方不支,便可以形成大祸!
金昂霄凝气定神以待,只听得飞龙书生道:“你先出手吧。”
金昂霄自然不会和飞龙书生客套,闪为飞龙书生乃是正邪各派之中,第一高手,若是和他客气,那简直是在做作了。他只是道:“前辈,我们可是以九招为限?”
飞龙书生道:“好,以九招为限。”
金昂霄身形一矮,双掌翻出,刹时之间,只见他左掌绕身,右掌推出,双掌所发的掌力,竟是一阴一阳,然而这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道,却又刚柔互济,形成一股极大的大力,向前涌出!
飞龙书生的面色,也十分严肃,显见以他的武功之高,也是不敢怠慢。只见他身形微矮,猛地一扬掌,也是一掌,向前推出,掌力飘忽之极。然而他的掌力,一和金昂霄那一掌巨灵神掌的掌力相接触,却陡地加强,力道之大,儿乎将金昂霄的那一掌之力全都逼了回来!
金昂霄猛地一惊,本来是护身的左掌,已经突然一翻,打横扫出。
本来,他左掌所发的力道,十分阴柔,这一打横拍出之际,力道却突然变为阳刚,轰然掌风过处,掌力也陡地比刚才加强了数倍!
两股极强的力道,俱皆带起了轰轰发发的劲风,如千万野马,向前飞驰一样,疾涌而出,早已退开的祁云,只感到大力交迸,一股股劲风压了过来,几乎连气也透不过来。
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蓬”的一声响,两股大力已然相交。
金昂霄只觉得身形微微一晃,他连忙去看飞龙书生,只见龙书生的身子,也摇了一摇。
本来,金昂霄只当动起手来,自己万难和在武林中享有如此威名的飞龙书生相抗衡的,心中不免十分气馁。可是此际,一掌发出之后,他和飞龙书生,竞拼了一个势均力敌!由此可知,那巨灵神掌最末九招的威力,的确是非同小可!
金昂霄的胆色为之一壮,踏步进身,第二掌又已发出。
那一掌,掌下如雨,掌影乱飘,飞龙书生身形一转,转到了金昂霄的背后。可是金昂霄的身子跟着一转,又已和飞龙书生正面相对,在两人身形转动之间,各自所发的掌力,已经交迸了数次之多。
金昂霄真气迅速运转,第二招未老,第三招又已倏地发出!
他自从练会了“巨灵神掌”的最末九招以来,虽然曾向崔玉环使过。然而,那九招招式,崔玉环也一样会使的,而且功力之高,还在他之上。所以他向崔玉环使出,总是一招才发,便被崔玉环以同样的招式将之封了冋来。因而,严格来说,金昂霄这一次,还是第一次施展那九招非同小可的武学!
两招一过,他招式更是圆滑,一招接着一招,连绵不绝使出,招式越来越是凌厉,掌风呼晡,身形乱转,在一旁观看的祁云,惊得面色了白。
而飞龙书生的面色,也越来越是沉重。
只见他额角之上,已隐隐沁出了汗珠来。但是两人还是势均力敌,谁也没有败象。
转眼之间,已到了第八招头上。
金昂霄打得酣畅,一面发招,一面大声呼喝,第八招双掌齐出,双臂各自划了一个半圆,掌影蔽天,宛若由无数掌影交织而成的一个圆球一样,向飞龙书生全身罩了下来。
飞龙书生双臂连振两下,两股劲风,向上硬撑了上来!然而,飞龙书生所发出的两股大力,竟未能将金昂霄下压的掌影止住!
飞龙书生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
他连忙一提真气,足尖一点,句后退去!也恰在此时,金昂霄的第八招已然使老!只见他双臂一顿,又是一声长啸,双臂一齐向前推出,双掌的掌心,各自发出一股强劲已极的掌风,向前疾涌而出。
那正是巨灵神掌末九招中的最后一招。
九组八十一招巨灵神掌之中,也以这一招的威力,最是惊人。
两股掌力犹如长江奔泻一样,向前疾冲了过去。
飞龙书生正是一个后退之势,陡地觉出对方的掌力之强,无出其右,连忙身形一沉,尽生平之力,向前连发了两掌!
那两掌之力,也是大得出奇,将金昂霄的掌力挡了一挡。然而金昂霄发掌在先,他的掌力早已长驱直人,飞龙书生的身形一晃,再晃,三晃,竟向后一倒,坐倒在地。
金昂霄发出了最后一招之后,立即收住了掌势,他见到飞龙书生坐倒在地,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呆呆地站着发怔,只听得飞龙书生长叹了一声,缓缓地站起身子来。
金昂霄不知该向飞龙书生说些什么才好,因为他绝想不到自己竟会胜得过飞龙书生的!
只听得飞龙书生沉声道:“巨灵神掌乃是天地之间最厉害的武功,的确不虚,的确不虚!”
金昂霄心中苦笑不已,因为他想及会巨灵神掌的,不止是自己一人,即使是天下最厉害的武功,自己仍不免受制于人,又有何用处?
飞龙书生又道:“我自数卜年前,听得有人说起,巨灵神掌是天下最厉害的武功,我心中不服,想穷一生之力,创出比巨灵神掌更厉害的武功来,但终究是不行了,不行了!”
金昂霄吃了一惊,道:“前辈,你受伤了吗?”
飞龙书生“哈哈”一笑,道:“受伤?如今不致于,但是你却已占了上风了。而且,你功力还未臻绝顶地步,若是再过几年,功力更高时,那我可能就伤在你的手下了!”
金昂霄苦笑道:“前辈,我虽然学会了巨灵神掌,但是……但是……”
他本来想向飞龙书生说“但是仍打不过敌人”的,然而,他立即又想及自己的敌人乃是对方的女儿,这句话,便又缩了冋来,不讲出来了。
飞龙书生仰天呆了半晌,道:“你去见九鬼恶婆吧!”
祁云忙道:“金大哥,我看不必去了。”
金昂霄道:“不,我既曾答应过她到地狱洞去取那木盒,不论是成是败,我总要去和她说一声的,你在这里和飞龙前辈一起,等我如何?”
祁云道:“不,我要和你一起去。”
金昂霄已听得飞龙书生几次暗示,知道此去十分凶险,祁云的武功甚差,只怕会有什么差错。但是他又知道祁云十分固执,心中不禁为难。
就在此际,飞龙书生道:“小女娃,你留在这里吧。”
祁云一瞪眼,道:“你凭什么要我留在这里。”
金昂霄惊道:“云妹,你对飞龙前辈焉可如此无理。”
祁云白了一白眼,不再出声。
金昂霄道:“云妹,飞龙前辈命你在此,必有深意,何以你竟不明白?”祁云听了,心中不禁一动,向飞龙书生望去。
只见飞龙书生也正望着她,脸上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祁云心中实在舍不得离开金昂霄,但是她想若是飞龙书生硬要留自己在此的话,只怕确是另有用意。他乃是一代高人,这个机会,却是不可错过。
她想了片刻,才叹了一口气,道:“金大哥,我实是不想离开你的。”
金昂霄道:“我去去就来,何用多久?”
祁云又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金昂霄见她终于答应,心中才松了一口气,又向飞龙书生行了一礼,道:“飞龙前辈,我去了。”
飞龙书生道:“小心!小心!”
金昂霄心中又是一动,飞龙书生以前警告他要小心,那不足为奇,因为飞龙书生并不知道他的武功如何,而今,他和飞龙书生过了九招,连飞龙书生也不得不屈居下风,但飞龙书生却仍然要他小心,然则可想而知,此去会九鬼恶婆,一定十分凶险!
他忙道:“我知道了。”
飞龙书生突然将声音压得极低,道:“不可久留,能退则退!”
金昂霄见飞龙书生这等郑重其事,更是不敢怠慢,连忙又答应了一声,这才向祁云扬了扬手,一个转身,向漆黑的山腹隧道之中,疾驰而去。
约莫过了两盏茶时,金昂霄正在向前飞掠间,突然听得前面黑暗之中,响起了一声阴恻恻的冷笑之声,有一个声音道:“你来了吗?”
那冷笑声,和这一下声音,使得听到的人遍体生寒,金昂霄的身形,猛地一凝,机灵灵地打了一个寒战,他已听出那正是九鬼恶婆之声。
他沉声道:“是我来了。”
九鬼恶婆阴恻恻的声音,又自远处传了过来,道:“你还不快来,在等什么?”
金昂霄听出九鬼恶婆的语意,大是不善。然而,他的心中,却也了无惧意。因为他虽然感到自己有负人家所托,但是事情是坏在对方女儿的手上,要不然,自己早已带了那只木盒,到这里来交给九鬼恶婆了。
他既然觉得自己理直,自然气壮,因此一挺身,便又向前掠出。
不一会儿,前面便出现了一团青蒙蒙的光华。
金昂霄旧地重临,又到了九鬼恶婆的隐居所在,心中不禁大生感慨。
他想起上一次曾在那石室之中,看到了勾魂帮主除厂面具来的,只感惜当时尚未能看到她的真面目而如果那一次,自己便看淸勾魂帮主是崔玉环的话,只怕事情便大大不相同了!
金昂霄心中暗叹着,又向前走了几步。只见和第一次一样,九鬼恶婆一身黑衣,肤色如铁,坐在一张石椅上,眼中射出阴森之极的光芒,望定了金昂霄,发出了一声冷笑。
金昂霄道:“我已去过地狱洞了。”
九鬼恶婆一伸手,尖声道:“我叫你取的那只木盒呢?”
金昂霄道:“我本已取到,但是已被你的大女儿崔玉环抢走了,我怎还拿得出来?”
九鬼恶婆一听,陡然之间,“桀桀”怪笑起来。
金昂钙大声道:“我说的乃是实情,你笑什么?”
九鬼恶婆笑声戛然而止,道:“我问你,若是那木盒子是给我的大女儿抢去了,那你怎能学会巨灵神掌的末儿招?”
金昂霄一听,不禁陡地一呆。
九鬼恶婆的这个问题,对他来说,确实难以冋答!
在他一呆之间,九鬼恶婆又冷冷地道:“我命你去地狱洞,并不是没有代价的,我曾向你指出,有一组巨灵神掌的秘密,是在那幅峭壁之上,这代价还不够吗?我只当你是一个一诺千金的正人君子,怎知你是一个这样卑鄙的小人!”
九鬼恶婆的那几句话,更令得金昂霄张口结舌!
他呆了好一会儿,才道:“我说的确是实情,你既知我已学会了巨灵神掌的最后九招,那么,崔玉环一定已上这里来过了?”
九鬼恶婆厉声道:“她来过又怎样,没有来过又怎样,我只是问你,你如何向我交待,你倒说说!”
金昂霄道:“我自度咎不在我,崔玉环若在,你不妨叫她出来问一问。”九鬼恶婆一声怪叫,道:“如今我是问你!”
金昂霄心中,也不禁有了怒意,道:“不错,我是学会了巨灵神掌的最未九招,但这完全是偶然的机缘!”
九鬼恶婆霍地站了起来,道:“偶然机缘?没有我木盒中的宝物,你学得会吗?”
金昂霄大声道:“那时,木盒是在你女儿的身上,跌下来时,木盒打开,盒中的东西,也因之而跌了出来,干我什么事情?”
九鬼恶婆的声音越来越是尖锐刺耳,道:“什么都干你的事,若不是你迷恋我女儿的美色,怎会轻易便失去了受人重托,好不容易才取到的东西?”
金昂霄一听得九鬼恶婆这样责备他,不禁呆了。
他心中将九鬼恶婆的话翻来覆去地想了好几遍,想来想去,只觉得九鬼恶婆所说,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确,若不是自己对崔玉环一直这样痴迷的话,又何至于轻易失去了木盒?
他一想及此,顿时感到自己理亏起来。
他叹了一口气,心中发呆,不知该怎样说法才好。而就在他一呆之间,他陡地觉得眼前一花,九鬼恶婆已到了他的身前。
金昂霄苦笑了一下,道:“我!”然而,金昂霄才讲了一个字,九鬼恶婆已倏地一伸手,向金昂霄的脉门抓来。
金昂霄那时正被九鬼恶婆指责他的话弄得心头十分沮丧,全然未及预防,及至他觉出不妙之际,脉门已被九鬼恶婆牢牢扣住!
金昂霄一身本领,一点儿也未及使出,要害之处,便已被九鬼恶婆制住!金昂霄的武功本已极高,如果制住他的是寻常武林高手的话,那么他一运真气间,便可以将对方的五指震得松了开来的。然而,此际扣住他脉门的,却是异派之中,第一恶人,九鬼恶婆。
九鬼恶婆自然也不见得可以敌得过金昂霄的九招巨灵神掌,然则她功力之高,既将金昂霄的脉门扣住,令得金昂霄已没有发掌的可能,那金昂霄却也无法挣得脱!
金昂霄只觉得半边身子发麻,道:“你……放开我!”
九鬼恶婆一声冷笑,道:“有那么容易吗?”
金昂霄想起武林中传说,九鬼恶婆手段狠辣之处,更是心头发凉,道:“那你要怎样?”
九鬼恶婆道:“我将一切希望全都寄在那只木盒之上,如今却给你坏了事,你说我该将你怎样?”
金昂霄道:“你有了木盒中的东西,没有那两幅白绢,又有何用?”
九鬼恶婆“呸”的一声,道:“木盒中的宝物,另有妙用,你知吗?”
金昂霄不禁一呆,道:“另有妙用?”
九鬼恶婆的面上肌肉,抽搐不已。她一张面上,肤色如铁,皮包骨头,本来就没有多少肉,这一抽搐,五官齐动,更是可怖到了极点。
她尖声道:“另有妙用,一点儿不错,另有妙用!”
她的声音,尖锐刺耳之极,而且,又是抓住了金昂霄,面对着金昂霄怪叫着,金昂霄只觉得耳际嗡嗡作响,几乎头涨欲裂。
他面色苍白,道:“你……轻声些可好?”
金昂霄不说还好,金昂霄一说,九鬼恶婆突然又发出了一下狼嗥似的怪叫声,那一下怪叫声之惊人,更是令得金昂霄不由自主一连打了几个冷战,为之喘气不已,九鬼恶婆又厉声道:“我所有希望,全都毁在你的手中了,你这畜牲!”
她一面尖声骂着,一面在她绿光闪闪的眼神中射出了无比的怒火!
金昂霄心中猛地一震,暗叫不妙,心想自己如果就这样死在九鬼恶婆的手上,那未免太以不值了!
他忙道:“你讲理不讲?那木盒若不是你女儿作梗的话,早已安然到你手中了。”
九鬼恶婆“桀桀”怪笑,道:“我是托你去取木盒的,你取到之后,不论给谁抢了去,我都不会怪那抢去的人,只是怪你!”
金昂霄一听,心中不禁一凉。
九鬼恶婆的话,自然是强词夺理,但是乍一听的话,却又不能不说她没有道理。
九鬼恶婆目光灼灼地望定了金昂霄,她抓住金昂霄脉门的五指,又紧得一点不松,令金昂霄想运气相抗都在所不能。
金昂霄叹了一口气,道:“那……你想怎样?”
九鬼恶婆厉声道:“我想怎样?我虽将你碎尸万段,也不足以泄我心头之恨,嘿嘿,我要叫你尝尝绝望痛苦的滋味!”
金昂霄虽然不知道九鬼恶婆要怎样对付自己,但是他心中却生出了一阵又一阵的寒意。
他心念电转,暗忖自己刚才未曾提防九鬼恶婆会向自己突然出手,所以一不小心,便被她制住了要害。如果自己能以挣脱的话,那么纵使胜不过她,只求自保,大约是可以的。
他想到了这一点,精神不禁为之--振。
九鬼恶婆冷笑不已,突然一伸手,向金昂霄的“肩井穴”点来。
金昂霄在九鬼恶婆才一扬起手来之际,便已经看出她要向自己的肩井穴点来,因之真气运转,立即聚在“肩并穴”上。
九鬼恶婆一指点到,虽然仍将他的穴道封住,但是由于金昂霄早已凝聚了真气,所以将九鬼恶婆这一点之力消失了一大半。
九鬼恶婆将金昂霄的穴道封住之后,抓住金昂霄脉门的手,便自一松,一股大力涌了出来,将金昂霄涌出了一丈五六,撞在洞壁之上。
本来,金昂霄只要真气运转几遍,便可以将封住的穴道冲开的,这时,背:在洞壁上一撞,真气一激,穴道又松了几分,要冲开穴道,当真是易如反掌之事。
金昂霄这时却并不立即运气将穴道冲开,只是身子一晃,倒在地上。
九鬼恶婆面上的狞笑,看来益发恐怖,只见她十指箕张,向金昂霄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在金昂霄面前站定,尖声道:“在地狱洞中,便宜你,如今,我先弄盲了你一只眼睛,再断你一臂一腿!”她讲到这里,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了半晌,她才又道:“你别以为那样就算了,在你成了独臂独腿独眼人之后,我还有的是折磨你的法子,我要叫你知道,即使能五马分尸而死,也还是人生最大的幸事!”
九鬼恶婆在讲话之际,目中射出绿幽幽的凶光,一口白牙,更足阴惨之极,她讲的话又凶残,当真令人听得不寒而栗。
金昂霄这吋已知道九鬼恶婆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人!
他自然不能听凭九鬼恶婆这样折磨。
他真气在肩井穴上,连冲几冲,已将穴道冲开。
而他的身子则仍然照原来的姿势,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因为他知道九鬼恶婆乃是邪派之中,数一数二的厉害人物,所会的武功之多,不可胜数,而且绝大多数,都是邪门之极的武功。
要和她动手,必需全神贯注,一不小心,便会吃了大亏,如今既然町以假装穴道仍被封住,如何吋以错过这个机会,他已经盘算妥尚,只要九鬼恶婆一发动,他也立即发作。
九鬼恶婆在猝然不防的情形之下,是一定难以当得住那最未九招巨灵神掌的!
九鬼恶婆狞笑着,身子慢慢地弯了下来,右手食指伸得笔直,指尖上长可三寸的指甲,却在颤动不已,对准了金昂霄的左眼,看来她是准备以指甲将金昂宵的左眼生生戳瞎。
金昂霄这时穴道已经冲开,并不怕九鬼恶婆在己身上肆虐了。俱是,他看到了九鬼恶婆这等穷x丨极恶的神情,心中也不禁骇然,心忖难怪武林中称九鬼恶婆为“第一恶人”,如今看来,当真名不虚传。
在九鬼恶婆的身子慢慢向下弯来之际,金昂霄也已将全身真力一齐逼到了双掌之上。
眼看只要九鬼恶婆手向前一伸间,金昂宵便要倾全力使出巨灵神掌的最末九招,到时,是谁遭殃,还当真难以预料之际,突然听得石室的另一扇门中,传来了一声惊呼,叫道:“妈,住手!”
那三个字,才一传入金昂霄的耳中,金昂霄便大吃了一惊。
也就在此际,九鬼恶婆怪叫一声,手指已向金昂霄的左眼直刺了下来。
金昂霄在心中惊惶骇然之极之余,已准备好的真力,一时之间,也忘了使出,只是头一偏,以避开九鬼恶婆那一指的来势。
九鬼恶婆也料不到金昂霄的穴道早被冲开,她一指直点下去,并未曾打算变招。是以,金昂霄在一偏头间,九鬼恶婆的那一指,便刺不中金昂霄的左眼,指甲只是在他的眼角处划过,划起了一道伤痕。
金昂霄避开之后,翻身一滚,便滚了开去。
他手在地上一按,待要疾跃而起,可是这时候,九鬼恶婆口中发出震人心魂的厉啸声,双臂一张,带起一股劲风,已向前疾扑了过来!
金昂霄手在地上一按,身子腾起了两尺。但尚未等他站定,九鬼恶婆双掌一齐向前推出,两股掌力如排山倒海也似,向前涌了过来,金昂霄一个站不稳,竟又跌倒在地!
金昂霄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
他刚才准备跃起之后,立即便使那九招巨灵神掌,以伤九鬼恶婆的。然而,九鬼恶婆的出手如此之快,不要说发招,连站都难以站得稳!
金昂霄知道若是自己再这样占下风,事情便会极其糟糕。
如今,情形和飞龙书生动手+同。因为和飞龙书生动手之际,龙书生只不过想见识一下金昂霄所会的巨灵神掌最后九招,却并没有取金昂霄性命的意思在内。而且,飞龙书生在动手之际,也总是等金昂霄发出丫一招,他才设法回手。
在那样的情形下,金昂霄向然易占上风。而如今,九鬼恶婆却是将金昂霄恨之切骨,绝不能容金昂霄喘气,金昂霄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情形实在是凶险之极!
当下,金昂霄身子一斜间,足尖一点,身子如箭离弦一样,又斜斜向外射了出去,他只求站定了身子,然后再和九鬼恶婆动手。但是,他这里身子才一射出,九鬼恶婆如影附形,已跟踪而到!
金昂霄一声大喝,身在半空,勉力使了一招“百子千孙”。然而,当他掌影如雷,一齐向前压出之际,眼前一花,九鬼恶婆突然不见!
金昂霄此际的武功见识,已经非同小可,他自然知道九鬼恶婆在那电光石火之间,已经转到了自己的身后,他也不及转过身来,反手一招,便已拍出。也就在这时,只见刚才发出尖叫声的那一扇门中,一个人踉跄地奔了出来。
那人才一出现,一个站不稳,便跌倒在地。
金昂霄刚才在一听到“妈,住手!”的那一下呼叫之际,心头便大受震动,若不是避得快,这时,他一只眼睛早已经瞎了!
他心头之所以会大受震动,乃是因为他一听便听出,那一下呼叫声,正是崔玉玲所发之故。
金昂将只知道在南昌的大宅之中,崔玉玲是被一个高手救了去。
至于救崔玉玲的高手是谁,金昂霄却不知道。
他更想不到,崔玉玲会在这里!是以,当他陡地听到崔玉玲声音之际,才会膜了一震。
这时,从门中出来的那人,一跤跌倒在地,金昂霄定睛看去,只见那人果然是崔玉玲。其时,金昂霄一掌反拍而出,九鬼恶婆也一掌迎了上来。
只听得“叭”的一声,双掌相交。金昂霄就着双掌相交之力,身子猛地向前射出,到了崔玉玲之前。
他在崔玉玲一出门,便跌倒在地之际,便已经看出崔玉玲仍是身受重伤,只不过因为她心中对自己关切之极,所以才不顾一切地闯了出来的。
金昂霄的心中,感动之极,他一赶到了崔玉玲的身边,俯身伸手,握住了崔玉玲瘦骨嶙峋的手,眼中不禁垂下泪来,道:“玉玲,你……”
在那一瞬间,他竞完全忘却了自己的处境!
他将穷8极恶的九鬼恶婆抛诸脑后,完全沉浸在崔玉玲对他的那股情意之中。
崔玉玲的眼角,也滚下了泪珠,两人怔怔的互望着。
九鬼恶婆在被金昂霄的掌力略阻一阻之际,心中也是一呆。但是,她随即疾掠向前,已到了金昂霄的背后。
她到了金昂霄的背后,金昂霄仍是了无所知。
九鬼恶婆又呆了一呆,这才疾扬起手来,向着金昂霄的顶门比了一比,疾拍而下!
在九鬼恶婆那一掌拍下之际,金昂霄看不到,崔玉玲却是看得到的,她无力地道:“妈,不要……”但是,她只讲了三个字,便无力以继。
金昂霄一听得崔玉玲讲这三个字,便知道九鬼恶婆又在背后偷袭,他心中陡地-惊,连忙待转过身来时,却已经慢了一步,只觉得头顶“百汇穴”上,一阵发麻,全身立时发软。
他身子连晃几晃,站立不稳,“砰”地跌倒。
他本来就是俯身在崔玉玲之旁的,这一跌倒,竟压在崔玉玲的身上。
金昂霄只当自己顶门“百汇穴”上,受了九鬼恶婆的一击,一定没有命了。因为“百汇穴”乃是人身奇经八脉的总会,乃是人身一等一的要穴,岂能受击?
可是在倒地之后,金昂霄却只觉得全身软绵绵地,并无经脉断裂的痛苦,就像是其他的穴道被封住一样。金昂霄心中一呆,立即想到那一定是九鬼恶婆运了巧劲的缘故。
九鬼恶婆竟能封住人的百汇穴,而不令人经脉断裂,这份巧劲之高妙,当真是匪夷所思!
金昂霄眼睁睁地望着九鬼恶婆。
九鬼恶婆“哼”的一声,踏前一步。只见她一抬腿,一脚踢在金昂褥的腰际。
金昂霄的身子立时平平地飞了起来,飞出了五六尺,又跌倒在地,倒地之后,金昂宵的身子仍是软得连动一动手指的力道都没有。
只听得崔玉玲喘着气,道:“妈……你没有弄伤他吧?”
九鬼恶婆狠狠地道:“如今没有,但是你想我放过他,却是万难!”
九鬼恶婆的语气,极其坚决。
金昂霄听了,心中不禁感到了一阵发凉。
崔玉玲星眸微闭,眼角中泪如泉涌,道:“妈,女儿没有什么事求你……”
她一句话未曾讲完,九鬼恶婆已厉声道:“住口!”
崔玉玲喘了几口气,手在地上按着,想要站了起来,可是因为她的身子实在太以软弱,竞好似站不起来。
九鬼恶婆叹了一口气,走过去将她扶了起来。
金昂霄将这情形看在眼中,心中不禁又生出了一线希望来。
他暗忖九鬼恶婆虽然生性残忍之极,但是从她去扶崔玉玲这一点来看,可知她对于自己的女儿,还是有天性在的,那么,她是不是会听崔玉玲的话,而将自己放过去呢?
这实在已是金昂霄唯一的希望了!
在这时候,金昂霄已不禁想起自己这一生如果不是有崔玉玲的话,那如今早已经死了不知多少次了,崔玉玲对自己,可以说是情意深重到了极点!
然而,反过来看看,自己对她又怎样呢?
如果自己未曾和崔玉环在山腹迷宫之中,发生那件事的话,那么一切还都可以补救。但如今,却唯有终生抱憾了!
金昂霄的心中,只感到阵阵内疚。
崔玉玲站了起来之后,扶壁而立,道:“妈……爹……将我从南昌大宅中,带到了这里来,为的是什么?”
金昂霄听了崔玉玲的话,心中又不禁一凛,心中“啊”的一声,忖道:“原来在南昌大宅中,倏忽之间,便将玉玲救走的,竞是飞龙书生,难怪身手如此之高,而玉玲才会在这里了。”
九鬼恶婆道:“谁知道是为什么?”
崔玉玲叹了一口气,道:“女儿想来,也无非是为了不想女儿横死而已,但是他……他……”
她一面说着,一面手儿发颤,指着金昂霄。
九鬼恶婆道:“他怎么样?”
崔玉玲又叹了一口气,道:“若是他畚什么不对,我仍是难免一死。”
九鬼恶婆厉声道:“玉玲,你在说什么疯话,你父亲说,他和玉环!”
崔玉玲道:“我知道,我更知道他不是自愿的,他恨玉环,不论怎样,我对他总是不变,妈,女儿这一世,绝不会有别的事求你了……就是这一件……你答应了女儿吧!”
九鬼恶婆“哼”的一声,道:“不行!”
她这里两个字才出口,崔玉玲的身子向下一软,又要跌倒在地,九鬼恶婆却又身形一晃,掠向前去,将崔玉玲扶住。
崔玉玲幽幽道:“妈,他为人,我是知道的,绝不会负你所托,事情是坏在谁的手中,你……要弄清楚了才好。”
九鬼恶婆尖声道:“我命他去行事,他如何不替我做到?”
崔玉玲叹道:“这件事,连你的子女都不能为你做到,你却叫他去做,本来就过分了些。”
九鬼恶婆道:“谁要你来说我的不是?”
崔玉玲却丝毫不惧,仍然道:“妈,我知道,你昔年受了敌人所害,以致原来是花容月貌的人,结果却变成了如今这样,自愧形陋,唯有隐居在山腹之中不出,也只有那木盒的物事,可使你恢复背日的容貌,所以你才恨金昂霄的,是不是?”
九鬼恶婆厉声道:“你怎么知道的?”
崔玉玲道:“爹和我从宜昌一路到这里时,对我说的。他还说他一直不值你所为,但是他却一直陪着你,因为你以前实在太爱惜自己的容貌了,所以才自己闲扰了自己那么多年……”
九鬼恶婆的神情,十分激动,道:“他……他又对你说了些什么?”
崔玉玲又道:“姊姊长得十分美丽,据铁镜先生说,几乎和你当日一模一样。但是任何人只要一听到‘勾魂帮主’四字,只感到町怖、害怕,却是谁也不会感到她有什么美丽。”
九鬼恶婆喝道:“住口!”
崔玉玲却不明她的话,续道:“妈,你在山腹中隐居了这么多年,如果不是为了变了容貌,而是为了过去所作所为,太以……任性,而在山腹中思过的话,那么你复出江湖,千年万世,武林中人,都将记得你的美德,谁也不会来理会你是丑是美……”
第三十八回 祁云埋情
崔玉玲一口气讲了那么多话,只觉得气喘不已,颊泛潮红,再也难以讲下去了!
九鬼恶婆仍是站立着,木然不动。
崔玉玲吃力地转过头,向金昂霄望来。
金昂霄身子不能动,口又出不了声,他只有在眼神之中,给予崔玉玲以热烈的支持。
崔玉玲显然明白了金昂霄心中的意思,她向金昂霄作了一个凄凉的微笑。
好一会儿,才听得九鬼恶婆叹了一门气,道:“这一些,我也不是没有想到过……唉,我在山腹中隐居久了,也不想出去了,只要你和你姊姊两人……”
崔玉玲苦笑道:“妈,我们都已长大了,你也不必为我们操心了。”
九鬼恶婆摇了摇头,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随之长叹了一声,向前走了几步,在一张石凳上坐了下来,以手支额,好半晌,才又抬起头来,手扬处,“拍”的一声,弹出了一枚暗器,正弹在金昂霄的面颊之上,金昂霄身子猛地一震,身子一挺,已站了起来。
崔玉玲喜道:“妈,你……”
九鬼恶婆挥了挥手,道:“住口!”
崔玉玲立时住口不言,九鬼恶婆喝道:“臭小子,还不快去叩谢相救之恩?”
金昂霄一声不出,迳向崔玉玲走去,到了崔玉玲的面前,又好一会儿不说话,才道:“玉玲,我没有话可以说了。”
崔玉玲点了点头,道:“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你^决快离去吧。”
金昂霄忙道:“你呢?”
崔玉玲道:“我是因为不知你处境如何,所以伤势一直难愈,如今已看到了你,我……伤势想必不日可愈了。”
金昂霄道:“玉玲,我在这里陪你,等你伤好了再说。”
崔玉玲低下头去,幽幽地道:“你这是何苦?”
金昂霄完全知道崔玉玲这句话的意思。
这时候,两个人早已经心曲相通,若是金昂霄日夜陪在崔玉玲身边的话,等崔玉玲伤好了,然情意更浓。可是,事情却又没有那么简单!因为,就算他们两人拼命躲在这里的话,崔玉环迟早也会寻上门来生事的。
金昂霄呆了半晌,道:“玉玲,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只不过是略尽一分心意而已。”
崔玉玲转过头去,道:“她是怎么肯放你走的?”
金昂霄道:“她点了我的一个怪穴,令我半身不能动弹,她以为我一定会回去求她的,但我却死也不愿再见她,因此便来到这里,是崔前辈出手,将我的怪穴解开的。”
崔玉玲叹了一口气,手儿簌簌地抖着,伸了出来,放在金昂霄的手背之上,好一会儿,才又缩了回来,道:“你去吧。”
金昂霄道:“玉玲,我以前……”
崔玉玲不等他完,便道:“不必提了,以前的事,还提它作甚?”
金昂霄听了玉玲的话,不禁苦笑不已。因为以前的事固然不堪冋皆,但是以后的事又如何呢?也是不堪瞻望!崔玉环的武功在他之上,他父母之伪难以得报。而他和崔玉玲之间,却因为有崔玉环在,而难以相爱。
金昂霄呆了半晌,回头看去。
只见九鬼恶婆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早已离去,石室之中,只有他和崔王、玲两人在。
金昂霄低着头,转过身去。
他知道自己陪着崔玉玲,固然可以聊尽自己一片心,但对崔玉玲来说。却只有令得她更伤心,更惆怅,还不如自己离去的好。
他向前走了两步,只听得崔玉玲又道:“你……自己要小心。”
金昂霄道:“我知道。”
崔玉玲又道:“你……准备上哪里去?”
金昂霄叹道:“唉,天下虽大,我已没有立足之地了。”
崔玉玲也低叹一声,道:“你应自珍重!”
她一再叮咛,可知道她的心中,实是不舍得和金昂霄分离。
金昂霄又何尝想和她分手?然而一切的一切,却又令得他们不能分手。
金昂霄没有勇气再转过头去看崔玉玲一眼,因为他知道只要再看上崔玉玲一眼,他就没有力量离开这里了,而如果不离开这里的话,那更不另
了局!
他猛地-咬牙,低着头,向前疾步走去。
在他刚一走出之际,还隐隐听到崔玉玲的啜泣之声,传了过来,他强忍着心头的疼痛,不转过身去,一直到听不到崔玉玲的声息了,他才停了下来,不住地以拳头在石壁上打着,拳头已经因为不断地碰到石上的锐角而鲜血淋滴了,但他却仍是一无所觉。
他自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道:“金大哥,你在作什么?”
金昂霄呆了一呆,转过身来。
站在他身后的,正是祁云。
金昂霄道:“我心中难过,我心里难过。”
祁云低下头去,道:“金大哥,不要难过了,如果说你心中难过的话,那么我的心中,比你更难过,又应该怎样呢?”
金昂霄呆了一呆,他知道祁云所说的,乃是实情。
祁云的心中,的确比他更难过,她一直将她少女的全部情意放在金昂霄的身十丨,但是金昂霄却从来也未曾将她当作是自己心爱的人,金昂霄只是将她当作自己的小妹妹一样。
当下,金昂霄不想再讲下去。
因为若是冉讲下去,怕触起了祁云心中的伤心,他连劝慰的话……都无从说起!
他轻轻地叹了一声,道:“云妹,飞龙书生可是教了你武功吗?”
祁云道:“是,他还告诉我,他有一本武功秘箓,藏在一处地方,叫我去取。”
金昂霄想逗她欢喜,忙道:“好啊,那你的武功,可以大进了。”
祁云摇了摇头,道:“我根本不去取。”
金昂霄奇怪地道:“为什么?”
祁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金大哥,你的武功还不高吗?连飞龙书生也屈居下风了。如果我取到了那本武功秘箓,至多将武功练得和飞龙书生一样,还是打不过人,又有什么用处?”
金昂霄道:“云妹,我们的深仇,不能不报,敌人的武功,此际在我们之上,但我们也总有报仇的一天,你说可是?”
出乎金昂霄的意料之外,祁云竟摇了摇头。
金昂霄愕然道:“云妹妹,你竟绝望了吗?”
祁云的声音发哑,道:“我怎能不绝望?就算有一日,你的武功,胜过了敌人,到时你是不是肯下手报仇,还是问题哩!”
金昂霄一听,不禁面色涨得血红,道:“云妹妹,你也将我……将我看得太低了!”
祁云道:“我绝没有看低你的意思,那是实情。”
金昂霄以手指向天,道:“我金昂霄,若是有能力报父母深仇而不下手的话,天打雷劈,地狱不容!”
祁云沉声道:“你不必罚誓,你要在武功上胜过勾魂帮主,是没有可能的事,就算可能,也不知是哪年哪月的事!”
金昂霄听祁云话中有因,忙道:“是谁说我武功不可能胜过勾魂帮主的?”祁云道:“是飞龙书生。”
金昂霄忙追问道:“他怎么说?”
祁云叹了一口气,道:“飞龙书生说,你们两人同时学会了巨灵神掌的沐九招,那是武学中的至高无上之学,以后,功力冇进展,也只是在这九招化基础之上发展,绝不能再有所超越了。而你们两人功力仍分高低,那是因又在学会这九招巨灵神掌之前,她武功在你之上的缘故。”
金昂霄道:“那无法补救了么?”
祁云道:“飞龙书生说,那是无法补救的。他又说,如今你的武功已然枝高,再过一年半载,那更是不得了,可以说是震古铄今,但是……”
金昂霄苦笑道:“但是总胜不过勾魂帮主?”
祁云道:“是的,总胜不过她。”
金昂霄心知飞龙书生的见识极广,乃是正邪各派中第一高人,他既然目样说法,那么一定是事实,而不是信口胡言的。
霎时之间,金昂霄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如同浸在冰水之中一样,遍体生凉!祁云仰起了头,问道:“金大哥,你准备怎么样?”
金昂霄对于这个问题,一时之间,回莕不上来。
好一会儿,他才道:“反正我的武功,怎么也难以胜得过她,那不如就名如今,和她拼上一拼!”
祁云长叹一声,道:“明知拼不过她,拼又有什么用?”
金昂霄道:“拼不过也要拼,总比这样永远忍辱偷生活着的好。”
祁云斜睨金昂霄,道:“你真有这个决心?”
金昂霄道:“自然有!”
祁云又望了金昂霄一眼,转过头去,道:“我看,还是……不必了吧。”金昂霄见祁云言语吞吐,心中不禁大疑,忙道:“刚才说得好好的,为子么忽然之间又不必了?”
祁云苦笑道:“金大哥,你应该知道其间原因的。”
金昂霄乍一听得祁云如此说法,心中实是莫名其妙,他知道其中必有原因,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了祁云如此说法的原闪来。
他苦笑了一下,道:“你可是说,我和她……”
祁云道:“不错,你和她虽然是仇人,但是却又是亲人,你和她见了面,只怕……”
金昂霄的气息,也为之粗了起来,道:“只怕什么?”
祁云长叹一声,道:“只怕便忘了仇恨,只想起和她之间的亲热了!”金昂霄一听,胸头“当”的一声,如同被什么重物重重地击了一下一样,身子向后一退,半晌讲不出话来。他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祁云才好。
他知道自己这时就算大声喝呼,向祁云说自己决计不会如她所料那样,祁云也是不会相信的。
而祁云乃是和自己共过患难,相互之间,极其知心的人,尚且对自己会有这样想法,换上别人,自然更要作如是之想了!
金昂霄想起崔玉环的情形,她像是唯恐人家不知在山腹迷宫中发生的事一样,她坚认是自己的妻子,武林中人,知道这件事的人,一定不少了。而武林中人在知道了这件事后,对自己的观感,又会如何呢?
金昂霄实是不敢再向下想去!
当然,武林中人将会对他如何看法,那是可想而知的事情,黑道上的人和邪魔外道一定会对他极其尊敬,因为他是勾魂帮主的丈夫。
而正派中人一定对他鄙视之极。
有一些本来深知他的正派高手,可能还会惋惜一个有为的青年,因为沉迷美色,而堕落到这一地步!
金昂霄只觉得痛心之极,在那一刹间,他不但面色发白,而且身子也在微微发抖!
他怔怔地站着,一言不发,只听得祁云突然惊呼一声,道:“金大哥,你怎么啦?”
金昂霄仍是呆呆地站着,一声不出。
祁云向前走了一步,来到了金昂霄的身前,道:“可是……可是我刚才的话,得罪了你吗?”
金昂霄痛苦地转过头去,道:“不。”
祁云道:“你心中一定在想,我不了解你,错怪了你,以为你是个仇、爱不分之人,是不是?”
金昂霄语音发涩,道:“你别说下去了。”
祁云叹了一口气,幽然道:“说都不让人说,到时你会如何,实是可想而知。”
金昂霄的心中,痛苦之极,祁云的话更如同利箭一样,射入他的心膛,他疾声道:“什么时候?到什么时候,我的行动你会可想而知?”
祁云的目光冰冷。
她一眨不眨地望着金昂霄,道:“到你和勾魂帮主相会之际,你一定拿不出拼命的勇气来。”
金昂霄心中,愤懑之极,大声道:“胡说!”
祁云猛地后退了一步,道:“你何必对我这样恶声恶气,何必对勾魂帮主又这样细声细气?”
金昂霄道:“你……你……你……”
祁云缓缓地转过身去,道:“我是一个丑丫头,一千个我,一万个我,也比不上勾魂帮主。”
金昂霄不禁无话可说,道:“你如今究竞是在和我讲什么?”
祁云道:“我看透你了,我和你还有什么可讲?”
金昂霄一听得祁云对自己这样说法,心中实是难过到了极点!
他知道祁云对自己一向是敬爱之极的,然而如今,她对自己显然已大不如前了。虽然这其中,还有着极其复杂的感情因素,然而,金昂霄又知道还有别的原因。
那别的原因就是:他和勾魂帮主的特殊关系!
金昂霄陡地发出了一声怪叫,震得山洞之中,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回声,头也不回,向前疾奔而去!一面奔,一面仍然怪叫不已。
祁云一见金昂霄突然转身奔去,尖叫道:“金大哥,金大哥。”可是祁云虽然用尽气力,尖声叫着,但她的叫声全为金昂霄的怪叫声掩盖了下去,金昂霄也根本没冇听到她的叫声,只是向前飞奔着。
祁云立即举步,向前追去。然而,她身子发软,才追出了一步,便跌倒在地!
她对金昂霄一片痴情,但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金昂霄一开始,便迷恋于崔玉环,在知道了崔玉环是他的大仇人之后,他自然心中恨极。然而,在恨极之中,他却也带有一片怅惘,而且他立即知道了崔玉玲的一片真情,对崔玉玲又起了极度的感激之意。
在这些事情的变化中,祁云始终是受冷落的一个。
她一直忍受着那种冷落,幻想着有一天,金昂霄会忽然改变态度。可是她的期待,却没有达到目的。
在她竭力暗示金昂霄可能摆脱不了崔玉环给予他的感情上的束缚之际,金昂霄竟然答不上来,而且,态度激昂,还就此离了开去。
这对祁云来说,实是一个大到不能再大的打击!
她跌倒在地之后,只觉得四肢乏力,眼前金星乱迸,好一会儿眼前都看不到一点东西。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耳际,“嗡嗡”声才低了下去。也就在这时,她听得一男一女的交谈之声,自远而近,传了过来。
祁云定了定神,勉力支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她站了起来之后,仍是站立不稳,后退了一步,背靠住了墙,方始站稳,只听得那男子口音道:“你可想穿了吗?”
那女子的声音则道:“自然想穿了。”
祁云定下了神来,已经听出那男的正是飞龙书生。而这时候,她已看到两个人正缓缓地向前走来,一个正是飞龙书生;另有一人,身形矮瘦,干瘪之极,祁云看了,吓了一跳。
因为金昂霄曾经向她讲起过九鬼恶婆的样子,这个人,看来正是九鬼恶婆!
她将身子缩了一缩,隐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
只听得飞龙书生又道:“既然想穿了,那你也不必因为容貌上的变化而心中不安,再在这不见天日的山腹中折磨自己下去了。”
九鬼恶婆笑道:“那我们难道再去闯江湖吗?”
飞龙书生“哈哈”地笑了起来,道:“闯江湖,争名头,已是后一辈的事情了,我们这一把年纪了,还去凑这个热闹作什么?”
九鬼恶婆道:“你别不知羞了。”
飞龙书生愕然道:“怎地不知羞了?”
九鬼恶婆叹了一口气,道:“我们枉自活了一大把年纪,真要再去江湖上争强斗胜的话,只怕也未必能够出人头地,所向无敌!”
飞龙书生听了,也是长叹一声。
过广半晌,才听得他道:“不错,你想,铁老四和辛红旗乃是何等人物,就算差我们一些,也差不到何处去,但也败在大女手下了。”
九鬼恶婆道:“败在自己女儿手下,还有话可说,那姓金的小子,只怕我们两人也难以敌得过哩,这次离开此处,反正天下有的是洞天福地,我们找上一个,住下半辈子,也就是了。”
飞龙书生道:“那么二女呢?”
九鬼恶婆道:“儿孙自有儿孙福,理她作甚?她养完伤后,自会离此他去的。”
飞龙书生点头道:“你说得是。”
他们两人一面说,一而向祁云隐身之处走了近来。
祁云乍一见到向自己走来的人中,有九鬼恶婆在内,想起江湖上传说九鬼恶婆的凶残之处,不禁十分害怕。然而,她听九鬼恶婆讲了许多话,却是心平气和,绝不如传言之甚。
祁云自然不知道九鬼恶婆的行为绝不在江湖传说之下,只不过此际她在飞龙书生的话中,悟到了一个人的外形如何,实是不足轻重之理,和阔别多载的丈夫见面,霎时之间,胸中的闪戾之气,竟洗涤得一个干干净净,顿时心平气和起来。
祁云听他们两人正在商议离幵这不见天日的山腹,找一个洞天福地,去度其余年,不由得想起自己来。
要报仇,眼看是没有希望的了。
那么,天地茫茫,何处是自己的安身之地呢?
祁云呆呆地站着,九鬼恶婆和飞龙书生两人在她身旁经过之际,她喘了一口气,叫道:“飞龙前辈!”
飞龙书生连头也不转过来,显然是早已知道祁云躲在一边的厂。
他只是淡然道:“小女娃,你还在这里作什么?”
祁云道:“我……我……我没冇地方可去了。”
九鬼恶婆这时才转过头向祁云看来。
祁云和九鬼恶婆打了一个照面,四目交投。这时,九鬼恶婆心中的凶戾之气既然已自去尽,自然目光十分柔和,祁云一和那十分柔和的目光相接触,心中不期而然地一酸。
九鬼恶婆忙道:“小姑娘不要哭。”
她不说还好,一说,祁云的眼泪,立即如同断线珍珠似的,落了下来。九鬼恶婆拉住了祁云的手,道:“小姑娘,你可有牵挂吗?”
祁云满面泪痕,仰起了头,道:“没有,我家中的人全都死在勾魂帮主之手……”
她讲到这里,九鬼恶婆和飞龙书生两人互望了一眼,都叹了一口气。
祁云哽哽咽咽,续道:“本来……我还有一个自己认作是亲人的人,但如今这个人也已离我而?ィ沂裁辞9叶肌挥辛恕!?br />
九鬼恶婆又叹了一声,道:“我知道了,你一家既然死在勾魂帮主之手,但如今,连我们两夫妇也无法可施了,你该明白我们的苦衷。”
祁云道:“我知道,我一点儿也不怪你们。”
九鬼恶婆道:“你要报仇,只怕也无望了……”
她才讲了半句,祁云又哭了起来。
九鬼恶婆道:“我们两人将要离开此处,寻一个世外桃源的去处过日子,你可愿跟我们去么?我们一定会好好地待你的。”
祁云一听,不由得呆了半晌。
刚才,她听得飞龙书生和九鬼恶婆两人在商议隐店之事,想起天地茫茫,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心中为之感伤不已,才叫了飞龙书生一声的。
她实是未曾想到九鬼恶婆会有这样的提议的。然而,祁云是一个性格极其爽烈的少女,她并没有呆了多久,便道:“好,那再好也没有了,只怕你们不肯收留我!”
飞龙书生一笑,伸手在祁云的肩头上轻轻拍了拍,道:“我们走吧!”九鬼恶婆挽着祁云的手,两人一起向前走去,飞龙书生跟在她们的后面,一行三人,迅速地向前掠去,没有多久,便从出口处走出。
九鬼恶婆望着阳光,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回过头来,向飞龙书生道:“这么多年,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
飞龙书生一笑,道:“人生在世,至多百年,也是一场长梦!”
在他们两人讲话之际,祁云偶一抬头,突然看到在迎面一个山峰的近顶处,有一块凸出的大石,大石上,一个人正伫立着,一动也不动。
阳光照射,那人站得又高,看上去,只不过指头大小的一个黑影而已。但是,祁云只看了一眼,便呆住了。
她就凭这一点模糊不清的黑影,便可以知道那站在大石上的人,正是金昂霄!
她对着日光望着,想弄清楚金昂霄在做什么。但金昂霄只是呆呆地站着不动。
祁云正在发呆间,只所得九鬼恶婆问道:“你在看什么?”
祁云的身子猛地一浅,道:“没有什么,我只是对准日头,看看自己的目力如何而已。”
九鬼恶婆道:“别傻气,快走吧。”
祁云低下头来,又跟着飞龙书生和九鬼恶婆两人,向前走去。
她始终没有再回头看一看。
她低若头,不断地在想着那大雨之夜,金玲霄背上负着极重的剑伤,前来她家以后的事情。
往事一幕一幕地在她的心头闪过,等到她将往事想完,并且下定了决心,从此便让往事永远埋葬在心底深处,再也不去想它之际,天色已经渐渐地黑下来了。
天色黑下来了,但是站在那块大石:的金昂霄,却仍然一动不动地站着。跟着九鬼恶婆和飞龙书生两人离去的祁云并没有看错,那的确是金昂霄,金昂霄在奔出了山腹之后,一直茫然地向前疾走着。
他到了那山头上的这块大石之上,才停了下来。
他向下看着,只见白云在峰腰处围绕着,山川小得像鱼一样。
他的心中,也不知该想一些什么才好,只是怔怔地站着。
他并没有看到飞龙书生、九鬼恶婆和祁云三人。
他只是望着远方,望着一个山头又一个山头,想着自己这一生的遭遇,心中只觉得一阵阵地绞痛,他不是为别的难过,而为这一生再也不能胜过仇人而难过,更为了他和仇人有着这样不清白的关系而难过!
一直到天色完全黑了卜来,金昂霄的身子才略为动了一动。怛是他却并不是离开这块大石,而只是在石上坐了下来。
天色黑了,向前看去,星月微光之下,所有的山峰更显得十分神秘。
金昂霄望得久了,眼前生出了幻象,像是每一个山峰都幻成了一个人,在指着他。同时,山间的风声,在他听来,也像是冇人在说:看你怎么办,看你怎么办!
金昂霄突然之间,大声叫了起来,道:“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
他一面叫,一面又站了起来。
向下看去,他所站的那块大石之下,黑渊渊地,什么也看不到。
金昂霄想及如果自己就这样跃身而下的话,那么,倒也一了百了。然而,自己死在九泉之下,怎样去见人?自己学会了巨灵神掌的最末九招,仍不免一死,勾魂帮主横行江湖,还有谁制得住她?
金昂霄心头一阵绞痛,又颓然地坐了下来。
他在那块大石上,一直坐到了天明。
在那一夜之间,他心中翻来覆去,不知想过了多少事,但是整夜间,他脑中却只是乱哄哄地,一点头绪也理不出来,想了一夜,等于什么也没冇想一样。
天色大明了,金昂霄才慢慢地向山峰下走去,朝阳很快地便将他被露水所湿的衣服晒干。金昂霄走得十分缓慢,等他下了山,已是中午时分了。
金昂霄想起自己如果出青城山去的话,那势必和勾魂帮众相会,也有可能,崔玉环正在到处找寻自己,自己在未能胜过她之前,当然不愿与之见面。但是,如果不出青城山去,那又怎样呢?
他心中一点主意也没冇,只是在青城山中徘徊,不知不觉间,竟在山中过了五六天。
那一天早晨,他踱到了一个小山谷中,倚着一株松树,站着发怔。
这几天来,他根本没有好好地休息过,就算合一合眼,也必为噩梦所惊起。
这时候,他形容已经十分憔悴了。
他望着天际的白云,轻轻地叹着气,又不期而然地闭上眼睛。
他只是想定下神来,仔细地想上一想,究竟应该怎么样。然而,他刚闭上了眼睛,便听得身后传来了一个十分轻柔的声音,道:“叹气有什么用呢?”
金昂霄猛地一怔,连忙转过身来。只见崔玉玲衣衫单薄,正站在他的身后。
崔玉玲的面容,十分清瘦,这使她本来就十分秀丽的面庞,更增加了几分仙气。
金昂霄一见是她,心中也不知是忧是喜,呆了好半晌,才道:“我们……又见面了。”
崔玉玲的声音,也显得十分惆怅,道:“又见面了,人要相会起来,是想推也推不开的。”
崔玉玲一面说,一面便低下头去。
金昂霄道:“你伤愈了吗?”
崔玉玲道:“愈了六七成了,我曾听得你和祁云两人的交谈,这几天,真怕你已经真的去和她拼命了。”崔玉玲说着,又偷眼看着金昂霄,眼中所流露出来的深情,无可比拟。
金昂霄沉声道:“玉玲,飞龙前辈说,我这一辈子的武功再高,也打不过她,你叫我除了和她硬拼之外,还有什么办法?”
崔玉玲低声道:“如果我会阻止你去和她硬拼,我还能算是……算是你……的……知心朋友吗?”
她在讲到“知心朋友”四字时,苍白的双颊,红酡酡地,像喝醉了酒一样。
金昂霄不由自主,伸出手来,在崔玉玲雪白的手上,握了一握,道:“玉玲,你还记得我到南昌来找你的目的吗?”
崔玉玲道:“自然记得的。前几天我叫你走,你走了之后,我又十分后悔。”
金昂霄茫然道:“你后悔什么?”
崔玉玲缓缓地道:“我就是想起了你不远千里,到南昌来找我的那件事,你既认为天地之间,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和你共事,那么,我却拒绝了你,不是十分不应该的事么?”
金昂霄忙道:“你不是拒绝我,只不过你见我,陡增伤心而已!”
崔玉玲长叹了一声,道:“伤心,伤心……”
她喃喃地念了两遍,转过身去,眼角之中,已经落下了两颗晶莹的汁珠来。
金昂霄连忙踏前一步,双臂一张,想将崔玉玲拥在怀中。可是,他双旧才一张起,便又软绵绵地垂了下来。
在那片刻之间,他心中只感到无比的内疚,他感到自己是这样的卑污这样地不值一提,和崔玉玲比较起来,实有云泥之别,他根本不配碰择玉玲!
金昂霄结识崔玉玲在先,但是后来,却因为崔玉环的妖媚,而使得他不崔玉环神魂颠倒。
在那段时间中,他对待崔玉玲的确是无情之极。而且,事情还不止此在山腹迷宫之中,他和崔玉环,竟在明知对方是仇人的情形下,而有了夫免之实。
他想起那些事来,只觉得自己和一往情深、矢志不渝的崔玉玲,实在是相去太远了!
他实在是没有资格去碰崔玉玲!
若是他去碰崔玉玲,他爱崔玉玲,那么,在崔玉环的口中,冰清玉洁#崔玉玲,也一定要被蒙卜极其丑恶的名声,再也难以洗得干净了!
正因为他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在刹时之间,他垂下了双臂来。
金昂霄在踏前一步,双臂扬起而又垂下之际,一句话也没有讲过。然顶他心中所想的那一切,崔玉玲却完全可以料得到。
她见金昂霄痛苦地转过了身子去,又不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金昂宵勉力抑制着自己心头的悲痛,道:“玉玲,你准备到哪里去?”
崔玉玲道:“我……不知道,那要问你了。”
金昂霄知道崔玉玲这样说法的意思,便是自己到什么地方,她便要跟老到什么地方了。
金昂霄略想了一想,道:“我们离开青城山后,最好不要露出身份来。么魂帮已准备大张旗鼓,那必然有一次大集会的。”
崔玉玲道:“不错,是有一次大集会。”
金昂霄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崔玉玲道:“姊姊……她对我讲起过的,她说在她的武功到了天下无人肯|敌之时,便一定要召集天下武林高手,来听她的号令。”
金昂霄呆了半晌,才道:“我们最好能设法混进去,哪怕明的斗不过,为了除害报仇,暗算也要下了。”
崔玉玲听了,默然不语。
金昂霄知道那绝不是崔玉玲不同意自己的想法,而是崔玉环是她的姊姊,她又是个性子十分柔顺的人,要她设法对付自己的姊姊,她总是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的,只有默然不语了。
金昂霄讲完之后,又停了许久,才道:“那我们该出山去了。”
崔玉玲点了点头,两人并肩向外走去,金昂霄看出崔玉玲的伤势只愈了三四成,多半是为了要自己安心,所以才说愈了六七成。
金昂霄想起崔玉玲没有一处不为自己着想,也正为这样,所以金昂霄更觉得自己的行径根本配不上崔玉玲,甚至和她在一起,也是玷辱了她!
两人默默无语,到了天色将黑时分,便出了青城山,他们也不找地方歇息,连夜向前赶路,赶了一夜,才在路边的茶寮处,歇一歇脚。
天色渐明,路上赶路的人,多了起来。
不多久,有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传了过来,三四骏马奔到了近前,马身上汗下如雨,分明也是赶了一夜的路,马背上三个壮汉,一跃而下,大叫道:“茶博士,快备汤水!”
那三人也不进寮来,就站在路边洗脸喝水,只听得其中一个道:“妈的,若不是连夜赶路,只怕赶不到南昌了。”
另外两个道:“不怕,一到了江边,雇一艘快船,顺水而下,谅来不致误了日子自”那三个人,一脸悍气,一望而知是武林中人。
金昂霄和崔玉玲两人又听得他们提起南昌来,心中不禁一动。
金昂霄站了起来,走到三人身边,问道:“敢问三位到南昌去作什么?”那三人瞪了金昂霄一眼,“呸”的一声,道:“关你什么事,滚!”
金昂霄正想发作,但崔玉玲已叫道:“你快回来,别生事。”
那三人回头循声一看,其中一个瘦削面孔的人,“哈哈”一笑,道:“好俊俏的姐儿,带了在船上解闷,倒也不错。”
金昂霄陡然之间,听得其人口出不逊,不禁勃然大怒,道:“你说什么?”那人一伸手,向金昂霄推来,道:“滚得远些!”
金昂霄一声冷笑,手腕翻处,五指一紧,已经将那人的脉门扣住,那人半边身子发麻,转过头来,兀自不信那会是事实。金昂霄因恨那人出言不逊,而且看他们三人的情形,也绝非善类,因之卜手极重,那人才一转过身来,他手一抖。只听得“卡”的一声,那人的右腕已被生生抖折,那人杀猪似的大叫起来,金昂霄一松手,顺手一掌,向那人的脸上掴去!
那一掌,更掴得那人身形一个踉跄,向外疾跌了出去,他身躯一直向路上飞去,一路鲜血迸溅,敢情满口牙齿,已经都为金昂霄一掌击落!
那人“砰”的一声,跌在路中心,恰好又有两骑飞驰而来,马上两人齐声一笑,道:“川西三恶,今日撞到对头了吗?哈哈!”
那两人虽在取笑,但是对这三人仍像是十分忌惮,并不敢多停留,连连施鞭,向前疾驰而去!
那人跌在路上,哼哼唧唧,哪里爬得起来。
尚有两人,面色一变,沉声道:“想不到在这里,竟遇到了高手。”两人一面说,一丽向金昂霄逼了近来,金昂霄心中对这种人十分厌恶,一见两人像是要和自己动手,他当然不会怕他们,只是他根本不屑和这种人动手。
当下,他气纳丹田,陡地喝道:“快滚!”
金昂霄此际的功力,已何等之高,他这一喝,两个字以内家真力逼出,第一个字,都如同半空之中,响起了一个霹雳一样,声势之猛,无以复加!那两人首当其冲,一时之间,只见他们两人的身子,不停地摇晃,一面晃,一面向后退去,直退到了路中心,方始站定了身子。而当他们站定了身子之后,竟一动也不动,只是呆呆地站着。
金昂霄本来也不知道自己的功力已如此之卨,他如今见了这等情形,那两个人分明被自己一喝之力震得心脉大乱,成了痴子了。
崔玉玲也向外走来,道:“川西三恶,凶名昭彰,也应有此报,我们走吧:,金昂霄答应一声,两人顺路,向前疾驰而出,崔玉玲道:”刚才有两骑驰而过,我们行藏已露了。"
金昂霄道:“我们走得快些,连夜赶路,只怕可以赶在那两人的前面。”崔玉玲“嗯”的一声,道:“只是不知道这三恶要赶到南昌去做什么?”金昂霄道:“不知道!”
他才讲了三个字,心中便猛地一动,道:“莫不是勾魂帮的大集会正在南昌么?”
崔玉玲道:“大有可能!”
她只讲了四个字,突然听得后面有人高声叫道:"金公子止步!金公子止步!,’
金昂霄心中一凛,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才好。
崔玉玲低声道:“不必怕他。”
金昂霄转过身来,才一站定,一匹马已旋风也似驰到,马上一人,一跃而下。
崔玉玲和金昂霄两人定睛一看间,不禁呆了一呆。
那人不是别人,竟是蛊魔林残!
金昂霄和崔玉玲两人一见拦在前面的人竟是蛊魔林残,心中也不禁为之一凛。因为,他们两人的武功虽然在蛊魔林残之上,但是林残的使毒功夫却是出神入化,世上再也没有人能和他相比,说不定什么时候,着了他的道儿,还不知道!是以,两人互望了一眼,心中俱不敢大意。
崔玉玲一拉金昂霄,两人一起后退了两步。
崔玉玲自然是认识蛊魔林残的,而且,林残和天妙真人一样,因为昔年飞龙书生对他们曾有大恩,所以一直在照看着崔玉玲姊妹。
这时,崔玉玲见林残忽然叫住了自己,已知道他不怀好意了。是以,她一后退之后,立即面色一沉,道:“什么事?”
蛊魔林残面带笑容,十分客气,打了一躬,道:“二小姐,不关我事。”
林残这一句话一出口,崔玉玲心中更是吃惊!因为林残既然叫住了他们,一开口却又说不关他事,那自然是有人差他前来的了。试想,林残乃是何等样的人物,世上有什么人差得动他?不问可知,蛊魔林残一定是奉了崔玉环的命令,前来找寻他们的了。
崔玉玲立即吸了一口气,道:“是我姊姊叫你来找我们的么?”
金昂霄的心思没有崔玉玲那样灵敏,直到听到了崔玉玲那一问,他才猛地吃了一惊,疾声喝道:“是吗?”
林残一笑,道:“不错,是帮主有请金公子大驾。”
崔玉玲忙道:“她有什么事?”
金昂霄却不等林残回答,便道:“好得很,她不来找我,我还要去找她呢,她如今在什么地方?”
林残陪笑道:“是……是!”
看他的情形,似乎是不敢得罪金昂霄。
金昂霄也不知道他是因为自己的武功高,还是因为自己和崔玉环的关系使得林残如此的,心中只得苦笑着,只听得崔玉玲又问道:“她有什么事?”林残道:“我也不知道,帮主只是吩咐所有人,传开话去,若是见到金公子,便告诉他,帮主要见他,有几句话要和他说一说!”
崔玉玲“哼”的一声,道:“有好话吗?”
林残的面色十分尴尬,显然他谁也不敢得罪,只是十笑着。
金昂霄道:“玉玲,反正我们要去找她,这不是来得正好吗?”
崔玉玲并不出声,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金昂霄道:“她如今在什么地方?”
林残道:“帮主准备在南昌,无形金环岳期的废宅之中,会集天下英雄,她自然是在南昌了。”
崔玉玲和金昂霄两人一听,不禁恍然大悟!
刚才川西三恶口口声声要到南昌去,自然也是为了去凑这个热闹的了。金昂霄立即道:“我们知道了,定会到南昌去见她的。”
蛊魔林残面冇难色,道:“帮主吩咐……嘿……”
崔玉玲道:“她吩咐什么?”
林残道:“她吩咐,不论何人,一见了金公子,都要和金公子一起八百里快马,日夜飞驰,赶到南昌去和她相见崔玉玲一听,不禁怒道:”你有本事,不如下了蛊,将我们两人带走,要不然,就由得我们慢慢地赶到南昌去,你心急什么?"
蛊魔林残连忙双手齐摇,道:“我怎么敢。”
崔玉玲冷笑道:“谅你也不敢。”
金昂霄苦笑了一下,道:“林朋友,你为何不敢?”
林残突然一笑。
那一笑,来得十分狡黠,大有一切尽在不言中之意。
金昂肖一看到了林残的这一笑,便已经知道林残的意思了。
那自然是林残已经知道自己和崔玉环之间的关系了!
金昂霄吸了一口气,道:“是只有你一个人知道,还是人人皆知了。”金昂霄也没有指明是什么,但蛊魔林残乃是何等精灵之人,自然知道金昂霄问的是什么,忙道:“金公子,天下英雄,已全知道了,恭喜金公子,贺喜金公子,帮主只等金公子!”
他话未曾讲完,金昂霄已经觉得眼前发黑了!
他只觉得心中愤懑到了极点,不由自主,发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声大喝,道:“住口!”
那一声大喝,连得蛊魔林残这样第一流的高手,都禁受不住,面上变色,向后踉跄退出了一步,道:“金公子,在下并未说错。”
崔玉玲知道金昂霄心中怒极,林残再不识相,金昂霄可能要出手了。金昂宵要是一出手,林残当然不是敌手,说不定为情势所逼,林残便用起毒来,那又要另生枝节了,是以她连忙向林残拂手道:“你话已带到,还是自顾自快离开去吧!”
林残也已看出金昂霄脸上的神色不善,哪里敢再多啰嗦下去?连忙答应一声,向后退去。侥幸是他见机得快,金昂霄又已经一声大喝,衣袖疾拂而出,一股劲风向前涌出。
林残虽然已经向后退出了丈许,可是,金昂霄此际的武功何等之高,那一股劲风浦到林残身前,力道仍然不减,将林残的身子涌得不由自主向后跌出了七八步去!
这一来,林残更是面上变色,发出"一声惊呼,疾驰而出!
金昂宵的面色,涨得通红,只听得他发出了一声又一声的怪吼声,双掌向身边的一株大树发之不已。
一时之间,只听得惊天动地,轰轰发发的掌声中,那株足有一人合抱粗细的大树,树皮纷纷剥落,枝叶纷残,不消片刻,整棵树竟都成了秃枝,而落下来的树叶,也将金昂霄和崔玉玲的足踝埋住。
崔玉玲见金昂霄仍是发掌不已,而面上的神色也越来越红,这样下去,极可能不克自制,而将内力耗尽!
她心中暗暗吃惊,连忙身形微矮,真气运转,双掌一齐向前推出!
这两掌,乃是崔玉玲毕生功力所聚。
在那时,崔玉玲只求止住金昂霄那类似疯狂的行为,至于她自己的伤势尚未痊愈一事,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她那两掌疾拍而出,刚好和金昂霄击向树身的掌力相撞。
崔玉玲只觉得金昂霄的掌力强大到了极点,她身子一晃,向外跌出了两步,而金昂霄的掌力,也因为这一阻,而身子摇晃了一下。
只见他停止了发掌,抬起头来,一动也不动地望着崔玉玲,好一会儿,他面上血也似红的红色,才渐渐地淡了下来,恢复了正常。
而在这一段时间中,崔玉玲只觉得气血翻涌,胸口发甜,忍不住要吐出鲜血来。
那自然是她在伤势未愈之际,又硬受了金昂霄的掌力之故。
她连运了几遍真气,才将那一口鲜血硬压了下去,舒了一口气,面色苍白。
金昂霄向前缓缓地走了过去,到了崔玉玲的身前,低下头来,叹了一口气,道:“玉玲,你越是对我好一分,我心中的不安,也就增一分。”
金昂霄一面说,一面心中发酸,已是泪花乱转。
崔玉玲也觉得鼻子一阵一阵地发酸,她转过了头去,而她才一转过头去,眼泪便已经落了下来。
金昂霄听得崔玉玲的柚噎声,他索性放声大哭起来。
这一哭,足足哭了两三盏茶时间,他心中的愤懑,才略为宣泄了半分,止住了哭声,突然又哈哈大笑起来。
崔玉玲骇然道:“你……作什么?”
金昂霄又笑了好一会儿,才道:“玉玲,人人都知道了,我早就想到她会向每一个人说出我和她之间的关系的!”
崔玉玲叹了一口气,道:“那你急又有何用?”
金昂霄道:“不错,是没有用!是没有用!”
他想及自己无论如何打不过崔玉环,心中的难过,实是无以复加!
刹那之间,他心头又悲愤,又难过,情绪起伏,如同大潮一样。
若不是他的内功已十分深湛的话,可能他早已因为心中的悲痛,而受了内伤了。
崔玉玲缓缓地道:“她……她在南昌等你,你是不是去?”
金昂霄道:“我自然要去!”
崔玉玲默然不语,金昂霄道:“我们这就改道向南昌去!”
崔玉玲又默然不语,只是点了点头。
两人不再说什么,向前疾掠而出,到了第二天傍晚,便已经来到了长江边上。
只见码头处许多武林中人,都在雇船到南昌去。
两人沿着江,向前奔出了里许,才雇到了一艘小船,顺江而下。
金昂霄望着滔滔江水,想起自己几番赴南昌,滋味都大不相同。但这一次到南昌去,只怕是最后一次了,因为要去和崔玉环硬拼,那实是凶多吉少的事情。
崔玉玲也只是默默地陪着金昂霄,一路上小心翼翼地照顾着金昂霄,无微不至。而崔玉玲的亲切,更令得金昂霄的心中,有说不出来的难过!
船行数日,那一天下午时分,已经靠在南昌码头边上。
金昂霄和崔玉玲两人自小船屮跨了出来,才一上岸,便看到熙攘的人丛之中,挤出一个人来。
那人直来到了金昂霄和崔玉玲两人的面前,打了一躬,道:“金公子果是信人。”
金昂霄和崔玉玲两人定睛看去,只见那人又正是蛊魔林残。
林残不等两人开口,又陪笑道:“在下未能和金公子一齐前来,被帮主好一顿埋怨,责成我一见金公子到了南禺,便立即带金公子前去。”
金昂霄冷笑一声,道:“那么心急么?”
林残道:“是,帮主说,她有公子十分喜欢听的话要说。”
金昂霄连声冷笑,转头道:“玉玲,这倒也好,一到就决定,省得再拖下去。”
崔玉玲满面幽怨之色,向林残挥了挥手,道:“你且离开去,我有话要和金公子说。”
林残不敢不从,只得向后退去,但是退出了两三丈,却仍然紧盯着崔玉玲和金昂霄两人。
金昂霄心中也十分奇怪,不知道崔玉玲有什么要和自己说,又为什么早不说,要这时支开了林残才说呢?
他转过头,向崔玉玲望来。
崔玉玲低低地叹了一口气,道:“昂霄……你觉得和我在一起,是……是不是快乐?”
金昂霄苦笑道:“自然快乐,只可惜好景不长了。”
崔玉玲突然踏前一步,握住了金昂霄的手,声音发颤,道:“昂霄,我们别去见她了,码头上有的是船,我们……我们乘上一艘,顺江而下,直出东海,再……再也不回中原来,你说好不好?”
崔玉玲在讲这几句话的吋候,心中实是激动之极,不怛她的面色苍白,她握住金昂霄的手也是手心冰冷。
金昂霄知道崔玉玲迟早会讲出这样的话来的!
崔玉玲的话,像是一枝枝利箭一样,疾剌人他的心中!
本来,他的确可以这样做的,和崔玉玲远离中原,再也不回中原来,将在中原所发生的一切都当他梦一样忘了它!但是,金昂霄此际一听得崔玉玲那样说法,立即在心中自己问自己:你配吗?你配吗?
他痛苦地扭转身去,道:“不!”
崔玉玲急道:“为什么?”
金昂霄叹了一口气,道:“玉玲,你太好了,我太不配了,你对我一分好,我心中便一分痛苦,你对我十分好,我……我就……”他讲到这里,只觉得语音哽咽,再也难以讲得下去。
崔玉玲慢慢地松开了金昂霄的手。
在夕阳的照映之下,她面上是一片绝望的灰色。
好一会儿,她才道:“好吧,那我们就去吧。”
金昂霄转过身来,道:“玉玲!”
崔玉玲扬了扬手,阻止他再说下去,只是道:“我明白,你的心情我明白的,你不必对我表示任何歉意,这……一切……或许都是天意吧!”
她一面说,一面仰首望着苍天,嘴唇颤动。
看她的情形,像是不知有多少话要问苍天,但是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样!
金昂霄一咬牙,向在远处的林残招了招手??br />
林残连忙走了过来,道:“金公子有何吩咐?”
金昂霄道:“你带我去见她!”
林残忙道:“是!”
他一面答应,一面则望定了崔玉玲,道:“二小姐也去吗?”
崔玉玲道:“你为什么有此一问?”
林残将声音压得卜分低,道:“帮主像是对你十分发怒,我看,她在怒气头上,你还是暂时不要和她见面的好。”
崔玉玲一声冷笑,道:“你们怕她,难道我也怕她吗?”
林残忙道:“是!是!我原不该多说。”
崔玉玲道:“我并不怪你。她可是命你来害我么?”
林残满面皆是惶惑之色,道:“那……那我绝不会应命的。”
崔玉玲长叹一声,道:“如此说说,她果然有害我之心了?”
林残低下头去,不敢言说。
崔玉玲也不再说什么,道:“走吧!”
蛊魔林残如释重负,连忙向前走去。
金昂霄和崔玉玲两人跟在后面,穿过了几条街,已来到了城西冷僻的所在,只见岳宅门前的那块大石坪,打扫得纤尘不染,干净之极。而岳宅的那两扇朱门,也已被油漆一新。
在门口,除了一对庄严的石狮子外,还有四个身材十分高大的壮汉,挺身而立,当真是王公别宅,大臣居所,也没有这等气势。
林残、金昂霄和崔玉玲三人一到了大门前,那四名大汉立即躬身,深深地行上一礼。
林残一步跨了进去,便见一个全真道人,迎了出来。
那道人正是“三佛四真”之中的天妙真人。
林残忙道:“真人,相烦告知帮主,金公子到了。”
天妙真人满面俱是幽色,和宅中其他来往的人个个喜气洋洋,大不相同。那自然是因为天妙真人本身并不是邪派人物,但是因为飞龙书生的原故,却和崔玉环有了关系。他对崔玉环的行为,向然看不过眼,但是却又无能为力,心中苦闷,可想而知!
当下,只见他转过身去,连望也不向林残望一眼,只是冷冷地道:“帮主说过了,若是金公子来了,便带入内堂去见她。”
林残道:“帮主吩咐,是带金公子一人,还是!”
崔玉玲不等他讲完,便冷笑一声,道:“我是去定了,你多问作甚?”
林残知道崔玉玲的武功,也是极高。虽然,他下毒的功夫,已到了出神人化的地步,崔玉玲真要拿他怎样,也是不行。但林残这人恩怨十分分明,他早年既受过飞龙书生的好处,此际自然是不会和崔玉玲作对的。
他只是苦笑道:“二小姐,帮主的武功!”
崔玉玲道:“我知道,她武功已经天下无敌了。”
林残讲得十分委婉,道:“所以,二小姐和帮主见面,大家是姊妹,不论什么事,都不必太认真了。”
崔玉玲叹了一口气,道:“难为你一番好意了,你别多废话,带我们去见她吧。”
林残答应一声,带着两人,向前走了出去。
岳家大宅本来极其宏伟,这时,又经崔玉环改建过,那个厅堂,简育就像是庙堂一样,足可容下数百人之多。而当金昂沔三人穿过大堂之际,大堂中已有不少人,正三五成群地在大声轰笑。
那些人一见了金昂霄,却都不由&主地静了下来,有的还遥遥地向金昂霄行礼。而那些向金昂霄行礼的人,金昂霄却又是绝不相识的。
金昂霄知道那些人见了自己,突然静了下来,不敢再高声言笑,而又有不相识的人向自己打招呼,这一切,并不是因为自己武功全在他们之上,而是因为自己是“勾魂帮主的丈夫”!
金昂霄闭上了眼睛,心中痛苦之极。
第三十九回 神掌湮没
直到出了大堂,金昂霄才又睁开眼来,只见眼前一条长廊上,全都铺着红毡,异香扑鼻,林残带着两人,来到了长廊尽头的一扇月洞门前,停了下来,高声道:“帮主,金公子到了!”
林残的话才一出口,便听得崔玉环的声音自月洞门之内传了过来,道:“快请他来。”
崔玉环只讲了四个字,金昂霄的心中,不自由主,又浮起了一阵茫然之惑。他连忙镇定心神,冷笑道:“何必言请?”
崔玉环的声音,仍是那样娇慵无力,连笑声也是一样,道:“生那么大的气作甚,还不快进来吗?我等了你们很久了,你肯来见我,我已经什么都不怪你了。”
金昂霄冷笑道:“我上半身不能动,你要见我这怪人作甚?”
崔玉环叹了一门气,道:“那是你自己不肯向我服一个软,我知道你已经在我父亲处解了穴道,快进来吧,我有要紧的话和你说!”
金昂霄和崔玉玲两人互望了一眼,金昂霄首先向前跨出,崔玉玲紧跟着也走了进去,她才走了一步,便觉出有人在牵自己的衣角。
崔玉玲不必回过头去,也可以知道除了林残以外,不会有别人,她连身也不转,反手一掌,疾拍而出。
她那一掌的掌风,并没有扫中任何人,只听得林残发出了一声长叹。
而那一下长叹声,也迅速地远去!
林残在最后关头,仍然想劝玉玲不要去和她的姊姊相见。但崔玉玲连身都不转,便向他攻出了一掌,那自然是表示她主意已决,非去不可!
在那样的情形之下,林残自然别无他法可想,只有长叹一声离去了。
金昂霄和崔玉玲两人跨过了那月洞门,走不几步,便来到了一幅珠帘面前,停了下来。
金昂霄全身真气运转,将全身功力蓄于右臂。然后,他才沉声道:“你在里面吗?”
崔玉环的声音,从珠帘之中,传了出来,道:“是啊,你还不掀帘进来吗?”
金昂霄右臂一撩,已将珠帘撩了开来。只见里面是一间布置得精雅之极的闺房,罗帐低垂,在金昂霄撩开珠帘之际,罗帐也已掀了开来,只见崔玉环眉目含春,正躺在床上。
崔玉环见了金昂霄,像是十分含羞似的一笑,道:“你还在生气!”
她一句话未曾讲完,金昂霄已经跨了进来。而金昂霄一跨进来,崔玉玲也跟着现身。
崔玉环一见到崔玉玲,面上的笑容,立时敛去,道:“玉玲,你来做什么?”
崔玉玲冷冷地道:“我来看看你,难道不应该来吗?”
崔玉环厉声道:“快走!”
金昂霄趁崔玉环和崔玉玲在讲话之际,又接连向前跨出了两步。正当他准备尽全力一掌向前击出,希望趁崔玉环不备,能以一掌奏功之际,只见崔玉环突然转过头,向他望来。
金昂霄心中一凛,立时住手。因为他知道即使是偷袭的话,自己成功的机会也是微乎其微,如果给崔玉环发觉,而有了预防的话,那是连拼一拼的可能都没有了!
是以他立即定手不发,崔玉环转过头,面色铁青,向他望来。
崔玉环的面色,本来像是心中盛怒,有什么话要向金昂霄责问的。可是,当她和金昂霄打了一个照面之后,她乃是何等冰雪聪明之人,一眼之间,已看出了金昂霄的神态有异!
她连忙一跃而起,厉声道:“你们这一对狗男女,想来暗算我吗?”
金昂霄一听得崔玉环讲出了这样的话来,情知自己的计谋,已经被她识穿了。他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早已蓄定''力道的那一掌,猛地向前推了出去!
金昂霄此际功力之高,也已是罕有敌手的了。
他这一掌,更是倾全力而发。
如果崔玉环全无所觉的话,那么,他这一掌,或许可以得手,也说不定的。但这时候,崔玉环却已经知道了。
当金昂霄那一掌带着排山倒海之力,向前疾涌而出之际,只听得崔玉环尖叫一声,身子陡地一闪,已经闪开了五六尺,疾驰向玉玲去。
崔玉玲一声怒叱,“呼呼”拍出两掌。可是,她那两掌之力,尽管使得崔玉环身上的衣服,如为狂风所拂一样,刷刷飘动不已,然时却丝毫不能阻住崔玉环向前闪来之势!
电光石火之间,崔玉环身形闪动,已经来到了崔玉玲的面前。
她一到了玉玲的面前,五指如钩,便向崔玉玲肩头抓到。
也就在此际,金昂霄的那一掌之力,扫到了墙壁之上!只听得惊天动地,“轰”的一声巨响,那堵墙立时塌了下来,刹时之间,砖石乱飞,而且,不但墙塌,连屋顶之上,也是簌簌有声,砖石纷落。
金昂霄一掌击不中崔玉环,又不见崔玉环向自己冋袭,已知道崔玉环一定是去对付崔玉玲了,他连忙转过身来。可是,当他转过身来时,却什么也看不见!
因为那一堵墙被他的一掌之力击塌之后,整间屋子都在开始倾坍。
自上面落下来的砖石,将金昂饵的视线完全遮住,什么都看不见!
金昂霄一声怪叫,反手一掌,向上拍出。
在他的掌风将自上而下压来的砖石一齐击得向上飞出的同时,他足尖点处,一提真气,身子已如箭离弦,笔也似的直向上拔起!
那一拔,足足拔起了两丈来高下,身子已从那间屋子的屋顶之中窜了出来。他真气再提,身子略略一斜,已落在另一幢屋子的屋顶之上。
他才一站定,“飕”的一声,便有一人掠了上来。
金昂霄也不管那人是谁,身形一滑,掠向前去,手伸处,已将那人的肩头紧紧抓住,喝道:“她们人呢?”他问完了一句,才定睛去看。只见那掠上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林残。
林沉声道:“金公子请放手。”
金昂霄猛地想起此人最善使毒,自己接近他,乃是十分危险之事。
他连忙向后一退,道:“她们人呢?”
林残一笑,却并不回答金昂霄的话,只是道:“金公子,夫妻之间,意见相左,乃是等闲之事,何必动那么大的气?”
金昂霄一听,心中更是勃然大怒,厉声道:“你胡言乱语什么?”
林残笑道:“金公子,此事天下皆知,你!”
他话才讲到一半,金昂霄又是一声怒吼,一招“百子千孙”,已疾拍而出。
林残面上仍带着笑容,却并没有恐惧之色。
金昂霄心中正自奇怪之际,已猛地觉得一阵自眩,天旋地转,一个站不稳,竟从屋顶之上直跌了下去,金昂霄的心中,仍十分清醒。
他知道那一定是自己刚才出手抓住林残之际,已经被林残做了手脚!
金昂霄大叫一声,道:“你好大胆!”只听得林残道:“帮主之命,金公子见谅!”
他身形直坠而下,但是尚未落地,林残却已比他先一步落地,一伸手,将他接住。
金昂霄在向下跌来之际,还有知觉,但一到被林残接住之后,眼前一阵发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金昂霄才醒了过来。
他一有了知觉,并不立即睁开眼来,而只是竭力定了定神,想弄清楚自己是在什么地方,以及周围有一些什么人,可是他却一点声音也听不到。
金昂霄这才慢慢地睁开眼来。
他睁开了眼睛,但仍然什么都看不到。
眼前一片漆黑,一点光线也没有,一点声音也没有。
金昂霄的心中,感到了一股寒意,他只能够觉出自己是躺着,躺的地方十分坚硬,像是一块岩石,除此而外,他对于自己身在何处,一无所知。
金昂霄又呆了片刻,才撑着手,慢慢地坐了起来。等到他坐起之后,四周仍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他一挺身,便站了起来。他觉出自己的身子一点损伤也没有,完全和常人一样。
他摸了摸身上,原来是有火折子的,但这时已经没有了。他向前走了几步,伸手摸索着,但是却摸不到什么,直到走出了十几步,才摸到了坚硬的石壁。
他足足花了小半个时辰,才弄清了自己是在一间纵横至少有三四丈的大石室中。而那么大的一间石室中,却是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黑暗和他一个人!
金昂霄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崔玉环要对他怎样。他在暗中来回踱步,好一会儿,才定下神来,开始摸索着,寻找出路。然而,他触手处,却全是一块一块的大石,根本没有一扇门,或是一个可供出人的地方。金昂宵在一个时辰之后,便放弃了寻找。
他知道崔玉环绝不会将自己囚禁在这里就算的。
看情形,崔玉环仍不准备伤害自己,还在痴心妄想,要自己回心意转。
但是崔玉玲呢?崔玉环对她怎样呢?
金昂霄心中一阵绞痛,他知道崔玉玲一定是闪多吉少了。
他颓然地坐了下来。
多少口子来,崔玉玲给了他多少帮助,救了他多少次,但是结果,崔玉玲却为他被牵累!
金昂霄在黑暗中,紧紧地握着拳头,直到指骨“格格”做声。
也就在此际,他听得另一阵并不是发自他指骨的格格声传了过来!
金昂霄猛地抬起头来,只见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极强的光芒。
其实,那道光芒也不是怎样强烈,只是因为金昂霄在黑暗中久了,所以乍一见到光亮,便觉得十分刺自,金昂霄连忙身子向旁一闪。
在他身子向旁一闪之间,那道光亮已经射进了石室来。
金昂霄所在的地方,虽然强光射不到,但是石室之中,这时却也隐约可见事物了。
金昂霄向强光射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块大石还在缓缓地向旁移动,现出了一扇暗门来。
那扇暗门之外,站着一高一矮两个人。
看那两个人的情形,像是在暗门之外踌躇,不敢进来一样。
金昂霄本来已蓄劲于掌,准备一掌拍出。但是转念之间,他想及自己多伤崔玉环的手下,对于事情可以说绝无帮助,不如等这两人进来,他进一步将自己的处境弄清楚了再说。
他一想及此,立时一声冷笑,道:“你们进来好了,我不对你们下手就是了。”他话一出口,十分明显地听到门口那两人一起松了一口气,只听得其中一人道:“金公子见谅,我们冒昧了。”
金昂霄一听,便听出那发话的不是别人,竞是天妙真人。
金昂霄冷冷地道:“我已经说过我不出手,你还怕些什么?”
天妙真人慢慢地向前走了过来,跟在他后面的那人,亦步亦趋,也向前走来。
金昂霄定睛看去,已看清在天妙真人后面的那人,又是蛊魔林残!
金昂霄想起自己就是着了林残的道儿,才胡里胡涂来到这间石室之中的,心中不禁大有怒意,一声冷笑道:“林朋友原来也来了,莫非林朋友也怕在下发难吗?”
林残干笑了两声,道:“在下斗胆,也不敢与金公子为难,全是帮主的吩咐。”金昂霄早已料到林残必然会抬出崔玉环来压自己,他冷笑一声,道:“如今,你们两人之来,自然也是奉了她的命令了。”
林残干笑着,不敢搭口。
金昂霄陡地大怒,厉声道:“林残,你使蛊功夫天下无敌,我武功虽在你之上,但是你使起毒来,我却也防不胜防,你何必怕我?你何必见到我便这样害怕?你说,是为了什么?”
林残一连后退两步,道:“金公子何必动气?”
金昂霄的声音,越来越高,道:“我和勾魂帮主之仇,不共戴天,绝无妥协之可能,你们也根本不必因为她而来怕我的!”
林残一直向后退去,直退到了门口,方始站定,道:“天妙真人,还是你将我们此来之意,向金公子说明内了吧!”
金昂霄虽然叫林残不要怕他,不妨和他动手,但林残却是绝对不敢!
金昂霄见了这样的情形,实是啼笑皆非!
只见天妙真人向前跨出了一步,也是面上带着十分勉强的笑容,道:“金公子,帮主命我们来此,请金公子前去相会。”
金昂霄一声冷笑,道:“她有本领,就将我永远囚禁在此,要不然便将我杀厂,这一辈子,她还想再叫我和她有什么回心转意之事,别做梦了。”
天妙真人的面色,十分尴尬。但是他究竟也是武林中一流高手,不卑不亢地道:“金公子,这一番话,在下以为你对着帮主来讲,更有用些。”
金昂霄听了,不禁一怔,暗忖天妙真人的话却大是有理。
他对着他们两人,就算大发雷霆,又有什么用处?他一挺胸,道:“她在哪里?”
天妙真人忙道:“请金公子跟我们来。”
天妙真人这一句话一出口,蛊魔林残早已转身,向外走去,金昂霄嘿嘿冷笑着,跟在他们两人的后面,走出那间石室,又走了向上而去的百十级石级,才从一个地洞中走了出来。
出了那个地洞,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林残和天妙真人两人在金昂霄不断的催促之下,加快了脚步,转眼之间,便已在一幅珠帘之前站住。
林残和天妙真人两人尚未出声,便听得崔玉环十分恼怒的声音传了出来,道:“他来了吗?”
林残忙道:“来了。”
金昂霄四面一看,虽然眼前一样是一幅珠帘,但显然已不是第一次见崔玉环的地方了。第一次那地方,已被他双掌之力扫坍,哪能恢复得如此之快?
他一听得林残和崔玉环的一问一答,身形一晃,衣袖打横拂出。
在他衣袖打横扫出之际,一股劲风,将天妙真人和林残两人各自打横撞出了两步。
最近几天来,金昂霄觉得出自己的武功一天比一天高,进步之快,难以想像。然而金昂霄却一点也不去注意它,因为他武功不论如何高,总难遂报仇之愿。
他一袖扫开林残和天妙真人两人之后,向前跨出了两步,一掀珠帘,甸内走去,只见得帘内是一间十分精致的卧室,和金昂霄掌力所毁的那一间,差不了许多。
崔玉环也仍是娇慵无力地躺在床上。只不过在第一次,崔玉环见到金昂霄时,面带笑容,如今,却是面色青白,十分恼怒而已。
金昂霄一步跨了进去,四面一看,只见除了崔玉环之外,别无他人。
他立即沉声问道:“玉玲呢?”
崔玉环沉声道:“你到这里来,是来见我,还是来见她的?”
金昂霄一声冷笑,道:“自然是为了见她,与你有什么相干?”
崔玉环柳眉倏地竖起,面上浮上了一重煞气,眼中也现出了杀机。
金昂霄只是面带冷笑,并不为她所慑。
好一会儿,崔玉环面上的煞气,才渐渐地褪了下来,但是,却仍是满面怒容。
金昂霄冷笑道:“我已来了,有什么?若没有事,不妨仍命林残下毒,将我囚禁于石牢之中。”
崔玉环沉声道:“昂霄,你不能静静地听我讲一句话吗?”
金昂霄冷冷地道:“我们之间,绝无什么话可说的。玉玲呢?你将她怎么样了?”
崔玉环重又躺了下去,发出了几下惊心动魄的冷笑声,道:“她自然是在我的掌心中了,天下还有什么人能逃得脱我的掌心?”
金昂霄怒道:“你若是伤害她!”
金昂霄话才讲到一半,崔玉环已阴恻恻笑道:“我若是伤害她,你又怎样?”
金昂霄踏前一步,手掌倏地翻起,怛是躺在床上的崔玉环,手掌也立即一翻。
两人翻掌的手法一模一样,若是那一掌发了出来,招式也自然是一样的,都是巨灵神掌中的招式。
金昂霄一看到这种情形,只觉得心头一阵刺痛,已翻出的手掌不由自主垂了下来。
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一掌若是发了出去,崔玉环只要以同样的招式来对付自己,自己便一定不是敌手,又何苦多此一举呢?
金昂霄收回掌来,呆了一呆,一个转身,便待向外走去。伹是他才走了--步,便听得崔玉环道:“玉玲的性命,在你手上。”
金昂霄一听得崔玉环这样说法,便知道她心中又有什么极其毒辣的计谋了。他站定了身子,道:“你有什么话,何必转弯抹角,痛痛快快地说了出来,不是好得多吗?”
崔玉环道:“玉玲和你,密谋对付我,我和她姊妹之情已绝,你该知道我随时可以下手杀她,除非!”
金昂霄倏地转过身来,道:“除非什么?”
崔玉环突然一笑,道:“如今,天英雄,几乎齐集南昌,我要趁此机会,与你成婚!”
金昂霄一听,不由得气往上冲,大声道:“放屁!”
崔玉环并不生气,像是早已料到金昂霄会这样说法一般。
她只是冷冷地道:“如果你答应了,那么,我便可以让玉玲离开中原,远循海外。若是你不答应,那么,玉玲她便……嘿嘿……”
她并没有讲明若是金昂霄不答应,她便要将崔玉玲如何,而只是发出了两下冷笑。然而,那两下冷笑之声,却是令得金昂霄也遍体生凉!
金昂霄知道这时候崔玉环既然以崔玉玲的安危来威胁自己,那么,她自然是不达自的誓不休的了。如果她目的达不到的话,以她的性格而论,实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绝不是虚言恫吓的!
这时候,金昂霄的心中,实是为难之极!
他和崔玉环在山腹迷宫之中,已有了夫妇之实,但这件事,还可以说是当时的环境使然,是不由自主的。但如果当着那么多武林高手,公开和勾魂帮主成婚的话,他便再也难以洗脱“勾魂帮主的丈夫”这个名头了。
金昂霄呆如木鸡地站着。
他自然不想邡答应崔玉环的要挟。然而,在那片刻间,崔玉玲几次舍己为他、救他脱难的事情,却又一起涌上了他的心头,他又绝不能眼看崔玉玲受尽崔玉环的折磨而死去!
崔玉环目射精光,望着金昂霄,道:“刚才我所说的话,你没有听清楚么?”金昂霄仍是呆呆地站着,一声不出。
崔玉环道:“可要我再说一遍吗?”
金昂霄抬起头来,一字一顿,道:“你好毒的心肠啊!”
崔玉环立即道:“一点也不,我嫁给你,是早已成为事实之事,只不过你不肯,所以我才不得不另外设法而已,怎称得上心狠?”
金昂霄这时心中乱成一片,实是不知说什么才好,他眼中几乎要冒出火来,怒视着崔玉环。只听得崔玉环忽然叹了一口气,道:“还有一件事,我还没有和你说,我!”
崔玉环只讲到这里,金昂霄已是忍无可忍,厉声大喝道:“住口!”
崔玉环面色一变,道:“你不要听吗?”
金昂霄道:“玉玲在哪里?让我去见她。”
崔玉环喘了几口气,道:“你只是关心玉玲,我的事,你连听都不要听么?”金昂霄一声长笑,道:“你身为勾魂帮主,天下武林高手,全在你裙下称臣,你要讲话,还怕没有人听吗?何必来找我?”
崔玉环道:“可是这件事,我只要你一个人听。”
金昂霄一声冷笑,道:“我没有这么好的耳福,你住口别说好得多,玉玲究在何处?”
崔玉环呆了半晌,才道:“好,原来你这样想念玉玲,我不妨成全你。”金昂霄听得崔玉环这样说法,不禁一呆,道:“你这是何意?”
崔玉环突然怪笑起来,道:“你屡次问及玉玲的所在,我自然要带你去看上她一看,这便是成全你了,难道你以为我是许你和她双宿双飞吗?”
金昂霄心中怒极,但是他暗忖总算有了一见崔玉玲的机会,此际实是不宜再发怒,否则,崔玉环若是忽然又不准自己去见崔玉玲,那岂不是连见上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他忍住了气,道:“既然如此,你还不带我去?”
崔玉环连声冷笑,手一按,便站了起来,一站起来之后,伸了一个懒腰。
金昂霄看了这等情形,心中不免十分奇怪,因为伸懒腰对普通人来说,是一个平常到极点的动作。然而崔玉环却是武功深湛之极的人,怎会躺得久了,站了起来之后,还要伸懒腰?
金昂霄这时急于一见崔玉玲,却是想过就算。
崔玉环身子才一站直,便已向门外掠去。
在她经过金昂霄的身边之际,又发出了一声冷笑。
金昂霄实是难以猜测崔玉环的心中究竟是在想些什么,因为崔玉环是那样难以捉摸。
他只盼在见到崔玉玲之后,能够和崔玉玲讲几句话,他并不想崔玉环放幵他,而宁愿和崔玉玲囚禁在一起,甚至宁愿和崔玉玲一起遇害!
他跟在崔玉环的后面,向前飞掠出,不一会儿,便出了屋子,来到了一个院子中。
向前望去,只见院子的对面,有一堵极高的高墙,金昂霄不知道那是什么么所在,以怀疑的眼光,看了崔玉环一眼。
崔玉环的脸上,自始至终,都带着阴恻恻的微笑,一声不出。
来到了高墙之前,崔玉环向上一指,道:“你可跃得上去么?”
金昂霄昂首一看,只见那堵围墙足有一丈五六高下,直上直下,若不是一口气直跃而上,中间绝无可供歇足之处,寻常人确是难以跃得上去。
金昂霄估量自己这时的武功足可跃得上去,便一声冷笑,道:“玉玲在墙内么?”
崔玉环道:“你跃上墙来,自然可以看得到了!”
她一个“了”字才出口,身子便已向上疾拔而起。
金昂霄本来一听得崔玉环说,只要跃上墙头,便可以见到崔玉玲,已结准备向上拔去,然而,他一见崔玉环向上拔起,心中便暗忖自己只知她的武功在自己之上,却不知高出多少!
这直上直下的凌空拔起,完全要靠真功夫,毫无可供取巧之处,何不看上一看,她功力之高,究竟已到了什么程度。
金昂霄一想及此,身子便暂不拔起,抬头向上看去。
只见崔玉环的身子,其疾如矢,直拔起了上去,当真是世无其匹。
金昂霄心中,正在暗叹她的武功实是高出自己许多之际,忽然看到崔环的身子摇了一摇。
金昂霄一呆,暗忖她难道还要出什么新花样吗?可是,就在崔玉环身守一晃的那一刹间,金昂霄只觉得她的身形一滞,看情形竟像是要跌下来一样,紧接着,才见她的身子又向上升了起来。
但是第二次升起之势,却已缓慢了许多!
在那一瞬间,金昂霄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刚才的情形,分明是她在拔起了七八尺之后,便自真气不继,而不能不滞阻了一下,直到真气再次运转,然后,身子才能继续向上拔起!然而,这样的事,发生在崔玉环的身上,却又实在不能想像!
因为金昂霄自度向上拔去的话,也定是一次可达,不必在中途阻上一阻,然而,刚才崔玉环却在中途阻了一阻,那么,难道她的武功竟不如自己?
金昂霄的心中,奇怪到了极点,一时之间,竟忘了向上拔去。
崔玉环转眼之间,便到了墙头之上,俏生生地站定。只见她先向墙内望了一眼,现出了阴恻恻的一下奸笑,然后,才回过头来,道:“你怎么不上来了?不想看她了吗?”
金昂霄这才猛地醒起自己此来的自的,一提真气,身子疾拔而起。
他刚才看到崔玉环跃到一半,便自真气不继,于是以他这一跃全力以赴,足足拔起了一丈七八尺高下,越过了墙头两三尺,才落了下来,站在墙头之上。
这一来,金昂霄更证明了至少在这拔身而起的动作上,自己的功力竟在崔玉环之上!
当然,金昂霄仍不敢相信那是事实。
他心念电转,正想旁敲侧击,问崔玉环几句,只听得崔玉环已经冷冷地道:“玉玲就在墙下,你可以看到了。”
金昂霄将话收了回来,向下看去。
他只看了一眼,全身便猛地一震!
刹时之间,他呆在墙头,不知道该怎样才好!只见墙内乃是一片老大的空地,在空地之上,竖着不少石柱,每一条石柱,都有碗口粗细,在空地正中的一条石柱上,反手绑着崔玉玲。
崔玉玲低垂着头,秀发披了下来,将她的头脸完全遮住,看不清她的面色怎样,绑住她双手的牛筋,黄澄澄地,映日生光,而更令得金昂霄又怒又急的,是在玉玲的前面,站着一个人。
那人的身形十分高大,手中持着一件十分奇特的兵刃,那兵刃乃是一柄拐杖,但是杖尖锋锐无比,铮亮闪光,望而生寒,对准了崔玉玲的胸口。
在那柄杖上,还盘着一条五花斑斓的毒蛇。
那条毒蛇的身子虽然盘在杖上,但是蛇首昂起老高,蛇舌乱吐,不时绕在崔玉玲垂下的秀发上,随时可向崔玉玲的身上窜去!
金昂霄心中,既急且怒,厉声道:“你……你将玉玲怎么样了?”
崔玉环冷笑道:“没有怎样啊。”
金昂霄身形一闪,便待向下跳去。但是崔玉环却一伸手,将他拦住,道:“且慢。”
金昂霄眼见崔玉玲受这样的苦难,如何还能不向下跃去?一翻手,一掌便待拍出。但也就在此际,崔玉环已道:“那持杖之人,已奉我之令,除我之夕卜,不论是谁,只要一跃下墙,他便将杖向前剌去,那时可不美了。”
金昂霄听了,不禁一呆,再也不跃下去了。
这时候,玉玲也听到了讲话之声,抬头向上望来。只见她面庞半为秀发所遮,看来她的面色更是苍白已极,她眼中的神色,也十分沮丧,等到看到了金昂霄,眼中像是射出了一线希望的眼光,但是却又立即长叹一声,道:“金公子,你……还来看我……我心中便已经十分高兴了。”
金昂霄听得这一句凄哀的话,心如刀割,冋头大声喝道:“放幵她……放开她。”
崔玉环冷冷地道:“可以的,但是我的条件,你必须答应我。”
金昂霄倏地转过身来,直视着崔玉环。
他的心中,怒到了极点,问中似要射出火来。
他呆呆地望了崔玉环半晌,却仍是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崔玉环仍是那样阴沉沉地望着他,道:“其实,我要你答应的事,是你应该做的事,是你不能推辞的,你可知道,我!”
看她的情形,像是有一件可以决定他们之间关系的事,要讲给金昂霄听一样。
而这件事,崔玉环碰然已不是笫一次要讲给金昂霄听了,只不过前两次,都为金昂霄所阻,没有让她说出口来。
这一次,她只讲到了一个“我”字,金昂霄又已一声怒喝,道:“放屁!”他一面怒喝,一面双臂一张,双掌一齐向下扫出,身如怪鸟,已不顾一切,直跃了下去,声势之猛,实是无以复加!
崔玉环一见金昂霄疾跃而下,也是一声怪叫,掠了下去。
那手持蛇杖的大汉见金昂霄和崔玉环一齐向下跃来,决不定是不是应该将崔玉玲刺死,抬头向上看来。
就在他这一犹豫之间,金昂霄的身子疾如流星,向下沉来,已经在一-根石柱上站定,右手一翻,一掌已向那人疾挥了出去。
这时,他虽然已到了广场之下,但是和那人相隔,仍有一丈五六尺距离。那大汉一见金昂霄隔得那么远向他击出了一掌,面上还现出了嘲弄之色!那大汉怎知道金昂霄这一掌不但全力以赴,而且使的还正是巨灵神掌勗后一组中的最后一招,也就是巨灵神掌九九八十一招中最厉害的一招,“横扫千军”。及至金昂霄的掌力风驰电掣,向前疾涌而出之际,那人想避,如何还来得及?
电光石火之间,只听得那大汉发出了一声怪叫,身子向上腾空而起,连人带杖,一齐向上飞了起来。
金昂霄根本不及理会那大汉跌向何方,是死是生,他一掌拍出之后,立即身形一晃,向崔玉玲掠去,他这一掌一掠之势,当真可以算是快到了极点。然而,他尚未来到崔玉玲的面前,眼前人影一闪,崔玉环也已赶到,拦在金昂霄和崔玉玲之间。
崔玉环身形一凝,喝道:“站住!”
金昂霄一见崔玉环站的地方,离崔玉玲极近,而且,她左手后摆,随时可以击向崔玉玲,逼得身形一凝,道:“你想逞凶吗?”
崔玉环面色铁青,尖声道:“我要你答应的事,你究竞答应不答应?”
金昂霄也厉声道:“不答应,不答应,一千一万个不答应!”
崔玉环一听,身子猛地一震,道:“我最后要向你讲一句话,你也!”她下面“不愿听么”四个字尚未出口,金昂霄已厉声道:“根本不必说了!”崔玉环发出了一下尖锐已极的怪啸声。其时,已是黄昏时分。
在淡淡的暮色之中,崔玉环的那一下啸声,听来更是令人遍体生凉!但是,金昂霄听了崔玉环的那一下厉啸之声之后,心中不禁又是一呆。
这样的怪哺之声,当然应该一气呵成,绝无阻滞才是的。然而,金昂霄听得十分清楚,崔玉环的那一下怪啸,其中有两处,啸声转向高吭之处,竞有略微阻滞的现象。当然,若不是本身功力也是极高的人物,是根本觉察不到这一点的。但是,金昂霄却可以听出这一点来了。
这时,金昂霄心中的奇怪,也到了极点!
他心中奇怪不已不止第一次了,几次,当他看到崔玉环的情形有异之际,他都奇怪了一下,但是却没有机会去仔细想深一层。
到了这时候,金昂霄虽然一点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他却可以肯定崔玉环一定有着什么不妥,致使她真气运转,受了一定的阻碍。
在那样的情形之下,崔玉环的武功可能还不如自己!
金昂霄一想到了这个念头,心头不禁狂跳,刹时之间,他一连想了三四遍。直到他可以肯定自己所料绝不会差之际,崔玉环的那怪啸声才停了下来,道:“你不答应,那我唯有使你死在我的手下了。”
金昂霄知道这时候,自己的回答如何,便是决定生死之事了。
他吸厂一口气,又将崔玉环各种真气不继的情形想了一遍,道:“要我与你成婚,那实是死了的好!”
崔玉环的面色越来越青,手扬处,轻飘飘的一掌,已然向金昂霄拍出!
她那一掌,看来轻柔无比,似乎一点力道也没有。然而,金昂霄却知道这一掌乃是巨灵神掌末一组九招中的第一招“轻若鸿毛”。
这一掌,所用的力道,正要极其阴柔,然后,才在极阴柔之际,陡地分阴为阳,使出第二招“重若泰山”。
在那第二招中,阴阳之力交生,威力之猛,实是无可比拟。
金昂霄一见崔玉环发出了这掌“轻若鸿毛”,力道如此之阴柔,功力分砂在自己之上!
金昂霄的心中,不禁大吃了一惊。但是,事情已到了这一地步,他想后退,却也来不及了。
金昂霄身形一沉,翻手一掌,迎了上去,使的也是那一招“轻若鸿毛”。
而在他使出这一掌之际,还略有几丝掌风之声,显。然功力之深,不如召玉环!
两股阴柔之极的力道,迅即相交,金昂霄身子一震,向后退出了一步。
由于这时他们两人所使的都是同一个招式,所以,谁能立即将第一扣“轻若鸿毛”转变为“重若泰山”,便可以借强大之极的阳刚之力,占极大斤便宜。
金昂霄一上来,一和崔玉环交手,便觉出崔玉环的功力在自己之上。
他对于抢先改招一事,本来绝无信心,但是在这样的情形,若不改招对方的掌力一发,实是有死无生,只得勉为其难。他真气疾转,手掌向言―推。
他的掌力还未曾发出,便已经听得崔玉环的掌心之中发出了轰轰发发声,显然,她强大已极的阳刚之力,已经发了出来。
金昂霄心中一声长叹,手掌一凝,已不准备再将掌力发出来了,因为玉环既已先发出了掌力,他如何还能够来得及?然而,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金昂霄猛地听出崔玉环刚猛之极的掌风声陡地转弱,那虽是极短的时间,心金昂霄却已知道自己所料未错,崔玉环又出现了真气不继的现象!
金昂霄如何肯于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陡的一声大喝,手掌向前疾推而出。强大无比的掌力,带着呼啸排之声,向前疾涌而出!
金昂霄在发出那一掌“重若泰山”之际,抬头向前看去,只见崔玉环突力也抬起掌,向前迎来,然而,却已慢了一步。
在那一瞬间,她面上现出了一个极其古怪的神情,紧接着,便是轰的-声响,两人的掌力相交,金昂霄的掌力竟强过崔玉环的掌力许多,将崔玉环震得向外直跌了出去,撞在一条石柱之上,又向前扑了下来,倒地不起。
金昂霄喜出望外,向前疾掠而出。
他一到了崔玉环面前,一掌又待压了下去,然而崔玉环已经扬起头来,门角带血,道:“你……赢了,我……有一句话……仍要向你说,你……听不听?”
金昂霄并不出声,只是冷冷地望着她。
崔玉环的头已慢慢向下垂去,眼光也渐渐散乱,声音更是渐趋微弱,道:“我……已经怀了你的孩子……所以……真气在任督两脉……受阻……才打不过……”
她讲到后来,声音弱到听不见,头也“砰”地碰到了地上。而这时候,就算她大声讲话,金昂霄也一定听不到了,因为她的话,给金昂霄的震动,实在太大了!
金昂霄呆呆地站着,望着崔玉环。
崔玉环已经死了,死在他的掌下,他报了大仇,了却了夙愿。但同时,他也杀死了他自己未出世的孩子!
金昂霄想哭,但是他却大声笑了起来。
他一面笑,一面流泪,一面向外大踏步地走了出去,崔玉玲在后面叫他,他也听不到。
到了墙前,他连发两掌,将墙震了一个大洞,身子向前疾冲而出!
暮色苍苍,金昂霄一直向前冲去,没人在黑暗之中。
崔玉玲大声叫着,猛地挣脱束缚。
她立即向外追去,但已经失却了金昂霄的所在。
从那天开始,她天南地北地找寻着金昂霄,但是金昂霄却再未出现。
巨灵神掌又湮没,又不知何年何月再度出世,又不知出世之后,会在武林中引起什么风波了。
正是:碧水长流无尽期,翻滚波涛如世事。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