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僵尸》 第一章 破庙女鬼 伸冤报仇 乌云遮月,大地一片昏暗,郊野古道,一人急急而行。 这人年纪已近四十,但望之仍如三十许人,天气燠热,又走得急,后衣都为汗水所湿,贴在背后怪不舒服的。 忽然天上打了个闷雷,震得树上宿鸟吱吱乱叫,振翅而飞,那汉子快步跑进树林里,倾盆大雨紧随而下,树林里,枝叶虽然茂盛,但仍挡不住柱子般的雨水,只一瞬间,全身上下已湿透!汉子提气急飞,在林中穿插而行,速度甚快,说起来武林中有多少人未曾听闻过“飞天剑客”古玉剑之大名? 古玉剑剑法和轻功名震江湖,而且风流英俊,足迹遍及大江南北,因此名气甚响。树林虽然不小,但竟无一处可避雨,古玉剑心中咀咒了几句,忽又喝道:“树后是谁?快滚出来!” 暴雨中,四周又黑又暗,只能依稀见到树后走出两个人来,颤着声道:“咱俩只是附近的猎户,身上没有财物,请大王高抬贵手!” 古玉剑呸了一声,道:“谁要你们的钱!”他走前几步,定睛一望,见那是两个年轻人,看其装束,果似是猎人,料与自己同样入林避雨,当下道:“没事了!” “多谢大王!”那两个猎人贴树而立,喃喃地道:“这场雨也不知要下到几时!” 古玉剑心头一动,问道:“你们为何会在此?” “大王,这树林常有小兔及飞鸟,咱们想趁半夜畜牲们都在窝里时下手,谁知道会下雨……” “古某不是强盗,不许再呼大王!”古玉剑问道:“对啦,附近有什么地方可避雨的?”话说出口又自笑了起来:“古某急昏了,若有地方避雨.,你们还会在这里么!”言毕吐掉嘴角里的雨水,抬步而行。 忽然其中一个猎人道:“也不是没有地方避雨,就怕大爷不敢去!” 古玉剑回身问道:“大江南北,古某何处未曾去过?快说,自有赏钱!”说着摸出一吊铜钱抛过去。 那青年接过铜钱,道:“由树林穿出去,山坡上有座古庙,地方不小,足可避雨!” 古玉剑双眉一掀,问道:“既然如此你们为何自己不去?难道庙内的和尚不许人借宿?” “古庙根本没有人……不过听说那是座鬼庙……所以……”那青年说至此声音颤抖得更加厉害。 古玉剑哈哈大笑,嘴巴一张开,又灌了不少雨水,“呸!庙里居然有鬼,还算什么庙?你莫说鬼话,古某才不信这一套!多谢你相告了!”他拍拍腰上的那柄古剑转身走去。 另一个猎户忙道:“大爷!且慢!”他待古玉剑住了脚才续道:“那座庙宇的确常闹鬼,许多人进去之后都见过,您可得三思!” 古玉剑头也不回地问:“进庙的人能够出来么?” “有的死在里面,有的出来……但都变得痴呆了,老是嚷小铃……” “小铃?”古玉剑微微一笑道:“这是女鬼的名?” 猎人道:“这个谁知道?” “庙叫什么名?你俩随某去吧,包保无事!九成是些翦径小贼的玩意!” “那庙唤莲花寺……”青年猎人又打了个冷噤,道:“咱们家里还有老有幼的不敢冒险!”话音刚落,古玉剑双脚一顿,已向林后飞去。 树林在山坡下,古玉剑一出林,夜空银蛇飞舞,刹那之间,将大地照亮,果见山腰上有座庙宇,古玉剑低头疾行,一口气奔至庙前。 但见那座庙宇占地颇大,但年久失修,连牌匾都掉了一半,庙门歪斜,古玉剑一闪身射了进去,这才喘了一口气,伸手入怀,摸出火折子来,奈何火石和火折子都已被雨水淋湿了,没法点得着! 古玉剑解下外衣,用力拧干雨水,定睛四望,殿堂里一地杂物,没处可立足,古玉剑微哂,心中暗道:“这有什么鬼物?”一顿又忖道:“若有不知死活的宵小,敢出来打大爷的主意,反可给大爷解解闷!”他边想边抬步内进。 旁边有条暗廊,还有两间耳房,可惜里面实在太脏,古玉剑只好再往内进。 庙宇分成两进,中间隔着一座花园,此际当然已经荒废,而两座房舍之间尚有一道回廊将之连起,看来莲花寺以前也曾有过风光的日子。 回廊倒还甚完整,古玉剑在上慢走,只觉阴风阵阵,躯体竟有寒意。雨水被阴风一吹,都泼了进来,他连忙加速前进,几个起落,到了后进。 后落的面积不会比前落大,但胜在房舍够多,古玉剑推开第一度门。房门“伊伊呀呀”地移开,入鼻一股霉味,耳际忽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接着几点黑黝黝的东西,迎面飞来! 变生肘腋,古玉剑吃了一惊,急切之间,来不及闪避,只好弯腰低头让过。一阵腥风过处,却是几头蝙蝠!古玉剑暗笑自己太过紧张,定一定神,运功敛气,双眼逐渐能够适应黑暗,只见房内有一张床,还有椅几的,顿觉奇怪,为何他处如斯破败,此处却有此等事物? 他慢慢走前,伸手抹抹桌子,却摸到有刀石在上,心头大喜,连忙用力敲打之。一蓬火星子溅起,又发觉桌上有烛台,上面尚有半截白蜡! 古玉剑再敲了几下,终于将白蜡点燃,火光一起,甚是刺眼,他举起烛台走前一照,那张木床虽还能睡人,可是上面布满了蝙蝠秽物,别说躺下去,单只那股子腥臊味也敎人忍受不了! 古玉剑退了出去,再到后面的房去,他推开的第二间房,一切保存得比较完好,地上亦干净,但可惜只有两块蒲团,料是禅房。他心中想道:“此刻看来已快三更了吧?我但求能避雨,何必睡觉?” 当下将烛台放在地上,又关上了门,然后把衣裤全脱了下来,用力扭干雨水,忽又想起:何不到外面搬些木板生火烤衣? 他低头望一望身子,暗道:“此处连鬼都没有一个,不穿衣服又有何相干?”想至此坦然裸体而出。 外面风雨交加,连他这等高手,也觉得寒意阵阵。他几个起落,重新到殿堂,捡了地上的烂木柴块,再回后进。 一进禅房,便觉一阵阴寒,古玉剑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噤,暗骂一句邪门,蹲到地上取烛台引火,目光一及,见放在蒲团上面的衣裤,竟然不翼而飞,他登时呆住了! 只呆了一呆,古玉剑又似一头受惊的兔子般跳了起来,喝道:“是谁?给老子滚出来!” 房内明明无人,即使衣裤是被人偷走的,料亦已离开!古玉剑猛吸一口气,两道目光向四周扫射了一阵,卒又发现一件奇事! 红砖地板上,只有自己的靴印!假如衣裤是给人偷走的,那人无论轻功如何超绝,地上亦必会留下靴印!这只是有一个可能,偷衣贼一直都躲在后进,可惜自己刚才太大意了! 偷衣贼有眼不识泰山,只取那几件衣物,对被古玉剑视之如拱璧的那柄古剑,居然不屑一顾!古玉剑一把抄起古剑,便向房门走去,但刚抬步又转身取回烛台! 后院一共有六间房,但除了禅房比较干净之外,其他的都十分凌乱、肮脏,还有一个共同点,不见一个人,地上亦无水渍! 衣裤当然不会自动消失,若是人偷去的,又怎会没有一丝迹象?刹那间,古玉剑但觉一股寒气,由足踵直冲上脑门!他不由自主地连打两个寒噤,心中暗问:“莫非那两个猎人所说并非危言耸听?但世上那有那种东西!没的闹出笑话!” 如此一想,心情稍定,忙又走回禅房,忽又想起一个问题:“我如今赤身露体,天亮之后,如何出去?”想到此大为后悔。 禅房内密不透风,但隔绝不了风雨之声,雨水敲打在屋瓦上,滴滴答答地响个不停,古玉剑心神亦难以安宁,忽又想到一件事:“莫非是那两个猎户弄的花样?”随即又哑然失笑:“大丈夫何须为两件衣物费神?索性先瞌一阵吧!”他盘膝凝神,慢慢便走进梦乡。 风雨俱停,寒意仍重,房上的白蜡已烧尽,光线倏地一黯,门隙里忽然涌进丝丝的白烟。白烟在黑暗中,不露一丝痕迹,但不知为何,房内的寒气越来越重,使得古玉剑突然醒来。 过了片刻,双眼方遂渐适应光线,觉得有异,伸手摸了刀石,用力敲打,火星子溅起后,古玉剑便发觉房内有白烟,也就在此刻,他听到外面有异声! 古玉剑心中暗叫一声:“你来得正好,怕就怕你不露面!”他抄起身边的古剑,开门冲了出去。 不知谁人在花园里的回廊上挂起了两盏风灯,朦胧的灯光下,白烟袅袅,假山、回廊、竹树在白雾中,发出一种凄凉,不似仙境,似另一个世界。 无人知道白烟来自何处,却见有个白衣少女在烟中飘荡。那女子长发披肩,把面庞也遮住了,显得甚是诡异,古玉剑惊诧地喝问:“是谁在此装神扮鬼?快给我滚出来!” 白衣女子似听不到其叫声,只发出一道尖厉悲惨之叫声:“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古玉剑吃了一惊,双脚钉在地上,不能动弹,半晌见那女子在烟中来回不断地走动,才喝道:“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话音刚落,白烟中突然又冒出两个黑衣汉子,都生得猴嘴尖腮,形态古怪,其中一个喝道:“啐,你这女子到底是什么人,因何在鬼门关外徘徊?” 古玉剑吃了一惊,暗道:“这里是鬼门关?他用力咬一咬唇,痛入心肺,不由暗骂自己:“真是活见鬼!连这种鬼话也会相信!” 耳边又听那白衣女子道:“小女子白佩菱芜湖人氏,因心中有恨,不肯进关,是欲回阳间报仇!”. 此言一出,古玉剑更是大吃一惊,心头怦怦乱姚,一颗心几欲跳出口腔,又闻那黑衣汉问道:“啐,你有什么恨?” “大王听禀!” 黑衣汉忙道:“慢,咱只是判官大人跟前的小鬼,你若客气的,便唤咱们一声大哥吧!快快说来。”四个黑衣汉绕着白衣女子白佩菱蹦跳,或打觔斗,或舞灯,没有一刻停顿。 白佩菱哭道:“大哥,小女子本是芜湖玉香院的妓女,向来卖艺不卖身,后来有一个叫古玉剑的嫖客来了,见小女子之容貌,惊为天人……” 那提灯的小鬼道:“慢来,且让咱们见识见识你之花容月貌!” 白佩菱头一摇,长发飞起,娇躯再一旋,容颜便露了出来。古玉剑只看了一眼,身子便猛打哆嗦,心中大叫:“她,她真的是白玉莲?但她……她不是已经死了?”想到此,古玉剑不由自主退了两步。 提灯小鬼叫道:“果然有闭月羞花之貌,真乃吾见犹怜,连吾等亦恨不得回阳间去玉香院打个转!”’ 开路小鬼啐道:“你莫喜昏了头,白氏如今已是鬼魂,何须回阳!” 白佩菱行礼羞人答答地道:“两位大哥见笑了!” 开路小鬼道:“时间不早,白氏快说!” “也是小女子受他甜言蜜语所骗,失身与他。三日之后,他向小女子辞行,言明回家取钱来赎我,谁知一去若黄鹤,敎小女子望穿秋水!” 提灯小鬼道:“娇美的小??子向来都爱英俊面洒的青年,你也难怪!后来你因受鸨母所迫,因此自尽?” “贱躯授之父母,岂敢轻易自尽?是我受不住迫,因此藉去城隍庙上香之便请庙祝协助,逃出了芜湖城去找古郎!” 前扛轿小鬼道:“这庙祝叫什么名?待咱们告之大人,增他十年阳寿。” “他叫云龙。”白佩菱头一低,长发垂下,重新遮住了脸庞,续道:“我主婢出城,便去江夏找古郞,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到了江夏,投进来悦客栈,正想去打听古郞家的地址,不想古郞有友在客栈里,便见着面了。” 后扛轿小鬼插嘴道:“不期而遇,那姓古的必然喜出望外,比前更加恩爱了。” 那女鬼呜呜地哭起来,既恐怖又可怜。引路小鬼急道:“白氏,你再哭,咱们如何替你向大人求情啊?快说快说,天将亮了。” 白佩菱己哭了一阵才逐渐收泪,“那古玉剑不是人,用言安顿了小女子,陪朋友出店吃饭,事后又派人到客栈,接咱们出城,诈称他家已搬到城外,那人其实是位杀手,在半路杀死了咱主婢。”古玉剑站在墙边,静静听白佩菱说自己的故事,脸上表情复杂之至,却不发一言。 前扛轿小鬼道:“古玉剑既然与你有段香火缘,即使事后变心,照理亦不会加害你主婢,此事也许是那带路人自己下的毒手。” 白佩菱道:“那凶手事前已说出是受命于古玉剑,否则小女子早已去找他。” 开路小鬼道:“说不定是他骗你的。” “小女子已查明真相,原来古郞已娶杨知府大人的千金,恐他与小女子的事让杨大人知道,影响他日……所以下此毒手。” 提灯小鬼道:“古玉剑有意进仕途?” “不是,他一份家产,已被他用得差不多,而杨大人贪赃枉法,刮了不少民脂民膏,又没有儿子,其实古郞对杨小姐,实是贪图富贵。” 话刚说毕,忽闻远处传来一个缥缈的声音:“大王驾到。”那两个扛轿的身子在白烟中一晃,忽失其踪。 开路小鬼道:“稍候大人到,你自己求他,咱们只能在旁推波助澜,望他恩准让你回阳间报仇。” 古玉剑心中暗道:“这几个人到底是人还是鬼,若是人,为何行迹如此妖异?但世间当真有此物?她若是鬼,为何看不到我?”他吸了一口气,又忖道:“看来这也许是那个‘判官’大人玩的花样,我且再忍耐一下,待看清楚了,再与之理会。” 心念未了,只见白烟中有一红色的罗伞由远而来,引路小鬼迎前,双臂连挥,奇怪附近的白烟慢慢散开,但见一个头戴乌纱帽,身穿官服,满脸于思,容貌丑陋的汉子,端坐在竹兜上,与传说中的地府判官一模一样。 传说地府判官乃唐代进士终南人氏钟馗,考官因钟馗相貌丑陋,不准其入场,钟馗愤而自杀,天帝感其生性刚直,蒙冤受屈,封其为捉鬼大师,专事斩邪除祟,兼管人间妖魔鬼怪。 只听钟馗问道:“何事?”声音怪异之至,既威严又缥缈,不像发自其口,而是来自远处。 开路小鬼道:“启大人,有冤魂白氏佩菱,因有仇未报,拦轿乞求大人开恩,准其回阳间报仇。” 钟馗问道:“有什么仇?” 开路小鬼道:“啐,白氏还不快快说来。”当下白佩菱又将被杀之经过说了一遍。开路小鬼道:“大人,那古玉剑凉血无良,枉白氏对他一往情深,该死有余。” “不必你多说。”钟馗道:“白氏,你回阳要杀谁?” 白佩菱毫不思索地道:“杀古玉剑报仇。” “好,念你受了近年飘荡无归之苦,准你暂缓三个月入鬼门关,但不许你枉害无辜。” 白佩菱道:“启禀大人,小女子寄身莲花寺,只因有人不知死活冒渎,所以才取其性命,这些人都是好色贪财之辈,杀之不足惜。” 钟馗喝道:“若非如此,本判早已着人来拘捕你之魂,但你亦不该故意引诱凡人,念你满腹悲愤,暂不与你计较,以后再犯,必从严办理。” 白佩菱忙道:“小女子遵命。” “去吧。”钟馗回头对扛罗伞的道:“打道回府。” 话音刚落,古玉剑已提剑向院子中射去,几乎与此同时,院子中之白烟倏地转浓,但觉入眼一片白茫茫,两尺之外的景物,竟不能辨。 古玉剑不管这许多,边跑边挥剑砍杀,剑风将白烟激飞,他行动如风,眨眼间,几乎已走遍了半个院子,但却连一个人影亦不见,心中正在诧异,忽然远处传来了一道鸡啼,接着白烟遂渐散去。 白烟去尽,院子里那里有什么东西?一切照旧,只有他一人赤身露体,持剑而立,形态极是可笑。 古玉剑猛吸一口气,他不死心,跃上围墙瞻望,黑暗中不见有什么东西,他跃回院子,再在庙内前后走了一遍,什么也找不到,刚才那一切就像是一场梦。 阳光虽然软弱无力,但还是把大地照亮,院子里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般。古玉剑双眼落在回廊上,回廊虽然曲折,但身在远处,却可一目了然,但昨夜在此发生的事,他至今还分不清是真,还是幻觉。 他心中暗道:“莫非这是一场梦?”若是梦为何又这般真实,梦中白佩菱所说的每一个细节都与事实符合,莫非这又是幻觉? 古玉剑自忖半生杀了不少人,并未将一个妓女的生命放在心上,那么又怎会产生什么幻觉? 阳光移到院子中来,照得古玉剑纤毫毕露,此时那个烦恼的问题,再度泛上心间,赤身露体如何离开? 不管他信不信世上有没有鬼怪这回事,此刻他都好生后侮,若听猎人之劝,不来此地逞强,便用不着弄至如今这个田地。 再抬步走至庙殿,神龛里佛像已经倒塌碎裂,分不出供奉的是什么神佛,更想不通为何庙宇也会闹鬼。 就在此刻,古玉剑又闻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他立即抽出剑来,伏在门后,俄顷,“飕”的一声,跳进一个人来,古玉剑心头一动,长剑如毒蛇出洞,已指住来者的咽喉。 进庙的是个青衫客,年纪约莫廿六、七,五官清秀,眉宇间露出沉着刚毅之色,剑尖至喉前三寸,他一个收身,双脚如同生了根般,蓦地立定。 古玉剑的剑固然快,而他的反应亦十分敏捷,不问亦知,来者是个高手。 青衫客脸色微微一变,头不动,眼珠子一转,问道:“朋友,在下身无长物,你若想捞点油水,可就打错算盘了。” 古玉剑微微一笑,道:“在下的算盘向来不会打错,阁下这套衣服倒还合古某穿。” 青衫客微微转头,眼光在其身躯上下扫射,古玉剑也记不清在多少个女人面前赤身露体过,但自成人之后,却是头一遭在男人面前裸体,眼皮不由自主垂下,猛觉风声一响,忙再抬头,青衫客已倒跳出庙。 古玉剑脸色一变,掠出破庙,挥剑道:“留下衣物,任你来去,否则便留下命来。” 青衫客双脚一错,已闪开长剑的偷袭,边抽出钢刀来,边发出大笑,笑声极是放肆,就像他这一生第一次遇到开心事般,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把树上的鸟儿也惊飞。 古玉剑羞愤怒心,长剑一招紧过一招,怒道:“笑吧!待会儿脑袋搬家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青衫客钢刀上下翻飞,古玉剑的剑虽然攻得急,但他的宝刀亦守得甚紧,仍能笑道:“朋友,你这还算什么玩意儿?向在下示威,还是要引诱在下?可惜在下对你的屁股只感恶心。” 古玉剑怒不可遏,咬牙道:“如今你不但要留下衣物,还得留下命了。” 青衫客止住了笑,亦冷冷地道:“只怕没这般容易,不过阁下若死在我刀下,必不让你赤身曝尸。”他刀法实而不华,但甚为管用,每有反攻,必能指向对方的要害,迫对方化攻为守。 庙外就是树林,两人在林内恶斗,谁也占不了便宜。青衫客似乎不耐久战,猛攻三刀,将古玉剑迫退一歩,道:“在下无暇陪你玩耍,改天再玩。”双脚一顿,拔身而起。不料古玉剑反应亦快,紧随其后,斜飞而起,长剑斩向青衫客的下盘。 青衫客忽然曲腰打了个没头觔斗,古玉剑一剑落空,急使“千斤坠”,手腕一翻,挥剑削青衫客后肩。 那青衫客亦好生了得,背后似长了眼睛,头也不回,反手一刀,便将剑架住,下坠之势却更快了。 他似将此计算在心,脚尖一落地便用力一顿,又向前射出。 古玉剑喝道:“那里逃!”纵身追前。 青衫客往来路飞去,忽然回头道:“假如阁下敢随在下到官途上比比脚程,又何须抢在下之衣物。”言毕又是一阵大笑。 古玉剑一声不吭,展尽本领苦追,心中暗道:“此人是谁?怎地年纪轻轻,便有一身武功,今日真是倒霉。”他向以轻功自诩,果非狂妄,追至树林边缘,已将双方的距离缩短至三尺之内,便随即挥剑刺出。 青衫客突然斜闪,再一个风车大转身,宝刀横削,将剑挡开,冷冷地道:“你道在下怕了你不成?”一句话说毕,已反攻了三刀。 古玉剑着着争先,因为这座破庙甚为隐蔽,也不知要再等多久才有人上门,何况这口气也咽不下,不杀青衫客,岂能甘心。 两人刀来剑往,越斗越快,眨眼间己战了七、八十回合,忽然林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妹妹,这树林浓密,咱们进去解个手吧。” 古玉剑叫道:“不可进林。” 另一个女人道:“姐姐,里面好像有男人,怎么是好?” “怕什么,这树林这般大,咱两个人碍得了他们什么?进去进去。” 只见两个农妇手拉手走进来,一见到古玉剑便大声叫了起来:“这男人干什么,难道不知廉耻。” 古玉剑道:“还不快滚,老子早通知你们别进来了。” 左首那个年纪较大的妇骂道:“我怕说脏话骂你,会污了我的嘴,又不比人雄伟,还拿出来展览,真是夜郞自大。” 古玉剑被那两个农妇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冲过去一人一剑杀了解恨,奈何让青衫客紧紧缠住,青衫客一笑:“老兄,在下若是你,早已掘个地洞钻进去了。呔,你俩还看什么?” 那两个农妇刚走开,外面又传来一阵男女的说话声,大概村夫村妇正要下田耕种,这次古玉剑再也呆不住,叫道:“小子,今日算你走运,异日再见,必敎你死无葬身之地!” 他虚晃一剑,转身便向莲花寺奔去,青衫客大笑。古玉剑一口气飞进寺里谁知里面居然有人声,只闲一人道:“这庙怎地这般荒凉?” 回答他的却是个女子的声音:“公子,这里看来鬼气森森的,咱们还是趁早离开吧。” 又有一个娇嫩的女子声音啐道:“有公子在此,你还害怕什么?” 古玉剑暗叹一口气:“今日怎地这般倒霉。”当下转身回庙,准备绕路自庙后进去。 忽听庙内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有人来。”古玉剑落荒而逃,转过墙角,提气急飞,幸好对方尚未追来时,他已跨墙翻进庙内的后进,转头不见有人便钻进禅房。 奇怪的是他那内外两套衣服,竟然放在蒲团上,只是仍然湿濡濡的,古玉剑心头虽然奇怪,但这时候也无暇计较,连忙拧干了衣服,匆匆披上身。湿濡濡的衣裤全贴在身上,怪不舒服,但古玉剑心头反而舒坦了。 他刚挂好了剑,又闻到一阵脚步声,心头吃了一惊,悄悄推开一缝窗子望出去,只见回廊上有两男两女,正漫步走过来。那男的其中之一正是青衫客,另一个瞧来年纪已不小,身材甚是颀长,而两个女子年纪都甚轻,皮肤白晰娇嫩,吹弹得破,又都貌美如花,尤其那白衣少女,一脸纯真,气质髙贵,敎古玉剑心头一阵狂跳,暗道:“那来的这等娇美的小娘子?” 忽然又一个念头泛上心头,暗道:“那青衫客与他们似是一伙,若让他知道我躲在此,今日焉还能离开?”当下悚然一惊,忙放回窗子,改打开后窗。 耳边又听一个男人的声音问道:“展雄弟,你为何会来此?” 古玉剑暗吃一惊:“莫非那青衫客便是近年来,名动四方的杜展雄?难怪武功如此了得!” 又听青衫客反问:“小弟正想问你!” 那年纪大的干咳了一声,道:“愚兄只是刚巧路过,由天目山那边过来的!” “听说雨生兄这几年隐居了起来,小弟还道以后都见不到你了,想不到今日在此相会,真乃喜出望外!雨生兄这几年可好?” “还好,展雄弟你亦不错!可曾成亲了?叔叔身体还健壮吧?” 青衫客道:“家父托赖,身子还算硬朗,小弟一事无成,不敢成亲!”一顿又道:“雨生……借一步,咱们进房说话如何?” 古玉剑吃了一惊,忖道:“他们聊旧事,我还呆在这里作甚?碰上姓杜的,没的要吃他耻笑!”心念未了,左手在窗台上一按,悄没声音翻出窗,越墙去了。 他不敢停留,抬步急去,待出了树林,回头不见有人追来,才稍松一口气,暗道:“那唤雨生的又是什么人?呸,我自己的事都管不了,还管别人的事做甚!” 第二章 扮鬼捉人 发现僵尸 余澎泽听了杜展雄的话后,十分惊讶,脱口道:“是谁替咱们去惩罚他呢?奇怪,古玉剑一定以为是咱们干的!” 燕小燕道:“管他怎样想,总之他是恶有恶报,活该……白姐姐这口气总可稍消。” 白佩菱眼圈一红,道:“妹妹怎知道这是姐的心情?这仇当然要自己报,气才能消,何况他如今还未死,今后也不知要去何处找他!” 杜展雄道:“这可是个问题!” 余澎泽忙道:“杜兄弟及傅大侠假若是有事要办,愚夫妇不敢留你们,这仇咱们夫妇再想办法报吧!” 乘云哈哈笑道:“只怕你未必是古玉剑的对手,何况他还有许多虾兵蟹将!” “余澎泽叹息道:“余某若有这个本领的,还会等到今天,借助诸位才来报仇么?” 傅雨生看了乘云一眼,道:“咱们且在此等他三五天吧,若古玉剑还不回来,再作打算。” 杜展雄更想与傅雨生及乘云一起,忙道:“不错,送佛理该送到西!”一顿又问:“傅大哥此间事了,准备去何处?” “去荆山,找霍姑娘的父亲!” 霍小青撇撇小嘴,道:“他是想办法要甩掉我!”傅雨生甚是尴尬,向乘云连.连打眼色,可惜乘云亦不善词令,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杜展雄干咳一声,道:“霍姑娘误会了,傅大哥不是这种人,也许他还有事要办,不便带姑娘上路。” 霍小青冷笑一声:“这话倒没错,他是赶着去找什么风姑娘,一个风一个雨的,嘿嘿,倒也配衬得很。” 乘云忙道:“小姑娘,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人家认识在先,况还有婚约,这怎能怪得了小傅!” 霍小青眼圈一红,呜咽道:“你们都欺侮我!”言毕飞身回房。 乘云苦笑道:“小姑娘的心……这个老道真的不能理解,小傅,你说老道可是说错吗?” 燕小燕道:“我家姑娘对傅大哥一往情深,这又有何不对?哼,她有什么配不起傅大哥的?那姓风的,又有那一点比得上我家姑娘?” 杜展雄道:“感情这回事,可不好说……” 燕小燕盯了他一眼,道:“不好说,你又说,大丈夫三妻四妾有什么打紧?傅大哥,你太令宫主伤心了!”说也奇怪,杜展雄登时闭上嘴,不敢再说一声。 傅雨生喃喃地道:“我是个不祥的人……小燕姑娘,请你快回房陪你家宫主,免生意外!” 乘云道:“老道最怕这种事,你们滚吧!” 傅雨生等四人出了房,杜展雄问道:“余师兄,古玉剑既然已不在江夏,你们便住在此吧,省得奔波!” 余澎泽想了一下,道:“也好,待我今夜再去杨府探一探!” 杜展雄忙道:“小弟陪你去!” ×      ×      × 杨府的确闹过僵尸,只是留下来的人,无一个知道详细情况,不过在内宅服伺杨夫人的两个丫头,被僵尸吸干了血的“干尸”,却有许多下人看过,说得绘声绘影,而古玉剑和总管杨镜湖还未回来,杨府的下人无人知道有否失去什么贵重的东西。 余澎泽和杜展雄一连去了三夜,都没有消息,傅雨生等不了,决定起程去荆山,乘云道:“老道也得回武当,看看那些小道士们,咱们同上路吧!” 杜展雄道:“小弟也要去襄阳,倒可同路而行,余师兄,你俩且留在此打探消息吧,过一两个月,小弟便来,古玉剑不是易与之辈,千万不可妄动!”余澎泽夫妇唯唯受敎,又拜谢了一番,然后分手。 杜展雄肯同行,正中傅雨生下怀,奈何他对霍小青反而比对燕小燕冷淡,沿途不时向小燕讲些江湖上之逸事及趣闻,这都是燕小燕闻未所闻的,听得她津津有味。 霍小青好像忘记了那天的不快,仍然像小鸟一般,依在傅雨生身边,乘云只当作什么也没看见。 这一带江河密如蛛网,众人时而步行,时而乘舟,走了五六天,才到达荆门,按说去襄阳,理该北上,但杜展雄好像忘记了这回事,仍随他们向荆山方面行去。 两天之后,已进入荆山地区,傅雨生问道:“杜贤弟不是要去襄阳么?” 杜展雄红着脸道:“反正不急,小弟再陪你们去。霍姑娘的父亲,住在何处?” 傅雨生道:“某亦不清楚,是轩辕前辈听到风声的,所以先来此找寻,说大龙帮弄到后来这个地步,他也有责任,所以负起此责!” 小燕道:“轩辕前辈叫咱们去一个什么饮马店的地方等他。杜大哥你见识广,可知那地方在何处?” 杜展雄拍拍胸膛道:“既然去荆山,便不怕找不到,包在杜某身上!” 乘云要去武当倒是顺路,但此刻却道:“你们看看天色,今日恐怕是错过宿头了。” 杜展雄道:“咱们到山村里借宿吧!”再走了片刻,暮色经已四合,幸好再去了三四里路,便见到一条山村,杜展雄首先进去借宿,靠村口一栋石屋外一个老头正在抽旱烟,杜展雄向他道明来意。 那老头道:“如果你们不嫌舍下浅窄的,老汉倒没问题,反正两个犬子都上山打猎了,今明天是不会回家了!” “咱们但求有个歇脚的地方就行,不会奢求。尚请老丈替咱们准备晚饭,这锭银子给你!”言毕将一锭五两重银子放在桌上。 山野老汉几时见过这许多银子,吃惊地道:“小哥……这,这太多了,恐怕老汉没什么好东西招呼你们,你还是收起来吧!” 杜展雄道:“老丈放心,这银子是干净的,只恐打扰你不好意思,总之你给咱们吃什么,咱们就吃什么!”言毕出村引傅雨生等人进去。 老汉忙得团团转,安排他们进房歇息,还去邻舍借鸡借鸭,与他老伴弄了五六个菜,招乎他们吃饭,唯恐服伺不周,反使傅雨生等人过意不去。 好不容易才吃饱了饭,老汉要与老伴搬到厅内睡,却让傅雨生拦住,道:“在下在厅里打坐就行。” 石屋里沉缅在黑暗中,四周也静悄悄的,只有偶尔的风声,傅雨生就在地上盘膝运功调息,真气刚到了一个大周天,耳边便闻到一个铃声。 铃声似在远处,随风送来,而且甚有节奏,他心头一动,连忙散了功,正想出去探个究竟,谁知乘云亦闻声出来,向他打了个手势,两人悄没声息地越墙而去。 山村里的狗吠起来,声音甚是凄厉,自喉底发出来的胡胡声,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乘云道长功力深厚,在狗吠声中,仍能分辨出铃声,拉着傅雨生向村口奔去。 村口有一座小树林,沿着山路而生,小路对面的林木则甚为稀疏,至此,铃声清晰了许多,似是由东向这边移近。 乘云长身跃上一株大树,忽然向傅雨生招招手,傅雨生忙亦跃上去,定睛望去,朦胧的月色下,但见远处有一行黑影,向这边走来,说是走实在不太贴切,因为那些黑影,不是走动,而是跳动,前面那个黑衣人才是用脚行走,他手上一口金色的摇铃,在月光下发出金光。 铃声越来越近,傅雨生忽觉心跳加速,恨不得跳下树迎上去,耳边忽闻乘云的“传音入密”:“快运功抱元守一!” 傅雨生依言施为,情况方较好转,铃声时急时缓,时强时弱,时长时短,甚有规律,而后面那一群跳动的东西,双臂向前直伸,似受铃声控制。 未几,那一群东西终于来至林前,傅雨生心跳再度加速,心情烦躁,恨不得随铃声而跳动,最后面那一个手上则持着一根招魂幡。 乘云忽又传音:“不知去杨府行凶的,是否这群东西?” 傅雨生心头一跳,几乎喊出僵尸两个字来,那些东西似乎没有发觉路旁有人偷窥,仍然向前跳去。傅雨生正想跃下追前,忽又闻乘云传音道:“小心,后面还有人!” 傅雨生连忙回头望去,果见远处有道淡淡的人影,疾如星火地掠来,来势之速,使他也自认不如,不由吃了一惊连忙提气戒备,仍藏匿于树上。 那道人影几个起落已至树林外,傅雨生目光一及,心头大喜,正想呼叫,忽见那人手臂一抬,一块石头,急如离弦之矢,挟风向树上的傅雨生射去!乘云未待石头射至,忽然一掌斜击,那石头吃他掌风一激,倒射过去,一来一去疾如星火! 那人似乎未料到树上人竟有此功力,衣袖一拂,将石头卷飞,抬头一望,只见林内射出两道人影来,定睛一望,讶然道:“牛鼻子怎会是你?难怪有此功力!”原来此人竟是轩辕子! 乘云反问:“施主怎会跟在那些怪物后面?” 轩辕子道:“若非怪物,区区又怎会跟着他们,小傅你在此正好,咱们一齐跟上去,探个究竟!” 傅雨生急道:“慢,村里还有霍姑娘,待晚辈唤她们出来。” 轩辕子道:“区区先进去,牛鼻子随后,你找到人再跟来吧!总之,区区沿途会留下记号!”言毕提气奔前,疾如奔马。 乘云道:“小傅你快去!”他随后奔前,傅雨生只好回村,一越过墙,便见到几点闪闪生光的眸子。 霍小青怨道:“傅大哥你三更半夜跑去那里,为何不先交代一声,难道不知道咱们会担心你么?” 傅雨生心头一热,道:“有话路上再说,快走!”小燕立即回房取包袱,四人越墙而出,向西奔驰。 杜展雄问道:“道长呢?他不是与你一道么?”傅雨生这才将适才所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燕小燕叫道:“这些僵尸,跟掳去杨镜波的那些,有否关连?” 杜展雄道:“恐怕有点关系!” 小燕睨了他一眼,道.:“人家又不是问你,”杜展雄甚是尴尬,幸好四周昏暗,可掩窘态。 傅雨生道:“你们若想看戏的,便少说话多赶路,杜贤弟,你身上有火折子么?” 杜展雄立即亮了火折子,递与傅雨生,傅雨生双眼左右盼顾,见树上被人以石头刻了个箭头,忙道:“向左转!”左首没有山路,但青草却明显有被人践踏过的痕迹!四人认迹急追,未几已至山坡上,却见那里有一座密林。 傅雨生回头道:“大家小心一点!”杜展雄立即抽出刀来,站在霍小青主婢身旁。 霍小青撇撇小嘴,道:“你保护小燕吧,姑娘用不着你!” 傅雨生见树干上又有一个箭头,回首道:“他们进林了,咱们也进去,不过千万要小心!”当下由他带头,小心翼翼入林。 那树林外面比较密,中间比较疏,举目望去全是树干,看不到边际。火折子光线在树林中,显得格外微弱,山风吹来,树摇叶动,沙沙的响声如波如涛,火舌晃动,树干的影子在地上乱窜,似鬼魅出动,饶得傅雨生艺高胆大,也忍不住打了个冷噤。 燕小燕低声道:“道长他们来这里作甚?” 杜展雄道:“有傅大哥在,姑娘不必害怕。” 燕小燕白了他一眼,道:“谁说我害怕?” 霍小青嗔道:“你俩再绊嘴,便请你们出去!”她见傅雨生蹲在地上,忙走前问道:“可是有暗记?” 傅南生长身道:“奇怪,脚印来至此处,忽然不见了!”他抬头望向高处,火光下隐约见到树干上被人划了一个大问号! “傅大哥,那是什么意思?” 傅雨生道:“你们三个由左首前进,大家分头找一找,不可分隔太远,有事发啸为号!” 霍小青转头道:“小燕,你们两个由左首那边前进,我跟傅大哥去右边!”傅雨生暗叹一声,把火折子交给杜展雄,又叮咛了他一番,才分头前进。 双方相隔约莫十丈,霍小青故意把身靠近傅雨生,道:“大哥,咱们没有火如何找得到暗记?” 傅雨生道:“先胡乱闯一闯再作打算!”树林内一片漆黑,转首望去,不见那边的火光。四周静寂如死,就像到了另一个世界,只偶尔听到鞋履踩草的沙沙声。 霍小青但觉心头发毛,要请傅雨生退出去,又怕让他轻视,只好提心吊胆地前进。忽然远处传来一阵似有若无的铃声。傅雨生低声问道:“霍姑娘,你听到铃声么?” “没有呀……”霍小青一开腔,连自己听了也觉得不好意思,因为声音实在抖得厉害! 傅雨生伸手过去,轻轻拉住霍小青,低声道:“运功凝神再听,辨别铃声的方向!”霍小青乘势靠着傅雨生的肩膀,心头踏实了不少。她依言运功静听,半晌,果然听到一阵铃声。 傅雨生道:“在右首!咱们先去找杜展雄他俩!”他拉着霍小青急奔,黑暗中双眼视物仍如白昼,一口气奔了二十多丈,却不见杜展雄的影子! 霍小青大惊,呼道:“小燕,小燕!”颤抖的声音,在寂静中,似是山壁回音,却十分响亮! 与此同时,左首传来一道尖锐凄厉的叫声!叫声充满恐慌!霍小青惊道:“大哥,是小燕的叫声!” “过去看看!”傅雨生拉着她向林外的方向跑去。奔了十来丈,便听到一个“息息索索”的声音,傅雨生喝道:“什么鬼怪都给我滚出来!” 但闻小燕惊呼一声:“傅大哥!”人便从树后扑出来,伏在霍小青怀中饮泣。 傅雨生急问:“到底发生什么事?” 小燕吓得连声音也变了:“刚才有几个怪物,突然从树后转出来……把杜大哥掳走了!” 傅雨生再问:“是什么怪物,你快说清楚!” 小燕喘了口气心神才稍定下来。“刚才火折子忽然熄灭,杜大哥摸石刀敲打,忽然有几个人影出现,要抓杜大哥,杜大哥因为收了刀,只好用拳掌应战,谁知那些东西中拳之后,毫无反应,反让他们掳走了。” 傅雨生心头稍松,道:“可知将他掳去何处?刚才为何不呼叫?” 小燕不好意思地道:“黑暗中我……看不清楚……我被吓坏了……那几个不是人……好像是传说中的僵尸……” 霍小青骂了一声:“没用!”忽然想起刚才自己也害怕得紧,登时闭上了嘴。 傅雨生心头一跳,脱口问道:“你看清楚了?他们从那里逃逸的?” 小燕抬手向对面树后一指,道:“从那里跑的……他们走了一阵,我方……才能叫得出声!” 傅雨生道:“你俩跟在我后面,大家小心提防!”燕小燕把剑握得紧紧的,霍小青和傅雨生一样,都不带兵器。 三人步步为营,向西行进,傅雨生表面上十分镇定,其实内心亦紧张得很,盖轩辕子和乘云两名绝世高人,至今尚未有消息,若有不测,则自己若遇上那些东西,后果亦难设想。 前面树木甚是浓密,傅雨生决定向中间地方走,因为林中空隙较大,万一有人偷袭,也比较容易发觉。就在此刻,忽然又听到一阵阵有节奏的铃声,铃声与适才一样,只是今次近了许多。 霍小青道:“铃声就在前面,快跑!”她一手拉着小燕,向前急跑。 傅雨生忽道:“且慢,说不定前面有个陷阱等着咱们,而铃声是故意引我们去的!”稍顿续道:“所以你俩不如暂且留在此处,待我先上前探个究竟,再回来……” 话未说毕,小燕已截口道:“万一你去后,他们又出现,你赶得回来吗?”傅雨生见霍小青不作声,知道她亦害怕,只好轻叹一声,道:“如此两位随后来吧!铃声不绝于耳,咱们不用走得太急!”他欲订个万全之策,奈何想不到,只好道:“万一有事,你俩不用管我,先逃出树林去吧!” 霍小青道:“如此怎行,你把咱们当作什么?” 傅雨生忙道:“并非在下轻视姑娘,实乃我还有办法独自逃生!” 第三章 山庄怪事 看出端倪 众人跟着轩辕子来到白菊山庄外, 天色向晚,半空中盘旋着许多归飞的宿鸟,吱吱喳喳地叫个不停,在平静中添了几分热闹。 山庄傍山而建,周围不见有人家,荒郊野岭中,耸立着一座这么巍峨的庄院,显得颇为突兀。 庄门紧闭着,轩辕子正想上前敲门,天上的鸟儿突然向四处散开,众人正在诧异之时,霍小青咦了一声:“那边来了一群大鸟!” 乘云极目望去,脱口道:“是秃鹰!”粗略估计一下,竟有五六十只!秃鹰由山上飞过来,来到山庄上,又忽闻到一道尖锐的竹哨声,但见那些秃鹰,在半空盘旋了一下,掉头往山上飞去。乘云喃喃地道:“奇怪!” 霍小青以前根本未见过鸟儿,直到离开水晶宫,才亲眼目睹过,因此问道:“鸟儿在天空自由飞翔,飞来飞去,有何奇怪?” 傅雨生道:“是有点奇怪!前辈对周扬礼了解多深?” 轩辕子道:“昔年曾替他打退了一伙强盗,以后也见过几次,知道他是大龙帮的‘遗民’,离开大龙帮后,常有仇敌找上门,因此决定搬去隐蔽处颐养天年,却不知他搬来这里!十年前,老夫有次在汉水渡口巧遇到他,他才说搬到荆山隐居。说起来,老夫与他前后只见过三趟,说话也不超过一个时辰,你问这个作甚?” 傅雨生欲言又止,半晌方道:“霍姑娘要寄居他们庄上,自该稍作了解。” 霍小青急道:“姑娘又非小孩子,何须寄人篱下。” 轩辕子道:“先跟他们朝过面,一切满意才留下来,若不满意,便随你去留。” 乘云忙道:“不过,切均须小心!”轩辕子颔首上前敲门,过了好一阵,才有人来开门。那门公一脸和气,四十左右的年纪,身子十分壮健,他认得轩辕子,连忙侧身道:“恩公请进!” 轩辕子道:“这些都是老夫之好友,特来贵庄打扰几天,请代通知一下。” “诸位请先到厅内喝茶,小的自然会通知敝上。”门公关上了庄门,在前引路。入门是一座石坪,但放了百多盆大小不一的菊花,此刻正是菊花盛开时节,花朵怒放,好不灿烂,菊花以白色为主,衬以黄、绿、紫、红等色,更添鲜艳。 霍小青和燕小燕忍不住赞道:“真漂亮!” 门公道:“敝庄与世无争,上下均以种菊自娱,不说诸位可能还不知道,老夫人姓陶,据悉乃晋陶渊明之后代,老夫人效祖先爱菊,后来庄内的人都受感染!这些菊花只是本庄的一小部分,也不是精品,好的都在后花园哩!” 那门公十分健谈,谈笑间已到大厅,那厅堂十分宽敞,椅几都是藤器,古雅朴实,墙上挂了好些画轴,正中那幅画乃陶渊明之“采菊在篱下”图,两旁的画,亦以菊花为主题。 厅上点着好几盏纱灯,一入厅,即有两名小婢出来,门公道:“有贵客到,快奉上最好的菊花茶!”一个婢子退了回去,门公又道:“诸位请稍候,小的去通知敝上即回相伴!” 轩辕子道:“请随便。” 俄顷,那婢子手托银盘再上,盘上放着一套黑色的茶具,在每人几上置一茶茶,遂一斟茶,茶汤色浅,配以深色茶具,证明主人是饮茶大行家。 “诸位请尝敝庄自制的白菊茶。” 众人捧茶呷之,倶觉入口清香,沁人肺腑,茶味稍薄,但入口软滑,如饮琼浆,入腹又生清凉,令人燥火全消,过后回甘,齿颊留香,乘云首先赞道: “好茶!连本派自制的‘金顶茶’也不如,只有‘云雾茶’可比美!” 轩辕子道:“老夫活了数十年,尚未闻有‘云雾茶’之名,未知何处有售?” 乘云道:“此乃家师秘制之茶,因饮后令人有腾云驾雾之感,因以为名,可惜咱们一众师兄弟对喝好茶虽有兴趣,对制茶烹茶却无兴趣,是以家师羽化之后,便已失传,后来制的‘金顶茶’,已大为逊色!” 霍小青等人亦觉其茶好饮,一再需索,谁知三杯过后,燕小燕竟有晕眩之感,她吃了一惊,叫道:“不好,茶内有迷药!” 傅雨生急道:“咱们来宝庄并无恶意,因何以此相待!” 忽然暗廊内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诸位误会了,这位姑娘大概肚子饿,又喝得太多,有以至此!”言毕即见一位少妇,扶着一位满头银发,但脸泛红光的老妇出来。 轩辕子长身抱拳道:“轩辕子参见陶夫人!” “恩公免礼,折杀老身矣!犬子们正在晚饭,闻报已去更衣,稍候即至,诸坐!” 轩辕子待她在主位坐下之后,问道:“请恕老夫孤陋寡闻,未悉肚饿喝茶会头晕,愿闻其详!” “这茶是以上好之茶叶,即每枝的第一枪及第二枪所制,不用火焐,只以日光晒干,与一般茶叶制法有异,是故茶叶仍保持原色,亦故此茶汤较浅,实则适才已下足了茶叶。平常只喝一杯,已足以解渴矣,多喝也不打紧,但不宜久饿,亦不宜体弱,否则会头晕和体虚, 此谓茶醉!适才忘记交代,罪过!罪过!” 傅雨生道:“喝茶会醉,平生第一次听到,恕在下孤陋寡闻,适才言语有失,尚请原谅!” 陶夫人道:“贵客一定尚未吃饭,侍茶,快去通知厨房,速治一席酒菜!” 说着内头又走出四位由三十余至将近五十的汉子来,为首那人抱拳道:“未悉恩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尚请原谅!” “老夫最讨厌繁文褥节,大家都不用客气!待老夫替咱们介绍一下!这位是老夫好友乘云道长!” 周家子弟都露出惊喜之色,忙不迭行礼。轩辕子为他们一一引见,那四兄弟大哥周功书、依次为功诗、功德、功义。另外尚有三位姐妹:功琴、功茶、功菊。 当下轩辕子又指着霍小青道:“霍姑娘便是昔年大龙帮帮主霍青龙之孙,霍扬威之女。” 周氏昆仲脸色均是一变,周功书涩声道:“原来是霍帮主!” 霍小青淡淡地道:“大龙帮早已烟消云散,我也不是什么帮主!” 周功书问道:“那么诸位今日来敝庄,不知有何贵干?” 轩辕子道:“老夫自作主张,咱们想在贵庄住几天,周庄主不会请咱们吃闭门羹吧!” 周功书笑得有点尴尬道:“这是敝庄主荣幸,恩公怎会说这种见外的话!” 陶夫人道:“咱们自然欢迎之至,恩公喜欢住几天就住几天。” “那老夫便先谢谢你啦!说不定届时还要请你们帮点小忙。” 周功诗接道:“恩公有事请说。” 轩辕子道:“过一两天再说未迟,反正只是小事!”说着下人已将酒席送上来,女人们都退了进去,剩下周氏四兄弟留下来陪他们。白菊山庄果然是个大地方,仓猝之间,所办之菜仍然十分丰盛精致,那些酒更是陈年状元红。 周氏昆仲旁推侧击,欲询轩辕子的来意,但是宾客们只顾东拉西扯,不漏一丝口风。酒饱饭足,轩辕子道:“老夫斗胆请庄主赐三间客房。” 周功书道:“小问题,敝庄共有六间客房,此刻全部空着,随恩公喜欢住几间均行。”当下四兄弟亲自引路,至大厅后的厢房里。客舍在东商,东西两厢中间还有一座小花圃,所种的自然也是菊花,夜里只闻其香,未能尽睹其姿。 轩辕子安排霍小青和燕小燕住在中间,他与傅雨生同住一室,乘云则与古玉剑同居。周氏昆仲着人送上香茗之后,便长身告辞。“恩公路上奔波,早点歇息吧,未知尚有什么需要?” 轩辕子挥挥手,道:“有事也在天亮后才办,别派些俗人来烦我!” 周氏兄弟唯唯诺诺,相继告辞,轩辕子立即吹熄了灯,道:“小傅,今晚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 周氏兄弟出房之后,留下周功义在附近窃听。又闻傅雨生道:“这周氏兄弟热诚又有义气,甚是难得,如今江湖上已不多见,也许这与他们隐居,远避习俗有关吧!” 轩辕子道:“若非如此,老夫又怎会带霍姑娘来?彼此相处几天,若觉方便合缘,不妨将霍姑娘寄居此处!睡吧!”房内再无话音,周功义蹑手蹑脚到内室,将经过告之兄长,周功诗皱眉道:“大哥,你看这老家伙,来本庄,目的真如这般简单么?” “凡事小心为上,咱们防着点就是,不过千万不可太露痕迹!”周功书道:“二弟,你一向仔细,又能言会道!他们在庄上时,你多找机会接近他们!” “大哥放心,小弟晓得。” 忽然房门被敲响,外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后山打信号了!” 周功书忙道:“三弟四弟你俩快去一下,须如此……” ×      ×      × 周功义离开后,轩辕子以“传音入密”对傅雨生道:“那厮去了!” 傅雨生亦传音道:“此证明白菊山庄,不像表面上所见到的简单,我看周氏昆仲似乎对咱们有戒心!” 轩辕子笑而“传音”道:“苦无戒心,为何要留下一人来偷听?” 傅雨生续道:“不知庄内是否暗藏了什么秘密?” 轩辕子道:“何不一齐去探一探?” 傅雨生沉吟道:“若让人发觉,只怕不大好交代!” 轩辕子道:“凭你我两人之功力,被人发觉的机会不大,只要小心一点就行!”. 傅雨生忽又道:“咦,为何周氏昆仲一见到咱们,便态度有异?他本应知道你会为霍姑娘安排寄身之所,就算周家这一代已不念旧情,但凭你对周家之恩,以及庄内之占地及财力,多养两个女子,根本不成问题!” 轩辕子道:“先去查探一下,回来再慢慢推敲未迟。”他首先下床,拉开房门不见外面有人,向傅雨生挥挥手。 傅雨生略为结扎一下衣衫,紧随轩辕子之后,向内宅方向潜去。 白菊山庄占地之广,实出人意料,房舍不多,空隙较大,如此更难以遮掩身形。轩辕子一抬头,忽见山上有一火光忽明忽暗,心头一动,忙向傅雨生先打了个手势,表示上山探察。傅雨生自然不会反对! 两人迅速越过围墙,觅路上山。这山甚是奇特,下面是斜度大,上面则甚为险峻。两人轻功超卓,黑暗中,只见两道淡淡的人影。 忽然傅雨生回头亦见山下有两道人影飞上来,忙道:“前辈下面有人来!” 轩辕子急道:“先匿起来再作打算!”两人立即伏在路后的一块岩石后,未几即见两个人来至附近,却是周功德周功义! 只闻周功义道:“三哥,适才小弟好像看见有两道人影,怎地如今不见了?” 周功德道:“许是四弟你眼花,此处怎会有人?还是收拾心情,速去速回!”说到最后一个字,两人已过去了七八丈。 轩辕子传音道:“这周老四心思仔细,不可妄动,待他们去远才踉踪。”过了半盏茶工夫,两人才飞身跟踪。谁知到了山壁前,上面飞下两条麻绳???周功德及周功义各抓住一条,上面即有人迅速将他俩拉上山去。 轩辕子和傅雨生不敢贸然现身,待他们上了山壁,才低声商量。“前辈,山崖上必有人监视,咱们一现身,必被发觉!” 轩辕子向四周观察了一下,道:“咱们绕路到后面,然后想办法爬上去!”当下两人蛇行鼠伏,借助岩石和夜色的遮掩,绕路到山壁后面,抬头一望,此边之陡直程度,绝不亚于前面,二十丈高的山壁,虽非寸草不生,但没几处可以有落足点,凭轩辕子的武功,勉可爬上去,可是只要上面有人,待彼在半空处推下大石滚木,则危乎哉! 傅雨生低声道:“前辈,不如待明晚,咱们准备工具再来吧!” 轩辕子轻吸一口气,道:“老夫先上去,再招呼你,现在替老夫把风。”他双脚一顿,身子毕直拔起三丈多高,未待势尽,左掌在山壁上一按,借力再腾飞,如此不断以双掌备力攀升,全凭一口真气,半路若泄气,毕直摔下来,不死也得重伤! 傅雨生在下面替他捏了一把汗,幸而一路十分顺利,轩辕子双掌在山壁上按了七、八次,便安安稳稳落在崖上! 轩辕子身形一没,随即出现,向傅雨生挥挥手,示意他不用上去。过了顿饭工夫,又见他展开双臂,自上跃了下来! 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莫以为跃下容易,那口真气更是丝毫泄不得!只见他降下之速度颇慢,且在半空两度用左脚尖点右脚面,把下降之势改为上升,如此方能将下降之势减慢,结果轻飘飘落在地上。 傅雨生忍不住赞道:“前辈好俊的功夫!” 轩辕子眉头深锁,道:“奇怪,崖顶居然不见一人!但一时之间又找不到地洞入口!” “这就证明白菊山庄更加不简单。” 轩辕子眉头一掀,道:“希望他们与那些僵尸无关!” 傅雨生心头一跳,道:“这可说不定!” 轩辕子微微一笑,道:“也许是我杞人忧天而已!周家仇人多,设了秘密巢穴,用作避难之所亦不足为奇,小傅,咱们回去再说!” 当下两人觅路下山,一路不敢停留,放足急驰,俄顷已至白菊山庄之后,轩辕子忽然又向傅雨生打了个手势,两人同时越墙向后院飞进。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双脚尚未站稳,已闻一阵“嗤嗤”声响,轩辕子挥舞双袖,边“传音”道:“小心!”傅雨生亦运功于掌,以掌风将四周的箭矢扫落! 忽然,声锣响,有人叫道:“有贼!” 轩辕子喝道:“胡说!谁是贼!” 后院火光忽然亮起,却原来处身于后花园中,后花园种了不少千奇百怪的菊花,曲径通幽,凉亭假山点缀其间,美不胜收,然而轩辕子和傅雨生却无心观赏,但见花丛后人影幢幢,站着不见弓箭手。 轩辕子沉声道:“谁是头儿,出来说话!”. 第四章 追踪僵尸 真相大白 傅雨生在石室内来回走了七八匝,毫无所得,而石室却逐渐气闷。霍小青倚在傅雨生肩膀,道:“傅大哥,我真的令你这般讨厌么?” “我……我从无此感觉,不过……已经心有所属。” “小妹又不是要你放弃那个风姑娘……嗯,风姑娘气量大不大?” 傅雨生转头问道:“姑娘此语何意?” 霍小青道:“她能否容纳在你身边多一个人?” 傅雨生干咳了好一阵,然后才想到话回答:“在下乃一介武夫,不值得姑娘……错爱!” “值不值得乃小妹之看法!” “霍姑娘,咱们说些别的吧。” “好啊,你出话题。”傅雨生本就不善词令,要他在漫无边际中找寻话题,比要他与高手过招,更感吃力,想了良久,才想到一个话题,问道:“霍姑娘,你觉得周氏昆仲为人如何?” 霍小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傻哥哥,你想不到话题,便不说罢了!” 傅雨生轻轻将她推开,道:“你且休息一下,我再找找,看有没有出口!”他累得一头大汗,都找不到开启石室的机关,坐在地上直喘气。 就在此刻,石壁忽然“胡”地一声,打开一道门来,傅雨生举火一照,见进来的是乘云道长,喜道:“道长,你能开机关?” 霍小青则问道:“咦,那姓周的,不是与你在一道么?” “只老道一个人随你们跌下来,其他人如今情况如何还不知道!”乘云道:“适才老道在邻室对面墙上用掌风乱击,无意中被我打碎一块石头,里面中空,却有一个铁环,用力旋动铁环,这门便开了!” 霍小青喜道:“咱们依法炮制,也许还可以找到通往别处的门!” 乘云瞪了她一眼,道:“如此要耗多少真力?”傅雨生一声不响,走到对面石壁前,这次他敲打得很仔细,还将耳朵贴在石板上细听。乘云道:“适才那个开启机关,是在离地丈余处,须跳起敲打方能测知。” 傅雨生道:“难怪适才晚辈敲了许多遍,都不得要领!”他收起了钢刀,运劲于臂,跃起举掌在一块青石板上用力一击。 “蓬”的一声,石层飞溅,但石板并未碎裂,反将他手臂震麻了。傅雨生仍不死心,第二次跃起,掌击旁边另一块石板。“噗”的一声,这次却将石头击碎,里面果然有个铁环。 乘云喜道:“让老道来!”他跃起一手抓住铁环,另一掌按在墙上,用力扭旋铁环。“胡”的一声响,下面石墙露出一道门来,当下三人走进第三间石室,却遇到修竹!乘云道:“想不到师侄也被困于此!” 修竹道:“若非师叔,只怕小侄今生再无机会见到天日矣!”乘云将打开石门的方法告诉修竹,修竹用傅雨生之法,打开了第四道石门,里面不见有人,可是这石室向前一端的石门早已打开! 乘云喜道:“一定是轩辕施主!” 话音刚落,前面已传来周功诗的声音:“道长快来,咱们在此——啊!”乘云心知有变,立即标前,到第六间石室,只见到轩辕子站在那里,却不见周功诗的影子!乃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轩辕子道:“适才老夫找寻开启的机关,谁知道地板还有机关,周功诗跌下去了!”, 傅雨生道:“大家须小心!如今还不知周功书及燕姑娘的消息,希望他俩吉人天相!” 修竹叹息道:“只怕他俩的处境也好不过咱们!”一顿又道:“轩辕前辈,这门等晚辈试试!”他跃高击穿一块石板,见到铁环,如今已有经验,落掌甚准,一击即中! 轩辕子见他内力浑厚,收发自如,忍不住赞道:“牛鼻子,令师侄好俊的功夫!” 乘云捋髯笑道:“还过得去,若能坚持苦练,他日该有一番成就!”其实修竹此时之武学成就,放眼武林已是一等一矣,乘云所说的成就,乃指与“僧道俗三神”之比较而已。 霍小青忽道:“修竹道长,这里可能不止一道门,这铁环亦可能不止一个作用,何不左右旋转试试?” 修竹道:“这可得征求大家之同意。” 轩辕子看了乘云一眼,道:“试试吧,不过大家必须小心,提防会触动其他机关!”当下修竹先将铁环向右旋动,打开了向前的一道石门,那里又是一座石室,轩辕子道:“这里到底有多少座石室?” 修竹先将铁环旋回原处,再改向左旋,“轰隆隆”一阵声响,左首石墙又露出一道门来,门后却有一道石级向上延伸。 霍小青欢呼一声:“咱们可以上去了!”轩辕子首先标前,抬头向上望,石级只有丈来高,尽处又有一道石门,石门虽已打开,却不知上面是什么地方。. 傅雨生道:“且慢,让晚辈先试试!”他用钢刀敲打前面的几级石阶,毫无变化,这才收刀。谁知轩辕子将刀夺走,向上一挑。“呛郞”一声,钢刀跌落在最后那一级石阶上,稍候一阵,未见有异,才飞身跃上。 轩辕子一跃而立在最高一级石阶,抓起钢刀将头望出去,上面是一道长而阔的甬道,长不见尽头,但阔却可供五六个人并肩而行。他小心翼翼走上去,试行几步,觉得安全,才让其他人上来。 众上走上甬道,轩辕子道:“把火折拿来,牛鼻子你仍然押后!”谁知那火把到他手中不久,便已燃尽,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群豪虽都有一身功夫,但处身于此,都有不寒而栗之感! 乘云忙道:“大家手拉手,一个跟着一个走!”黑暗中,每人都将手伸出去,胡乱握住了一只手掌,一时之间也不知那是谁的。 轩辕子依然在前面带头走,走了十多二十丈,背后忽然传来“轰隆”一声响,轩辕子急问:“什么事?” 乘云道:“后面似是降下了千斤闸,换言之,后无退路,咦,有人有火折子否?” 霍小青道:“小燕有,可惜她不在此处。” 修竹道:“贫道亦忘记带备!” 忽然飘来许多绿幽幽的鬼火,轩辕子急道:“小心,可能那东西又出现了!”话刚说毕,众人都听到一阵铃声,那铃声虽轻,但却十分清晰,紧接着又闻一声有规律的步履声。 乘云道:“大家松手,在原地准备应战!”此时虽无火折子照路,但“鬼火”之光,在群豪眼中,已足够视线,当下众人均沉住气,静待其变。 俄顷,便见到一群僵尸由弯角跳了起来,轩辕子先发制人,发出一记劈空掌,掌风过处,将面前那具僵尸击退, 撞及后面那具,随即立定,与此同时,铃声忽变,僵尸的动作亦快了许多,轩辕子还发现一件事,那些僵尸的关节比上次在荆山树林里发现的,柔软得多,动作亦较为灵活,若以道行计算,显然是这批比上一批高深得多! 霍小青道:“有兵刃的都取出来,专砍僵尸的双腿!”傅雨生立即将自己的钢刀递给她,霍小青心头甜滋滋的,道:“大哥,咱们共同进退。” 那些僵尸迅速来至眼前,众人未待吩咐,都出手进攻,傅雨生一拳击在一具僵尸的小腹上,如击败革,将僵尸击退几步,但身子挫了一挫,又向前跳来。 傅雨生叫道:“霍姑娘准备斩腿!”他双臂张开,将僵尸搂住,霍小青尚未挥刀,那僵尸腰一挺,撞在傅雨生的身子,他猝不及防,忙不迭松手退开。 不料双脚未站稳,那僵尸居然跳前双拳直击!这一着又大出傅雨生之意料,一时之间几乎被击中!幸好他有过人之能,千钧一发之间,一个“铁板桥”向后急仰,堪堪避过! 说时迟,那时快,僵尸左脚忽然抬起,向傅雨生足部踢去!与此同时,霍小青钢刀已贴地劈出! “呀!”忽然两人同时发出一道惊呼,傅雨生被踢翻,那僵尸的右脚胫骨亦被折断! 僵尸居然会发出尖锐的惊呼声,霍小青只觉得全身毛管全部耸立!她惊栗之余,连忙滚开。那具僵尸右脚被斩断之后,身子下降,眼看即将摔倒,忽见他左脚一沉,居然能够单足独立! 傅雨生身子倒翻,他双臂向后一撑,挺腰弹起,喝道:“死人若能打赢活人,这世界还有活人么?”他双拳猛击僵尸之上身,那僵尸双臂提起,不守反攻,但傅雨生右脚一扫,僵尸反应到底不如活人,那里闪避得开?应声而倒! 傅雨生叫道:“快,斩脚!”霍小青精神大振,滚前挥刀砍下,莫以为她是位小姑娘,但因自小练武,又因在水晶宫里,心无旁惊,是以论功力,在如今武林中已是一流高手! “喀嗤”一声,刀光过处,那具僵尸的左脚亦离体,可是旁边的一具僵尸却向她背后偷袭!傅雨生身子标前,一脚踢在其背后! 他急切之间,忘记僵尸不同常人,常人在此种情况下,必然先求无过,再求立功,但僵尸只有一个意念,他要杀人,除非铃声停止,是以僵尸被踢中,身子扑前,击向霍小青的双掌,去势更快! 傅雨生右腿踢出之后才醒起,急道.“小青快闪!” 霍小青向右一闪,她反应不可谓不快,但仍然慢了一步左肩被击中,娇躯向前飞出,同时发出一道惊呼! 傅雨生恐连累了霍小青之生命,再标前一步,掌脚齐施,这几招速度之快,无以伦比,僵尸应付不来,连中多拳,最后被踢倒于地,与此同时,乘云、轩辕子等人亦与僵尸斗得不亦乐乎。 乘云手上没有钢刀,却仗着自己内功深厚,不断用内家真力发掌,武当派内功“棉里针”心法,正如其名,表面上不见凌厉,但实则“后动”十分凌厉,那具僵尸在吃了他七八掌之后,忽然“哗啦啦”一声,全身骨头都碎了,像一堆烂泥般,软倒地上! “哈哈,老道终于解决了一个!”乘云恐师侄不敌,过去帮他!轩辕子采取的办法更直接,用脚扫断对方的胫骨,待僵尸一倒地,便踩碎其肋骨。殡尸躺在地上不断地喘气,像喉头被痰封住般,令人听得浑身不舒服! 霍小青忽然高叫一声:“那些鬼火熄灭了!”不错,“鬼火”的光芒遂渐暗淡,而铃声亦慢慢隐去,那些僵尸忽然变得迟钝起来,都不愿动弹。 轩辕子道:“这些东西留在世上,终是害人之物,索性将之毁掉吧!”傅雨生接过霍小青的钢刀,向一具僵尸用力剁砍! 刀锋砍在骨头上,发出“笃笃”之声,敎人心生寒气。乘云道:“无量寿佛,也不知是什么人这般违天和,干出这种事来!” 忽然铃声又是一变,来得既急且密,而且深入群豪耳鼓,轩辕子吃了一惊,道:“此人必是武林高手,他能将内力溶入铃中,大家小心!” 只见那两具尚未死之僵尸,双臂突然慢慢抬起来,而身子亦扑簌簌地抖着,却没有其他动作,群豪都有点莫名其妙,齐向后退了几步。 乘云道:“此人用不同之铃声,来指挥僵尸!” 轩辕子道:“除此之外,铃声也像咒语一般,可令僵尸复活!”他兴了争强之心,引吭发出啸声。啸声阵阵发出,在地道里回荡着,震得他人耳鼓嗡嗡作响。 乘云道:“大家掩住双耳!”众人都掩住耳朵,但他内功修为尚比轩辕子略深一筹,自然无需掩耳。 轩辕子猜测不错,啸声一起,僵尸的双臂便停在半空中,再也提不起来。铃声透过气孔传进来,但仍能反而压倒啸声,此时僵尸又继续将双臂举起。若是啸声盖过铃声,僵尸双臂又垂下去,甚是滑稽。 铃声啸声此起彼落,实际两人正以内力相拼,不管胜负,彼此内力都大为消耗!轩辕子始终占了地利,两番起落,那两具僵尸的手臂已垂得毕直! 铃声终于隐去,啸声亦止,轩辕子喘了.一口气,喝道:“小傅,还不快动手!” 傅雨生应了一声,正想走前,忽然左面石壁“轰隆隆”一声响,整堵石墙突然向下陷落!石墙之后,是座大厅,那边站着十二具僵尸,双眼发出绿光,成为一种目标,鬼火又从那边涌过来,绿光大盛,把活人的脸也映得又青又绿,犹如鬼怪! “叮铃铃!”铃声由那边传来,那些僵尸跳了过来,将他们团团围住,六前六后,逐渐收缩包围圈! 轩辕子鼓起一口气,再度发啸,但这次铃声自四面八方传来,摇铃的人竟有六七个之多!轩辕子的啸声,一时难以奏效! “快!”乘云首先发动攻击,他双掌齐出,涌出两股凌厉的掌风,直击身前两具僵尸,但这次僵尸居然懂得趋避,向横跳开,是以乘云那两股掌风,全击落在地上! 傅雨生将刀交回霍小青,道:“小心!”他猱身扑上,施展近身搏斗之进攻,那几具僵尸,灵活性更高,居然懂得招架及闪避! 僵尸一共有十四具,而人只有五个,而且轩辕子因为发啸之关系,不能再分神动手,是故乘云压力更大,因为他必须保护轩辕子! “蓬!”傅雨生的铁拳终于击倒一具僵尸,把其肋骨也打断了三根,可是那僵尸无感觉,弯着身子继续进攻! 众人一天没有吃饭,又经连场恶斗,此刻均感体力不足,轩辕子首先停止发啸,与僵尸周旋,铃声没有啸声之对抗,更加清楚,整齐划一,响亮沉实,僵尸更加灵活,而且力大无穷。 眨眼间,群豪都已疲累得一身汗,犹未能消灭一具。忽然透气孔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轩辕子,这僵尸大阵的滋味如何?” 此人中气充足,不问而知,必是高手,可是群豪值此人鬼难分之际,乍听到人语,心头反而轻松了不少! 轩辕子急问:“阁下是谁?因何不现身一晤?有本领的,大可以与老夫放手一搏!” 那人哈哈笑道:“轩辕子!乘云果然名不虚传,傅雨生亦非浪得虚名之辈,只可惜‘僧道俗三神’三缺其一,实乃遗憾!” 轩辕子讥道:“阁下始终不敢面对现实,听阁下之话音,亦非寻常人,用此下三滥的手法,不怕失了身份?” “笑话!某在此研究僵尸大法,志不在此,为了杀你俩何须亲自动手?也罢,在你们临死之前,区区出来与你们见一面就是,如今你们先接受僵尸挑战吧!” 乘云急问:“喂,这些僵尸为何与以前的大不相同?” 那人哈哈笑道:“这个当然,以前你们所遇到的只是第一二重的,这僵尸大法一共有七重,如今这一批是第五重的,自然大不相同!” “练到七重又如何?” “灵活性与常人无异,但因为没有生命,又绝对听命令,打斗时之威力,诸位都是聪明人,不问自知!” 轩辕子忽然咦了一声,道:“听阁下之口音,似非汉人!” 那人不答,乘云续问:“阁下便是那养鹰老人?”可惜回答他们的是一阵铃声,那些僵尸攻得更急,连轩辕子和乘云亦穷于应付,那里还能分神问话? 一两具僵尸,不会放在乘云和轩辕子眼中,但成群结队,又懂得进退合击之道,比对付高手难得多! 傅雨生和霍小青趁这期间,合力杀了两具僵尸,但僵尸大法仍然保持十二具之多,阵法依然严密无缺。 乘云低声道:“咱们须想个办法,否则长此下去,终必被制!” 傅雨生道:“大家合作,先毁其一两具,阵法不严,便好应付得多!” “有理!”轩辕子道:“大家靠紧,先由老夫、牛鼻子和小傅全力抵挡,修竹和霍小青,乘机毁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