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渡之几回魂梦与君同》 第一章 江南遇,烟雨楼上金兰结(一) 天玺九年,西凉国皇宫内,太医们一批批地被唤进富丽堂皇的漪澜殿,只为这漪澜殿中的莲妃娘娘早产一事。莲妃娘娘怀孕至今才满七月,昨日都还笑意嫣然地陪坐在皇帝身边宴请群臣,怎知今日午后就发作了,至今未能诞下麟儿。而此刻,殿前跪着的十几个太医正微微发抖,冷汗淋漓,只因半刻钟前西凉国国主下达旨意,若莲妃和其月复中孩儿有事就要整个太医院陪葬。这漪澜殿的女主人,北齐国长公主,今上最最宠爱的莲妃娘娘,正命悬一线。一盆盆血水被端了出来,莲妃的叫喊声渐弱,太医们瑟瑟发抖,仿佛下一秒他们就要陪着这位享誉四国的倾城美人共赴黄泉。而此时,御书房内西凉国主沐延背着手站在窗前,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一处灯火通明的宫殿,沉静的面容看不出一丝端倪,只微微攥紧的拳头显示出他此刻的不安。半个月前,西凉国师曾卜卦预言,今年七月十五子时将有祸国妖女出生,他已下令全国凡今年七月十五子时出生之女一律处死。却不想,本只怀孕七个月的莲妃竟于今日早产,而今日正是七月十五,难道一切自是天意…。 子时刚至,一声婴啼响起,沐延一怔,随意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杀意乍现。 “禀…禀皇上,莲…莲妃娘娘产下一子…” “一子?是儿子?”沐延急忙转身,打断内侍的传话。 “是…莲妃娘娘为陛下产下了一名皇子。”内侍小心翼翼道,汗水顺着脸颊滴落,来不及擦拭,“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沐延虽甚是惊喜,不过只一瞬间便恢复如初,看着内侍吞吞吐吐,不由皱眉道,心里那股隐隐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莲…莲妃娘娘,薨了。”内侍哽咽道,莲妃娘娘天仙般的人,真当是红颜薄命啊。 “什么!”沐延的身子不可抑制地晃了晃,被眼疾手快的内侍扶住“皇上保重龙体啊”,他站住身形,许久他默默转身,望着住着那女子的宫殿,半响,只轻唤了一声:“莲儿…”纵是千言万语也终只化为一句叹息。恍惚间,他似是看见当年烟雨江南,女子巧笑嫣然,于那片莲池间泛舟而行,红唇轻启唤一声“三郎…” “三郎,明年三月,我们一起带着孩儿再下一次江南可好”良言犹在,却已是阴阳相隔。 天玺九年,西凉国宠妃,北齐长公主齐漪莲产子身亡,西凉太医院百余人殉葬,追封其为孝懿端静文皇后,立其子为皇太子,由帝亲自抚养,一时隆宠无限。 十四年后,东玥国境… 三月江南,微雨朦胧给如画的风景增添了一股诗意,白衣女子手持油纸伞立在船头,眉目流传。 “烟雨江南,果然别有一番风味。”少女轻叹,眼角含笑。 “晓晓,这三月江南天气还是有些微冷,你体质偏寒不宜久立于船头吹风。”说话间从船舱出来一位蓝衣少年,明净白皙的脸庞,深邃明亮的眼神,高挺的鼻梁,周身透着一股子温润亲和之感,让人无端想要靠近,他接过少女手中的油纸伞,嘴角挂着一丝无奈的笑。 “哥哥,我已调养这么些年,身子已然好多了,别总把我当做瓷女圭女圭。”女孩嘟着嘴,眉间微蹙,形态娇俏,说话间捂住双耳,微微摇头,发髻上的玉蝶仿若也随之翩翩起舞。少年不语,知她不喜自己唠叨只沉默地站在一旁,为她遮雨。 “哥哥,你看!那边的楼上有好多漂亮的姐姐哦,那是什么地方啊?”少女双眸闪亮,脸颊因为兴奋而微微泛红,少年闻言,抬头看见前方一座富丽的楼上许多青年女子巧笑莺啼,暗叹一声“糟了!”一时大意竟将船行至此地,苏晓瞧见的不是别处,正是江南人士无不知晓的烟雨楼!江南最大的青楼,此楼间女子形态风流,容颜姣好,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故为达官贵人们所日夜流连的温柔乡,销金窟。苏晓虽也父兄出山游玩过,但大多是纵情于山水林园之间,从未来此人烟繁盛之地,家中亲人无端也不会提到这等地方,故苏晓不知青楼为何地。 “咳,那个不是什么好地方,哥哥带你去一品楼吃八宝鱼可好!”少年轻咳一声,方哄道。 “不要,八宝鱼什么时候不能吃啊,我们去看看吧!”话未说完,人已足尖轻点,翩然而去。 “晓晓”少年无奈,暗怪自己的娘亲,教什么不好,非得教这鬼丫头轻功,这一晃神人就飞了,无奈之下也只得追寻而去。 是时,便有人发出一声惊叹,只见一白一蓝两道人影从水上飘过,稳稳地落入烟雨楼二楼的临渊台上。这烟雨楼临而江建,二楼的临渊台乃楼中女子宴饮聚会,招揽恩客的场所,是以场面十分热闹。 “各位姐姐,你们在干什么?怎的如此热闹?”苏晓长年长于山间,身旁只有义父义母和哥哥还有几个仆人相伴,山中生活自是孤寂,偶一到这热闹之所自是兴奋异常。 “你们瞧,这从天而降的小美人是谁啊?小嘴真甜,这一开口就唤姐姐,我们可是当不起你这一声姐姐的?”一身着鹅黄色,面容娇小的女子红唇轻启,淡淡地飘出几句话,声音清丽,似嗔似讽。 “就是,小姑娘,不在家里绣花待嫁,来这里做什么!” “难不成是有情哥哥在这里,前来抓人的?” “哈哈哈…”众人见来人是个小丫头便调笑了一番,一边则暗暗打量着眼前的小女孩,见其约二七佳岁,正值豆蔻年华,樱口朱唇,明眸皓齿。通身打扮不似普通人家的女孩,且身怀武功,断定是武学世家的小姐头次出来闯荡江湖。这烟雨楼自是男子往来之地,一个小姑娘来此倒是引起了众人的好奇之心。 “幼妹无知,若有得罪各位之处,请多包涵。”一声清冽的男音响起,众人方觉女孩身后追寻而来的蓝衣男子,不由一怔。 第二章 江南遇,烟雨楼上金兰结(二) “幼妹无知,若有得罪各位之处,请多包涵。”一声清冽的男音响起,众人方觉女孩身后追寻而来的蓝衣男子,不由一怔。还是那黄衣女子最先反应过来,见其生的俊朗不凡且通身打扮都隐隐透着股贵气,自是芳心暗许,一双媚眼含情,柔声道:“我等姐妹在此饮宴赏景,不知公子兄妹至此所谓何事?”说完,一个媚眼秋波送至。她虽是问询之语,却刻意将“兄妹”二字咬的格外清楚,神色暧昧。众人皆知这烟雨楼乃青楼,若是男子来此自是寻欢作乐,但带着妹妹来寻欢作乐 众人此刻才反应过来,或轻笑或挤眉弄眼令男子尴尬不已,但瞥见一旁懵懂的妹妹心中又是无奈叹息,只面上不显。 “在下苏子卿,与小妹在此泛舟游湖,小妹年幼见此间热闹故来一探究竟,若有打扰,诸位海涵。”苏子卿虽出身武学世家,但向来守礼知节,其良好的修养使其面对青楼女子也能保持温润如玉的做派。但此时苏晓却是没有耐心了,她这个义兄永远这么温温吞吞地,好不磨叽,偏偏还招惹无数女孩的芳心,苏晓虽于男女之事上还是懵懵懂懂的,但看着在场数名女子含情脉脉地望着苏子卿,这场景与家中丫鬟们见着这位温润公子别无二致,这也是苏晓此次出门不带丫鬟仆人的原因,自己这位兄长可是男女通杀啊,一般小厮在他面前都是脸红结巴的样子。思及此,苏晓只觉得头皮发麻,暗骂一声“烂桃花!”,插嘴道:“你们在这里只是宴饮赏景吗?” “苏小姐有所不知,我等姐妹在此宴饮比诗词,练琴艺不过都是在为晚上的花魁之争罢了。”黄衣女子答道,眼神却仍往苏子卿身上飘,而此时苏子卿则是一副老僧入定,盯着自己的脚尖,似是能盯出一朵花来。 “花魁?何为花魁?是一种名花吗?”苏晓好奇道,山中奇花异草无数,她却不曾听说过花魁是何种奇花。 “噗嗤~”不知是谁带头笑道,倒引得众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苏子卿更是一脸尴尬,苏晓自小是母亲亲自教养,武艺谋略、女工诗词,琴棋书画等均有涉猎,唯有着这青楼之事这猛然间遇到此事一时间也不知如何解释。这方苏子卿正在纠结时,众女子中一紫衫女子开口道:“这是打哪个山野里来的女娃子,竟这般可爱,这花魁啊乃花中魁首之意,在我们这烟雨楼自是我们楼中姑娘中翘楚之人方成为花魁。” “翘楚之人?那我可否能争上一争?” “” 众人均是一愣,都道是小孩子家不懂事,信口胡说,而一旁的苏子卿则是被妹妹的话给吓到了,众人便觉无趣,见天色不早便一一散入内阁,为晚上的花魁之争各自装扮去了。 “哥,我要去选花魁!”苏晓见众姑娘不理她,争强之心已起,非要去争一争这花魁不可。 “不行!”苏子卿震惊过后也以为苏晓不过随口胡言,岂料这死丫头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啊,他话刚出口,苏晓却已随人流汇入内阁。子卿无奈紧随其后,奈何入阁之后便见阁内富丽华贵,往来不是美目流潋的明艳女子便是身着华服的男子们哪里还找的到苏晓的身影啊。及至此时,苏子卿方觉额上渗出微微细汗,丫头啊,这里可不是你乱玩的地方,如果娘亲知道此事关禁闭一年是跑不掉了的,如果父亲知道了思过崖面壁也是跑不了的,如果韩嫣知道此事他不敢再想下去了,背后衣衫已有湿意。 当是时,楼下台子上花魁之争已然开始,众人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帘子后头浮动着的身影,暗想该是如何的倾城之貌。果然,在一阵锣鼓喧闹之后一个个女子从帘子后漫步而出,或明艳照人,或清婉如出水芙蓉,各有千秋令人目不暇接。接下来自是一番歌舞献艺,当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台,好不热闹。此间女子果真各个身怀绝技,巧笑倩兮,难分高下。在评选的最后关头,自有那权贵公子为博美人一笑,一掷千金。及至末时一位身着粉衣的女子献上一舞,只见其云袖轻摆,纤腰慢转,媚眼含笑,随着乐曲翩然起舞,似风中芙蕖,清雅月兑俗。顿时叫好声一片,台下男子纷纷将手中银票往台上砸着,毫无悬念,花魁已定 “且慢!我还没上场怎么就定花魁了呢?”一声清脆的嗓音想起,一抹白影从人们眼前一闪而过,只见台上赫然出现一白衣女子,不是苏晓却是哪个 第三章 江南遇,烟雨楼上金兰结(三) “且慢!我还没上场怎么就开始选花魁了呢?”一声清脆的嗓音想起,一抹白影从人们眼前一闪而过,只见台上赫然出现一白衣女子,不是苏晓却是哪个 众人只见台上女子白衣胜雪,皓腕明眸,肌若凝脂气似幽兰,眉眼流转间灵动闪烁,发髻上别着一枝玉蝶发簪,似画中仙般清丽月兑俗,于芸芸众生中遗世独立,令人眼前一亮。方才苏晓站在暗处已将这如何选花魁看得一清二楚,此时更是信心满满。 “诗词歌赋,弹琴唱曲我是比不过你们的,但我剑舞得还可以。可有哪位借剑于我一用啊?”苏晓被众人用灼灼目光盯着由不自觉,倒向台下众人借起剑来,言罢从右侧飞来一物,苏晓顺手接住赫然是一把青铜宝剑,不觉灿然一笑,对着递剑的青衫男子微笑点头示意,两个梨涡在凝白的脸颊上乍现,又引得无数公侯权贵为之倾倒。而此时,苏晓已然起舞。雪白的身影如燕般轻盈,伴随着幽幽的琴声,纤手抻出剑鞘里的青剑,皓腕轻转,剑光闪闪,却与女子那抹纤细的身影融合。忽的,女子从袖间飞出一条白绫系住横梁,翩然而起于半空中上下翻飞,手中青剑似毫无章法地在空中挥舞,却在女子落地间,台柱上系着红绸带霎时分散成小布条在女子周身洒落,众人定睛一看,赫然就是花魁二字。 苏子卿发现苏晓时眼前就是一幅少女起舞图,刚才苏晓上台之时他正在内间寻找,当他循声匆匆赶来时苏晓已然起舞,无奈之余也被苏晓的舞姿所惊艳。他二人虽说是从小一起长大,但子卿是跟随父亲习武,而苏晓则大多是由母亲教导,苏晓在人前也甚少卖弄,故今日也是他第一次看见苏晓舞剑,真当是惊若翩鸿,宛若游龙,刚柔并济,挥洒自如。 “好!”人群中爆发出一声喝彩,叫好声也随之而起,不绝于耳,无数银票漫天而飞,今夜的烟雨楼何止一掷千金,一掷万金都不为过。苏晓那小小的虚荣心得到了大大的满足,在台上笑颜如花,全然不顾身后众位女子或嫉妒或羡慕或怨恨的眼神。子卿无奈正欲唤回妹妹,不料变故横生。烟雨楼内有数名杀手掀桌而起,手持利器向那位身着青衫的年轻公子进攻,手段狠辣,招招攻其要害。青衣公子身手亦是不凡,徒手应对数名杀手游刃有余。但奈何双拳终是难敌四腿,对方在人数上占有很大的优势且都有武器,时间一长青衣公子也有些招架不住了,在堪堪躲过几招致命杀招后渐渐落了下乘。众人在这场突变初起时便尖叫着四处逃散而起,唯有苏晓眼眸闪烁,在山中学武多年还不曾真真正正打过一架,现在看着眼前这以多欺寡,恃强凌弱的场面,况且被欺负的又是刚刚帮过她的,一股子狭义之情油然而生,当即路见不平,拔剑相助,加入了战局。苏子卿见此虽知以妹妹身手不会吃亏,但也没有作壁上观的道理,也施展身手加入战局。杀手们不料在这风月场所还有这么多多管闲事之人,且三人武功都属上乘眼见此时无法将青衣公子置于死地,当即对视一眼后将手中毒粉向三人撒去。苏晓三人不料这些人这般阴险,毫无防备之下也有少量毒粉吸入,略感不适,眼睁睁看着对手逃离而无可奈何。 “真是卑鄙!”苏晓恨恨道,她本以为今日可以好好施展身手,打一场酣畅淋漓的架,没成想却着了小人的道,但她自幼病弱,以身试药却是练就了一身特殊的体制,一般毒物奈何不了她,稍作休憩也便无恙,苏子卿体制强健,这点小毒稍加运功也就不在话下了。唯有那青衣公子眼前愈见模糊,随即听得一声惊叫便昏迷倒地。 那声惊叫自是出自苏晓之口,她在恨恨唾弃了那些杀手的卑鄙行径后,方转身便见青衣公子摇摇欲坠的身体突然倒地。 “喂,你怎么了?醒醒啊!醒一醒!哥,他不会死了吧!”苏晓接住那倾倒的身体疾呼道,这可是她苏大小姐第一次救人,不会转眼间人就死了吧,她惊恐地睁着大眼抬头询问苏子卿。苏子卿无奈叹息,这丫头还真是惹祸精,当即为青衫公子搭脉问诊,然眉头却是越蹙越紧,看得苏晓的心“咚,咚,咚”地越跳越快。 “怎怎么样了?还能救回来吗?” “他身上原就有两种毒,然这两种毒相生相克到也相安无事,不过” “不过什么?”苏晓最讨厌的就是她哥哥这温吞的性格,说话说一般藏一半,不由提高了声音,隐隐不耐。 “不过此次的毒粉却使得他体内两种毒都被引发了,若不尽快驱毒只怕性命堪忧。”苏子卿神情异常严肃,眉头紧蹙,这两种毒霸道至极,他也没有把握可以救好,唉!看来这闲事管出大麻烦了,思及此不禁转头狠狠地瞪了苏晓一眼,都是这死丫头惹得祸。 第四章 江南遇,烟雨楼上金兰结(四) 苏晓被兄长一瞪也自知理亏,此次出门前义母千叮咛万嘱咐万事听哥哥的话不可鲁莽行事,不想还是出事了,不过苏晓自幼被娇养着长大,性子有些刁蛮此刻便不肯服输,拿眼狠狠地瞪了回去,但她毕竟是知道自己惹了麻烦的到底心虚,一张小脸像熟透了的樱桃通红通红,只嘴上不肯认错。苏子卿眼见她这副娇嗔的模样倒煞是可爱,心中之气便也消了大半,毕竟是捧在手心疼爱多年妹子也就不忍责怪,叹口气道:“罢了,罢了。摊上这事也不好见死不救,看来只能用药浴了。”听他如此说,苏晓到也松了口气,她对自己哥哥的医术还是有信心的,既然哥哥出手了此人多半是死不了了的。此刻她倒打量起怀中的公子,只见其面色惨白,剑眉挺拔飞扬,高挺的鼻子,紧抿着双唇,但不失俊秀。苏晓不禁暗叹“怎么如今这男子都长得比女子还好看,哥哥是如此,这位公子亦是如此。” “丫头,你发什么愣啊?母亲没告诉过你男女授受不亲吗?”苏子卿见妹妹一直盯着怀着人看,而周围也逐渐围了不少人,低声斥责道。 “啊!”苏晓这才惊醒,也觉得颇不自在,脸颊微微发红。子卿此时也管不了自己妹妹的娇羞之态,接过青衣公子,快步向外走去,这毒实在凶险耽误不得。他一走苏晓自然紧跟其上,留下满楼的狼藉,让这烟雨楼的老鸨叫嚷着“晦气,真是晦气呦!” 这厢,苏子卿寻到了一处客栈,要了两间上房,吩咐小二准备热水,并提笔写下所需药材嘱咐小二速去药店买来。等一切准备就绪,苏子卿才发现苏晓还愣愣地站在一旁,不禁皱眉轻咳,道:“你准备一直站在这?” “是啊,我可以帮你的。”苏晓讨好道,她亦深知今日之祸是她惹出来的,故有心帮忙。 “你一个云英未嫁之女,要在这看一男子沐浴?”苏子卿气结,他这妹妹今日可是笨得可以。听他此话,苏晓的脸腾得又红了,“你你这迂腐之人,江湖儿女何拘小节,我……我我先出去了。”苏晓嘴上不饶人,心里却是尴尬无比,声音越说越低,最终仓皇而逃。及至门外方呼呼喘气,暗骂自己流年不利,不但遇上这刺杀之事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糗。 不料,片刻之后从房内冲出一人,额上有微微细汗渗出,脸色通红犹如被煮熟的螃蟹般狼狈不堪,此人正是苏子卿。苏晓迷惑,自己这义兄长年一副气定神闲,温润如玉的模样,几时像现在这般狼狈,便忍不住大笑起来。苏子卿被其笑得脸色更加红艳,但也知救人要紧,忙道:“别傻笑了,救人要紧,你去帮那位那位姑娘沐浴更衣吧。”说完,便转过身,几欲逃离这尴尬的场景,但也知这里有太多后续之事需要自己料理,走不得也留不得,脸色更是忽红忽白,变幻不定。而苏晓早被那声“姑娘”给吓到了,待回过神来,想起刚才那一幕又忍不住嘴角上扬,但看到自家兄长的窘迫样也怕会惹其恼羞成怒就撇撇嘴,抬脚进入房门。只见床上那人外衣已月兑,中衣领口处已解了扣露出圆润的肩和玲珑的锁骨。待走近一看,只见其玉一般的肌肤上隐约分布着几处零星的红点,胸口更是缠了一道道白布,这青衣公子竟真是一名女子,想起她刚才与那些杀手纠缠时的情形便知其武功之高,观其面容也不过十六七岁,不想竟身怀绝世武艺,这次江湖之行还真是令她大开眼界。 “晓晓,将其浸入药浴之中,要快,否则其命休矣。”门外响起苏子卿略带焦躁的声音将苏晓的思绪来回,她迅速地按子卿所言而行。 “接下来,怎么做?” “将你的真气从她头顶输入,切忌不可强行输入,要徐徐图之,待药水完全变黑方可。”苏晓依言而行,集中精力将真气注入女子体内。 一个时辰过后,药水才至全黑,苏晓擦擦脸颊上的汗水,将女子扶起,吃力地将其抱至床上安置好后方走出房门。房外,苏子卿看到那扇紧闭着的门终于开了,紧绷着的心弦方松动,待看到走出房门的小妹惨白的小脸时又是一阵心疼,抬手为其檫拭额上残留的汗珠,道:“累了吧?” “不累。”苏晓摇头道,“哥,那位姐姐没事了吧?” “冰凝子和烈焰毒,两者中其一都是命悬一线,何况这姑娘体内两者兼有。”苏子卿皱眉道,冰凝子是至阴之毒,烈焰是至阳之毒,这姑娘到底是谁?又得罪了何人被下这至阴至阳之毒。 “那照你这么说,那位姐姐早就是黄泉路上的一缕孤魂了。”苏晓虽年幼但也不完全是世事不通,何况青云上药王谷住着的那位医仙韩嫣可是她的闺中姊妹,于毒之一物自然是不陌生的,只是关于如何解毒倒是因着生性懒怠,不愿多学,此刻想来懊悔不已,娘亲说的对,江湖险恶防不胜防。好在此行有哥哥相伴倒也安心些。 “这两种毒一者至阴一者至阳,相生相克倒也不至于致命,不过是发作起来忽冷忽热,痛苦难熬罢了,不过好在她中毒时日尚浅,第一次发作就遇到了我们,也算是福大命大了。”苏子卿耐心解释道。 “哦,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呢?” “刚才我已封住了她身上几处大的穴道并喂她服下了凝香丸,又让你以真气封住了冰凝子的毒性,并配以药物解了烈焰的毒,接下来我再换副方子,加以蒸熏看能不能解了这冰凝子一毒。” “嗯嗯,那你快去准备吧。”苏晓催促道。凝香丸的药效苏晓是知道的,这是韩姐姐以百花蜜精心配制的是解毒的良药,一般的毒都不在话下。 “你这丫头,几时变得这般热心了。她刚解完烈焰身体正虚弱,且让她休息一晚,明日再解吧。况且天色已晚,你不打算祭一祭你的五脏庙了。”苏子卿难得看妹妹一脸认真的可爱模样,有心调笑道。 “对哦,哎呀!你不说我还不觉得,饿死了!今天打了一架又输了半天真气,体力消耗甚多。快,快,让小二上饭菜。小二,小二,你死哪里去了?姑女乃女乃饿死了!”苏晓说着便下楼找小二要酒菜去了,苏子卿含笑看着苏晓远去的身影不禁无奈,自家妹子这个跳月兑的性子,说风就是雨,还是个小孩脾气不曾长大。 当苏晓的身影消失于视野范围之后,苏子卿收起嘴角的笑意,皱眉回想着今日所发生的一切,有太多疑点是他想不明白的,这房中的女子是谁?那几名杀手又是谁?这一切是巧合还是有人暗中布置?若是有人操纵着这样一切,那么目标仅仅是房中的那名女子还是自家兄妹呢?越想眉头越深锁,苏子卿的周身逐渐散发出一股冰冷的气息,是一股凌冽的杀气。此时的苏子卿与平时的温润公子判如两人,只怕苏晓当面也不敢将其与平日的兄长看做一人。 而此时,烟雨楼内某处暗房中白日间风情万种的老鸨正跪在一名黑衣男子的身前,收起媚惑之态,眉目中折射出一股清冽之意:“属下该死,有负主上所托。” “你的确该死。”半响,黑衣男子才淡淡开口,语意清冷,却如数九寒冬中萧瑟的寒风使人遍生寒意,尤其是一个“死”字咬得格外重,跪地之人身子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着。“我早说过,要么隐而不发,要么一击即中。可你如今这般却是打草惊蛇,坏我大事。” “主上容禀,属下为今日之事筹谋已久,本已得手,奈何有两人腾空而出,多管闲事,且武艺高强,属下措手不及才至功败垂成。”老鸨急忙辩解道。 “我不听原因,只看结果。”黑衣男子此言一出,跪地之人便已瘫在了地上,“不过你并未暴露身份,就饶你一命,自去领罚,还有那几个人”地上女子本以为此命休矣,不料峰回路转,又惊又喜,忙道:“属下明白,属下会处理好的,请主上放心。”随即又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才退出了房间。 “主上”一立在黑衣男子左右的人开口欲言,却被男子挥手止住,他在主上身边多年自是明白此刻不便多言,遂住了口,也退了出去。 静谧的房内,只有黑衣男子修长的右手一下一下地叩着桌面的“咚咚”声,似重锤一下一下地敲在心脏的某处,目光却穿透黑暗直至无人可知的远方。 第九章 绾青丝,素衣粉黛红颜现(四) 翌日一早,苏晓在董明焓和董明烨的帮助下将苏子卿和叶青安置在了马车上。自昨日醒过一次过后,苏子卿一直处于深度昏迷的症状,苏晓无奈只能定时喂他点水喝。而叶青却因为体内毒素部分转移,断断续续地醒转过几次。在得知苏子卿因救自己而中毒的事情后,内疚不已,在苏晓的安抚下才渐渐平复心情,只一直虚弱地靠在马车上,眼神空洞,不言不语。苏晓见此亦是无奈,只一个劲儿地催促董明焓加快进程。而明焓幼时离家至今多年,虽有印象但毕竟模糊,不免多走了些弯路,看着苏子卿日渐消瘦的脸庞,苏晓心疼之余也是自责。她心中明白子卿之所以救叶青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如果不是自己多管闲事或许现在二人还在那如画的江南水乡赏景游玩,哪里会像现在这般。 不过,好在五天之后众人终于赶到了青云山。 “这么大一片山林,你要找的是哪个山谷?”董明烨问道。 “不用担心,我有这个。”说着,苏晓从包裹中拿出一物,董明烨一见却是一根紫玉萧,他虽不十分了解但也知此萧定然价值不菲。 “韩姐姐说,青云山按着五行八卦设置了很多阵法,不是山中人士是进不去的,而我又不愿意记那些东西,她就教了我一首曲子,道若是将来我去寻她到青云山后吹箫一曲,便有人会来带我进去的。”苏晓说着便吹起萧来。 只听箫声悠扬清丽,仿若溪水叮咚,无端给人一种无欲无求之感,想来这做曲之人定是心意平静之人,一曲罢了,余音回荡山间,百鸟齐鸣似是和着这箫声。 不一会儿,迎面走来了一众俱是身着白衣的少女,各个容颜清丽,举止端庄,面目含笑,行至苏晓一行人跟前,附身行礼,领头的那位女子道:“贵客来访,有失远迎,我家小姐有请。” “白芷姐姐,三年未见,你怎么越长越漂亮了。”苏晓见领头的竟是韩姐姐身边贴身的大丫鬟白芷,这白芷自小跟在韩嫣身边自然与苏晓也甚是熟悉。 “苏小姐就是一张嘴生的好,最会哄人开心。”白芷轻笑地打趣道。 “我说的是事实啊。”苏晓在大她几岁的白芷身边,极尽撒娇之能事,这副小女儿之态,倒让董明烨与董明焓看得目瞪口呆。 “好啦,好啦!苏小姐还是请进吧,我家小姐等着呢。”白芷对着苏晓亦是无奈。 “嗯嗯,我哥哥和青姐姐身重剧毒,等着韩姐姐救命呢!” “轩苏公子也中毒了。”白芷微微蹙眉,似是不信,想着这兄妹二人的武功竟有人能向他们下毒,难道 “具体的,以后再细说,我们先去见韩姐姐吧。” “嗯!”白芷点头道。随即带着众人进入了山林。 董氏兄弟俩只觉自己在片竹林里钻来钻去,跟着前面白衣女子的步伐,走几步面前的竹子便会一开让出一条道来,不由惊异万分,心里暗道:天下间竟有这等奇门之术,今日一见,真当是不虚此行。 “喂,你们俩别磨蹭了,快跟上。”苏晓见两人东张西望,不时被眼前景象所惊,怕其跟丢,便出言提醒。董明烨和董明焓急急地应声:“是!”便紧紧跟上。 过了约半盏茶的功夫,众人方从竹林走出,只见眼前是一片苗圃种着各色花草,不时有白衣女子在此间穿梭忙碌。而不远处的小竹楼中炊烟袅袅,飘来阵阵药香。 “韩姐姐又在研制新药了啊!”苏晓闻着药香,顿感身心舒畅,不由地深吸一口气,道。 “是的,小姐说这次的药如果制成了或许能根治苏小姐身上的病。”白芷与有荣焉地说道。 “其实韩姐姐不必如此费心的,我这些年已好了很多,病从未发过呢。” “你这丫头,对自己的身子还是这般不经心”话落,不远处一女子翩然而至。众人见之,俱是眼前一亮。一袭浅紫色云纱留仙裙,裙边零星地点缀着几朵三色堇,通身无多佩饰,只腰间佩挂着一枚墨玉,三千青色绾成一个随云髻,一根木簪插至发间,白皙的脸上未施粉黛,双颊红晕若现,额间汗水未拭,却是徒增了一番韵味。董氏兄弟俩看得两眼发直,原想着苏晓和那位叶姑娘已是倾国美人,不想这青云山间竟有这么一位山中仙女。 “韩姐姐,你这一身打扮可真当是’却嫌脂粉污颜色,淡扫蛾眉朝至尊’啊”苏晓不由赞叹道。 “鬼丫头,就你话多。”韩嫣闻言,横了苏晓一眼,却不知亦是娇羞可人。 “韩姐姐,你快救救我哥哥吧。”苏晓很快就回过神来,此刻不是叙旧的时候,就哥哥和青姐姐要紧。韩嫣闻言,娥眉微蹙,道:“你哥哥?怎会” “此事说来话长,姐姐救命要紧啊。”苏晓打断韩嫣的询问,急忙道。 韩嫣闻言,转头对白芷说:“让连翘带几个丫鬟去收拾几处客房来,再准备好热水和干净的衣衫,让苏小姐和几位客人沐浴更衣” “韩姐姐,还是”苏晓此时可不管什么沐浴更衣之事,只一心想着救哥哥。 “你放心,你哥哥有我呢,你先去沐浴换身衣衫,瞧这一脸风尘仆仆的样子,你哥哥便是醒了,看见你这样也是要心疼的。”韩嫣不等苏晓说完,便指挥着白芷等人将苏子卿与叶青送至客房安置好。苏晓见此,也只得无奈地跟着小丫鬟去沐浴更衣。 “喂,你们两个!”苏晓行至一半,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待回转只见董明烨和董明焓还愣在原地,目光一直追着韩嫣的身影,不由暗恼,“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再看就把你们的眼珠子挖掉。” 董氏两兄弟方惊觉自己的失态,不由面色潮红,任苏晓嘲讽,随后亦跟着小丫鬟往客房而去。 苏晓一行人自沐浴更衣之后顿觉身心舒畅,连日来的疲惫感也是一扫而空。苏晓顾不得喝上一口热水便赶往苏子卿的居所。却只见韩嫣正在对子卿施以金针,便安安静静地立在一旁,不再出言打扰。 半个时辰过后,苏子卿才悠悠醒转,却又忽的张口吐了一滩黑血,苏晓一惊,忙欲上前,却被白芷拉住了衣袖,抬头望去,只见白芷微微摇头示意,也心知韩姐姐治病之时不喜人打扰,便生生止了脚步。白芷见苏晓一脸急色,也暗道这兄妹之情甚是深厚,不由心生羡慕之意。 “晓晓不必担心。”韩嫣收起金针,一旁的连翘便递上一方手帕,韩嫣接过轻拭额上的汗水,见苏晓担忧的神情,开口道,“令兄逼出这一口毒血,也就好了一半了。” “真的嘛?”苏晓惊喜道。 “自是真的,韩姐姐还会骗你吗?还是说你就对你韩姐姐的医术这般没有信心?”韩嫣故作气恼。 “才不是嘞,姐姐医术天下无敌。那姐姐也救救青姐姐吧。”苏晓讨好道。 “青姐姐?”韩嫣闻言,不由蹙眉,道“你那位青姐姐中毒比你哥哥深,且时日较长,若要治愈,还需一件圣品。” “是什么?” “千年雪蛤,以世间毒物为食。那位青姑娘的毒光用金针刺穴是无法逼出的,只能靠这千年雪蛤吸食方可。不过我奇怪的是这姑娘身上的剧毒似是早已中下,怎么是最近才发作的。”韩嫣细细解释道。 “我不知道,我也只是刚认识她的,那天”苏晓方将这几日发生之事娓娓道来。 “原来如此,那烈焰毒倒是可以克住这冰凝子一时,子卿的解法本无错,奈何这冰凝子改了一味配方,毒性剧增,子卿也深受其害,这制药之人”韩嫣说着说着便陷入深思,目光悠远,似是想起了什么往事,脸上尽是落寞之意。苏晓见此虽心中急切想知道这千年雪蛤何处可寻,但也不忍打搅,只好随着白芷等人退了出去。 “白芷姐姐,韩姐姐这是怎么了?”苏晓压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 “小姐之事,岂是我等丫鬟可以置喙的,苏小姐你莫要问了,只平日间多开解开解小姐,让她多笑笑就好。”白芷无奈的叹息而去。 苏晓心中愈加迷惑,让我开解却又不告知我是因何事,这我如何开解嘛。苏晓回首看见韩嫣正踱步走至窗前,便急忙隐于院中梨树下。只见韩嫣倚窗而望,手中似是在把玩着一物。苏晓定睛一瞧竟是先前挂于她腰间的那块墨玉。苏晓不由暗忖,这韩姐姐最是不喜这环佩之物,怎的今日竟转了性情,待再看时,窗前哪还有人啊。苏晓心道,三年未见,韩姐姐怎变得如此让人猜不透,也许娘亲说的对,女孩子大了心思也就深了,不知何时我也会变得如此呢。苏晓想象着自己若是这般伤春悲秋的样子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摇摇头也就把这念头丢开了。 第十章 绾青丝,素衣粉黛红颜现(五) 及至晚间,苏晓方又在院中望月亭见到了韩嫣,只见其正坐于亭中,对月独酌,虽不忍打扰,但思及千年雪蛤一事,亦只好问道:“韩姐姐,你今日所说的千年雪蛤究竟何处可以寻到。” 韩嫣挑眉,看了一眼苏晓,见其神色急切,不由问道:“那姑娘与你不过是萍水相逢,怎的你这般关心于她?” 苏晓被问得一愣,她也没想过这个问题,只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人救倒底嘛。” “殊不知江湖险恶,人心难测。” “我看青姐姐不像是坏人啊。”说着,苏晓也依着韩嫣的身畔坐了下来。 “傻丫头,难道坏人会在自己的脑门上刻上‘坏人’二字吗?苏姨就是这般教导于你的?”韩嫣气结,这傻丫头初入江湖还不知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烦,不由伸出纤长的手指往苏晓脑门上轻戳。 “呃”一提到自己那彪悍的义母,苏晓就一阵无语,“娘亲自是教过我不可轻信他人,尤其是那些臭男人。可是青姐姐是女的呀,而且她身中剧毒能把我怎么样。再说这可是我第一次行侠仗义,不能半途而废的,不然我苏晓以后怎么出去行走江湖啊。’ “你啊你啊,说的倒是头头是道的,殊不知你的路见不平,就差点害死你兄长。”韩嫣见其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忍不住泼了一盆冷水,当即就把苏晓的壮志豪情浇了个透心凉。 “这这个是意外嘛,我和哥哥都没料到是这样的。”苏晓心虚道,的确这次要没有韩姐姐这个医仙在,想必也是凶多吉少,她想想都后怕,忆起往昔义父义母和兄长对自己的好,心下更是自责不已。韩嫣见其如此也便不再泼凉水了,转而严肃道:“晓晓可知这冰凝子不是一般的毒物,乃是皇宫大院内的秘药。” “秘药!”苏晓听得一阵心惊。 “正是,这冰凝子本是皇室之中用以处置那些失德女眷的。凡服此药者必在服药半个时辰之内发作,周身冰冷刺骨,如身至数九寒冬之间,深深忍受这冰寒之苦近六个时辰方死去,死时却是冰肌如雪,体香似麝。算是为皇室女眷保留死后的尊严。”韩嫣说及此,目光微闪,却也只一瞬间。 “皇室?青姐姐难道是皇室中人?”苏晓惊异道。 “未可知也,我检查过她的身体,背部应是中过箭伤,却右手有粗茧,应是惯使剑的江湖中人,不似皇家女子。”韩嫣道,“且她所中之冰凝子被改了一味药,加重了药性,服药之人半个时辰之内必死。这才有人以烈焰以毒攻毒,保她一命。”韩嫣一边说,一边想着那女子也当真是幸运,半个时辰之内就能遇上个神医,竟能用此等凶险之法堪堪保住她一命。 “那哥哥解了她的烈焰一毒,岂不是把她往死路上推了一步?”苏晓听得心惊胆战的,这原想着救人的,难不成自己兄妹俩竟是害了人不成。 “这却不是,你哥哥没做错。当时那种情形也是非解了那烈焰毒不可,我想问题应该出在那群黑衣人撒的毒粉上,我没猜错的话那毒粉应是紫云散,紫云散虽毒性不强,却是最易引发烈焰的毒性的。若不是你哥哥救治及时,那姑娘早就受尽冰火两重天的煎熬而死。”韩嫣宽慰道。 “那就好,吓死我了。”苏晓抚着胸口,顺手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道“韩姐姐,你这落梅佳酿当真不凡,甘醇清冽,唇齿留香。” “傻丫头”韩嫣轻笑道,“听了这么多,你那位青姐姐你救是不救啊?” “自然是要救的。”苏晓坦然道。 “哦?”韩嫣挑眉看着苏晓,不言一语,只等着苏晓的解释。 “我不管青姐姐到底是何身份,她如今这般模样我自是不能相问的。只为了心中点滴的怀疑,便置人于不顾我做不到。”苏晓眨巴眨巴眼睛,认真道。这一番言语倒是听得韩嫣一怔,随即笑道:“难怪苏姨总与我道’别看晓晓年幼,这心中自有沟壑!’我本不信,如今看来倒是说的一丝不假。” “姐姐,你便尽取笑于我吧。”苏晓被韩嫣说的满脸通红,也觉自己刚刚那一番言语过于老成,暗怪平日里与苏子卿待得久了,也学来他那说话的语气,真真像个十足的老学究一般。 “姐姐倒宁愿你永远这般心思纯净,只这江湖之事,往后你还是少涉猎为好,别污了这心性。”韩嫣说到最后竟是满月复惆怅。 “韩姐姐,你怎么了?”苏晓见韩嫣又露出一抹愁思,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什么。对了,你方才不是问我何处可寻那千年雪蛤吗?”韩嫣惊觉,慌忙遮掩,转移话题。但凡心思细些之人便能觉出异样,只是她面对的是苏晓这没心没肺之人,竟也叫她遮掩过去了。苏晓一听“千年雪蛤”四字便是双眼放光,问道:“韩姐姐可是知道。” “我自是知道的,想当年我跟随师傅前去天山便是去寻这千年雪蛤,不料竟被人抢先一步。”韩嫣叹气道,此乃憾事一桩。她那师傅弥留之际都在为此事遗憾。 “是何人?” “是何人我却不知,只知最后是到了有’天下皇商’之称的沈维杰手中。” “沈维杰?就是那位把生意做遍四国的大商人沈老爷吗?” “正是,晓晓也知此人。” “呵,知道,知道”苏晓无奈地笑笑,她知道这位沈老爷大名可是全托了身边那几个嘴碎的丫头的福了。苏晓身边自幼便配有四个丫头,因着义母好弄花草便以花中四君子取名,分别是沁梅、翠竹、幽兰、雏菊。这四人与苏晓自幼一起长大,情分自是不同,且年长些于男女之事上也略懂些,最大的毛病就是爱评点这四国美男。东玥民风还算开化,女子也常行之于世,沁梅四人常出山采买,故这坊间谣言、趣事,这四人都能信口道来。而这沈维杰不仅顶着‘天下皇商’的光环,且貌似潘安,俊朗不凡,虽年岁大了些,但仍能引得这世间女子为其痴迷。至少苏晓房中那几个丫头便是如此。 “这沈维杰长年在外经商,家眷俱安置在幽州城东南角的沈府别院中。这别院外松内紧,有不少高手隐于暗处保护着,所以你打着偷的主意是行不通的。”韩嫣见苏晓目光闪烁便知她心里惦记的不是什么好事,故有言在先。苏晓见自己心思被看穿,也不懊恼,只抱住韩嫣的手臂左右摇晃,道:“那韩姐姐,那你说如何是好?” “不能硬来,就只能智取了。”韩嫣招架不住苏晓的撒娇,方道。 “智取?”苏晓微微沉思,不就眼睛一亮,大叫道,“有了。我可以扮作丫鬟混入府中,再伺机智取。” “丫鬟?你做的了这丫鬟之事?”韩嫣打量着苏晓道。 “那有何难,我看沁梅她们平日所做之事也不是很繁琐。我这般聪慧定能做好的。”苏晓信心满满道。 “你啊,别把凡事想得如此简单,这沈府里的水深着呢。”韩嫣无奈,只能将她所知的沈府之事一一向苏晓到来。 沈维杰,本是东玥国四大家族之一的沈氏家族嫡支庶出之子,无缘于家主之位,便自幼被教养接手家中庶务。此人自幼聪颖,尤其在经商一事上天赋异斌。14岁开始接手家族生意,20岁便成了东玥国的皇商。如今三十有余,他手下的商铺遍布四国,四国皇家采买之权半数落于他手,由此可知其人必定不凡。沈维杰二十来岁方娶妻顾氏,这顾氏来历不明,故为沈家老太太不喜,沈维杰方搬离沈府另居别院。但其二人夫妻感情甚笃,得一女,闺名梦影。及至此女三岁,其母亡故。沈维杰为妻守节一年,迎娶东玥户部侍郎嫡女王氏为继室,生一子单名一个英字。随后更是广纳侍妾,庶子庶女成群,沈府后院看似平静,妻妾和睦,实则是激流暗涌。不过这沈大小姐虽自幼丧母,但其父甚为宠爱,在沈府倒也颇有地位。 苏晓年幼且义父义母感情深厚,只一生一世一双人,家中和乐,又常年居于山中,与世隔绝,故对于这大宅院里的明争暗斗一无所知。她不明白韩嫣这一番话说于她听是何意。韩嫣见苏晓这一脸懵懂样,亦是无奈,只提点道:“你既要入这沈府为婢就得处处小心,这府中人事复杂,有时候主子之间的暗斗最后往往遭殃的是些小丫鬟。我自知以你的武功一般人是不在话下,但就怕暗中有高手,你会吃亏。且若你鲁莽行事,打草惊蛇,那这千年雪蛤是再难到手了的。你那位青姐姐体内的毒我最多再压制三个月。三月过后,就算保住了性命,双目也是尽毁。” “韩姐姐放心,我知道轻重的,会好好保护自己,也会拿到那个千年雪蛤。青姐姐那般美的人,若是就此双目失明,岂不是太可惜了。”苏晓自知韩嫣是为了自己好,认真地说道。 “你这丫头,竟怜香惜玉起来,你若是个男子啊,十成的小色鬼一个。”韩嫣难得见苏晓这般认真的模样,禁不住打趣道。 “唉,我也怨自己不是男儿身,不然势必要过过那’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的快意人生。左一个韩姐姐,右一个青姐姐,岂不羡煞旁人。”苏晓豪情万丈道,偏她那副样子又实在滑稽得紧,韩嫣撑不住,“噗呲!”笑出声来,“好你个苏丫头,竟连我也打趣上了,找打!”说着,作势要打,苏晓灵活地一闪。两人便这般追追打打起来,少女无忧的笑声在小院的上空回响,不远处的白芷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小姐多久没这般肆意地笑了,如今但愿一切都好起来吧 第十一章 清平乐,庭院深深深几许(一) 庭院深深,佳木茏葱,九曲回廊,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泻于石隙之下。两边飞楼插空,雕甍绣槛,皆隐于山坳树间。苏晓此时身着粗布,头簪木钗,面色泛黄,目光露怯,走在这深宅大院中亦步亦趋,活月兑月兑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样。 “快点,不许东张西望!这沈府规矩大着呢”人牙子婆回头低声警告道。她这一声低斥让同行的几个小丫头都不由地哆嗦了一下,忙紧步跟上。及至主屋,苏晓微微抬头打量。只见主位上坐着一位妇人穿着白绫梅花对襟襦袄衫,猩红缎马面裙,裙摆下镶着如意织金裙襕,梳着百合髻,髻上插着一支镂花金步摇,苏晓暗忖“怎一个俗字了得”。这想必便是沈维杰的继室妇人王氏,只二十出头的年纪偏生一副三十好几的老妇人装扮,也难怪这沈府之中姬妾成群。 “抬起头来。”王氏道,语气深沉,自有一股子当家主母的威严。 苏晓等人闻言俱抬起头来,见王氏那幽深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流转,并不时问人牙子婆一些问题,苏晓觉得自己像是牲口般被人相看,心下一阵恶寒,却暗自告诫自己要忍耐。不料她这一番强忍之相落在王氏眼中竟是有些许灵动之感,不似旁人般胆怯木讷。再观其相貌不甚出众,不由暗暗点头。她的英哥儿才满八岁,正是要搬去外院居住的年纪,这贴身服侍的丫头自是要机灵些,却也不能姿色太过,这眼前的小丫头正合适,正欲开口相询。不料,门外传来一声“给姐姐请安了!” 不及婢子通报,自门外缓步而来一女子,柳眉细腰,雪肤明眸,着一袭鹅黄色的轻纱裙,莲步慢移,娉婷婀娜。苏晓注意到自门外女声响起之时,这王氏便蹙紧眉头,待女子进门眼中更是闪过一丝厌恶,不过瞬间便恢复原样,淡笑道:“妹妹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 “姐姐莫怪,自妹妹身怀有孕以来,一直觉身上懒怠,今日方略感好些,想着多日没来向姐姐请安,心下过意不去,趁着今日来给姐姐请安磕头。”说着作势就要下跪磕头。王氏略略抬手,道:“妹妹身怀有孕,不必多礼,若是月复中孩儿有事,你我都担当不起。”。这女子本也是假意,闻言起身,道:“如此便多谢姐姐了。”她嘴上说的甚是恭敬,但语气里最是半丝敬意也无,起身后便落坐于一旁,对王氏道:“姐姐今日可是要买几个小丫鬟入府?正巧了,我身边的巧莲年岁大了我正有意放出去,今日也正好挑个小丫头回去。就她吧。”女子说完便随手一指,正指着苏晓。王氏心中暗恨,这女子乃府中贵妾,东玥四大家族之首宁家的庶女,自纳入府中颇为得宠,如今又怀有身孕,虽为妾却几乎与她这个正室平起平坐,今日自己不过给英哥儿挑个服侍的丫头她也来搅和,真真可气,当自己这一家主母是摆设吗? “哦?妹妹亦挑中了她,不巧姐姐正预备将她给了英哥儿呢。”王氏淡淡开口,然正室威严已露。 “那真当是英雄所见略同。不过依妹妹之言,这丫头姿色平平,伺候英哥儿还是挑个好些的好,毕竟这贴身的丫头将来的情分那可是不一般。”宁氏道。 王氏听这话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这宁氏话里话外的是不盼着英哥儿半点好,如今就想着给他以后备通房的打算,但面上不显,只淡然道:“这丫头姿色平凡但有些灵气,英哥儿身边姿色好的不少,正缺这么个机灵些的丫头。” “姐姐教的丫头能比不上这丫头机灵?不如姐姐将画儿那丫头给了英哥儿岂不更好。”宁氏依旧不松口。 “画儿这丫头我一时还离不得,妹妹若要挑丫头才要挑些姿色上乘的,毕竟妹妹身怀有孕,老爷也多日未曾踏入你那翠玉轩了。”王氏暗示道。 “姐姐” “大小姐到!”正当苏晓听得都快睡着的时候,一句“大小姐到”将她惊醒,只见一身淡蓝的绫罗霓裳的女孩掀帘而入,约莫十二三岁,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头上绾着垂挂髻,额间贴着梅花钿,娇俏可爱,此人正是沈维杰嫡长女沈梦影。 “给夫人请安!”沈梦影俯身行礼,梦影母亲故去之时已然记事,对母亲感情至深,是无论如何不会开口唤旁人母亲的,沈维杰也由得她,故她向来只以“夫人”称之。王氏见此亦是淡淡一笑,待其起身,那方宁氏也对着沈梦影施以半礼。宁氏虽然得宠亦是贵妾,但妾便是妾,视为半奴,对着府中的小姐少爷都要行礼。旁人倒也罢了,只这大小姐是老爷心尖上的人,先前有一侍妾恃宠而骄对着王氏夫人没大没小,老爷亦是睁只眼闭只眼,但有次竟忘形到对大小姐无礼,却被老爷直接仗毙,从此府中上下无不对大小姐恭敬有加。宁氏自是知道此事,且其为人八面玲珑,惯会做人。故其可以对着王氏嚣张但不敢对大小姐无礼。而王氏虽对此颇有微词,但也不愿因此得罪沈维杰,且她已生有嫡长子,这沈府早晚都是自己母子俩的,大小姐再得宠早晚也是一副嫁妆便能打发掉的,故也无多怨言。而看到宁氏这番样子亦是心生快意,这名分有别,再得宠又如何,妾也不过是个有点身份的奴婢罢了,自己又何必与她计较。 “夫人与宁姨娘方才在谈论何事?怎我一进来就不谈了,可是我打扰到两位了。”沈梦影道。 “影儿不要多想,只是我与宁姨娘都看中了一个丫鬟罢了。”王氏淡淡开口,只将这姨娘二字咬的别样的重以提醒宁氏的身份。果然宁氏听此,双唇微抿。宁家乃世家大族,她虽为庶女也万没有给人做妾的,但当初宁家出事是沈维杰在银钱上予以支援,且她自己也相中了沈维杰的家世样貌,这才同意进府为妾,但到底意难平,于这沈府之中处处要与王氏相争。 “哦?却是哪个丫头有这般福气?”梦影闪着大大的眼睛,表情无辜地问道。苏晓见其这副样子,心中暗道,这才是个瓷女圭女圭呀! “便是她了。”宁氏指着苏晓道,“其实不过是姿色平平,夫人想让她伺候英少爷,妾觉不妥,且妾那儿亦刚好少个端茶打扫的丫头。” 顺着宁氏的手指,沈梦影看到了“相貌平平”的苏晓,果如宁氏所言姿色欠佳,不料此时苏晓见这瓷女圭女圭甚是有趣,挑眉冲着沈梦影眨巴了下眼睛。梦影心中一动,倒是个有趣的丫头,方转头道:“依影儿所见这丫头确实太过一般,夫人与姨娘俱是雅人,身旁伺候之人怎可如此,不若这丫头便由我这俗人收下,夫人与姨娘再自行挑选合意之人,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王氏一想这样既不用与宁氏再多费口舌,亦不会让宁氏占了便宜去,况且丫头多的是,再慢慢挑便是,遂点头答应,宁氏亦然。 “那便多谢夫人与姨娘割爱了。”梦影说完,别起身告辞,带着苏晓前往住所而去 第十二章 清平乐,庭院深深深几许(二) 苏晓跟着沈梦影在这沈府别院中拐来拐去,不知走了多久才至一楼阁处顿住脚步,抬头而见“沉香阁”三字龙飞凤舞。阁中迎出一位嬷嬷并三四个丫头,嬷嬷道:“呀哟,我的小祖宗,出去了也不加件披风,这夏日未至,外头还是冷的很呢。”嬷嬷迎着梦影进屋,边问道。 “嬷嬷,不打紧的。我这般已是好的了,宁姨娘今日还只一袭轻衫。”梦影嘟着嘴道。 “那宁姨娘怎及得上小姐尊贵,且她那样不过是为了总之小姐万不可再这般不顾及自己的身子,这万一闹点大病小灾的,老爷的雷霆之怒老奴我可担当不起啊。”转而又对其身后的丫鬟喝道,“小姐不经心,你们也如此慢待,是打量着小姐好性不会责怪于你们?告诉你们,嬷嬷我可不是吃素的”闻言,一众丫鬟俱是跪地请罪,苏晓亦是不情不愿地跟着跪下,心下却觉着嬷嬷真是够唠叨的,比起苏子卿有过之而无不及。 沈梦影打断了嬷嬷的训斥,只道是自己的主意与丫鬟们无关,嬷嬷方才罢了,转而又问道:“小姐今日怎的想起去给夫人请安?” “我不过是今日早起时忽惦念夫人那边的枣泥糕,便想着借请安的由头去尝上几口。”沈梦影道,语气中不乏有略微失望之意。苏晓惊诧,这大小姐去给继母请安只是为了几块枣泥糕!但见周围人神色自然,不禁暗忖这大小姐干这事怕不是头一遭了吧。果然,又听得那嬷嬷问道: “那小姐今日可曾如愿?” “不曾,夫人今日与宁姨娘为这一个丫头争执了起来,压根没想起我的枣泥糕来。想来也奇怪,偏生夫人的小厨房所出的枣泥糕最合我意。”梦影蹙眉道。 “要我说,大小姐你与老爷说一声,让那厨娘过来我们这的小厨房,小姐不就日日能吃到了。”说话间,自内屋出来一名梳着双髻的小丫头,端了一盘红豆糕出来。 沈梦影随手拈起一块,放进嘴里含糊道:“不可,那厨娘是夫人娘家带过来的,是她的陪嫁,我不好开这个口,你们也不许在我爹面前嚼舌头,听到没?” “是,奴婢知道了。”一众丫鬟又是屈身行礼答道。而那厢,嬷嬷打量着苏晓,只觉这小丫头姿色平平,面色暗黄,只一双大眼灵动些,那二人竟会为这小丫头起争执,真当是太平日子过久了又要出幺蛾子了。不过横竖她们也不敢惹到自家小姐这边也便丢下不管,只板着脸对苏晓道:“既然小姐将你带回来了,从今儿起你就是我们沉香阁的奴才,万事要以小姐为主,知道了吗?” “知道了。”苏晓脆声应道,却暗暗翻白眼,心道,你才奴才呢,老奴才,你全家都是奴才。只苏晓不知这嬷嬷祖上三代至今却当真都为奴才。 “小姐,请您赐个名吧。”嬷嬷躬身对沈梦影道,梦影目光流转,停在身旁的那盘红豆糕上,笑道:“就叫红豆吧。”苏晓听得一愣,“红豆”,多难听的名啊,但也只能不情不愿地俯身谢恩。又听得那嬷嬷唤了一声“枣泥”,一位俏丽的小丫鬟便走上前来。苏晓困惑,这沈大小姐身边的丫头怎的都取糕点的名啊。苏晓随着枣泥退出了屋内,只见这院中种着几株梨树和石榴,不远处还有个葡萄棚,听枣泥所言大小姐不喜竹梅等物,道不若这些到秋日还可解解馋,苏晓方才顿悟,这大小姐于“吃”上还真是钟爱。不过接下来几天,苏晓方见识到这沈家大小姐的“吃”功。 苏晓已在沉香阁住了两三日,她是三等丫鬟,平日间的活计不过是打扫院落等粗活。这沉香阁上下几十个人就伺候一个大小姐,平日间也无多事,只每日这院中小厨房必会飘来阵阵香味,引得院中众人口水横流。沈维杰对这嫡长女当真是宠爱至极,只为其口月复之欲竟从四国搜罗来各色厨艺高手,甚至还有回乡养老的御膳房老师傅。而沈梦影每日间沉浸在美食中不得自拔,连带着阁中的奴仆每日间都能享用到主子不要了的美食,生生把这一张张嘴给养刁了。苏晓于“吃”上不是很讲究,但这日日美食相伴,倒也是一番享受。不过思及此来目的,在观察了这两三日之后,苏晓还是决定先夜探王氏的汀兰院。 是夜,沈府内的多数人都进入了梦乡,守夜的婆子亦是昏昏欲睡。苏晓身着黑色夜行衣往王氏所在的院落而去。苏晓想着王氏毕竟是这府中主母,这千年雪蛤这般珍贵之物应是存放于主母之处。她足尖轻点,飞身而起,几起几落之下便到了那王氏所在的汀兰院。此时夜已深,王氏早已歇下,只两三个婆子在外间守着,亦是东倒西歪,半梦半醒,但苏晓思及韩嫣之言,便不敢懈怠,点了那几个婆子的睡穴,利用花木遮掩身形,慢慢地一间间屋子地查看过去,及至一间落锁的大屋子之前,眼前一亮,暗道,必是此处,放倒了婆子,正欲上前开锁,忽感背后一阵凉意,似有风吹过,但苏晓知那不是风而是有高手轻功略过,忙转身,一双眼谨慎地环顾着四周。半晌不见有任何声响,疑惑地转身却又觉背后有人影掠过,如此反复几次,苏晓便知是有人故意为之,当即大怒,奈何此时不便出声,只一双眼恶狠狠地扫视四周。 “呵”对面一颗大槐树上传了一声轻笑,苏晓便知这暗中之人隐于树上,当即一跃朝着那人所在方位飞去。及至树上却又不见半点人影,心下诧异。不料,肩头竟被人一拍,大惊之下差点自树上跌落,待其稳定身形便见一张放大了的俊美的男颜,二人额对着额,男子一双桃花眼含笑地看着她。苏晓又是一惊,忙往后退,却是一脚踩空,便直挺挺地向后倒去。事发突然苏晓也只能暗怪自己大意,便认命地闭上了眼。 料想中的疼痛没有袭来,苏晓觉得自己像是落在软垫上,软软的,睁开眼又对上了刚才那一双含笑的桃花眼,不由怔住了。 “刚还凶巴巴的样子,怎的如今一摔就摔傻掉了?”男子戏谑道。苏晓方才回神,见自己竟落入陌生男子怀中,不由面色泛红,慌忙跳了下来,退离几步。却不觉竟被眼前男子一把扯掉了面巾,又随手抽掉了玉簪,三千青丝如瀑而下,及至腰间。 “我道哪来的小贼又矮又小,还道是侏儒呢,却原来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男子恍然道。 “你说谁是侏儒?”苏晓听得此时,方才的怒火又蹭蹭往上冒。 “我未说错啊,你是身量未长齐,年方十岁?”男子道。 “你才十岁呢,你们全家都十岁!我看你就是招打!”话未说完,便伸手向其袭去。男子不料这眼前的小女孩竟这般野蛮,一时未觉,待掌风将至方侧身堪堪避过。 “你这丫头怎这般不讲理?” “丫头也是你唤的?浪荡子,且吃姑女乃女乃一掌。”说着,又向男子袭去。男子这次倒有所准备,左闪右避,让苏晓次次扑空,大为恼火。 “有本事就接姑女乃女乃几招,这般躲躲闪闪算什么好汉?”苏晓鄙夷道。 “好汉?这月黑风高潜入人家府邸行着偷鸡模狗之事的人居然和我说什么好汉?甚是可笑啊!”男子反讽道。 “你”一句话堵得苏晓哑口无言,只得转化招式,招招凌厉,直攻对方命门。奈何那男子武艺深不可测,次次都轻松躲过,让苏晓大感挫败。大小姐脾气一上来索性弃了招式,只一双眼恶狠狠地瞪着眼前之人。 “你这丫头,年岁不大怎生如此凶狠?竟招招欲取人性命。”男子见苏晓那恶狠狠的眼神,不禁道。 “要真能取你性命倒好了,除掉你这登徒子倒也是为武林除害了。” “登徒子?从方才开始便口口声声将这恶名硬加于我,我如何是登徒子了?”桃花眼闪着一丝莫名的光,剑眉微蹙道。 “你我你”苏晓为之气结,她年岁虽小但亦是懂闺房之礼,男女授受不清,且毕竟是女子,脸面薄这方才之事却让她如何说的出口。不想那男子见其结结巴巴的欲言又止,思及方才情景倒已了然,挑眉冷哼道:“本公子对豆芽菜可无甚兴趣。” “豆芽菜?”苏晓不由困惑,但见男子一双“贼眼”上下打量着自己,忽又想起某事,脸不觉“腾”地烧了起来,正欲怒骂,却听得一声鸡啼,抬头却见天边已泛着鱼肚白,竟不知不觉已过了这么久,方记起盗“雪蛤”之事,暗怪自己大意此次注定无功而返,又道都是眼前之人的过错,竖眉冷哼一声,但也知知此地不宜久留,方强压下心中怒火,道:“好女不与恶男斗!”趁眼前之人微愣,一跃而起,飞身而去。那男子见自己一时不察竟就让那“小贼”逃月兑,心下不由有些懊恼,心道,好久不曾遇到如此有趣之人。思及方才诸事,不觉嘴角微翘,口中喃喃自语道:“山水有相逢,小丫头我们必会再遇。”说完一袭白衣飘然离去。 求收藏,求评论~ 第十七章 亦相随,人间自是有情痴(二) 苏晓愤然回头,果然看见萧辰正一脸坏笑地看着自己,而一旁的夜迟歌则是一身白衣布满星星红点,半截衣袖被划破,血顺着手背滴下,好不狼狈。而他对这一切全然无觉,只痴痴地盯着沈梦影的背影。倏地,夜迟歌将目光转向苏晓,目露凶光,受伤的右手将剑指向苏晓,周身散发着肃杀之气,冷言问道:“你究竟是谁?哪门哪派?为何要带走影儿?欲意何为?” “我”苏晓被夜迟歌看得心里发毛,却也强自抬头对视:“我叫苏晓,无门无派。因为一个朋友身中剧毒,需要千年雪蛤吸毒,故潜入沈府别院,欲呃‘借用’一下。至于,沈大小姐的事我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有什么想知道的你自己问她吧。”苏晓说完侧身避过夜迟歌的目光,还不忘狠狠瞪萧辰一眼,如若所料不错今晚计划功败垂成,定与这厮月兑不了关系。 “影儿,你”夜迟歌听完苏晓之言,加之沈梦影这几日的表现亦知其所言非虚,影儿是真的自己要离开的,眸光一瞬间暗淡了下来,周身的气势也降了下来,以剑刺地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方才混战中,夜迟歌眼见沈梦影被黑衣人带走,心急之下无心恋战,却不料被人趁机一剑刺入右臂,月兑身后又急急追来,幸而半途得萧辰相助,方能这么快赶来,不然他的影儿只怕已然离他远去。只不过伤口来不及包扎,失血过多导致身体虚弱。 “喂,丫头!你有没有点眼力见的啊,看不出人家有话要说啊,还不快走。”萧辰俯身在苏晓耳边低语道。 “要你管!”苏晓一脚踩在萧辰的脚背上,还使坏地转了几圈,亦自知不便留于此地,扭头便走。 “你这丫头”萧辰无奈,以苏晓之力对于萧辰来说那几脚不过如隔靴搔痒,不过这丫头使坏的样子倒是有趣得紧,抬脚追上,“你叫苏晓?怎么会起这么难听的名字啊?” “有你名字难听吗?” “呃哪个晓啊?不会是大小的小吧?” “死开?” “你” 当苏晓二人逐渐走远,沈梦影方才转身,见夜迟歌这般模样,心却没由来的似被抽空了一样,忙上前扶住夜迟歌,低声哽咽地唤道:“夜哥哥我你没事吧?”话未说完,泪却从眼眶直直滚落。 “影儿,你怎么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嘶!”夜迟歌见沈梦影落泪,心疼得想抬手为其拭去,却不料牵动了伤口。 “夜哥哥,你别动!”沈梦影见此,忙止住了泪,急急道,并撕去自己的裙边布料,笨拙地为其包扎。 “影儿,告诉我,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为何要离家?” “夜哥哥,影儿影儿只是想换种活法。”见夜迟歌一脸不解,沈梦影无奈地叹了声起,方缓缓道,“自娘亲逝去之后,爹爹就很少在府中。他给我锦衣玉食的生活,给了我最好的保护,府中众人甚至连夫人都是敬着我,宠着我,夜哥哥更是对影儿疼爱有加。可是,你们都没有想过影儿究竟想到的是什么?” “那影儿你想要什么?我” “我想要自由,我不想做一只关在金丝笼里的小鸟,而想变成外面天空中自由飞翔的鸟儿。夜哥哥,那个冰冷的沈府别院已经没有我的亲人了,我想去娘亲的家乡看看,看看娘亲生活过的地方,他们都说娘亲来历不明,可是我听嬷嬷说过娘亲她是西凉人,所以我想去西凉看看。”说着,沈梦影的眼里又蓄满了泪水,她娘亲逝去之时,梦影年方三岁,才刚刚记事。记忆中娘亲总是抱着她在院子里讲着她曾经生活过得那一方土地,而父亲就在一旁一脸宠溺地揽着娘亲的肩膀,不时地捏捏她的脸蛋。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可惜这样的日子已经随娘亲一起逝去了,这样的记忆也随着年岁的增长而逐渐变得模糊。没有娘亲的沈府,连白日间都是冷冷清清的,别人的热闹和幸福永远也不会属于她。有她在的地方众人永远都是恭恭敬敬,小心翼翼,唯恐惹她大小姐不快而遭罪受。这样的生活,又怎会快乐。而这样的生活已经十年了,十年,够了!再这样下去,梦影怕自己会永远忘了娘亲的气息,永远只能做她高高在上的沈家大小姐,带着高贵而冷漠的笑,行尸走肉地活着,然后嫁人、生子,从一个牢笼到另一个牢笼,过着争风吃醋,尔虞我诈的日子。这些统统都不是她想要的,所以唯有走出沈府,去娘亲生活过的地方看看,或许可以找到娘亲的气息,亦或找到自己想要的生活。 而此时,夜迟歌心中一怔,以前种种皆涌上心头。记忆中他的影儿永远甜甜的笑着,为了各种美食而惊喜雀跃。曾几何时,那甜甜的笑中夹杂了愁绪与疏离,自己却是毫无所觉。又或许,自己发现了却装作不知,总以为只要好好地将影儿护于身后,给她无忧无虑的生活便好,从来不曾真正了解过她究竟想要什么。 “影儿,我”夜迟歌艰难开口,似有千言万语,却到底戛然而止。 “夜哥哥,不要怪苏姑娘。这事都是我逼她的。”半晌,沈梦影又道,“夜哥哥,你回去吧。你是夜家嫡长子,你有你的责任。影儿会照顾好自己的,苏姑娘也答应过影儿会陪影儿去娘亲的家乡。夜哥哥你也知道苏姑娘武功不弱,影儿会平安的” “影儿,你便是我的责任。”许是觉得影儿即将离自己而去,平日间温文尔雅的夜迟歌此刻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悸动。他伸手覆在沈梦影手上,第一次如此坦白的表明心迹,“我夜迟歌此生惟愿能永远伴在影儿身侧。”梦影一怔,慌忙抽出手,退后几步,面对夜迟歌深情的眼光不知如何是好,只开口道:“夜哥哥,影儿知道你我自幼定亲但影儿始终只是将你当做自己的兄长,你你你不必如此” 夜迟歌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却是更加坚定地道:“影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亦有我的坚持。定亲之事我知并非你所愿,但我只想你知道,夜迟歌愿倾此生所有,许卿一世欢颜。无关那一纸婚约,唯心之所念而已。你听着,天涯海角,我都陪着你。” 这痴心誓言却惊得沈梦影的脸腾的红了,她并非不晓男女之事,但于夜迟歌却从来是兄妹之情。如今这般境况却叫她如何作答。正当她左右为难之际,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传来一声尖叫,随即:“萧辰,你个混蛋!”响彻云霄,亦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 第十八章 亦相随,人间自是有情痴(三) 苏晓的这一声怒吼,惊醒了夜迟歌二人。想这夜迟歌鼓足勇气深情表白,正脉脉含情地等着沈梦影的表态,却被生生打断,自是恼火,一张俊颜顿时暗了下来。自此,夜迟歌便没给过苏晓好脸色,只惹得苏晓暗地里骂他面瘫。此是后话。 而沈梦影却是舒了口气,道一声:“我我过去看看。”便逃也似地往不远处的树林间走去。 “苏姐姐,怎么了?”沈梦影行至苏晓所在树下抬头问道。 “呵呵没没什么没什么”苏晓到底心虚,方才假意离去却又偷拐过来爬到树上偷看,自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更何况还被被当场抓个现行。 “丫头,你居然怕这个啊。”萧辰从一旁闪出,手中捏着一条青虫,将它提溜着往苏晓身上凑。 “啊!你把它拿开,快拿开!”苏晓侧身避过,整个身子挂在一树干上,瑟瑟发抖,嘴里不停地尖叫着。 “萧公子,你就别闹苏姐姐了。”沈梦影无奈,这对冤家只要一碰上就得“惊天动地”一番。 “我没闹啊,这青虫多可爱!长得很像你呢!”萧辰坏笑着,又将虫子往苏晓眼前递进了一分。 “走开,走开。”苏晓的头左摇右晃,可是萧辰偏偏将虫子在她眼前晃来晃去,说来也怪,苏晓长于山间自是见过不少蛇虫鼠蚁,天不怕地不怕的苏女侠唯独怕这虫子,无论是大是小,只要是虫子苏晓见之都会全身汗毛直立,头皮发麻,瑟瑟发抖。苏晓的脸色愈见苍白,萧辰不明所以,但也不再捉弄于她,当即扔掉青虫,道:“丫头,你没事吧!不过是条小虫罢了,也能吓成这样。” 苏晓见虫子没了,脸色才渐渐好转,她自己也不知为何会有这怪毛病,亦不愿理会萧辰,横了其一眼便飞身下树。待其方落地,便见夜迟歌正向她走来。苏晓对夜迟歌没由来的心虚,她就算是瞎子也知道得出夜迟歌对沈梦影的感情,这拐带了人家的心上人到底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她并不是有意的。 “在下有一事,欲请教姑娘。”夜迟歌拱手施礼相问,虽是一身狼狈,却也不掩其翩翩公子的风采,唯语气中带着点冷意。 “不敢,夜公子请说。”苏晓被这温雅公子弄得浑身不自在。 “方才那两方人马可是姑娘安排?” “不是。”苏晓想也没想便矢口否认,却被夜迟歌盯得全身不自在,方开口道“不全是。那群小乞丐是我安排的,至于另一方人我毫不知情。” 夜迟歌闻言,脸色微沉,锐利的目光打量着苏晓。方才那杂耍诸人出手狠辣,刀刀欲取人性命。看似袭向梦影,实则目标却是自己,苏晓之言亦不可全信,这人来意不明,还是多加防范的好。不过从今夜之事来看,夜家的某些人怕是坐不住了。 “敢问苏姑娘,你们此番欲往哪里去?”就在苏晓被这审视的目光弄得快发疯时,夜迟歌开口问道。苏晓一怔,转头见沈梦影低头不语,便自道:“先往青云山,我要将这千年雪蛤送去救人。” “青云山?姑娘可是药王谷的人?”夜迟歌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随机恢复平静。这天下知道千年雪蛤乃吸毒圣品之人不少,但亦知其在沈府别院的却不多…… “也是也不是。药王谷医仙韩嫣是我异姓姐姐。”苏晓没有捕捉到夜迟歌眼中的惊异,如实道。 “既如此,不知姑娘是否介意在下同行?”夜迟歌虽是在问苏晓,眼睛却是看向一旁的沈梦影。苏晓见梦影依旧没有抬头示意,便自做主道:“有何不可。” “多谢!”夜迟歌应道,便负手而立,不言一语。 “那我也同行,可否?”萧辰眯着一双桃花眼,问道。 “你?脚长在你身上,爱去哪儿去哪儿。”苏晓不耐道,语气中还带着微微怒气,爱跟着便跟着,到了姑女乃女乃的地盘,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沈姑娘,我们启程吧。”苏晓见沈梦影恨不得将头埋进胸口的样子,走近她身旁,无奈道。沈梦影点点头,与苏晓一起往马车的方向走去。萧辰二人紧随其后。 是夜,苏晓一行人驾着辆马车连夜赶往青云山。 第十九章 亦相随,人间自是有情痴(四) 这青云山离幽州城并不远,不过两日,苏晓一行人便到了山林前。苏晓行至一颗古树,从树洞中掏出一个包裹,里面赫然便是那只紫玉箫。苏晓如前次那般欲以吹箫引人前来带路。不料,萧辰却是一把夺过其萧,拿在手中端详。 “喂,抢我的箫做什么?快还我。没有箫进不去的。”苏晓气急败坏,这萧辰还真当是处处与她针锋相对。 “这箫你从何而来?”萧辰收起往日的嬉笑之言,沉声道。 “自是我韩姐姐给我的。”苏晓丢了一记大白眼过去。 “药王谷医仙韩嫣?”萧辰问道。这青云山药王谷医仙之名,江湖中人自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但这位韩医仙却从未以真颜示于人前。她出现的时候从来是以面纱覆之,身边美婢环绕,且各个武艺高强。旁人根本近不了她的身,更无人知其容颜。有人称其绝美无双,有人却道其丑陋至极。倒也成了这江湖中的一大奇事。 “是啊。你快还我,我要靠它进谷的。”苏晓伸手欲抢,却被萧辰轻松避过。 “进谷还要用这箫?”萧辰皱眉道。 “这片山林布有五行八卦之阵,一般人走不进去的。我吹箫会有人带我们进去的”苏晓说道,眼珠滴溜溜地转,想着先转移萧辰的注意,再抢。不料萧辰阔步向前,道:“五行八卦阵又有何难?你们随我而来。”说着,便向山林深处走去,而那些树竟听话地向两旁移去。苏晓心下诧异,却还是随萧辰向前而去,竟真的走入药王谷中。当熟悉的木屋出现在眼前时,苏晓顾不得心里的疑惑,只雀跃地向木屋奔去,欢呼着:“韩姐姐,我回来了,我把千年雪蛤带回来了。” “你这丫头,还这般跳月兑。”韩嫣自木屋中缓步走出,一袭紫衫,清丽容颜,明眸皓齿,让众人俱是眼前一亮。 韩嫣自也看到了苏晓身后的三人,目光微闪,道:“是哪位高人破我五行八卦阵?” “不才区区在下。”萧辰从最初的惊艳中回神,施礼道。 “公子师承何人?” “家师,南莞吟月山庄南宫桀。” “南宫桀?”韩嫣初闻此名便觉甚是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是谁,见众人均在屋外,歉然道:“诸位请进屋歇息吧。” 众人进屋后,韩嫣招呼丫头上茶,道:“山野之地,招待不周。大家将就些用吧。”三人皆道:“叨扰了。”端茶饮之,却觉清香绕舌,浑身舒泰。萧辰不禁道:“好茶!敢问韩姑娘此为何茶?” “此茶乃花草茶,先师所制。”韩嫣笑答道。 “花草茶?”萧尘举杯就口,又浅浅地饮了一口,“孰不知这花草茶倒真别有滋味。” “这是韩姐姐最宝贝的茶,自是好的。只可惜被你这家伙糟蹋了。韩姐姐,下次招呼萧大公子清水就好,这等好茶他品不了。”自屋外而来的自是苏晓,方才她回屋换了身装束。前段日子不是中规中矩的丫鬟服就是不伦不类的夜行衣,此刻苏晓着一袭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白色百褶裙,头上随意绾了一髻形容娇小,粉雕玉琢,倒让萧辰三人具是一怔。 “舍妹无心之言,还请这位公子见谅。”一同而来的苏子卿向萧辰歉然道。 “哥,见什么凉啊?他欺负我的事还没找他算账呢。你是我哥,要帮我的。”苏晓撅嘴道。众人见苏晓身边的年轻公子,一身蓝色锦袍,白皙的脸庞带着温雅的笑意,见苏晓称其“哥”,便起身见礼。苏子卿还礼后,诸人入座。 “这位…萧公子,你与舍妹之间是否有什么误会?”苏子卿听方才苏晓尖刻之语,诧然问道。 “误会,自然是误会!令妹” “什么误会啊,哥,他就是欺负我,下死命地欺负啊。”萧辰话未说完便被苏晓气急败坏地打断了。 “晓晓,不得无礼。”苏子卿低斥道,眼中却满是宠溺。自家小妹深入“虎穴”,能平安归来已是幸事,哪还真舍得责骂。 “好了,晓晓!”韩嫣见苏晓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开口劝阻道,“诸位一路辛苦,还是先去客房稍作歇息吧。晓晓,你随我去见见你青姐姐。” 诸人哪有不从之理,皆告退离去。苏晓心中虽恼萧辰,但亦想去看看叶青,也便作罢。 “对了,韩姐姐,董明烨和董明焓那两兄弟呢?怎的不见他们?”苏晓起身之际忽想起这董家两兄弟,便问道。 “你走后十日,谷中飞来一只白雕,他二人见之便道家中长辈有事,要他们速回!我便让白芷送他们出府了。”韩嫣答道。 家中长辈?苏晓暗忖,莫非是那位老者? 韩嫣见其皱眉深思,便不再言语,二人一起往叶青住所而去。 第二十章 亦相随,人间自是有情痴(五) 苏晓随着韩嫣来到了叶青的居所,却见叶青面色苍白,目光空洞地歪在美人榻上,原本清丽的容颜此刻却是清减不少,憔悴不堪,苏晓看着不忍,快步上前道:“青姐姐,我回来了。” “是苏妹妹吗?”叶青伸手向前探去,被苏晓握住。 “青姐姐,是我,我回来了,还有千年雪蛤我也给你带回来了,很快你就能好起来了。”苏晓轻声道。 “如此,多谢苏姑娘了。”在最初的片刻惊喜过后,叶青也恢复了那副病美人之态,脸上挂着客气而疏离的笑。苏晓不由一怔,微微皱眉,但只当叶青病中心情反复无常,也便释然了。韩嫣却在一旁暗叹,苏晓这丫头到底是入世未深,这位青姑娘只怕不是单纯的江湖人士,以其今日作态来看此番善举未必有善报啊。 “韩姐姐你什么时候给青姐姐驱毒啊?”苏晓实不忍见叶青此番模样,忍不住向韩嫣问道。听及此,叶青也不由地坐直了身子。 “明日。千年雪蛤驱毒必要在冰室之中,且于身体耗损甚大。故今日叶姑娘再好生休养一番,我也去冰室准备一下。”韩嫣道。 “多谢韩医仙!”叶青谢道。 韩嫣不再多说什么,便带着苏晓离去。而叶青的思绪已越飘越远,手不可抑制的攥成拳头,良久,才在困倦袭来时,在美人榻上昏睡而去。梦中,一位青袍男子负手而立,浑厚的声音响起:“青儿,这世上朋友、亲人都可能背叛你,你只能相信自己。所以你不可与人交心,他人对你的好都是有目的的,不可交心,否则万劫不复,切忌、切忌”这声音像是魔咒一般,一下一下地抨击着叶青的心。叶青蜷曲着身子,不可抑制地颤抖着 次日,叶青被抬至木屋底下的冰室。冰室中有一冰池,叶青除尽衣衫进入这刺骨的冰水之中,不由虚弱地申吟了一声。苏晓即在一旁渡之以真气。韩嫣则以金针刺之,封住其几处大穴。随后将其手指割破,放入装有千年雪蛤的水晶瓶中。 “晓晓,此次驱毒要将近半个时辰,你可受得住?”韩嫣无奈,这冰室至寒,叶青如今武功尽失不能自行运功御寒,需他人以真气护体,几个女孩之中韩嫣要施金针,沈梦影是半点武功都无,其他均似白芷这般武功尚可但内力不够深厚,入冰室自保尚可,渡真气恐不足,唯独剩苏晓一人内力深厚。但苏晓自幼身子弱,虽将养了这些年已然好转了些,但这半个时辰之久亦是难捱的。 “韩姐姐不必担心,我会撑住的。”苏晓话虽说的轻松,但额上已微微渗出些细汗,倒让韩嫣心疼不已。这丫头别的没什么就是古道心肠,又自诩一代女侠锄强扶弱,就因别人借了她一把剑,竟为其拼命至此。韩嫣无奈,昨夜她为此事为难之时,苏晓自告奋勇,保证断不会出事,又软磨硬泡终使得苏子卿和韩嫣勉强答应。如今这番境况倒让韩嫣有些惴惴不安,但医者父母心,断没有中途放弃之理,不然这叶姑娘恐立时毙命。 时间在悄然流逝,苏晓额上的细汗越来越多,面色亦愈见苍白。韩嫣手中金针不停,但见苏晓这般模样心中焦急,亦是冷汗淋漓。白芷在一旁看着亦是忧心,竟不顾自己安危运气护住苏晓,连翘见状亦忙运气护住白芷。如此,在四人合力之下,半个时辰的驱毒终是成功了。饶是如此,苏晓在收功之时终是坚持不住,昏厥过去。 苏晓微微张开眼,一丝光亮猛然入眼刺得她生疼,忙闭上了双眼。 “晓晓,你醒了,可还有什么不适之处?”韩嫣坐在床边,疼惜地抚模着苏晓的额头,额上热度已降倒让韩嫣悬着心放下了。 “韩姐姐。”嘶哑的声音倒让苏晓自己也下了一跳,“发生什么事了吗?青姐姐怎么样了?” “自己已是这副样子了,还想着别人呢?你青姐姐已经无事了,调养个两个月便能恢复如初了。倒是你,冰室之中寒气太重,以致寒气入体。你不曾看见那日送你出冰室,子卿那脸沉得呐”韩嫣不曾道明的还有那位萧公子亦是脸色大变,说着眼眸中闪过一抹异色。这些苏晓自是不知,只喃喃道:“没事就好,没事便好。” “你个傻丫头”韩嫣无奈。 “韩姐姐,我饿了!”苏晓感觉到“五脏庙”的叫嚣,可怜兮兮地道。 “行,我让白芷去给你煮碗红枣粥,补气养血。”韩嫣道。 “嗯,就知道韩姐姐最好了呢!”苏晓班撒娇道。 韩嫣见她还是苍白着的小脸,嘱咐白芷去煮粥,自己亦退出屋外让苏晓再休息一会儿。 刚出房门便见苏子卿一脸阴郁地等在外面,旁边站着的竟是那位萧公子。 “如何?”苏子卿语气之中难掩担忧。 “已然醒转,喊着饿呢!我已吩咐白芷去煮些粥来。”韩嫣答道,却见子卿的脸色依旧不好,“晓晓此番身子虽有损伤,但好好调养必然无碍,你还信不过我?” “不敢,如此有劳了。”苏子卿脸色稍缓,拱手行礼道。 “晓晓与我自幼相识,勿需言谢。”韩嫣摆摆手,便欲离去。 “韩姑娘,请留步!”此时,萧辰却上前几步,开口唤道。 “箫公子,何事?”韩嫣微诧,转身问道。 “敢问韩姑娘,此屋名何?”萧辰问道。韩嫣闻言更是诧异,皱眉道:“药香小筑,箫公子何以有所一问?” “不过好奇罢了。多谢姑娘解惑!叨扰姑娘了。”萧辰歉然道。 “无妨。” 萧辰告退而去,韩嫣看着那远去挺拔的背影,峨眉微蹙,若有所思。 第二十五章 龙凤斗,山雨欲来风满楼(五) 翌日,七人皆早早起身,因着苏府在邺城的最南边而上官府却是在最北面,众人用罢早饭后便赶往上官府。今日乃五月初五,端午佳节,街上亦是人来人往,苏晓等人亦弃了马车皆是一身劲装,骑马而行,叶青更是让苏府仆人寻来男装,恢复了一身男儿装扮,只韩嫣一人还是头戴帷帽。沈梦影诧异道:“韩姐姐,你还戴着这劳什子作甚?”东玥对女子的束缚不多,况且江湖男女并亦不拘小节。 “先师嘱咐过,出了药王谷便不能露以真颜。”韩嫣解释道。 “那韩姐姐不若易容,戴这个也多有不便。”苏晓如是说道。 “易容之物大多对面部有损伤,我不愿用。不若就戴着这个吧。”韩嫣道。 萧辰听着三人之言,不由又暗暗打量了韩嫣一番,心中所想愈发确定,苦笑不语。 到了旷野处,众人策马前行倒也畅快。却不料,从后方传来铮铮马蹄声,一队黑衣人马向着苏晓他们而来。马蹄飞踏,扬起尘土滚滚。 “小心!”苏子卿喝道,苏晓一惊,缰绳一勒,堪堪避过那为首的黑衣人的铁骑,惊魂未定时却见那队人马早已远处,未曾留下只字片语,不由大恼。 “那黑不溜秋的是何方神圣啊,这般横行霸道,也欺人太甚了吧!”苏晓愤愤道。 “江湖代有人才出,看来此次英雄会将会有趣至极啊!”萧辰看着那远去的身影,目光微闪,道。 “就会说些废话!哼!”苏晓不满道。 “丫头,那黑不溜秋的定也是去参加英雄会的。到时,你再找他报今日之仇啊,现下有什么好气的。”萧辰含笑对苏晓道。苏晓给了他一记大白眼,便不要言语,众人复又上路,只叶青一人白色微微发白,那人是不可能不可能的 上官府前,韩嫣递交了拜帖,便有门房将他们七人引入府中,萧辰暗中观察竟觉那带路门房,步履轻快,脚步虚浮,暗道这上官府竟连一个小小的门房都是内功深厚,看来这武林第一世家果然名不虚传。而苏子卿却在进府之初微微发怔,好在苏晓暗中拉扯了他一下方回过神来与众人一起踏进这对他来说陌生又熟悉的地方。 众人随门房进入上官府后院的演武场,只见场内挤满了上百人,穿着各色服饰在演武场中各据一角,看样子是来了不少武林各派中人。消失了近二十年的玉麒麟竟重现江湖,这也不得不叫有些人蠢蠢欲动。当初上官浩在武林大会上力败群雄,却在受封仪式上发现玉麒麟不见了,生生将这受封大典给破坏了,江湖中人皆道上官浩心有不甘,二十年来一直在追查这玉麒麟的下落。只是如今玉麒麟已现,他却是要退位让贤,不知这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故此,江湖中人皆早早齐聚邺城上官府。想早一步探查其中缘由。 苏晓一行人以药王一派的身份占据了演武场看台主位左侧的位置,只因药王一派从不参与江湖争斗,而总会在江湖比武后给予伤者医治,故在江湖上颇有地位。众人心中皆知此次英雄会就是武林大会,新任武林盟主必将于今日产生。一番争斗比武是在所难免的。 苏晓一行七人在指定的位置坐定,便听闻周边有人在窃窃私语。七人中除沈梦影外,其余六人皆是习武之人,耳目聪敏,自是将旁人之言一字不差地尽数听了来。 “那位戴帷帽的便是药王派的传人?” “是的,没看见坐在主位左侧的位置上吗?那位置除了药王一系谁还有资格做啊。” “为什么戴着帷帽?江湖儿女还这般别扭!”有人不满道。 “说你孤陋寡闻吧,听说那女子美若天仙,比之当年名震四国的北齐长公主有过之无不及。” “我怎么听说是位无盐女啊,因着相貌甚丑不忍示人” “管她长得怎么样,瞧见没她身边的那两位女子都是姿色上佳,若能得其一,我倒心满意足了。”一人猥亵道。 “没听说药王一派今年来收过男弟子啊,那四个男的是谁啊?”…… 议论声不绝于耳,苏晓直听得心里冒火,而韩嫣则依旧淡笑端坐其中,叶青更是一脸冷漠。诸人皆不予理会,苏晓也只得作罢。只苏晓不知,一旁的夜迟歌紧抿双唇,目光扫过那群窃语的人杀意乍现。 过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演武场又陆陆续续地进来了一些江湖人士。关系不错的门派之间互相见礼,有些仇怨的不是漠然视之,便是横眉竖目。沈梦影观察了一圈竟觉这江湖中人倒也率真,不似沈府中那些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笑面虎们。 又过了一会儿,有上官府仆人唱道:“盟主到!”众人皆起身相迎。 只见不远处,一位约莫三十多岁身着藏青色外袍的中年男子飞身而下,在主位处稳稳站定,转身掀袍而坐,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苏晓不禁斜眼看了眼萧辰在心底暗暗比较,暗道:“这才叫俊逸不凡!”连日来心中的别扭不觉烟消云散。 众人俯身施礼后,又重在自己的位置坐定。不少人这才打量起这位武林盟主,上官浩少年成名,二十年来除江湖中有重要事外不轻易见人,故在场不少年轻武林晚辈都不曾见过本尊。此刻见其剑眉俊颜,目光迥然,举止投足间霸气外露,皆暗暗叹奇,这武林盟主当真器宇不凡,年轻有为,心里也在暗暗掂量那个退位之言的真实性。 对着底下诸人的探究的目光视而不见,上官浩缓声道:“今日邀武林群雄来此,只为武林圣物——玉麒麟一事。”上官浩稍稍停顿,见诸人皆变了脸色,方才道:“来人,请玉麒麟!” 话音刚落,便有一位玄衣少年捧着一个木匣走向主位,场中诸人的目光便牢牢地盯在了那个木匣之上。见此,上官浩的嘴角不可抑制地闪过一丝讥笑。 第二十六章 龙凤斗,山雨欲来风满楼(六) 玄色少年在众人的注目下,缓步向主位走去,行至上官浩身前站定,单膝下跪,将木匣高举过顶。上官浩微微点头,起身按下木匣的暗扣,一瞬间,消失了二十年的玉麒麟跃然于众人眼中。那是用一整块上好的羊脂白玉雕刻而成,麒麟神态威武,栩栩如生,在阳光下更是熠熠生辉。众人见此皆惊叹不已,更有几位江湖前辈激动的胡子一翘一翘的,不住地说:“是是玉麒麟百年圣物,终是找回来了。”这羊脂白玉乃软玉中的上品,在婺州大地上极为罕见。况且如这般晶莹洁白,几近无暇更是珍品中的珍品。饶是萧辰、夜迟歌等南莞、东玥的贵胄子弟亦感惊叹,羊脂白玉倒见过,但那么大那么透亮的倒还真是第一次见。沈梦影倒是对这玉麒麟毫无兴趣,初见时惊叹后便又专注于身旁那两盘美味的糕点。韩嫣戴着帷帽让人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态,不过想来亦是一派云淡风轻。苏子卿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微微发怔的苏晓,而叶青原本冷漠的脸上却是染上了一抹嫣红,双眼死死地盯着那玉麒麟。 这厢众人因着玉麒麟现世而各有所思,那方上官浩已淡淡开口:“诸位英雄,今日武林圣物重见天颜,实乃武林一大盛事。不过,今日我上官浩还想来个喜上加喜,在下占着这武林盟主之位已近二十年了,现在武林人才辈出,是时候让这些少年英雄们一展身手了。今日,趁着武林诸路英雄豪杰皆在场,我上官浩将玉麒麟放在这,连着这武林盟主之位,愿能者得之。诸位意下如何?” 武林之中觊觎这盟主之位的当然大有人在,不过上官浩正当壮年,无故退位让贤,倒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众人心下存疑,嘴上却道:“盟主千秋鼎盛,怎可退位?”七嘴八舌的均是劝诫之言,上官浩一摆手,道:“我意已决!”,眼神示意下,便有侍者上前宣读比试的规则,众人方知这上官盟主早已有退位的打算,不过正值壮年却要放弃这武林至尊之位到底是为何呢? 众人还在不解之中,那方规则已宣读完毕,无非是不可伤人性命,点到为止,先掉下擂台者为输。比武开始,果有几名江湖晚辈跃跃欲试,先后上台比试,却均是不过一招半式便被对手解决了,最后留在擂台上的是一位满脸络腮胡的大汉,他身形魁梧,挥舞着大刀却也有几个像样的招式,将那些武林宵小一辈均赶下了擂台。苏晓本看得有几分无趣,正在打着哈欠,有点头脑的人都知道真正的高手不会这么轻易上场的,故她也不过往台上瞟了几眼。这一瞟不要紧,苏晓看见台上一脸得意洋洋的大胡子竟就是刚刚那出言不逊之人,方才的火气又腾地上来了。姑女乃女乃本想放你一马,你丫的还想争武林盟主,也不看看你那熊样!苏晓越想越气不顺,刚想拍桌而起。怎料,有人先她一步向擂台上飞去,她定睛一看,居然是那死面瘫! 上台的正是夜迟歌,他今日一身白衣,纤尘不染,竟似谪仙般俊雅飘逸。只见其一言不发,拔剑便向大胡子刺去,剑势极快,似星光万点盘龙飞舞,不过几招便将大胡子逼向擂台边缘。风中,只见其嘴唇微动,刹那间一声惨叫声响起,那大胡子直挺挺地向后倒去,一时间血光飞溅,竟是生生被废了一双眼。众人惊异之时皆道此有违比武规则,夜迟歌并不理会他人,躬身向上官浩道:“晚辈无意于武林盟主之位。”说罢便下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倒是又让众人甚为不解。不过他既无意武林盟主之位倒也不能过多苛责与他,毕竟比武之时刀剑无眼,死伤均是在所难免。那大胡子撕心裂肺地乱叫着被人抬了下去,韩嫣则让起身前去救治,只是路过夜迟歌身旁时,微微顿步深深看了眼他,却见他正低头饮茶,又是一派儒雅之相,不由苦笑,方才夜迟歌之言在场大多人都没听见,但韩嫣却是看得懂唇语的,自是明白他此举为何?好一句“她也是你配肖想的!”,再看一眼仍处于震惊中的沈梦影,亦觉无奈。这情之一事怕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夜迟歌这番深情,沈家小姐不知可有理会?这般想着,思绪便有些飘忽,直到惊觉引路之人已走远,方急步跟上。 而演武场中虽出了方才一事,但也阻止不了有些人追名逐利的脚步,渐渐地有越来越多的高手上场,比武也就愈发地精彩。苏晓看得目不暇接,早将方才之事抛之脑后,而沈梦影却仍是惊魂未定,拿眼偷偷地觑了眼夜迟歌,又看了眼苏子卿,心下仍是不安。叶青此刻双目紧紧盯着台上比武之人,暗自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趁人不备吞入口中。 “哥,你看!那老头的招式太像只癞蛤蟆了,丑死了!”苏晓指着台上一位白发老者,哈哈大笑。 “晓晓,那是蛤蟆功,威力不可小觑。”苏子卿解释道,却是眉头深皱地盯着擂台之上比武之人。果然如苏子卿所言,那白发老者凭借着蛤蟆功竟连败十几人,俨然有几分胜券在握的得意之相。那得意之色看在苏晓眼中甚厌恶,不知为何,她第一眼看到这位老者便觉其来者不善。果然,那白发老者在对阵一位旗鼓相当的武者时先示弱诱其轻敌,后竟趁其不备,施以毒手,断其手筋。霎时,场中一片哗然! “比武之初便已说好,点到为止,怎可如此恶毒,废人双臂。”一武林少年愤然道。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点到为止,我又不曾伤人性命,何曾违反规则。”白发老者悠然道。 “你方才便已认输,那位仁兄方收手,你这般小人行径,怎可算胜?”又一人不忿道。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诱敌之术,此乃兵法,怎算得上小人行径?他连这点都不懂,又怎能算胜?”老者回驳道。 众人的不忿之言均被其三寸不烂之舌反驳,这江湖本就是谁的武艺高谁说了算,一时众人皆拿他无法。 “老头,别得意!先与我较量较量再说!” 话音刚落,苏晓足尖轻点,飞到了台上,苏子卿欲拦之手生生顿住,目光不由地看向了主位。只见那静坐之人,目光微闪,眼角竟流露出一丝笑意,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女娃子,不在家绣嫁妆,却来这和我老头子过招,怎的?是情郎不要你了,看上我老头了。”那白发老者暗暗打量着苏晓,一边调笑道。 “死老头,年纪一大把了,口齿倒还不错啊,看我不打得你满地找牙。”说着,长鞭向前一抽,白发老者不料她出手如此快慌忙中拿右手一挡,手臂上一道血痕立现。 “还是个小辣椒啊,够味!我老头喜欢!”老者咬牙道,便俯身作蛤蟆状。苏晓知其又欲使蛤蟆功,不由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一时间,台上二人激战数百回合,苏晓就好似一只蝴蝶上下翻飞正与一只癞蛤蟆较量着。最终,苏晓用鞭子卷住老者的脖子,用力一拽,将其拽下擂台。苏晓居高临下地看着老者,道: “死老头,看你还敢口出狂言!” “死丫头,算你狠!”白发老者双眼血红,恨恨道。 “这是你说的,胜者王,败者寇!手下败将,还是回去再练几年功吧!哦,不对,你都满头白发了,该是没几年好活了。可惜啊,可惜!”苏晓没在意老者愤恨的眼神,缓缓抽了鞭子欲往回走。 苏子卿一直观察着台上的情况,看着苏晓将老者击败方才略略松了口气,却不想苏晓方转身,白发老者便一跃而起,向着苏晓的后背便是一击。 “晓晓,小心!”苏子卿大声喝道,却已晚矣!苏晓的身子便如被扯断了线的纸鸢,生生飞出重重栽下,一口鲜血亦从口中喷出,一滴滴落在白石台面上,红白相间,触目惊心! “苏姐姐!”沈梦影被今日的第二场变故吓得尖叫起来,而她身旁一蓝一白两道人影飞过,皆往擂台上飞去。 “疯丫头,你怎么样了?”萧辰最先到苏晓身边,小心地将她揽如怀中,轻声问道,看着这白瓷般的面庞似是稍一用力便会碎了一般。 苏晓扇动着睫毛,微微睁眼,朦胧中看见一张俊逸的面庞,却不甚清楚是谁,只口中喃喃道:“疼好疼”看着平日里张牙舞爪的小丫头此刻在自己怀中虚弱地呼痛,心竟隐隐作痛。而一旁站着的苏子卿,看着自己疼爱多年的妹妹现在在另一名男子怀中,心中亦不好受。听着苏晓呼痛,饶是脾气再好的谦谦君子此刻亦是怒火中烧,不待言语便出招向那白发老者攻去。白发老者不敌,生生被废了一身武艺,躺在地上翻来滚去疼痛不已。 那厢,萧辰抱起苏晓,行至那老者身前,面无表情,抬脚便是一踢,竟将其踢出十米远,本欲上前相助的老者弟子们皆愣在原地,不敢妄动。 萧辰迎风而立,淡然而语:“这丫头,我能欺负,旁人若想动手,得先看看自己是不是有多出两个肋骨来。”说罢,便抱着苏晓去寻韩嫣而去。 众人听得又是一怔,这才方知刚才那一脚已断了那老者两根肋骨,心下皆暗叹果然英雄出少年啊。 只苏子卿一人,立在原地,望着那愈行愈远的二人,心中似觉得有什么在飘然远去 第二十七章 龙凤斗,山雨欲来风满楼(七) 那二人一离去,擂台上又空无一人,众人面面相觑,方才那三人的武艺均属上乘,离去二人且不论,旁边还站着一个,如今众人都在掂量自己是否有望与之一搏。正思忖间,一道青影飞至台中,稳稳站定,道:“在下叶青,在此请教诸位武林英雄。”语意清冷,虽道“请教”但不见丝毫谦逊之意。 此时,场中一少年上台揖礼道:“在下,玄清派严靖,敢问阁下师承何派?” 叶青见身前这位少年约莫十七八岁,长得也算眉清目秀,只一双眼锐利无比,倒似能将人看穿。叶青忽然忆起,玄清派有一独门绝技叫惑心,专迷惑人的心智,使人不战而败。思及此,叶青冷笑一声,紧闭双目,近两个月的失明倒让她双耳愈发灵敏,即使闭目也能听声辨位,道:“无门无派!”话音刚落青铜长剑便直刺对手眉心,少年不料自己惑心之术还未全然使出便被人识破,忙足跟一移,如流水般后退三步,拔剑反击,双剑交击,铿然声起,剑风将发髻打散,散落的三千青丝在风中飘扬,叶青睁开眼,微一甩头,一缕青丝含在口中。此时的叶青红妆已露,清丽的容颜让在场众人都为之一叹,而眼前的少年更是呆住了。叶青趁其微怔的片刻,反手一掌将其击落于擂台之下。 速度之快,众人方反应过来时,台上胜负已定。主位之上,上官浩目光微闪,停驻在叶青的容颜片刻,若有所思。而苏子卿则是诧异叶青的身体竟恢复得如此之快,武功亦比之过往精进良多,不由蹙眉。 “若无人再来请教,晚辈承让了。”在连续战胜了几名高手后叶青,淡然地对众人道,转身将目光锁定在那玉麒麟之上。 上官浩扫视一周,见无人来战,欲意起身宣布结果,却不想有一黑衣男子飞落在台上,道:“在下南珏,敢请叶姑娘赐教!” 话音刚落,便见叶青身形一怔,双手微微握紧,良久方转身道:“不敢,南公子,请!” 言罢,叶青重新举剑刺去,而南珏则是徒手反击,转眼间一黑一青两道身影已经缠战在了一起,二人动作极快,众人皆觉劲风扑面使人窒息,那一对身影缭乱如蜂似蝶,久战之下仍不见高低。 “一百招了!”场中有人低语,皆在心中暗暗惊叹,这些江湖后起之秀果然不可小觑。 “噗!”众人见那青衣女子忽喷出一口鲜血,面色惨白,但手下招式不停,看得令人心惊! “青儿,你服了”续魂”是不是?你疯了不成?”黑衣男子在打斗中低语,面露惊色,那刺目的血红让他不安。 “不用你管!”叶青嘶哑的声音揭示了她正在苦苦死撑的事实。 “值得吗?为了他,值得吗?”南珏红着双目,问道。 “我说了,不用你管!玉麒麟我势在必得,挡我者死!”叶青说完,忽的拼尽全身力气使出最后一招,却不想还是被南珏堪堪避过,自己却直直向前栽去。南珏见此,一手揽住叶青将其护在怀中,低语道:“好一个挡你者死!今日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让我死”说着将叶青身子扶正,转身飞至主位伸手一探,便将玉麒麟收入怀中,随即飞身离去。“南珏,你卑鄙!”叶青喝道,飞身追寻而去。 武林众人皆被眼前所见惊呆了,前一刻擂台上还是生死相搏,下一刻二人连带着玉麒麟均不见了。待欲追寻之时,忽有数十名黑衣人飞天而降,扔下几颗迷雾弹。待烟雾散尽,哪还有那二人的身影。 “盟主,这玉麒麟又被盗走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是啊,盟主!” “敢请盟主下发江湖追杀令,追寻那二人,追回玉麒麟。” “是的,敢请盟主下发江湖追杀令,追寻那二人,追回玉麒麟。”众人异口同声道。 “诸位稍安勿躁,玉麒麟自要追回!来人啊,下发江湖令,若半月之内有人持玉麒麟来上官府,本座尊其为武林盟主,绝不食言!”上官浩如是说道,玉麒麟被盗,他仿若一点不在会,目光飘向了立在一旁若有所思的苏子卿身上,淡笑而立。 “盟主英明!” “还望诸位英雄尽力追回那玉麒麟!” “我等自当尽力!” “如此甚好!来人啊,请诸位英雄到客房稍作休息。”上官浩吩咐道。 诸人皆告退离去。不过片刻,偌大的演武场变得空荡荡的,只剩苏子卿与上官浩二人而已。 “轩儿!”良久,上官浩方开口道。 “父亲!”苏子卿躬身行礼。苏子卿,上官浩独子,原名上官轩,字子卿。因其母姓苏,方化名苏子卿。苏晓乃苏母义女,亦承母姓,因其在清晨之时被上官夫妇捡到,故单名一个晓字 “轩儿,此番江湖之行可有所收获?”上官浩问道。 “结识了一些好友,也惹上了不少麻烦!”苏子卿如是答道。 “哈哈哈”上官浩笑得畅快,道:“江湖之大,麻烦之事必不可少,此番历练本意便也是让你学会如何去解决这些麻烦。” “孩儿知道,只是晓晓”苏子卿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说起苏晓之事。 “晓晓也是要学着长大的,你要记住她将来身上的责任未必比你的轻。你不必时时相护,似今日之事让她吃点亏亦是好的。”上官浩打断道,“只今日晓晓身边的那蓝袍男子是何人?” 苏子卿听此,眸光一暗,低声道:“南莞忠烈侯世子,吟月山庄少庄主萧辰。” “竟是他!”上官浩乍一听此人名讳心中一惊,不过很快察觉到了苏子卿的异常,心下生疑,面上不显,只语重心长地说道,“为父知你对名利地位不感兴趣,只是有些事在你一出生之时便已注定了。这上官家你能不能光明正大地以上官轩的名义踏进来,就要看你自己了。” “是,儿子明白!”苏子卿道,随即站直身子,漠然地从上官浩身边走过。 上官浩看着渐渐远去的背影,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第二十八章 龙凤斗,山雨欲来风满楼(八) “慕容珏,你够了!有本事,就手底下见真章,何必躲躲藏藏?”飞至一处密林,叶青环顾四周,却是寻不见一丝人影,不由喝道! “青儿,我现在是南珏,慕容二字不可乱叫!”黑袍男子飞身而下,在离叶青数丈外稳稳站定,黑袍在风中飞舞,棱角分明的脸庞,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此时,他背手而立,渊渟岳峙,沉静如磐石。 “是,九皇子殿下!您能把玉麒麟还我了吧”叶青亦是收起了满腔的怒意,面无表情道。 “叶爱卿不在边关戍守,怎会出现在这里?”慕容珏深深看了眼叶青,避而不谈玉麒麟只淡淡道。叶青听得心下一紧,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那厢,慕容珏却是已开口道:“叶青,东玥国大将叶泽独子,叱咤上场的少年将军,却原来是女扮男装,欺君大罪,擅离职守,这两条罪状也够你们叶家抄家灭族了吧!” “你”叶青越听越心惊,她自幼女扮男装养于军中,是东玥国大将军叶泽独子,东玥年少成名的少将军,本该戍守边疆,慕容珏所言的两大罪状均是事实。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亦开口道:“那你呢,病弱皇子,养于深宫,却原来化名南珏,行走江湖,暗中培养自己的江湖势力,又欲意何为?” 南珏即慕容珏,东玥国九皇子殿下,却因自幼体弱养于深宫不被外人所熟知。现下东玥朝堂因立储之事吵得沸沸扬扬,以大将军叶泽为首一派主张立裴贵妃所出的四皇子,而以宰相夜琛为首的文官却主张立先皇后所出的大皇子。大皇子占了个嫡长的名分,实则为人庸碌,无王者之相,四皇子虽自幼聪慧但生性残暴,亦非明君,且早早被大将军叶泽所控制,若是立四皇子无非是将慕容家半壁江山拱手让给叶家。两派争论不定,皇帝却全然一副放手不管的姿态。只是众人皆不知,在深宫中养病的九皇子却已长成,且如今所见已是羽翼丰满。这事天下所知之人甚少,而叶青却是其中之一。 “青儿,几年不见倒是牙尖嘴利了些。”慕容珏淡笑道。 “废话少说,玉麒麟拿来!”叶青对其调笑一言置若罔闻。 “是你想要?还是叶泽想要?”慕容珏挑眉问道。 “是义父想要,还是我想要,有区别吗?”叶青不耐道,她本意强抢,奈何“续魂”的药效在渐渐减退,她就快支撑不住了。 “义父?呵呵,你真当他是义父?还是他有把你当义女看过?”慕容珏不屑道。 “你胡说什么?拿来!”叶青感知自己内力正在流失,欲最后放手一搏,出手欲抢。慕容珏侧身躲过,一手托着玉麒麟背在身后,只余一手接招。叶青招招紧逼,慕容珏单手抵挡竟没叫叶青讨得半丝便宜。长时间的打斗再加上“续魂”药效的减退,叶青越来越吃力,额上渗出细汗,苦苦硬撑! “青儿,够了!玉麒麟我也势在必得,是不会允你带给叶泽的。”慕容珏单手扣住叶青右手的脉门,迫使叶青停下来。 “休想!”叶青左手欲袭,却不料慕容珏先一步放开了她,双指一点竟点住了她的穴道,让其动弹不得。 “卑鄙!”叶青怒目道! “我是为你好,你现力不支,再打下去会没命的知道吗?续魂是可以乱吃的吗?这条命,你不想要,我还想要呢!”慕容珏皱眉说道边迫其开口讲一粒药丸弹入叶青口中,叶青被迫咽下。 “你给我吃了什么?我”叶青还没说完,便觉眼前一黑,昏过去!慕容珏顺手一拉,便将叶青揽入怀中。 “你真的确定要这么做了?”二人身后传来一声醇厚的男声,慕容珏没有转身,而是低头望着叶青的睡颜,低声道:“是,青儿,她原不该承受这些!” “一旦记忆被毁,她还是你心里的那个她吗?”那男子道。 “我只愿她能放下那些本不应她承受的” “那叶泽呢” “叶泽欠她的,欠我慕容家的我定会一并讨回来!”慕容珏咬牙道,一瞬间便没有了方才的深情,幽深的眼眸中闪着一种异样的光芒。 “可她毕竟是叶泽名义上的义子,而且她” “你知道她真正的身份不是吗?叶泽独子?他也配是她的义父。”慕容珏冷冷道,“不必多言,先带她去青园。” “好!” 烈日下,一队黑衣人马策马奔腾,为首的年轻男子望着身前的女子露出了二十年来第一次真心的笑意。 而另一方,上官府的后花园的方亭内,夜迟歌执壶饮酒,白色的背影尽显落寞。耳畔有衣裙窸窣声响起,夜迟歌不曾回头,缓声道:“你来了?” “夜哥哥”来人正是沈梦影,因着今日之事,心下不安,便来寻夜迟歌。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夜迟歌仰头饮尽杯中酒,转身看着沈梦影道。 “夜哥哥,你” “影儿,我不允旁人不能伤你分毫,哪怕是嘴上说说也不行。” 沈梦影听得一怔,她本觉得夜迟歌今日不似旁日,心下诧异故有所问。却不知竟与自己有关。 “夜哥哥,你你说什么?” “今日被我所伤那人曾对你口吐污言,我没割了他的舌头就不错了。”夜迟歌冷声道。 “你你”沈梦影大惊,她不想竟是这个原因,随即又觉一股怒火涌上心头。 “夜迟歌,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自以为是,我不是你的所有物,你不允?你不允就可以废别人一双眼睛!夜哥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沈梦影不由厉声道,却不觉得声音越来越弱,到最后竟哽咽起来“夜哥哥,你原本温雅如玉,从不似今日这般狠辣,如果是因为我,我真的承受不起。”自从夜迟歌向她表明心迹以来,她便觉得心里压了块石头。曾经的青梅竹马,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眼前这个温雅少年便是自己将来的夫婿。他疼她宠她,她也曾想过或许等长大了嫁给他或许亦是一种幸福。可是,愈是长大愈是看多了府中姬妾的明争暗斗,难道自己将来真的要这样在另一个牢笼里为了一个男人与一群女儿斗智斗勇,只为那片刻的柔情!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不会发生在世家之中的,何况夜迟歌是嫡长子。显然她不愿过那样的生活,所以不知从何时起只将他当做哥哥,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对自己的好,催眠着自己他是哥哥,亦只能是哥哥。而如今,一切自欺欺人都被摧毁,她的内心矛盾挣扎,她还能只将他当做哥哥吗? “影儿!”看着她潸然泪下的样子,夜迟歌的心有一丝抽痛,“伴卿左右,许卿欢颜,这是我夜迟歌一生的承诺。为何你不愿给我一次机会。” “我我”他的目光太过炽热,沈梦影不由转头,低声道“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对!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沈梦影似想到了什么,又加重语气重复了一句。她明显感受到了夜迟歌的身子一僵,但她依旧倔强地扭着头不看他。 “苏子卿,不是你的良人。”许久,夜迟歌开口道。 “你我”沈梦影不料他竟如此直白地说出来,一时间不知如何应答。 夜迟歌看着涨得满脸通红的沈梦影,不由暗暗叹息:“影儿,我说过的不会变,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说完,转身离开了,剩沈梦影一人呆在了原地。 许久,风吹来一阵花香,淡淡的清香萦绕在沈梦影的周身,梦影知道这是茶靡花的香味。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喃呢道:“开到茶靡花事了,谁又能一直陪谁到老,你又怎知你会是我的那个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