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皇后》 001:病榻之太后 001:病榻之太后 苍茫大陆。 万盛秦氏,立国第276年,早已过了盛世,却还未到内忧外患的时刻。 圣人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用在万盛再恰当不过——举国上下,歌舞升平,正在安乐中消亡。 回想盛世之初,名叫秦云煌的老祖宗开创出来;盛世之巅,名叫秦诺白的千古帝王所统治——哪个不是在争斗中崛起、鲜血中奋进?哪像现今这醉生梦死的样子? 皇帝陛下下朝回宫,最受宠的妃子已笑吟吟地在宫中等待,一身彩衣,端的是仙子风采。 “臣妾给皇上请安!”严附美娇滴滴地道。 万盛后宫经过两百多年的演变,如今已成一后、四妃、五宫裁、六附美、十八姬、七十二庶人的制度,她这个附美,算起来地位还很低,但皇上宠她,嚣张起来便没有办法。 秦非看她一眼,不悦地呵斥:“太后生了病,你倒在这里搔首弄姿!” 严附美见他生气,吓得脸色发白:“臣妾……臣妾不知道啊……”她虽是现今最受宠的,却一点也不敢在老虎头上捻胡须。 “朕下朝回来都知道了,你在后宫会不知道?” 严附美立即哭哭啼啼地道:“臣妾知错了,臣妾一心想着皇上,未曾注意……臣妾这就回去换衣服,马上去隆福宫看太后!”她衣着鲜艳,敢这样去,绝对又是一顿教训。 秦非脸色未缓和,却是淡淡地应了。她这才规规矩矩地退下,一点也不敢卖弄风姿。 秦非换下朝服,也往隆福宫赶去。 他才二十三岁的年纪,却显出三十二岁的气势。他十年前即位,那时是十三岁的孩子,太后听政两年,强势的他就亲政掌握大权。他有他的原则,任何人不能触犯。在朝政问题上,只能是帝王决策一切,就是皇太后也不能逾越。 到隆福宫,恰好碰见宫女在喂太后喝药,他接过来亲自喂。 太后很是感动:“这副身子是越来越不行了,也不知还能活几天……” “母后说的什么话?你会长命百岁的。”秦非一边喂她药,一边向宫女询问病情。 宫女将太医说的情况只字不漏地转述,刚说完外面就有人来说严附美等人来了。 秦非皱眉:“让她们回去!早不来晚不来,朕在这里就来了!” 太后十分讨厌严附美,听他这么说是一丁点也不劝的,宫女就真去把外面的人回了。 “非儿……”太后望着他,满眼忧心,“母后的身子,母后自己知道。只是,你却不让母后放心地走……” “母后——” “这后位空着,母后不亲眼看你立了,会死不瞑目的!万一你哪天受了蛊惑,立了严附美那样的人,你让母后怎么向先皇交代!” 秦非道:“朕眼睛不是瞎的,严附美没那本事,朕不会立她。不过,既然说到这里了,母后就给朕做一回主吧!你说要立谁,咱们就立谁。” 他对立后一事不太热衷。对他来说立不立后无所谓,只要有人能生下皇子、保证江山后继有人便可。至于那生下孩子的女人,不过一个工具。让他欢心,他便由着她闹腾几天,不让他欢心,他便直接废了。 既然他不重视,眼看太后又行将就木,他就做个人情让她做回主。只要她不将她冉家的人往后宫塞、为她冉家谋私利,他便不会反对。 太后松了一口气,好怕他不答应:“你可听说过凤凰山墨家?” “凤凰山听过,墨家没听过。” 万盛南边有吉国和凤韶,三国交界处就是凤凰山。历史几经演变,凤凰山也几经易主,现今它的归属却是悬而未决。它可说为三国共有,也可说不属于任何一国。三国都对它虎视眈眈,一旦谁想独占,剩下的两国也会马上出兵。 太后道:“两百年前,我们万盛有一位王爷到那里定居,这墨家的人就是他的后代。墨家有一个女儿叫阿箴,她出生时有凤凰到山上筑巢,大家都说她是皇后之命,庶民娶了她能登上皇位,而皇帝娶了她能安邦定国——非儿,母后想你娶她为后!” *** 凤凰山,花开遍野、山雾蒸腾,可谓人间仙境。 墨家一脉在这里生活了近两百年,与这片山和平共处,就是跌落山崖也能被攀岩的猿猴救上去。但如今,刚刚开春,墨家男主人却被毒蛇咬伤。女主人为其吸毒,不但未能救到他,还伤了自己。不到半个时辰,二人都毒发身亡。 或许是天意…… 墨家女主人临死前掐之一算,是时候了……墨箴、墨媙,她们的命运到了……上天根本是不给她阻止的机会,才早早收去她的性命! 她强撑最后一口气,用手指在泥地上抠出几个字:下山远走…… 但愿,她们能远走高飞…… 002:墨家姐妹 002:墨家姐妹 墨氏夫妇刚刚下葬,山下就来了官兵。 “姐姐,我怕……”墨媙才十岁,刚刚经历的丧亲之痛,让她每每在半夜哭着醒来。现在又遇到这事,她完全不知道怎么办,只能直觉依靠比她大五岁的墨箴。 墨箴也怕,但父母逝去,作为姐姐,她已经没了害怕的权利:“别怕,知秋哥哥去看了。” “我们要走吗?”母亲遗言,让她们离开。可她好舍不得,这里是她们长大的家啊! 墨箴看着收拾了一半的行李,摇头:“我不知道……”那些加诸在她身上的奇异传说,她不是没听过。而有些人,就真的信了!现在,那些人是要来抢夺这只凤凰了吧? 等了半天,莫知秋终于上山来。 墨箴站起:“怎么样?” “凤韶和吉国来提亲。” “提亲……”墨箴一惊。 “我们想办法偷偷地走。”莫知秋不忍见她们姐妹如此惶恐无助的模样,只得一肩担起责任,“下山的主要路口都被人守了,我去找找隐蔽的小路。你先收拾东西,不要紧的别要了。” 墨箴点头,嘱咐他小心,然后和丫鬟一起收拾东西。 他们住在山上,是实实在在的山野粗人,不至于需要丫鬟那么娇贵。但因缘际会,父母生前在山下遇到几个孤儿,带回来给她和墨媙做了丫鬟。 莫知秋下山打探一圈,带回一个坏消息:整座山被凤韶和吉国的军队包围,除非变成鸟儿飞出去,否则逃不过他们的视线。 “只有吉国和凤韶吗?”墨箴突然问,“我们住的方向,面向万盛,我们是万盛人……若可以选,我倒不愿意嫁给别国的人……” “你还真想嫁吗?”莫知秋皱眉。 “他们带兵来!”她说,“他们铁了心不会空手而回的!你要等他们攻山、杀上来吗?他们发现阿媙怎么办?” 墨媙未下过山,没人知道墨家有第二个女儿。若被他们知道,他们难不保将墨媙也带走! 莫知秋看了看墨媙,想起多年前无意中听到墨氏夫妇谈话,墨夫人说:“阿箴是皇后命,但阿媙……我完全算不到她的命途。她若不是贵不可言,就是逆天而生,上天不让我算!” 墨夫人通天算,她的话不会假。 墨家两个女儿,一个比一个重要! 又过了三天,山下频频有人上来探视。墨箴担心如此下去,迟早被人发现墨媙存在,只得主动下山。 墨媙抱住她,放声大哭。 她道:“阿媙乖,姐姐长大了,必须要嫁人的。以后就让知秋哥哥照顾你,你要听知秋哥哥的话。” “我不!”墨媙抱住她不松手,“我要姐姐!我要爹!我要娘!” 墨箴一听,眼泪哗哗地就流了下来。短短几天,死的死、走的走,这对十岁的墨媙来说,真的很残忍。 “姐姐会回来的。”墨箴说,“你也可以去看姐姐。” “姐姐在哪里?” “帝都。它有一个很美的名字——星城。”墨箴交代了她一大堆东西,又吩咐三个丫鬟,“好好照顾阿媙小姐。” “阿箴小姐!”年纪最大的琳琅出声,“你带上我吧!你总不能孤身一人去那么远的地方,你让大家怎么放心?怎么向夫人交代?” 莫知秋也点头:“带上琳琅!有自己人照顾,好歹让我和阿媙放点心。” “姐姐你把她们全带上!”墨媙大方地道。 墨箴看了看三个丫鬟,最大的琳琅十六岁,宝奁十四岁,最小的琉璃才九岁。 宝奁是心直口快的丫头,立即道:“琉璃这么小,这一路过去,谁照顾谁还不一定呢!不如我和琳琅跟着你,她和莫公子照顾阿媙小姐,也算分配均匀了!” 莫知秋想着此去山高路远,的确需要人在身边。琳琅温柔心细,宝奁胆大耿直,二人倒是可以互补,于是就叫墨箴带上她们。 003:唯一的理由 莫知秋送墨箴下山,道边两边野草蔓生,花开一路,群蝶飞舞。 这是年年皆有的景象,墨箴一向觉得再平常不过。如今,知道以后可能再也看不见了,突然居然它美起来。好美好美,美得心痛。 走到山下,凤韶和吉国的大将同时走过来,跪地迎接:“拜见墨家阿箴小姐!” 墨家阿箴啊…… 墨箴是简单的名字,但当有人用“墨家阿箴”来称呼,她便成了传奇。回首望了一眼凤凰山,她出生时,真有凤凰来吗?从哪个方向来? 呵!真是太可笑! 回过神来,凤韶和吉国已读完册封她为皇后的圣旨,正在征求她的意见:“请问阿箴小姐欲前往哪座马车?” 她抬头一看,山脚的空地上,停着两辆华丽的马车,一辆属于凤韶,一辆属于吉国。上了谁的车,就是谁的皇后。 凤韶、吉国…… 凤韶国小,不若吉国一隅,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吉国幅员辽阔,越来越有成为霸主的趋势…… 她正不知如何抉择,前面突然传来马蹄声,越来越近,震耳欲聋,似有千军万马袭来,大地都为之颤抖。 凤韶和吉国的官兵都如临大敌,准备好武器以防万一。 黑压压的一队人马奔来,看到挡在前方的车马停了下来,只有为首的一人策马奔来,一边跑一边叫道:“万盛有旨——”然后在墨箴正前方几米处停下。 马背上的人纵身而下,疾步走过来,看见凤韶和吉国两国将军拿在手中的圣旨,他脸色闪过一丝紧张:“请问,墨家阿箴可是在这里?”他看着墨箴主仆三人。 墨箴道:“我就是。” 他松一口气,单膝跪拜:“万盛大将军杜玄,拜见阿箴小姐!” 凤韶和吉国的人听见他的名字,微微一惊。 “将军请起,民女受不起这么大的礼!”墨箴道。 杜玄站起来:“在下奉旨前来,请阿箴小姐听旨。”说毕,就展开手中圣旨读起来。 圣旨前面都一样,墨箴已经听过两遍了,到后面,只听他念道:“悉闻墨家阿箴,才德兼备,具母仪天下之资,朕欲求为梓橦……” 墨箴听着这样的描述,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意。梓橦……那是皇帝为皇后的爱称,只有万盛的皇帝用了这个说辞。 她伸出手,接过圣旨。 杜玄一愣,凤韶和吉国的人也是一愣,然后便急了:“阿箴小姐,我们先来的!” 她说:“我是万盛人,这是唯一的理由。” 若万盛来的是别人,凤韶和吉国还会凭着身边那几千兵马拼一拼,将她抢走。但因是杜玄,那沙场上骇人的传奇,曾单骑冲入敌阵、斩杀千人,百战百胜,让人闻风丧胆…… 他们只能放弃,眼睁睁看着墨箴往万盛帝都的方向驶去。 004:入宫 两个月后,墨箴到达帝都。 在宫门口下车,一眼就看到巍峨的宫殿,像一座山挡住她的去路。抬起头,望着高耸的宫墙,她觉得害怕。她在凤凰山行走自如,这里未免围得太夸张…… 杜玄将她交给前来迎接的宫人,她在宫人的带领下往里走。路上看到的一切都无比陌生,陌生得新奇。她不敢四处乱看,只低头看着路面。 路面有的是平整的石头砌成,光可鉴人;有的是五颜六色的石子拼成,彷如珠玉…… 她数着脚步,数了两千多步前面的宫人才停下来。她也停下来,抬头发现自己已置身于一座华丽的宫殿中。 宫殿四周站着许多窈窕的少女,空气中飘散着一股莫名的馨香。有片刻,她以为这是神仙住的地方。 领她来的太监道:“阿箴小姐请稍等,太后马上就来。” 话音刚落,大殿后面就传来声响。一会儿后,就见一名少女扶着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妇人走了出来,后面还有几个年轻女子随侍。 领墨箴进来的那些太监跪在地上:“奴才给太后请安!” 大殿周围的少女也福身:“见过太后。” 这些便都是宫女了吧?墨箴心想。也跪在地上:“民女给太后请安。”她身后的琳琅和宝奁也跟着跪下。 “快起来。”太后道,走过来将她扶起。 她虽不懂世间事,却也知道太后这等人物是很金贵的,不可能对一个百姓如此,因此有些怔怔地,一时反应不过来。 太后身边那宫女轻声道:“还不快谢恩?” “谢太后。”她急忙道。 太后看了那宫女一眼:“这是未来皇后,不必和其他人一样。” 那宫女一笑,对墨箴福身:“给阿箴小姐请安。”其他人看见,也都请安。 墨箴一时吓住,不知怎么办。太后倒没给她机会烦恼,直接携了她到椅子上坐下,对刚刚那宫女道:“寒梅,你派人去禀告皇上一声,就说阿箴小姐到了,今晚在隆福宫设宴。” 墨箴偷偷看这寒梅一眼,打扮和其他宫女差不多,但首饰和衣着都要丰富细致一些,想是太后身边较得力的宫女。 太后握着墨箴的手,徐徐地问:“路上累不累?” “不累。”墨箴回答。 太后看着她稍许疲惫紧张的神色,心中一叹,有些许心疼:“你别紧张,到这里,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墨箴垂着头,柔声答:“是。”这里怎么可能是家?从此以后,凡事都要十二万分小心就是了。 “这些年都住在凤凰山吗?” “是。” “家中还有些什么人?父母可好?” 墨箴身子微微一僵,抬头看着她,眼眶有些泛红:“家中没有人了……前不久,父亲被蛇咬伤,母亲为他吸毒,也中了毒,他们都……” 太后听了,微微一惊,片刻后将她揽进怀里:“我的儿,苦了你了。” 墨箴啜泣了几声,不知道要如何接话,便没有开口。 太后忽又问:“你刚刚说‘前不久’?他们是哪日出事的?” “二月二十八。”墨箴回答。 太后点点头:“那得赶在百日内成亲了,不然按规矩得等三年后了。” 墨箴没有回答,正好殿外有人说荣公公来了,太后抬头:“宣他进来。” 一会儿后,一个年纪轻轻、身材微胖的太监走了进来:“奴才荣贵,给太后请安!” “平身吧。”太后道。 荣贵起来后,偷偷瞧了墨箴一眼,对太后道:“皇上不过来用膳了。刚刚杜将军去回了话,皇上说怕不日就要成亲,这之前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太后便知,皇上也知道了墨箴父母刚过世的事,就道:“那皇上那里有什么吩咐,你们就来说声,哀家这里一边照顾墨箴,一边配合着办理。” “是。”荣贵又偷觑了墨箴一眼,“奴才告退。” 待他退下,太后让人带墨箴去休息,墨箴就暂时在隆福宫一处偏殿住下来。 沐浴更衣完毕,宫女退下:“三位姑娘可先休息,传膳时分,会有人来告知姑娘。” 她们一走,宝奁就忍不住道:“这里真是闷死个人了!” 墨箴忙掐她一把,低声训斥:“这里不是凤凰山,你以后少说话。” 宝奁吃痛了一下,握着手腕上的指甲印,愣了一会儿才抬起头:“小姐……你别担心,我和琳琅都在呢。” 墨箴心中一颤,才发现自己惶然无助得紧。她拉过宝奁的手,轻声问:“掐痛了吧?” 宝奁摇头:“小姐掐得对,在这宫里,是不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 琳琅问:“小姐要躺会儿吗?” 墨箴摇头:“我坐着眯会儿就好,谁知什么时候会叫呢?” 琳琅就拿枕头在椅子塞住,让她靠在上面打盹,自己和宝奁在一边去收拾东西。片刻后,宝奁仍是耐不住她的性子,嘀咕道:“刚刚那太监好大胆,直盯着小姐瞧。” 琳琅瞪她一眼,压低声音:“刚刚才懂事,又忘了?小心隔墙有耳。” 墨箴睁开眼,朦朦胧胧地看了她二人一眼,旋即又闭上。那太监应是皇上身边的人吧?他自己绝对不敢在太后面前拿眼瞧人,定是皇上吩咐的,让他帮忙瞧瞧未来皇后长什么样…… 009:冲动 010:哭诉 严附美被送回宫后,一沾床就让自己晕了过去。中途医女来给她上药,她几度痛得醒过来又晕过去,如此反反复复,她发火大骂医女:“想痛死本宫吗?!”说着就将凳子上的药瓶挥在地上。 “娘娘!”医女跪下,“娘娘忍忍便好……” “忍?”她痛得额都在冒汗,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你自己怎么不忍?来人!将她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然后让她忍!” 医女慌忙求饶,她的贴身宫婢春乔道:“娘娘,你当心自己的身子要紧,何必和这种不开化的奴才一般见识?” 她没说话,又迷迷糊糊地趴在了枕头上,疲惫地喘着气。春乔忙招手让医女起来,继续给她上药。这次她倒没再醒来,直睡了一个多时辰才醒。 睁开眼,她撑起身子:“春乔……” “娘娘!”春乔从外面进来,倒了杯水给她,“您可算醒了!” “皇上来过了吗?”她就着杯子喝了一口。 “还没呢。”春乔细声说,“奴婢想着娘娘睡着了,万一皇上来了你没醒,多可惜?” 她一笑:“你这丫头倒懂事……现在去吧!”说毕又趴下睡起来。 春乔马上派人去告诉秦非。 秦非今日哪也没去。昨夜的事想都不用想,必然到处传遍了。他料到后宫会有一番风波,不想理会,就在上阳宫批奏章。只是没想到,严附美居然被打了?看样子他这次真惹恼了母后。 他放下奏章,马上去旖旎殿。一进寝殿,严附美就从床上爬起来,忍痛道:“臣妾不能给皇上行礼了……”说着就哭起来,哭得梨花带雨、媚态横生,看得人好不心疼。 他上前扶住她,将她抱进怀里:“让你受委屈了。” 她摇头:“臣妾不委屈……只要皇上心里记挂着臣妾,臣妾就不委屈!” 秦非没接她话,伸手擦了擦她的泪,柔声问:“疼吗?” 她一听,刚刚擦掉的眼泪又哗啦哗啦流出来:“疼……好疼……” “乖,疼就听太医的话。”秦非坐在床头,让她趴在自己腿上,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她头发,轻言细语地和她说着话。约莫过了一刻钟,他将她移开:“朕就不打扰你休息了,一会儿让人给你送点人参和燕窝来,好好补补身子。” “谢谢皇上!”严附美连忙谢恩。 秦非站起身,走出寝殿,对荣贵道:“去隆福宫!” 严附美听见,禁不住得意一笑。 她以为秦非为了她去找太后算账了,谁知秦非走出旖旎殿却是直接回了上阳宫。 现在去找太后?那不正好让太后质问他“羞辱”墨箴的事? ……新婚之夜扔下她去和别的女人缠绵,实在算得上最深的羞辱了!不过,他并不是故意,实在是她弄得他太火大。 011:充耳不闻 012:不信 墨箴和冉淑妃走后,太后吩咐寒梅:“去叫皇上过来。”打了严附美后就以为他会来,结果他竟然没来。后来叫了四五回,他也推月兑忙。 “这……”寒梅有些为难。 “告诉他,他不来,哀家亲自去找他!” 此话传过去,秦非想避了这么久也差不多了,就过来了。 走进隆福宫,见太后在喝补品,他关心地问:“母后最近身子怎么样?” 太后瞟他一眼:“你不气哀家,就没有大碍。” 秦非知她说什么,笑了一下:“母后叫朕来,有什么事?” “皇上说呢?你都不知道,哀家就更不知道了。”他居然装傻,太后有些不满。 秦非似笑非笑地坐下,没有接话,还真摆着一副不知道的样子。 太后知他脾气,他这样也拿他没辙,只得叹气。屏退宫人,她问:“你讨厌皇后?” 秦非道:“谈不上讨厌,但也实在喜欢不起来。” “你就大婚那日见过她,后来都不理会人家,还陌生得很,自然喜欢不起来。这人与人之间,多接触、了解了,感情培养起来了,该喜欢还是该讨厌也就有定论了!你现今这样,她多冤?” 秦非垂着眼,细密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他不说话,太后只得继续说:“你也是仗她在这里举目无亲,才对她不理不睬。” 秦非嘴角一勾,这话倒没错。 “但你可想过,大家都说她是天定国母——” “人云亦云罢了!她一个弱智女流能做什么?”秦非突然打断她,“一个山野村姑,就因为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挤下所有重臣千金,成了皇后?朕已遂了母亲的心意,但绝不再为她浪费一点时间!” 太后一窒。搞半天,他立后是遂她的心意?真是皇帝不急太后急! “你不信但别人未必不信。”太后叹口气,幽幽地说,“她没有家族庇护,却有周边所有的国家觊觎。你若不珍视,别人打着‘解救凤凰’的旗号来抢,可就不是一个女人的事了!” 秦非闻言,两眼倏地蹦出锐芒来。 “她刚来时不习惯,但既来之则安之,也是打定主意要做好这个皇后的,今日还向哀家询问中秋宴的事——” 秦非突地站起身,她停止说话。 他道:“那中秋朕在青鸾宫过夜。这几日朝上有事,是哪里也去不了了。”说毕,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太后看着他背影,忧愁地叹气。中秋……但愿他能说到做到。 017:扭转 “唔……”干涩的疼痛让她皱起眉,她看着他,不敢叫疼。直到他进出多次,她才适应过来,开始发出愉悦的申吟声…… 声音飘到屋外已弱了许多,时断时续地听不真切,但不会让人以为是错听。 赵应全听见这声音响起,知道一时半会儿不会停歇,对旁边两个宫女和太监道:“仔细点儿,我先出去一下,有事赶紧叫我。” “是,公公慢走。”四人道。 赵应全转身出去,找到殿外的荣贵,还未开口,荣贵就说:“公公,刚刚去严附美那里,在砸东西呢。” 赵应全瞪他一眼:“我还猜不到,要你来说?” “公公教训得是。”荣贵马上低下头。 “赶紧去青鸾宫打听一下,看发生了什么事。” 荣贵马上去了。当时屋中的事没人看见,但有宫女进去收拾屋子,便也知道墨箴吐过。荣贵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可关乎皇上的自尊,立即严正警告他们,不准说出去。回去后,他告诉赵应全,赵应全也嘱咐他不准说出去。 因此,等第二天严附美想打听,便只知道秦非在墨箴那里发了火,至于经过如何,是无论如何也打听不出来。但这也足够她高兴了。本来她还以为这墨箴要得势了,但惹火了皇上,哪还有机会?她那些花瓶瓷器都白砸了!- 墨箴好晚才醒,睁开眼见夏兰,她忍不住有些抱歉:“兰姑姑……” 她昨天那样,这青鸾宫是再没机会被皇上垂怜了。她这后位,怕也保不住了。谁不想跟着主子吃香喝辣?可怜夏兰跟着她,没过过一天风光的日子…… “娘娘快躺下。”夏兰道,“奴婢派人去叫了太医,娘娘梳洗一下,一会儿就看诊吧。” “太医?”墨箴皱眉。要太医做什么?她生病了吗? 夏兰道:“娘娘昨日想是吃坏了肚子,让太医来瞧瞧为好……再者,总得给皇上一个说法,看能不能将这事扭转一下……” 墨箴沉默良久,笑道:“本宫没有关系的……倒是姑姑在这里屈就了自己,本宫会告诉母后,让姑姑换个地方当差。” 琳琅和宝奁正帮她梳洗,闻言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悲伤,什么也没说。 夏兰看着她,拿过梳子给她梳头:“娘娘别说这种傻话,‘没有关系’这种话尤其不要讲!你没有关系,别人也有关系的。这宫里,容不得你无所谓,容不得你云淡风轻。再大的错误,都是能够改正的。” 说完,她放下梳子、放下床帐,让宝奁去宣太医进来。 018:怀孕 019:嫉妒 秦非收回手,看了她一会儿,道:“以后都让夏兰陪在身边。”她主仆几个没经历过多少事,料不到宫廷的诡谲。他可不希望第二个孩子像第一个一样,莫名其妙地就流掉了。 墨箴自然不明白这之中的缘故,更不问,只是乖乖答应。 “若是身子不舒服,就好好休息,不用天天去向母后请安。” “是。”她点头。 她头垂得低,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头顶心一目了然,脸却是看不见,只见浓密的睫毛印在如凝脂般的脸颊上,光滑的鼻梁好似透着光。 “抬起头来。”他说。 她顿了一下,缓缓地抬起头,眼中的惊惧已不若前两次厉害,想来正在习惯他。 他仔细看她半天,忍不住一笑:“好好养胎吧!”然后便站起身离开,旁边的琳琅和宝奁等人急忙送驾。 他回去后,自然找太医确认过,确定她是真的怀孕,就叫荣贵选了许多东西送过来。燕窝鱼翅、人参鹿茸、玉器珍玩……应有尽有。 墨箴坐在床上,看见一件一件的东西送进来,险些吓晕过去。 其他的妃子听说,嫉妒得了不得,恨不得自己也马上怀个孩子。尤其是严附美,又砸了一堆珍奇古玩。 春乔拉住她:“娘娘,别砸了!耗了多少心力才得来的,砸了多可惜?” 严附美一听,是啊,她陪王伴驾,荣宠正盛又怎样,还不是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像昨晚,他需索一夜,可曾有丁点疼惜?她进宫来时,带了几个东西?这些东西,都是到了这样的地位、得到这样的圣宠才有的……都是自己辛苦换来的,砸了多可惜? 她放下东西,不再砸了,恨恨地道:“就她可以怀孕?明儿个本宫也怀一个给她瞧瞧!” 怀孕哪是想怀就可以怀的?春乔忙提醒她:“娘娘小声些,这话不可乱说。” 严附美冷笑一声,压低声音对她道:“两个月后,本宫一定要怀孕!”要不是因为秦非有两个多月没临幸她,她现在就可以怀!还好,昨晚临幸了。 020:小心 025:快结束 026:求救 严附美此前收买了两名太医,却没有今天这个。她怕他将自己的秘密抖出去,就让人带了一盒金子出宫,直接送到他府上。 太医不敢不收。他知道,若拒绝,可能活不到明天早上。只是收了后该怎么办?可以选择忠于严附美、守口如瓶,也可以选择向皇上告发……若是告发了,他肯定也会受到惩罚,还有之前给严附美诊脉的同僚…… 他焦虑地叹气,决定还是先守口如瓶。看了一眼金子,将盒子盖上,门外突然传来家仆的声音:“老爷——” 他吓一大跳,怒喝道:“做什么?!” 家仆也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道:“公主府的月牙姑娘来了,说阿妩小姐哭个不停,好像发烧了,请老爷速速过去一趟。” 他一听,马上提了药箱出去。走到花厅,坐着的月牙站起身,匆匆福了一下:“梁太医!” “姑娘不必多礼!”他急忙道。这月牙是公主面前的大红人,公主得宠,连带她在皇上和太后面前也有几分面子,虽是丫鬟的身子,却不是一般人得罪得起的。 月牙说:“马车在外面,驸马特意差我来接太医,太医请吧。” “姑娘先请。”他道。 月牙点头,匆匆出门。上了马车,她道:“下午开始,小姐哭得异常厉害,刚刚吐了女乃,驸马说有些发烧。” 梁太医点了点头,心中开始琢磨起来。 到了公主府,月牙直接领他去内室。他进门见了挽情和云轻幕,忙跪下请安。 挽情袖子一甩,急道:“赶紧去看看!” “是是是……”来不及说什么,他急忙奔到床边,开始给小婴儿诊断。 挽情站在后面,望着孩子病怏怏的样子,嘤嘤地啜泣起来。 “情儿,别担心。”云轻幕轻声安慰,将她揽在怀中,“小孩子总是脆弱,有点伤风感冒是难免的……” 挽情哭道:“她这么小,才几十天的孩子……再小的病也可能承受不住啊……” “别哭了……”云轻幕搂着她往外走,“我们先出去,免得打扰到太医。” 她摇头:“我不哭了,你让我看着她……” 一会儿后,梁太医收回手,对他二人道:“小姐是受了凉,有些发烧,幸好发现得快,不至于有大问题,喝点药就没事了。” 挽情一听,放下心来,叫月牙:“跟太医去抓药,打赏太医!” 梁太医忙谢恩,又道:“不过小姐现在不宜喝过浓的药,药煎得清、药效来得慢,至少也要三天才有起色,七天左右可大好,半个月会痊愈。” “那么久?”挽情皱眉,“从出世到现在,才几个半月呢?” “这……”梁太医垂下头,不敢答话。 挽情叹口气:“去吧,这半个月就麻烦梁太医专为我家妩儿看诊!对了,听说母后生病了,谁去看的?” “是微臣。”想到严附美的脉象,梁太医的手有些发颤。 “病情如何?” “不算严重,但必须要仔细调养。” 挽情点头,第二天才去看太后,没有提莲妩生病的事。 过了十来天,莲妩痊愈了。又观察了两天,确定她健健康康,挽情才叫梁太医不必再来,并再叫人打赏。 梁太医闻言,扑通一声跪下:“公主!微臣不敢领赏,只请公主救微臣一命!” 挽情眼睛一眯,明白他是有事求自己。难为他十几天来小心翼翼、尽心尽力,便决定听一听他怎么说。 “什么事?” 梁太医看了一眼屋中的丫鬟,挽情挥手让她们退下,他才一边磕头一边老泪纵横地道:“严附美她……她没有怀孕!” “你说什么?!”挽情霍地站起,“这话你可不能乱说!”被秦非知道,不知道死多少人。 027:自作孽(1) 梁太医把那日的事情描述了一遍,连连磕头:“微臣说的句句属实!” 挽情听了,看着他:“你都告诉了谁?” “微臣谁也不敢说……”梁太医又把严附美赠他金子的事说了,“微臣担心被斩草除根,暂时没敢退回去!但是,微臣又不敢告诉皇上,臣怕……” 挽情冷笑一声:“你却是告诉本公主了?” 梁太医又使劲磕头:“微臣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想求公主指条明路!” 挽情沉默了一下,问:“那皇后娘娘怀孕是真的吗?” “回公主,皇后是真的!” 挽情又想了许久,才道:“严附美作这个假,从太医到医女、到记月事的女官……背后定有一大批人被收买!本公主倒想看看她接下来有计划!若这事被拆穿了,你必然不是最惨的那个,但也不会太好过!你先回去吧,若有事,本公主会力所能及的帮你。” 明明才过了中秋,那时候天还有些热。但一眨眼,天居然开始下雪。墨箴从前没见过雪,又是惊奇又是兴奋,天天都要出去走一走。先去太后那里请安,问问太后的病情,然后沿路回去,边走边看银装素裹的景致。 琳琅和宝奁也对这样的美景惊叹连连,自然都陪着她。只难为夏兰,生怕她哪里冻出病来,天天都要劝她一回,让她别去。 她哪里肯听,好不容易找到个让自己欢喜的事情,岂不抓紧时间去体会? “湖面好像没动,是不是结冰了?”走出隆福宫,宝奁远远地指着湖面。 幽仙湖是皇宫最大的湖,几乎所有宫殿都是围着它建造。 墨箴说:“应该不是吧?过去看看,本宫还不知道结冰是什么样子的。” “我们也不知道啊!”宝奁笑道,然后和琳琅一起扶着她往湖边走。 “别急,慢一点。”琳琅提醒。已快六个月的身孕,实在不该这么乱来。“依奴婢看,再要出来必须得坐步辇了!这么远的路,你哪受得住?再者,这下了雪到处滑,只我和宝奁也不行,得多带几个人。” “你明知我只和你们在一起才自在。”墨箴皱眉。 走到湖边,宝奁捡起一块石子往湖中扔去。只听咔嚓一声,有什么东西碎裂。 “难道是结冰了?”宝奁自语,对琳琅道,“你扶好娘娘,我去看看!” “你慢点,别栽下去了!”琳琅担心地看着她,对墨箴道,“你看看她,野性子一点也改不了,不是上树就是下田!” 宝奁已步下湖边的石梯,闻言回过头来:“你哪里上树了?再说,这是田吗?你真不把皇家御苑当回事!” “疯了你,小心有人!”琳琅低叱一声,四周看了一眼,没见到人才安心。 宝奁笑笑,蹲去模水面,真真有一层阻力。她竖起食指,使劲一戳,将那层阻力戳穿。刺啦几声碎裂声,她抓起一块,嘶了一声:“好凉!下面的水更凉!” “你快说说什么样的!”墨箴问。 她点头,一边研究一边报告:“很薄,透明的,就像……琉璃那之类的东西!” 墨箴扑哧一笑:“你一说琉璃,我就想起琉璃来了!” 宝奁没好气地道:“你一说琉璃,我就想起琉璃的主子来了!”既然不能提阿媙小姐,那就这么称呼吧! 墨箴一听,有些惆怅。 宝奁摇摇头:“不是说结了冰人可以随便在上面跑吗?这一戳就烂,谁敢上去?” “或许等有人在上面跑了,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墨箴说,“你快上来吧!这冰天雪地的好冷,我们该回去了!” “好!”宝奁答应,站起身,脚一滑,整个人往水里栽。 “天!”墨箴大叫,“你小心!” “小姐救我!”她吓得魂飞魄散,待身子稳住,下半身已完全陷在水里。刚结一层的冰块碎在周围,扎得她胳膊隐隐作痛。 “你别急!”墨箴拍拍胸口,对琳琅道,“你去拉她起来,慢一点。” 琳琅拍拍她的手以表安慰,然后下去拉宝奁。 墨箴站在湖边,急得不行,根本没注意附近早已出现其他人。 028:自作孽(2) 幽仙湖四周有许多供人休憩游玩的亭台楼阁,暖雪阁有绝佳的地势和角度,站在上面可远眺、可俯视,能将整个幽仙湖和大半座皇宫尽收眼底。 其实平时在这里看景不怎么样,顶多是视野开阔。唯有下雪后,万物同色、天地苍茫,那一眼看出去,有人觉得壮阔,有人觉得渺小,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严附美自宣布怀孕后,少有出门,成天在屋里憋得慌。最近听说墨箴经常出门,她也出来转转,首选的便是暖雪阁。 暖雪阁是专为赏雪而建,里面最为人称道的就是取暖设施。人在里面,门窗一关,绝不会感觉一丁点冷。就算赏雪时开了门窗,只要将炉子燃起,屋中也是热烘烘的,要靠近窗口才能察觉到凉意。 严附美带着一群人从旖旎殿出发,到达暖雪阁。一路上过来,已有一些疲累,她便先在暖榻上休息,而宫女则在四周做准备,以备她一会儿要到外面赏雪。 春乔先到外面观察,研究从哪里看出去的景致比较漂亮,结果看到了墨箴。她进去告诉严附美,严附美懒洋洋地起身,移到窗口去看,见墨箴她们沿着小路逶迤而行,最后在湖边停了下来。 严附美一笑:“皇后娘娘一定不知道这里有专门赏雪的地方。” “娘娘要把地方让给她不成?” “哼,她要本宫就要,她不要本宫也不要,当然就让给她!”顿了一下,她转身,“走,去请皇后娘娘过来坐!” 春乔扶着她出去,其他的宫女和太监想跟,她道:“春乔跟着就行,你们在这里收拾妥当些,一会儿皇后娘娘要来。” 走到湖边,正好遇到宝奁落水,春乔一惊,张嘴想要叫人。她将人拉住:“你做什么?” “救人啊……”春乔见她眼底闪过一抹阴狠之色,不禁有些害怕。 严附美四周看了看,低声道:“这附近都没有人,这是老天爷给我的机会……我决不能错过了!” 眼看琳琅下去拉宝奁了,她快步朝墨箴走去,没注意到远处的长廊尽头有人出现。 033:自作孽(7) 034:自作孽(8) 035:自作孽(9) 036:是梦是醒? 元太医来给严附美把脉,证实她从未坏过孕。她晕倒在床上,一直未醒,秦非转身离开……春乔猜他这一走,多半是一辈子不会再来了。 挽情厉声吩咐:“今日的事,不准传到太后耳里!否则,太后有什么三长两短,唯你们是问!” 秦非停下脚步,回头扫了众人一眼:“都听见了吗?” “听见了!”众人回答…… 墨箴睡了两三天才清醒,身子很虚,不敢下床。落水那一刻的记忆很清晰,却又像是梦,她根本不敢去想。最不敢想的是是被人推的那一下,她希望是自己的感觉出了错,她不愿将人性想得那么丑恶…… 午夜梦回,她一次次地被人推进水中,一回头,总见严附美站在岸上,叉着腰张狂地朝她大笑。后来,甚至连不相干的淑妃、婉妃也出现了!还有秦非,他也站在岸上笑,他周围站了好多人,男男女女,全都陪着他笑…… 她汗水淋漓地醒来,咬着被子哭泣。 “娘……阿媙……” 旁边有什么在动,她掀开被子,看见床帐被掀开了。朦胧的灯光中,秦非坐了下来。 原来,这是一场梦。 “阿媙是谁?”他问。 “没……”他摇头,拉起被子蒙住头。纵使在梦中,她也要护住阿媙,决不让任何人知道她的存在。 秦非将她的被子拉开,伸手揩着她额头上的汗:“怎么出这么多汗?做噩梦了吗?” 她哭起来:“你就是噩梦啊……” 他手一顿,缓缓地收了回去,坐在那里直直地看着她。 她也看着他,见他一直不动,不禁怀疑这到底是不是梦。烛火闪了一下,他的影子也闪了一下。 突然,他笑起来:“噩梦吗?你就那么见不得朕?罢了,你还太女敕,等你受够了苦,你便知道,只有朕才能给你想要的!到时候,你会和别人一样,求着见朕……” 他手覆在她眼上:“睡吧……墨箴。” 她眼皮沉重地阖上,倒是安稳地睡了过去。一整夜,没再做过梦。等天亮了,就分不清这一幕是真是假,是梦是醒了…… 041:钟庶人 墨箴不知她此举从何而来,狠狠地吓了一跳。 这个严附美虽然地位不高,但仗着秦非宠爱,一向不把人放在眼里,今天居然在冰天雪地里朝她下跪? “皇后娘娘,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与你争什么了……”严附美一边磕头一边哭道,“求你帮我向皇上求求情吧!我不想住冷宫!这么冷的天,那里连炭都不烧……” “冷宫?”墨箴疑惑地看向挽情。 挽情没说话,淡淡地瞟了严附美一眼:“不烧炭就多裹几床被子!没有被子就绕着屋子跑几圈,不要来烦娘娘!” “我……”严附美着急地看着她们,“那冷宫不是人待在地方啊!皇后娘娘,你大人有大量、好心有好报,你饶了奴婢吧!奴婢不想死啊!” 墨箴张了张嘴,最后无奈地一叹气:“本宫怎么饶你呢?你说了这么多,但本宫根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起驾吧。”挽情说,“娘娘还没用膳,别饿着了娘娘。” 墨箴示意琳琅将帘子放下,太监就抬着她的步辇走了。挽情这边,太监也想动,她伸手压了压,要他们稍等。等墨箴的辇走远了一些,她对严附美道:“你是急疯了吗?来烦她?” 最近的事,墨箴根本还什么都不知道。被她这一闹,怕是要回去问清楚的!要是听后出了什么事,谁负得起责? 严附美哆嗦了一下,满脸泪光地望着她,结结巴巴地道:“我听说……钟庶人死了……” 挽情惊了一下。 严附美看她的反应,就知道她还不知道:“是刚刚的事,应该还不到一个时辰……是皇上赐死的……” 挽情总算明白是为何了。 钟庶人是这两个月才得宠的,皆因严附美假怀孕、伺候不了秦非,秦非找新鲜发现了她,连着临幸了好几回,也的确对她青睐有加。后宫都盛传她有取代严附美之势,谁知……人红遭人恨,才起来就被人害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若不到母后面前嚼舌根,母后也不会受刺激气坏了身子,再怎么样也还有两年,两年后太医医术精进,指不定还有两年……两年两年的下去,想看到儿孙满堂不是难事…… 但是,那一切都没可能了。 挽情知道她会死,但没想到会是这般的快。看来她果然没猜错,这背后的事不那么简单。只是这严附美没多少脑子,见她死了,一对比自己的错误更大,就以为该轮到自己了。 但现在这时间,秦非哪有时间管她们?钟庶人的死,必然另有隐情! 042:了解才能避开 043:一箭双雕 墨箴沉默一阵,愤怒地道:“那也是她活该,谁叫她害了母后!” 夏兰叹道:“严附美那么得宠,谁不抓住机会呢?想来钟庶人也知道太后讨厌她,才想去太后面前邀功吧?若太后没出事,现今就是钟庶人的天下了!不过,钟庶人现在也完了,真真有点鹬蚌相争的感觉!奴婢想,钟庶人地位那么低,就算得宠,她一时半会儿也该没胆子去隆福宫嚼舌根,指不定这背后有人唆使……” “你说什么?”墨箴看着她。 “其实奴婢真不愿把人想狠毒了,但有些事,不想透点,真会糊里糊涂被人算计了去!”夏兰无限哀伤地一叹,“娘娘要知道,这后宫里的女人都指着皇上活,平时丁点错不敢犯。皇上孝顺,太后的事事必躬亲,大家都是知道的。太后有什么事,她们必然打听得清清楚楚,就算不能博取皇上欢心,也必然不会做错了来让皇上怪罪! “太后需要静养的事,稍微有点地位的嫔妃都知道,只除了那些庶人。她们原本没什么机会,只等着下一次选秀的时候,新的秀女来了她们就回家,平时自然不会去打听这些。 “钟庶人侍寝了,还连着好几回,谁都怕她成为下一个严附美、成为新的威胁,自然想除了她。若有人趁机唆使她去刺激太后不是没可能的事!若太后真出事,就是一箭双雕之计!” 墨箴一惊:“你是说……有人故意害太后?” 夏兰摇头:“是害钟庶人和严附美。” “可是太后——”墨箴一愣,“她们居然不顾太后死活?只为自己铺路?!” 夏兰见她大受打击,同情地点头:“这里就是这样,比这更阴暗的事,奴婢也见过……娘娘,你冷静些,奴婢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以后能过得更好,不是拿来‘刺激’你的!” 她将“刺激”二字咬得极重,显然在指太后受了刺激出事的事。 墨箴点点头:“本宫明白。本宫一进宫,就是你在身边……你教了本宫许多东西、处处提点,让本宫免遭了许多伤害……若没你,本宫怕早就出事了……” 044:如若这样 049:压抑地表白 050:天下。非红妆 跳动的烛光下,他脸色刚硬而迷离,好像罩了一层霜,如真如幻,忽近忽远,似冷又暖…… 接着,他笑了,唇边居然泛起极好看的梨涡。 她惊奇地睁大双眼,天,这个男人有梨涡! 他看着她的表情,很开怀地笑了出来,然后伸手掐掐她的脸蛋:“笑一笑。” 她僵住。 “听话,笑一笑。” 听他语气坚决,她不敢不从,只能艰难地扯开嘴角,难看地笑了一下。 “不够,笑大一点。” 她只得将笑容扯大一点。 他扑哧一声:“可惜了你长得冰肌玉骨,却少了梨涡。” 她咬咬唇,低下头不说话。 他的手模着她的脸,留恋地模了模,然后扳起她下巴,在她唇边吻了一下。她整个人再次僵住。 “墨箴……朕不想为任何人费心耗神,所以,我们之间……就这样。仅此一夜,朕会一辈子记住。” 她抬头看着他,满眼疑惑。 他突地一笑,眼神却是极致痛楚。 “才开始,就结束……你却还不懂。”唯一的一次,只一点感觉就被他掐断。情之一事,她还什么都不懂,等她明白了,他的感觉,早已灰飞烟灭了。 “墨箴。”他认真地看着她,“答应朕,无论任何时候,保持你最纯真的样子。就算你要做坏事,也不要太坏、太彻底。那样,朕才能真正做到答应母后的话。否则,朕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权位之中,很多事无可挽回、无可奈何。到了明天,谁知道他还有没有这一刻想珍视她的心? 墨箴实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能愣愣地点头。 “乖女孩。”他轻叹一声,“明天起,好好做你的皇后吧!” 他放开她,手臂颤抖。 他放开的不是她,也是自己。他并未深陷,只是以为。以为对她的感觉,是他从未想过的爱情,从未想要的爱情。随着这一放,那从未想过、从未想要的东西,就这么与他的生命擦身而过了…… 可惜吗? 不。 他知道自己要什么。 天下。 非红妆。 051:本该天真 052:怜香惜玉 057:介意 突想起他刚刚问自己去哪里了,他一定早知道的!还好她没有说谎,不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难不成他今日是为了这事来?不满她出门,或者不满她出门见了什么人? 如此监视她是什么意思?他不屑她、不在乎她凤凰的身份,不管她不是更好,又天天打听些什么?纵然不快,她也不敢质问什么,只能端着花茶连喝了几口。 “青竹泡的茶还好吧?若不喜欢,朕让明镜过来。” “挺好的。”青竹……青竹莫不是他故意派过来盯人的?出门在外,原本青鸾宫的人没带几个,多半没带到他原本的眼线。 墨箴心中难受起来,真不知自己跋山涉水来嫁他是为了什么!早知道,她选凤韶或者吉国多好?她就不信,个个皇帝都如他这般! “你说我们什么时间回帝都好?”他突然问。 墨箴呛了一下,望着他:“臣妾以为……这种事不该臣妾过问的。” 他眼神暖了暖:“也没什么该不该,只不过你现今的状况不比别人,自当引起重视。若等你生了才走,少说还要三个月,路上也不比送太后去轩辕的时候,必然是走走停停,等回宫,怕已盛夏了,算起来有些耽搁时间。” 帝都是他的叔父秦勇留守,虽然秦勇一向忠心,但他不得不防。谁叫秦家现在只有三个男人,他、秦勇和秦丰父子。 “皇上当以政事、社稷为重,自然不能随着臣妾。臣妾听皇上安排就好了。” “若有安排,最快也是下个月,到时候你还有个把月便生,一定来不及赶回宫。”他叹口气,“等你生了再走吧。” 她听了,有些感动,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到时候若你状况好,或许不必等做完月子就出发。路上也不去耽搁,一两个月就可以回宫。” “臣妾听皇上的。”她说。 “朕明日去城外私访,你一起去吧,顺便散散心。成日呆在这里,闷坏了身子怎么办?” 先前听说她和挽心、秦丰在一起,他还不以为意。心想那两人虽是小孩子,但她也才十五六岁,比起和他,自然是和他们更有共同语言。谁知刚刚一见,却发现秦丰长大了!若再让他们在一起,除非他是傻子! 本决定了不为她费什么心,谁知道还是会介意…… 058:特意来找你 059:好姐姐 他一副桀骜不驯地样子:“怎么了?别的事我没意见,但我看不惯她如此待你!” “我都不在意,你急个什么劲?” “你前阵才说把我当亲弟弟,就不准我把你当亲姐姐了?如此的关系,我替你急还不应该?” 墨箴听了,又是感动又是无奈,忍不住在他脸上捏了一下。他哎哟一声,捂住脸,控诉地道:“你打人!” “打你怎么了?”墨箴瞪着他,“你说你该不该来?你和谁说了?” “……我用不着和人说!”秦丰心虚地道。 “那就是偷跑了?虽然你是世子,但我可不认为你这么做就没人追究。” 他不耐烦地道:“追究就追究,来都来了,还能怎样?好姐姐,你别告诉人,大不了我又偷偷地回去,不让人发现,不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你可知有句话叫‘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那你是要告发我了?”他袖子一甩,像是不高兴了,“人家跑这么远、冒着生命危险来看你,你就这么不领情!” 墨箴窒了一下,突见宝奁端了茶过来,急问:“青竹呢?” “我将她支去帮琳琅了,她没听见。” “那就好。”墨箴松口气,将茶递给秦丰,“解解渴吧!” 秦丰一笑,端过来喝了一口:“我就知阿箴姐姐还是待我好的!” 墨箴脸微红:“叫嫂嫂!” “不要!”他撇过头去,“我偏要姐姐亲近些,嫂嫂可是隔了一层了!” “我又不是你亲姐姐!”墨箴笑着模模他脑袋,“这么大个人了,王爷和王妃知不知你还会撒娇的?” “我哪里撒娇了?” “也是,没撒娇,只不过我们亲近些,你在我面前就随性些了!” 秦非放下茶,突然站起来,拉着她:“走!我带你出去!” “去哪里?” “去玩!我知你在这里闷,我带你去个不闷的地方!” “你疯了?”墨箴低叫,甩开他,“我不去!被你堂哥知道了,我们都得遭殃!” “你还顾忌他?”他一怒,“我可是听说了,他把你扔在这里,自己住到地方官府中去了,大鱼大肉还有美女作陪呢!你呢?我不信那些和尚还会让你吃肉!” 060:谁要送他 065:你毁了一切 墨箴身子一颤,他能这么快追上来,果然是青竹告的密。她是特意来监视她的,宝奁故意将她支开,她怕是更疑心,一定偷偷躲上来听光了。只可惜,她告了密也要被杖刑—— “皇上!”她突然想到外面在受刑的三个人,“你饶了青竹她们吧!这样打下去,她们会死掉的!” “死了正好换个忠心点的丫头,免得朕一不在,居然敢放跑皇后!” 墨箴哭起了,抓住他袍子的下摆:“皇上,你罚臣妾吧……万物皆有灵,何况是活生生的人啊!” “起来!”他突然道。 墨箴一哽,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朕说起来。” 赵应全立即叫明镜:“快扶娘娘起来。” 明镜上前,将墨箴扶起,又默默退到旁边去。 秦非看了墨箴一会儿,命令众人:“全都退下!” 大家慌忙退下,赵应全最后出来,关了门,让院子里的人将琳琅她们抬到别处去。完全不敢去治伤,只让暂时别打了。 屋中秦非一把抱过墨箴,让她避开地上的碎瓷片,然后拖着她走到床边,伸手开始撕她衣服。 “皇上!”墨箴惊叫一声,抓住衣襟。 他狠狠地拨开她的手,一把将衣襟扯开。她白女敕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他接着将她肚兜也扯下,肿胀的蓦地呈现,让他有些意外。她才多少年纪,岂会有这样的身段?接着便想到她是在怀孕。印象中那并不美好的一夜,她除了肌肤的手感不错,其他真的是泛泛可陈! 墨箴觉得羞辱,却是不敢动,只能闭上双眼,浑身颤抖。 他从她脖子上看到肩上,又看到胸上、腰上。看完了,将肚兜拾起,缓缓地将绳子系了上去,然后一件件地把衣服给拉拢。 墨箴睁开眼,疑惑地看着他。 他问:“秦丰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她犹豫了一下,不敢说,害怕给宝奁招致祸患。 他掐住她肩膀:“想救他们,就老实告诉朕!” “是宝奁!”她月兑口而出,“宝奁打的……还有臣妾……” 他倒是有些意外:“为什么?” 墨箴一张嘴,却又不敢说了。秦丰口口声声叫她姐姐,她不能将事情全部推到他身上。 “为什么?”秦非一怒,掐住她下巴,“怎么又不说了?” 墨箴张了张嘴,仍是不说。 “你就这么维护他?” “……” “好!”他一甩手,大步往外走去。 墨箴退了两步,跌坐在床上。伸手模着月复中胎儿,她不知该怎么办。 片刻后,听到外面传来争吵,她急急地跑出去,看到秦丰跪在地上大吼:“对,我是要带她离开!再来一次我还是要带她走!她不喜欢待宫里,你只会毁了她!” 墨箴一吓,瞳孔蓦地放大:“秦丰你胡说什么?!” 秦非缓缓地回过头,冷冷地看着她:“你要离开?” “没有!”墨箴大吼。 他远远地望着她,冷冷地笑开来:“墨箴……你毁了一切。” 他转过身,墨箴似见他眼角有光在闪动。他朝前走,蓦地抬起脚,将秦丰踹飞在地,然后袍子一甩,沿着回廊走远。 墨箴看着他背影,耳边回荡着他的话,墨箴……你毁了一切…… 闹了半天,为什么好像琳琅、宝奁受伤不重要,他怀疑她要逃宫也不重要……而重要的是她毁掉的一切! 可她根本不明白这个“一切”代表什么! 秦非,你倒是说清楚啊! 番外:太后之死(1)冉玉绣篇 杜宫裁怀孕了,有人欢喜有人忧。 她进宫三年,秦非对她的临幸较之别人总是翻倍的。只有秦非自己知道,这无关她本身,只因她哥哥是威震八方的大将军!他只需多到她殿中几次,杜玄便对他忠心耿耿,很划算的交易。 这是他第一个孩子,他十分振奋,想到自己的骨血正在孕育,那种奇妙的感触从所未有。 *** 冉玉绣妒忌! 她进宫五年了,秦非对她始终不冷不热。若非她是太后亲侄女,她可能连进宫的机会都没有;若非她是他第一个女人,他肯定早已忽略掉她…… 她不能坐以待毙!等杜清韵生下孩子,凭着杜玄那么大权力,她怎么与他们争?到时候别说太后姑妈,就是秦非自己都可能奈何不了他们!。 隆福宫,太后和挽情在讨论杜宫裁怀孕的事,冉玉绣去时碰见,脸色很不好看。 她与挽情自小一起玩耍。初进宫时挽情天真,以为可以多些时间和她一起玩,高兴得不得了。但她满月复心思在秦非身上,哪有空理她?有时未免不耐烦,一两次挽情还不在意,多几次再不来自讨没趣,两人就慢慢疏远了。 挽情在后宫不好玩,就到前面找秦非,甚至出宫去。也不知做了些什么,令秦非极度重视,越发地宠爱起来。 杜宫裁进宫后,冉玉绣无不一日在后悔,心想若与挽情维持当初的交情,今时今日,也有人能在秦非面前帮自己说几句话。 但挽情这些年对她是越来越不喜欢,看出她是来找太后诉苦,立即就想起身走人。她正要动作,太后已开口:“情儿,你这几日不是在练琴?今天陪母后这么久,不是想趁机忘了吧?” 想支她走? 挽情站起身:“就去了。”说毕福身退下。出了门,人却没走,心想你要支开我,我就偏要听你们说什么! 太后看着冉玉绣,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这样子是做什么?做皇帝的女人最重要的是胸怀,朝堂上的事已够他烦的了,回到后宫,他自不会再为谁费什么心!所以,谁听话、谁愿意逗他开心,他就靠近谁!你这幅样子,别说他,哀家看了都不喜欢!” 冉玉绣咬了咬唇,仍是一副不令人喜欢的幽怨模样:“儿臣也不想,但日复一日,这心里是越来越沉重了。往后这么长的日子,到底忍不住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再怎么样哀家会顾着你,谁还能把你欺负了去?” 冉玉绣看着她:“母后……只怕有朝一日,您老人家再顾不到任何一人。” “你说什么?”太后掌管后宫多少年了,自然不喜欢听这话。 冉玉绣扑通一声跪下:“母后,这是儿臣胡思乱想的结果,您不爱听,儿臣就不说了!” “你想了什么结果?倒是让母后听听,让母后来判断。” 冉玉绣深吸一口气,举起帕子擦了擦嘴边的胭脂:“儿臣想,杜将军年纪轻轻,现已是大将军,短期内再要往上升怕是不能了。但他最近屡立战功,皇上不可能不赏。恰在这节骨眼上杜宫裁怀了孕,不管生男生女,怕都得……赏那后位吧?” 太后身子动了一下。 “咱们冉家在外面只剩下爹爹了,他是个老实人,什么也不会的。等杜宫裁高升,哪还有冉家的日子?若杜将军再继续立功,她生个儿子、被封为太子,是迟早的事!儿臣斗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到时候,就是皇上,都不能拿他们杜家怎样了!” 太后双手颤抖,几乎看到杜家如日中天、外戚专政的日子。 “不能这样……”她颤抖着说了一句,又长长一叹,“玉绣,你回去吧,这些话,不要再对第二个人说。” 冉玉绣愣了一下才起身:“儿臣明白了,儿臣告退。” 她走后,太后一直愣愣地发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将寒梅独自唤到身边:“杜宫裁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太后?!”寒梅一惊。 太后凄然一笑:“真不是时候。要么等有了皇长子再生,要么等有了皇后再生……打掉吧。你悄悄地安排,别给任何人知道。” 番外:太后之死(2)杜清韵篇 挽情沿着幽仙湖奔跑,她不相信,那样狠毒的人会是她母后! “挽情,你在做什么?” 耳边传来秦非一声大喝,她停下脚步,缓缓回头,见秦非负手站在路中。她什么时候从他身边跑过了,居然不知道? “去见杜玄吗?”秦非问,“他刚去看了清韵,怕已经出宫了。” 这两年这二人暗生情愫,眼看挽情岁数到了,他却迟迟无法下决定。挽情太能干了些,让他心中的计较越来越多。他不敢将她嫁给杜玄,也不敢冒然掐断这缕情丝。只有等,等他们自己下决定,他再来权衡…… 听到杜玄的名字,挽情的神智有片刻迷离。她望着秦非,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没说。 她谁都不能说。 不能告诉秦非,更不能告诉杜玄…… 她闭着眼不闻不问吗?她忍不下心,终究去看了杜清韵,委婉地提醒:“嫂嫂最先怀孕,必然许多人妒忌。万事小心些,别让喜事变憾事。” 杜清韵有些不明白,只点了点头。 不久,月复中胎儿莫名其妙地流掉,太医说是她身子虚弱,不足以保住胎儿。她开始是伤心,后来责怪自己…… 杜玄来看她,不信这说辞:“彼时在家,少有见你生病,哪至于弱成这样?” 她愣了一下,突然想起挽情的话,惊了一惊。从前她不信这世界阴暗,这一刻,她心中的美好看法倏然崩塌。 “韵儿?”杜玄握住她的手。 她望着他:“哥哥,我也不知道。太医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大不了我下次小心些。你别记在心上,以后别说这种话,小心被人听了去……” 杜玄看着她,眼中闪过伤痛。他知道,他的韵儿一夜之间长大了。但这代价未免太大了些,他宁愿她是以前天真的女孩,时时充满快乐。 杜玄走后,杜清韵派人去请挽情。挽情知道杜玄今日来看她,担心杜玄未走,不禁有些忐忑。过去后,却未见到杜玄人影,心中有淡淡地失望。 “嫂嫂,你找我什么事?”挽情在床边坐下,望着杜清韵。秦非的女人,她只偶尔唤杜清韵为嫂嫂,其他都叫封号。 杜清韵抬头,看着她:“你知道是谁对不对?” “你说什么?” “我的孩子!”杜清韵激动地大吼,抓住她手腕,指甲深深掐进她肉里,“告诉我,是谁害的我? 挽情望着她,又怎能告诉她是自己的母亲?沉默良久,她缓缓抽回自己的手,一声不吭地走了。 不久,秦非封杜清韵为妃,算是一种安慰与补偿- 两年后的春季,秦非第二次选秀。五年前他一次选秀,杜清韵进了宫。她猛然一惊,五年?才五年!为什么她好似已过了五十年? 未来的日子茫茫无期,她才二十岁,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没几天就听说他封了一个严附美,宠得不得了。而她已心如止水,只在偏殿诵经礼佛。 最近几百年,外邦传入不少东西。她觉得,这佛教是最为有用的。 挽情成婚了。自从她小产后,她这是第一次见到她,和记忆中有些不同。她见大哥站在远处,脸上似乎有一丝落寞,但又很快敛起。 在怡春殿喝完喜酒,她回拂云宫。只喝了两杯,完全没有醉意,身上却有一缕淡淡地酒香。 走到半路,她望着天上的月亮,对身旁的宫女说:“沿着大路散下步,本宫醒醒酒。” 宫女知她是要散心,就扶着她慢慢朝前走。沿着大路走了半个时辰,宫女停下来。 “怎么不走了?”她问。 “往回走了吧?”宫女说,“走回去就半夜了。或者让人抬步辇来?” 杜清韵觉得小腿有些酸痛,道:“抬辇吧。” 身后一个太监马上去了,这里又有人去附近找了一个可以休憩的亭子,然后扶着杜清韵过去。 杜清韵见这里陌生得紧,问:“这是哪里?” 宫女沉默了一下,说:“这边大多是宫人住的,要不然就是荒废的宫殿。” 杜清韵已有些困意,也没细问,点了点头,靠在石桌上打起盹来。 眯了片刻,听见争吵声传来,一睁眼,见步辇停在亭子外,有小太监在骂人:“三更半夜瞎跑什么,吓到我家娘娘怎么办?怎么不吭声呢?你是哪个宫殿的,是不是在干什么坏事?” 杜清韵走过去,问:“怎么回事?” 骂人的小太监立即跪下:“回娘娘,奴才们走到这里看到她在花丛后鬼鬼祟祟地,就将她揪了出来!” 杜清韵惊了一下,心想莫不是有人要害自己? “去叫管事的嬷嬷,细细查一查她!”宫里的人谁没点事情?一查出来,直接撵出宫去,省得多出事来! “娘娘饶命!”地上的女子大叫一声,拉住她裙子,让她停下步来。她扭头,那女子慌忙将手松开:“奴婢只是随便乱逛,逛迷了路!” “你没做坏事,本宫打死不信!”杜清韵说,“你是哪个宫的?” 那女子犹豫了一下,说:“奴婢丽淳宫的。” 丽淳宫? 杜清韵惊了一下,叫她站起来,见她并非宫女装束,问:“你是庶人?” 女子点头:“奴婢钟纯予,给娘娘请安。” “大半夜在这里做什么?” 钟纯予道:“奴婢想给家里带东西,趁着今天事多人乱,特地来这里找一个公公。” “带什么东西?” “这……” 杜清韵想了一下,叹口气:“罢了,你回去吧,以后别乱跑。”说毕就进了步辇- 未有几天,后宫出了事。杜清韵也不知是什么事,只听说有人在暗中查访,好像是太后的旨意。她知道事态严重,却也不担忧。她平时少有出门,应该不至于来烦她。而且她大哥那大将军不是当假的,经过了上一次的事,他稳固了自己的势力,谁想动她,他绝不会坐以待毙! 查了两天,太后派人来叫她。她已听说是挽情出嫁那夜的事,且秦非也在关注,心想莫不是出在大哥身上?心下忍不住惊了惊,赶紧去了。 原来是太后丢了要紧的东西,怀疑有人在那夜偷运出宫。 “听说你那夜到南边去了?可有见到什么可疑的人?” 杜清韵突地想起钟纯予,摇了摇头:“儿臣走到西燕亭就回来了,一路上都没见到人。” “怎么走那么远?”太后皱眉。 她道:“本是想醒酒,谁知一走就走远了,没停下来倒是没察觉。母后丢的东西很重要吗?” “……重要。”太后点了一下头,没再说了。 杜清韵回去的路上,远远见钟纯予在海棠树下望着她。 她走过去,钟纯予福身,身姿婀娜:“叩见婉妃娘娘。” 杜清韵看了她一眼,看不清她的脸,道:“平身吧。” 钟纯予站直,感觉她在打量自己,就抬起了头。杜清韵见她粉面含春、五官秀丽,眸波流转、顾盼神飞,比起严附美毫不逊色,忍不住暗叹。心想怎的就只是庶人呢? 秀女进宫后要经过两次筛选,留下来的住进丽淳宫,统称“庶人”。等到殿试,被选上的搬去别的宫殿,剩下的只能回去苦等。若等了五年都没侍寝或者册封,到下一届秀女入宫时就可出宫了。 “你是特意在这里等本宫?”杜清韵问。 “是。”钟纯予也不隐瞒。 “想问本宫有没有在太后面前供出你?” “……” “看样子,你根本不是往家里带东西。” “奴婢句句属实!”钟纯予急道。 “罢了,你不说,本宫也不问,本宫没心情知道太多事……”杜清韵晲了她一眼,“你记着本宫的恩情就是。若有朝一日,本宫用得着你,你莫要推三阻四!” 钟纯予松口气,急急福身:“奴婢记住了!谢娘娘!” 那个有朝一日很快就来了。 一年后,在墨箴与严附美明争暗斗的当儿,此人在半路杀了出来。 杜清韵一直以为是淑妃冉玉绣害自己流产的,因为那时候,冉玉绣的动机最明显。她暗暗发过誓,一定要冉玉绣血债血偿! 在听说严附美假怀孕的事情后,她想起太后的病情,觉得自己韬光养晦也够久了,再不行动,等墨箴成长起来,怕是有些难。现在有一个一箭三雕的机会,可同时除去太后、淑妃、严附美,她为何不用? 不,一箭四雕!没准还能除掉钟纯予…… 她便私下对钟纯予授意:“你现在在皇上面前是有些分量了,但若得到太后重视,第一次册封少说也是个附美!” “可奴婢不知该如何……得到太后的重视。” “太后一向讨厌严附美。严附美假怀孕,还把皇后推进冰湖!皇上现在对她只是不闻不问,还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惩罚。这事若让太后知道,太后少说也要降她封位……你可知该怎么办了?” “娘娘的意思是,要奴婢去告诉太后?” “你帮太后除掉心头一根刺,她自然会觉得你有用的。”杜清韵闭上眼,“记住,这件事不是本宫叫你做的……是冉淑妃。” 番外:太后之死(3)钟纯予篇 推开暗香殿的门,钟纯予看到被铁链锁在刑架上的人,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也忍不住吓了一跳。 刑架上的人低垂着头,听到门被打开,缓缓地抬起头。 那是一个女人!头发蓬松、肤色苍白、瘦骨嶙峋、眼窝深陷的女人! 她一笑,形如鬼魅:“冉飞凤,你今日待我可真好,三更半夜还遣人来看我……” “杨太妃?”钟纯予跑过去,伸手想碰她,却见她身上的衣服起码穿了十年,犹豫了一下才按住她的肩,“你是杨太妃?撩星宫的杨妃娘娘?” “杨妃娘娘……”多久远的称呼了啊!“你是谁?”怎么会知道?又怎么敢提? “是城主派我来的……”钟纯予说。 “城主?城主是谁?” “是……”钟纯予靠近她,在她耳边低低地说,“是你的孩子,当年被谢公公偷偷带出宫的那个孩子!” “他还活着!”杨太妃一惊,双眼紧紧地看着他,“他活着?他好不好?” “好……”钟纯予点头,“城主会回来的,他会来救你,夺回原本属于他的一切!” “哈哈哈哈……”杨太妃仰天大笑,“冉飞凤!你斗不过我!斗不过我!” 外面传来声音,钟纯予一惊,身影一闪出了门,飞快地将门关上,没入夜色。 几个太监匆匆跑进来,推开门,见杨太妃还在哈哈大笑,忍不住怒喝:“疯婆子你又在笑什么?” 杨太妃看着他们,冷笑道:“笑你们活不了几天了……哈哈哈……” “疯婆子!”几个人愤愤地骂了一声,转身出门,嘀咕道,“一定是刚刚送饭的人提了公主成亲的事,她才在这里发疯了……” “等万岁爷成亲,她一口气笑死算了!”- 一年后,墨箴与秦非成亲。半夜,钟纯予进了暗香殿。 “你又来了?”杨太妃抬起头。 “今天是皇上大婚。” “大婚……”杨太妃倏地一惊,“立后?” “对。” “娶的谁?”居然,都立后了……这么多年了啊! “墨家阿箴。传言她是凤凰降生、天定的国母,谁娶到她谁就能稳坐帝位——” “开什么玩笑?国君岂由一个女人来定?”杨太妃不屑地冷哼。 “但外界都相信。”钟纯予顿了一下,“或者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城主宁愿错杀、不愿放过,本准备在路上将人劫走,但因为去接她的人是大将军杜玄,连劫两次不成功,只得放弃。” “凭什么要放弃?!”杨太妃突然激动起来,“告诉他,一定要将她抢走!江山、皇后……这所有的一切,都该是他的!不管那个女人是不是凤凰,只要现在属于秦非的东西,都该属于他!秦非是什么东西?怎比得上他?他才是真龙天子,秦非不知是哪里来的野种!” “野种……”钟纯予惊了一惊,心想秦非难道不是先皇的孩子?那让城主夺回皇位,实在是实至名归。 “城主会那么做的。”她说,“城主只让我告诉太妃,或许事情得缓一缓,并不能很快将您救出去,但他一定会那么做。现在天下尽归秦非所有,他不能轻举妄动。” 杨太妃感动地道:“我明白……他是好孩儿……” 钟纯予福了身,转身欲走,杨太妃突然叫住她:“太后最怕的一件事就是秦非的身世,那是一把利剑,杀得了她,也杀了秦非。把这事告诉城主,只要找到证据,万民都会奔他而去……” 钟纯予走向她,听她将往事娓娓道来……- 几个月后,太后的病床边,太后看着钟纯予:“你就是最近那个钟庶人?” 钟纯予娇羞地点头:“回太后,是奴婢。” “叫什么名字?” “纯予。” “听说你和皇上是偶然遇见的?可否告诉哀家是怎么回事?” 钟纯予犹豫了一下,娇羞地道:“那日奴婢在湖边散步,手绢被风吹到湖面上。奴婢下去捞,费了好大力都没捞到,还差点跌进湖里……当时裙子都湿了一大半呢! “接着察觉有人在岸上,奴婢一回头,就见着了皇上!奴婢马上上去请安,皇上他、他问奴婢叫什么名字…… “奴婢说了后,他牵起奴婢的手,拉着奴婢去了上阳宫。他叫人给奴婢拿衣服来换,衣服拿进来前,他带奴婢到书桌边,让奴婢写自己的名字……就这样、就……” 她脸红成一片,再说不下去。 太后一笑:“皇上喜欢你,你以后好好伺候皇上,知道吗?” “知道。” 这次是太后召她来的。太后听说秦非宠她,自然要见一见是什么样的人,看起来比严附美好些,颇有些韵味。 几日后,她被杜清韵私下召见。杜清韵以为,以她的身份,是不可能知道太后的病情的。哼,她怎可能不知道?这宫里的事,她想要打听,必然清清楚楚…… 这一次,她主动去给太后请安。若是平时,太后必然不会见一个小小的庶人。但宫人知道太后此前有特意召见她,便去通报一声。太后听说是她,勉强见见。 聊了几句,她开始闪烁其词,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周围的宫女。太后哪还有不明白的,屏退了众人,接着她便提到严附美。 太后一听,心下有些不高兴,心想原来她也是爱搬弄是非的人,真是看走了眼! “她又做了什么坏事?”太后听她语气颇不以为意,也就顺手推舟地问下去,“怀孕了不好好养胎,还到处惹是生非吗?” “可不是吗?”钟纯予说,“她定是想和皇后娘娘争宠,居然将皇后娘娘推进那块结冰的湖里,皇后娘娘的孩子差点掉了呢?” “你说什么?!”太后吓了一跳,“皇后没事吧?” 钟纯予摇摇头:“现下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只不过,附美娘娘自己也掉进了水里,结果太医一查——” “怎么了?” “她根本没有怀孕!之前都是假的,拿来骗大家的!皇上好气,把所有给她诊过脉的太医都杀了,也不去她那里了……” “她……她假怀孕?”太后身子颤了一下,莫名有些烦躁。 “是啊。”钟纯予点头,迷惑地道,“奴婢想,她如此做是何苦呢?假的总归是假的,又不能变成真的,等该生的时候怎么办?还能凭空变出一个女圭女圭来不成?结果啊,听说她私底下已经打好了主意,说是到时候从宫外偷运一个婴儿进来,当成是她生的!” 钟纯予一句话说完,太后眼前一花,久远的事情从脑中闪过,心窝一阵紧缩,一口鲜血从口中喷了出来,整个人晕倒在床上。 “啊!”钟纯予吓得跳起,“太后?来人啦——太后她晕过去了——” 她叫得大声,在众人进房之前,却是冷静地看着这一切。原来,太妃说的并不虚假。等城主找足证据,就是天下大乱之时吧…… 070:挑拨 淑妃直接带着墨箴奔向凝香宫西殿。 以西为尊,她想严附美现在一定住在西殿。果不其然,刚进门就见严附美和春乔走了出来。 严附美见她们来势汹汹,有些害怕:“你们做什么?”她抱住春乔,“皇上要杀我吗?不可能!我要见他!” “附美误会了。”淑妃说,“皇上让皇后娘娘搬来这里。” “什么?”严附美一呆,看着墨箴,“你也被打进冷宫了?”说毕就开心地笑起来。 淑妃打断她:“皇后娘娘要住西殿,请附美移殿。” 笑到一半的严附美蓦地停下,看着她和墨箴:“你说什么?!” “请附美移殿。”淑妃面无表情地说。 “凭什么?!”严附美大叫,“就算是冷宫,也是我先来的!我凭什么要让她?旁边还有那么多殿,她随便去住好了!” “但皇后娘娘就是皇后娘娘,她当然该住西殿。我想附美不希望这点小事闹到皇上跟前去吧?”她扭头看了一眼琳琅抱在怀中的孩子,“皇后娘娘有皇子保驾,皇上再生气,也不会惩处她的。” 严附美看着那孩子,疑惑地看着墨箴:“你生了皇子?你生了皇子他还把你打进冷宫?!” 墨箴没应声。她不知要说什么。 淑妃再次提醒:“附美,请移殿!皇后娘娘刚刚回宫,该休息了。” 严附美一听,恼怒地看了她一眼,又恨恨地瞪着墨箴,转身往里走:“我还有东西要收拾!” 淑妃咳了两声,对身后的宫女说:“去帮附美娘娘。” “不必!”严附美回头,冷笑一声,“担不起。” 等了近一个时辰严附美才收拾好。她不情不愿地带着春乔离开,出门时一直恨着墨箴。墨箴坐在椅子上,不为所动。等她的行李出了门,才对淑妃道:“淑妃娘娘请回吧,这里让宝奁她们收拾就好了。” 淑妃福了身:“除了琳琅和宝奁,其他人要回原本的宫殿去,臣妾会派两个太监和女乃娘过来。” “有就派来吧。”墨箴不在意地说。 后来自然是没派来的,凝香宫西殿,只有她和琳琅、宝奁,外加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孩。这孩子名字都没取,她想秦非是不会管了,就叫他“宝儿”。 而到了这里,她也深刻感受到做弃妇的悲哀。 071:岁月静好 072:疯了 072:疯了 不知不觉两年过去,宝儿快三岁了。这孩子能跑能跳,很是古灵精怪,墨箴有时候还真降不住他!不过一想起来,心中尽是甜蜜。 过年的时候,宝奁不知从哪里弄了烟花来,放了几次,宝儿爱得不得了,天天都还惦记着。趁着他过生日,墨箴让宝奁再去弄了些来,他生日那夜拿出来放,他开心得又叫又跳,兴奋了大半夜,直过了子时才睡着。 等他睡着了,墨箴闭上眼,万籁俱静中,突听依依呀呀的歌声从远处飘来。这大半夜的,她心中不免掠过寒意,忙唤来琳琅:“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琳琅点头:“好像是东殿那边,我明儿个去打听打听。” 第二日,墨箴站在回廊下都听到歌声,往那边走去,远远地看见严附美在海棠树下跳舞,一边跳,一边唱,依依呀呀地有丝悲凉。 春乔站在旁边,看到她们,远远地福了一。 下午,琳琅将打听到的事告诉墨箴:“严附美疯了。” “怎么会疯了?”墨箴惊讶,“过年时不还好好的吗?” 她到这里后和严附美遇到过几次,并没有交谈。有次春乔远远地望着她们种菜,她想自己的份例被人忘,严附美也应当一样,就让琳琅送菜过去。春乔并没有拒绝,偶尔趁着严附美睡午觉过来帮忙。 有次严附美提前醒来,找过来对春乔一顿狠骂,眼里对墨箴的恨意更深。大约春乔和她说了是怎么回事,过年时墨箴她们放烟花,她走过来,隔着烟火与墨箴对望。墨箴请她一起,她呆立很久,接了烟花,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墨箴知道那是她说谢的方式。 后来没再正面遇见,怎么就…… 琳琅半天才吞吞吐吐地道:“皇上前不久选了秀女,新封了一个兰宫裁,听说简直是专宠……严附美成天都还细心打扮自己,总盼着皇上气消了就接她出去。突然听说兰宫裁的事,她觉得没希望出冷宫了,就……” 墨箴有片刻恍惚,他选秀了啊?新封了谁?想着想着,她自嘲一笑,心想关心这些干什么呢,又和她没关系。 她点了点头,表示对严附美的事知道了。 073:变了 078:父子初见(1) 078:父子初见(1) 荣贵担忧地看了她和孩子一眼,来不及问、来不及劝,跑到前面去领路。 走到一间屋外,宝儿深吸一口气:“好香!” “嘘——”兰宫裁急忙制止,荣贵及旁的宫女太监也倒吸一口气。 “什么声音?”屋内传来声音。 兰宫裁就地跪下:“臣妾叩见皇上。” 里面静默了一下:“进来吧。” 兰宫裁起身,发现宝儿居然没跪,且还拿着一双眼好奇地看他们这些跪着的人。她无奈地叹了一下,牵着他走进去。 这是秦非用膳之地,桌上已摆满各种食物,他坐在桌前,已在吃,不过有些食不知味。抬起头,看见映入眼帘的宝儿,他有些惊愕:“这是什么?” 兰宫裁扑哧一笑:“皇上,这是人啊!” “朕知道是人!”他扫她一眼,“哪里来这么大个人?” “湖边捡的。他说他在好娘,臣妾想不能让他一个人留在那里,不然出了事怎么办?” “所以就将他带来朕这里?”秦非脸色微沉。 兰宫裁柔柔地笑道:“这是皇上的子民,当然该加以照顾!” 他笑得无奈:“你总有理。过来坐吧!” 兰宫裁谢恩,牵着宝儿过去。正要落座,秦非突然道:“让他坐中间。” “是!”兰宫裁一喜,急忙将宝儿抱到中间的位置。 宝儿怯怯地望了秦非一眼,有些害怕,连忙转开,对着满桌子食物留口水。秦非眼眸带笑,伸手扳过他的小脸:“你叫什么名字?” “宝、宝儿……”宝儿仍是害怕,想挣月兑他的手,但完全无济于事。 他皱起眉,声音突显不悦:“这是什么名字?” 宝儿听他声音好像是嫌弃之类,也不满了:“娘娶的!好名字!” 兰宫裁被他们俩吓住,不过见宝儿这反应,却觉可爱得紧,真心想笑,但秦非的样子哪容许人笑。 秦非看着宝儿,宝儿熊熊地与之对视。过了许久,他松开手,笑出声来:“想吃什么?” 宝儿扭过头,往兰宫裁那边挨。秦非登时不悦:“过来!” 宝儿僵住,怯怯地看了他一眼,不敢动。他伸出手,直接将人拽到自己腿上。宝儿低呼一声,感觉小下宽厚的大腿,稳重而有力,却是不怕了,只抬头惊奇地望着他。 兰宫裁也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他是本身爱孩子,还是…… 079:父子初见(2) 079:父子初见(2) “想吃什么?”秦非问宝儿,双手在他身上捏来捏去。 “不知道……”宝儿皱眉,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太多了!” 秦非猛然笑起来,抱着他乐个不停,好久才停下来,拿起筷子夹了一个丸子样的东西:“尝尝这个。” 宝儿张开嘴,左右换来换去地试了几下,好像没法一口吞下,只能咬了一小口,然后一边嚼一边问他:“你是谁啊?” “你猜呢?”他看了一眼发呆的兰宫裁,“你也快吃。” “哦,是!”兰宫裁马上低下头吃起来。 “我猜不到。”宝儿说,朝桌上一盘五颜六色的东西指了指,“我要吃那个!” 秦非见有些远,向赵应全使眼色,赵应全马上跑过来夹。弓着身递过去时,直直对上宝儿的脸,惊得筷子一松。 “怎么毛毛躁躁地?”秦非问。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赵应全马上换了筷子再夹一块过去,然后退到旁边。 这孩子的眼和皇后娘娘真像!皇上一定是看出来了吧? 正想着,见门口的荣贵出去了,片刻后荣贵在门外朝他使眼色。他正要出去,秦非已开口:“出了什么事?” 荣贵立即跪下:“回皇上……是……是……” “是什么?”他皱眉,认认真真地喂着宝儿。 荣贵心一横,闭上眼大声道:“宝奁姑娘来了!” “宝奁?!”宝儿大叫一声,从秦非腿上跳下去,“是宝奁吗?”说着就要往外跑。 秦非一把拽住他,问荣贵:“她来做什么?” “说、说……说是皇子丢了,来找人!”荣贵浑身发抖,眼角瞥见宝儿乱动的脚,“宝姑娘说路上问了人,知道兰宫裁带了一个孩子过来,所以来看看……说皇后娘娘已经急疯了……” “那么容易就疯了?”秦非冷哼一声,放下筷子,“让她进来!” 兰宫裁早已停下筷子,震惊得脸都白了。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屏气凝神地等着宝奁进来。 宝奁小跑着冲进来,看见宝儿松了一口气,然后才缓缓地跪下请安。宝儿高兴地叫道:“宝奁宝奁……” “看着他。”秦非将他交给兰宫裁。兰宫裁赶忙将人抱在自己怀里,任他怎么动都不敢松手。 宝儿动了几下,大约是感觉到气氛凝重,慢慢地停了下来,不敢发出什么声音,就那么站着。 080:不怒反笑 080:不怒反笑 “你不好好在冷宫里伺候主子,来这里做什么?”秦非问宝奁。 宝奁道:“奴婢来找皇子。” “皇子在哪里?”他明知故问。 宝奁犹豫了一下,伸手指着宝儿:“他是我家阿箴小姐的孩子!” 她家阿箴小姐?敢情这三年来,她们都这么叫她的? 秦非冷笑一声,将宝儿抱过来,仔仔细细地看着:“这是墨箴生的那个孩子?那也是朕的孩子……你回去吧,告诉墨箴,宝儿以后就留在朕身边了!” “不……”宝奁惊了一下,宝儿是墨箴的命啊!“皇上,你不能这样!” “朕要如何,还轮不到你一个宫女来管!”秦非怒道。 宝奁急得掉泪:“娘娘会疯的!” “我要娘!”宝儿突然出声,想从秦非身上下来,“你放开我,我要回去找娘了!宝奁快来帮我,我要见娘……” 宝奁一听,爬起来就冲过去,想将他抢回来。秦非一怒而起,袖子一挥将她甩在地上。她痛呼一声,扭过头见他将孩子塞给兰宫裁:“这个孩子给你!以后好好养着他,少不了你的好处!” 兰宫裁迟疑了一下才将宝儿抱住,宝儿在她怀中挣扎:“放开我!放开我!宝奁救我——” 宝奁想过去,秦非挡在她面前,对兰宫裁说:“你带着孩子回去!朕一会儿过来,若他还在闹,朕就将他送给淑妃或者婉妃!” “是……”兰宫裁赶忙抱着宝儿离开。 宝奁想追,秦非一脚将她踢在地上:“你好大的胆子,敢在朕面前大喊大叫!” 宝奁看着他,眼中满是愤怒。这一刻,她再学不会柔顺,一拍地面怒吼起来:“是又怎样?谁敢欺负我家阿箴小姐,我就和谁过不去!” 她这一吼,秦非不怒反笑:“所以你当年拼了命地把严附美往水里按,恨不得溺死她?” 宝奁不知道他旧事重提是什么意思,但她并不否认:“废话!她差点害死小姐!” “那你可知朕不是严附美?你想要让朕办事,只能跪下来求!还敢大呼小叫,活得不耐烦了吗?!” 宝奁一窒,毫不示弱地道:“你把宝儿还给小姐,我就对你百依百顺、磕一千个一万个响头不叫句痛!” 秦非愣了一下:“百依百顺?收起你这张牙舞爪的样子?” “……对!” “很好!”秦非重重地说出这两个字,叫荣贵,“去把孩子带回来!” 081:宝附美 086:爹是什么东西? 087:路遇明镜 087:路遇明镜 宝儿嘴巴动了动,听说宫里许多人都讨厌娘,巴不得娘永远被欺负,不知道这个是不是好人,他还是不要说了…… “娘娘。”秋千旁边一个宫女说,“大约是新进来的小太监吧?” 秋千上的人晃了两下,上上下下打量着宝儿:“看起来不像太监。”她朝宝儿伸手,“你过来,本宫请你吃糖。” 宝儿咚咚咚地跑过去,她伸手模着宝儿的脸,让宫女把桂花糕端过来:“吃吧。” 宝儿看了一眼,却是没动:“皇上那里怎么走?” “你先告诉本宫,你找皇上做什么?” “呃……”宝儿犹豫了一下,伸手抓过桂花糕往嘴里塞,偏不回答她。 她眼睛一眯:“那本宫问你,你是哪座宫里的?” “嗯……华……华琼宫。” “那个小贱人!”秋千上女子突然站起,一脸愤怒与不甘。 宝儿被她吓了一跳,滕腾腾地退了好几步。她灿烂一笑:“乖,不怕。告诉本宫,你找皇上做什么?你不说,本宫就把你关起来,让你哪里也去不了!你说了,本宫就让人带你去!” 宝儿马上说:“我找他麻烦!” 女子一愣,美眸瞪着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你不带我去吗?说话要算话哦。” 女子想了一下,笑问:“你真的是华琼宫的人,要去找皇上的麻烦?” “嗯!” “为什么?” “我讨厌他!”宝儿说,“他欺负人!我要欺负回来!你到底带不带我去?” 女子笑得妖娆无边:“好好好,本宫让人带你去!记得告诉皇上,你是华琼宫的人……”哼,秦挽心,我看你这回怎么办!莫知秋什么本事都有,但应该没有本事从皇上手中救下你!- 宝儿被宫女带到上阳宫,宫女指了指里面:“皇上就在那里面,你自己去吧,我不送你了。” “谢谢。”他径直跑过去。宫女在暗处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出来,得意地走了。 宝儿进了上阳宫,发现这院子大得紧,不知该往哪里走。廊上路过的宫女看到他,疑惑地看了几眼,却是没有理他。他站了一会儿,自己捡了个方向走。走到一处,闻到袅袅清香,他疑惑地趴着窗台看进去,见几个窈窕少女穿梭在屋中。 里面的桌椅柜子都十分漂亮,到处摆着瓷器和簸箕,各式各样的茶碗、还有许多他说不出名字的物件。 “姐姐。”一个宫女看到他,唤旁边说话的女子。 女子回头,疑惑地道:“这是哪来的?”说着笑了声,快步走出来。 宝儿缩下窗台,想要跑,她已追上来:“站住!” 他站住,回头怯怯地看着她。她一笑,靠近他:“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宝儿见她亲切,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叫宝儿,来找皇上。” “你就是宝儿啊!”女子高兴地笑道,牵了他的手,“皇上不住这里,你走错了。” “那他住哪里?” “住前头。你等我一下,我带你去找他。”说着牵他进了屋,屋里的宫女好奇地问:“明镜姐姐,她是谁呀?” “贵客。”明镜诡秘一笑,任她们怎么问都不肯说。 “皇上在哪里?”宝儿问她。 她道:“皇上在朝阳殿上朝呢,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 “那朝阳殿在哪里?” “小祖宗,那里可不能随便去,且远着呢!你先坐会儿,我这里好了就带你过去。”说着让人拿了点心来,亲自给她泡了一壶茶,让他坐在一边享受。 她在一边和宫女说事,约莫过了一刻钟,就过来牵他:“走吧,我带你去。” 宝儿开开心心地站起来,跟着她走,走到御书房外,一个太监迎过来:“明镜姐姐,这这这……这是谁啊?” “你别管是谁,荣公公在吗??” “在!”太监马上去通知荣贵。荣贵跑出来,看到宝儿猛地一怔。明镜问:“可还认得?他说他叫宝儿,我怕弄错了,先让你瞧瞧。若不是赶紧送走!” “是是是……”荣贵急忙点头,“只是不知道皇上今儿个心情怎么样?” “总不至于发泄到他身上来!” 荣贵想想也是,马上将宝儿带到一间屋里去,拿了好吃的好玩的来伺候他。他却急着要见秦非,说不上几句话就问“皇上呢”,闹到最后说他们骗他,非要自己去找。 荣贵道:“快了快了,小殿下再吃个核桃,吃完皇上就回来了!” 正说着,外面响起脚步声。荣贵和明镜知道秦非要回来了,马上叫人来看着他。 二人走出去,迎面走来的宫女朝他们福身:“荣公公、明姑姑!” “今儿个怎么样?”荣贵问。 “应当没啥大事。”宫女说。 二人松口气,明镜回御茶房准备茶水,荣贵在这里等待。不一会儿秦非回来,进门先除了朝冠,然后坐下来批奏折。 明镜端着茶走进来,朝荣贵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将茶放到桌上。正准备退下,秦非突然叫住她:“你进宫多少年了?” 明镜愣了一下,急忙回答:“十二年了。” “这么久了……”秦非低语一声,“那到朕身边也有十一年了?” “是。”明镜福身,突然忐忑起来。照这个时间,若在别处,她差不多该出宫了。可在他跟前,全得看他的安排。 秦非没说话,端起茶喝了一口,翻开奏折看起来。明镜正半蹲着身子,他突然这样,她又不敢妄动,只得坚持着。这个动作着实辛苦,荣贵和赵应全都看得万般心疼。眼见秦非像忘了这事,荣贵道:“皇上……” 赵应全惊了一下,盯了他一眼,暗责他不懂事。 秦非抬头,对明镜道:“起来吧。” “谢皇上。”明镜站直身子,这会子功夫,脚居然有点麻。 “你年纪也不小了,不能让你一辈子待在御茶房。” 明镜的心再次吊起来。 他看着她:“朕封你为庶人可好?” 088:久别重逢 088:久别重逢 她身子突地晃了一下,怔怔地看着他,不敢拒绝,却又不想答应。空气凝固了片刻,赵应全和荣贵的额头都开始冒汗,她缓缓地垂下头,正要回答。秦非突又道:“不喜欢就说出来。朕欲这么安排,只是想,你若在宫中,偶尔还可喝到你泡的茶。” 明镜一笑:“那就请皇上让我一辈子待在御药房吧……” 秦非愣了一下,点头:“应全,给明镜注意门亲事,不论出生地位,务必要人好。若能接受她一辈子做这差事的更好!” 明镜感动地道:“多谢皇上!” 在秦非身边十余年,她太清楚这个男人的阴暗面。所以,她不能做他的女人,因为他不会爱上她。在这勾心斗角的后宫,不被他放在心里的人,迟早是死路一条…… 她的选择无意是对的。很快,这后宫就血雨腥风,鲜血染红了幽仙湖,黑夜里全是凄厉的呼声……- 明镜退下后,突然想起还没说宝儿的事,但愿荣贵别忘了。她交代了青竹一声,去看宝儿,宝儿已经闹起来,幸好这里离书房远,秦非听不见。 “你们是骗子!”宝儿大吼,“让我出去!” “等一下,皇上在忙。”明镜说,对宫女道,“看紧点,我去去就来。” 跑回书房外,正好听到荣贵说:“……宝儿殿下来了。” 她停住脚步,一颗心提到嗓子眼,静静地等了片刻,听秦非道:“带他来。” 荣贵喜滋滋地答应了一声,马上出来,看到她吓了一跳。她食指压在唇上,要他莫出声,然后和他一起过去。 宝儿正扬言要绝食抗议,听说秦非要见他了,跳下凳子就跑。荣贵跟在后面喊:“小殿下,你跑错了!” 宝儿猛地停下,见他还在后面,急得跺脚:“你快点!” 荣贵追上去,牵起他往书房走。走到门外,他问:“就是这里吗?” “嗯……”荣贵刚应了半个字,他就甩开他的手,咚咚咚地跑过去,一脚踹开大门,跳进去,指着秦非:“坏蛋!” 吼完了才发现他指着的是赵应全。不是说爹和娘是一对吗?一对的东西就算长得不像也该很配才是,这个怎么看也不配啊!见书桌后还坐着一个人,他问:“你们谁是皇上?” 赵应全被他的话吓住,扑通一声跪下:“奴才叩见小殿下!” 他的世界只有“我”和“你”,压根儿不明白“奴才”和“小殿下”是什么意思,也就不懂他在做什么。他转过身,看着秦非:“你是皇上?” “对。”秦非懒懒地合上奏折,倒想看看他这么气势汹汹地要干什么。 宝儿听他答应,马上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坏蛋!” 赵应全突觉心一阵收缩,好似命不久矣。秦非见他吓得不轻,好心地道:“应全,你们都退下吧。” “是,谢皇上……”赵应全蹒跚地站起来,带着众人退了出去。 这里秦非看着宝儿,柔声问:“你说谁是坏蛋?” “你!”宝儿大吼,“你欺负我娘!” “哦?”秦非一笑,心情倒有些愉悦,“朕怎么欺负她的?” “你……你……”宝儿说不上来,好像又没听说他打娘骂娘,情急之中抓住两个词,“冷宫!失宠!” 秦非微蹙眉:“你可知朕是谁?” “负心汉!你不是我爹!” 秦非怔了一下,桌子一拍:“大胆!谁给你说这些的?” 宝儿被他的气势吓住,哇地大哭。秦非瞠目结舌,他吼他还知道怎么办,这哭起来该当如何是好?全然不知所措,他只能愣愣地看着,而宝儿放声嚎叫,两父子一静一闹,半天没动作。 好久,秦非被他哭得烦了,大吼一声:“来人!” “哇——”他这一吼,宝儿哭得更大声。 赵应全和荣贵全都跑了进来:“皇上……” “摆驾!”他看着宝儿,缓缓地补充,“摆驾凝香宫。”- 却说宝儿跑了后,去接他的宫女回华琼宫告诉了挽心。挽心着急,让人去通知莫知秋,说今日有事不学琴了,然后就到凝香宫告诉墨箴。墨箴一颗心吓疼了,慌忙去找。挽心也叫华琼宫的人去找。 找了半天,秦丰来了,听她们说了详细后,不确定地道:“我想不用找了,我知道他在哪里。” “哪里?”墨箴急问。 “大约去找皇上了吧。”说着就将昨日的事告诉她。她听了,气得扇他一耳光:“你又胡说!你害得我还不够吗?” 秦丰沉默了一会,倒也不怪她,只说:“我去把他带回来!” 走到门口,墨箴叫住他:“你从哪里来?” “下朝……” 墨箴一听,哭起来:“只怕这会子已经见着了。你不要去……上次宝奁去了,宝奁就没再回来……” 秦丰和挽心看着她,让她坐下来,给她倒了茶:“上次是怎么回来的?” “荣公公送回来的……” “那这次也会很快送回来的。” 正说着,外面传来声音:“皇上驾到——” 三人一惊,差点打翻茶水。怔忪间,声音已到门外,三人这才站起来,慌慌张张地跑出去。还没出门,秦非就扯着宝儿出现了。宝儿一边走一边对他拳打脚踢,嘴上还“坏蛋、负心汉”的骂个不停。 墨箴来不及管秦非,已被他吓住,忙着低喝了一声,宝儿立即住嘴。她这才看着秦非,只见他阴鸷地盯着自己,双膝不由自主地一软,跪了下去:“臣妾叩见皇上……” 秦非看着挽心和秦丰:“你们俩在这里做什么?” “我们……”二人结巴了一下,秦丰说,“来看看皇后娘娘……” “不知道这里是冷宫吗?”他怒吼,“都给我滚!谁都不准再来!再让我知道你们来这里,看我不打断你们的腿!” 挽心被他一吼,眼泪就吓了出来,却是不敢出声。秦丰慌忙答应了是,拉着她就走了。 墨箴跪在地上,浑身上下抖个不停。秦丰看了一眼,眼底的阴霾散了许多,声音也柔了许多:“起来吧……” 089:不准拒绝 089:不准拒绝 墨箴抬头看了一眼,见只有自己跪着,想是说的自己,就慢慢站了起来。还没站稳,秦非身后的人又齐齐出声:“叩见皇后娘娘!” 她吓了一跳,差点跌倒。 秦非脸色蓦地不悦,紧紧地盯着她。良久,他让其他人退下,也不准宝儿留下。 殿门一关,这屋中就只有他们俩。他走向她,她却步步后退,直退到桌边,撞得一桌子的茶杯哐啷作响。 他挨近她,压迫着她的呼吸。她闭上眼,觉得胸闷得难受。他看着她,从她的发迹到眉梢,那颤抖的睫毛彷如羽翼,脸孔薄得有丝透明,嘴唇发白,颤抖着,缓缓地呼出馨香…… 吐气如兰。 他低下头嗅了一下,突然一个趔趄撞向她,大手握住了她的纤腰。她惊叫一声,睁眼看着他,眸底满是惊惧。 他直直看进她眼底,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最后,他什么也没做,猛地放开了她。 桌子上的茶杯又是叮当一阵响,她努力维持着自己的站姿,动也不敢动。 他转过身,将这大殿一寸寸地看了个干净,张嘴想说什么,终是没有说,就这么离开了。 等外面没了声音,墨箴才虚月兑地掉在地上。琳琅和宝儿跑进来,宝儿怯怯地跪在她身边,有些害怕地问:“娘……宝儿是不是闯祸了?” 听到这么小心的声音,她哪里还忍心怪他?伸手将他抱进怀里,她低低地道:“没有,宝儿是乖孩子……”- 入睡前,宝儿洗了澡,琳琅将洗澡水端出去,墨箴给他穿衣服。他今天犯了错,规规矩矩地不敢吱声,若是平常,总要说点白天的事,没完没了。 刚给他把小衣套上,就听外面哐当一声,应该是琳琅把木盆打翻了。 “琳琅?”墨箴担心地叫了一声,“你怎么了?” 琳琅过了一会儿才道:“没……没事!” 她到底担心,三两下给宝儿穿好,快步往外面走去。没走几步就见琳琅跪在地上,木盆子扣在她脚下,周围全是水。 “怎么这么不小心?有没有伤到哪里?”她跑过去,却见琳琅对自己使眼色。她一愣,后知后觉地抬起头,见秦非伫在大门口。 “皇……”她怔了一下才想起该给他请安,慌忙福身,情急之中却不知道该屈哪边膝,结果两边都试过,好像都不对。最后想起这乱七八糟的动作是大不敬,只能随便选了一边僵住。 秦非远远地望着她,没有动。她额上有汗水开始冒出来,身子也有些站不稳,忍不住晃了一下。 “平身吧。”人说。 “谢皇上。”她已冷静许多,声音也温柔。 秦非目光闪了闪,朝她走来,她的心不免又吊起来。 “还未就寝?” “……是。” “嗯。”秦非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越过她就朝里走。她一惊,扭头瞪着他。他走了两步回过头来:“还伫在那里做什么?” “啊?”墨箴疑了一声,慌忙跟上去。他不满地扫她一眼,对外面说:“赵应全,叫人帮忙收拾了。” 赵应全在外答应了一声,他继续往前走。走进房间,床上的宝儿坐起来,看到他,瞪着双眼不说话。他愣住,回头问墨箴:“他和你一起睡?!” “是。”墨箴怯生生地回答。 他双眉拧在一起,恨恨地瞪着宝儿,宝儿也恨恨地瞪着他。墨箴见他不说话,在旁边不知所措。许久后,他问:“一直睡一起吗?” 墨箴疑惑地看他一眼,心想他五年没理过人,现在来问这点琐事做什么?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是。” “他就不知自己睡?” 墨箴听他口气愈加不善起来,心道他莫不是怪自己此举太娇宠孩子?毕竟是他的嫡长子,没准哪日要继承大统的,自不能睡个觉都要人陪…… “臣妾想他从前人小,且这里没那么多人照看,才让他与臣妾一处的。他现在已大了,且开始读书,自然该学着独立些,明日臣妾就让琳琅给他收拾屋子——” “朕和你说这些了吗?”秦非看着她,“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既要办,就今日吧?” 墨箴来不及抗议他就唤了赵应全进来,没两下就将宝儿抱了出去。宝儿自是不同意的,扯开嗓子就要骂、就要嚎,被墨箴一句话制止了。他有气没处撒,只能将秦非恨到骨子里。 秦非道:“他倒是听你的话。” 墨箴尴尬得不知如何回答,见屋中只剩他们两人,且外面的人也走远了,手脚开始发凉。 他站起身,走向她,她屏住呼吸,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他勾起她的下巴,贴着她的面颊道:“几年没见,想不到你居然长了这幅模样。”从前只是皮子美,现在这气韵……更是惊心动魄。 墨箴身子一颤,心想,他这话到底是讽刺还是赞扬? 他顺着她面颊吻了下去,她惊喘一声,想要推开他。他压住她,冷声威胁:“你敢拒绝?!你敢拒绝,朕让你再也见不到孩子!” 她马上收回手,一副“我为鱼肉”的模样。他看了她一眼,扳过她的脸就吻上去,双手扯落她的衣襟,沿着锁骨滑下去,握住一方柔。软。 “唔……”墨箴被吓住了。她的身子何曾被人这么碰过?下意识想要推开他,突然想起他的话,又硬生生地僵了手。 他抓起她的手,往他衣服里伸。微凉的指尖碰到他火热的胸膛,她瑟缩了一下,他也忍不住战栗,一把抱起她,将她扔到床上。墨箴想要坐起来,他随之覆了上去,将她抱进怀里,缠。绵地吻着。 “皇上……”她呻。吟一声,冰凉的小手颤抖地抓住他,“别……” 他不耐烦地拨开她的手,哗啦一声撕开了衣服:“墨箴,别惹朕生气!”说着就要去月兑她裙子。 “不——”墨箴死命推拒着他,“你别!” 他发起怒来:“墨家阿箴!不准拒绝朕!” 094:我找到你了 094:我找到你了 墨箴坠入黑暗,沿着一条梯子滚了下去。听得砰地一声,好像门被关上了。她眨了眨眼,什么也看不见,就这么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痉挛着醒来,浑身都在发冷。 好冷好冷……这是哪里? 她挣扎着爬起来,仍然什么都看不见。伸手朝前模索,终于碰到了东西,好像是一面墙。但这墙冷得像冰一样,又让她缩回了手。 “有人吗?” 有人吗…… 只有她的回声。 她站在黑暗中,瑟瑟发抖。这样的感觉,让她想起被严附美推到水里那次。她缓缓跪下地,一寸一寸往前挪,手一寸一寸地往前模。碰到东西后,再慢慢往上模,光满如玉,透骨冰凉……这是……冰? 她手一缩,跌坐在地上,绝望起来。 这周围全是冰? 不…… “来人啦——”她仰天大吼,“有没有人——” 她不要在这里,她会被冻死的! 但是无人回答她,到最后,连她的回音都不回答她了。 一片冰冷中,她再次倒在坚硬的地面上:“不……我不要死……救我……谁来救我?琳琅……宝奁……阿媙……知秋哥哥……秦、秦……秦非……” 她告诉自己不能睡,却还是闭上了眼。 模糊的意志中,隐隐约约听到有声音传来,接着有光照在身上。她费力地睁开眼,看见一群人从天上走来,一步一步,最终走到了她脚边。 她看不清他们的脸,只听到人说:“还活着吗?” 有人在她手腕和颈窝碰了碰:“活着呢。” “命贱!”先前那人说了声,“将她扔到最西边那个荷花池去!那里常年没人去,难以让人发现;若被发现了,就当她是自己跌进去的!” 墨箴眨眨眼,只觉一片翠绿从眼前一扫而过,接着就被人抬起来,抬向天边,离开了这冰窖。耳边传来哗啦啦的声音,接着有冰冷的水滴打在脸上,一颗一颗,生生作痛。 天在下雨,好大的雨…… 她浑身颤抖,迷迷糊糊,感觉身子飘在空中,飘了一阵,就跌了下去,耳边有风刮过,一根一根、一片一片的冰凉的东西打在脸上,她咚地一声跌进一片泥沼。 荷花池……荷花池…… 这是荷花池? 哪里的荷花池? 感觉身子朝下沉,她手忙脚乱地抓住荷叶,越抓越多,越沉越深。不能死……她死了宝儿怎么办? 宝儿宝儿…… 这最后一点信念支撑着她,她终于扯着荷叶挪到了岸边。眼看就要爬上去,却再也没有力气,就这么昏倒在岸边。天空的雨,还在哗啦啦地下着,她的身子,一半在岸上,一半在水里,就这么任它洗礼……- 多久?过了多久?这场雨又下了多久?水都涨到了她脸上。 她趴在水面上,奄奄一息。身子微微一动,便往下滑去。下意识地一抓,也不知抓没抓到东西,身子总算是稳住了。呛了几口水后,她无力地睁开眼,什么都看不见。 晚上?是没有天亮,还是又晚上了? “皇后娘娘——” 突然听到人在喊她,她心中燃起希望,费力地想往上爬,却不由自主地往下沉。除了能听见,她好像什么感觉都没有了。感觉不到冷,感觉不到痛,连生命中很重要那几个人她都回忆不起…… 所以,这一声“皇后娘娘”,是她的幻觉吧? “阿箴姐姐——” “墨箴——” “阿箴小姐!你在哪里?你回答我,我再也不怪你了……宝奁不怪你了……” 宝奁? 墨箴一个激灵,睁开眼,看到满眼春光,鲜花大片大片地盛开。她伸出手,想要抓一把那些花,却什么都抓不到。最后,双手都松开了,缓缓往水里沉去。 “墨箴!” 天空中有人朝她大吼,耳边一声扑通,她仿佛看到水花四溅,甚至溅到他脸上。有人抱住了她,抱她离开这深水寒潭,在她耳边说:“没事了,墨箴,我找到你了……” 可她却没有任何知觉了,连幻觉都没了- 上阳宫,秦非阴沉地坐在正殿上方,四周的宫女太监,无一人敢出声。 “皇上……”赵应全试探着出声,“皇上,您先去把衣服换了吧!” 他的袖子和下摆滴答滴答地滴着水,染着污泥的水,一滩一滩地聚在地上。 秦非没出声,良久才问:“太医呢?” “在里面。”赵应全回答。 “进去多久了!”他怒吼。 众人吓得浑身一抖,赵应全颤抖地道:“半、半个时辰了……” 秦非猛地抓起茶杯砸了出去,接着又叫道:“茶!” 明镜马上端着茶走上去,放到他手边。他端起来,手臂颤抖,刚刚在水边看到的那一幕,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那样苍白的脸,连嘴唇都和脸一样白了。若他晚一步、晚一步…… 他一下子捏碎了茶杯,碎瓷嵌进手指,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皇上——”明镜和赵应全叫了一声。 他恍然未觉,怒吼道:“里面有多少太医?叫一个出来回话!” “是、是……”赵应全飞快地跑进去,一眨眼就带了一个太医出来。太医看到秦非满手鲜血,正想是不是要给他治一下,他就吼起来:“皇后怎么样了?你们这群没用的饭桶!半个时辰还治不好?!” 太医马上跪下,使劲磕头:“回皇上,娘娘在水中泡得太久、寒气入体……” “少跟朕废话!朕问你现在怎么样了,说!” 太医顿了一下,战战兢兢地道:“回、回皇上,皇后娘娘小产了……” 秦非身子一晃:“你说什么?” “皇后她……小产。”太医吓得浑身发抖,“应该是昨夜的事……娘娘现在还未醒,但可判断的是,娘娘往后……都没办法生育了。” 空气有片刻静止,所有人都觉寒意爬上了身。秦非僵立在原处,手指上的血,一滴一滴地滴进地上的污水里 095:救我 095:救我 沉静,宛如死亡的沉静。 须臾之间,沉静灰飞烟灭,秦非伸手掀翻了桌子。巨大的声响就好像天地在破碎,头顶的房梁都为之颤抖。 明镜和赵应全缓缓地跪了下去,其他人也跟着跪了下去。一屋子的人,连颤抖都忘记了,只死寂地等待着他的审判。 秦非安静地伫立在那里,终于感觉手指在淌血。他低头看了一眼,好似魔鬼一般地笑了。 “赵应全。”他平静地出声,所有人都知道这平静的表象下暗藏着波涛汹涌。 “奴才在。” “带人去把青鸾宫收拾了,先让大皇子搬进去。”秦非说,“把天牢打开,后宫的人,一个个关进去,一个个问,帮凶、主谋,一个都不能放过!若无人承认,就杀了所有人给皇后胎死月复中的孩子陪葬!” “……” “听见了吗?” “奴才听见了……”赵应全终于感到恐惧。他以为,刚刚那一刻已经是最恐怖的了。原来,最恐怖的时刻,还没有来……- 墨箴在上阳宫昏迷了十来天,数度生命垂危。但她不醒,一直不醒。 后宫已经风声鹤唳,所有的宫女太监都被抓去天牢审问。最后,终于问出是谁所为。 两个月前,一条蛇吓到了墨箴,疑为主谋的兰宫裁被压进天牢,出来后,断了一双会弹琴下棋、舞文弄墨的手。 而今…… 丘荷子不想死。 她只是嫉妒。嫉妒所有人。嫉妒挽心,嫉妒墨箴!她以为那个孩子会惹秦非生气,就可害到挽心。结果他是秦非的儿子,没害到挽心,还让墨箴重新得宠。 秦非有多爱墨箴?她完全不敢想象。当她听到他梦中叫着“墨箴”的名字,她就知道,这后宫再多女人,也不能与墨箴相比! 穿着宫女的衣服,提上宫灯,穿过幽仙湖边的长廊,她一步一步走到乐坊外。墙内传来悠长的笛声,是他。 她敲了门,背过身去。不一会,有人来开门,她转身吹灭了手里的灯笼:“我是华琼宫的宫女,有事要找莫乐师。” “姐姐请进。”一听是华琼宫的人,对方马上将她迎进去,带她走到莫知秋房外,“莫师父,华琼宫来人找你。” 笛声骤歇,片刻后传来莫知秋的声音:“多谢你了,请她进来吧。” 丘荷子低着头,推开门进去,见莫知秋挺拔的背影伫立在窗边,芳心乱动。 听得外面的人走远,莫知秋头也不回地问:“丘娘娘有事?” “你知道是我?”丘荷子一惊。 “我能掐会算。”莫知秋转过身,唇角微微一动,笑得有些冷冽。 丘荷子走到他身边,仰起脸望着他:“你带我走好不好?” 莫知秋皱眉:“娘娘何出此言?” 她拉住他:“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你去教挽心,不教我,是为了气我……” “娘娘怎会有这样的想法?”莫知秋好笑地问。 “难道你真的喜欢挽心吗?!”丘荷子怒吼。 当初她想引起秦非的注意,苦于无法,想到自己有点跳舞的底子,就贿赂乐坊的乐师帮忙排舞。其他人排的舞实在没什么新意,是他的建议让她成了功。她知道秦非最宠兰心浅,全因兰心浅那一手好琴,便叫他教她弹琴。结果,挽心也要学,他居然选择了教挽心! “知秋,我错了,我该听你的话,不去做什么姬什么附美!你带我走好不好?” “皇后娘娘是你害的。”他肯定地说。 她哭道:“我也不想……我嫉妒她,皇上那么喜欢她,我怕自己失宠……我现在不怕了,我不要这些宠了!你带我走——” 莫知秋一把推开她:“我当初就不该帮你!你给我滚!” “皇上会杀了我!兰宫裁那双手现在还不能拿筷子,我一定会没命的!”丘荷子叫道,“你要眼睁睁看着我死吗?” 莫知秋突然扑上去掐住她喉咙:“如果早知道会这样,第一次见到你我就会杀了你!我现在也想杀了你,不过,我会把这个机会留给秦非……” “你……你当真这么狠?” 莫知秋甩开她:“你的自以为是可以收敛一点!我帮你,也是想引起他注意!”如果不帮她,他只是众多乐师中的一员。帮了她,才被秦非发现他来自月澜,才被他重视,甚至能够出入华琼宫! 丘荷子大受打击,差点跌倒在地上。 “你在利用我?” “我莫知秋见过比你好千倍万倍的女人!你还入不了我的眼!” “谁能有我好?” “华琼宫端茶的玉玲就比你好,不会像你这样自以为是、歹如蛇蝎!” 丘荷子呆滞地望着他:“枉我还把你记挂在心里……算我瞎了眼!” 她提起宫灯,转身走出了房间。 莫知秋一下子折断了手中的笛子。女皇陛下,等我回国,你再定我的罪吧……- 丘荷子走到半路,突觉胃部一阵恶心,伏在地上就吐了起来。吐了一阵,却什么都没吐出来。蹲了一会,感觉舒服些了,她才爬起来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她突然停下来,回头看着自己刚刚呕吐的地方,一只手缓缓地模上了肚子。望着廊上那成排的灯笼,她开心地笑了起来:“你不救我,我有孩子会救我。” 回到寝殿,她开开心心地沐浴,感谢老天爷让她此时怀孕……她突然一惊,想起还未叫太医诊断,马上叫宫女去请太医。 太医确认她了怀孕,她松了一口气。送走太医,宫女小婉走到她身边:“娘娘,真是老天垂怜!” “那是我运气好……”她得意地笑道,“至少,为了孩子,我一根头发都不会掉。” 小婉却担忧起来。她怀孕了,但其他人呢?若皇上不能处决她,拿他们这些帮凶出气怎么办? 正想着,赵应全就带着人闯了进来。 饶是肚子里有王牌,丘荷子还是吓得一身冷汗,喝道:“狗奴才,好大的胆子!不知道这是本宫的寝殿吗?” 096:行刑 096:行刑 赵应全面无表情地道:“奉皇上口谕,带娘娘去天牢问话。” 丘荷子又是一惊,大声道:“什么天牢?那种秽气的地方,怎能让本宫去?你不知道本宫怀了身孕吗?” 赵应全一惊。 小婉马上说:“刘太医刚刚才来过,赵公公可以去问一问。” 赵应全想了一下,对身后的人说:“你们在外面守着,保护娘娘平安,我回去向皇上报喜。” 接下来,赵应全没再回来。但丘荷子被他这一吓,一晚上都没睡好。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寝殿的门就被人一脚踹开。 她猛地坐起来,大叫:“小婉,小婉你在哪里?” 掀开床帐,听见小婉一声尖叫,只见秦非扭着她的脖子,重重地将她扔在地上。他杀了她,杀了她…… 丘荷子吓得浑身颤抖,见他气势汹汹地走来,慌忙往床里退。 秦非走到床边,一边将她拽出来,扯着她的头发,让她仰望着自己。 “皇上……”丘荷子害怕地看着他,“皇上你要做什么?” “拿来!”秦非朝背后伸手。 她见明镜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碗走过来,惊恐地大吼:“那是什么?” “给你打胎。”秦非阴冷地说。 “不——”她尖叫,使劲挣扎,“皇上,这是你的孩子呀!” “这是你欠墨箴的!”秦非说,“这是做过法的,一碗喝下去,不只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生不了孩子!” 说着就掰开她的嘴,尽数都她灌了下去。丘荷子瞪着双眼,一直看着他,看着他那双阴狠的眸子。谁说虎毒不食子?谁说的?!墨箴……墨箴!我会生生世世找你报仇,只要我能够轮回,我定不放过你! “你恨谁?”秦非将碗摔在地上,掐住她下巴,“记住,这只是开始。”说毕将她狠狠地甩在床上,大步走出了房间。 她趴在床上,将手指伸进喉咙,想要把汤汁抠出来。手臂突然被人拉开,她放声尖叫:“你们要干嘛?放开我!” 几个太监拉着她,将手帕塞进她嘴里,让她再也叫不出声。接着将她的四肢捆绑,抬去天牢,扔到了下层的水牢里。 “唔……”她直接往下沉去,连挣扎都不能。 突有人拿刀割断了她身上的绳子,她费力挣扎,拔掉塞在口中的帕子,手忙脚乱地抓住四周的圆木。 牢房外的人不再管她,转身走开,她拍着牢门大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叫了几声,感觉下月复坠痛,她低下头,看见殷红的血液在水里散开。 “不……孩子……我的孩子……”她痛哭起来,双脚开始痉挛,只余下手指的力气抓着圆木。 过了一阵后,浑身都虚弱起来,连手指都没力气了。她一次次地沉进水中,又挣扎着爬起来。如果她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她该就这样淹死的…… 迷迷糊糊中,有人打开牢门,将她拉了上去。她的身体被人顺着地面一路拖拽,在某处停了下来。一盆冰水浇在她头上,她颤抖几下,睁开眼,看见秦非坐在前方。 “皇上!”她翻身爬过去,“臣妾错了……” 她想扯他的袍子,却被人拉开。那些人撕开了她的衣服,她惊叫:“不——不要!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 她被人剥得不着寸缕,狂乱的想用双手遮挡。秦非冷冰冰地看着这一切,她以为他是要叫人侮辱她,谁知大家却将她扔进一张渔网,慢慢将她收拢,让她在渔网里蜷成一团。她的四肢完全地扭曲在一起,连呼吸都被束缚住…… “放开……”她难受地申吟,感觉渔网被挂在了空中,而自己的身体,掺着凉意,在空气中摇摆。 “你听过鱼鳞剐吗?”秦非轻飘地问。 她一愣,美丽地眸子瞪得如铜铃般,惊恐地看着他。 “不——”她嘶吼出声,在空中剧烈地晃动。只是一瞬间,有人捉住了她,制止了她的挣扎。一道寒光闪过,不知何处传来切割的剧痛,她痛苦地嚎叫。声音未断,第二刀又降临在身上。 第三刀、第四刀……她挣扎着、哭喊着,他却冷冷地坐在一边,好似这样还不够、还不够…… “原谅我……”她再也没力气,不管那些痛在哪里,只能这样晕过去。但下一刀,却又让她醒来…… 鲜血滴落在她眼上,一片血雾中,她看见有人在他耳边说话,好像在说墨箴。然后他走了过来,笑若春花:“朕会让人将你的肉做成丸子,送给你的家人。” “啊——”她发出今生最后一缕声音,终于在疼痛与悔恨、愤怒与不甘中消亡。 而那鱼鳞剐该有的三千刀,远远没有完。若她有灵魂,她还看得见- 进了上阳宫,秦非正欲去寝殿,迎面走来的明镜叫住他:“陛下,你袍子有些脏,要先更衣吗?” 他低下头,见玄色的袍子上沾着几点血迹,微皱了一下眉:“不用。” 走到寝殿外,他没有进去,站在门边远远地看着。 墨箴躺在床上,细声回答太医的问题。片刻后,她突然朝门口看来,看到他微微一怔。 其他人也看过来,急忙下跪请安。 他望着她,微微一笑,然后转过身:“平身。”接着便头也不回地走远。 墨箴收回眼,默默地让太医检查。等太医走了,她问琳琅:“怎么住在这里?” “这里有帝王之气,对娘娘身子好。” 她想起自己最后那点子记忆,怕是离死不远了,若不寻个阳气重、贵气盛的地方,还真可能被小鬼勾了魂去。沉默一会,她突然急道:“宝儿呢?” 琳琅按住她:“娘娘别急。小殿下没事,现在在上书房读书,已经叫人去接了……” 正说着,外面就想起咚咚咚地跑步声,只听挽心叫道:“你慢着些!”接着宝儿就跑了进来,墨箴一急,想坐起来,却是没力气,刚抬起一点又躺了下去。 “娘——”宝儿泪眼汪汪地冲过来,一下子扑到她身上。琳琅吓一跳,忙将他拉起来:“别压着娘娘!” 097:关怀 097:关怀 宝儿忙收回手,丁点都不敢碰,只双眼盯着墨箴,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娘,宝儿好担心你……” “娘没事了。”墨箴抬起手,想帮他擦眼泪,却见自己的手瘦得看得见骨头,禁不住吓了一跳。 琳琅包住她的手,将它放进被窝里:“娘娘睡了十多天了,瘦一点是正常的。” “吃东西了吗?”门口传来声音。 墨箴抬眼,见秦非回来了,换了一件绛紫色的长袍,眉宇间带着喜色,整个人无端显出一丝妖冶。 琳琅道:“明镜姐姐去准备了。” “怎么这么慢?”他皱起眉,对赵应全道,“去催一催。” 赵应全马上出去,跑了几步就见明镜带着人来了,急道:“快着些。” 明镜见他在这里就知道秦非来了,赶紧跑进来,利索地将食案移到床边,食物都摆上去。 秦非见就两三样粥,又皱起了眉:“这能抵什么事?” 众人不敢回答,明镜道:“是太医吩咐的。娘娘刚醒,得慢慢地来。” 秦非脸色缓和了一点,见墨箴一直不看自己,就离开了。他走后,屋里气氛轻松了许多。墨箴吃了东西,又喝了药,气色比刚醒时好了一些。太医不让她下床,她只能继续躺着,不想躺了就坐会儿- 用过晚膳,秦非叫来太医询问墨箴病情,一人一句说得差不多的时候,为首的元太医吞吞吐吐地道:“娘娘她……嗯,就算身子调养好了,也难以承受得住鱼水之欢。” 秦非一听,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呛了两下,他略带尴尬地问:“是吗?” 本来是随口问,想就这么把话带过去,元太医却误解了他的意思,以为他是不高兴了,咬牙道:“那个……多调理几年后看看情况,说不定还是可以的!只要……不是太剧烈!” 秦非再次被呛住。这群老不修,以为他要干什么?他火大地将桌子一拍,怒吼:“滚下去!” 太医忙不迭地滚了,暗暗在心里为墨箴叫苦。 秦非坐了一会,往墨箴房中走去。天已经暗了,他让众人退下,自己在床边坐了下来。 墨箴睡得正熟,脸瘦得尖尖的,肤色也白得异常,显得头发和眉睫越发地黑起来,宛如墨一样。她整个人,就像留白太多的水墨画。 他伸手模着她的脸,略带的凉意皮肤让他的手颤抖了一下。他慌忙拉开被子,看见她的胸脯在起伏才放了心。 半个时辰后,墨箴睁开眼,没发现她在旁边,定定地失了一会儿神,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琳琅……” 背后突然伸来一双手,将她扶起,让她轻轻松松地做到了刚才做不到的事。她扭头,看到他近在咫尺的脸,愣了一愣:“你怎么在这里?” “一会儿就走了。”他想她仍是怕自己,也不介意,只问,“叫琳琅做什么?” 她静了一下,低声道:“我想……臣妾想喝口水。” 他让她靠好,起身去倒水。她本以为他会叫人进来的,见他如此,吓了一跳,直挺挺地坐起来。他倒了水过来,伸手将她按回去,将水递到她嘴边:“张嘴。” 她张开嘴,僵硬地把水喝下去。喝完后,他将她颊边的头发勾到耳后,轻声说:“好好休息。”说完却没有动,好片刻才放开她,直直往外面走去。路过桌边,顺手将杯子放在了桌上。 墨箴看着那杯子,怔忪发呆。听到关门声,她抬起头,见他的影子映在门上,慢慢地走远- 几天后,墨箴可以下床。想到外面透气,没走多远就开始冒虚汗,她始知这身子比她想象的要糟,但没人把实情告诉她。 站了一会儿,感觉起风了,琳琅劝道:“娘娘回屋吧?你身子还没好,不要吹风。” 她点点头,在众人的搀扶下往回走。刚走到门口,就见一群太监慌慌张张地跑来,看到她,大家停了一下,脚步慢下来,但神色却掩饰不住。 她疑惑了一下,问:“怎么了?” 琳琅摇头:“不清楚。”在这里半个多月了,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 她看了看外面,又没有什么,便摇摇头进门。走了几步,听到一阵吼声远远地传来:“一群混账!欺上瞒下、毫不中用……” 墨箴听得是秦非的声音,吓了一跳,膝盖一下子软了。 “娘娘!”琳琅吓了一大跳,急忙扶住她。 她站稳,想自己这速度走不了几步他就该进来了,就没再走。在原地等了一下,秦非就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见到她,顿了一下,回头狠狠地瞪了赵应全等人一眼,责怪他们没告诉他她在这里。 隐起脸上的怒色,他走向她:“怎么出来了?身子受得住吗?” 墨箴没想到他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傻了一下才想起该请安,急忙福身。他伸手抓住她:“身子不好就把这些礼免了。” “皇上……”赵应全突在旁边说话。 他不悦地回头:“什么事?” “江丞相和杜将军求见。” 他静了一下,松开墨箴的手,对琳琅道:“送娘娘回房。” “是。”琳琅伸手扶着墨箴,墨箴对他福身,“臣妾告退。” 等她们走了,他才对赵应全道:“宣到书房!”- 第二天,墨箴起床时看见宫女在收东西,许多她这些日子用到的东西都不见了。 “出什么事了?”她问琳琅。 琳琅笑道:“娘娘身子好得差不多了,该回青鸾宫了。”说完小声补充了一句,“总不能让皇上一直睡在书房。” 墨箴不知为什么,脸微微一红。 用过早膳,喝了药,明镜说不能马上活动,让她休息会儿再走。她在屋中坐了一个时辰,看着屋中各种装潢和摆设。原来这是他的房间,什么东西都是他用的。她还以为,只是随便一间房间呢…… 休息了一个时辰,她准备走了,明镜又端来一碗药。 她每天是要喝好几次药的,这时候也该喝第二碗了。但想着喝完了怕还要休息,那不知休息到什么时候去了,就道:“带回青鸾宫再喝吧。” 明镜定定地看着她:“娘娘还是喝了吧。” 102:长安 102:长安 元太医犹豫一下,心想皇上那有三宫六院的人如何靠得住,今天没行房,难不保明日不会!那还不如告诉皇后娘娘本人,让她自己注意着!反正他岁数大了,脸皮厚,也不介意开口说这些事。皇后娘娘这里有帐子隔着,她害不害臊他也不用管,命要紧!于是就道:“娘娘千万记住,您现在身子骨弱,床笫之私承受不住!三五年内,是绝对不行的!若皇上要碰您,您千万千万要拒绝,不然这身子是再难得补回来了呀!” 墨箴脸颊一阵嫣红滚烫,静了一下才问:“怎么就废成这样了呢?本宫在家时,家母家父略通医术,从小身子都保养得不错的。” “其实娘娘能活下来,也多亏有这点底子。您几年前怀着小殿下时落过水,那时候就有寒气入体,现今更是严重。若情况稍微轻点儿,床笫之私倒是有助于祛除寒气的,但现今还不行……” 墨箴听他话又绕回来,红着脸道:“知道了,本宫会注意的,你且退下吧。” *** 时年冬,南方诸城再发瘟疫和暴乱。瘟疫向北蔓延,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瘟疫一旦爆发,无药可治,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染病的人死亡,等着它过去。秦非不信这个邪,非要太医找出良方,就算救不了已经染病的人,也要阻止它蔓延。 现下治病都是巫医结合的,因此太医和国师全都不得空闲。太医目前唯一的法子是拿艾草薰,但艾草有限,似乎作用也不大;国师那边天天关天象,不过好像什么都没发现。 “他们怎么不知用薄荷?”琳琅一边薰艾草,一边疑惑。 墨箴裹在狐裘里,笑道:“一会儿元太医来,问问他吧。” “元太医这几天白了好多胡子,想是已焦头烂额了!” 元太医来后,墨箴一边让他把脉一边问:“瘟疫的事,想着法子了吗?” “哎!”元太医摇头,“现在还是冬日,微臣只怕开了春更厉害。但毫无头绪,更不敢和皇上说。” “本宫见大家拿艾草薰,怎么不加上薄荷和藿香?” “薄荷?”元太医疑惑地看着她。 她皱眉,难不成太医竟不知薄荷这东西? “薄荷是长在凤凰山南坡的一种草,气味芳香、味道清凉。大抵气味浓郁的药草都有除霉去秽的功效,本宫在家时,母亲常用它和艾草、藿香之类薰屋,偶尔又熬水洗澡,一年四季少有生病的。有两次附近爆发瘟疫,她把这法子告诉山下的人,那周围都没人染过病……只是那时是春季,但愿在冬季也有用吧。” “藿香倒是有,但薄荷这东西老夫还从未听过。” “那现在先加上藿香、苍术一起薰,薄荷来年再去采了存下来。” 元太医犹疑了一下:“藿香和苍术都有些珍贵,怕不能到处都用得到……” “那就先拿到南边去!这里靠北,瘟疫总不可能越过它们一下子跑过来!将源头遏制住了,这后面的还需怕吗?” “这……”元太医点头,“微臣这就去告诉皇上。” 一个时辰后,秦非出现在青鸾宫,墨箴正窝在椅子上烤火。 “冷不冷?”他坐下来,将她手握住,“挺暖的,身上冷吗?” “有点。”这冰天雪地的气候也过了好几年了,按理早该习惯,但她今年却恨得不行,“面上不冷,倒像从骨头里冷出来的,难受极了。” “过完年就好了。”他道。 “还有好久呢……”每次背心发冷,有时骨头都在痛,她就觉得春暖花开遥遥无期。 他搓了搓她的手:“太医们觉得你的法子有用,朕已经让他们去办了。派了人去南边,让他们先从那边试起,这边仍用艾草先薰着。” 墨箴听了,有些不好意思:“那是臣妾母亲留下的老法子……” “但这些拿朝廷俸禄的太医居然不知道!刚刚正向莫知秋请教月澜那边的法子,他也提到用薄荷,只是这东西几乎都生长在吉国境内!” “是吗……”墨箴一笑,“那想办法弄些回来就是了。” “这些太医,平日只知道用奇珍药材。这事过了,非要他们去研究草药不可!” “那倒是,趁着瘟疫没来,想出法子备用,好过现在急急忙忙,有法子也忙忘了!” 秦非看着她,伸手模了模她弹指可破的脸:“你呀,越来越母仪天下了!” 她尴尬:“臣妾是念了两年佛经,见不得人死。” “那朕也让大家去念佛经!免得有些人还趁着瘟疫闹暴乱,不知道这样会更加地民不聊生吗?”- 翌年二月,瘟疫与暴乱逐渐平息。宝奁在此时生了一个女儿,秦非为其取名“长安”,愿天下长治久安。 长安生在二月十八,军谒的生日在三月十八。于是,一边庆祝天下归于安定,一边给军谒过生日,一边给长安做满月酒,三月十八这天,秦非在朝阳殿大宴后妃和百官。 秦丰已经回来,此一行又成长不少,整个人风采卓然。莫知秋受封礼部侍郎,赫然在座。 墨箴与秦非坐在首座,席间好几次山呼万岁,差点震破她的耳膜。除夕和元宵也曾大宴群臣,虽不如现在盛大,但大家的忠君之心可是一点都没少。她一整天累下来,越发想念冷宫的日子,多么的轻松!多么的自由!现今就是这凤袍都压得她浑身发软。 午宴后,她由众人抬着回宫,路上突然被人拦了下来。 琳琅道:“是世子殿下。” 墨箴让她打起轿帘,见秦丰站在路边,忍不住一笑:“你做什么?” 他恭恭敬敬地道:“有事想拜托皇后娘娘。” “急吗?不急就等会儿。本宫要回去换身衣服,一会儿要去水榭见嫔妃和夫人们。” “不急。”他道。 “本宫看你心里急。”墨箴说着,心想他急什么事,可别和宝奁有关,那她可真是难做人。 他尴尬一笑,略带些傻气,还真像春心动了。 墨箴没见过他这样子,忍不住瞪了一眼:“你到青鸾宫去吧,本宫先行一步。” 103:龙姑娘 103:龙姑娘 秦丰回来的路上救了一命落水的女子:“她失了忆,连自己是谁都不晓得。” “那你怎么称呼她?” “她身上有一把匕首,上面刻了一个‘龙’字,臣弟暂时叫她‘龙’姑娘。臣弟看她不像是举目无亲之人,所以想帮她恢复记忆,看能不能找到她的家人,不然还真不知把她怎么办!” 墨箴看他有些头痛的神色,忍不住一笑:“本宫能帮什么忙?” “听说元太医每天都来给娘娘看诊,若娘娘同意,臣弟便让母亲择日带她进来,让元太医给她看一下。” 墨箴想了一会儿道:“若是平常的话,这样并无不妥。只是,前阵刚有暴乱,若她是乱党一族怎么办?依本宫看,得先告诉皇上一声,免得闹出什么意外来。” 秦丰笑道:“臣弟何尝没考虑到这点?所以才来求皇嫂,请皇嫂帮忙说一声。皇兄最近心情不大好,臣弟可不敢去招惹他!” 墨箴恼怒地瞪他一眼:“你不敢惹,本宫又敢惹了?” “没有过往的日子实在可怜,皇嫂便行行好吧!” 墨箴哼了一声,寻了个时间给秦非说了,秦非没有表态,找了秦丰细问。因为前阵的暴乱龙城城主龙湛立了大功,秦非对这“龙”字颇有好感,且又听说捡到那女子的地方离龙城不远,猜她可能是龙城人,就同意了秦丰的请求,并叫他亲自带来。 隔了几日,秦丰带着龙姑娘进宫。秦非早早地到了青鸾宫,想看看这龙姑娘长什么模样。 墨箴说:“臣妾见世子殿下提到她时眼睛都在笑,想来是有些喜欢她的,应该长得很漂亮。” 秦非不置可否:“喜欢是真的,但漂亮不一定,谁知道他什么眼光!” 墨箴想宝奁长得也不差呀,他的眼光总不会变得太快!其实刚猜测秦丰可能喜欢这个龙姑娘,她心中竟有些不畅,心想他几个月前才说了喜欢宝奁,怎么又喜欢别人了呢?后来一想,宝奁已经不是他的了,他再喜欢也只是一个梦,干嘛不找个人快快乐乐地过日子? 一会儿后,秦丰带着龙姑娘来了。那龙姑娘果然长得温婉端庄、倾国倾城,看年纪也不过十七八岁,应当没成亲,只不知是不是订婚了。 她静坐时有股清冷的气质,声音温柔似水,笑起来却娇俏可人,举手投足知书达理、一颦一笑皆是风情。莫说墨箴没见过这样的人,就是秦非这样拥有三宫六院的人也少见到这样的女子。秦丰看着她,显然已为她着迷。 四人聊了一阵才将元太医宣进来,元太医给她看了一遍,却是没什么头绪。听说她偶尔头痛,便暂时给她开了头痛的方子。 墨箴与她相谈甚欢,对秦丰道:“你改日再带她来,太医总会找着法子的,本宫也喜欢和她聊天。” 龙姑娘受宠若惊地笑道:“皇后娘娘厚爱了。” 秦非哼了一声:“的确是厚爱了。” 三人一愣,看着他,他瞟墨箴一眼:“既然喜欢,让她留在宫里陪你吧。” 墨箴愕然,看向秦丰和龙姑娘。秦丰也愕住了,龙姑娘却是一脸莫名。 他站起身:“朕先回书房,你们聊。” 待他走了,墨箴还不知是怎么回事。秦丰却以为他看上了龙姑娘,心底不禁有气,暗责自己思虑不周,男人本就花心,就算他对墨箴上心,但他连宝奁都要了,还在乎别的女人吗? 气氛有些冷,龙姑娘疑惑地问:“怎么了?” “没事。”秦丰看她一眼,脸色仍有些不好。 墨箴知道他的担忧,但看秦非的样子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她也不敢做判断,问他们:“要留下来用膳吗?” 秦丰微愣,笑道:“不用了。皇嫂需要多休息,老打扰你总是不好。我带龙姑娘去看看挽心,然后就回去了。” 晚上秦非过来,见墨箴站在屋中料理兰花,挥手让众人退下,悄悄走到她身后,一把抱住她。 “啊——”她吓一跳,回头见是他,不禁有些怒,“你吓我做什么?” “龙姑娘走了?”他笑问,埋头在她脸上亲吻。 “你喜欢她?”墨箴问,“那可不行!臣妾知道她很好,但秦丰也喜欢她!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为此和秦丰闹不愉快?红颜易老,他的忠心和本事更重要……” 秦非在她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已僵住身子,这时候更是一把推开了她:“我真想活活掐死你!” 墨箴吓一跳,睁着无辜的眸子望着他,差点又要说“你该自称朕”。 他看着她,双手愤怒地握成拳:“墨箴!你若再想毁了一切,朕绝不拦你!”- 墨箴在偏殿念经,想静心却一直静不下来。昨夜秦非很生气地便走了,害她一直忐忑不安,连觉都睡不好。 你毁了一切…… 你若再毁了一切…… 这和六年前有什么一样的地方吗? 宫女通报,秦丰来了。她手中转动的佛珠停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起身,感觉双腿发麻,差点跪下去。 “娘娘——”大家吓了一大跳,扶她在旁边坐下,给她捏腿。 “以后不要跪了。”琳琅说,“这样子血液不活络,你现在的身子哪经得起?若给皇上知道,小心将佛堂拆了。” 墨箴听她说秦非,心头便有些烦躁,实在不敢猜他什么心思。怎么那么喜怒无常呢?他不知道他是皇帝,随便一个脸色就会人心惶惶吗? “去叫世子等一下。”她道。 等腿舒服了,她才出去。秦丰在殿中走来走去,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见到她就冲过来:“皇嫂!龙姑娘呢?!” “龙姑娘?” “我下朝回去,说她被接近宫来了,是你吗?”他急问。 墨箴身子晃了晃,摇头:“不是我……”说着也急起来,“兰姑姑,快去打听一下!” 夏兰自然知道从何处打听,不一会就回来报告:“皇上让人接进来的,现在住在杏芳殿!” “他怎么可以这样?!”秦丰大吼一声就跑了。 墨箴大喊:“拉住他!” 他几乎用飞的,这些人怎么拉得住,追出去已不见人影。 104:恢复记忆 104:恢复记忆 杏芳殿临水而建,坐在殿中,也能感受到水面被太阳照射出的波光粼粼。 龙滟看着秦非,似有所悟。 她一早就被请进宫来,被软禁在这清冷的宫殿里。她以为自己上了贼船,以为清白不保,谁知他来后却一直坐在旁边喝茶,偶尔看一眼她,满眼厌恨。 看样子不是她惹了他,她大可放心,但被他这样守着,心里实在是没谱。就在她如坐针毡的时候,荣贵跑了进来:“世子殿下来了!” 她一喜,站起来翘首以盼。 “过来。”秦非冷冽的声音传来。 她回头,见他紧紧地盯着自己,有些不明所以。 “朕叫你坐过来!” 她一惊,月兑口而出:“我不!” “你说什么?!”秦非眼睛一眯,浑身散发着怒气。 “我……”龙滟吓得后退几步。 他突然站起来,她转身就跑:“你不要过来!” “你给朕站住!”秦非怒吼。想不到这世上除了墨箴,还有女人敢不顾他的权威!他追上去,她惊恐地逃跑。跑到殿后的水榭,除了他来的方向,三面都是水,她急得大叫:“你……你别过来!我跳下去!” “就算失忆了,你也该知道,没人可以对朕不敬!” “是……是……是你先吓我的!” “龙姑娘!”外面传来秦丰的喊声。 秦非一怔,欲伸手拉她,她吓得连连后退,扑通一声就掉进了水里:“啊——救命……” 秦非站在原处,看着她在水里载浮载沉,似乎此刻沉下去,下一刻就再也浮不上来。扑打了几下,她真的往水中沉去,没有再上来。 “龙姑娘!”秦丰冲进来,不管秦非,直接跳了下去。 墨箴随后跑进来,气喘吁吁地道:“皇、皇上……” 秦非看她一眼,眼神蓦地一寒,袖子一甩就往里走。墨箴站在远处,头有些发晕。看着秦丰将龙滟拉上来,正要过去,身后突然传来荣贵的声音:“娘娘,皇上请您进去。” 她站了一下,转身时脚步有些打颤。琳琅扶着她一步一步走进内殿,秦非坐在榻上,面无表情。荣贵在门口向琳琅招手,琳琅犹豫了一下,在半路上就放开她出去了。她站了一会,又朝前走了几步,向秦非请安。 “平身。”秦非看着地面,脸色十分难看。 墨箴站直身,不敢言语。僵持了片刻,荣贵在外面说:“皇上,龙姑娘晕过去了,世子想带她走。” “朕说了她可以走吗?”秦非怒吼,荣贵遂不再言语。片刻后,秦非抬起头,对墨箴道:“自己找位置坐下!” “谢皇上。”墨箴谢了恩,却不知该捡哪里的位置坐,只能悄悄看着他脸色行事。想转身,他下颚倏地绷得死紧;往两侧走,但他脸色也不好看;最后干脆朝他走去,他眼睛蓦地瞪过来,吓得她僵在远处,哪里都去不得。 “愣着做什么?”他吼着问。 她猜了这话,应该是可以过去的意思,就跑过去坐在他身侧的位置。他看着她,狠狠地瞪了一会儿,突然站起来走了。 片刻后,琳琅急匆匆地跑进来:“娘娘快去看看!龙姑娘昏过去了,荣公公不敢叫太医,我们更不敢!” “怎能不叫呢?”墨箴问。 “没人敢啊……”琳琅忧心地说,“现在皇上走了,娘娘要做主吗?” 她点头:“赶紧去叫!本宫刚刚跑得有点喘,身上怪不舒服的……”- 墨箴在杏芳殿休息了一下午,龙滟在她隔壁躺了一个多时辰才醒。 秦丰一直守在旁边,龙滟睁眼那会儿,他着急地凑过去:“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正要去扶她,她突然往后一躲:“不要碰我!” 他手僵在半空,见她防备地盯着自己,只能尴尬地收回。 她看着他,慢慢卸下防备:“秦丰?” 以为是秦非做了什么事吓了她,他声音轻柔:“是我。” 她松了一口气,神情却淡淡地:“我有些累……” 他点头:“那你好好休息,有事派人去叫我。” 走到门口,她突然道:“我想起来了。” “什么?” “我想起来了……”她突然咳起来。 他快步走过去,命人去叫太医,然后问她:“你想起什么了?” “想起我是谁,家在哪里、有些什么人……”她看着他,“谢谢你救了我。” “谁看到水边躺着一个人都会去看一看的。”他笑,“真要谢,你就告诉我你是谁。” 她默了一下,娇俏地看着他:“你猜!” 他神思一闪,尴尬地说:“我猜不到。” “我叫龙滟,家里人叫我滟儿。” “滟儿?”他看着她,一字一顿地念出来。正在失神,墨箴进门,他慌忙起身:“皇嫂。” “龙姑娘醒了?”墨箴问。 龙滟坐起来:“皇后娘娘……” “快躺着。”墨箴道,问宫女,“太医怎么还没来?” “没大碍的。”龙滟说,“我自小练武,此前就是想不起事难受,现在舒畅多了!” 秦丰道:“她想起来了。” 墨箴惊讶:“怎么突然就想起了?”接着一喜,“不过想起来是好事!等太医来了好好瞧瞧,免得有别的事。” 太医来后也啧啧惊叹,后来觉得可能是她落水失的忆,所以遇到相同的状况便又想了起来。 龙滟揉揉额头:“还真是掉进水里后就忘记了。” “怎么会掉进水里?”秦丰趁机问,“你家在哪里,要回去吗?我们可以帮你。” 她道了一声谢:“我是被奸人所害!”说着忐忑地看着他们,“你们知不知道去年冬天民间暴乱的事。” 秦丰愣了一下,点头:“知道。” 龙滟吁口气:“我大哥是龙城城主——” “龙城城主?”秦丰和墨箴俱是一惊。 她点头:“他带人平乱,出了龙城。发动暴乱那伙人被他打败了、怀恨在心,趁他没回家,到龙城将我劫走!我千辛万苦逃了,还以为会死呢,没想到……会遇到了世子殿下,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她看着秦丰,满眼都是感激。 105:深情 105:深情 秦丰颇有些不自在,墨箴道:“本宫派人去告诉皇上。” “告诉他做什么?”秦丰不悦。 “皇上最近常夸龙城主,屡次提到要封他做官,但龙城主都拒绝了,好像说是家里有事,看样子是在找妹妹吧!” 龙滟呀了一声:“我家里三个哥哥,个个都爱护我得很,现在只怕已经急疯了!” 秦丰道:“你别担心,你现在应该还不能赶远路,不如我先派人去通知他们?” 龙滟犹豫了一下点头:“也行。那把匕首可以证明我的身份,我写封亲笔信,你把它们一起送去,哥哥们就会信了。” 秦非没想到会这么巧,心下一番计量后,下旨让龙湛几兄弟来帝都,匕首和亲笔信也不用麻烦秦丰,他另派了更快的人马送去。 秦丰本就不高兴,被他这一弄更不高兴了,等想将龙滟带回王府,他又不同意,更更不高兴! 之前他和墨箴晚来一步,只见秦非追了龙滟而去,后来龙滟便落了水。他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暗自觉得秦非是想逼迫龙滟就范,龙滟以死抗争……他心里担心个没完,直到宫门要闭了才走,第二天一下朝就来,听说秦非昨夜没来才放心。 龙滟忍不住一笑:“你在瞎想些什么?” “不是我瞎想!男人什么心思我还不明白?” “什么心思呀?”龙滟故作天真地看着他。 “美色!总爱美色的!再多也不嫌少!” “哦……”龙滟拉长声音点点头,嬉笑道,“你也是?” 他一愣:“我当然不是!” “你说总爱美色的……” 他沉默好一会儿,无奈地笑道:“好吧……也爱美色。不过,我只爱一种,不像他爱三千种——这话你可别说出去,被他知道,我披一万张皮也不够他剥的!” 龙滟以袖遮脸,差点笑倒在榻上,好一会儿才停下来:“他没对我怎样,他只是不高兴皇后娘娘。” “皇嫂?皇嫂怎么惹他了?”秦丰一说完,突有些恍悟,“我明白了!都是你惹的祸!你自己惹的祸!” “我又怎么了?”龙滟莫名其妙。 “那天带你去见皇嫂,你们聊得多投机?都怪你自己,让皇嫂喜欢你,皇兄就吃醋了!你说他没事跟个女人吃醋做什么?” 龙滟又忍不住笑了几声:“我道他怎么一直瞪我,恨不得将我化成灰呢……原来——吾皇陛下是深情之人!只是不知道皇后娘娘明白过来没有?”- 过了两三日,秦丰见龙滟身子好了许多,再向秦非提出要带她出宫。秦非却怒骂他一顿:“老想着带出宫去做什么?你要喜欢她,等龙湛来了,自己去提亲!” “我——”秦丰瞪大眼,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最后郁闷地退下了。 前去杏芳殿,一路上越想越气,哪有皇兄这样说话不留情面的?虽然他是有点喜欢龙滟,但被他这么说出来……男人的脸皮也很薄的呀!而且他的婚事由得他自己提亲就了事吗?他们家不只有父子,还有君臣,让他这个“臣子”自作主张?他是一点也不介意的! 走进杏芳殿,看见墨箴在和龙滟下棋,他一时之间连哭的心都有了。反正屋中也没几个人,他懒得讲那么多礼数,直接走过去:“阿箴姐姐!” 龙滟一惊,一下子扫乱了棋盘,扭头瞪着他:“阿箴姐姐?”他这么称呼墨箴? 秦丰看她一眼,没解释,径直问墨箴:“你去找过皇兄没有?” “找他做什么?”墨箴奇怪地问,将棋子一颗颗捡起来,“你要么叫‘皇后娘娘’,要么叫‘皇嫂’,别把小时候的称呼带到现在来!万一被你皇兄听见了,他可能生气的!” “你也知道他要生气呀?”秦丰坐在一边撞桌子,“皇后娘娘,你别告诉我,那天你们从这里回去后就没再见过面?!” 墨箴手顿了一下,继续捡棋子:“你好好地问内宫的事做什么?天天都上朝,朝堂上没事忙吗?”去年他是刚回来,又是在养身子,三五天上一次朝也没人说他。现在出去平了一次乱回来,就顺理成章地有事情给他做了,可没那么多时间来玩的! “皇兄这两天心情不好,自然有事的。” “又出什么事了?”万盛并没有后宫不能参政的说法,甚至整个苍茫大陆都没有,所以她想问的时候便问了。 “没事!单单是心情不好!”秦丰说,“你若去上阳宫找一回他,指不定就好起来了。” “瞎说什么?”墨箴脸一红,将手上的棋子扔在他身上, 他哎哟一声:“皇后娘娘,要爱护百姓呀!” 龙滟扑哧一声,墨箴作势要打他,他急往旁边滚:“我错了不行吗?嫂嫂你来多久了?该回去喝药了吧?”要是皇兄发现她在这里,又不知道怎么发疯了! 墨箴看了龙滟一眼,以为他是想和龙滟单独相处,便趁机走了。 晚上,睡至半夜突然从梦中惊醒。她翻身坐起来,感觉头发被拉住,一回头看见一张朦胧的脸,吓得尖叫一声。接着看清是秦非,不知何时坐在了她床上,一直用手指梳理着她头发。 “皇……皇上?”真是太吓人了!这半夜三更的,鬼魅一样!她一定是被他吓醒的! “过来。”他扯了扯头发。 她头皮一阵发麻,赶紧躺下,脸挨到了他大腿,忍不住浑身尴尬。还好他穿着衣服在,不然…… 他的手指仍一下一下梳理着她头发,她忐忑不安地睁着眼,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过了许久,他幽幽地问:“你还记得母后去世的那个除夕吗?” “望城?”她怎么可能忘得掉,但也实在记不清楚。那里的每一天都可能清楚,唯独那个除夕,好朦胧。但若等她老了,她哪一天都忘了,那天也忘不了。就算是朦朦胧胧,也是一辈子的朦朦胧胧。 “朕当时放了你,并未想过再抓住你,但它如今却发生了……” 111:独守新房 111:独守新房 龙滟尖叫一声,秦丰抓起床帐甩过去,将他挡开。然后翻身下地,抄起地上的衣服裹住,将另一件衣服扔到龙滟身上:“你大哥发什么疯?!”见龙湛又攻回来,他一脚将桌子踢过去,然后飞到墙边取了宝剑,问龙滟:“他是你哥,要不要打?” “先让他出去!”龙滟急道。 秦丰想想也是,这屋里就这么宽,刀剑无眼划破了床帐,让她春光外泄就不好了!于是死命冲过去,将龙湛往外逼。飞到院子里,秦勇和侍卫也提了剑过来。秦勇见是龙湛,总不好动手,只能叫大家看着。 二人越打越烈,秦丰见龙湛几乎刀刀带着杀气,不禁疑惑:“大哥,你是中邪了吗?” 龙湛却不管他,朝屋里大吼:“滟儿!出来!” 龙滟接着便飞出来,张开广袖扑向他,他的剑急匆匆地收了回去。 她站稳在地上,挡在秦丰身前。她衣服是匆忙穿上的,极不整齐,只是把该遮的地方都遮住了。她狠狠地一甩袖子,怒视着龙湛:“大哥你半夜发什么疯?今天是我成亲!” 龙湛看着她,伸出手:“跟我回龙城,不准嫁给他!” 众人一惊,龙滟气得浑身发抖:“你疯了!” 龙湛剑一挥,剑气在地上划出长长的口子:“你必须跟我走!” 秦丰皱了皱眉,将龙滟拉到自己身后:“滟儿已经是我的人了!” 龙滟抓住他:“让我和大哥说一说好吗?” 秦丰看她一眼,眼中有着担忧。半天,他抓住她的手在唇边吻了一下:“不准和他走。” “嗯。”她真诚地点点头。 他又吻了一下,放下她的手,叫大家离开。 他才没走多远,龙湛就冲过去抓住龙滟,想将她强行带走。龙滟挣扎着大叫:“大哥你放开我!” 秦丰马上飞回来,一掌劈向龙湛。龙湛感觉到掌风袭来,即使知道是他,也将剑往往后挥。龙滟一见,马上顺着他手劲旋转过去,挡在了秦丰身前。眼见剑光闪过,她举起手,锋利的剑锋滑过她的手臂,她尖叫一声。 “滟儿!”秦丰大叫一声,抱住她,“你……你在做什么?!”吼完便扯了自己的衣袖将她手臂裹住,回头对家人大吼,“快去叫大夫来!” 龙滟躺在他怀里,望着龙湛:“大哥……你若再发疯,休想我这辈子再理你!” 龙湛身子晃了一下,想靠近她,秦丰猛地绷直背,戒备地看着他。 龙滟抬起手抓住秦丰的胳膊:“让他走吧……” 秦丰犹豫了一下,对龙湛道:“大哥,请!” 龙湛却看着龙滟不动,好久才道:“龙澄说你故意的,是不是?若非秦丰,机缘巧合另一个人可以娶你,你也会嫁过去是不是?!” 秦丰身子一僵,低头看着龙滟。龙滟恨恨地咬了牙,瞪着龙湛:“我不知道大哥在说什么!” 龙湛道:“滟儿,别以为你逃开了!终有一天,你还会回到我身边。”说毕便凌空飞了出去。 龙滟激动地动了动,扯着胳膊生疼。片刻后,她又靠回秦丰怀里,感觉秦丰身子僵硬,忙扭头看着他。见他脸有悲伤,她抬起没受伤的手想碰他,他却突然抱起她回房,一路上脸若寒霜。 她扯着他的衣襟,身体瑟瑟发抖,心底莫名害怕着。 大夫来给她伤口包扎后,她不见他在房里,问金钗和玉簪,说是去秦勇书房了。她落寞地躺回床上,过了半个时辰,听到外面想起交谈声,是他在向金钗问她的伤势。 她坐起身:“秦丰!” 秦丰顿了一下,冰冷地说:“好好睡吧。” 她听他似乎离开了,忍不住发急,旁边的玉簪连忙阻止他。金钗走进来,抱歉地道:“世子他出去了……” 龙滟愣了一下,愤怒地躺回床上,吼道:“去看着他!不许他去找别的女人!” 金钗和玉簪皆愣了一下,然后金钗便出去了,玉簪仍留下来照顾着她。玉簪看着她,几番欲言又止才问:“小姐是真喜欢世子的?” 龙滟望着帐顶:“谁又知道呢?做戏越真越容易让人相信。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连自己都骗过了便是最假的。”说着便瞪着她,“别以为我不知道城主叫你看着我!我养你这么多年,你倒是敢吃里扒外?信不信我一针扎死你!” 玉簪马上跪下:“小姐饶命!奴婢……奴婢只是想,城主疼小姐,万事是为了小姐着想……” “我是那般没用的人吗?什么都要他担忧?”龙滟怒道,“从今以后,我的事你要敢告诉他半个字,我就剥了你的皮——不!不用我剥你的皮!你若有胆子从这王府往外传递消息,王爷和世子自会收拾你!” 玉簪浑身一抖,忙道:“奴婢再也不敢了!” 龙滟哼了一声,这才满意地睡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一屋子丫鬟都默不作声的,只管小心翼翼地伺候她。想来昨夜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往好里想只有大街小巷的人知道,若不幸的话,可能皇宫里的人也知道了。 丫鬟端来早饭,她疑惑地问:“怎么在这里吃?不去拜见王爷和王妃么?世子呢?” “王爷和世子都上朝去了。” 她一愣:“不是有假么?”婚姻喜事,秦丰有七天假,秦勇也有两天假。 丫鬟说不知道,但她隐约明白原因,没再细问,端起汤来喝。 吃完饭她想去给王妃请安,金钗和玉簪都劝她别去,说等秦丰回来再说。她就是不要等秦丰回来,先去看看王妃对昨夜的事有什么看法。 王妃正在教挽泪写字,见了她不咸不淡地,唤着挽泪叫了嫂嫂,然后问了她的伤势,嘱咐她好好养伤。没有说厌恶,但也不十分心疼,一切都是“理所应当”里的。 等她走时,王妃叫了身后端茶的一个女子:“杏儿,你和世子妃一起回去吧。” 龙滟疑惑地看着她们,王妃道:“杏儿是丰儿的侍婢,没准要和你们一起过一辈子的,现在可热络一下感情。” 112:虐恋 113:腿麻 113:腿麻 秦丰走后,金钗和玉簪进来,看到她的样子忍不住哭了一通。她睁开眼狠狠瞪了她们一下,她们遂收住了声音,然后她便安安稳稳地睡觉。没睡多久,金钗和玉簪又将她叫醒。 她不耐地低吼:“能不能让我睡会儿?!” “不能睡啊!”金钗急道,“宫里来人接小姐,好像是皇上召见。” 龙滟身子一凛,马上坐起来,发现浑身痛得紧,急道:“手快点!弄点水来,我要净!” 出门时带了金钗,上马车后她忍不住打瞌睡,才一眨眼就到了皇宫。慢吞吞地下了车,才走几步就见秦丰站在前方,她愣了一下。 秦丰走过来,对金钗道:“你回府去。”然后牵了她往前走。 她几乎跟不上他的脚步,叫道:“你慢点!” 他慢下来,但也松开了她的手。她怔了一下跟上去:“皇上召见?” 他没应,她又问:“为什么?” 他瞪她一眼:“还能为什么?皇兄问我这一脸伤是怎么来的!” 她一窒,脸蓦地红了,低下头不再说话,心道这皇帝真是闲得慌,居然管起别人的闺房之事来了! 秦丰一路带着她进了青鸾宫,她想问这破事还真得选这地方。 秦非和墨箴在寝殿里,墨箴坐在床边,秦非躺在床上,头枕在她腿上,让她给自己掏耳朵。 墨箴笑道:“你还真是‘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就不怕我拔下簪子把你刺死了?” “那你便刺吧。”秦非享受地闭着眼,丝毫不担心那些无畏的事。 宫女来通报时已经掏完了耳朵,他却还是躺在墨箴腿上不愿动。墨箴推推他:“听见没有?世子和世子妃来了!” “让他们等着!”秦非没好气地道,“刚成亲就闹得街知巷闻,整个帝都都在看皇家的笑话,不像话!” 墨箴挥手让宫女退下,手指轻抚他的发迹:“那皇上叫他们来有什么打算?” “朕能有什么打算?一会儿你好好问一下龙滟,若过不下去就叫她自请下堂,别整天闹着满城风雨!” 墨箴一笑:“依龙滟的性子,不会亏了自己,否则也不会闹成现在这样。让她自请下堂,绝无可能,除非是世子下休书,那下则可能闹得更利害了……” “你倒是了解她!”秦非有些不悦。 墨箴一窒,心想这又怎么惹着他了,略带撒娇地道:“起来了吧?臣妾腿麻了……” 秦非皱了一下眉,知她是骗自己,还是坐了起来。她也站起身,脚一颤又跌了回去。 “怎么回事?”秦非惊愕地看着她,“真麻了?” 她点点头:“难受……” 秦非拂了拂袍子在她身前蹲下,抱着她腿给她揉捏起来。她坦然地接受这一切,因为在她的认知里,做与不做皆是正常的,不做是碍于他帝王的身份,做了是因为他们夫妻的情分。 秦非给她按了半天,抬头问她:“舒服了吗?” “好多了……”到底有些羞怯,忍不住低下头。 秦非站起身,一下子将她搂到怀里吻起来。 “诶——”她申吟一声,想推开他。推了几下推不动,而他似乎着了火,吻得更厉害,她只能不推了。 秦非吻够了,终于放开她,在她脸上刮了刮:“不听话!等你身子好了,看朕怎么收拾你!” 墨箴自然明白他的“收拾”为何意,脸一红站起身:“才刚说世子他们闹笑话,你自己也想闹不成?” “还学会顶嘴了?”秦非哈哈大笑,“真不能太宠你,什么规矩都没了!” 墨箴板了脸道:“若非是你,就算比现在更宠一百倍,我也是不逾半分矩的!” 秦非一听,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她被看得有些心怯,呐呐地问:“你看我做什么?” “从识得你,这是你说过的最好听的话,我怎么不看着你?”说罢又吻了她。若非她身子受不住,又岂会只吻一吻了事? 外面秦丰和龙滟跪坐在席子上,等得腿早都麻了。龙滟犯困,垂着头闭目养神,一直没动。他不耐烦地动几下,看到秦非和墨箴出现,忙扯了扯龙滟的衣袖,二人一直站起来。行礼后见墨箴脸色泛红,他猜这两人在屋中行苟且之事,忍不住哼了一声。 秦非听见,皱眉看他,一见他的脸色就知他心里在想什么。他马上正了脸色,规规矩矩地坐下。秦非道:“龙滟,皇后念你好多回了,你在这里好好陪她!秦丰,你随朕来!” 秦丰听他声音严厉,想是刚刚那哼的一声惹了他,战战兢兢地跟了出去。 龙滟偷觑了他们背影一眼,再看着墨箴。墨箴开始没说话,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尴尬地笑着。过了片刻,墨箴问:“你们到底是什么回事?你若不愿嫁他,当初不答应就好了,现在两看两相厌多对不住自己?” 龙滟终于找到一个倾诉的人,一股脑儿地道:“臣妾没有不愿意!娘娘也该知道那天晚上臣妾的大哥去闹了事,接着世子便不高兴了,一直不肯与臣妾和好。臣妾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从小又被宠坏了,容不下丈夫有别的女人,所以才闹出这些笑话……” 墨箴怔了一会儿,笑道:“你敢这么管着他,倒是勇气可嘉,让本宫好生羡慕。”若是她,别说嫁给秦非,就是嫁给一个普通人,他要三妻四妾、寻花问柳,她也只能活生生地忍着。 龙滟愣了一下,不敢说了。 她道:“既然如此,寻个时间好好说开,别再闹到街上去。现在帝都的百姓都在看笑话,连宫里都议论好几天了,皇上听着不高兴的。” 龙滟点了点头。 “还有你大哥!皇上又封又赏,他却连夜不告而别——这事皇上问过王爷和世子,到底如何本宫不清楚。想来他定是不高兴的,多半是世子求了情,所以没说要处置。你最好给你大哥说以声,让他找时间来帝都认个罪……” 龙滟又点了点头:“多谢皇后娘娘。” 墨箴想着周遭每一张脸,过往种种如风在脑海里盘旋,感伤地道:“本宫只希望你们好好的。这世界太无常了,握在手里的东西都该珍惜。 114:疑心 114:疑心 秦丰和龙滟回去后就和好了。开始时冷淡,但二人皆有心,一人进一步,渐渐变得浓情蜜意、如胶似漆。 墨箴松口气,不再为他们担心。想着最近没怎么管军谒,向伺候他的宫人问了近况,又寻了时间看他念书写字。 军谒却不高兴,对她道:“你看着我我写不出来!” “这又不是做文章?照着写有什么写不出来的?” “就写不出来!”军谒跺脚,“你要怕我偷懒,叫别人看着我!” “别人看着你就能写出来,母后看着你却写不出来?” “对啦!母后看着写不出来!” 墨箴心里受伤:“为什么?你嫌弃母后?从那凝香宫出来后,你是越来越不待见母后了!” “我哪有?”军谒见她难过了,忍不住发急,“那你看吧!省得惹你不高兴父皇又训我!” 墨箴窒了窒,看着他气冲冲的背影,心里郁闷得紧,干脆起身走了。 军谒回头大叫:“母后你去哪里?你不看啦?那你别告诉父皇啊——” 她一听,转身道:“好好写!” 他不知怎么回事,愣了一下回头继续写。 墨箴摆驾去了上阳宫,进门看见丞相江沄和明镜站在一根柱子前,好似在说话。她微微疑了一下,那两人已经发现她,急忙请安。 “平身。”她说,“本宫想见皇上。” 明镜直接道:“皇上在书房,娘娘请进去吧。”皇上巴不得她天天过来,哪敢让她等。 墨箴也知道这个道理,见她如此,心底有些尴尬,急忙进去了。 秦非见到她十分高兴,屏退众人后将她抱到腿上,忙不迭地吻上去,气喘吁吁时才停下,歇了一会儿去批奏折。 墨箴还坐在他身上,扯着他袖子道:“你让我下去。” 他一把将她手按住,下巴搁在她肩上:“不准动!你现在身子受不住,出了事怎么办?” 墨箴一听,举起手就朝他臂上打去。他手一抖,一团墨花了奏折。她吓一跳,不敢动了。他放下笔,看着她:“你敢打朕?” “是……是你乱说话。”她小声地道,“你让我下去……” “还想下去?不怕朕生气?” 这分明是使性子了!墨箴娇嗔地瞪他一眼:“一国之君,你害不害臊?”和军谒一个样了! “反正只有你一个人看见。”他在她颈后吻了吻,让她的身子忍不住轻颤。他一见就停下来,免得自己欲火难耐,“突然来做什么?朕真是受宠若惊!你是特意来的,还是有别的事?” “若是有别的事,你又该生气了;若是特意,你又该发疯了!” 他忍不住笑:“墨箴,朕还没对你发过疯。” 她脸一红,趁他手劲松了,忙跳下地,跑到桌子另一端站着,不让他再抓着自己。他脸色一沉:“回来!” 她身子扭了扭,大着胆子道:“你再这样我就回去了!你生气最好,再将我送回凝香宫去,免得谒儿身边人一多,他总不理我!” 秦非听着她的话,先是不高兴,接着便笑出声来:“原来是谒儿!” “你别去说他!”墨箴急道,“不然他更不理我了!” 他笑了几声,招手让她过去。她犹豫了一下过去了,仍被他抱到腿上。她忍不住扭了两下,他赶紧按住她:“坐朕身上时不准乱动!” 她看他一眼:“我又不是谒儿!你这么抱着我,我常觉得自己是孩子。” “孩子?”他眼睛一眯,手从她腰上滑下去,滑到腿间时朝里面按了按。她倒吸一口气,僵着不敢动了。他又抓起她的手朝自己腰下模去,碰到的时候她猛地抽回手,大叫一声:“秦非!” 他停下来,抱住她没有动,在耳边道:“放心,朕记得太医的话。但你不要乱动了。” 她颤了颤,使劲点头。 他又道:“好好把身子养起来,咱们再生几个孩子。别想着回凝香宫,你回去了谒儿也不可能回去的,反而是你孤孤单单一个人! “我们生几个女儿,女儿跟着你学琴棋书画,不用去上书房、不用学骑射,天天都和你腻在一块儿……到时候你可别忘了朕!” 墨箴低低一笑:“不会的。”突然想起刚才的事,她道,“臣妾进来时看到江丞相了。” “嗯,商议明年赋税的事。” “皇上似乎很器重他?” 秦非看她一眼,也不知她为何无缘无故问这人,只道:“满朝文武那么多,朕最信的便是他。朕对皇叔和杜玄都有几分戒心,但对他却是全然相信的。” 墨箴有些讶然:“为什么?” 秦非笑了笑才道:“朕是皇帝,许多事朕说了没人敢反对。在朝堂上,大臣固然会有意见,但谏言一次朕不准,少有敢来第二次的。但江沄敢!他不是胆子大,而是因为他觉得那件事真的很重要。无论什么事,朕自然都有自己的考量,若他敢大着胆子提三遍,朕都会照他的意思办……他是真的为了黎民百姓考量,也是真的忠于朕,所以朕才那么信任他。而他显然知道这份信任,不会去辜负。” 墨箴沉吟了一会,道:“臣妾进来时见他和明镜站一起……” “哦?” “臣妾想明镜天天跟在你身边,必然清楚你的一举一动,还以为他是要打听什么。是臣妾多心了……” 秦非沉默了一会儿,皱眉道:“或许并不多心……” 墨箴一惊:“我……我可不是要挑拨你们!难得他那么忠心,你不要乱怀疑人!” 他道:“或许有时候朕太信他,倒让他以为可以控制朕了……” “你……”墨箴后悔不迭,“你多丝准备就是,免得真被他背叛了难过。但他现在忠心耿耿,你莫要对他生疑,不然他该难过了!” 秦非道:“他的婚事拖了许多年,再拖下去就耽误人生了!你在官家千金中选个合适的,朕给他们指婚!务必要好,才貌双全、善解人意,一要衬得上他的气势,二要……”愣了一下他改口道,“一要不怕他,二要喜欢他!” 119:相看妹夫 119:相看妹夫 第二天,墨箴带她去见了一下婉妃,下午江沄将她接回家,入了江家宗谱,名江拈香。接着秦非下旨赐婚,过年前她便嫁去了将军府。 把她嫁掉了……不,应该说杜玄的婚事忙完了,就该轮到江沄和挽心了。 江沄那里,纵然秦非是皇帝,但不是父母,也奈何不了他。就是表示一下对臣子的关心,催一催罢了,他若不听,还真不敢硬来。他是文官,上位者最怕的就是文人,万一他生气了,写点日记说两句坏话,就是千古骂名了。武官虽手握重兵,但却没几个敢谋反的,就是谋了也要看谋不谋得成功,因此杜玄“欺负”起来还容易些。 当然,秦非也不想多管闲事,只是见江沄一大把年纪不成婚(同龄的官员好些个都当爷爷了),念及他多年为国事忙,就表达一下关心。任务达成,他不听便也不管了,转身开始忙挽心的事。 挽心明年满十八岁,今年把婚事定下来,明年出嫁,正合适,再拖就不行了,恐被人说皇家不重视她。虽然比起挽情来,秦非是对她不够关心,但好歹是自己妹妹,也不肯让人背后说她。 太后过世后,她和墨箴走得近了几天,秦非倒把她记住了,心里也是有几分真心的。且她是皇家目前唯一一个适婚女子,自她及笄后,婚事也是挑挑拣拣。开始是让淑妃注意着,淑妃有私心,想让挽心嫁到她冉家去。 秦非发觉,心里不喜,待淑妃问他意见,他就不耐烦地说:“她还小,暂时不必管了!” 淑妃心里一惊,不知道是自己的私心惹恼了他,还是挽心得罪了他;不知道他是不让自己管这事了,还是不让挽心寻觅良缘了。淑妃心里忐忑,念及太后已死,自己没有靠山,两人之间也没甚情分了,也不敢细问,说不管就不管了。 就在那时,秦非发现莫知秋人不错,挽心见这年轻师傅也脸红红的,就静观其变。然后就是墨箴出事,外面又有瘟疫、暴乱等天灾人祸,就耽搁了!现今一切过去,自然要抓紧。 唯一一个适婚年龄的公主,他自然想好好利用一下,用以平衡朝中各个势力。但现今的朝堂,被他弄得还挺平衡的。他在心里画好关系图,把挽心这个小人儿在上面移来移去,发现移到哪里都可能打破现在的平衡! 找个小喽啰嫁了?那不是浪费吗?好歹是公主! 江沄和杜玄两个大头倒不怕,这是他要拉拢的、平衡到皇家来。可是这两人……哎!不提也罢! 最后,他干脆听墨箴的话,就让挽心嫁个心上人吧!莫知秋若真是月澜人,也算和月澜联姻了,建立邦交不是? 于是,他就把莫知秋召到书房,两人下盘棋,再密谈一番。他自然要弄清楚莫知秋的来历,却不直接问,因为莫知秋已经说过自己来自月澜了。他就问月澜的风土人情。 莫知秋已经感觉到最近的气氛不太对,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便详细描述起来。 月澜在这片大陆上是最为神秘的一个国度,传言人间仙境、美女如云,更有仙人往来,握有长生术、起生回生术等奇异本领。 以前有不少帝王觊觎其中的长生术,想尽办法要得到。月澜原本也和大陆各国有商贸往来,维持邦交,最后却不堪其扰,干脆闭关锁国起来。而近几百年,也只有吉国与月澜维系邦交,据说两国的皇族之间一直通婚。 莫知秋描述了那边的风景,说一马平川、四季如春、鲜花常开不败,女子的确美貌。 月澜是女子为帝,所以举国上下,女子的地位都很突出,却也没有压过男人去,而是“男女平等”。女人并不拘于深闺后宅,和男人一样,经商种田,甚至为官,所以平常都能见到。 莫知秋笑道:“虽然抛头露面,却并不轻浮,个个明朗活泼,本事与男人相当,令人钦佩!”春日里,姑娘们结伴出游,真真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男人常说女子细腰如弱柳扶风,见了她们,却不忍说一个‘弱’字,因为并没有病弱之态!当然,他知道秦非现在在相看妹夫,这种话是不敢说的。 “说起来另人心驰神往。”秦非说,“那你们真有长生术?真能起死回生?” 莫知秋心里一惊,心想他难道也想长生不老?果然帝王都逃不过这个局么?他淡笑道:“这却是大家异想天开了!若真能长生不老,我们的女皇陛下,又何须时常换?一直让一个人当岂不好?若说月澜人有什么烦恼的,大概就是寿命问题了。就我所知,女皇陛下一族,大多英年早逝,活过六十岁绝对是奇迹,活过四十岁便觉够了。” 秦非点头,忍不住唏嘘一番,接着又问:“那你家乡在哪里,怎么独自一人来万盛呢,就不怕家人担心?” 莫知秋回答:“我是从西都来的,来之前还看到新的女皇陛下登基。”西都是月澜帝都,比起此处是另一种繁华景象。 “家里还有些什么人?”秦非状似不经意地问。 莫知秋面无异色地回答:“臣父母皆亡,并无兄弟姐妹,也无别的族人,因此才各国游历、四海为家。” 秦非点点头,笑问:“你原想四海为家,却在朕这里做了官,不如也在朕这里娶个妻、生个子,再延续你的宗族?” 莫知秋一愣,没想到他这么快表明意向,连说不敢。 秦非此时也不逼问,反正意思传达到了,晚间去青鸾宫,问墨箴:“你觉得将莫知秋配给挽心,可合适?” 墨箴心里早已经纠结过一番,唯恐她的知秋哥哥不愿意。但想起几次见莫知秋,莫知秋看挽心的眼神都颇为柔和,甚至带着一丝宠溺。他应该是愿意的吧?她笑道:“认识的总比不认识的好!皇上这么问我,是有决断了?” 秦非点头:“挑来挑去挑不到合适的,就他吧。明日我便下旨,嫁妆之事,就麻烦你张罗了。宋太妃还在,你也与她商议一番,朕会让挽情来帮你,你不要太累。” 120:春搜 120:春搜 秦非给挽心选的驸马不同别人,也与几个臣子商量了一番,得了支持,才公诸于众。挽心得到消息,高兴得呆了。 墨箴掐着时间去看她,她一见墨箴,脸色绯红。 墨箴握着她手:“这个驸马,你可满意?” “皇嫂……”挽心脸色俏红,十分不好意思。 “那就是满意了。”墨箴说,带她到青鸾宫,午间一起用膳。 下午,秦丰携龙滟、挽情牵莲妩,四人一道进宫。他们出入宫廷自由自在,不同其他人。其他人如秦丰之母武王妃、挽心的舅母等人,都递了牌子,墨箴让他们第二日再来,今天只有自家兄妹,说话自在些。 秦丰把挽心一阵笑话:“可算是梦想成真了!” 挽心恼羞成怒,拿手帕丢他,又看着龙滟道:“你还不是一样?我就是跟你学的!” 秦丰有些不自在,看了龙滟一眼。龙滟反而比他大方,没做扭捏之态,用双手撑在桌面上,看着挽心笑。挽心被她看得不好意思起来,尴尬地低下了头,露出一截雪白的粉颈。 挽情笑道:“你们就别笑她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好不容易嫁出去了,该高兴才是!难不成不嫁么?” 挽心抬头看她一眼,张张嘴说不出话来。她算看清了,所有人都是来笑她的! 正说着,太监进来禀报,宋太妃驾到。 挽心立即站起来,墨箴说:“快请太妃进来。” 宋太妃心里惴惴。挽心有了婚事,她心中自然落下一块大石,可又不知莫知秋是谁、为人如何。本想来打听一下,但见挽心在,就不好问了。待这里散了场,她和挽心一起回华琼宫,干脆亲自问挽心。 挽心虽然不好意思,但知她关心自己,也仔细地告诉她。 宋太妃听说是外邦人,心里很是担心,连问会不会离开万盛。 挽心不确定地道:“应该不会吧?他是来游学的,现今皇兄封了他官做,应当不会走了。” 宋太妃总觉不满,但见她满意,也不好说什么。退一万步说,就算她不满意,也不能说的。 婚期定在来年秋季,现今外头在建公主府,里头则开始做各种准备。 秦非叫墨箴与宋太妃商议,也不过是做个样子,只因宋太妃是挽心生母,要顾及她的面子。墨箴知道这点,其他人也知道,宋太妃自己更加清楚,所以并不拿大。墨箴问她,她就说:“全凭皇后娘娘做主。” 墨箴前半生没沾染什么俗事,现今懂了人情世故,许多常识却是不懂,所以她也不全权做主,都交给下面的人。自己一边首肯,一边看着,却是在学习。 婚事准备了个开头,就过年了。 过年时宫中有几场重要宴会,去年墨箴身子不佳,没有管,今年却要过问,因是第一次,她十分认真。吃过早饭,开始接见六局尚宫,听大家说了一遍,脑子一片混沌。待到晚间,便觉得累,坐在椅子上拿手捶肩。 添香和两个小宫女忙上去接手,不让她自己来。她遂停下手,嘴上叹着气,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心里道:这皇后果真不易做! 琳琅端着燕窝过来:“娘娘累了,早些休息吧。” 墨箴点点头,却没有说话,默默地吃着燕窝。 秦非天天晚上都要过来,她自然不敢先睡。算着时间,恐怕还要半个多时辰。心里这么想着,喝完燕窝放下碗,却听见“皇上驾到”的声音。 原来秦非在这里耳目众多,已知道她今天受累,特意早些过来,也好让她早些就寝。躺在床上,秦非抱着她,柔声说:“累着你了?” “没有的事。”墨箴说,“总要学的。” 他嗯了一声,在她脸上亲吻。她说得对,总要学的。她是皇后,纵然他不珍爱,也得像个样子。若是她自己都没这个意识,权利放给别人,那还叫什么皇后?现今他只想让她陪自己共赏这万里江山,更不能让她成为空壳子。 “过完年朕带你出去玩。”他突然说。 “去哪里玩?”墨箴惊讶地问。 秦非一笑,故作神秘,并不回答她,反而问:“你会骑马吗?” 墨箴愣愣地说:“只会一点点。” “在家学的?”秦非用手挠着她后颈。 她觉得痒,脖子缩了缩:“嗯。” 秦非搂紧她:“睡吧。” 墨箴张张嘴,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太医千叮呤万嘱咐,她现在不能行房,他却天天来这里只是抱着他,真的没关系吗? 元宵夜宴后,满朝上下开始准备去百灵山狩猎。 帝王一年四季都有大规模的狩猎活动,分别称之为:春搜、夏苗、秋狝、冬狩。不定每季都去,一年一两次却是少不了的。 秦非之前几位帝王,多是趁这机会吃喝玩乐。到秦非这里,他却是真爱马背上的角逐,所以每次围猎都像模像样。 前两年因为暴乱、瘟疫,不能出来浪费时间。现在太平一些,自然要带着臣子一起驰骋,一边练练骑射,一边打几只猎物做祭祀。 百灵山离帝都不远,紧赶慢赶,几天就到。平常无事,秦非还会临时起意,单独带几个人去射几箭。上次墨箴出事,他便是临时去的,又连夜赶回来。 这次春搜,却带了不少官员过去,官员还带着子弟与家眷,十分热闹。 军谒在宫里听说时,就十分激动。盼了好几天才上路,完全坐不住。见秦丰、杜玄等人骑马而过,他也想骑。 墨箴奈他不何,只能说到了百灵山再说。秦非不坐自己的马车,跑来和他们挤,听军谒闹,就挥手让荣贵带他去秦丰那里,说:“让世子殿下看着他!” 军谒一走,秦非端起茶,一边喝,一边含笑看着墨箴。琳琅和添香等人一看,乖乖退了出去。 他一笑,放下茶杯,靠到墨箴身边,将墨箴揽在怀里,问:“累不累?” 墨箴说:“不累。” 他又关怀了几句,然后挨着她的脸摩挲。脸挨脸擦了几下,他便低下头吻她,吻着吻着,粗粝的大手探入墨箴的衣襟。 121:百灵山 121:百灵山 墨箴吓了一跳,握着他的手想要推开。 他在她唇上轻轻一咬,手指越发恣意,竟是直接握住了她一边的丰软。不过也只能如此了,多模两把,他脑中就出现元太医痛心疾首的脸,只有闷闷地将手抽回来。 墨箴脸颊燥热,慌忙坐直身子,背对着他将衣襟拉好。 秦非一笑,将她拽到怀中,戏弄道:“吃不着你,还不准朕尝点甜头?” 墨箴脸红得想找个地洞钻,嗔怒地看着他,想责备却不知道怎么说。秦非第一次见她这种含羞带嗔的风情,心痒难耐,将她抱得更紧,再尝一点甜头。 他这里吃着墨箴的豆腐,龙滟的马车上,秦丰也在逗弄龙滟。那两人没病没灾的,自然更大胆些。龙滟被秦丰逗得气喘吁吁,秦丰满眼春色,正要攻取最后一道防线,荣贵带着军谒来了。 荣贵在外头毕恭毕敬地道:“大皇子想骑马,皇上请世子殿下照看他。” 秦丰一愣,恼火得不行,又不敢发出声音来,一张脸由潮红憋成青紫。 龙滟掩嘴一笑,坐正了身子,一边整理衣服一边道:“大皇子来啦,快让他上来,我看看他!” 秦丰回转头瞪着她,阴郁地在她唇上咬了一口,低声说:“晚点再收拾你!”然后深吸一口气,把身上的燥热压下去,推开门跳下车去。 龙滟知道自己现在肯定一脸媚态,缩在马车里没敢出来。 翌日傍晚,到了百灵山。百灵山其实是两座山峰,并肩而立。大的那座上郁郁葱葱,有密林、有平原,里面不少珍禽异兽。小的那座富丽堂皇,上面建了一座行宫。 车马在山下止步。这里平常有人留守,前两日又有头一波太监、侍卫过来做准备,等墨箴下车,就见一应都准备好了。最外围侍卫戒备森严,路两边宫女亭亭玉立,最中间有太监抬了銮轿待立。 墨箴见人多,又发现军谒不在身边,忍不住心惶惶。就在这时,荣贵气喘吁吁地牵着军谒过来,她舒了一口气,忙把军谒抱在身前,也不怕了。 军谒半个时辰前就和秦丰到了这里,已到山上看了一遍,这时候小脸红扑扑的。他笑道:“这里挺漂亮呢,堂叔说明天带我去骑马。” 墨箴见他脸上有汗,掏出手帕给他擦了擦:“记得带够人,别让我和父皇担心。” “儿知道的。”军谒说,将她扶上銮轿,然后自己也去坐轿。 百灵山原先并不是狩猎场所,而是避暑之地,狩猎只是顺便。从前有几年,帝都奇热无比,有人发现这里凉爽,就告诉了当时的皇帝,皇帝下令在这里建避暑行宫,一到夏日,便把整个朝廷都搬过来,换个地方继续处理朝政。 避暑要经历小半年,几乎是一入夏就来,秋高气爽了才走。皇帝带着后宫,官员也带着家眷;皇帝有行宫住,官员没有,就在山下建造别院。所以现今的百灵山周围,不少漂亮房屋。 只是近些年夏季,帝都不是非常热,秦非懒得兴师动众,并不曾来避暑,反而是寻一两季来狩猎。 这次春搜,后宫除了墨箴,还有兰宫裁和杜婉妃随行,另外有一个皇妹挽心。墨箴倒是想带宝奁,可惜宝奁带着孩子不方便。婉妃有杜玄撑腰,别人都要带,自然更少不了她。兰宫裁则是因为得宠…… 墨箴心里有小小的不舒坦,但也只是在听说消息时皱了一下眉。后宫就是这样,很多女人分一个男人,何况她现在不能满足秦非的需求,他当然要带别人。 行宫不比皇宫宽敞,但来的人少,也不需要两个主子挤一个宫。 早在帝都,秦非就和墨箴作了安排。谁住哪里,都是秦非指定的,墨箴对这边地形不了解,只在一边看着。到了这里才发现,婉妃和兰宫裁被他放得远远的,离他最近的两个宫殿是她和挽心住着。 休息了一晚,秦非就带着军谒去骑马。墨箴带着婉妃、兰宫裁、挽心,在宫里接见外命妇,听大家说以前狩猎的时候如何如何。 墨箴问挽心:“你会骑马吗?” 挽心兴致勃勃地点头:“学过。马球学会了,还没正式打过呢!” 挽情说:“等皇上过足打猎的瘾,就该打马球了!你趁这些天熟练一下,不然不给你下场的机会!” “我会的。”挽心说。 墨箴噙着淡淡的笑:“你什么时候熟练?也让本宫看看。”她连骑马都不太会,更别说打马球了,想来现学也学不会的,看看就好。 挽心连连点头,又问龙滟会不会。龙滟说会,二人便约着挽情,又叫婉妃、杜宫裁,并几个夫人小姐,要一起练习。 结果第二日,秦非就要带臣子狩猎,还设了奖赏。墨箴带着众人去助兴,除了她,其他人都备了骑装。 秦非带着一堆男人满山跑,却留了一块地势平缓的地方作为禁区,让贵妇小姐们在那块区域过打猎的瘾。 初春还有些冷,加上山上风大,容易感冒。秦非让人扎了帐篷,墨箴带人坐在里面,愿意去打猎的就去打猎,不去的就留下陪她聊天。 婉妃和兰宫裁都要去,各自去换衣服。挽心本也想去,但看她们俩都要走,怕没人陪墨箴,反而不好去了。 墨箴见她不动,疑惑地问:“你不去?” 挽心说:“反正我拉弓也不像样子,懒得去了。到时候被皇姐一比,渣都不剩!” 墨箴见挽情不在,莲妩坐在椅子上规规矩矩地吃梅花糕。她招手把莲妩叫到跟前,将人搂着,问:“挽情很厉害么?” 莲妩听她谈论自己母亲,盯着她。 挽心说:“皇姐可厉害了,巾帼不让须眉!打猎她第一、打马球她也第一!” 正说着,挽情回来了,换了一声红色的骑装,惹眼得很!她美目将挽心一盯:“又在说我坏话?” “我哪敢说你坏话?都说你厉害呢!” 墨箴说:“姐姐这身衣服漂亮。” 122:头筹 122:头筹 挽情道:“这是皇上赏的。虽是旧了,却不敢换新的!” 挽心说:“你当着皇嫂的面说,就是想让皇嫂告诉皇兄,然后赏你一套新的呗!” “那你就猜错了!我是想让皇嫂告诉皇兄,准许我自己做几套新的,一天换一套!看别人天天穿新衣,我却得穿旧衣,心里憋屈呢!” 说话间,其他人也都换了衣服过来。墨箴见大家神色从容、并不急,心下疑惑:衣服都换好了,却不去牵马,怎么还来这里?哪有那么多规矩呢? 挽情此时开口,解了她的疑惑:“等等听皇上那边的消息,等皇上拔了头筹,我们再去,免得错过了。” 墨箴恍悟,原来是为了这! 不片刻,就有太监来报,说秦非拔了头筹,射中一只獐子。军谒第二个射中,中了一只鹿。然后杜玄第三、云轻幕第四…… 墨箴听得秦非第一,并不奇怪,听到军谒第二,就忍不住一呆。呆了一下,高兴地叫人打赏报信的太监,然后让命妇们去牵马。 大家相继离开,墨箴的脸皱成一团。 挽情说:“莲妩就烦劳皇嫂给我看着了。” 墨箴点头,唤住她:“军谒才学骑射不到两年,怎么就能比过杜将军?”而且他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 挽情掩嘴一笑:“皇嫂明白就好。”然后出去了。 墨箴忍不住一叹,原来是因为他是大皇子,大家讨好他。这么看来,秦非的第一也做不得准,他是皇帝,谁敢超过他? 晌午时,军谒最先回帐,整张脸皱成一团,看起来并不开心。 墨箴问:“怎么了?” “母后。”军谒在她跟前站了一会儿,说,“儿臣浑身是汗,先去洗把脸。” “洗干净了来我这里。”墨箴说。 军谒点头,又朝挽心一行礼,出去了。 挽心心想,他难道是知道他得第二有问题,所以不开心了?她看了一眼墨箴,没敢说。她算不得聪明,她想到的,别人恐怕早想到了。 片刻后,军谒换了身清爽的衣服过来,头发也重新梳了下。他坐到墨箴身边,扯着墨箴的衣袖,闷闷地不说话。墨箴问他,他也不回答,挽心忙把莲妩带出去,墨箴又屏退众人,他才道:“今天打猎,父皇第一个射中猎物,儿臣是第二个。” “那不好么?”墨箴温柔地看着他。 他小脸一拧:“听说杜将军骑在马上,不是为了打猎,而是为了杀敌!人他都射得中……”说到这里,难过地低下头去。 墨箴搂着他:“那的确是大家故意让你的,因为你是他们的大皇子。” 军谒看着她,胸中郁结一股闷气。 墨箴说:“你当知你的身份,那是大家敬你。” “若儿臣不是大皇子,他们就不敬了?” “你若不是大皇子,他们何须管你一个七岁的小孩?可是,难道因为这样,你就气闷了,不努力了么?你当好好学习,有朝一日真的能赢过杜将军!” “可儿臣是大皇子的身份不变,他现在都让儿臣得第二,来日又怎会让儿臣得第三?”军谒顿了一下,突然啊了一声,贴近她问,“儿臣第二是假,那父皇的第一……”说着就瞪大眼睛,又是害怕,又是亮晶晶。 墨箴身上一阵鸡皮疙瘩,心道你还想看你父皇的笑话不成?她捏捏他的鼻子:“问你父皇去!” 军谒垮下脸:“儿臣不敢问他。” 墨箴扑哧一笑,说:“你父皇热衷狩猎,自然不差。如果次次都让杜将军让他,他哪还有这股劲头?你还小,长大了必会和你父皇一样的。” 军谒点点头,听得“皇上驾到”的声音,忙从墨箴怀中退出来,站起了身。父皇不乐意他挨母后太近,他虽然觉得父皇霸道无理,但也不敢作对。 秦非进来,见他站姿,就知他刚刚腻在墨箴身上了,忍不住一挑眉:“骑马累了?男子汉莫找人诉委屈!” “儿臣没诉委屈。”军谒忍不住一皱眉,往旁挪,“儿臣告退了。” 秦非一挥手:“去吧,下午继续,看你还能射中几只。” 军谒上午中了一只鹿后,又中了一只山鸡、一只野兔。当时很是高兴,小脸兴奋得发红。秦非听到大家恭维,也不知哪根筋抽了风,从鼻子里冷哼一声。然后军谒就觉得不对味,这才来找墨箴。 军谒此时听了他的话,就觉得他哪壶不开提哪壶,闷闷地出去了。 秦非坐到墨箴身边,将她身子一揽,叹道:“等你身子养好,我们得再生一个女儿才行。”说毕想起太医的话,又忍不住一叹,然后将她狠狠地抱住。 墨箴浑身一痛,低叫了一声。 他忙将她放开,问:“一个人在这里,是不是闷了?” 墨箴摇头:“刚刚挽心陪着我呢。” 秦非一笑:“她倒有心。”然后在心里默默地想,给挽心加件稀奇的嫁妆。 “她自然是极好的。”墨箴说,偏头看着他,“莫侍郎有去狩猎吗?得了第几?” “在几个武将之后,也算不错了。下午还要继续,到时候看看都中了什么,才知结果。我看他骑射不错,怕是不差。他不爱拔尖,不然那几个武将不一定赢得过他。” 墨箴道:“这样的话,也不知挽心高不高兴。” 男女有别,以前挽心拜莫知秋为师,单独授课,虽然不妥当,但秦非并不是很在乎,又叫了许多宫女嬷嬷在旁守着。就算他们眉目传情,也不怕真干出什么来。现在订了婚,却要开始避讳了。 秦非一听她的话,就知道她要去告诉挽心,忍不住道:“你就宠着她吧。” “皇上也不遑多让。”墨箴说,“不然她哪有现在的如意郎君呢?” 秦非当初绝不是宠挽心,而是因为不在乎,所以才乱来。要是换成他自己的女儿,哪个男人敢靠近,先阉了再说!不过现今爱屋及乌,有几分上心,很多事情他一个命令的事,也不吝啬。 说着说着,荣贵在外头说用膳了。刚打了猎物,中午自然有好吃的。秦非对墨箴说:“晚上设宴,中午简单些。” 127:挑拨 127:挑拨 挽情一叹气:“我还闹不明白呢,她们能有什么仇?我说兰宫裁是故意的,你信么?” 秦非凝重地拧起眉。 挽情又说:“也是怪,先前没有苗头。兰宫裁骑马过去也是潇洒,待近了,好像是看清对方是龙滟,身子还顿了一下,然后就撞了……倒像是临时起意。” “这个女人!”秦非不悦地咬牙,“上次祸害了墨箴,这次居然……查查查,把她祖宗十八代查清楚,看她是不是有问题!” 挽情吃了一惊:“怎的又是我?” 秦非一顿,摆手道:“行了,你教你家丫头绣花吧,我自叫人去。” 挽情嗔他一眼:“你没女儿,自是无人给你绣花的。” 秦非噎了一下,桌子一拍:“长安不是我女儿?” 挽情立即笑道:“是是是,就是长安还拿不动针。” 秦非倒是笑不起来了,长安虽是女儿,却不是墨箴生的,未免不完美。墨箴以后……也没法给他生了,长安可得好好教养,过几年也得个荷包带带。 秦非紧接着去秦丰府上,军谒还在后头玩,他没叫他,嘱咐挽情看着,等他回来了再来接。 到秦丰门外,门房远远地看见帝王仪仗,飞奔进去告诉秦丰。秦丰正在喂龙滟喝药,龙滟嫌药苦,不肯喝。他捧着碗、举着勺,好言好语地规劝。两人成婚不到一年,自然浓情缱绻,喂药也别有一番情趣。 秦丰正劝不听龙滟,听到皇帝来了,急把碗塞到她手中,嘱道:“喝了喝了,快喝了!”然后拍拍衣服往外走。 龙滟端起药一口灌了,恨道:“这么苦的东西,一口灌了才少遭罪,你非要一勺一勺喂我,还怨我不听话?” 秦丰已到门外,闻言转身跑回来,捧着她脸一捏,然后亲了一下,说:“这下我也苦啦!不解风情的丫头,下次喂你喝糖水可好?” 龙滟拍开他:“快去接驾!” 秦丰笑着去了。 龙滟躺在床上,秦非不好进房看她,就向秦丰询问了伤情,还赏了一堆东西。 秦丰受宠若惊:“皇兄这是何故?昨天已赏了那么多东西,怎么又……” 秦非抬手,秦丰停下来。秦非道:“朕已问过,是兰宫裁将她撞下马——” 一语未了,秦丰瞪大眼,大惊:“皇兄这是问的谁?臣弟惶恐!龙滟已告诉臣弟当时的情况,只是意外而已。打马球本就危险,难免有碰撞,再说兰宫裁也落了马……” 秦丰昨天听说兰宫裁没事,当时见龙滟伤得重,还忍不住抱怨了一下:把她的女人撞个半残,自己没事,心疼的不是别人!幸好当时只有他和龙滟在,话也传不出来。 秦丰顿了一下,神色严肃地道:“皇兄这是让臣弟为难了。也幸好是宫裁娘娘平安,不然我岂不是要以死谢罪?!” “胡说!”秦非沉声打断。看他的样子,不像演戏,难不成龙滟并未告诉他实情?秦非忍不住问,“你当时不在?” 秦丰叹道:“一堆女人练球,我干嘛往中间钻?” 虽然马球比赛时,经常男女同时上场,下面的观众也是大臣和命妇都在,座位隔开而已,没所谓避嫌。但昨天是练习玩耍,只有命妇和女眷在场,他一个男人跑过去……冲撞了别人的老婆无所谓,谁还敢惹他世子不成,最多说出去不好听;但若冲撞了秦非的老婆,秦非就敢要他的脑袋! 秦非暗道,看不出来,龙滟还挺懂事。本来以为,以她的性格,该是得理不饶人的。大约是怕秦丰为难吧,秦非想,可心里总觉得怪异,又不好开口说见龙滟。平常忌讳不大,但此刻人家躺在床上,跑进去约等于耍流氓! 正这时,太医来给龙滟检查。秦非见秦丰坐立难安,笑道:“去吧,朕与你一起。” 秦非点头,反正太医都进去了,再多个男人也无所谓。且龙滟被丫鬟扶到软榻上,受伤的脚搁在凳子上,凳子与软榻中间垂了一面竹帘,将她的脸遮在后面,别人也看不见。 大家见秦非进来,都跪下请安。龙滟跪不了,只弯腰。 秦非在一边坐下,看着太医解开纱布。太医看了他一眼,意在让他别看,他是真龙天子,怎能见血污腐肉? 秦非问:“怎么了?” 太医摇头,不敢说什么。 秦非见纱布层层揭开,最上面露了一截完好的肌肤,还有艳色的裙裾露出一点,便将眼神上移,注视着竹帘后的倩影:“世子妃受惊了。” “臣妾惶恐。” 秦非不和她拐弯抹角:“听闻只有和你兰宫裁摔了?” “是臣妾不好,冲撞了兰娘娘。” “不是她故意去撞你的吗?” 秦丰一挑眉,看着他,又看着龙滟。 “皇上哪里话?”龙滟不惊不乍,很是坦然,“娘娘和我没甚交情,无仇无怨的,干嘛要撞我?”顿了一下,她疑惑地问,“难不成是要挑拨你和我家世子?这也太歹毒!那说话之人,皇上当小心。” 秦非笑了一声,不说话了。回到挽情那里,告诉挽情,挽情讶然:“若说通情达理、不欲世子难做,只说意外便是,怎么又挑拨起你和我这个‘告密’的人来?”挽情也会说话,龙滟说“挑拨”,她便借一借,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秦非忍不住皱眉:“懒得管你们,摔个马而已,哪有那么多事呢?” 挽情冷笑一声:“不是我针对她,她那个人,我倒是有几分喜欢的。可是新婚之夜,她家大哥提着剑闯进了王府——若说她没点问题,鬼都不信!” “秦丰自有分寸。” “秦丰都被她迷了心窍了。”挽情一叹,“但愿她有几分良心,知道秦丰待她有多好。” 秦非忍不住笑:“你不知道她不准秦非喝花酒、蓄婢妾么?他们俩怎样,只怕只有他们清楚了。” 挽情撇撇嘴:“那倒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大不了苦中作乐呗!” 秦非又回去问兰宫裁。 128:一家有女百家求 128:一家有女百家求 兰宫裁道:“臣妾也不是故意去撞世子妃的。当时马跑得快,臣妾见前头有人,都拉住缰绳了,谁知马又突然往前跑。臣妾吓了一跳,再拉拉不住,结果……” 兰宫裁颇懊恼,担忧地问:“世子妃怎样了?没有事吧?”那可是秦丰明媒正娶的正妃,她虽然是皇帝的女人,但到底只是一个小妾,随时可以牺牲掉! 秦非说:“只是有点严重,才问一问你。到底是前龙城主的妹妹,不敢委屈了她。” 兰宫裁点头,知道有人向他告密。龙滟不会做这事,墨箴应该看不明白,是挽情吧?那可是一个厉害的人! 秦非见事情说完,打算离开。兰宫裁忽然想起自己该以色侍君,急忙把他拉住,两眼楚楚可怜地望着他:“皇上……你……要不要在这里用了膳再走?” 她想说“你好久没在这里过夜了”,又觉得直白了些,便改口了,配上一副依依不舍、欲说还休的表情,真叫男人心动。 秦非看她一眼,心头一动。为着墨箴,不管后宫也不行,久不降雨露,难不保不会传出流言来。兰宫裁这等没家族撑腰的还好,婉妃却是轻慢不得……他反握住兰宫裁的手,柔声道:“行了,朕陪你还不行吗?” 兰宫裁立即笑逐颜开,晚上妥帖地服侍了他一回。秦非身上快意,心里头却惦念墨箴,怕她又一个人夜逛花园。她应该明白,他们俩处在这个位置,没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道理。 因龙滟打马球受伤,秦非叫上上下下的人不准再打马球,骑马狩猎也要多让人跟随。贵妇们就想着打马球快意,不免失望。正值春暖花开,大家干脆设宴赏花,搞社交。 官员世家里,孩子都是从小培养。15岁甚至更早就可以成亲,晚了就耽误了。男孩子几岁便想给他谋功名,女孩子也是几岁就在学管家。此次来百灵山,除非是不想要孩子有个好将来,不然都要把人带着。 秦非每次出来狩猎,都会让官员子弟进行些比赛,可以是比打猎,可以是比赛马,或者比诗文、蹴鞠。大家自然争破头挣表现,被他称赞一句,不求多的,但求未来走仕途,前辈能优待点。 男人前头忙,女人就后头忙,互相打听打听,哪家男孩子好,把自己的女儿许过去。 挽情作为一个受宠的长公主,自然让大家巴结,请她做媒的人不在少数。她也要维持交际,自然答应了几家。帝都的家族,她多多少少都了解,觉得可以的才做,人家又给她面子,她一说,没有不成的,得到许多感谢。莲妩已经八岁,也有人趁机露出意思来。 挽情装不懂,说些无关紧要的,晚上告诉云轻幕,云轻幕惊得跳起:“怎么就有人想求她了?我怎么觉得,她还是刚出生那小小的样子呢?” 挽情忍不住好笑:“你看她还是刚出生的样子吗?” 云轻幕冷脸:“我的女儿,必要世上最好的男子才配得上她!” 挽情睁大眼:“你是说……”皇后?今日聊天,因她拒绝,是有人猜测她不会随意嫁女,恐怕要嫁回自己娘家去!但她还真没这么想过! 云轻幕一愣,知她想歪了:“那有什么好?我岂肯让她吃亏?自然要找个一心一意、待她好的,就如……我待你一样。”说话间,拉着她的手笑得暧昧。 挽情满脸通红。 云轻幕揽住她,身体挨得极近:“情儿,我们再生一个吧。妩儿一个人,现在有我们照看,等我们不在了呢?没个兄弟姐妹照应,到别人家不是被欺负?” 挽情本有些脸红心跳,被他一说,严肃起来:“这话倒是!若是秦丰生个女儿,是宗女,有什么事,天家还会看顾。但莲妩却不姓秦了,总要吃亏些……前几天哥哥带着大皇子来,大皇子央她做荷包,我和她都没放在心上,想来大皇子也是为了好搭话才说的。听你这么说来,我明天就叫她做去!我看大皇子挺好,保不准以后就是他呢?从小和他培养下感情,他以后会看着莲妩受欺负吗?” 云轻幕撩着她脸边的头发:“你说得对。可也要注意点,不能让他们生出感情来。宫里是好去的么?我不愿我的丫头受那个罪!” “那我们便看看哪家的孩子合适吧,最多四五年,就定下来。那时候他们还没长成呢,且大皇子又比她小一岁,应该生不出什么心思来。定下来后,更不会乱想了,就只是姐弟而已。” 云轻幕觉得有理,心里把各权贵之家过了一遍,首先要找家风家教好的,然后再看孩子本身。心下既定,也不忙,有时间挨着捋。此时,他按着挽情想亲热。 挽情想到女儿这就大了,不免忧心起来,一时没看清他眼色,又开口说嫁妆…… 云轻幕将她一吻,她终于停下来,羞红着脸躺下去,与他翻云覆雨起来。 第二天,挽情带莲妩去给墨箴请安。墨箴说她:“你倒逍遥,本宫一个人无聊得很。”墨箴知道山下别业天天有宴席,可惜自己是皇后,没人敢请自己。偶尔秦非带他去骑马看风景,但也不能天天这样,着实无聊。 “我这不是来了吗?”挽情说。 她上午检查莲妩的绣活,趁机跟莲妩分析了一番利害。莲妩被她和云轻幕教着,自然胸有城府,乖乖聆训,此时便向墨箴请安。墨箴问话,也答得伶俐。本就是温柔懂事的漂亮丫头,墨箴越接触越喜欢,恍惚想起还在家的时候,她和墨媙年纪小小…… 添香进来道:“皇上身边的荣公公来了。” 墨箴放开莲妩,说:“快请。” 荣贵来带句话:“皇上知道长公主和郡君进宫了,说午间带大皇子过来,和长公主、郡君一起用膳。” 莲妩是秦非亲外甥女,秦非自然不然亏待她,满周岁时就赐封她为郡君。她这个郡君还不是只有空名,是有封地的,封地上出产的东西都是她的。只是她还小,自己不会打理,一直是挽情帮她,今年才跟她解释封地是怎么回事。 她如今已是一个小财主,只要她母亲和秦非的感情如故,她自然也好处多多,也难怪许多人家想求娶她。 129:赠礼 129:赠礼 军谒来后,看着莲妩问:“表姐可记得给我做荷包?” 挽情猜得没错,军谒上次到她那里,的确是为了搭话才问莲妩要荷包的。军谒此前和莲妩总共只见过几次,没怎么说话,互不相熟,只知道这是自家亲戚。 军谒知道挽情是自己父皇的姐姐,但也没多深刻的认知,直到上次去她那里,才警醒起来——这个姑姑肯定不一般,不然怎么会让父皇亲自登门?秦非又叫他和莲妩一起玩,他不知道怎么和小女孩打交道,正好秦非和挽情说了荷包的事,他就问莲妩要荷包。 今天过来,他仍然找不到别的话题,继续要荷包。 莲妩站直身,从袖子里掏出一根络子:“做荷包要点时间呢,我打了根络子给你,你要是不嫌弃,先拿着,荷包过阵时间做好了就给你。” 军谒一喜,忙接过来:“谢谢表姐。” 墨箴疑惑地问:“你们俩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军谒说:“和表姐自然好。” 墨箴脸微僵,心里霎时冒过两个想法:挽情是需要拉拢的!难不成要定女圭女圭亲? 不论怎样,她刚刚的话有些不顺耳,虽然她并不是故意。她飞快地露出笑容:“既是表姐送的,你过来我帮你系上。” 军谒走到她跟前,把络子给她,张开双臂。墨箴取下他身上一块玉佩,解掉上面原有的络子,把莲妩赠的系上去。完毕后,她拍拍他身上的袍子:“表姐亲手打了络子送你,看你怎么回礼!” 军谒想了想,觉得亲手写幅字儿不错。但他这两年刚接受“男女七岁不同席”的教育,男女大防听起来很严重的样子,送这个东西不太合适,万一养成了习惯,以后没事通起书信来,传出去会损害莲妩的名声。 他一抿嘴,莫测高深地道:“我自有主意!” 秦非见他们表姐弟好,心里也开心,笑问莲妩:“怎么只记得你表弟,不记得你舅舅?” “那皇帝舅舅想要什么?”莲妩问,不以为他真会要自己做的东西。她自然知道自己的手艺在哪里,怎么配得上皇上呢? 秦非说:“你也给我做个荷包吧。” 莲妩努努嘴:“我可做得不好,到时候舅舅不许说我!” “不说你,朕赏你。舅舅这辈子,就没人做这样的东西送朕呢?”说着扫一眼墨箴。上次从挽情那里回来,他委婉地跟她说,要她做的荷包。结果她不知怎么回事,像没听懂似的,就不答应他,让他又不好意思明说。 墨箴是真没听懂,她从小于女红没下多少功夫,做得并不精致,觉得拿不出手,所以不答应他。现在被他一眼看明白了,忍不住两脸发热,没两天便塞了一个荷包给他。 秦非一乐,见她一脸羞涩,兴之所至地调戏了她一番。两人浓情蜜意,万分美好,可惜不能行鱼水之欢,让秦非以为恨事。 莲妩当天回去,也给秦非做起荷包来。挽情看着她做,免得哪里做得不好。寻常人家的女儿还要靠舅舅呢,莲妩这个舅舅可是天底下最大的,当然要打好关系。 后来军谒捉了只兔子给莲妩,当做络子的回礼。莲妩把一只绣了大雁的荷包给秦非,军谒小脸一拧:“我的呢?” 莲妩说:“长辈为先!”过了几天才又给他一只。 秦非得了墨箴的荷包,就忘了莲妩。莲妩送上来,让他很是为难。是他主动要的,不能骗小孩子吧?戴是不戴呢?他舍不得墨箴啊! 荣贵提醒他:“两只的颜色不一样,便配着衣服来吧。” 秦非点头,赏了荣贵。但后来穿的衣服,总是配墨箴那只荷包的居多。 莲妩没盼望他会戴,猛然见他戴了,眼睛一亮,私下里和挽情说:“舅舅真戴了我做的荷包呢。” “你舅舅喜欢你,你要记得才是。” 后来发现秦非总带着质量和衣服不相衬的荷包,她的十次出现一次,她又偷偷跟挽情说:“舅舅真是的。” 挽情忍不住捏他鼻子:“你个促狭鬼!皇帝也是你能说的?” 莲妩吐吐舌头,又巴着她:“阿娘,我有一事不明白?” “问吧。” “皇帝舅舅对皇后舅妈,好像跟阿爹对你也差不多,怎么……他却还有别的娘娘呢?阿爹可不曾看别人!” 挽情神色严肃:“你不明白。” 莲妩看着她。 她便悄悄说了当皇帝的人必有三宫六院,至于为什么:“你多两年便明白了。”多两年随她出门见客,耳濡目染之下,必能明白权贵之间的牵扯。宫里头也不是随心所欲,不过是最厉害的那个“权贵”罢了,总月兑不了这个圈子。 挽情又嘱咐莲妩不许把今天的话说出去,末了又叹一句:“你表弟……以后也差不多的。” “嗯?”莲妩看她一眼,微一愣,恍惚明白了什么,忍不住有些脸红。阿娘真是的,她只把军谒当弟弟而已,这是干嘛呢?不过心里也有些不舒坦,想到表弟以后也会那样,真是让人失望!罢了,反正不会是她去消受他! 挽情看她表情,知道她不会对军谒起暧昧心思,顿时松了一口气。就怕他们接触出感情来,到时候麻烦呢。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却说墨箴刚把荷包送给秦非,两个人同枕而眠,秦非又是享受又是折磨。在百灵山不用上朝,两人一起睡到日上三竿,昏昏沉沉还不愿醒。 秦非警觉,听到门外有声音,蓦地睁开了眼,顿了一会,知道时间已晚,唤人来更衣。 墨箴随之醒来,发觉骨头都酥了,看样子睡得太久了。她低声对秦非道:“晚了……” 秦非低笑:“反正也没事。” “以后不能这样了。”她可不想得骂名。 “年纪轻轻,这么严肃干什么?” 两人穿戴好,携手走出寝殿。秦非见荣贵有事的样子,问他:“怎么了?” 荣贵跪了一礼道:“龙家二公子来了。” 秦非愣了一下才想起,龙滟的二哥,问:“什么时候来的?” 130:求情 130:求情 “寅时到的,一早要来请皇上安,没得宣召,趁机去看世子妃了。” 墨箴猛地想起龙滟卧伤在床,急问:“怎么了吗?”哪个哥哥见出嫁一年不到的妹妹在夫家受了重伤,都不会有好脸色吧? “呃……” “说!”秦非厉声道。 “和世子打起来了。”荣贵满头汗,“世子妃动不了,也没人拉得住。” 秦非一想就明白了。龙澄肯定怪到秦丰身上,但秦丰肯定不会说皇帝的小老婆是凶手,只能默认了,然后……必有架打! 秦非道:“宣他们来见朕!” 秦非回到自己宫殿,没一会儿秦丰和龙澄就来了。两人前来面圣,自然梳头洗脸换新衣,也看不出刚刚打过架。 二人行过礼,秦非问龙澄:“你怎会来此?” 龙澄回答:“龙城的枇杷和草莓熟了,龙滟在家时酷爱这两种水果。我们兄弟三人都惦念她,便把当季水果一样采摘了两框,由我给她送来,顺便也看看她的情况。”说着就睨了秦丰一眼。 龙澄接着道:“前几天到帝都,听说她随皇上来春搜了,草民想那些水果放不得,就快马加鞭赶过来,也好让皇上和诸位娘娘尝尝鲜。” 秦非一笑:“沾着世子妃的光,朕倒是有口福了。” “上次龙滟成婚,草民和草民的大哥、三弟走得急,未来得及向皇上请辞,特来请罪!”龙澄跪下,“草民一到此处,便想先给皇上请安,只是又怕出了差错,所以想先找龙滟提点,谁知——” 他扭头看着秦丰。 秦非轻咳一声,走过去将他扶起:“二公子请起,龙滟的事朕早已知晓,这事怪不得世子,说起来还是朕的错!” “皇兄……”秦丰想不到他会如此,想要阻止。 龙澄疑惑地问:“可是龙滟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他以为龙滟得罪了秦非,招致刑罚受伤,说着又要跪下。 秦非又将他扶起,喊荣贵:“宣兰宫裁。” 龙澄身体微微一僵,秦非和秦丰都没发现他的异状,就是发现了,也不觉得有什么。龙澄试探地问:“不知龙滟的伤……” 秦非亲口述说当日打马球一事,说了龙滟出事的经过,大方的道:“此事为兰宫裁所为。不论她是出于何原因,朕都留不得她了!既然二公子来,朕便当着二公子的面打杀了她,也算替堂弟妹出口恶气、给龙家一个交代!” “不可!”龙澄急道,一撩衣袍跪下,“草民惶恐!皇上怎可为龙滟打杀后宫主子?这不是给龙家交代,是让龙家无法自处!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这时,荣贵的声音在外头响起:“皇上,兰宫裁到了。” “让她进来。”秦非回到座位上。 兰宫裁逶迤而进,看到屋中跪着的龙澄、站着的秦丰,微微怔了一下,然后快步走上前伏地叩首:“臣妾叩见皇上……” 龙澄听到她柔软的嗓音,双掌死死撑着地面,尽力克制住自己,免得忍不住扭头去看她。他用眼角余光瞥见她的裙裾和发饰,盈盈一个动作、模糊半边侧影,即令他心头狂跳如雷、如饥似渴。 秦非没叫兰心浅起身,而是对龙澄说:“说起来,这也不关龙家的事。就算她撞伤的不是龙滟,朕也会处置她,绝不留她继续兴风作浪。” 兰心浅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想着有龙澄在,她必然不会死。她平静地盯着地面,须臾间抬起头,满脸惊恐:“皇上?!臣妾做错了什么?” “你故意撞龙滟下马,还问朕你做错了什么?” “臣妾没有啊……”兰心浅惊慌地摇头,说着便垂下泪来,“皇上,臣妾是不小心撞了世子妃,但绝非故意……皇上勿要听人谣言!臣妾……臣妾承担不起……” 龙澄抬起头道:“皇上,草民相信娘娘宅心仁厚、通情达理,一定不会出手伤人,这中间怕是有什么误会吧?若是因此冤枉了娘娘,让皇上蒙受损失,龙家承受不起!” 秦非一顿,微不可见地皱眉。他说要打杀兰心浅,绝不是说着玩的,更无试探龙澄的意思。 他现在有点想为墨箴肃清后宫。虽知为一人而罢黜六宫不合适,但有机会拔掉一个是一个,没准哪天就只剩下墨箴了。所以,一提要杀兰心浅,他心里快活得很。这在以前,真是想也不敢想的事。以前他一直视女人为玩物,何曾把谁实实在在地挂在心尖上? 不过,他突然忘了,谁敢做这个冤大头?他因为别的事杀兰心浅,那没关系。若说因为龙家,龙家肯定不答应,捧得太高了,摔下来容易死。 秦非想明白这个道理,只能一叹气:“罢了,既然龙二公子替她说话,朕便当她是不小心,饶了她的性命。”说着看着兰心浅,“今天不是朕饶你,是世子妃娘家不与你计较。你怎么撞的龙滟,朕有无数人证,以后好自为之,回去闭门抄写经书吧!” “谢皇上不杀之恩。”兰心浅感激涕零,对着秦非砰砰磕了几下头,又朝龙澄磕了一下,然后爬起来,一边拭泪,一边退出。 秦非请龙澄起来,说晚上为他设宴,又赐他一座别院。龙澄不敢受,秦非道:“朕欲授你们兄弟官位,不准推辞!有了别馆,来此处避暑、打猎也方便。” 龙澄谢恩,回到客栈,命一个稳重的随从去看别院。别院是以前一位被抄了家的大人的,已经数年无人居住,现在要住人有些难,但打扫一下还是可以将就。而且这宅子占地颇广,可以好好改建一番,必然是座好宅。 龙澄当下却没时间管这些,叫人把水果仔细挑拣,坏了的不要,不好看的留下,把大个美观的装了一大半送到山上行宫里去,剩下的则挑拣出来全部送给龙滟。 龙滟说:“我哪里吃得了这么多?” 龙澄回说:“你便往各家各户送点。你在帝都没个亲人,与夫人们熟络些也是好的。” 龙滟笑着点头,叫金钗和玉簪去写帖子。 135:洪水 135:洪水 从青鸾宫取了药,用瓷盅装着,又将瓷盅放进食盒,外面再用绢布盖了,四周也用绢布塞严实,免得食盒太空把药洒了。又作了防雨的措施,免得雨水不小心流进药里,然后两个人一道回旖旎殿。 雨势仍然很大,伞遮得住人,却遮不住雨,始终会被溅到一些。路上水流湍急,宫中排涝设施还行,不至于淹太深的水,但此刻雨太大,积在地面的水还是没过行人的脚尖。走不几步路,琳琅的鞋便湿透了。再走几步,裙子也湿透半截。 此刻的路上,完全看不到人影,偶尔能在亭台楼阁下看到一些避雨的太监和宫女。路过时,都互相行礼。琳琅不必受谁的礼,只微微一点头了事,其他人却要向她屈膝。 害怕耽搁墨箴用药,她带着身后的小宫女走得很急。走着走着,见一群人迎面走来,琳琅看那阵势,心里忐忑不安。再走近几步,便觉得是秦非。恰此时,前头也有人喊:“皇上驾到,还不跪下!” 暴雨声中,声音并不清晰,琳琅却知没有听错,急忙跪下。身后的小宫女也跟着跪下,同时放下了手中的伞。暴雨落在二人头上,脑子嗡嗡作响,肩膀也似被棍儿戳着一样疼。顷刻之间,二人浑身湿透,却盯地上的水流没有动。 琳琅看了一眼旁边的食盒,见前头的人还有些远,轻轻拽过伞罩在食盒上头。 雨声轰鸣,听不见脚步声,琳琅只见一群人从前方经过。接着,最前头的人走了过来。琳琅抬起头,眨了眨眼:“叩见皇上……” 秦非一使眼色,身后的太监立即捡起地上的伞,给她们遮住。 秦非扫了一眼地上的食盒,眼睛一眯,又看看这路段,冷声道:“起来回话!” 荣贵大声重复了一遍,琳琅站起来。 “这是做什么?”秦非问。 琳琅回答:“娘娘下雨之前去了旖旎殿,奴婢见雨不停,怕娘娘误了吃药,回青鸾宫取药。” 秦非一怔,问:“最近可有按时用药。” “娘娘不曾忘记。” 秦非浮起一丝冷笑,说:“去吧。”然后转身走了。 琳琅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满心疑惑。那边并不是上阳宫,而是后宫……这么大的雨,皇上是去哪里呢?难不成婉妃或者淑妃要死了?!(别的事不用他亲自冒雨前行,淑妃死了可能也用不着。) 琳琅甩甩头,飞快地跑去旖旎殿。墨箴见她浑身湿透,问:“没撑伞吗?” “撑了。”琳琅放下食盒,“娘娘快喝药!” 宝奁坐在一边,忙起身打开食盒。墨箴也站起来,却是阻止她:“你才下床来,好好休息才是,又不差你做这些事。” “我就恨自己不能给你做这些了。我不碍事,你就让我做一回吧,平常可没这样的机会。”又对贴身宫女雪雁说,“带琳琅姑姑她们去换身衣服!” 琳琅去换了衣服过来,墨箴已经喝完药了。琳琅说:“路上碰到皇上,不得不放下伞跪迎,才被雨淋了。” 墨箴和宝奁俱是一愣。宝奁歪了歪嘴角,眼中尽是嘲意,看样子她的确不喜欢秦非。墨箴却问:“在哪里碰到皇上的?”虽然秦非好似与她决裂了,可……面子功夫还是要做足。 “就在通往御花园的大道上,是……往后头走的。”那边有几个嫔妃的宫殿,也不知道是去哪里。 墨箴未说话。 因为下雨,天气变得很昏暗。墨箴预估这雨还要下很久,见雨势稍弱,就命人抬自己回宫。晚膳后,雨势又加大,连下了三天三夜。墨箴心里惶然不安,坐在屋中,声音太小了都喊不答应外面的宫女。 路上不好走人,军谒下了课也未回来,直接歇在了上阳宫。 三天后,雨一停,宫中立即活跃起来。墨箴也到院子里呼吸新鲜空气,听到躲在角落里的小宫女道:“幽仙湖的水都涨满了!亭子和长廊都淹了!” 另一个宫女道:“听说一口许久不用的枯井涨满了水,有人去打水,打出一根长长的骨头来!听说是死人骨头呢!” “哪口枯井没死过人?”有人不以为然。 墨箴听到这些话,居然不害怕了,还忍不住笑了一下。是啊,这宫里头,哪口枯井没死过人?可宫外呢?她抬头望着宫墙,这么大的雨,让人很不安啊! 下午,军谒回来。母子三天没见面,忍不住有些激动。主要是这雨太吓人,整天哄哄地响着,片刻时间就好像很久。雨一停,就好像几年没见面了似的。 墨箴问:“你没事吧?这几天都做什么?有没有淋雨?听说涨水了,别去湖边。” 军谒点头:“跟着师傅上课呢,下了课在父皇那里。听说外头发洪水了,父皇忙着派人去处理……有点不开心,儿瞧他是累着了。” “洪水?”墨箴一愣,三天暴雨,她本就担心这个,没想到还真发生了。听说秦非累着了,她又有点担心。 军谒看着她:“母后,你……” “嗯?” “你是不是和父皇吵架了?” 墨箴瞪眼:“你说什么?” 军谒拧起脸:“我见父皇这几日没出上阳宫……大约是雨太大吧。” “去练字!”墨箴往他肩上一拍,“你这几日有练吗?” 军谒顿了一下,“有的。” 墨箴一笑,便知他没有,说:“三日不练,内行就看得出来!许是这几日雨大,你师傅不曾查过你。” 军谒马上跑去练字了。 墨箴一叹,忧心忡忡地望着门外。发大水啊……不知又要死多少人。 幽仙湖的水,当晚就退了,宫女太监连夜清理被水淹过的长廊。墨箴召来各宫管事,询问后宫的情况。吹淋坏了些东西,该修则修,另有几个宫人落水而亡,这却没法修,只能把尸首发回老家,赐一副棺木,外加一些银钱…… 晚上军谒回来,墨箴问他:“你父皇那里如何?” “你怎的不自己去问?”军谒不满地问。父皇不知是为国事烦恼,还是母后没去看他,火大呢,今儿个把他训一顿!他有什么错来着? 136:缩减 136:缩减 墨箴一窒,把他松了:“浑身是汗,去洗个澡,好好练字!”她又不是忧心秦非。他那么狠心的人,她何必自讨苦吃?只是听说发洪水,心里不免担忧。 她在家时,是见过天灾人祸的。不用悲天悯人,你只要想到灾难那么近,下一个死的就是你、你的家人,你就会害怕,你就希望所有人都不要有事,希望老天爷不要这么残忍。 墨箴心里默默地祈祷了几声,猜想秦非现在一定很忙碌,心情也肯定不好。她有心当一回解语花,可上次在旖旎殿一别过后,二人没再见过面。他可能不愿见她了,她也不想去见他,实在是不知道见了面该说什么。 军谒现在被秦非亲自教导,下了课就被拎到上阳宫,秦非一边和大臣议事,他就在旁边练字,因此听说不少机密。他不敢跟墨箴说太多,唯有说说洪水的事,说了两天,听情况越来越严重了,便凝重起来,都不敢开口了。 见秦非不开怀,他在旁边练字也小心,等大臣走了,就跑到秦非手边帮忙磨墨。秦非看他一眼,握住他手腕,纠正了一下姿势:“与桌平,像写字一样。” 军谒本是写字写累了,想研磨偷下懒,结果秦非突然细心教导起来,竟比写字还累!他又不敢吭声,只能认认真真地磨着。等墨汁浓度适中,把墨锭拿起,秦非让人接过,自己却接了毛巾亲自给他擦手。 然后秦非又抱着他,手把手教他写字,状似不经意地问:“你母后最近忙什么?可有吃药?” 军谒微一迟疑,道:“药倒是吃,就是平常吃的东西比往常简单了。” “为什么?” “是儿臣不好,跟她说了发大水的事。母后说,有百姓流离失所,自己还吃山珍海味,其心难安。” 秦非一听,停了下来,片刻后放下笔,推开他站起来:“一道去你母后那里。” 军谒想:你总算不和母后置气了。 到青鸾宫后,也没军谒什么事,他自去温书,秦非便面对墨箴,问:“听军谒说,你缩减了用度?” “那倒不是。”墨箴挺直身子,“就是天气太热,喜食一些清淡的。”她倒是想缩减用度,但她是一宫之主,带了这个头,其他人就要跟着学。要是有人不喜欢吃这个苦,肯定要恨她!且这种事,须得秦非指示才是。 秦非道:“如此甚好。洪灾之下,不少百姓受难,朕开了国库赈灾,官员也捐献财物,后宫作为朕的家人,的确不应在此时铺张浪费。” 这就是要缩减的意思了,墨箴立即答应:“是!” 说完正事,秦非看着她,突然伸出手捧着她的脸:“在你心里,什么最重要?” “……” “呵……朕连一个宝奁都不如。”他自嘲一笑,起身离开了青鸾宫。 墨箴愣了半天,道:他在与宝奁吃醋? 第二天,墨箴召集后宫,传达了秦非的意思,说要缩减用度三成。三成也不算多,大家没有异议。 婉妃问:“官员捐献了财物,我们要不要捐点?” 墨箴笑道:“看你们情况吧。依本宫之见,一人捐一点算作心意,也让皇上知道我们与他站在一起。” “皇后娘娘说的是。”众人附和,即可回去搜罗了一堆金银首饰来。 秦非这两年对后宫的体恤不够,大家少有沾到雨露,捐起来有点不情不愿的,所以真的只是“表达心意”! 秦非一看,脑门儿很是疼。他记得他对后宫向来大方,一年四季赏下的财物不计其数!特别是这两年,因心思在墨箴身上,其他人就只能用财物补贴了……怎么这时候看起来这么寒酸?他觉得后宫女人不太懂事儿,就算为了博他关注,也该多捐点啊? 秦非倒不是看上自己妻妾的私房了,就是觉得后宫隐隐有不太平之势。虽然墨箴让他很火大,但他还没打算把她扔狼窝里去。这是要欺负她的苗头啊! 当晚,他留宿在墨箴宫里。墨箴已调养了两年,按太医的说法,行房还是有危险。秦非却觉得她身体不错了,又怕万一,只能将她狠亲一回。一时没收住势,将她衣服褪下一半,上半身折腾了个够本,手往下一伸,扯乱了裙裾,直没入墨箴温润之处,将墨箴撩得春水泛滥、娇喘连连。 秦非见她浑身月兑力,将她抱在怀中,慢慢轻抚,等她回复过来。 墨箴脸又红又热,夹紧了腿,躲在他怀里不敢乱动。 秦非道:“按时吃药,赶快好起来,我们再生几个孩子。” 墨箴一愣,突然问他:“吃那些药,因为我病得太重吗?”这药吃了这么久,每次问宫女,大家都是支支吾吾。琳琅更甚,直接回她:皇上不准我们说,娘娘饶了我们性命吧。 “就快好了。”秦非原本是打算一点不告诉她的,但常常抱着她,却从不做什么,不说点点,她还以为他有问题呢…… 墨箴感觉又回到了久违的甜蜜气氛里,忍不住将他抱住:“我还以为,皇上不理我了……” “哼!”秦非说到就气,“在你心里,朕和宝奁在一样的,朕不理你,不是还有宝奁吗?” “她怎能和你比?”墨箴下意识地道,为难地鼓起了嘴,“她本是我的丫鬟,你把她封了附美、宫裁,连孩子都生了,又……”说起来就气,都不想理他了。 秦非于这点有些心虚。当时到底为什么要收宝奁的?他叹了一声:“行了,睡觉吧!” 次日,他临幸婉妃,过了几日又临幸了一个以前没任何建树的张姬。 后宫女人觉得不对劲了,仔细一想,婉妃和张姬捐了大半身家,顿时后悔不跌!过了两日,一群人便向墨箴打听洪灾如何了。 墨箴一叹:“本宫也不大清楚,皇上脸色愈加不好,想来情况不容乐观,大家要谨言慎行,莫惹怒了皇上。” “是,谨遵皇后娘娘教诲。”大家立即领训,胆大的对墨箴说,“不若我们再捐点?” 137:天命皇后 137:天命皇后 婉妃微蹙眉,再捐,再捐她就没钱了! 墨箴心中暗笑,明白是怎么回事,却问:“还捐么?皇上不差这点钱,大家表达一回心意就够了。” “捐捐捐……桃城离臣妾家乡近呢!希望臣妾捐了之后,老天爷发发慈悲,快让洪水退了,不然有更多的人要被淹了……” 既然她们要捐,墨箴也不阻止,结果捐完了,秦非不往后宫走了,她们觉得被耍了!但又不敢抱怨,只能躲在被窝里咬手绢。 此时,秦非却在朝堂上发火。 朝中某五品官员,妻子娘家族人未遭洪灾,却听说隔壁的隔壁的城被淹了,惊吓之下,拖家带口跑到帝都来投奔。一群乡下妇人,以为家里有个当官的就了不起了,撺掇着五品大员的妻子为她们开宴接风,又是吹又是打,好不闹腾。 转眼,就让御史给参了! 秦非现在很好受吗?万盛开国快三百年,各种天灾人祸没少有,但这么大的洪水还是第一次!他没跟墨箴说太多,自己却愁得很——水淹了大半个国家!百姓流离失所,天怒人怨,有人说他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才让老天爷惩罚他的百姓! 秦非气得将人狠狠地训斥了一顿,革了职,降去押送灾粮,要是有差错,就要他命! 以他的脾气,本该直接砍头的。但这个人是江沄阵营的人,他不好不给江沄面子,不然还有人以为江沄地位不稳了,又要给他使坏!现在这时候,乱不得了。 五品大员的妻子开宴时,请了不少官员夫人,御史拿来举例的时候点了几个名,那几个官员就被秦非重点训斥了,剩下的人一个都跑不掉,满朝遭殃! 大多数人心里都很害怕,暗道回家要好好提醒一下,这时候千万要朴实些。秦丰心想,五品大员也请不起我家的人,我娘一向恪守规矩,龙滟伤筋动骨一百天刚刚才好,也没机会做坏事,不关我的事! 杜玄也不担心,他最是严于律己,而且拈香忙着怀孕,哪有时间赴宴?更没时间自己开宴,也不关他的事! 江沄心里很苦!被革掉的是他的党羽啊,不舍在次,恨这群王八蛋不会办事!他平常最会理事,按理不该出现这种差错的。只可惜,他家里没个当家的女人,他知道贵妇阶层免不了各种宴会,但仅限于知道!突然发大水了,他忙赈灾还来不及,谁会想到这个?要自己有妻女,还能第一时间提醒她们,也就顺带提醒一干下属和幕僚。 这下好了,出现了猪队友! 当天回家后,江沄将一众党羽召集到家里,名曰商量公务,更重要的其实是互相交换情报,免得敌对阵营的人把自己拽下马!这种拉锯战,这种微妙的平衡,不但他们需要,秦非也需要。他们各自经营得越辛苦,秦非就越轻松——谁也掀不翻谁,没有独揽大权的,就不用防谁,一旦想办谁,就捧谁,另一边自然要去使绊子。 江沄将底下人教训了一顿,嘱咐他们谨言慎行,此刻不要去惹秦非。 一时间,侯门望族里,女子都不敢穿金戴银,就怕家里男人被御史参了! 墨箴听说了秦非在朝上发火的事,将外命妇宣进宫来。在青鸾宫设宴,果品菜色极其简单,大家一看,绷紧了身子,连笑脸都不敢露一个,端的是忧愁凝重,好似在忧国忧民。 墨箴猜她们也被家里人提点过了,说话便不严厉,先是问:“你们在外头,街上的情况应该也有耳闻吧?这水灾好像有些儿严重,街上还好吧?” 没人敢乱说话,秦丰的母亲武王妃说:“天子脚下,自然安定,听闻城外临时搭建了房子,升了炉灶,万一有灾民过来,好安顿。” “这倒是有听说。”另一个一品诰命说,“妾身倒是想,到时候可以布施灾民,不用自己去,捐些儿财物便是极好的,不知道皇后娘娘以为如何?” 墨箴笑道:“如此甚好!” 宫妃大多数是来自官员家庭,捐了财物,就派人与娘家送信了,所以外头早都知道了。内命妇都捐了,她们外命妇能不捐么?先前不知怎么捐,贸然去布施,有点出风头的意味,在这个境况下,不一定能给丈夫子弟加分,所以不敢妄动。 如果交给皇后,皇后心中自有一本帐,皇上那里会清楚的。又有人说,要去庙里求佛祖慈悲为怀。墨箴点头,说:“遇到这样的事,大家也开心不起来,抄抄经、拜拜佛倒是不错。” 言下之意,也不禁止大家出门,只是要注意尺度,莫要寻欢作乐,当要心系灾民! 墨箴在命妇心中的威望不够,但不看僧面看佛面,武王一家对秦非忠心耿耿,她此举是为了皇上,人家自然会支持她。长公主与她姑嫂情深,连杜玄的夫人都是她的人,且这个人还入了江沄家的族谱!随便一算,朝上半数重臣都是她的靠山了,谁敢轻视她? 众人心中忍不住诧异:这皇后孤身入宫,居然能做到这步田地,若是有强大的家族在背后,不是更厉害?不由想:果然是天命皇后! 时间差不多,琳琅请墨箴喝药,大家趁机告退。挽情携着龙滟一起,对挽心说:“我们去你那里坐坐。”挽心眉间有抹愁意,想是忧心婚事。 墨箴轻声对拈香说:“路上小心些,有空再来坐坐。” 龙滟听了,扶拈香起来,对武王妃说:“阿娘带江夫人一起吧。” 武王妃点头,与拈香一道,路上免不了问:“你和将军是好福气的,才成亲便有了孩子。” 拈香脸红,顺着她寻问几句经验,免得冷了场。 武王妃立即传授与她,又不停嘱咐,最后问:“你这个……可有什么妙方?”龙滟肚子一直没消息,她急啊!要是最近太平点,武王一得空,指不定又和小妾弄出孩子来呢,这儿子倒不如老子了? “呃……”拈香懂了,尴尬地说,“也无甚妙方,大约是缘分吧。” “哎,看样子是缘分未到。”武王妃仔细回想,帝都有没有哪家媳妇是成婚多年才得子的,去问问他们有没有办法。眼下,只能在给灾民祈福的时候顺便求一下佛祖了。 138:碰头 138:碰头 挽情、龙滟跟着挽心到了琼华宫。夏日炎炎正好眠,还在轿子上就开始打瞌睡,下轿后,挽心说:“皇姐、堂嫂到里头补个午觉。” 二人笑着答应。挽心叫人收拾两处偏殿,挽情说:“没的麻烦。”问龙滟,“歇一起不碍事吧?” “巴不得呢,我想和姐姐聊天。”龙滟笑道。 挽心就让宫女收拾一处,挽情和龙滟和衣躺在榻上,宫女在旁边打扇,莲妩被人带到卧房,月兑了衣服在床上睡。 挽情叹气:“越舒服越不安心。” 龙滟嗯一声:“希望水早点儿退吧。” 挽情道:“退了也不得安心。”洪水过后,只怕有瘟疫。两年前的瘟疫,并不很严重,却有暴乱。这一次…… 二人蹙着眉,安静下去,躺了约莫半个时辰,挽情爬起来,去内室看莲妩。不敢让孩子睡久了,不然整个下午都懒洋洋的,晚上还睡不着。 龙滟本睡得不沉,听到响动,也爬起来。叫人拿梳子理了一下发髻,就去看莲妩穿衣服。 挽情笑道:“怎么?想要孩子了?” 龙滟脸一红,一转身出去了。到外间,挽心带着人过来了,问:“堂嫂怎么不多睡会儿?” “一直就只睡这么久。你要睡继续睡,我和你姐姐会打发时间。” 挽心说:“我也只睡这么久的。” 等挽情带着莲妩出来,几人一道去了挽心的书房,翻翻挽心写的字,又各自奏了几下乐器。然后挽情叫莲妩:“虽然在宫里,你也别忘了功课,就拿小姨的文具练字吧!” 莲妩领命,在自家丫鬟和宫人的陪同下去练字,几个大人则聊起天来。挽情说:“你的婚事,怕不能如预期了。” 挽心闻言,低下了头,脸上又羞又忧。突然出了这么大的天灾,保不准要狠忙几个月呢。她的婚期定在八月,眼看近了,正是要大操大办的时候,谁知突然来了件国家大事。最近是不敢烦人想到了,就不知到时候会不会还被人忘记。 “日子应当不会改,再改就是蹉跎你了。”挽情说,“只是突然出了这么大的事,肯定不能大操大办!虽然皇上向来霸道,但面对这种事,也不能想怎样就怎样,不然黎庶会怎么评价?” 龙滟道:“而且这两年本就紧张。” 挽情看她一眼,觉得她说得太直接了点,暗自一想,发觉自己也挺直白的,顿时无语凝噎,只能撇撇嘴。 挽心点头:“我明白的。现在自然不能烦皇兄和皇嫂,还好皇姐和堂嫂记得我,到时候再说吧。若是皇兄和皇嫂忘了,你们就提醒一声,哪怕没有礼仪,不误了吉时就好。” 挽情扑哧一笑,挽心莫名其妙。龙滟笑得打跌:“你是有多着急嫁?什么都没,只要不错过日子就好?莫侍郎知道了,不知高兴成什么样呢!” 挽心脸爆红,将脸埋在袖子里,怎么叫也叫不答应了。挽情和龙滟拉了她几下,她硬不抬头,二人只好作罢,互相问—— 龙滟说:“莲妩挺大了,也要着急找婆家了吧?” 挽情说:“你的腿好了吧?赶紧和我堂弟生个孩子,我这里还想和驸马再生一个呢,到时候结女圭女圭亲!” 龙滟虽然率性,但当妇人才一年,于某些事还是娇羞,就有点受不住挽情的话头。挽心一个大姑娘,更受不住了,一抬头道:“我去看莲妩写字!”然后慌慌张张跑了。 龙滟拿扇子给自己扇风:“姐姐说话怪渗人……” “我又不曾说错。” 在挽心这里坐到日头偏西,三人又去青鸾宫。挽情和龙滟要出宫了,自然要过去说一声,挽心也就顺便过去请安。 三人带着莲妩,没有坐轿,让人撑了纸伞遮阳光,慢悠悠地走过去。路过幽仙湖,看到兰宫裁在一个亭子里,挨着栏杆喂鱼。 一行人过去打招呼,兰宫裁也放了鱼饵迎过来。 挽情问:“宫裁怎么在这里?别中暑了。” 兰心浅道:“我也是刚过来。刚刚午睡,不小心睡过头了,脑袋昏昏沉沉地,就出来吹吹风。” 挽情点头:“别吹太久,免得着凉。” 兰心浅点头称谢,又看着龙滟:“世子妃,你的腿……好了吧?那日对不起……” “早已经好了,你看我不是走过来的吗?”龙滟说,“也不干你事。咱们都掉下去了,只是我运气差些,伤着了。听说你——”她想问兰心浅被禁足的事,碍于挽情、挽心和一堆奴婢在,及时打住了。 兰心浅听出来,很是窘迫。她被禁足,还是前几天捐了一堆奇珍异宝才被赦免的,心里头别提多难受了。 挽情觉得有些尴尬,对龙滟说:“我看宫裁心里计较呢,你安慰她几句吧,我们就不打扰了,先到前头等你,你可快着点。” 龙滟点头。 挽情带着挽心、莲妩并一干随从先走了,兰心浅对自己的宫女道:“我和世子妃单独说句话。” 宫女听龙滟刚刚的话多有冒犯,不满地看了龙滟一眼,出去了。龙滟的丫鬟也跟着走开。 龙滟环视四周,没有闲杂人等,对兰心浅冷笑一声:“你敢害我?” 兰心浅咬唇,压低声音说:“小姐恕罪,奴婢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城主将有大动作,让人以为我与你不和,也免得被人联系起来。” 龙滟一愣,想想也觉得有理,声音就柔和下来:“我当奸细的本事不如你,世子和王爷更不是吃素的。我是不敢有动作的,也只能指望你了。”说完,朝着她一福身,“臣妾告退。” 当晚,老天又哗啦啦地下了一场大雨。伴着雷声闪电,秦非猛地惊醒,披衣就下床。 墨箴也突然睁开眼,坐起来:“怎么了?” “没事,你睡。”秦非唤来人更衣,急急忙忙回了上阳宫,传令下去:有任何消息,及时来报! 他只愿,被淹的城市不要再增加了。 墨箴听到雷雨交加,心头一阵一阵地颤抖,问琳琅:“宫里水渠通了吗? 143:屠宫 琳琅吓得将墨箴护在身后,紧紧盯着门口。三道人影翩然而至,是三个绝子,分别穿着蓝色、绿色、黑色的衣服,衣服似纱非绸,明明殿中无风,衣袂却像在空中浮动。她们脸上都是漠然的神色,微微扬起下巴,好像在睥睨众生。 三人走到床前,黑衣女子拿出一颗红色的药丸,要给墨箴吞下。琳琅急忙阻止:“你们要干什么?” 蓝衣女子清冷出声:“救她。” 琳琅迟疑一下,黑衣女子已将药丸喂入墨箴口中。琳琅后悔不跌,心想着了她们的道儿。墨箴已经把药吞下,她也没有办法了,只能仔细观察墨箴的反应。 一会儿后,墨箴睁开眼,看到面前站了三个仙女一样的人,还以为自己死了。琳琅及时唤回她的神思:“娘娘,你感觉怎么样?” 墨箴一愣,没道理自己死了,琳琅也陪着自己死啊?她问:“这是哪里?” “这是青鸾宫啊!” “那她们是……”她并没见过,看装束一定不是宫女。若真是宫女,这么美貌的长相,早就给人发现了。 中间的蓝衣女子从怀中拿出一封信:“这是你妹妹墨媙写给你的。我们来带你去见她,你可以先确定这封信的真伪,再决定要不要和我们走?” 墨箴一听墨媙,急忙把信拿过来,拆开一看,里面装的却不是信纸,而是一张绣帕。墨箴一眼认出,这是她初学针线时,为墨媙做的。做工并不好,但算起来,却是她唯一亲手做给墨媙的东西。 墨箴展开绣帕,只见绣帕中间写着几个字:凤凰鸣矣,于彼高冈。 墨箴心头大动,一把捏紧绣帕,抬头问:“阿媙在哪里?” “此时不便相告,你去了便知。”蓝衣女子说。 墨箴顿住了,好片刻问:“远么?” 蓝衣女子一愣,说:“她在月澜。再要详细,不能够此时此地说了。” 墨箴撑着床舷,犹豫不决:“待我禀过皇上……” “不能告诉他!我们今日就是来救你走的,告诉他了,你肯定走不了,不日就将命丧黄泉!” “可是……” “今天走了,你以后想回来,还是可以回来的。若今天不走,往后命运就说不定了。” “那我的孩子……” “他是万盛真命天子,自然不能同你走了。狮子大了都要自己去觅食,你也不好拘着他,让他碌碌无为。” 墨箴难过不已,咳嗽一声,居然咳出血来。 绿衣女子说:“时间不等人!赶紧走了!” 琳琅一急。虽然这几个人拿着墨媙的东西,但不能确信就是墨媙的意思啊!墨箴大约是病糊涂了,居然愿意跟她们走!如果真要走,她必要跟上!她正要说话,蓝衣女子已经说:“你也跟我们走吧。” 说完,将墨箴扶起,让墨箴趴在黑衣女子背上,不知从哪里拿了一条布带出来,将墨箴绑稳。几人疾步往外走,添香一把抱住琳琅:“琳琅你疯了!” 其他宫人也要阻拦,纷纷跪地请求墨箴:“娘娘请为我等性命着想——” 蓝衣女子突然说:“活到现在已是你们的造化了!若是在外头,说不定早就被洪水吞没了!” 说完袖子一甩,一手提起琳琅,飞出了寝殿。一出门,几人就凌空飘走。 “啊——”琳琅大叫一声,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大雨还在下,满面雨水扑在脸上,又冷又疼。 墨箴虚弱地趴在黑衣女子背上,突然动了动,沙哑地问:“这雨下到什么时候?”她脑子虽然混沌,但猜测这几个女子一定知道。莫知秋会知道血祭的事,恐怕就是她们说的吧? 三人顿了一下,然后突然改方向,不一会落于观星台上。绿衣女子撑起一把伞,蓝衣女子说:“明早即可停了,可是很快又会下,断断续续一月不止,到时候万盛过半国土都将是汪洋大海。公主,你想救他们?” “我如何救?”墨箴没注意到“公主”这个称呼,只知道她是在对自己说话,“我自己尚且要死不活了……我只是想,老天爷不要这么残忍吧……” 蓝衣女子将她从黑衣女子背上解下来,然后往她面前一跪,握住她的左手说:“公主!请公主为万盛百姓降下福祉。” 墨箴呆呆地,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蓝衣女子抬起自己的手,五指并拢,比作一把手刀,立起来用指甲在墨箴手心一划。墨箴感觉一阵瘙痒掠过,而后便是轻微的刺痛,接着一条血痕冒出。 鲜血从她手心一滴一滴地落下,片刻后,蓝衣女子将她手掌握拢,再打开,伤口已经完全愈合。 墨箴惊愕地瞪大了眼。 蓝衣女子站起来,拿过绿衣女子手中的伞,轻轻地收起,抬起头,雨势由大到小,片刻后天地间一片宁静。天空的颜色翻卷了几下,乌云拨开,明月露脸,就好像盛夏最晴朗的夜晚。 “怎么会这样?”墨箴喃喃地道。 “走吧。”蓝衣女子说。 几人再次飞离地面,落于刑部后巷。巷子里停着一辆马车、几匹大马。蓝衣女子带着墨箴、琳琅进入马车,说:“稍等片刻,让她们去救莫公子!” “莫公子?他在哪里?” “被皇上关入大牢了。我们要走,自然不能撇下他。” 他真的关了?墨箴疲累地靠在车壁上,下定决心要离开这个乱糟糟的地方了,可是又好像有些什么事情忘记了。她闭上眼,昏昏欲睡。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一阵风声,她猛地惊了一下。蓝衣女子说:“他们回来了,我们走吧。” 墨箴掀开帘子一看,看到了仅穿中衣的莫知秋。莫知秋说:“我没事,你快好好休息。”然后翻身上马。 墨箴松了口气,放下帘子,睡了过去。 宫里,大雨突停。秦非惊异,正要召钦天监的人来问,青鸾宫突然来报:皇后被人劫走了! 秦非愣了一下,过去一看,墨箴果然不见了。宫女太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无论他们怎么说,秦非都不信。他们说的太夸张,什么仙女?什么突然飞走? 秦非叫宫门上的守卫和巡逻的侍卫来问,都没有异常,怒道:“搜!都给朕搜!她们定是躲起来了,不可能出了皇宫!对了,去华宫裁那里,必须给朕掘地三尺地搜!” 宫里一下子翻了天,人人不得安睡,都从床上被揪起来。 秦非在青鸾宫坐了一会儿,亲自去旖旎殿。 宝奁抱着长安,见一堆人在宫殿里翻箱倒柜,不阻拦,也不哀叫。其他如淑妃、婉妃的宫殿,都翻了天了! 秦非走进旖旎殿,先扫荡了一圈,然后冲到宝奁面前:“墨箴呢?” “我怎么知道?”宝奁问,将长安抱紧。 秦非没时间理会她,确信这里没搜到,又回青鸾宫。搜查的人陆陆续续来报,都说没看到墨箴。秦非不信邪,又问添香!当时房里只有添香离墨箴最近。 添香吓得忘记了当时的情形,只模糊记得大概,说起来还神乎其玄。墨箴她们说的话,她几乎一个字都说不上来了。结结巴巴说了半天,秦非气得一脚将她踹倒。她当时便倒在地上,咳了一口血。 “将她拖出去斩首!”秦非怒吼,突然仰望大殿,狰狞地说,“你不出来?你不出来,朕就杀光他们!” 对!就是这样!他就不信她不出来!反正这群混账护主不力,也该死! 添香被拖到花园里,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侍卫拔出了刀。她尖叫一声,长刀马上划过她的脖子,叫声戛然而止。 其他的宫女太监听见,吓得呆了一下,继而疯狂地求饶。 秦非等了片刻,空气中没有任何动静。他期待的墨箴,没有出现。他咬牙道:“杀!” 侍卫愣了一下,接着便走向离自己最近的宫人。有些人因为害怕,直接转身,一头撞在柱子上。侍卫也不知道撞没撞死,懒得去探呼吸和脉搏,直接在要害处补上一刀。 其他人看见了,纷纷效仿——宫人知道要死,害怕疼,干脆找个最近的硬物撞过去,不管死还是晕,等被补刀时,至少感觉不到疼了。侍卫自然也效仿,都去补刀。 当然还有不愿意死的,转身就跑,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侍卫追上去,扯住胳膊拉到身前,在脖子上一抹! 一时间,哭声震天。其他宫殿很快得到了消息,婉妃一呆,不可置信,大声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皇上下令屠杀青鸾宫!” “青鸾宫他也屠?他不是最喜爱皇后吗?”婉妃浑身一抖,急道,“快!快闭上宫门!不想死的都快去,赶紧躲起来!还有……还有去通知哥哥,叫哥哥来救我!” 淑妃得了消息,一样慌张和不敢相信,却没有婉妃这么有办法了,急得在宫里团团乱转。 赵应全等人都劝不住秦非,正不知道怎么办,得知后宫主子们大乱,告诉秦非:“娘娘都被惊动了,皇上……皇上暂且消消气吧!” 秦非站起来,往外面走去。走到御花园,看到各种惊慌失措的身影,他突然不想控制的情绪了。他是天下的主宰,他要杀谁就杀谁!他疯狂地冷笑一声:“都杀了,不安静的都杀了。” 144:卧底 不是人人都会执行秦非的命令。为人臣者,除了遵守圣旨,还要直言劝谏。皇后在青鸾宫众目睽睽之下丢失,不论出于惩罚还是保密的目的,青鸾宫都将不留活口,但又关其他人什么事? 侍卫很多犹豫不决,他们深觉秦非此举不对,如果真听秦非的,就是助纣为虐,反过去害了秦非,让秦非成为一名暴君。但如果不听,秦非正在气头上,死的是他们。 侍卫们一计较,想起秦非说的“不安静的都杀了”,所以遇到人,就喝令不许出声,威胁道:“谁敢吭声,就地正法!” 大家一听,真的一声不吭。 但也有一些“忠心耿耿”的侍卫,所到之处,血染天地! 兰心浅住在韶华宫,离青鸾宫有些远,离旖旎殿却近。秦非之前去旖旎殿,她就被惊动了,让人时刻注意外面的动静。等青鸾宫那边杀起来,她眯了眯眼,不急也不怕。宫女慌张,全都被她喝住。 她独自回到屋中,模出一根细长的纸筒,坐在桌边发呆,手不住地将纸筒压在桌上滚来滚去。等了一阵,贴身宫女红玉在外面敲门:“娘娘,尚寝局的李掌灯来了。” 兰心浅动作一顿:“让她进来。” 红玉不疑有他。宫里哪个主子不拿捏点人在手中?特别是六大尚宫局,没个人在里面,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李掌灯和兰心浅交情一向不错,红玉以为她多半知道外面是怎么回事,特地赶来告诉兰心浅。 李掌灯一进门,兰心浅就对红玉说:“你去吧。叫大家先冷静,不用担心,门窗关好,若有人来,先不要开,报与本宫。” “是!”红玉心里惴怕,大气都不敢出,急忙跑去关门关窗,唯恐动作慢了就被人冲进来杀掉。 兰心浅听她走远,问李掌灯:“怎么?” 李掌灯看到她手中的物品,略略松了一口气:“看样子娘娘已经猜到了。皇上下令,不只青鸾宫,其他宫殿的人也要杀。” 兰心浅一惊:“他疯了?真的疯了?” 李掌灯小声说:“不过他有说不安静的才杀,那些侍卫也不愿意作孽,都令人安静,所以……不一会儿恐怕要平静下来。趁着这乱象,我们何不……”说着比了一个杀的动作。 “正好民不聊生,这是城主大好的机会,城主定然不会放过。现在发生这样的事,也是城主攻击的把柄……我们的确该走了。”兰心浅说,把手中的物品交给李掌灯,“还有多少人?” “有四五十人。” “行动!见人便杀!我去解决婉妃,她一死,杜玄才可能生二心!” 李掌灯道:“那杨太妃怎么办?” 兰心浅一愣,迟疑了一下说:“我与人去救太妃,你带两个人去解决婉妃!宫女不必管,一定要将她杀掉!然后即可去接应我,我们从西门离开!” 说完,兰心浅月兑下一身锦衣华袍,只穿了简单的窄袖襦裙。打翻妆奁,从抽屉背面抽出两把短刀,李掌灯则手握一把匕首,说:“我一会抢一把侍卫的刀杀过去。” “好!” 二人离开房间,贴着墙壁前行,悄无声息地就解决掉几个宫女。兰心浅双手杀红玉时,眼睛都不眨一下。到花园后,李掌灯将兰心浅给的纸筒打开,一枚绚丽的烟火冲上了天空。 这意外而来的景象,此刻却引不起足够的重视,甚至很多人根本没发现。 兰心浅将自己的韶华宫杀得片甲不留,收刀之后,看见几个太监和十几个宫女从四面八方跑来。 “还有人呢?”兰心浅问。李掌灯不是说有四五十个? 其中一人回答:“被侍卫看着,不敢轻举妄动。” “哪里侍卫还没去?先杀过去!” 本来侍卫令大家不要喧闹,好留着命。兰心浅将人一杀,活着的人立即四处逃窜,宫里立即又乱起来,侍卫被逼得不得不出刀。一时之间,杀声震天。 杀了半天,侍卫感觉不对劲——他们没有和兰宫裁的人正面相遇,所以不知道有一群宫人也在杀宫人——后来发现,这个地方他们好像没来过,怎么人就死光了?再一看,刀法干净利落,一击毙命,下手的位置和他们有很大的差别! 有细作! 这是侍卫的第一反应,立即跑去禀告秦非。 这时,杜玄得到消息已经进宫来。江沄也被赵应全请过来,妄图叫他劝一劝秦非。这两个人一到,都责备秦非此举为暴行,秦非疲惫不已,摆摆手,终于让侍卫停手。 杜玄顾不得许多,说要去善后,飞快往揽月宫赶去,发现婉妃还活得好好的,几乎整个揽月宫的人都活得好好的,只有婉妃陪嫁的两个宫女和嬷嬷受了伤。这几人是杜玄特意为婉妃配的,有一些功夫,意在保护婉妃。 杜玄见她们负了伤,忙问:“怎么回事?” 婉妃说:“有几个宫女来杀我,还好嬷嬷们反应快。那些人好生厉害,我们差点躲不过,只不过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哨声,他们就马上走了,不然我……哥哥,会是谁?不像是皇上。” 杜玄心中一震,道:“你先在这里!江丞相已经进宫了,定能劝住皇上,不会再乱来的!” 杜玄说完,就朝有杀声的方向追去,追到西门,发现一群宫女太监在和侍卫混战! 杜玄冲过去,一掌击毙两人。兰心浅看到他来,飞快地将手指含在嘴里,急切地吹了几个口哨。 杜玄知道这是要叫援手,循声望去,看到她背影,立即逼近。刚要擒她,她已飞快地躲开,却让杜玄看到了她的脸。杜玄大惊:“兰宫裁?” 兰心浅阴冷地看着他,冷笑:“瞎眼的走狗!” 话音一落,宫墙顶上突发传来声音,几个黑衣人利用爪绳飞了进来。杜玄气急攻心,只能命令侍卫将他们拿下,可此处侍卫并不多,那边的人也不打算死战,竟是带了其中两个人就跑了。 杜玄要追,一拥而上十几人将他困住,等他月兑围,已经追不上兰心浅等人。他狠狠一咬牙,回头见侍卫在杀人,立即喝道:“留活口!” 145:追杀 剩下的细作和刺客一听,纷纷引刀自刎,不然就咬舌自尽。 杜玄扑上去,竟然一个活口就没拦住。他阴下了脸,冷如寒霜。这下好了,秦非说不定以为一切是他所为。呵……人固有一死,他却可能是冤死枉死!看着地上的尸体,如果秦非非要说是他,他简直百口莫辩。 杜玄立即去报告秦非,同时有另外的人来说:“杨太妃被人劫走了!” 秦非一愣,杨太妃他知道,是先帝的罪妃,免于一死,一直被囚于暗香殿。他从来没正视过她,心想她哪天死了,只需要一句话将她安葬就是。只是没想到,她在今夜被人劫走!看样子,这背后的事情不简单。 仔细一问,劫走杨太妃的就是兰心浅! 秦非沉默了片刻说:“即刻派人去追!天亮后,进城出城的人都要严加盘查!赵应全,你带人去清理尸体!荣贵随朕去韶华宫!” 韶华宫此时已没有什么给秦非盘查了,人一个不留,连花猫都命丧黄泉。 秦非看着血染的宫殿,冷笑一声,命人将兰心浅的衣服物品一件一件拿出来检查。看到太监抬走古琴,他叫道:“站住!” 太监急忙停下,弓着身子,维持着抬琴的姿势。 秦非走过去,伸手拨弄了一下琴弦。自从他让人将兰心浅的手夹断,兰心浅就再也没弹过琴。想当初,参加选秀的人那么多,惟独她琴艺出众,让他刮目相看。可没想到,她进宫的目的如此不纯! 对于她的来历,秦非已经有大约的猜想。很多从前不注意的细节,没有想过的事情,都一股脑儿地涌入了他脑海中。他突然想起了被兰心浅撞下马的龙滟,一抬手掀翻古琴。古琴落在地上,碎成两截。 “皇上息怒。”太监慌忙跪下。 秦非呼地转身:“派人守住武王府,朕天亮后过去!” 秦非接着回了上阳宫,赵应全不一会匆匆赶来,身上已经换了衣服,因为刚刚在外头沾到了血迹。 赵应全噗通跪在地上:“回禀皇上,各宫已清理完毕,聂宫裁被刺客所杀,张姬、赵姬等人自尽,淑妃娘娘她……疯了。” 后宫虽然有争斗,但很多女人都没见过如此简单粗暴的虐杀。所以惊吓之下,疯的疯、死的死,现在后宫已经没几个主子了。 秦非沉默,心境复杂。这都是他干的?当时那个下令诛杀后宫的自己,很可怕吧? 赵应全继续道:“奴才在华琼宫见到长公主,长公主受了惊吓,哭着想要见皇上。奴才劝不住她,只得把她带来了,正让明镜安抚她。路过青鸾宫时,碰到了大皇子殿下,殿下不说话,现在也在外面……” “先让大皇子进来。”秦非说。赵应全刚要应声,他又说,“等等……还是朕过去看他们吧。” 秦非带人到了偏殿,看到挽心和军谒坐在桌边,两人都受了惊吓。军谒还好,只是有些儿愣,挽心整个人有些傻。 秦非走进去,轻声问:“你们俩……” 军谒猛地站起来,挽心抬起头,两眼空洞。 军谒问:“父皇,发生了什么事?” 军谒住在青鸾宫偏殿,虽然青鸾宫最先遭殃,但那时的声响并不大,他并没有被吵醒。秦非也想到了这个儿子,命人不要告诉他,将宫殿的血迹收拾了。 后来越闹越大,军谒终于醒过来。他要出去,宫人拦着不准。他担心墨箴有事,抬脚踹了几个人,跑去墨箴房里,一路上通行无阻,平日伺候的太监宫女一个不见,到墨箴房里,也没有人。 他觉得不对,百思不得其解地出来,看到宫女在洗地,空气中飘散着血腥味。问她们,她们只是发抖抹泪,一个都不肯告诉他。他觉得有大事发生,又说不上来。远远地传来哭喊声,他想去看,大家又不让他去。现在,他只知道出了事,估计还有些儿严重,但不知道是什么事。 秦非说:“你先好好去睡一觉吧,你母亲没事。父皇现在还有要紧事要处理,天亮了再跟你说。”秦非现在没时间和精力跟他说,只能让荣贵带他去休息。 他走后,秦非看着挽心,正要说话,有人来禀告:“刑部张大人请求觐见。” 秦非皱眉,看了一眼天,还没亮!也就是说刑部出急事了?这到底什么日子,到处出事! 秦非站起身,对挽心说:“你也先休息,朕一会儿再找你。” 回到书房,见了张大人,得知莫知秋被人劫狱了!秦非大怒:“派人去追!就地正法!” 张大人走后,他想起挽心,让赵应全把她带过来。挽心一到,他抓起砚台丢过去,宫女太监都吓呆了,挽心直接被打倒在地,头上被砸破了口子,使劲流血。 “皇兄……”挽心呆愣地看着他。 “朕问你,莫知秋是谁?!” “他……他是谁?”听到这样的问题,挽心无比茫然。他不就叫莫知秋吗?不是来自月澜吗?不是皇兄封的礼部侍郎吗?不是……她的驸马吗?这些,皇兄都知道啊。挽心疑惑地问,“他怎么了吗?” “怎么了?”秦非冷笑,朝周围大吼一声,“滚出去!” 众人急忙跑了出去,秦非才对挽心说:“他与你的皇嫂、朕的皇后不清不白!朕把他关进天牢,他居然跑了,被人劫狱了!你说他是谁?!他哪来这么大的本事!与此同时,兰宫裁在后宫大开杀戒,与刺客里应外合,劫走先帝太妃,不知道要干什么大事!” 挽心傻了:“怎么、怎么会……” “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挽心摇头,鲜血从额头流进眼睛里:“臣妹不知道啊……臣妹刚刚睡觉,可是……外面死了好多人,好多血……我好怕……皇兄……呜呜……” 秦非一顿,猜她应该不知道,挥挥手:“你回去吧,让太医处理伤口。至于莫知秋……他犯了这样的事,朕留不得他了!是朕没查清楚,让你受了委屈。朕已派人去追杀他,不日寻个暴毙的理由,将你和她的婚事作废,来年再给你选驸马!” 146:挽心薨 挽心浑身一震。 秦非皱眉:“不要想着他了,这样的人配不上你,回去吧!” “臣妹遵旨……”挽心呆愣地行礼,让人扶着离开上阳宫。 她的伤口没有及时处理,只是让人用帕子将脑袋一捂,然后回华琼宫。天已经渐渐亮了,路过幽仙湖,看见平日清澈的湖水染了一点红,她想起昨夜的杀戮,突然哇地一声哭起来。 “公主?”玉环大惊,“你怎么了?疼吗?” 挽心停着不动,哭得肝肠寸断。玉环、玉玲一见,决定背她走,她却突然将人推开,往前一冲,跃入湖中…… 莫知秋突然觉得心脏一痛。 旁边绿衣女子看着他:“你怎么了?” 莫知秋捂着胸口,摇了摇头。 现在,他们一行人已经离开帝都南下。昨夜,莫知秋骑在马上,本担心这么晚了,到哪里躲藏,等天一亮,秦非肯定发现他和墨箴不见了,一定会封锁城门追捕。没想到,胯下的马跑着跑着,渐渐跑进一阵浓雾之中,等浓雾散去,他们已经身在郊外、远离帝都。 他知道这几个女人不同寻常,在月澜是比女皇还重要的存在,所以也不问,只跟她们走。 马车突然停下,莫知秋和同样骑马的绿衣女子、黑衣女子也停下来。蓝衣女子从马车内探出头,对莫知秋说:“你未婚妻死了。” 莫知秋一惊,伸手按住胸口,刚刚那阵疼…… 墨箴和琳琅已经睡着了,并没有听见他们的话。 莫知秋轻喘一声。他对挽心,并没有那么重的感情。本来他就没想过成家,但不成婚不现实,莫氏血脉还要延续下去,所以选择认识的总比不认识的好。遇到她,可以说是将就。 不过既然选择了她,他也会好好待她。无论谁做他的妻子,都将得到一样的待遇,她说起来……没有多特别。 可这一刻,听到她死了,他觉得心痛。她死在这时候,多半和自己有关。他不想这样害她,不应该害无辜的她!他抬起头,对蓝衣女子说:“我要带她回月澜……” “你确定?”蓝衣女子问。 “当然……”莫知秋手颤了颤,心里很难受,“她是我妻子,应该跟着我。”他必须带走她,无论是死是活。不然,她只是一条孤魂野鬼。 蓝衣女子跳下马车,对黑衣女子说:“我们陪他去,阿木你带公主去吉国皇宫,我们稍后去找你们。” 绿衣女子阿木点头,将自己的马让给她,然后钻进马车。马车虽然无人驾驶,却目的明确地向前奔去。 秦非上朝时,仍然和官员商议抗洪防疫等事。下朝过后,召集重臣到书房,说刺客屠宫的事——他把后宫的死都怪在了刺客身上。不是他没担当,而是现在事态太乱了,禁不起更乱,只好让刺客帮他顶罪。墨箴消失的事他还不敢说,只能先瞒着,反正外臣管不到后宫来,后宫则暂时说皇后病重。 竟然发生如此大事,所有人都惊讶万分。 秦非本来不想告诉他们,告诉秦勇秦丰就差不多了,但死的人有官员子女,不说明白不行。而且兰心浅是选秀进宫,前后不少官员经手,竟然没察觉到有问题,他不禁怀疑这些官员有问题,只好都捉起来严刑拷打! 商议完,秦非留下秦勇和秦丰,说:“百灵山春搜时,兰宫裁故意撞伤世子妃……” 秦丰一愣,急忙跪下,秦勇明白过来,跟着跪下,连呼“冤枉”。 秦非敲敲桌子:“朕当然相信你们,但龙滟……”他撇撇嘴,“早该知道她有问题的。” “是微臣的错,是微臣为色所迷、犯了大错!”秦丰说。 “也不能冤枉了好人。”秦非说,“你去将龙滟带来,朕亲自问问她。” 秦丰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他就不怕自己放跑龙滟? 秦非自然不怕:“你去吧,皇叔陪朕下盘棋,朕正好有事请教。” 秦勇爽快答应。 秦丰也答应,爬起来就回王府找龙滟。他亲爹都被扣在这里了,他哪里还敢乱来?虽然他从没想过乱来。无论他多喜欢龙滟,忠君爱国他却不会忘记,他分得清事情的轻重。 秦丰刚走,外头就传来消息:挽心薨了。 秦丰回到家里,龙滟和王妃、挽泪正要出门。三人正要上轿,龙滟见他,忙迎上来。见他脸上有汗,大庭广众之下也不敢给他擦,就把自己的手帕递给他,问:“怎么你一个人?阿公有事?” 秦丰盯着手绢,不想接。龙滟见他不动,呐呐地要收手。他到底是心痛她的,不想当着人驳她面子,又伸手接过来,一边擦汗一边问:“这是去哪里?” “祈福呀。”龙滟说,“这么不太平,求求神佛也算功德一件。” 王妃见他们一直说话,过来道:“丰儿回来了?” “母亲。”秦丰连忙行礼。 王妃点点头,对龙滟说:“既然如此,你就别去了,好生照看世子吧。” 龙滟微微一顿,点头,和秦丰一起送她出门。秦丰严加嘱咐了随从几句,回头,见金钗、玉簪一脸着急,恨得咬牙。看样子,她果真有问题!如果他不回来,她肯定随母亲离开了,到时候会逃到哪里,谁又知道? 秦丰猛地将双手背在身后,免得扑上去打她。他直接往房里走,龙滟跟上去,冷冷地警告了金钗和玉簪。 回到房中,秦丰屏退金钗、玉簪,对龙滟说:“你换件衣服,随我进宫去见皇上。” 龙滟一愣,面不改色地问:“怎么了?” 秦丰看着她,突然冷笑起来:“有些事,我一直很好奇,你怎么那么好让我救起来?那么容易就恢复了记忆——或者你从未失忆过?还有当初暴乱时,为什么你大哥那么容易就平了乱,是不是这乱原本就是他策划的?” 龙滟豁地跳起,将桌子一拍:“你胡说什么?!” 秦丰脸皮动了动,冷硬地看着她:“我只是想提醒你,别把我当傻子!你们龙家更不要把我皇兄当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