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肠草》 第一回 ——传说中,有一种草,叫悬肠草,悬肠草是离别之草,遇到悬肠草的人,就注定要面对离别,与他生命中最亲的人。 一 黄昏中的夕阳,夕阳中的黄昏。 我喜欢这样的黄昏。 我喜欢在这样的黄昏中静静的望着夕阳。 我现在就坐在离夕阳最近的地方。 我在望着远处的夕阳。 那夕阳红的娇艳,如枫叶,也如人血。 每当我看到有殷红的鲜血从别人身体里流出来的时候,我都会莫名的想起这夕阳。 因为夕阳如血的颜色。 我常常都会看到鲜血,因为我常常都会杀人,该杀的,或者不该杀的。 常常都会有人死在我的刀下,该死的,或者不该死的。 我是一个杀手。 我只会杀人,当然,也会被人杀。 我现在坐在一块石头上,这块石头在枫叶林的深处,有一个很美的名字,我喜欢叫它望月石。 我喜欢在每一个有风无风的黄昏,静静的坐在望月石上,看着远处如血的夕阳,想着那些冥冥之中,随风飘过的前尘往事。 我觉得那时候的我有一种孤独凄凉的感觉,当我一个人,坐在望月石上的时候。 我喜欢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望月石上。 我喜欢一个人静静的望着夕阳。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看夕阳,也许是因为它可以让我安静下来。 我需要让自己安静下来,每次杀人之前和杀人之后。 我有一把很美丽的刀,我每次都是用它去杀人的,而现在,它在我手里。 望着它,在如血的夕阳中,我轻轻的笑了起来。 我喜欢这把刀,一如喜欢我的生命。 我需要这把刀,一如我需要杀人。 对我来说,它就是我的生命,我的全部。 望着它冷青而美丽的光芒,我可以感觉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这把刀有一个很美的名字,我喜欢叫它胭脂刀。 我也喜欢用它去杀人。 我一直都认为,用胭脂刀,可以让被杀的人感觉不到痛苦。 有许多种方法可以让一个人死,但能让人死的感觉不到痛苦的方法却并不多。 速度是其中一种。 因为速度可以让人在一瞬间忘记痛苦,而那一瞬间过后,他却是再也无法感觉到痛苦了。 当一个人死了以后,就不会再有任何的感觉,当然也就不会再感觉到痛苦了。 对于胭脂刀的速度,我一直都是深信不疑的。 我相信它,一如相信我的生命是因杀人而存在的。 胭脂刀这个名字很美,但刀上,却没有胭脂,只有鲜血。 我曾杀过太多太多的人。 胭脂刀上也便留下了太多太多的鲜血——我相识的或者不相识的,愿意杀的或者不愿意杀 的。 很多的时候,我的命运由不得我自己选择。 无论愿不愿意,我都必须要不停的杀人,因为我的生命不属于我自己。 如果在这世上,每一个人活着都有他活着的理由,那我想,我活着的全部理由也许就是杀人吧。 我的生命属于另一个叫冷天行的人。 他是我们师兄妹三人的师傅,是他,将我们养大,教我们如何去杀人。 我们都习惯叫他师傅。 这把胭脂刀,是在我十三岁那一年,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他送给我的。 今年我已经二十三岁,十年逝水流过的日子,就在我不停的杀人与不停的被杀中一点一滴的消逝了,青春流过的凄凉时刻,我的生命中没有留下什么,有的,只有这把胭脂刀,和胭脂刀上那些,我相识的或不相识的人的血渍。 胭脂刀已经陪了我整整十年。 在这十年中,除了胭脂刀,一直陪在我身边的,还有我的师兄和师姐。 我们师兄妹三人,相伴着在孤独与鲜血中长大。 很多的时候,是因为有了彼此,我们才可以在青春苦短的人生旅途中,相互支撑着走完那一个又一个似水流过的日子。 我们是彼此的依靠。 是因为有了彼此,我们可在在凄凉的孤独的尘世中有一点点的解月兑。 是因为有了彼此,我们才可以觉得,我们仍是活在尘世中的人。 第二回 我师姐比我大两岁,她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叫梦初。 我喜欢叫她姐姐。 我一直都好想能有一个姐姐,如她一样的。 她长得很美,像一个出尘月兑俗的九天仙子。 没有人会相信她是一个杀手 没有人会相信她可以杀人。 她也喜欢看夕阳,在每一个有风无风的黄昏。 我们师兄妹三人有着太多太多相似的地方,一样的忧郁,一样的冷静,一样的身怀绝技。 我们也有着感情,只是很多的时候,从不曾让别人知道。 那感情与别人无关。 与谁有关呢? 我轻声的问自己,望着如血的夕阳,我长长的一声叹息——我不知道。 也许她会知道吧。 我转身,望着身边的她,在夕阳的余辉下,她的身影被拉的好长好长。 望着她朦胧而美绝的身影,我忽然觉得心好痛。 是那种落寞孤独的痛。 像她这样美如天使的女孩,在美丽如诗的青春季节中,是不该这样寂寞的。 每个人都应该有属于自己的青春。 每个人青春都应该是美丽的,多彩的。 可我们的青春不是这样,我们的青春中只有鲜血与孤独。 我常常都会在想,是什么样的人生经历,将年少单纯的我们一点一滴的幻化成,今日,不再有爱有恨的我们,是什么样的造化命运,让我们在美丽如诗的青春季节中,却只能独自品尝着孤独与寂寞。 我一直都是一个孤独的杀手,但因为有他们,我的孤独也会有一点点的解月兑。 对于我,他们是我的解月兑。 对于他们,我也是他们的解月兑。 我们对彼此有爱,可因为冷漠与孤僻,我们的爱,却从不曾让彼此知道。 我望着夕阳中美绝的她。 她望着远处美绝的夕阳。 夕阳一如她一样的落寞。 她一如夕阳一样的孤独。 可不知,在她心中,我是一种什么样的风景? 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她的身影就已深深的印在了我的心中? 她从来都不知道我对她的感情,这个已经陪了我整整十八年的女孩。 夕阳在我心中,黄昏在我心中,她,也在我心中。 对她,我有着一种对夕阳一样的感情。 我的生命中不能没有她,就如我不能没有夕阳。 我定格了自己一湖的心事,转身,想望夕阳,但在不经意中,我却看到了悬肠草。 悬肠草只生长在望月石的榭隙缝中,是一种美绝的可以让人为之心碎的草。 它还有一个很凄美的名字,叫离别草。 ——是离别之草。 ——传说中,遇到悬肠草的人,就注定要面对离别,与他生命中最亲的人。 我相信这个凄美的传说,也相信,终有一天,我会与我的亲人别离。 只是我一直都不知道,我生命中那个最亲的人会是谁? 假如有一天,终于与她别离,我是否,会感到不安。 “秋儿,你在想什么呢?” 当如血的夕阳静静拂过我们脸庞的时候,她转过身,这样轻轻的问我。 我有一个不算太难听的名字,叫知秋。 每一个知道我的人都习惯叫我杀手知秋,也有人称我为死神。 她却喜欢叫我秋儿。 我也喜欢她这样叫我。 每当她这样叫我的时候,我都会在瞬间有一种恍惚的感觉,我感觉自己又回到了童年,那个无忧无虑的时代。 我的童年是在五岁之前,五岁以后,我就再也没有童年了。 但我有她。 因为有她,我觉得我仍是一个有爱的男孩。 在许多人眼里,我都是一个坚强无情的人,但在心的最深处,我却知道,我是脆弱的,脆弱的需要关心,需要爱。 是不是越坚强的人也就越脆弱? 是不是越无情的人也就越有情?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在关心我。 那种关心也许不等于爱,但却可以让我安静下来。 我在安静的望着她——在我心中,那个最纯最美的天使。 “姐,当你望着夕阳的时候,你会想到什么呢?” “想到什么?”她望着夕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我觉得夕阳会让人有一种凄凉的感觉,当它绽放的最美的时候,却也是它的生命该终结的时候了。” “是啊,夕阳的生命是短暂的,但它的美却是永恒的。”她轻轻的笑,美绝的脸庞上绽放出一个如夕阳一样短暂而凄美的笑容。 “不只是夕阳,人的生命也是很短暂的。”我望着天边如血的夕阳,它的余辉在尽情的燃烧着,仿如我一片片燃烧着的心。 当它的余辉燃尽的时候,也就是它的生命该终结的时候了。 那我呢? 我不知道我的生命又能燃烧到何时?是不是最后,也能如夕阳一样的凄美,绝艳? 假如我就是夕阳的生命,那么,当我终于将自己燃尽的时候,是不是也会有人,留恋我曾经的凄美? 也许不会吧。 也许不会有人留恋我,一如留恋那美绝的夕阳吧。 因为我只是一个会让人感到恐惧的杀手。 因为我注定只会是一个与别人无关的人。 “秋儿,这种生活,你是不是已经很厌倦了?”她轻声的问我,双手轻轻的拂上我的双肩,那么温柔的动作。 在黄昏的风中,我被她感动,一如被夕阳感动一样。 “不,姐,我不是厌倦,只是觉得有点累。”我长长的一声叹息。 那声叹息在风中飘的很远。 第三回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当我真的懂情懂爱之后,我总是会觉得好累。 不是身体累,而是心累。 “秋儿,是姐不好,姐没有照顾好你。”她轻柔的声音在风中飘渺,双手紧紧的搂住我,在她的拥抱中,我是那样的安静——安静的犹如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不,姐,你知道吗?这些年,你已经为我做了好多好多,我一直都不敢想,假如没有你,我是否还能有勇气走我以后的路。”我说,那未曾滴落的泪又从我心底慢慢的升起,幻化成一种永难言说的感动。 “秋儿,姐知道,你一直都活得好苦,知道吗?你痛苦,姐也会觉得心好痛。” “姐,为什么每一个都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而我们就不可以呢?”我望着远处如血的夕阳,那夕阳红的妖艳,在尽情的燃烧着自己。 我忽然在想,那夕阳,当它终于将自己燃尽的时候,当每个人都在惊叹着它的美丽的时候,它,是否,也会有遗憾呢? 它,是否愿意,选择这样的方式来了结自己的生命呢? 是不是,有些时候,有些人,他的生命原本就是无法选择的。 夕阳无法选择,我们也无法选择。 “秋儿,因为是师傅收养了我们,是师傅给了我们生命,所以,我们无法选择,知道吗?人活在世上,是不可以欠别人太多的,那样,我们会觉得心里不安的。” 我望着她,我看到了她眼里的凄凉与哀怨,我看到了她眸里的孤独与寂寞。 我长长的一声叹息,为我,也为她。 一直都知道,其实她也如我一样的活得好苦。 一直都知道,其实她也是有遗憾的。 “姐,我知道我们应该感激师傅,可有的时候,我会觉得可惜,像你这样美如天使的女孩,原本应该是可以拥有许多许多美好的东西的。” 我望着黄昏中凄凉的风从她脸庞飘过,每一个见过她的人都会说她是美丽的,可因为命运的捉弄,她的美丽却只能在孤独中寂寞无声的绽放,就如在夜中开放的昙花,虽然璀璨,但却没有人知道。 每个人都会留连她的美,但却没有人可以拥有她的美。 很多很多的时候,我都会觉得,她就如昙花,虽然美丽,但却无声。 “是啊,这世上有许多许多美好的东西,可人生如戏,很多的时候,选择什么样的角色是由不得我们的,那也许,就是无可奈何吧。”她转身,望着天边的夕阳,眸中荡起一阵又一阵的迷雾。 我听到她长长的一声叹息。 那声叹息让我心碎。 一直都知道,她是不快乐的。 一直都知道,她是有遗憾的。 但一直都不曾知道,她是否后悔,与我们的相识? 也一直都不曾知道,她是否在爱我,一如我爱她一样? 黄昏的风从眼前飘过,我茫然的望着它逝去的方向,但却,看不到我的将来。 我不知道我的未来会怎样?但我知道,假如没有她,我无法一个人走完那苦短的人生旅途。 “姐,你是否,会有遗憾呢?” “不,我没有。”她轻轻的摇头:“有你,有师兄,我已经很满足了,我毕竟不是孤独的。” “姐,你也会常常感到孤独吗?” “你呢?秋儿,你不也一样吗?”她望着我,轻轻而苦涩的笑。 我无语,转身,望着夕阳。 很多很多的时候,我们都可以明了彼此的心事,我们有着相似的心伤,有着相同的柔情,但我们的心伤没有人懂,我们的柔情也没有人懂。 我们只能独自体验着那种心伤,那种柔情。 因为在别人眼里,我们始终,都只是一个很可怕的杀手。 我们孤独,因为没有人可以懂我们。 我们可怕,因为将痛苦压抑,将柔情凝固。 “秋儿,你说,会不会有一天,我们也要面对离别呢?”她凄凉着声音,双眸蒙雾般的望着黄昏中的悬肠草。 在风中,悬肠草独自的摇曳着,随风飘过的,不只是它的凄美,还有我们无法言说的心事。 任心事凝结的无言时刻,我们都在担心。 担心什么呢? 担心未可知的命运,担心心痛的生离死别。 杀手是没有明天的。 杀手的生命不属于他自己。 我们可以做到无情无心,但我们害怕生离死别,因为,我们是彼此的生命,是彼此的寄托。 是彼此活在尘世中的理由。 “姐。”我凄凉着声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不敢想明天,想未来。” “秋儿,你说那么柔弱的小草,为什么会有一个那么凄美的名字呢?” “我不知道,也许是因为有的时候,人的生命也如草一样的脆弱易逝吧。”我长长的一声叹息。 我曾经杀过太多太多的人,所以我知道,人的生命是脆弱的。 我也知道,人生原本就是无常的。 但我一直都不知道,那些曾经死在胭脂刀下,与我相识或不相识的人,如今睡在温暖寂寞的天堂里,是否一切可好? 我也一直都不知道,他们对我,是怨恨?还是感激? 因为很多很多的时候,对有些人来说,死,也是一种解月兑。 “秋儿……” 我听到黄昏的风中飘过一种声音。 我看到黄昏的枫叶林中有一个身影在向我们走来。 当那个身影越来越近的时候,我们终于轻轻的笑了起来。 对于我们,那个身影是不陌生的,是亲切的,是美丽的。 可对于别人,那个身影是陌生的,是可怕的确良,是邪恶的。 那个人是我们的大师兄。 他有一个名字,叫孟宇。 “秋儿,是师兄来了。” “嗯。”我轻轻的笑:“也许,我们该回去了。” “真的好留恋这种与世无争月兑离凡尘的平淡生活,可是,我们又该走了。” 她轻声的叹息,那叹息在风中飘得很远,仿如凝结于缠绵心底的无数哀愁,久久的挥之不散。 我知道她为什么会叹息? 我知道,我们其实都在逃避着,逃避着一种很真实的生活。 我知道,我们其实都已觉得好累,可是,我们别无选择。 也许正如她说的一样,一个人活在世上,是不可以欠别人太多的,心底的亏欠堆积的久了,我们也只能无可奈何。 ——是无可奈何吧。 我苦涩的笑,可又有谁,能真正明了无可奈何中所包含的哀怨与凄凉。 就如夕阳,无论愿不愿意,它都必须要燃烧自己。 就如我们,不管心有多累,都必须要不停的杀人。 夕阳无法选择,我们也无法选择。 我,和那些曾经死在胭脂刀下的人,,其实都是很无奈的吧。 那些曾经死在胭脂刀下的人,但愿,你们都可以给自己找一个解月兑。 那些已经睡在了天国里的灵魂,但愿,你们都可以不要怨我。 我不是在忏悔,只是觉得无奈。 我不是在后悔,只是觉得心伤。 第四回 当我见到师兄的时候,我所有的无奈与心伤便都只能压抑成残留在心底的痛。 我知道,我不可以向他倾诉的。 我知道,他爱我,但他更爱师傅。 那种爱更多的是一种责任,而与感情无关。 只是我不知道,他是否,也已如我一样的感到厌倦,他是否,也已经觉得很累。 我望着面前,冷漠但亲切的他。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每次面对他的时候,我都会觉得好怕,虽然我知道他爱我,不会伤害我。 我对他的怕应该是与生俱来的。 从我第一次见到他以后,那种恐惧的感觉就一直如影随形的跟随着我。 那时候我只有五岁,他也才只有九岁。 我常常都会在想,他的冷漠与孤僻应该是与生俱来的。 不只是我,还有梦初,每一个见过他的人都会莫名的害怕他。 当然,师傅不会害怕了。 在我们师兄妹三人中,他最适合做一个杀手。 师傅常常都会这样对我们说。 我害怕他,是因为我不敢看他的眼睛。 每当我在不经意中注视他双眸的时候,我都会莫名的想起狼的眼睛。 我没有见过狼,但他的眼睛会让我在不经意中想起狼。 他应该会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我一直都有这样的感觉。 可是很多的时候,我都喜欢与梦初呆在一起,而不是与他。 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我只知道我害怕他,虽然,他爱我,而我,也爱他。 很多的时候,我都觉得他就如一只在美丽的草原中不停的奔跑着的狼,虽然他的孤僻与冷漠让人遐思,但却不敢轻易的靠近,因为太近了,便会伤到自己。 我是他生命中最近的人,是不是有一天,他也会伤到我呢? 我不知道。 但他,已经走到我与梦初的身边了。 在我身旁,她紧紧的抓住我的手,而我,也紧紧的回握着她的手。 我发现我与她的掌心都有汗珠在凝固。 我发现我与她的恐惧竟然是一样的。 “知秋,梦初,你们都在这里面啊。”他说,那像狼一样的双眸划过我们的脸庞。 “嗯。”我们轻声的回应着。 “你们在这里很长时间了,回去吧。”他说,冷漠的脸庞上拂过一丝柔情,转瞬即逝。 我留恋他的柔情,但他的柔情很少属于我。 梦初也一样。 十几年一起相伴走过的日子,我们从没有见他笑过。 我不知道他有着一些什么样的过去?只知道他是一个孤儿,与我一样,父母被别人杀害,然后他被师傅收养。 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只有九岁,以后的日子,我们形影相随的一起度过。 对于我,他应该是没有过去的。 难道他的过去是在九岁以前? 我不知道,我不敢问他,他也一直都没有对我说。 对于我们,他总是没有太多的言语,我不知道,他是否对每一个人都是这样? 对于他,我虽然有太多的心里话想对他说,但因为他的孤傲与冷漠,我不敢轻易的向他靠近。 他没有太多的言语,但他来找我们了。 因为他来了,所以我们该走了。 这个黄昏不再属于我们。 那美丽的夕阳也不再属于我们。 我不知道,在这世上,什么是我们可以拥有的,而什么,又是我们必须要放弃的? “哦,对了,知秋,师傅让你去一下,有事找你。” “嗯,我知道了,师兄。” 我与梦初轻轻的站起,望月石在我们的脚下。 我知道又该有任务了。 我知道又该去杀人了。 我知道,又该与这黄昏,与这美丽的夕阳告别了。 像是告别我的人生。 我的人生中有什么呢?我问自己。 只有苦涩,凄凉,与无奈吧。 我长长的一声叹息,与梦初一起慢慢远去,当走到很远的时候,我又回眸,转身凝望着夕阳。 我知道我是在留恋。 只是我不知道,我是在留恋什么? 是这美丽的夕阳,还是,我那如夕阳一样美丽的人生? 不知道当我下一次踏上望月石的时候,这美丽的夕阳是否依然在? 也不知道,我还有没有下一次,可以静静的望着这美丽的夕阳? 我与夕阳之间有一个约定,那个约定是美丽的。 我是没有明天的。 那夕阳呢? 它有吗? 我走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来? 第九回 那原本应该是一双很美丽的眸子,是可以让别人意乱情迷的,可现在,那眸子里只有害怕,恐惧和痛苦。 我的心忽然深深的抽动了一下,只是在那夜的风中,没有人知道我的不安。 我想起了我的妹妹。 我知道,我其实是不忍心杀她的。 我转身,想走,可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我是应该要杀了她的。 她是我这次行动的目标,作为一个杀手,我别无选择。 我站在那夜的风中,任心事随风飘动。 我在做一个最痛苦的决定。 杀她,我知道我是不忍心的。 她毕竟是那样的年轻,她的生命是不应该如此结束的。 不杀她,我知道等待我的会是什么? 因为我是一个杀手。 我深深的知道,我是不可以失败的。 我长长的一声叹息。 胭脂刀在我手里,依然泛着冷青而美丽的光芒,仿佛不知我的无奈,也不知我的痛苦。 我望着它,苦涩的笑了起来。 它毕竟只是一把冰冷的刀。 它毕竟是没有感情,也不懂人的感情的。 可是我依恋它。 我第一次觉得,它在我手里,是如此的重。 我沉默着,有好长好长的时间。 我终于决定离去,不杀她,可心里有一种破碎的声音飘过,知道这一走,我也许,就要与它永远的别离了。 知道这一走,我也许就要与这滚滚的万丈红尘永远的别离了。 我长长的一声叹息。 我听到她凄楚而痛苦的声音在风中飘过。 那声音是美丽的,是可以让人有一种心碎的感觉的。 “你为什么要杀我义父?”在夜中,她问我,声音凄凄惨惨。 我转身,望着她,目光是冷的。 杀,我的耳边拂过这个字。 我轻轻的颤抖了一下。 我想起了我这一次的任务。 我是应该要杀了她的。 胭脂刀在我的心里,泛着冷青而美丽的光芒,我慢慢的向刀靠近。 知道心很痛,可是我别无选择。 要怪,就怪命运吧。 对不起,我在心里默默的对她说。 “你要杀我?”她瞪着惊恐的双眸望着我,慢慢的向后退,那男人,依然在她怀里。 是她的义父吧,我好像听她这么说过。 我慢慢的向她靠近,胭脂刀在我手里。 “我和你无怨无仇,你杀了我义父,还要杀我,你这么狠心,这是为什么啊?” 我听到她如风般凄凄惨惨的声音。 我看到她痛楚恐惧的眸子。 我的心忽然深深的抽动了一下。 我想起了馨儿。 “你走吧。”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我站在深夜的风中,望着她慢慢远去。 这个深夜,也许该结束了。 可我的明天会怎样?我会为这个夜晚付出怎样的代价呢? 我不知道。 我轻轻的摇了摇头,长长的一声叹息。 “你为什么不杀她?” 我听到风中飘过一种声音。 我在不经意中轻轻的颤抖了一下。 我知道,那是梦初的声音。 “姐。”我转过身,望着她,可我不知道我该说什么。 我看到了她手里的相思线。 相思线是用来杀人的。 是她十三岁那一年,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师傅送给她的。 我十三岁那一年,师傅给了我胭脂刀。 她十三岁那一年,师傅给了她相思线。 也许从那时开始,我们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她每次杀人的时候都会用到相思线。 也只有在杀人的时候,她才会拿出相思线。 和胭脂刀一样,相思线唯一的用处就是杀人。 相思线不懂相思,只知杀人。 我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我的心忽然深深的颤抖了一下。 “姐,你不要这样。”我挡在她的前面,颤抖着声音。 “不行,秋儿,你该知道,如果不杀了她,她会毁了你的,姐不忍心看你被师傅责罚,姐会好心痛。” “可是姐,你杀了她,我也会觉得心好痛。” “秋儿,你今天是怎么了?我们只是一个杀手,我们必须要无情无心。” “可是姐,我知道你也是不忍心要她死的,对吗?她毕竟是那样的年轻。” “秋儿,她会毁了你的,姐是为了你好,姐不忍心失去你。” “可是她亲人也不忍心失去她啊,我已经杀了她的义父,你就放过她吧,她毕竟……” “不行,秋儿……”她说,追了出去,那是那女孩离去的方向。 “姐,我求你了。”我站在她身后,对她说。 她怔在那里,转身,望着我: “秋儿,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才只有五岁,我也才只有七岁,这些年,我们一直都在一起,即便是有再大的痛苦,你也从没有求过我什么, 可是今天,你却为了一个与你无关的女孩来求我了。” “姐,也许我错了,可是我不后悔。” “好吧,秋儿,姐答应你,可你应该知道,师傅和师兄是不会放过你的。” “我知道。”我轻轻的点了点头,有泪,在我眸中,一点一滴的划下。 “秋儿。”她紧紧的拥住我:“你是不是觉得好痛苦。” “嗯。”我轻轻的点头,又有泪,从我眸中划下,落在深秋的风中,寂静无声。 第十回 我一直都是一个坚强的人。 可在她面前,我却再也无法坚强起来。 我一直都不是一个习惯于流泪的人。 可在她的柔情中,我一任孤独的泪水在寂寞的深秋中随风飘散。 我望着面前这个已经陪了我整整十八年,给了我所有解月兑与安慰的女孩,不知人生能有几个十八年,也不知她还能在苦短的人生中陪我走多久? 我长长的一声叹息,别离的恐惧是从骨子里溢出来的,假如有一天,终于没有了她,我是否?还能有勇气面对这孤独凄凉的尘世。 她望着我,在笑。 总觉得她的笑是朦胧的,让我有一种迷幻般的感觉,似飘渺的如一阵烟雾,但却让我依恋。 “秋儿,你在想什么?” “姐,我在想,人活着,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痛苦呢?” “秋儿。”她长长的一声叹息:“其实很多的时候,人活着不是为了享受快乐,而是为了忍受痛苦,我们都别无选择,因为人活在世上,是不可以欠别人太多的。” 她凄凉的声音从风中划过。 我的心轻轻的颤抖了一下。 “姐,你也如我一样的觉得痛苦吗?” “嗯。”她轻轻的点头:“秋儿,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不,我不要回去。”我忽然恐惧的喊了起来。 我想起了馨儿。 知道这一走,我也许就永远也无法见到她了,我想,我是应该先去看她的。 我知道,我放不下她。 “秋儿,你怎么啊?” “噢,没什么,姐,我还有一些事,你先回去吧。” “秋儿。”她望着我:“那好吧。” 我看着她在夜中慢慢远去。 我知道,我是不可以告诉她有关于馨儿的秘密的。 姐,对不起,我不是有心要瞒你的,原谅我。 我在心底默默的对她说。 我转身,想走,去看馨儿,可在不经意间,我却看到了地上已渐渐凝固的鲜血。 那血红的妖艳,如夕阳,也如枫叶,仿佛是在提醒我,我在这个深夜所犯下的罪恶。 没有人知道,但我无法欺骗自己。 心忽然莫名的就变得好痛好痛,越来越累的,是已渐渐麻木的灵魂。 我抬头,望着那个女孩消失的方向。 但愿你从此以后都能一生幸福,永远平安。 但愿你永远都不要再遇见我,在这茫茫红尘岁月。 我在心底默默的为她祝福。 那个叫静柔的女孩,其实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只是我那时竟然不知道。 一生寻寻觅觅的女孩,就这样在眼前来了又去,被风吹起的,是一段迷糊记忆的情。 夜模糊了视线,朦胧了双眸,而在深夜的风中,我竟茫然的不知该向哪里去? 每个人的生命中都应该有一个,足可以改变他一生的人,所不同的只是: 有的人遇到了,而有的人没有遇到。 我想,我应该是遇到了。 那个改变了我一生的人就是我的师傅。 他叫冷天行。 对他,我说不出是爱是恨,但他给了我生命,我想,我应该是欠了他的。 一个人活在世上,是不可以欠别人太多的。 我想起了梦初曾经说过的这句话。 那以生命欠下的债,又该如何去偿还呢? 是不是这一生都无法还清了? 我在问自己,我苦涩的笑了起来。 每个人的生命中,都应该有一个,在他痛苦的时候,足可以让他得到解月兑的人,所不同的只是: 有的人需要解月兑,而有的人不需要解月兑。 我想,我应该是需要解月兑的。 我想,我已经找到了那个足可以让我解月兑的人。 那个人就是馨儿。 除了梦初,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孩。 我现在就站在她的身边。 她望着我,轻轻的笑着。 我望着她,也轻轻的笑着。 是又一个云岚飘动的清晨。 清晨总该是美丽的,可我更喜欢黄昏。 只是在清晨中,我可以看清楚她的笑容。 她的笑容很美,很淡,但却有着太多浓得化不开的忧郁。 不知在她眸中,我的笑容是不是也一样的忧郁? 我们总想给彼此最美的笑容,可我们总是无法做到。 有些情感是与生俱来的。 有些事情是无法勉强的。 我长长的一声叹息。 其实一直都很想问一问她,当她想我的时候,是不是也能笑着想起,我依然年轻的容颜? 可是我没有问。 我知道,对一个十五岁的女孩,我是不该问这个问题的。 有些情感,是可以被岁月冲淡的。 有些美好,是可以被现实凝固的。 我知道,我们都无法逃避。 还是让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还是让一切都随缘而定吧。 我这样对自己说。 第十一回 我轻轻而无奈的笑了起来。 她也在笑着,只是被岁月刻画的笑容,隐没于心的深处,躺在寂寞唇边的,依然是忧郁的眼神。 “哥,你来啊?”她轻轻的笑,轻轻的问。 “嗯。”我轻轻的点头。 我望着清晨的风从眼前飘过,随风吹起的,是太多太多拂也拂不去的忧郁。 清晨总该是美丽的。 可美丽的人生又在哪里呢? 我不知道,或许,从来就没有人能知道。 “哥,你怎么啊?好像很不开心啊?” “噢,没有啊。”我轻轻的摇头:“馨儿,你今天还好吗?” “好啊,我很好啊。”她轻轻的笑着,拉着我的手。 与她在一起的温馨时刻,我可以忘了好多生命中所无法逃月兑的痛。 她一直都是一个可以让我得到解月兑的女孩。 我轻轻的笑了起来,在过往的风中,没有人知道我的柔情。 “馨儿,你今天不用上学吗?”我问,轻轻的拥她入怀。 她如云的秀发随风轻飘,拂过我的脸庞,有一丝柔柔的感觉,已经被心冰冻的柔情,又从心底升起,丝丝缕缕的,如那夜轻拂过的雨。 “不用啊,哥,今天是星期天啊。” “噢。” “哥,你知道吗?”她在我怀中,轻轻的仰起脸:“我觉得我现在好幸福,我好想,就这样永远的被你拥着,永远的在你怀里。” “馨儿。”我凝视着她美如天使的面容:“你还小,有很多事情你还不明白的,等你慢慢的长大了,你会发现,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场聚了又散的梦。” “怎么会呢?哥,我喜欢你啊。” “哥也喜欢你,可很多事情你是不会明白的。” “我不明白什么啊?” “以后你会懂得。”我轻轻的摇头,长长的一声叹息。 总觉得她是上苍送给我的,最珍贵的礼物。 总觉得她是一个可以让我解月兑的,美丽的精灵。 总觉得她是不应该属于我的。 总觉得自己太残忍,太残忍…… “哥,如果这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梦,那么,我希望停留在这个梦中不要醒来。” “这世上没有永远不醒的梦啊。”我望着她,轻轻的笑。 “不是啊,你给我的梦就是可以永远不醒的啊。” 这世上真的有永远都可以不醒的梦吗? 如果有,那么馨儿,我真的愿意,永远的疼惜你,一生一世。 “馨儿。”我抚mo着她如云的秀发:“你好傻。” “哥,我要永远的陪着你,我知道,你是一定会疼惜我的,我知道,你是舍不得丢下我的。” “是的,哥会永远的疼惜你,也不愿意丢下你,但你会遇到比哥更爱你的男孩。” “但我永远也不会像爱你那样去爱任何一个男孩了。” “馨儿……” 我无语。 十五岁的女孩,单纯的将爱说成喜欢。 十五岁的女孩,将一切都想像的那么美好,但却不懂世事的无奈与无情。 “哥,你昨天晚上去做什么了啊?”在我的怀中,她仰起脸,轻轻的问我。 “噢,没,没做什么啊。” 我的心忽然轻轻的颤抖了一下。 我想起了那个叫静柔的女孩,和我在昨夜所犯下的罪恶。 我知道,我是无法逃避的。 “哥,你知道吗?昨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被一个陌生人追杀,他的刀从你的颈脖上轻轻的划过,你躺在地上,流了很多很多血,我吓了哭了起来,然后我从梦中惊醒……” “馨儿,那只是一个梦,梦不是真的。”我紧紧的拥住她。 “哥,你知道吗?我好害怕,好害怕……” “怕什么呢?” “我怕我会忽然就失去了你,我怕那种没有你的生活,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她哭泣着。 我看见有泪,从她的眸中一点一滴的划下。 “馨儿,哥不会离开你的。”我轻轻的擦拭着她残留在眼角的泪水:“相信哥哥。” “嗯。”她轻轻的点头,望着我:“哥,你真的不会离开我吗?” “不会。”我轻轻的点头,心莫名的痛了一下。 我想起了那个叫静柔的女孩。 我想起了没能完成的任务。 我知道,对于一个杀手,失败意味着什么? 我也知道,等待我的会是什么? 我无法逃避,也不想逃避。 因为该来的终会来。 第十二回 但馨儿是无辜的,我不想她因我而痛苦。 我知道我该对她说些什么了。 我的生命不属于我自己,但馨儿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记得梦初曾经对我说过: 在这世上,没有谁可以永远的陪着谁,离别是注定的,只是时间的长短和缘份的深浅不同。 我想,我与馨儿应该是有缘份的,可那缘份无法支撑着我与她走到一个永恒 在这世上,没有谁可以永远的依恋谁,我们都会慢慢的长大,只是经历会让我们的人生变得丰富。 我想,她是会慢慢的长大,变得成熟的,只是她需要经历痛苦。 所有世间的情,都只是一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的梦,我们追寻着永恒,可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可以真正永恒的。 我长长的一声叹息。 晨岚的风中,没有人知道我无奈的心事。 “馨儿,哥哥想问你,在你心中,我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哥,我不知道你对别人怎么样,但九岁那一年,你收养了我,所以,至少在我心中,你是一个给了我幸福生活的天使,生命中有你,我会觉得是上天对我最好的恩赐,我曾失去了很多东西,但我有你,上天总算还是公平的。” “馨儿,那年,我收留你,只是因为,我从你身上找到了妹妹的影子,这些年,我将你留在身边,让你得不到快乐,变得忧郁,哥哥是不是太残忍了?” “没有啊,哥,我的忧郁是与生俱来的,与你无关啊,而且,我喜欢陪在你身边啊。” “可你毕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啊,你不应该这么忧郁的。” “哥,有些东西是无法勉强的,我们都不应该去强求啊,至少,我现在觉得很幸福啊,真的,你给我的已经太多太多了,我永远都无法还清啊。” ——我永远都无法还清啊。 我的心忽然深深的颤抖了一下。 是不是人活在世上,总会欠别人一些东西,而同时,别人也会欠我们一些东西。 我们是不是为了要还债才来到这世上的。 当我们有了生命的时候,就已经,为自己的生命欠下了一个债。 那是欠父母的。 欠父母的是无须还的。 那欠别人的呢? 要还吗? 我欠冷天行的呢? 要还吗? 他是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的人。 如果没有他,我想,我或许已经死了。 一个人活在世上,是不可以欠别人太多的。 我想起了梦初曾经说过的话。 “馨儿,你可以答应哥哥一件事吗?” “好啊。” “假如有一天,哥哥不在你身边了,你一定要好好的生活。” “哥,你怎么了啊,为什么要说这话啊?” “你答应哥哥。” “哥,你是不要我了吗?” “不是,哥哥怎么舍得不要你呢?”我紧紧的抓住她的双肩,望着她:“可是你要答应哥哥,你要幸福。” “好吧,我答应你,我会幸福,为你,也为我的将来。” 我看到了她眸中的泪水。 我忽然觉得心好痛。 馨儿,我的妹妹,哥哥是不是已经伤害到你了? 馨儿,对不起,可是你该知道,哥哥也是无奈的,哥哥都是为了你好。 馨儿,你该知道,哥哥是不忍心见你痛苦的,可只有经历过痛苦,你才会长大。 “馨儿,哥哥对不起你。” “不,没有啊,可是哥,你可以告诉我,你是要走了吗?你是要去找你的妹妹了吗?” “嗯。”我轻轻的点头。 我在欺骗她。 知道这一走,我也许,就永远都不能见到她了。 知道这一走,我也许,就要如那些死在胭脂刀下的人一样,用我的生命去偿还我曾经欠下的债了。 这也许,是我最好的归宿了。 ——去找妹妹。 可馨儿不会知道,我也许,永远都没有机会去找我的妹妹了。 我也许,要与她永远的别离了。 是生离死别。 是天上人间永无法再见的痛苦。 “哥,假如你找到了你的妹妹,是不是就会不要我了啊?” “不,傻孩子,你也是我的妹妹啊,哥哥怎么会舍得不要你了呢?”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啊”我轻轻的笑——是苦涩的笑。 所有的一切都该结束了。 我知道我该去面对师傅了。 我知道我该给他一个交代了。 晨岚的风飘在身后,不知明天会怎样? 是不是只有死亡? 是不是只有死才是最好的解月兑? 所有的一切都随着生命的消逝而烟消云散,不再有恩怨,不再有仇杀,不再欠别人,不再让别人欠自己…… 只是在这茫茫红尘之中,是不是还会有一些,自己放不下的,和放不下自己的人? 第十七回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看见师兄怔立在那夜的风中,风月剑依然在他手里,泛着寒光却不见血渍,而伊芸呢? 伊芸正双眸含泪,痴痴傻傻的望着师兄。 恍如一场梦,但却不是梦,伊芸真的没有死,师兄终于没有能狠心的杀了她。 原来爱真的是可以创造奇迹的。 原来师兄真的是在乎伊芸的。 在乎伊芸不只有师兄,还有他。 他虽然是被刚刚的一幕吓怕了。 他显然已经相信,为了救我,师兄是真的会杀了伊芸的。 他显然是不愿意伊芸死的,因为他终于决定去赌了。 用自己的生命去赌。 “好,孟宇,我答应你,我放了知秋,不过,你不可以伤害伊芸,也不可以伤害我。” “我不会的,相信我,我只是想救知秋。” “那你先放了伊芸。” “好。”师兄说,轻轻的笑了起来,那种笑容我很熟悉,是一种解月兑后轻松的笑容。 他也笑了,笑得犹如鬼魅。 我望着他,但却不懂他笑里的意义。 我在等待——等待着他拿开他会甘愿用生命去守护伊芸吗?一如他义父用生命去守护静柔一样? 想到游少龙,想到静柔,我的心忽然深深的颤抖了一下,仿如被风拂过一样的痛。 假如不是因偶尔的一次错乱,假如不是因为我杀了游少龙,那么,我与他之间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恩恩怨怨,也就不会为了一个本来无谓的结局而让彼此的心都受着痛苦的煎熬,可是现在,一切都已经太迟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伊芸也因我而死,可是,我又能做什么呢?他依然还在。 “孟宇……” “怎么了?”师兄转身,望着他:“你害怕了?” “我知道你是不会伤害她的,对吗?” “不。”师兄轻轻的摇了摇头:“我会的。” “你不会的,你不是不忍心杀芸儿的吗?”他歇斯底的大叫,仿佛是在作无谓的挣扎。 我轻轻的摇了摇头,苦涩的凄然一笑。 我知道他输了,他赌不过师兄的。 记得他曾经对我说过,心中有情,是每一个杀手的大忌,杀手不该有情,可是他呢? 他不也心中有情吗? 为了伊芸,他不是也失去了一个优秀杀手原本应该有的冷静与残酷吗? 毕竟都是活在尘世中的人,谁又可以真的做到无情无心呢? 所谓的无情,其实只是将感情放于心的最深处,小心的保护着,不轻意的让别人看到罢了。 杀手也是人,只是比别人更能忍。 师兄也在忍吧。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了。”师兄忧郁着说,望着夜中很远的地方:“为了知秋,我会的。” “你不会的,她只是一个孩子,她与这件事没有关系的,你就那么狠心,向一个无辜的孩子下手。” “你应该知道的。”师兄轻轻的笑:“我是一个杀手,杀手是没有感情的,对我来说,她是谁都一样,只要能救知秋,我什么都会做的。” “你说杀手是没有感情的,那你为什么还要救他。” “他不一样的,我与他从小一起长大,我们相依为命。”师兄美绝的脸庞上忽然绽放出一个迷幻般的笑:“你与她不也一样吗?” “是的,我与伊芸,还有静柔也是一起长大的。”他忧郁着声音,抬起头,望着夜中很远的地方,眸中荡起一层如梦般的迷雾,仿佛陷入了遥远的遐思之中。 他是想到了什么呢? 是那些与她们一起长大的,年少无知的单纯岁月吗? 是那些与她们一起走过的,有痛有泪,有风有雨的少年时光吗? 其实我们与他们有着很多的相似之处,我们有着同样的年少经历,可是擦肩而过的瞬间,我们却又为何,非要生死相搏呢? 我想问一问他,可是我知道,他也是无法知道答案的。 命运无尽的奥秘,又岂是渺小的我们可以轻易参透的呢? 也许命运早已注定了我们此生纠缠不清的恩恩怨怨。 “可是我与你是不一样的,知道吗?你说我狠心,其实真正狠心的是你,为了你自己的安危,你竟然可以不顾她的生死……” 是师兄媚惑而低回的声音。 “不是的,不是我狠心,我不想她死的,可是我没有选择。” “你有选择的,我不是说过吗?我只想救知秋,不想伤害你,我们无冤无仇。” “可是他有的,他杀了我义父。”他怒吼着,眸中笼罩着一层愤怒的火焰,我转过身去,不忍看他眸中的表情。 “那又能怎么样呢?”师兄轻轻苦涩的笑:“难道你还想报仇。” “现在不是我想报仇,而是你们不会放过我的。” “不,我们会的。”师兄长长的一声叹息,轻轻的摇头,转过身去,望着夜中很远的地方,许久以后,他又收回远视的目光,我发现他的目光忽然定格在一处,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依然是那个殷红而鲜活的杀字。 “这是你刻上去的。”师兄忽然转身,望着他。 “对,是我。” “可是你或许永远都不会想到,你的杀字却给自己带来了杀身之祸。” “杀身之祸?”他仿如梦呓般的喃喃自语:“原来你们真的是不会放过我的。” “不,我说我不会伤害你,可是你不相信我。” “我当然不会相信你。”他狂笑着:“只要他还在我的手里,你就不敢轻举妄动的。” 他狂乱的颤抖着双手,我感觉他的匕首剌破了我的皮肤,有一种铭心的疼,我麻木的低头去看,有鲜血正顺着匕首一点一滴的往下坠落。 “是吗?那么,假如她在我手里,你还可以轻举妄动吗?”师兄轻轻的苦涩一笑,如风般的旋起一个黑色身影,只一瞬间,他已站在了伊芸的面前。 伊芸呆立在那夜凄凉的风中。 她身前是师兄,身后是无数随风飘落的秋叶。 她晶莹剔透的眸中有泫然欲滴的泪珠,脸色变得苍白,身体因恐惧而轻轻的颤抖着。 师兄的风月剑离她的蛾眉只有一寸之遥,在寂静的夜中泛着冷青的寒光。 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孩子,根本无法逃过师兄致命的一击。 “你真的想杀我?”她嘶哑着声音,幽怨而凄楚的望着师兄,泪水终于无声无息的从她眸中一点一滴的滑下。 “对,是真的。”师兄苦涩的凄然一笑。 “可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别问为什么?是你哥哥,你不肯放过知秋,是他逼我杀你的。” “可你是不忍心杀我的啊。” “我是不忍心,可我不想知秋死,你是我现在唯一的赌注,我要用你去赌,赢回知秋。”师兄苦涩的凄然一笑,轻轻的转过身去,在他转身的瞬间,我看见有一滴泪,从他眸中悄无声息的滑落。 他终于流泪了。 他其实是不忍心杀她的。 可是她知道吗? 她会恨他吗?就如静柔会恨我一样。 “哥……”她无限凄凉的望着我面前的男人:“你放了知秋吧。” 他却不知该如何去做了? 他只是望着我,仿佛是想从我的眸中找到一种答案。 我知道他想要什么,我轻轻的笑了起来。 “放了我吧,不要再逼他,他真的会杀了伊芸的。” “他不会的,他不忍心的。” “为了我,他会的。” “可是放了你,你们是不会放过我的。” “相信我,我们不会伤害你的,真的。”我笑着对他说。 “可是……”他望着我,仿佛是在做决定。 “那么这样吧。”师兄犹如迷幻般的笑:“你杀了知秋,我杀了伊芸,然后我们在这里生死相搏,直到有一人倒下为止。”师兄说,又转身望着我:“对不起,知秋,师兄不能救你,唯有杀了这个女孩,让她陪着你,让你走到哪里都不会寂寞。” 他轻轻的转身,眸中有点点滴滴的泪水,从他潮湿而忍情的眼眶里,我看到了一种久违的柔情。 他流泪了。 是为我?还是为伊芸呢? 要他去杀死一个他不忍心杀死的女孩,想必他也会心痛的吧。 杀手也是有感情的,也会心痛的。 当他心痛的时候,他终于出手了。 为了救我,他没有选择。 风月剑伴着他的身影如风般的弹向伊芸,在寂静的夜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伊芸惊恐的向后退,风月剑却如影随形。 她只是一个柔弱女子,根本无法躲过师兄的风月剑。 “不要杀芸儿……” “师兄,不要……”我嘶哑的呼喊着,痛苦的闭上双眼,伤口撕裂般的往外流着血,而我却不觉得痛了。 我知道一切都结束了,除非有奇迹发生。 没有人可以躲过师兄的风月剑。 她当然更不可以。 可是我想错了。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看见师兄怔立在那夜的风中,风月剑依然在他手里,泛着寒光却不见血渍,而伊芸呢? 伊芸正双眸含泪,痴痴傻傻的望着师兄。 恍如一场梦,但却不是梦,伊芸真的没有死。 师兄终于没能狠心的杀了她。 原来爱真的是可以创造奇迹的。 原来师兄真的是在乎伊芸的。 在乎伊芸不只有师兄,还有他。 他显然是被刚刚的一幕吓怕了。 他显然已经相信,为了救我,师兄是真的会杀了伊芸的。 他显然是不愿意伊芸死的。 因为他终于决定去赌了。 “好,孟宇,我答应你,我放了知秋,不过,你不可以伤害我。” “我不会的,相信我,我只是想救知秋。” “那你先放了伊芸。” “好。”师兄说,轻轻的笑了起来。那种笑容我很熟悉,是一种解月兑后轻松的笑容。 他也笑了,笑的犹如鬼魅。 我望着他笑,但却不懂他笑里的意义。 我在等待。 我以为终于可以结束了。 我以为今晚的故事不会流血收场了。 我以为…… 我轻轻的笑了起来,可是我想错了。 就在我等待他拿开匕首的一瞬间,他的匕首却不退反进,剌向我的咽喉。 我身后已没有树,我如风般的向后退。 我明白了一件事: 他是想先杀了我,然后和师兄一决高下,一个人的时候,师兄或许不会是他的对手。 我知道我与师兄都错了,我们不该轻易的相信他。 作为一个杀手,不可以轻信任何人,也不可以轻视任何人,我们没有轻视他,却轻信他了。 我苦涩的凄然一笑,将手里的胭脂刀轻轻的递了出去。 就在一瞬间,师兄的风月剑也在夜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璀璨的光芒罩向他的全身。 “不要,你们不要杀我哥哥……”伊芸嘶哑而恐惧的声音穿过漫长夜空,此时的她已经离师兄很远,离他很近…… 她发疯似的跪向他…… 我怔立在那夜凄凉的风中,似曾相识的一幕,百转千回的思绪,我长长的一声叹息,胭脂刀又回到了我的手里。 我收回了胭脂刀,可风月剑的光芒依然在。 来不及去做什么,在恍惚的瞬间,我只看见伊芸轻轻的倒在了他的怀里,风月剑划破了她的衣服,露出了她如玉般的颈脖,颈脖上有一道淡淡的血痕,但或许,或许还不至于致命吧。 那血痕是风月剑留下的。 我转身去望师兄,他却呆立在风中,怔怔的望着伊芸如玉般的颈脖,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伊芸的颈脖上挂着一把很精致的小锁,那锁剔透如玉,泛着水晶般的光泽。 师兄就是望着那锁发呆的。 “孟宇,你终于还是伤了伊芸。”他嘶哑而哀怨的声音飘散在风中,又转身望着我:“知秋,你很幸运,不过我会再找你的,你杀了我义父,此仇不共戴天。” 他转身,抱着伊芸慢慢远去,当走到很远的时候,她又回眸,望着我和师兄,憔悴的眸中有哀怨,有疼惜,有悲怜…… 竟然恍如梦初的眼神。 今夜的故事或许已经结束了,只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唯一受到伤害的,竟然是无辜的,美丽而善良的伊芸。 我长长的一声叹息,转身去望师兄,而师兄恍如是在梦里,依然痴痴傻傻的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师兄,你怎么了啊?”我轻轻的一声呼唤。 “哦,没什么啊。”他恍然梦醒,转身,望着我。 “他们已经走了。” “嗯。”他轻轻的点头,又转过身去,朝着他们离去时的方向,看到很远很远…… 师兄是怎么了啊? 他是在望什么呢?是在留恋什么呢? 是伊芸吗? 可是她已经走了,或许,永远都不会再见。 “师兄,你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啊?”我望着那夜的泠风静静的飘过他忧郁的脸庞,拂起一丝温柔的思绪,轻轻的闭上眼,思绪却如风,无言的飘在了每一个有他的日子,在心底轻轻划过的,唯有感动——在我生死悬于一线的时候,终于是他救了我。 “没什么原因啊。”他轻轻的笑:“只是巧合而已,我不知道你在这里,也不知道你有性命之忧,要不然,我早就会来了,你也不用受那么多苦了。” “我没有受苦啊。” “怎么会没有受苦呢?”他忧郁着声 音,望着夜中很远的地方:“你的皮肤都被他划破了,流了好多血。” “没事啊。一点血而已。”我耸耸肩,装着很轻松的笑:“不过,幸亏你来了,要不然,我或许真的会死在他的手里。” “知秋。”他望着我:“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不知道啊,我只听伊芸叫他欣哥哥。” “是吴欣。” “吴欣?”我喃喃的重复了一句,仿如梦呓般:“他就是传说中,东南亚一带身价最高的杀手?” “是。”他望着我,苦涩的凄然一笑:“我很久以前就认识他了,只是不知道他就是游少龙的义子。” “原来他就是吴欣,怪不得他的身手高的出奇。”我望着师兄,也苦涩的笑。 “所以你就输给他了。” “也不是输给他了,我只是怕伤到伊芸。” “伤到伊芸?” “嗯,当时伊芸就在他身边,我怕伤到伊芸,所以就向后退,所以就输了。” “是因为我吗?”他问,低着头,望着手中的风月剑,风月剑依然泛着冷青而美丽的光芒,只是不知我与他深藏的心事。 与胭脂刀一样,风月剑也只是一把冰冷而美绝的剑,是无法明了人的感情的。 “也不是完全因为你啊。”我望着他笑:“伊芸是一个很善良的女孩子,是值得别人用心去珍惜的。” “知秋,你是怎么认识伊芸的啊?” “我要杀静柔,她与静柔在一起,所以我就认识她了。” “原来是这样。” “师兄,你知道吗?我刚刚真的好担心你会杀了伊芸。” “杀了伊芸?”他仿如梦呓般的喃喃自语,望着伊芸离去时的方向,深邃的眸中泛起一层如烟的迷雾:“我怎么会舍得杀她呢?我疼她还来不及呢,知秋,你知道吗?这些年,我找她找的好辛苦。” 我无语,只能温柔的向她笑着,我能对他说些什么呢? 当我们终于读懂了彼此以后。 “知秋,你知道伊芸是谁吗?”许久以后,他转过如雾的眸子,这样问我。 “伊芸就是伊芸啊,她还能是谁呢?”我说。 他无语,轻轻的解开衣襟,我抬头去看,他的颈脖上挂着一把很精致的小锁,剔透如玉——是伊芸的同命锁。 我呆立在那夜凄凉的风中。 “师兄,你怎么会有伊芸的同命锁呢?” “这锁不是伊芸的。”他慢慢的扣上衣襟,如雾的双眸又望着远方。 依然是伊芸离去时的方向。 “不是伊芸的?” “对,不是她的,从我出生的那天起,这把锁就一直跟随着我,已经整整二十七年了。” “可是你的锁怎么和伊芸的是一样的呢?” “知秋,还记得吗?”他望着我:“我曾经对你说过,我有一个妹妹。” “记得啊,可这和伊芸有什么关系呢?” “你知道吗?伊芸就是我一直在找寻着的妹妹。” “伊芸是你妹妹?” “是,这对同命锁是父母留给我与妹妹的,一模一样,世界上再也找不出相同的第二把,父母死的时候我已经五岁了,已经可以很清楚的记得一些事情了。” “师兄,你真的能肯定,伊芸就是你的妹妹?” “是的,我能肯定,她颈脖上的同命锁就是最好的见证。”他抬起头,望着夜中很远的地方,双眸依然深邃,但却不再有迷雾。 “师兄。”望着他深邃而含情的眸子,我轻轻的笑了起来:“我真的没有想到,伊芸竟然就是你失散多年的妹妹。” “是啊。”他长长的一声叹息,只是叹息中不再有忧郁:“我也没有想到,我还差点杀了她,知秋,你说我是不是很傻?” “怎么会呢?如果不是因为这些阴差阳错,你也不可能知道她就是你的妹妹啊。”我望着他,很恬淡的笑,又继续说道:“师兄,你知道吗?我真的为你感到高兴。你终于,终于找到了朝思暮想的妹妹,而且,她又是那么的美丽善良。”我转过身,望着那夜飘浮的泠风,夜风中仿有思念的痕迹。 倘若心与心之间的距离可以让思念变得不再遥远,那么师兄,你可以告诉我,当你终于找到了妹妹以后,你的心中还会有思念吗? “是啊,终于找到了,可是这些年,她过的好吗?”他忧郁着说,斜倚在一颗树上,有叶从树上飘落,他轻轻的伸手接过,久久的凝望着。 那叶中仿有伊芸的影子。 伊芸不也如这落叶吗?在清淡岁月中随风飘荡,寻寻觅觅,来了又去,可最后还是轻轻的落在了他的掌心,写在他与伊芸故事里的,仍然是一个圆满的结局。 “师兄,为什么要如此忧郁呢?伊芸过的很好啊,而且,她已经长大了。”望着那片枯叶,我仿如梦呓般的喃喃自语,只是不经意间,心便莫名的感觉好痛。 我想到了我的妹妹。 ——她已经长大了。 如果我的妹妹还活着,那么,她也该长大了吧。 只是她在哪里呢? 我又该去哪里找她呢? 师兄的故事是完美的,可我的故事呢? 我长长的一声叹息,有谁可以告诉我呢? “知秋,你怎么了啊?” “没什么啊。”我忧郁着声音,轻轻的摇了摇头:“我只是忽然想到了我的妹妹。” 他忽然变得沉默,许久以后他才说道:“知秋,相信我,你一定可以找到妹妹的,就像我找到伊芸一样。” “真的吗?”我回眸,望着他,苦涩的凄然一笑。 我能说些什么呢? 那只是一个美好的祝愿,可不是所有的祝愿都能成真,也许过尽千帆的众里寻她之后,曾经美好的祝愿依然渺茫,只有心中亘古不灭的信念会支撑着我们不知疲倦的苦苦寻觅下去,直到永远—— “真的。”他望着我,在笑,笑的很纯粹:“可是知秋,这么多年了,一点线索也没有吗?” “有的,我记得父母临死的时候将一块翡翠玉佩挂在了妹妹的胸前,那玉佩上刻着我父母的名字,父母说那玉佩可以逢凶化吉,可是茫茫人海,我到哪里去找那玉佩呢?”我长长的一声叹息,轻轻的闭上眼,以为只要闭上眼,那痛苦的一切就会成为过去,逃不过去的,就以为那只是梦,不曾真的发生过,可往事历历,又哪里是梦呢? 父母真的是死了,可妹妹也许还活着。 也许还活着的妹妹又在哪里呢? 有谁可以告诉我呢? 问那夜的泠风吗?可泠风不懂相思。 “知秋,一定可以找到妹妹的,只是我们需要时间。”他轻轻的说,走到我身后,双手温柔的拂上我的双肩,与我一起,望着夜中很远的地方。 其实我们都有着同样的相思,都在等待着同样的柔情,只是走完这个深夜以后,他的相思变得清晰,而我的依旧朦胧。 “是吧。可也许,会是一辈子。”我忧郁着说。 “只要心中有爱,一辈子又怎样呢?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 我无语,只是沉默的望着那夜的风景,也许他说的对,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纵然是阴阳相隔,也只是较长时间的分别而已,最终,最终是必然会相逢的。 “师兄,你现在觉得幸福吗?”我转过身去,望着他深邃的眸子:“当你终于找到了妹妹以后。” “幸福啊。”他美绝的脸庞上忽然绽放出一个如梦般的笑容:“找到了妹妹,我怎么会不幸福呢?” 那梦里也该有伊芸的影子吧。 望着他如梦般的笑,我忽然觉得心好痛,有一些话语凝结于心头,不忍心说出口,怕打破这种完美的梦境,可是不说不等于就可以逃避的了。 知道有些事情,我们都无法回避。 知道有些人,我们都得面对。 要面对的是师傅。 “可是……” “知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望着我,苦涩的凄然一笑:“是师傅,对吧?” “嗯。”我轻轻的点头:“师傅是让杀了伊芸的。” “她是我的妹妹,纵然是自己死,我也不会杀她的。”他忧郁着说,望着夜中很远的地方,眸中仿佛有泪。 “可是师傅怎么办呢?他是不会放过你的,我们都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知道,比你知道的更多。”他长长的一声叹息。 “那你怎么做呢?” “我会去找伊芸,告诉她,我是她哥哥,我会带她离开这里,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一个师傅找不到的地方。”他静静的说。 “师兄,你要走,要离开我们吗?”我忧郁着问,心里忽然划过一丝悲哀与凄凉,其实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的那么的早,又那么的突然,而以后,以后我们再也无法一起走下去。 红尘来去,原本只是一场梦,相聚分离都是注定,为了让彼此过的更好,知道不该挽留,是不是真的在这世上,没有谁可以永远的陪着谁,离别是注定的,只是缘份的深浅和时间的长短不同,而师兄与我们,是不是真的已到了缘尽的那一天? 忽然间就想到悬肠草,传说中,悬肠草是离别之草,遇到悬肠草的人,就注定要面对离别,与他生命中最亲的人。 难道几千年前的一个魔咒,就已经注定了今天的一切。 而我们,是不是,是不是都该无憾? “师兄,你知道吗?你走了,我们会想你的。” “我也会想你们的,我也不愿意离开你们的,可是知秋,你该知道,师兄是没有选择的,如果让师傅知道我找到了伊芸,他会杀了她的,伊芸是我的妹妹,那也该是你的妹妹,你也是不愿意她受到伤害的,是吗?”他转身,望着我。 “我当然不愿意你们受到伤害。”我转过身去,不忍看他的眸子:“只是,没有你,我会觉得好寂寞。” “其实每个人都是寂寞的,我们要学会自己陪自己。”他说,苦涩的凄然一笑:“再说,没有我,你还有梦初啊,她可以陪着你,你不会寂寞的。” “那么梦初呢?你走了,她一定会很伤心的。” “也许吧,可伤心也只是暂时的,时间会冲淡一切。”他转身,望着我:“知秋,你知道梦初一直都很喜欢你吗?” “她也喜欢你啊。” “对,可对我是亲情,对你,也许不是……,但愿我们以后都能活得很好,但愿,但愿我们能再见的一天,只是那时,也许我们都已经不再年轻了。” “师兄,我们,会说再见吗?” “也许不会了吧。”他长长的一声叹息,转过身去,望着夜中很远的地方:“只是心里能永远记得曾经一起走过的日子,又为什么要说再见呢,只是徒增伤感而已,倘若有缘,我们终会有再见的一天。” “那么,不向梦初告别吗?” “不了。”他轻轻的摇头:“你替我告诉她吧,不管以后怎样走过,让我们祝福彼此,都可以过得更好,以后,请善自珍重。” “师兄,还记得悬肠草吗?” “记得啊,其实你我都明白会有这一天的,不是吗?”他望着我,在笑,笑得很苦,很涩。 很迷茫。 我相信悬肠草,也相信那个美丽的传说,只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生命中第一个与我离别的人,竟然会是师兄。 当最后一丝笑容在他脸上消失的时候,当那片落叶从他手中轻轻滑落了以后,他终于走了,无声无息的,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他走了,但故事还没有结束。 没有结束的故事会怎样继续呢? 我不知道。 你知道吗? 第十八回 师兄已经走了,这个夜晚的故事已经结束了,我想我也该走了。 当最后想走的时候,于不经意间,我又看到了那个殷红而鲜活的杀字。 它依然铭刻在那颗古老而沧桑的树上。 许多年都已经过去了,当初的那个小男孩也已长大,而唯有它仍殷红在这里,用一种送葬的表情冷冷的见证着尘世间的一切——也见证着今晚的故事。 今晚的故事中有吴欣。 因为吴欣,今晚的故事让人难忘。 难忘的不是他,而是我与他之间的恩恩怨怨。 我长长的一声叹息,知道从今以后,我也许再难摆月兑他了,他会像一个不离不弃的幽灵,一直如影随形的跟随着我,也许不会有结束。 纵然是万般担心,日子也还是要过下去的,因为在这世上,还有一些让自己留恋和放不下的人。 我一直都是一个孤独的人,能让我留恋和放不下的人并不多。 除了梦初与馨儿,也许不会有别人了。 想起梦初的时候,我就想起了夕阳。 想起夕阳的时候,我就想起了梦初。 梦初和夕阳一样,都是可以让我安静下来的,可现在是深夜,深夜中我无法见到夕阳,也无法见到梦初,所以我无法让自己安静下来。 当我无法安静下来的时候,我想起了馨儿。 也许该去见一见馨儿了,我在心里对自己说,然后我轻轻而恬淡的笑了起来——笑的很寂寞,但却不再有孤独。 孤独的人都喜欢回忆,回忆可以让人感觉到岁月的流逝,感觉到自己正在一点一滴的变得苍老,可以让人由安静变得不再安静。 我不喜欢回忆,因为我需要安静。 当我见到馨儿的时候,我不再孤独,不再回忆,却无法安静下来。 我真的见到了馨儿,在又一个云岚飘动的清晨。 清晨总该是美丽的,可这个清晨却不美丽。 馨儿也该是美丽的,可此刻,她美丽的脸庞上却笼罩着无尽的恐惧与凄怜——再不如我往日见她时的样子。 馨儿的恐惧缘于她身前的那两个男孩。 我的不安静也缘于她身前的那两个男孩。 那是两个大约十七八岁的男孩子,因yu望而扭曲的脸庞上还写着稚气的表情。 十七八岁的男孩应该是单纯的,但他们却不单纯。 他们的不单纯缘于他们可耻而卑劣的举动。 我站在那在清晨的风中,离他们很远的地方,冷冷的注视着他们,不再年轻的心中忽然划过一丝深深的悲哀——为那两个男孩感到悲哀。 他们会为自己的举动付出代价的,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那是一种怎么样的举动呢? 馨儿在清晨的风中,瞪着惊恐的双眼,晶莹的眸中有着数不尽的泪水,仿如一个受了惊吓的孩子,在他们嘶哑而的笑声中,馨儿一步步的向后退,跌倒在地上,当馨儿再次站起的时候,我看到她美丽的脸庞上有着道道血痕,他们依旧向前,馨儿依旧向后。 那血痕剌的我心痛。 我站在那天清晨的风中,想给他们机会,希望他们停下,但他们依旧向前,馨儿依旧无助的哭泣。 我忍无可忍,终于一步步的朝着他们的方向走过去,无声无息的,仿如一个幽灵。 我站在他们身后,他们忽然转身,望着我。 “哥。”我听到馨儿嘶哑而哀愁的声音传过风中。 “原来你是她哥。”他们疯狂的笑着。 我轻轻的摇了摇头,冷冷的望着他们,带着一种送葬的表情。 我出手,胭脂刀在清晨的风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穿过他们的咽喉,他们慢慢的倒了下去。 倒在了馨儿的面前。 “知道吗?我不喜欢在清晨杀人,可你们真的很该死。”我冷冷的说,轻轻的擦干胭脂刀上的血痕,又转身,望着馨儿。 馨儿呆立在那天清晨的风中。 “哥。”许久以后,馨儿才仿如梦醒般的跪向我,扑进我的怀中:“哥,馨儿好怕,好怕……” “馨儿不用怕。”我紧紧的搂住她,一点一滴的擦拭着她眼角的泪水:“都过去了,有哥在,没事的。” “哥,你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他们真的死了吗?”她转身,望着他们,他们依旧倒在地上,扭曲的脸庞上凝固着一种迷惑的表情,大片大片的枯叶在风中飘落,掩盖了他们的尸体,也掩盖了他们刚刚卑劣的行为。 原来死真的是可以解决任何事情的,生命的消失会带走一切,包括美丽和丑恶。 有些人是美丽的,但他们却是丑恶的。 可丑恶的人就都该死吗? 我就该杀了他们吗? 有谁可以告诉我呢?但他们是真的死了。 “是的,他们都死了。”我抚mo着她脸庞上的道道血痕:“他们不该欺负馨儿,欺负馨儿的人都该死。”我冷冷的说,但心里忽有一种难言的痛,说不出是因为什么,只是觉得好累,好累…… “哥,可是,你怎么会杀人呢?”她仰起头,一脸迷惑的望着我,眸中依然有淡淡的泪水,我伸手,想去擦干那泪水,但手忽然凝固在空中,我怔怔的望着她。 “馨儿,你还小,很多事情你不明白的。”我喃喃的说,转过身去,望着清晨中的西边。 我喜欢望着西边,因为西边可以看到夕阳。 现在是清晨,清晨中没有夕阳,但有她。 有她的时候应该是快乐的,可此时此刻,我的心中竟涌上一种难言的痛。 告诉她,我知道我是没有勇气的,因为我害怕失去她。 不告诉她,我知道不可能瞒她一辈子,她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到那时,她也许会更加的恨我。 “哥,我不明白的你可以告诉我啊。”她说,在笑,笑得依旧忧郁——虽然我没有看见。 “馨儿,哥能教你的,你都不能学。”我忧郁着说。 我能教她什么呢? 教她杀人吗?那是多么的可笑。 我只希望她永远都是一个美丽善良,纯洁无瑕的女子,不要像我这样,过着一种让别人痛,也让自己痛的日子。 我忽然想到了梦初。 馨儿与梦初应该是不一样的,因为她比梦初幸运。 不同的命运会塑造出不一样的人生,梦初遇到了师傅,所以她成了一个杀手,馨儿遇到了我,所以她会是一个美丽纯洁的女孩子。 永远都会是,因为有我。 我很相信。 相信我对她的爱,相信她对我说的每一句话。 “怎么会呢?”她笑着说:“馨儿可不是一个笨小孩呢。” “不是聪明与笨的问题。”我转过身去,望着她晶莹剔透的眸子,眸中已没有泪水:“你以后会明白的,哥不会骗你。” “嗯。”她轻轻的点头,又紧紧的搂住我:“哥,你知道吗?在你怀中我感到很安全,没有人可以伤到我。” “馨儿是个好女孩,没有人舍得伤害你的。” “可是他们舍得的。”她喃喃的犹如是在梦呓,却让我的心感到无比的痛。 “他们不是人,是畜生,哥已经处罚他们了,他们以后永远都无法伤害你了。”我冷冷的声音飘散在清晨的风中,又转过身去,望着他们的尸体,尸体已经变得苍白,但血仍在流,流了一地,染红了枯叶,枯叶因为有血的滋润而变得艳红,仿佛有他们的灵魂在依附着一样——艳红的让人感到可怕。 我却不害怕。 因为我曾杀过太多太多的人,见过太多太多的血,心已经变得空白,只是空白的心中仍然有她,有梦初,有所有爱我的和我爱的人。 “哥,你知道吗?他们真的好坏,好坏……” “哥都知道,可是他们是谁呢?你又怎么认识他们的呢?” “他们是馨儿的同学,说馨儿长的漂亮,常常欺负馨儿。”她呜咽着说,眸中仿佛又有泪。 “他们经常欺负你,你怎么不告诉哥呢?”我望着她美如天使般的脸庞,长长的一声叹息,其实早知道是因为这的。 馨儿已经长大了,而且异乎寻常的美丽,可美丽有时候也是一种悲哀,会引起别人zhan有的yu望,因为对男人来说,能拥有别人都想拥有的女人而让别人痛苦,对男人来说,也是一种成就。 可他们都只是孩子,他们本不该懂的。 不该懂的他们都懂了,所以他们要付出代价。 不该欺负的他们都欺负了,所以他们该死。 可馨儿是无辜的,因为美丽不是错。 他们却错了,错的再没有机会去弥补。 “馨儿怕哥担心,所以没有告诉哥,哥有自己的事要做的。” “馨儿不知道吗?”我紧紧的搂住她,抚mo着她如云的秀发,望着清晨中的西边:“为了馨儿,哥愿意做任何事,哥愿意用生命去守护我的馨儿。”我喃喃的犹如是在梦呓。 “馨儿都知道啊,哥真好。” “馨儿还疼吗?”我望着她脸庞上的道道血痕,用手去抚mo…… “不疼了。”她仰起脸,望着我笑,笑得很纯粹。 “有你在,她当然不会疼了。” 清晨的风中飘过一种清脆而恬淡的声音。 那声音我似曾相识。 那声音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我不愿去想,但怎么也无法忘记的人。 会是她吗?心里千百遍的问自己,轻轻的转过身去,看到一个美丽而熟悉的身影,真的是她。 是静柔。 她站在一簇花丛中,大片大片的花瓣在风中飞舞,然后在她身前身后不停的飘落。 那是一种我不知名的野花,在清晨的寒意中独自的怒放着,开得娇艳而峥嵘。 刚刚与馨儿在一起,竟然没有注意到这儿还有这么一种花。 我不喜欢花,因为我不喜欢脆弱的生命。 我冷冷的望着那一簇花丛,但花丛中已不见她的身影。 她慢慢的走向我,面带一种媚惑的笑容。 我没有见她笑过,因为见到我的时候,她总是恐惧的。 她现在却笑了,而我依然在。 她怎么会笑呢? 难道她已经不再惧怕我了吗? 难道她已经不再害怕我会杀她了吗? 她依然在笑,我却笑不出来了。 我知道馨儿也是不会笑的。 在陌生人面前,馨儿是没有笑容的。 “是你?” “对,是我。”她依然媚惑的笑着,又转身望着馨儿:“小妹妹,你知道吗?她不是真好,只是对你真好罢了。” 馨儿已躲在了我身后,我紧紧的抓住她的手:“馨儿不怕,有哥在。” “哥,她是谁啊?”在我身后,馨儿小声的问我。 “她是哥的一个朋友。”我苦涩的凄然一笑:“馨儿,哥和她还有话要说,你先回去好吗?哥晚上再去找你,在家等我。” “嗯。”馨儿轻轻的点头,转身离去。 我望着馨儿渐渐的走远,当走到很远的时候,馨儿又回眸望着我,望着我的眸中有依恋,有不舍,有担心,有恐惧…… 我只能对她笑。 她的身影越来越朦胧,终于看不真切。 “知秋,你的小妹妹真的好美。” “是吗?”我笑,转身,望着她,她望着馨儿朦胧远去的背影。 “嗯。”她轻轻的点头,幽幽的目光转向我:“她叫馨儿吗?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我无语,许久以后才问道:“你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的?” “只是碰巧而已。”她淡淡的笑“我碰巧路过这里,碰巧看到你杀了他们,碰巧见到了馨儿。” “真的只是碰巧吗?” “嗯。”她转身,望着他们冰冷的尸体,眸中有一种深深的悲哀:“为什么要杀了他们呢?” “他们不该欺负馨儿,欺负馨儿的人都该死。”我冷冷的声音飘散在清晨的风里,但心里忽有一种难言的痛,说不清楚是因为什么,只是隐隐的觉得,我或许真的做错了 “他们是很该死,可你也不可以杀了他们啊,你还很年轻,为什么不能善待生命呢?” “我不需要善待生命。”我轻轻的摇头,苦涩的笑:“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他们做错了,所以就该死。” “那么你呢?你有没有想过,你总是在不停的杀人,你也会付出代价的。” “我想过,我知道我也会死的。”我苦涩的凄然一笑,望着她美绝而纯净的眸子。 我怎么会没有想过呢?当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我就已经在想了,那时我只有十三岁,却清晰的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恐惧,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可是我能对她说些什么呢?单纯的她又怎么会明白呢? 她知道什么叫身不由已吗? 她知道什么叫无可奈何吗? 虽然她也是孤儿,有着与我相似的童年,但她却比我幸运,她有一个好义父,我却没有。 我师傅能教我的只有杀人,这么多年了,我能学会的也只有杀人。 可是这些,她又怎么会知道呢? 我轻轻的摇头,耳边飘过的,依然是她的絮语。 “那你又想过吗?假如有一天,你被别人给杀了,就像你杀别人一样,那么你的亲人也会为你心痛的。” “我没有亲人,我的亲人早就死了,在这世上,也没有人会为我心痛的。”我痛苦的闭上眼睛,往事如梦般的拂上心头,如剑一样,穿心而过,划破伤痕累累的记忆,一幕幕都是刻骨铭心的伤痛 ,以为早就已经忘了,以为不会再记起,只是在偶尔午夜梦回,有泪流过心底的瞬间,在静柔不经意的话语中,那伤口又被血淋淋的撕裂开来,才终于知道,那伤痛早已深深的刻进了我的心底,终生难忘。 “那你师兄,师姐呢?馨儿呢?还有你那妹妹呢?他们不会为你心痛吗?” “妹妹?”我喃喃的重复了一句,犹如梦呓般的望着她,然后发狂似的抓住她的双肩,不停的摇晃着:“你说什么?” “知秋。”她美丽的眸中流露出一种痛苦的表情,不停的挣扎着,幽幽的说:“你抓痛我了。” 我如梦醒般的松开双手,向后退。 她不停的用手揉搓着双肩。 “我是不是抓痛你了?”我望着她,想上前,但终于没有。 此时清晨的风从她美绝的脸庞飘过,拂起她如丝般的秀发,她轻轻的用手去拂,温柔手指留连的地方仿佛还有着淡淡的余香。 “还行,不是很痛。”她淡淡的说,但仍深锁的双眉,许久以后才幽幽的说道:“你不是还有一个妹妹呢吗?” “嗯。”我轻轻的点头:“可是你怎么会知道呢?” “那夜我走后,你不是对伊芸姐说过的吗?她将什么都告诉我了。” 我沉默,只是无言的望着清晨中很远的地方。 “知秋。”她喃喃的犹如是在梦呓,痴痴的问我:“你真的是因为你的妹妹才没有杀我的吗?” “是。”我轻轻的点头,望着她。 我看到了她美丽剔透的眸子,眸子里有盈盈的泪光。 “那么,假如不是因为你的妹妹,你真的会杀我吗?” “会的。” “可你真的忍心?” “是。”我轻轻的点头,苦涩的凄然一笑,轻轻的转过身去,看她淡如秋水的眸子,看她单纯秀气的脸庞,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她真的是一个可以颠倒众生,让人痴迷留连的女子。 她是值得,值得每一个男人都用心去珍惜的,只是那些人中,也许不会有我。 可是真的不会有吗? 或是,我只是说了一个欺骗别人也欺骗自己的谎言。 我其实是在乎她的,没有任何原因。 我其实是不忍心杀她的,因为杀她会让我心痛。 更让我心痛的是她的话语。 因为她的话语会在不经意中勾起我对往事的回忆,甜蜜的,或者痛苦的。 我不喜欢回忆,因为回忆的都已成为过去。 而我是一个喜欢向前看的人。 “知秋,为什么你总是骗别人,也骗自己呢?即使不是因为你的妹妹,你也是不忍心杀我的。因为你的心中仍有爱,有爱的人是不可能做到无情无心的。” “你错了,我心中没有爱。” “是吗?对么,对你师兄,师姐,对馨儿呢?也没有吗?”她望着我,依然在笑,笑的媚惑而纯粹。 “不一样的。”我轻轻的摇头:“他们与我一起长大,我们相依为命,对他们的爱早已成了一种习惯,刻进了骨子里。” “那么,对伊芸姐呢?”她望着我:“你不是为了伊芸姐才差点死在我哥哥的手里的吗?” 我忽然变得无言,只能沉默着转身望着清晨中的风景,万千思绪百转千回般的流过心底,如风一样的轻拂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只有自己才知道,其实在那一刻,心真的好痛。 “你怎么不说话了啊,是不是因为被我说中了心事,变得哑口无言了啊?”她在笑,我也在笑。 “她——我只是不想她死,她还太年轻。” “说真话了吧。”她笑着跑向我:“知秋,你终于笑了,知道吗?你笑的时候样子好美。” “是吗?”我说,下意识的向后退。 “你怎么了啊?”她怔在那天清晨的风中,幽幽的声音飘散在清晨的风里,写在美绝脸庞上的,是一种失望的表情。 “没什么啊,我只是不习惯与别人靠的太近而已。”我轻轻的摇头,忧郁着说。 “那你刚才不是还将馨儿搂在怀里的嘛,我都看见了。” “你与馨儿不一样的,她是我的妹妹。” “以后会一样的。” “以后也不会一样的。”我轻轻的摇头,苦涩的凄然一笑:“我只有一个馨儿。” “怎么会呢,我感觉会一样的。”她依然在笑,转过年轻的脸,烂灿的笑容消失在风里,却定格在了我的心中。 她还太年轻,太年轻的女孩不知忧愁。 她还太单纯,太单纯的女孩不懂伤心。 “你说,我们会有以后吗?”我像在问她,又像是在问自己,可是我知道,我们都无法说出答案。 “会有啊,当然会有了。” “以后或许就是我杀了你了。”我忧郁着说,轻轻的转过身去,有那么一滴伤心的泪,静静的落在心底,在冰凉划过的瞬间,我终于知道,其实有些事情,我始终都无法逃避。 我是一个杀手,杀手不可以有感情,要面对现实,而现实就是我要杀了她,因为唯有杀了她,我才可以完成任务。 杀她,我知道我是不忍心的。 不杀她,死的或许就会是我。 我该如何去做呢? 我长长的一声叹息,可是没有人可以告诉我。 “你还想杀我?”她凄凉着声音,轻轻的问。 “我不想,可是你知道,我没有选择,我是一个杀手,杀手是不可以失败的。” “那么你现在就杀了我吧,也好让你自己有个解月兑,看你为我这么痛苦,我真的是不忍心。” “现在?”我轻轻的摇头:“现在我是不忍心的。” “早知道你会这么说,还在这儿苦撑。”她笑,我也笑。 “静柔,你知道吗?你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子,美丽的女孩一般都不会太聪明,可你是聪明的。” “当然,要不然我也不会在这里和你说话了。” “为什么呢?”我问,依然在笑。 “因为我害怕你会杀了我。” “你真的会怕吗?”我笑着问,望着她晶莹而纯粹的眸子。 “当然会怕,谁不怕死啊,可是我现在不怕了。” “为什么呢?” “因为现在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杀我的。” “对。”我轻轻的转过身去,喃喃的说道:“你和馨儿一样,都是美丽如诗般的女孩,任何人都舍不得伤害你们的。” “那么你以前不是还做了。” “以后——以后或许不会了。”我如梦呓般的转过身去,望着天边那一幕彩霞,心却在滴着血的告诉自己: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代价呢? 我痛苦的闭上眼睛,不敢去想,可是,不想就能逃避了吗? “这我就放心了。”她笑,我也笑,笑的苦涩而凄凉。 “噢,对了,知秋,你知道吗?昨天晚上你师兄去找伊芸姐了,他还和我哥打了起来,后来……” 我在等待。 我等了好长好长时间,可是她仍无语。 “后来怎么样了啊?” “后来他们都没事,因为有伊芸姐在,他们都怕伤了她,你师兄带伊芸姐走了……” “那再后来呢?”我向前,想抓住她的双肩,她却向后退。 “怎么?还疼?”我望着她。 “不疼了。”她又用手揉了揉:“没有后来啊,后来就是我好伤心。” “你伤心,为什么啊?” “我朝夕相处了十几年的姐姐走了,你说我能不伤心吗?”她幽幽的说,眸中仿佛有泪。 我无语,只能静静的望着她眸中晶莹剔透的泪珠,记得梦初曾经对我说过,假如一个人知道泪水能换来什么,他或许会得到更多的爱。 是这样吗? 可是静柔的泪水能换来她与伊芸朝夕相处的日子吗? 可是我的泪水能换来我与妹妹在茫茫人海中相逢的那一刻吗? 有谁会知道呢?或许那只是思念中有泪的人给自己的一种慰藉罢了。 可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的,因为人生还没有结束,思念并没有停止,爱仍在。 “知秋,你说,我还能见到伊芸姐吗?”她问,痴痴的望着我,眸中有泪,泪水中深深的依恋——那种我很熟悉的依恋。 “我怎么会知道呢?”我摇了摇头,苦涩的凄然一笑。 命运无尽的玄妙,总是让人难以捉模,未来会怎样?谁又真的知道呢?谁又可以为谁指引什么呢? “那你师兄呢?他总是会回来看你的吧。” “我不知道,也许不会了吧。”我长长的一声叹息,望着清晨中很远的地方,眸中又笼罩上一层迷雾,那层迷雾让我将一切看的朦胧,包括我与师兄的将来。 将来我们或许能再见,或许永难再见。 “知秋,你师兄说伊芸是他的妹妹,是不是真的啊?他不会是骗她的吧。” “他为什么要骗她呢?” “伊芸姐长得美呗,每个男人都想她的。” “不是,他真的是她哥哥。”我望着她,想笑,笑她的单纯与幼稚,可是我没有。 “是真的啊,我真的没有想到。” “你没有想到的事情还有很多。” “还有哪些啊?” “我不知道,可一定还有。”我轻轻的摇头,转过身去,看她美丽清纯的脸,有风从她脸庞飘过,拂起她如丝般的秀发和衣襟最上面的一颗钮扣,露出了她如玉般晶莹的颈脖,颈脖上挂着一件饰物,好像是翡翠玉佩吧,她上次掉落在地上,我没有看清的那个。 我的心忽然深深的颤动了一下。 我如风般的闪到她面前。 “你要干什么?”她惊恐的向后退,我怔立在清晨的风中。 “那是什么东西啊,给我看一下。” “不行。”她惊恐的望着我,又扣上钮扣。 “静柔,你知道我是不会伤害你的,给我看一下也不行吗?” “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可我义父说过,我这东西不能给别人看,因为它上面有我的身世,会给我带来杀身之祸的。” “你知道我是不会杀你的。” “可是别人会的,我义父说这东西不能给任何人看。” “那算了吧。”我长长的一声叹息,转身凝望着清晨中很远的地方,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不会这么巧的吧,翡翠玉佩有很多,一定不会是这个的吧。 许多天许多天以后我才明白,假如那个清晨,她能给我看到那个翡翠玉佩,那么我与她之间的悲剧就不会发生,可是当我明白的时候,已经是太迟太迟了。 我一直都不曾知道,我一直寻寻觅觅着的妹妹其实一直都在我的身边,可是当我知道的时候,她已经死在了我的胭脂刀下。 我是不忍心杀她的,可是我真的杀了她,是因为馨儿。 “你怎么了啊?”她如梦呓般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双手温柔的拂上我的双肩,我想转身,可是没有。 “没有啊。”我长长的一声叹息。 “知秋,对不起,可是那东西是真的不能给你看的。” “我知道啊,我没有生气,真的。”我轻轻的拂开她的双手,苦涩的凄然一笑。 “知秋,伊芸姐是你师兄的妹妹,你说,我会不会也是你的妹妹啊。”她望着我,如梦般的笑着:“你不是一直都在找你妹妹吗?或许我就是呢。” “怎么会呢?”我轻轻的摇头,苦涩的凄然一笑,但心却深深的颤抖了一下,转过身去,看她清纯如水的脸,心里荡起一阵涟漪,我听见有一个声音在冥冥中对自己说,如果真的能有一个像她这样的妹妹,我也该是无憾的,可是,她真的是吗? “你怎么知道不会呢?要假如真的是呢?” “没有假如的。”我长长的一声叹息,轻轻的摇头。 “你讨厌我,不喜欢我做你的妹妹?”她问我,幽幽的声音飘散在清晨的风中,眸中仿佛又有泪。 “不是,可你真的不会是。” “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我喃喃的重复了一句,转过身身去,望着清晨中很远的地方,眸中笼罩上一层深深的迷雾,无数记忆的碎片一幕幕在眼前闪过,拼凑成一幅残缺不全的画面:“我五岁那一年,我父母被别人杀害了,我被师傅救走了,妹妹却不见了,她那时只有一岁,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在找她,可一点消息也没有,或许,或许她早就死了,你又怎么会是呢?”我长长的一声叹息,呜咽着说,眸中的泪水一点一滴的划落在清晨的风中,寂静无声——仿如我对妹妹的思念。 “那她也不一定死了啊。”她望着我:“或许她也像你一样,被别人给救了呢,只是你不知道罢了。”她想对我笑,但忽然痛苦的紧皱着蛾眉。 “怎么了?”我上前,扶住她双肩。 “没什么,只是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你妹妹在对我说话,只是我看不见她。”她勉强的向我笑着:“知秋,那后来呢?后来你就遇到了你师兄,师姐,是吗?” “对,后来我就遇到了他们,他们那时也都还很小,我们生活在一起,相依相伴,师傅教我们武功,教我们杀人……” “后来,后来你就成了杀手,是吗?” “是。” “知秋,这么多年了,你们总是在不停的杀人,会觉得累吗?” “很累,可是逃不月兑。”我长长的一声叹息。 “既然很累,为什么还要不停的杀人呢?”她问我,美绝的脸庞上有一种迷惑的表情。 “因为我们没有选择,因为师傅需要我们杀人。”我苦涩的凄然一笑,但没有人可以懂那笑里的哀怨与无奈。 “知秋,知道吗?你师傅真不是一个好人,他给了你们生命,但却不给你们自由,他其实只是将你们当作一种工具而已。” “我知道,其实每个人都是别人的工具,可别人要用你,也得要看你好不好用。”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要让他这么糟蹋你呢?你离开他不行吗?”她望着我,眸中有一种深深怜惜的表情——是可以让我感动的那一种。 “不行的,师傅是我们的恩人,一个人活在世上,是不可以欠别人太多的。”我长长的一声叹息,又继续如梦呓般的说道:“而且,我又能走到哪里去呢?走到哪里也逃不月兑师傅的掌心。” “知秋,你师傅一定很老了吧。”她笑着问我。 “嗯。”我轻轻的点头:“师傅是老了,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叱咤风云的杀手了。” “那么你杀了他,不就可以一了百了了吗?再也不用受他的掌控了。”她清脆的声音随风拂过我的耳际。 “你说什么?”我冷冷的望着她,一步步的向她逼进。 “知秋,你不要吓我,好不好?”她慢慢的向后退,眸中又笼罩上一层深深的恐惧:“我只是说着玩而已,而且我还不都是为了你好,不忍心看你活的这么痛苦。” “静柔。”我长长的一声叹息,望着她晶莹纯粹的眸子,许久以后才幽幽的说道:“你不懂得。” “好,我们不说这个。”她停住脚步,终于不再恐惧:“那么,你对我说说你的师兄吧。” “师兄。”我喃喃的重复了一句,望着她:“静柔,你见过我师兄吗?” “见过啊,他去找伊芸姐的时候我见过他。” “那么,你认为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他啊,我感觉他很深沉,总是苦着一张脸,只有看到伊芸姐的时候他才会笑,他不好接近,我害怕他,他那眼睛像狼眼睛一样,总是泛着淡绿色的光,仿佛会吃人一样。”她望着我,又不自觉的向后退。 我望着她笑,她也笑。 “为什么要向后退?” “因为我害怕你又会生气,又会伤害我。” “怎么会呢?你说的都是真的,不只是你害怕他,我也怕他。” “你也怕他,他是你师兄啊,他不爱你吗?经常欺负你吗?” “不是,他很爱我。”我喃喃的说:“可是我还是很怕他。我对他的怕应该是与生俱来,所以,我与他之间是没有故事的,我们彼此关爱,又彼此冷漠。” “是这样啊,那么与你师姐呢?应该是有故事的吧,你和我说说你师姐吧。”“梦初吗?”我轻轻的笑了起来,不自觉的抬起头,望着清晨中的西边,就那么痴痴的凝望着,凝望着西边可以让我想起我与梦初之间点点滴滴的过去,那些美好与温馨的回忆。 ——秋儿,你知道吗?有夕阳的时候,便会有我想你的泪水。 梦初如梦般的絮语又在我耳边轻轻的拂过,如五月温馨的雨,不经意间便让我沉醉,痴迷,留连…… 我与梦初那写在岁月里的过去,已成为我人生中一段最美好的记忆,不管以后怎样走过,我都会永远庆幸,曾经有她,陪着我度过了那一段孤苦无依的日子。 那只是一个秘密,一个尘封于我心底深处的美好与温馨,可是,该告诉她吗? 她的声音却轻轻拂过我的耳际。 “知秋,你为什么要看着西边呢?” “因为西边有我与她的故事。” “那会是一个怎么样的故事呢?” “静柔,你知道吗?我与梦初常常都会去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开满了鲜花,有大片大片火红的枫叶,有望月石,有悬肠草,有夕阳……,每一个黄昏落日的时候,我都会与她一起坐在望月石上,静静的看着夕阳,夕阳的余辉轻轻的倾泻在我与她的脸上,那时会有风吹过,拂起她如丝般的秀发,我轻轻的将头枕在她的肩上,我们谈过去孤苦的童年,谈在一起时候的快乐往事,谈当杀手的日子,谈我们的将来,我们不知道将来会怎样?但我们的心里都有一个美好的祝愿,祝愿以后,可以有那么一天,我们抛开这种血腥的生活,过一种正常人的日子,她会怜惜的望着我,帮我擦拭眸中的泪水,让我不再孤苦,让我有一种爱……” “知秋,你师姐对你真的很好,她很喜欢你,很爱你吧。” “嗯,她对我真的很好。”我轻轻的点头,轻轻的笑:“那种喜欢也许不等于爱,但却可以让我安静下来。” “可是,知秋,你们为什么喜欢看夕阳呢?” “因为夕阳能让我感觉到岁月的流逝,感觉到一种凄美。” “那不是太凄凉了吗?你们都还很年轻,年轻的人要向前看,快乐一点,就像我一样。”她轻轻的笑,笑得很灿烂,我可以从她的笑里感觉到一种激情,一种在我身上已经失去许久的激情。 “年轻不能说明什么的,假如心已苍老的话。”我忧郁着说,望着她灿烂美绝的脸庞。 “知秋,你说的那一个地方到底在哪里啊?你刚才说悬肠草,那是一种什么草啊?” “那是一种很美的草,是离别之草。”我忧郁着说,依然望着清晨中的西边:“遇到悬肠草的人就注定要面对离别,与他生命中最亲的人。” “那你师姐那么爱你,会不会有一天,她会离开你,或是你会离开她啊?”她望着我,依然在笑。 我却笑不出来了,心里忽有一种难言的痛。 只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静柔不经意间说出的一句话,却预示了我与梦初在那一天的离别。 许多天许多天以后,梦初真的离开了我,是很长很长时间的离别。 “你说什么?”我望着她。 “我是不是又说错了?” “也许,也许会的吧。”我长长的一声叹息,又转过身去,幽幽的说:“静柔,你知道吗?只有当面对梦初的时候,我才可以让自己安静下来。” “那么我呢?我不可以吗?” “你?”我望着她,轻轻的笑:“你不可以的。” “为什么啊?” “因为你本身就是一个无法安静下来的人。” “那么馨儿呢?她可以吗?” “她?她可以的。”我轻轻的走向前,恍惚间,以为她是馨儿,伸手,想搂住她,但终于梦醒,知道不是,于是手凝固在空中:“知道吗?这么多年了,馨儿是我唯一的解月兑,只有与她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能忘了我是一个杀手。” “你怎么了啊?怎么又停住了呢?”她望着我,眸中有一种深深期待的神色,心轻轻的抽动了一下,转过身去。 “我将你当成馨儿了。”我苦涩的笑。 “你将我当成她也没有关系啊,我不介意的,而且,你搂住她的时候还是蛮单纯,蛮美的。”她笑,笑的很无邪:“那么你跟我说说馨儿好吗?你是怎么认识她的啊,我想知道你的过去,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馨儿是一个孤儿,从小寄养在孤儿院里,我认识她的时候她才只有九岁,馨儿很忧郁,很孤僻,我怜惜她,就将她从孤儿院里带了出来,从此以后,她就与我在一起了,馨儿很听话,很乖,我们常常都会坐在窗前,看星,看月,看有流星闪过的夜空,馨儿会给我讲她的故事,讲她那早死的父母,那时馨儿会有泪,馨儿不是一个喜欢流泪的女孩子,可说起她父母的时候,她总是会流泪。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将她轻轻的搂在我的怀里,让她安静的睡去,当再次醒来的时候,馨儿就没有泪水了……”我一点一点的回忆,一点一点的诉说,往事如梦般丝丝缕缕的流过心底,有痛苦,有温馨,有感动…… “知秋,你刚才是说流星吗?你也喜欢看流星吗?”她望着我,纯粹的眸中有晶莹剔透的泪珠,不知是被故事感动了,还是被流星感动了? “是,我常常都会看到流星,在有馨儿的时候,在每一个有梦或无梦的深夜。”我痴痴的说着,又抬头,望着清晨中的天空,天空中没有流星,但有馨儿想我的泪水。 ——哥,你知道吗?每一个有流星闪过夜空的夜晚,便会有我想你的泪水。 馨儿曾经这样对我说过。 “知秋,你知道吗?我也喜欢看流星,有流星划过的夜空真的好美。” “可是流星灿烂过后,有谁知道天空的寂寞呢?”我仿如梦呓般喃喃的说,像是在对她,又像在对自己。 “流星灿烂过后,有谁知道天空的寂寞呢?”她喃喃的重复了一句,痴痴的望着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我该告诉你吗?”我苦涩的凄然一笑。 “当然了。” “假如你与一个男孩相爱,相爱的时候当然很美,可是有一天,因为一些原因,那个男孩忽然离你而去,那时,有谁会知道你的寂寞呢?流星曾经在天空停留过,那个男孩,曾在你心时停留过。” “你说的我都听懂了。”她灿烂的笑:“可是,我从来都没有与哪个男孩相爱过,而且,我的生命中也没有男人,除了吴欣哥,当然,现在还有你。” “我也一样。”我轻轻的笑:“除了梦初与馨儿,我的生命中也没有女人了。” “怎么会没有呢?那我不是吗?”她望着我。 “你,会是吗?”我喃喃的说,像在问她,又像在问自己。 “当然会了,我们不是朋友吗?”她仰起头,一脸渴望的望着我,那时,有风从她美绝的脸庞飘过,拂起她如丝般的秀发在风中飞舞,我竟然看的痴了。 “你我虽然萍水相逢,但注定不会有以后……”我喃喃的说。 “你怎么就知道呢?假如要有呢?” “一定不会的”我长长的一声叹息,轻轻的摇头,有枯叶被风吹起,在眼前轻轻的飘过,我痴痴的望着,又伸手,接住,手松开的刹那,那叶又随风而逝…… 她也如这枯叶吧。 来了又去,去了又来的人生里,一切都只是命运瞬间的交错,偶尔的梦去梦回,片刻的痴迷留连,只是写在心碎记忆里的,终会只是一个无言的结局。 谁能真的拥有谁呢? 谁能永远的陪着谁呢? 每个人都注定只是别人生命中的匆匆过客而已。 她呢? 也只会是我生命中的匆匆过客吧。 我长长的一声叹息,在心里对自己说。 清晨的风依然轻轻的那样吹着。 “知秋,伊芸姐走了,我会觉得好寂寞的,以后,我可以来找你吗?”她望着我,痴痴的问,却不知她心里的真情有几分? 只是觉得寂寞吗? 觉得寂寞才找我吗? “不可以的。”我苦涩的凄然一笑。 “为什么呢?你不喜欢我吗?” “不是。”我轻轻的摇头。 “那我为什么不可以来找你呢?” “因为,因为以后,或许你就再无法找到我了。” “为什么呢?” “因为我或许会离开这里,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我长长的一声叹息,仰起头,望着清晨中很远的地方。 “你要离开这时吗?为什么呢?” “因为我是一个杀手。” “可这和杀手有什么关系呢?” “有什么关系呢?”我转身,望着她晶莹纯净的眸子:“师傅让我杀了你,可是我不忍心,师傅不会放过我的,我无法像你义父那样,他可以用生命去守护你,我却不能。我不可以死,因为我还有梦初和馨儿,我放不下她们,所以,或许只有走才是最好的解月兑。”我长长的一声叹息。 “知秋。”她喃喃的呼唤了一声,痴痴的望着我:“当杀手的日子是不是很苦?” “是,可是逃不月兑。”我苦涩的凄然一笑,轻轻的卷起衣袖,在我如玉般晶莹的左膀上,有一块蜿蜓扭曲的伤疤,我轻轻的用手去抚mo。 “知秋,这是怎么回事啊?”她上前,怔怔的凝望着那块伤疤。 “很久以前的事了,那一年我只有十七岁,面对了一个我生命中最可怕的对手,我用胭脂刀割破了他的喉咙,却被他奇怪的兵器所伤,他死了,我膀上也留下这块永远的伤疤。” “世人不知恩怨在,恩怨何曾饶过谁。”她喃喃的说着,用手轻轻的抚mo着那块伤疤,痴痴的望着我,眸中有一种如梦初一样怜惜的眼神:“知秋,是不是很痛?” “那时很痛,可现在不了,什么样的痛都会成为过去的。” “你师兄师姐知道吗?馨儿知道吗?” “不,没有人知道。”我轻轻的摇头,苦涩的凄然一笑:“为什么要告诉她们呢?只能增加她们的痛苦和担心而已。” “可他们都是你生命中最亲的人啊,你应该告诉她们的。” “告诉她们又能怎么样呢?” “知秋,你喜欢花吗?”她轻轻的走过我身旁,到那一簇花丛面前——她最初出现的地方。 “我不喜欢。” “为什么呢?” “因为花的生命是脆弱的,而我不喜欢脆弱的生命。” “那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她问我,低头痴痴的凝望着那种我不知名的野花,花开的峥嵘而娇艳,她伸手,想摘下一朵,但终于没有。 她是在怜惜它那脆弱的生命吗? 她是不愿意它那么快的就枯蒌凋谢吗? 善良而单纯的她能明白吗?其实花的美丽正在于它生命本身的不堪一击与脆弱易逝。 “我不知道。”我轻轻的摇头,也凝望着那种花,在离它很远的地方。 “它叫风信子花。”她痴痴的说:“让风相信你。” 我无语,只是心在不经意间便温柔的痛了一下。 相信什么呢?它没有说。 “知秋,你知道吗?风信子花的生命力很强,只要有土壤,不用浇水,不用施肥,它也可以开的峥嵘怒放,它随遇而安,花种被风吹到哪里,它就在哪里落地生根,然后开出娇艳的花朵……” “你怎么会这么了解它呢?” “我家里就有许多风信子花,我和伊芸每天与它相伴,又怎么会不了解它呢?” “可它是野花啊。” “只要有爱,野花也是有家的,不是吗?”她痴痴的凝望着我,大片大片风信子花的花瓣在她身前身后不停的飘落,我也痴痴的凝望着她和风信子花,却忽然变得无言。 “知秋,也许,也许我们该说再见了,但愿你能永远记住这个清晨,记住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但愿你与梦初能一生幸福,永远平安,但愿以后,你能善待自己,也善待别人,但愿你能早日找到你的妹妹,过上一种自己想要的生活,但愿——但愿我们真的还能再见,而再见时,你已不再是现在的你,请善自珍重,聪明如你,一定不会让所有你爱的和爱你的人失望。”她的身影越去越远,终于在眼前变得朦胧:“知秋,记住风信子花,让风相信你,我是相信你的,永远都是……” 我呆立在那天清晨的风中,静柔的身影已经越去越远,终于看不真切,唯有风信子花的花瓣仍不停的在风中飞舞,一片又一片的飘落,仿佛不知我的感动与无奈。 我不喜欢花,可是因为静柔,我记住了这种花。 它有一个很美的名字,静柔告诉我,它叫风信子。 ——让风相信你。 也许风信子花真的相信,在这个清晨,我曾被静柔感动了。 因为静柔,这个清晨让我难忘。 我生命中又一个来了又去,我以为不会有以后的女孩,却在我生命留下了一段,可以让我终生追忆的往事。 静柔曾经说过,但愿我们真的还能再见,许多天许多天以后,我们真的再见了,而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再见时,却是她死在我胭脂刀下的时候了。 我是不忍心杀她的,可是那时,我真的杀了她。 因为什么呢? 第十九回 我站在那天清晨的风中,呆呆的凝望着静柔朦胧远去的身影。 静柔已经走了,可总有一些人会再来的。 那个清晨的故事已经结束了,可人生还没有结束。 还没有结束的人生中又会有着一些什么样的故事呢? 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该去见馨儿了。 我答应过她的,我不可以失约。 见到馨儿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深夜可以让我安静下来,馨儿也可以让我安静下来。 我站在馨儿的窗前,馨儿正托腮凝思,风轻轻的卷起她如丝般的秀发,她轻轻的用手去拂,在无声的一刹那间,她美绝的脸庞上忽然绽放出一个如梦般灿烂的笑容。 她是想到了什么呢? 是想到了什么,她才会有如此恬淡灿烂的笑容呢? 我想问一问她,可是没有,只是轻轻的摇头,依然站在窗外,静静的去看,不想打扰她。 馨儿一直都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女孩,总是有着无尽忧伤的心事,能让她如此笑着想起的,一定是一些美好纯粹的曾经吧。 只是我不知道,那些美好纯粹的曾经中,也会有我的故事吗? 只是我不知道,馨儿恬淡温馨的笑容背后,也会有我的容颜吗? 那些有我有她的,单纯快乐的年少岁月,馨儿还记得吗? 我还记得吗? 多少往事都被风吹去了痕迹,在岁月的流逝中幻化成一种刻骨的感动,在这个寂静无声的夜里重回心中,让我和她都能笑着回忆起,曾经,是有那么一段故事,让我们都曾笑过,哭过,曾经,是有那么一个人,曾与自己相依相伴,不离不弃的一起走过,曾经…… 曾经还有些什么呢?我已经记不清楚,可她一定还记得吧。 我轻轻的笑了起来,想问她,可只是长长的一声叹息。 那声叹息将她从梦中惊醒。 她蓦然抬起头,呆呆的凝望着我,许久以后才幽幽的说:“哥,你回来啊。” “嗯。”我轻轻的点头,推开门,走了进去。 走进去以后忽然有一种很宁静的感觉,因为这里有我的家,有我与馨儿的家,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我就一直渴望能有一个家,那个家不需要很大,不需要有爱情,只要能有一个始终相伴的人也就足够了。 而现在,这个家里有馨儿。 馨儿在我身边,我低头凝望着她。 她眸中已没有像雾一样的表情,我轻轻的揽她入怀。 “馨儿,在想什么呢?” “在想你啊。”她轻轻的笑,抬起头,望着我:“哥,你回来了怎么不进来呢?” “哥见你在沉思,不想打扰你,馨儿已经长大了,已经可以去想一些事情了。” “馨儿再大也是哥的妹妹啊。”她轻轻的笑,仰起头,静静的凝望着我:“哥,你知道我刚才想到了什么吗?” “哥见你刚才笑了,一定是想到了一些很开心的事了吧。是什么呢?告诉哥好吗?”我抚mo着她如云的秀发,低头去看她美绝倾人的脸,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能有什么开心的事呢?馨儿一直都是一个非常忧郁的女孩,能让她笑着想起的,想必也只是一些很单纯的往事吧。 “嗯,也不是什么开心的事啊。”她轻轻的点头,笑着望我:“我只是忽然想到了很小的时候,有一次,我对你说我非常喜欢千纸鹤,你那时搂着我的肩膀说会折一只给我,可你哪里会折呢?这么多年了,你从没有为我折过千纸鹤,如今,却要我为你折了。”她轻轻的笑,笑的很单纯,很恬淡。 我却笑不出来了,心也变得不再平静。 是千纸鹤吗? 是那个有关于千纸鹤的美丽的传说吗? 一个原本飘渺的传说,她却痴迷了那么久。 一句本来无谓承诺,她却记住了那么久。 而有关于千纸鹤的传说和承诺,我却早已经忘了。 忘了的又只有千纸鹤吗? 是不是,是不是还有一些我不经意间说出的,而后又早已忘了的承诺,却依然在她的心里珍藏着,铭记着…… 是不是,是不是我还曾答应过她一些什么,而我却终于没有做到。 我长长的一声叹息,转身凝望着窗外的夜色,心里莫名苦涩的笑。 “哥……哥……。”馨儿依然在我怀里,喃喃的呼唤我:“你看那是什么啊?” 我转身,顺着馨儿的目光望过去,在馨儿的窗前,有太多太多用丝线串联成的千纸鹤,一串一串的,在深夜的晚风中轻轻的摇曳,仿佛在摇曳着一个可以久远不醒的梦,我痴痴的望着…… “馨儿,那是千纸鹤啊。” “嗯,哥,那是千纸鹤呢。” “可是,馨儿,你折它做什么呢?” “我折它送给你啊。” “送给我做什么呢?” “哥,你不知道吗?”她喃喃的说,仰起头,痴痴的望着我:“纸鹤代表着所有的好意,我折它送你,希望它能让你永远幸福,平安,快乐……” 我痴痴的凝望着纸鹤,却不知该说些什么,馨儿说的对,纸鹤代表着所有的好意,可是我却忘了问馨儿,我是否该将纸鹤带走,没有了纸鹤的伴随,馨儿是否可以永远快乐,开心…… “哥,你怎么不说话了呢?你不喜欢我送你的纸鹤吗?” “傻孩子,哥怎么会不喜欢呢?可是你为什么不自己留着它呢?你不是从很小的时候起,就非常喜欢纸鹤的吗?有它陪着你,你可以不再寂寞。”我轻轻的说,想对她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心里凝结着太多的话语,却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我该怎么对她说呢? 我该怎么说,才能让她看淡离别呢? 我该怎么说,才能让她忘了曾经呢? 我长长的一声叹息,独自凄然的望着窗外。 “我留着它做什么呢?那是我为你而折的,也只有你才能懂那纸鹤里有我怎样一颗爱你的心,而且,有你的伴随,我也不会寂寞啊。”她幽幽的说,轻轻的走到窗前,与我一起看着窗外的茫茫夜色。 夜色中什么都没有,只有那颗梧桐树的枯叶在风中一片又一片的飘落,让心情莫名的便变得很沉重,很压抑。 已经又是冬天了。 已经又是一年将尽了。 走过这一年,馨儿已经陪了我整整七年了,七年中有风有雨,有痛有泪,然而更多的是欢乐,我又怎么可以轻易的看淡这份感情呢? 馨儿又怎么可以呢? 毕竟我们都是有情有心的人,毕竟所有相依的日子都是真实的,毕竟我们曾付出了爱,也得到了爱。 然而是该放手了,纵然是万般不情愿,我又能做什么,当那一切都已是注定的时候。 我长长的一声叹息,望着窗外茫茫夜色,许久过后才幽幽的说道:“可是馨儿,假如有一天,哥要离开你呢?” “你又怎么会舍得离开我呢?当我们都已经习惯了生活中有彼此的时候。”她回眸,望着我,轻轻的淡然一笑。 她的笑容很美,很淡,却依然有着许多浓的化不开的忧郁,一如许多年前,我在孤儿院门口最初见她时的样子。 她那时的笑容和现在的竟然是一样的。 难道这陪着我的许多年,馨儿一直都没有改变吗? 那么,那许多一起走过的日子,我又在她心里留下了什么呢? 如果说,七年前的相遇只是为了七年后的分离,那么,那个灿烂冬日的午后,我们为什么又要相遇呢? 相遇是为了什么呢? 只是为了分离吗? 只是为了让彼此的心中多一种因失去而变得破碎不堪的记忆吗? 相遇是美丽的,离别却是痛苦的,然而已经走到了这一天,我们都别无选择。 只是,我们该怎么看淡这离别,忘了曾经的美好,依然可以微笑着走我们以后的路呢? 只是,我该怎么向她说出离别这个词呢?当我们都已经深深的习惯了生活中有彼此的时候。 我长长的一声叹息,茫然的望着窗外,无奈而苦涩的摇头。 “哥,你为什么总是喜欢叹息呢?” “因为哥心里常常都会有许多事,许多好烦的事。” “哥,你在烦些什么呢?可以告诉馨儿吗?” “馨儿,哥正有话要对你说呢。” “馨儿也有话要问哥呢?” “馨儿要问哥什么呢?” “馨儿想问哥,是不是已经找到姐姐了啊。” “姐姐?哪个姐姐啊?” “就是哥失散多年的妹妹啊。” “没有啊,还没有找到啊,馨儿为什么要问这呢?”我幽幽的说,依然凝望着窗外,只是因为馨儿一句不经意的话语,本已不平静的心中又荡起阵阵涟漪,一路寻寻觅觅着走到今天,本来以为会有一个结果,可在越来越累的心底,妹妹却成了越来越远的梦,成了越来越无望的等待。 我怎么会知道呢? 我怎么会知道,我一直找寻的妹妹其实一直都在我的身边呢? 我怎么会知道,就在我一次又一次寻寻觅觅的瞬间,已经和妹妹无数次的擦肩而过了呢? 我怎么会知道,静柔其实就是我的妹妹呢? 我怎么会知道,我和馨儿会有离别的一天呢? “那么,她是谁呢?”她仰起脸,一脸迷惑的望着我。 “哪个她呢?” “我今天清晨的见到的那个女孩啊。” “她吗,她是哥的一个朋友,偶尔认识的,哥和她并不是很熟。”我忧郁着说,只是心忽然莫名的变得好痛,只是朋友吗? 为了她,我不得不忍痛离开相伴多年的馨儿和梦初。 为了她,我或许会用我的生命去铺垫她以后的人生。 为了她,我或许会死在师傅的刀下。 为了她…… 当心一次又一次流着泪想她以后,才终于知道,其实她在我心里,早已经不再是一个与我无关的匆匆过客,而成了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成了一个我时常会笑着想起的亲人。 可是她知道吗? 她现在在哪里呢?也会时常的笑着想起我吗? 她过的好吗?以后会幸福吗? “哥,哥……,她长得好漂亮,是吗?”馨儿依然在我怀里,喃喃的犹如梦呓般的问我。 “是,她长的好漂亮,可又怎么能和馨儿比呢?在哥心里,馨儿才是世上最漂亮的女孩。”我轻轻的淡然一笑,低头,去看她哀怨凄楚的眸子,眸子里仿佛有泫然欲滴的泪珠,晶莹剔透的,一如她曾经纯粹的心事。 “可是哥很喜欢她,是吗?” “不,哥怎么会喜欢她呢?她只是一个与我无关的人。” “那你怎么会和她在一起呢?” “哥那时有一些话要对她说,哥现在不是和馨儿在一起吗?馨儿才是哥最爱的女孩。”我紧紧的拥住她,一如许多年前的样子,那时有风从窗飘过,窗前的千纸鹤在风中轻轻的摇曳,我与她痴痴的凝望着,泪水终于无声无息的从她的眸中划下,溅湿了我与她的衣襟,更湿进了我的心。 “馨儿怎么又流泪了呢?知道吗?哥不喜欢馨儿流泪,馨儿要学会坚强,长大以后做一个优秀的女子,没有哥的日子也可以过的很好。” “哥,你知道吗?我忽然想到了好久以前,那时日子很单纯,我们一起坐在窗前,看星,看月,看有流星划过的夜空,那时真的很美,可为什么就没有了呢?”她幽幽的说,转身凝望着窗外的夜空,夜空中依然有星,有月,有我们美好而纯粹的记忆,可再也不见我们相依相伴的身影。“傻孩子,怎么会没有了呢?现在不依然有星,有月,有哥哥吗?” “可是不一样了。”她轻轻的叹息,想要转身,就那么一瞬间,忽然有一颗流星划过苍穹,在茫茫夜空留下一道璀璨的弧线后便瞬间消失了。 “哥,是流星呢。”她痴痴的凝望着,如絮语般的在我怀中轻轻的低喃。 “嗯,馨儿,真的是流星呢。”我紧紧的拥住她,在她耳边轻轻的低语,那时有风吹过,拂起她如丝般柔顺的秀发,轻轻拂过我的脸庞,有那么一种柔柔的感觉,只是无奈的心中再也无法体会出她一如当初的柔情,于是我终于知道,在经意或不经意中,是有一些东西,已经在我与她之间悄悄的改变了。 变得是我,不是她,她拚命的向前走,我却拚命的向后退,她总是在回忆着过去,回忆着我与她之间那刻划在岁月里的点点滴滴,而我却越来越不敢回忆,越来越不敢面对过去。 因为回忆会让我痛苦,因失去而痛苦。 因为我知道我与她之间不会有结果,因为,因为我终究,无法永远陪着她走到一个永恒。 馨儿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单纯幼稚的小女孩,她应该有自己的幸福,而我是一个杀手,杀人不能给人幸福。 也许是该放手了。 也许是该让她去追寻自己的幸福了。 能放下的,和不能放下的,其实都只属于过去,而未来还很长,馨儿应该可以活的很好,就算没有我。 我长长的一声叹息,在心里对自己说,是该向她坦白了,人生能有几个七年呢,陪了我这么久,也该无憾了。 而耳边传来的,依然是她如絮语般的低喃。 “哥,还记得吗?”她仰起脸,痴痴的望着我:“我曾经在流星下对你说过的话。” ——哥,你知道吗?在每一个有流星的夜晚,便会有我想你的泪水。 她那时是这样说的吗? 已经好多年了,可她还记得。 我呢? 我不是也依然记得吗? 可是此时此刻,我能对她说什么呢? 当离别已是注定,当柔情将成往事。 装着洒月兑一点,看淡一点,不是可以让她更释怀一些,轻松一些吗? “哥,你已经忘了吗?” “没有啊,哥怎么会忘了呢?可那时你还只是一个孩子啊。” “孩子怎么啊,孩子说话也是有心的。” “馨儿,你可以回答哥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啊?” “这么多年,你觉得幸福吗?” “觉得幸福啊。” “那你觉得幸福是什么呢?” “幸福只是一种感觉啊,只要你觉得幸福,那就幸福了。”她仰起脸,痴痴的望着我,一脸纯粹的表情——是我再也不敢去触模的那种纯粹。 “是啊,幸福只是一种感觉,可感觉不是真的,往事也都如梦,可我们需要的是一种真实的生活。”我轻轻的摇头,苦涩的凄然一笑:“也许有一天,当你终于知道了那一切之后,你便会再也不会觉得幸福了,因为给你幸福的那个人其实只是一个……” “只是一个什么啊?”她依然痴痴的望着我,一脸迷惑的表情。 “馨儿,你不是一直都很想知道哥的故事吗?”我转过身去,望着窗外茫茫夜空,心里忽然有一个破碎的声音飘过,告诉她吗?告诉她你就永远的失去她了。 可是不告诉她又能怎样呢?我在心里问自己,但却,听不到任何的回答。 “嗯,我想知道啊,你会告诉我吗?” “也许,也许是该到让你知道的时候了。”我长长的一声叹息,苦涩的凄然一笑,馨儿却没有看见。 “那你说啊,馨儿在听呢?” “哥五岁的时候,父母就被别人给杀害了,唯一的妹妹也不见了,哥被人给救了,但却成了一个孤儿,这么多年,哥一直都活得很苦,如果没有你,没有他们,没有冥冥之中那个不灭的希望,有些时候,哥实在是觉得撑不下去了,知道吗?是你们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 “哥,我真的不知道……”她紧紧的搂住我,眸中有泫然欲滴的泪珠:“可是那一切都过去了,你不是对馨儿说过吗?人不能活在回忆之中,要向前看,而且,我们现在都很好啊,你一定可以找到姐姐的,我们都会幸福的。”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长长的一声叹息。 “现在怎么不一样了呢?” “馨儿,父母死的时候哥只有五岁,你知道这么多年,哥是怎么活过来的吗?” “哥不是被人给救了吗?那个救你的人一定会对你很好的,就像你对馨儿一样,是吗?”她仰起脸,痴痴的凝望着我,美极清纯的脸庞上忽然绽放出一个如梦般灿烂的笑。 而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馨儿的话语让我有一种心被灼痛的感觉。 往事如风,一幕幕的在眼前飘过,勾起隐隐作痛的回忆,那么多血和泪交织成的日子,拼凑成一幅鲜血淋漓的画面,一切的一切都缘于那个曾经救了我的人。 为什么会是他呢?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痛苦和悔恨呢? 为什么人生会是这样呢? 为什么就再难还清了呢? 为什么要遇到那么多可以让我感动的人和事呢? 为什么…… “哥,你怎么不说话了啊,在想什么呢?” “馨儿知道吗?那个人是对哥很好,但也是他,给了哥不一样的生活。” “是什么不一样的生活呢?” “哥,哥只是一个杀手。”我痛苦的闭上眼睛,泪水终于无声无息的滑下,溅湿了脸庞,更湿进了我的心——冰冷而凄凉。 “什么?”她惊恐的望着我,一步一步的向后退,我上前,想抓住她,但她依然向后退,手凝固在空中,许久过后,我轻声的叹息,转过身去,心却在滴着血的痛。 是该结束了。 她都知道了,惧怕我了。 “馨儿,也许,也许哥要离开你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做一个杀手呢?”她嘶哑着声音,望着我,泪水滴落在她的脸庞,像五月的雨。 “那个救了哥的人让哥成了一个杀手,哥没有选择,哥那时才只有五岁,已经结束了,哥也许该离开你了,馨儿,没有哥,你以后依然可以活的很好吗?” “不行的,不行的,我不许你离开我,不许你离开我……”她嘶喊着跪向我,紧紧的搂住我。 “哥真的要离开你了,哥也舍不得离开你的,可是已经没有办法了。” “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馨儿呢?” “因为哥是一个杀手。” “你以前不也是一个杀手吗?我们不是也一直都在一起的吗?你是杀手馨儿不在乎,馨儿只要你。”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了呢?其实是你不想要馨儿了。” “不,馨儿,相信哥,哥真的舍不得离开你。”我紧紧的搂住她:“只是哥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师傅和那个人都不会放过哥的,所以,哥也许只有走,只有走才是唯一的活路,馨儿,你也不希望哥死的,对吗?” “那你带馨儿一起走,馨儿不能没有哥的。” “不行的,馨儿,哥是去亡命天涯,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也许会死,哥不忍心让你和我一起受苦,你还很小,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哥,从七年前你带走我的那天起,你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对吗?”她离开我,转身凝望着窗外,幽幽的说。 “是,哥知道,虽然哥是多么的不想离开你。” “那你那时,为什么要带走我呢?让我留在孤儿院里不是更好吗?” “因为我不忍心看你痛苦,我想给你幸福。” “可是你知道吗?我现在觉得更痛苦,如果早知道会离别,为什么又要相遇呢?” “馨儿……”我依然紧紧的搂住她,但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也许她说的对,如果早知道要离别,为什么又要相遇呢? 所有美丽的过程都只是为了能拥有一个美好的结果,既然结果已注定无法美丽,留下过程做什么呢? 让我们可以有一些美好的回忆吗? 要回忆做什么呢?既然已注定无法拥有。 也许梦初说的对,在这世上,真的没有谁可以永远的陪着谁,其实每个人都注定只能是别人生命里的匆匆过客,留下一段故事,又继续一段人生,那故事或美丽或不美丽,那人生或精彩或不精彩…… 我想,我与馨儿的故事应该是美丽的,虽然结局并不完美。 我想,我应该是没有遗憾的,因为毕竟有过曾经。 可馨儿呢? 她也能觉得没有遗憾吗? 我想问一问她,却不知该怎么说出口,而她的眸中依然有晶莹剔透的泪珠。 “哥,你这一次离开,是不是就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啊?”她仰起脸,痴痴的望着我。 “也许,也许不是吧。”我长长的一声叹息,犹如梦呓般的说。 “真的吗?” “真的,馨儿,只要能躲过这一劫难,只要哥不死,一定会回来的,哥舍不得你,相信哥。” “那你要离开多久呢?” “我不知道。”我轻轻的摇头:“也许很久,也许不会太久。” “哥,你知道吗?无论你离开多久,馨儿都会在家永远的等你,等你回来。”她痴痴的说,轻轻的笑。 我无语,只是苦涩的凄然一笑。 要走多久呢? 真的能回来吗? 有谁能知道呢? 未来只是一个谜,而我们都无法预先知道谜底。 谜底也许很苦,也许很甜。 “馨儿,哥明天带你去见一个人,好吗?” “可是馨儿不喜欢见别人的。” “那个人不是别人,她很爱哥,就像哥爱你一样,相信哥,她会对你好的。” “可是她是谁啊?” “她叫梦初,是哥的姐姐。”我忽然轻轻而恬淡的笑了起来。 梦初,一个让我刻骨铭心的名字。 梦初,一个可以让我时常笑着想起的人。 将馨儿托负给她,我应该是可以安心的。 “可是哥为什么要让我见她呢?” “哥要离开你,而你还太小,需要有人照顾,她会替哥照顾你,像哥一样的对你好,有她在你身边,哥才可以安心,与她一起等哥回来,好吗?”我轻轻的在她耳边絮语,却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馨儿只是我的一个秘密,一个梦初不知道的秘密,当明天终于见到馨儿的时候,她的眸中会流露出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呢? 她会怪我吗? 她能原谅我吗? 可是我已经没有选择了。 “那好吧,可是哥,你也能答应哥一件事吗?” “什么事啊?” “当你回来的时候,你可以不再做一个杀手吗?就算为了馨儿。” “好啊,哥答应你。”我搂住她,轻轻的笑。 只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当我终于可以不再做一个杀手的时候,馨儿却永远的离开了我,以后的日子,我常常都会在想,我以后的人生,是不是馨儿用她的生命换来的。 当馨儿离开我的时候,我看到有太多太多的悬肠草在晚风中轻轻的摇曳,悬肠草是离别之草,而馨儿真的离开了我,永远的离开了我。 “馨儿,已经很晚了,你去睡吧。” “那哥呢?” “哥要看着馨儿睡。” “那好吧。” 我静静的守在馨儿的床前,看她在梦中露出了甜甜的微笑,而我的心情却再难平静,思绪如风般的百转千回,密密麻麻,拂之不去,挥之不散。 馨儿,我最亲的女孩,倘若我真的再也无法回来,那么请你前路珍重,勿为此自苦,以我为念,使我不安,人生短暂,风事须向快乐处想,聪明如你,一定不会让我担心挂虑,一生有你,曾经相伴,我已经了无遗憾,你无需找我,只要你时常能记起我,记起我们曾经的故事也就足够我安慰的了。 那夜我一夜无眠,守在馨儿的床前,看她安静的睡去,在梦中露出浅浅的微笑,看夜风穿过窗棂,摇曳着千纸鹤发出清脆而淡雅的声音在夜风中轻轻的回荡。 原本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可以让我安静下来的,而此时此刻,面对着眼前熟悉的一切,熟悉的家和熟悉的她,我却再难安静下来,心里千百遍的回想起与她之间那早成往事的点点滴滴,那点点都是用爱的丝线串联成的,可如今,情缘已断,离别即在眼前,我却不知,不知该怎么看淡这份情。 当馨儿再次从梦中醒来的时候,我带她离开了家,离开了我们一起生活了七年的地方,走到很远的时候,我却回眸,望着这里,我留恋这里,因为这里有我的家,有馨儿,这里是我看着她一点点长大的地方,可如今,我将要远去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来,而馨儿,馨儿是我在这里唯一放不下的人。 不知将她托负给梦初,她是否能安心? 不知以后的日子,她是否可以依然活的很好? 不知,不知梦初会怎样? 想到梦初的时候,我轻轻而恬淡的笑了起来。 想起了梦初,也便想起了夕阳。 我与夕阳之间还有一个很美丽的约定,我一直都记得。 我想是该去赴约了——就像赴死亡之约一样,有点凄凉,有点悲壮。 是那天的黄昏,那天的黄昏美的让人心醉。 那黄昏中的夕阳也美的让人心醉。 美的让人心醉的夕阳中还有一个美绝凄凉的身影。 她一袭白衣,坐在望月石上,双手托腮,静静的凝望着远处如血的夕阳。 对于那个身影,我是熟悉的,是刻骨铭心的。 她是梦初,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孩。 除了她,还有谁会如我一样的痴迷着夕阳呢? 夕阳可以让我们想起好多事,不知她想到了什么? 我想问一问她,但终于没有,只是静静的站在她身后,静静的望着她和远处如血的夕阳。 “姐。”我终于轻轻的犹如梦呓般的呼唤了一声。 她忽然转身,回眸,望着我,一如多年以前一样柔情,许久过后才幽幽的说了一声:“秋儿,是你回来了。” “嗯,姐,你知道是我的,不是吗?”我轻轻的笑,走近她,拉着馨儿的手,但馨儿却怔怔的忘了向前,只是痴痴的望着梦初,也许是被梦初不可思议的美给震撼了,可是馨儿知道吗?她本身也是一个美的不可思议的女孩。 “是啊,除了你,还有谁会来这里呢?知道吗?秋儿,我一直都在这里等你回来呢。”她淡淡的笑,轻轻的站起,走近我,然后便看到了在我身后的馨儿,在那么一瞬间,我看到了她眸中闪过一种满是迷惑的神情。 她又望着我,仿佛是在等待着我说些什么。 “馨儿,叫姐姐。”我对馨儿说,拉住她的手,到梦初的面前。 “姐姐。”馨儿很小声的叫了一声。 “馨儿么?真乖。”她轻轻的走近馨儿,伸手,想去拉馨儿,馨儿却向后退,躲在了我的身后。 她怔怔的望着我。 “姐。”我苦涩的轻轻一笑:“馨儿还是一个孩子,她不喜欢见外人的。” “噢,是吗?” “哥,馨儿想回去了呢。”馨儿拉着我的手,在我耳边轻轻的低语。 “馨儿。”我低头,望着她,很久以后才说道:“那好吧,馨儿,记住哥的话,记住姐姐,她会对你好的,会像哥一样的疼你的。” “嗯。我会记住的。”她轻轻的点头。 “馨儿,跟姐姐说再见,好吗?” “嗯,姐姐再见。”她望着梦初,又望着我,然后慢慢的离去,走到很远的时候,她忽然又转身,疯狂的跑向我:“哥哥,我不要你离开我,不要你离开我。”她紧紧的搂住我,泪水滑落在她的脸庞。 “馨儿乖。”我紧紧的搂住她,一点一滴的擦拭着她眸中的泪水:“哥不是跟你说过吗?哥还会回来的,哥不会离开你的。” “真的吗?”她仰起脸,泪眼朦胧的望着我。 “真的,哥从没有骗过馨儿,不是吗?” “嗯。” “那么,馨儿,先回去,好吗?姐姐会照顾你的,你要听她的话。” “嗯。”她轻轻的点头,终于离去,身影变得朦胧。 我痴痴的望着她越去越远的背影,心底有一个破碎的声音在叹息着告诉自己:她终于走了,你与她之间故事已经成为过去了,以后或许永难再见了。 “秋儿。”身后有一种恬淡而温柔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轻的飘过。 我也轻轻的笑了起来。 “姐。”我转身,望着她,她也转身,向前走,我跟着她走,走到望月石上,我们轻轻的坐下。 坐在望月石上的时候忽然觉得很安静,因为身边有她,有夕阳。 许多年都已经过去了,许多的人和事都已经不再是最初的样子,而唯有她和夕阳依然没有改变,依然是我心底最安静的那个角落,依然可以让我感觉到一种爱与被爱的甜蜜与温馨。 我知道我一直都是爱她的,只是她或许不知道。 我知道她一直都是喜欢我的,只是那种喜欢也许不等于爱。 但我们依然可以一直相伴着走下去。 走到什么时候呢? 我不知道,我想问一问她,但我知道,她也是不会知道的。 谁可以知道缘能持续到哪里?爱会停止在何处呢? 谁可以睿智的看破一种永恒呢? 我只能长长的一声叹息。 “秋儿,你又叹息了,你为什么总是喜欢叹息呢?” “我不知道,或许我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忧郁天性。” “你知道吗?秋儿,当你叹息的时候,姐也会觉得心好痛。” “我知道,姐,我也会觉得心好痛,可是我怎么才能让自己不叹息呢?” “秋儿,你在心痛些什么呢?” “我不知道,有好多事都可以让我心痛,我放不下,割舍不了,可是又无可奈何。” “那姐呢,姐也能让你心痛吗?” “能的,姐,就像我能让你心痛一样。” “秋儿。”她双手温柔的拂上我的双肩,我斜倚在她的肩上,一样的柔情,一样的温馨,一如许多年前的样子。 许多年前的我不懂爱。只是习惯了生活中有她的存在。 许多年后的我懂得了爱,却不知那种爱该怎么说出口。 已经十八年了,十八年漫长的日子,我们就那样相伴着走了过来,我们从不成熟到成熟,从小孩长成大人,十八年中有风,有雨,有痛,有泪,有欢乐,有温馨,而我们始终不离不弃的一起走过。 那份深情,又怎么能轻易的忘却。 那种缘份,又怎么能轻易的看淡。 十八年中,还有一个人始终存在着,我们都不该忘记。 那个人是师兄,让我们又爱又怕的一个人。 只是他已经走了,从今以后,或许爱与怕都与他无关了。 可是他与我们的人生有关。 往事像牵扯于心中的缠mian片段,让我们忘不了,逃不掉。 知道该为他祝福,因为他终于可以过一种自己想要的生活,终于可以不再做一个隐忍着不愿流泪的杀手了。 可是我们呢? 谁又可以为我们祝福呢? 也许我也该走了,只是该怎么对她说呢? 我们曾在一起相依相伴了十八年,十八年的日子不算太短,她能轻易的看淡那所有印在岁月里的有痛有笑的痕迹吗? 她可以没有伤心吗? 她可以微笑着与我,在夕阳中挥手离别吗? 我长长的一声叹息,在心里问自己,回过头去,看她清纯如水的脸。 有一种很平淡的感觉慢慢的流过心底,泛滥成一种随水流过,温馨恬淡的感动。 我难忘她如水泻过的柔情。 她的柔情可以让我安静下来,一直都是这样。 不管以后怎样走过,有缘或是无缘,我都愿意沉醉在她的柔情里不要醒来——像守住一个破碎而美好的梦。 知道该结束了。 知道剩下的日子不会太多了。 知道有一些话语,不忍心说出口,却不得不说出口了。 苦涩而凄凉的笑拂过寂寞如水的唇角。 “秋儿,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看着姐呢?”她转过身,静静的望着我,双手温柔的拂上我的双肩,我斜倚在她的肩上,轻轻的,怕揉碎她心中完美的梦。 那梦里有我有她,有所有曾一起走过的日子。 “我想记住姐的样子,永远的记住。”我轻轻的说,在她的怀中。 “秋儿,看了十八年,还没有看够吗?姐一直都没有变。”她轻轻的说,苦涩而凄凉的笑。 “我想将姐永远的记在心中。” “秋儿,姐一直都会在你心里吗?” “嗯。”我轻轻的点头,轻轻的笑。 “秋儿,知道吗?你也会一直都在姐心里呢。”她轻轻的说,痴痴的望着我。 “知道啊,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苦涩而凄凉的笑。 知道又能如何呢? 毕竟要结束了。 毕竟离别已在眼前。 毕竟,毕竟以后的日子,我们都只能枕着对彼此的思念,难忘的入睡了。 毕竟,毕竟以后梦里缠mian着的,只会是我们思念溅湿心痛的泪水了。 我长长的一声叹息,望着远处的夕阳。 远处的夕阳红的像火,如血般的燃烧着。 红的像火的夕阳让我的心滴着血般的痛。 该告别夕阳了,就像告别所有曾经相依的日子。 该离去了,将她惊世绝艳的身影留在身后。 该说再见了,虽然不知再见会是在何日,虽然不知还能不能再见? 我长长的一声叹息,如痴如梦般的望着夕阳。 “秋儿,每当你望着夕阳的时候,,你会想到什么呢?” “我不知道,我会想起好多,我是在思念。” “秋儿,你是在思念谁呢?” “在思念着一些可以让我思念的人。” “有姐吗?” “有的。” “有妹妹吗?” “有的。” “有那个女孩吗?” “哪个女孩呢?” “静柔,那个让你流着泪不忍心杀死的女孩。” “姐……我……。”我忽然变得无言,只是心好痛,在那么一瞬间,我看见有太多太多晶莹的泪从她潮湿的眸中悄无声息的划下,我轻轻的伸出手去,轻轻的擦拭着她残留于眼角的泪水。 她又流泪了。 第二十回 也许日子会将记忆冲淡一些吧。 也许在有一天,我们终于都可以用一种很平淡的心情去回望我们的过去,而后送给自己一个,很欣慰的微笑吧。 也许…… 只是生命,总免不了最初的一阵痛。 她知道吗?其实我也如她一样的痛苦,只是我们都该学会忘记,虽然忘记很难,而一生很长…… “秋儿,你知道姐为什么会流泪吗?”她抬起头,泪眼朦胧的望着我。 “不,我不知道。”我轻轻的摇头,转过身去。 “姐流泪,是因为姐知道,以后,我们也许再难像现在这样,一起执手看夕阳了。” “怎么会呢?我们现在不就在看夕阳吗?姐,不要胡思乱想了,好吗?秋儿会心好痛。” “可是不一样了。”她轻轻的一声叹息,转过身去,望着天边的夕阳:“从那一天以后姐就知道。” “知道什么呢?” “知道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不会太久了。”她忧郁着说,无限哀怨的声音飘入我的耳际,我紧紧的拥住她。 她柔弱的身子在黄昏的风中轻轻的颤抖着。 “姐,怎么会呢?我们……” “秋儿,你也知道是这样的,不是吗?”她回眸,望着我,唇边绽放出一个无限凄凉的笑:“为什么要骗姐,也骗你自己呢?” “姐……”我无言,心却在黄昏的风中轻轻的颤抖着,许久以后才幽幽的说道:“那你说的那一天,是什么时候呢?” ——是什么时候呢?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已经知道,我与她会有离别的一天呢?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已经知道,我与她的故事不会善终呢?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已经知道,我与她只能守着过去去遥望未来,而那未来中不会有我们走在一起的身影呢?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她又默默的忍受了多久了呢? 而我,我怎么会全无感觉呢? 而耳际,耳际依然是她如风般哀怨低回的声音。 “从你求我不要杀静柔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我们不会在一起走的太久了……” 是静柔吗? 又是静柔吗? 为什么我不愿想她,却总是无法摆月兑她呢? 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会和她有关呢? 为什么梦初会对她有如此深的感觉呢? 难道真的在不经意中,有一些事情,我不曾在意,也不曾去想,而梦初却已经看出,从那以后,所有的事情都将不再简单,所有的日子都将不再单纯了吗? 真的是这样吗? 我轻声的叹息,在问自己,可是找不到答案。 “姐,是那次吗?可是都已经过去了。” “是过去了,可是会永远的在姐心里。” “姐,那你会怨我吗?”我忧郁着说,低头,去看她美绝凄凉的脸,却有一滴泪,从她潮湿的眸中悄无声息的坠下,仿如轻轻破碎的梦,却不知道她心里的哀怨有多深? “秋儿,姐怎么会怨你呢?”她轻轻的坐起,转身,望着我,苦涩的凄然一笑:“纵然是知道错了,姐也不会为难你,因为姐爱你,从很小的时候起。” “姐……”我望着她晶莹纯粹的眸子,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秋儿,知道吗?从那一次见过静柔以后,我就已经知道,她会改变你的一生,而我也会因此失去你,姐那时真的很想杀了她,可是姐没有,因为你不愿她死,假如姐杀了她,你或许永远都不会原谅姐,而姐好怕,好怕见到你怨恨我的眼神。” “姐,怎么会呢?我其实……那只是一刹那间恍惚的感觉,我只是觉得她还很年轻,不应该死,真的没有别的什么,姐,相信我,好吗?” “姐怎么会不相信你呢?只是姐怎么也不明白,我们十几年相依相伴的感情竟然敌不过一个与你无关的女子。” “姐,别这么说,好吗?怎么会抵不过呢?秋儿最爱的女子永远是姐姐。”我忧郁着说,抬起头,望着黄昏中很远的地方——那个有夕阳的地方。 夕阳依然在天边,依然在不知忧愁的燃烧着自己,酒下的余辉倾泻在我与她年轻而忧郁的脸庞上,像被岁月点缀成的色彩,悲壮而凄凉。 夕阳中的我们依旧年轻,却再难唱那支青春依旧的歌。 夕阳中的我们依旧深情,但离别将深情幻化成爱在心口难开的泪水。 夕阳中的我们依旧有爱,但泪水模糊了爱的视线,看不清前方,情路凄迷。 夕阳中的我们想一生牵手,然而现实,终究只是无言破碎的梦。 不知该怎样,不知离别的话语该怎么说出口,写在一声叹息里的,是太多拂也拂不去的忧伤。 她忧伤的话语又在我耳际轻轻的回荡。 “可你还是不忍心杀她……” “姐,为什么……” 为什么呢? 为什么非要杀了她,才可以给我们的爱找一条出路呢? 为什么一定要她死,才可以更好的走我们以后的路呢? 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有一个两全其美的选择呢? 而我最爱的女孩,依然是梦初。 静柔呢? 静柔只是我生命中的一个匆匆过客,在刹那间相遇的轮回里,留下一段或幸或不幸的故事,然后走我们天各一方的路,或许永无法再见,只是在偶尔午夜梦回时,可以让心里有一份或美好或破碎的回忆,可以让我们时常都可以笑着想起彼此的容颜,真的不想奢望过多,可现实为什么总是这般的残酷,连回忆也不给留下呢? 为什么呢? 静柔可以告诉我吗? 她能说清我与她之间那所有纠缠不清的恩恩怨怨吗? 而这个黄昏,没有了伊芸,她依然可以过的好吗? 是伊芸吗? 那个美丽,月兑俗,清纯,大方,与我萍水相逢,让我心存感动过的女子。 想到伊芸的时候,我就想起了师兄。 想起师兄的时候,我便忽然想起,他已经走了,与伊芸一起走了,或许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望月石上再难见他曾经孤傲冷静的身影了。 只是她还不知道。 我该告诉她吗?也许还没有到时候吧。 因为静柔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会怎样继续呢? “秋儿。”她喃喃的一声呼唤,转过有雾的双眸,深情的凝望着我:“你知道,你不忍心杀静柔意味着什么吗?她是游少龙的义女,而师傅,师兄也不会……”她长长的一声叹息,轻轻的摇头,眸中仿佛又有点点滴滴的泪水。 “我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苦涩的凄然一笑,望着她深情的眸子,在她的泪水中我仿佛看清了自己,也看清了所有我不愿去想却又无法逃避的往事,以为只是梦,只要闭上眼就会成为过去,可往事历历,该面对的,怎么也逃不了…… 而静柔,静柔依然是我永远也解不开的心结。 “那么,秋儿,这一次,你是不是已经杀了她呢?” “……”我无言,只是苦涩的笑,记忆的片段一幕幕在眼前闪过,有静柔泪水涟涟,满是凄楚的眸子,有伊芸清纯美丽的脸庞,恬淡温馨的笑容,,有吴欣嘶哑而残忍的笑声…… 那夜所有的往事都在眼前飘过,幻成一幅有痛有泪,有感动,有温馨的画面。 只是那画面中没有她。 如果她知道那夜的故事,她会怎样呢? “你依然没有能杀了她,是吗?”她望着我,苦涩的凄然一笑。 “嗯。”我轻轻的点头,双眸含泪。 “秋儿,那我们之间该如何呢?既然你已经选择了。”她痴痴的问我,转过如雾的眸子,望着黄昏中灿烂的夕阳,留给我的,只是一个无限美极凄凉的侧影。 我也望着黄昏中灿烂的夕阳。 我与夕阳之间有一个很美的约定,我一直都记得。 假如与夕阳的约定一如与她约定一样,那么,那个约定是否该结束了?我是否该走了? 约定依旧美丽,然而已是人去夕阳斜。 纵然是万般不愿,我又能做什么,毕竟离别已在眼前。 她不是曾经对我说过吗?在这世上,没有谁可以永远的陪着谁,只是缘份的深浅不同而已。 也许是缘浅,也许已是缘尽,只是以后,终究再难牵手。 她知道,我也知道,只是心痛依旧。 只是该面对的,怎么也逃不了。 “姐,也许,那时,我真的该杀了她,就不会有这以后的许多烦心事了。” “秋儿,事到如今,还说那些干嘛呢?就算真的杀了她,你心里也不会好受的,而姐,姐不愿看你痛苦。”她回望着我,苦涩的凄然一笑。 “姐,知道吗?那天深夜,我见到了她,我不想杀她,她走了,我以为已经结束了,可是没有,后来,在那天深夜,我又见到了一个人。” “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一个我生命中最可怕的对手。” “是吗?他是谁呢?” “姐,你知道吴欣吗?” “吴欣?东南亚身价最高的杀手?” “嗯。” “秋儿,你那天夜里遇到的是他?” “嗯。”我轻轻的点头:“姐,你知道吴欣和静柔是什么关系吗?” “不,我不知道啊。”她轻轻的摇头。 “吴欣是静柔的哥哥,也是游少龙的义子。” “什么?他是游少龙的义子?”她望着我,眸中闪过一种转眸即逝的恐惧。 “嗯,该来的终于来了。”我长长的一声叹息,轻轻的摇头,望着她眸中恐惧的神情。 她也怕了吧,如我一样的怕了吧。 知道从今以后,吴欣会像一个不离不弃的幽灵,一直如影随形的跟随着我,也许不会有结束。 其实从杀了游少龙那时候起,我就已经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是,那夜,当吴欣终于很真实的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终于还是害怕了,不是怕死,而是怕我与他之间的恩怨会永无休止的纠缠下去。 有什么意义呢?不该死的都已经死了。 能换回什么呢?不该杀的都已经杀了。 可是我知道,我与他都没有选择。 我们真实都在背负着一些东西活下去,很重,很累,但是无法放下。 “秋儿,那后来,后来怎么样了呢?” “后来他要杀我,要为他义父报仇。” “那你呢?你没事吧。” “我没事,为了一个人,我怕伤了她,我向后退,退到一颗树的前面,我身后是树,身前是他泛着寒光的匕首,我输了。”望着她满是怜惜的眼神,我苦涩的凄然一笑。 也许在这世上,真正怜惜我的只有她吧。 也许只有她,才会甘愿用生命去守护我吧。 我轻轻的笑了起来,当我笑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我想起了师兄。 我想起了那夜的后来。 那夜的后来中有师兄。 因为有师兄,我才躲过了那一次命中注定的劫难。 如果不是有师兄,我或许真的会死在吴欣的匕首下。 “那个人是谁呢?你为什么要向后退呢?”她紧紧的拥住我,泪水一点一滴的滑落在她脸庞:“秋儿,你真的好傻,知道吗?假如你出了事,姐一生都会痛苦的,姐不能没有你。” “姐,还记得伊芸吗?” “伊芸?”她仿如梦呓般的喃喃自语:“那个让师兄不忍心杀害的女孩?” “嗯。”我轻轻的点头,苦涩的笑:“那个人就是伊芸,所以我不得不向后退,明知道会有危险,可是我没有选择。” “秋儿,难道为了她你就可以顾自己的生死吗?你真的让姐好心痛,为什么不懂得怜惜自己呢?” “姐。”我轻轻的摇头:“师兄会痛苦的,就如我会痛苦一样。” “可是伊芸怎么会在呢?她和吴欣是什么关系呢?” “姐,你知道吗?伊芸也是孤儿,也是被游少龙收养的。” “是这样。”她仿如梦呓般的喃喃自语,许久以后才幽幽的说道:“为什么会是这样呢?为什么我们兄妹要和他们有这么多的恩恩怨怨呢?” “姐。”我轻轻的摇头,苦涩的凄然一笑:“我怎么会知道呢?” 我怎么会知道呢? 我怎么会知道,我们与他们会有那么多的机缘巧合呢? 我怎么会知道,我们与他们会有那么多的恩恩怨怨呢? 我怎么会知道…… 许多天许多天以后我才知道,其实那所有的机缘巧合都是师傅在幕后导演的一场悲剧,所有的恩恩怨怨都是师傅蓄意安排好的一场宿命。 从师傅收养我们的那天起,那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注定了。 可是当我终于知道那一切的时候,已经是太迟太迟了,那场戏也已经结束了,只是戏中的我们已是伤痕累累,遍体伤痛。 原来人生真的只是一场戏。 原来我们终于都只是师傅戏中的演员。 演的是师傅的故事,可是留给我们的,却是破碎不堪,千疮百孔的人生。 可人生还在继续,故事也在继续。 “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呢?吴欣为什么没有杀你呢?” “后来师兄出现了,师兄救了我。”我轻轻而恬淡的笑了起来。 “师兄,是吗?原来是师兄救了你。” “嗯。”我轻轻的点头:“后来师兄来了,他依然想要杀我,依然不肯放过我,师兄要杀伊芸,他不想伊芸死,所以就放了我。”我轻轻 的笑着对她说,有好多的感觉在心底划过,在那时的生死之间,我平静的忘记了好多事,却唯独想起了她和馨儿。 我转过身去,看她清纯如水的脸,只是心底的感觉该怎么告诉她呢? “秋儿,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看着姐呢?” “姐,知道吗?那时,生死之间,我平静的忘记了好多事,却唯独想起了你,想起了我们的过去。” “姐知道的。”她轻轻恬淡的笑:“除了姐,你还能想谁呢?我们一直都是孤独的,属于我们的并不多。”她轻轻的一声叹息,转过如雾的眸子,望着黄昏中绚烂的夕阳。 我无语,也静静的转过身去,与她一起看着夕阳。 夕阳依旧灿烂,依旧美丽,只是心再也无法像往日一样安静下来。 她能从夕阳中看到什么呢? 是我们的过去? 是那些孤苦无依,相互取暖的日子? 是那些写进岁月里的,早就被夕阳染红的往事? 还是那些她仍如今日般哀怨缠mian,如风轻拂的絮语? “秋儿,那后来呢?师兄呢?” “师兄吗?是师兄吗?”我轻轻的转过身去,如梦般的喃喃自语:“师兄已经走了。” “走了?去哪里了呢?怎么还不回来呢?” “怎么还会回来呢?”我长长的一声叹息:“他或许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为什么呢?”她转过如雾的眸子,望着我,一脸迷惑的表情。 她的迷惑让我心碎,心碎中有一段难以释怀的感情。 我曾经不也是如她一样的迷惑吗? 我不是也没有想到师兄会离开我们吗? 可是他真的走了,带着对我们的留恋,带着我们对他的留恋,也带着他最亲的妹妹,那么头也不回的走了。 没有人可以怀疑这个事实。 虽然爱依旧,情仍在。 “姐,你知道吗?我这一辈子做了太多的错事,杀了太多的人,只有一件事是做对了。” “是吗?是哪一件呢?” “我不忍心杀伊芸,为了她,我差点死在吴欣的匕首下,只有这件事是做对了。” “是吗?为什么呢?” “姐,你知道伊芸是谁吗?”我望着她,苦涩的凄然一笑。 “不,姐不知道啊,她是谁呢?” “我曾经对你说过,我与师兄都有妹妹,还记得吗?” “记得啊,怎么了呢?” “伊芸,伊芸就是师兄的妹妹啊。” “什么?伊芸就是师兄的妹妹。”她望着我,颤抖着声音,一脸诧异的表情 “嗯。”我轻轻的点头,轻轻的笑,不远处的往事又重回眼前,伊芸被血染红的襟衣,如玉的颈脖,晶莹剔透的同命锁,师兄错愕欣喜的神情。 师兄不会错,伊芸真的是他妹妹。 那个夜晚让一切变得不再朦胧。 那个夜晚因此让人难忘。 难忘他们兄妹亲情,难忘他离开我时,印满留恋与无奈的眼神。 纵然心中万般不舍,他仍是那么洒月兑的走了。 那个夜晚,他找到了妹妹,却失去了我们。 我长长的一声叹息,谁重谁轻说不清楚,一样的留恋,一样的不舍,但世间,原本就没有两全其美的选择。 “秋儿,你见过伊芸,伊芸很美,是吗?”她依然在我身边,仿如梦呓般的问我。 “嗯。”我轻轻的点头,望着远处的夕阳。 夕阳红得像火。 红得像火的夕阳中仿有伊芸的影子。 伊芸和梦初给我的感觉是一样的。 一样的美丽,一样的恬淡,一样可以让世间所有男子为之倾倒,为之疯狂。 可梦初是一个杀手,她却不是。 我轻轻而苦涩的笑了起来。 我生命中萍水相逢,又转瞬即逝的美丽女子,但愿以后,可师兄的伴随,你可以一生好走,永远平安。 我在心底默默的为她祝福,也为梦初祝福。 当我为梦初祝福的时候,我看到了她眸中凄楚而留恋的眼神。 她也如我一样的在念着师兄吧。 她也放不下那段似水流过,刻进岁月里的感情吧。 转过身去,望着如火的夕阳,我长长的一声叹息,而耳际,依然是她如风般低回的絮语。 “可是他为什么不回来呢?为什么不让我见一见伊芸呢?她是他妹妹,也该是我妹妹啊。” “他怎么不想回来呢?可是他怕……” “他怕什么呢?” “我们都知道他怕什么的,不是吗?”我回眸,望着她,苦涩的凄然一笑。 苦涩的笑里有太多隐忍着不敢诉说,但却彼此明了的话语。 他怕什么呢? 除了师傅,他还能怕什么呢? 那个如幽灵一样让人惧怕,但却给了我们生命的男人。 那个我们欠下太多的债,或许永远都无法还清的男人。 那个让我们双手沾满血腥,不敢有爱有恨的男人。 那个改变了我们一生,让我们身心疲惫,但却无法轻言背叛的男人。 一个人活在世上,是不可以欠别人太多的。 梦初曾经这样对我说过。 梦初知道吗?她的话语像一个咒语,将我们紧紧的系在师傅的生命里,即使再痛再累,也不敢轻易的逃离,可是如今,师兄终于走了。 他没有勇气用生命去完成一个有关于感恩的承诺。 我呢? 我不是也如他一样吗? 我该为他祝福,因为我知道他的选择是对的。 其实在这世上,没有谁会永远的欠着谁,真正逃不过的,是心的羁绊。 既然心已不受羁绊,为什么不能走呢? 只是走了以后会怎样呢? 是喜?是悲?是甜?是苦?是痛?是泪? 又有谁会知道呢? 我唯有为他祝福,也为我自己祝福。 祝福以后的日子,我们都可以一生幸福,永远平安。 “秋儿,即使他真的怕,也应该回来啊,他就那么毫无留恋的走了,没有向谁说声再见,我们十八年的感情……”她如泣如诉的声音飘散在黄昏的风中,眸中又有泪,一点一滴的往下划落,晶莹剔透,仿如她忧伤而纯粹的心事。 “姐,十八年的时间不算太短,曾经一起走过,我们也应该没有遗憾了,你曾经不也说过吗?没有谁可以永远的陪着谁,只是时间的长短不同而已。”我望着她,苦涩的凄然一笑,又伸出手去,轻轻的擦拭着她眸中的泪水:“而且,师兄终于找到了妹妹,终于可以不再做一个杀手,我们该为他高兴,不是吗?” “可是她至少应该和我道一声再见啊,这么多年,我在他心里留下了什么呢?只是一段可有可无的记忆而已吗?” “姐,不要这样说,好吗?师兄一直都很爱你,你应该知道的,虽然他很孤僻,不善于表达内心的情感。” “他爱我吗?”她望着我,满是哀怨的神情:“爱我到连一声再见都不愿说吗?” “他怎么会不愿说呢。”我紧紧的拥住她:“只要心能永远的记得彼此,又为什么要在乎一声再见呢?明知道这一切已无法改变,说再见只是徒增伤感而已。” “是吗?”她如梦呓般的喃喃自语,满是凄迷的眼神。 “嗯,姐,相信我,如果不是因为师傅,师兄也一定是舍不得离开我们的,我们曾在一起生活了十八年,那份深情又怎么能轻易的放下呢。” “可是秋儿,你说,师兄这一走,是不是就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呢?” “也许,也许是的吧。”我长长的一声叹息,又转过身去,望着远处的夕阳。 是永远吗? 是永远都无法再见了吗? 可又有谁,能真正懂得永远中所包含的哀怨与凄凉。 永远的走了,离去了,无法再见了…… 我以为我与师兄会是这样,这一生都无法再见了,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许多天后那个飘着细雨的黄昏,也是在枫叶林中,我与师兄又再见了,而再见时,师傅亲手导演的那一场悲剧也结束了。 我静静的看着师兄将风月剑刺进了我的胸膛,穿心而过…… 我迷惑的闭上眼睛,无声的倒了下去…… 而此时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秋儿。”她仿如梦呓般的呼唤了一声,低下头去,我随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是在风中轻轻摇曳的悬肠草。 悬肠草只生长在望月石的隙缝中,是一种美极的可以让人心碎的草。 ——是离别之草。 怔怔的望着,只是心忽然被一种莫名的愁绪牵扯的好痛。 “秋儿,还记得悬肠草吗?” “记得啊,怎么会忘了呢?” “悬肠草是离别之草呢。” “嗯,我知道啊。”我轻轻的在她耳边低喃,却有泪,从我潮湿的眸中一点一滴的往下坠落。 “秋儿,师兄已经走了,那么你呢?” “那么我呢?” “秋儿,你会如何呢?姐只有你了。” “我……”我仿如梦呓般的喃喃自语,心里的决定却不知该怎么向她说出口。 “秋儿怎么不说话了呢?” “姐,我——我也会走呢。” “什么?”她蓦然抬头,望着我,我看见她柔弱的身子在黄昏的风中轻轻的颤抖着,潮湿的眸中有晶莹剔透的泪珠,但她忍住,没有让泪滑下,许久以后,她轻轻的一声叹息,又低下头去,伸手,轻轻的摘下一枝悬肠草,就那么久久的凝望着…… 我凝望着她美极而忧怨的脸庞,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心底的无奈与不舍像潮水般的向我涌来,伴随着一声长长的叹息,我又转过身去…… 我不忍见悬肠草,见它在风中美极而凄楚的姿容。 悬肠草的传说就像一个美丽的咒语,在千年之前就已经注定了我们会有离别的一天。 师兄走了,我也要走了,以后的枫叶林中,就只有她形单影只的身影了。 我们曾相依相伴了十八年,十八年日子不算太短,可是我们终究没有修到一生相守的缘份。 “秋儿,师兄走了,你为什么也要离开姐呢,你不知道吗?姐舍不得你走,没有你,姐不知以后该怎么办?”她转身,望着我,满是凄楚的神情,手轻轻的松开,悬肠草随风飘去,悠悠荡荡的,不知会落在何方? 我与她的过去不也如飘去的悬肠草吗?被风吹去般的不留痕迹,只在彼此的心里种下了一段今生难忘的往事。 我们都会微笑着想起的,不是吗?那些一起走过的日子。 我们都应该没有遗憾的,不是吗?因为曾经有过彼此。 我们都应该看淡一些的,不是吗?因为世事本就无常。 “姐,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走的,不是吗?”我望着她,苦涩的凄然一笑:“我没有杀了静柔,师傅不会放过我的,而且,昊欣……,我不想连累你们。” “秋儿,姐会替你向师傅求情的,他不会杀你的。” “没用的,姐。”我长长的一声叹息,望着如火的夕阳:“我已经错了一次,师傅不会再饶恕我了。” “可假如他会呢?你是不是就不会走了,你舍不得姐的,是吗?”她紧紧的拥住我,泪水打湿了衣襟。 “不,姐,就算师傅肯饶恕我,我也是要走的,我已经厌倦了当杀手的日子,我没有办法再这样生活下去,而且我还要去找妹妹,就算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她的。”我忧郁说。 当我想到妹妹的时候,脑中便不经意的有静柔的影子掠过。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说不清楚,只能轻轻的摇头。 “那你走了,留下姐一个人怎么办呢?为了妹妹,你就忍心连姐都不要了吗?” “那么姐,我们一起走,好吗?去找妹妹,我们会幸福的。”我紧紧的拥住她,在她耳边轻轻的絮语。 “不行的。”她忽然离开我,眸中笼罩上一层如烟的迷雾;“秋儿,一个人活在世上,是不可以欠别人太多的,师傅救了我们,而且,他现在已经很老了,我们不能丢下他不管啊,他会很孤苦的。” “姐,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秋儿,你不要走,行吗?就算姐求你了,姐从来都没有求过你什么,这一次,你就答应姐,好吗?姐会对你好的,就算找不到妹妹,你也一样可以幸福,姐可以给你幸福。” 我望着她,却无言,一瞬间,有太多的影像在脑中浮过,深深浅浅里的,全是她对我的好,怎么也放不下,忘不了…… 我长长的一声叹息。 我该如何做呢? “姐,我也舍不得离开你,可是没有用的,师傅不会放过我,假如我不走,他会杀了我的,你爱我,也不愿看着我死,对吗?” “秋儿,那么假如师傅肯放过你,你就不要走,行吗?” “嗯。”我轻轻的点头,却有一个破碎的声音在心底飘过,知道自己选择了什么,放弃了什么。 心里想着念着的,怎么也抵不过梦初真实而清晰的关爱。 “真的吗?” “真的。”我轻轻的点头,笑着对她说。 “秋儿……” “姐,可是假如师傅不肯放过我呢?” “不会的,师傅一定不忍心杀你的。” “我是说假如。”我拥住她,望着她晶莹潮湿的眸子:“那么,你可以答应秋儿一件事吗?” “什么事呢?” “姐,秋儿放不下一个人。” “放不下谁呢?” “是馨儿。” “馨儿吗?那个女孩?”她望着我:“可是馨儿是谁呢?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呢?” “姐,想知道我与馨儿的故事吗?” “嗯。” “馨儿是一个孤儿,从小寄养在孤儿院里,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只有九岁,她很孤苦,我舍不得她,所以就将她带走了,这么多年,馨儿一直都和我生活在一起,馨儿很听话,很乖,可是也很忧郁,不喜欢见外人。”我抬起头,望着黄昏中的夕阳,忧郁的脸庞上忽然绽放出一个很恬淡的笑:“姐,你知道吗?这么多年了,你和馨儿一直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孩,一直都是我的安慰,我的解月兑。” 想起馨儿的时候我会笑。 想起梦初的时候我也会笑。 我一直都是一个孤独的人,在这世上,能让我笑的人并不多,除了她们,也许不会有别人了。 可是今夜过后,我也许就要永远的离开她们了。 未来会怎样? 师傅会如何对我呢? 是走?是留呢? 我长长的一声叹息,我不知道。 “原来是这样,可是秋儿,你从来都没有对我说过有关于馨儿的事啊。” “嗯。”我轻轻的点头。 “为什么要瞒着姐呢?” “姐,我不想瞒你的,我只是害怕……” “害怕什么呢?” “害怕师傅,我不敢让师傅知道,他会杀了馨儿的。” 她望着我,忽然无言,只是沉默,我也沉默。 “姐,对不起……” “可是秋儿,那你今天为什么又要带她来见我呢?你本不想让我知道的。” “姐,我也许会走,会离开你们,而馨儿还小,我放不下她,所以,姐,在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替我照顾她吗?” “为什么一定要我照顾她呢?” “因为你是世上唯一对我好的人。”我轻轻的笑了起来:“只有将馨儿托负给你,我才可以安心。” “好吧,姐答应你。”她望着我,轻轻恬淡的笑:“可是秋儿,你真的会走吗?” “假如师傅不肯放过我,我不走又能如何呢?”望着黄昏中如火的夕阳,我苦涩的凄然一笑。 “那你会去哪里呢?” “我不知道。”我轻轻的摇头:“也许浪迹天涯吧。” “那你还会回来吗?” “会的,姐,只要我不死,一定会回来的。”我望着她,轻轻的笑:“只是以后,师傅身边只有你了,你会保重自己吗?” “秋儿。”她美极的脸庞上绽放出一个凄楚而绚烂的笑:“只要还有再见的希望留在心中,我们便会无怨无悔的一直等下去,不是吗?” “嗯。”我轻轻的点头,转过身去,想望夕阳,在不经意中,又看到了在风中独自摇曳的悬肠草。 悬肠草莫名的将心牵扯的好痛好痛。 “姐,很久以前我们就见过悬肠草,只是怎么也没有想到,第一个与我们离别的人,竟然会是师兄。” “是啊,我也没有想到,可终究已经走了。”她长长的一声叹息。眸中又有如烟的迷雾,迷雾中仿有师兄的影子。 我怔怔的望着,却无言,许久过后,又轻轻的转过身去,望着黄昏中绚烂的夕阳。 我与夕阳之间有一个很美丽的约定,我一直都记得。 以后的日子,或许依然可以见到夕阳,但身边也许已没有她了。 我长长的一声叹息,那声叹息被风吹去了痕迹。 所有能放下的,和不能放下的,也许都要放下了。 我没有选择,可是师傅有。 他的选择就是我的选择。 他会如何选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