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 初遇-严文 2012年春天永健办公楼 严文拿起电话,又犹豫了片刻,电话在手中上下转了好几个圈后放回了原处。他直接拉开办公室的门走出去,把正在聊天的两个小姑娘吓了一跳,秘书小姚连忙站起来,笑嘻嘻地说:“严总,您有什么事儿叫我一声就行,干嘛亲自出来啊!”严文哼了一声,说:“上班时间干点儿正事,听到了吗?”他瞪了一眼旁边的李越,李越嬉皮笑脸的,“严总,我的订书机坏了,正问小姚借呢。”她朝严文摇了摇手上的订书机,一溜烟的朝副总办公室跑去。 严文见没了外人,神秘的跟一旁的秘书说:“小姚,来来来,你进来!” 小姚纳闷地跟在他后面进了办公室,严文走到窗前朝小姚招手,说:“小姚,你来听听这是什么歌!”小姚瞪大了眼珠子,“听歌?”听歌算正事吗?她走到窗前往楼下看去,对面的音像店一天到晚放着流行歌曲,打开窗户隐约能听见。她仔细一听,“哦,严总,这首歌叫知道不知道,好像是刘若英唱的吧?哦不,这应该是侃侃翻唱的!” 知道不知道?严文倚在窗前,点了点头,听起来很有味道。 小姚又说:“这是《天下无贼》的片尾曲,电影可感人了,严总你看过吗?” 严文看着窗外,思绪仿佛飘到了千里之外,“没看过,小姚你先出去吧!” 啊?小姚一时没反应过来,严总这是怎么了,好像有点儿伤感。她看了一眼严文,吐了吐舌头,静静地出了办公室。 严文依旧倚在窗前,隐约听见歌里唱着: 那天的云是否都已料到 所以脚步才轻巧 以免打扰到我们的时光 因为注定那么少 风吹着白云飘 你到哪里去了 想你的时候我抬头微笑 你知道不知道。 童帅推门进来,严文慌乱地抬手擦了擦眼睛,眼角湿润。 童帅一愣,“干嘛呢?玩儿伤感?”说着还朝门外的小姚挤了挤眼。 严文关上窗户,笑了笑,“这歌真他妈好听!” 童帅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你还有闲心听歌,赶紧吧开会去,我的严总!”说着就要出去,严文却没有动,依然看着窗外,“我很想她!” 童帅回头看他,见他一副眼神迷离的样子,心想这家伙又犯相思病了,他这病可是周期性的,一犯病就要闭关,这么多年就没好过。 世上良药只有一副,那就是林桃。 1995年9月1日珑华初中 林桃几乎是被母亲押送到了珑华初中。这是一所新建的学校,第一批学生全部是从各个初中按照某个区域标准划分过来的初二生,确切的说是强制划分。 像林桃这样的学生是比较吃亏的,原来的新泉中学从家步行五分钟就到,可就因为一条街的界限,林桃被分到了珑华,骑自行车要二十分钟的路程。 林桃在家里又哭又闹,说你们去找人去找人我不去珑华,母亲说找了,人家说太晚了已成定局了,再说你这样成绩好的学生,珑华是点了名要过去的,怎么会放人呢? 林桃撅嘴,说鸟不拉屎的地方简直是下放。父亲砸着烟嘿嘿的笑着,说卧虎藏龙难出头,柳暗花明又一村。父亲这胡诌的撇脚诗句把林桃逗乐了,眼角带泪却又忍不住笑了,说您说的这是哪儿跟哪儿呀,驴头不对马嘴。 不过意思她懂,新泉是重点中学,林桃的成绩算中等偏上,可到了珑华,那就是拔尖儿的。 父亲又喝多了,摇头晃脑的朝院子里走,嘴里嘟囔着说你个傻丫头。不一会儿在院子里喊:“桃儿,你出来!”林桃没精打彩地朝外走,看见院子里的粉红色自行车,‘呀’了一声,“真好看!”父亲说:“就知道你喜欢,我跟你妈下午去给你买的,明天你骑着去珑华报到。管他鸟不拉屎鸡不下蛋的,你去了就是一颗耀眼的明珠。” 母亲最烦父亲喝酒,从屋里出来白了他一眼,“别拽那洋词了,马尿又喝多了吧?”父亲讪讪地踱回屋,林桃看着自行车,真的很喜欢,可她还是不想去珑华。她纠结地看着母亲,母亲一挥手,“你废话少说,明天我送你过去。” 第二天,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母亲把她送到学校门口,说你自己进去,刘芳芳不是说给你占位吗,你去找她。说完骑上自行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桃推着自行车,看着学校前面那望不到头的玉米地,在心里哀嚎了八百遍,硬着头皮进了校门。 楼前站着几个老师,看见林桃慢腾腾的,其中一个矮胖的老师说:“同学你抓紧点儿,你可迟到了。”林桃把自行车停好,月兑下雨衣,忙走上前,那个老师又问:“你叫什么名字?”林桃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雨滴,“我叫林桃。” 另外一个戴眼镜的男老师翻了翻手里的名册,“新泉过来的林桃?是我们班的,你赶紧去教室找位置坐下,右拐初二三班。”那老师眼神里分明是得意的神情。 林桃说了句谢谢老师,一溜烟地跑进教学楼。每个教室都坐的满满的,乌央乌央的喧哗着,林桃心想真的迟到了。找到了教室,她先在外面找了找刘芳芳,见刘芳芳朝她招手,她这才踏进教室,气定神闲地走向刘芳芳,走向她无可预知的未来。 严文和刘坤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看见从门口姗姗来迟的林桃,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严文说,我先来。刘坤说,我先。两个人不约而同地伸出手,石头剪刀布,一局定胜负。严文胜,大喜的表情,说兄弟承让,我先。刘坤一脸不服,说你狗屎运,到时候说话算数,反悔是这个!他朝严文比了个王八的手势,严文给他一拳,“老子一言九鼎!” 林桃和刘芳芳叽叽喳喳地说着,如果说唯一让林桃欣慰的,就是还和刘芳芳同班,她俩从小学就是同班同学,如今又分到一个班,两人直叹缘分啊!可她不知道的是,两个顽皮的男生恶作剧般的约定,却成了她都挥之不去的宿命。 严文每次想起那年初见林桃,她一副傲气十足,灵秀逼人的样子,额前那几缕淋湿的刘海,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那清爽的白衣黑裤,还有胸前那对一颤一颤的若隐若现的柔软,都让他深深地印在心里,无限眷恋。 那年他们十四岁,或许都是早熟的孩子,林桃那过早发育的美好的身段,又或许她浑身上下都是耀眼的,衬上窗外那淅淅沥沥多情的雨,还有那冥冥之中的狗屎运,于是严文有了愿为之奋斗毕生的人生目标。 班主任姓李,人很随和,他说坐在一起的肯定都是自己熟悉的同学,暂时先不调位置,同学们一阵欢呼。然后每个人做了自我介绍,林桃发现除了新泉同班过来的几个,竟然有好几个是她以前的小学同学。这样一介绍,大家都认出来了,都在偷偷地打招呼。林桃和后面认识的同学笑了笑,隐约觉得有几道灼灼的目光在盯着她,她下意识的看过去,刘坤尴尬的低下头,严文倒是不怕死的朝她一笑,丝毫不掩饰。林桃愣了一下,赶紧回过头,心想这人她不认识,干嘛朝她笑?神经病! 不知不觉林桃在珑华已经待了两个月,渐渐地习惯了每天骑车上学放学,有刘芳芳陪着倒也不觉得有多远。两个人家住的也近,感情越发好起来。同学们之间逐渐熟悉了,林桃成绩好人长得漂亮,说话办事也大方,和同学们的关系倒是很融洽,不管是同班的还是临班的都有几个跟她很谈得来的好朋友。他们这批学生有很多都是附近农村的,人很朴实善良,对人也热情,比起以前那些娇生惯养的同学,林桃倒是觉得现在的同学可爱多了,突然觉得珑华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只有一件事比较苦恼,她发现那个严文总是有事没事的接近她,课间故意在她课桌附近瞎转悠找人聊天,他还挺能侃,说些有的没的,偏偏那些男生都给他捧场,个个都以崇拜的眼神听他胡诌。但他的眼神却总是不离林桃,在外面迎面碰上了就故意挡在她前面,林桃从小学就是乖乖女,纵是再落落大方也招架不住严文这种无赖行为,害得她一看见他就想躲,脸红到脖子根儿。偏偏严文就喜欢看她脸红带羞的样子,更加乐此不疲的捉弄她。 她也是情窦初开的年龄,喜欢她的男同学不少,但从来没有人像严文这么明显表现出来的。这在她短短的人生阅历中是新鲜的,内心又有点儿窃喜,想起来心跳会加速,但小小的理智又提醒她不应该跟他走的太近,这个人不单纯,同学们都说他不是好学生,她还听说他经常跟社会上的一些痞子混在一起。 她很快的否定了严文,告诉自己不能再受他影响。而且,林桃心里一直有个小小男生,他干净清爽,机智幽默,帅气可爱,是她初一下学期的同桌,叫孟晓斌。当时他俩排到一桌,林桃暗喜了好多天,他可是班里公认的帅哥。那时候他总缠着林桃给他读英语,他说林桃说起英语来声音很好听。他还总逼着林桃跟他演小品念台词,有一次上英语课,他说没意思,就让林桃跟他说台词,他说:你快招,不招我就杀了你!林桃一本正经地说:要杀要坎随你便。两个人在最后一排乐得颠儿颠儿的,英语老师看见了,推了推眼镜,云淡风轻的,“孟晓斌,林桃,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你俩这么高兴?”全班同学都回头看他俩,哄堂大笑。这件事一度被同学们传为佳话,传到最后竟然成了‘他俩在过日子’。 其实林桃和孟晓斌就是单纯的同桌关系,两个人从来没有跟对方表示过什么,只有一次孟晓斌开玩笑说林桃很漂亮,林桃有点儿不好意思。那时候,每天早上一想到去学校就可以见到他,林桃心里就有说不出的期待。 暑假前听说自己被分到了珑华,她一直跟父母坚持说不去,说太远太荒凉,可如今想来,有一半原因是怕以后见不到孟晓斌了。如今又想起他,林桃的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到他。 自从认识到跟严文不是一路人,林桃对他的态度就从逃避转变为对抗。严文的视线再在林桃脸上流连忘返时,林桃就狠狠地瞪他外加一记白眼。严文挡她的路,她就一把推开他外加一记白眼。气极的时候会骂他无聊,其实很想骂他无赖,但觉得有点儿过分始终没骂出口。 严文感觉到林桃对他的敌意与排斥,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从小就是个敢想敢做的孩子,他曾经也有梦想,他喜欢画画,也曾参加过美术班幻想过以后的人生。而父母的离异使他过早的接触到社会上的一些人,他深知自己不是个好学生,在外面抽烟喝酒打架是家常便饭,更别提理想了。自从喜欢上林桃,他也想试试好好学习,至少做个安分守己的学生,只求能跟她有话好聊。可三个月下来,话没好好说上几句,她却越来越高不可攀。 严文骨子里那股韧劲上来了,越挫败越有动力,迂回不行那就强攻。 三天后,林桃在书包里发现了一封信,她一路上忐忑不安地回到家,母亲正在做饭,林桃做贼心虚的不敢看她的眼睛,只说作业很多先去做作业。她跑到自己屋里偷偷的打开信封,里面有一张卡片,在卡片的最上面写着一句话: 林桃我喜欢你!明天放学之前给我答复!严文 什么答复?这个问题搅得林桃一夜无眠。 人生若只如初见——严文 第二章 第二天,林桃和刘芳芳像往常一样早早的来到教室,却见严文比她俩更早到。林桃想了一晚上,决定以不变应万变,沉默是金。她旁若无他的坐下,拿出课本。刘芳芳不明所以的跟严文打招呼,问他怎么这么早来,他眼睛看着林桃,说:“睡不着觉,就来学校了。”刘芳芳回过头撇了撇嘴,心想思想太复杂的人才失眠呢。 可一天下来,林桃觉得这事好像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躲过去的。除了上课,她走到哪严文跟到哪儿,她去厕所他就站在走廊的窗户前等她,她装作没看见,回到教室坐下,他就在她附近随便找一个位子坐下盯着她看,去操场做课间操他也紧紧跟在她后面,同学都在旁边窃窃私语,刘芳芳终于看出一点儿端倪,问林桃怎么回事,林桃恨恨地说:“他有神经病!” 放学的时候,严文紧跟着林桃出了教学楼,林桃推着自行车朝校门口走,知道严文就在她后面,周围都是同学,眼看到校门口了,她回头,把手里早已攥皱的纸条塞给他,推着自行车就跑了。 严文没想到在最后一刻她会给他纸条,他在校外的墙根儿打开那张皱巴巴的小纸条,上面只有两个字:不行。 严文气急败坏地把纸条扔掉,骑上车漫无目的的走着。刘坤追上他,跟他并排骑着,“怎么样?是不是被拒绝了?不行你就趁早撤吧,我上!” “你敢!我剁了你!”严文刹住车,猛一抬脚把刘坤连人带车踹翻到地上,蹬上车狂飙而去。 “你他妈的找死啊!”刘坤扶起车,朝已经走远的严文喊着,周围的同学见他如此狼狈,都在看他。真他妈的丢脸,他拍着身上的土,朝地上啐了口唾沫。 那天回到家,她觉得很轻松,终于可以坦然面对母亲了,放下书包帮她择菜,母亲突然抬头瞅了她一眼,说:“桃儿,最近学习挺好的吧?”“挺好的呀!”林桃不解的看着母亲,觉得她今天的表情不对。“妈,我还是去做作业吧。”林桃放下菜,起身朝屋里走去。 “桃儿啊,好好学习,别想些乱七八糟的,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母亲在后面头也不抬的说。 “嗯!”林桃心里咯噔一下,母亲绝对话中有话,像是能把人看透。她进屋关上门,坐下发了半天呆,突然想起什么,打开抽屉翻到最底层,昨天明明放在那的信封不见了。林桃腾地站起来,打开门朝母亲走去,“妈,你翻我抽屉了?”林桃生气地看着母亲,母亲依然没有抬头,“我不翻还不知道呢!” 哥哥放学回来,一进院门就看见林桃站在那儿气喘吁吁的生气,问母亲怎么了,母亲站起来去厨房洗菜,边走边说:“你问她!两个人没一个省心的!” 林桃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她凭什么乱翻别人的抽屉?哥哥笑过之后,送给她一个锦囊妙计,上锁。末了还不忘挖苦她,“行情不错啊老妹!” 可事实证明上锁也是没用滴,因为母亲是无往不前的,你上锁我就撬锁。在林桃和哥哥的中学生涯中,他们抽屉上的锁不知道被母亲撬坏了多少,尤其是哥哥,深受其害。父母与孩子的斗争从来没有胜负,他们总以爱的名义做些伤害我们的事,而那个年龄的我们好像真的以为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似的,叛逆顶撞。长大以后回头想想,才知那也是爱,或许我们的叛逆和幼稚给父母带来的伤害更大。 一直到学期结束,严文没再骚扰林桃。只不过看见她时那炙热的眼神依旧,让林桃不敢直视。元旦前后,同学们都互送新年贺卡,林桃收到了不少,也都一一回赠。那天,严文提来了一袋子贺卡,下课的时候说全班每人一张,可分到最后,唯独没有给林桃。林桃很是尴尬,心想他以前总是招惹她,搞的全班人尽皆知,如今独独跳过她不给,小小少女的自尊心很受打击。 林桃心里耿耿于怀,认定了严文就是故意让她难堪,打击报复,气得一晚上没睡着觉。可第二天当她掀开课桌时却看到里面放着一张精致的贺卡,还有一个小小的红色锦盒。贺卡里面只写着祝新年快乐,落款是严文,她打开盒子,竟然是一枚戒指,上面镶嵌着一个心形。林桃赶紧把东西塞回去,确定没人看见,心砰砰乱跳。她坐在位子上思来想去,决定把贺卡留下,把戒指还回去。要是拿回去让母亲翻出来,准得闹翻天。刘芳芳去厕所了,教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她走到后面掀开严文的课桌,发现里面收拾的很干净,课本文具摆放的井井有条,林桃很吃惊。她把盒子放进去,叹了口气,他为什么不好好学习呢? 一回头发现严文站在门口,斜睨着眼看她,林桃故作镇定地坐到自己的座位上。这时刘芳芳正好回来了,看这俩人又这么杠着,一转身又出去了,心想我可不当电灯泡,林桃见刘芳芳走了,气得牙痒痒。严文从桌子里拿出盒子走过来,林桃低头不敢看他,他把盒子放到她手边,“你要是再还给我,我就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给你!” 林桃小声嘟嚷:“你干吗送我这个?小小年纪像什么样子!让我妈发现就完了!” 严文心里乐开了花,这是她第一次正经跟他说话,虽然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可那娇羞的语气让他小小的心房里溢满了幸福。“反正不能再还给我,我说到做到!” 那时侯过年真的很有气氛,一进腊月母亲就开始准备年货,林桃最喜欢跟着母亲去赶大集,集市上什么都有,锅碗瓢盆烟酒糖茶,吃的穿的用的应有尽有,看的她眼花缭乱。在林桃的印象里只要年还没过,母亲就有买不完的东西。父亲看着她大包小包的往家提,就会歪着头数落母亲又花了多少钱,说他的工资全让母亲败光了。母亲反过头来骂得更狠,说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说父亲是倒了油瓶都不扶的甩手掌柜,整天就知道灌马尿。酒是父亲的软肋,一提这个他就蔫儿,他的人生哲理是饭可以不吃酒不能不喝。 大年三十前三四天母亲开始撵着林桃和哥哥大扫除,哥哥是个滑头,瞅准了机会就溜出去找同学玩,林桃自然逃不过,手里拿个抹布擦玻璃擦橱子,母亲在旁边指手画脚。父亲又开始叨叨嫌母亲事儿多,说家里整洁就行了,过年就是图个乐呵,何必搞得人仰马翻。母亲指着鼻子让他少管闲事,林桃摇头,他们两个整天这么吵不累吗? 那年父亲买了家里第一台洗衣机,说是解放劳动力,看着母亲喜滋滋的表情,父亲一脸得意,哼着小曲儿出去贴对联去了。 除夕夜吃完团圆饭,林桃就会磕着瓜子看春晚,母亲则是把准备好的贡品摆到院子里的桌子上,沏茶倒酒,一直烧香到下半夜。从林桃记事起,母亲年年都会这样虔诚的供奉,祈求来年好运,这是老一辈人传下来的风俗,心诚则灵。唯独这件事,父亲是不会和母亲唱反调的。 凌晨十二点,爆竹声声过后,迎来了新的一年。凌晨四点,她穿上新衣服,跟在家里大大小小的兄弟姐妹后面,浩浩荡荡去拜年。 那年林桃十五岁。 初六那天傍晚林桃在院子里擦自行车,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喧闹,有咚咚咚地脚步声从门前经过,还听到有人喊:“在那边快追!他妈的一会儿工夫跑哪儿去了!” 她放下抹布走到院门外,有几个初中生模样的男生骂骂咧咧地朝南走去,她撇撇嘴,这些人就知道在外面打架胡闹,刚要往回走,突然听到有人叫她,“林桃!” 严文从一堆砖头后面走了出来,把林桃吓了一跳,“你在这儿干嘛?” 他嘿嘿地笑笑,林桃想起刚才那些人,“你打架啊?”这一说还真发现他额头上有一块儿是发青的,“不务正业!” 她刚一转身,严文叫住她,“哎,明天下午两点我在电影院门口等你!” 她回头瞪他一眼,“我不会去的!” “我等着你!” “不去!” 说完就要关门,父亲从屋子里出来,“桃儿,干嘛呢?” “哦,有人问路!”她紧张地看着严文,示意他赶紧躲起来,可他偏偏就是不躲,固执地站在那儿,用极细微的声音几乎是唇语说:“我等你!” 林桃急得都快跳起来了,就在父亲走到门前的那一瞬间,严文嗖的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躲到了砖头后面,父亲探出头四下看了看,“人呢?” “拐弯了!”她赶紧溜回自己的屋子,留下父亲在那儿一脸茫然,关上门回到院里,看见林桃擦了一半的自行车,“这丫头!”拿起抹布刷刷刷擦了起来。 林桃终究还是没去,第二天中午她甚至美美地睡了两个小时午觉,醒来已经两点半了,她想起严文说要等她,不禁皱眉,她说过不会去的!他没那么傻吧?等不到肯定就回去了! 可那个固执的少年却执着的站在电影院门门口等,一直等到四点,天上飘起了雪花,确定她不会来了他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他骑着自行车慢悠悠地晃着,雪越下越大,经过林桃家那个巷口,他停下车驻足,朝里面翘首了半天,颓然地离去。 当年的集市早已是高楼林立,如今超市里的东西玲琅满目,逢年过节的时候依然是人头攒动,可怎么也找不到小时候赶集的那份喜悦了。林桃上班很忙,母亲再也不会让她大扫除,只是时不时的打电话叮嘱她千万不要大年夜值班,她已经两年没在家吃年夜饭了。林桃答应着,说今年除夕没排她的班。 2012年的春节,林桃三十岁。 大年初一她睡到日上三竿,母亲来敲门,说家里都来了好几拨拜年的人了,让她也出去走动走动。林桃应了声,躺下继续睡。小侄子跑来敲门,用脚砰砰的踹,说姑姑起来给我压岁钱。林桃崩溃地爬起来,抓抓头发,心想我一个大龄剩女,都快成圣斗士了,出去拜年?不是找人说闲话吗! 她开开门把小侄子放进来,他一进门扑腾跪地上磕了个头,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林桃。林桃从钱包里取出二百块钱,小家伙不满的嚷嚷,“钱少就罢了,连个红包都没有,太没诚意了!”林桃把钱塞回去,说:“不要拉倒!你个六岁的小屁孩要那么多钱干嘛?”“哎,谁说不要了!”他一把抢过钱包掏出那二百块钱,贼兮兮地看着林桃,“姑姑,女乃女乃和妈妈说要给你介绍对象,女乃女乃说再不抓紧找,你就得找个二婚带孩子的了!”林桃拍了一下他的头,“谁说我要找二婚的了,还带孩子?”小家伙模着脑袋,“女乃女乃说的!姑姑,找对象很难吗?电视上不是说找对象上百合网吗?”“是啊,百合网不错,婚姻大事必须实名制!”林桃开开门把小侄子恭送出去。 母亲又过来叫她吃饭,说饺子都热了好几遍了。见林桃屋子里乱起八糟,一边动手收拾一边唠叨,“大过年的人来人往,也不知道收拾收拾。”林桃对着镜子梳头,“我十天半月不回来一趟,收拾什么呀!”“你干嘛不回来?谁拦着你回来了?从小你就住这屋,你爷爷在的时候就说了,这是你的绣房,结了婚也是你的!谁也不敢说什么!”母亲显得有点儿激动,林桃知道她的意思。这一片儿马上就拆迁了,各家各户都盖起了二层楼,生怕有点儿风吹草动吃了亏。母亲早说过,这个家有林桃的一份儿,哥哥嫂子嘴上同意,可谁心里没点儿小九九。林桃不想搀和,虽然从法律上说她有平等的继承权,但世上的事若都能用法律来说清楚,那亲情还值几个钱? 母亲唠唠叨叨的出去了,林桃想打开窗户透透气。这房子快三十年了,楼上都是近几年新盖的,哥哥一家子在上面住。父亲母亲的屋子也装修过几次,唯独这一间还是老样子,就连床也还是当年林桃上中学的那张。家里人好几次说装修一下,尤其是把后墙上那个小窗户改大一些,林桃说腾东西太麻烦,懒得折腾,只刷过几次墙而已。后来大学一上就是八年,研究生毕业后到医院工作,哥哥也已结婚生子,二十六岁的林桃就住到了单位宿舍,一直住到二十九岁,寝室的同事有了婆家走了一拨又一拨,最后连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再住下去了,就在外面租了套房子一个人住着。 她偶尔回家住一个晚上,每次都要打开后墙上的窗户通气,冬天也是。母亲就会叨叨,说她从小就这样,有时候晚上也要开着窗户睡觉,多亏这窗户小也高,不然太危险。林桃笑笑,说自己有强迫症,不开窗户觉得喘不动气。 如今的父亲仍然嗜酒如命,母亲也还是执着地跟他斗争,两个六十岁的老人整天为了多喝一口少喝一口的小事争得面红耳赤,但却总是互相关心着,虽然算不上相敬如宾,也算是相濡以沫吧。 那张写字台还在,抽屉上的锁挂早就没有了,只剩两个螺丝眼儿。她打开抽屉,拿出她的百宝箱,这里面有她整个中学的回忆。那醉了表盘的荧光手表,生了锈的雕花钢笔,泛黄的旧照片,还有那个小小的红色锦盒,里面是一枚小巧的戒指,不知道当初送这礼物的人知不知道这其中的含义,而今再见只怕已是相顾无言。曾经为他放弃的,也是那么刻骨铭心,这红尘中注定了要有一个人负你,而你又负了别人。 她又拿起那部一直不敢面对的红色手机,鼻头一阵发酸,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人生若只如初见? 在那过往的似水流年里,那两个让她刻骨铭心的男孩,一个早已定居异国他乡,很想问问他是否一切安好,可如今即使在msn上也很难碰到了。 而另一个…… 初吻 第三章 初二下学期开学后,班主任选了几个学生做黑板报,林桃是班里的团支部书记,班主任点名要她负责。忙了几天,就剩插画没找到人画,她去找美术老师帮忙。美术老师作惊讶状,说你们三班还用找别人画吗?严文上过我的培训班,画的不错,你找他就行! 林桃想了半天,实在抹不开面子去找严文,可又不能再拖。临放学的时候才去找他,站在他面前还没说话脸就红了。严文没想到林桃会主动找他,连忙把在旁边等着看热闹的刘坤赶走了。 严文问她:“找我有事吗?”林桃点点头,“想让你帮忙画黑板报。”严文眼睛一亮,“行,一会就画吧,你也留下?”“哦!”林桃答应了一声赶紧回到座位上,严文在后面一脸贼笑,这段时间正愁没有机会接近她,没想到羊入虎口了。 放学后教室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林桃把一盒彩色粉笔放到他桌上,让他赶紧画,自己跑到讲台上站着。严文看她一脸的戒备被逗乐了,心想我有那么可怕吗,好歹也算个帅哥吧,而且也不是没人喜欢,怎么偏偏就这么不招她待见呢?话说林桃班里确实有几个女生暗恋他,可都知道他喜欢林桃,就算林桃对他爱答不理,他仍然一副非她不可的姿态,所以别人也不好明说。 严文站上桌子开始画,不一会儿就画完了,虽然是一些简单的花花草草,信手拈来,却栩栩如生。林桃站在讲台上忽闪着大眼睛,觉得不可思议,看得出他很有天赋,有天赋的人往往都是很聪明的,可为什么不把这个聪明劲用到学习上呢?又想起他收拾的井井有条的课桌,直在心里叹息。 严文拍拍手上的粉笔灰跳下桌子,问林桃:“你站那么远能看清吗?” 林桃说:“我看整体效果!” “那你敢走近点仔细看看吗?”严文大大咧咧地坐到身后的桌子上,继续逗她。 林桃明知他话里有陷阱,可也不能太倒势,“那有什么不敢的!”但依然站着没动。 “那你过来啊!”他不达目的不罢休。 林桃慢腾腾地走过去,紧张的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看,心想他要是敢胡来我就动手。经过他身边时,被他一把拉住,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严文一下子亲上她的嘴,接着就把她放开了,两个人站在原地红着脸对视。林桃觉得自己堕落了,竟然没有动手打他,只觉得那一刻天旋地转,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男孩唇上那湿热的感觉却让她回味无穷。严文又何尝不是呢?自从遇到了林桃,这个本来无拘无束的男孩过早的受到了感情束缚,他追她就躲,他进她就退,可他偏偏拿得起放不下了,恨不得快点儿长大,好有足够强大的力量留住她。 “那天我等了你两个小时!”他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林桃往后退了一大步,“我说过我不去!” “我说过我等你!” “无聊!” 林桃拿起书包跑出教室,严文追出去,一路跟着把她送回了家。 第二天中午,林桃和刘芳芳吃完饭来到学校,远远看见教学楼门口站着一帮男生在聊天,有一个男生回头看她,刘芳芳说:“那不是孟晓斌吗。” 她俩经过门口时,林桃扭头去看他,孟晓斌朝她笑笑,想说话却又没开口。林桃顿了顿,那个年龄的女孩子脸皮薄的跟什么似的,只是朝他一笑,终究也没有开口。 有些人错过了就是一辈子,有些人遇见了却是一生。 林桃不知道孟晓斌为什么会来珑化,更不知道她从楼门口经过后,他俩那相视一笑让那帮男生好一通杜撰。有人挖出她和孟晓斌的陈年往事,非说他是故意来找林桃的。孟晓斌没承认也没否认,最后话传话就传到了严文耳朵里。 严文一连好几天没来上学,班主任找林桃谈话。问她知不知道严文为什么没来上学,林桃没想到班主任找她是因为这件事,连忙解释:“老师,我怎么会知道?我不知道啊!”她急着和他撇清关系,显得很紧张。班主任严肃地看了她一眼,“你和严文的事,我早就知道了,但我觉得你是个有主见的好女孩,可以处理好这些事情,可没想到事情弄到了这种地步!”林桃更加紧张了,到底怎么了? “有个新泉的学生家长来找校领导,说严文跑到人家学校把一个叫孟晓斌的学生打了,这个孟晓斌你认识吧?”林桃点点头,“是我初一同学。”“那就对了,严文就是因为你才去打他,把人家头都打破了,缝了好几针。孟晓斌家长非要我们学校给个说法,可严文不露面了,学校想处理他都找不到人!”林桃只感觉到头嗡嗡作响,没时间思考他为什么去打孟晓斌,只想着自己被他害惨了,学校说不定会连她一起处分。班主任还在那说些恨铁不成钢的话,“这种事你的态度一定要明确坚决,别给他们任何幻想的余地。你是个好学生,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放学路上,刘芳芳见林桃一脸茫然,突然对林桃说:“其实我觉得严文很可怜,他那么喜欢你,可你从来对他都不理不睬。他打人是不对,可出发点是因为在乎你,怕你跟别人好了。如果有人为我打架我会觉得很幸福!”林桃无精打采地蹬着自行车,一路上默不作声。 晚上林桃辗转反侧睡不着,索性打开灯靠着床头发呆,她的床头正对着后墙上面的小窗户,窗户很高,后面是一条窄胡同,晚上基本不走人。林桃忽然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一抬头就看见了窗户外面的人影,她吓坏了,啊的一声大叫起来。父亲穿着秋衣秋裤就跑过来了,听林桃说有人爬她的窗户,转身就出了院子去追。母亲过来安抚着林桃,看她吓得不轻,就说睡在这屋陪她。不一会儿父亲回来,说早跑远了,让她以后晚上一定要关好窗户。 第二天一早林桃意外的发现严文在教室里,他趴在课桌上,听见有人进来也没抬头。林桃跟刘芳芳耳语,说想找他谈谈,刘芳芳点点头。 她拍醒他,“你出来一趟。”严文抬起头,揉揉眼睛,站起来出了教室,林桃跟着他到了教学楼后面。严文走着走着忽然停下,林桃一头撞到了他身上,撞得鼻子生疼。他回头笑她,她白他一眼,“你还笑,你为什么去打孟晓斌?现在全学校都知道了!” “你生气的样子真好看!”严文嬉皮笑脸的,伸手去模她的鼻子。 林桃躲得远远的,“你别动手动脚的,像个无赖!” “你穿睡衣头发散下来的样子也好看!”严文继续耍无赖。 林桃一听这话,一时没反应过来,在脑子转了好几圈,“你,你昨天晚上爬我窗户了?”他嘿嘿地笑着,“本来想跟你说说话,没想到吓着你了!我好几天没见你,想你了!” 林桃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上前狠狠推了他一把,“流氓!” 被她推了一个趔趄,严文有点儿恼了,“我干什么了就流氓!” “你打人,大半夜爬别人家窗户,你就是流氓无赖!今天我本来想跟你好好谈谈,可跟你这种小混混还有什么好说的,只跟你说一句话,以后别再骚扰我,我讨厌你!” 林桃说完转身就要走,严文一把拉住她,“我打人是因为你,爬窗户是因为突然很想你,可在你眼里就是小混混流氓无赖。你不问我这些天在哪过的,只想着数落我!” “你没有脑子吗?你是恶霸吗?就算我跟孟晓斌真的有什么也轮不到你管!还有,你在哪过的关我什么事,我跟你有什么关系?”林桃一口气说完,可说完又有些后悔,这话说的有点儿重了。 严文一脸受伤的表情,“是没什么关系,从来都是我一厢情愿!”他放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粉红色手表,塞给林桃,“生日礼物!”然后转身离开。林桃刚想说不要,严文头也不回,“不想要就扔了!” 刘芳芳见严文黑着脸回到座位上继续睡觉,就知道他俩谈崩了。林桃不一会儿也进来了,看了他一眼,心想也不知道学校怎么处分他。刘芳芳问她说什么了,林桃说吵起来了,还跟她说了他晚上爬她家窗户的事,把刘芳芳惊得不轻,“严文同学很疯狂啊!不过,林桃同学你要透过表面现象看本质,这个男生为了你是无所不及了!”她捂着口袋里那只手表,一整天恍恍惚惚。 晚上关了灯,林桃偷偷拿出那只手表,忽然整个屋子里就盈满了粉红色的荧光,她躲在被窝里打量着这只可爱的荧光表,想着那个男孩,不知道他过的到底是什么生活。打架逃学,大晚上出来乱溜达,难道家里人都不管他吗?想着想着就叹了口气,其实也不讨厌他,可一见他嘻嘻哈哈不正经的样子,她就不想给他好脸。她从被窝里伸出头来,瞅着后窗户发呆,心里不禁有点儿小期待。想起昨天晚上父亲穿着秋衣裤出去追坏人的样子,既内疚又想笑。 后来听说严文的母亲拿着礼物登门道歉,孟晓斌的父母才消了气,可学校还是要杀一儆百,习,但起码还要来学校装装样子的,自从那次事件以后,他干脆三天两头的逃学,对林桃也没再有什么逾矩行为。林桃依然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上学放学认真听课,放学的路上偶尔会看见严文骑着车从身边飞速经过,心里总会有点儿失落,她突然很想知道他不在学校的日子到底是怎么过的。 换位 第四章 暑假过后,初二三班换了新班主任,重选班干部重新排位,林桃依然是团支部书记,可位子却和刘芳芳分开了,林桃个子高排在倒数第二排,最搞笑的是,不明情况的新老师竟然把严文的位置留在了林桃后面。对于严文,老师们都是心照不宣的,只要他不惹事生非,来不来都无所谓,可位置总要留一个的。同学们都在窃窃私语,林桃窘得脸通红。 严文一连好几天都没来学校,林桃每天既害怕又期待。严文的同桌还是刘坤,这个刘坤虽然不像严文那样整天逃学,可也是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主儿,整天在后面不是睡觉就是看闲书。看哪个老师不顺眼就调皮捣蛋,有一次把钢笔墨水偷偷的甩在了物理老师的裤子上,物理老师没感觉到,还在教室走来走去的提问,同学们都在后面偷偷的笑。林桃回头瞪他,让他别太过分,他不好意思地笑笑,竟然脸红了。 那天刘坤去台球室找严文,跟他说了调位子的事,严文没有多大反应。刘坤欲言又止的,最后说:“严文,我想追林桃!”严文一听,手上一松球打歪了,倚着台球案不说话。 刘坤拍拍他的肩膀,“你现在跟她又没什么,你也不大去学校,而且,我们当时不是说好了吗?”他一脸坏笑的看着严文,“她现在坐我斜对面,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她了!” “滚吧滚吧!想追就追,追上了请我吃饭!”严文不耐烦地推开他,“别耽误我打球,快滚!” 刘坤嬉皮笑脸的,“那我就真追了啊!”他是真有点儿惧他,严文不松口他是断断不敢追的!临走不怕死的又跟他说,“你没事就别去学校捣乱了啊!” 严文拿着球杆儿追出来,吓得刘坤拔腿就跑。 第二天一早严文就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教室。好长时间没见他,他似乎又长高了,也壮了,林桃偷偷地看了他一眼,赶紧低下头。班里有人起哄了,“严大侠,忙什么啊,见你一面真不容易啊!”严文跟真事儿似的朝大家摆摆手,“同学们学习辛苦了!”同学们一阵哄笑,林桃嘴角挂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严文见林桃在那低着头乐,无赖劲儿又上来了,在她桌子前停下,“哟,林桃同学偷着乐什么呢?”林桃就烦他这种嬉笑轻浮,猜不透是真是假,突然很反感,板下脸来,“不关你的事!” 刘坤正好进来了,看见严文站在那儿,一脸扭曲地跑过去,用手指着他,“你你,你说你,怎么这么不地道!”严文知道他什么意思,一坐下,“老师都不敢说让我不来!你算哪根葱?” 刘坤敢怒不敢言,骂骂咧咧地坐下。看着林桃的背影,心想有这么个阎王在这儿杵着,我追个屁!严文故意气他,小声嘀咕,“你追你的,别管我!”心想我看你怎么追。他俩在后面嘀嘀咕咕,挤眉弄眼,林桃回头看他们,两个人都朝她嘿嘿地笑笑。 严文一反常态,频频光临学校。在后面侃大山吹牛皮,无非是谁打架厉害啊,哪个女孩长得漂亮之类的。林桃不愿意听他胡诌这些没有营养的,总是嗤之以鼻。刘坤则是苦于没法下手,暗想对策 这天,严文突然拿出一张集体照给刘坤看,指着一个戴眼镜的女孩问他,“知道她叫什么吗?”刘坤摇摇头,“不认识!你干嘛?”严文笑笑,“听说她家很有钱,我想追她!” 刘坤一听心里不禁窃喜,看看林桃,“真的?”严文盯着林桃的后脑勺,“当然是真的!一个星期之内搞定!”刘坤坏心眼儿上来了,一把抢过照片,拍拍林桃的肩膀,“哎,林桃你看看,这个女孩你认识吗?严文要追她!”林桃顺着他的手搭眼一瞧,这不是陈蓉吗?她回头看严文,他眉毛一挑,嬉皮笑脸的说:“长得漂亮吧!” 林桃回过头来,真想扇他一耳光,这个混蛋。她从来不觉得他是个嫌贫爱富的人,如果他只是想拿陈蓉来刺激她,那他的目的达到了。林桃心里有一点儿酸酸的感觉,想发泄却又无从发泄。 那天林桃回到家,假装无意的跟母亲问起陈叔。母亲叹口气,“哎,你陈叔现在可忙了,生意也做大了,不像以前喽!”她看看林桃,“不过,你陈叔对你不错啊,到现在还把你当干闺女呢!”林桃笑笑,“好长时间没见陈蓉了!”“是啊,你们越大反而生疏了。小时候你和陈蓉经常在一起玩儿。那时候你陈叔想辞职单干,还是我给他找的门头房。如今发家了,人家也算对我我们不薄!可你看你爸,到现在还在厂子里混着,虽说是个车间主任,可半年都发不出工资了!还不是靠我……”母亲尴尬的笑笑,没再说下去。 林桃回到屋子里,心里忽然很难受。父亲十七岁进钢厂上班,后来母亲也进了厂,国有企业整顿改制,改来改去一年不如一年。工资拖了又拖,家里开销紧张,母亲就跟着打零工的那帮女工偷铁块儿,绑到裤腰上带回家,每次回家都累得气喘吁吁。那时候林桃经常看见母亲偷偷地把收废铁的人带回家,关上门过秤。卖了钱,母亲就会很兴奋,至少一个月的家用够了。 有时候家里有着急用钱的地方,总是陈叔帮忙。第一次见陈叔的时候林桃才十岁,他经常来家里和父亲喝酒,时间长了就开玩笑说让林桃当我干闺女吧,正好跟陈蓉做个伴儿。父亲喝了酒口无遮拦,说好好好,干脆让林强当你女婿。两个人哈哈一笑,林桃也只当他们开玩笑。可后来两家就真的为这事正经吃了个饭,林桃比陈蓉大几个月,在一个学校,也能玩到一块儿,两人果真就姐姐妹妹的叫开了。后来陈叔的生意越做越大,陈蓉花钱开始大手大脚,身边的朋友也越来越多,林桃就不太找她玩儿了,但每次见了面陈蓉都会拉着她说这说那,很是亲热。 自从那天严文说了要追陈蓉,接连好几天都没来学校。刘坤总借故和林桃搭讪,林桃偶尔和他开开玩笑,无伤大雅。但每次看见严文空荡荡的课桌,总有点儿黯然神伤。刘坤也不傻,看出林桃在想严文,其实他说想追林桃,不过就是过过嘴瘾,真让他追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开口。她漂亮学习好还是班干部,在班里说话办事都让同学很信服,这学校里有的是男生喜欢她,只不过当时严文追她搞得学校人尽皆知,那些男生大多是不敢招惹严文的,也只有远观感叹的份儿。他刘坤就是占了个近水楼台的便宜可以近距离接触一下,虽说那日严文答应让他追林桃,可看他第二天就杀到学校的架势,刘坤那跃跃欲试的劲头也蔫儿了。 这个刘坤有个毛病就是嘴贱,那天放学后他跟一帮外班的男生在楼道里打打闹闹,林桃正好去上厕所,一帮人朝刘坤挤眉弄眼的,“你不是要追她吗?就不怕严文废了你!”刘坤眼一瞪,“你知道什么啊,严文跟我多铁!他说了,我要追上了就请他吃饭,而且我们当初是有约定的!”他摇头晃脑的故作神秘。“什么约定?”“当时我们两个是一起看上林桃的,就用猜拳决定谁先追她,结果他赢了,就说等他玩儿够了再让给我!” 林桃走到厕所门口才想起没带卫生巾,转身又出来了,恰好把刘坤说的话听的一清二楚。几个人看见站在厕所门口的林桃,都低头模着鼻子跑了,刘坤愣在那儿,不知道说什么好。林桃走到他面前,咬牙切齿地说:“你和严文就是两个败类,流氓!” 林桃跑进教室拿了书包,拉着刘芳芳就走。走到停车棚的时候,却看见陈蓉站在那儿,陈蓉一见她显得很高兴,“林桃,我还想能不能碰到你,幸亏你还没走!”林桃看见严文从车棚里出来了,心中了然,“你怎么来了?”陈蓉一指严文,脸上泛了红,“我跟他来的,来看看你们学校!”林桃说:“那你到处看看吧,我要回家了!”经过严文身边时,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在心里骂他祖宗八代。 陈蓉觉得林桃有点儿反常,回头一看她已经推着自行车出了校门,严文见她们两个说话已经在心里叫苦,心想这下可闯祸了!忙问陈蓉怎么会认识她,陈蓉说:“她是我干姐姐呀,我们从小就在一起玩儿!”严文在心里说了句我靠,这是自掘坟墓啊。 刘坤低头丧脑地走过来,看见严文,没好气地说:“放学了你来干嘛?”严文指了指陈蓉,刘坤一看,在心里苦笑,心想你还玩儿呢!拉着严文朝车棚里走,严文甩掉他的手,“干嘛干嘛?”刘坤支支吾吾地,“我今天在楼道里说我俩猜拳追林桃的事,让她听见了!”严文眼睛一瞪握拳就朝他脸上打去,打的他眼冒金星,“你他妈嘴欠抽啊?”刘坤觉得窝囊,一拳打到严文鼻子上,两个人打的人仰马翻。陈蓉看见了在一边吓得直跳,心想这个学校的人都不正常。 那天晚上林桃把严文送给她的东西摔到地上,坐在床上偷偷地哭。哭够了又心疼,捡起地上的东西,看着摔坏了的盒子和碎了的表盘,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母亲跑进来,问她怎么了,她把东西掖进被子里,眼泪却还是止不住,哭得一抽一抽的,“妈,我最喜欢的钢笔让人偷走了!我心疼!”母亲松了一口气,“不就是一只笔嘛,再买一只,啊!快睡觉吧!” 林桃躲在被子里哭着睡着了,那是她这辈子哭得最肆无忌惮的一次。小小年纪的她也不知道在哭什么,更搞不清楚自己介意的是什么,自尊心还是那个人?直到长大后的某一天,她似乎明白了,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承认就能抹去的,有些人不是你想忘记就能忘记的。 第二天,林桃找到班主任换了位子,刘坤和严文眼巴巴地看着,想去帮她搬课桌,可谁也没敢动。 寒假又到了,考完试林桃和同学们在教室里聊天,像这种扫地擦玻璃的事他是不会干的。林桃现在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完全当他是透明人,严文做贼心虚,也不敢惹她,只是时不时的看她一眼。 旁边的童帅哧哧地笑他,骂严文没出息。严文跟童帅住一个院儿,从小玩儿到大,要说能称得上朋友的他算一个。严文点点头,自嘲的笑笑,“我也觉得自己没出息!”说完又朝林桃看去,心想这丫头擦个玻璃跟绣花似的,怎么还没擦完?林桃不用看也知道有人一直盯着她,最后让他看毛了,干脆送给他一记大大的白眼。严文灰溜溜的低下头,童帅笑得前仰后合的,严文说:“嗨嗨嗨,别笑了,小心让口水呛着!”说着从课桌里掏出一个信封,“你一会儿帮我给她吧,我先走了!” 严文故意从林桃面前走过,昂首挺胸的,林桃看着他那个拽样气得把抹布扔到玻璃上。童帅在后面戳戳她,“严文给你的!”见林桃不接,又说:“我只管送,别的我不管!”然后把信封放到旁边的桌子上,乐呵呵地走了。 林桃胡乱扯开信封,突然从信封里掉出一个东西,她低头看去竟然是一只钢笔,捡起来仔细一瞧,是一只雕花的金头钢笔,很漂亮,也很有分量。林桃想不通他为什么突然送她钢笔,信封里还有一张新年贺卡,什么也没写。手里拿着这个沉甸甸的钢笔,林桃心里又纠结了。这个人怎么这么奇怪,什么话也不说,什么也不解释,还时不时的用哀怨的眼神看着她。而且他都跟陈蓉好了,对她这样又算什么呢? 游泳课-丁凡 第九章 寒假在家里待了两个月,参加了一次高中同学聚会,林桃见到宋梅和王凌云格外亲切。宋梅在杭州,王凌云在北京,三个人天南地北的,很少通信通电话,可之间的情谊却丝毫未减。王凌云问她有没有严文的消息,她摇摇头低头不语,只要一提起这个话题,林桃的情绪好几天都会处于低谷。 正月初六这天,林桃买了一些点心,偷偷地来到化肥厂家属院,打听到严文家的地址,开门的正是他的妈妈,显然很吃惊,“呀,是你啊姑娘!”她接过林桃手里的点心,“快进来!”林桃进屋坐下,四下打量了一下,屋里的摆设很简单,收拾的却很干净,她不经意的朝里屋望了望。 “家里没别人,我和严文他爸早就离婚了。”她看了一眼林桃,“严文也没回来,你有他的消息吗?”林桃摇头,在沙发上坐下,看见了电视机上面的相框,都是一些旧照片,那个抱孩子的年轻男人应该就是严文的父亲。 想到大过年的她一个人在家里,丈夫离婚,儿子漂泊在外,心里不全是寂寞和凄凉吗!又想起当初住院她给的那一千块钱,不禁心里很是愧疚,“阿姨,我就是来看看你,你一个人在家也要多注意身体。”说着从包里掏出一张写好的纸条,“这上面是我家里和学校宿舍的电话,你有事可以找我!” 她接过纸条,“姑娘,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你和严文……” “阿姨,我知道您想说什么!我就是心里憋得慌,想来看看你,看看他住的地方。我会好好生活好好学习,说不定哪天遇到合适的人我会忘了他。反而是您,我会很愧疚,如果不是我他不会离家出走!”林桃哽咽,严文的母亲也是不停地抹泪,给这寂寥的屋子又徒添一层伤感。 伤心过后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原来严文的父母在他十二岁的时候就离婚了,他父亲热爱艺术,写得一手好字,喜欢画国画,在厂里属于风流人物。后来跟一个外地的女人好上了,执意跟妻子离了婚,两个人离开了鸢城,最后杳无音信。她说严文跟他父亲很像,就像一匹野马,注定了要月兑缰奔驰,她认命了。又劝林桃不要太执着,人活着朝前看才有希望,不要总是与回忆纠缠,说不定转个弯就是鸟语花香,在那里才会找到你心头的那朵花。 林桃很佩服她的淡定和睿智,也许正是这份乐观在支撑着她,等待的日子才不会那么暗淡无望吧。 后来林桃又跟刘芳芳见了一次面,她在天津上大学,两个人聊起初中时候的事,觉得时光荏苒,刘芳芳说跟几个同学商量着,明年想办个初中同学聚会,林桃嘴上说好啊,心里却是思绪万千,初中的整个回忆都是那个人,没有他的聚会去了也是伤心和落寞。 下学期的课程排得很满,林桃回到学校后,整个心思扑到专业课上,宿舍里的几个人都是比较用功的,每天都是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只有薛文静整天优哉游哉的。她说她主要的任务就是让自己保持貌美如花,等五一放假去看她男朋友。可每天晚上熄灯后,她嘴里念叨的却是曹轩。 那天晚上大家又聊起男生的话题,叶小华提议每个人都说出一个喜欢的人的名字。几个女孩子叽叽喳喳,连刘燕和李丽都羞涩的说了一个名字,林桃自然逃不过了。大家都嚷嚷着让她快说,薛文静把手一挥,说:“别吵了,我知道她喜欢谁!肯定是那个丁凡!”叶小华嗷嗷的起哄,“原来我们的林修女也暗恋别人啊!” 林桃从被子里伸出头,“喜欢他的又不止我一个人,你敢说你不喜欢?再说她有女朋友,我对他顶多算是欣赏!” 张冉挑挑眉,不置可否,“也对,喜欢他的人真不少!我听605宿舍里的人说,丁凡的父母都是留美博士,早些年被这里的京安医院聘请回来,在x城也算是风云人物。要说这么一个风华绝代的帅哥在加上这样的家世,连我都自惭形秽,你们还是省省吧!”张冉的父母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一个是工程师一个是大学教师,她从来不掩饰自己的骄傲,这也是宿舍里的人最烦她的一点,尤其是叶小华和薛文静。 “哟,这么说你也暗恋丁凡啊?”薛文静酸酸的说。 “是啊,我们的张大小姐还有自惭形秽的时候啊!”叶小华也添油加醋的。 林桃怕她们为这事闹的不愉快,赶紧起来打圆场,“你们两个别说别人了,这宿舍里就你们两个是有男朋友的,偏偏也是你们俩整天嚷嚷着这个帅那个帅的,想脚踩两只船啊?”她们两个也不是刻薄之人,借着林桃的坡儿也就下了,又开始嘻嘻哈哈。张冉自然听出她俩话里的挑衅,可看在林桃的面子上,也没再追究。 大家都睡了之后,叶小华偷偷地下来,钻进林桃的被窝。“林桃,我就知道你没睡着,跟我聊聊呗!” “聊什么?”她往里挪了挪,给她让出一块儿地方。 “我看过你那张照片,那个男孩是谁?长得很帅!” 林桃很意外,不知道她怎么看见照片的,她从没对谁提过这件事情。可自从严文的母亲跟她说了那些之后,她也劝自己不要那么耿耿于怀,“是我的初中同学,他叫严文!” 叶小华把耳朵凑过去,“跟我说说你俩的故事吧!” “他从初二开始追我,追了两年多,高一的时候我俩好了,约会过一次,第二次刚见面我出了车祸,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月。从那个时候我再也没见过他!”没想到几年的时光用这么聊聊几句话就概括完了,这期间的辛酸痛苦自是无法言语。 “什么嘛?就这么简单?”叶小华显然不满足林桃的敷衍了事。“是分手了吗?谁提出来的?” “在我住院的时候他离家出走了!这么多年我总觉得是他负了我,可现在想想,他恰恰是不想两个人情到深处的时候伤害彼此,所以才决定先暂时退出。” “此话怎讲?”叶小华当然不明白这其中缘由。 “我是老师家长眼里的好学生,成绩好有前途。而他,连中考都没有参加。”林桃说出整件事情的重点。 “哦!原来如此。林桃,可我觉得他在你心里远不及你说的这么云淡风轻,你始终都忘不了他吧?” 黑夜中,她看不清林桃脸上的表情,可从她此时的言语之间,还有平时她偶尔的蹙眉伤感,能感觉出她曾经对那个男孩的眷恋之深。 “何以见得!”林桃学她的口气。 她凑到林桃耳边,“送给你一首李白的诗: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是个有故事的人!你是不是一直在等他?” 黑暗中林桃轻叹一口气,“为君沉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时候,断人肠。”谁能保证一生只爱一个人,他日再见之时,也说不定是谁先负了谁。 “你们两个大半夜的对什么诗,赶紧睡觉了,明天还要上课呢!”张冉被她俩吵醒了,嘟嘟囔囔的发牢骚。 林桃让她赶紧上去,叶小华赖着不走,两个人在一个被窝里睡了一晚。 五一过后开学后大家一直在讨论一个问题,就是体育课游泳考试的事。女生大多数都是旱鸭子,除了薛文静从小就会游泳,其她人就整天为考试的事头痛不已。偏偏越是害怕越不敢面对,每次游泳课练习的时候,几个人总是找各种理由请假,死活不下水。体育老师是个表面看起来厉害,其实内心很柔软的人,她见几个女生就是不下水,心想你们怎么也得沾沾水我才能给成绩吧,所以一声令下,不管你是青春期经期还是更年期,统统给我换泳衣下水练习。 林桃她们几个换上泳衣,一个个遮遮掩掩扭扭捏捏地下了水,也只是在浅水区扑腾着玩儿。薛文静没课就跟着她们来玩儿,在深水区游的不亦乐乎,像条美人鱼似的游了过来,惹得旁边的几个男生频频观礼。“美女们,谁想学游泳,这有免费的老师哦!”她游到林桃她们附近,叶小华她们连连摆手,一副打死也不学的架势,只有林桃乖乖的待在那儿,薛文静师性大发,“林桃,我教你,游泳可以塑形体,多好啊!这帮人没救了。” 林桃果然虚心地学了起来,可学了半天也没什么进步,薛文静挫败了,“哎,算我自找苦吃,你自己练吧!”见叶小华几个人在旁边幸灾乐祸的,林桃还不信了,不就是狗刨吗!她自己琢磨着薛文静说的练习要领,身体要放松,憋气,一头扎进了水里。谁知道一紧张,呛了一口水,顿时手忙脚乱起来,林桃心想薛文静快来救命,正在扑腾挣扎之时突然就被人拦腰抱进了怀里,一下子从水里提了起来,顿时感觉呼吸顺畅。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睁开眼睛一看,抱着她的人竟然是丁凡。 林桃的泳衣虽然保守,可经过刚才那一番折腾,也已是酥胸微露,此时紧紧贴着丁凡的胸膛。丁凡看着怀里出水芙蓉般的女孩,感受到怀里紧贴着的柔软,心跳忽然就漏了一拍。旁边的男生开始起哄,叶小华她们也都把这一幕两两相望看在了眼里,林桃听到有人在那儿吹口哨,想推开他又怕自己再出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丁凡用手揽着她的腰,“我把你带到爬梯那里。”林桃红着脸说:“谢谢你!” 看见林桃过来,薛文静的嘴巴还处于半张状态,心想这一出英雄救美太震撼了,要是曹轩在这里,她也想被水呛!林桃嗔怒地看着她,“见死不救!” 叶小华在旁边煽风点火,“就是,见死不救!” 薛文静圆眼怒睁,为自己狡辩,“我是想让你先挣扎一会儿,好多人就是在自我挣扎的过程中学会了游泳!” “好多人也是在自我挣扎中被水呛死的!”林桃真是服了她的谬论。 叶小华拍拍薛文静的肩,“要是哪天你被人强瀑,我们也说让你先自己挣扎一会儿,你猜结果会怎么样?” 薛文静作打人状,“我打你胸部!打的你一个大一个小!” 叶小华假装害怕的捂住胸部,“好害怕啊,不要给我打的一个小,一个更小就好了!”几个人被她俩逗得哈哈大笑。 林桃偷偷回头,看见丁凡的女朋友来了,跟在他后面喋喋不休的争论着什么,他似乎很不耐烦,并不理她,用毛巾擦着头发,径直进了更衣间。那女孩被猛然关上的门差点儿撞到,气急败坏地一转身,正好与林桃四目相接,她朝林桃一昂头,像是在警告她,林桃回过头装作没看见,心里却有些忐忑。 食堂风波-丁凡 第十章 游泳考试的那天,体育老师本也不想难为这些旱鸭子,会游的就下去游一圈,分数当然是比较高的。不会游的她就走走过场询问一下,轮到到林桃的时候,体育老师问:“会换气吗?”林桃诚实地摇摇头,老师叹口气,在成绩册上写下80分。又问叶小华会不会换气,叶小华灵机一动,笑呵呵地说:“老师,我会!”体育老师皱眉,怀疑地看了她一眼,抬手写了个70分,叶小华傻眼了。 回到宿舍后,叶小华捶胸顿足,说体育老师不公平,林桃在一边笑得肋骨疼,“谁让你耍小聪明!” 张冉躺在床上听cd,白了叶小华一眼,“一个游泳而已,及格不就行了,至于这么大费周章吗!” 薛文静在上铺躺着也不言语,林桃踮起脚看她,“怎么了?也不说话!”发现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病了吗?” 她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困了!”然后蒙上被子,谁也不理。 此后好长一段时间,薛文静情绪都很低落。身体越来越瘦,却还在拼命减肥,每天什么饭都不吃,只吃冰激凌,大家都很担心她会得厌食症。还好她渐渐恢复了饮食,却仍然只专注于身材脸蛋发型一类的话题,每天早上都坐在上铺对着镜子描眉画眼,有一天突然剪了一头短发回来,大家都说很精神很好看,她对着镜子自我陶醉,“没有发型,就没有爱情!”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她到底受了什么刺激。 再后来薛文静搬出了宿舍,据说她五一去北京找她男朋友的时候,心里却还是想着曹轩,竟然偷偷地用她男朋友的手机给曹轩打电话表白,让她男朋友发现了,两个人不欢而散。后来薛文静保证再也不胡思乱想了,她男朋友才没有提出分手。可渐渐地却对她很冷淡了,过了一段时间薛文静发现自己怀孕了,给他打电话,却是另外一个女孩接的,那女孩问她有什么事,她说请你转告他我怀孕了,让他看着办!过了几天,薛文静收到了北京来的汇款,可电话却一个都没有,对方的意思不言而喻。薛文静偷偷地买了打胎药吃了,发誓要找个更有钱的男朋友。 话说她跟曹轩表白的时候,曹轩当时在电话里就拒绝了她。后来就听说别人给她介绍了一个事业有成的小老板,有家有室,但需要一个情人。于是她就搬出了宿舍,过上了被人包养的日子。她很少回宿舍,每次晚上查宿舍,林桃她们都要帮她想办法蒙混过关。她偶尔回来一次,大家也不会多问,只是发现她的穿戴越来越华丽,反而把原先的清纯遮盖住了。 林桃和叶小华的关系一直很好,两个人几乎形影不离,张冉一向独来独往,李丽和刘燕自然也就走到一起。 那天,林桃和叶小华在食堂吃饭,叶小华看着从门口风风火火冲过来的女孩,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那女孩已经走到林桃面前,端起桌上的碗一下子泼到她脸上,林桃被泼蒙了,叶小华一把拉住那女孩,“你发什么疯?如果这里面是热水,她的脸就被你毁了!” 那女孩甩开她的手,“我就是想毁了她这张脸!看着挺朴实无华的,其实却是假装清纯,专门勾别人男朋友!”大家都知道她是丁凡的女朋友,一时食堂里都开始对林桃指指点点,林桃岂能容忍被她这么侮辱,“我对你男朋友没有兴趣!如果你被他甩了,应该找他撒泼去,或者一哭二闹三上吊!别把气撒到别人身上,像个怨妇!” 那女孩没想到林桃这么强势,被她的话呛得一愣一愣的。叶小华给她使眼色,林桃回头,看见丁凡站在后面。那女孩一看丁凡来了,更来劲了,抬手就想打林桃,被他用手拦住,她挣开手,啪甩在了丁凡的脸上。丁凡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闹够了就走吧,这么多人都在看你,不觉得难堪吗?” 那女孩黑着脸跑了出去,丁凡掏出纸巾递给林桃,“擦擦脸吧!” 林桃不接,用袖子擦了擦,“不用了,谢谢!请你看好自己的女朋友,别让她出来乱咬人!”叶小华忍不住笑了出来,心想这个林桃平时看着温温顺顺,其实骨子里挺强势的。 丁凡把纸巾放到桌子上,拿起桌子上的碗去给她打了一碗汤,坐到林桃旁边。林桃心想本来没什么事,他这么做反而让人误会他俩真有什么了。“你快走吧,让人误会对大家都不好!”林桃低头吃饭,并不看他。他把汤和纸巾推到她面前,“她早就不是我女朋友了!我也不怕让人误会!”林桃抬头看他,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朝她笑笑,“你慢慢吃,我们改天见!” 看着他气定神闲的背影,林桃愣在那儿,叶小华敲着桌子开始哼歌,“春天花会开……!” 一连好几天,林桃心里都很郁闷,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当众羞辱,不过丁凡后来的出场也算是给足了她面子,不然今后在这学校还怎么见人。想想自己跟丁凡就那么一次近距离接触,竟然惹出这种事来。忽而又想起他后来说的话,脸上一阵发烫,摇摇头,应该不可能吧! 这天林桃一个人待在宿舍里看书,电话响了,她拿起来喂了一声,那边停顿了几秒钟,“是林桃吗?”林桃的脑海里迅速浮现出一张干净帅气又略显冷漠的脸,“是我,你是哪位?”“我是丁凡,你能出来一下吗?我在你宿舍楼门口。” “我,我不太方便,你有什么事就在电话里说吧!”若真下去了,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招架得住,就像张冉说的,他家世好长得好,据说成绩在系里也是数一数二的。自己不过是个从小地方来的‘朴实无华’的女孩,要怎么面对他的表白?傻子都知道他要说什么,可这种不对等的差距她接受不了,她从没奢望过要找一个这么完美的男朋友,她承受不起。 “你确定让我在电话里说?我可是在你宿舍下面的公用电话上打的,后面还有不少人排队呢!”林桃可以想象他在电话那边无所谓的表情,只要林桃也无所谓。 “那就不要说了!”她赶紧扣上电话,丁凡被她气得脸扭曲,这女孩根本不给别人说话的机会。后面的人着急了,问他:“你还打吗?”丁凡回头瞪了他一眼,扭头走人。 回到宿舍,只有曹轩在那里看书。他看了一眼丁凡,“今天没去琴行?”丁凡躺到床上,仰面朝天,“你确定林桃暗恋我吗?” “啊?”曹轩放下书,“怎么了?你去找她了?” 丁凡不说话。 “那个薛文静是这么说的,她说我是她的一个梦,女孩子都爱做这种不切实际的梦,还说她们宿舍的林桃喜欢我们宿舍的丁凡。我应该没听错啊!” “哎,我第一次对一个人这么动心,可她对我好像没什么好感!”他摇摇头,“追女孩子真麻烦!” “以前都是女孩子追你,现在轮到你吃点儿苦头了!”曹轩起身,“我去学生会开会,你慢慢想你的水蜜桃吧!” 水蜜桃?丁凡想起那个女孩细白的皮肤,水润的大眼睛,确实很像水蜜桃,就是穿的有些朴素,不过却更显得清纯了。他看着上铺的床板,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周五下午,林桃和叶小华她们去阶梯教室上大课,在楼道里迎面碰上了丁凡和他的同学,丁凡直勾勾地看她,还朝她笑了笑,林桃装作没看见一头扎进教室。丁凡心里挫败地很,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跟同学一起进了隔壁的教室。 老师在讲台上对着麦克风喋喋不休地讲着马克思主义哲学,下面的学生聊天的聊天,睡觉的睡觉,没几个认真听的。他有点儿怒了,对着麦克风咳嗽一声,“我说,那些聊天的同学能不能小点儿声,你们这样是很不道德的,既影响了前面想听课的同学,也打扰了后面睡觉的同学!还有一点儿我必须声明啊,我的课从来不划重点,到时候考试过不了不要哭着来求我。都自重点儿吧,行医者应先修其德!” 大家都不吱声了,马哲老师开始讲课。叶小华继续趴在桌子上睡觉,林桃拍拍她,“小华,我有点儿肚子疼!” “那你从后门溜出去,去厕所,我困死了!”她头也不抬继续睡觉。林桃正对着后门, 看老师低头的功夫赶紧溜了出来。到厕所一看,裤子都透了,可又没带卫生巾,她心想这下可要出丑了。溜回去万一让老师发现更难看,再说也不能这么狼狈地在教室上课,干脆跑回宿舍。 她从厕所探出头来,四下看了看,拔腿刚要跑,突然从隔壁教室出来一个人,吓得她又缩了回去。那人经过女生厕所时,看见林桃在那儿鬼鬼祟祟的,就站在门口往里看,“你不上课在这里干什么?”林桃一听是丁凡的声音,简直是久旱逢甘露的喜悦,赶紧跑过去,“你,你帮我叫一下叶小华好不好,从后门就能看见她!”丁凡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没带卫生巾?”林桃的脸唰一下就红了,他怎么知道的? “在这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说完朝楼下跑去。 过了十几分钟,他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把一个大塑料袋塞给林桃,里面大包小包的塞满了卫生巾,看这阵势准是把超市的货架搬空了。林桃尴尬地看了看,发现还有一卷卫生纸,脸更红了。 “谢谢你了!你快回去上课吧!”突然想起还没给他钱,这个牌子的卫生巾可不便宜,她平时从不用这种。“一共多少钱?我没带钱,下次给你吧!” 丁凡无奈地瞅着她,“我们在开班委会,没有上课。你先去,那什么吧……”他也有点儿脸红,长这么大第一次干这种事。 林桃出来的时候,发现丁凡又回来了,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件长袖t恤,“用这个遮一下吧!”林桃接过来,从后面系到腰上,“我洗好了还给你!”丁凡手插着裤袋,“什么时候?” “后天,行吗?”林桃投降了,这不是变相的约会吗?一借一还,就这么理所当然了。 丁凡满意地笑笑,“行!后天下午我给你打电话。”他看看手表,“还有十几分钟才下课,你先去我们教室待一会儿,等下了课再回教室。” 林桃跟着他进了教室,里面男男女女的有七八个人,曹轩心领神会,朝丁凡笑笑。其他人都暧昧地盯着他俩,丁凡也不理他们,让林桃坐到一边,他们继续开会。 松树下的吻——丁凡 第十一章 星期天下午两点,宿舍的电话再次响起,林桃也再次抢先接起电话.“林桃,我在你楼下,你下来吧!”果然是丁凡。林桃哦了一声,挂掉电话,宿舍的人都诡异的盯着她,她拿起袋子往外走,“一言难尽,回来再跟你们说!” 丁凡穿着一件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简单的不行,但帅的可以。林桃发现自己也是的,终于知道什么叫秀色可餐了。又看看自己朴素的装扮,心里越发没底了。她把袋子递给他,“你的衣服,还有这五十块钱,我也不知道够不够!”丁凡只接过袋子,“当然不够,你得请我吃饭!” “那,好吧!”她把钱塞回口袋,“去哪儿吃?”丁凡忍不住笑了起来,“才两点就吃啊?”他笑起来更帅了,真是帅气逼人啊!他看着她一副无措的样子,越发觉得她可爱,闷头一笑,“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带她到了民俗街,这里是x城的一个特色步行街,有回民小吃,也有当地的一些工艺品,还有好多琴行和画廊之类的店铺,古色古香,大多都是一些游客来这里吃饭购物。 林桃跟在他后面进了一家琴行,一楼全是古筝琵琶之类的乐器,丁凡带着她上了二楼,上面更宽敞一些,中间是一台架子鼓,周围是全套的乐器。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跟他打招呼,“小丁,好长时间没来了。”他又看了一眼林桃,脸上堆满了笑意,“这个漂亮姑娘是?”丁凡拉着林桃径自坐下,看了她一眼,“她叫林桃,是我的师妹!”林桃朝那人笑笑,算是打过招呼,心里很感激丁凡对自己的尊重,如果他说她是他女朋友,她会很尴尬。 丁凡拿起一把贝斯试了试音,那人坐到一边,“给我们的林妹妹来一首?”丁凡朝林桃笑笑,“那就来一首!”他放下贝斯,换了把吉他,坐到一把高脚椅上,深情款款地拨动琴弦。林桃看着他,听着那首低沉婉转的《一生有你》,似乎心里的某根弦也被他拨动。 出了琴行,丁凡欲言又止,“你,你如果想去厕所,我带你去!”林桃尴尬地点点头,“你告诉我在哪儿,我自己去!”丁凡看了一眼她空着的双手,“这次带了吗?”她羞红着脸,把头扭过去不看他,“带了!”想起那天的遭遇,自己都想笑。 林桃从厕所出来,丁凡又带着她去了永安商城,进了一家卖包的店,林桃以为他要买包,可他走来走去看的都是女包,“你喜欢哪一个?”他回头问她。 林桃连忙摇头,“我不要!”这里的包最便宜的都要一二百,她可背不起。她走出商店,丁凡心想第一次约会就就给她买东西,是不是吓着她了!他跟出去,“林桃,我只是觉得女孩子随身带个包会方便一些。” “我可以自己买,再说这里的包太贵了,不是我这种人能消费得起的!”她想到自己和他之间那些世俗的差距,心里不禁有些郁闷。他应该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公子,而她只是一个小地方出来的穷酸学生,生活方式和思想意识都不是一个层次的,可她偏偏就这样跟他出来逛了一个下午,真是脑子进水了。 她走出商场,回头看了他一眼,“我想回去了!”他有些着急,“才四点就回去啊!你不是要请我吃饭吗?”他拉住她,“林桃,你别生气,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的想送你一样东西,索性就想买个实用的。如果你不喜欢,那就算了!”看得出他是诚心的在道歉,林桃觉得自己有点儿小题大作,还不是自尊心作怪! 看他一副失落的表情,林桃心软了,脸色柔和了不少,“那边有个卖包的店,我们去看看?” “好!”他很自然地拉着她的手,朝那边走去。林桃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这样的男孩谁能抗拒的了呢? 林桃选了一个黑色的条绒包,简洁实用,最主要是便宜。丁凡掏出钱包,小心翼翼地征求她的意见,“才二十五块钱,就让我给你买吧!” 林桃点点头,忍不住回过头偷笑。 他们在路边的一个冷饮店里要了两杯饮料,丁凡专门给她点的热饮。林桃觉得这个男孩是很有修养的,看得出家教很好,可始终想不通一件事情,“你这么热爱音乐,为什么要学医?” 丁凡喝了口饮料,“我外公外婆和父母都是学医的,我当然被寄予了厚望,而且我爱音乐并不代表我不爱学医。如果真是他们强加给我的东西,我也不会这么乖乖就范。”他又问她,“你呢?你为什么要上医学院?” 她自嘲地笑笑,“像我们那种小地方,老师和医生是最有威望的职业,所以我也是被我的父母寄予了厚望!”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多亏是这样,才让我遇见了你!”她的脸又红了,果然很像水蜜桃,如果不是在大街上,他真想抱住她一亲芳泽。他压体里的燥热,这个女孩身上有一种倔强的保守,如果真这么做,她又要逃之夭夭了。 他们坐公交车来到学校附近的一家饭店,找了靠窗的位子坐下,丁凡让她点菜,她摇摇头,“你点就行,我不太出来吃饭,也不知道什么菜好吃!”他笑了笑,拿过菜单点了四个菜,林桃在心里叫苦,她口袋里一共不到一百块钱,这可怎么办?早知道她就点菜了。 丁凡给她倒上水,“这里的特色菜是塘坝鱼,我点了小份的,女孩子都喜欢吃……”林桃是很敏感的,想到她以前肯定也带他女朋友来吃过,心里有些介意。下一秒,丁凡也意识到说错了话,两个人一下子陷入沉默。 “你们为什么分手?”有些话不说开永远是个结,“真的是因为我吗?”林桃拿起茶杯抿了一口,以次来掩饰心中的介怀。 “就算是因为你,也不是你的错!况且,我和她的性格本来就不合,她的占有欲太强,而我偏偏最不喜欢被人束缚。半年前我就提出分手了,她不同意,我就等她自己想明白,勉强来的感情终究是不对等的。谁知道最后她把气全撒到你身上去了,这是我们最终分手的导火索!”他属于话不多的人,可这次却耐着性子给她解释。 听了这番话,林桃的心里有些释然了。两个人吃完了饭,林桃中途去了趟厕所,回来的时候去前台问多少钱,服务员说刚刚那个男孩已经结过了,她只觉得心里一热。 回学校的路上,丁凡依然拉着她的手,好几次经过昏暗的树影下他都想抱住她,可又硬忍住了,心想还是慢慢来吧。 回到宿舍后,她们几个人都虎视眈眈地在那儿等着,林桃自知逃不过,就一一招了。叶小华叹口气,“你命真好,有这么一个白马王子追你,我羡慕嫉妒恨啊!不过还是要恭喜你,这就叫有情人终成眷属吧!”李丽和刘燕她们也都替林桃高兴,只有张冉自始至终都不说话,躺在床上听cd。 丁凡以前是很少吃食堂的,可为了配合林桃,也开始在食堂吃饭。每次林桃和叶小华打好饭开始吃了,他都会再给她们添一个小炒,然后他就去和同学一起吃。可晚饭一般见不到他,真让他一日三餐都在这里吃,那可够难为他了。 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林桃早上有课的时候,下楼就会看见他站在那里,手里提着早餐,经过的女同学都会回头看他,他毕竟还是太扎眼了。每天的早餐都不重样,不像是从食堂买的。林桃接过早餐,通常也不会跟他一起去教室,他有课的时候就远远地跟在她和叶小华后面走,没课的时候就回去干自己的事。曹轩笑他,说他俨然一个小男人形象了,他也不在乎,说就是心疼她,想让她吃好点儿。 其实从那次之后,林桃一直就这么享受着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可他却没再约她,只是每天晚上都往宿舍打电话。林桃多多少少是有些失望的,他为什么不找她出去呢? 这天她守着电话,显得有点儿魂不守舍,都快十点了他还没打来。张冉偷偷地瞥了她一眼,塞上耳机继续听歌。叶小华从上铺下来,“等他电话?”林桃点点头。 “你跟我说实话,你现在还想那个严文吗?”叶小华突然问她。听到这个名字林桃的脸色有些暗淡,说不想是假的,“半夜醒来的时候会担心他,怕他吃不饱穿不暖,也害怕会永远见不到他!” “那丁凡呢?”叶小华又问。 林桃再一次沉默。 “姐姐我再送你一句,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自己好好想想吧!”叶小华拍拍她的肩膀,上床睡觉。 十点半的时候,电话响起,林桃拿起电话,一听是丁凡,突然觉得很委屈很想哭,丁凡听出她不对劲,“怎么了?在干什么呢?”林桃吸吸鼻子,“在等你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是不是想我了?” “嗯!”她不想再压抑自己的感情了。 丁凡看了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熄灯锁门,你下来,我在下面等你!” 林桃穿着睡衣就出去了,叶小华探出头看了看,看见张冉一副仇视她的表情,“怎么了张冉,对我有意见?”她可不怕她。张冉仰头瞪她,“一个学医的,整天瞎拽什么唐诗宋词!” 叶小华也不在乎,“你姐姐我语文学得好,有本事你也来两句啊!再说了你一个学护理的,整天听什么hot,还视觉系!”张冉被她堵得词穷,身子一扭不再理她。 丁凡拉着林桃跑到宿舍前面的松树底下,周围三三两两的都是情侣。他发现她的脸上还有泪痕,用手给她擦了擦,就势捧起她的脸,“哭了?”林桃低下头,他把她抱在怀里紧紧地搂着,“林桃,你喜欢我吗?”她点点头,下巴蹭着他的肩膀,他轻轻吻上她的额头,顺着眼睛鼻子一路吻下来,最后停在她的唇上,林桃生涩地回应着他,他的舌头探进她的嘴里,逼着林桃与他纠缠着,林桃被他吻的身体一阵燥热,丁凡也是有点儿失控,想起来这是在宿舍门口,依依不舍地把她放开。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丁凡突然想逗逗她。 林桃很认真的想了想,“从你给我买卫生巾开始!” “那我怎么听说有人暗恋我很久了呢?”他哑然失笑。 林桃皱起眉头,心想这事只有宿舍里的人知道,谁会跟他说这个呢?“谁跟你说我暗恋你了?” 丁凡又看了看表,“如果你真暗恋过我,我会感觉很幸福!还有十分钟,快上去吧!”林桃很舍不得他,可还是恋恋不舍地上了楼。 暑假 第十二章 暑假又到了,林桃提前一个礼拜就订好了火车票,丁凡看了看她的票,“怎么不买卧铺?”林桃笑他少见多怪,“能买到座位就不错了,过年的时候我们只能一路站回去。也有人在车上补卧铺,可我从来没有,太贵了!” “要不我……”丁凡想说他给她弄张卧铺票,可又怕她拒绝,突然灵机一动,“要不我陪你回家吧?还可以去你们那里玩一下。” 林桃想到可以跟他一起坐火车自然很高兴,可又怕回了家没法跟母亲交待,才大一就带男朋友回家,着实是太早了点儿!丁凡见她一脸为难的样子,也不勉强她,“如果你觉得不方便就算了,等以后有机会再去。”他的语气里透着失望,“对了,你们那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林桃有些内疚地看着他,“也没什么好玩儿的,有个松山,附近个公园,还有一个动物园。” “你们那里也有动物园?都有什么?”丁凡不想让她为这事内疚,故意说些轻松的话题。 林桃听到这句话,心中一震,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那时候有个男孩也这么问过她,还说过要带她一起去动物园,想到这些她的心突然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都说未来是遥不可及的,其实回想以前,回忆里的那些曾经才是遥不可及的。几年来杳无音讯,儿时的诺言若非真的只是打发寂寞的歌?有时候在梦中会若有若无的出现那些场面,醒来后却再也回不去了。 “林桃,你怎么了?想什么呢?”他叫醒她。 她回过神来,“都是些普通的动物,肯定没有你们这里的动物园好玩儿!” 丁凡揽过她的肩膀,“那你早点儿回来,我们一起去动物园!” “好!”她笑笑,心想这挥之不去的动物园啊! 暑假里,刘芳芳果然组织了一次初中同学聚会,林桃本来是不想去的,最后硬让她拉着去了。同学们有些都好几年不见了,变化还是挺大的。童帅过来跟林桃打招呼,他看起来还是那样喜滋滋的,好像从没有什么烦心事似的。两个人说了些大学里的事,聊了聊自己所学的专业,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提严文。最后两个人都沉默了,林桃好几次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心想算了,如果他打定主意想让别人找不到他,问再多也是枉然。 林桃去陈叔家,意外的碰见了陈蓉,她已经不上学了,整天就待在家里,有时候去陈叔店里帮忙。两个人聊了几句,陈蓉问她上大学好不好玩儿,林桃说好玩儿也很累,尤其是医学院的学生学业都是比较紧的。陈蓉好像很羡慕的样子,“那你以后就是医生了?”林桃笑笑,“当医生没那么容易,就算研究生毕业了,还得看有没有关系!” “哦,这么麻烦!”陈蓉悻悻然的样子,之后两个人就不再说话。 那时候父亲母亲先后下了岗,陈叔就帮着家里开了小卖部,母亲说一个麻雀大的小卖部一个人看着就行,于是父亲就托人打听工作,他在厂里干了这些年,别的也不会,只能找些卖力气的活儿。林桃没事的时候就去给母亲帮忙,母亲总说不愿意让她去店里,说她是大学生,干这个掉价儿。 后来堂哥给她找了份家教的工作,给一个高二学生补习英语,堂哥家里有一间门头房空着,就让他们在那里上课。这个男生个子有一米八多,挺帅气的,比林桃小三岁。男孩子第一次见她好像很意外,“怎么是你?我见过你,你前几天不是在那个小卖部帮忙吗?”林桃笑笑,“那是我妈开的,我没事就去帮了几天忙!” 之后的几天,林桃就从高一的英语课本开始给他补习,这个男生显得很浮躁,似乎更喜欢跟她聊一些别的事情,比如她在哪儿上大学,以前在哪儿上的高中等等。林桃总觉得要为人师表,故意摆一副严肃的模样,他却越来越安不下心学习,身上的bb机总响个不停。林桃放下书,“如果有急事,你可以出去回电话!”他嬉皮笑脸的,“没什么事,就是同学找我出去玩儿!要是你能陪我玩儿,别逼着我学英语,我就不去找他们了!嘿嘿!”林桃看他那副死皮赖脸撒娇的样子很想笑,“那你出去玩半个小时再回来吧!我答应了你妈妈给你上课,怎么能陪你玩儿呢?” 他跟她保证半个小时之内回来,骑上他的山地车走了。林桃在窗台前面站着,心想自己还是太小了,像这样一个人高马大的男生怎么会真心把她当成老师呢!正想着以后要再严厉一些,他却回来了,林桃问他怎么不去了,他说不想去了,去了也没什么好玩儿的。 男孩子慢慢走到窗台前,林桃发现他整整高出她一个头,离得这么近忽然就有种压迫感。她刚想说开始上课,却被他两只胳膊圈在了窗台前面,林桃抬头看他,眼神清澈,他却红着脸,正在一点一点靠近她。 两个人对视了几秒钟,也许是林桃眼中那一抹不容侵犯地坚定震慑了他,他忽然放开了她,扭头走了。 第二天,男孩的母亲亲自上门给林桃送钱,说他不想学了,把这几天的钱结一下。林桃早就想到他不会再去上课了,但钱她还是拒绝了。 其实林桃并不怪他,像他那个年纪的男生,对一个不算太丑的女生有好感是很正常的。青春期的一时迷失有什么不可原谅的呢?庆幸的是他没再做出什么逾矩的行为,长大后的他回想起这件事情,再想起那年夏天那个给他补习英语的女孩,也未尝不是一个美好的回忆。 因为答应了丁凡提前返校,所以林桃提前一个礼拜就返回了学校。 丁凡接到她,说他们家还有一个房子空着,想让她去,林桃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晚上在空荡荡的水房里洗脸还是有点儿害怕的,整个楼上没住几个学生,林桃洗漱完,赶紧回到宿舍。睡到半夜突然被一阵窸窣声吵醒,她睁开眼睛,黑暗中觉得眼前有个小小的黑影从枕头边一窜而过,她忽的一下坐起来,要命了竟然有老鼠!这个东西她听都听不得,平时见了就吓得迈不动腿,谁跟她提这个她准是一身鸡皮疙瘩。 第二天丁凡看见她顶着两个黑眼圈,问她怎么回事,她说宿舍有老鼠吓得她半宿没睡着觉。丁凡说早就该听我的,让她赶紧回去收拾东西,带她去了他说的那个房子。 这是他父母早先单位分的房子,后来换了房子就一直空着,家具都很旧了但看着还干净。林桃问为什么没租出去,他说父母忙的整天不着家,哪有时间管这些事。林桃去卧室放下行李,丁凡黏在她后面问有没有想他,最后干脆抱住她缠缠绵绵地亲了够,把林桃亲的晕头转向的,他却还不放手,一直在她耳边磨蹭着,“林桃,我想你了!”林桃听出他呼吸的急促,一只手已经从她的t恤下面伸了进去,想去解她的内衣,她觉得身上像着了火,但下一刻却又推开了他。他可怜兮兮地看着林桃,“你不愿意?”她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是不愿意,只是觉得快了点儿!”他仰面躺到床上,好像刚才的冲动还没平复,“你不要让我等太久!难道你要等到结了婚?”林桃笑笑,“本来就应该等到结婚!”丁凡见她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彻底绝望了,“天哪,你这是虐待!” 晚上林桃躺在床上睡不着,不知道他在隔壁干什么?想到他白天那副欲求不满的样子就想笑,又想到他跟以前的女朋友的种种,两个人也来过这个房子吗?有可能就在这张床上他们做了些什么!想到这儿她突然有些烦躁,看他的样子不像是那种没有经验的毛头小伙子,而且现在的女孩都开放的很,发生那种事也是很正常的。可偏偏她的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对这种事就是很介意。 接下来的几天丁凡带着她逛遍了x城有名的景点,买了不少小玩意儿,他还想带她去爬山,林桃想在开学前看一些资料书,也就作罢了。丁凡从家里给她带了好几本医学类书籍,都是他父母从国外带回来的,又嘱咐她不要太急于看一些专业类的书,先学好基础知识最重要。林桃心想我跟你可不一样,你有好的家庭熏陶,父母都是医学博士,什么都不用但心,前途自是一片光明。而我只能靠自己的努力,至少要在学业上出色一点儿才能离目标更近。 那天丁凡拉着她出去逛街,说想给她买件衣服,林桃看看自己那一身七分裤和t恤衫,确实跟他不太相衬。“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土!”她问丁凡。 丁凡以为她又要跟他较真,连忙解释:“男人最先看到的也许是女孩身上的漂亮衣服,但真正吸引他的还是她的心!当然了,脸蛋儿也很重要!”他拍拍她的头,“我只是觉得要开学了,想给你买件新衣服,我开学前都会添好多新衣服的!” 林桃怕又扫他的兴,就答应了,“那只能买一件,不能太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