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道家族》 1海鬼索命 我记得,我们当时已经在海上漂流了一天,度过了最初的恐慌。浪客中文网看着夕阳马上要落下,不久我们就要沉在一片无边的黑暗与死寂之中。 我对这一切的发生都还很迷茫,事故发生的实在太快了,我都没有反应过来,就一直被爸爸和不一夹着逃生,不一是我表哥。 让我理一理纷乱的思路,回忆之前发生的一切。 那天我们搭乘着早上从大连到烟台的客船,碰到了风暴,虽然天气预报没有风暴。 没有风暴,没有预警,船就得按期行驶,但我们就是不幸地遭遇了风暴。估计船务公司会遭到很大损失,而有关部门会对这次海难做这种解释:这是一个奇迹,不管你相信没有,我是相信了。 这真的是一个奇迹!这真的是一个要人命的奇迹! 我们早上在码头登船时,风和日丽,万里无云,非常适合出游。但现在想想,当时的天气只是印证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句老话。 那是早上的第一班船,船上人很多,我哥哥不一和别人换了一下座位,我们才有幸坐在一起。我把书包挂在了胸前,里面都是吃的,鼓鼓囊囊的,在后背实在硌的难受,只能抱在怀里,这样能好受点。我憧憬着烟台的风土人情,当然更重要的是美食。我问爸爸和不一,有没有去过烟台。爸爸说他三十多年前去过,那时还没和妈妈结婚,背了俩麻袋苹果送到了姥爷家。不一从来没去过,但他大学室友里有烟台人,是海边的一个小村庄,家里有个苹果园,可以去他家吃苹果。爸爸笑道,烟台苹果好吃啊,当年你姥爷就是收了那两袋苹果,才决定把你妈嫁给我的,你多吃点新鲜苹果,一定不虚此行。我心里不屑一顾,苹果再好吃能好吃到哪去?以前人真穷,为了几袋苹果就把女儿卖了。 船上又闷又热,只开了几扇天窗,空气流通不好,郁积的各种混杂的味道刺激着我的嗅觉,船有节奏的晃动也刺激着我的神经。这是我第一次坐船。为了苹果我可不至于遭这个罪,不一的室友一定要是个帅哥,那样才不虚此行。爸爸双手抱怀靠在玻璃窗上,说:“我先睡会儿。” 不一问我是不是有些晕船,我点了点头。他说,你看看外面,尽量往远看,会舒服一点儿。 船驶入了深海,晃动得更加剧烈,天际卷来了一片片厚重的乌云,越聚越密,霎时已将太阳遮盖。星星点点的水滴拍打在窗上,不知是浪还是雨。窗户是密封的,只是为了采光。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下雨了!”离天窗近的人站起来把天窗关上,这样一来,船舱里更加闷了。我打开矿泉水瓶子喝了一口,把烦闷恶心的感觉强压了下去。 不一说:“起风了。”天上云卷云舒,瞬息万变。如果我只是在看电视,一定觉得很好看。现在我只觉得头晕。 大风来袭,客船在风浪中摇摆,虽然驾驶员在安慰说没事,但是乘客已经开始焦躁,我终于在剧烈的摇摆中吐了出来。已经有很多人在我之前就开始呕吐,晃动的船舱,人也太多,很多人没有走到卫生间,就吐在了过道上,我当然是其中之一,我连起来都没有,一别脑袋,直接吐到桌子底下。闷热的船舱里弥漫着汗臭味和胃酸味。我真佩服那些没吐的人。 不一会儿天就开始黑了下来,我看了一下表,现在才是早上9:45,乌云压顶,遮住了太阳。 人群更加躁动,估计驾驶员也开始不爽了,一言不发,打开了电灯。船舱越来越闷热了。 北方票价便宜的小客轮没有空调只有风扇,我们乘坐的这艘船简陋得风扇还坏了。怕海水溅进来,窗都是锁死的。 吐完之后,感觉舒服了一些。不一递了些水给我,我漱漱嘴,擦了一下嘴角,问道:“这船会不会被吹翻?” 不一说:“不要瞎说,一会就没事了,抓紧我,不要掉地上了。” 我挽紧他的胳膊,嘻嘻笑了一下,说:“抓着你我就不怕掉下去了。” 爸爸坐在最里面,迷迷糊糊的还在打盹,真佩服他,这种情况下还睡得着。以前听他说,他当兵在越南打仗时,雨林里,下着雨,潮湿闷热,还有很多虫子,他走路的时都能睡着,还一边走一边睡,都没掉队,我笑话他是瞌睡虫转世。现在看来真不是吹牛,而且能睡也不是什么值得吹嘘的事。爸爸埋怨我说我听东西找不到重点,他不是说他能睡,而是说能吃苦。 我比较好动,刚上船时,一定要坐在走廊边上,爸爸还说让我坐在窗边看看海。我对他说坐在里面也不影响。爸爸说,正好我坐在里面眯一会,这一晃就开始犯困。不一看好妹妹,别让她瞎蹦跶。我们仨并排坐在靠门最近的那条长凳上。 我低头看着脚下脏兮兮的地面,拿脚蹭来蹭去,把地上的泥水画成简笔的图画,扯一扯不一,正想让他看看。 我说:“这船是不是漏了,怎么这么多水?”在昏暗的光线下,我看到脚下的缝隙中渗出丝丝的水。 不一低头看了一眼,说:“你抓好椅子,不要掉下去,还有扶好姑父。我出去看看。”说着站了起来,把我推到他的位置,我一手扶住爸爸,一手紧紧抓住椅子。看着不一走到驾驶员那里,他只是走到了驾驶舱门外,并没有开门,就直接回来了。我刚想问他怎么回事,他却摇醒爸爸,轻声说:“我们得离开了。” 爸爸揉揉眼睛,睡眼惺忪地问他:“到了。” 不一说:“到了,我们走吧,姑父。” 爸爸一骨碌站起来,船剧烈摇晃,他差点跪倒,幸亏我扶住了。 爸爸清醒了一些,问:“这怎么回事?晃成这样,天怎么也黑了。这到底是哪门子?” 不一说:“您什么也别问,跟着我走。”他的语气严肃、不容置疑。 爸爸虽然疑惑,但还是拿下行李,把我夹在他们俩中间走到门口,不一开开门,一阵冷风灌了进来,我只觉一阵清凉,昏昏的头脑清醒了不少。我正想回头看看爸爸,他急着推着我,把我推出了门,自己也挤出来了。 不一一只手抓着船舷,另一只手紧紧的握着我的手,把我拖到船舷附近,我也够到了船舷,抓紧。爸爸紧紧地跟在我们后面。船不停地摇晃,我们三个紧贴着一起往船尾走。他们怕我晃下去,或被风吹下去,风浪太大我们都被淋湿了,大家紧咬着牙关,一句话不说,这时多大的声音说话,都会被吹散到海风里的。 我的眼镜上全都是水,只好把眼镜摘下塞到书包里,就这松开手的一会儿功夫,我脚底一滑,差点摔倒,幸亏不一抓住我,把我提了起来。我连忙扶好船舷。 不一是个异常谨慎的人,跟着他就好了。 我看看船舱里,吊扇缓缓地转动,这不是好的吗,太抠门了,为了省电,骗我们说是坏的。船舱进水已经很严重了。地面在灯光的照射下,反射出粼粼的波纹,乱七八糟的杂物垃圾飘在上面荡漾。甲板上的水都没有船舱里的多,水是从哪里进去的,船底漏了吗?我奇怪这帮人怎么这么沉得住气?一动不动,都紧紧地抓住凳子,坐在上面,一个旅客缓缓地转动头看着我,目光空洞洞的。我和他对视着,直到我走到墙后,他的脸被墙挡住。他的腰没有动,只是扭着脖子,我想如果没墙挡着他还想和我对视,恐怕要扭断了脖子才行。但就在我要错过他时,他依稀对我笑了一下。 船尾绑着一个救生皮艇。不一把绳子解开,把救生艇贴着船壁放到水里,拉着缆绳。让爸爸先跳下去,我再跳,爸爸在下面接着我。我刚落下,一个浪头打来,我站立不稳,一头撞向船体,撞得鼻子发酸。要不是爸爸拦腰抱着我的,我整个人都拍到船体上了。不一最后跳到船上,扯下缆绳,把我们几个和救生艇捆在一起。我想问,这船都进水成这样了,那帮人怎么这么淡定。不和我们一起逃呢?但我什么都没有问,像木偶一样由人摆布。我经历过很多事,所以我关键时候非常靠谱,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小小的救生艇在惊涛骇浪中翻滚,我浑身湿透,冷得直打颤。 我看着那船离我们越来越远,昏黄的灯光渐渐模糊,倏忽不见了,像是被什么东西突然挡住了。我不知道这么说恰不恰当,像是话剧结束后,落幕,一块大幕布掉了下来,把戏里戏外隔绝了。那边的世界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而我们继续在海上漂流。 很快,风平浪静,艳阳高照,除了我们身处小艇和浑身咸涩的海水提醒我们劫后余生,而这平静祥和海面,好像暗示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们解开缆绳,三个人偎依在一起,虽然能感觉到爸爸和不一身上的热气,但我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 不一说:“等我们衣服上的水分蒸发干了,就不会这么冷了。” 我看着我们狼狈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到:“我们好像三只落水狗啊,真滑稽。” 爸爸佯怒:“你怎么说话呢。” 其实我想如果把衣服月兑下来拧拧会干的更快。阳光这么足,很快我身上的水就干了,太阳照在身上暖暖的,好惬意,就是头发粘粘的很难受。 我从包里拿出眼睛,擦干净带上,大海一望无垠,海面上什么都没有。真的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我忽然哎呀了一声,说:“坏了。” 爸爸紧张地问:“你受伤了。” 我说:“我的箱子落到船上了。” 爸爸说:“不要管了,人没事就好。” 我问:“爸爸,你怎么睡得迷迷糊糊,什么都不知道,就和不一走了。” 爸爸说:“我就是容易相信别人,不过命好。没被人拖累过。哈哈,我还能不相信我女儿和大外甥。” 我说:“相信不一是对的,至少我们现在躺在这晒太阳,没有和船一起沉下去。不一,你还没有进船舱怎么就回来叫我们跑?” 不一说:“那个驾驶员两只手垂了下来,已经死了,驾驶室的挡风玻璃碎了,插到他身上,透过椅背,血流了一地。那血泊里映出一个影子,漂浮的影子。我听我爸说过,这叫海鬼索命。” 我还想问,为什么只顾着自己逃命,不去管别人,但我知道我是最没资格问这个问题的人。救生艇就这么小,大家争先恐后地上来,谁也活不成。 爸爸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说:“船上那帮人都已经死了。在我出舱门时就发现了,所以那时你要回头,我推了你一把。” 我心里暗暗欣慰,至少我的哥哥和爸爸不是冷血无情的人,没有把我扔下。 但在舱外,我明明看到一个人在看我。我不敢想他空洞的眼神。安慰自己,这是幻觉。我那时没戴眼镜,看差了,很正常。 我问:“什么叫海鬼索命?” 不一说:“出海是件很危险的事,经常会遇到风浪,很多人葬身大海,尸骨无存。这些人就会变成游魂野鬼。据说这些游魂必须要害死别的人,才能转世投胎。就像是水鬼找替身。他们会在没有阳光时从水底冒出害人,所以夜行的船舶上都有避邪的东西。平常人,船上要是没有一两样镇得住的东西也不会行夜路。我们的船就是被海鬼沾上了。也许是我们命硬,也许是它们不需要那么多人替死。” 我曾经听说过,泰坦尼克号就是因为船上装载了一个埃及公主的灵柩才沉的,估计是镇船的灵物没有选好。那个埃及的死公主和海鬼是一伙的。 我问:“那除了找替身,还有没有别的方法转世投胎?” 不一说:“就是尸骨被安葬在陆地上。一般海边的人要是发现被海水冲上岸的尸骨,或者渔民在海里打捞上来的尸骨,都会带到陆地上好好安葬。不仅仅是兔死狐悲,积阴德。也是为了以后出海能平安些。” 我说:“这次要是小辣椒和我们在一起就好了,不会这么狼狈。”小辣椒是我姐姐的外号,她的职业很奇特,官方说法是灵异事件调度员,但我看就是打鬼打僵尸打小怪兽,跟黑暗的邪恶力量作斗争,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神棍外加无业游民,而且神龙见首不见尾,经常好几个月见不到影子,都不清楚她那个时候是不是在地球上,或是人间。 我们打开各自的包统计了一下食物和水,只有两个满瓶600ml的,爸爸没喝,我多带一瓶。还有两瓶喝过的,我的最少,不到半瓶,还有一瓶是不一的,只喝了一小口。只有我带了一些零食,我们是打算到烟台再吃午饭的。 现在食物和饮水我们要省一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人发现我们,这艘小艇没有驱动装置,哪也去不了。 不一在船头自言自语貌似在朗诵一首诗,他的声音很好听,是那种很斯文很有磁性的声音,真像是播音专业的。我凑过去听他念。 “当你老了,头白了,睡思昏沉, 炉火旁打盹,请取下这部诗歌, 慢慢读,回想你过去眼神的柔和, 回想它们昔日浓重的阴影; 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 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的痛苦的皱纹; 垂下头来,在红光闪耀的炉子旁, 凄然地轻轻诉说那爱情的消逝, 在头顶的山上它缓缓踱着步子, 在一群星星中间隐藏着脸庞。” 我知道这首诗是叶芝的诗。他会背,而且很好听。我在他的声音中沉醉。他现在有一种忧郁的气质,像诗人一样忧郁。他的担忧很现实,一点也不抽象。他在担忧我们的命运,但是我和爸爸和不一在一起,一点也不害怕。天塌下来,也会有他们去顶着呢。 爸爸也说了:“我今年58岁,算命的说过我会活到六十岁。我还有两年可活呢。放心,我一时半会死不了,你们也死不了。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我问:“你说的算命的就是村子外石屋里的那个老太婆吗?你不还说过她说你不会活过30岁吗?”那老太太被村里人奉为神算。比如预言过鲜花违背花期开放,夏天下雪,这些不合时宜的奇迹。但我觉得这只是不常见的自然现象而已。而那老太太在离地四十多米的石台上驻屋孤零零地独自生活几十年才是一个奇迹。没人知道她从哪里来,叫什么,姓什么,甚至到底多大了,只知道她很老,文化大革命时就老得不能再老了,竟然活到了现在。大多数人认为那个石台是个废弃的烽火台,因为村志是这么记载的。但是村子里的一些老人信誓旦旦地说,那个石台在秦朝以前就存在了,好像亲眼见到过似的,其实也不过是口口相传的传说,哪个古老的地方没一两个传说?我们的村子很古老,但祖先迁徙到这里也才不过一千年,更久以前的事无从考证。 爸爸说:“白神算算得很准,想当年……”我抢着接了下去,这段公案我都听得倒背如流了:“那时水稻还亩产万斤呢,你是外地人,到我姥爷家里拜师学艺,看到我妈第一眼就相中了,好像我妈也挺中意你的,你俩眉来眼去就好上了。但是我姥爷是个很迷信的人,看你面相短命。就让你找神算婆婆算命,神算婆婆说你只有三十年的寿命,你一听急了,没几年好活了,还怎么娶我妈,难道要害她守寡?你也实惠,回到我姥爷家一五一十地都说了。收拾东西就走……” 不一打断我说:“少说两句吧,还能省点口水。”这句话听着像是挖苦,但却是实心实意的。不一从来不挖苦人,至少不会挖苦我。 我们一直在海上漂着。没有一丝起色。没有等来过路的船只和搜救的人,只等来了漫天的夕阳。 我喝了一口水,问道:“不一,你喝点水吧。你一直没喝水。” 不一看着夕阳说:“我真的不渴。” 我说:“我们不会有事的,我们的命比一般人硬。” 不久夜幕降临。 海鬼会不会再次出现? 2溟海鬼船 天空中出现一轮皎洁的明月,月光毫不吝啬的洒了下来,整个海面都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圣洁的光辉中。浪客中文网 夜凉如水。 但是海水还有热气,平静的海面在月光下烟雾蒸腾,宛如仙境。 如果我现在不是饥寒交迫,肯定会有十里平湖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的小情调。 我开始发晕,也不知是因为晕水还是饿的低血糖。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爸爸斜倚着皮艇又在打盹,他真是什么时候都能睡着,我已经听到爸爸肚子在叫了。不一嘴唇紧闭着,眼睛也紧闭着,却稳稳地坐着,背挺得很直,像一幅画,平静深邃的海就像画的背景。我望向那片幽深的背景。看不到尽头,看不到海天的交线,远处只有漆黑一片。 我小时候听到的最恐怖的故事就是“宇宙是无垠的”。哦,这不是故事,是目前科技水平下的一个论断。我害怕漆黑无边的夜空,它提醒我自身的渺小与无力。我们在无边的宇宙中一叶小小的孤舟上,不知飘向何方。命运不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这种无力感又攫取了我的勇气,我是一个泄气的气球,一点一点瘪下去。 就在这时,我看到一艘船像幽灵一样飘来,在黑暗的笼罩下,显得十分诡异。我又膨胀了。 我高兴地大叫:“爸爸醒醒。”伸手去推他。不一听到我的喊声一下就睁开眼睛,我指着他的背后说:“你看那是船。”这时爸爸也醒了,坐起来看到了那艘船。 我问:“我们怎么过去?”在小艇上挥舞着双手喊道:“救命啊!救命啊!”声音在空旷的夜色里传出很远。 爸爸止住我说:“不要喊了,你看那船上都没有亮灯。” 我问:“那我们要不要上去看一看?” 爸爸说:“当然要,难道在这等死?” 我说:“那我们怎么过去啊?” 爸爸沉默一会儿说:“我游过去,你们在这等着,不一,照顾好妹妹。” 不一阻止他说:“姑父,先等等,它在靠近我们。等等看它能不能靠过来。” 我也发现那艘船的轮廓越来越清晰,离我们越来越近。竟似向我们驶来一般。莫非是万有引力,两个物体会自发地靠近? 不一拿着缆绳一头绑住我的书包,另一头绑在小艇上。把包里东西都倒出来,拿三个空的矿泉水瓶子装满海水,放到书包里,紧一紧绳子,丈量了一下长度。等那艘船又靠近了一些,我们才看清这是一艘很大的游轮。 直到游轮在我们眼前时,不一甩了甩书包,把书包甩向游轮。他尝试了好几次才成功地把书包挂在游轮的扶手上,布衣抓住缆绳,慢慢收紧,直到小艇贴到游轮,说:“姑父,我先爬上去看看。” 爸爸叮嘱他小心些。不一手脚并用拉着缆绳爬了上去,他把缆绳绑到扶手上,招呼我们上来。 爸爸问我:“你能爬上去吗?”我尝试了好几次都失败,爸爸无奈,说:“真没用,我先爬上去,然后把你拉上去。”我说:“你可不能不要我啊!”爸爸说:“怎么会,要是不想要你,早就扔了,怎么会等到现在,都养这么大了。不过你一个人呆在这我可真不放心,要是海鬼抓你……” 我打断他,说:“等一下。”低头把鞋子和袜子月兑了。把袜子塞到鞋子里,两根鞋带系到一起,把鞋子挎到脖子上。光着脚攀登起来。我的鞋子和袜子外加我的脚丫子都在白天时被太阳暴晒过,感觉很暖和。现在脚底板贴着冰凉的钢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快到时,不一托着我的腋窝将我拖到甲板上。我坐在甲板上穿好鞋,爸爸也上来了。 我站在高处看着幽深的海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里仿佛是地狱里的幽灵出没的地方。 我们三走在甲板上,一片寂静,这不会是传说中的幽灵船吧? 这艘船好大,都可以在甲板上跑步,但此时,他只是一个静静的庞然大物。 其实这里还是有光亮的,船舱最深处的房间,有唯一的光亮。我们朝着唯一的亮光走去。那里传出一些嘈杂的声音,但听不真切。应该是闹哄哄的一群人,但这群人也太吵了,都是尖叫怒骂声。 这时候能听见这种声音,人的声音,不啻世界上最动人的事。就算是海盗,也认了。 而且我还闻到了酒香和菜香。我希望是一个热情好客的主人,款待落难的人。 爸爸让我们不要说话,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他开路,不一断后,我走中间。大门是敞开的,但随着我们走近,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门也在瞬间关上。 我回头看了一下不一,他示意我继续走过去。爸爸走到门口,敲了敲门,没人答应。向我们俩做手势,让我们躲在门后,他先进去看看。 爸爸用手一推,门就开了,原来里面并没有锁上。爸爸只是推开了一条缝,就不动了,惊呆了一样杵在那里,他好歹打过越战,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见多识广,怎么就愣住了? 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说:“请进来。”那个女人的口音很奇怪,甜中带沙哑,虽然只有三个字,但平仄不分,都在一个调上,不像是中国人。语气虽然很客气,但声音给人很命令的感觉,必须遵从,不留余地,总之很矛盾,爸爸估计也很矛盾。 碰上这种女人怎么办?只能顺着她的意,爸爸只好进去。 我现在不奢望什么大餐,赏我个馒头就不错了。 那个女人的声音又传了出来:“还有两个,都进来。”她没有威胁的话,但就算换个人说“不出来就给你大卸八块。”也没有她吐出这几个字的力度大。不一把我挡在身后,把门推大开,毫不犹豫地进去了,这时候犹豫也没用,还不如痛快些给人留个好印象。 我也震惊了,虽然我躲在不一身后,但也看到了至少十把重机枪对着我们,真闯到海盗窝里了。我吓得一哆嗦,缩在不一身后。但有些奇怪,那些人眼中都流露出恐惧,显出惊魂未定的样子。现在这种情况,我们没什么好怕的。 但,他们怕什么? 房间最里面坐着一个艳丽的女人,看着我们说:“过来。”刚才说话的就是这个女人。我们只好往里面走了走。我趁机偷眼瞄了一下这间屋子,中间地上躺着一个全身**、伤痕累累、鲜血淋淋的男人,个子挺大的。我不敢也不好意思多看,连忙把眼睛移开。他旁边站着一个大胖子也是个老胖子。上身只穿了件白背心,一身肥膘都露在外面,汗水淋漓,花白头发。像座小山一样。手里拿着条皮带,皮带上血淋淋的,看来那个地上的男人就是被他打的。那个胖子只瞟了我们一眼,就提着皮带,喘着粗气找地方坐了。我看他走这几步路,身上的肥肉都在颤。 这里还有几个人,除了那个艳丽的女人冷眼看着我们外,其余的人都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大部分人根本都没有看我们,而是看向了门外,终于有个人跑过去把门关上了。那些海盗才回过神来。 我的第一感觉就是上了贼船,船上一群精神病贼。 我数了数,除了我们和地上躺着那男人,还有16个人。如果一会儿火并,不知道不一和爸爸两个人对16个人怎么样。我可以把地上的人拖着跑。敌人的敌人是自己的朋友。 这帮精神病,他们有枪啊!一定是坏人。 一个年轻的男人突然很激动举着枪就上来了,骂道:“装神弄鬼吓老子,毙了你们,扔到海里喂王八。” 我刚刚感觉到不一手动了一下,看来他要出手了。不过不一还没来得及出手,那个年轻人就被胖子一句话灰溜溜地骂下去了。 那胖子喝道:“铁杆,别犯混。滚下去。”接着问:“你们怎么来的?”爸爸刚要答话,那胖子阻止说:“你来答。”指着我。我吓得头脑一片空白说:“我也不知道。我们坐船碰到暴风雨被冲翻了,在海上漂,碰到这艘船就上来了。” 那胖子问:“坐船?从哪到哪?” 我说:“大连到烟台。” 那胖子说:“你过来,到我跟前来。” 我摇摇头说:“我不过去。” 那胖子夺过手下的一把枪指着我说:“你过不过来。” 我吓得要哭出来了,什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枪,还被人家指着,现在还蹦出来一个人要毙了我。 爸爸轻声地说道:“一会只要我和不一一动手,你就跑,跑到皮艇那里,跳到艇上去。” 我能做的只是尽量少拖累他们,跑得快一点。 那个艳丽的女人冷冷地说了一声:“这三个人我保下了,昆汀,把他们带到104房间。”那个女人很有威望的样子,胖子虽然不服气,但还是把枪收起来,恶狠狠地说:“丫头,跟我马云龙要实话实说,要是我知道你说谎,把你榨汁喝了。”那个艳丽的女人哼了一声,说:“他们三个加起来榨的汁也没有你多。昆汀。还愣着什么?” 那胖子发话说:“让他带走,他们也跑不了。”这话应该是对他手下说的。我明显感觉到两边在对峙,这话说完之后,气氛缓和了不少。这批人至少分两伙,互相牵制。 一个黑黑的年轻人端着枪,指着我们,示意我们跟着他走出房间,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三个转头就走。我又对胖子说:“我说的是实话。”那胖子霍一下站起来,提着皮带又开始抽打地上的人。我低头连忙走出去。疯子,就是疯子。 听到里面抽打声和惨叫声,是那个恶狠狠的胖子在拷问躺在地下的那个人,那个人的声音很年轻,说:“我真的没有对秦单凤做过什么,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见了……”我听到秦单凤三个字忍不住要回头,但爸爸止住了我。我姐姐小辣椒的大名就叫秦单凤。胖子冷笑说:“你也没那两下子。”惨叫声和抽打声此起彼伏,我紧紧捂住耳朵,低着头走路。我们被昆汀推到一个门前,是走廊的另一头。 昆汀打开门,将我们三狠狠地推进去,砰地一声关上,在外面反锁上。里面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一个很苍老的声音响起“谁啊!”我不知道那根弦搭错了,月兑口而出:“是我呀,请问你是哪位?” 一个女声问道:“林先生吗?” 我说:“倒是有两个先生,但是不姓林。” 我听到一阵模索的声音,哗一下,全都亮了。 我的眼睛一时不适应,被强光刺得发痛,什么都看不到。 3亡命之徒 等我终于适应好了,睁开眼睛看这个房间。这是个套间,我们处在客厅中。里面还有两间房,门都是打开的。 我看到房间布置得很华丽舒适,也很宽敞。更意外的是里面已经有两个人了,错愕地看着我们。我之所以意外,是因为这两个人一点气场都没有。这两个人让我想到了翁帆和杨振宁,两个很有书卷气息的读书人,很般配,就是年龄的反差大了点。我打了声招呼:“你们好。”那个年轻的女人很惊讶没反应过来,倒是那个鸡皮鹤发的老人回了声“你好。”我心中冒出了一个龌龊的念头,这两个不会是被绑架了的夫妻吧? 我问:“你们是被绑架的?”几乎是同时,年轻女人和老翁分别说:“不是,我是来工作的。”“差不多吧。”前一句是年轻女人说的,后一句是老翁说的。这两句话充分证明了他俩不是一路人。 年轻女人问:“你们是怎么来的?”我大致跟她讲了一下船只失事,误打误撞地上了这艘船的经过。 我又留意到里面的屋子应该是卧室,因为有床。而且床上被褥是铺开的,他们两个是分开睡的,是我们进来把他们吵醒了。不,不是吵醒了,他们好像是准备好了有人会进来,是在等待那个被拷打的人吗?是不是打完那个人,就要换他们中的一个出去接着打?我看着这两个人加起来都没有那个男人禁得住打。 那个老爷爷忙招待我们坐下,他看起来很高兴遇到我们,我向他要了些水和食物。不客气的大吃大喝起来,虽然都是些冷了的残羹剩菜,但我饿了一天,吃起来也很香。 那个年轻女人眉清目秀的,文质彬彬,像个女学生,说话也很温柔,让人看着她就有种亲切感。 她对我们说:“奇怪啊,这几天发生了很多怪事,大家像惊弓之鸟,怎么会放你们到这里?” 我问:“这是放吗?我看最好也就算个软禁。” 她苦笑了一下,说:“比起那位林先生,你们要幸运多了。” 我想问林先生是哪位,很可能就是那个被拷打的男人。我问道:“林先生是谁?我们刚才在走廊那头的屋子里,有个胖子一直在打一个人,那个人很高大,挺年轻的。” 年轻女人显然不想多说,转身回到里屋,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说,“小姑娘,你先洗个澡,换下衣服吧,这衣服是我的,都是干净的,你要不嫌弃就先穿上。那里是卫生间,里面有一次性的牙刷,护肤品是我的,你随便用。” 我不死心,接着试探她说:“我和那个死胖子实话实说,他不相信我,还拿枪指着我。就是一个又高又胖的人,你知道他吗?是海盗头子吗?” 她若有所思的说:“你们是在大连到烟台的海域上出的事故,那里是北纬39°左右,而这里是印度洋海域,大概北纬32°左右,在纬度上差7°。而你们只在海上漂了半天,不可能到这么远的地方,要是我也不信。”避重就轻。 我摇了摇头,我是个地理白痴,不知道她讲的是什么意思,差7°,7°就是一个很小的角嘛。 她接着说:“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安,叫安静,是一个律师。这位是平教授,民俗学家。”说着伸出了手,我愣了一下,才把手伸过去和她握了一下。也顺便介绍了一下,“我叫秦双凤,这是我哥哥,这是我爸爸。” 我稍微注意了一下安律师的手,不大,保养得不错,但是指甲很短,只是短短的一片盖住指尖。手指也很短,和她消瘦的手腕比起来略微有些粗。我和她只说了几句话,没多接触,但我还是感觉这个女人我有些假,隐忍的克制,故作的骄矜。好像养尊处优,但这双手一下把她暴露了,这是标准的劳动人民的手,她一定是从小做农活的人。 我不死心接着问她:“安小姐,我们刚才看到他们在拷打一个男人,是怎么回事啊?” 平教授忽然十分气愤,拄着拐棍砸地,骂道:“这群畜生,土匪!”喋喋不休地骂了起来。从这位老教授的叫骂中我听出,他还真没骗我们,他不是被绑到船上的,就是被连哄带骗蒙上来的,上来才知道上了贼船下不去。 安律师连忙安抚他,并给我们娓娓道来:“我受雇于一家航运公司,这家航运公司要送一批货物到泰国,这位平教授是地质学家,是过来协助我们工作的。我们在海上迷失了方向,困在这已经半个多月了。至于你们说的那位被拷打的林先生我也只知道他是混上船的,来历不明。剩下的什么也不知道。” 平教授说:“小姑娘,你可别总骗人,这艘船不停地在兜圈子,明显是在找东西。” 我知道平教授说的不是我,以他的年纪,管我妈叫小姑娘都行。 安律师沉下脸来说:“您老,糊涂了吗,不要瞎说。”(安律师不是在骂人,她说的是您老糊涂了吗。) 安律师说的话不可信,而且她不肯多说,但她知道的绝对比老头多。一般的船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多武器,索马里海盗吗?很可能是走私毒品的,从金三角走私毒品的,但需要海运吗? 我说:“我觉得那些人长得奇怪,也说不上来那里不对,——他们不像是汉族。” 爸爸说:“是越南人。” 安律师转而对我们说:“你们知道的越少越好,最好什么都不知道。”她的态度看上去十分诚恳。 安律师好像觉得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忙岔开话题,问:“你们坐船去烟台干什么?” 我说:“我刚高考完,爸爸和哥哥送我去学校,顺便旅旅游。” 安律师问:“你看着很小啊,自主招生还是少年班?爸爸和哥哥不用工作吗?” 我说:“我是正常高考,跳级跳得很多,我爸刚退休,我哥才毕业,都暂时不用工作。” 安律师问:“你学校在烟台?” 我说:“不是,我只是路过那儿。我学校在北京。” 安律师说:“我也在北京读的大学,很早就毕业了。我是97年香港回归那年上的大学,学的法律。” 我兴奋地说:“真巧啊,我哥也是那年上的大学,不过他是学医的。” 不一一直默默无语,这时突然开口说:“我看你有些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安律师看着不一说:“我也觉得我们应该见过。”她忽然捂着嘴,一脸惊讶,她指着不一的脸,说:“你是李不一。下火车时,你帮我提过行李的。” 他乡遇故知啊,这个安律师很激动啊。 不一很意外,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安律师脸一红,说:“我偷看过你的学生证。我们还是校友呢,我在学校里见过你几回。” 我心里有种不安的感觉,敌情不妙,这个安律师好像曾经对不一有好感,现在还有没有不好说。 不一说:“我都不记得这件事了。” 我一定要阻止他们俩继续叙旧,却不知道说什么。急的抓心挠肝。真后悔自己嘴巴那么大,还爱吹牛,我哥那年上大学的和我有屁关系。安律师似乎很兴奋,不停地找共同话题。 “你还记得四餐吗?那里很便宜又好吃。” 不一说:“记得,我还知道珍爱生命,远离四餐。” 安律师笑道:“是啊,那里确实不太干净。我经常到你们楼下的羽毛球场打羽毛球,旁边就是篮球场,还看到过你在那打篮球呢。” 不一说:“是吗?我大学时倒是很爱打篮球,正好楼下就有篮球场。” 小安说:“你打得很好,那时很多女生不是为了打羽毛球,其实是为了看你们打篮球。” 不一脸红了,说:“是吗?我可经不起夸。” 这两人说的很起劲,俩人都笑容满面的。估计说一晚上都不会累。我也插不上话。那边平教授也一直在和爸爸诉苦。 我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就在这时,一阵开门声,大家瞬间安静下来。又是刚才那个叫昆汀的小子,来者不善。他一进来,平教授就吓了一跳,闭口不言,但却斜着眼睛瞪着他,这是他自己找事。 昆汀拎起桌子上一个瓷瓶作势要往下扔,平教授飞也似的冲过去,跪在地上抱着瓶子,看不出这老头爆发力真强啊,他带着哭腔喊:“这是艺术的瑰宝啊!”昆汀促狭地说:“你老小子给我老实点,要不小爷我一天摔一个!”松开手,瓷瓶往下坠,平教授捧着瓶子颤抖着,紧紧盯着看,生怕一个不注意就碎了。我看着这个无助的老人,觉得昆汀非常讨厌。这个年轻人太恶劣了。 不过他又说了一句话,让我对他的印象有所改观。 昆汀说:“我就看不惯那种穷酸的人,对人漠不关心,东西宝贝成那样。船上死了那么多人没见你伤心过。” 昆汀转过脸对爸爸说:“大叔,你和我走一趟,我们大姐有请。”他刚才那么凶恶,现在却换了一副表情,简直把我爸当成他亲爹一样恭敬。 我和爸爸说:“我和你一起过去吧。”爸爸说:“你和不一留在这,等我回来,听话。”转身和昆汀走了出去。昆汀对着门后一招手,两个人把那个被拷打的男人扔了进来,像丢抹布一样丢到地上,那人摔到地上时申吟了一下,看来没死。我往地上瞄了一眼,这人并不是全果,还穿了条内裤。 他们出去后又把门反锁上。 安律师连忙铺开一张床,想要招呼平教授帮忙,但平教授在一边心疼的把玩着瓷瓶不肯过来。我和不一上前帮她把那个男人抬到床上,果然是个大个子,比不一还要高出半头,也真够沉的了! 安律师拿来一些药水纱布,说:“李先生,你是学医的。请你来帮他包扎。” 不一点点头,说:“好,你们两个帮我,他的伤口太多了。” 那个人突然之间清醒了,一把抓住不一的手,说:“兄弟,我不会死吧?” 我们都一愣,能问出这种话的人多半活得挺好。 不一很实在,实话实说,“近期之内肯定死不了。” “兄弟,你别骗我!”大个子抓着不一的手不松开。 这哥们这辈子没挨过打吧?还死不死的。 “我是医生,不会欺骗病人。”难得不一的好脾气,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 那大个子看样子很满意,松开了不一的手,想舒舒服服躺在床上,但像是忽然又想起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一个鲤鱼打挺,抓住不一的领子,大声而焦躁的问,“会不会留疤啊?” 不一没想到他回光返照似的突然精神了,竟冒出这么一句话,想了一会,果断地说:“不好说。” 看他这么气力十足,肯定不会死了,但留疤不留疤得看个人体质和肤质,还有愈合能力,真不好估计。 大个子好像有些失落和伤感,跌回到床上,哼哼道:“我的皮啊——啊哈——你好苦啊——怎么就毁了呢,留疤可怎么办呢?兄弟啊,你可要救救我啊!我这一身皮贵着呢!” 不一安慰说:“我尽量。” 我看他这样,估计他伤的真不重,这人还真挺抗打的,但心里也不禁有点鄙视,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在意自己的皮囊呢? 安律师打趣说:“你都快活不下去了,还关心这些没用的,再说,男人身上有点疤痕,会显得更加阳刚呢!” 那个人不号了,懒洋洋地说:“也是,都是皮外伤,不严重。兄弟,先帮我穿条裤子吧。挨打的时候还没感觉,现在还真觉得有点冷,在女士面前穿戴不整齐很失礼的。再请两位小姐给我拿些水过来。渴死我了!” 我哑然失笑,他变化真快。 我们三个人一起很快就把他包好了,像个木乃伊一样,我们还在手忙脚乱的给他包扎时,他就已经睡着了。这人心可真够大的。 安律师说:“这里还有两张空床,小姑娘你和我睡一起。那两张床留给你哥哥和爸爸。”这两间卧室里一共只有五张床,安律师的卧室里两张,平教授的房间能大些,里面是三张床。难道说是不一和爸爸有一个人要和我们住在一间屋里?我倒无所谓,可是还有安律师呢,我可不想不一和安律师住在一间房里。 不一很善解人意地说:“不用了。我可以睡在沙发上。” 安律师没说什么,只是拿出了一套被褥,铺在沙发上。 我先去洗澡,走进卫生间插好门,只是冲了一下,很快完事了。我不想占用卫生间太长时间,把脏衣服换下来包成一团放在床下,明天再洗吧。本来还想等爸爸回来,无奈眼皮打架,很不争气,倒在床上就人事不知了。 很多时候,我觉得我不是睡过去的,而是昏过去的。 第二天早上起来不知是几点,厚厚的窗帘挡着,房间里还是昏暗的。我在床头模索了半天,昨晚记得是把眼睛放到了枕边,不会是掉地上了吧,终于找到了我的眼镜。我戴上眼睛环顾四周。我和安律师的床之间隔了一张桌子。现在桌子上摆着一杯女乃,还有几片面包。女乃杯下面压着张字条:“这是给你留的,快些吃吧。”字迹圆滑清秀,应该是安律师给我留的条。 我连忙爬起来,边吃东西便四处张望,把窗帘打开。天已经大亮了,厚厚的窗帘也被打开了,阳光照进来,更显得这个房间富丽堂皇。我自言自语,“这次算是因祸得福吗,我这辈子都没住过这么好的地方!” 我拿着面包边走边吃,打开房门,看到小安在厅里看书,另一间卧室房门紧闭,问道:“里面有人。” 小安说:“昨天那位林先生还在休息。” 我说:“我还不是最懒的,那还有个懒虫没起来。” 安律师笑道:“他失血较多,早就吃过早饭,又睡去了。” 我看到平教授在阳光下仔细端详那个瓷瓶,小安在看书。独不见不一和爸爸,忙问:“我爸爸回来没有?” 爸爸不是彻夜未归吧?不会是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了吧?就算在这种险境,我也要看好他,他不能对不起妈妈! 安律师说:“回来了,昨天你刚睡着,他就回来了。还和你哥哥打了个招呼呢。” 我问:“那我爸爸和哥哥呢?” 安律师说:“他们出去了。你先吃完饭,再去洗个脸刷个牙。就可以出去找他们了。” 我说:“那我还是先叠被子吧!” 安律师忙说:“不用叠被子收拾碗筷,一会我来弄。我都要无聊死了,想干些活。对了,你昨天换下来的衣服我帮你洗了,正在晾。等干了再收回来。” 我真是受宠若惊,连忙说不用不用,但安律师一再强调她是非常无聊十分想做些事情,我才不再推辞,连声说:“谢谢。” 安律师答:“不客气。” 我走进卫生间。洗了个脸,看到水池上好多瓶瓶罐罐,都是外文,拿了好几个看是怎么用的,真看不太懂,只能拧开盖子,连闻带蒙,总算找到一个可能是搽脸的,抹了一下,昨天太累都没有留意。等我洗漱完出来,看到安律师已经把餐具和床收拾好了,想一想问道:“你和我一起出去吗?” 安律师说:“我不能出去。你自己去吧。” 我觉得她的话有些奇怪,为什么是不能出去呢,有人拦着她吗?我也没细想,屁颠颠的走出去,门已经被打开了,我出门看到门口站着两个人,我和他们描述了一下不一和爸爸,问知道他们在哪不?他们指着甲板上说到那看看。其中一个男的,中等个头,长得很瘦,四肢纤细的像蜘蛛腿一样支撑着身体。长着一张尖嘴猴腮的脸,看着也就30出头,却已经谢顶了。这个男的盛情要领我过去,他热忱的目光灼灼盯着我,弄得我非常反感,连忙说不必了。但他还是非要带我去。他的同伴,一个文质彬彬带着个厚底眼睛的青年说,“人家要自己去,你就别了。”挥手让我快点离开,说:“你上了甲板就能找到。走吧。”我如蒙大赦,连忙溜了。这个人太热情了,热情的让我无所适从。 我来到甲板上,果然看到不一和爸爸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躺在那晒太阳呢。但是那个艳丽的女人也在,就在爸爸旁边。 我过去和他们打了个招呼。爸爸指着艳丽的女人说:“快叫阿姨。” 我嬉皮笑脸的说:“不要,这么年轻,叫阿姨叫老了,我还是叫姐姐吧。”决不能叫阿姨,阿姨就和我妈平辈了。 那个女人很高兴,说:“小姑娘嘴很甜吗?我可都四十多岁了。” 我看了一下她,昨晚灯光不是太好,离得也远,只是觉得她特别美艳。现在在强光下看,她确实不年轻了,但她是成熟女人最好的时候,丰姿绰约。不管怎的,pk我妈绰绰有余了。 爸爸虽然老了,但还是很帅的。 老帅哥也是帅哥啊! 天高皇帝远,我这个小太监也得防着点! 爸爸很严肃地说:“现在很复杂,但不管发生了什么事,这位阿姨是你完全可以相信的人。记住爸爸的话。” 我心中凛然,爸爸很少这么正经八百。问了一句很没谱的话:“你们俩什么关系?” 爸爸解释说:“这个阿姨是我的故交……朋友。”他斟酌了一下,怕我没明白,又用了另一个词。 那个女人说:“还是我说吧,小姑娘都要误会了,嫂子会生气的。” 不一终于开口说:“不要什么都跟她说。她会怕的。我们可以以后慢慢解释。” 那个女人说:“不,我要让你们都清楚的知道我们现在的状况,那样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 不一说:“不,我会保护她的,她什么都不会,没能力保护自己。” 我心中更迷茫了,但我强烈地想知道怎么回事,并盘算着要不要回去和安律师讲讲。 我最好的朋友曾经说我是好奇宝宝,如果别人在我面前提到什么事,引起了我的兴趣,又不全告诉我。我会被活活憋死的。 我现在就要被憋死了。 我连声说:“阿姨,你最好了,告诉我吧,告诉我吧——” 在我说了十来个“告诉我吧”后,漂亮阿姨终于开口了。 她好像是在讲一个危险的局面,我却觉得很兴奋。 生活无聊,最好平地起波澜。 女人开口说:“官方说法是,我们受雇于一家公司,把一批东西送到越南。但这些东西比较特殊。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几乎每个人都带着武器。” 昨晚安律师还说是泰国,现在这个女人就说是越南了,真是把我们当傻子骗! 不一问道:“公司,哪个公司会有这么大的实力,这艘船上我看了,几乎装备了全世界最先进的设备。而且你们拿的武器也都是顶级军用的,就是美国的海豹突击队恐怕都没这么好的装备。”每个男孩子都是个军事迷,我弟弟那里有很多关于世界兵器的书,其中一大部分都是不一送的。 女人笑了:“年轻人,这都是次要的,你不需要关心。知道的太多,反而无法月兑身。” 我在想,她怎么连这个都告诉我们。其实她就算不说,我也知道这船上没有一个善茬。 不过,这关我屁事,我都在船上了。 女人接着说:“这船上的人都很不一般。我们是两个国家的人,就分成了两队。我是越南人,船上所有越南人都听我的命令。昨天你们看到的胖子叫马云龙,是中国人的头领。我手下的人肯定不会对你们不利。胖子的人也不敢。但是你们还是要小心。因为这船上不止我们。” 我打断问道:“阿姨,你和那个叫马云龙的叔叔,上面还有没有别人?” 女人说:“什么?” 我说:“你们是两个不同国家的人,如果你们上面没有一个更大的官,产生了分歧,听谁的?” 女人说:“我们以前还有一个总领队。” 爸爸说:“婴桑,你跟我实话实说。你们是要找什么东西吗?” 女人说:“是。” 爸爸问:“你们在找什么?” 婴桑说:“不知道。”她说的很诚恳,她是真的不知道。她接着说:“我只知道地点,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那。我们只是第三批,之前有两队人马,踪迹全无,如果我们回不去,或者不能传递什么有用的信息,还会有人前仆后继的来。” 不一问道:“地点,有什么参照物没?” 婴桑说:“没有,就是一个地理坐标。” 不一说:“那派飞机不是更便捷吗?” 婴桑说:“第一批人就是乘坐的直升飞机。但是他们在接近地点时,消失了。第二批人也是坐船来的,但他们也失踪了,但他们失踪的地点比飞机更加接近目的地。” 不一说:“所以你们就坐船来了?” 婴桑不置可否,她脸上浮现一丝得意,说:“我们比前两批人还要接近目的地。” 我问道:“这船上的每个人都知道这些事吗?” 婴桑说:“都知道,都是自愿来的。我们每个人都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都抱了必死之心。” 我看她是在自欺欺人。 4死亡名单 我其实还想问平教授和安律师是谁的人,他们看上去都像读书人,可不像是悍匪。但我忍住不问。这个问题此时显得无关紧要。 我说:“打道回府吧!”又弱弱地接上一句:“还来得及吗?” 人们总是满腔热血地探索未知的东西,却不知大自然设下的陷阱正等待着不知敬畏的鲁莽者。 婴桑说:“来不及了,我们已经在这个地方漂了半个月了。船上所有定位驾驶的仪器全坏了。而且自从我们流落到这,船上总是接二连三的发生怪事。经常会有人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们每天都清点人数,昨天早上清点人数时,我很欣赏的一个人不见了,我们趁着白天找遍了每个地方,但是什么都没找到。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抱了必死之心,但是这样也闹得人心惶惶。” 我问:“既然有仪器坏了,为什么不修好?” 婴桑说:“能修好,我们早就修好了,也不用在这里等着。” 我问:“等到淡水和食物耗尽,我们怎么办?” 婴桑说:“这种事不会发生,我们船上有海水淡化装置,海里有鱼,船顶安装的太阳能电池板可以源源不断提供能源。船上还有充足的药品。即使我们再呆上100年也不会弹尽粮绝。” 我本来想问:“那你们着什么急?”但一合计不对,就算吃喝不愁,也不能一直这么飘在海上啊。改口问道:“你们昨天拷打的那个人是怎么回事?” 婴桑说:“是在秦单凤房里搜到的。我们搜查秦单凤房间时那个男人竟然还躺在她的床上睡觉。” 我忍不住“啊”了一声,他们的关系看样子很微妙。 我问了一句:“那么昨天失踪的那个人叫秦单凤了。” 婴桑说:“是,那个男人说自己是被秦单凤囚禁在房中的,女人房里藏个男人,藏了一个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秦单凤原来是个女的。真的不妙啊,我看了不一一下,他倒真是没什么反常的表情。 我问:“藏了一个月,你们之前没有发现。” 婴桑笑了一下说:“那倒不是,但如果秦单凤在,没人会在意。但是秦单凤不在了,我就要把这个人揪出来。” 我问:“你认为是那个林先生害死了船上的人。” 婴桑说:“当然不是,他没有那个能耐。” 我问:“难道那个马云龙真的以为那些人是那个林先生害死的。” 婴桑说:“当然不是,他就是想打人了。今早又有两个人失踪了。肯定不是林森那小子干的。不是死,是失踪。”她强调了一下。 我说:“有区别吗?在海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还能活着吗?你知道赛莲的传说吗?就是水中女妖唱歌,迷惑水手跳入大海,她们就可以吃人肉了。” 爸爸说:“怎么和阿姨说话呢?你说你们曾经有总领队,是不是你们的总领队也出事了?”婴桑点了点头,但没有说什么。 我问:“那和我们一屋的那两个人,他们是你的人还是马云龙的人?” 婴桑笑道:“他们谁的人都不是。那个律师是领队带来的,像是秘书。现在她应该是知道最多的人。那个老头是我骗上来的,我们需要很多专家。他们两个都没有危险性。但是也不要和他们说太多。”我心里暗骂,你还说,所有人都是明明白白自愿来的,这个老头不就是被蒙骗的吗? 我说:“我明白过来了,你说船上不止我们,意思是有别的人要害我们。” 婴桑说:“恐怕不是人。” 我诧异:“那是什么?” 婴桑无奈地说:“我也不知道。” 婴桑停了一会接着说:“我在登船时,发现了一张纸,上面记录了我们所有人的名字。我们的这次行动很机密,不会留这种名单类东西。那张纸上我们所有人的名字都写在了一列上,所有失踪的人都是按上面顺序先后失踪的。这件事除了你们,我没对任何人说过。” 不一问道:“除了你谁都不知道这件事吗?” 婴桑说:“别人知不知道我不知道,但是我没有对任何人讲过。会引起恐慌,你们是局外人,恐怕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无论是谁知道自己的死期后等死,都不会太容易。” 所有人都会按照名单的顺序依次失踪,在这大海之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有几种好的可能后果,被美人鱼色诱拐了当上门女婿是其中之一。 9陆地 这时安律师都已经醒了,她离开关最近,把灯打开了,我俩睡眼惺忪,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时船更加剧烈地震了一下,家具都噼里啪啦地倒了一地,天花板也掉了,并伴随着咔嚓的声音,地板开裂,水漫了进来。安律师喊了一声,“不好,船要沉,快到甲板上去。”跑到隔壁卧室把人都叫醒。大家汇聚到厅里,安律师说:“快到甲板上去,我们有救生艇。” 平教授说:“我们出不去,门锁上了。” 我说:“出得去,快跑!”一把拉开门。 我在想是不是我们三个点背啊,或者是我点背,坐船船就沉。 我只坐过两次船,这次加上次。 大家蜂拥着跑到甲板上时,甲板上已站满了人。其实这么说,不客观,我们没剩下多少人了,站不满甲板。只是大家都聚到一块了才显得人满为患,我们都在出口那里站着。大家惊魂未定,有些女人已经开始哭泣惊叫。最惨的还是郑老师,他被裹在棉被里放在地下,谭姐就跪在他旁边急得直哭,他刚在极简陋的条件下做完开胸手术,元气大伤,一天之间老了不只十岁,可能刚刚被搬动,碰到了伤口,脸上微露出痛苦的神色,此时还要安慰谭姐。 我真觉得这女人很没用,不辨是非,越急越乱。还是她那男同学比较靠谱,还拯救了一下郑老师的姿势,在他头下垫了一些东西。 大家乱糟糟一团,安律师却异常淡定,倚在船舷仰头看着月亮。我看着这淡定姐,佩服得五体投地。现在大家都无计可施,任由船下沉,或者有人去修船了,但是没能阻止事态的发展。 平教授疯了一样爬到船顶,大喊大叫,“审判日来了,我们都有灭顶之灾。无论贫富,无论……”他在那神采奕奕发表演讲,但是很多人都没去听他讲什么,而是发现了船顶这么一个风水宝地。有些人爬了上去,还有很多人根本没动,他们准备好坦然接受死亡了。 惊叫声中,船已经开始下沉了,水漫上了甲板。我们带过来的小救生艇无影无踪,那艘小救生艇在我们登船后的第二天早上就被抬到了甲板上,但现在它不在那了。它也像那些人一样神秘地失踪了。 爸爸拉着我跑到桅杆处,说:“快爬上去。” 我说:“这船要沉了,不过是早死晚死的事,我还是和你在一起吧。” 爸爸说:“你胡说什么?快爬上去!” 我说:“我爬不上去……” 爸爸说:“你抓住绳子,我拉你上去。” 我抓住绳子缠在腰间,问:“你和不一怎么办?” 爸爸说:“你先上去吧!我们好办。”说着和不一合力拽着绳子把我拉了上去。我跨在桅杆上,抱着柱子,固定住自己。难道真的会按照婴桑的那份名单,我最后淹死在水中。高处也不是什么风水宝地,怪不得没人和我抢。 我挂在桅杆上,下面突然安静了,有人忍不住欢呼,原来是船不往下继续沉了。我想下去,又下不去。不一和爸爸也没有放我下来的意思,他们觉得还是上面比较安全吧。 我挂在桅杆上四处张望,悬挂在空中的感觉不太真实,隐约看到前方有光亮,一点一点的。也许是我的眼神不好,黑灯瞎火的,也不敢确定。说不定是星光。 黎明终于到来了,船搁浅在水中,前方不远就是一块陆地,我们的小救生艇就停靠在那片陆地的沙滩上,红色的很显眼。 下面的人也看到了那片葱郁绿色的地方,一片欢呼,有些人直接下船游了过去。 爸爸把我放了下来,很多人坐在船顶。有几个我似乎从来没见,但我也没有留意。那些先游过去的人劈了些树做成船桨,划着小艇过来接我们这些不会水或者水性不好的人,还有郑老师,这个不能沾水的伤员。 我上了岛,看到雪白细腻的沙滩和浓绿的森林,世界上还有这片不染纤尘的地方。我赤着足,拉着小安在沙滩上蹦来蹦去。这时小安又开始装了,十分淑女,不和我疯。但她对我们流落在这美丽的岛上,既意外又高兴却是真的,不停地问我,这是在做梦吗?这是真的吗?我说:“是真的,呼呼,你真该试一下,这沙子又暖和又细,踩着好舒服。” 一团巨大毛绒绒的东西向我飞扑过来,我还没看清是什么,那东西已经把我扑倒,狂舌忝我的脸,舌头湿漉漉的,舌忝得我满脸口水。根本睁不开眼睛,这感觉很熟悉,我喝了两声,“坐下坐下。”怀里那团毛才离开,我擦了擦脸,等我能睁开眼睛时,看到了我姐姐的狗,凤凤乖乖地坐在我面前。我高兴的抱着它闹了起来。 凤凤在这,我姐姐在哪?难道那个名单上的秦单凤真的是我的姐姐。 一个年轻的男人一直看着我和凤凤闹,问道:“这是你的狗?” 我按下凤凤毛茸茸的脑袋说:“不是,是我姐的,我帮她养过两年。你认识它?” 年轻人问:“认识谁?” 我指着凤凤说:“它叫凤凤,你认识它吗?”这时凤凤已从我怀里溜了出来,过去蹭那个男人的裤腿。我笑道:“它好像认识你啊。” 年轻人模模凤凤的头说:“我帮一位朋友照顾的。” 这时不一也过来了,问道:“你那朋友人呢?” 年轻人说:“不知道。” 不一说:“你那朋友是不是叫秦单凤,长得很漂亮的一个女孩?” 年轻人说:“是。” 不一还想问什么,远处有一个女人对着年轻人大喊“董骄阳,快过来!”不停招手。那个年轻人说:“凤凤就物归原主了,我爱人叫我,我得赶紧过去。”说完拍拍凤凤的头就一路小跑过去了。这个人就是我八卦过的老妻少夫。 我真的很少听到“爱人”这个称呼,感叹说:“这个海盗真是文质彬彬啊!” 不一笑道:“你到现在还认为,他们是海盗?” 我惊奇说:“难道不是,婴桑自己都承认了。” 不一笑着说:“他们身上有书卷气,就算是海盗,也是全世界学历最高的海盗。”又补充了一句,“婴桑什么时候说过他们是海盗?”拍拍凤凤,说:“走,不要偷懒,跟哥干活去。”凤凤屁颠屁颠地跟着不一走了。 小安默默地听着我和不一的对话,笑而不语,不一带着凤凤离开后,小安拍了拍我的头说:“走,跟姐干活去。”俏皮地对我吐了吐舌头。 那些水性好的人继续搬运东西。先是食物等生活必需品,然后是锅碗瓢盆等,还有一些椅子之类,像床那些大的东西不好搬运,他们就把床单等一些好拿的东西卸下来。我们在岸上的人把所有东西铺开晾晒。有些塑封包装的食物还好,但是像面粉这些东西被海水泡了就板结成块了。 他们最后搬的是一些装在箱子里的东西,这些东西并不让我们碰,数量也是最多的,都放在了离海边很远的地方,堆在一起,在上面盖了防水布。这些就是他们的货物。马云龙搬运东西累得满身大汗,上衣已经月兑掉光着膀子,肥肉一颤一颤的,指挥着手下对货物轻拿轻放。虽然我不喜欢他们,但我还是很感动,他们最先是救人,之后是抢救生活物资,最后才是这些军火。 但最让我奇怪的是,他们竟然还把船的顶棚给拆了,把上面的板子一块块地卸了下来,运到岸上,铺在地上,又开始连线,在板上引出一条线,连到一个箱子上,我才明白这些是太阳能电池板,倒还是很先进的。 这是一支精良的队伍,这群人不但有世界上最好的装备,还擅长很多事。就比如说刚才装的这些东西,看得我眼花缭乱。 我们直到晚上才弄好,男人在支帐篷,铺防潮垫,这些帐篷是他们为了露营准备的,都是顶级军用品,防水防风,这是昆汀告诉我的。安律师支起酒精炉,给我们做了些简易的饭菜,一些女人捡了树枝,点起了篝火,拿着一些方便食品还有酒,招呼大家来吃。我们十几个人围着篝火,有说有笑,我也忘了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罪犯。 在忙碌时,我碰到不一,对他说:“你现在有没有什么想去问问林森?” 不一说:“暂时不要问。这是我和姑父的意思。” 他已经和爸爸接上头了。 大家离开了渺茫难测的大海,来到了踏实的陆地上,似乎都松了一口气。 一个男人问:“这饭是谁做的,太***好吃了,那些越南女人做的东西甜不拉几的,吃得都尿都是甜的了。” 马云龙笑道:“老张,你喝过咋滴,怎么知道尿是甜的,还是你喝过谁的尿?”有深意,大家哄然大笑。那个叫老张的人也跟着哈哈大笑不以为意。马云龙接着说:“婴桑,以前看不出你的人挺厉害的,刚才在船里时,直接潜到最里面把东西搬出来。我马云龙就是在水里憋上一分钟都做不到,来,我敬你一杯。”端着一瓶酒向对面的婴桑示意了一下,一饮而尽。 我留意到马云龙身旁有一个女人,那女人非常的漂亮,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眼波流转,会说话一样,说的都是甜言蜜语。这个女人就是马云龙房间里的人,怪不得马云龙藏着她,要是我也会不放心的,这船上是个男人都要比马云龙帅气些。 婴桑笑道:“我们可是湄公河里泡大的,就是在水里呆一个小时都不用换气。”把手里的半瓶酒一饮而尽。 我坐在爸爸边上,凤凤趴在我的脚边。婴桑坐在爸爸边上,婴桑又开了一瓶红酒,递给爸爸说,“你也喝点。”爸爸拿着酒喝了一口说:“这洋酒喝不惯。”不一坐在我的另一边,他旁边是马云龙手下一东北大汉,递过一瓶白酒,说:“大叔,你喝这个试试。”爸爸喝了一口,赞道,好酒!那东北大汉说:“你就喝这瓶,我这还有。老妹来点不?” 我睁着大眼睛骨溜溜地看着爸爸,爸爸把自己的酒瓶递给我说:“你少来点。” 我抿了一小口,辣得我眼泪齐流,不断咳嗽,连忙把酒瓶还回去,逗得爸爸哈哈大笑。 那边不一已经喝得面颊通红,和东北大汉称兄道弟了。几个越南女人站了起来,载歌载舞。不一不知从哪抱了只吉他来,边弹边唱老鹰乐队的《加州旅馆》,吼得声嘶力竭,那帮男人不住的喝彩,看来不一唱得还不错。唱完之后,那帮男人大吼起哄,“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不一拉着我说:“这是我妹妹,唱得比我好,来,给大家唱一个。”我说:“我唱歌跑调,别人是五音不全,我是没有五音,我不唱,会有人笑话我的。”不一搂着我说:“我在这,谁敢笑话你。你不是经常给二龙唱吗?”那是我为了恶心二龙才唱的。大家都开始起哄,看来我不唱是不行了。我仰着脖子高唱:“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只无人知道的小草——”荒腔走调,大家笑的都不行了,不一更是伏在我身上都笑出了眼泪,掐着我气鼓鼓的脸说,“你唱的实在是,哈哈,太***好了。”我心里暗道,你醉了,不和你一般见识。 10绝地求生 我转到婴桑那,轻声问她:“缺人吗?” 婴桑看着挺高兴说:“一个人都不缺,我数了,剩下的人都在。” 大家吃吃喝喝了好几个钟头,一个个喝得东倒西歪。不一抱着吉他躺在地上哼哼唧唧,我从来没见过不一这个样子过,他总是温文尔雅,斯文的不行。 只有我、爸爸、婴桑、昆汀、安律师、马云龙和他身边的女人还是清醒的。我们几个把地上的人拖进帐篷。安律师去拿抱在不一怀里的吉他,不一动了一下,不肯放手,安律师只好放弃,说让他再多抱一会。爸爸和婴桑抬着不一进帐篷,爸爸说,“我看着这孩子从小长到大,少年老成,没这么疯过。” 大家都安顿好之后,我和安律师住在一个帐篷里。我趴在睡袋里说;“我看到你和我说的那对夫妻了,董骄阳和戴安娜,那戴安娜看着好老啊,都可以做他妈了,长得也不咋地,瘦的干干巴巴的,要啥没啥。董骄阳长得挺精神的,怎么就看上戴安娜了?” 小安说:“你这话可千万不能让他们俩听见,多伤人心啊。” 我说:“我也就敢背后议论,当面会装的很尊敬。很多人背后都说他俩吧?” 小安说:“至少我就听过好多。那个戴安娜是荷兰人,外国女人老得快,她还没到四十,就是不化妆看着老(这话我深有感触,我故乡那些俄罗斯女人结婚生子后变胖变老,快的吓人)。董骄阳也已经三十了。” 我惊呼一声:“不像啊,他看着像个大学生一样,就说是高中生也有人信。” 小安说:“他们搞学术的,男博士看着都和高中生似的,女博士看着都像高中生的妈。”这句话当时我不过是当个玩笑听,岂料多年之后深有体会。 我说:“你继续,他俩怎么搞到一块去了。” 小安说:“先说戴安娜,其实戴安娜是我们叫的,她本名是安娜戴蒙,据说她爸爸妈妈叔叔爷爷姥爷姑姑女乃女乃,总之她全家都是非常有名的植物学家,她从小就是神童,少年成名,不久前有一颗星以她的名字命名,表彰她的科学贡献,牛人啊,比不了。羡慕嫉妒恨。董骄阳是她的学生,后来就成老公了,跟着这么一个强势的女人,肯定挺受气的。” 我说:“生在那种家庭,多少都会对她有帮助,她自己也一定很努力。我上大学后也要努力学习,当科学家。只要自己够努力,一定会有点成就的。” 小安笑道:“还是年轻好,天真烂漫,年少无知。我都不忍心伤害你。你出身在什么家庭,你这辈子就差不多定型了,好,好不到哪去;坏,会坏的没底。” 我说:“你好悲观啊!哈哈,咱谈点有意思的。你喜欢李不一?” 小安说:“以前是有点,现在没什么感觉了。姐和他在一个大学四年,他都不认识我。” 我问:“那你喜欢林森?” 小安说:“我都没和他说过几句话。谈何喜欢?” 我说:“你和不一说过的话也不多。你不也有感觉?” 小安说:“那时姐年轻,现在早过了一见钟情的年纪了。” 我说:“要不就是你喜欢我爸。” 小安说:“你开什么玩笑?” 我说:“那难道你喜欢的是平教授?” 小安说:“你怎么了,我怎么会喜欢他?老的都可以当我爷爷了。” 我说:“那你就是喜欢我了。” 小安说:“我们倒是挺投缘的。” 我说:“你既然不喜欢我爸爸哥哥、林森、平教授中的任何一个,为什么要在他们面前装的那么淑女?” 小安说:“我不只是在他们面前装一装,我在谁面前都会装的,男人都喜欢温柔斯文的。不一定遇到谁,你后来就会和他有关系。要时刻准备好,给别人留个好印象。”她在我面前本色演出,是确定了我俩肯定没戏。 我说:“那你本来不是那种人,你能装一辈子吗?” 小安说:“谁说我不是?我淑女时,确实由内而外都是淑女的。”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你一直在一个人面前充当好人,但你只要哪怕一句话,一个动作没做好,以前的努力都白搭了,所以要时时刻刻坚持住。” 我说:“没人爱就算了,自己一个人自由自在挺好的。” 小安说:“你喜欢你哥?” 我说:“那当然了,他是我哥。” 小安笑道:“我能听见你的心声。” 我不理她,说些别的,道:“我们明天早点起来看日出吧!” 小安说:“有什么好看的,我们在海上漂了这么久,该看的都看到了。” 我说:“这不一样,在岸上看会很好看的。” 安律师说:“好,我要是起得来,就和你一起去,要是起不来,你别叫我,你自己去。” 我说:“要很早吗?你这么勤快,怎么会起不来?” 安律师已经开始迷糊了,她今天确实累着了,而且也喝了一点酒,说:“这里是北纬32°,夏令附近,你要是想看日出,最好北京时间早上三点半之前起来。” 我说:“我的心理暗示很准的,我告诉自己几点起来,就能起来。” 安律师声音更小了,说:“这么神啊,祝你好运,我要睡了。” 我轻轻地说:“晚安,明天你要是起不来,我就不叫你了,我自己去。好梦。”心中默念了两声三点半起床,三点半起床。 第二天很早,我就醒了,看了一下表,才三点二十。我爬出帐篷,海天交接的地方,才出现一点鱼肚白,我往沙滩走过去,已经有一个人坐在那了,面对着大海,谁这么文艺?面朝大海,等着春暖花开呢? 我走过去才发现是不一,我走过去坐在他旁边,他两只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宿醉的恶果,他问:“你怎么起得这么早?”我说:“想看海上日出。”他又问:“我昨天是不是很疯狂,很讨厌?”我说:“没有,你昨天可爱极了。”昨夜的不一才更像一个年轻人。爸爸说的对,他一直“少年老成”。 不一将来一定会和我姐姐秦单凤结婚,这是很早以前就定下来了的事,在我还没来到这个家时,他们俩就已经是公认的一对了,如果你有幸见过他俩,就会知道这是多么般配的一对。李家是一个很神秘的大家族,家族里大多数人一直居住在李家村——远离繁华都市风景如画的小村庄,祖祖辈辈生生不息,做过很多传说中邪门歪道的事情,他们有自己的宗教、自己的信仰、自己的价值观。我爸爸也就是我养父是上门女婿,我和爸爸还有不一身上没有他们家的基因,所以永远不能接触到李氏家族秘密的内涵,同样我也不能理解李家人做的那些抛头颅洒热血的蠢事。我们不理解但我们包容,如果家族中谁的父亲或者孩子死了,我们有义务照顾剩下的孤儿寡母,让孤儿可以接受教育,让老父老母可以颐养天年。他们有自己的信条管理着家族的事务,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我很欣赏这种制度。 但是他们也有一些愚昧落后匪夷所思的行为。为了保持血统的纯正,我二舅娶了他的远房侄女,近亲结婚,导致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很小就夭折了。以此为鉴,我小舅娶了一个来自遥远湘西神秘家族的苗女,这个家族一直隐藏在重重大山的褶皱中,不为世人所知。 李氏家族有自己的祠堂和祖坟,年年拜祭。他们还很迷信村里一个职业巫婆的话,就是那个住在村边石屋里的老太婆,老白太太。 这个老白太太被尊为神算,四季供奉。哦,就是每天都会有人给她送吃送喝,装神弄鬼的社会寄生虫。没人知道她多大,从哪里来,甚至不清楚她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村外那个废弃已久的石屋里,自从村里的孩子开始唱一首稀奇古怪的童谣开始,人们才注意到那栋石屋里竟然住着个人。童谣唱到“‘它’从古老的地方来到东方,拯救苦难无知的我们。”那栋石屋正好在东面,这首童谣悄悄的流行也暗含了李氏家族的一个远古预言,一语成真。预言不预言的我不知道,但这歌可能是老白太太教小孩唱的。那栋石屋比邻祠堂和祖坟,阴气极重,大人们都禁止孩子们去那边,但这世界上独不缺胆大的男孩,很久以前,经常会有小孩莫名其妙地惨死在那块地方。老白太太住到石屋里后,确实没有孩子再出过事。 李氏家族会很多奇门术数,但有一样他们确实不太擅长,就是预测自己的吉凶,他们总是去找别人算命,恰巧老白太太每次都能蒙的挺准。正好住的也近,就成了他们家御用的神算。 三十多年前,那时,我爸爸还是先称舅舅吧,刚刚二十出头,血气方刚,遇到了年轻时的舅妈,两人一见钟情,过程多罗曼蒂克,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反正后来就是非君不嫁,非卿不娶了。舅舅带着舅妈给姥爷姥姥看,我姥爷好说话,觉得姑娘除了脾气差点,其余的都挺好。我姥姥是他继母当然没话。舅舅又和舅妈跑回李家村拜访未来的岳父岳母,岳父岳母也对小伙很满意,不是我吹,舅舅年轻时又帅又精神,脾气还好。这两老头老太太当时不是问舅舅家庭情况疾病史什么的,而是把舅舅硬拉到老白太太那算上一挂,老白太太说我舅舅天生短命,活到三十岁会死于意外。老头老太太对她的话深信不疑,不肯把女儿嫁给我舅舅。那时舅妈爱舅舅爱得不行,但也绝对不敢忤逆父母,跪地哀求老白太太指条明路,老白太太说,可以到南方打仗,如果能活着回来,他的死期会延后三十年,就是说寿命会延长一倍。那时舅妈的妈妈还是不太同意,但是舅妈的爸爸觉得六十岁还是可以接受的,夫唱妇随,一句话,你小子去参军吧,要是有命回来,我们一定把女儿嫁给你。 那时我舅舅年轻气盛,为了和心爱的人厮守,就跑到越南参军,九死一生,三十岁时回来和舅妈结了婚,舅妈也很有毅力地等了他好多年。当年舅舅跑去参军时,我姥爷追了他几条街,硬是没拦住,我姥姥每次提及他当年义无反顾的壮举,都直摇头。 后来我大姐秦单凤出生了,人称小辣椒,之后是我弟弟秦双龙,后来我被收养改名叫秦双凤,舅舅和舅妈成为了我的爸爸妈妈。 这些奇人异士,我以后都会讲给你们听。我还有话要问不一呢,这话你们也想问。 我对不一说:“你就不想问问林森,和他打听打听小辣椒的事。凤凤都在这,婴桑那张名单上写的秦单凤一定就是小辣椒了。”我的弦外之音是:你未婚妻和一个男人在同一间房间里生活了一个多月啊。 不一说:“没什么好问的,嘘——不要说话,你看,日出多美。” 我们俩并排坐着看日出。 我们看完日出,营地还是静悄悄的,我进了帐篷,小安还在睡觉,我也转进睡袋又补了个回笼觉。我再起来时,小安已经不在睡袋里了。外面一派忙碌的景象,大家已经开始整理营地了。我都不好意思,起得这么晚。 经过昨晚的狂欢,大家也开始熟络了,马云龙的人和婴桑的人分的也不那么清了。我就是喜欢这和谐欢乐的大场面。 我出帐篷之后,到处找不一和爸爸都没找到,幸亏看到了安律师。我问她,其余人去哪了?她说,进山找水源或者打猎去了。我奇怪:“不是有海水过滤器吗?”安律师说:“过滤出的水是蒸馏水,喝多了不好,会引起骨质疏松,大家想喝山泉水。” 我问:“他们去了多久了?” 安律师说:“不久之前,应该不会很快回来。这附近不像有动物的样子,没有声音,水源离的也不会很近。” 我问:“动物,水源,和声音,有关系吗?” 11神秘的少女 安律师说:“有关系,是相互依存的关系。有水源,附近就会有动物,有动物,树林就会有声音,反之,亦然。” 不一会几个越南人从树林里走出来,叽叽喳喳不知说的什么鸟语,一个越南女人来招呼我和安律师一起去洗澡,原来这几个越南人不但找到了泉水,还是温泉。 我揶揄道:“这怎么解释?” 安律师说:“这不合逻辑,我们这一路上的事都不合逻辑。” 我笑着说:“那我们就做一些合逻辑的事吧,我们俩应该和他们一起去洗澡,我想洗了。”昨天忙了一天,身上都黏黏的。 那个越南女人领路,我们几个人每人提着一桶衣服走到树林中,沿着一条蜿蜒的水流来到温泉边,温泉热气腾腾,源头是在大山洞里,但周围都是些四通八达的洞穴,我们没有深入,只是在洞口附近活动,这里的泉水热度正好。 我问安律师:“这里会不会有蛇,那些洞里会不会钻出什么野兽?” 安律师劝我不要瞎想,这泉水有硫磺味,里面不会有活物,你别去钻山洞就行了。 那些越南女人月兑光衣服跳到里面开始洗衣服洗澡,其中一个和我们说,已经和男人们说好了,我们出去后,他们才可以过来,我们有一上午的时间呢,温泉在上午是女士专用的。我和安律师犹豫了一下,也跳了进去,我们最先把身上穿的衣服洗净,铺到突起的岩石上,这岩石上面是热的,衣服铺上去一会就干了。我们洗完所有的衣服,又泡了一个舒服的热水澡。大家提着桶回去了,那个越南女人又警告男人们不可以进去洗澡了,还没到下午,有些女孩没有洗过呢。我觉得我们好像村姑啊。 我们在最外围长得稀稀拉拉的树上绑上绳子,把衣服晾到上面,我暗叫不好,我把落在温泉那了,怪不得这么凉快。我里面穿了件紧身吊带,外面是婴桑给我的一件户外冲锋衣,晃荡了半天才发觉到,我悄悄地和安律师说:“我好像把落在温泉那了。” 安律师说:“没事,一会昆汀他们也会去洗澡,让昆汀帮你拿回来就好,落在哪了?” 我说:“我不要,那是我自己的。” 小安揶揄道:“我看以你的尺寸也不怕被人知道啊。” 我捶了她一下说:“他们可是男的啊。” 小安笑道:“你的脸皮不一直挺厚吗?怎么还会不好意思啊。你现在快点过去,趁着没男人时?” 我说:“万一那些男的看我们洗完了就进去了,被我看到怎么办?” 小安说:“什么怎么办?大老爷们还怕看啊!” 我急道:“是我怎么办?” 小安说:“他们都是很讲原则的人,说是下午就绝对不会是中午去。你放心,你想看都看不到。别磨蹭了,你再磨蹭,你的小就要被众人研究了,他们可都是科研工作者。各种学霸。能从尺寸上推测你的大小,软硬推测年龄,材质推测肤质,品牌和新旧程度推测经济条件,排扣的磨损程度推测心脏好不好,胸带长短看生育能力……你还傻愣着干嘛,快去啊。” 我央求道:“你陪我去吧,求求你啦。” 安律师说:“门都没有,自己去。” 我磨叨:“求求你了……” 安律师说:“别烦我。你要是再磨叽,我就把你的内裤也扔过去。”我瞬间飞奔而去,否则我就只有泪奔了。 我回到温泉那,已经空无一人了,我找了一找,乳白色的搭在石头上已经靠干了,颜色和石头接近,很不起眼。我掀起上衣穿上,整理一下仪容打算赶紧出去。忽然听见里边有“噗通”一声轻响,立刻警觉起来,看过去,水面泛起环形的涟漪,荡漾开来,是什么东西掉进去了? 我没当回事,合计快些走,这时又是“噗通”一声,一块小石子儿落到我前方的水池中。我看到石子儿飞来的方向,那有一块突起的石头,石后显出个影子,明显有个活物藏在那。我问道:“谁?”心中暗暗祷告,别是什么野兽,野兽没这么无聊。 那边传来一声轻笑,又是一颗石子投了过来,离我更近,溅起的水花落到我脚上了。我壮着胆子向石后转去,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我以石头为圆心,画圆一样绕着它走,直到我绕到了石头的侧面,能看到一切。 石后是一个肤白胜雪,长发披肩的少女,抬着头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看着我,一脸的天真无邪,我放心下来,这个少女怎么看都是个活人,她双手抱膝坐在那,雪白的小手里拿着几颗石子儿,却一丝不挂。我问:“你是什么人?” 那少女不答。 我缓缓走过去,离近一些,少女似乎有些畏惧,往后躲了躲。我说,“你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少女的神情楚楚可怜,一脸无辜又迷茫的表情,但不说话,还是往后躲。我只好站住,这里的洞穴四通八达,她要是贸然跑到那里,我也不敢追,她也容易遇到危险,我说:“你不要躲,我不过去了,好吧。” 那少女竟然点了点头,不再躲了。 我看她不躲了,这样比较好沟通,又问:“你是这里人?一直住在这里?” 少女点头,也许是这岛上的土著。 我问:“你有没有家人?” 少女摇头。看来她能听懂我说的话,也许是个哑巴。 我问:“你有没有衣服?” 少女摇头。 我又问:“你想不想要一件?” 少女点头。 我说:“你在这等我,我马上回来,我给你拿一件衣服去。你等我啊,不要乱跑,这里很危险。” 少女点头。 我想给她留一套衣服,但我的衣服都大了些,她长得很娇小,穿上会垮,而且我要是把衣服给她,我就果奔了。我飞快的跑回到营地那里,挑了一套最小的衣服,比量一下大小合适,打算留给她。希望那个少女能穿着,不要再赤身**到处跑了。我想,她没有衣服,也不会有鞋啊。我找了一双很小的拖鞋也一并带过去。 我跑回去,那少女果然还在等我,我想把衣服递给她,她一惊又躲了起来,我只好拿着衣服退了两步,说:“这里很危险,晚上说不定有怪物出没。你可以和我们在一起。大家都是很好的人。”那少女躲在石后不肯出来,我把东西放到石台上,说:“你不肯出来,没事。但一定要小心,这个岛上,我们周围有可怕的东西,你要小心。我走了,你要是害怕,随时可以来找我们,我们就在海边。”说完就走,我走的很慢,还是希望那个少女跟着我的,但是她没有。等我走出好远时,我回头看了一下,石台上的衣物不见了,看来她拿走了。我叹了一口气,有点小失望,垂头丧气走了回去。 我在温泉外的树林中发现了张斌在那里探头探脑,已经说好了,温泉这里上午是女士专用,他来干什么?我不想理他,快步前行,要早点回到营地。张斌手上拿着一把手枪指着我,示意我不要动,一动他就开枪,并向着我走过来,我心道不妙。 张斌走近我说:“我朋友死了,我唯一的朋友死了。他是唯一一个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还不嫌弃我的人。” 我往后退回答他说:“很多人都死了。你节哀。” 张斌说:“我昨天,不,是前天,船进水时,我和陈中原躺在床上睡觉,你见过陈中原的,就是你问路时在我旁边的那人,船晃时,他一下就掉到地上了,我过去扶他,没想到他已经没气了,他就躺在我旁边,我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死的。陈中原除了假正经,没什么缺点。昨天,打捞时,我回到房间,陈中原的尸体就在水中漂着,趴在水面上,可悠闲了。我不打扰他,我怕别人打扰他。我拿走了我需要的东西,就把门锁上了。” 这人疯了。我想到那天在门口催促我先走的人,那个一本正经的小四眼,觉得有些伤感。 我感到一些微微的寒意,问道:“你就任由你的朋友的尸体泡在水中。就算你不敢搬动尸体,你可以找人帮忙啊。我们会帮你好好安葬他的。” 张斌说:“不,我谁都不告诉。你们谁都不知道陈中原死了,哈哈,我们都要死的,谁都跑不掉。我不用你们假惺惺地为他伤心,免了,我不稀罕,我们俩都是被你们害死的。”我脑袋飞快地转,婴桑不知道陈中原死了,那她数人时,肯定没刨出去这个人,人数还正好,那就出问题了。我们中多了一个人。这比少人还要可怕,这不仅仅是内奸,有人在暗中操控我们的命运。 我说:“大哥,你冷静冷静,这和我没关系,你不会有事的。” 张斌用枪指着我说:“别叫,我会开枪的。我不是坏人,我就是憋屈,我不想死前连个女人都没模过,老妹,你让我模一下。”他满面通红,眼睛也是充血的,紧张的手都抖了。上前拉我,我往后退了一步。他接着说:“老妹,你别躲,我这手上的枪可没长眼睛。不小心把你给蹦了,我要控制不住的话,无所谓,活的死的我都不嫌弃。”我被他逼得只好往后退越来越偏离小路,越不容易被人看到。我心中祈祷快些来人救我啊。 他接着说:“现在大家都朝不保夕,说不定啥时候就死了,老妹你就当帮哥一个忙,哥就算立即死了,也感激不尽。”他忽然偏转了枪口,对着我右后方,吼道:“林大个,你别碍事,这丫头和你啥关系都没有,你别和我们作对,要不没你好果子吃!”他手抖得更厉害了,我转过头看到林森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的身后,我回头看他时,他正在后退,我求助地看着他,但他摇摇头开始后退。我们没什么交情,我无法让他为我冒险。但我真的希望他就算只是作为一个正义的、见义勇为的人,挺身而出,现在这种情况太棘手了,我都不知道我能挺多久,我一步一步退后,能退到哪去,越退越偏,越来越无路可走。林森已经不知哪去了,我都觉得他连去找人帮忙都不会,任由我自生自灭。我帮他包扎伤口时怎么就不狠点,直接勒死他! 我开始恨他了,我恨那些在悲剧面前袖手旁观的人!如果他们没看见,是不知者不罪。但是他们看到了还预知发展和结局,但扭头就走,就是纵容犯罪。 就在我要绝望时,我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张斌身后的树丛中,我立刻明白了,开始吸引张斌的注意力,我求饶道:“你别杀我,求你了……” 林森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张斌背后一下子扑到他,两个人在地上缠斗,张斌哪里是人高马大的林森的对手。我在一边眼巴巴地看着。砰一声闷响,张斌已经倒在血泊中,却是他自己手里紧紧握着枪。林森愣了一下,把他平躺着,看他的伤口,汩汩地冒着血,林森压着他的伤口一会儿,根本止不住,急道:“你可别死啊!”张斌嘴里发出了呵呵两声,还是睁大眼睛死掉了。 我们俩互看对方,良久无语,我终于说出了一句话:“谢谢你。”林森说:“应该的。”静静地沉默不语。他沉默了良久,问道:“我们怎么办?” 我说:“实话实说吧。就说他要……”我脸一红说不出口,换别的话说:“就和马云龙直接说,是他自己枪走火,不怨你。”林森说:“你不了解马云龙,就算他相信我们,知道我们说的是真话,也会维护自己的利益。”我问:“怎么维护?”林森苦笑了一声,说:“我还是把他的尸体扔到海里去吧。”说着扛起了尸体,穿过树林走到悬崖,先让我出来望风,我看到没人,招呼他过来,他用力把张斌的尸体抛了出去,我看着不久前还活生生的一个人,变成了一具无知无觉的尸体没入了大海,我不恨他也不讨厌他,只是觉得他很可怜。 林森上身的绷带也被鲜血染红,他把绷带解了下来团成一团,用力擦拭身上的血迹,所幸血迹不多。擦完要把绷带扔到海里去。我说:“这样不安全,万一冲回到岛上怎么办?烧了吧。这里只有你一个人有这么多绷带,上面还有这么多血迹。要是有人怀疑你,你就惨了。”林森掏出打火机,点燃绷带,看着它烧成灰烬,哪处灭了,再点把火。我们俩合力把灰烬扫到海中,看着它们像蝴蝶一样洋洋洒洒的飞舞飘落。 林森问我:“张斌的尸体不会被冲到岛上吗?” 我说:“不知道,也许会吧,没事,没人会怀疑到我们的。哪个人死了,也不会有人怀疑到我们俩的。” 林森说:“那我还要弃尸?多此一举。” 我说:“还是有用的。我们去温泉一下,我帮你看着,没人的话,你就进去洗一洗,把身上的血迹都洗掉。” 12鬼神作祟 所幸我们一路上都没有看到人,我进温泉一看,里面也正好没人,连忙招呼林森进去,我在外面望风,要是有女人来,就想尽办法挡回去。我可不想我的恩人被当成流氓。张斌伏尸那块地上,血已经渗入褐色的泥土中,我扒了些土盖在上面。将那些沾了血的植物和泥土埋在土里,又踩了几脚。粉饰一下这个凶案第一现场,然后在流出的山泉水中洗了洗手。想那个少女还在不在洞里。 林森从温泉走出,他身上横七竖八的血疤都洗掉了,只剩一道道白色的疤痕。马云龙下手也不是很重。他脸上胡子拉碴,脸颊肉嘟嘟的,我想他要是把胡子刮了,应该还是蛮可爱的,我们俩一起回营地,短短几步路说不了多少话。 我对他说:“你救我一次,我还害得你杀人,以后有什么需要,我一定会帮你的。”我很内疚,害他杀人。 林森说:“不用了,你也帮不上我什么忙。你以后小心点就行。还有,不要再提这件事。” 我说:“我叫秦双凤。” 林森说:“林森,双木成林的林,森林的森。” 我说:“你先回去吧,我在这等会儿。” 林森说:“一起走吧,就这么两步,马上就到了。” 我说:“你穿的太少,我们一起回去,要是被我爸爸和哥哥看到,他们会打你的。” 林森说:“好。你也要小心点。” 我在心中默念一百个数,等我数完数,我就要回去了。数数时我一直在想林森那张饱经沧桑女圭女圭脸,我要把刮胡刀还给他,那个刮胡刀我一直放在帐篷里,没来得及给他。 我在数数时,看到了平教授鬼鬼祟祟的钻进了树林,这老头情绪不稳定。为了防他跳海,婴桑把他软禁起来,他这别是要干什么傻事? 叫人来不及了,而且我也不能叫人,谁知道他在这多久了,万一他看见了什么怎么办? 我只能跟着他。我跟着他在密集的树林中跋涉,天光从树叶中透了下来,林中不是很黑暗,否则我可是不敢走的,即使这样,我还是有些担心,不能跟着他瞎胡闹了,我要拦住他,把他带回营地,软的不行来硬的,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个老头的能耐,和他来硬的,怕我吃不消啊,但凭这两天的接触,我知道这老头除了迂腐自私,不是什么坏人,肯定没张斌龌龊。我心里正盘算着如何叫住他时,平教授却在我眼前不见了。难道前面有坑,掉进去了? 我小心翼翼走过去找他,树洞里伸出一只手把我拖了进去,捂住我的嘴。我在昏暗中隐约看到是平教授,原来他藏身于一个巨大的树洞中,他暗中对我摆手,示意我不要出声。这老头神叨叨的,不知道咋想的。我点了点头,他才松开我。我问道:“老爷子,你这是干嘛?”平教授吓了一大跳,说:“你小声点。老头我耳朵还不聋!” 我连忙压低声音,说:“我们回去吧。” 平教授神秘兮兮地跟我说:“这就是蓬莱。” 我问:“什么蓬莱?传说中神仙居住的岛屿,科学验证了,蓬莱就是日本,咱现在离日本远着呢。” 平教授说:“我看到了。” 我一惊,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平教授说:“我看到了圣光引导我们,开启永生之门。我们要在漆黑中寻找荣光。”这老头嗑药了还是老糊涂了? 我哄他道:“好,我们跟随着圣光走吧。”牵着他鸡爪子一样的老手打算走出树洞。不料他反手一抓,抓住我的手腕把我往另一方向拉。他说:“我们走吧。”这个干巴巴的老头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我根本挣月兑不了,只能被他拉着走。我看他走的那面只有一个光点,可能是树干上的洞,心想,你撞上树干就好了,树洞能有多大? 他在前面开路,我跟在后面,不但没有很快到头,反而越走越伸手不见五指,但是前方那个明亮的光点一直在一直很小,他一直向着那光点走过去。我想这可能是个隐秘的隧道。那个光点就是出口。但直到平教授真的撞到一个东西,再也走不动时,那个光点还是很小,只有桂圆那么大。 平教授撞得晕头转向,我先趴在那光点往外看,只看到了一只眼睛和我对视,漆黑的眸子盯着我,深渊一样的瞳仁,我只觉一阵恍惚,什么都变了。我们前面的屏障消失了,我和平教授完全暴露在阳光下,平教授很虔诚地跪下了。我不知所措地站着。我们站在一个光秃秃的平原上,一边是临海的峭壁,一边白茫茫一片看不清楚。我们面前站着一个男人,平教授跪的就是他。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罩衫,站在峭壁边,亭亭玉立,我不知道这么形容一个男的,恰不恰当,但是这时我只想出来这么一个词。 我从来没见到过这么漂亮、精致的男人,一个不到20岁的美少年,优雅、挺拔。不一很英俊,但是并不能说是美。我弟弟秦双龙长得好,但是太阴柔。我见过很多年轻的男人,我们家女孩少男孩多,这些男孩长得都不错,但还是各有各的缺点。这个少年的外形是完美的。阳光在他在他完美的轮廓上投下了圣洁的光晕,神一样的少年。 他在我面前说话,声音却像从九霄外传来,空虚飘渺。却偏偏一字不落地掉到我耳朵里。美少年命令:“杀了他,我放你走。” 我问:“不然呢?” 美少年说:“不然你死。” 我说:“我还是不想。” 美少年说:“即使你不杀他,他也活不了多久,不如一命换一命。你还年轻。”他的声音很魅惑,煽动人心中阴暗的**。 我心道:“不是这么回事。”嘴上说:“那好,我怎么杀他,拿拳头打死?” 美少年从袖子里抛出一把刀,抛在地上,说:“这个够了。” 我拿起刀却飞快地架到他的脖子上,骂道:“你这精神病,以为自己长得帅就把别人当猴耍?走,跟我走!看我怎么收拾你……” 一直跪在地上的平教授像打了鸡血一样蹦起来,扑到我身上,对我左右开弓一顿打,我被打得发懵。我根本就没有防他,手里的刀掉到地上。他又捡起刀朝我刺来,一脸凶神恶煞。我连忙抓住刀把,不让他刺伤我。但他好似发了疯,力气大得吓人,我根本支撑不了多久,那明晃晃的刀尖就在我眉心。 那个美少年轻声说了句什么,平教授立刻抛开刀又像孙子一样跪着。我的脸肿了,嘴破了,牙也在流血。美少年说:“考虑好了吗?” 我拿起刀摇摇晃晃地走向平教授,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出刀很慢,平教授的心神已被那美少年摄去了,是摄心术的一种,我听说过也见识过摄心术,那是我小舅妈的看家本领。平教授不会反抗我,他现在就是个能动的植物人,像被切除了大脑只能有爬搔反应的青蛙。我以我最快的速度斜转刀锋插进了美少年的胸膛。 我无路可走,只能这样,只有杀了施咒人,才能解咒,我可对付不起两个敌人。摄心损人精血,以平教授的年龄,再过去半天他就要气血耗尽而死。 我看着美少年漆黑的眸子,我可能低估了他的年龄,我突然觉得这个人是不是已经活了几千年? 我完了,我杀人了!但是我抑制不住冲动,这是求生的本能,这个变态活该,可惜了这副好皮囊。我一步一步往后退,直到我再退就会掉到海里去才站住,大口地喘气。 为什么不见血流出来?那美少年把刀缓慢的抽出来,说:“失心人怎么会死?”一步步向我逼来,我知道躲不了,只好等着。他调转刀柄递给我,说:“你认为你可以杀了我?” 我诚恳地摇了摇头,谁知道他是什么基因突变的怪种,现在环境污染太严重了。 美少年说:“你杀他,要么你死。”这人可真够执着了。 我轻轻地说:“人可以被**毁灭。”把刀抛到他脚下,义无反顾地跳下大海。不久之前,我看着林森把张斌的尸体抛到海里。世事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报应未免来得太快了,太重了。我犯不着偿命。 和一个衰老垂死的人相比,我的生命会更有意义。但我不想这么做。不能和魔鬼做交易,失去的要远多于得到的。 即使苟且偷生,等待我的又将是什么? 冰冷的海水包围了我,海水的冲击,我全身的骨头可能都断了。我摊开身体,吐出气,让自己慢慢地沉入,淹死很难受,水进到肺里,像针扎一样,大脑开始混浊,在我憋着最难受时,一个声音在召唤我,是死前的幻觉吗? 我的灵魂要出窍了,我在水中睁开双眼,感到咸涩的海水刺痛双眼,一个模糊的飘渺的人影向我游来,他或者她穿的是红色或者白色的长长的衣冠,在水中鼓胀飞舞,是地狱中的勾魂使者吗?我本能地顺着海流向他飘了过去。我在深海之中看到想到过谁?我在临死时回忆起谁?爸爸、妈妈、不一、单凤、双龙、姥姥,还有我生我的妈妈。我在昏迷之前,感觉到那个人抱住了我,将我揽在了怀里,冰冷却温柔的怀抱。 有人在我耳边歌唱:“ 乐土的少年看到长河对岸的花朵, 爱上了它河流之上美丽的身姿。 少年不知道他迷恋的只是水中的倒影。 少年走过万千世界,行遍诸多土地, 只为来到河的对岸,一睹它的娇颜。 春去秋来,岁月流逝,再美丽的事物也会消失。 彼岸的花朵枯萎,清风带着它的种子飞到九天之上, 落到云中,云化作雨, 雨水落到行走在天边的青年肩上, 青年看到空茫的河岸枯萎的花枝, 天涯的游子返回故土, 春去春又来, 故乡的土地上开起了美丽的花朵, 老人已经忘记这就是他曾经深爱的花朵, 河流对岸的少年却又爱上了这厢的花朵。” 我在一间明亮的房间里苏醒,屋子里很冷,我的脸能感觉到,但身上盖着轻柔厚实的被子,还是很温暖。我睁开眼睛之后,一个女人温柔地注视着我。我觉得我是死了,因为这个女人是我妈妈的样子,她去世很多年了,但我清楚地记得她的样子。 就是这个女人在唱歌,她接着唱道:“如果你看到旅途上迷茫的人,请劝告他不要追求虚无的表象。”这女人唱完这句沉默良久。 我看她不说话,试探问:“你是我妈妈吗?” 她坐在床上轻轻地揽住我说:“我是妈妈。”这么多年了我已经长大,她还认识我,我轻轻地把头靠到她的臂弯,问:“妈妈,爸爸在哪里?”既然我死了,一家就团圆了。 当我的左脸贴到她胸前时,这种冰冷太熟悉了,是死人的温度,而且她没有心跳,一股寒意凌然,灵魂可以没有心跳,但是不应该有这种感觉。我在小舅妈那看到过行尸走肉,就是这种感觉。小舅妈开了个小饭店,训练了一个无人认领的尸体做厨师。 我凛然道:“我们都是死人吗?” 她现在也是二十岁的样子,看着甚至比我还年轻,虽然我今年也只有十五岁,但被课本折磨得未老先衰了。虽然不太和谐,但是她还是我妈妈。她说:“你来和我一起,永生不死。” 我听她说话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总像丢了魂一样,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一把推开她,我明白了,她没有灵魂没有思维,像复读机一样在重复别人教她的话,她说话的口气和那个邪恶的美少年一样。现在我大概是个死人,连死都不怕了,还能怕什么?我直勾勾地盯着她:“你是谁?” 她悲哀地说:“我是你妈妈啊!” 我说:“我从来只有一个妈妈。可惜那个人不是你。”我说这句话时心里只想着舅妈,小时候我一直憧憬一个温柔的母亲,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越来越喜欢舅妈那种爽利的性格。 她悲伤地看着我,这种悲伤不是伪装的,我心里升起一丝内疚。她转身站到一个柜门前,打开柜门,手里捧出一个容器,因为背对着我,我看不清是什么。直到她走到我面前,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我,让我捧着,却是一个小小的陶罐子,我猜这里面是什么,盆栽吗?轻轻晃一下,里面应该是液体。 她说:“我把心给你了,我们俩的心放到一起,就永远不会分开了。” 我不信鬼神,但我相信人是有灵魂的,死后灵魂不灭,会到一个灵魂聚居的地方,像另一个地球,有条不紊的继续生活,各司其职。我貌似和一长相酷似我生母的神经病错分到一起了。 我看着手里的陶罐,陶罐壁渗出湿漉漉的液体,我手刺痛一打滑不小心把陶罐摔到地上,陶罐四分五裂,我也看到了陶罐里装的东西,一颗浸泡在清水中的心脏。她真的把心给我了,我觉到一阵恶心,我怎么捧了这个东西半天! 那个器官掉在地上,饱满水润的外壁慢慢萎缩,那个女人捧住胸口很痛苦的样子。我稍微犹豫了一下,过去扶住她,我猜到这个器官寄生在陶罐里,掉出来会影响到这个女人的身体,但覆水难收,我怎么再把它泡回到罐中? 那个女人痛苦地说:“流年,是你吗?” 我月兑口而出:“妈妈,是我。” 17小安 不一略显尴尬地说:“在和婴桑姐聊天呢。” 我一眼就看出来,这两人当年肯定有一腿。我问:“不一,你和我说,婴桑是不是喜欢爸爸?” 不一说:“不知道,但我听姑父说,他在越南救过婴桑,也许只是感激吧。” 我说:“你也是男人,你说,要是像婴桑那种大美女勾引你,你会不会把持不住?” 不一说:“不会啊,我只喜欢小辣椒一个人。”我想到我那神一样存在的大姐,无语了。 我说:“我回帐篷了。” 不一说:“你早点休息吧。”送我回到帐篷。 我听见帐篷里传来阵阵笑声,一点也不体贴直接闯进去,说:“你们俩明天继续,我要睡觉了。” 林森说:“那我先走了。”临走时幽怨地挖了我一眼。我把军刀还给他悄悄说:“你是我的大恩人,我是为你好。”林森不解地看我一眼出去了。 安律师脸色红润有光泽,看来心情不错,我打趣道:“聊得很好。” 安律师笑道:“不错啊,他很风趣还绅士。” 我板着脸道:“你们聊了好久!害得我在外面喝西北风。以后他要是再约你,就到他那去。” 安律师说:“这样不好吧,我可是女孩子啊,怎么能随便到男人那去。” 我说:“要不我就和林森换地儿住。你自己看着办吧。”心中暗道,林森,你会感激我的。 安律师说:“好,下回我和他说。” 我钻进睡袋问:“你把林森怎么了?他裤子怎么在你这?” 安律师说:“他的裤子上有两滴血,很小两滴,我看见了,现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就逼他换裤子,一定要给他洗裤子。”我心里一惊,幸亏她眼尖心细。小安,我爱死你了。 我问:“你没有问他哪来的血吗?” 安律师说:“我傻啊!万一被灭口了呢。” 我问:“那他知道吗?” 安律师说:“我一直没对他解释。” 我说:“他以为你暗恋他呢。你解释解释吧。” 安律师说:“那就让他误会吧!”口气有一丝甜蜜。 我问:“平教授具体研究的是啥玩意?” 安律师说:“好像是苗族古文化。” 我问:“今天大家聊得好好的,你怎么走了?” 安律师黯然,说:“睡觉吧。” 马云龙和婴桑两伙人,即互相利用,又互相牵制,现在大家同舟共济,互相扶持,但毕竟代表的是不同的利益。越南也是社会主义,他们拥有共同的信仰,大家是否可以以此为契机,永远和睦呢? 那个假的平教授也是个问题,他是不是就是隐匿在我们中多出来的那个人,婴桑和马云龙都很精明,迟早会发现他不对头。 但是他怎么来的?来到这个岛上的,如果他不是像我们这么稀里糊涂地进来的,而是自己有目的,神志清醒地来到这的,说不定我们就能找到出去的方式。 还有我那场梦一般诡异的经历,那个雕梁画栋般的美少年,疑是妈妈的女人。也许这只是一场梦,我略微有些心酸。 凤凤又跑到海里狗刨去了,他玩够了自然会回来。人不如狗,至少这只傻狗无忧无虑。秦单凤在哪?她那么厉害,一定还活着。她怎么会和这帮人搅到一块,她知道此行的危险吗?她那么精明,不会一无所知被人利用,那她怎么会带着凤凤这只蠢狗冒险? 凤凤是我见过最笨最胆小,也最可爱的狗了。 我晚上迷迷糊糊正要睡着时,凤凤在帐篷外边,呜呜地叫了两声,我不知道它要干什么,起来把帐篷门打开。它却挤了进来,我连忙往外推,说:“这里面够挤了,又不只我一人,快出去,没你地方。”凤凤就是不听话,非要进来。我们俩在那僵持,安律师开口说:“让它进来吧。我们俩挤一挤就行!”原来她没睡着。 我说:“快谢谢姐姐。”凤凤呜呜叫了两声就挤了进来,我看它浑身湿漉漉的,肯定是刚在水里玩完。死狗,也不甩干,我拿块毛巾擦了擦它身上的水,让它睡在我旁边。说:“你脸皮这么厚,肯定抗冻,不要抢我的被子。” 我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凤凤大叫了起来,把我和安律师都吓醒了,我以为出了什么事,却只有凤凤在瞎叫,不停地挠我们的被子。我气急败坏,命令它不许叫了,它却叫的更卖命了。这样下去,不只我们,很多人都要被吵醒了。我气急败坏,马上就要去堵它的嘴了。外面开始嘈杂,不少人都被吵醒了。我真想打它。我拉开帐篷门,拍了拍它,说,“滚出去!” 凤凤回头看了我一眼,跑了出去,一溜烟没影了,也许它是要方便。我正想不管它了,关上门继续睡觉。看见远处树林里有东西在动,月光很明亮,但还是看不真切,应该是直立行走的。也许是哪个男的在方便,但也不用跑那么老远啊! 安律师问:“你在看什么?”我指给她看,她凑过来看看,说:“不只一个,你看那,还有那。”她用手指了两处,果然也有影子。他们越来越清晰,我说:“好像不止这些,看着像人啊,他们正在过来。”安律师说:“是啊,真的是人,但是又不太像。”我问:“怎么不像,哪里不像?”安律师说:“说不上来。”这时凤凤又不知道从哪里跑回来了离我有五米远的地方,汪汪汪地叫个不停,我正要冲过去,安律师拉住我,说:“别过去。”我说:“我再不管,明天就要被骂死了,噪声扰民。”安律师说:“它是在警告我们,动物远远要比人敏感。”我奇道:“警告什么?”安律师指着那些人影,说:“我们快去把别人叫起来,那些不管是什么,都来者不善。右面归你。”说着就窜了出去。我也往右面拐,挨个帐篷叫人出来。我也不记得谁住在哪,凤凤叫了那么久,卓有成效,很多人一叫就出来了,还和我说,大妹子,看好你的狗。直到我指着那边越来越近的人影时,他们才警觉起来。 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马云龙让两个人抬了一个箱子过来,那些箱子就放在我们营地附近,那两人很快就把箱子抬来了,里面都是步枪ak47,他让每个人都拿着一个步枪,和我说:“你会用吗?”我摇摇头。他指着保险栓说,“把这个掰开,扣动扳机就行,记得枪口不要对着自己人。后坐力大,用肩膀顶着。”又问不一:“小伙子,会用不?”不一说:“刚学会。”这时爸爸说:“你们俩不要离开我,到时如果有问题,我教你们。”ak47是很经典的陆战轻装备,所谓经典,古老而实用。 那些东西越来越近了,确实是人,但有些没穿衣服,有些人衣服破破烂烂,慢慢走过了来,显得异常诡异。 多零惊呼一声,她认出那些人了,那些在船上失踪了的人,还有是死在了船上被抛到了海里的尸体。那些“人”的衣服应该是在海里被刮坏冲掉的。失踪的人出现还有可能,死了的人怎么会活过来。我想到了安律师总说的一句话,这样不合逻辑。还是这有世外高人? 老张举起枪想要射击,婴桑压下他的枪头,说:“再等等。”老张说:“是人是鬼,开一枪再说,大姐,我们不能干等着啊!”婴桑说:“打草惊蛇。”老张问:“还有草还有蛇吗?”婴桑指着那些“人”身后的黑影说:“你看,他们后面都跟着东西呢。”我不得不佩服婴桑的眼力,我本来以为那些只是他们的影子,离近了才看清,那些黑乎乎的东西有厚度,差不多离地有十厘米那样。那些“人”的脚插在里面。不是“人”在动,而是黑呼呼的东西在蠕动,怪不得走的这么慢。 婴桑瞄准离得最远的一个“人”脚下开了一枪,子弹射入无声无息,那团东西还在蠕动。婴桑又开射击那个“人”身上,如中败革,陷进去也没透出来。我知道ak47,打中人身至少得有碗大的一个洞,人群开始恐慌。这些“人”之前是他们的同伴,现在也不知道还认不认识他们了。那些“人”离得更近了,他们的目标是我们,已经在包抄我们了,现在都能看清他们的脸了,脸上一片黑蒙蒙的死气。他们的眼睛都瞪得大大的,眼珠全是黑色,一看才知道,和他们脚底上的东西一样,黝黑发亮,一团一团的。 凤凤吓得钻进石缝中,可是它实在太大了,还露在外面。这只狗空长得这么大,胆子比耗子还小,一有点风吹草动就逃命。可惜太笨,要头不要。 老张问:“怎么办,我们到水里避一避?或许他们怕水。”婴桑不动声色,却死死抓住老张,说:“你们不如看看水里有什么。”我们听她的话望过去,果然见到水上也浮满了黑色盘状的东西,除了上面没站人,其余的如出一辙,所幸,水里的东西没有上岸。婴桑说:“利于水者,必不利于火。他们可能怕火。”说着到已经灭了的火堆里捡了一根棒子,点燃,向“人”缓缓走了过去,把火把抛到其中一个的脚下,那个“人”果然绕开了火把。婴桑把打火机用力甩了过去,打火机挂在一个“人”身上,她开枪把火机打爆,火苗席卷了那个怪物,那怪物很快烧的只剩灰烬。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婴桑那么好的准头,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打火机。 那些“人”离我们越来越近了,伸出了手,那已经不能叫手了,而是漆黑的利爪。在这种时候,我们自觉地分成了两派。安律师、马云龙、安娜、董骄阳、老张等聚到了一堆。我、爸爸、不一、婴桑、昆汀、多零聚到了一堆,我本来是想去安律师那边的,被爸爸给抓了过来,他很相信婴桑。让我意外的是,林森和我们站在一起。我们背靠背站在一起,手忙脚乱自制火把,抵抗扑上来的“人”,那些“人”畏火,不敢上前。但我们的火把迟早会烧尽的。 传来女人尖利的惨叫,难道有人被抓到了,不对,这是另一个方向,谭姐的叫声,她在帐篷里没出来,除了她还有郑老师,他们已经受到袭击了。谭姐的惨叫一声接一声,我们努力冲出去,却徒劳无功。谭姐的叫声也渐渐不闻了。我们手上的火把几乎都灭了。只能拿着枪膛去攻击自卫。枪口插到那些“人”的身体里,如同胶水,掏出粘粘的黑色胶体。那些“人”黑色的利爪划破我们的皮肤。 马云龙那伙战况更是险恶,围攻他们的怪人更多。马云龙肚子上又挨了几下,鲜血淋淋,还要保护媳妇,眼看就支撑不住了,他对媳妇还是动真情的,都这样了还死命护着女人,怪不得能娶到这么漂亮的老婆,他是拼了命保护她。而我们这也很惨烈,自顾不暇了,根本腾不出手去救他们,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垂死挣扎,能做的只是不给别人添麻烦。 18危在旦夕 马云龙忽然推到他媳妇,全身压住她,看来他是要舍去这一身的肥膘怎么也要救人。眼看着那些怪物的利爪就要把他抓得大卸八块,他身子底下的女人也不能幸免。那个女人抱着他翻个身,什么情况,难道她等不及了要先死?还是不想看着老公在自己眼前惨死?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骑在马云龙身上,一甩两双白生生的纤纤玉手迎上那些利爪,眼看着手指头就要断掉,手中发出一溜火光,烧到那些冲上来的怪物身上,越烧越大,那些怪物在烈焰中挣扎打滚,火却越烧越旺,围攻在我们周围的怪物感觉到热气也冲过去,碰到一点立即引火上身。她又弓起身子,使劲踢了一脚马云龙,他肥硕的身体像球一样滚了出去,远离火焰。 他媳妇大声警告道,离火苗远些,不要沾到,她顺便又往我们这边放了一把火。 我看着那些怪物在烈焰中燃烧殆尽,地上只剩一些黑色灰烬和跳动的仿佛有生命的火星。 周围静悄悄的,有些不对啊!我们劫后余生,大家应该感到高兴,就算心情沉重也不该这么沉默啊。我四周看看,大家竟然都戒备地盯着马云龙媳妇,眼中有一丝恐惧。 马云龙灰头土脸地爬起来,看都不看自己媳妇,踉跄的向我们走来,有两个人过去把他扶了过来。 他媳妇静默地远离我们,一个人走开,远远地坐到了海边的一块突起的石头上,背对着我们。 刚刚燃烧的烈焰是蓝色的。 我想到了,马云龙跟我们讲过的人。 四月流莺。 那时我就觉得她脸上阴晴不定,现在才知道为什么。 船上很多人下落不明,会不会和这个潜伏在我们身边的女魔头有关? 大家在清理战场,伤员也陆陆续续地得到照顾,有两个人直接死掉了,死相太惨,倒上柴油焚烧,我看那滚滚的黑烟,心中总有些不祥的预感,总觉得一切才刚刚开始。 多零受了很重的伤,她的肚子整个被剖开了,不一正在给她缝合伤口时,但没有用,多零失血而死。这个瘦瘦小小的越南女孩除了总是乐此不疲没完没了地对我传教,偶尔熊熊安律师,做菜太甜之外,人还是很好的。她是学天文出身,和安娜关系最好,我真不知道他们俩的汉语都那么蹩脚,怎么还能聊得那么欢,后来才知道她们是在用英语交谈。同为天主教徒,安娜为她举行了一个简陋的葬礼,多零瘦小的身体就被火化了。 马云龙刚才走过来时看似没什么大问题,其实已经油尽灯枯了,咬牙硬撑着,他流了好多血,安律师帮他包扎好好,他已经沉沉睡去。 我们几乎每个人都受伤了,除了安律师,连她自己都将觉得奇怪。有几个人去给谭姐和郑老师收尸,却发现他们的帐篷里除了血迹什么都没有。 忙忙碌碌,天也终于亮了。 我们中很多人都被那些怪物划破皮肤,不同程度的损伤,伤口都开始泛黑,溃烂。应该是中毒了。婴桑建议去找四月流莺,她见多识广,说不定能知道如何解毒,便命令昆汀去。 昆汀说:“我才不去找那个女魔头。就算毒发死了也不去。”众人开始小声议论,说不定船上这些诡异的事都是四月流莺弄出来的,她不就是喜欢杀人吗? 我心中有些想法,不好表露,正好抓住这个机会,说:“那我去。” 虽然不一和爸爸受伤很轻,即使毒发也是最后,但是这里许多人算是与我们患难与共,我不能袖手旁观观,还是要去求一求四月流莺。 爸爸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下,说:“小心点。” 我缓缓地向四月流莺走去,每一步都很沉重。四月流莺应该发现我过去了,但是没有反应,只是静静地坐在那,直到我坐在她旁边,她也没看我一眼。她不说话,我也不说话。虽然我心里还是很担心,那些人挺得了多久? 她静静地吸着烟,斜着眼睛瞟我。烟视媚行,颠倒众生。 沈公子的女儿诞生于四月,人间四月,姹紫嫣红。沈公子大宴四海宾朋。据说,他收的贺礼就摆满了庭院。 那年他刚好得到一块罕见的玉胎,取出一块稀世的美玉,请能工巧匠雕琢出四块玉像,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作为回礼回赠给他四位得力的手下,也是他过命的兄弟。 黄金有价玉无价。在沈公子的心中情义更是无价。 草长莺飞四月天,那个女孩就叫做流莺,生于四月,人称四月流莺。 但正是这四个人在若干年之后合谋害死了沈公子。 这四个人相继死去,死时尸体旁都会放着一块玉,每个人对应着当年那块。 四月流莺,有仇必报。 四月流莺两手一搓发出一团蓝色的火焰在手心里跳跃,她问我:“好玩吗?” 我瞪大眼睛看着,故作天真问:“这是魔术吗?” 四月流莺说:“可以说是,不过这个魔术不是为了取悦人,而是用来杀人放火的。” 我说:“火焰掌。” 她说:“你也试试。”托住我的双手,在我手心里升腾起一团蓝色的火焰。她抽出手去,这一团火焰慢慢消逝,我依旧恋恋不舍地捧住手,仿佛里面还有神奇的火焰。 她把手搭在我的头上,撩起头发,露出整个额头。慢慢地滑移,手指顺着我的脖子滑向锁骨,苏苏麻麻,却欲罢不能,我脸上发烫,说:“我不是男的,也不是同性恋,你别调戏我。”想往后躲,她却压着我的肩膀,让我动弹不得。她挑起我的项链,抚模着上面挂着的十字架,那个十字架异常的精美,我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带着,现在反而拿不下来了,因为它的链子很短,也不知道怎么打开。爸爸试过钳子、斧子,电焊都没办法弄断这个链子。她只是模了两下,链子就断了,估计是链子是公的,在美女的色诱下把持不住了。 我把十字架拿在手中,静静地端详这个禁锢我很久,用尽办法也打不开的精美华丽的枷锁,我说:“我这个人很穷,一直想发笔横财,总想把它卖了,可惜就是取不下来。这样吧,你要是喜欢,我便宜点卖给你。” 她端详着十字架,说:“你就是那个私生女,沈流年。” 我斩钉截铁地说:“我不是,你胡说什么?” 她不理我,接着说:“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是那个野种。十多年前,我父亲出现在春城,和那一个有名的小姐好了,小姐怀了他的孩子,他给小姐留下了一个信物,就是这个十字架,我们每个沈家的孩子都有一个,是用来证明自己身份的,他还给你起了字名,无论你是男是女,都叫沈流年。但是他没能见到你。” 我说:“你一定认错了。我是94年7月份出生的,沈公子92年年末就死了。” 流莺说:“你的生日被篡改了。你姓沈,你外婆,妈妈都默认了你的身份。她们给你起名叫做沈流年,这个名字是我父亲的意思。我在春城见过你,还有你那个做小姐的妈。” 我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我只有一个父亲,就是秦一发,我叫秦双凤。” 流莺道:“你不要否认了,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要比我清楚你的身份。” 我说:“跟沈公子扯上关系的人都不得好死。我现在的生活很好,请你不要再提什么了。你就当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吧!” 流莺说:“这是我们的命运,只能默默去承受。” 我说:“我不希望别人认为我和你有什么关系,如果有一天,我的厄运到来,我会去面对。” 四月流莺说:“我不会去四处张扬,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母亲那么完美的女人,我父亲竟然还不知足,和一个下贱的女人生个野种。” 我说:“我从来没想高攀你。正好。你见过我妈妈吗,她很美的。” 四月流莺说:“何止见过,她那也叫美?庸脂俗粉。一无是处的女人。被人抓起来吓得连挣扎都不敢。” 我诧异道:“你看到别人抓她,你为什么不救她?你那么厉害,举手之劳。” 四月流莺说:“我为什么要救她,她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还看到你姥姥被人杀死在家中,知道你孤身一人逃亡。”我心中寒冷,她好歹也是我血缘上同父异母的姐姐,却袖手旁观,看着我身边的至亲离我远去。 我问:“你还知道什么?” 四月流莺说:“我知道你在春城时,追杀你的每个人,因为他们也追杀我,可惜都死在了我手上。否则你活不到现在,就你那个蠢货外婆保护不了你。” 我说:“你知不知道我离家逃走那天,放过我的那个男人是谁?” 四月流莺说:“武扬威。” 我问:“他还活着吗?” 四月流莺说:“这个人碰巧还活着,他是唯一一个从我手下逃月兑的人。怎么,你想报仇?可惜我都不知道他跑哪去了,以什么面目生活。” 我说:“他是我的恩人。” 四月流莺“哼”了一声。在她的心中我连尘埃都不如。她问道:“你叫爸爸那个人是不是就是李家上门女婿,你妈同父异母的哥哥?” 我答道:“是。怎么了,你很敬仰李家?” 四月流莺说:“听说关外李家的人淡薄人情,没有喜怒哀乐,即使至亲的人死了,也不会掉一滴眼泪。” 我说:“不是,我们只是看淡了生死,相信生死只是轮回。” 四月流莺说:“我在船上时,见到一个姓秦的小姐……” 我焦急道:“她出什么事了吗?” 四月流莺说:“她好得很,希望你能有命见到她。” 我问道:“你是不是从来都不在乎我的生死安危?即使在我小时候,你就生活在我身边,也对我遭受的所有苦难,我妈妈和外婆的意外无动于衷?” 四月流莺道:“是。” 我说:“难道不是因为我妈妈爱上了你父亲,我和你有同一个父亲,我们才遭受厄运?” 四月流莺道:“与我无关,和我父亲有牵扯的女人多了。” 19以毒攻毒 我说:“这里很多人受伤了,也许你根本不在乎他们的生死,但他们中有人确实是对你不错。浪客中文网如果你有办法,请救救我们。我们都死了,对你也没什么好处。”她总会救救马云龙吧。 四月流莺说:“毒蛇出没,百米之内,必有解毒的草药。你们把那些怪物烧成的灰烬涂在伤口上,试一试。” 我跑回去跟大家说,但谁也不肯先来。 马云龙说:“我试试。”安律师帮他在伤口上洒下薄薄一层,伤口上渗出一些黑血。 四月流莺说:“你这么弄不行,太少了,不够。” 马云龙说:“你过来。老子为你吃了这么多下,你自己来。” 流莺过去在他伤口上敷了厚厚一层灰烬,那些灰烬被吸出的黑血完全浸湿后,她把湿灰刮掉,换上一层新的,直到有鲜红的血液析出,才把伤口清洗干净包扎起来。我们也依样画葫芦,果然那些乌黑的伤痕露出了肉色,能感到些许疼痛。 四月流莺说:“这些东西,不但怕火还怕盐和光,白天时,只要我们不到特别阴暗的地方就没事,晚上在驻地边上洒满盐就好。现在没盐,多浇些海水。” 我们在驻地外围画了一个圈,轻伤的提着桶,一桶桶地到海里提水,浇在上面。水蒸发或渗入地里,盐分一点点累积。再去收集木材,并把烈酒和柴油放到触手可及的地方,如果晚上再受到攻击,还可以点火防身。 马云龙说:“船上那些人肯定不是我老婆害死的,她一直和我在一起。如果谁再提这件事,就是和我马云龙过不去。” 大家唯唯诺诺,其实我们不怕和他过不去,是怕四月流莺打击报复,传奇的女杀手就在我们身边。 既然岛上潜伏着这种怪物,也没人敢进树林里采蘑菇了,所幸昆汀还会打渔。 婴桑清点一下人数,张斌、陈中原等不见了,有人说这两人好早就看不见影子了。并没人深究下去,我暗中松了一口气。 我去“平教授”的帐篷里找他,这个人在我们受到袭击乱成一锅粥时一直没出现,但我凭直觉知道他肯定没事,他可是比我们先来这个岛上的,不会那么容易挂掉。他还躺在睡袋中,昨天我们被袭击,他就这么一直躺着不帮忙,好自私的人。我一脚踢上去,骂道:“你装死呢?” “平教授”听到是我,钻出睡袋说:“你以为我想啊,我在这憋得也很难受。” 我说:“谁让你憋着了?” “平教授”说:“我得隐藏啊!” 我怒道:“你隐藏个屁,缩头乌龟。” “平教授”说:“你可是个女孩子,怎么这么说话?你们是干什么了吗?那帮怪物轻易不会攻击人。我在这岛上呆了这么久,只见过它们吃蘑菇。” 我心中一动,问道:“白色的蘑菇吗?” “平教授”说:“这岛上只有一种蘑菇。” 我心下了然,我们吃了它们的食物,很多人肚子被剖开也是这个原因。 我说:“你是不是早就混到我们队伍中了?” “平教授”说:“天地良心,我真是刚来,昨天中午进了这个帐篷就再没出去过。” 我说:“你怎么就知道是这个帐篷?” “平教授”说:“我一直在暗处观察你们。” 我说:“有什么不正常的没?” “平教授”说:“很不正常,就你们这群这么废物的人,仗着手里有几把好枪,就这么大张旗鼓地安寨扎营,还能活到现在就是奇迹。这岛上可比你们见识到的要危险。” 我说:“什么危险?难道比不明生物还要危险?”我心中一动,说:“是不是一个大帅哥,很邪恶的一个人?” “平教授”故作高深,摇头不语。我说:“咱们这群人都是超级战士,根本就不怕死,我是看明白了。” “平教授”说:“等待你们的要比死亡可怕。” 我说:“你少忽悠人了。姐可是大风大浪过来的人。什么都不怕。” “平教授”说:“你们走运,有人要来救你们了。他在路上了。” 我说:“你这人说话好没意思,吞吞吐吐的。谁来救我们?再不出现,就只能给我们收尸了。” “平教授”说:“不可说,不可说。” 我说:“你爱说不说,我就是告诉你一声,不用总在这里呆着,你可以出去,别说你脸上只罩个面具,你就算是把一个马桶套头上,也没人会在意,只要那马桶上有花。真正的平教授钟爱一切艺术品。如果有人要摘你的面具,你就紧抓着面具大喊‘这是艺术的瑰宝’,别人叫你吃饭你就吃,其余的时候,谁和你说话也不要回答……”我随便拿起一个小瓶子塞到他手中接着说:“你就专心致志看着这瓷瓶,装作没听见。还有洗澡时避着点人。”我忧愁地看了一下他的双手,这双手就不像七八十岁的样子。我说:“你的手也要遮着点。不要穿短袖的衣服。平教授都快八十了,畏寒。” “平教授”说:“是啊,我看那老先生干枯衰老,和我也差挺多的。” 我说:“你自己还知道啊,还不快把扣子扣上。我带你出去,熟悉熟悉。” 我本来以为只要带着他见识一下每个人就好,现在也没剩几个人了,会很快结束。但愿望总是美好的。 我拉拉他的袖子。“平教授”一把甩开我,说:“男女授受不亲。”我锤了他一下说:“受你个头啊,还攻受不亲呢。弓着点腰。” “平教授”说:“那老先生不驼背。” 我说:“我知道,但是你要装出一副穷酸像,好像半死不活。你太朝气勃勃生龙活虎了。” 我们一出门,“平教授”脸红了,其实他的脸我看不到,但他的耳朵和脖子都红了,他弓着腰手捧着瓷瓶,拿手肘指着一处问道:“那是什么?” 我看过去,安娜戴蒙穿着比基尼站在沙滩上,手举着手机找信号呢。女人得穿对衣服,她毁了那件比基尼,那比基尼就算挂在衣架上也比现在凹凸有致。 我说:“那是手机,不过这里没信号,用不了。那洋妞是荷兰人,跟咱没关系,你防着点马云龙就行,他喜欢打来历不明的偷渡人。” 他又指着昆汀架在海边的全站仪,问:“那个呢?” 我说:“是望远镜。” …… 我要受不了了,我吼道:“你石器时代来的啊——” “平教授”说:“冷静点,你不也很多不认识吗?” 我说:“但是——打火机啊!” 我还要继续发飙,不一过来叫住我,说:“小胖子,姑父找你。”他手里抱着那只小白猫。他带着我来到爸爸面前,爸爸又和婴桑在一起,爸爸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凤凤本来趴在他脚下,看到不一过来,人立起来,趴在不一身上撩拨小猫咪,那只小猫咪慵懒之极,不理他,直到被撩得不耐烦才拍凤凤一下,举止似极贵妇。 爸爸张口结舌半天,终是没说出什么。我心道,他不会是想告诉我婴桑要做我小妈吧? 我、不同意,不同意,死也不同意。 爸爸终于说:“不一,还是你和她说吧。我去找老平下会儿棋。” 不一说:“小胖子,你来,我们划船去。” 我说道:“好啊好啊。”凤凤听是划船,也跟了过来。 我们在小艇上,不一说:“你现在还小,感情的事不太明白,以后你会遇到很多人很多事,会有一个合适你的人。” 我说:“你要说什么,直说,我脸皮厚,脑袋还不转弯。” 不一尴尬道:“你和平教授走得太近了。” 我问道:“走得近怎么了?人都是由百分之七十五的水和碳水化合物组成。大家没什么区别。” 不一到:“那你也得找个表面张力好的。” 我问道:“你说,猫会不会游泳?” 不一说:“不要转移话题。”身后传来“噗通”一声,他一惊,伸手去够,已然来不及了。 我一直心不在焉地看着猫狗大战。凤凤个大,但是很笨,心地善良,只是玩没有想去赢。我从没见过这么奸诈的小猫咪,它引诱凤凤走到船边,往前探着身子,凤凤去够它,它却一跃,跃上凤凤的背,凤凤不知道以为它掉水里了,跳入水中。小猫本想站在它背上跃回船上,没想到凤凤蹦的太远,把船退后好多,距离很大,小猫掉到船和凤凤中间的海水里,在水里挣扎。不一很心水这只猫,要跳进水里捞它回来。我只是站起来看热闹,但是不一的体重加上凤凤,船翘了起来,我没站稳,也“噗通”一下掉海里了。我不会游泳,不一只好先救我。我离船很近,不一把我推上船,自己也上来了。凤凤叼着小猫咪跃上船,那只小猫咪狼狈不堪,吓得只剩半条命了,也不和凤凤打闹了。我们四个湿漉漉地有难同当。 我说:“平教授被掉包了。”把我跟踪平教授进入树洞碰见美少年、跳海、遇到生母的事全对不一说了一遍。我最后说:“我也不知道是幻觉还是真的发生了。但那个人确确实实不是平教授。” 不一沉吟一下,说:“你以后小心点,不要自己单独行动,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陪着你。” 我问:“小辣椒会不会在这岛上?” 不一说:“我不知道,但她一定没事。她可是很厉害的。”他说这话时有一种由衷的赞美。 我问:“你就不问问林森,他和小辣椒在一起那么久。” 不一说:“没什么好问的。回去吧,吃午饭了。” 吃饭时,我就坐在“平教授”旁边,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他一直默默地吃饭,吃了好多,忽然开口说:“你们的救星来了。”海上有一团黑影。 那个黑点越来越近了,终于清晰起来,是一叶孤舟,就是块失事船只的残骸,上面有个人,孤舟向岸边飘过来。 岸上的众人已经是惊弓之鸟了,马云龙一声令下,大家整齐划一架起机枪,看到一点不对的苗头就要扫射了。军事化管理,十分速度。 所幸这人一直在“船”上老老实实地坐着,直到开到岸边,搁浅在沙滩上,那个人才站起来,走过浅滩。这个男人给我的感觉就是,很高大很黑,但是个汉族人,没黑到黑人那种地步。他看到被这么多人荷枪实弹地注目,似乎也没怎么意外。 满城的风雨,他从海上来。 婴桑让众人不要轻举妄动,戒备地走过去,问道:“你是怎么来的?”那个男人不答话,只是张开手心,手心里是枚戒子。婴桑看到那枚戒子,拿到手中戴在拇指上,说:“自己人。”走过去不知和马云龙说了些什么。马云龙频频点头。 我恶意的揣测了一下:小马,这戒子挺值钱,就让那小子入伙吧。我看行,巴拉巴拉。 谁知道他们搞什么鬼。警报解除,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各归各位。 我白了“平教授”一眼,说:“救星吗?自己人啊。还是只菜鸟。”我看不到“平教授”面具后的表情,但一定很苦。 马上我就知道我自己错了,这个人气场强大。他没和我们任何人说过话。 这个人不怒不笑、不言不语。站在海边,从早到晚,一动不动,像一尊亘古不变的雕像。即使我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招呼他吃饭,他也不理我。我仰视他那张仿佛花岗石雕刻出来不怒自威的脸,不敢多说话,灰溜溜地闪人了。 我们议论着,“假面人从来不吃饭啊?他不饿么?”因为他没有表情,仿佛带着张面具,所以人称假面人。 “人家是一天吃一顿,一顿顶一天。” “他不用休息吗?不多穿点吗?不冷吗?不晒吗?” “人家练得寒暑不侵。” “他不用休息吗?” “人家站着睡觉。” “他长得很有味道啊。帅哥一枚。” “那么黑,能看出什么?” “非洲还有小白脸呢。” …… 议论归议论,但他来了之后,我们的夜晚宁静了。 从来不笑的假面人,他仰望星空时,凝视的是什么?他也有心事吗?是什么伤心的往事。 还有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安律师真的和林森谈起了恋爱。 20假面人 那天夜里,我梦到张斌张牙舞爪地向我扑来,不是要吃我,而是撕扯着我的衣服,我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他欺负,他的口水都流到了我身上,我惊醒,脸上湿漉漉的,难道我哭了吗?随后我气道:“凤凤,不要舌忝我了。哎呀,对不起,小安,没有吵到你吧?” 外面只有些白蒙蒙的光,天色还是很早,安律师不答,我转个身冲着她道:“要不你就陪我唠唠嗑吧!小安,你哪去了?”安律师的睡袋扁了下去。我钻出睡袋,穿上衣服,牵起凤凤道:“走,找你小安姐姐去。” 外面静悄悄的,空无一人。我来到林森帐篷口,伸手挠帐篷,小声喊道:“林大个,林大个,你见到小安没?”凤凤也跟着我挠着帐篷,刺耳的声音吱吱响起。 林森在里面回道:“别吵了。” 我说:“你快出来,要不我进去了。”就要拉开帐篷门。 林森说:“别进来,我没穿裤子呢。”他睡眼惺忪地拉开帐篷,无奈地说:“你一个黄花大姑娘,大清早地叫大老爷们的床,你好意思啊?这里又不止我一个男人,你不会去找李不一啊,找你爸也行啊,你说谁不见了?” 我扁扁嘴,看着他道:“小安不见了。” 林森一下蹦出来,系着腰带,说:“哪去了?” 我说:“我还以为你把她藏起来了。”说着不住地往里打量。 林森掀开帐篷门,说:“别偷偷模模的了,进去检查下。”我已经看清里面没人,说道:“不用了,不用了。”林森说:“你该回哪,回哪去,我去找小安。”我说:“我和你一起找。”林森说:“你就别添乱了。她怎么在那?” 我问道:“在哪?”林森并不理我,径直走上沙滩。 沙滩上画了一朵巨大的花朵,精描细画,极具神韵,细长的花瓣,娇弱的花蕾。花心中躺着一个人,是安律师。如果这朵花是她画的,她昨夜就得动手了。我还真不知道安律师这么厉害,擅长街头艺术,这种娴熟的手法,不是一朝一夕能练出来的。她也不像这么无聊的人,再过一会涨潮后,这幅画就会毁掉。 林森跑过去,安律师望着天空的眼睛斜瞟了他一眼。林森关切地问:“你怎么了。”安律师说:“我没事,就是看看天空。”林森躺在她身边,双手压在头下,说:“我陪你。”安律师一句话也不说,既没拒绝也没同意。我悄悄地拉着凤凤回到帐篷。假面人还像柱子一样杵在海滩上,这个人太没眼力价了。我真想把他一脚踢开,看看他是不是长在地上的一棵树。 那天之后,林森和安律师的关系突飞猛进,有了质的飞跃。但是安律师对那天早上的事绝口不提,一句话也不肯说。 不一和林森坐在树荫下,看着猫狗打架,他们刚才在搬东西,真搞不懂那些人为什么要把一些仪器来来回回地换地方。凤凤还在和小猫咪打架。我用俄语说了句“死”。凤凤会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装死。那只小猫咪推了推它,凤凤还是一动不动。小猫咪围着它转了两圈,似乎很伤心,趴在凤凤头上舌忝它的脸,哀悼好久。我用俄语说“活”,凤凤接到命令立刻活蹦乱跳,那小猫被愚弄了似乎很生气,骑在凤凤头上拿小爪子一顿拍。说实话,这年头猫不该用爪子挠才对嘛,它怎么改拍的,被不一教了?我仔细一看,原来这只小猫的指甲都被修剪过,很圆润,只有不一才有这闲情逸致外加爱心泛滥。 林森说:“这只狗和你的猫混的好熟啊!” 不一问道:“你认识这狗吗?” 林森说:“我朋友的,和我共用一个房间的朋友。”他说这句话时,嘴角抽动了一下,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 不一抽出皮夹打开,指着皮夹里的秦单凤的相片问道:“和你一个房间的那个女孩是她吗?”那张照片是秦单凤去年刚照的。 林森好像很兴奋一样,双手握紧不一指相片的手,说:“你就是李不一吧,久仰久仰,我姓林,双木成林的林,名森,森林的森。兄弟你可别误会,我和秦小姐什么都没有,那房间只有我在住,秦小姐几乎没回去过。” 我打趣道:“好多木头。有些人是人如其名,你的名字可太不符合你了。” 林森说:“我都觉得你的名字熟,秦双凤,现在看来你是秦小姐的妹妹了,我听秦小姐提起过你。好巧啊!” 不一问林森道:“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我对着林森眨了眨眼睛,说:“就有一次碰见了,互相介绍一下。”一语带过。 我问:“这船上好多人叫你林大哥,你很老吗?” 林森说:“不是,是林大个,个子的个,因为我长得高大。我才三十出头。” 我心中暗道:“难道不老吗?” 林森和不一又开始干活了,我决定去找安律师玩会,我是个闲人,大闲人。安律师在做饭,她已经成为我们的御用厨师了。 我问安律师:“你真的喜欢林森吗?” 安律师说:“当然了,他人又帅,身材好,风趣幽默,体贴备至。我干嘛不喜欢他?” 我说:“林森喜欢你吗?他会不会是因为现在太无聊了,才追的你?我觉得他不是真心的。” 安律师说:“只要他对我好就行了,我管他真心还是假意。难道我就是真心的吗?” 我说:“你和安娜戴蒙就一直这么僵着了?” 安律师说:“她一直不肯原谅我,我也没办法。” 我说:“你去道个歉也行啊,本来就是你不对。” 安律师说:“我才不去。” 我问:“你知道8348所是干什么的不?” 安律师说:“不知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说:“马云龙手下,几乎所有人都来自于这个单位。除了安娜戴蒙,但是董骄阳出国前也是这个单位的。” 安律师说:“我不是这个单位的,我不知道。” 我说:“我知道,你是一家私企的员工,你们老板也叫武扬威。” 安律师问:“谁跟你说的?” 我说:“老张,你老板和马云龙那个忽悠他来的朋友同名同姓。” 安律师失神地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武扬威。”她回过神来说:“你小子又来套我的话是不是?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喊道:“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肯和我说。” 安律师反问:“你知道那么多干吗,能换钱?”她晃了一下,差点摔倒,我忙扶住她,问道:“你怎么了?”安律师摇摇头说没事。 我大惊,问道:“你不会是怀孕了吧?这可麻烦了。” 安律师气的打了我一下道:“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其实她每晚都是和我一起睡的,但回来的都很晚。 安律师说:“你一边玩去吧,不要碍事。” 我说:“我帮你做饭啊!” 安律师说:“你越帮越乱。” 我说:“人家无聊嘛!你就陪我会儿。” 安律师说:“林森一会就过来了。别当灯泡!”我只好讪讪地走开。 我找到林森,他正和不一搬东西,我使坏故作神秘地拉过林森道:“我发现一个现象,天空里我们越来越近了,我们所处的环境在慢慢缩小。” 林森说:“你这脑袋里一天到晚想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说:“我怀疑这是外星人的飞船。他们设计了一个小的生态系统。我们往下挖,要是挖出来什么金属板或者类似的东西,就证明我的想法是正确的。”即使挖不到飞船壁,也会挖到岩层。 林森问道:“这关我什么事?你找我做什么?” 我央求道:“你帮我挖一下吧,求求你。” 林森说:“你找你哥去。” 我说:“我再和你聊聊我姐姐的事吧。” 林森问道:“哪个姐姐?” 我回道:“哪个姐姐都行啊。”林森拿了两把锹对我说:“走,哥就当活动筋骨了。” 我和林森一人拎把铁锹开挖,我说:“我姐姐大名秦单凤,人称小辣椒。” 林森笑道:“人如其名啊!” 我说:“你喜欢我姐吗?” 林森说:“你不懂。” 我懂,我今年只有十五岁,但我用了我一半的生命去爱着一个人,一个永远得不到的男人。他停了一会说:“我这人命好,想得到什么就能得到,所以我喜欢有挑战性的东西。” 林森说:“我喜欢一个姑娘,可惜那个姑娘不喜欢我。我就觉得很有意思,尝不到甜头就一定要尝一尝。不过老这么弄也不行。” 我说:“然后你就开始勾搭安律师,她可是个好姑娘。你别耍她。” 林森道:“我在你的心里就那么不堪吗?” 我弱弱地说:“那倒不是,就是觉得小安这个人压不住你。” 林森坏笑一声道:“谁能压得住我?” 我问:“你和小安发展到哪了?如果你不是认真的,你别占人便宜。” 林森问:“你问这个干什么?吃醋?” 我说:“我吃醋也不是吃你的醋。” 林森说:“我看着就不像个好男人吗?” 我冲口而出:“你像个公子。你不喜欢我姐嘛!” 林森说:“是男人就喜欢美女,不过我要是想结婚的话,肯定不会找你姐姐那样的,小安是我的首选。” 我吃了一惊,说:“你会和小安结婚?” 林森黯然说:“只要她愿意。我看到李不一时,就死心了。如果我外甥女要是爱他,他也爱我外甥女,我一定想办法让他们两个结婚,秦小姐爱他是明智的选择。这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女孩,安律师就是那种你看着就应该给娶回家的做老婆的女孩。我年纪也不小了,想找个好姑娘安定下来了。” 我看着他诚恳的面容,心中感觉到一丝温馨,好姑娘总是会有人爱的,即使她很平凡,即使那个人心里还装着个女超人。我说:“就算没有不一,你还是最好别找我姐,她除了漂亮,没有一丁点作为女人该有的优点。爸爸说我在这艘船上要是没事,不如多跟着小安学学,她很有女人味,看着就像个贤妻良母。小安和你在一起也挺好,虽然不知道你这个人会不会一心一意对她好一辈子,但至少你家有钱啊,离婚了也不会太惨。” 林森说:“你这么大点儿年纪,怎么这么现实。” 我笑着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小安和你结婚的话,日子不会太苦。哈哈,你这种没穷过的人不知道。你看小安学历好,性格好,长得也还不错,人品也好。”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多好。” 林森苦笑一声,说:“你这好像不是为了我啊!是怕我挖墙脚才这么说的。” 我说:“你再跟我姐熟悉熟悉,就知道我绝对是为了你好。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姐姐从出生开始就泡在药罐子里,你看她的皮肤洁白无瑕,模起来很粗糙,一点也不细腻温润。她的骨骼也很硬,一点也不柔软。身上硬邦邦的。还有她的左手,你从来没见过吧,我也从来没见过,那只手见血封喉,她还在娘胎里就接受训练了。小安多好,又温柔又体贴,长得还可人。” 林森说:“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这船上,除了那个越南女人长得漂亮外,也就小安可以看了,其余的都什么玩意啊!” 我说:“你还不是很肤浅吗?只知道美女。” 林森说:“我跟他们又不熟,除了能看到长相外,还知道什么?还有,小姑娘,我告诉你,是男人都喜欢美女。你打扮打扮吧,这事也要从女圭女圭抓起。” 我说:“四月流莺呢?” 林森说:“别人的女人我不动。” 我忽然问道:“你有什么梦想吗?” 林森说:“能遇到一个喜欢得不得了的女人,费尽心机追她,最后还能追到手。” 我问:“你知道小安的梦想是什么吗?” 林森说:“也许就是找一个像我这样的男人嫁了吧!”沉默了良久,我们俩接着挖坑。 林森问道:“大概得多深?” 我说:“一米左右。” 林森说:“虽然不知道你胡言乱语什么,我帮你挖,但是说好了,挖到一米深时要是还没什么,你就别瞎想了。” 我说:“好。”心想他又没带尺子我就睁着眼睛说瞎话,硬说一米是半米。 林森问道:“你是喝母乳长大的吗?” 我疑惑道:“什么?” 林森说:“你和你姐姐一点也不像,从头到脚,连头发都不像。” 我说:“我是养女。” 林森说:“你和我说说你姐姐都喜欢些什么?” 我答道:“李不一。” …… 林森把铁锹往地上一扔道:“我不挖了,太难挖了,一点意义都没有。” 我失望地看着林森,他说:“你都这么大的人了,伤心和失落怎么还能都放在脸上。” 我问:“那放在哪?放在心里?” 林森说:“你还留着干嘛,扔了就好了,等你再长大一些,就会发现很多事情都是无能为力的。你这样子怎么像要哭了一样,行行,我再帮你挖会儿,女孩子要学会撒娇。” 林森停下来,坐在坑边,说:“歇会儿,歇会儿。”掏出包烟点上。 林森抽了一口烟,他抽烟很好玩,嘴吸进去,吐出来,又用鼻子吸进去。我也看到过另一个人也这么抽烟,但是林森的烟是丝丝缕缕线一样,那个人抽起来,像一团团棉花,在口鼻之间飞舞。 我问道:“我大舅抽起烟来都是一团一团的,吸进鼻子里。你能那么抽一下让我看看吗?” 林森说:“我不能那么抽,太猛了,会醉,醉烟比醉酒还难受。”但还是尝试了一下,他刚吞进一口,就呛得咳起来,直接放弃。 我问:“你抽雪茄吗?” 林森说:“抽不动,抽完之后腮帮子疼得厉害。” 我问:“有种烟很细,像吸管那样细,那是什么烟?” 林森答:“坤烟,女人抽的。抽完之后嘴里是香的。” 我问:“嗯?你怎么知道?” 林森暧昧的笑了,说:“我知道很多。”他月兑掉上衣甩到坑外,跳到里面说“开挖”。我们的坑还很浅,只到我的大腿那。阳光照在林森身上,他**的肌肤反射金色的光芒,像太阳神一样神圣的感觉,我一阵目眩,赶紧地头挖土。 …… 林森说:“都一米了。不挖了,什么都没有,你别胡思乱想了。” 我求道:“谢谢林大个。再往下挖几锹,就几锹。求求你了,你人最好了。” 林森说:“我一点也不好,我可是个坏男人啊。”但还是帮我挖。他一要不挖我就磨他。 林森说:“现在得有一米五了。再深,我们就出不去了。你有这时间不如干点有用的事。”无论我怎么磨他,林森都不肯再帮我挖了。他跳出坑,把我拉出去,说:“走,回去。” 我说:“你先走吧,我在这坐会儿。” 林森说:“怎么这就生气了?” 我说:“没有,我哪有那么小气。” 林森说:“那你小心点。我先走了。” 我一个人在坑边坐着,两条腿放到坑里荡来荡去,甚是无聊。我还想挖下去,但确实很累。越往下,土越密实不好挖。 那边“平教授”扛着一把锹过来了,我问:“你怎么来了。” “平教授”说:“刚才碰到林森灰头土脸的回来,问他怎么回事,知道这里有个姑娘家在异想天开,我就过来和她一起疯吧。”我高兴一骨碌溜下坑里。 “平教授”说:“你为什么要挖坑,是不是也听到了昆汀和老张说话。” 我说:“听到什么?” 25交换秘密 “我们从来不敢告状。浪客中文网”我苦笑一声,“不一很乖的,那时候他上高中很辛苦。有一次,我们被一个女生欺负,老有意思了,那女生先欺负我,我在那哇哇哭,弟弟看着;然后她又开始欺负弟弟,弟弟哇哇哭,我在那看着。然后那女生玩够了,我和弟弟哭天抹泪地回家,妈妈气够呛,两个人被一个人欺负成这样。” 安律师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给我讲讲你的朋友们吧。” 我说:“我小学时高度近视,离了眼镜什么都看不见。后来就好了,也就一百多度。是我大舅给我配的药方,我喝了一年多,那时我家屋里都是我妈熬药的味。一次一群男生打架撞到我,我的眼镜被打飞了,在我高度近视的眼中,一朵白色的云向我飘来,是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她把眼镜递给我,问我是不是孤儿院来的。那时我三哥四哥只比我大几岁,和我一个学校,他俩总是到处说我是野孩子。在我眼中她又是一个不怀好意好奇八卦的女孩,骗取别人的秘密到处宣扬,我不想多解释,就说是。没想到她也说她是她爸爸妈妈从孤儿院带回家的。我就对她说,虽然我不是爸爸妈妈亲生的,但他们对我很好。她对我说,爸爸妈妈也对她很好。从此以后她就成为了我的好朋友,我们交换彼此的秘密。” 安律师来了兴致,问道:“你们有什么秘密?” 我说:“我不如告诉你,她最大的秘密。她一直暗恋我弟弟。她小学升初中那假期,叠了一整个假期的千纸鹤,攒成满满一玻璃瓶送给我弟弟,但她自己不好意思送,让我代为转交,我弟弟也让我转达给她一句谢谢,她乐呵了至少一学期,你别看我们两关系挺好的,其实她和我弟弟不熟,几乎没说过话,因为我弟弟有心脏病很严重,经常旷课,在家时就窝在他自己房间几乎不见人。不一曾和我说过:‘如果二龙没有心脏病的话,我可能会选择做一个兽医。’相对于人他更喜欢小动物。但他还是选择心血管病作为他的专业,人活着不能只为了自己,要对家人和社会负责。再说我那好朋友,她挺专一的,一直喜欢我弟,中考结束后,她就对我弟表白了,那时我弟像个小大人似的,说要以学业为重。我那好朋友果然没再提这事,但是三年后,高考结束后,她问我,倒追我弟会不会成功,我不知道。那天我回家问我弟弟,他对我那好朋友感觉怎么样,他说他不喜欢那么笨的女人。第二天我好朋友又兴致勃勃地和我说,她要为我弟准备一个浪漫的表白,我和她说,还是我帮你转达吧。她说,你不懂,幸福要自己争取。我只好告诫她千万不要兴师动众。她表白那天只找了两个人,我和我弟,我弟还是被我骗过去的。我帮她守门,她在教室里和我弟不知说什么,说了四个多点,她先出来的,非常扫兴,我叫她也不理我。我进去找我弟,他什么都不肯和我说,只是说,回家吧。这是不久前才发生的事。希望她在大学能碰到真爱。” 安律师说:“你那个小朋友上大学就好了,不会一棵树上吊死。” 我说:“承您吉言。我都和她说了,我三哥四哥也不错,她眼光可以放宽些,但她就是钻牛角尖。” 安律师说:“你弟弟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我说:“也就卖相好。我大姐说,她只认为这世界上一个人比她长得好看,可惜那个人还是个男的。就是我弟弟秦双龙,妖孽啊。美少年。我大姐是个自信爆棚的人。” 小安无限向往地说:“真希望能见他一面。” 我说:“最好还是不见,一见误终生。其实我三哥四哥也挺好的,他们俩是双胞胎,我们镇上只有一所小学,一所中学,不一从小到大都是个好学生。三哥和四哥作为他的弟弟,被寄予了厚望,但他们马上就让所有的老师失望了。他们打架斗殴,扰乱课堂,好不容易读到初中毕业就不念了,在镇上的工厂打工,他们不修边幅,脏话连篇。可能有人觉得他们是肮脏粗俗的人,其实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简单快乐的人。” 安律师说:“你们家这么多人一定很热闹了。” 我说:“不,我还是喜欢一个人呆着。” 安律师说:“很多人害怕孤单,还有一部分人喜欢孤单,我们俩碰巧就是那一小部分人。就像我相信动物要比人真诚忠心。” 我问道:“你喜欢狗吗?我让我大舅送你一只最听话最温柔的小狗。他养了很多狗,都很可爱。” 安律师说:“喜欢,但是我不会养,我要是养的话,责任太重,它孤独了我要陪着,生病了,要治病。还要养老送终。我绝对不会让我身边的人再尝试被抛弃的滋味。何况这些没有能力决定自己命运的小动物,如果我养不了他们了,他们怎么办?”我同意,连自己都生活不好的人不要养任何生物,宠物、孩子、伴侣。 我说:“没事,等你养不了时,我帮你养。”她的身体又开始痉挛,她身体的疼痛再一次袭来。我不知道这个诅咒的威力有多大,但她一直在忍受痛苦。 小安泪眼婆娑地对我说:“这一切都怨我,你们被困在这荒岛上,都是我害的。我害得你们回不去了。” 我说:“这不怨你,真的,你不要自责了。这事要都算在你头上那可真是太抬举你了。” 小安说:“不,是我,我知道一切,是我在船上做了手脚,我让所有的定位仪器都失灵,无论他们想要去哪里,都只会到一个地方,就是这。我一直都知道,一开始就知道,我们是来送死的。”她摊开手,手心里是一小块黑色的石头,这是一块陨石,有磁性的石头,可以扭曲磁极。就是这个小东西改变了8348的航向,也改变了我们的命运。 我一直以为有超自然的力量控制者我们的一举一动,现在才知道是人为的。我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别人在搞鬼,但我从来没怀疑过她,因为她是最直接的受害者,哪个凶手会蠢到把自己暴露出来,最早成为众矢之的。 我看着她憔悴的面孔安慰说:“没有你,还会有别人把我们引到这,我们是被选中的人,逃也逃不了。你知道安娜戴蒙看到的那朵花会带来厄运,就毁了它,却搭上了自己。你救了好多人。”谁让你这么做的,我很想知道,却不忍心问。 安律师说:“你也听过它的传说吗?你知道那朵花吗?” 我说:“略有耳闻,但不是很清楚。我家乡的传说是开在三途河边的花。有人说它是地狱的使者,也有人说它是乐土的引路人。有人说它妖红似火花开时赤红如血,也有人说它洁白如雪仿佛天使的羽翼。现在看来它是地狱之花。” 安律师说:“梵语波罗蜜此云到彼岸解义离生灭著境生灭起如水有波浪即名为此岸离境无生灭如水常流通即名为彼岸彼岸无生无死无苦无悲无欲无求是个忘记一切的极乐世界而有种花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生于弱水彼岸炫灿绯红。善者见之则善,入极乐世界。恶者见之则恶,受世间诸多苦难。看来我要受尽天下极刑了。” 我说:“还有一条路可走。” 安律师说:“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我说:“不客气,我的荣幸。我可以最后问你一下为什么会是这样吗?” 安律师说:“我能说的已经都告诉你了。一些秘密永远不会说出口,我是为你好。” 安律师伸手够着头下,但是四肢已经僵硬。我把手伸到她柔软的长发下,抽出一把小巧的手枪,问道:“你要找这个吗?”安律师说:“还有。在我睡袋右上角的角落里。”我又把手伸进去,掏出一张折的小小的纸张。安律师说:“这是写给你的,上面有我姑姑的名字和住址,如果你能离开这个岛,希望你去看看她。我让她失望了,不能报答她的养育之恩。” 我说:“你放心。”我已暗下决心,如果有命回去一定要好好照顾安律师的姑姑,这个老人也是她在人世唯一的牵挂了。我拿着那把小手枪,放到她眉心。我大姐秦单凤和我说过,人有三只眼,眉心处有一只,是天眼,打开天眼能看到轮回的路,李家如果有老人去世,都会在尸体的眉心处开一个洞。我不信这些东西,但我只想尽我所能多为她做一些事。 安律师说:“我怎么可以增加你的罪孽。” 我问道:“你还行吗?”我把枪放到她的手心。 安律师衰弱的已经快握不住枪把了,但她还是说:“你走吧。不要为我伤心,这是我第一次我做我想做的事。”我们都已经学会了坦然的面对生死。 我对小安说:“这世界上有许多人莫名其妙的羞辱你,还有一些人不可理喻的讨厌你,大部分人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还有很少部分人不可救药的喜欢你。我就是最后一种人。”我离开帐篷把门拉上。林森就坐在帐篷外不远,见我出来可怜兮兮地望着我,他很绅士既不会偷听也不会闯进去。我回避他的眼睛,躲在另一个地方。我打开小安留给我的那张纸,只有寥寥几行,姓名和地址,字迹潦草。我反过来看看背面有没有漏掉的内容,却惊呆了。是婴桑给我们看过的那份名单,一模一样,除了上面没做记号。安律师是始作俑者?“从不出门的女人”,有人已经暗示我了。 我仔细看那份名单上的人名。排名靠前的人在我上船前就挂掉了。我只是研究后面那那些人。秦单凤是在我们上船那天失踪的,之后是老宋,陈中原、张斌、平教授、谭姐和郑老师谁先谁后也不好说。秦单凤肯定不会有事,老宋被毁容了,也不能确定是他,排除这两个人,名单还是准确的。安律师也有这份名单,但这名单绝对不是安律师捣鬼,她没这能耐,她既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改动婴桑的那份名单,也不能按着名单除掉人员,我和她接触这么久,她不是一个深藏不漏的高人。这张名单她一直留着,看来她相信船上人的命运已被决定。那她为什么还要更该航线做无谓的抗争。还是她在执行着谁的命令,是否船上还有人在监视她操纵她。我思绪万千一团乱麻,天使还是魔鬼? 我在帐篷外苦思冥想不得要领,帐篷里传来一声枪响,即使她是魔鬼,引诱我们来到死亡之地,她都遭到报应了。林森冲进去,大喊不一过来帮忙。我对着帐篷看到里面去。林森抱着安律师,我不知道安律师开枪打了哪,帐篷里到处都是血,林森的怀里手上也都是血,安律师不再是那种古怪的模样,说实话,她漂亮了,一种魅惑诡异的死亡之美,我从来没见过她这么漂亮过。不一检查了一下对林森摇摇头,林森整个人都蔫了,抱着安律师,头埋到了安律师胸口。 他抬头迷茫地四顾,看到了我,冲了出来,抓起我的双肩,我整个人都被他提了起来,他摇晃着我说:“你为什么不看着她!”不一连忙阻止他,让他放下我。我静静地说:“我要比你伤心。”我此刻一定是面无表情,瞳孔放大。林森被我吓住了,我在他手中像个没有灵魂的女圭女圭,被放到地上。我们俩就这么对视着站着,像一高一矮两块木头。不一已经把安律师裹在一张床单里了,在这个荒岛上,只能一切从简了。董骄阳过来问林森,他们打算火化尸体了,叫我们一声。我和林森继续大眼瞪小眼,董骄阳还要问我们,被老张拉了过去。他们仨往尸体上浇上柴油,点上火,安律师的尸体在火焰中很快燃成灰烬,赤红的烈火像妖娆盛开的花朵。我过去,抽出怀里那张安律师的名单团成团扔进火中,那张名单瞬间化成灰烬。它上面的内容我已记下了。李不一问我,是什么。我说,烧点纸,买路钱。 林森走到灰烬处,月兑下衣服。一捧一捧地把骨灰捧到衣服上,我也帮着他捧,弄完后,他把衣服扎起来,问道:“我们把她埋在哪?” 我指了指离我们很近的一棵大树下,说:“就那吧,离我们近一些,我怕她会孤独,不习惯。那棵树还可以帮她遮风挡雨。” 老张说:“我看这岛上孤魂野鬼很多,那位小姐不会寂寞的。” 无论生前多么努力,多么优秀,在这个地方,死后不过是一抔黄土。 我说:“我们给她做个墓碑吧,人死后也要有名有姓。” 老张劝道:“我们都不知道哪天就死了,不要这么矫情了。埋了就好了。你们俩也节哀吧!” 林森直接无视老张说:“好,我们给小安做个墓碑吧。” 我点点头,和林森一起削平一块木头,在木板上刻字,他只刻了一个安字,就刻不下去了,原来他不知道安律师叫什么名字,我拿过小刀接着刻下去,墓碑上面刻着“安静之墓”。 他把墓碑插在土堆上,固定好。 有时候,论起执拗,董骄阳比他老婆更烦人。还没火化时,他就开始喋喋不休。在他眼中,不信上帝的人,死后无法升入天堂,他在做最后的补救。他是好心的,至少在这一刻,我是感激他的。 董骄阳说:“上主,为信仰你的人,生命只是改变,并非毁灭;我们结束了尘世的旅程,便获登永远的天乡。” 我恍然大悟,一切都想明白了,既然小安已经知道所有人的命运了,她还要改变航线,只能有一种原因,她要努力改变我们既定的命运,她是逻辑学的专家,在她眼里凡事有因必有果,种什么因结什么果,如果我们偏离原定的航线,下场就不会那么残酷,但事与愿违,注定的事,也许连她更改航线都是在死神的预料之中。 董骄阳说:“天上诸圣,请来!愿天使领你进入天国乐园,愿殉道者欢迎你,并引你进入圣城耶路撒冷。” 如果宇宙中真的有天堂,她也是离天堂最近的人。 她选择自杀终结死神的契约。其实名单一直没有出问题,秦单凤没有死,她如果真的是我那姐姐的话,绝不会这么容易就死了的。那天被扔下海的所谓的老宋的尸体,根本不是老宋,脸都被砸扁了,他的身份无法确定。人还是按照名单一个个死去的,陈中原,张斌,平教授,谭姐,郑老师……除了安律师,安律师死的会比许多人晚,如果仅仅是按名单来。她做了最后的抗争,以一个人的力量,来抗拒神秘的死神的旨意。她的牺牲太过惨烈。 其他人都离开了,就我和林森坐在坟前,他不停地抽着烟,已经抽完两包了,烟是麻烦老张帮他拿来的,有一整条,我想他是打算把这一条都抽完。林森开口说:“我是打算和她结婚的,爱护她,照顾她,生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女孩要像她一样,恬淡,看透世界上很多事……”他烟抽多了,嗓子都哑了,我没有听完他说什么,我听不清了,脑袋混沌一片,我好累,迷迷糊糊走回帐篷,帐篷里还有血腥味,我都管不了了,我好困,我要睡觉。 26墓碑 我常常会怀疑,林森真的是喜欢小安,还是因为他离不开女人,而这里真的没有别的他能看得上的女人了。即使他在小安墓前深沉哀痛是发自内心的,我也觉得并不是爱。小安最好的选择或许是她村里那个和她订婚的男人,那个男人对她知根知底,没有偏见,两人只会安律师有优越感。即使林森安律师他们俩是真心相爱,也是没有任何现实因素的爱情,回到文明社会不堪一击。两个灵魂互生爱慕,两幅皮囊互看对眼是不够的。在社会中,男孩子看女孩除了相貌身材心地,还会要求年龄婚否等一大堆。至少那时候安律师入不了林森的眼。 最近我总是睡不踏实,噩梦一个接一个,不仅仅是因为我遭受打击,而且一天到晚不动脑袋,如何睡得好?这里实在太静了,静的让人不习惯。有时我真的希望能听到一些大自然的声音,但事与愿违,我什么都听不到。这里连空气都是静止的,有时我甚至怀疑是不是时光也静止了。 唯一能听到的声音就是我们的声音。有些人在打鼾,有些人在翻身,还有篝火燃烧的劈啪声。 黑暗中传来一丝异样的声音,不同于我们发出的声音。是风吹过树叶,还是海水的波澜声。这奇怪的地方,不曾刮风下雨,温度貌似也没变过,如果真的有风吹过倒是值得兴奋一阵。我细细地倾耳聆听,一声更明显的声音响起,好像是什么倒地的声音,是小安的墓地那头传来的,是什么动物跑了过去?还是林森还在那,睡着了倒在地上?我一骨碌爬起来,披上外套,跑了过去。 在明亮的月光下,一切清晰可辨,没有什么动物连人也没有。我远远地看着,不敢靠近。因为我看到小安的半截身子已经从墓穴中伸了出来,林森裹在她身上的衣服被挣开成一条一条的。我心里想,难道是假死,现在苏醒过来了。但她爬动的姿势太奇怪了,像虫子拱出来的。刚才那声响应该就是墓碑被顶倒了。我壮着胆子,尝试着喊了一声小安,看她有没有反应。 她倒是有反应了,不过这反应吓得我魂飞魄散,她听见我的喊声一下子蹦出来了,盖着脸的长发飘动了一下,露出了绿莹莹的眼睛,我惊叫一声,跑向不一和爸爸的帐篷。小安的尸体跑得飞快,我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到寒气逼近,它抓住了我的衣服,我还在想逃命,却跑不掉。海边的假面人扑向尸体,那尸体抓住我的手放松了一下,我用力过猛摔在地上,眼一黑就人事不知了。 第二天天已大亮了我才醒来,我睁开眼睛看到明媚的阳光,也看到了阳光中的不一,我还在帐篷中,却不是我自己的帐篷。不一把帐篷的门给拉开了,让阳光晒进来,而他就坐在我身边。我对他说:“我做噩梦了,我梦到小安诈尸了,变成鬼要抓我。” 不一拿着棉签擦拭我的额头,说:“你不但做梦了,你还梦游了。而且你还受伤了。我在外面捡到你,躺在地上睡的正香,就把你抱到我这了。刚刚怕吵醒你,还没有给你消毒。”我说:“轻点。” 不一问道:“你梦到了什么?要是害怕就不要想了。” 我闭上眼睛,说:“让我想想,组织一下语言。我梦到安律师诈尸了。” 不一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人都烧成灰了,你希望她复活?” 我说:“挺希望的。”额头清凉过后,一阵蛰痛。我忍不住伸出手要挠挠,不一止住我,说:“不要碰,会留疤的。”他转身离去。我问:“你这是要走吗?”不一说:“不,我不走,我在这陪着你。我扔一下东西马上回来。” 我心里暗暗高兴,我怕的要死,但真不好意思让他陪我。这下可好,不用自己开口求人了。 不一在外面喊我道:“小胖子,快出来看看。” 我躺得很舒服不想动,但不一叫我我还是得给面子的,我爬起来走到外面,瞬间就凌乱了,天空像是在燃烧,从海平面那烧过来,红彤彤的一片。大家都被这壮观的景象震慑了,安娜戴蒙和董骄阳在不停地祷告。老张和昆汀指指点点,爸爸和婴桑默默观赏,连隐居已久的马云龙和四月流莺都出来了。不过我所有的兴趣都被老张和昆汀的谈话吸引了。 老张说:“这是天现异象,要有大事发生。” 昆汀说:“哦,那个雕像不见了。”他手指着海边,暗喻假面人。 老张说:“雕像会跑算什么,连骨灰都爬出坟了。”安律师的墓被挖开了,里面的骨灰就是包在林森衣服里的骨灰不见了。一个女人大声尖利地喊道:“天塌了,快跑,跑到山洞里。”天上下起了流星雨,一颗颗柚子大的火球砸到地面,浓烟滚滚。不一拉着我就跑,最后几乎是放风筝一样,我足不点地跟着他飞奔到温泉那。 我们几乎都是拼命跑到温泉的山洞中,大家停下来气喘吁吁,互相看看,都健在,谁也不缺。不一忍不住说道:“幸亏你和我在一起。”我也答道:“是啊,幸亏和你在一起。”外面下着火雨,炙热的气流烘烤着每个人,大汗淋漓。凤凤也在,它整个舌头都吐在外面流口水。不一忽然说:“我的猫呢?”就要往外冲,我抓着他,不让他走。老张说:“小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猫,都自顾不暇了。”爸爸也劝他不要冲动。外面像是空战现场一样到处都是飞下来的火球,密集如雨。 老张说:“我们怎么办,不能一直在这呆着啊。” 马云龙忽然说了一句话,给我雷够呛,“大家别急于下结论,我们先坐下来开个会,集思广益,慢慢讨论一个最佳方案。”所有人都很听话地坐在一堆。 马云龙说:“在这呆着肯定不行,温度越来越高,会烤死。” 老张说:“那你有什么建议?” 马云龙说:“我认为我们应该往山洞深处走,这里山洞四通八达,里面可以避开高温。” 老张说:“我不同意,我是地质学研究员,这里大陆架结构不稳定,山体是由石灰岩组成,不稳定,受到巨大冲击就会垮掉……” 马云龙不耐烦道:“你挑重点,说点人能听懂的。” 老张说:“以现在的状态,如果我们深入,可能会被活埋。” 马云龙说:“如果不进到山体深处,我们肯定会热死。” 老张说:“我是知识分子,讲究科学依据,你是主观臆断。”他推了一下昆汀说:“小兄弟,你和他讲讲,这岩层山体有多脆弱。” 昆汀说:“我同意马云龙。我现在就热得头晕。” 马云龙得意道:“爷也是省委党校研究生进修班毕业。还知识分子,爷也是。当年爷训练你们这帮知识分子打枪时,一个个都跟死了爹似的,就这点出息,还胡扯什么?”我发现好多人的脸已经绿了,连四月流莺都忍不住拉了他袖子一下,马云龙自知语失立刻闭嘴。 安娜戴蒙道:“我认为张先生说得有理,太冒险了,而且这温度我能忍受,不觉得很不适。我们可以等等,也许外面一会就停了。”大家都热的浑身冒汗,唯独她,我想到安律师有段时间总觉得冷,诅咒已在安娜身上应验了。 董骄阳说:“我同意我爱人。” 不一说:“我是学医的,以我专业的知识来判断,我们在这种环境下最多挺三个小时。” 昆汀说:“以这里空气流通的速度,三个小时内绝对降不下来温度。” 马云龙说:“当年我在新疆当兵时,有人在沙漠上活活热死,不是渴的。那沙漠的温度也没这么高。” 安娜戴蒙忽然用英语说了什么,大家开始面红耳赤的用英语吵起起来。我终于明白,三个国家的人,有些人汉语很差,关键时刻怎么沟通了。大家可以用英语啊,我估计在场除了我和爸爸、马云龙、四月流莺,其余的人英语都很好,连林森都加入了。我看到看傻眼了,这帮人吵得眉飞色舞。 四月流莺一直冷眼旁观忽然打断,冷冷地说一句:“都给我闭嘴,动物比人聪明,我们就跟着狗走吧。” 大家都愣了一下,好多人开始以为她是在骂人,后来才有些人表现出赞同的样子,马云龙忍不住抱了四月流莺一下,说:“老婆,你太聪明了。”有些人已经低头开始喝温泉里的水了,我们要储备。温泉的水已经都变烫了。 大家都把希望寄托在凤凤身上,我推了一下凤凤说:“想去哪就去哪吧,不要太快,我们要跟着你。”凤凤在地上转了两圈之后,终于往山洞里面跑去。马云龙回头看一眼,说:“你们谁要是不放心就在这呆着。我们一定回来给收尸。”大步流星挎着四月流莺跟上凤凤。 老张很生气,说:“你这智商跟狗一样。老子还真就不跟你们。”昆汀劝他道:“别跟他一般见识,千万不要单独行动,大家要走一起走。”拉着他上路。 凤凤挑的是一条最宽阔的山洞,我们往里走,热浪减轻,但是越来越黑看不见。婴桑叫停说:“这岛上还有很多不明生物袭击我们,再往里面走,我们就什么都看不见了。遭到攻击怎么办?”马云龙说:“那好,这里也不是很热。我们就在这休息。” 老张拿着一个钥匙链玩,钥匙链上挂了一个小电灯,还能照亮一小片。老张这人也怪,到这地方还随身带着钥匙,据说他上船时特意带的一串钥匙,办公室、实验室、家、车钥匙都带了,一点用都没有,反而连刮胡刀都没带。老张突然说:“小董,你老婆脸上起的什么?” 我们不禁都看过去,安娜戴蒙靠在董骄阳身上,萎靡不振,脸上起了很多诡异的仿佛花瓣一样的瘢痕。董骄阳问道:“安娜,你怎么了?”安娜戴蒙懒洋洋地说:“我好累啊。”董骄阳说:“那你休息吧。”老张忽然道:“不会是二氧化碳中毒吧?”林森拿出打火机打着,火苗明亮旺盛,说:“这里氧气很足。” 昆汀说:“我们一直在上坡,二氧化碳是向下沉积,这里空气流通也不错。”他指着林森打火机上的火苗,火苗再跳动,接着说:“但我怎么觉得越来越热了。”好多人附和他。凤凤也不停地刨地。马云龙说:“我们还得深入。大家靠的近一些,贴着壁走,再往里面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千万不能分散。老张手电关了先,别关键时刻没电了。小董,安娜怎么样?”安娜戴蒙似乎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董骄阳说:“我背着她。”把安娜戴蒙背上背,说:“走吧。”我们每个人牵着下一个人的手,在黑暗中模索前行。不一牵着凤凤,凤凤走得也很慢。我在不一身后,爸爸在我身后。我们走得很慢,走了一会,安娜叫停董骄阳,大家只好跟着都停了下来。安娜戴蒙道:“张先生,把你的手电打开。我们的周围全是植物。”老张打开手电,光线虽微弱,却足以照亮小小的方寸之地。安娜戴蒙作为植物学家有着非凡的洞察力与感知力,我们相信她的很多判断,但这次,我们身边什么有生命气息的东西都没有。 27死亡 安娜戴蒙的脸色很差,那些花瓣一样的瘢痕都凸显了起来,她是产生幻觉了,好多人已经不忍心去看她的脸了。浪客中文网昆汀忽然道:“老张,你往墙壁上照一照。”岩壁很平整,高不见顶,上面绘满了壁画,色彩艳丽生动形象的壁画有古代衣装的人物,也有亭台楼阁花草树木。老张似乎也看呆了,一边拿着手电照着一边看,他说:“难道这岛上以前住过人。这是很庞大的工程,这种规模的壁画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得耗费很多人力物力。”我打趣道:“也许是史前文明。”老张说:“小丫头,你知道什么才叫史前文明吗?那可得追溯到几万年前了。以这里的湿度和温度,这些绘画距今顶多两千年。”我说:“你对考古还这么有研究。”老张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手电就灭了,他只是骂了一声娘。林森拿出打火机点上火,那些浓墨重彩的壁画在火光下更显艳丽。众人都陶醉在这片美丽的壁画下。马云龙说:“别看了,一会连火苗都没了。” 不一说:“等一下,我们来时的路堵住了。”我们不禁回望,反应过来,本该是我们来时的那片已是整幅平滑绘满壁画的石壁。我们并没有转过什么大弯,不会迷失方向。马云龙斥骂:“邪门了,鬼打墙。”不一说:“也许是什么机关吧。”婴桑摇摇头说:“要是机关的话就太可怕了,什么机关可以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我们身后。”婴桑狐疑的眼光扫过每个人说:“那个平教授人没了。”我看了一圈,人果然无影无踪。马云龙说:“我早就看那老小子不对了。”四月流莺冷冷地插嘴道:“岛上和船上的平教授不是同一个人。”我真佩服四月流莺的眼力。婴桑说:“我也看出来了。但他对我们没有什么恶意,所以我没有戳穿他。”马云龙说:“还没有恶意,他把我们困到这了。”四月流莺说:“跟他没关系,是我们自己走进来的,我们没有被困住,前面还有路。”马云龙说:“这地方这么诡异,谁还敢走?”四月流莺说:“如果在这不走,我们即使热不死,也要困死。”马云龙说:“我听我老婆的。这一路上还少奇怪的事了,爷什么都不怕。”众人纷纷附和。 安娜戴蒙却道:“我会长眠于此。我看到了上帝的预示。”董骄阳急道:“安娜,你胡说什么,你不会死的。”我也说道:“你好歹也是个科学家,怎么能这么迷信?” 不一走过去,让林森拿着打火机离近一些,检查安娜戴蒙的身体,让婴桑去扶着她,把董骄阳叫到一边。说:“我们应该把她留在这,她现在的身体已经非常的衰弱了,不适宜走动,即使你背着她,她也会很难受。留在这她能舒服一些。” 董骄阳热切地问:“她有救了吗?”目光中发出希望的光芒。 不一说:“不,她如果留在这会死的舒服一些。她活不了多久了。” 董骄阳大怒,喝道:“你这混蛋,你说什么?我们怎么能,我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等死。”张牙舞爪地扑向不一。 不一抓住他的双手,板着他肩膀直视说:“你冷静些。” 董骄阳像是失控一样,大喊:“我怎么冷静,又不是你们的妻子,她是我的一切,我的老师,我的偶像,我的灵魂,我的日月星辰。离开她我只能是个没有精神的空壳子!”说罢呜呜地哭了起来。 不一安慰道:“无论发生了什么,我们得想办法继续生活下去。想想你的父母,朋友,生活不只是爱情。” 老张也劝说:“你看你年轻,还有文化,以后什么女人找不到,不要一棵树上吊死。”不一忙对老张使眼色,老张就当没看见,继续说:“男人还是要有男人的样子。”老张怕是受不了董骄阳一路哭哭啼啼像个受气小媳妇的样子。 安娜忽然呼唤董骄阳,董骄阳连忙过去,问是什么事。他们俩用英文交谈,不一为我翻译。安娜戴蒙说:“你已经不是个孩子了,要有主见,但也要懂得尊重别人,我清楚我自己的身体,这也许是我最好的归宿了,你看那壁画上画的花丛,和那天我在树林里见过的一样,我今生见过的最神奇的植物。我一生都在追求美丽的植物,今后我要与它们常伴。” 董骄阳也看到那些壁画上的花朵了,抱起安娜戴蒙,将她放在花丛之下,我一直觉得安娜戴蒙姿色很一般,现在有些清丽的感觉了。 安娜戴蒙说:“我不能再陪伴你了。上帝厚爱我,给了我一切我想要的东西,事业爱情。如今我又能长眠于此,不虚此生啊。” 董骄阳说:“上帝也厚爱我,我能遇见你。我会永远陪伴你。”说着坐在她身边。安娜戴蒙说:“你还这么年轻,还有你未竟的事业,我在这很好,不需要人陪伴。你走吧,你还得把我的数据整理出来发表,你们都走吧,别为我耽误时间了。”说着合上了双眼。董骄阳说:“我在上帝面前发过誓,无论平穷疾病衰老,甚至死亡,我都不会与你分开。” 安娜戴蒙说:“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我怎忍心让你陪我,你走吧,不要再平添我的烦恼,上帝与我同在。”安娜戴蒙是个天主教徒,这点最恐怖,无论何时她都会承受,不会自己了断。董骄阳说:“我爱你,我不会离开你。你说什么都没有用。” 安娜戴蒙叹了口气说:“我的研究还没结束,那是我父亲毕生的心血,你要把它整理出来发表,这会指导人少走些弯路,对植物学的发展贡献巨大,你难道只为我一人为你一己私欲,阻碍科学的进程?快走!”董骄阳月兑下上衣叠了起来垫在她头下,在胸前划了个十字说:“走吧。” 我推了推凤凤,它在前领路,走了好一会,老张说:“小林,你可以先把打火机灭了,我都闻到烤肉味了。”瞬间漆黑一团,我们都放慢了脚步。我都觉得对不起凤凤,让它在前面开路,有什么危险都是它但着。队伍停滞住了,老张问道:“小董你怎么不走了?” 董骄阳说到:“你们走吧,不要管我,我回去了,我回去找安娜,我不会让她一个人忍受恐惧痛苦,我永远都会和她在一起。”当的一声,董骄阳闷哼了一声。队伍又开始前行,老张说:“别担心,我就是把这小子敲晕了。”我感觉到一阵清风,问道:“你们感觉到风了吗?”昆汀说:“我以为是幻觉呢,原来你也察觉到了。”不一说:“不是幻觉。”我们都热得口干舌燥头晕眼花,老张还背着一个人。老张说:“我们在这歇会吧,我走不动了。你别看小董挺瘦的,一点也不轻。现在谁要是能给我喝口水,我把命卖给他都行。”四月流莺冷冷地说:“你的命不值这钱。”在这种环境下很容易暴怒,老张吼道:“你这个女人……”婴桑说:“老张,省点力气吧。这里已经不是很热了。”婴桑清楚地知道四月流莺惹不起。我在想,不如不走,在海滩上被砸死还能痛快些。 林森打破沉默说:“我刚才回头看了一下,就在安娜躺着那地儿,看见那壁画上画的花开了。”老张说:“那本来就是开的,画的是盛开的不是花骨朵。”林森说:“我是说那些花冲出壁画,变成立体的,开在地上了,那些花朵自己还会发光。”老张说:“你眼睛看花了。”林森说:“我眼睛很好。”婴桑也说:“我也看到了。”老张沉默一会道:“光学作用,就像小孩的玩具,立体画。在一定的角度就会变成立体的。” 凤凤忽然汪汪汪地大叫了起来,林森警觉地打开打火机,小小的火苗照亮一片地方,除了我们大眼瞪小眼,没有人。一团白色的小绒球扑到不一身上,凤凤也跑上去蹭着它呜呜低鸣,不一大喜抱着那只猫,自言自语。警戒解除,林森熄灭了打火机。那只小猫一点事都没有,既不灰头土脸也没受伤地归队了,它看着比我们每个人都好。 老张说到:“它是哪冒出来的?”不一说:“我也不知道,似乎咪咪一直在这等着我。”咪咪是他给猫起的名字,很大众出现频率极高的名字,全天下的猫好像都叫这个名字。我说:“我也许知道它是哪来的了。”一股焦糊的味道若隐若现,我站了起来,说:“你们跟着我走。”婴桑说:“大家起来接着走。”老张说:“小姑娘你靠不靠谱?”我说:“现在已经不热了,你感觉不到吗?”老张说:“这倒是,但我还是渴啊。”我说:“我们马上就有水喝了。”林森笑问:“望梅止渴?”我没理他只是在前面模索着前进。 我对外界的变化不是很敏感,但是我对下雨很敏感,我能准确地预测是否下雨,雨量大小。我能闻到空气中潮湿的味道。我在前面走,很快山洞中不再是漆黑一片,众人也能看到彼此模糊的轮廓。我们加快了速度,很多人已感受到外面凉爽的空气。这时我放慢了脚步,有雨又如何,如果我们在海底,下的雨可能是漏下来的海水,是咸的,喝不了。众人已经看到出口了,不等我都快步跑了出去。外面果然在下雨,但大家都愣住了。满目疮痍,本来绿色的岛屿光秃秃一片,变成焦土之岛,一场浩劫将所有一切燃烧殆尽。天空在下着雨,老张大张着嘴喝着雨水,董骄阳被放在地上也被雨水浇醒了,丢了魂一般躺在地上,躺在灰尘与泥泞之中,呆傻地望向天。我问不一:“安娜要是和我们一起走也能挺到这吧?”不一说:“不能。” 大家劫后余生。看着这惨烈的场面,幸亏听了马云龙的建议。因为没有了植被的遮盖,外加雨水的冲刷,山体显现了出来,沟壑纵横,洞穴重生。正因为如此,我认出了那个洞穴,我和平教授进入的洞穴,那个它周围看起来如树干一样的石壁。没想到我们出来的地方竟离它如此之近。大家在雨水下冲刷了一下又回到山洞中坐在一起。老张也把躺在泥里的董骄阳拖了过去。 大家捡起一些还算干燥的木材放在山洞中,点上火。那些木材还是有些湿,点了好久才点着,冒出浓浓的黑烟,呛得好多人又流眼泪又咳嗽,但篝火终于燃烧了起来。我们拣了好多木头就放在火堆旁烤着,火越烧越旺照的昏暗的山洞也明亮了许多,大家围着篝火,一直沉默寡言的李丽忽然说:“那有面镜子。”站起来自顾自地走过去。我们都没看到什么镜子,她直勾勾地看着前方,走过去,走到她对面一个深深的角落里,那里几乎看不到什么除了阴影。四月流莺喊道:“回来,不要过去。”老张站起来说:“我把她抓回来。”四月流莺命令道:“坐下。”老张本来很不愤四月流莺,但看她异常严肃还是讪讪地坐下。 四月流莺问道:“谁有枪?”我看到昆汀模了一下腰间,但什么都没说。其他人也没有反应。四月流莺在地上模起一小块石头颠了颠,飞出去正好打在李丽脚踝上,李丽踉跄一下接着走。四月流莺又拿一块石头打过去,石头直接穿过李丽大腿,在她大腿上穿出一个血洞,炯炯地流着血。李丽几乎跪在地上,一步一步地还往着阴影蹭过去,地上都蹭出一片血迹。 老张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要冲过去把李丽抓回来。要不是不一紧紧压着他的肩动弹不得,早就飞过去了。大家的呼吸都止住了,看着李丽着魔一样非要到那个阴影中去。那并不是个阴影,只是比较吸光显得暗一些,是一块巨大平整的岩壁。李丽扒着那块岩壁站了起来,用手着迷地抚模那块平整巨大的岩壁。四月流莺拿起一块石头飞过去,石头穿过李丽的太阳穴。我不得不佩服她的手段。老张张大了嘴说:“你……”他只说了一句话就说不下去了。所有人都说不出话了。因为李丽一头栽倒在地上,那块石壁里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人也倒了出来,她是脸朝下摔倒的,半边身子还在石壁里。李丽仰头倒在地上,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的兴奋迷乱。 火焰更旺盛了,大家的心都寒了。我感觉到脖子凉嗖嗖的,汗毛都立起来了。那不是块阴影,而是一块迥异于周围石壁材质的平滑的石壁,明亮的火焰让我们看的更清晰,那上面还发着诡异寒冷的微光。我开口说道:“我们换个地方?”四月流莺说:“不用,这里还算安全。只要我们不要过去。”其实,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岛屿上,没有地方是安全的。四月流莺接了一句:“连看都不要再看。”大家瞬间都收回目光,我心里还是很想看的,但是想到那诡异的媚惑人的魔力,强压着自己的好奇心,暗暗告诫自己,好奇害死猫。 婴桑不停地摩擦着拇指戒子,来来回回地蹭,戒子都仿佛更光亮一些。我问婴桑道:“你听过阿拉丁神灯的故事吗?”婴桑问道:“什么?”我说:“就是一盏灯里住这个灯神。”婴桑说:“我知道这个故事。”我说:“你的戒子里住个戒子神么?”婴桑说:“你说什么?”我说:“那你总是模这个戒子干什么?不是为了召唤出个戒子神解救我们。” 婴桑说:“也许这个戒子里真的有个神仙呢。这是武则天的戒子。” 昆汀问道:“武则天是谁?” 老张说:“是个死人。” 昆汀好奇道:“死人?”婴桑解释说:“是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这个戒子是她的陪葬品,是从她的皇陵中挖出来的。”老张说:“据说当年黄巢四十万大军挖了三天三夜也没挖到武则天墓,你不会是被人坑了吧!”婴桑说:“黄巢是挖偏了,真正的武则天墓已经被人找到了。戒子的主人不会欺骗我。”我弱弱地想到戒子的主人应该是武则天吧! 老张问道:“婴桑姐,你这戒子干什么的?” 婴桑说到:“辟邪。” 老张用余光瞄了一下那片石壁,说:“我看不是很好用啊!” 说到辟邪,我反应道:“你的唐卡呢?” 婴桑说:“落在营地那了,等明天天大亮,我们回去找找也许有还能用的东西呢,今晚大家就将就一下,太晚了过去不安全。” 28独自上路 我感觉很累,招呼凤凤来,趴在它身上睡觉,凤凤也非常温顺。我在半梦半醒间,听到爸爸和不一的对话。爸爸说:“不一,无论你娶我哪个女儿我都会很欣慰的。”不一说:“姑父,你不要这么说。”爸爸说:“我也许活不了多久了,我希望你以后好好照顾小胖子。”不一说:“我肯定会好好照顾她的。姑父,你什么都别说了,我们谁都不会有事的。”爸爸说:“你喜欢小胖子吗?”李不一说:“她只是个小姑娘。”爸爸说:“小姑娘也有长大的一天。”也许这只是我的一个梦。 睡了好久有人推我,我迷迷糊糊地起来,发觉浑身难受,原来是躺在地上硌的浑身酸痛。我揉揉眼睛,看着来人却是董骄阳,万分意外,我以为他还要装植物人很久。我坐了起来,说:“你节哀。” 董骄阳说:“她的灵魂升入天堂,在那里等我,我很快就会与她相见。”这两人在一起真是天造地设。 我心中害怕他不会是想自杀吧,说:“你是个科学工作者,受了这么多年教育。怎么能这么迷信呢!你别想不开啊,人死后不见得是怎么回事,你别太着急,万一你急忙的过去没见到他多赔啊!” 董骄阳说:“我会珍惜我的生命,我不仅要为自己活下去,还要为安娜活下去,在我没完成她的工作之前,我会努力的生存,无论我遇到什么困难。在我们学术领域,我未婚妻就是我们的明日之星,未来的植物界爱因斯坦。我就一打酱油的。要是她还在,我不会这么惨的。我是为了与她结婚才皈依的天主教,她是天之骄女,是我见过的所有男人女人中唯一一个有思想有主见的人,也是一个难得的聪明人。她对我说当我诚心祈祷时,日月星辰都会连成一线,那时她会接受我的爱慕。我就是在99年九星连珠时对她表白的,她同意了我的求婚。后来我们一起在世界各地辗转生活工作,那段时间很辛苦却充实快乐,因为我们在一起做她最喜欢的工作。我们约定下一个太阳系九星连线时我带她回中国,中国地大物博,有很多神奇的植物,她也很有兴趣见识一下我伟大的祖国。我这一生中只仰慕过一个活生生的人,我有许多话也只会对她一人讲,在她死去时,幸福从此离我远去。如今她在天堂看着我,她的在天之灵会保佑我们,上帝也站在我们这边。” 我说:“谢谢你鼓励我们,但是我觉得你的上帝不一定存在,即使有的话现在也不在这。我们只能靠自己了。你这么有文化一科学家,不要信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还是相信自己,相信我们大家的力量吧。” 董骄阳道:“牛顿是最伟大、最杰出的科学家,但他还相信上帝。我为什么不信呢?小姑娘,上帝无处不在,你要诚心祈祷,他终会救我们月兑离苦海。” 我说:“牛顿是很久以前的人了。那时科技不发达,没人去过外太空,月亮上还住着嫦娥呢。” 董骄阳说:“只要世界上还有解释不了的东西,宗教就有它存在的空间。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上帝的子民,要虔诚地敬畏他。”说着低头吻了一下捧在手里的十字架。 我说:“那我还是信佛教吧,我个人觉得上帝太独裁了,容不下别人,佛教能包容万物,承认道教和其他的神。” 董骄阳说,“你要相信上帝的万能和唯一。” 我打断他说:“你要再和我传教,我就走了。” 董骄阳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块布,打开让我看,说:“这封信是我们给你写的推荐信,昨天刚写的。你留好了,将来出去后非常有用。” 我低头看了一下,上面写着,“秦双凤是个很有潜力的孩子,同志们要重视并善于挖掘。”下面横七竖八地签满了名字。要是这时我知道这封信给我造成了多大麻烦,我肯定会偷着修改一下。 我说:“你就不多夸我两句?” 董骄阳说:“这些足够了,背面是地址,你收好了,不要丢。这种纸不怕火烧,水浸,暴晒,油浴,激光切割,高温等,上面的油墨也是永久不褪色的。” 我问道:“这么彪悍,你怎么把它剪下来的?” 董骄阳说:“剪不动,做出来是什么形状就一直那个样子了。我这块正好形状比较规则。” 我数了一下签名,多出一个:“怎么多了一个人的签名。” 董骄阳说:“我替我爱人签的,我可以代表她。”他妻子去世了。 我问道:“8348所是个好地方吗?” 董骄阳说:“在那里你可以一心一意做自己喜欢的事,不用考虑人情世故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我收好说:“谢谢你。” 董骄阳说:“不客气。”他说完之后就要离开到老张那去,他们俩还有昆汀聚在一起。我对他说:“我知道天上有一颗星以你妻子的名字命名,你永远都不会孤独,那颗星与天地一样永存,每到夜晚时,只要你抬头,那颗星都会在夜空中俯瞰着你,就像安娜从没离开过你。” 董骄阳默默地摇摇头说:“不会,这世上只有一个安娜,无法替代,日月星辰都叫安娜也无法取代她。你不懂。”我说:“我希望有一个人能像你爱安娜一样爱着我。”董骄阳摇摇头走了,回到老张那,一言不发,从此他再没说过一句话。 不一一直坐在我身边,那只猫乖乖地伏在他怀里。我对不一说:“我不想一个人在这么恐怖的地方孤零零的死去。” 不一眼睛放空了,似乎在自言自语:“我临死前会先掐死你的。”不一怀抱里的慵懒的小猫忽然动了一下。不一回过神来,说:“你先睡着吧。”我躺在地上,却一直清醒着。 我看着横七竖八躺在火堆旁的人,心里涌起一个疯狂而大胆的想法,熬了好久,熬到我认为没人会注意到什么时,我睁开眼睛,不一那只小猫正在看着我,一红一篮两只眼睛盯着我看,我对着它努努嘴,瞪瞪眼睛,暗示如果你敢拆姐的台,姐就扒你的皮。四月流莺没有睡,我悄悄地走出山洞,她忽然抬起头睁开眼睛看着我,我和她对视一眼,她旋即闭上眼睛。我蹑手蹑脚走出山洞,外面虽然下着雨,但是难掩明亮的月光,满目疮痍。我在月下飞奔到那个树缝一样的山洞,窜了进去。我要去找那个自诩为主宰者的美少年,完成安律师未竟的事业,拯救大家的生命。我要改变命运,做最后的努力,我可以把我的灵魂都卖给他。我最后看了一眼爸爸和不一,也许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地狱里会不会有慈爱的父亲,会不会有温柔的如水一样的哥哥。我再看一眼婴桑,她也是我的恩人,但我没有找到婴桑,她竟然没有睡在爸爸身边,我想告别的人太多了,停止多愁善感。我义无反顾决绝地走入山洞,身后像有千百只手拉住我一样,我挣月兑开来走了进去,我也怕我后悔。 我没有光源,只能在黑暗中穿梭。也没有人领路,步步惊心。最难克制的是心中的恐惧。巴顿还是谁说过,人恐惧的只是恐惧本身。但我现在恐惧的是未知的事物,我真怕我还没见到那个美少年谈判自己就先over了。当时有平教授那个疯老头子领路,现在我是全凭自己瞎撞。等我突然醒悟过来我有多么蠢时,我连回去都回不去了。 我和平教授一起进来那时,是白天,我们看到了一个明亮的洞,一直向着那个洞走。现在是晚上,我上哪去找那个洞,即使那个洞真实存在的,它在晚上也不会很亮,我上哪找去? 我现在置身于一团漆黑中,想想不如在这里静坐等到那个洞出现,天总是会亮的。我就在原地席地而坐,静等着黎明到来。不知过了多久,四周想起了铮铮的声音,就是在我周围响起的。我稍稍退了两步,声音似乎小了点,我又退了两步,声音似乎更小了。 我站着不动,声音渐渐降低直至不闻,我暗暗松口气,这个声音在黑暗之中响起,吓得我的心怦怦直跳,就在我平复了剧烈的心跳后,巨大的铮铮声响起,震耳欲聋,我吓得猛退一步,失足掉下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总之就是一个很大的落差。但我身下很柔软,没有摔伤。 四周漆黑一片,我抬头看向上方,有一轮类似明月的东西挂在头顶,也许是洞口。我触手满是温暖柔和的突起或凹下的东西,我抓着踩着努力向上攀爬,有时伸手插进一些孔洞里湿漉漉的。我离那明月似的东西越来越近,直到我发现那是个洞口,也许从这出去,我还能碰到那个古怪的美少年,我要和他谈判,问问他我们应该怎么做,虽然没什么成功的可能性,但我总要试一下。 我能看到一点了,我身处的这个洞的洞壁具有轮廓,模模糊糊的黑影子,我越往上爬看的越清晰,直到我看清楚我面前出现一张张人脸,这些都是人体,一具具人的身体堆成的,是活着温热的人,我手一松掉了下去,但我赶紧抓住什么,努力攀爬,我尽量忽视我眼前的一切,我还有任务,我不怕死,但我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在这,更恐怖的是变成和我脚下手掌下的人一样的东西。 我也不能想我手上沾的那些黏糊糊湿漉漉的东西是什么,我努力爬上去,忽视这些我眼前与我脸对脸错过的东西,这些脸上的眼睛和嘴都张着,但眼神空洞洞的。我抓住洞的边缘,攀越上去,脚蹬了两下,等我完全离开了那个洞,又往前冲了好几步摔倒在地上。 我忍不住趴在地上开始呕吐,吐到我的胃已经空了,只能吐出胃酸。我大口的吸了两口气,转过身,仰望着头上,上面是漫天的日月星辰,像假的一幅画,一幅挂在穹顶的画。 我伸出手,满手的鲜血,我知道那是什么,我尽量不去想,要不然我想切掉自己的手。 我前方就有一汪清泉,我忍不住整个人都跳了进去,吐出了肚子里的气泡,整个人潜入水底。我听到哗哗的水声,有东西来到我的身边,我不想管,但那东西把我捞出了泉水。我睁开眼睛,一溜一溜的水顺着我的头发帘流了下来。我看清了来人,大吃一惊问道:“大姐,你怎么在这?”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秦单凤,她说:“大妹子,我还没问你,你怎么在这?” 我指着不远处那个洞口说:“我从那里爬出来的。”秦单凤满脸的苦相,把我又丢回水中。我浸在水中不停地洗涮,问道:“原来你没死啊!” 单凤说道:“我当然没死,否则你们的日子不会那么太平。” 我反问:“我们的日子很太平吗?” 单凤不答反问:“你怎么穿着衣服洗澡?” 我说道:“我没在洗澡,就是冲冲水。”我忽然**从水中蹦出来搂住秦单凤叫到:“小辣椒,我想死你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扔下我们不管的。” 单凤推开我道:“起来起来,全身都是水,把我也弄湿了。” 我笑道:“你不是有内功吗,可以发功蒸干。” 秦单凤不耐烦道:“你武侠小说看多了,哪有什么内功!你冲完没?冲完就和我走!”我从水中出来拉着她的手走,我们俩走到一个石阵前,她带着我走过重重叠叠的石柱,来到一个宽阔的小平台,平台的四周装点了很多自己发光的珠子。上面摆了各种东西,食物衣服武器。我刚才在石阵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样子,我甚至都不知道这林立的怪石中别有洞天。在里面却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外面的情况。我不由得赞叹了一下:“这是九宫八卦阵吗?” 秦单凤说:“算你有眼光。” 我说:“小辣椒你好厉害,摆了这么生猛的阵法。” 秦单凤说:“这本来就有,我只是借用一下。”她说着递给我一套衣服说到:“换上。”我浑身湿漉漉的衣服度黏在身上很难受。我把衣服接过一边穿一边说:“我在船上撞到过一个人,这个人偷偷塞给我一张五块钱的纸币,上面用蓝色的圆珠笔写着‘小心从不出门的女人’,就是你写的吧?” 秦单凤说:“你还挺聪明的,是我提醒你们的。” 我说:“你让我小心安律师干什么?她多好的一个人啊。” 秦单凤奇道:“谁让你小心安律师了,我是让你小心马云龙屋里那个女人。” 我说:“她是四月流莺。” 秦单凤说:“她叫四月流莺?名可真奇怪。这个女人很不简单,异常奇怪。”看来她并不知道四月流莺的真实身份,没听过那些匪夷所思的传说。 我说:“你为什么藏起来?” 秦单凤说:“我没有藏,只是保存实力。在你们还没上船时,我觉得这女人不对,偷着观察过她,我看着她一天夜里,打开窗帘,手里捧着一团蓝色的火焰,隔着窗子,那团火焰就飞到窗外一个船员身上。那个船员全身着火,我赶过去希望把火扑灭,却怎么也灭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船员烧死。那个船员有知觉却发不出声音。我现在想起他那种绝望痛苦的眼神都觉得很难受。那个女人看到了我,又升起一团火焰丢过来,我情急之下跳到水里逃生。” 我惊道:“她那么厉害,连你都不是她的对手!” 秦单凤道:“我不想暴露身份。可以暗中保护别人。但那次之后,那个女人并没有再做过什么。” 我又问道:“那有天晚上你是不是往我们房间门里塞了张纸条?” 秦单凤说:“这倒没有,怎么了?” 我说:“有人往我们门缝里塞了一张写着103的纸条,我和不一第二天晚上去103看看时,被婴桑抓到了。” 秦单凤说:“有人往你们屋子里塞东西,我怎么没看到。你给我讲讲所有你知道的事。” 我就从头开始讲,毫无隐瞒,包括林森为了帮我害死了张斌,我跟踪平教授进山洞,看到我妈妈,所有的一切。说完之后,单凤问我:“林森救过你?”我说:“是,不过他好像忘了。” 丹凤说:“他做了好事,可以忘记,但是你受了别人恩惠,一定要记着,他以后要是遇到什么困难,你能帮一定要尽全力。” 我说道:“我知道了,但是我对他态度不是很好。人家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这么弄多不好意思啊。” 秦单凤皱了皱眉头道:“你别装了。他脸皮很厚,无所谓。” 我说:“你和林森很熟啊?” 秦单凤说:“怎么讲?还行吧!” 我说:“不一都吃醋了。” 秦单凤说:“你少胡说八道,不一才没那没小气呢!” 我说:“你都跟他住在一起了。” 秦单凤道:“你少瞎说,我几乎没在那个房间呆过,我们俩可是清清白白的。” 我说:“你跟我解释也没用,你还是和爸爸说吧!对了,现在爸爸梅开二度了,他和那个婴桑关系很好。” 秦单凤说:“你这张嘴满嘴跑火车,太不靠谱,嗯,不靠谱。” 我说:“你才不靠谱呢,一直不出现,我们都担心死你了。” 秦单凤说:“就你,你担心过我吗?” 我脸一红,确实没有过,我扑上去抱住秦单凤说:“我知道你艺高人胆大,肯定没事。” 33痛失所爱 李不一转到我前面,夺过一个铁甲武士的大刀,开道,一阵血雨腥风,我们终于冲进山洞,我在那个山洞口处看到几小摊血迹,已经干掉了,绝对不会是刚留的,难道已有人受伤了,躲了进去,会是谁呢,刚才也不是知道确定一下死人都有谁。我心下了然,秦单凤选择这个山洞的原因。我们退了进去,先是李不一,再是我,然后林森爸爸几乎一起进来,秦单凤吼道让我们赶紧往里爬,她先挡一挡,我们尽量快速前行。不知过了多久,整个洞里都晃动了一下,碎石灰尘哗哗地落下,秦单凤从后面追上,说:“慢慢走,不着急。我把洞口炸了。”我问:“你有**,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动手,把那些铁甲武士出来的洞口封上。”秦单凤道:“我没料到它们能出来。”我问道:“你身上还有多些东西,不如交个底吧!”秦单凤说:“不告诉你。”我问道:“有水或吃的吗?”秦单凤说:“这个还真没有。”我喊道:“我会不会饿死在这?”秦单凤说:“我们不会饿死的,你知道饿死要花多长时间吗?我们怕是没那么长时间了。”林森说:“我这倒是有块巧克力,你吃了吧。”还没等我开口,秦单凤说:“先留着。” 我们在山洞中跋涉前行。满是踢打水面的声音。我问道:“这里怎么这么多水?”秦单凤道:“没有水,只有血。”我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四月流莺也说过。她拿着手电筒照向地面,地上一层浅浅的液体,殷红如血。我们往前走,竟发现一幅画在地上,婴桑的唐卡泡在水中,唐卡上绘画的庄严圣像泡的变了颜色,一抹抹血红的色彩晕开。我说:“这画是婴桑用来辟邪的,怎么跑到这了。”秦单凤道:“这哪里是辟邪,简直是招鬼。”她把画从水里提了起来,这幅唐卡已经泡了很久,封胶都泡开了,下面好似还有一层,秦单凤撕开装裱露出下面的底子,下面的底子上还画着东西,这底子不知本来就是红色的,还是泡上色了,画面一片红色,只是湿了,图案没有失真。 林森说:“这是古董,连裱布都是唐朝之前的古丝帛。”我说:“那当然了,这可是唐卡!”我小小的买弄了一下。林森很有耐心地解释:“唐卡不是指唐朝的卡片,是藏族的艺术品。”这幅唐卡看来真是值钱,连装裱都用的是上好的布料。林森说:“这是艺术品,不要毁坏了。”秦单凤不听接着扯,要是婴桑知道恐怕会很心疼。秦单凤把盖在上面的丝绣全部扯下,似乎有一阵冷风迎面吹来。这画上画的是一个高贵典雅清丽绝俗的上古衣装女子,云鬓高寰,臻首峨眉,五官精致之极,美得摄人心魄。但这个女人的神情异常落寞。林森说:“看这画中人的衣着气度,至少是个公主,也许是女皇也说不定。”我看秦单凤拿着画像凝神不语,问道:“你嫉妒了,终于见到比你漂亮的了?”秦单凤说:“不是,我看着这画像,总觉得不舒服。” 确实这画像给人的感觉确实不太舒服,甚至是诡异妖魅。因为这画连人物带背景都是红色的,不是艳丽夺目的大红,而且浓厚压抑的妖红。是它本来就是红色的,还是吸收了红色的水。即使这样,我们每个人的魂魄都被她,这画上的美人摄取,转不开眼睛。秦单凤把唐卡覆盖在上面迅速卷起,似乎下了很大决心,又似乎很艰难才放开手去做这件事。她又在卷轴上贴了一张黄纸,一言不发在前面走。走了一会林森忽然说:“真是个美人啊,都红彤彤一片了,还那么美。要是正常画该是多么动人。”秦单凤忽然急转身,冲到林森面前扳着他的下巴说:“你看着我的眼睛,不要再想什么画了。”林森比秦单凤要高一个头,气势却小了好多,他俩对视了一下,林森把眼光飘到别处。爸爸轻咳了一声,秦单凤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放开手,转身开路,说:“这幅画邪气逼人,我处理不了,可能要拿给外公。你们尽量不要想这幅画。会被摄了心神。”她越是这么说,我越是难以抑制地想着那红色的衣冠,红色的秀发,红色的面容,不知怎么地就联想到刚上船那天梦境中出现的红衣女,这两人真像。就在我想入非非时,一阵寒意袭来,我打了个喷嚏,一切想法突然烟消云散。 我合计找找话题,问林森:“你怎么这么倒霉,来到这了?” 林森说:“还不是因为她。”指了一下秦单凤的背影。秦单凤说:“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自找的。” 我打断他们俩说:“让我想想,是不是这样。小辣椒偷拿了你的东西,你为了拿回东西,就偷偷跟着她。” 林森说:“你猜的还挺靠谱。” 我说:“那我继续发挥,你是个富家子弟,对了,你有个豪车,是敞篷跑车,被小辣椒偷着开走了,没想到车上有gps定位系统,你家有钱到你开着直升飞机追捕她,没想到你在空中看到原来是个美女,就决定追求她……” 林森说:“打住打住,越扯越玄,你不如去写网络小说。” 我笑道:“这东西三观不正。”秦单凤忽然嘘了一声。我们身后响起奔流的声音,地上的水涨了起来,很快没过我的小腿,这猩红粘稠的水流泂泂地流过我腿间。后面的声音似万马奔腾,千军压境。秦单凤忽然大叫一声“快跑。”和林森两人架着李不一在前面疯跑。爸爸也带着我飞快地奔跑,爸爸忽然抓住我,把我往后拉,我脚下发滑,险些冲到前面去,爸爸退后好几步才稳住我,我们俩和他们仨之间隔开一道鸿沟,大水倾泻而下,我们就站在这深不见底张开漆黑大嘴的沟壑边上。爸爸忽然提起我双手举过头顶把我用力扔了过去,我在半空中看到下面的鸿沟不停地加深裂开,坚硬的岩层噼啪碎了。 我后背着地,顺着湿滑的地面滚了下去,李不一他们也打滑着冲下来,原来我们这边的地面都已翘起,像滑梯一样,另一边鲜红的液体像奔流的瀑布一样滚滚泻下,爸爸还在水中坚持着,大水冲击着他的身体,我带着哭腔大吼道:“爸爸,爸爸!” 爸爸在那边似乎在挥手,催促我离开。 我瘫倒在地上几乎起不来,秦单凤滑到我身边拎起我的领子,朝前跑,她几乎是拖着我在跑。我不时的回头看,爸爸在我眼中消失了,消失在滚滚的洪流中,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何时消失的,只是我回头时他已不在了,之后一直没有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我们这边弓起的地面也不停地碎裂陷入深渊。跑了好久,石头裂开的声音终于停下了。秦单凤松口气说:“停下吧,我们不用跑了。”放开提着我领子的手,我啪一下跪倒在地面上,嘴里不停的念叨:“爸爸还没过来呢,爸爸还在那边呢。”林森架着李不一也停了下来不停地喘粗气。 我们身上都沾满了红色的水迹。这么多红色的水是从哪里流出来的?我们的裤子几乎都鲜红一片,林森问道:“哥们,你的腿还ok吧?”李不一说:“没事,谢谢你。”就算李不一腿上伤情加剧,也无法通过血迹观看了,那些红色实在太霸道外加浓稠了。我们刚刚还能听到轰鸣的水声,现在也听不到了。秦单凤走到深渊的边缘,看着那黑漆漆的裂缝。 我也从地上爬起来,过去站在她身边,俯身看了一眼深渊,我想里面也许会有岩浆的流动,但事实上,什么都看不到,我心中升起一丝敬畏,对大自然的敬畏。秦单凤拿出一支荧光棒,掰亮,甩进深渊,那只发着幽蓝光芒的荧光棒坠入深渊,只剩下星星点点的光芒,还在往下坠。林森此刻走到我们身边说:“这得多深啊,到地心了吧。” 秦单凤脸色苍白,双手合十,手指到手腕萦绕着这一条极细的、细如发丝的亮线,道:“众神慈悲,仁爱众人,我终生侍奉您,以此为信物……”声音越来越轻,听不见了,她祷告完把手中的亮线扔到深渊中,那条长长的亮线笔直地坠入深渊。她又沉默了一会,深吸了一口气道:“走吧!”我坐在她脚下说:“为什么?”她说:“不走干什么?”我说:“你们走吧,我留下来陪爸爸,是我害死的他。”秦单凤说:“你害不死任何人,你连自杀都杀不死你自己。走吧!”我说:“要走你走,我不走。” 秦单凤说:“人的生死由天命所定,发生过的事谁也无力更改,众神也无能为力。我们是匍匐在众神明脚下卑贱的生命,仰承恩泽,自应努力生存。现实本就残酷,我们从不记得阴暗的过去,只能看见前方的光明。生死只是轮回,他走了另一条路,还有新的生活等着他。我们还要把这个世界里剩下的路走完,直到生命的终结。” 我说:“这是你们家人的信条,你是女中豪杰,打不死的小强,我就是一个懦夫,窝囊废,你跟我说什么都没用,我留下来,陪着爸爸,我是个野种,私生女。不知道谁是我亲爹,但我知道他是这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了。他是第一个想把我从冰天雪地中带走的人,我要留下来陪他,我知道他是真心喜欢我,他一定愿意我陪在他身边,你就当我也去轮回了吧。你们走吧,别耽误时间了,我知道这很危险。” 秦单凤一把拎起我甩给我一个大巴掌说:“你这么说对得起我吗?对得起妈妈吗?我们谁说过你是野种?难道我对你不好吗?难道不一对你坏吗?他就是为了找你才断的腿。林森呢,他跟你萍水相逢,却为你帮你误杀了别人,虽说那人活该,但他冒了多大风险。” 我说:“不一的腿是你踢断的,林森是为你换你人情,跟我没关系。” 秦单凤说:“你的良心被狗吃了,怎么能这么说,不一不还是为了找你,那时候林森知道你是我妹妹吗?” 我说:“我不是你妹妹,我和李家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和爸爸永远是外人,我们身上没有流着你们那么神圣的血液,我永远都和你们格格不入,就让我留在这吧,除了你、不一、二龙谁都说我是野种,说我是私生女。他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在这世界上最后的亲人,我们是一样的人,他就是我爸爸。” 秦单凤又甩了我一巴掌,打得我眼睛有些睁不开了,说:“你是我的妹妹,是我爸爸妈妈的孩子,二龙的姐姐。只要我活着一天,我绝对不会让李家那群小混蛋欺负你,如果他们敢,我就把他们拆了丢到山里喂狼。如果妈妈连你也失去了,她会多伤心,我的命是送给众神的祭品,二龙多病难保。你要活下去,陪着妈妈,你想死无所谓。但你要比妈妈活得久。” 她说着叹口气走过去搀着李不一前行。我站了起来,说:“走吧。”林森看着我红肿的双颊问道:“疼吗?”我说:“我该打,小辣椒的手要比我脸疼。”林森说:“手不一定疼,心一定在疼。”我说:“走吧,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你去帮小辣椒扶着一下不一。”林森的眼睛里一直有种异样的神采,此刻却黯淡了下来,他摇摇头说,还是和你一起吧。 不要为逝者悲哀,逝者长已矣。为生者考虑,生活还要继续。 无论发生了什么,秦单凤永远是冲在最前面的人,承担最多的人,也往往会是力挽狂澜于危难之中,但是我和她不是一类人,我和安律师才是一样的人。我们真实的活在生活中,可以讲人情世故,也可以为朋友打抱不平。我是一个普通人,所以永远也不会融入李家。 34血尸 秦单凤忽然“嘘”了一声,把李不一交给林森,我们连忙噤声。她在前接着走,我们轻手轻脚的跟在后面,我们走进一个四四方方的大殿内,殿内四角有四盏青铜铸造精美巨大的宫灯,有一米多高,里面半满着盛放一种透明的液体,没有灯芯,燃烧着微弱的蓝色的火焰。秦单凤断言说:“长明灯。”我知道长明灯,传说是一种用鲛人的油作为燃料的灯,至于鲛人,应该是灭绝很久了,李家祠堂里就有小小的一盏,常年亮着,如果鲛人没有灭绝,以李家那些强人的能耐肯定抓一只来熬油,换一盏大一些的灯,看着气派些。 大殿笼罩在幽光之中,四壁刻满了浮雕,也摆放了许多精美绝伦的艺术品,有瓷器花瓶,碧玉屏风,也有沉香木雕刻,不一而足,摆放的很凌乱。我看着那些精美的饰品忍不住要拿起一个看看,秦单凤连忙制止我,说:“不要碰这里任何东西。” 大殿中央有个方凳,是钢琴前放的那种凳子,没有靠背,一个人板直地坐在上面,背对着我们,他穿着一件戴帽子的卫衣,我们被大殿里精美的藏品晃得眼花缭乱,才看到这个人,这个人无声无息地坐着,不免吓了我们一跳。秦单凤喊了几声:“你好。”那个人没一点反应。秦单凤示意我们不要动,小心翼翼地挪到前面,但她走到对面看着这个人时,我真说不准她脸上的表情,她的眼睛合了一合,但是没闭上,不算是眨眼睛,像是在放电。她很少有这种表情,她只有在遇见极其不可思议,兴奋,愤怒等等很罕见的情况下才有这表情。我总共见过三次,第一次是过年大家坐一桌,那些调皮的孩子取笑我是私生女时。第二次,李不一向她求婚。这是第三次,什么事情值得她有这个反应?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没有走近反而远离了那个人,慢慢后退,那个人忽然毫无征兆地仰面倒在了地上,他不是穿了一件卫衣,只是披在身上,盖住帽子,其余身上什么都没穿,倒是穿裤子了。这一倒,整个身体露了出来,身体魁梧,如果不是个男人,也是个异常强壮高大的女人。我看是一团红肉,我惊道还有红色人种,连头皮都是红色的。秦单凤退回到我们身边感叹一句:“这皮剥的太有水平了,鬼斧神工。”我才想到,这个人……晦气,恐怖!我实在没兴趣问是怎么有水平了。她接着说:“这是很古老的一种剥皮方式,手段复杂繁琐。” 秦单凤离开那具无皮尸体,走到一盏长明灯处,说:“长明灯,不熄之火,永夜到来,万物寂然,唯有天宫之火永不熄灭。天上众星陨落,唯有永生之火照耀大地。”她痴痴地看着这些巨大的铜灯,正在我想她是否要顶礼膜拜时,秦单凤在殿内找到一个青铜大碟子,在长明灯中舀出些许灯油泼到那具无皮尸体上,把尸体拖到空地上。 我问道:“你要干什么?”她说:“这个尸体放在这迟早是个祸害,我要烧掉它。”我说:“我们会不会中毒,恩,比如一氧化碳中毒。”秦单凤不理我,引燃一片衣角,丢到尸体上,尸体瞬间燃烧,火光大盛,殿内也明亮了很多,那些珍宝闪现出耀眼的流光溢彩。尸体很快被烧成灰烬,那些灯油在地面上烧了一会自己也烧干熄灭了。 李不一拿着登山杖拨弄那些骨灰,里面有一些结晶,还有没烧化的骨骼牙齿之类。林森问到:“兄弟,你是法医?”李不一说:“不是。”他在灰烬中捡起一个小东西,用手摩擦,擦得铮亮,是一个非常细小的网状金属管。我问道:“怎么了?有什么奇怪的吗?”李不一说:“这个东西是心血管支架,刚研发出来的,至少的两年之后才能用于临床。”林森说到:“你不会是看错了吧,这些东西都长得差不多。” 李不一道:“不会,这是我博士论文的主要研究内容。”林森感叹一句:“我们穿越时空了?”李不一答道:“不知道。”秦单凤说:“我们先转一转,看看有没有别的房间。不一,你腿不方便在这里等我们吧,小胖子,你陪着不一。”我和不一几乎同时说道:“我没事,和你们一起吧。”“我不!我要和你们一起看看。” 秦单凤说:“好,那大家一起走,不要分散。”我们绕过骨灰,穿过收藏品。大殿的另一边有一扇木质的大门,被屏风挡住,我们绕过屏风走到门前。秦单凤推了推大门,大门纹丝不动。她从长靴里抽出一把短刀,短刀刃薄如纸,她把薄薄的刀刃顺着门缝塞进去,往上一提,门外响起重物掉在地上的声音。她又推了一下门,大门应声而开。我们走进门后,我忍不住回望了一后面的大殿,那个大殿里火光摇曳,那些收藏品的影子随着火光晃动,那些阴影仿佛有生命一样在张牙舞爪,极力挽留我们这些离去的人。大门上的门闩被劈成了两节倒在地上。 这件大殿也是一样,四角各摆了四盏铜灯,到处都是杂乱无章的工艺品。秦单凤不理这些工艺品,快步前行,走到对面,那里还有一扇门,但门前没有东西阻挡。她推了一下门,门没有开,轻车熟路地抽出短刀划进门缝,推开门进入另一个大殿。 这个大殿的结构和之前的两个相似,甚至可以说一模一样。秦单凤走到对面又看到了一扇门,但是她并没有推门,而是回过头,问我们道:“有些奇怪。”林森说:“这三间屋子是一模一样的,里面摆的东西,放的位置。哦,除了没有被扒皮的人。” 林森说着带着我们绕到另一个方向说:“如果我们从这个方向横穿过来,就会发现和第一间屋子是一样的。”我看对面果然有一个屏风,但是屏风后面却没有门。他接着说:“我建议我们先退回到第一间屋子里。”说罢看着秦单凤,秦单凤点点头。 我们又原路返回,但当我们返回到第一间屋子里时,那些骨灰不见了,只剩下满屋的藏品,连一丝燃烧过的痕迹都没有。秦单凤走到另一个出口处,那里本应该是我们进来的山洞洞口,但此刻却是一扇被推开的门,门闩断成两截摔到地上。秦单凤忧心忡忡地盯着那扇门看,问道:“我们进来时,这是扇门吗?”我努力回忆,真的不敢确定,我们直接就进来了,没受到任何阻挠,就算是有扇门,那也是打开的。大家纷纷摇头说,不知道,不确定。 我说:“咱们进去看看,是不是山洞就行了。”我说着就要往里走,一直处在神游状态的李不一拦住我,说:“进去了,也许就出不来了。”我看着那黑漆漆的仿佛深渊一样的洞口,放弃了刚刚这鲁莽的决定。秦单凤说:“就算我们找到回去的路也没有,我们走过的那个山洞没有岔路,一头被我炸塌了,我们即使走过去,还是要回来的。”我说:“那我们就学穿山甲,挖洞。”秦单凤笑道:“恐怕你得挖上个三年五载。”我说:“那那些铁甲武士也进不来了,我们还是挺安全的。”秦单凤说:“他们人多力量大,还有武器。不吃不喝不睡挖上十天半个月就行了。” 我说:“他们的样子没准还真能不吃不喝不睡呢。那我们岂不只能在这里挺上十天。”秦单凤说:“我们没有食物没有水源,就算不防着那些杀人机器,也得想办法出去。”我喃喃道:“没有食物,没有水源。那具尸体你真的不该烧。”我装出穷凶极恶的样子舌忝舌忝嘴唇。 秦单凤不耐烦道:“你就不要在我面前装狠了,感情你真敢吃死人肉。”林森说:“我这还有一块巧克力给你吧。”说着就开始掏兜。秦单凤打住他说:“先留着吧!我四处看看,你们在这等我。”她开始在这间屋子里团团转,但找不到另一个出口,无奈坐在地上休息。 李不一小腿上的绑带开始渗血,秦单凤歉疚地说:“我真对不起你,下手太狠控制不住。”李不一笑道:“你身上流着最寒冷的血液,却有最温柔的心,本来就是个矛盾的综合体,当然控制不住自己。”秦单凤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秦单凤身上流着北方寒冬浸染的先民的血,世代受风霜的磨练,是世界上最凌烈的血脉,与冰雪同生,这是她的母系。但是她的父系却有着和煦的春风一样的本性,水与光之子的后人,水、光天下至柔之物,而她的父系祖先两者皆具。 稍微懂一点阴阳五行的人都能看出来爸爸和妈妈五行相克,属相相克,八字相克。各种克。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男的克妻,女的克夫。生出来的孩子都会惨到五行缺各种东西,甚至五行缺五行。秦单凤的生辰八字每个人看了都头痛。 我站起来活动活动,走到大殿的正中央,发现这个大殿的地面是一整块平滑的石头,不过与其说是石头,我更愿意相信是水泥地面,因为实在是太完整平滑了。在大殿中心地面上,有一块小小的圆形的痕迹,我蹲体,仔细看,这块圆形的痕迹很浅,上面的满是花纹,就像是刚抹过水泥的地面掉上一个东西印出来的印子。那画的好像是一只鸟,不同于水泥地面上我进场看到的那些粗糙的印记,这只鸟刻画的异常清晰精美,这么小的图案,每一根羽毛都纤毫毕现,鸟的神态也栩栩如生,如睥睨众生般桀骜高贵,背景似乎是一团烈焰或波涛汹涌的大水,这只鸟的浮雕不逊色于这里任何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的的工艺。 秦单凤不知何时只走了过来,问道:“你看什么呢?”我正全神贯注,冷不丁被她吓了一大跳。我指着地面说:“这里刻着只鸟。”秦单凤看过去说:“是浴火凤凰。”我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吗?凤凰不也是只大鸟吗?”秦单凤没有听到我说什么,而是凝神看过去,伸手模了一下雕纹,从怀里取出那块包了东西的人皮,说到:“我有预感,也许我们在那个钟里得到的碎片也许是钥匙,这个就是锁孔。” 我特别煞风景地说:“我什么预感都没有。我就知道你捡了什么东西。连看都没看到。”秦单凤并没有理我,似自言自语说:“但我怕把钥匙放到锁孔里,钥匙就会丢失,再也找不到了。”我安慰她道:“咱们试一试吧,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总不能困死在这吧!”秦单凤小心翼翼地把人皮包打开,一只手还是隔着皮捻着那块东西。我总算看到了那块是什么东西了,一个和地上的园大小相仿的圆片,直径一分米左右,厚一厘米,血红光亮的,看不出材质,一面是平的,另一面雕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鸟,要是按我亲爱的姐姐秦单凤的话来说,是一只浴火凤凰。 秦单凤把有雕刻的一面冲下,放进了凹坑里,但是圆盘还是有些高,她轻轻拨动圆盘,圆盘和凹坑的花纹似乎吻合了一般,滑入凹坑,红色的圆盘和地面浑然一体,严丝合缝。我感叹道:“现在抠出来都费劲,怎么没动静呢,是不是还得按一下?”四周静得出奇,秦单凤说:“那我按一下吧。”我告诫道:“轻点按,别给按碎了。”秦单凤答道:“我自己心里有数。”说着伸出手慢慢地靠近圆盘,此时那个圆盘自己却下沉了一截。我问道:“你碰到了吗?”秦单凤缩回手道:“没有,它自己动的。”那个圆盘又下沉了一截,好像还旋转了一下。秦单凤忽然拉起我,拖着我快速退回到不一身边。 35世外桃源 整个地面开始震动,并咔咔直响,我们四个人紧紧地靠在一起手挽着手。我也弄不清楚我们是在下降还是在旋转,只觉得烟尘滚滚天旋地转。地面平静了好久,烟尘才消散。我们面前的出现了一条向下的台阶,台阶两侧是石壁,石壁上挂着两个烛台,烛台上插着白色的蜡烛,已是点亮的而且烧的只剩下一半,发出的不是那种诡异的蓝光,而是温暖真实的黄色火焰。我赞道:“小辣椒,你真厉害。”秦单凤说:“瞎猫碰到死耗子而已。”说着带领我们走了下去,我看那些精美绝伦的装饰品滚得到处倒是,忍不住要拾起,秦单凤阻止我说:“不要动这里任何东西,会带来厄运。”我只好讪讪地收回手,为了防止自己控制不住做傻事,把手揣到了兜里,我这个人很没品,见钱眼开,见小利而忘大义。但是当我的手放到口袋里时,捂热乎了,就不想出来了。 我们往下不知走了多久,台阶又开始上升,这个隧道很古朴,没有一点花俏的装饰,隔一段距离,就有两个火把照亮,给人安全的感觉。前方是就是出口,一片明亮,温暖的让人忍不住要冲过去。我们走出隧道,外面是宁静的田园风光,小桥流水人家。在我们出去后,身后响起隆隆的声音,我回望一眼,身后是一扇石门,轰隆隆地合上。秦单凤忽然解下那幅婴桑的唐卡,扔到即将合上的石门里,也许她也觉得那副诡异的画不配这美景。那扇厚重的石门合上后,我们与石门里面阴暗的世界隔绝了,看着这明媚的景象,一切恍如隔世。 那扇石门上绘了幅彩绘,两片门板上分别绘了两只大小差不多的鸟,一只羽毛艳丽,另一只显得光秃秃的,两只鸟对着鸣叫起舞。秦单凤看着这两只鸟自言自语道:“祷过山又东五百里,曰丹穴之山,其上多金玉。丹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渤海。有鸟焉,其状如鸡,五采而文,名曰凤凰,首文曰德,翼文曰义,背文曰礼,膺文曰仁,月复文曰信。是鸟也,饮食自然,自歌自舞,见则天下安宁。” 我问道:“你说这两只鸟是凤凰,凤凰不是一种神鸟的统称吗?这明显是两种鸟啊!”我指着那只漂亮的说:“你看这只漂亮的像孔雀。”又指着另一只光秃秃的道:“你在看这只毛都没长全。”秦单凤说:“这是它上面写的。”伸手指着那扇门周围门框上阳刻的铭文,说:“山海经的原话。意思是祷过山再往东五百里,是座丹穴山,山上盛产金属矿物和玉石。丹水从这座山发源,然后向南流入渤海。山中有一种鸟,形状像普通的鸡,全身上下是五彩羽毛,名称是凤凰,头上的花纹是“德”字的形状,翅膀上的花纹是“义”字的形状,背部的花纹是“礼”字的形状,胸部的花纹是“仁”字的形状,月复部的花纹是“信”字的形状。这种叫做凤凰的鸟,吃喝很自然从容,常常是自个儿边唱边舞,一出现天下就会太平。” 李不一说道:“我倒是听说过凤凰的传说,是古代传说中的鸟王。雄的叫“凤”,雌的叫“凰”。据古人说,它的形状是鸡的头,蛇的脖颈,燕子的下颔,乌龟的背,鱼的尾巴,五彩颜色,高六尺左右。这么一看倒是画的很形象。”我问道:“你们说,这两只哪只是公?的哪只是母的?” 林森说:“那只漂亮的是母的,女人都爱漂亮,爱打扮。”我说:“不对,这羽毛是它本身长的,又不是后来粘上去的。”林森说:“我还是认为漂亮的是母的,就像女人一般比男人好看。”李不一说:“我的想法正好相反,在自然界,雄性动物要凭借美丽的外表吸引雌性与之交配,繁衍后代,所以雄性动物的外表一般要比雌性的漂亮,比如鸡,鸳鸯,还有狮子。” 秦单凤说:“凤凰是神鸟,岂能用常理来度量。”我说:“神鸟也是鸟啊,不用娶老婆生孩子了?”秦单凤说:“凤凰是终生的一夫一妻,从它们存在那一天起,就注定了配偶。不用寻找。”我笑道:“貌似你和凤凰他老人家很熟啊,这样吧,男左女右,你们看哪只在我的右手边,哪只在我的左手边。”我旋转了一下背对着门,面对着他们,我接着说:“咱们不要讨论这些没用的事了,不如往前看。” 我们面前是一座小小的院落,精致错落,其实就在刚才这个院落并没有离我们如此之近,就在我们研究那门上的鸟事时,它如同长脚了,走近了我们,触手可及。我说:“真希望有一个热情好客的主人,为我们准备一餐丰盛的……”我抬头看了看居于当空的太阳,接着说:“午餐,再烧上热气腾腾的洗澡水。”秦单凤补充道:“最好还有几件干净舒服的衣服。”林森说:“希望是个美丽的女主人。”我们走进院落。院子里开满了不知名的小花,一阵阵幽香袭来。过了一顶小桥,桥下是潺潺的溪水。下了小桥是石子路,过了石子路是栋青砖瓦房,门虚掩着。我笑着对林森说:“这里这么雅致,真的会是个女主人啊!”林森说:“我怎么觉得会是个老太婆呢。”我问:“老太婆不是女的吗?”林森摇头道:“不算。”我白了他一眼。 秦单凤敲敲虚掩的木门,喊道:“有人吗?”连喊了几声,都没有人答。她推开门直接走了进去。映入我们眼帘的是一桌丰盛的盛宴,摆了四副碗筷,四张椅子。我说:“真的是给我们准备的。”秦单凤直接入座,夹起饭菜开吃,我也拉开椅子坐在她身边,问道:“可以吃吗?”秦单凤说:“干嘛不吃?”李不一问:“会不会有毒?”秦单凤说:“如果真的有人想我们死,我们早就死一百次了。不用大费周章地摆上一桌。”她吃了一口菜接着道:“至少,我刚刚吃的没毒。”我们三个饕餮大吃,唯有李不一只吃了一点就放下了筷子,秦单凤问道:“你怎么吃得这么少?”李不一说:“吃饱了,不吃了。”不知是因为饿了太久还是食物确实很好吃,我吃的很香。 我吃完饭跑到里间,推开门,里面是个雕花古床,床上铺了柔软的被褥。斜角有个屏风,屏风上绘了一只栩栩如生的白虎,里面冒出腾腾的热气,更衬得白虎虎虎生威,我转过去看,是一大盆洗澡水,澡盆边上放个架子,架子上有毛巾香皂,和几件衣服,我拿下衣服比量一下,超大。转身离开房间,穿过客厅,林森李不一秦单凤还在那坐着,便跟他们说:“里面那间屋子里有床和洗澡水,应该是给林大个准备的。”林森吃惊道:“这么好?”他还没吃完饭,夹了一块鱼塞进自己嘴里。厅里一共有四扇门,我又打开一扇门钻了进去,这间屋子的构造大小摆设和刚刚那间一样,也有一扇屏风,只不过屏风上画了一只红色的鸟,在我眼里世界上所有的鸟都是一个样子,孔雀和乌鸦,除了大小和颜色,没有什么区别,这只红鸟是按什么比例尺画的我也不知道,所以不知道它本身多大,当然也不知道它是什么鸟。 我转到屏风后面,澡盆旁的架子上搭了几件衣物,我拿下来比量一下,合我的身段,这应该是给我准备的。我跑出去,看到李不一和秦单凤还坐在桌子上不动,林森已经离开了。我过去对秦单凤说到:“你陪我洗澡吧。”秦单凤说:“你多多大人了,自己不会洗吗?”我说:“我不敢啊!”秦单凤说:“你是怕人偷看还是怎么的?还不敢。”我说道:“我怕鬼。”李不一劝道:“你就陪她去吧。”秦单凤说:“你老是帮着她。”我说:“哪有?不一是在帮你说话,要不我会磨叽死你的。”秦单凤说:“瞧你这点出息!”还是站起来陪我走了。 我指着我旁边的那扇门说:“你的衣服应该是在那里。还是这样吧!”我先到我的房间里取来衣服和她一起走进隔壁的房间,那个房间也是一模一样的,除了屏风上画着一只张牙舞爪的青龙,我看着那条青龙呆了一下,秦单凤问我:“怎么了?”我问道:“龙是不是都是青色的,长的都差不多?”秦单凤说:“我又没见过,怎么知道。”我指着那扇屏风上的龙说:“你看,为什么把龙画成这个样子?”秦单凤说:“不过是一幅画而已,心里认为是什么样就画成什么样呗。”说着转到屏风后,开始月兑衣服。 我问道:“不锁一下门吗?”秦单凤说:“不会有人闯进来的。”说着跳进浴盆,我也月兑光衣服跳进去。秦单凤诡异地笑了一下:“就算有人闯进来也是看我不是看你。”她挑了一下眉毛接着道:“你和我一起洗澡,不自卑吗?”我嘿嘿笑了一声,慢慢软倒全部浸到水中含了一大口水冒出来,全喷到秦单凤脸上,喊道:“吃饱饭还有热水澡,好舒服啊!一会要是还有冰镇的可乐就更嗨皮了。”秦单凤被喷个措手不及,整个人压了过来,按住我的胳膊挠痒痒说:“淘气包,淘气包……”我大笑道:“我错啦我错啦,再也不敢了。” 我们闹了有一阵子,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李不一在外面喊道:“小胖子,小辣椒……”我刚刚被秦单凤泼了一脸水,正要还手,秦单凤阻止我,问道:“怎么了?我们还在洗澡。”李不一听到我们回答,说:“没事了,你们慢慢洗。”秦单凤说:“擦干了,穿上衣服,我们出去。”我撒娇道:“我不,水还这么热乎,我没泡够呢。”秦单凤边擦身体边说:“外面肯定有什么问题,要不不一不会来叫我们的。” 我继续泡在水里,说:“不一都说没事了。而且以我们的能力,也是任人鱼肉。要出去你出去,我不出去。”秦单凤提起我,拿着块毛巾不停地擦我的头发,说:“我让你不起来。”我求饶道:“我投降,我自己来。”跳出澡盆飞快地穿上衣服,急拉上鞋,顺便抱怨了一下,“怎么不放双拖鞋!”跟着秦单凤出去了。 不一坐在厅里那张桌子旁边。桌子已经收拾干净了,上面摆着个铁桶,桶里满是冰块,镇着四瓶可乐。我看着李不一,不一说:“我来时就这样了。”这时林森也出来了,他拿着块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哼着小调,拿起一瓶可乐,拧开仰脖喝了下去。 我也拿出一瓶喝了一口,赞道:“这家主人也太体贴了。”林森说:“什么,你们见到主人了?”我说:“没有,我只是刚刚随口说了句要是有冰镇可乐喝就好了。”林森拿着瓶子看了半晌,才嗫嚅出一个字“这……”就没有下文了。我说:“难不成你以为是我出去买的。”林森说:“这倒没有。”他嘴角浮现出一丝坏坏的笑容,说:“我还是比较喜欢淋浴,如果晚上能吃到松露,配上法国的窖藏48年的干邑葡萄酒就更嗨了,最好……”他脸上那丝笑容显得更加高深莫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