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金枝》 第一章:欺主 清风徐来,带起丝丝凉意。偌大的宫殿当中,寂静无声。明明屋外阳光明媚,宫室内却带着阴寒意味。 宫殿的正中央,一个美貌的女子穿着一身庄重的盛装,站在椅子上。她抬起纤长白皙的手抚上飘在她面前的白绫,赤红的唇角勾起一丝浅浅的笑意。空气中突然飘来细微的抽泣声,盛装女子侧脸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 在鲜红色的大柱子后面,有一个粉女敕的小女孩儿瑟瑟缩缩地躲在那里。她浑身颤抖着蹲在那角落里,睁得大大的眼睛里蓄着晶莹的泪水,有些害怕地看着椅子上的女子。 盛装女子朝她微微一笑,声音清灵飘渺:“宁儿,为我报仇。”语毕,将自己的头伸向那段白绫…… …… “娘!!”夜幽宁猛然从睡梦中惊坐起身,才发现自己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 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夜幽宁无奈一笑。 是从什么时候起,这个梦境一直缠绕着她的呢?那梦中的情境已是十年前的记忆了,至今却依然如同昨日发生的事情一般,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地印在她的脑海中,刻在心上无法忘怀。 突然—— 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灿烂的阳光趁机溜进屋里,大理石地面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点点星光。夜幽宁抬头,那强烈的光芒让她的双眼一时有些不适应地眯起。 两个身着粉色宫装的少女走了进来。其中一个端着冒着热气的铜盆,此女长着一张讨喜的圆脸,脸上还带着愉悦的浅笑;另一个清秀宫女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头放着雪白的衣裳。和笑着的宫女不同,她那张清丽的脸上是一种沉稳和老练。 二人才刚踏入房门,便被冰冷的空气所慑,圆脸宫女紫苏更是惊呼出声:“呀,这儿怎么这么冷?” 另一个宫女绿袂则快步走到夜幽宁身边,放下手中的托盘,回头看向夜幽宁,便细心地发现了夜幽宁苍白的脸色,以及濡湿得贴在她身上的中衣。绿袂立刻伸手去握夜幽宁的手,竟是一片冰凉!! “公主,您这是怎么了?” 抽回手,夜幽宁抬头虚弱地笑,“无碍的,不必大惊小怪。” 走到支架前将雾气腾腾的铜盆放下,听到夜幽宁的话让紫苏皱起了眉头,提高音量喝道:“小卯子!” 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太监匆匆忙忙地从屋外小跑进来,抬头看到一脸薄怒的紫苏,微微缩了缩脖子,“紫苏姐姐,怎么了?” “你说呢?昨儿晚上是你值夜,怎么这屋里却没生炭盆子?你明知公主身子不好,这大冷的天,你还敢偷懒?” 小卯子一听有些慌了,他猛摆手辩解,“紫苏姐姐,我没有偷懒,是……” “是我让小卯子别生那炭盆的。”夜幽宁打断了小卯子的话,轻声说道,“炭盆的气味浓重,熏得我无法入睡,就让小卯子给熄了。” 紫苏回头,“可是公主,这么冷的天,您的身子骨怎么受得了啊?若是生病了可怎么办?没得又是一阵难受的了……” 看着如同担心孩子的母鸡一样唠唠叨叨的紫苏,夜幽宁微微一笑。 坐在一旁的绿袂却淡淡地看着小卯子,“小卯子,你给我说实话。”刚才小卯子眼中的为难与诧异,她可是分毫都没有漏掉。 “是,是……”小卯子看到夜幽宁阻止的眼神,有些支支吾吾。 “小卯子!”眉头微蹙,绿袂的声音有些冷了,“你若敢有半句虚言,我要你好看。” “绿袂……”夜幽宁想要阻拦,可小卯子却害怕地如实招了。 “是梅姑姑说,炭,炭用完了。”小卯子低下头,不敢看夜幽宁,“所以,昨晚上才没有给公主生炭盆子。” “你说什么?!”性急的紫苏立时火冒三丈,“对,公主在宫中确实不受宠。可公主就是份例再少,如今才入冬多久,梅姑姑竟敢说炭没了?她这是诓谁呢?真气死人了,我找她理论去。”说着,便迈开步子向外走去。 “紫苏!”夜幽宁出声阻拦,也成功停住了紫苏的脚步。 “公主!”紫苏一时气愤,语气也没能控制住,“公主,就是您这般处处忍让,才让她们那班目中无人的奴才欺负到了主子头上。您能吞得下这口气,我也……” “紫苏,怎么和公主说话呢?”绿袂回头瞪了紫苏一眼,眸中的厉色让紫苏都有些怯懦地缩了缩脖子。 “好了,都别吵了。”夜幽宁叹了口气,看向面露愧色的紫苏,“那梅姑姑是这幽兰阁的掌事姑姑,这幽兰阁的一应物事皆是她在掌管,你去寻了她又能如何呢。兴许我的炭是弄回来了,可你把事情闹大,入了皇后的耳中,我们又能得了什么好处?不过是给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添了些茶余饭后的闲话而已。”夜幽宁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那纤弱的笑容让人心疼,“我在宫中的地位,你们也不是不知。这日子本就苦闷,还不容我清静了么?” 夜幽宁的一番话,让紫苏胸中的怒火彻底消弭了。只是有些苦闷,为夜幽宁感到不甘,却奈何无计可施。 堂堂一国公主,还是宫中唯一的公主,却连奴才都能欺负,还没有还手的能力,这样的日子,熬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好了,你们也都别为了这种小事伤神了。”夜幽宁转头看向还跪在地上的小卯子,柔声地说道:“小卯子,你择些我平日的字画,去内务府那儿给人换些炭回来便好,大动干戈终不是什么好法子。” 小卯子得了令,便赶紧起身转头便办事去了。绿袂看向夜幽宁的眼神有着担忧,微微叹口气,“公主,您这个样子,叫我们怎能放心呀?” 夜幽宁笑靥如花,“我哪日不用你们担心了,你们又该寂寞了。” “公主……” “好了,我听紫苏说今年寒梅苑的梅花开得极盛。今日我难得起了兴致,身子也见好了些,想去看看今年的梅花,你们总不会还要阻拦了罢。”夜幽宁拉着绿袂和紫苏的手,软软糯糯地说着,让她们二人实在无法推却。 隆重推荐 第二章:侮辱 时值寒冬,目之所及尽是白雪皑皑。大雪在地上堆积了厚厚的一层,只有路中央被宫人们扫出一条羊肠小道。小道上还是有些湿滑的,一不经意便极有可能摔倒在地,因此过往的宫人们都小心谨慎,免得摔跤叫人笑话。 夜幽宁由绿袂搀扶着,小心翼翼地行走着。绿袂细心地扶着夜幽宁往平坦的路上走,避免夜幽宁不慎滑倒。沿路洒扫的宫人在她们走过后回头观望,远远的,夜幽宁还能听见那些宫人的小声议论: “瞧,那就是当年荣宠至极的淑妃娘娘的女儿,幽宁公主。”一个拿着扫帚的宫女隐晦地指着夜幽宁的背影说道。 “就是那个不受待见的公主?倒是生了一副好模样,可惜是个病痨子。”另一个低低的声音响起。 “是啊。听说当年淑妃娘娘还是被皇上赐死的呢,她失了受宠的母亲,从此一病不好,更是不受皇上皇后待见了。如今是被皇上弃在偏远的幽兰阁深居简出,一年到头也没几人能想起她来。她空有个公主的名头,地位比之最次的答应都不如。” “哦……” 绿袂扶着夜幽宁的手,微微收拢起来。 这些该死的奴才…… 夜幽宁神色平静,好似这些议论和她没有半分关系。感觉到扶着自己的手臂有着细微收紧,夜幽宁淡淡一笑:“绿袂,想着你是个心静的,怎的才几声议论,便露了心绪了?” 绿袂眉头微皱,对夜幽宁淡然的态度有些不满,“奴婢已是能忍的了,换了紫苏,还能任她们背后议论主子?” “所以带了你来,叫我省心。”夜幽宁浅笑依旧,拍了拍绿袂的手背,迈着细碎的步子向梅林的方向走去。 “也就公主是个和善的性子,容得她们这般放肆。”绿袂低声地抱怨着。 “呵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日子才清静些。” 绿袂本还想着说些什么,看着夜幽宁毫不在意,依旧悠然自得的闲淡神色,也将话语都吞回了肚子里。 寒梅苑离幽兰阁的距离并不远,盏茶功夫不到她们二人便来到了这梅林。也正是因着这寒梅苑离幽兰阁近,夜幽宁才有心思来此,否则,她也是不愿多走动的。 此刻梅花正放,点点灿红在白雪中绽开,很是迷人。看着满枝梅花,夜幽宁略有些苍白的脸上浮起纯然的笑靥。 “梅花是历了这番苦寒,才能在寒冬腊月中独享芳华。熬过了今冬,春日也就来了,百花齐放,她倒不与争春。”夜幽宁回头看了一眼依旧有些郁结的绿袂,浅笑幽静如空谷幽兰,“绿袂,你说,我在宫中便若这梅花,风刀霜剑倚身过,不与人争,不与人斗,却留得自己的一片清宁,不好么?” “公主……” “哟,那不是兰公主么?”一个高昂得有些尖锐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夜幽宁和绿袂回头,便看见一个身着粉色披风的清丽少女领了几个丫鬟向她们走来。那衣装明丽光鲜的少女,趾高气扬地看着夜幽宁,清丽的脸上满是轻蔑的嘲笑。这个女子她认得,是晋国公府的华清郡主,也是她的表妹。 跟在华清郡主身边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嘲讽地笑着道:“郡主,您怎么又忘了,公主的封号早在十年前就被褫夺了,如今唤她一声兰公主,可是抬高了她。” “哎呀,你不说我都忘了呢。谁叫当年的兰公主那可是享尽万千宠爱,那叫一个华光万丈,叫人印象太深刻了。”华清郡主冷冷地笑着,嘲讽地看着夜幽宁,“呵呵,别人呢,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可公主却是与众不同,由一只凤凰变身为麻雀,还真叫人惊讶呢。” “呵呵呵呵……”那些丫鬟们旁若无人地嬉笑起来,完全无视夜幽宁。 绿袂咬牙搀扶着摇摇欲坠的夜幽宁,低着头,怕自己恼怒的神情落入旁人眼中,反而给夜幽宁惹祸。尽管夜幽宁苍白的脸上渐渐失了血色,她却依然神色淡然,仿若这些人所嘲讽的不是她,而她只是一个旁观者。 她静静地站着,仿若遗世独立的幽兰仙子。一身白衣如雪,清风掀起她的衣角,飘逸翩跹,宛若随时都会羽化而去。 看着依然淡雅自如的夜幽宁,华清郡主的眼神中闪烁着阴厉。她最是恨极夜幽宁这副淡然自若的模样,好似什么都无法撼动她的清淡,永远都这般高雅端庄。哼,不过一个早已失了宠的落魄公主罢了,有什么好清高自傲的?她就不信,撕不碎夜幽宁脸上的这张假面具!! 华清郡主微扬起头,红润的唇角带着些冰凉和讥讽,“我说幽宁公主,你不是一向身虚体弱么,这大冷的天不呆在你的幽兰阁,跑来这儿做什么?”她顿了顿,似是想起什么一样,复又冷笑着道:“对啊,以公主的身子,恐怕是没什么时候可以观赏这些梅花了。多看一眼总是好的,免得入了阴曹地府还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那才真真是遗憾了呢。” 夜幽宁面色又白了几分,纤弱的身子几乎全靠在绿袂的身上,摇摇欲坠。她咬了咬唇,还是忍不住咳了几声,让一旁的华清郡主更是冷笑出声。夜幽宁微抬了抬眸看了一眼不可一世的华清郡主,才低眉态度极为恭谦地说道:“幽宁自是比不得华清郡主地位崇高,享尽荣华。踏雪寻梅,也不过是偷得一刻欢欣罢了。” “有自知之明便好,好高骛远可是会摔死人的。”华清郡主咬着牙,话中有话地说着。她看夜幽宁的目光,除了轻鄙之外,还带着些许怨毒。 “华清郡主,原来你在这里。”一个温和的声音插入夜幽宁和华清郡主之间。下一刻,便见一个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她们中间。 来人是一位温文儒雅的书生,脸如雕刻一般五官分明,唇边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意。乌黑的发丝规矩地束在玉冠中,看向夜幽宁的一双墨眸中闪烁着点点杂绪。 “季公子……”华清郡主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季微浛,怎么会在这儿?刚才她刁难夜幽宁,难道被他看见了?! 隆重推荐 第三章:誓言 因为季微浛的出现,华清郡主的心中升起一丝慌乱,让她一时忘了一旁的夜幽宁。 夜幽宁抬头看向季微浛的眸中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诧异与惊喜,就连苍白的脸色也疑似红润了些。季微浛微微一笑,并没有看夜幽宁,而是对华清郡主说道:“郡主,皇后娘娘正寻着你呢。若再迟了,只怕皇后娘娘就要怪罪了。” 华清郡主听了有些惊慌地应了一声,转身便要离开,又想起什么转过身来,“那季公子你呢?” “我还有他事,就不随公主前去了。”面对华清郡主,季微浛依旧保持着彬彬有礼,以及一丝若有似无的疏离。 华清郡主气恨地瞪了夜幽宁一眼,转身离去。待得她与一众丫鬟的身影从视线中消失,季微浛才回转身。 站在一旁的绿袂朝季微浛微微一笑,便放开夜幽宁默然离去了。 “幽宁。”一伸手,季微浛迫不及待地将夜幽宁拥入怀中。而他并不算宽厚的怀抱却能让夜幽宁感觉温暖,在这无人的梅林中,夜幽宁贪恋地依偎在自己的心上人怀中,享受这一刻的幸福。 白雪中,开满枝头的梅花间,两个幸福的身影,久久相拥,仿似要将彼此交融在一起。 “幽宁,那华清郡主如此盛气凌人,你怎需忍气吞声,倒是助长了她的嚣张气焰。”季微浛有些心疼地握着夜幽宁的手,感觉到她的冰凉,便捧起她的双手放在唇边轻轻呵气,为她取暖。 感受着季微浛的温柔,夜幽宁淡淡一笑,“郡主本是个娇蛮惯的,我又何苦同她置气。” “她就是太骄纵了些,你到底是一国公主,怎能如此出言不逊?可惜我并非凌厉性子,若是豫书再次,定给她三分颜色。”季微浛怜惜地蹙起眉头,依旧为夜幽宁感到气恨。 “好了,你难得入宫一次,却要一直念着华清郡主么?”夜幽宁笑着。 “你明知……”看见夜幽宁眼中的戏谑,季微浛笑着伸手刮了一下她的琼鼻,“你倒是不在意,笑看我着急。” 夜幽宁但笑不语。 伸手轻抚过夜幽宁带着苍白的脸,季微浛疼惜地叹了口气,“你又瘦了,身子见好了么?” 微微一笑,夜幽宁回以安慰,“自然是见好了的,否则如何出来赏梅呢?” “可你在宫中的日子终是苦寒,皇后娘娘虎视眈眈,一众妃嫔也对你多有不善,再加上那华清郡主……我只想早日娶你为妻,不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微浛……” “今夜我再央求爹,请皇上赐婚,让你成为我的妻。”季微浛的目光真挚,语气坚定。 “……”夜幽宁闻言,万语千言皆哽在喉间,无语凝咽。 “此世今生,我季微浛,非卿不娶。”季微浛顷身向前,在夜幽宁光洁的额上印下一吻。 夜幽宁闭上了眼眸,也将她即落的泪珠掩盖了过去。 在皇宫中无论如何艰辛苦困,她从未想过要争夺什么。哪怕她的母亲在临死前要她为自己报仇,她依然固执己见地选择了,将自己游离于宫中明争暗斗之外。别人说她懦弱也好,笑她无能也罢,她不过是想要保自己一丝清宁,一丝本性。 只是,眼前这一份难得的幸福,让她第一次兴起了想要努力抓住的意愿…… 送走季微浛,夜幽宁与绿袂一同回幽兰阁。行间,夜幽宁见绿袂几次欲言又止,便开口说道:“有话便说,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吞吞吐吐。” 绿袂脚步顿了顿,才说道:“公主,季公子待您确是情真意切,可是……”言到此处,绿袂再次犹疑地停住了。 “可是,他几次三番央求季丞相,丞相却无动于衷,对么?”夜幽宁淡淡地说着,全然清楚绿袂的顾虑。 “季丞相是朝中老臣了,本便是老谋深算之辈。如此放纵季公子与公主亲近往来,却对你们二人的婚事默而不提。只怕,是别有深意呢。”绿袂担忧地看着夜幽宁,轻轻说道。她虽只是个深宫女婢,却有着深远的见解与思虑。当初也是因着她的老练,为夜幽宁挡去不少灾祸,而夜幽宁待她也如知心姐妹,无所隐藏。 夜幽宁没有看绿袂,只是淡淡一笑,那笑容里有嘲讽,也有些微凄然,“众人博弈,各显其能。而我,不过是一步棋子罢了。” 绿袂困惑地看着夜幽宁,夜幽宁却不再言语,只默然地踏入幽兰阁的宫门。 丞相府。 季微浛来到季丞相季青雪的书房外,看见屋内有着火光,门前有两名护卫看守,便走上前询问:“高成,爹可是在忙?” 许是听到了季微浛的声音,书房内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可是浛儿?进来吧。” 季微浛朝那个高大的护卫高成点点头,推门而入,便看见季青雪坐在几案后看书。季青雪是一个儒雅的中年男子,与季微浛极像,穿着一身灰色的普通布袍,下巴留着长须,倒有些仙风道骨之感。 “浛儿给爹请安。”季微浛鞠躬行礼。 “好了,说吧,来这里寻我有何事?”抬头,季青雪抚须笑道:“你这孩子,贯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季微浛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爹,浛儿是想问,浛儿与公主……” “此事爹自有思量,你也不必三番五次来提。”季青雪敛去脸上温和的笑意,眼眸中也带着肃厉。 “爹……” “下月初一,嫣然便要回京了。”季青雪打断了季微浛的话,回道。 “嫣然要回京了?”季微浛有些惊讶地看着季青雪。 “对。”季青雪的脸上再次扶起一丝笑意,“嫣然常年在外学艺,久未相见,也不知她现今是个什么模样。” 虽然不忍心打扰季青雪思女之情,可季微浛也不愿就此断了自己的来意,“嫣然回京确是甚好,可与浛儿之事并不相悖……” “好了,只等嫣然回京,再议此事。”季青雪抬手揉揉自己的太阳穴,“爹累了,你先下去吧。” 季微浛本欲再说些什么,可眼看季青雪根本再无与他相谈之意,只能无奈退下。 隆重推荐 第四章:曾经 季微浛离开了季青雪的书房,却满月复疑惑。季青雪一贯和气亲切,待人接物也是亲善,为何一旦问及他与夜幽宁的婚事便多有不耐? 心中郁结,季微浛有些沉郁地离开了。 坐在酒楼的雅阁内,季微浛抑郁地自斟自饮。未几,雅阁的门被推开,走进一个颀长的身影。来人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衫,此人身姿卓越,浑身散发着淡淡的冷漠气息,狭长的凤目中闪烁着凛冽的寒光,有一种征战沙场才有的尖锐和锋芒。 他便是季微浛的好友,北阳国将军甄豫书。 走到季微浛身边坐下,甄豫书眉头微蹙地看着好友:“微浛,发生了什么事?” 仿似方才发现甄豫书的到来,季微浛睁着微醉的双眼笑着看他,“啊,豫书来了呀。来,喝酒。” 甄豫书皱眉,也不伸手接季微浛递给他的酒杯。 “嫣然下月初一回京。”季微浛顿了顿,伸手拍了拍甄豫书的肩膀,嬉笑着说道,“你等了这么些年,于你而言,是喜事。我该替你庆贺。” 甄豫书神色微动,却依然没有接酒,“就为此事?” 干笑一声,季微浛放下酒杯,“爹依旧未能同意我与幽宁的婚事。”说着,便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伸手拦下季微浛举杯的动作,甄豫书叹了口气,“你少喝些。”季微浛平日酒量便不佳,再多喝,只怕真要醉了。 “幽宁有何不好,为何人人都要厌弃她,欺负她?”季微浛眼眸中透着深浓的怜惜,“她温柔善良,只单纯想要好好活着,为何就是如此艰难呢?” “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公主生在皇家,别无选择。”甄豫书冷冷清清地回答。 “可淑妃当年的过错,为何却要幽宁去承受?” “父债子偿亦是天经地义。况且,”甄豫书神色冷淡,丝毫不为所动,“你确定你真是了解公主?” “豫书,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似是忆起了什么,甄豫书神色阴沉,却不再答话了。 “豫书……” 沉吟片刻,甄豫书沉郁地开口:“公主,并非你所认识的简单。” …… 夜色渐深,月华如水。 幽兰阁内,绿袂和紫苏伺候夜幽宁沐浴更衣,听闻了今夜是梅姑姑值夜,紫苏立刻着急得跳了起来:“什么?今儿是梅姑姑值夜?!” 看到紫苏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得团团转,夜幽宁低头一笑,满是纵容。 “不行,我要去找梅姑姑,今夜替她值夜,梅姑姑一定会答应的。”紫苏自言自语地说着,放下手中的热毛巾便要转头出去。 正在给夜幽宁用梳子捋顺发丝的绿袂回头看她一眼,沉了声音低喝道:“紫苏。” “绿袂,梅姑姑是怎么欺负公主的,你我都清楚。让她来值夜,指不定又要怎么让公主遭殃了。”紫苏脸上的眼睛鼻子都快挤到一起去了,却又不敢行动。 “好了紫苏,梅姑姑再是不好,也未曾离开幽兰阁不是?以她之能,大可去伺候那些个受宠的主子,不必跟我在此受苦煎熬。”在床边坐下,夜幽宁开口劝解道。 紫苏嘟起嘴巴,小声嘀咕着:“她那算什么受苦啊,都比公主还像个主子呢。” 绿袂拉过紫苏,“好了,瞎嘀咕些什么。梅姑姑也该来了,我们下去吧。”说着,半拖半拽地把紫苏带走,只留了夜幽宁一人待在寝室内。未几,一个穿着素色宫装的中年女子走进来,恭谦地向夜幽宁屈身行礼:“老奴见过公主。” 夜幽宁悠然地起身走上前去扶起了梅姑姑,笑道:“这些日子劳梅姑姑奔波了,快起来。” 此时的梅姑姑若是叫紫苏她们看见,定会引起一番哗然。她如今的恭谦模样,哪里像是个对夜幽宁不敬之人?面对夜幽宁的礼遇,梅姑姑有些受宠若惊地站起身,低着头道:“能为公主效劳,是老奴的荣幸。” 夜幽宁回身在床边坐下,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听闻近日宫中新晋了一位玉贵人呢。” “是的,公主。”梅姑姑恭谦地回答,“那位玉贵人是礼部侍郎王大人的千金,如今入了安寿宫的望春园。” “是么……” “听闻这位玉贵人因着皇上这些日子宠爱,便目中无人起来,嚣张得很,公主听到也属正常。老奴今日去那安寿宫寻李嬷嬷,恰巧碰上了那玉贵人,便发现她的眉眼间有着娘娘的影子。” 唇边的笑意渐渐转冷,夜幽宁的声音也显出几分疏离,“这么些年了,父皇还是未变呢。” “皇上……是难得的痴情人呢。” “是痴情,还是对绝情的后悔?”夜幽宁嘲讽地笑了笑,“我累了,梅姑姑也歇着罢。” 梅姑姑应了声,便也听从地退了下去。 寝室的门窗已经有些破旧,寒冬的晚风从细缝中溜进来,让那有些晦暗的烛光轻轻地摇曳着。 坐在床沿,夜幽宁有些颤抖地咳嗽着,脸色也显得极是苍白。仅仅穿着一身单薄的中衣,尽管屋里已经燃起了炭,依然让她感觉无比冰凉。 把她丢在这个偏僻的角落里,那个终日寻找着娘昔日影子的男人是否还记得,自己有这么一个女儿?怕是忘了吧,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到底有多长时间没有见过父皇了呢,两年,还是三年? “父皇,您最喜欢的人是谁呢?”年幼的夜幽宁被皇帝抱在自己怀中,仰着稚女敕的脸,认真地问皇帝。 “呵呵,是宁儿的娘呢。”皇帝伸手刮了一下夜幽宁晶莹的小鼻子,笑着说道。 “那除了娘之外呢?”小幽宁似是不满意皇帝的这个答案,是以固执地问着,想要得到一个自己满意的答案。 “自然是朕的宁儿了。” “悄悄告诉父皇一个秘密哦。”个子小小的夜幽宁趴在皇帝的身上,在他耳边小声说话:“宁儿最喜欢的人是父皇,不可以告诉娘哦。” 皇帝搂着幼小的夜幽宁,两人哈哈笑着,充满欢乐…… 隆重推荐 第九章:贬谪 那小宫女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一下子便吓得瑟瑟发抖,“回,回禀皇上,因为那那支步摇断了,是公主幽兰阁里的紫苏姑娘送来我们司珍司,让,让我们给她们修的。今日那步摇修好了,正要送回幽兰阁,便,便撞见了玉贵人。” 紧紧地捏着步摇,夜旭阳的神色阴晴不定,“然后呢?” “然后,然后玉贵人见了喜欢,便要了去。奴婢劝,劝解无果……”话至此处,那小宫女便再没有往下说了。 可她也已经把整个事情的经过清楚明了地告诉了夜旭阳。玉贵人因见了这珍贵的步摇极为喜欢,便不顾别人的劝阻强占了去。 “皇上,臣妾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皇上饶恕臣妾这一次……”玉贵人终是知晓了事情的重大,立刻磕头求饶。 眼看着玉贵人原本光洁的额头渐渐起了红印,到后来微微见血,夜旭阳却不为所动。他依旧捏着那支步摇,冷冷地看着玉贵人,半晌,才不疾不徐地道:“玉贵人王氏,恃宠而骄,以下犯上,无品无德,今褫夺其封号,贬为答应,禁足于望春园。不得皇令,六宫不得探视。” 夜旭阳冰冷的话语,让玉贵人一下子失了全身的力气,跌坐在冰冷的雪地里。而夜旭阳却再没有看她一眼,李福喊了一声“起驾”,便离去了,只余了失魂落魄的玉贵人一干人等。 玉贵人的失宠贬谪一下子掀翻了整个 ,让 诸人议论纷纷。只是这些纷繁都无法干扰幽兰阁中如与世隔绝的生活,幽兰阁的日子依旧如往常一样宁静,没有人会关心深居在此的夜幽宁,夜幽宁也乐得清静。整日里和紫苏绿袂笑闹,或安静地看半日书,或兴致忽起写字作画,倒也有一番怡然自得之乐。 这日,夜幽宁正坐在软榻上捧着暖手炉看书,紫苏急急地走进来,“公主,珍妃娘娘来了。” “是么,快请进来。”夜幽宁面露喜色,放下暖手炉,让绿袂扶着她起身。 随着紫苏走进来的珍妃穿了一身月白色梅花纹披风,看见出来迎接的夜幽宁,忙加快了脚步上前握住她的手,笑着道:“你身子不好,就不需要出来了。” 夜幽宁笑靥和暖,“珍妃娘娘难得才来我这儿一趟,我怎能不出来迎接呢。” “这门口风大,小心着凉,咱们快进去吧。”在宝蓉的伺候下月兑下了身上的梅花纹披风,露出了里头一身莲青色暗花细丝褶缎裙,更显珍妃娇艳。拉着夜幽宁向屋里走去,在软榻坐下。 “平常都是宝蓉过来的,怎么今儿娘娘亲自来了?”同珍妃一起坐下,夜幽宁低柔地问道。 端起紫苏呈上来的热茶,珍妃笑笑说:“前几日尚宫局给本宫送来制衣的新料子,本宫看到有几个时兴的样子极适合你,便带过来了,顺便也来看看公主。”跟在珍妃身后的宝蓉转身,让小太监把端着的布匹递给候在一旁的小卯子。 夜幽宁和婉一笑,“在这偌大的宫中,也就娘娘能时时地记着我了。” 放下茶杯,珍妃拉起夜幽宁的手轻轻地拍着,“本宫在宫中也没几个知己的,难得同公主投缘,自然也想相互多关照些。” 低头一笑,夜幽宁却没有说话。 “也不怕公主寒碜,本宫可不是个什么大方的,要带公主的亲笔字画回去呢。”珍妃戏谑地说着。 “娘娘真真是说笑了。这多少东西往我这送呢,却只要了那些个粗陋的笔墨去,我都不知该如何谢娘娘呢。”夜幽宁转头对紫苏道:“紫苏,去择几幅最好的字画,让娘娘带回去。” 紫苏应了一声,便转身朝内室走去。 “对了,给你讲讲宫中近日的新鲜事儿。”珍妃兴致盎然地道,“且还同你有莫大的干系呢。” “我长久深居在这幽兰阁里,能有什么事与我有干系呀。” “那位新晋的玉贵人公主是见过的,那可是个嚣张至极的主儿。可如今呢,是让皇上给贬为答应,禁足在她那望春园了呢。” 微微挑了挑眉,夜幽宁不动声色地问道:“那玉贵人不是圣眷正浓么,怎的突然就遭此横祸了呢?况且,这同我有何关系呢?” “公主久不出户,怕是有所不知了。公主可曾送过步摇到尚宫局呢?” “步摇?” “那位玉贵……啊,如今是王答应了。她偶然得见了公主的那支步摇便爱不释手,遂强占了去。才离开司珍司没多久,便遇上了皇上。皇上瞧见了她戴在头上的那支步摇,不知怎的就查了起来。知晓事情的始末后,皇上气恨她恃宠而骄,一怒之下责罚了王答应,让那王答应哭闹了好一阵呢。”珍妃浅笑着,那笑容中含着轻蔑与不屑,“不过说句实在的,本宫至今仍不懂,为何皇上会为了那一支步摇而怒火滔天呢。” “不瞒娘娘,那支金步摇,其实,是我娘留下的。”夜幽宁尴尬地笑着。 “啊……”珍妃有些惊讶地张大了小嘴。 “娘生辰将至,我便拿出她留下的东西出来看看,顺道整理一番。谁知却叫那笨拙的紫苏摔坏了一支金步摇,才让她送去尚宫局的。却不成想竟叫玉答应遭了罪。”夜幽宁的笑容里参杂了些许苦涩,还有更多珍妃看不懂的东西。 父皇,她那位心思深沉的父亲,如此大肆宣扬着自己心中的位置,是为了让那位皇后难堪,还是要彰显自己的痴情呢? 珍妃笑了,可笑容有些难看。试问,谁人听了自己丈夫心心念念的始终是另一个女子,能够欢笑如常呢。 恰在这时紫苏拿了几幅画卷出来,“公主,字画拿来了。” 宝蓉接过画去,珍妃便起了身,“好了,你身子不大好,本宫便不久留叨扰了你歇息,先回去了。” 夜幽宁起身欲要相送,却让珍妃拒绝了,“公主身子弱,若是着凉病了便是本宫的不是了。本宫自去便好,公主不必送了。” 隆重推荐 第十章:书信 珍妃离开幽兰阁后,绿袂将她送来的布匹拿到夜幽宁面前,低声问道:“公主,那玉贵人……” 夜幽宁面色不变,声音有些阴沉,“帝王之爱最是凉薄,她尚未看清便恣意妄为,落得如此下场,也是她咎由自取。” “可是公主这般,会不会……”绿袂的眉宇间,始终还有些忧虑。 “她不过强占了一支步摇,父皇再是气恼,也不会把她怎么样的。”夜幽宁说着,从一匹布的缝隙间抽出一封信笺,“你们都下去吧。” 绿袂和紫苏都应声退了出去,留下夜幽宁一人。她打开信封展开信纸,便见其中笔锋温润清雅的字迹: 三春怨离泣, 九秋欣期歌。 驾鸾行日时, 月明济长河。 苦涩的笑意爬上唇角,夜幽宁握着信笺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 被银河阻隔的牛郎织女聚少离多,念着相聚时的欢欣忍不住心生怨艾,低声哭泣。若能驾驭鸾车在空中飞行,每夜飞过银河与牛郎相聚多好。 正如他们,一个在宫外,一个却困在这深宫之中,被那千万重宫墙所阻隔。想要见一面,也是千难万难,便是互通书信,也要经几手转送。 这边是皇宫,这边是皇家女的命运和悲哀。 如果,如果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是不是就不需要在这些无尽漩涡之中挣扎,不需要在黑夜恶梦后独自一人舌忝舐伤口。 也许,她可以过平平凡凡的日子,没有争斗。 也许,她可以有父母相伴,静享天伦之乐。 也许,她可以与自己的心上人相守共聚,琴瑟和鸣。 也许…… 奈何,她是一个公主,一个失势的公主,这一切便都成了奢望。 皇家女,终会是天子权衡天下的棋子。而她,亦不会逃过这种命运。她想要抓住季微浛给予她的温暖和幸福,只怕今后会更难。她退缩,只想让自己清静些,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些罢了,为何别人就是不愿放过她呢? 季青雪一再地推诿季微浛和她的婚事,让她只能无期限地等下去。可是她还有多少时日能够等待,她也不知道…… 甄豫书如往常那般寻了季微浛,将珍妃着人送出宫来的信带给了他。季微浛初收到信的时候,欣喜万分。那熟悉的字迹,柔婉的言辞,都让他万般疼惜,总觉得那个温柔的人儿在他怀中轻轻诉说: 深院静,小庭空,断续寒砧断续风。无奈夜长人不寐,数声和月到帘栊。 慢慢收紧手,季微浛感觉心口一阵阵地抽痛。 他的幽宁,独自一人在宫中孤寂无援,他却只能在宫外看着她的信,为她心疼,却无能为力,甚至连安慰都做不到。 他和幽宁,身份地位皆那般尊贵,寻常百姓家是那样羡慕。殊不知,他们这样的人,却连选择幸福的自由也没有,过着身不由己的生活。 看出季微浛的情绪不佳,甄豫书冷淡地说:“公主心计深沉,玉贵人贬谪之事便能知晓一二。也无需你如此为她忧心的。”那个外表柔弱的女子,却有着一颗别样深沉而坚强的心性,那皇宫中的日子,她也再熟悉不过。 “便是听闻了此事,我才更为忧心。”季微浛皱紧了眉头。他抬头看着甄豫书,眼眸中的焦虑和担忧显而易见,“皇宫是个什么样的所在,你比我更清楚。试问,幽宁一个柔弱女子,要独自一人面对这些虎豹之辈,该是何其艰辛?她退缩一角别人尚不能放过她,况且还有一位皇后娘娘对她虎视眈眈,你要我如何不忧心。” “她从8岁开始便如此度日,早已习惯了不是么。”甄豫书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漫不经心地说道。 季微浛苦笑,“那你可还记得,8岁的你我,又在干什么呢?” 甄豫书一怔。 8岁,一个孩童最为稚气的年纪。他被送入军营之中与军士同吃共住,同军士一起受训的日子确是艰辛,可到底他还有父母关怀呵护。父亲虽是个铮铮铁汉,却终究对他多有照拂;一贯疼惜他的母亲自不必说,对他的照顾无微不至。而夜幽宁一个柔弱女孩儿,要孤身一人在灰暗的宫中面对诸多算计,保护自己,还要保住自己所在乎的…… 坤仪宫。 宫室中点了香,空气里弥漫着点点清雅的香气。皇后穿着一身牡丹凤凰纹浣花锦衫,盖着金丝缕织锦被,斜躺在软榻上闭目小憩。喜眉端着一个盅子走进来,看见皇后在歇息,便放轻了脚步。 无声无息地放下了盅子,喜眉便听见皇后的声音:“如今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申时了。”喜眉打开盖子,拿起碗舀出一碗粥来,“娘娘,这红枣粳米粥好了,您先用一些。” “嗯,先放一下吧。”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皇后淡淡地应了一声。 喜眉走上前,给皇后揉太阳穴,“娘娘,望春园里的那位,至今还在哭闹呢。” “这个蠢钝之物,怎还不消停。”皱起眉头,皇后语气冷淡,“这宫里向来容不下这等没脑子的人,她怎么就不懂一点收敛?” “那娘娘有何打算?” “由得她去,本宫还没那么多精力管,自有人会收拾她的。” “……” “倒是那位一直忍而不发的公主,这回竟会出手,叫本宫大吃一惊呢。”一抹清浅却耐人寻味的笑意爬上皇后的唇角,“原来不是本宫计短,只是未找对方向罢了。” 玉贵人一事,无论别人心中作何结论,她却是异能肯定,在尚宫局与望春园中皆有夜幽宁的人。否则那时机怎会把握得如此完美,恰在玉贵人到尚宫局的时候便让她瞧见那支金步摇,且半道上就能遇上皇帝,并且恰好让皇帝瞧见她那支强占了去的金步摇? 一个恰巧是偶然,可两个关键时刻的恰巧,就不免要让人深思了。 一个新晋的玉贵人那儿尚且如此,那么她这个坤仪宫,又有多少人是她夜幽宁的眼线伏笔? “娘娘的意思是……” 皇后冷笑,却再没有答话了。 隆重推荐 第十一章:探视 冬渐深了,扑簌的大雪让天地间尽皆变成了白皑皑的一片,让北阳国皇宫银装素裹一片。偏居一隅的幽兰阁里,因着整理打扫的人手实在不多,院中的积雪也渐渐厚了,只留了小卯子扫出的一条小道让人行走。 一阵阵寒风从窗上的小细缝中穿过,让原就不怎么暖和的屋里更透着一点冰凉。 夜幽宁用厚厚的被子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一般,却还是感觉手脚冰凉,不时压抑地咳嗽着。一张精致的小脸极是苍白,透着病态的虚弱。 绿袂蹲在炭盆子前,用铁钩翻了翻里头的炭,好让那火气烧得旺一些。 紫苏从外头走进来便立刻靠到炭盆近前,把手放在炭盆上空好取暖。同时狠劲地搓着自己的双手,并不时放到嘴边呵气,“这天气越发冷了,外头都没法待了。” “小卯子呢,叫他一同进来吧,别在外头受冻着凉了。”手里捧起热茶取暖,夜幽宁低声说道。 “是。”紫苏正欲往外走去的时候,忽又似想起了什么,回转身向夜幽宁说道:“公,公主。” “怎么了?”夜幽宁疑惑地问道。 “我,我……”紫苏揉搓着双手,欲言又止。 绿袂放下了铁钩,看见紫苏支支吾吾的模样,不由问道:“可是又犯了什么错?” “不是不是。”紫苏连忙摆手辩解,“我没有做错事。” “那是怎么了,吞吞吐吐的。” “公主,我,我想要带一个人回来。”紫苏低着头,不敢去看夜幽宁和绿袂。 “紫苏,我们幽兰阁的状况你也不是不知啊,怎么还胡乱往回带人呢?”绿袂皱起眉头,“有一个梅姑姑已经够我们受的了,整日里也不知在哪儿风凉快活,出现几次也要让人难受。” “她和梅姑姑不一样啦。”听到绿袂的指责,紫苏抬起头来,“她干活很勤快,很能吃苦的。只是,她是个哑巴,在浣衣局里总受人欺负,这大冬天的只穿着单薄的衣服,还要包揽下那里的重活。我见她可怜极了,便想请公主领她回来。若是实在不行,也没什么。”说到最后,紫苏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再次低下去了。 “这宫里可怜的人多了去了,我们能帮几个?而且,我们都自身难保了……” “就是为了紫苏的这份纯良的怜悯之心,我也该把人给领回来。”夜幽宁的话让紫苏欣喜地抬起头来,她朝紫苏笑笑,温柔和婉,“这样的良善,在宫中已不多见了呢。” “公主!”绿袂着急地看向夜幽宁。 夜幽宁朝她莞尔一笑,绿袂却无可奈何,只能叹气。夜幽宁伸手拉过绿袂,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反正我这里也就你俩和小卯子、梅姑姑四人,多一个人也热闹些不是。紫苏,你把去年生辰时皇后送来的羊脂玉拿去内务府,反正那物事留着我也不用,换一个人来也好。” “是。”紫苏兴高采烈地蹦跳着离去。毕竟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性情中还带着些许稚气。 “公主,你这样惯着她,日后……” “她和小卯子就像我的弟弟妹妹,我自然想宠着些。”夜幽宁拍了拍绿袂的手,“你性子成稳,虽年纪与我相同,却像个姐姐。思虑稳重的有你一个足矣,紫苏性子率真,就帮着保护她的这真性情吧。” 绿袂正想说些什么,小卯子却拨起了厚厚的帘子走进来,“公主,清王爷同王妃来了。” 夜幽宁与绿袂对视一眼,无奈笑了,“我这儿往常一年都难得有人来一趟,最近却热闹起来了。” 只听得一个清脆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哟,看来我们来得有些不是时候呢,扰了妹妹清静了,遭人嫌弃呢。”只见一个穿着软毛织锦披风的明丽女子走进屋来,身后跟着一个面貌清俊的男子。 那女子一双黑玉似的眼睛里透着温暖的笑意,精致的脸上笑靥如花,神采飞扬。她身后的那个男子表情浅薄,却俊秀得让人忍不住将视线痴黏在他身上,难以转移。 绿袂扶着夜幽宁站起身,夜幽宁无奈地笑着说道:“三皇嫂,您这是哪儿的话,不过是随口感叹一句,怎么就成嫌弃了呢。我巴望还来不及呢,怎会嫌弃。” 那清俊男子,也就是清王夜清云默不作声地帮清王妃金沫儿月兑下披风,递给一旁的宫女。金沫儿却是迫不及待地走上前来拉了夜幽宁的手,嬉笑着道:“我这是和幽宁妹妹说笑呢。还有,叫我沫儿姐姐便成,哪里那么见外了呢。” 夜幽宁低眉一笑,“是,沫儿姐姐。”她看了一眼一直未曾说话的夜清云,“三皇兄也进来坐吧。” 夜清云默默地走到金沫儿身边,不着痕迹地又把她拉到了自己近前。 夜幽宁不由一笑。这三皇兄一向性情淡泊,对任何人事都不甚关心,独独对这位王妃情有独钟,黏腻得很。他们能如此恩爱美满,夜幽宁也打心里高兴。 金沫儿嘟起嘴巴,有些不满地看着夜清云,“幽宁叫你呢,怎的就不应人了呢。” 夜清云胡乱地应了一声,也算作应付过去了。金沫儿却看出他态度敷衍,再度抱怨:“我说自己来你不肯,非要跟着。如今来了又是这个模样,叫人着恼。” “……” “三皇兄淡泊的性子本就如此,我也是早惯了的,沫儿姐姐便莫要再责怪皇兄了。况且,若是三皇兄当真同我客气起来,反倒生分了呢。”夜幽宁和婉地笑着替夜清云解围,也只换来夜清云淡淡的一眼。心知他本就如此,夜幽宁也就一笑而过。 这时却听闻金沫儿低低地打了一个喷嚏,夜清云立时便紧张了起来,眉心微皱地看向她,“怎么了?” 毫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却皱眉看向一旁的炭盆。看见里面烧得有些灰白的黑炭,她有些气恼地说:“幽宁这怎么烧的是黑炭呢,烟这么浓,味儿也怪熏人的。幽宁身子本就弱,怎么受得了?” “我已是好的了,寻常人家,怕还没法子时时烧炭呢。”夜幽宁的声音淡淡的,仿似对这些都毫不在意。 隆重推荐 第十二章:待梦 尽管夜幽宁已经极力安慰,金沫儿却已经火起,“那些内务府的奴才们也真是可恶至极。幽宁到底是我们北阳国唯一的公主,是他们的主子呢,怎容得他们这般放肆。不成,我得找他们去。”说着,便火急火燎地想要往外走。 夜清云伸手拦住她,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中,“这宫中本就如此,拜高踩低的不计其数,你能管得了几个?” “别人我不管,幽宁是你妹妹,我就不能不管。”说着,金沫儿气恼地微微挣扎着。 听着金沫儿的话,夜幽宁的心头升起无尽的暖意。“沫儿姐姐心意幽宁明白。不过幽宁到底是个势弱的公主,在宫中本就不受待见。加之内务府的事情千头万绪,前头主子也多,奴才们顾及不到也是正常的。如今幽宁只求清清静静过日子,熬过了这些年头,便就好了。” “幽宁……”听着夜幽宁的话,金沫儿顿感怜惜万分。 送走了夜清云和金沫儿,绿袂细心地扶着夜幽宁回到软榻上,换了一壶新烧好的茶来,“公主,这位清王妃是真心关心公主的呢。” “是啊。”喝了一口热茶,夜幽宁感觉肺腑之中升起一股暖阳之气,整个人通透许多,“珍妃到底是因着微浛和甄将军才同我亲厚些,而沫儿姐姐却是真诚地关心着身边的每一个人。这样的真性情,在这宫里,弥足珍贵。”也难怪一向淡泊的夜清云对之动情。 “清王妃乃是有名的金将军之女,那耿直率真,好打抱不平的性子,倒是和那位传说中的金将军一般无二呢。”绿袂笑着说道。 夜幽宁也微微浅笑,只是眼眸中透着点点羡慕之意。 看到夜清云同金沫儿亲密无间的模样,让她无比羡慕。她期盼着,将来的某一天,自己也能得夫婿如此宠爱,得一心人,白首不离。 最近,她的内心越发不安起来。她与季微浛的婚事一拖再拖,只怕,是要好事多磨了。可那是她难得的幸福啊,她如何也无法放手,总要一搏才是。 思及此,夜幽宁皱起了秀眉,额头感觉微微带疼。 便在此时,紫苏领着一个身着粗陋宫衣的少女走了进来。那少女眉目间带着清俊之气,整个人给人以一种淡然度外的气质,好一个俏佳人。 紫苏领着她走进来,向夜幽宁福身行礼,“公主,我带人回来了。” 夜幽宁抬眸去看,眼眸底下闪烁着异样复杂的光芒。她扯唇微笑,很好地掩去了泛在眼底的那点愁绪,柔声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紫苏说过,她是个哑巴,故而夜幽宁问的,也是紫苏。 “大伙儿都叫她哑巴……”紫苏有些为难地看了那少女一眼,见她朝自己摇了摇头,才转而看向夜幽宁,“她也不识字,也说不出自己叫什么名字……” 略一沉吟,夜幽宁才缓缓开口:“春花更待梦时开,你便唤作待梦好了。” 那待梦闻言赶忙跪了下来,感激地朝夜幽宁磕头。 夜幽宁挥挥手,“快扶她起来,我这里没有这样折腾人的规矩。且带她下去休息吧,顺便给她说说这幽兰阁里的规矩,不必如此拘礼。” “是。”语毕,紫苏拉了待梦起身,便转身离去了。 看着她俩人离开的背影,夜幽宁微微低垂下眼睑,完美地遮掩住了她眼中的一丝寒芒…… 夜幕将至,屋外寒风凌冽,刮过枯木时发出的呼啸声让冬夜显得有些凄厉。绿袂在屋里点起烛火,那有些晦暗的火光在溜进屋里的细微的寒风中摇曳,闪烁不明。 梅姑姑带着不耐的神色走进屋里,看见绿袂尚在夜幽宁的身边,原本收敛起来的冷笑再度浮上脸庞。她有些惊疑不定地看了夜幽宁一眼,见她依旧保持着悠然的神色,也不敢有所动作,只冷冷地看了一眼绿袂。 眉头微皱,绿袂看向梅姑姑的眼神也谈不上温和。 “公主,您唤了老奴来,有何吩咐啊?”也不行礼,梅姑姑故作刁难地开口了。 而她的举动,让绿袂蹙眉的动作更加深了些。 然而夜幽宁却对此毫无所动,只淡淡地笑着看梅姑姑,“梅姑姑,绿袂心性成稳,不会坏事的。” 夜幽宁的言语让绿袂有些惊诧,但更叫她惊讶的是梅姑姑在听闻了夜幽宁的话后,脸上的神色立刻变得恭谦起来,躬身向夜幽宁行了个礼,“是。公主寻老奴来,想必不止为告诉老奴此事而已罢。” 捋了捋落到颊边的发丝,夜幽宁淡淡地说道:“今日紫苏新带来了一个宫女,说是浣衣局里的哑巴,你去查查。” “哑巴?” 一抹冷笑爬上夜幽宁的唇角,“玉贵人之事刚刚落幕,这个哑巴便出现在紫苏面前,更引得她前来向我讨人。看怕这幕后之人对你我也极是熟悉呢,只挑了紫苏下手。”梅姑姑表面上向来与夜幽宁交恶,即便要了人来也绝得不到夜幽宁的信任;而绿袂心性成稳持重,不会轻易向夜幽宁开口,也难把人安排到夜幽宁的身边。至于这幽兰阁中唯一的小太监小卯子,一来他极少离开幽兰阁,二来毕竟内监与宫女之间有着嫌隙,不好入手。而夜幽宁身边的,只紫苏性子最为直率单纯,容易得手。 梅姑姑眯起眼睛,眸中迸射出锋利的冷光,“莫非,是皇后娘娘?”那位久居高位的皇后娘娘,可已经不是第一次对夜幽宁动手了,只是每一次都让夜幽宁化险为夷罢了。 “八九,”夜幽宁顿了顿,“不离十了。” 绿袂和梅姑姑的身子微微一震,却也不敢言语。夜幽宁与皇后二人博弈,却是轻易引得一位得宠的玉贵人一夕之间降为失宠的答应,只怕今后这宫中是要硝烟弥漫了。 梅姑姑欠身告退,夜幽宁扬手便让她去了。离开夜幽宁屋里的时候,梅姑姑还机敏地一路骂骂咧咧着离开,叫人察觉不出异样。 留在屋里的绿袂还未开口说话,便听得夜幽宁低沉的声音:“我这样对你隐瞒了梅姑姑的事情,你不会责怪我罢?” 隆重推荐 第十七章:命定 第十八章:楚王 第十九章:改变 待梦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夜幽宁,让夜幽宁没有摔倒在地。她侧脸看了一眼,便看见夜幽宁原本苍白的脸上,已经浮现了一个明细的暗红色掌印。甚至在夜幽宁失去血色的唇边,开始溢出一丝殷红。 纤长的睫毛遮盖了平日灵动的双眸,让夜幽宁毫无气色的脸更添了一分羸弱。 此刻的夜幽宁,已经是气若游丝,昏迷不醒了。 抬头怒视夜初云,待梦原本明艳的双眸现出森寒的杀气,竟让夜初云有一瞬的胆颤。 夜初云原也就是个被宠坏的王爷,嚣张跋扈惯了。加之他身为一个王爷,从来只有欺负别人的份儿,哪里会有人对他杀气外露?是以待梦初显狰狞姿态,已教他萌生了退意。 “哼,算你走运,本王今天心情好,就不跟你计较。”夜初云故作姿态地说了一句,便唤了他的那两个随从,灰溜溜地走了。 待梦低下头看着昏迷不醒的夜幽宁,眼中有着丝丝怜惜。 你为何那么傻?我,如此卑贱的我实在不值得你为我如此…… 急匆匆地将夜幽宁送回幽兰阁,恰巧碰上了刚从内务府回来的紫苏和绿袂。两人看见待梦背上昏迷不醒的夜幽宁,立时紧张了起来。 紫苏还没什么,绿袂却是一下子便爆发了:“这是怎么回事?我们离开的时候公主还是好好的,如今怎会变成这样?”说着,她已经怒瞪着待梦。 她果然按捺不住了么,竟敢这般明目张胆地欺负夜幽宁。夜幽宁平常是个柔和性子的人,她便当真以为夜幽宁是个任人宰割的板上鱼俎,所以无所顾忌么? 已经顾不得与绿袂对峙,待梦只沉默地背着夜幽宁向内室走去。 绿袂握紧了双拳,但她还是理智地让紫苏去找南宫羽库,自己便紧随待梦之后走进了屋里。 待梦小心翼翼地将夜幽宁放在床上,绿袂走上前去查看夜幽宁的状况。待她看见夜幽宁脸上那明显的伤势后,便感觉一股冲顶的怒火从心底蹿升到头顶,让她一瞬间便失去了理智。 待梦转身想要离开这里,去为夜幽宁请了太医来。可绿袂却伸手将她拉了回来,让她直面自己。“说,你到底把公主怎么了?” 待梦定定地看着绿袂,却不说话。 “你以为装聋作哑便无事了么?”绿袂双眼冒火,只恨自己是一个纤纤弱女子,没有能力将待梦生撕活刮了。“公主变成这样,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若有半句隐瞒,我便是舍了命也要同你拼了。” 夜幽宁是她的主子,也是她最重要的亲人。她们从小一起长大,互相扶持,便是寻常姐妹也不如她们情深。明知待梦到夜幽宁的身边是别有深意,且见到夜幽宁如此受伤回来,叫她如何能冷静处事? 许久,待梦才缓缓开口:“你早知我身份。”她的声音有些低沉,有些冰凉。 而她所说的,是一个陈述句,而非疑问。 “是。”绿袂笑了,有些嘲讽,有些无奈,“公主和我,早便知道你是皇后娘娘派来的。” 微眯起眼睛,待梦眸中迸射出的气息有些危险。 夜幽宁早知她的细作身份,却假装不知,还对她百般呵护。就像今天,不惜与楚王夜初云对峙也不让他带走自己,是真的出自善心,亦或是其他什么原因? “可是公主却偏偏不让我拆穿你的身份,不让我将你赶出去。”绿袂的声音都显得有些哽咽,她回头看着夜幽宁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的脸,两行眼泪竟就滑落了下来,“皇后娘娘心狠手辣,你若是无功而返,还能有命么?” 待梦的身形一震,眼底刚刚浮起的那些寒冰,一瞬间便被震碎了。 “你来幽兰阁本就别有用心,公主也早便知晓。可是念着莫要伤你性命,哪怕将自己暴露在皇后娘娘的眼中,她也不愿将你送入火坑。”绿袂回眸瞪着神色有些恍惚的待梦,神色甚是恼怒,“可你是怎么对公主的?” “我……” 一个虚弱的声音打断了待梦的话:“待梦……” 绿袂和待梦双双回头,便看见夜幽宁依然闭着眼,却皱紧了双眉。她的额头上冒出一丝丝细密的汗珠,纤瘦的双手在虚空中想要抓住什么一样,痛苦地呓语:“不可以……不可以……不要带走待梦……” “公主!”绿袂坐到床边,抓住了夜幽宁的手,在她耳边轻柔地说道:“没有人要带走待梦,没有人带走她的。” 大概是听到了绿袂的话,夜幽宁的神色稍放松了些,却还是透着紧张。 而一直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的待梦,却在这一刻潸然泪下…… 公主,这么一个傻傻的女子,一个良善到底的女子,对别有用心的她尚且如此,更遑论旁人? 她这样痴傻的性子,这些年,又是如何在这深宫中活下来的呢? 待梦从小便是被当做细作之选,一直以来,都是被无尽的训练所包围。她面对的,从来都是弱肉强食,从来都是冰冷的皮鞭,从不曾见过,也从不曾感受过别人关心是什么样的滋味。 可是,在幽兰阁中,她看见了被夜幽宁和绿袂几人保护得极好的紫苏。在这原没有半分温暖,只有勾心斗角、明争暗斗,充斥着无尽隐晦的血腥的皇宫中,紫苏那样的率真,那样单纯的良善,叫她心有触动。 这些日子以来,她不止一次想过,如若有一日,自己也能像紫苏一般被人保护,被人关心,是多么幸福的事。 她不曾想到,夜幽宁在知晓了她的真实身份之后,却一如既往优待她。为她考量,为她着想,甚至为她思量着她的将来…… 这叫她如何不心软? 在待梦没能察觉的角落,绿袂藏在袖中的手渐渐收紧。下一刻,另一个带着些微冰凉的柔荑轻轻覆在上头,让她心安…… 绿袂没有将待梦的身份公之于众,待梦也依然假装一个哑巴。可是,只有夜幽宁和绿袂、待梦之间知道,有些事,已经变了。 隆重推荐 第二十章:收心 坤仪宫。 皇后神色淡漠地坐在梳妆台前,喜眉站在她身后给她卸下发上的珠宝钗环,拿起梳子细细地给她梳头。 “娘娘,您的头发还是一如往年的漂亮呢。”喜眉轻声地说着,“岁月还真是优待娘娘,让娘娘青春常驻呢。” 皇后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看到眼角遮掩不住的细纹,嘲讽地笑了笑,“别说笑了,本宫都是不惑之年的人了。什么青春,什么貌美,都用不在本宫身上了。” 喜眉有些谄媚地笑着说:“娘娘说的哪里话,纵观 佳丽三千,娘娘执掌凤印,乃是万花之首。” “ 佳丽三千……”皇后的神色有些落寞。她抬头环视了一圈自己的寝宫,那样华丽而奢侈的装潢,是彰显着她这个皇后,这个北阳国最尊贵的女人的富贵荣华。可是这些东西,放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呢?皇帝的心不在这里,她的心也丢了,只留下一个空落落的躯壳,在这寂寥的宫里空虚度日。 她日日守在这个寂静的坤仪宫里,看着皇帝宠幸了 一个又一个的新人,而她是被冷落在这里,虽说坤仪宫是皇后的寝宫,却与冷宫何异呢?她尝试过从天明等到天黑,再由天黑等到天明,听着屋内蜡烛燃烧时偶尔发出的炸芯声音,听着刻漏滴水的声音,悲凉到天明。 这宫里无人,人冷,心更冷。 “是啊, 中有三千佳丽,皇上又怎会看本宫这人老珠黄的老女人呢。”皇后淡淡地笑着,却含着自嘲。 “娘娘……”喜眉正欲说些什么,却叫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 “参见皇后娘娘。”静谧的寝室中,突兀地多了一个人影。 正是待梦。 待梦躬身行礼后,便静默地站着,不发一言。 “那幽兰阁如何了?”皇后不曾开口,却是喜眉问的。 “幽兰阁中一切如常,风平浪静。”待梦的声音显得极是刻板,没有一丝情绪。 皇后斜眸扫了待梦一眼,开口问道:“幽宁的伤势如何了?” 待梦的神色微微一动。但因她低着头,皇后和喜眉都未曾察觉。她语气平铺直叙地开口:“南宫太医开了续颜膏,公主脸上的红肿已然消褪。只公主身子虚弱,生受楚王一掌,且在风雪中沾染风寒,至今缠绵病榻。” 拿起桌上备好的锦丝帕,细细地擦去唇上殷红的口脂,皇后神色平静恬淡。可待梦却因一直保持着躬身的姿态,而显得略有疲态。皇后仿似忘记了待梦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态,漫不经心地卸去脸上的妆容,露出一张素净,却显得风韵犹存的脸。 站在一旁的喜眉素知皇后性情,故而静默地眼观鼻,鼻观心,不作一词。 许久,待得待梦的脸色渐渐转白,额头上也开始透出冷汗,皇后才不疾不徐地开口:“十五。” 待梦疲累的身子微微一僵。 “你是坤仪宫中最出色的细作,不要叫本宫失望了。”皇后的语气平淡,没有一丝怒气。 可待梦却觉得万分心惊。 皇后从来就是如此,平淡自然,雍容华贵,端庄典雅。她从来不曾有惊慌失态的模样,哪怕当初看着她诸多同伴在一起互相残杀,一个个年轻如花年纪的少女在刀口下丧命,她也不曾有些微动容。 这个坤仪宫,这个北阳国的 ,已经将皇后历练成了一个合格的掌权者。 一切斗争和血腥,都不过是她更好掌握 的手段罢了。 “是。”待梦的声音很轻。 面对这样的皇后,那个心存良善的夜幽宁,能挺过去么? 拖着疲惫回到幽兰阁,待梦竟看见夜幽宁披着一身厚厚的羊袄披风,站在屋门口搓着手,不时向大门张望。当她看见待梦时,夜幽宁的脸上浮起灿烂的笑意。 一股暖意由心底升起,驱走了待梦全身的困倦和凉意。 夜幽宁拉着待梦走进了屋里,来到炭盆前,伸手要给待梦月兑去身上沾雪的外衣,却被待梦拉住。待梦握着她冰冷的双手,暗暗运功为她驱走寒意,让夜幽宁周身暖和起来。 “公主,您的身子不好,何苦那样等奴婢。”在夜幽宁面前,待梦不再隐藏自己。相较于在皇后面前的拘谨,她觉得此刻的自己更像是一个人。 “皇后怕是已有所觉了罢。”夜幽宁浅浅一笑,说得理所当然。 待梦定定地看着夜幽宁。 “皇后生性多疑,此时她对你只是有所怀疑而已,却没有证据。”夜幽宁笑得自信,“她会按兵不动,可你却要小心些了。” “……” “无论是你熟悉的人,亦或是陌生的人,你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不要相信,包括我。”看到待梦脸上的惊愕,夜幽宁拍了拍她的手,“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这样你才能保护我,不是么。” 纤瘦的手渐渐收紧,待梦握着夜幽宁依然带着些微冰凉的双手,却觉得世界温暖如春。 看着脸上浮现坚定神色的待梦,夜幽宁的心底却有些悲凉。 待梦是一个单纯的人,眼中只有皇后的任务。可也正是这样的她,从不曾感受过温暖的她,最容易感动,最容易收服。 一生沉浸在冰冷之中的人,在感受到温暖之后,便会升起一丝贪恋。贪恋着别人给予的依恋,贪恋着那一丝温暖。为了守住心底难得的那一份贪恋,她会不顾一切。 呵…… 夜幽宁在心底自嘲地笑着。 看着这样的待梦,她想到了自己。 夜幽宁啊夜幽宁,你又何尝不是如此?心计如此深沉的你,看透了皇宫中那些冰冷了的骨肉亲情的你,不正是贪恋了微浛所给予的那一份温暖,让自己陷入绝境了么。 身为公主,身为皇家女,本就是棋子。 她本就没有为自己做主的自由,却挣扎着想要享受那样的甜蜜幸福。在将来也终有一日,在她身不由己之时,此刻的深情密意,只会变成噬血的毒药,让她和他痛不欲生。 也只会让自己陷入万丈深渊,不可自拔…… 隆重推荐 第二十五章:夜访 丽嫔得不偿失,只得瞪了夜幽宁一眼便气冲冲地离开了。珍妃起身上前,帮着绿袂替夜幽宁穿衣。她倾身向前,在夜幽宁的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清的声音说:“怎的如此不小心,倒叫丽嫔得逞了?” 夜幽宁退去了脸上的冰凉,声音也显得有些沙哑,“幸得甄将军折回提醒,否则此次是真难过此关了。” 之前她与甄豫书分别后不久,甄豫书竟用轻功越过宫墙落到她面前,提醒她丽嫔看见了他送信之事。当时夜幽宁便将季微浛的书信再度交回给了他,才能这一次才能有所准备而幸免于难。 “今后行事当越加小心,否则只怕不像此番轻松了。”为夜幽宁绑好披风,珍妃珍而重之地说道。 “谢娘娘。” …… 一路上夜幽宁几乎整个身子都依靠在绿袂的身上了,绿袂坚持地搀扶着她回到幽兰阁,却远远地便能听到梅姑姑在院子里头骂骂咧咧的声音。紫苏更是一脸焦急地站在宫门口,一看见夜幽宁和绿袂的身影,便急急地跑上前来。当她看到夜幽宁红肿的脸和唇角没有擦干净的血丝时,立刻惊呼出声:“天哪,公主这是怎么了?” “快,帮着我先把公主扶进去。”绿袂皱着眉头,却没有回答紫苏的话。 夜幽宁强撑着无力的身子,若非一路有绿袂撑着,只怕她早已经晕过去了。此刻的她只想着,早点回到幽兰阁,那个小小的,仅属于她的地方。在那里,有着真正关心她的人,尽管她们与她没有血缘关系,却比那些所谓的亲人更诚挚。 可是,当她看见幽兰阁中那一片狼藉,那一颗因见了紫苏而稍稍和暖的心便彻底凉了下来。 此刻的幽兰阁,哪里还有往日齐整的样子,屋里的东西都被扔了出来,撒了一地。紫苏细心打理的一盆兰花被摔在地上,花盆更是支离破碎。她平日里最珍重的那些书画,更是散落各处。 梅姑姑见了她,也没有行礼,依然冷冷地说:“这可真是好大的阵仗啊,那李公公的徒弟小何子带了一伙人来,二话不说便把整个幽兰阁搅得人仰马翻的。公主可真是有能耐啊,竟都招惹到皇上那头去了。”她把基本的情况说了个清楚,却也没忘了在末尾讽刺夜幽宁一句,用以掩饰。 一口热血冲上夜幽宁的喉头,洁白的雪地上霎时染上一朵殷红的血花。 “公主——” 仿佛一股热血从脚底下冲上头顶,一口热血无法抑制地流了出来。夜幽宁再也无力支撑自己孱弱的身子,一头栽了下去。绿袂和紫苏惊呼出声,忙扶稳了她,让她不至于倒在地上。此时她们也顾不得院子里头的杂乱,急忙将夜幽宁抬进了屋里头,更让小卯子迅速去太医院找了南宫羽库来。 等夜幽宁醒转来时,已是入夜了。绿袂和紫苏尽皆松了一口气,绿袂将夜幽宁扶了起来,“公主,您怎么样,还好么?” “我去端姜汤来。”紫苏说着便小跑着出去了。 绿袂娴熟地在夜幽宁的身后放了几个软枕让她靠着,夜幽宁沉默不语地倚在枕上,眼神中尽是寂寥无助。 看见夜幽宁这般模样,绿袂情知今日所经历的事情让她难以平复,“公主……” “东西都收拾得怎么样了?”夜幽宁的声音冷冷的,再没有往昔的和软。 “都差不多了。我们原也没有几件东西,不难收拾。” 夜幽宁突然笑了。她笑得极是嘲讽,冷漠,“父皇,他让那李福的徒弟来,不过是想要搜出我暗通的书信罢了。原来,他从未将我这个女儿放在心里的,不过是我一贯痴心妄想,自作多情罢了。” “公主心思过重了,皇上哪里是不将公主放在心里了呢?正是因为重看公主,才会因此事大怒着紧,以致行事过激了呀。”绿袂尽力劝着,宽慰夜幽宁。 可是,此刻夜幽宁的心,已然彻底凉了,冷了。绿袂言语中的宽慰之意,她哪里能听不出来。这些年,她顾念着夜旭阳,强自忍着苦痛。为了 的安宁,为了父亲的大业,她委屈自己一再忍让,可到头来却换了这样一个结果,叫她如何不心寒? 原来母亲所说的都是真的,在这个 ,无论你是皇亲贵族,或是皇帝的宫妃,或只是一介卑微的奴婢,都是要争的。不是想争,是不得不争。 而那些不争的人,最后只会落得凄惨的下场。 她看了绿袂一眼,淡淡地说道:“今夜你让梅姑姑过来一趟吧。” 绿袂微皱了一下眉,却很快便恢复常态,“是。” 紫苏端着一碗姜汤从屋外走了进来,面色有些怪异地来到夜幽宁床前,低声地说道:“公主,外头,外头季公子来了。” “你说什么?”夜幽宁惊讶地看着紫苏。这个时候,季微浛怎会来幽兰阁?他可知道,宫里头生了这样的事,又有多少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的幽兰阁?他此时来这里,该是多大的危险?“就他一个人过来么?”夜幽宁紧接着问道。季微浛自己一个人,怕是也难混入宫里来。 “季公子是和甄将军一同过来的,两人都穿着太监的衣服。” “快让他们进来。他们来这已是危险,莫再让别人发现了。”夜幽宁想要起身,却一阵头晕目眩,不由得便又倒回了床上。 紫苏刚转身,便看见季微浛已经来到了近前,看到夜幽宁往回倒的样子,立刻一跃步上前扶着她。当他看到夜幽宁脸上那些青青紫紫的一道道巴掌痕印时,一颗心像是被狠狠地剜了一刀,鲜血淋漓。 绿袂和紫苏知趣地默然退下,留下两人在屋里。 看见季微浛就在自己的眼前,一直未曾有的委屈意味冲上心头,抑制已久的眼泪也一并流了下来…… “你怎么这样傻,如今我这幽兰阁多少人盯着,你怎么就这样冲撞进来了呢?”依偎在季微浛的怀里,夜幽宁有些着恼着急地轻轻捶着季微浛的胸膛。 季微浛被夜幽宁哭得心都碎了,他紧紧地搂着夜幽宁,只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永不分离。 隆重推荐 第二十六章:筹谋 季微浛低下头,再一次看见夜幽宁脸上的伤痕,让他心痛难以自抑。抬起纤长的手轻轻拂过夜幽宁的脸颊,感觉到上头还有些微异样的热烫,他的手不自禁地微微一颤。“幽宁,我的幽宁……你受了这样的伤,我哪里还能安然待在宫外。” 夜幽宁偎在季微浛的怀里,双手抓着季微浛胸前的衣服,任凭自己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衣裳。 眼前的这个人,是如今唯一能让她感觉和暖的人了。她努力,她挣扎,想要紧紧地抓住这个让她暖和的人,可她如今公主的身份却成了最大的阻碍。 因为她是公主,是皇家如今唯一的女儿,必然是要为皇家谋取利益的。她是一颗身不由己的棋子,要怎么去争得自己的幸福,自己今后一世的欢欣? 可要她放开这一丝难得的温暖,她又怎么舍得? 旁人只道她身为一国公主,身份尊贵,生活优渥。可又有谁人知晓,她连想要抓住这一丝温暖都千难万难呢? “下月十八是我参加殿试的日子,如若我一举得中状元,便向皇上请求赐婚。”季微浛声音低哑地说道。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夜幽宁抓住他衣服的手在他话音落下时更收紧了些,不禁将她纤弱瘦削的身子搂得更紧些。“以后,我再不要你受这样的委屈,这样的苦。” 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近些时日她的心中一直隐隐有些不安,这几日更甚。她无法忘记自己皇女的身份,无法忘记自己身不由己命运的事实。此刻她只想这样温存的时间能更长些,或是时间能就此停住,永恒静止,那样多好。 绿袂拉开帘子走了进来,看见屋里相拥的两人,心中实在不愿打扰他们。尤其是夜幽宁,宫中的日子那么苦,那么冷,好不容易有一个这样可以温暖她的人,可…… 踟蹰片刻,她还是开口了:“公主,季公子,甄将军说,此地不宜久留,让季公子随他回去了。” 听闻了绿袂的话,季微浛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夜幽宁。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玉瓶,交给夜幽宁,“这是我家中珍藏的金柯续颜膏,你好好擦着,不要留疤才好。” “嗯。”握着那还保留着季微浛体温的玉瓶,夜幽宁感觉自己的心都是暖的,“你快去吧,迟一分离开,便危险更甚一分。莫要连累了甄将军才好。” “你好好歇息,我先走了。” 夜幽宁目送着季微浛离去的背影,心中却是深深一叹。 是不是她太悲观了些,为何此刻看着季微浛的背影,竟有种让她从此再也抓不住的感觉? 送走了季微浛,夜幽宁犹自愁虑着。绿袂端上那碗重热了的姜汤,来到夜幽宁的身边坐下,“公主,您喝些姜汤暖暖身子。” 夜幽宁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先放着吧,我没有胃口。” “是。”绿袂无奈,只得又将姜汤放下一边了。 “那个暗格,可还安好?”夜幽宁淡淡地问。 看了夜幽宁一眼,绿袂轻声说道:“那个暗格也是公主费心弄出来的,哪里能叫那些内监轻易发现了去?里头的东西也都还是好好的,谁也没有碰过。”眼见夜幽宁依旧是满月复愁思的样子,便出声安慰:“公主,今日之事乃是那丽嫔有意挑拨才会这样风风雨雨的。” 夜幽宁抬头,冷冷一笑,“绿袂,你在宫中的时日也有好些年了。丽嫔这般,是为何?” 绿袂拉了夜幽宁的手,“公主心中早有了思量,却拿绿袂来玩笑。” “丽嫔可是皇后的人,她的意思,哪个不是皇后的意思?”敛去了唇边的笑意,夜幽宁的神色显得有些疲累,“好了,我累了,想要歇下了。你也别熬太晚了,宫中女子本就命苦,不必再自己对不起自己。”绿袂心中一暖,“是。”夜深时,绿袂带着待梦来到梅姑姑的房里。梅姑姑一见待梦,一张脸便板了起来,“绿袂,你带她来我这里做什么?”绿袂浅浅一笑,“姑姑,待梦是公主信任的人。” 听到绿袂的话,梅姑姑微皱了皱眉,“这……”待梦到底是皇后的人,要梅姑姑一下子信任她,也不是易事。 绿袂走上前拉了拉梅姑姑的手,“不妨事的。公主从来没有看错过人啊。” 情知夜幽宁一贯有自己的主意,梅姑姑也只能信服。只是,她看待梦的脸色,实在称不上好。待梦也只淡然自若地站着,仿似她们刚才的对话与之无关。 “公主隐忍多年,可如今却得了这样一个结果,当真叫人心寒。”坐在炕上,绿袂的神色显出一丝恼怒,“公主能忍,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可不能让自己的主子受委屈了。”绿袂冷冷地说着,脸上的神色,是待梦从不曾见过冰寒。 梅姑姑也是淡淡一笑,“公主忍了这么些年,也够了。皇后咄咄逼人, 诸妃也多以皇后马首是瞻,待公主也是多有不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本早该收拾的。也就亏得公主是气性好的,若是旁人,她们哪里还有活路。” 没有回应梅姑姑的话,绿袂只是淡淡地开口了:“梅姑姑,绿袂和待梦年纪还轻,你多指点指点我们。” “好。”梅姑姑的眼眸中迸射出慑人的寒光,“那我们便……” 夜渐深了,绿袂和待梦离开梅姑姑的房间。待梦和绿袂并肩走着,欲言又止。 绿袂心知她有话想说,便开口问道:“你想要说什么?” “我过去从不曾知道梅姑姑竟是公主一把暗藏的刀子,更在宫中早已是盘根错节,根深蒂固了。”待梦的神色有些疑惑,“可是,我毕竟也是皇后送过来幽兰阁的细作,这样隐秘的事情,匿就不怕我会告诉皇后么?” 绿袂莞尔一笑,“公主既是信你,我又怎会疑你?” “……” “当**与公主坦白一切,便算是将自己交予公主了。既已如此,公主决计不会放开了你,而我,也不会再疑心于你。”绿袂向待梦伸出手,待梦便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她的手中。她能感觉到,绿袂柔软的手,那样暖和。 那一丝温暖,也是她曾经渴望已久的奢望…… 隆重推荐 第二十七章:风动 腊八时节在坤仪宫中所生的事毕竟有所忌讳,并没有传得满天满地都是。而且,另外一件事叫宫中人尽皆侧目,愈加惦记不起腊八中的事。 坤仪宫。 喜眉端着一个盅子走进宫室里,看见皇后正捏着一枚黑棋子看着满盘棋子,举棋不定。她默然无语的将盅子放到榻上的小几上打开盖子,拿了精致的白玉碗装了少许,才低声问道:“娘娘,这是御膳房里刚做好的银耳莲子羹,您可要用些?” 皇后皱了皱眉,“放一边吧,本宫现下没有胃口。” 喜眉将碗放下了,回头看见皇后依旧没能将手中的黑子放下,才问道:“娘娘可是为了宫中近日所生之事烦扰?” 有些恼气地将手中的黑子弃入了棋篓子里,皇后有些懒懒地斜倚在了软枕上头,“近段时日这皇宫里这般不得安宁,叫本宫哪里静心的了。” “宫里的那些个娘娘们也真是没几个能帮得上皇后娘娘的,不过是一个不得势的落魄公主,竟还没有人奈何得了她。”喜眉恭谦地说道。 “这些个不中用的东西,一个个都是些纸老虎,色厉内荏的,指望不上。”皇后冷冷一笑,脸上颇有些嘲讽。 “是啊。”喜眉上前娴熟地给皇后捶肩,“那日丽嫔既已确实见到了幽宁公主与甄将军私通书信,这样万全的事情也能给办砸了,实在是个指不上的。” “丽嫔心性思虑若是有那夜幽宁的一星半点儿,本宫也不必如此操心了。”皇后的语气中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夜幽宁从当年一个不过8岁的孩子一直走到今天,也和本宫斗到了今天,这份过人的心思,当真和当年的妹妹一样啊。” 听到了皇后说起了夜幽宁的生母,当年盛极一时的淑妃,再看她眼中难以掩饰的落寞寂寥,心中不免为皇后感到不甘。“娘娘,一个不知知恩图报的无耻之辈,不值得娘娘记挂着。” “可皇上一直记挂着她。”皇后挥了挥手,歪歪着躺下闭了眼,“我乏了,你下去吧。” “是。”喜眉行了礼,正要离去,坤仪宫中的掌事太监徐海便急急地走了进来,到了皇后近前行礼跪下,“奴才徐海,参见娘娘。” 皇后皱了皱眉,睁开了双眸随意地扫了徐海一眼,复又闭目养神了。半晌才懒懒地道:“又有什么事啊?”当真是让她一点儿都不能清净了么? “启禀娘娘,那景福宫里的秦贵人和付常在,殁了。” “你说什么?!” 皇后惊坐起身,皱紧了眉头看着还跪在下头徐海,“你说的什么话,两个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殁了呢?” “回禀娘娘,太医看过之后,说道两位娘娘身染瘟疫,暴毙而亡。”徐海恭敬地回道。 “瘟疫?”皇后满是狐疑,“这宫里头怎么突然就起了瘟疫了?” 徐海和喜眉不敢胡乱言语,只得静默一旁。 “太医还说了什么?” “太医还说,那瘟疫既是从景福宫里开始的,整个景福宫应隔离开来,里外宫人不得来往,以免瘟疫扩散。”徐海据实以报,“另外,宫中各处需要多烧艾草,有预防瘟疫之效。” “快点下去办吧。”皇后皱着眉,抬手揉自己的太阳穴,喜眉立时上前替代了给皇后揉太阳穴。皇后面色稍霁,却还是布满烦忧,“这宫里怎么就没有一日是让本宫省心的,一个夜幽宁已叫本宫烦心不已了,如今又闹出什么瘟疫!!” “皇后娘娘,不要忧心过重了,您的凤体要紧哪。” …… 不管外头是如何纷乱,待在幽兰阁中的夜幽宁却自有一番怡然自得之乐。宫中诸人本也不在意她,皇后更是恨不得她能得了瘟疫去。加之宫里如今也是人心惶惶,瘟疫扩散极快,已有几个宫因为瘟疫而被隔离开去。众人们为瘟疫之事东奔西走都忙不及了,自然也不会有人得空来烦扰她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落魄公主了。 夜幽宁也乐得清静,自顾自地每日里用厚厚的锦被包裹着身子,坐在榻上看书。紫苏绿袂也成日里守在她身边绣着香囊璎珞玩儿,反倒是待梦几日里老不见身影。紫苏也曾问过,却让绿袂几句搪塞过去。 这日待梦静默走进屋里,夜幽宁便开口向紫苏说道:“紫苏,煎药的时辰该到了,你且去了吧。” “是。”紫苏放下手里制了一半的香囊,起身便要出去,看见待梦,欣喜地打招呼:“待梦,今日总算是在公主屋里瞧见你了。这几日都忙着什么,整日里不见人影的。” 待梦笑了笑,摇摇头,却不说话。 “公主吩咐你的活儿快些去做吧。”绿袂出声。 知道待梦是个“哑巴”,紫苏也问不出什么来,只得离开。夜幽宁懒懒地坐在榻上,斜睨了待梦一眼,便有些冰凉地道:“这几日,你们两个和梅姑姑在忙些什么?”听出夜幽宁语气中的问责之意,绿袂和待梦一同跪下,“奴婢擅作主张,请公主责罚。”“果真是你们。”夜幽宁蹙起眉头,重重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是为我抱不平,可也不该牵扯如此之大。况且,腊八事刚过,就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们以为,谁也查不到你们身上么?”绿袂和待梦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言语。“的确,宫中愚钝如丽嫔者众多,可聪慧机敏如皇后者,也不在少数!只要有一点蛛丝马迹,你们死无葬身之地。”夜幽宁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近乎将自己的头埋到胸口了,也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起来吧。”看着两人起身,夜幽宁再一次叹气,“现今如何了?” 来到夜幽宁的近前,待梦用只三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公主,为检查 各处瘟疫情况,却意外在丽嫔的宫里发现了两个巫蛊女圭女圭,上头写着公主和皇后的名字。皇上一见,怒不可遏,将丽嫔打入了冷宫里。” “父皇怎确定那女圭女圭便是丽嫔的?” “丽嫔早对皇后和公主心有怨恨,是以,动机明确。”待梦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没有多余的起伏,平铺直叙地像一个念书的老夫子。 “那丽嫔从来是个骄纵的性子,原来在她家府里的时候便不曾做女工,这宫里头可没有几个像她这样不会女工的女子呢。”绿袂淡淡一笑。“丽嫔入宫之后,更是养尊处优,又怎会自己去做什么女工。看着那错乱的针脚,且又是在她宫里发现的,谁都不会怀疑了。” 夜幽宁抬头看了一眼神色淡然的待梦,“你怎会知晓她在弄巫蛊女圭女圭的?”(我能不能说,最近的点击推荐叫人忧心啊……) 隆重推荐 第二十八章:嫣然 “那日夜宴过后,丽嫔被皇后责罚,自然是颇有怨言的。待梦便暗中混入丽嫔的宫中,无意间发现了她藏起的女圭女圭。”“那她真是自作自受了。”夜幽宁再度端起了茶杯轻抿一口,神色平淡,“如今该要让人发现的东西,都已经让她们找出来了,该停的也都停下吧。只叫父皇以为近日宫中的瘟疫,乃是丽嫔的巫蛊之术所致便可。前朝 从来都是一体,她的家族也都月兑不开干系去,只等父皇发落便是了。” “丽嫔的父亲礼部尚书张义峰借自己职位之便,在朝中大肆敛财,一旦皇上起了疑,便是诛灭满门之祸。”待梦的声音冷冷的,毫无情绪波澜,“这等饮食民膏之辈,死有余辜。” 夜幽宁吹下眼睑,神色有些郁郁,“可到底,还是搭进了不少无辜的人。” “公主便是太过心软,才叫那些没心肝的人猖獗至此。那景福宫里的秦贵人和付常在,春和殿里的金昭容,哪个不是仗着皇上的微末恩宠,在宫中横行霸道惯的?更有甚者,是伤人性命不择手段。她们那都是咎由自取的。”绿袂替夜幽宁抱不平,也借此宽慰着夜幽宁,“至于旁人,我们也没有把她们怎么样,不过是让她们受点儿罪罢了。那样目无尊卑,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吃点儿苦头也是好的。叫她们从此小心些做人,莫要将来自己得罪了旁的人,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晓。” 拉过待梦和绿袂,三人的手握在一起,夜幽宁轻柔地说道:“绿袂无需如此觉得不平。只是,我这幽兰阁里从此便再没有清静了,你们二人是我的亲信,难免是要遭罪的。尤其是绿袂,你处在明处,别人使刀子头一个就会对着你。这样的艰难,却要你们陪着我受了。” “公主说的这些就是见外的话了。”绿袂微笑着看夜幽宁,眼中是不可转移的坚定,“绿袂自幼跟了公主,公主也待我如同亲姐妹一般。为了公主,绿袂别的没有,一条贱命是能舍得的。” 忙伸手捂了绿袂的嘴,夜幽宁蹙起了远山黛眉,“快别这样说了。谁说你的命便是贱命了,人人性命同样金贵,哪里随便能舍了的。你若是去了,谁来照顾我?” “公主……”绿袂闻言潸然欲泣,感动不已。一旁的待梦虽然不曾说只字片语以表忠心,可她眼中的坚定和决然却半点不逊于绿袂。 看着她们,夜幽宁只觉得这个冰冷的皇宫还是带着一丝暖意的。至少,至少她还有她们,还有这些愿意为她付出自己所有的姐妹。虽说没有血缘,可那又如何呢? 在这个宫中,骨肉相残的还少么?反倒是这些忠仆,超越了那一层冰凉的血脉之缘,更似亲人。 她叹了一口气,拉紧了两人的手,“从今后的这些荆棘之路,有你们相伴,我定不会再回头。” 不为自己,只为这些愿意为她放弃性命的姐妹。 甄豫书站在宫城墙上,听闻了下属的回报,深深皱起了眉头。他转身站在靠近 的那面墙边,朝幽兰阁的方向眺望。 只见一片碧蓝晴天,悠悠白云在风中徐徐飘散。整座皇宫都被冬雪覆盖了,一片银装素裹,极是晶莹漂亮。 幽宁公主,你的心,也已经不静了么? 宫中瘟疫来得那样突然,也许旁人不会做其他想法,可他却只能想到一个人。 那个自8岁起便孤身一人在皇宫中生存,在皇后和 诸妃的虎视眈眈中保全自己,和自己要紧的人安然无恙至今,他不得不对这个心思深沉的女子另眼相看。 他自幼跟随父亲在军中长大,如今又是身为皇宫禁卫军统领将军,自问阅人无数。可无论是哪些形形色色的人,他都能看清。独独只有一个夜幽宁,他从未看懂过。她看似弱不禁风,却又有坚毅自强的骨气;她看似温柔婉约,却又有果决狠辣的手段;她看似卑微顺和,却又有驰骋运筹的霸气。 这个谜样的女子,手段层出不穷,叫人眼花缭乱,故而连能轻松驾驭六宫的皇后独独拿她没有法子。可这样心思深沉的女子,却又保有着自己的纯净仁善,不为权势所屈,却也不曾因旁人的身份卑微而轻贱他人。 初时他极不喜欢这位弱不禁风又深不可测的公主,季微浛那样简单仁善的人哪里会是这样女子的对手?可季微浛的固执坚定让他也忍不住去了解她,才发现了一面又一面不一样的她。 是以,他才能在这场“瘟疫”爆发初时,便想到是夜幽宁所为。 隐忍多年的夜幽宁,因为夜旭阳的不在意,夜旭阳的冷漠,心寒了。 想到下月十五便是季微浛殿试的日子,以他的才学,夺得状元不难。到时候,他便能向夜旭阳请旨赐婚,带夜幽宁离开这血腥的皇宫。 “将军,皇上召您到乾阳殿。”一个身着戎装的将士来到甄豫书身前,向他行军礼。 “我知道了。”再望了一眼幽兰阁的方向,甄豫书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戎装,离开了城墙。 一场瘟疫让整个 沸沸扬扬了好几日,随着瘟疫如潮水般退去,宫中人们才多些出来走动,稍微放松些。 季微浛带着季嫣然往皇后的坤仪宫走去。初入皇宫,宫中的一切对于季嫣然而言都是富丽堂皇而美好的。她惊喜连连地望着这个,看了那个,一双眼睛竟是应接不暇,都看不过来了。 她欣喜而没有甚多顾忌地笑着,让路旁一众宫女太监不禁侧目。在看到她的容貌时,又不自禁地忘了自己的动作,只痴痴呆呆地看着这个从未见过的美人儿。 看到那些宫人们的反应,季嫣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哥哥,这宫里的人都好好笑啊,一个个都像呆子似的。” 季微浛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这个长在外头,颇有江湖不拘小节风范的妹妹,又不忍斥责,只好轻柔地规劝:“妹妹,你道人人都是圣人,看了你这般倾城之姿而无动于衷?” 隆重推荐 第三十三章:除夕 听了喜眉的言语,皇后柳眉一挑,“你的意思是说,是有人让他们无法相遇?” 喜眉再一次低下了头,“奴婢愚钝。” 皇后凉凉一笑,“她终是想要嫁给季微浛的。如若季嫣然真的遇上了皇上,她的美梦可就要完全破灭了。所以她死都不会让皇上看见季嫣然的。” “娘娘英明。”喜眉有些讨好地笑了笑。 “好了,从今日起,此事也就不必再禀报给本宫了,也省得本宫烦心。”皇后重又从棋篓子中执起了棋子,继续看着棋盘上的棋局。 “可是皇后娘娘,就这样放任不管了么?” “她可比我更紧张的。夜幽宁可不是丽嫔那些蠢物可以比拟的,此事有她盯着,也就不劳本宫去费心了。”皇后语气懒懒地说着,将手中的一枚黑棋子放在棋盘上。 “是。”喜眉恭敬地退了下去。 …… 时日从来都是最快过去的。年近岁末,宫中瘟疫事了,朝中不正之风经过一翻洗涤,且南部甄豫书领军部队不断传回各种大小捷报,让夜旭阳龙心大悦,决议要弄一个除夕夜宴。夜宴将会邀请朝中文武大臣及部分家眷参加,一时间,皇城内外热闹一片,宫中更是为了准备这场盛宴而沸沸扬扬。 幽兰阁中,夜幽宁坐在几案边提笔书写,而后将信笺小心用信封装好,才唤来了绿袂。“绿袂,你将这封信交给南宫太医,他知道要怎么做的。”看了一眼神色凝重的夜幽宁,绿袂拿着信封的手紧了紧,“是。” 除夕那日,皇后竟没有遣人到幽兰阁去请夜幽宁,而夜幽宁也破天荒的第一次主动要去参加这种盛大的宴会。紫苏惊讶不已,绿袂却什么反应都没有。 早早的夜幽宁便和紫苏绿袂为出席夜宴做准备。虽说她在宫中不得势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可她毕竟是一国公主,除夕夜宴更是要见朝中文武大臣的,打扮得太过素净也不好。绿袂和紫苏娴熟地为夜幽宁妆点,也给她换上了用珍妃心送来的料子制的新衣,让夜幽宁整个人看起来焕然一新。 如云的墨发在绿袂的巧手中被绾成了较为素雅的垂鬟分肖髻,上头缀以零星的珠翠,一根精致的白玉兰花簪子让夜幽宁增色不少。 柳眉如画,一双如墨玉般的眼眸旖旎涟涟,深邃含情;琼鼻之下的两瓣红唇便若是那新出的菱角,娇艳欲滴。 纤长瘦削的身上穿了一身月白色长袍,上头几支栩栩如生的兰花竟像是要在人眼前绽开一般,更显夜幽宁的清雅端庄。 此刻的夜幽宁便像是一个盛开在空谷中的幽兰一般,淡雅素丽,却自有一番月兑俗意味。 瞥了一眼旁边已经看呆了的紫苏,绿袂为夜幽宁披上厚实的披风,浅笑着道:“公主可真美,瞧紫苏都看得呆住了。” 抬手抚了抚头上的白玉兰花簪子,夜幽宁淡淡一笑,“我只希望今夜不要太过引人注目了才好。走吧。” 夜幽宁带着绿袂和待梦,往举行庆宴的泰和殿走去。路上,绿袂仔细地扶着夜幽宁,并用只三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前头梅姑姑已经打点好了,今夜季丞相果真是要季小姐向皇上献艺的。” 夜幽宁的神色淡漠,仿似绿袂所说的不过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她悠悠地回答:“季丞相是好算计,宫中多次设计不成,便想要硬来了么。” 季嫣然这段时日多次入宫,季青雪也是多有设计想要让她与夜旭阳相遇。可夜幽宁到底是在宫中长大的,对宫中的情势掌握更透彻,是以季青雪的多番设计终究都落了空。今日除夕夜宴是个极好的机会,季青雪又怎肯轻易放过? 而这段时间以来,皇后和 诸妃竟没有一个来找夜幽宁的麻烦的。这也是夜幽宁和皇后之间一种无声的默契,一种对敌已久后的默契。是以今日的除夕夜宴,皇后没有来请夜幽宁,因为她知道夜幽宁一定会来。 “公主有何打算?”待梦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淡。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夜幽宁的语气坚定果决。 夜幽宁来得并非最早,却也不算最晚。此刻泰和殿中人已到了大半,她穿插在人群中也不会引人注目。因此她能从容地,不惹人注意地寻了适宜的座位坐下,静等着夜宴开始。 皇后和华清郡主也是早来了的。那华清郡主看见了夜幽宁,便像是看见了什么敌人似的,浑身立刻散发出一种危险的气息,满是怨毒地看着夜幽宁。皇后就坐在华清郡主的身边,她很快便察觉到了华清郡主的不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便看到经过一番较为细心打扮的夜幽宁。 虽说还是掩不住她那略带病态的苍白,却已是比平日的虚弱好些了。至少不注意看,还看不出夜幽宁身子不好。 心知今天还有一场大戏需要夜幽宁去阻拦,皇后便出声警醒身旁的华清郡主,省得让她惹是生非坏了大事。 “柔儿。”皇后的声音冷冷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华清郡主最怕的便是皇后这样不冷不热的模样,一旦做出一点儿错事扰坏了皇后的计划,那么她今后好长一段时间里都会被皇后关在禅房中,闭门思过。所以此刻听到皇后这样淡淡的声音,她满身的怨艾立刻消失殆尽,变成了一个依人小鸟。 “姑姑……” “今日绝不可随意生事,尤其是针对幽宁公主的。”皇后冷冷地吩咐道。 “为,为什么?”华清郡主惊诧地看着皇后。皇后不是一向最讨厌夜幽宁的么,她平日里对夜幽宁多番刁难也不曾见皇后阻拦过,怎么今日反倒是警告她不要去招惹夜幽宁了呢? “不要问那么多。”皇后没有多余的心思,也不会将自己和夜幽宁之间的那些默契告诉华清郡主,“你若是敢坏了本宫的大事,本宫有你好看的。”说到最后,皇后更是狠狠地瞪了华清郡主一眼。 华清郡主缩了缩脖子,“是。” 隆重推荐 第三十四章:献艺 站在夜幽宁身边的绿袂看见了皇后和华清郡主对话的样子,微微一笑,倾子在夜幽宁的耳边轻声道:“公主,皇后娘娘似乎警告了那华清郡主呢。” 对于绿袂的话不置一词,夜幽宁漫不经心地端起小宫女送上来的茶水,打开盖子轻轻闻了一息,顿觉清香扑鼻,确是上好的龙井。夜幽宁轻笑着将茶杯放在唇边,微微举起,将其中香气四溢的茶水饮入口中,顿时口舌之中一片清茶甘甜。 杯中茶水一点不落地落入了她的口中。有些依依不舍地放下了茶杯,夜幽宁拿起丝帕轻轻擦拭唇上沾染的茶水,夜幽宁在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样的一杯好茶,她是难得能够喝到的呢。她平日里喝的都是些寻常的绿茶,兴许比其他得宠主 里的那些个宫人喝的粗茶都不如。也只有来到这样盛大的除夕夜宴中,她才能喝上这样的一壶好茶。 她公主的名头那样响亮,那样光鲜,可外头的人哪里知道,她在宫中的一切吃穿用度,有时连小家碧玉都比不上。别人羡慕她是公主,认为她养尊处优,生活优渥,可她却羡慕那些生在普通人家的女儿,哪怕日子过得贫寒,至少能得一分真心,能得家人的关怀,不必如现在心冷。 她扫视了现场一周,很快便能从人群中找到她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而季微浛也是从夜幽宁进入泰和殿以来,视线便从未从她身上移开过。看见她脸上的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心中也是宽慰许多的。 感觉到季微浛眼中的关怀,夜幽宁温婉一笑。这个男人,每时每刻都在关心着她,为她担忧,温暖着她。 无论如何,她都一定会拼尽全力抓住他,抓住自己未来的幸福。 华清郡主眼尖地发现了季微浛和夜幽宁之间的眉目传情。她恨极夜幽宁也是如此,一个拖着一身病痛的人了,竟能得到她心上人的青睐,叫她如何不嫉妒怨恨?加上小的时候夜幽宁的母亲得宠,她又是北阳国唯一的公主,自然是皇帝的掌上明珠,集宠于一身。 夜幽宁的母亲,是皇后的亲妹妹,却是同父异母的妹妹。皇后与华清郡主的父亲是嫡子嫡女,夜幽宁的母亲不过是个庶出的女儿,凭什么她一个庶出女儿生的公主就能这样受宠呢? 从小便心存嫉妒,便处处拿自己与夜幽宁比。容貌,她比不过;才学,她比不过;就连身份,也曾叫夜幽宁压过一头。 后来夜幽宁的母亲淑妃逝去,夜幽宁也跟着失宠,在宫中地位一落千丈,她的心里才平衡些。 可为什么现如今同样喜欢的一个男子,也是眼中只有夜幽宁一个,却不愿意看她一眼? 此刻的华清郡主正妒火中烧,皇后的警告便是压制着她的最后一根细细的弦…… 夜幽宁哪里会知晓华清郡主此刻的心理变化,她此刻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精神不济,且浑身无力。她开始表现出疲累困倦之态,不由自主地倚在绿袂的身上,懒懒地闭上了双眼。 绿袂有些担忧地看了夜幽宁一眼,却又察觉不出什么异样来,只好满月复疑惑地站着让夜幽宁依靠。 坐在对面不远处的季青雪抬眸看了夜幽宁一眼,看见她已如自己所料地昏睡过去,心中暗笑。夜幽宁的确是个厉害的女子,在宫中他设计多次都让她一一破解,可她到底还是年轻。俗话说,姜是老的辣,她的思虑未必有他的周全。 只是,也正是因为她年轻,便能看出她将来前途无量。夜旭阳所生的其他儿子当中,大皇子夜初云是个无脑莽撞的武夫,二皇子夜寒云胸有城府却太过狠辣,三皇子夜清云文质儒雅却无登位之心,最末的四皇子夜流云更是个闲云野鹤放荡不羁。 可惜了,她是个女儿身。如若她是男儿身,也必是个治国治世之才,更会是一个明君。 也是因着她的聪敏慧黠,逼得他不得不将她迷晕,让她无法插手此事,便是对付她最好的办法。 季嫣然,他是必定要送入宫中的,决不允许失败。无论挡在他面前的人是谁,他都已经做好了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准备。 季青雪放在桌几下方的手,握紧成拳。 皇后看似没有在看夜幽宁这个方向,却依然在时时地关注着她。在发现夜幽宁依靠在绿袂的身上闭目不醒的时候,她的心里咯噔地跳漏了一拍。 夜幽宁,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夜旭阳已至,皇后便是想要过去一探究竟也不能了。夜旭阳举杯,众人也是一同起身向他敬酒。皇后远远地斜睨了待梦一眼,待梦便知趣地用暗力将软绵绵的夜幽宁扶起,和绿袂一人一边扶着夜幽宁,让夜幽宁看起来也是站着的。 所幸的是夜幽宁挑选座位也是为了让自己不起眼,是以待梦和绿袂的这些作为也不算明显。况且,夜幽宁久病身子孱弱也是人尽皆知的,周围的人也都不甚在意,一时三刻也就没有人发觉她的异样。 众人坐下之后,待梦和绿袂也是仔细地扶着夜幽宁坐下。歌舞丝竹之声响起,场面一片热闹。在场的人们和自己临近的人一边相互劝酒,相互说说笑笑,和煦场面让夜旭阳心情大好。 哪怕他知晓这一切都只是表面上的粉饰太平,至少让他看起来心情舒畅。 季青雪看见夜幽宁自昏睡过去后便一直没有醒转的迹象,便转头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护卫高成。高成看见季青雪的神情,便默默地退了出去,往侧殿舞姬伶人们准备的地方走去。 待他来到侧殿,在季青雪准备好让季嫣然等着的那个地方时,便看见季嫣然悠悠然地坐在那里,端着一杯清茶品茗。高成走上前恭敬地向她行礼,说道:“小姐,老爷让您准备好了,等会儿该是小姐献艺的时候了。” 季嫣然宛然一笑,“嗯,我知道了。” 高成的任务已然完成,便转身离开了。 隆重推荐 第三十五章:意外 夜宴之中,季青雪看见一曲终了,便起身向夜旭阳说道:“启禀皇上,老臣为今日夜宴,给皇上准备了一个节目,希望皇上喜欢。” 季青雪的话引起了夜旭阳的注意,同时也让皇后眉头一皱。她转头看向夜幽宁的方向,眼见夜幽宁竟还歪在椅子上未曾清醒,不免在心中暗骂。 平日里手段层出不穷,可到了关键时刻竟是这样的不中用。 只可惜,皇后心中虽是急恼,却也是一时无计可施。 夜旭阳听闻了季青雪的话,便朗声笑道:“季爱卿一贯以来是最得朕心的,你准备的节目必定是最合朕意,就快请上来吧。”尽管北阳国风俗拘谨,非伶人不事歌舞。可季嫣然是为皇帝跳舞,为北阳国之主助兴,是以没有这样的顾虑。夜幽宁当初之所以感觉屈辱,一是因着当日乃是皇后寿辰,起舞为之助兴,更因为是皇帝的冷眼旁观让她心凉;二是皇后之后的赏赐更把她当做了真正的伶人一般,让她难以忍受。 “谢皇上夸奖。”季青雪态度恭谦地向夜旭阳行礼,接着便拍了拍手,全场的舞姬和乐师便都退了下去,又换了一批上来。一个穿着火红色衣裳的女子戴着面纱,踏着婀娜娇娆的步子走到场中央,随着乐曲起舞。 季青雪看了那场中翩跹起舞的舞姬一眼,便目光一凝,眉头紧皱。他霍地将视线转向了夜幽宁的方向,却见那昏睡歪倒在椅子上的夜幽宁,根本没有清醒过来。 看见夜幽宁依然如初,季青雪浑身一震。他回转头瞪了同样惊诧的高成一眼,那高成便转身离开,向季嫣然曾经所在的侧殿走去。 绿袂和待梦虽未见夜幽宁醒转了过来,却因为看到场中人已然不是那个季嫣然,便都心中一定。就连坐在上首的皇后,入场的人是个陌生的女子后,原本有些慌乱的心也稍稍定了下来。 她和夜幽宁同样不想季青雪得计,不同的目的,却是一样的目标。 夜旭阳看着下面那个身姿妖娆的舞姬,舞姿翩跹妖冶,与那日的夜幽宁之舞不同。夜幽宁舞出了出尘,她却舞出了宫中所没有的风尘。那样娇艳如火,那样魅惑入骨,尤其是她以纱掩面,那娇娆的容颜若隐若现,更叫夜旭阳心中向往不已。 一曲终了,那舞姬也停下了舞步。顿时,满堂喝彩声不断,尽皆为她的舞姿叫好。 然而那舞姬却仿似没有听到这些,只是静静地走上前,跪在地上向夜旭阳行礼,声音婉转娇柔,“民女参见皇上。” “起来吧。”夜旭阳笑着道,“抬起头将你脸上的面纱摘下了,让朕好好瞧瞧。” 那舞姬听从夜旭阳的话,抬手扯下了遮脸的面纱,让夜旭阳看清了她出色美丽如桃花般娇艳的容貌。夜旭阳看见之后微微瞪大了双眼,像是看着来到自己面前的猎物一样,目露精芒。而后他便龙心大悦地哈哈大笑着看向季青雪,面上满是赞许之意,“季爱卿,你果真是最懂朕心的人,这个节目,朕喜欢。”夜旭阳的话音落了,季青雪极不自然地从座位上站起身,讪讪地笑着躬身行礼,“谢皇上夸奖。” 听了他们的对话,夜幽宁不禁冷冷一笑。这个节目可是她早早安排好,只等今日替换了季嫣然的位置上来的。季青雪原以为上来的会是他那个好女儿,是以好话都说在了前头,此刻就是这节目再是不济,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承下了。 “你有心了,李福,赏。” “谢皇上。” “哈哈哈哈……你叫什么名字?”夜旭阳再次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那名舞姬身上。 那舞姬悠然一笑,宛若娇艳的桃花,“民女名唤墨染。” “江山不若美人怜,墨染纤指十三弦。是个好名字。”夜旭阳细细体味了一下,便笑着说道:“朕心甚悦,就封墨染为常在吧。” 坐在夜旭阳身边的皇后笑得端庄贤惠,“恭喜皇上新得美人。” 墨染盈盈拜倒,“谢皇上隆恩。” 皇后看着下面那个年轻貌美的墨染,只冷冷地笑着。夜幽宁果真是好手段呢,还以为她昏迷在自己的座位上是中了季青雪的计,原来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降低对方的戒心哪。也不知季青雪看了夜幽宁这招暗度陈仓,偷梁换柱,会不会气得七窍生烟呢? 她毫不在意墨染这个新人是如何美貌。宫里的美人也没有少过,皇后又怎会在意一个只做了常在的舞姬?她的出身摆在那里,就算有夜幽宁在她身后助推,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加之夜旭阳的性子她实在是再清楚不过的了,从来都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新鲜劲儿过去了,墨染便什么都不是了。 只要季嫣然没有入宫,只要夜旭阳没有看见季嫣然,只要夜幽宁在夜旭阳遇见季嫣然之前嫁入了季丞相府,那便一切都成定局,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在这一件事上,皇后和夜幽宁,这两个仇视了十年的敌人却也同时站在了统一战线上。也由此可见,在 中,没有永远的敌人和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直到此时,夜幽宁才幽幽醒转,缓缓地坐直了身子。坐在她对面的季青雪看见她抬眸对自己浅浅一笑,危险地眯起了双眸。 这个夜幽宁,自己竟是一再小看了她。以为只要把她这位主脑迷晕了,他的计划便能顺利如意,却不想再一次在阴沟中翻了船。 两人远远地对视着,其中浓厚的火药味,只有两人知晓。 站在一旁的绿袂和待梦看见夜幽宁醒转了,心中更是一松。只要夜幽宁已经醒转,那么一切都有她主张,她们也无需担忧了。 看着夜旭阳欢喜地将那位墨染带到了自己身旁坐下,怜香惜玉之意显于言表,夜幽宁淡笑着端起了新换上的清茶,打开杯盖轻轻吹去了上头萦绕的白雾,轻轻地抿了一口。 真是好茶,真是好戏呢。 隆重推荐 第三十六章:交锋 夜宴结束后,留在宫中的大臣们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夜幽宁本欲随同大众一同离开泰和殿,半路上却被季青雪拦了下来。 “老臣见过公主。”季青雪很是恭谨地向夜幽宁行了一个礼。 夜幽宁浅笑着给季青雪回礼,“季丞相这是做什么呢,真是折煞幽宁了。” 季青雪原本也没有要给夜幽宁毕恭毕敬行礼的打算,他站直了身子,神色淡淡地看着笑靥如兰的夜幽宁,“公主当真是好计谋啊,竟叫老臣吃了这么一个暗亏。” “季丞相说的话,怎么幽宁听不明白呢?”夜幽宁柔柔一笑,假作糊涂道。 “公主今日这一番偷天换日之计,实在是叫老臣佩服啊。”季青雪皮笑肉不笑地说着,更添了几分冰霜之感。 整个 中,最不可小觑的女人有两个,一个是皇后,一个便是他眼前的这个夜幽宁。皇后自不必说,在新人美人辈出的 中屹立数十年而不倒,自然有她的一番厉害手段。而这个夜幽宁年纪虽幼,却能在皇后的虎视眈眈下安然无恙存活至今,不可谓不厉害。而且,皇后势力遍布整个 他们都是知晓的,可这位夜幽宁的势力如何至今仍是个谜。 没有人知道,这个表面上淡然处世,置身 争斗漩涡之外的夜幽宁,她手中握着的势力有多强。 也正因为夜幽宁的性子和善不与人相争,所以至今也无人知晓她的实力如何。可除了那些没有眼力见儿,生性愚钝之人如丽嫔之辈,以为她只是个普通落魄公主的人外,没有谁会认为她只是个简单的人物。就拿这一次宫中所谓的“瘟疫”而言,明里人人都说这是因为丽嫔在宫中行巫蛊之术,才引致了天降灾祸。可他们这些明眼人都能瞧出里头的蹊跷。腊八之事虽有夜旭阳和皇后的压制,未有广传,可朝中几个大臣哪个没有在宫中安插自己的亲信?“季丞相的话是让幽宁越来越糊涂了,幽宁今日在夜宴中饮了一杯小宫女端上来的茶后,便昏睡了许久,当真是错过了许多好戏。只是不知,季丞相可愿为幽宁解惑一二?”夜幽宁脸上的笑意不可谓不谦卑,可季青雪怎么看怎么觉得刺眼。 “公主不是一直清醒着么,哪里有错过什么好戏?而且,最重要最精彩的一场戏不也是公主一手操弄的么?”季青雪咬着牙,压抑了几乎要冲过喉咙的火气,“公主果真是最了解皇上的人,您准备的礼物,也是让皇上极为喜欢呢。” 夜幽宁低眉一笑,温柔娴雅,空灵的气质就像是开在微风中的幽兰,有一种让人极为舒服的感觉,“幽宁无能,实在无法在朝堂上为父皇分忧。既如此,只能在这些细微末节上,注意父皇的喜好,好让父皇能够多些欢喜,少些忧愁。况且,今日这个节目不是丞相大人精心准备的么,很是让父皇欢喜呢。丞相的细致,是幽宁远远不及,该诚心学习的呢。” 她的谈吐得体,优雅端庄,深刻地彰显着皇家的风仪。 季青雪干笑两声,仿似有什么东西哽在他喉咙中一样,让他的声音显得有些喑哑。他看着夜幽宁,微微眯起了双眼,在下一刻便恢复了他平常的儒雅姿态,“公主自谦了。若非公主生就女儿身,这朝堂之上,必然有公主大展雄图之地。” 夜幽宁心中微微一动。身为丞相的季青雪对自己这样的奉承,若是让旁人听了去,只怕要误会她有不臣之心了。 “季丞相说笑了,小女子久居深宫,身残体弱,哪还有什么雄图。”夜幽宁不着痕迹地将自己从季青雪的奉承中摘除出来,“幽宁最大的念想,不过是想要得一个可心的良人,一生一世一双人,白首不相离,就已是极大的美满了。” 夜幽宁的这一番话,不仅将季青雪对她的奉承推了个干干净净,还同时对季青雪警示了一番。 她想要的良人,正是季青雪的儿子季微浛,也只想与他白首不相离。且季嫣然也是一个女子,难道她就不想要和自己的心上人白首不相离么?若是季青雪执意将季嫣然送入了宫里,不错,荣华富贵那是一定会有的,可身为帝王的夜旭阳,就是季嫣然一辈子可以依托的那个人了么? 夜旭阳既是皇帝,又怎可能只有季嫣然一人? 佳丽三千,季嫣然入宫之后,这些人都将会成为她的敌人。即便能有夜旭阳的专宠又如何,双拳难敌四手,季嫣然在那时便会更加四面楚歌。 如若季嫣然真是季青雪的女儿,如若季青雪对自己的这个女儿还有一丝疼惜,就不该把季嫣然往火坑里推!! 季青雪像是听不懂夜幽宁的话中有话,只是淡淡地笑了。一身白袍的他站在雪地里,长须在微风中轻轻舞动着,自有一番仙风道骨之感。 他细细凝视了夜幽宁一会儿,才淡然地说道:“嫣然不同别人,那是她必须做到的。” “是么。”夜幽宁的声音也是低低的,“既如此说,便是季丞相不会放弃了。” “公主也同样不会放弃的,不是么。”季青雪说的是陈述,而非疑问。 “那我们便看看,谁最终能赢得这盘棋局吧。”夜幽宁笑容满面地说。 …… 回到丞相府,季青雪若无其事地来到自己的书房中,同时吩咐了高成一句,“去,把小姐请来。” 高成应声离开,过了半晌,高成便带着季嫣然回来了。季嫣然看了一眼坐在桌案后头的季青雪,便屈身行礼,“嫣然见过爹爹。” 季青雪也不出声,只让季嫣然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只是,季嫣然却没有安分地持礼的意思。见季青雪没让她起来,便也自己起来了,“爹爹……” “我让你起来了么?”季青雪的声音显得有些冷。 季嫣然微垂了眼睑,掩去了她眸中的情绪。而后她抬眸看向季青雪时,眼中一片清明,“爹爹,今日,嫣然见到了豫书。” 隆重推荐 第四十一章:情义 第四十二章:决定 夜幽宁的话让南宫羽库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他回头看向面色苍白的夜幽宁,只淡淡地说道:“是啊,我是该收心了。那么你呢?” “我?”夜幽宁自嘲地笑了笑,“若是心死了,也就不用再收了。” …… 季丞相府。 季嫣然坐在自己住的如意苑中的木兰花树下,面色不愉。青岚看见她衣着单薄,便进屋拿了一身大氅来披在她身上,“小姐,外头天气这样冷,您可仔细着自己的身子。” 季嫣然随意的应了一声,却显然心不在焉。 突然—— “徒儿这是怎么了,心事重重的。”一个显得有些嘶哑的声音在如意苑的门口响起。 季嫣然闻声抬头望去,便看见穿了一身灰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即是她的师父牧紫梨信步走了进来,然后在季嫣然的对面坐下,面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有何烦心事,大可同师父说说。” 青岚眼见牧紫梨来了,便也识趣地默默退下,把庭院留给他们师徒俩。 微微叹了口气,季嫣然有些无奈,“师父,什么都瞒不过您。” 从小她便是跟在牧紫梨身边长大的,两人相处十余年,季嫣然对他的感情甚至比对季青雪更亲,相处起来更没有隔阂。 “怎么,在那甄将军和皇上之间,犹豫不定?”牧紫梨嬉笑着看季嫣然。 “师父……”季嫣然娇嗔地嘟起了嘴巴,面上浮起一抹红晕,“您也说得太直白了。” “哈哈哈哈……”牧紫梨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这有什么好害羞的,这北阳国最优秀的两个男人为你倾情,你该骄傲才是啊。” 季嫣然也不说话,只是模样可爱地嘟着嘴,嗔怪地瞪着那个还在笑嘻嘻的牧紫梨。 眼看季嫣然是真有些急了,牧紫梨才收住了自己的笑,可神色间还是有些不正经:“你的想法是什么样的呢?” “我也不知道呀。”季嫣然再一次叹了一口气,“豫书对我情深意重,却不慎解风情;皇上对我温柔备至,风雅有佳,可他却有 佳丽三千。” “情深意重?”仿似听了什么笑话,牧紫梨的脸上也浮起一丝嘲讽,“那甄豫书不也有四房妾侍么,叫什么情深意重?” “那不一样的。”季嫣然有些着急地为甄豫书辩解,“那几个女人都是皇上赐给他的,他不能不收下。” “他也有一个儿子了。”牧紫梨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严肃,“男人都是这样的,嘴上对你说着情深意重,可转头又是三妻四妾。这种假惺惺的家伙,我最看不惯。倒不如皇上,虽有 佳丽三千,他也从未对你承诺过什么,可他就是将自己的心思摆在你面前,让你自己去看。这样的男人,一旦对你用了情,才是动了真心的。” “那师父的意思是……” “嫁给甄豫书,你不过是一个将军夫人,也要面对丈夫的三妻四妾。可你若入宫当了娘娘,虽说同样要面对 佳丽三千的争宠,可皇上对你的心意却是真的。况且,”牧紫梨冷冷一笑,“就 中那些整日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你连赢她们的自信都没有?” 牧紫梨的一番话,在季嫣然的心中落下重重一击。而原本犹疑不决的心,也在这一刻肯定了下来。 她猛地站起身,披在肩上的大氅滑落在地上,季嫣然却毫无所觉。她快步走出如意苑,向着季微浛所居的秋水阁奔去。 坐在远处的牧紫梨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薄薄的唇边,扯起一抹冷笑…… 季嫣然急急地跑到了秋水阁的门口,便停下了脚步。她努力平复下自己的气息,便状若平常地走了进去。当她走进季微浛的书房时,便看见季微浛正认真地读着书,不时提笔在白纸上撰写些词句。 她再走到近前,季微浛竟依然没有察觉,季嫣然便不满地叫道:“哥哥,你也太专注了,连我走到这儿你都没有发现?” 季微浛这才从书卷中抬起头来,看是季嫣然,便露出儒雅的笑容,“是嫣然啊。” “哼,你还知道有我啊。”季嫣然一脸抱怨地在一旁坐下,“我还以为你眼里只有书本,心里只剩下了幽宁嫂嫂呢。” 放下了手中的书本,季微浛笑着哄她:“好了,你连幽宁的醋也要吃了么?我就是娶了幽宁,你也还是我最亲的妹妹啊。” 季嫣然的面色稍霁,“这还差不多。” “对了,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要来我这儿?”起身替季嫣然和自己斟了一杯茶水,季微浛在季嫣然的对面坐下,“平常你可是只顾着自己乐呵,把哥哥甩在一边的。” “哥哥怎么这样说话呀,嫣然突然想见哥哥了不行么。”撒娇地撅了撅嘴,季嫣然还是端起了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对了哥哥,你是什么时候参加殿试啊?” “三日后。”季微浛同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那么哥哥,你若是一举中了状元,皇上要赏赐你的话,你最想要什么呀?”季嫣然一脸好奇地看着季微浛,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很是可爱。 像是想起了什么快乐的事情,季微浛脸上的笑容更加柔和了几分。他伸手宠溺地刮了一下季嫣然的鼻头,笑笑说:“现在哪里能知道的事,我也未必就能中了状元。” 模了模被刮的琼鼻,季嫣然拉住季微浛的手,撒娇地摇晃着,“不嘛不嘛,我又不是说一定会,只是如果嘛。况且,以哥哥的才学,还有谁能比得上哥哥呀?哥哥都中不了状元,我一定要告到皇上那儿去,说皇上偏心。” “你这小丫头。”季微浛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笑得温雅如春风。 “说嘛说嘛,如果皇上问你想要什么赏赐,你会说什么?”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我只会请求皇上能给我赐婚,迎娶幽宁为妻。” “哥哥……”季嫣然敛去了脸上的笑容,认真地看着季微浛,“这个赏赐,能不能不要对皇上提?”(电脑处于强烈混乱状态,没法子双更啊……) 隆重推荐 第四十三章:落花 季微浛皱起了眉头,困惑地看着自己的妹妹,“为什么?” “我的意思是,不要那么快向皇上提赐婚的事,晚几天,就晚几天好不好?”季嫣然央求地摇了摇季微浛的手。 “为什么?”依然是同样的三个字,季微浛却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若是得中状元,那是请求赐婚的最佳时机,若是错过了,我与幽宁便又要再等。幽宁在宫中吃的苦已经够多了,我不能再让幽宁等着我了。” “也就几日而已……” “我至少要知道原因。”季微浛第一次用如此强硬的态度面对季嫣然,让季嫣然不免有些委屈。 她低下了头,泫然欲泣,“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凶我?” “嫣然……” “如今幽宁嫂嫂还未过门呢,你就因为她凶我了。如若幽宁嫂嫂真的嫁入了我们季家,你的眼里还会有嫣然这个妹妹么?”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滑过季嫣然白皙的脸颊,“哥哥怪我任性也好,我是真的有些不想让哥哥娶幽宁进门了,这样就没有人跟我抢哥哥了。” “好了好了,是哥哥不好,不该让嫣然受委屈。”季微浛有些失措地哄着季嫣然。 “那哥哥答应嫣然好不好,不在那日提赐婚的事。”季嫣然仰着小脸,脸上还挂着点点泪痕,娇滴滴的让人看着心疼,“爹爹最听我的话了,我也会劝着爹爹赞同你们的婚事的。” 季微浛皱着眉头犹豫了许久,眼见季嫣然的泪水又要从眼眶中溢出来了,便无奈地点头答应了。 “太好了,哥哥果然是最心疼嫣然的。”季嫣然立刻欢喜地跳了起来,开心地跑到季微浛身边拉着他的衣袖,像小猫一样地蹭了蹭。 “你呀。”季微浛无可奈何地揉了揉她如墨的长发,宠溺地笑了笑。 在季微浛看不见的角落,季嫣然那清亮的眼眸中,闪烁着丝丝异样的寒光。 …… 殿试的那一日,夜幽宁一早便起了身,在绿袂和紫苏的服侍下更衣洗漱,更让小卯子适时地去隆泰殿打探消息。即使感觉精力有些不足,夜幽宁也强自撑着,静坐在榻上,等着小卯子带回消息。 眼看着夜幽宁费力地强撑,绿袂心中微微一痛。可知道夜幽宁要坚持的事情,从来都是旁人左右不了的,便也没有开口劝说。 喝下紫苏熬好的汤药,夜幽宁歪倒在软枕上,闭目养神。两个时辰后,小卯子才急急地从外头小跑了进来,气还未喘匀了,小卯子便断断续续地说道:“公,公主,季公子,季公子他,他中了!!” 绿袂和紫苏听了面上一喜,紫苏更是迫不及待地问他:“季公子中了什么?” 夜幽宁微微抬眸,淡淡地看着小卯子,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欢喜,平淡得仿似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小卯子深深地喘了几口气,在紫苏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笑嘻嘻地说道:“那还能中什么,季公子才高八斗,除了他谁还能得状元啊。” “太好了。”紫苏高兴地蹦了起来,然后跳到夜幽宁的身边,拉着夜幽宁冰凉的手说道:“公主,公主您听听,季公子中了状元呢!!” 绿袂同样欢喜地看了夜幽宁一眼,却发现夜幽宁的面色依然平静如水,没有丝毫欢喜的意思。随即她回头看向小卯子,问道:“那季公子可要了什么赏赐?” “赏赐?”小卯子困惑地看着绿袂,“没有啊。皇上只是封赏季公子入翰林院当修纂,其余的便什么也没有了。” 绿袂敛去了面上的喜意,皱起眉头问:“那季公子呢,难道他没有向皇上提么?” “季公子什么也没提啊。”不知情由的小卯子一脸的疑惑,“他应该提什么的吗?”。 听闻了小卯子的话,紫苏也收起了笑意,担心地看着夜幽宁。然而夜幽宁却像是一点都不意外这个结果,直到这一刻她的脸上才浮起了淡淡的笑意,脆弱空灵得仿佛随时都会飘散一样,让人看了,心会不自禁地揪起。 “公主……” “扶我回床上吧。”夜幽宁的声音很轻很轻,也很平淡。绿袂和紫苏赶忙上前,扶着她回到床上,为她解上的外衣,夜幽宁便无声地躺下了。 她没有挽起发髻,也没有施任何粉黛,绿袂能发现她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雪白了几分,不由很是心疼地握住了夜幽宁没有温暖的手,“公主……” “我没事,不用担心的。”努力扯起一丝微笑,夜幽宁安慰地拍了拍绿袂的手。 “公主,他,他怎么能不提,他明明知道公主这样盼着,就等着今日……”眼泪缓缓地漫过绿袂的眼眶,“公主身子不好,今日还是坚持地起来等着他的消息,可他怎么能不跟皇上提呢?” “傻姑娘。”夜幽宁费力地抬起手,替绿袂擦去眼角的泪水,“这是你我早就预料到的,不是么?” “公主……” “既然父皇都已经和季嫣然相见了,丞相大人又怎可能还会放过这个机会?”夜幽宁的唇边带起一丝笑,笑容里蕴含着淡淡的嘲讽,“当国丈爷,可比当公主的岳父更尊贵啊。” 季青雪,那样老谋深算的一个人,怎可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让季微浛坏了他的大计呢?就是那位看似天真可爱的季嫣然,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啊。当初就能想着让她嫁过门后才以家人的身份对付她,如今得了夜旭阳的喜欢,还能让别人断送了她的这份荣宠么? “可是公主,这样您和季公子该怎么办啊?” “呵呵,能怎么办呢。”夜幽宁几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也只能是顺其自然了。” 绿袂仍旧为夜幽宁感到不值,不甘心,可她一个小小的宫女,又能如何呢? “绿袂。”夜幽宁孱弱的声音再一次传入绿袂的耳中。 “公主……” “寒梅苑里的梅花,是不是开始谢了?”夜幽宁的声音很清淡,飘渺如同清风拂过。 “是。” “呵呵……”夜幽宁轻轻地笑着,“这样落英缤纷的美景,我终是要错过了……”(我能不能说电脑已经傻得无可救药了呢……) 隆重推荐 第四十四章:下旨 夜幽宁的身子依旧是不好不坏地撑着,期间季微浛曾经送信来解释自己殿试时的事情,夜幽宁看了过后便一笑而过,没有喜悦,也没有悲伤。 她的神情总是淡淡的,无论紫苏和小卯子怎么逗她,她也只是浅浅地笑着,不似以前那样开朗了。有时她会歪倒在软榻上发一整天的呆,有时会躺在床上昏睡几个时辰,有时会让绿袂拿出季微浛以往送来的信一遍又一遍地翻看。 尽管夜幽宁表面上看起来极为平静,可幽兰阁里所有人都在为她感到忧心。虽说原本的夜幽宁的性情也是较为淡泊,可她至少对待自己亲近的人时,会显得轻松温婉一些。不像现在,仿似再没有任何人和事能打破她眼眸中的冷清。 是的,冷清。 她恍若把自己关在了另一个世界里,再也无人能走近她,温暖她了…… 甄豫书大战告捷,班师回朝在朝中是一件大事,也是一件大喜事。为了嘉奖他的丰功伟绩,夜旭阳破例将他封为靖远侯,至此,甄家一门,已出了三位侯爷。而甄府一时成了朝臣们最喜欢拜访的地方之一,甄家尊荣,无人能出其右。 甄豫书到达京城当日,本欲在朝堂之上向夜旭阳请旨,却被季青雪抢了先。 “启禀皇上,老臣有一事奏请皇上旨意。”季青雪微微弓着身子,神色恭谦地朗声说道。 “哦?季爱卿有话直说。”夜旭阳微笑着说道。 微微蹙起眉头,甄豫书若有所思地扫了季青雪一眼。 “老臣恳请皇上,为小儿季微浛与刑部侍郎安大人之女安画扇赐婚。”季青雪的语气愈加谦卑。 甄豫书惊讶地看着季青雪的背影,心中猛然一跳。 怎么会? 季微浛与夜幽宁情投意合,两心相悦,季青雪不可能不知道。可如今他竟是要自己的儿子,要季微浛娶了旁人为妻?! 季微浛怎可能会答应,夜幽宁怎受得了?! “哈哈哈哈……这是一桩喜事,朕应允了!”夜旭阳显得龙心大悦。 “谢皇上。”季青雪鞠躬致礼,而后便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对了,季爱卿之女嫣然,夙成敏慧,金枝秀毕,庶旄翠旌,颇得朕心,择日册封为淑妃。”夜旭阳朗声说道。 若果恰才季青雪的请旨赐婚让甄豫书震惊不已,那么夜旭阳的这句话便是在甄豫书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季嫣然,是他要娶之为妻的女子,如今,夜旭阳竟然说,要封她为淑妃?! 容不得甄豫书惊骇那么久,满朝的文武官员已然跪下,齐声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新得佳人。” “哈哈,众卿家平身。”夜旭阳开心不已,随即看向为北阳国立下赫赫战功的甄豫书,“说起来,甄将军你如今年纪不小了,尚未娶正妻入门,可有中意的姑娘,朕一并下旨赐婚成全你们。” 强自压抑下了心中的骇然,甄豫书踏出两步,躬身拘礼,“回禀皇上,微臣想要自己亲自去问问她的意思,就不劳皇上挂心了。” “哈哈哈哈,好,好一个铁汉柔情啊。朕等着喝你的喜酒!!” 甄豫书抬眸,看了季青雪一眼,恰逢季青雪也在回眸看他。两人的视线在虚空中碰撞,透着丝丝异样…… 绿袂一边急急地跑进了屋里,一边低声喊着:“公主,公主——” 正斜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的夜幽宁微微睁开双眸,淡淡地看了绿袂一眼,轻声开口:“怎么了,难得见你这样毛躁。” “大事不好了。”绿袂一边喘着气,一边焦急地看着夜幽宁。 “不用着急,等你喘匀了气再说。”夜幽宁依然是漫不经心的样子,让绿袂看着更是心急如焚。 “公主,今日皇上当着满朝文武官员说要立季嫣然为妃,只等正式下旨,将季嫣然纳入宫中了。” “是么。”夜幽宁竟然笑了。她微微扯起唇角,浅淡地笑着,好似绿袂所说的事情无关紧要,和她更无甚关系。 “公主!” “早便知道的事,不是么?”夜幽宁的笑容里掺杂了些许嘲讽,“早便预料到的结果,何必如此着急呢?” “还有……”绿袂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对夜幽宁说。 “还有什么?”夜幽宁脸上的嘲讽之意更深浓了些,“季丞相请旨,让微浛迎娶某位官家小姐为妻?” 绿袂微张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眼泪轻轻地划过夜幽宁苍白的脸颊,滴落在她身上的衣服里,一瞬间便消失不见了。她脸上的笑容不减,却显得那样哀伤。 纤瘦的手轻轻抚上心口的位置,渐渐收紧了。身上的衣服因着那只手用力的缘故,被抓起了深深的皱褶。 不是早就猜到了会是这样的结局么,为何,为何在亲耳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还是那样痛?就像是有一把钝刀子,一遍又一遍地磨,那折磨人的钝痛,一阵一阵,源源不绝。 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夜幽宁抬手轻轻地擦了擦。然后眼泪再一次溢出眼眶,便再伸手去擦…… “怎么回事,这眼泪竟是擦不干净了……”夜幽宁笑着喃喃自语,“我可没有想哭呀,这眼泪怎么就这么不听话?” 绿袂心痛地捂着唇,无声地落着泪。 “要去找南宫太医瞧瞧了,我这身子是越来越不中用,连眼泪也收不住……”夜幽宁依旧自顾自地笑着,自言自语,“这若是让微浛看见了,又该怪我不顾惜自己的身子了……” “公主……”再也忍不住难以压抑的心疼,绿袂上前拉住夜幽宁的手,低声抽泣着,“若是伤心,您就放声地哭出来,不要再强迫自己笑了……” “我为何要哭呢?”夜幽宁回头疑惑地看着绿袂,好像听不懂她的话一样,“父皇下了旨意,微浛要娶妻了,他那样幸福,我为何哭呢?” “公主……”看着夜幽宁那神不守舍的样子,绿袂泣不成声。 半晌,夜幽宁轻轻地问:“那个幸运的姑娘,是谁呢?” “是,是刑部侍郎安祁山之女,安画扇……” 隆重推荐 第四十九章:誓死 夜幽宁跪在冰冷的地上,面色苍白,“微浛言语无状,冲撞了父皇。可父皇看在淑妃娘娘的面上……”夜幽宁的身子渐渐地僵硬下来,“更念在季丞相为我北阳国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莫因此,而污了父皇圣名。” 夜旭阳并没有因为夜幽宁的话而有任何动作。他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低垂着视线看着跪在地上的夜幽宁,右手的手指细细地摩挲着戴在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 御书房内极是寂静,仿佛一根绣花针落地也能清晰可闻。屋里点着的龙涎香浓郁非常,香气扑鼻,却因过于浓郁而让夜幽宁感觉有些眩晕。 过了许久,夜旭阳才冷冷地说道:“可季微浛欺君罔上已是人尽皆知,朕不可能如此息事宁人。否则,今后还要如何御下呢?” 接触着冰凉地面的膝盖开始刺痛,那钻心的疼痛让夜幽宁不自禁地皱起了眉头。垂在身侧的双手渐渐收紧,夜幽宁努力让自己忽略身上的痛苦,“季微浛,”她微微喘着气,“削其翰林院修撰之职,贬为庶吉士。” 季微浛对夜旭阳的不敬已经是弄得天下皆知了,若是当真对他毫无责罚,夜旭阳的颜面无存。而将他削职,以季微浛自身的能力,要爬回到原来的职位,也是易如反掌之事。 夜旭阳眉毛一挑,“责罚就这么轻?” 抬头,夜幽宁面露浅笑地看着夜旭阳,“微浛因幽宁才行此大逆不道之事,一切罪责,幽宁一力承担。”只要季微浛平安无恙,她如何付出都是值得的。 “仅仅如此,又怎能解决得了你与季微浛只见的纠葛问题?只要他心不死,他能为你行此一次,便能有二次三次。” 浑身猛地一颤,冰凉的心不断往下沉。夜幽宁唇边的笑意同样渐渐地转冷,更带了些许嘲讽。 “幽宁愿……剃度出家……从此,”晶莹的泪水在惨白的脸颊划过,“青灯古佛,不问,红尘俗事……”她的声音颤抖得利害,纤瘦的身子是那样僵硬。 “不可能!”夜旭阳冷冷地喝道。 “……” 盯着夜幽宁哀弱的脸,夜旭阳的心中没来由地恼火,“你是一国公主,竟要剃度出家?!你这要让朕颜面何存?” “幽宁愿带发修行,了断俗尘情缘。从此后,与季微浛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 这一句话,让夜幽宁用尽了浑身所有力气。她浑身疲软地跪坐下来,夜幽宁的精力更为不济,几近晕厥。 “带发也不行!!” “父皇……”夜幽宁抬眸看向夜旭阳,颤抖着惨白的双唇。 沉吟片刻,夜旭阳站起身,“朕已决意,将你送往南玉国和亲。你嫁与南玉国太子为太子妃,以缓和我们二国邦交。” 没有血色的唇角勾勒出一道嘲讽的弧线,夜幽宁跪坐在地上,冷笑出声。她的笑声愈来愈大,后来竟是直接在夜旭阳面前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起来。直到夜旭阳近乎要忍不住再度发怒时,夜幽宁才敛去了脸上的笑意,却还是冰冷一片。“是啊,我怎么忘了,父皇是一代君王,不抽干净我的利用价值,怎会轻易放手。” 夜幽宁言语中的放肆讽刺,她目光中的轻鄙蔑视,都让夜旭阳几近狂躁。可夜幽宁却开口打断了他喷薄欲出的怒火: “幽宁早有誓言,今生此世,非季微浛不嫁。如若皇上执意为之,请恕幽宁之言。”第一次,夜幽宁没有再称呼夜旭阳为父皇,而是冷若寒霜地直视着夜旭阳的双眼,冰凉地称其为“皇上”。“皇上圣旨,幽宁不敢违抗。只是,幽宁尚有微薄之力,能决定自己的生死。” “你!!”夜旭阳怒发冲冠地将桌上的茶杯扔到了夜幽宁的面前。滚烫的茶水落到了她的身上,染湿了她的衣裳,让她身上的红衣更是鲜艳如血。破碎的瓷片四处飞散,其中一片飞掠过夜幽宁的脸,让她苍白如纸的脸颊顿时划开一道口子,流出殷红的血丝。 夜幽宁竟是浑然未觉般,直直地看着夜旭阳,没有丝毫的退缩。夜旭阳抬手指着夜幽宁,棱角分明的手指竟因为用力和气恼而颤抖起来。 “南玉国太子要迎娶我北阳国的公主,请恕幽宁病弱残躯,只怕路途遥远,到了南玉国时,幽宁只剩一副骸骨。” 明明夜幽宁是跪坐在地上,夜旭阳却觉得,此刻的她却有一股慑人的气势,让他这位一国之主都为之震骇。 是什么时候,那个小小的人儿已经长得这样大,连他都掌控不了了呢? “你这是要再挑起两国战争!!”许久,夜旭阳才有些悻悻地说道。 “那又如何?” “你心中可还有天下苍生,黎民百姓?” 夜幽宁凄绝地淡淡一笑,宛若一朵即将凋零的花朵,凄美无比,“幽宁既死,天下苍生,与我何干?” 她的声音里透着绝望和冷漠,那是从不曾有的,更是夜旭阳未曾见过听过的。一直以来夜幽宁总是柔柔弱弱的,不与人计较,不与人争抢,此刻的哀戚,更让人心疼怜惜。 可夜旭阳身为一国帝王,会怜惜的心早已凉尽…… “哼。你的婚事,容后再议。李福!”最后,夜旭阳提起音量高声道,随即,李福便弓着身子,恭敬地走了进来。 “奴才在,皇上有何吩咐?”李福毕恭毕敬地低着头,没有抬眼去看上首的夜旭阳,也没有去看依然跪坐在地上的夜幽宁。 压抑下心中的恼火,夜旭阳让自己的语气言行保持着帝王该有的威仪,“将季微浛送回丞相府,让太医去给他诊治。另外,季微浛御前失仪,言语无状,削其翰林院修撰职位,降为庶吉士。” “是。” “还有,送公主回宫。”说完这句话,夜旭阳挥了挥手,便迈开步伐从夜幽宁的身边穿过,向偏殿走去,显然是不想再看到夜幽宁。 李福回身,对着夜幽宁依旧保持着他的恭谨态度,“公主,请吧。” 隆重推荐 第五十章:求救 夜幽宁想要起身,可已经软麻的双腿却支撑不住,再度跌坐在冰凉的地上。刚刚麻木的双腿并没有什么感觉,此刻却觉得双膝像是被针扎一样,密密麻麻地疼。 李福见状便让候在殿外的绿袂进来,绿袂一看挣扎着起身的夜幽宁,立刻冲上去扶起了她,“公主,公主您怎么样啊?” 眩晕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夜幽宁只觉得眼前的东西都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待自己感觉稍微好些的时候,才半倚着绿袂缓缓离去。 季微浛已经被送回去了。等夜幽宁出来的时候,季微浛跪着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了。当她们走到季微浛跪着的位置时,夜幽宁停了下来。 雪地里还留着季微浛跪着时留下的坑,仿佛还带着丝丝他的温度。 夜幽宁忽有所感地抬起了头。 空中又开始飘雪了。 她抬起手,便看见细细小小,晶莹剔透的雪花轻轻地落在她纤瘦的掌心上,带着冰凉。 “绿袂……” 绿袂回头看向夜幽宁,“公主?” “不要,离开我……” 夜幽宁的声音很轻很轻,就像那在空中翩翩起舞的雪花,飘渺而空灵。此刻她明明就站在绿袂的身边,绿袂还搀扶着她,可不知为何,绿袂却觉得夜幽宁仿似随时都会从她眼前消失一般,让她的心里没来由地一慌。 “绿袂一世一生,都会跟在公主的身边,不离不弃。”绿袂坚定地说着,扶着夜幽宁的手也紧了紧。 …… 在夜幽宁仍旧在御书房与夜旭阳对话的时候,华清郡主便小跑着冲进了皇后的坤仪宫中。眼见皇后正坐在软榻上看着棋谱,便到她身旁坐下。 “姑姑,您救救微浛吧。”华清郡主拉着皇后的手臂晃了晃,撒娇着说道。 皇后从书中抬起头,淡淡地看了华清郡主一眼,“皇上都已经下旨让他迎娶刑部侍郎之女了,你还替他着急?” 听闻了皇后的言语,华清郡主的面色有一瞬的黯然。可她下一刻便又痴缠地拉着皇后,嘟起嘴巴,“姑姑,可柔儿就是忘不了他呀……”她那双灵动的大眼睛里流露出丝丝悲伤,可更多的幽怨又覆盖了上去,“是,柔儿是恼恨皇上让那个什么安画扇嫁给微浛,可是,看着微浛如今受苦,柔儿还是会觉得心如刀割……” “你呀……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今后该怎么办?”皇后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华清郡主的额头,“要嫁给那个季微浛是不可能的了,你还是早些断了对他的念想吧。” “柔儿知道……皇上的旨意不可能改变,爹爹也不可能会让柔儿做小的……”华清郡主的眼眶里渐渐浮起水雾,大有梨花带雨之势,“可是,姑姑,求求姑姑了,就这一次,只有这一次,求姑姑去救救他吧。” “可他触怒的是皇上,还是为了别的女人触怒皇上。”皇后终是有些替华清郡主感到不值,“且皇上的脾性你也知道,本宫怎么救他?” 可华清郡主却像是听不懂皇后话语中的意味,一味地只想着让皇后动身去解救自己的心上人,“姑姑,连您都不救他,天底下还有谁能救得了他呀?” “……” 正在这时,穿着一身暗青色长袍的喜眉掀开了门上挂着的帘子走进来,行至榻前,恭敬地说道:“奴婢见过皇后娘娘,华清郡主。” “起来吧。”皇后皱着眉头,带了一丝烦躁,“又是什么事?” “回禀娘娘,适才幽宁公主到了乾阳殿,在御书房与皇上单独谈话近半个时辰。而后皇上下旨,削季微浛季大人翰林院修撰之职,贬为庶吉士。” 华清郡主回过头,眼角还挂着点点水晶一般的泪珠。皇后斜睨了华清郡主一眼,凉凉地问:“然后呢?” “没有了。” 皇后还未有什么反应,华清郡主却是激动地蹦了起来。她抬手擦去自己眼角的泪痕,一脸的怨恨:“那个贱女人,一定是她让皇上给微浛削职的。微浛可是为了她才如此得罪了皇上,她不止不为微浛求情,竟让皇上削了微浛的职。哼,这一次,我非要她好看不可!!”说着,没来得及让皇后和喜眉反应过来,她便已经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 看着华清郡主急速离去的背影,皇后却很是无奈地抬手揉弄自己的太阳穴,“唉,这个丫头……” “郡主天真纯然,没能体味到其中关窍也是有的。”喜眉跟了皇后数十年,自然知晓皇后的心意。 “也不知夜幽宁与皇上达成了何种协议,才能让皇上如此大张旗鼓地息事宁人。” 一贯以冷厉风格著称的夜旭阳,此次这样轻易放过了冲撞了他的季微浛,且是在夜幽宁与他在御书房单独相处半个时辰之后,立刻便下了一道这样不轻不重的旨意,实在是耐人寻味。 若说他是看重夜幽宁,可以往他对夜幽宁的冷落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可若说他不重视夜幽宁,却能如此轻纵了季微浛。 若说是看在季青雪和季嫣然的面上,那他昨夜竟让季微浛在雪地中跪了一夜,若非夜幽宁前去,恐怕他也没有让季微浛离开的意思。 皇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的这局棋,当真是越来越复杂,越来越深了。 人人都想要做下棋者,可谁知自己是不是,也已经成为了别人的一颗棋子呢? 华清郡主如风一样在 的廊道中穿行。常年跟在皇后的身边,对于这个 她也是熟悉无比的。况且皇后的坤仪宫和夜旭阳的乾阳殿是最接近的,她很快便到了乾阳殿附近。刚刚穿过乾阳殿和坤仪宫之间的永巷,她远远地便看见了被绿袂搀扶着,艰难地走着的夜幽宁。 在看到夜幽宁的那一刻,好像浑身的火气都急剧地涌到了胸口的位置,让她一瞬间火冒三丈。 华清郡主加快脚步来到夜幽宁的面前,扬起手向夜幽宁的脸挥去—— “你这个贱女人!!” 隆重推荐 第五十一章:相助 华清郡主的手高高扬起,下一刻便甩在了夜幽宁的脸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夜幽宁原本毫无血色的脸颊上顿时浮起了一道暗红的掌印。 “你这个贱人!都是你,若不是因为你,微浛也不会得罪皇上,不用受这样的苦,更不用被削职!!”华清郡主气愤地怒吼。 本就感觉眩晕的夜幽宁在被掌掴之后,便两眼一黑,失去了知觉。原就孱弱的身子一下子无力地往下跌落,吓得绿袂惊呼出声:“公主——” 原还在恼怒不已的华清郡主在看见夜幽宁晕过去的时候,同样是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不自觉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怎,怎怎怎么会这样?”她颤抖着双唇,连话语都说不顺畅了。 华清郡主虽骄纵,却也不是个心狠手辣之人。她从未想过,自己的一巴掌竟就能让夜幽宁昏迷过去,自然一时间也是惊恐不已。 绿袂倾尽全力抱着夜幽宁绵软的身子,想要将她带回幽兰阁,却有心无力。她回头怒瞪华清郡主一眼,却意外地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华清郡主!”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华清郡主身后响起,更是让她一缩脖子,浑身猛地一颤。下一刻,出现在她眼前的,就是一脸寒霜的甄豫书。 身为驰骋沙场的镇国将军,甄豫书身上的杀气和威慑气势哪里是华清郡主能承受得住的。在看到他那森寒的视线时,华清郡主更是心虚地瑟瑟发抖。 华清郡主摇着头,连忙摆手,一脸的畏惧,“我,我不是有心的……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甄豫书只是依例抱拳以示礼仪,而后冷淡地说道:“郡主,您是高高在上的郡主不错,可公主到底是公主,你动手殴打公主,可知自己所为,乃是以下犯上?” “我,我……” “此时我会如实告知晋国公,请他多加督导。郡主且请回吧。”甄豫书的态度冷硬,可华清郡主因为知晓自己做了错事,有些心虚,是以也没有了平日的嚣张蛮横,只得灰溜溜地离开了。 绿袂依然抱着夜幽宁,不敢更换姿势,却已经开始有些手麻了。她求助地回头看向甄豫书,“谢将军相助。公主她……还请将军出手相助。” 看了依旧昏迷不醒的夜幽宁一眼,甄豫书扬声开口:“来人。” 在他身后不远处一直跟着的一个护卫走上前来,抱拳躬身行礼,“将军。” “去抬轿辇来,找了大力太监将公主送回去。” “是。”那个护卫应了一声,便转身去办事了。不多会儿,便看见几个大力太监抬了一座轿辇来。 将夜幽宁扶进轿辇,绿袂屈身向甄豫书行礼,“多谢将军。”语毕,便随着轿辇离去了。 看着轿辇渐行渐远,甄豫书却伫立在原地,久久不离。今日之果,只怕那个娇弱的女子早已预料到,所以,当日除夕夜宴,才会将他寻回来…… 除夕日,夜幽宁在绿袂和待梦的陪伴下向泰和殿走去。途经御花园时,夜幽宁突然停下了脚步。绿袂和待梦困惑地看她,她却浅浅一笑说:“你们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公主,让待梦跟着……”绿袂出言建议。 “谁都不许跟来。”说着,夜幽宁已经转身走入一旁的假山小道中。转了几个弯,夜幽宁便来到一个较为开阔,却又有假山遮挡周围视线的地方。 此处早已有一人在等候。那人听到了夜幽宁的脚步声,回转头,淡淡地看她。 正是甄豫书。 看见夜幽宁来了,甄豫书也不行礼,更没有问候,而夜幽宁却屈身行礼,“幽宁见过甄将军。” “你说皇城有变。”甄豫书没有多余的言语,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出自己的来意。 直起身子,夜幽宁带着病态的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浅淡的微笑,“若幽宁信中说,是嫣然有变,将军可还会不顾一切回京?” 甄豫书蹙起眉头,“你可知晓,你这样是在延误军机?”当看见夜幽宁传信说京中皇城将有变,要他独自回京之时,他当机立断自己带一小部队人马回京,并传信回京中羽林军,让他在羽林军中的亲信的副将随时候命。 可待他回到京中之后,却发现皇城安泰如常,并无任何异样。是以,他才会在此时冒险入 找寻夜幽宁,问及缘由。 “幽宁知晓将军心系军营和南边战事,对儿女之情更为看淡。”夜幽宁的语气不疾不徐,没有一丝惊慌,却也不似漫不经心的老神在在,“可幽宁只问将军一句,将军可想迎娶嫣然为妻?” 被问及私事,甄豫书略有些迟疑,却还是回答了夜幽宁:“我愿与之相携一生。” 夜幽宁的神色微微一顿,仿似想到了什么,片刻之后,才抬眸看着甄豫书的双眼,“那便去告诉她。” “……?”甄豫书再度蹙起已经松开的眉头,并未言语。 “请将军把自己的心意告知嫣然,让嫣然姑娘心中有所挂念。否则,”夜幽宁顿了顿,“否则再迟些时日,只怕将军便再无此机会了。” “公主何出此言?” 夜幽宁却不回答,“请将军相信幽宁,依幽宁所言去行事。幽宁保证,自己绝无歹心。” …… 甄豫书终究依照夜幽宁的意思去办了,却未曾料及,在他班师回朝的时候,还是晚了。夜旭阳的一个决定,便让他们两对人生生分离。尤其是夜幽宁与季微浛,他们那样情深,只怕今后的日子,更难过了。 一个穿着副将服制的年轻男子来到甄豫书身旁,眼看甄豫书若有所思地看着之前轿辇离去的方向,便戏谑地笑了笑,“将军,人都走了。” 甄豫书回头扫了他一眼,便转身迈开了步伐,“我们回去吧。” 那个俊俏的年轻男子——羽林军副将蔡留风跟上了甄豫书的脚步,却依然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将军,动心啦?” “胡说八道。” 隆重推荐 第五十二章:祸起 夜幽宁感觉自己昏睡了好长好长的时间。在睡梦中,她仿佛又看见了她与季微浛初相识的样子,更模糊中看见了曾经幸福的儿时。尽管她的理智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虚幻的,都只是南柯一梦,却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不愿醒来。 直到她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自己的耳边低声哭泣,呢呢喃喃地抽泣着:“公主,您快点醒来吧,求求您了,您快点起来吧,去救救小卯子啊……” 她的性子闲淡,却独独放不边的几个人。她不愿再听见耳边的人哭泣,便努力让自己醒来。 在夜幽宁睁开双眸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己的床上,绿袂坐在她的床边一脸担忧地看着她,而紫苏却是红着眼睛趴在她的床头。 看见夜幽宁醒过来,绿袂和紫苏的脸上都露出了喜色。绿袂到底是成稳的性子,没有说什么。紫苏却是抬起手用自己的袖子擦去眼眶里的泪水,惊喜地笑着:“公主,您终于醒了,太好了。您都睡了两天两夜了,吓死紫苏了。” “你……在哭,什么?”大概是昏睡了许久没有开口,仿佛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在梗着,极为难受。夜幽宁嘶哑着声音,低声地问道。 听闻了夜幽宁的问话,紫苏有一瞬的愕然。而后她立刻转回头去看了绿袂一眼,便又回过头来笑着说:“没有啦,紫苏是看见公主一直都不醒来,担心地哭了呀。” 夜幽宁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紫苏的眼睛。紫苏初时还没什么,可渐渐地便有些心虚地别开了视线,绿袂适时地插嘴:“公主,您这睡了这么长时间,一定饿了,让紫苏去给你做些吃的好么?” 紫苏立刻迎合着:“对对对,瞧我这死脑筋,一看公主醒来便欢喜得忘乎所以。紫苏这就给公主做好吃的去。”说着,便要起身,身形却一下子顿住了。她回头,看见自己的手臂被夜幽宁拉着,让她不好挣月兑。 “公主……” “你们……”夜幽宁咳了两声,感觉喉咙稍好了些,才低低地道:“你们的翅膀都长硬了,有事,也不愿告诉我了,咳咳……” “不是的公主,我们没有……” “公主,您才刚刚苏醒,还要好好歇着,别太费神了。”绿袂淡淡地扫了紫苏一眼,示意她选择好适当的时机离开。 可夜幽宁却执拗地不肯放手,尚在虚弱当中的她却死死地抓着紫苏的手,神色凝重,“说,小卯子怎么了?” 紫苏惊异地看着夜幽宁,一双大眼睛里写满了难以置信。看见了她的这个神色,夜幽宁更是肯定,自己在昏睡时所听到的模糊中听到的一切。她纤细的手指愈加收紧,紫苏的衣服被她抓得起了深深的皱褶。“说啊,小卯子怎么了?” 皱起了眉头,绿袂轻轻地掰开了夜幽宁的手,“公主,小卯子没事,您还是好好歇息吧。” “绿袂!!”第一次,夜幽宁对绿袂用了较重的口气,她转而又看向一脸闪躲的紫苏,颤抖着双唇,“紫苏,你告诉我,告诉我好不好?” 看着夜幽宁脸上的哀求,紫苏终是再不能藏住心中的话了。她扑到床边,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公主,昨儿正午那李公公身边的小何子来,说小卯子触怒了天颜,皇上把小卯子罚去了慎行司,打了他二十大板……” 一边听,夜幽宁的气息便愈加紊乱,“然后呢?” “小卯子的腿骨被打断了,皇上就说,他已经不能再伺候公主了,便让人把他给赶出宫外去了……”紫苏说着,哽咽不已,不断地抽着气,不能自抑地嘤嘤哭着。 微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夜幽宁的眼眶中迅速盈满泪水,眼前一片模糊。 小卯子,那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啊…… 他只有十四岁,从小被家里人送进宫来,一辈子失了成为男人的资本,已经是极可怜的了。此刻竟还让人给打断了腿骨,更冷血地将他赶出宫外,任他自生自灭。 夜旭阳,他怎能这样残忍? 下一刻夜幽宁又笑了,极尽嘲讽。 他是一国之君,天下之主,连人命都尚且不放在眼里,又怎可能去怜悯一个小太监?是她太过天真而已。 绿袂看着夜幽宁的神情有愈来愈崩溃的形状,也顾不得紫苏尚还待在此处,便抓住夜幽宁冰冷的手,“公主,公主!您不要太过伤心了,小卯子在宫外,自有梅姑姑的人会打点,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紫苏困惑地抬头看绿袂,“梅姑姑?” 没有理会紫苏的疑惑,绿袂只是尽全力去平复夜幽宁的情绪,“公主,您一定要保重好自己的身子,这样才能保护我们啊。如今是小卯子,若是皇上有心对付,您也要有好身子来对抗啊。” 恍若没有听到绿袂的话一样,夜幽宁双眸呆滞地看着正上方。良久,绿袂和紫苏才听到她那低微得太过渺远的声音,“出去。” 绿袂和紫苏都是微微一怔,不明白夜幽宁的话。 “你们都出去,不要待在我身边。”夜幽宁转过头,苍白的唇边努力地勾勒出一道浅淡的弧线,“离开我,你们便没事了。” “公主!” “小何子说,小卯子触怒天颜?”夜幽宁嘲讽地笑了笑,“他的性子本是最为胆小的,哪里可能会做什么触怒天颜的事?父皇不过是随意找个由头,把他赶出皇宫而已。” “……” “他有什么错,值得父皇这样留心?”夜幽宁神色恍惚,“即便有错,也是错在认我为主,错在身为我的人,待在我身边,与我亲厚有加。” “不是这样的,不关公主的事,是我们自己不争气。”紫苏摇着头,努力安慰夜幽宁。 “绿袂,快,去把珍妃娘娘找来。”夜幽宁喘着气,拉着绿袂,“一定要把她找来。” 夜幽宁未料到的是,绿袂竟然反手握住了她纤瘦的手,“公主,你别想把我们送走,绿袂哪儿也不去。” 隆重推荐 第二十八章:幽宁病危 “啪” 青花瓷茶杯摔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之后,支离破碎。夜幽宁仿似没有察觉自己手中的被子已然摔碎,只是呆呆地看着待梦,好像是听不懂待梦恰才所说的话一样。 “你,你在说,说什么?”夜幽宁的模样竟像是一个濒死的人,面色瞬间更惨白了几分。她的手抓住待梦的臂腕,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浮木一般,用尽了所有力气。 痛感从手臂处传来,待梦却没有感觉一样,她的神色淡然,就像是在说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皇上与季小姐,遇上了。” 最后的一丝希望被彻底打碎,如潮的悲伤与哀痛一瞬间淹没了夜幽宁。她无知无觉地放开了待梦,回转身,脚步踉跄地走了两步,便摔倒在地上。 “公主——”待梦低呼出声,冲上前去扶起了夜幽宁,“公主,你怎么样?” 她惊诧地看着夜幽宁,却发现此刻的她憔悴脆弱得仿佛是一张吹弹可破的薄纸片。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双唇轻微地颤抖着,仿佛连呼吸也失去了。 更让她惊讶的是,夜幽宁的唇角竟然轻轻扯起,幅度越来越大,而后更是放声大笑,笑得肆无忌惮。 “哈哈哈哈哈哈……” 夜幽宁那痴狂的笑声瞬间引来了绿袂紫苏和小卯子。三人一进屋里便看见夜幽宁倒在地上,待梦轻轻地扶着她。她们惊诧地走上前,低声呼唤着,想要唤醒夜幽宁,却毫无效果。 此刻的夜幽宁状若癫狂,她仿似没有看见眼前惊讶地盯着她的绿袂他们,也听不见他们叫唤她的声音,只自顾自地狂笑。 眼泪从眼角溢出,在烫伤了她的脸颊之后,下一刻便冻伤了她的下巴。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她的幸福,她的未来,从这一刻起,都变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季微浛温柔的微笑,温暖的呵护,甜蜜的承诺,在夜幽宁的脑海中不断回旋。下一刻,却像是落了地的那只茶杯一样,支离破碎。 她一生的希望,从此便都离她远去了。 她曾经那样努力地去抓住过,却那卑微而浅薄的幸福还是挣月兑了她的双手,只留下了远去的背影。 她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样后悔,后悔自己的软弱,后悔自己的退缩。 是不是自己从一开始就努力与人相争,在自己的手中握着权力,便不会像现在这样,无能为力? 是不是自己为保全自身,从8岁起让南宫羽库日日以药物压制,以让自己以病态示人,示敌以弱,便不会像现在这样,受制于人? 她从未有一刻如此刻这般痛恨,恨命运的戏弄,恨夜旭阳的薄情寡义,恨自己的懦弱退让。 可世间终没有可医治悔恨的药,一步错,步步错,满盘皆输。 自那日后,夜旭阳出宫微服私访的次数愈渐频繁。皇后初时并未觉得有何不对,却在夜旭阳夜不归宿之后,着人查探。那结果让她震惊万分,也让她恼恨万分。 “夜幽宁不是有拦着的么,怎么还会让他们相遇的?!”皇后震怒地将满盘的棋子扫在地上,四处飞散的棋子更是有好些打在一旁的喜眉身上。 “幽宁公主近日旧疾复发,卧病在床,自顾不暇,是以才让季丞相钻了空子……” “一个个都是没用的东西!!”皇后恼恨地一巴掌拍在棋盘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上回除夕夜宴的事,本宫以为那夜幽宁以有足够的手段,竟是这样都拦不住。早知她如此不中用,本宫便不会轻易放手,将此事留给她去办。” 喜眉低首不言,不敢在此刻火上添油。 “原以为,她那么想要嫁给那个季微浛,肯定使出浑身解数也要阻拦皇上和那季嫣然见面的。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罢了。” “娘娘,公主向来如此,您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皇后冷冷一笑,满是自嘲,“气坏了身子又如何,还有人关心本宫的身子么?” “……” “他的眼中从来都没有我,当年有妹妹,如今再来一个季嫣然,他还有空余来关心我么?” …… 幽兰阁。 幽兰阁从未试过如此人心惶惶。夜幽宁虽然一直并不受宠,可幽兰阁偏居一隅,一贯以来上上下下都是融洽自然,日子平和的。可自从那日夜幽宁癫狂大笑之后,便从此一病不起,且情状愈来愈重,南宫羽库几次三番前来诊脉,却都是满脸无奈地摇头。 夜幽宁不像以往一样会起来看书了。她整日整日地昏睡,醒来时也是止不住地低咳。绿袂她们能看见她一日比一日消瘦憔悴,仿似生命力从她的身子中一丝丝地抽离,再也没有生机。 看着夜幽宁的样子,从前只会笑闹的紫苏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笑容,紫苏不时会忍不住寻了一个角落低声抽泣。知晓其中缘由的绿袂,也是偶尔会不由自主地落下眼泪。刚入一个新年,整个幽兰阁却弥漫着惨淡的愁云。 待梦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情境。 她从未见过哪个主子在临近死亡边缘的时候,一宫的下人尽皆伤心不已,好像那个将死的人,是自己的亲人,是自己最重要的人。 想必绿袂她们,待梦还算是入出后*宫比较自由的。她不是没想过去找季微浛,可还未见到季微浛,便已经被季府的门房给赶了出来,说道季微浛此刻正在努力备战十数日后的殿试,无暇接见闲杂人等。 而这,只怕也是那位季丞相的意思了。 眼见夜幽宁的身子一日日地消瘦下去,绿袂等人却无计可施,只能在一旁干着急。她和紫苏衣不解带地守在夜幽宁身旁,只想更好地照顾她。 南宫羽库换了三五次药后,仍不见夜幽宁的身子有半点起色,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气离开。 绿袂和紫苏的心更是沉到了谷底。 在一旁沉默许久的待梦,淡淡地开口:“公主当真……生无可恋?” “不可能!!”待梦的话像是踩了她的痛处,绿袂立时低呼出声。眼泪静静地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公主那样坚强,她怎会生无可恋?” “……” 看着绿袂的样子,紫苏和待梦也并不好受。绿袂跟着夜幽宁的时间最长,感情最深,是以疼痛之感也是更加深刻。紫苏和待梦虽不如绿袂伴随的时间那么长,却也是感同身受的。 “而且,公主还有我们啊,她怎么能这么舍下了我们,自己一个人独自离去呢?”绿袂抬手擦去了快要滑出眼眶的泪水,回头看向依然昏睡着的夜幽宁,面露微笑,“公主,如果你任性自己一个人走,绿袂是怎么也要跟着去的。” 夜幽宁的面色苍白,双目紧闭,没有丝毫变化。 “公主,如若你当真有了这样的心思,那也就不要怪绿袂了。”绿袂神色坚定,“若果公主当真舍我们而去,绿袂自认虽非什么忠烈之人,却也誓死不事二主。” “我同绿袂和待梦都说好了,我们三人,无论公主去了哪儿,我们也必然跟着的。”紫苏坐在床边,有些赌气地嘟起了嘴巴,“所以,公主永远也别想甩开我们。” “公主,绿袂知道您心灰意冷,可您还有我们,我们永远都不会离开您的。”绿袂顿了顿,又道:“更何况,皇上就是遇见了那季嫣然又如何?” 夜幽宁那纤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那日夜里季公子不是说了么,只等十日后的殿试一过,他定会请求皇上赐婚,让你嫁给他的。且还有甄将军,他不是和那季嫣然是两情相悦的么,季嫣然顾虑他,总不会让皇上轻易得手的。只要你们比皇上快一步,那你们还是有希望的。再者,”绿袂犹疑片刻,还是说出口:“如若皇上当真纳了季嫣然为妃,大不了您和季公子私奔便是了。” “绿袂……”紫苏惊讶地看着绿袂。她们是在深宫中长大的女子,绿袂怎会在夜幽宁面前讲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没有理会紫苏,绿袂继续在夜幽宁的耳边轻声说道:“只要是公主的幸福,我们便是舍命守护也心甘情愿。可若是公主就此放弃了,岂不是便宜了皇上和季嫣然,还有那位算计了公主的丞相大人?” …… 翌日,绿袂才刚刚起来,正想要到夜幽宁屋里去看看的时候,便听见紫苏惊喜地低呼声:“公主!” 她快步走进,便看见紫苏小心翼翼地扶着夜幽宁坐起来。夜幽宁的面色极为苍白,精神也很是萎靡。 原本还在屋里的待梦二话不说地转身出去,准备参汤过来给夜幽宁补好身子。 “公主……”绿袂和紫苏握紧了夜幽宁的手,面露激动。 夜幽宁微张开双唇,想要说话,却因为长时间没有过言语而一时说不出来。绿袂赶紧扶她半坐起来,恰逢待梦端了参汤进来,喂她喝下。 半晌,夜幽宁才缓过气来,声音喑哑地说道:“都别哭了,我这不是醒过来了么。” 紫苏抽了抽鼻子,胡乱地用手背擦去眼角的泪痕,紧紧地握着夜幽宁的手:“公主,那我们就说好了,您可不能随意就撇下我们独自离开的。” “对不起。”夜幽宁顿了顿,咳呛了两声,“是我不好,要你们这样担心。” 隆重推荐 第二十九章:紫梨劝言 眼泪轻轻地滑过绿袂的脸颊,她紧紧地抓着夜幽宁的手,摇了摇头,“公主不要自责,只要公主好起来,便什么都好了。” 夜幽宁努力扯唇笑了笑,脸色虚弱得苍白,“是我不好,不能照顾到你们,还要你们如此为我忧心。” “我们没有什么的,公主。只要您能想开便好,只要您能好好的,我们也能好好的。”绿袂拉着夜幽宁冰凉的手,轻声说道。 “就是为了你们,我也要好起来。”夜幽宁费力地抬起手,绿袂便知趣地将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脸颊边上,“我听到了,听到你们说,若我再任性下去,你们也要随我去的。” “公主……” “我自己无所谓,却不能拖着你们,不是么……”轻轻地擦去绿袂脸上的泪痕,夜幽宁轻声说。 “公主,只要您是好好的,不管将来多么艰难,我们都一定会陪在您身边,不离不弃的。”紫苏仰着可爱的小脸,嬉笑着说道。 绿袂也扬起温婉的笑容,柔声说道:“紫苏说得不错,无论公主带着我们走的是康庄大道,抑或是崎岖小径,我们都会生死相随的。” 而一直站在绿袂身后一言不发的待梦,虽未置一词,却能从她的眼中看到坚定不移。 看着她们,夜幽宁只觉得这个冰冷的皇宫还是带着一丝暖意的。至少,至少她还有她们,还有这些愿意为她付出自己所有的姐妹。虽说没有血缘,可那又如何呢? 在这个宫中,骨肉相残的还少么?反倒是这些忠仆,超越了那一层冰凉的血脉之缘,更似亲人。 她幽幽叹了一口气,拉紧了绿袂和紫苏的手,更抬眸看向待梦,与之对视,“从今后的这些荆棘之路,有你们相伴,我定不会再轻易放弃了。” 不为自己,只为这些愿意为她放弃性命的姐妹。 …… 夜旭阳近日微服出行的次数多了, 朝臣都有所察觉。前朝有言官上奏劝诫他不要过于放纵,要将心思摆在朝中,结果那位言官次日便被夜旭阳一怒之下贬了官,从此再无人敢在夜旭阳面前提起此事。 夜幽宁的精神稍显好了些,却也还是整日里躺在床上,难以动弹。尽管如此,幽兰阁中的人却也心安了不少。尽管病去如抽丝,只要夜幽宁不似之前那样药石无灵便好。 这日清王夜清云陪同金沫儿再度踏足幽兰阁,当见到夜幽宁形容憔悴,金沫儿立刻来到夜幽宁床前拉了她的手,仔细地抚模了她消瘦了许多的脸,心疼不已,不住地叹气,“唉,看你这张小脸儿,本就不好,如今更瘦了。” “劳沫儿姐姐挂心了。”夜幽宁虚弱地笑着,“幽宁自己是个不中用的,却劳动了这许多人,让幽宁心里惭愧。”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呢,宫里头的人伺候你那是天经地义之事,哪里还需要惭愧。至于我,”金沫儿爽朗地笑了笑,伸手刮了刮夜幽宁的琼鼻,“我呢,是打心眼儿里喜欢幽宁,旁的人就是想让我挂心,我还没有那个闲暇呢。” 一直坐在一旁安静饮茶的夜清云在听到金沫儿这句话时,眉毛微挑,却还是保持了静默,没有言语。 “沫儿姐姐,这话在旁人面前说也就罢了,可三哥哥也还在呢。”夜幽宁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喘着气。 眼看着夜幽宁的气息有些紊乱,且精神也有些萎靡下来,金沫儿也知晓夜幽宁此刻正需要多加休息,也就不忍久留叨扰了。 她与夜清云才刚刚踏出夜幽宁的房门,便看见南宫羽库背着他的药箱迎面走来。南宫羽库见了金沫儿,微微愣了愣神,便低头行礼道:“微臣见过清王,清王妃。” 在说“清王妃”三个字的时候,南宫羽库的声音里,蕴含了一丝不自然。 金沫儿没有什么感觉,倒是夜清云立刻冷凝了目光。他冷冷地扫了一眼南宫羽库,却也不叫他起来,只拉着金沫儿便速速地离开了。 南宫羽库站直了身子,回身看向两人离开的方向,视线胶着在那道清丽的倩影身上,有些迷离。 过了好一会儿,绿袂的声音才让他回过神来: “南宫太医,您来了。” 南宫羽库回转身,神色间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和。他淡淡地笑着,走入了夜幽宁的寝屋中。 夜幽宁抬眸见了他来,努力扯起唇角轻笑,“太医过来了。” 南宫羽库却不说话,只安静地给夜幽宁诊了脉之后,南宫羽库如常地为夜幽宁写下药方交予了绿袂。绿袂离开之后,夜幽宁才淡淡地开口问道:“看见沫儿姐姐了么?” 收拾药箱的动作顿了顿,南宫羽库的神色微微一动,“嗯。” “她如今已是清王妃了。”夜幽宁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没有多余的情绪起伏。 “我知道。”南宫羽库微微蹙起了眉。 “我知道师兄用情至深,可她已为人妇,你俩也再无可能了。”夜幽宁低声地咳了咳,“多深的情,多重的义,都要一并收回了。” 夜幽宁的话让南宫羽库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他回头看向面色苍白的夜幽宁,只淡淡地说道:“是啊,我是该收心了。那么你呢?” “我?”夜幽宁自嘲地笑了笑,“若是心死了,也就不用再收了。” …… 季丞相府。 季嫣然坐在自己住的如意苑中的木兰花树下,面色不愉。若岚看见她衣着单薄,便进屋拿了一身大氅来披在她身上,“小姐,外头天气这样冷,您可仔细着自己的身子。” 季嫣然随意的应了一声,却显然心不在焉。 突然—— “徒儿这是怎么了,心事重重的。”一个显得有些嘶哑的声音在如意苑的门口响起。 季嫣然闻声抬头望去,便看见穿了一身灰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即是她的师父牧紫梨信步走了进来,然后在季嫣然的对面坐下,面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有何烦心事,大可同师父说说。” 若岚眼见牧紫梨来了,便也识趣地默默退下,把庭院留给他们师徒俩。 微微叹了口气,季嫣然有些无奈,“师父,什么都瞒不过您。” 从小她便是跟在牧紫梨身边长大的,两人相处十余年,季嫣然对他的感情甚至比对季青雪更亲,相处起来更没有隔阂。 “怎么,在那甄将军和皇上之间,犹豫不定?”牧紫梨嬉笑着看季嫣然。 “师父……”季嫣然娇嗔地嘟起了嘴巴,面上浮起一抹红晕,“您也说得太直白了。” “哈哈哈哈……”牧紫梨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这有什么好害羞的,这北阳国最优秀的两个男人为你倾情,你该骄傲才是啊。” 季嫣然也不说话,只是模样可爱地嘟着嘴,嗔怪地瞪着那个还在笑嘻嘻的牧紫梨。 眼看季嫣然是真有些急了,牧紫梨才收住了自己的笑,可神色间还是有些不正经:“你的想法是什么样的呢?” “我也不知道呀。”季嫣然再一次叹了一口气,“豫书对我情深意重,却不慎解风情;皇上对我温柔备至,风雅有佳,可他却有后*宫佳丽三千。” “情深意重?”仿似听了什么笑话,牧紫梨的脸上也浮起一丝嘲讽,“那甄豫书不也有四房妾侍么,叫什么情深意重?” “那不一样的。”季嫣然有些着急地为甄豫书辩解,“那几个女人都是皇上赐给他的,他不能不收下。” “他也有一个儿子了。”牧紫梨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严肃,“男人都是这样的,嘴上对你说着情深意重,可转头又是三妻四妾。这种假惺惺的家伙,我最看不惯。倒不如皇上,虽有后*宫佳丽三千,他也从未对你承诺过什么。只是,他会将自己的心思摆在你面前,让你自己去看,让你自己去感受。这样的男人,一旦对你用了情,才是动了真心的。” “那师父的意思是……” “嫁给甄豫书,你不过是一个将军夫人,也要面对丈夫的三妻四妾。可你若入宫当了娘娘,虽说同样要面对 佳丽三千的争宠,可皇上对你的心意却是真的。况且,”牧紫梨冷冷一笑,“和后*宫中那些整日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相比,你连赢她们的自信都没有?” “……”季嫣然皱着眉头,却终究还是有所顾虑。 眼见季嫣然还是犹疑不定,牧紫梨的眼神中闪烁着异样的锋芒,决意再给她下一剂重药,“你不是说,最崇拜的人是周武女帝么。” 季嫣然的眼神微微一震。 “你心有大志,何苦拘泥于儿女之情?那个甄豫书能给你什么?一个将军夫人,就要把你囚锁在侯门深院中,终日就对着些无脑的三妻四妾,终了一生又有何出息?”牧紫梨冷冷一笑,“入了宫,成了皇帝的妃嫔,只要你能牢牢抓住了皇帝的心,还有什么是得不到的?功名利禄不过手到擒来,何愁得不到权势?当年周武女帝不也是成了帝后,而后再一步登天的么?以你之才,只要到了皇上身边,你也一样可以做到的。” 牧紫梨阴测测地笑着,看季嫣然陷入沉思。 夜旭阳,你不要怪我心狠手辣,当年的你给我的痛,我会一点一点地讨回来。 隆重推荐 第三十章:殿试结束 牧紫梨的一番话,在季嫣然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而原本犹疑不决的心,也在这一刻肯定了下来。 她猛地站起身,披在肩上的大氅滑落在地上,季嫣然却毫无所觉。她快步走出如意苑,向着季微浛所居的秋水阁奔去。 坐在原处的牧紫梨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薄薄的唇边,扯起一抹冷笑…… 殿试的那一日,夜幽宁一早便起了身,在绿袂和待梦的服侍下更衣洗漱,更让紫苏适时地去隆泰殿打探消息。即使感觉精力有些不足,夜幽宁也强自撑着,静坐在榻上,等着紫苏带回消息。 眼看着夜幽宁费力地强撑,绿袂心中微微一痛。可知道夜幽宁要坚持的事情,从来都是旁人左右不了的,便也没有开口劝说。 喝下待梦熬好的汤药,夜幽宁歪倒在软枕上,闭目养神。两个时辰后,紫苏才急急地从外头小跑了进来,气还未喘匀了,紫苏便断断续续地说道:“公,公主,季公子,季公子他,他中了!!” 绿袂和待梦听了面上一喜,绿袂更是迫不及待地问他:“季公子中了什么?” 夜幽宁微微抬眸,淡淡地看着紫苏,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欢喜,平淡得仿似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紫苏深深地喘了几口气,在绿袂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笑嘻嘻地说道:“那还能中什么,季公子才高八斗,除了他谁还能得状元啊。” “太好了。”绿袂欢喜地走到夜幽宁的身边,拉着夜幽宁冰凉的手说道:“公主,公主您听听,季公子中了状元呢!!” 待梦同样欢喜地看了夜幽宁一眼,却发现夜幽宁的面色依然平静如水,没有丝毫欢喜的意思。随即便见绿袂回头看向紫苏,问道:“那季公子可要了什么赏赐没有?” “赏赐?”紫苏困惑地看着绿袂,“没有啊。皇上只是封赏季公子入翰林院当修纂,其余的便什么也没有了。” 绿袂敛去了面上的喜意,皱起眉头问:“那季公子呢,难道他没有向皇上提么?” “季公子什么也没提啊。”紫苏一脸的疑惑,“他应该提什么的吗?”。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听闻了紫苏的话,待梦也收起了笑意,担心地看着夜幽宁。然而夜幽宁却像是一点都不意外这个结果,直到这一刻她的脸上才浮起了淡淡的笑意,脆弱空灵得仿佛随时都会飘散一样,让人看了,心会不自禁地揪起。 “公主……” “扶我回床上吧。”夜幽宁的声音很轻很轻,也很平淡。绿袂和紫苏赶忙上前,扶着她回到床上,为她解上的外衣,夜幽宁便无声地躺下了。 她没有挽起发髻,也没有施任何粉黛,绿袂能发现她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雪白了几分,不由很是心疼地握住了夜幽宁没有温暖的手,“公主……” “我没事,不用担心的。”努力扯起一丝微笑,夜幽宁安慰地拍了拍绿袂的手。 “公主,他,他怎么能不提,他明明知道公主这样盼着,就等着今日……”眼泪缓缓地漫过绿袂的眼眶,“公主身子不好,今日还是坚持地起来等着他的消息,可他怎么能不跟皇上提呢?” “傻丫头。”夜幽宁费力地抬起手,替绿袂擦去眼角的泪水,“这是你我早就预料到的,不是么?” “公主……” “既然父皇都已经和季嫣然相见了,丞相大人又怎可能还会放过这个机会?”夜幽宁的唇边带起一丝笑,笑容里蕴含着淡淡的嘲讽,“当国丈爷,可比当公主的岳父更尊贵啊。” 季青雪,那样老谋深算的一个人,怎可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让季微浛坏了他的大计呢?就是那位看似天真可爱的季嫣然,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啊。当初就能想着让她嫁过门后才以家人的身份对付她,如今得了夜旭阳的喜欢,还能让别人断送了她的这份荣宠么? “可是公主,这样您和季公子该怎么办啊?” “呵呵,能怎么办呢。”夜幽宁几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也只能是顺其自然了。” 绿袂仍旧为夜幽宁感到不值,不甘心,可她一个小小的宫女,又能如何呢? “绿袂。”夜幽宁孱弱的声音再一次传入绿袂的耳中。 “公主……” “寒梅苑里的梅花,是不是开始谢了?”夜幽宁的声音很清淡,飘渺如同清风拂过。 “是。”绿袂虽回答了,却心有疑惑。这个时候,夜幽宁怎么还想着寒梅苑里的梅花呢? “呵呵……”夜幽宁轻轻地笑着,“这样落英缤纷的美景,我终是要错过了……” 夜幽宁的身子不好不坏地拖着,整日里歪躺在床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 她的神情总是淡淡的,无论紫苏怎么逗她,她也只是浅浅地笑着,不似以前那样开朗了。有时她会歪倒在软榻上发一整天的呆,有时会躺在床上昏睡几个时辰,有时会让绿袂拿出季微浛以往送来的信一遍又一遍地翻看。 尽管夜幽宁表面上看起来极为平静,可幽兰阁里所有人都在为她感到忧心。虽说原本的夜幽宁的性情也是较为淡泊,可她至少对待自己亲近的人时,会显得轻松温婉一些。不像现在,仿似再没有任何人和事能打破她眼眸中的冷清。 是的,冷清。 她恍若把自己关在了另一个世界里,再也无人能走近她,温暖她了…… 绿袂端着热粥走进来,见夜幽宁又歪倚在软榻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便上前把粥放下,回身给夜幽宁掖被子。谁知她才一动,夜幽宁便睁开了双眼。 “公主,绿袂吵着您了?” 抬手揉了揉额头,夜幽宁淡淡地说:“没有,我没睡着。” “那您快起来喝了这碗燕窝粥吧。”绿袂重又端起碗,拿到夜幽宁近前,“这燕窝是乾阳殿的李公公着人送来的,是上好的血燕呢。” “嗯。”夜幽宁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绿袂正想说什么,两人便听得外头紫苏的声音响起: “哟,这不是新晋的状元爷么,怎么得空到我们这儿偏僻地儿来了?”紫苏的语气很是讽刺,还有满满的恼气。 微蹙了蹙眉,夜幽宁抬眸看了绿袂一眼,后者便转身向外走去。 拉开帘子走出去,绿袂便看见季微浛站在院中,一脸尴尬地看着紫苏。眼见绿袂出来,他有些释然地展开了笑颜,“绿袂姑娘,幽宁怎么样了?” 绿袂的脸色其实也不大好,只冷冷地看着季微浛,语气淡淡地说道:“季公子还有心想着我们公主呢,真是难得啊。” 尽管两人的语气都不大好,季微浛却没有半点计较。他反倒有些羞曳地面色泛红,甚至用有些哀求的语气问道:“我可以见见她么?” 阻拦了紫苏继续开口,绿袂掀了帘子,“进来吧。” 季微浛走进屋里,一眼便看见坐在软榻上的夜幽宁。当他看到她那瘦削了许多的脸时,心里一阵揪痛。 “幽宁……”他走上前两步,轻柔地执起夜幽宁的手,愧疚得难以自已,“是我不好,让你这样受苦。” 夜幽宁轻轻浅浅地笑着,摇了摇头,“不妨事的,是我自己不中用,这身子一日一日地不好。紫苏是小孩子气性,只以为是你让我不痛快,你莫要和她置气。” 将夜幽宁冰凉的手放在唇边轻吻,季微浛心疼地摇头,“不会,怎么会,是我对不住你啊。” “你如今是新晋的状元,难得才入宫一趟,何苦跑来我这里?”夜幽宁咳了两声,精神也显得有些不振。 季微浛的手微微收紧了些,“你终是要怨我的。” 抬眸,夜幽宁静静地看着季微浛的脸。她有些费力地抬起自己的手,轻柔地抚上季微浛的脸。 这一张熟悉的脸,这一双温暖的手,这一个心爱的人,她怕是要抓不住了…… 今后漫长的岁月当中,若是没有了他,自己大概会是行尸走肉般度过余生罢…… 她要将他的一颦一笑都烙进自己的心里,刻骨,铭心,此后便靠着这些回忆活下去。 晶莹的泪珠从夜幽宁的眼角溢出,一瞬间便滑落了。季微浛心中沉沉一痛,“幽宁……” “我不会怨,我怎会怨你。”夜幽宁弯起唇角,勾画出美丽如画的笑靥,“你是我一生的美好和欢欣,我怎会怨呢……” “那日之所以没在殿试中向皇上提起赐婚一事,是嫣然警醒了我。”将夜幽宁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季微浛低着头,轻声说道,“她说,皇上新赏官位于我,我若那时提出赐婚一事,乃是得寸进尺之为,皇上从此会厌恶。” “……” “更加上,腊八时节的事情尚未完全从人们的眼中淡出,我若急于一时,只怕会给你招惹来更多的麻烦。”季微浛深深地凝视着夜幽宁的双眸,满心疼惜,“皇上厌恶我不要紧,我却不想再让你受苦了。” 隆重推荐 第三十一章:赐婚风波 夜幽宁的笑意中掺进了一丝苦涩。 季微浛性子纯然温和,一心只以她为重,却叫人钻了空子了。 她摇了摇头,安慰地笑了笑说:“没有关系的,今后还有机会……”而有些机会,失之交臂,便是一生…… 甄豫书大战告捷,班师回朝在朝中是一件大事,也是一件大喜事。为了嘉奖他的丰功伟绩,夜旭阳破例将他封为靖远侯,至此,甄家一门,已出了三位侯爷。这样的荣宠,前所未有。而甄府一时成了朝臣们最喜欢拜访的地方之一,甄家尊荣,无人能出其右。 甄豫书到达京城当日,本欲在朝堂之上向夜旭阳请旨,却被季青雪抢了先。 “启禀皇上,老臣有一事奏请皇上旨意。”季青雪微微弓着身子,神色恭谦地朗声说道。 “哦?季爱卿有话直说。”夜旭阳微笑着说道。 微微蹙起眉头,甄豫书若有所思地扫了季青雪一眼。 “老臣恳请皇上,为小儿季微浛与刑部侍郎安大人之女安画扇赐婚。”季青雪的语气愈加谦卑。 甄豫书惊讶地看着季青雪的背影,心中猛然一跳。 怎么会? 季微浛与夜幽宁情投意合,两心相悦,季青雪不可能不知道。可如今他竟是要自己的儿子,要季微浛娶了旁人为妻?! 尽管他也十分不喜夜幽宁此人,却也知道季微浛的心性。季微浛表面是个儒雅之人,可他下的决心却非如此容易改变的。况且他此刻与夜幽宁正是情深时,如何能接受得了? 如此赐婚,季微浛怎可能会答应,怎受得了?! “哈哈哈哈……这是一桩喜事,朕应允了!”夜旭阳显得龙心大悦。 “谢皇上。”季青雪鞠躬致礼,而后便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对了,季爱卿之女嫣然,夙成敏慧,金枝秀毕,庶旄翠旌,颇得朕心,择日册封为淑妃。”夜旭阳朗声说道。 若果恰才季青雪的请旨赐婚让甄豫书震惊不已,那么夜旭阳的这句话便是在甄豫书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季嫣然,是他要娶之为妻的女子,如今,夜旭阳竟然说,要封她为淑妃?! 容不得甄豫书惊骇那么久,满朝的文武官员已然跪下,齐声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新得佳人。” “哈哈,众卿家平身。”夜旭阳开心不已,随即看向为北阳国立下赫赫战功的甄豫书,“说起来,甄将军你如今年纪不小了,尚未娶正妻入门,可有中意的姑娘,朕一并下旨赐婚成全你们。” 强自压抑下了心中的骇然,甄豫书踏出两步,躬身拘礼,“回禀皇上,微臣想要自己亲自去问问她的意思,就不劳皇上挂心了。” “哈哈哈哈,好,好一个铁汉柔情啊。朕等着喝你的喜酒!!” 甄豫书抬眸,看了季青雪一眼,恰逢季青雪也在回眸看他。两人的视线在虚空中碰撞,透着丝丝异样…… 绿袂一边急急地跑进了屋里,一边低声喊着:“公主,公主——” 正斜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的夜幽宁微微睁开双眸,淡淡地看了绿袂一眼,轻声开口:“怎么了,难得见你这样毛躁。” “大事不好了。”绿袂一边喘着气,一边焦急地看着夜幽宁。 “不用着急,等你喘匀了气再说。”夜幽宁依然是漫不经心的样子,让绿袂看着更是心急如焚。 “公主,今日皇上当着满朝文武官员说要立季嫣然为妃,只等正式下旨,将季嫣然纳入宫中了。” “是么。”夜幽宁竟然笑了。她微微扯起唇角,浅淡地笑着,好似绿袂所说的事情无关紧要,和她更无甚关系。 “公主!” “早便知道的事,不是么?”夜幽宁的笑容里掺杂了些许嘲讽,“早便预料到的结果,何必如此着急呢?” “还有……”绿袂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对夜幽宁说。 “还有什么?”夜幽宁脸上的嘲讽之意更深浓了些,“季丞相请旨,让微浛迎娶某位官家小姐为妻?” 绿袂微张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眼泪轻轻地划过夜幽宁苍白的脸颊,滴落在她身上的衣服里,一瞬间便消失不见了。她脸上的笑容不减,却显得那样哀伤。 纤瘦的手轻轻抚上心口的位置,渐渐收紧了。身上的衣服因着那只手用力的缘故,被抓起了深深的皱褶。 不是早就猜到了会是这样的结局么,为何,为何在亲耳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还是那样痛?就像是有一把钝刀子,一遍又一遍地磨,那折磨人的钝痛,一阵一阵,绵绵不绝。 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夜幽宁抬手轻轻地擦了擦。然后眼泪再一次溢出眼眶,便再伸手去擦…… “怎么回事,这眼泪竟是擦不干净了……”夜幽宁笑着喃喃自语,“我可没有想哭呀,这眼泪怎么就这么不听话?” 绿袂心痛地捂着唇,无声地落着泪。 “要去找南宫太医瞧瞧了,我这身子还真是越发的不中用了,连眼泪也收不住……”夜幽宁依旧自顾自地笑着,自言自语,“这若是让微浛看见了,又该怪我不顾惜自己的身子了……” “公主……”再也忍不住难以压抑的心疼,绿袂上前拉住夜幽宁的手,低声抽泣着,“若是伤心,您就放声地哭出来,不要再强迫自己笑了……” “我为何要哭呢?”夜幽宁回头疑惑地看着绿袂,好像听不懂她的话一样,“父皇下了旨意,微浛要娶妻了,他那样幸福,我为何哭呢?” “公主……”看着夜幽宁那神不守舍的样子,绿袂泣不成声。 半晌,夜幽宁轻轻地问:“那个幸运的姑娘,是谁呢?” “是,是刑部侍郎安祁山之女,安画扇……” “是么……”夜幽宁泪眼朦胧地看着前方,“她是个幸福的姑娘……” …… “爹,你怎么能这样?!!”听闻了朝堂上所发生的一切的季微浛,不顾一切地冲进了季青雪的书房中,对着自己的生身父亲大声吼道。 “放肆,你是怎么同我说话的!!”坐在桌案后头的季青雪恼怒地一拍桌子,冷厉地低喝道。 “爹,我请求您向皇上请旨,是要让公主嫁与我,而非是要迎娶那个什么安画扇!!”虽是还在盛怒中,季微浛仍旧稍稍收敛了一些,语气也变得平缓些。只是,依然完全算不上是好语气。 “为了公主,你竟是用这样的态度来对我的?”季青雪有些气恼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儿子。季微浛什么都好,就是用情太深,痴情太过,对夜幽宁一心一意,便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爹,您明知道我心里只有幽宁一个,为何还要这样?”季微浛恢复了些许清醒,“还有,您竟然要送嫣然入宫?皇宫是个什么样的所在,您只怕比我更清楚,怎么还能将嫣然送入宫里去呢?” 季青雪冷哼一声,“你以为嫣然同你一样没有志气么?入宫又如何,以嫣然的能力,定能让皇上钟情于她一人。至于 里的那些女人,嫣然也能轻松对付。” “轻松对付?”季微浛冷冷一笑,“爹,微浛虽大多不过问世事,可宫里头的那些女人如何疯狂,如何手段层出不穷,微浛是知道的。嫣然不受宠也罢了,若是能得皇上专宠,便更是积怨于一身,您以为后*宫里的那些女人能善罢甘休么?” 季青雪微微眯起眼睛,没有言语。季微浛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身后清丽的声音打断了,“哥哥,此事不怪爹爹,是我想要入宫的。” 季微浛回转身,便看见穿着一身浅青色衣袍的季嫣然步履轻盈地走进来。 “你想要入宫?”季微浛惊讶地看着季嫣然。 “对,我要入宫,是我自己的主意,与爹爹无关。”季嫣然直认不讳。 “所以,你那日才来求我,要我迟些时日才请求皇上赐婚?”季微浛难以置信地看着季嫣然,看着那个他一直都以为是清纯天真的妹妹。“你早就想好了要入宫,却一直瞒着我,还用计让我不与皇上提起赐婚一事,好让你们可以谋划得更周全?” “……是。” “哈哈,哈哈哈哈……”季微浛哈哈大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却越来越悲凉。 季青雪和季嫣然只静静地看着季微浛笑,沉默不语。季微浛笑得够了,才冷冷地看着她们,满是嘲讽。 “想不到啊,想不到我看似仙风道骨慈悲为怀的父亲,竟是这样老谋深算,算计着自己的儿女;而我的好妹妹,从来一副天真善良的模样,却是为了一己私利,便不顾惜别人的幸福。”季微浛第一次感觉到心凉,“我如今才知道,一直是我自己太愚蠢,把世事想得太简单,把人心看得太天真。” “哥哥……” “你还记得我是你的哥哥……”季微浛冷笑两声,“真好啊。” 季嫣然咬牙,却没有回驳。 “那**是怎么说我的,恼我有了幽宁,便顾不上你这个妹妹了。那你呢,有了皇上,还记得我这个哥哥呢。”季微浛愤恨地逼视着季嫣然,让她有些不自然地别开了脸,“那你还记不记得,那个等了你近十年的豫书,嗯?” 季嫣然的身子微微一颤,僵立着,无法直视季微浛的目光。 “除夕夜,他冒着擅离职守的大罪,日夜兼程,快马加鞭地赶回京城,就为了见你一面;你生病,他冒着生命的危险,翻越雪域连山去找了雪莲,送到你那儿给你治病。为你,他一直在等,而你,就是让他等了这么一个结果么?” 隆重推荐 第三十六章:无端祸起 “华清郡主!”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华清郡主身后响起,更是让原本就有些心虚的她一缩脖子,浑身猛地一颤。下一刻,出现在她眼前的,就是一脸寒霜的甄豫书。 身为驰骋沙场的镇国将军,甄豫书身上的杀气和威慑气势哪里是华清郡主能承受得住的。在看到他那森寒的视线时,华清郡主更是禁不住地瑟瑟发抖。 华清郡主摇着头,连忙摆手,一脸的畏惧,“我,我不是有心的……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甄豫书并没有对华清郡主做什么,只是依例抱拳以示礼仪,而后冷淡地说道:“郡主,您是高高在上的郡主不错,可公主到底是公主。你动手殴打公主,可知自己所为,乃是以下犯上?” “我,我……”华清郡主自知理亏,支支吾吾了半天,也只说了一个我字。 “此事末将会如实告知晋国公,请他多加督导。郡主且请回吧。”甄豫书的态度冷硬,可华清郡主因为知晓自己做了错事,有些心虚,是以也没有了平日的嚣张蛮横,只得灰溜溜地离开了。 绿袂依然抱着夜幽宁,不敢更换姿势,却已经开始有些手麻了。她求助地回头看向甄豫书,“谢将军相助。公主她……还请将军出手相助。” “不必谢我。”甄豫书的声音很是冷硬,连视线都不曾在夜幽宁的身上停驻过,“她救了微浛,我不过投桃报李罢了。”尽管他出手帮了夜幽宁,却依旧改变不了他对夜幽宁的看法。 绿袂哪里会感觉不出甄豫书的态度,只得尴尬一笑。她抱着夜幽宁实在走不动,只好求助于甄豫书,“将军,您看公主已经昏迷了,奴婢实在无力送她回宫……” 看了依旧昏迷不醒的夜幽宁一眼,甄豫书扬声开口:“来人。” 在他身后不远处一直跟着的一个护卫走上前来,抱拳躬身行礼,“将军。” “去抬轿辇来,找了大力太监将公主送回去。” “是。”那个护卫应了一声,便转身去办事了。不多会儿,便看见几个大力太监抬了一座轿辇来。 将夜幽宁扶进轿辇,绿袂屈身向甄豫书行礼,“多谢将军。”语毕,便随着轿辇离去了。 看着轿辇渐行渐远,甄豫书却伫立在原地,久久不离。今日之果,只怕那个娇弱的女子早已预料到,所以,当日除夕夜宴,才会将他寻回来…… 除夕日,夜幽宁在绿袂和待梦的陪伴下向泰和殿走去。途经御花园时,夜幽宁突然停下了脚步。绿袂和待梦困惑地看她,她却浅浅一笑说:“你们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公主,让待梦跟着……”绿袂出言建议。 “谁都不许跟来。”说着,夜幽宁已经转身走入一旁的假山小道中。转了几个弯,夜幽宁便来到一个较为开阔,却又有假山遮挡周围视线的地方。 此处早已有一人在等候。那人听到了夜幽宁的脚步声,回转头,冷冷地看她。 正是甄豫书。 看见夜幽宁来了,甄豫书也不行礼,更没有问候,而夜幽宁却屈身行礼,“幽宁见过甄将军。” “你说皇城有变。”甄豫书没有多余的言语,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出自己的来意。 直起身子,夜幽宁带着病态的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浅淡的微笑,“若幽宁信中说,是嫣然有变,将军可还会不顾一切回京?” 甄豫书蹙起眉头,冷冷地瞪着夜幽宁,“你可知晓,你这样是在延误军机?”当看见夜幽宁传信说京中皇城将有变,要他独自回京之时,他虽有疑惑,却选择了相信她一次。他当机立断自己带一小部队人马回京,并传信回京中羽林军,让他在羽林军中的亲信的副将随时候命。 可待他回到京中之后,却发现皇城安泰如常,并无任何异样。他满心的气恼,恨自己竟然这样轻信了这个女人。原以为她至少不会拿国家大事开玩笑,结果她竟为一己之私而不顾万人生死。 看着她,他只恨不得能亲手撕了她,以解心头之恨。 “幽宁知晓将军心系军营和西北战事,对儿女之情更为看淡。”夜幽宁的语气不疾不徐,没有一丝惊慌,却也不似漫不经心的老神在在,“可幽宁只问将军一句,将军可想迎娶嫣然为妻?” 眯起眼睛看着夜幽宁,甄豫书咬牙切齿。可被问到与嫣然的事时,他虽不舒服,却还是回答了夜幽宁:“我愿与之相携一生。” 夜幽宁的神色微微一顿,仿似想到了什么,片刻之后,才抬眸看着甄豫书的双眼,“那便去告诉她。” “……?”甄豫书再度蹙起已经松开的眉头,并未言语。 “请将军把自己的心意告知嫣然,让嫣然姑娘心中有所挂念。否则,”夜幽宁顿了顿,“否则再迟些时日,只怕将军便再无此机会了。” “公主何出此言?” 夜幽宁却不回答,“请将军相信幽宁,依幽宁所言去行事。幽宁保证,自己绝无歹心。” …… 甄豫书终究依照夜幽宁的意思去办了,却未曾料及,在他班师回朝的时候,还是晚了。夜旭阳的一个决定,便让他们两对人生生分离。尤其是季微浛,他是那样情深,只怕今后的日子,更难过了。 一个穿着副将服制的年轻男子来到甄豫书身旁,眼看甄豫书若有所思地看着之前轿辇离去的方向,便戏谑地笑了笑,“将军,人都走了。” 甄豫书回头瞪了他一眼,便转身迈开了步伐,“我们回去吧。” 夜幽宁感觉自己昏睡了好长好长的时间。在睡梦中,她仿佛又看见了她与季微浛初相识的样子,更模糊中看见了曾经幸福的儿时。尽管她的理智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虚幻的,都只是南柯一梦,却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不愿醒来。 直到她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自己的耳边低声哭泣,呢呢喃喃地抽泣着:“公主,您快点醒来吧,求求您了,您快点起来吧,去救救待梦啊……” 她的性子闲淡,却独独放不边的几个人。她不愿再听见耳边的人哭泣,便努力让自己醒来。 在夜幽宁睁开双眸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己的床上,绿袂坐在她的床边一脸担忧地看着她,而紫苏却是红着眼睛趴在她的床头。 看见夜幽宁醒过来,绿袂和紫苏的脸上都露出了喜色。绿袂到底是成稳的性子,没有说什么。紫苏却是抬起手用自己的袖子擦去眼眶里的泪水,惊喜地笑着:“公主,您终于醒了,太好了。您都睡了两天两夜了,吓死紫苏了。” “你……在哭,什么?”大概是昏睡了许久没有开口,仿佛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在梗着,极为难受。夜幽宁嘶哑着声音,低声地问道。 听闻了夜幽宁的问话,紫苏有一瞬的愕然。而后她立刻转回头去看了绿袂一眼,便又回过头来笑着说:“没有啦,紫苏是看见公主一直都不醒来,担心地哭了呀。” 夜幽宁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紫苏的眼睛。紫苏初时还没什么,可渐渐地便有些心虚地别开了视线,绿袂适时地插嘴:“公主,您这睡了这么长时间,一定饿了,让紫苏去给你做些吃的好么?” 紫苏立刻迎合着:“对对对,瞧我这死脑筋,一看公主醒来便欢喜得忘乎所以。紫苏这就给公主做好吃的去。”说着,便要起身,身形却一下子顿住了。她回头,看见自己的手臂被夜幽宁拉着,让她不好挣月兑。 “公主……” “你们……”夜幽宁咳了两声,感觉喉咙稍好了些,才低低地道:“你们的翅膀都长硬了,有事,也不愿告诉我了,咳咳……” “不是的公主,我们没有……” “公主,您才刚刚苏醒,还要好好歇着,别太费神了。”绿袂淡淡地扫了紫苏一眼,示意她选择好适当的时机离开。 可夜幽宁却执拗地不肯放手,尚在虚弱当中的她却死死地抓着紫苏的手,神色凝重,“告诉我,待梦怎么了?” 紫苏惊异地看着夜幽宁,一双大眼睛里写满了难以置信。看见了她的这个神色,夜幽宁更是肯定,自己在昏睡时所听到的模糊中听到的一切。她纤细的手指愈加收紧,紫苏的衣服被她抓得起了深深的皱褶。“说啊,待梦怎么了?” 皱起了眉头,绿袂轻轻地掰开了夜幽宁的手,“公主,待梦没事,您还是好好歇息吧。” “绿袂!!”第一次,夜幽宁对绿袂用了较重的口气,她转而又看向一脸闪躲的紫苏,颤抖着双唇,“紫苏,你告诉我,告诉我好不好?” 看着夜幽宁脸上的哀求,紫苏终是再不能藏住心中的话了。她扑到床边,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公主,昨儿正午那李公公身边的小何子来,说待梦触怒了天颜,皇上把待梦罚去了慎行司,打了她二十大板……” 隆重推荐 第三十七章:互起争执 听着紫苏的哭诉,夜幽宁的气息愈加紊乱,“然后呢?” “如今待梦还在慎刑司里,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待梦一个女孩子受了二十大板,哪里能好得了,此刻还要受苦……”紫苏说着,哽咽不已,不断地抽着气,不能自抑地嘤嘤哭着。 微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夜幽宁的眼眶中迅速盈满泪水,眼前一片模糊。 待梦,那个一贯淡然的女子,那个相处时间不长,却心中装下了她的女子…… 虽说她有武艺在身,可女人的身子总是娇弱的。如此生受了二十大板,怎能好得了?况且那慎刑司,又哪里是寻常人能待的地方? 夜旭阳,他怎能这样残忍? 下一刻夜幽宁又笑了,极尽嘲讽。 是啊,夜旭阳是一国之君,天下之主,是能够掌管别人生死的最高权力者。他连人命都尚且不放在眼里,又怎可能去怜悯一个微不足道的宫女?是她太过天真而已。 绿袂看着夜幽宁的神情有愈来愈崩溃的形状,也顾不得紫苏尚还待在此处,便抓住夜幽宁冰冷的手,“公主,公主!您不要太过伤心了。待梦虽在慎刑司,可她是……自有……的人会打点,她一定会好起来的。”待梦虽然着急,却也还是顾忌了紫苏在近前,没有明说。“绿袂,你在说什么?”紫苏疑惑地看着绿袂。 紫苏不明白,但夜幽宁哪里会听不懂。 待梦是皇后的人,皇后在此刻却选择了明哲保身,弃车保帅。更或者,是皇后发现了待梦的心思,有意放弃了她? 没有理会紫苏的困惑,绿袂只顾着和夜幽宁说话:“公主,您一定要保重好自己的身子,这样才能保护我们啊。如今是待梦,若是皇上有心对付,您也要有好身子来对抗啊。”绿袂尽全力去平复夜幽宁的情绪。 恍若没有听到绿袂的话一样,夜幽宁双眸呆滞地看着正上方。良久,绿袂和紫苏才听到她那低微得太过渺远的声音,“出去。” 绿袂和紫苏都是微微一怔,不明白夜幽宁的话。 “你们都出去,不要待在我身边。”夜幽宁转过头,苍白的唇边努力地勾勒出一道浅淡的弧线,心疼地看着眼前这两个对自己不离不弃的丫头,“离开我,你们便没事了。”只要她们离开了自己,夜旭阳也就不会再有心思去对付她们了。只要她们安好,她自己受些苦,又有什么打紧的呢? “公主!” “小何子说,待梦触怒天颜?”夜幽宁嘲讽地笑了笑,“她的性子本是最为谨慎的,哪里可能会做什么触怒天颜的事?父皇不过是随意找个由头,把她送入慎刑司去经受折磨而已。” “……” “她能有什么错,值得父皇这样留心?”夜幽宁神色恍惚,“即便有错,也是错在认我为主,错在身为我的人,待在我身边,与我亲厚有加。” “不是这样的,不关公主的事,是我们自己不争气。”紫苏摇着头,努力安慰夜幽宁。 “绿袂,快,去把珍妃娘娘找来。”夜幽宁喘着气,拉着绿袂,“一定要把她找来。” 夜幽宁未料到的是,绿袂竟然反手握住了她纤瘦的手,“公主,你别想把我们送走,绿袂哪儿也不去。” 没想到绿袂竟能这样快就猜到了自己的意图。看着她那坚定的神情,仿佛在自己的脸上写着“别想把我送走”几个字。夜幽宁微张着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紫苏虽不像绿袂对人情世故那样谙熟,却也是个思维敏捷之人。绿袂的一句话,也让她明白了夜幽宁的想法,随即,更是直接哭开了嗓子,“公主您不要我们了么?紫苏有什么做得不好的,您告诉紫苏,千万不能不要紫苏啊……” 若说紫苏和绿袂一样,夜幽宁兴许会狠狠心便坚持自己的想法。可如今紫苏却这样嚎啕大哭,反倒让她更不知如何开口了。 紫苏抱着夜幽宁的手,说什么也不放开,“公主,您看紫苏这样笨手笨脚的,若是送到了其他宫里,肯定是要被人欺负的,公主怎么舍得呀……公主,您是个好主子,是紫苏的福气,紫苏就跟定你一辈子了,哪儿也不去……” 看着这样的紫苏和绿袂,夜幽宁终是什么也没有再说。她无力劝阻她们,也怀着一丝丝侥幸,兴许待梦一事既是开始也是结束…… 季嫣然带着若岚来到了甄府,让甄豫书到城南江月楼相会。可甄府家丁所传回来的话让季嫣然一愣。 那个穿着灰布衣服的家丁,表面上对季嫣然还是极为恭敬的。他微微弓着身子,做好一个下人的本分,“我们家大少爷让奴才传话给您,说是彼此身份有别,今后还是不要往来为好。还请姑娘先回吧。” 季嫣然气得握紧了双拳,咬着牙,努力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恼火。 师父果然说的不错,男人都是说一套做一套的。 她转身,离开。跟着她的若岚很不客气地朝那个家丁啐了一口,便快步跟了上去。 从甄府大门的后头,走出一个颀长的身影。 那家丁却是更为恭敬地低着头,“少爷。” 甄豫书没有言语,只是看着季嫣然渐行渐远的背影,静默地站着…… 若岚跟着季嫣然走在大街上,开口安慰:“小姐,甄将军是因为听到皇上要纳您为妃,心里嫉妒恼恨才会这样的,您别放在心上。” “我又怎么会放在心上。”季嫣然宛然一笑,充满自信,“他越是恼恨不愿意见我,说明他越是在意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生气。” “可是,小姐,您也确实将要成为淑妃娘娘了,以后和甄将军往来,也确实需要注意了呢。” “哼,只要是我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只要是我的东西,也不容许别人抢走。”季嫣然的眼眸中,透射出阴厉的寒光,“好了,我们入宫去看看那位幽宁公主吧。听说,她为了哥哥,可是将所有罪责揽在了自己身上呢,我总要为自己的哥哥去道个谢呀。” 若岚灿烂一笑,却显得有些不怀好意,“是。” 季嫣然来到幽兰阁时,夜幽宁刚刚醒来,却虚弱得无法起身。绿袂和紫苏自然是没有什么好脸色给季嫣然瞧,季嫣然也不屑与她们计较。只坐在夜幽宁的床边,拉了夜幽宁的手,面露忧色,“幽宁姐姐,怎么几日不见,姐姐憔悴成这个样子了?” 幽宁姐姐? 夜幽宁在心中冷笑。以前季嫣然可是每回都亲热地叫她嫂嫂的,如今要入宫了,自然是不能再叫她嫂嫂的。只是,这一声姐姐,也是叫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吧。 “幽宁哪里敢当姐姐二字?如今嫣然是要成为幽宁继母的人,等来日您入了宫,幽宁也要称您一声娘娘呢。”夜幽宁的气息很虚弱,却第一次在季嫣然面前露了自己的锋芒。 季嫣然微微一怔,也是未曾料到夜幽宁竟也有这样尖刻的时候。过往她不止一次别有用心地刺激过夜幽宁,可夜幽宁却油盐不进地保持着自己淡然从容的性子,还未曾有过这样刺人的语言。 洁白的贝齿咬了咬下唇,季嫣然的神色有些委屈,“姐姐这是在怪嫣然?” “幽宁是晚辈,哪里敢逾矩呢。”夜幽宁是半点退让的意思也没有了。 过往为了自己难得的一丝清宁所做的一再退让,换来的不过是别人的侮辱轻视,被人抢夺了的幸福她无法追回,甚至连那样相信着自己的待梦都无法保护。此刻绿袂她们尚还安好,可谁知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是她太过天真,以为安分守己地守在自己的幽兰阁里,过自己与世无争的日子便好。可世事从来如此,你愿意偏居一隅,别人却未必愿意放过你。 只是,她此刻也仅仅有些不甘,不平,要她像 中的那些女人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她还是无法做到。 悄然握紧了拳头,季嫣然还是保持着自己委屈的模样,“姐姐,你心中恼恨嫣然,嫣然明白。可皇上竟要纳嫣然为妃,嫣然是从来没有想过的。” “……”夜幽宁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季嫣然,反而让季嫣然有些不知如何说下去了。 “姐姐……” “你若当真不愿,可以去请求父皇收回成命。父皇是通情达理之人,不会不答应的。”夜幽宁淡淡地说着,却冷冷地看着季嫣然。 一时间,季嫣然哑口无言。让她去和夜旭阳说不想入宫,怎么可能。她好不容易选择了放弃甄豫书,就只剩下了宫中的荣华富贵,她怎么可能放手呢? “说到底,姐姐是不愿意原谅嫣然了。”尽管拳头已经抓得死紧,季嫣然却依然保持着一副受害者的模样,让夜幽宁觉得有些恶心。 “幽宁不敢。”夜幽宁的声音依旧冷淡,“淑妃娘娘不日便要入宫了,将来我们相处的日子还长呢,幽宁岂敢得罪了娘娘,让娘娘心中不痛快,幽宁也难痛快了。” 隆重推荐 第三十八章:四哥连王 “你!!”季嫣然终究是忍不住自己胸中的怒火了,她将夜幽宁从床上扯起来,伸手捏着夜幽宁尖瘦的下巴,其用力之猛让夜幽宁不自禁地蹙起了眉头。季嫣然彻底撕下自己平日里带着的伪善的面具,森寒地盯着夜幽宁的双眼,“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一个无权无势的落魄公主,也配给我甩脸色?!” 看着已经有些歇斯底里的季嫣然,夜幽宁一点也没有害怕,更没有惊慌变色。她轻轻地扯起唇角,勾画出一道讽刺之意极浓的弧线,“娘娘生气了?可不知幽宁错在何处,还望娘娘指教一二。也好让幽宁知错能改,以后莫得罪了娘娘。”她的声音也难得地冷冷清清,嘲讽的意味极其浓厚。 夜幽宁的态度让季嫣然更加疯狂,“夜幽宁,你不过是会投胎,生在了皇家,又不是你自己的本事,有什么可神气的?可惜啊,你这副模样,就是生在皇家,却依然是这样落魄的田地,只能说是你自己不够争气,怪不得别人。”季嫣然狠戾地瞪着夜幽宁,只恨不能生撕了夜幽宁脸上的自如淡静,“什么尊贵,什么荣华,你就是身为皇家女,还不是一样得不到。就你,也配与我相争?” “呵呵,若可以,我真不想要这个皇家女的身份。”夜幽宁的笑容里掺进了些许悲凉,微微刺了一下季嫣然的心,“我极力想要离开皇宫,你却迫不及待想要入宫。哈哈,当真是好笑,当真是世事弄人啊。” “你是因为拥有,所以不屑一顾。”季嫣然捏着夜幽宁下巴的手再度用力,让夜幽宁的眉头更收紧了些,“你以为,我会因为你轻轻巧巧的几句话,便改变自己的想法么?我告诉你,从来我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你自然不会放弃,放弃这个让你享尽荣华富贵的机会。父皇这样宠爱你,怕是你想要天上的星星,只怕父皇也会给你摘来的。这样的你,想要什么会得不到呢?”夜幽宁皱着眉,忽略对方给予自己身体上的疼痛,“只是,你可有顾及到你的哥哥,还有那个对你情深意重的甄将军?” 季嫣然扯起娇女敕的双唇一笑,冰凉,不屑,“我可没有幽宁公主善良,心也没有那么豁达,只能顾得上自己,没有闲暇去思量他人。” 夜幽宁静静地看着季嫣然。看着她因为自己心中的贪念舍去了原本的纯净自然,而原本倾国倾城的容貌,也因为自己的世俗而染上了浓厚的脂粉而失去了本色,夜幽宁的心里只剩下怜悯。 是的,怜悯。 一个为了贪念而失了本心的女子,才是最可怜不过的人。就像囚锁在皇宫中的那些女人一样,为了权势,为了皇宠,为了利益,舍掉了自己最初的本心,变成了一个只活在明争暗斗的布偶女圭女圭,为目的所驱使。 皇宫这个天下最富丽堂皇的地方,拥有着所有荣华富贵的地方,吞噬了她们的本性,掩盖了她们最本真的面目。 所以夜幽宁一直没有去和那些女人计较,争斗。并非她高风亮节,而是她不屑,也是不忍与这样可怜的女人动手。 而季嫣然,她尚未入宫,便已经被这些纸醉金迷所侵蚀,和皇宫中那些眼中只剩下了利益的女人,没有什么两样了。 并不红润的双唇,微微地向上弯曲,勾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夜幽宁静静地笑着,自有一番空灵月兑俗的气质。她默然地看着季嫣然,却让季嫣然不由自主地无名火起。 她一贯是个骄傲至极的人,从来只有她蔑视别人,何曾有人如此轻视她? “夜幽宁,你不要自以为高贵。你和我不是一样,为了自己的幸福便要阻拦别人的路,甚至断送别人的性命。”季嫣然气恨地横眉等着夜幽宁,她原本精致无瑕的面容竟显得有些狰狞,“莫以为我不知道,多次阻拦我与皇上碰面的人是你,莫以为我不知道,宫中的瘟疫祸起萧墙,幕后黑手就是你!” “未来的淑妃娘娘,还请您不要随意诬蔑幽宁。”夜幽宁低低地咳了两声,面色更是苍白了几分。可她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淡淡的浅笑,虚弱中带着清新,“幽宁缠绵病榻,自顾不暇,何来余力主导这些震惊朝野的大事?” 夜幽宁的言语像是什么天大的笑话,让季嫣然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幽宁公主,嫣然可真佩服你啊,竟然能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 没有回应任何话语,夜幽宁只是静静地看着季嫣然。 “别人不了解不知道,幽宁公主还想要骗过我去?”季嫣然收敛了自己脸上的笑意,森寒地看着夜幽宁,“夜幽宁,你又何必故作清高?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会看不出来么?你厉害,骗过了宫中诸人。可你从8岁起便自己独自一人在宫中成长,没有别人的庇佑,只靠着自己便能拖着这个病躯活到现在,你说自己的双手还是干净的,我是死也不信的。” 夜幽宁凝视着季嫣然的脸,神色淡然自若。仿佛她只是一个看戏的旁观者,季嫣然所说的一切,与她无关。 “在这个皇宫里,没有一个是干净的人。”季嫣然冷冷地逼视着夜幽宁,却无法从她的脸上找到一丝破绽,“双手没有给血腥沾染过的人,在宫中只有一条路可走。” “……” “那便是,”季嫣然倾身向前,在夜幽宁的面前轻声低语。她的声音阴测测的,带着渗人的阴寒,“黄泉路。”她说话的时候,身上的气息喷在夜幽宁的脸上。那略嫌浓厚的脂粉香味,让夜幽宁感觉有些窒息。 只是,在她的脸上,没有一丝异样。她依然浅笑如初,空若幽兰,含着一丝怜悯的味道,与季嫣然对视。 白皙的手指狠狠地收紧,尖利而纤长的指甲嵌进掌心的肉里,带起丝缕疼痛。季嫣然恍若没有感觉到自己的掌心的刺痛,怒目切齿地盯着夜幽宁的脸。她脸上那种可怜的神情,深深地刺着她的心。 倨傲如她,怎么可能容许别人怜悯她?! “收起你脸上可恶的笑!!”季嫣然压抑地低吼咆哮,“我是淑妃,是皇上的宠妃,更是你的继母。我将是这个北阳国最尊贵的女人,享尽荣华,根本不需要你一个失势落魄公主的怜悯!!” 夜幽宁眼神淡漠地看着恼羞成怒的季嫣然,“当上了这个尊贵的淑妃娘娘,你当真幸福么?” “……” “你要与这宫中的三千佳丽分享一个丈夫,日夜疲于争权夺利、风刀霜剑,对皇恩圣宠患得患失。”夜幽宁冰凉地笑着,掺杂进了更多更明显的悲怜,“浓情蜜意只在朝夕之间,尔虞我诈却耗尽一世韶华。这便是你憧憬的皇宫,也是你将来的光景。” “你……!!”季嫣然胸中的火苗一瞬间冲到了头顶,怒不可遏地举高了那只空出来的手,就向夜幽宁的脸挥去—— “住手!” 只见一个穿着玉色华服的俊俏少年站在门口,对季嫣然怒目而视。他走上前去,一把拉开了季嫣然,怒喝道:“大胆放肆,胆敢对公主动粗!!” 季嫣然惊讶地看着他,而夜幽宁却惊喜地低呼:“四哥哥!” 那个少年回过头,脸上的怒气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喜悦和疼惜,“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不听太医的话,没有好好休息吃饭?” 夜幽宁也不反驳,只是欢喜地笑着看他。 “你是……连王?”季嫣然的声音在那少年的身后响起。 那个少年正是夜幽宁的四皇兄,北阳国的连王殿下夜流云。其实夜流云也只比夜幽宁早生了一个时辰,两人从小便感情极好。只是夜流云常年在外游历,因此无法时时在宫中护佑夜幽宁。 不过,这不影响夜流云爱护夜幽宁的心。 他回转身,微微眯起双眼,冷冷地看着季嫣然。他冷哼一声,对季嫣然也没有半分客气的意思,“想必你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季嫣然了。” 季嫣然有些僵硬地扯起双唇,“是。” “原来是将来的淑妃娘娘啊,小王不知娘娘在此,言行无状,是小王不是了。”夜流云知晓了季嫣然的身份,却依然没有一丝尊敬,“恰才眼见娘娘朝幽宁扬起了手掌,以为娘娘是要对幽宁不利,一时心急,多有得罪了,还望娘娘大人大量,原谅小王。” 握紧双拳,季嫣然努力抑制自己胸中燃烧着的怒火,她勉强地保持着脸上的笑容,却一点也看不出欢喜之意。“王爷言重了。不知者无罪,且嫣然尚未入宫,还不是淑妃,王爷不必称呼嫣然为娘娘的。” “是呢,淑妃娘娘尚未入宫,却是好大的脾气呢。”夜流云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可一点好感都没有,不客气地冷笑着看她,“若是小王再慢一点,小王的妹妹脸上,是不是就要多一个五指印了呢?” 隆重推荐 第三十九章:太子槿澜 “王爷这是说的哪里话,嫣然怎么会动手打公主呢?”季嫣然的面色极为难看,“既然王爷在这里,嫣然就不打扰你们兄妹相聚了。”语毕,略显慌乱地离开了。 “四哥哥……”夜幽宁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四皇兄,微喘着气说:“她是未来的淑妃娘娘,你是王爷,今后相处的日子比幽宁还久,又何苦此时得罪了她,让自己今后的日子不好过?” “我哪里管她是熟妃还是生妃,只要她欺负了你,便是让我不痛快。只要我不痛快,她也别想痛快。”夜流云气哼哼地说着,接着便在夜幽宁的床前坐了下来,看到夜幽宁消瘦了许多的脸,满是心疼,“我说幽宁,怎么才几月未见,你就憔悴成这个样子了?还有,你和微浛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一直两情相悦,怎么突然之间说微浛要娶那个什么安什么扇的女人啊?然后,父皇还要将微浛的那个妹妹纳入宫中为淑妃,这些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夜流云一向在宫外过着四处游荡的生活,是以话语间不像宫中其他人那般拘谨,更可说是狂浪无羁的。心中想到,便一股脑儿地问出了口,也未曾顾及到夜幽宁的心绪。 夜幽宁唇边的笑意掺进了些许苦涩,却是粗心的夜流云不曾发现的。“区区几月,却能改变许多人,许多事,再不复从前了。” “幽宁……”看出夜幽宁的忧思,夜流云也有些揪心,又将怨气发在了夜旭阳身上,“父皇也真是的,后*宫佳丽三千还不够么,才纳了一个贵人,现在又要纳一个妃子。” 听了夜流云的话,夜幽宁竟是莞尔一笑,“四哥哥,进来这么长时间,你竟一点都没发现么?” “发现什么?”夜流云疑惑地皱起眉头,旋即又想起了什么,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天哪,怎么会……” “是啊,怎么会。”夜幽宁嘲讽一笑,“若非如此,父皇又如何会如此着急想要将那季嫣然纳入宫中?” “……” …… 和夜流云一同回京的,还有一位南玉国太子乔槿澜。当今天下二分,一为北阳国,一为南玉国,二国交际处小摩擦不断,却保持着粉饰太平的局面。双方都想吞食掉对方,却彼此国力相当而无法动弹。是以,两国间也有不少皇家女子往来和亲,以示两国邦交和平。可任谁都知道,一旦大战在即,那些和亲的皇女们便会是最先被牺牲的弃子。 皇家女子,从来如此,无法抓握住自己的命运,也是别人刀俎下的鱼肉,任人宰割。 而那位身为太子的乔槿澜,此次出使北阳国,也是为做表面功夫而来的。加上,他也是有着自己的依仗,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跑到别国的月复地。 只是,外界来了谁和夜幽宁都没有太大的关系。她是女子,再加上抱病在身,自然不需要去接见这些外臣的。就算夜旭阳为了表彰北阳国和自己的大气,在宫中大摆筵席用以为乔槿澜接风,也影响不到躲在偏僻小角的她。 夜幽宁几次三番到皇 中为待梦求情,她才将待梦从慎刑司放回来,还拖着一身的伤。夜幽宁颤抖着双唇亲手给她上药,待梦对其忠心更胜以往,此处便不细说。 却不成想,那位尊贵的南玉国太子,乔槿澜殿下居然向夜旭阳提及夜幽宁一事,让朝臣们惊讶意外之余,揣摩其本意。 身为一国太子,竟对北阳国公主这样关注,任谁都认为,太子是有意迎娶夜幽宁为太子妃,以示和亲。 夜幽宁在屋里听着绿袂说着近日宫中所发生的一切,静静地坐着,没有欢喜,也没有悲伤,仿似这一切都与她没有任何干系。 “公主,这怎么办哪?”绿袂叹了口气,“才刚拒绝了金蒙部落,这又来了一位南玉国太子,这……” 夜幽宁嘲讽地弯起了唇角,眼神冰冷,“我们的这位皇上,你也不是不知道。一日我未曾换取到利益,他便一日不会罢手的。” “公主,都这个时候了,您还这样不咸不淡地说话。”绿袂比夜幽宁还要着急,“只怕皇上的圣旨不日便会到幽兰阁来,到时候您就是想拒绝也不成了。” “我说过了,今生非微浛不嫁。”夜幽宁的声音也变得冷冷的,“无论是金蒙,亦或是南玉国,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 “他们迎娶的幽宁公主,经不起路途辛苦,只剩下了一副骸骨。”夜幽宁嘲讽地轻笑出声,而后更是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父皇啊父皇,这样的结果,您可承受得起?” 绿袂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得门口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妹妹怎说这样的话,便是不顾惜你自己,也要为周围关心你的人着想啊。”接着,便见连王夜流云穿着一身暗蓝色长袍走了进来,在他身后更是跟着一个容貌俊朗,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 夜幽宁眼见夜流云带了人来,有些疑惑,却也赶紧起身相迎。然而她久坐于软榻上,才刚起身便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身子软软地就往下倒。那个年轻男子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窜到了夜幽宁身边,接住了她下落的身子。 只是这样一来,两人的姿势便有些尴尬了。夜幽宁娇软的身子便是在那男子的怀中,好不暧昧。 面色一红,夜幽宁迅速从他怀中抽身出来,绿袂急忙上前搀扶。夜幽宁微微鞠躬行礼,“幽宁谢过……公子了。”不知道对方的名讳,夜幽宁只能称呼对方为公子。 心中却有些羞恼了,怎么夜流云竟带了一个陌生的男子到了她宫中来呢,毕竟这里是深宫内院,哪里是随意可以进来的。 只是,夜幽宁的心中也想到了一个人。以他的尊贵,只怕夜旭阳也会睁只眼闭只眼罢…… 只见那年轻男子微微躬身,抱拳行礼,“在下乔槿澜,见过幽宁公主。” 压下心中的不自然,夜幽宁温婉地笑着欠身行礼,“幽宁见过乔太子。” “幽宁,不必和他多礼的,这人向来无拘无束惯了的,这些礼数在他眼中不重要。”一直在旁边笑嘻嘻地看着的夜流云终于开口了,而后便伸手扶起了夜幽宁,拉着她坐回了软榻,“你身子不好,就给我乖乖坐在这里。” 夜幽宁更是羞赧地笑了笑,问道:“四哥哥何故带着乔太子来我这幽兰阁,这里偏远寥落,实在不是太子这样的贵客该来的地方。” 夜流云却哈哈大笑起来,丝毫不客气地在夜幽宁的身边坐下,朗声说道:“你当真不必理他,他这人最是自在无羁惯的。要说啊,还是他自己个儿说要来见见你的呢?” 夜幽宁的笑容变得有些不太自然,“幽宁不过是一个在深宫内院中长大的小女子,太子何苦这样大费周章来这个偏门小户,见一个无足轻重的女子。” “呵呵,公主何须妄自菲薄?”绿袂适时搬来了一张椅子,乔槿澜便一道坐了下来,笑着说道:“也是听流云所言,你以死相谏,拒绝当在下的太子妃,是以在下才升起好奇之心,想要见见公主。” 听了乔槿澜的言语,夜幽宁有些尴尬地笑了,“太子适才有见,幽宁的确抱病在身,无力承起太子妃重任,自不愿拖累了太子。” “哈哈哈哈……”乔槿澜竟一点也不介意的开怀大笑起来,豪爽地摆了摆手,“公主实在不必介怀,在下不过随意一句,让公主错意,是在下的不对。” “……” “在下的父皇一直规劝叫在下早日成婚,在下一直以无适合人选作为托辞。倘若公主当日答应了北阳元宗皇上,只怕在下不得已要逃婚了,如此反累了公主,更加不美了。此番前来,不过是来见见这位在流云眼中完美无瑕的妹妹罢了。”乔槿澜竟一点也不遮掩地坦露了自己的想法,叫夜幽宁原本对他的戒备也放了下来。 想想也是,夜流云本就是闲云野鹤,放荡无羁惯的人,能和他成为好友的,又怎会是些心胸狭隘之人呢。 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夜幽宁的脸色也更好看了些,“太子见笑了。四哥哥言语一贯无状,这黄婆卖瓜自卖自夸之事,他是干了不少的。哪怕他将幽宁赞到了天上去,太子也不必当真的。” 乔槿澜再度哈哈大笑起来,夜流云的脸上却有些挂不住了,嗔怪地看着自己的这个妹妹,“幽宁,哪有你这样编排自家兄长的。况且,我也没有说错,你的好,你的善良和婉,哪里是寻常人能懂的?”他顿了顿,“宫里那样多的人跟你过不去,你一一原谅,从不与人计较,也从不与人相争,这样的恬淡性子,寻常女儿家哪里有?哪个女子不是斤斤计较,睚眦必报。” “那是哥哥见的少。”夜幽宁微微笑着,“这天底下好女子多了去了,是哥哥眼界太高。况且,幽宁是你妹妹,自然觉着幽宁好了,却不知此乃兄妹之情使然,哪里是幽宁好了。” 隆重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