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郑和下西洋》 第1章 哥的怨念 第一章哥的怨念 “哥!哥!” 迷迷糊糊中,马恩听得一个稚女敕的声音在耳边唤他,他习惯性的一揽手,将身边的人儿一把揽住。 “哥!你醒了!”那娇女敕的声音绽放出一丝欢欣:“你渴不渴,我去烧点水来!” “声音不对?”马恩虽未睁眼,但是听出来声音不对。昨天晚上的那个女孩,虽然也是满口“哥啊!哥啊!”的喊着,可是喊得腻歪,身材也和自己揽住的这个身子有点不太像啊,马恩可是一直喜欢丰满型的,怀里这种苗条到骨感的女孩,可一直都不是他的菜。 他的头也有些疼,但绝非是喝醉的那种胀痛,而是一种很熟悉的感觉。马恩运起一口气略微的活动了一下,跟小时候被人用麻袋扣住,暴打一顿的感觉太像了,还真他妈的有点怀念啊! 怀里单薄的身子,轻轻的挣月兑了他的手,欢快的朝着门口走去,似乎马恩的醒来,对她来说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一样。马恩坐了起来,瞳孔猛然一缩,仔细的打量着四周,心紧了起来。搞什么鬼?这是夜总会推出的新服务吗?仿古风?可这随便找几块木板这么一搭就凑的一个屋子,分明是换了一个地方。 突然的变化,让马恩他习惯性的将收伸向枕头下面,触手却是冰凉的一个瓷枕,毫无疑问,这样的枕头下面,可是藏不住他那片刻不曾离身的手枪的。 这一伸手,让有些迷迷糊糊的他,登时惊醒了过来。 作为一名卧底的警员,适当的放松,甚至陪着犯罪分子,踩踩法律的红线,都是规则允许的,所有的这一切,都只有一个目的,在完成任务前,保证自己的绝对安全。这一天到晚隐藏真实的自己,在一群熟悉的陌生人中周旋,这手枪无疑就成了他最忠诚的伙伴,只有他不会背叛。 眼前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他在做梦,做一个无比真实荒谬的梦,这个梦里,甚至连他喜好的女人的类型都改变了;第二,这是一次考验,他卧底的这个贩毒团伙,对他起了疑心,甚至还对他使用了迷幻药品之类的东西,希望借此套取出他的真实身份。 “哥,别找了,家里没钱了!”还是那个稚女敕的声音,马恩顺着声音看去,一个头发绾成一团的瘦弱女孩,端着一个瓷碗,站在他的面前,两只灵动而漆黑的大眼睛里,隐约闪动着一团雾气:“当衣服的钱,你昨天就拿出去了,家里一个铜钱都没有了。” “当衣服,当什么衣服?”马恩有些警惕,生怕言语中中了什么圈套,支支吾吾的说:“我是说衣服当出去了,家里还有没有别的了。” “哥你不是逗我吧,你说现在天气热,冬天衣服放在家里也占地方,还不如换点钱。你丢给乐大爷那里,没准还能够钱生钱,能换点好吃的回来!”女孩将手里的碗递给马恩。马恩谨慎的接过来,盘算着应付的话。 乐大爷!一个陌生的名字,马恩不露声色,警觉的将名字默记下来,盯着女孩,目光有些怪异。 “你怎么了哥?”女孩感觉有些不对起来,她突然紧张起来,问道:“哥,是不是昨天打到头,你连开赌坊的乐大爷都不记得了吗?” “呵呵,开赌坊的乐大爷,我当然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呢,就是刚刚起来,有点晕!”马恩憨憨一笑,搪塞道。 女孩使劲凑过来,疑惑的看了半天,最后见到他没有事情,有些惊魂未定的舒了口气:“吓死我了,哥,你千万不要有什么三长两短啊,我听赵大娘他们说,人要是打到了脑袋,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的,哥,你看着我,我是你的妹妹马锦儿,你什么时候都不能忘记我哦!爹和大哥都不在了,我就你一个亲人了,要是你都不认得我了……”一边说着一边眼泪汪汪的好不可怜。 “记得,我当然记得!”马恩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四周,这决不是一个梦,马恩很清醒,不用捏自己就知道所处的位置,他的大脑迅速的分析起来,温湿的风吹进来,让他感到阵阵的寒意。难道是在影视城?可是,这面前这个明显的营养不良十来岁的小女孩,又是怎么回事情? “锦儿!”他试探的叫了一声,见到她没多大反应,就大着胆子继续说道:“哥只是有些迷糊,没事情的,昨天有什么人找过我,或者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现在脑子一想东西就疼得要命!” “嗯!”锦儿不疑有他,乖巧的坐在马恩的身边,顺手接过他喝了几口水的瓷碗,小心的放在窗前的小桌子上。 “昨天哥你说去试试手气,若是博钱赢了,就回来给锦儿带果子吃,后来没多久赵大娘就来告诉我,你又被乐大爷赌坊的那帮人打了,我就和赵大娘从后面巷子里把你扶了回来,然后你就睡了一觉,现在醒了,可担心死我了!”马锦儿一边说,一边用小手拍拍自己的胸口,一副余惊未消的样子,煞是可爱。 马恩的肚子咕咕的叫了几声,这个时候,马恩才觉得自己的肚子很饿了,原本这感觉不是那么明显,但是这几口水一下去,他的五脏庙开始干活,很快就发现他的胃里一无所有,所以,很不高兴的提出了抗议。 “我去给哥蒸菜团子,昨天的菜团子还有好几个呢?”马锦儿显然是听到了他肚子里的动静,乖巧的起身,朝着外面跑去。 不是梦,梦没这么真实,他模了模马锦儿坐过的地方,尚有余温,谁能在梦里感觉到温度。若是说这是个考验的话,他也不相信,因为这个丫头的目光里蕴含一种许久未见的感情,那叫做——真诚! 什么都可以伪装,唯独真诚不能伪装! “不会是穿越吧!”他的脑子里莫名其妙的起了一个荒谬的念头,这几年“穿越”成了一个流行词,而且,似乎各种各样的穿越方式,逐渐有从千奇百怪朝着睡梦中穿越统一的趋势,而自己不就是一觉醒来,就到了这破地方,似乎,用这个荒谬的理由解释这种荒谬的情形,虽然荒谬,却是最合乎逻辑的。 女孩的服饰,头发,说话的语气,甚至话里话外的内容,都不带任何现代人的气息,不是刻意营造的话,那就是他穿越到了古代,似乎这样解释很是合理。不过,如果真的是穿越的话,这问题又来了。 听刚刚这女孩说,自己是被人狠狠的揍了一顿才刚刚醒过来的,而且,听她的意思,这样的情形,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貌似自己是一个穷的叮当响还要去赌场耍钱的赌徒,不,确切来说,是一个烂赌鬼。要是这样的话,那就悲剧的很了。人家穿越帝王将相,轮到他了,就是一个烂赌鬼;人家家财万贯,轮到他了,他就不文一名,这是真的,他现在连那个女孩说的一文钱都没有,这也太操蛋了一些吧。 他带着侥幸的心理,慢慢下的床来,走了出去,若是一次考验,没道理会让他自由行动,自然有人会出面来干涉,但是一直到他走到院子门口,看到门外一片古色古香的建筑,那一条蜿蜿蜒蜒铺向幽深的青石板小径,看到小径上一个个或者短襟,或者长衫走动的人,看到小径尽头大树下坐着的服饰各异唠嗑着婆姨们,他不由自主的申吟了一声,靠在了那单薄得要命的门板上。 “哥,你怎么出来了,你身上有伤呢?”唯一干涉他的行动的只有马锦儿,马锦儿看到了外面的他,急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跑了出来,费力的搀着他,将他扶了进去。 “我这就快好了,哥,你忍一忍啊!要是饿得慌了,就先喝两口水!”小丫头似乎很有经验,“躺在床上不动,就不会饿的太厉害,喝水也是一样的,喝得饱饱的了,也不会感到饿了!” 马恩躺了下来,望着头顶上那蛛网密集的屋顶,心里忍不住一阵心酸。这马锦儿才多大,就能够有这样的生活经验,看来,她挨饿的次数,一定不少,难怪她一副营养不良面黄肌瘦的样子,自己这副身体的原来主人,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混蛋啊?明知道家里有幼妹还在挨饿,连冬衣当的两个钱都要拿去赌,这样的人,大概连老天都看不过眼,才叫自己取而代之的吧。 三个青黄色的菜团子,被马锦儿如若珍宝的端了出来,她自己拿了一个,剩下的两个,给了马恩。马恩三口两口的吞下了肚子,菜团子不大,而且很糙,不知道是什么做的,还有点刺喉咙,马恩又喝了几口水,才艰难的把他们吞了下去。 他敢发誓,这是他这一辈子吃到过的最难吃的东西了,可是一见对面的马锦儿,还笑眯眯的捧着一个菜团子,吃的津津有味,对这个女孩却好奇了。马恩看到她的手又红又肿,显然是被什么扎伤了。 马锦儿的手突然一缩,藏在身后,说:“哥,以后别赌钱了。”锦儿突然瞪着马恩有些试探的问道:“锦儿可以帮人家做针线了。” “好吧”,马恩暗道:“就算我穿越了,别人穿越干的第一件事,就是为自己掘第一桶金,然后争霸天下,商海纵横什么的,自己倒是很别出心裁,吃完了这两个菜团子,自己要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为自己找饭辙,不然的话,下一顿如果不出意外,铁定是自己和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妹妹,要饿肚子的。 更加让他无语的是,他至今还不知道,现在他是身在什么地方,此时又是什么朝代。当然,最登峰造极的是,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很明显,若是他不承认脑袋被打坏了的话,他就无法开口向马锦儿询问。 第2章 人不能倒霉成这样 第二章人不能倒霉成这样 天依然是一片蓝天,和马恩印象当中的天空,没多大区别,唯一有区别的,就是这天空下人和物了,所谓沧海桑田,不过如此。浪客中文网 马恩看着院外鳞次栉比的房屋,房屋前的婆姨,微微晃了晃头,他还是有点不能适应,这些明显和他认知中月兑节的房屋,这些人,这些人身上的穿着,还是让他有一种不怎么真实的感觉。就好像他面前的这条蜿蜿蜒蜒青石小路,这样的路,除了那些保存完好如今被当做旅游资源的古镇,又在哪里看得到。 “马恩!你小子倒是挺精神的啊,见到大爷来了,还不滚过来伺候!”一个带着点破音的嗓子,在青石路的那头响起,让他从恍惚中突然惊醒过来。此刻他身边连只苍蝇都没有,总不至于这个一看就不是个什么好路数的家伙是在自言自语吧。 谢天谢地,自己还叫马恩!马恩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即便是穿越,这同名同姓的魂穿,似乎概率更大一些,这样也好,不至于别人叫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的名字的时候,自己毫无反应了。 “你小子不是打坏了脑袋了吧,一脸傻样,算了,你这货色,从来就没机灵过!”破嗓子走到他的面前,摇头晃脑的看了看他,狐疑的说道:“不是知道大爷今天来收房子,在这里装疯卖傻的吧?” 一身青布短襟,短襟的外面,不伦不类的罩了个夹袄,顺着夹袄看上去,一张马恩特感亲切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马恩抬起头,微微一笑,脑子中忍不住脑补了一下,如果加上个八字胡,然后脑袋上再给他扣顶瓜皮帽子,这不活月兑月兑自己玩了无数次的斗地主游戏中的地主么? “没准这厮就是打的这主意!” 地主兄身边的一个帮闲模样的家伙,很是肯定的说道。这种人马恩一点都不陌生,这不就是自己混迹的环境中那些大哥们身边的马仔的古代版本吗?当然,不管是他记忆中的时代,还是现在,这些家伙都是一如既往的令人惹人讨厌。 “看看,这是什么!夯货,装傻有个屁用?”地主兄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在他面前晃了晃,脸上的不屑的神情,竟然让马恩莫名其妙的想起了范进的那屠夫老丈人。 “这可是你亲自画押了的借据,去把房契拿出来,咱们这事情就算了结了!大家街坊邻居,弄得血淋淋的就没意思了不是!” 马恩陡然伸出手来,从破嗓子手中闪电般的抽过那张纸,破嗓子猝不及防,不禁大惊失色,想要上前去抢,又怕他毁了借据,“你,你……快还我,马恩,别干傻事啊!” “今借乐进纹银三十两整,以马恩平安坊春天胡同两进私宅为抵押,三日内归还!中人陈二!” “你是乐进?”马恩明白这是什么事情了,虽然这样的事情,他没干过,但是,在他那出任务的那一段岁月里,他可是见过不少,这上门收账不过是黑社会最初级阶段的行为而已,嗯,说黑社会抬举他们了,用句大白话来说,这些收账的家伙,不过都是一些混混而已。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似乎收账的对象,是他自己,这就有点让他高兴不起来。两菜团子还在肚子里翻滚呢,这要钱的就来了,这算什么事情啊! “老子是你陈二爷!”地主兄叫了起来:“马恩,你说老子是倒了什么血霉,给你做中人,这乐大爷的银子,你别以为毁了借据就不用还了,乐家的手段,你可是比我清楚的多,你乖乖的把房契拿给我,带着你那妹子,自己寻个去处,咱们也好说好散,我陈二也不是落井下石的人,总不会让你净身出户的!”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屋漏偏逢连夜雨,狂风专打下水船?这衣食住行,衣服让自己卖了,吃的没着落,要看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那就只剩下行了,没了栖身之所,流落街头,似乎也就是“行”?马恩心里头打了一个寒战,这种事情,可是万万不能让它发生了,否则,自己可就成了世界上最憋屈的穿越者了。 无视凑到自己面前的那张有点影响胃口的脸,马恩怔住了。 等等,不对,貌似自己这具身体昨日才弄到些银钱出去烂赌,就算这位自己的前任再如何借了一的高利贷,那也只可能只昨天的事情,要不然,自然身上的一身瘀伤,可就没法解释了。就算你这借据的确是“自己”画了押的,这个陈二现在就来收房契,那也是为时过早了一些。 “三日!”马恩反应了过来,一下明白了其中的关节,顿时变得底气十足起来:“陈二爷是吧,这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呢,三日内归还,这时候,还不到吧?” “二爷,这小子识字啊!?”帮闲甲很是狗腿的做了一句旁白。从马恩的时代过去,这不识字的文盲可不多见,但是似乎在这里,识字倒成了件稀罕事情了。 “识字咋了,识字就不用还钱了?”陈二反应相当的快:“别说三天,就是三个月,他还得了这么多银子吗?” “三天,陈二爷,还是三天后你再来吧,我昨个儿没睡好,这得回去补补瞌睡去!”马恩将说手里的借据丢到陈二说中,不理会众人的反应,就这么径直进屋去了,在他身后,留下两个目瞪口呆的帮闲,和兀自有些不敢相信马恩居然就这么走了的陈二。 “好,老子就三天后来,到时候,你就是跪下来求爷,也别指望爷赏你一文钱了!”陈二看着他的背影,恶狠狠的说道。 马恩哪里管他们在后面发狠,这一清醒过来,就遇到这样的糊糊事情,他心里郁闷着呢,既然能先放放,他会上杆子给自己找不自在么。一走进门口,看到靠着门楣上瞪着乌黑的大眼睛,有些担忧有些惶恐的锦儿的时候,他这股郁闷,似乎顿时消减了不少。 好吧,自己顶了这个躯壳,对这小萝莉来说,未免不是一件好事情,跟着自己,总比跟着一个烂赌鬼的哥哥强,看这小萝莉的样子,若是等得两年长开了,也是一个美人胚子,这样的小美人,摊上个赌鬼哥哥,那下场,只怕有些不妙。 “锦儿!”他招了招手,对着马锦儿唤道,小丫头却是眨眨眼睛看着他,双手抱着门柱子,两只眼睛雾气蒙蒙的,就是不肯过来。 “锦儿!”山不就我,我就去就山,他朝着马锦儿走了过去,小丫头抬头看着他,大大的眼里是一股莫名的忧伤。 “哥,你把爹留下来的宅子输出去了!”马锦儿小脸儿惨白,马恩登时心里一软,坏了,刚刚和外面几个家伙说话,这丫头都看在眼里呢,那几个家伙嚷的这么大声,她岂有听不到的道理。 “你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马锦儿扭头不看凑过的马恩的脸,略显瘦削的双肩,微微起伏。 马恩伸手去揽她,她却是奋力一挣,不让他抱着自己,小萝莉又能有多大力气,马恩的身子再瘦弱,也是一个成年男子,扒拉了几下,小萝莉还是被马恩抱在了怀里。 感觉马锦儿单薄的身子,在自己的怀里瑟瑟发抖,时不时的还抽噎一下,马恩心里十分的不好过,他想安慰她几句,却又发觉自己竟然无从说起,心里不由得更加痛恨那个“烂赌鬼”马恩起来。如果不是抽在自己身上嫌疼,他都想狠狠的抽自己两个大耳刮子,这孙子,你看你都干的些什么事情啊! “没事情的,没事情的,哥会解决的,咱们的宅子谁也拿不走!”虽然知道,此刻小萝莉未必相信自己的话,他还是郑重的许诺道。为他自己,也为了眼前这可怜的小萝莉,这事情他还非得摆平不可。 哭闹了一会,小丫头终于有些精疲力尽,沉沉的睡了过去,马恩将脸上犹自挂着泪痕的马锦儿,放在了床上,轻轻将被子盖在她的身上,走了出来。 三十两银子!三十两银子是个什么概念?马恩不清楚,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估算这笔钱的价值。按照他对赌场的了解,这凡是抵押之类的,抵押得来的钱财,往往只有物品原有的价值的一两成,也就是说,这个宅子,在赌场人的眼里,是值得三四百两银子的,而按照后世的价格估算,这样大的宅子,尽管不在商业区,一二十万人民币还是值得的,也就是说,这三十两银子,差不多等于一两万人民币了。 什么方法,可以在短短的三天内赚到相当于一两万人民币的银子?马恩坐在院子里一块青石上,慢慢的琢磨起来。当然,最好的办法,是直接找到那赌坊的债主乐大爷,用武力也好,人情也好,让对方抹了这笔账,不过,按照马恩目前的身份和身子骨看来,这都属于不现实的法子,嗯,那样做,除了给他自己身上,再添点伤口以外,不会有别的收获了。 那么就要考虑一下别的办法了。 在马恩的职业生涯里,对于这种急速来钱的法子,其实并不陌生,他耳闻目濡的,闭上眼睛,都可以数上来一大堆:贩毒,抢劫,盗窃,甚至出卖身体,这些都可以。不过,眼下这个环境,似乎他也用不上这些,对了,还有赌博,如果你有赌神的手段,这也是来钱快的法子,不过,马恩仅仅念头一闪,就把这个法子排除了,嫌自己这个烂赌鬼的身份名不副实么,自己还来这个? 最后,马恩想来想去,在这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的地方,似乎除了抢劫,别的法子他都用不了,这玩意技术含量最低,盗窃倒是动静小点,问题是,那是一个技术活啊,他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力啊! 好吧,就抢劫,这抢劫银行的案例看的多了,没想到,醒在这个世界,他还有实践一把的机会,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对了,这个世界,银行叫什么来着? 第3章 站站街踩踩点 第三章站站街踩踩点 这个世界的银行,叫钱庄。浪客中文网似乎他也不是跑什么什么异位面了,这里仍然是地球,只不过,时间线,稍稍那么提前了个几百年。眼下是大明洪武三十年,皇帝是朱元璋,这个他熟,当初金庸大大的书他没少看,不就是骗了张无忌走人自己坐了天下的朱八八么。 而在这之前,是元,是宋,是唐,和他了解的历史,好像也没有多大的出入,秦始皇不想死结果还是死了,项羽摆个酒席刘邦吃干抹净最后依然走人,李白这倒霉孩子的结局仍然不可观,最后还是喝醉酒掉河里淹死了,岳飞也还是没有逃过秦桧的毒手,成吉思汗的铁骑照样牛逼哄哄,可惜他后人不争气,让朱八八捡了一个漏。 这些情报资料,都是马恩半天之内就收集到的,他很希望自己敏锐的双眼和慎密的分析能力,能够正常的发挥作用,可惜的是,情报的前半截,来自隔壁的赵大娘,嗯,就是那个和马锦儿将自己送回来的和蔼大妈,至于情报的后半截,则是来自街尾茶棚里说书的那个瞎子说书人和茶棚里扯淡的闲人,他还得感叹一下,得亏今儿这瞎子说的是《大明英烈传》,要是说《隋唐演义》,他还得迷糊半天。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找到了自己目标。顺着街道出去遛两个弯,他就看到了钱庄,好吧,他承认他第一看到的,不是钱庄门口鎏金的“四海钱庄”四个大字,这也不怪他,钱庄门口那个簸箕大的铜钱,简直是亮瞎了整条街上的人的狗眼,想让人不注意也难。这一点,他很是感叹,古人也不傻啊,这广告,比整天在你耳边念叨“大行德广,伴您成长”形象多了,就是不知道,这玩意是木头上刷漆还是用的真材实料,晚上他们收不收回铺子去。 他打门前溜达过,朝着钱庄里面瞅了几眼,当然,专业的术语,这叫踩点。钱庄里,倒是没有像他想象中的,杵着几个凶神恶煞般保安,嗯,这里应该叫护卫。这一点,让他感到很庆幸,虽然他知道,这么大的钱庄,不可能没有几个武装人员,但是,人家没有摆在门脸上,钱庄的客人们看着舒服,他也觉得舒服啊。 钱庄里头是一个大柜台,似乎柜台后面,是个门帘,估计,这就是营业用的了,柜台好像占的地方不大,其余的地方,放着两三张桌子,几把椅子,这些桌子椅子,一看就不是便宜货,比刚刚在茶棚里他看到的那些,卖相要好得多了。 一个掌柜模样的,站在柜台前面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一个伙计在擦拭着桌椅柜台,另外一个,不时从柜台后面的门帘里,进进出出,看起来,似乎客人进来,负责营业的,就是他们几个了。马恩区别掌柜和伙计的方法很简单,人家穿着长袍呢,那几个伙计和他一样,可就一身短靠。 他在钱庄斜对面,寻了一处阴凉地儿,站了差不多两小时,观察钱庄的出入情况,钱庄的生意,似乎不是怎么的好,这大半天,他就看见一个人进去,还没有待多长一会儿,立刻就出来了,至于他想象当中,这街上应该有巡街的衙役什么的,他楞是一个都没看见。 这倒是好事,他暗暗点点头,几分窃喜。 这也是意料中事了,眼下他所在的这个小城,叫南宁县,是云南承宣布政使司曲靖府下的一个小县城,这一点倒是和他记忆中有点偏差,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南宁好像后世是归广西管辖,怎么这会儿却是划属云南了。 奇怪归奇怪,不管是广西的南宁和是云南的南宁,此刻在他眼里,看起来还不如后世的一个县城热闹,这人口比例摆在那儿呢。这样的小城里,只怕这人和人之间的关系,要简单的多,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算不认识,混个脸熟那是一定的,这里别说有上街巡逻的,只怕不是公事,在衙门都见不到几个衙役。 “干啥呢?马恩,在这里晒太阳啊!”就在马恩呆那里琢磨的时候,一个人出现在他的面前,登时让他微微一惊,抬头看了看,不认识,他摇摇头,眼睛继续盯着那钱庄门口。 “嘿,打傻了?”那张晃到他面前的脸,却是不肯轻易离去:“听说你昨天被赌坊的人,狠狠揍了一顿,今天精神还这么好,看来不是那么回事情啊!” 马恩微微有些不耐,看了看来人,他真不认识,好吧,他在这里,谁都不认识。不过,看着家伙这个近乎劲儿,只怕那以前的马恩,一定是和他认得的。 这人一张大脸盘子,可惜,眼睛和他的这张脸,有点不太配套,如果将他眼睛,放大个那么一倍,嗯,鼻子微微长下一些,让人感觉他不是用鼻孔看人的话,这人倒也算得上是相貌端正。 “啥事啊!”马恩懒洋洋的问道,避开他那张脸,他肚子里刚刚在茶棚里灌了一肚子水,他可不想一下这么喷出来,这长相,太膈应人了。 “啥事,你说啥事!”那人将手里的布袋,塞到他手里,“我娘叫我送来了的,这个月就这么多了,我娘说了,咱家里也没多少余粮了,你们兄妹省着点,实在是熬不下去了,叫锦儿到我们家来了!” 袋子微微有点沉,马恩的手感一向不错,这一落手,他差不多就估计出重量来了,大约有三四斤吧,打开袋子一瞧,居然是一袋子白花花的大米,虽然这谷壳月兑着不怎么干净,的确是实实在在的一袋子大米。 “不过,你就不用去了,我娘说了,看见你就闹心!” 还有这等好事情,看来,今天晚上,不用吃那难以下咽的菜团子了,不管这人嘴里的他娘是谁,马恩决定,先收下这袋米再说,“替我谢谢你娘!”马恩习惯性的回答道,不料那人却是惊奇无比的瞪大了眼睛(他那双小眼睛,再瞪也就这么大):“还真打傻了,会说人话了,得,你别发呆啊,这话,你给我娘自己说去,简直太稀罕了!” 那人啧啧有声,晃着他的大脑袋走了,看来,马恩的反应,让他有些奇怪,他回去告诉他娘去了,从头到尾,马恩收获了一小袋米,却愣是没有搞清楚,这个送米的家伙,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回去,熬粥吃去!马恩从来没有感觉看到一袋米,会有这么亲切的感觉,吃饱了干打劫的活,明显要不饿着肚子打劫成功率要高一些,说的难听点,万一失手了,也是一个饱死鬼不是,他掂了掂手里的口袋,朝着自己的破院子走去。 “回来了!”经过家门口的时候,他唯一的一个熟人,隔壁的赵大娘,正坐在门口纳着鞋底,和他打了声招呼。 “回来了!”他应了一声,赵大娘看了看他手里的米袋子,漫不经心的说道:“你大兄送来的?省着点吃啊,锦儿正在长身体,别饿着小孩子!” “我大兄?”马恩站住了脚步,有些疑惑的问道。 “不是大刚么,你小姨的孩子,难道还有别人给你们兄妹送这些不成?”赵大娘淡淡的说道,仿佛述说一件平常之极的事情。 马恩默然了,原来是这样,自己还有个小姨,这送米的丑汉,居然是自己的表兄,而且听这赵大娘的口气,这些年,他们两兄妹没有被饿死,只怕还多亏了他小姨一家的接济。 再想想适才自己这位便宜表兄的言语,他有些汗然,只怕这份接济,大部分是冲着马锦儿来的,自己这副身体的前主人,可是人憎鬼厌,连自己亲戚都不待见了。 “哥,你回来了!”马锦儿已经起来了,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捆木柴,她正费力的用一把锈斧子,在把他们砍成一小节一小节的,上午的事情,显然让这丫头余怒未消,扭过头来喊了他这一声,居然让他听出了几分幽怨的味道。 “嗯,回来了!”马恩放下米袋子,从她手中拿过斧子:“我来吧!” 马锦儿的眼光落在了地下的的袋子上,走了过去,扒拉开一看,登时一声欢快的低呼。 “锦儿,我们今天晚上熬白米粥吃好不好!”马恩微微一笑,回头看一脸欣喜的马锦儿。 “不成,要做菜团子!”马锦儿似乎咽了口口水,眼光有些迷离,但是却坚定的摇摇头:“做菜团子的话,可以吃好久,赵大娘下午带了我去城外采了好多野菜!”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不过,这丫头,也太懂事过分了吧!在他那破哥哥手里,她到底吃了多少苦头啊,这样的忧患意识,这要放在马恩的年代,都足够当一个全国标兵了。 “没事情,哥再也不去赌坊了,等哥把乐大爷的事情说清楚了,哥就去找个活计,以后啊,锦儿天天都有白米饭吃了,不用再吃菜团子了!”马恩努力让自己的笑容变得亲切一些。 “真的?”马锦儿歪着脑袋,两只大眼睛扑闪扑闪,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 “真的!”马恩点点头,一脸的郑重,一边心里却是暗暗嘀咕到:“好吧,烂赌鬼马恩,你可以安心的去了,以后,我就是马恩了,你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我来照顾他,就当我给你这副身体,交的房租了!” 第4章 难道被劫色了 第四章难道被劫色了 凭心而论,若是不通过暴力的方式就能达到自己的目的,马恩绝对不会考虑使用暴力,他觉得那太有些浪费自己的智商了。当然,这也和使用暴力的成本过于高了一些有关系。马恩在自己家里巡视一遍,家里唯一可以勉强可以做武器的,就只有马锦儿用来砍柴的那把锈斧子了,提着这么个玩意去钱庄,这和脑残得带把锤子去银行,没多大区别。 马恩坚决的摒弃了自己可能出现的脑残行为。 他智商很正常,虽然他自认为自己身手还过得去,但是,连穿越这么惊悚的事情都能出现,难道就不允许这时代出现个把武林高手护院什么的,他那点身手,在这些“高手”面前,只怕还不够看,武术冠军还能被菜刀砍死,他连武术冠军都不是,充其量混到了个散打的段位。再说了,要是钱庄这么好打劫的话,也轮不到他来动这心思了吧,咱们泱泱大国,可从来不缺乏三山五岳的英雄好汉。 再说了,他需要的钱财,和钱庄里的钱财相比,估计那是九牛一毛,犯不着弄这么大的动静,如果能找到这钱庄的主顾,他再尾随打劫,怕是保险多了。嗯,虽然这法子有些猥琐,不过,在他看来,这就叫可行性方案,前世无数案例证明这方案成功系数极高。 这是他把踏踏实实吃饱了肚皮之后,在房里琢磨出来的万全之法,他算是彻底明白什么“铤而走险”这个词的含义了,倒是有心想去和那什么破赌坊的老板去唠嗑唠嗑,但是,他的经验告诉他,眼前的这做法,只怕要更靠谱一些,冒着天大的风险弄点钱财,甚至有可能被官府通缉拿捕,也比去和一帮开赌场放印子钱的家伙说道理来得现实。 说干就干,实际上,他也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的了。 第二天,他一大早就出现在了钱庄所在的街上。一直到了天都快黑了,他还是在街上。 他楞是在街角站了几乎一整天,他都有些怀疑,这样惨淡的生意,这钱庄怎么开得下去,这一天进出钱庄的主顾模样的人,他连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 就在他发狠,要是今天等不到合适下手的对象,那他也顾不得后果,晚上来这钱庄走一遭了的时候,一抬青布小轿从街道的那一边慢慢悠悠的晃了过来,停在了钱庄门口。 一个窈窕的身影,娉婷从轿子里走了出来,一直随在轿侧的丫头,急忙凑了过去,搀住那个那女子。 女人?马恩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起来。那两个轿夫放下了女人,晃晃悠悠的将轿子停在旁边,他直接就无视了这两个轿夫。他知道,这个时代女人出门坐轿子的,起码都是有点钱财家底的,这和你在溜个弯就能到的地方,你绝对舍不得打车一个道理,这属于高级交通工具了。你换隔壁赵大娘看看,你看她舍不舍得坐轿子。 在银行门口携带大笔款项的单身女子,简直是打劫者的最爱啊。向前个几百年,在这古代的钱庄门口的也不例外,马恩的眼睛一下都绿了,这是,天不亡我? 那一主一仆两个女子,没有在钱庄里逗留多久,片刻功夫,就拎着一个小小的包袱出来了。马恩看到,那在外面的两个轿夫凑了过去,那女子拎着小包袱一头钻进了轿子,然后,那小丫鬟,随着那轿子,晃晃悠悠的朝着来路而去。 马恩吐出嘴里咀嚼了半天的木棍,不慌不忙的跟了上去,这个时候来钱庄,还是一个女人,可以说明两个问题,第一,这女人家里没有男人,或者是男人不在家,第二,这女人来钱庄的时候,可没有大包小包,出来的时候,手里却带着东西,而且,这可不像那些笨重无比的铜钱。 就她了!马恩可不觉得打劫一个女人,有什么没节操的,节操那东西,快饿死的时候,还比不上半斤猪肉有用。这和节操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他安慰自己道:死道友不死贫道,没准这还是一个贪官污吏的家眷呢,自己也算是劫富济贫了,嗯,劫她的富,济自己的贫。 轿子在前面溜溜达达的晃着,马恩在后面溜溜达达的跟着,走完了大街走小巷,没多少时候,就到了一处青砖碧瓦的院子,看着轿子在那疑似后门的园子门前停下,马恩犯愁了。 理想中的情况,目标应该往偏僻的地方去点,最好是出城,这几步就到家了,岂不是叫他的打劫大计要胎死月复中了,这太不为咱们这些打劫的群众着想了。不过回头想想,他又释然了,这个时候,天都快黑了,两个女人出城去,未免有些不靠谱了,这又不是蒲大宅男写聊斋。 一直随着轿子而行的那个小丫鬟,在轿子停稳了之后,扭头朝着马恩这边看来,马恩有些尴尬。这随着轿子进来之前,他可不知道这是一个死胡同,这被人注意到了,往前走肯定是不行的,立马回头,那也太显得心虚,太着痕迹了吧! 还没等他想出个对策来,那丫头却是离开了轿子,蹬蹬的朝着他走过来:“你过来,你别走!” 他站住脚步,下意识的指了指自己:“叫我?” 丫头冷笑不语。他看了看自己身前身后、旁边左右,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似乎,自己太过于心切了,或者所,对于这两个女子,过于小看,就没怎么注意掩盖行迹,自己孤零零的钻进了这巷口,在这夜色中摆着poss,这不是叫自己难道叫鬼吗? “打街上就一直跟着我们,都跟到家门口来了,!,你想干什么!”小丫鬟叉着小蛮腰,努力装出一副凶狠的样子,这个时候,马恩才看的出,这还真是一个“小”丫鬟,整个就是一个十四五岁还没长开身子的小女孩嘛! “溜达,溜达,吃饭了消消食!”马恩顺嘴就来,说得流利之极,虽然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小丫鬟狐疑的看着他努力装作一副很正经的面孔,好像就是为了配合小丫鬟的凝视一样,他的月复中,突然发出一阵“咕咕”声。他顿时脸就垮了下来,这也太丢脸了,不就是一顿没吃么,用得着抗议吗?而且,还找这样的时候,简直就是赤果果的在打脸啊! “敢情,你刚刚吃的,都消食消完了!”小丫鬟眼睛里满是笑意,旋即脸色一板,“你是本地人?” “嗯,当然,如假包换的本地人!”马恩不知道她问这话有什么意思,不过,算起来,他还真的是如假包换的“本地人”,虽然他连他现在身处什么地方,压根就不知道。 “那好,跟我来吧!”小丫鬟看了他一眼,丢下这么一句话,自顾自的走了回去。 “那个,我不去成不?”看要小丫鬟离开,马恩心里涌起一种不妙的感觉,自己动了歪心思,只不过想劫点钱财,这两个女人,不会是要劫色吧!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什么,不想吃苦头,就乖乖跟着过来吧!”从空中飘过来小丫鬟的话,然后,然后马恩只是微微一怔,就毫不犹豫的老老实实的跟着她走了。 原因很简单,那两个轿夫已经脸色不善的走了过来,马恩看他们那身板,做轿夫简直太屈才了,这特么就是天生的黄金打手身材,他可以肯定,天天吃菜团子偶尔用稀饭改善伙食,绝对喂不出这样的体型,所以,他很明智的选择的合作。 按照他的估计,如果不利用任何器械,还要排除这两个家伙不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的可能,他倒是可以在不受什么严重的伤之前,将这两个家伙放倒。前提是他体力充沛吃饱了肚子。不过,眼下就算了,再说,似乎没这个必要。 如果放到这两个家伙,就能达到自己的目的,而没有任何后患的话,他不介意这么做,可事情出现了转机,他就不必如此了,不管这小丫鬟和他的主人,认为自己是干什么的,没有叫这两个家伙二话不说就上来揍自己一顿,那么肯定,自己对他们是有点用处的。 那么,还是跟上去看看吧,自己都这样了,他们还能把自己怎么着。他一边低头走着,一边有些狐疑的想道。来到这里,他一直都没有机会照照镜子,难道自己的容貌不是潘安胜似潘安,还是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帅哥不成? 小丫鬟直接将他领进园子里的一处偏院,推开了一个房门,马恩退了一步,屋子里的霉湿之气,铺面而来。这破败的屋子,分明是一个柴房,还是很久没有人拾掇过的柴房。这是打算人身禁锢么?马恩翻了翻白眼。 “你在这里呆着,等会树上会给你弄点吃食来,别乱走,等下小姐要问你点事情,小姐要是满意了,有你的好处,要是不满意,哼哼!”小丫鬟张牙舞爪的威胁了着他,这神情他很熟悉,就像……就像一只发狠的小猫。 “树上?”他随口问道,园子里有树,可是,不像结果子的果树啊! “我就是树上!”一只随着小丫鬟,把他押进来的那两个轿夫中的大个儿,抱着膀子走到他面前,斜睨着他:“你有意见?” “没,怎么会有意见,我只是在想,你不会碰巧有一个兄弟,叫树下吧!”马恩眨眨眼睛,这名字,呃,有点欢乐啊! “嘿,你倒是不傻,那个不说话的,就是树下,你们好生亲近吧,我去找小姐了!”小丫鬟看了看他们几个,蝴蝶般的飞走了,一边飞,还一边喊道:“树上,把他弄干净一点,他臭死了,臭到小姐,你就完蛋了!” “兄弟马恩,嗯,姓马,名恩,刚刚知道了两位的大名,还没请教两位的尊姓呢?” “姓李!”树上脸无表情的说道:“你是自己进去,还是我把你拎进去?” “我自己进去,我自己进去!”马恩才不逞英雄呢,一边朝着柴房走了进去,一边却是脸上忍着笑意,这两位轿夫兼打手兄的名字,简直是太夺人耳目了,李树上,李树下,这样逆天的名字,那得是多么奇葩的父母,才能取得出来啊! 第9章 肥水不流外人田 第九章肥水不流外人田 “给!”乐进一脸气咻咻的样子,走了进来,将手中的房契递给自己的姐姐:“陈二那小子喝得烂醉,得亏房契还带在身上,不然耽误了事情,我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马少爷,借据在这里了,你看看!”乐巧儿将房契放在桌面上,轻轻的推给他:“说起来,也是乐进的不对,当初和马少爷,不就是怡情玩几把么,哪里用得着马少爷这般,说到这个,巧儿到现在都有些过意不去呢?” 你不过意,你不过意才怪呢?马恩心里很是鄙视,在他的心里,早就将面前这个看起来一点杀伤力似乎都没有的美女,定位成了一个黑道女大佬了。金大大说的,这江湖上,妇孺老弱出家人,这几类人人,是万万惹不得的,你姐弟两个,都占了金大大忠告的一半了,能简单得了么? 再说了,都逼得人家倾家荡产了,还说什么不过意,大姐。你不觉得这有点扯淡了么?人不可貌相,这话他算是又体会了一把,进门之前,他可能想象得到,这屋子里做主的,就是这一大一小两个主么? “真不玩几把?”乐进还不死心,见自家姐姐将借据还给对方,“小赌怡情,大赌发家啊!” “真不玩了!”马恩嘴里答道,心里回了一句,“发你妹啊!”老子像是这么好骗的么。 他手里拿起了借据,确认这借据就是自己当初看到的那一份,然后不慌不忙的将借据撕扯得粉碎。 “那太可惜了!”乐进嘴里嘟囔着,看了看自己的姐姐。乐巧儿对他摇摇头对着马恩说道:“别急着走了啊,马少爷,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怎么,还要利息?”马恩回过头,停住了往外走的脚步。 “马少爷又说笑了!”乐巧儿笑道:“只是巧儿觉得,上次对马少爷,我这弟弟可能有些失礼了,总想着法子想要补偿一番,你那宅子,我也听陈二说了,似乎有些破败了,这可有点不符合马少爷的身份,巧儿就想,要不,巧儿令人给马少爷的宅子,稍稍修葺一番,就当是替乐进给马少爷赔礼了,略表歉意,还望马少爷,万万不要拒绝哦!” “还有这种好事情?”马恩心里一乐,这就算是贴上来了?刚刚和这乐巧儿一番谈话中,这女子似乎对于自己那个便宜姑父很是感兴趣,难道,这就是官商勾结的第一步?想想李家兄弟的话,这番“好意”,他当然却之不恭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对这乐巧儿抓住机会的能力,倒是刮目相看,至少眼前的这份示好,他就犯不着拒绝不是? “那就多谢乐大爷和巧儿姑娘了!巧儿姑娘的盛情,马恩记在心里了!”马恩笑着点点头,昂首走了出去。 “姐,你就这么让他走了,这家伙还有很多银钱呢,咱们要是不赚,一样不知道被他送到哪里去了!”乐进看这马恩消失的背影,有些气鼓鼓的对着乐巧儿说道:“这种傻子的钱,不赚白不赚!” 乐巧儿摇摇头:“这人貌似有些变了,好像上次看到他,不是这个样子,这个精气神,似乎都有些不同了!” 她回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弟弟:“他是傻子,但是给他银钱的人,可不是傻子,这钱,咱们赚不得!” “有来路?”乐进一听就明白了。 “好像是天上掉下来一个做千户的姑丈,他那姑母似乎又疼爱他得紧,好像,马家也就剩下他这么一枝独苗了,阿弟,这人的钱,不仅赚不得,而且,咱们还要送点银钱给他!” “哦!”乐进似乎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姐姐还要上杆子赶着人家去修葺屋子了,这种钱,和给衙门的孝敬钱,其实没什么区别。 “有用么?”他有些担心的说道:“王县尉可未必会给咱们这么多时间,他那小舅子,已经放出话来了,过了中秋,咱们的赌坊酒楼,就要换东家了!” “唉,不试试怎么知道!”乐巧儿有些愁眉微蹙:“眼下是死马当活马医了,眼前和他结点香火情,至少到时候,还能多个求助的去处,这等门路,无论多少,对咱们来说,都不嫌多的,再说了,就算是赢了他那几十两银子又如何,能解决得了咱们眼前的困局么?” 出了赌坊,马恩带着李家兄弟回到吴家,虽然李家兄弟给了他这样的任务,但是,他可不认为,这样的任务,是一天两天就能办好的,而眼下在赌坊里灌了一肚皮的茶水,可不顶饿,这个时候,最好还是回去吃饭的为妙。想必自己拿着这剩下的银钱去胡吃海塞,这李家兄弟也不会随着自己这样胡来。 “哥,你回来了!”一踏进自己住的院子,马锦儿就一把扑了上来:“你看,你看,嫣然姐姐给我好大一块花布呢,还说晚上教我做新衣裳!” 看到马锦儿脸上红扑扑的笑脸,献宝似的捧在自己面前的一块花布,马恩笑着点点头:“不错啊,锦儿可以自己做新衣裳了!” “这么大一块,做一件可用不了这么多,可惜是花布,要不然,锦儿也给哥做个袍子,哥给夫人做事情,太寒酸了可不行!” “这是给你的,你想都别想给你这败家哥哥做衣裳!”吴嫣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一旁冒了出来:“他的衣裳,账房里有开销的,你这丫头,顾好你自己就成了!” 看来,这一个上午,马锦儿和吴嫣然也没有闲着,两人貌似已经混得很是熟稔了,而昨天晚上马锦儿脸上的那一份紧张兮兮的样子,也彻底看不到了,马恩看到这样一幅情形,心里很是满意,虽然暂时托庇在这里,有点寄人篱下的味道,但是,他至少想去办自己的事情的时候,不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的不是。 “吃了饭没有?”马恩模模马锦儿的头。 “吃过了,我给哥留了饭菜呢?”马锦儿见到吴嫣然离去,悄悄的说道:“中午炖了好大一条鱼,哥,这家人真有钱,我给你留了好多,他们也不说我!” 马恩一愣,晒然笑了,吃鱼就叫有钱,这丫头太可爱了,要是她知道他哥现在怀里揣着一堆宝钞,随时可以带他去酒楼大吃一顿,还不不知道乐成什么样子呢? “还是锦儿对哥最好!”马恩被马锦儿拖着朝房里走去,想来她留的饭菜就在房里。 “嗯!”马锦儿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嫣然姐姐说了,你在外面给夫人办事,不吃饱怎么行。哥,你上午办什么事情去了!” “哦,去赌坊了结咱们宅子的事情,以后再不会有人来逼咱们的宅子了,赌坊的乐大爷,还说给咱们的宅子修葺下,你要是有空,明个也可以过去看看!” “哎呀!”马锦儿惊叫一声:“表哥送来的白米,昨天忘记带来了,可别叫人给偷了去!我下午就回去给拿回来!” 对了,还有个表哥呢!一想到那个丑表哥,马恩心里微微一笑,这表哥虽然丑是丑了一点,但是对自己两兄妹倒是挺关照的,自己这揣着钞票公款消费,总不成便宜了外人,忘记了自家亲戚,得找个机会把他给捎上才是。 想到这里,他随口问道:“对了锦儿,表哥现在做什么营生呢?” “还是在王大爷家做工啊!”马锦儿看了自己哥哥一眼:“不过,那王大爷可没有咱们夫人大方,表哥说,在他们那里可是一个月都不见得看得到荤腥的!” “你见到咱们夫人了?”马恩一边扒着饭一边头也不抬的问道。 “见到了,夫人好漂亮呢!”马锦儿眼睛都闪着小星星,吴嫣然就已经叫让她觉得这个姐姐好像是天上的仙女一般了,更别说气质和容貌都强过吴嫣然不知道多少的闻人凝,也更别说这个主母和和气气,一点都看不到苛刻严厉的样子。 “花布就是夫人叫嫣然姐姐拿给锦儿的!哥,锦儿长大了,要是有夫人一半漂亮,不,有嫣然姐姐一半漂亮,锦儿就知足了!” “那可不行!”马恩抬起头,一脸严肃的看着马锦儿:“要是咱家锦儿出落得这般漂亮,那媒人还不踩破咱们家的门槛,哥可赚不到那么多银钱换门槛!” “噗嗤!”马锦儿忍不住吃吃一笑,心里却是甚是甜蜜,这样的说笑话儿,以前她这个哥可不会给他说,看来哥哥有了事情做,心情也开朗了许多。其实,哥要是不去赌坊,还是一个很不错的哥哥,一个很疼她的哥哥的。 “不和你说了,尽笑话我!”马锦儿脸红红的,白了马恩一眼,竟然有些萌萌的味道。 “好了,不说了就不说了!”马恩三两下扒完碗中的饭菜:“下午咱们去你表哥家一趟,你也好久没去了吧!” “哦!”马锦儿眼中有些黯然,她知道,表哥一家,可不怎么待见自己哥哥,要是她一个人去,倒还好点,哥哥一去,姨夫可就有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哥的性子又不怎么好,以前都是能不去表哥家就不去表哥家的,这下怎么转了性子了。 马恩看了他一眼,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一眼:“夫人预支了我一些工钱,小姨家里照拂咱们这么久,咱们总得知晓得点好歹,去看看小姨和姨夫总是不错的,再说了,夫人有些差事,没准要表哥帮把手,有工钱拿,总不能肥水流到外家田里去吧!” “这样敢情可好!”马锦儿这才稍稍转颜,如今哥哥有了正经营生,上表哥家里去,自然也是脸上有光,一直都是小姨他们照拂他们兄妹,这次哥有了正经营生还能想到表哥,想来小姨一定会欣慰得紧。 第10章 其实,就这样也不错 第十章其实,就这样也不错 一斤猪肉,一盒点心,如果有可能的话,马锦儿或许还要将她甚为喜爱的花布也带上,这就是马恩要去他那素未谋面的小姨家带的上门礼物,当然,马恩最终打消了马锦儿将花布也割爱的念头,他就是再迟钝,也看得出马锦儿对这块花布的喜爱,他可不想剥夺这个小丫头这几天脸上唯一露出笑容的来源。 “我都说了,夫人给哥预支了工钱,这花布你就留着自己做个袄子吧,咱们去小姨家,再在街面上去扯几尺就是了!”马恩宽慰着小丫头,如果不是他这几天在街上溜达,没有发现类似后世的服装店,他都有心给马锦儿换一身行头了。 “嗯!”马锦儿点点头,歪着脑袋,却不知道想些什么。 下午出去,李家兄弟没有跟着来,马恩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这两个人在身边,虽然可以狐假虎威一下,但是,他总感觉不自在,就好像做什么都被人监视一样,他可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去铺子里买礼物的时候,马锦儿见到马恩掏出宝钞,眼睛都有些直了,这丫头懂事得早,自然知道钱对自己两兄妹的重要,更是知道自己哥哥是手里有不得钱的主,所以,当店家将找回的散碎银子递给马恩的时候,她几乎想都没想就接了过来,然后就在马恩的注视下,小心翼翼的揣在自己小小衣襟里。 “哥,这钱我给你拿着,以后夫人若是发了工钱,你也要给我,留着将来哥娶嫂子用!” 马锦儿一脸的理所当然,就好像在马恩面前,她是姐姐,而马恩是小弟弟一般。 马恩一丝苦笑,口中却是应道:“好,好,这个是自然,咱们家是锦儿当家做主呢!” 马家穷太久了,这点他能知道,他甚至就连小丫头的危机感,也是有着充分的理解,在后世,不是有经历过饥荒的人,就是在功成名之后,也是在他房子里到处都储藏着食物么,这种经历,对人的影响太大了。 所以,对于马锦儿决定执掌自己这个两人之家的经济大权,他没有丝毫的不满,如果这样能够消除以前的日子给她留下的心里阴影,他甚至很愿意让她这么去做。 路上在马锦儿的絮絮叨叨中,马恩算是对这城里自家唯一的一门亲戚,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他这个姨妈,嫁的夫家姓宁,婚后,膝下也就宁大纲这一个儿子。虽然素未谋面,但是马锦儿寥寥数语的勾勒中,一个有些慈祥,有些溺爱他们兄妹的贫困夫妇人的形象,还是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听得出来,这宁氏是极端的疼爱锦儿的,甚至不止一次要把锦儿接到他们家里去住,却是锦儿拒绝了,好像锦儿实在是饿不过的时候,才去他们家混顿饱饭。那个时候,他马恩早不知道在哪里鬼混去了。当然,在马锦儿的嘴里,马恩要是不染上赌博的恶习,宁氏对他更是跟亲儿子没两样,可惜这一切都被以前的马恩给搞砸了。尽管如此,宁氏还时不时的从牙缝里抠出些粮食,去接济他们兄妹,这颇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味道了。 “就在前面了!”马锦儿手里拎着点心盒子,欢快的朝着街角的一处小院跑去,一边大声叫着:“小姨,小姨,锦儿来看你了!” 今天一天,马锦儿都保持着这种有点亢奋的状态,从早上一直到到马恩中午回来,然后再到去街面上给宁氏买礼物,眼下这种亢奋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地方,估计在这小丫头心里,也只有这个跟母亲一样的小姨,才是最合适和他们兄妹分享快乐的人吧! “啊,是锦儿来了啊!”吱呀一声门响,一个妇人探出头来,语声略带惊喜:“吃饭了没!” “吃了吃了,小姨,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聚芳斋的点心呢,很好吃的!” 妇人脸上笑容陡然一僵,她看到了马锦儿身后的马恩,笑容顿时变得有些僵硬起来:“马恩你也来了,今天没到外面胡混么?” “小姨!”马恩有些尴尬,但是仍然老老实实的随着马锦儿叫了一句,他知道自己来这里,未必能看到什么好脸色,但是事到临头,这尴尬还是免不了的。 夫人的眼光落在他的手上,那是马恩割来的一斤猪肉和一块花布:“你这是干什么,有点钱不买点粮食放家里,就这么糟蹋?” “小姨!”马锦儿摇着宁氏的手:“哥现在在吴家做事呢,今天支了工钱,带着锦儿来看小姨的?” “哦?”宁氏有点狐疑,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从这一点看来,这马恩以前肯定就没少骗过他,以至于关于马恩的事情,就是从马锦儿嘴里说出来,这可信度都打了一个折扣。 “哪个吴家?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大纲说昨儿还是在街上遇见你的!” “是城北的吴家,曲靖来的大户人家,刚刚在咱们这里置办的宅子,他们缺少听用的人手,我就找了这么一份活计!”马恩将手里的东西递给马锦儿,一边给宁氏解释道。 马锦儿接过他递过来的东西,一溜烟的朝着后面跑去,她对这里,和对自己家里一样的熟悉,自然知道厨房在哪里。 “进来吧!”宁氏脸色稍霁,看到自己这个外甥能走上正道,还是令人欣慰的:“来就啦了,还尽浪费银钱,买这些劳什子做什么,在那里做工,一个月又能赚到几分银子?” “应该的,应该的!”马恩随着宁氏走了进门,“以前不懂事,尽让小姨操心了,锦儿也跟着吃了不少苦头,以后不会这样了!” 宁氏看这他,眼睛一眨都不眨,足足看了有半分钟,这才开口道:“如果你不是再骗我,那就真的变了?难道阿姐真的在天有灵,让你浪子回头了。” “不敢!”马恩有些汗然:“锦儿如今和我都住在吴家呢,东家人看起来还不错!”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宁氏点点头,心里却是宽慰无比,这都几年了,终于看到这个外甥有点人模样了,说的也是些人话了,这巨大的反差,让她一时大为唏嘘,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吃过了没有,我给你们兄妹做点吃的!” “不用了,我们吃过了才来了!”马恩制止了她,这淳朴妇人,似乎觉得外甥到自己家里来,最好的招待就是让他们两个好好的吃一顿,这是多么朴素的想法啊。 “对了,小姨,表哥呢,没看到他人,和姨夫出去做事去了?” “是啊,到城外的田庄去了,他们爷俩要到晚上才回来,听说今年收成不大好,王老爷家里也用不了那么多人手,他们到城外看看,看能找到活计不?”宁氏有些忧心的样子。 “哦!”马恩点点头,将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我那东家,似乎还要几个人听用,这工钱倒是挺丰厚的,若是表哥找不到活计,让他来我这边来试试吧!” “这样,可以吗?”宁氏有些怀疑的看着马恩,毕竟马恩也是新找的东家。 “当然可以!”马恩点点头,没说自己是特意想关照自己表哥:“我回头问问东家,就是做不了长工,做几日短工还是可以的!” 宁氏看着马恩,微微的叹了口气,这些年,都是她变着法子照拂马恩兄妹,她可没有想到,也有马恩照拂他们家的一天。 “小姨,小姨!”马锦儿放完了东西,回到前面来:“那吴夫人给了锦儿好大一块花布呢,你教锦儿做衣裳!哥也给你带来了好几尺花布呢?” 宁氏有些爱怜的模模锦儿的头,微笑的点点头。 丢下了锦儿在宁氏家里,嘱咐她晚上自己回去,马恩就托词要给东家办事起身告辞了,宁氏也没有挽留他,一个有正经营生的外甥和一个整日里鬼混的外甥,待遇自然是截然不同。她只是嘱咐他用心做事情,莫要令东家看不起,丢了饭碗。 走出了宁氏家里,马恩站在街上,看看澄净若水的天色,又看看天空下忙忙碌碌的芸芸众生,陡然觉得,其实,真正生活在这样一片天空下,也许这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起码,没有他记忆中的那么多勾心斗角,没有他记忆中的那么多整日提心吊胆。他所要做的,仅仅是在这个世界,带着一个懂事的小妹妹,好好的活下去。 这种奇迹般的环境转换,就算是穿越,也许大多数人,想到的都是如何回到自己原来熟悉的环境,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对于未知世界的恐惧,是人类的天性。但是他不同,这种天性,能够影响得到他的部分,已经很少了,在不同的环境中生存,几乎已经变成了他的本能,他总是能找到最快适应不同环境的方法,并将自己融入进去。 更重要的是,这个环境,看起来,远远比他以前生活的环境,更显得安全,从一个险恶的环境置身到一个安全的环境,对他来说,仿佛是卸下了一副桎梏,让他有一种轻松,宁静,安详的感觉。 那么,就好好的在这里活下去,享受自己的人生吧! 第11章 白莲宗 第十一章白莲宗 “马恩上午去了赌坊,还清了赌债,下午去了这城里的另一处所在,老奴查了一下,是经常接济他兄妹的其姨母家,然后回到他原来的住处盘桓了一阵,晚饭前就回来了!” 冯健男,这所宅子的管家,在闻人凝的身边轻声说道。 “没在赌坊里继续赌上几把?”闻人凝微微有些喘气,接过冯管家递过来的罗帕擦了擦额头微微沁出的细汗。晚饭后在院子里舒展手,是她雷打不动的习惯,这个时候,伺候在她身边的,仅仅只有冯管家,连吴嫣然未经许可,也不得进来。 “没有!”冯管家肯定的说道:“李家兄弟在那里盯着呢,不过,这人的习性,一下子是难得改过来的,他忍的了一时,忍不了一世,迟早还会去赌的!” “嗯,我知道了,让他去花销,不要去干涉他,银子没了,就去账房支给他,荒唐点有荒唐点的好处,眼下,我们可以用的人,太少了!”闻人凝微微叹息了一下,仰起脸,看着高过她一头的冯管家:“冯叔,如今我爹留下的基业,悉数都我动用起来,你有没有怨懑过我!” 冯管家那刻板的脸上,罕见的舒展了一下,微微摇摇头:“小姐,老奴的性命,是老宗主在死人堆里捡回来的,这条性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老宗主不在了,老宗主的基业是小姐的,老奴的性命,自然也是小姐的,小姐如何去做,自然是有小姐的道理,老奴又岂敢生怨懑之心。” “我有时候在想,阿爹临时之前,遥指这极南之地,说明王即将出世,我教中兴指日可待,会不会是爹推算错了,我们已经在云广十多个州府,费了这么多人力物力,却一点端倪都寻不到!” “老宗主的神通,岂是我等能窥测的!”冯管家微微摇摇头,脸色却是笃定如铁。在他心里,闻人凝死去的宗主父亲,他那昔日的恩主,那是神仙一般的人物,通古今,晓未来,即便是平时偶尔说句闲话,都有一语成谶的时候,更何况这是临死之前对自己爱女所言,关系到大业和爱女的终身,又岂有胡乱一说的道理。 若是真的接引到出世明王,闻人凝自然是侍奉迎立明王的第一人,以她的身份功劳,自然是明王座下当之无愧的“佛母”,这样的事情,是岂能说笑的么?即便是老宗主羽化的时候再昏聩,他也不会拿暗宗这数十年积攒下来的这些实力,和自己寄托厚望的女儿开这样的玩笑,这可是他一辈子的心血。 为了寻找出世明王的踪迹,暗宗在江南所有能动用的人手,钱财,都已经毫不吝惜的动用起来,至于明宗,哼,洪武三十年来,这天下还看得到明宗弟子么? “小姐切莫再有此想法,老宗主演算之术,举世无双,明王出世,天下大乱,这是丝毫不用怀疑的,我们遵从老宗主的遗旨,无生老母,真空家乡,这天下便是我们万民的乐土!” 闻人凝脸色凝重起来,微微点点头,提着手中的剑,朝着房间走去。冯管家说的有道理,她爹一辈子都没错过,怎么可能在这件事情上错,要错,也只可能是她错了。 “冯叔,叫嫣然进来吧!”房间里传出闻人凝的声音,冯管家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南宋绍兴年间,江苏吴郡沙门茅子元创立白莲宗,初为佛教一支,教义源于净土宗,崇奉阿弥陀佛(无量寿佛)。该教信徒因“谨葱乳,不杀不饮酒”,被称为白莲教。至元,江西庐山东林寺之白莲宗僧优昙普度,撰“庐山莲宗宝鉴”十卷,阐明子元所倡之白莲宗真义,并以之破斥当时白莲会之邪说邪行。白莲宗遂大盛天下,为元朝廷允许传教。 然而优昙普度乃是不世奇才,心思慎密,胆略齐全,他深知白莲宗惠民济世,虽本意良善,但由于白莲宗教义和传播方式,极易收拢民心,聚拢教众,一俟百姓对朝廷不满日久,假托白莲教谋反之事遍时有发生,这些谋逆,有些是真的用心不良的教徒,有的却是和白莲宗一点关系都没有的。而朝廷对于谋逆,向来是斩草除根,剿杀不遗余力,自然不会去细细区分,哪些是真正的白莲教徒,哪些是假冒的,如此一来,稍有不慎,白莲香火,就有断绝之虞。 优昙普度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发生,重组了白莲宗的组织结构,将白莲宗分成明暗两宗,在世间行走传教,落于世人之眼的,皆是明宗弟子;而暗宗弟子,和明宗弟子却是截然不同,他们的存在的唯一使命,就是在白莲宗在遭受灭顶之灾的时候,能够为白莲宗留下死灰复燃的力量,将白莲宗的香火延续下去,最后,将它的教义,传遍天下。 除了明宗中地位极高的几位人物,普通教众甚至不知道暗宗弟子的存在,这在最大程度上,保证的暗宗弟子的安全。当今的大明皇帝朱元璋,虽然也是出身明宗弟子,但是,一待他借助明宗的力量登上皇位,遍毫不留起的将刀子对准了明宗弟子。只有出身白莲宗的人,才知道白莲宗的力量是多么的恐怖,朱元璋可不会心里清楚的很。 万幸,他不属于知道暗宗弟子存在这个秘密的那几个人之一,韩山童父子到死,都没有将这个秘密泄露出去,随着他们父子的死去,这个秘密,怕是明宗弟子中,已经无人知晓了。在朱元璋的孜孜不倦持之以恒的对白莲宗的打击下,明宗弟子先是分裂成了诸多的流派,满地开花,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所有的花几乎都谢了。 闻人凝的父亲,正是上一任暗宗的宗主,掌印元帅,而在他死后,这个担子,就落在了闻人凝的肩膀上,大江南北,十八分舵,三千弟子身家性命,福祸生死,如今就在闻人凝的一念之间。如果闻人凝都还是对他父亲的话有所动摇的话,这对于整个暗宗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情。一个没有了使命,没有了理想和目标的教派,一个匿藏在黑暗中的教派,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消散了世人的视野中,所有教众都泯然众人矣。 “嫣然,小姐叫你呢,浴桶准备了好么?”冯管家走到侧向,对着在院子里和马锦儿正在说话的吴嫣然说道。 “知道了!冯叔!”吴嫣然高声应道,急急对着马锦儿说道:“夫人叫我呢,你叫你那死鬼哥哥不要乱跑,那事我给夫人说说,夫人要是允了,没准会找他问话!” 马锦儿点点头,看着吴嫣然匆匆随着那个不喜欢笑的管家大叔离去,心里微微有些欢喜。一想到大纲表哥也可以来这里做事情,她心里不知道怎么就踏实了许多,有大刚表哥和哥在一起,哥应该不会再回赌坊了吧,嗯,哥一直都有点怕大刚表哥,虽然他不承认。 下午的时候,小姨和他说了很多,当然,除了对他嘘寒问暖的那一部分以外,大部分的话题,都在大刚表哥的身上,马锦儿不知道自己哥哥是怎么找到这份活计的,不过,这份活计,看起来还真的不错,夫人很和善,嫣然姐姐对自己也很好,还有厨房里的柳妈,她做的菜,真的好好吃。嗯,那两个吃饭好像打架一样的大哥哥也不错,虽然看起来,很凶恶的样子,但是自己给哥留那么大半条鱼的时候,他们也没说什么。 “哥!”走进房里,马恩正双手枕在脑后,躺在床上神游万里呢,听到叫声,脑袋扭了过来。 “哥,那个冯叔,就是柳妈说的冯管家么?看起来好严厉的样子,还有,他穿的袍子,比街口米铺的王掌柜看起来还要好呢,真像一个老爷!” 果然,不是八卦的萝莉,不是好萝莉啊!马恩翻身坐了起来:“你说的,大概……也许……应该是吧!我也没见过他呢,听说昨天他出去给夫人办事去了,你说,我要不要去拜见他一下!” “啊!”马锦儿有些意外。 马恩有些得意的笑道:“你哥我可是夫人看我又勤快,又能吃苦耐劳,直接派你那嫣然姐姐请过来的,这管家吗,还真的没见过!” “那你还不去,哥,你真不懂事,要是管家大叔不待见你,那你就完了,那小姨托付给你的表哥的事情,也办不成了!”小丫头急了起来,真不知道她从哪里知道这些事情的。 劳动人民的智慧,有时候更接近是本能。马恩琢磨下,觉得只有这个解释,这马锦儿年纪摆在这里呢,她又能有多少阅历。 “行,我这就去!”他起身穿鞋,马锦儿可以说是本能智慧,他可不是,县官不如现管,这冯管家可是他顶头上司,要是这么个人物,因为自己的怠慢,整天琢磨这给自己穿小鞋,那还叫人活不活了。 “可是嫣然姐姐叫你不要乱跑,我把大纲表哥的事情给她说了,她说,她会给夫人提一提的,万一夫人叫哥,哥不在的话,那不是坏了表哥的事情了么……”见到马恩风风火火的起来,马锦儿又纠结起来。 第12章 佳人有约 第十二章佳人有约 一身半旧不新的灰色短襟,一件青色盘领的袍子,袍子的肘角隐隐有些磨损的痕迹,但是,却是奇迹般的没有补丁,看起来,竟然有五六成新的样子。下裳的是一条和短襟颜色相近的长裳,用浆子浆过,直挺挺的看不出半点舒适飘逸的味道。腰里是一条里红外白的束带,束带前面吊着的蔽膝,怕是这一身最体面的部位了,上面居然还绣着一些动物模样的花纹,一眼看去,很是夺人的眼光。 这是宁氏给宁大纲精心准备的一身行头,以往,这身行头最大的出现机会,还是在她丈夫宁周的身上,而且,不是过年过节或者是街坊四邻的红白喜事,宁家人是决计舍不得穿出来的。不过,今天无论是宁周也好,还是宁氏也好,都是心甘情愿的用家里最里面的衣裳,来打扮自己的儿子。 马恩兄妹说的人家,他们也悄悄打听过,的确是新近搬来的一户正经人家,那么大的宅子,他们这一辈子,肯定是不会奢望的,这说明人家家里的确有钱,三癞子还看见那户人家的家人,和衙门里的都头一起吃酒呢,可以想得到,这人家的主人那得有多大的脸面,家里的下人才能和衙门里的老爷一起在一张桌子上吃酒啊! 所以,等到马恩兄妹走后,宁氏实际上已经对马恩说的一切,已经抱着很大的希望了。这个世道,能够投身豪门,可不是一件令人鄙视的事情,多少人想要这个机缘,还遇不到呢?像宁家这种家无恒产的城市贫民,一旦遇到天灾**,依附着大户豪门,显然更令能让人活下去,不管怎么看,能够大户家做事情,比起今日做了还不知道明日有没有活做的帮人短工,的确让人感觉更为安心。当然,前提是,这这户人家主人,不要太刻薄。 “娘,行了,这烙饼就不要带了,锦儿不是说,东家管饭么,留给给爹吃吧!”宁大纲推开母亲塞到他手里的烙饼,“马恩说的事情,还不知道成不成,他嘴里没几句实话,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表弟,得叫表弟!”宁氏纠正宁大纲的称呼,“这话可不是你表弟说的,是锦儿昨天特意来告诉我的,你和你爹回来的迟,没碰到锦儿,你表弟以前是有些轻浮,但是,你信不过你表弟,难道还信不过锦儿么?” “大纲啊,到了东家那里,手脚要放勤快点,不要东家叫你做什么,你才去做什么,看到有啥活计,自己抢着做就是,年轻人劳累一点,睡一觉就好了,你只要记得,莫要让人觉得你偷懒耍奸,这一点,你可千万不要学那马恩!”宁周也交代着自己的儿子,这活计做得好,工钱少点都怕,起码自己儿子有了个长远活计,家里的负担,一下子就轻了很多。 “小姨,姨丈!”三人正说话间,马恩一头就闯了进来:“哈,大纲也在啊,嘿,看起来真精神,这是要去哪里?” “你来了啊!”宁氏笑着对他点点头,一边用手拉拉一旁从来对着马恩都没什么好脸色的宁周:“锦儿昨天就来告诉我们,说你们东家答应让咱们家大纲去做事,你还跑一趟做什么,大纲知道地方的!” “我还说给你们个惊喜呢,锦儿这丫头,一点话都藏不住!”马恩嘟囔了一句,抬起头:“那,表哥,你准备妥当了么,准备妥当了,咱们就走吧!” 宁氏夫妇将两人送出了门,一直看到两人消失在巷口,这才转过身来,宁周叹了口气,仿佛的对着宁氏说,又好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这马恩,看起来那股轻浮味道,还真少了一些,唉,但愿别把大纲给带坏了!” “要坏早坏了!”宁氏瞪了他一眼:“两人从小玩到大,也没见大纲和他一样,这人和人,终究还是有些不同了,别说了,你也该出城做事去了!”. 春天胡同,这实在不是一个很出名的名字,你甚至可以想到,有春天胡同,应该就有夏天胡同,秋天胡同,冬天胡同吧!一点没错,你想对了,因为这里就叫四季坊,四条胡同,春夏秋冬,一个不落。 之所以说它不出名,是因为这里一直都是这座小城中最不被人注意的地方,高宅大院这里没有,商铺酒楼,也是一个巴掌就数的出来,简单点说,如果把胡同后面那段比一个人高不了多少的城墙打通,这四季坊里所有的居民,就和城墙外面的地里刨食的农民,其实没有多大的区别,如果说真要有区别的话,那就是农民们在地里刨起食来,比他们更利索,更专业。 这个地方,突然之间,来了一大票工匠,围着一个破烂不堪的宅子爬上爬下,这还真是个稀罕事情,谁会有闲钱去请人做这个啊,实在是房子破败得厉害了,也就自己家里人自己动手,请几个街坊帮下忙,那已经是了不得的事情了,请人帮忙,你总得管顿饭吧,这年头,就是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赵大娘也是有点忧心,毕竟和马恩家做了这么多年的邻居,看着一帮陌生人在自己隔壁进进出出,她也弄不清楚是什么状况,毕竟马恩做事情,不靠谱习惯了,一切都有可能,还没准,这宅子已经换了主人也说不好。 尤其是他看到一个还没有锦儿大的小孩,人五人六的在那里指挥,更是有些模不着头脑了,那小孩的穿着打扮,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到处是一片忙乱景象,当马恩带着宁大纲,小心翼翼的绕过堆放在门前的那些工匠们带来的木料泥石的时候,赵大娘和乐进,几乎是同时看到了他们两个。 “马恩,这是怎么回事情,怎么你家这么多人?”赵大娘看了看衣着光鲜的宁大纲一眼,走过来低声问道。 “没事,这房子也该修补修补了!”马恩笑着宽慰了一下对方:“是好事儿,是好事儿,不用心了!” 一扭头,看见乐进眼光扫到他身上,他堆起笑容,走上前去:“这怎么好意思,让乐大爷亲自前来我这狗窝,真是折寿,折寿!” 乐进鼻子微微一哼,颇有些不爽的样子,也难怪,一大早被自己姐姐从被窝里拎出来,然后到这破地方监工,可比在赌坊里的那番热闹景象差得远了,一点都不好玩。更重要的是,在赌坊里,事事有他姐姐可以做主,他一点心思都不用花,而在这里,他还非得装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马恩,我阿姐说了,若是见了你,请你去咱们家一趟,这边房子的事情,三五天都用不着,有我盯着呢?” “哦,巧儿姑娘,有没有说是什么事情?”马恩看到这小家伙满脸稚气,却努力装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心里暗暗发笑,不过,他脸上却是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乐进翻了翻白眼,嘴里嘟囔着:“难道你还怕我阿姐吃了你不成?” 我还真不怕她吃了我!马恩点点头:“成,那我现在就去拜访巧儿姑娘!” 拉过宁大纲,转身就要朝外走去,宁大纲到现在,实在是忍不住了,他都被无视半天了。 “马恩,这是乐大爷?”言语间,有些犹豫,看来他也听说过乐进,不过,这面对面相处,倒是第一回。 “嗯,那个请我过去的,是他姐姐!”马恩解释道。 “他们怎么会给你来修葺屋子,难道他们不开赌坊青楼,转了性子,改周济百姓了么?”宁大纲大为惊奇,说实话,就是那乐大爷叫人,当着他的面,狠揍马恩一顿,他也不会像现在这么诧异,嗯,马恩似乎被揍,也习惯了,这货可是一个大子儿都没有也敢到赌坊厮混的主,按理说,他不该受赌坊老板的待见的啊,眼下看来,似乎,两人关系还不错? “不会是乐大小姐看上你了你吧!”宁大纲的想法果然是天马行空,不过,下一句就有点让马恩感到无语了:“就你那小胳膊小腿的,能顶啥用,要看上,也应该看上咱这样的精壮汉子啊!” 男女之间的事情,和小胳膊小腿有关系么?你当真是耍花枪,一寸长一寸强啊?不过,貌似也有点道理,没看见这古往今来无数风流才子采花婬贼总结出来的,对付女人的五字真言——“潘驴邓小闲”,这容貌之下,可就是这长度问题了,不过,估计打死乐巧儿她也不会看上宁大纲的,您老人家这五字真言的第一个字就过不了关啊。 打住!打住!马恩有些奇怪,自己怎么想到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上去了,这是对宁大纲的吐糟么?还是这宁大纲本身就有吸引吐槽的属性,为什么他一说话,就容易让人跑偏。 “嘘!”他竖起手指在唇边:“你这是找死啊,乱嚼舌根,被人听到,可别怪我说不认识你!” 宁大纲也缩了缩脖子,他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刚才在意婬的,可不是在田庄里干活的xxx的婆姨,而这城里的一霸的嫡亲姐姐。他看了看四周,见到乐进和他带来的人,都没有注意到这边,这才拍拍胸口,一副“还好,还好”的样子。 第17章 对自己狠一点 第十七章对自己狠一点 “有点意思!”闻人凝坐在三楼的包间中,看着楼下的熙熙攘攘,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房间门口,李家兄弟像两尊门神一样杵在那里,一点表情也没有。 “是有点意思,这些歌女们表演到未时,每天一个时辰,下午据他说,还请了说书先生来这里说书,这倒是真有些雅俗共赏的意思了,不过,这里是酒楼啊,被他这么一整,有点不伦不类的意思了!” “那依你呢,冯叔?”闻人凝笑吟吟的问道。 “这酒楼么,就得有点酒楼的样子,这又是歌女,又是说书先生的,这又不是青楼,小姐你在看,那门口的这么多人,就是连最便宜的饭菜都舍不得买,却又凑在这里,这对酒楼有什么好处?” “也是,马恩,你说,你弄的这些饭菜是什么用意,这可都不怎么赚钱,我看起来,似乎还是要亏点钱,这些食客们的饭量可不小啊?他们不进来,就没什么意义了不是?” “夫人,咱们接手这酒楼,赚钱倒是其次吧?”马恩瞟了瞟这个千娇百媚的夫人,轻声说道:“我记得夫人给我吩咐,可是……” “也对,不过,这桩买卖,要是能赚钱,我为什么和自己的银子过不去呢?”闻人凝略略一顿,随即笑了笑,鼻子微微皱起一丝浅浅的褶皱,让她的表情看起来很愉悦:“就是你心里,也不希望看到这酒楼亏钱吧,毕竟,我可是许了你两成的份子,亏的钱,可是要从你的例钱你扣的?” 姑女乃女乃,你就别提这啥劳什子例钱好不好!马恩心里苦笑了一下,按照这闻人凝给他定的例钱,是每月三两银子,其中一半是要扣还的,还有那赎买宅子的三十两,此外,李家兄弟丢给他的二十两银子,那也不是白给的,也是要偿还的,目前,只能算是预支,若是能报效的开销,自然会报销,否则的话,就是他的欠债了。 这一切,都是在他和冯管家签了契约的时候才知道的,这契约不是卖身契,不过是类似后世的用工合同,不过马恩看起来,这也和卖身契差不多了多少了,照着这个算法,他至少这三年的时间里,都得给吴家卖命了。 所以,有了这个前提,当闻人凝提过,给他两成酒楼的份子,他简直就是感觉天降横财了一样,这两成份子不属于他,但是,他可以享受这两成份子的吃红。也就是说,这酒楼的盈利,有百分之二十是他的,等到他个人赚到的收益,价值超过这两成的份子的时候,扣除这些钱,这两成的份子才是真正是他的了。 可惜的是,收益和风险,也是成比例的,若是亏损,那他就欠闻人凝欠的更多了,这也就意味这,他得给吴家卖命的时间就更长了,此刻听到闻人凝这样说,他怎么不苦笑。尽管心里,还是很感激对方给了他这个机会的。 “门外的这些人,迟早会进来,照顾咱们的买卖的!”马恩站直了一子:“在南宁,就是去茶社里吃茶,最便宜的茶水,也是三个钱一壶,茶社里有的,我这里也有,起码,茶社里不管饭吧,而咱们吉祥楼五个大钱就能吃一顿,要是没事的话,还可以在这里泡一下午,这笔账,人人都会算的!” 马恩嘿嘿一笑:“这茶馆酒肆可是闲人最多的地方,夫人你不就是希望这样吗?再说咱这里的吃食,从五个钱,到五两银子的都有,不怕客人挑剔,只要你有钱,这吃喝玩乐就一条龙了!客人满意,夫人就满意,夫人满意,我也就满意了!” “好吧,你去忙吧!”冯管家见到闻人凝微微点头,知道这这次谈话结束了,“夫人的吩咐你牢牢记住就可以了!” 看到马恩退了出了去,闻人凝看这冯管家,笑了一笑:“挺聪明的一个人,看来,这三十两银子,花的值得,是么?” “聪明是聪明,就怕聪明过了头,这种人心眼多,就怕他们耍小聪明!”冯管家喟叹了一句,掉过头来:“小姐,只怕有件事情,老奴要禀报一下了,咱们的人,传消息过来,有人前几日在曲靖,打听吴近之和他的家眷的事情,估计是这南宁有人想知道小姐的底细?” “知道是谁了么?”闻人凝微微一错神,笑容稍稍收敛了一些,这让她看起来有些冷艳。 “还跟着呢,不过,这吴近之的线,咱们是第一次用,那边也打过招呼,所以,问题只怕不是出在那边!” “弄清楚,弄清楚了告诉我!”闻人凝的好心情顿时被破坏殆尽,“查一查赌坊的那丫头,如果是她派的人,倒是无可厚非,若是不是,哼!那就要好生对待了。” 闻人凝在这边发狠,同一时间,曲靖的吴近之也在发狠。 吴近之是北京人,正儿八经的锦衣卫世家,虽然家里头除了他爷爷辈,出了一个百户,就没有什么显赫的背景了,但是,不得不说,他这种人,才是正儿八经的根正苗红的锦衣卫。 他父亲死得早,早得连他自己都没啥印象了,所以,从小他就是跟着自己爷爷长大的,锦衣卫里的这些勾当,耳闻目濡,他是一点都不胜数,原以为,他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等到他成年了,就补进锦衣卫里,以他爷爷的人脉,不说百户,三五年下来,混个总旗,总是不难的,再往上,他就没有那种奢望了,在京城里,一个萝卜一个坑,上面没有人,这就算是到顶了。若是能混个世袭,给子孙弄个铁饭碗,那他就要烧高香告慰祖先了。 倒霉催的是,洪武二十六年,当今的皇帝陛下,也不知道受了哪些小人的撺掇,居然关闭了锦衣卫,这下子,吴近之的生活,就变得天翻地覆了。那些不在卫里的帮闲,倒是无所谓,可是他们这些全家都在锦衣卫做事情的,可就算是凄惨无比了。没有了锦衣卫这张虎皮的庇护,谁都敢过来踩他们一脚,更别说锦衣卫这些年干的事情,没几件拿得出手的,尽招人怨恨了。 他爷爷以前得罪过某人,一下子没有权势,那就真的是任人搓揉了,某人寻了个由头,直接将他爷爷下到了大牢里,等到第二天他去看自己爷爷,老人早就变得僵硬了,连一夜都没有熬过去。这还不算完,人家打的是斩草除根的主意,刀子直接就朝着他来了。也幸亏他机警,果断的丢下家业,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才保全了自己的性命。 浪迹了四年之后,突然听到锦衣卫重开的消息,他简直是不敢相信,甚至他还怀疑,这是当年被锦衣卫害惨了的人耍的阴谋,就骗他们这些昔日的锦衣卫自己送上门去了。待到确定了真真切切是皇上重开锦衣卫,他终于按捺不住找上门去了,他可是有着血海深仇的人,浪迹江湖的每一天,他都没敢忘记。 他这等身家来历,在锦衣卫里,那是最受欢迎的,甚至于说,那些在洪武二十六前就是锦衣卫的,在锦衣卫内部,才是真正被认可的,至于这新近招募的,也就那么回事情了。 稍稍调查了一下,他直接就被授了总旗。几年的江湖生涯,让他变得心肠更硬,手段更辣,很快,他就在锦衣卫里月兑颖而出,昔日的袍泽都知道了,这吴家的小子,如今成了个狠人,他经手的差事,所过之处,必定是一路眼泪一路血水。 洪武二十八年,他提了百户,除了那些拿着虚衔领饷的以外,他可以说是京师中三四十个百户中最年轻的一个,是的,只有最,没有之一。他也知道,若不是立下奇功,或者是天大的机缘,他估计自己也就止步于此了,天子亲军,可没有幸进的道理。 洪武二十九年,锦衣卫在云南布政使司开设新的千户所,谁都知道,云南那蛮荒地方,不服王化的野人一抓一把,那地方,都是朝廷贬谪流放的去处,就是官员上任,在云南境内被害,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情了。更别说,国朝平云南,迄今也不过是十多年的事情,那地方能太平的了吗?对锦衣卫来说,还有一点更重要,眼下云南是黔国公的地盘,锦衣卫的威风,到里那里,可是有点不太好使,黔国公上马管军,下马管民,可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主儿。 所以,云南锦衣卫千户所的千户,就成了一个众人都不愿意去的苦差事,甚至有人都暗地里嘀咕,那鬼地方,去了还不知道回不回的来。 但是,吴近之却是认为这对自己是一个机会,别的不说,管着几条街的百户,怎么也比不上可以在一省之内能指手画脚来的舒坦吧,百户,百户也算是官么,只有做了千户,才在正儿八经的五品武官,哪怕是将来回不来,就在云南落下根来,那也是可以光宗耀祖,庇护子孙的。 他毫不犹豫的开始自己的走动,由于上面的原因,这个平时根本不可能活动来的官职,终于在他散尽大半家财之后,落在了他的头上,而除了钱财上的耗费,基本上,他爷爷留下来的那些香火情和他平日积攒下来人脉也基本耗费殆尽了,他为人狠戾,对别人很,对自己更狠,几乎是没有给自己留多少退路,所幸,他成功了。 于是,他来到了曲靖,带着一帮不得意的锦衣卫,挂出了锦衣卫千户所的匾额。 第18章 暗宗弟子天下有 第十八章暗宗弟子天下有 上好的紫檀太师椅子,就在大厅的正中间,椅子只有一把,在这个千户所,也不需要第二把平起平坐的椅子,在椅子的旁边矮几上,一杯清茶,早已经没有了热气,但是伺候他的小厮,在门口已经侍立很久了,却是战战兢兢,不敢进来。 吴近之的样子,本来就有些阴鹜,平时也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不过,相处的日子久了,即使他面无表情,身边的人也会从他习惯性的一些小动作,判断自己的上司的心情好坏。不过,此刻吴近之站起又坐下,转几圈又坐下的这副样子,绝对和心情愉快扯不上关系,这个时候,只要稍微有眼色的,就不会来触这个霉头。 若是门口的小厮,敢仔细的观察自己的主子的话,就会发现,吴近之的左手时不时的在右手中指上的一个铁指环上摩挲,虽然平日里,吴近之也有过类似的动作,但是,这个下午,吴近之的这个动作,和前几个月比起来,就有些频繁得有些异常了。 吴近之的一切烦恼,都来自这枚铁指环。 这铁指环,是他爷爷唯一留给他的一个念想了,从他懂事起,他就看到自己的爷爷手上戴着这枚指环。而他真正成为这枚指环的主人,是在他补进锦衣卫的那一天晚上,老人将自己手上不知道戴了多久的铁指环月兑了下来,交给了他。 和这个指环一同交给他的,还有老人的叮嘱,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老人给他这枚指环,就已经认定他有能力接掌家业了。时至今日,老人当时的叮嘱,他仍然记得清清楚楚,只是,如今老人已死,这个秘密,他是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知晓了。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夜晚,领了属于自己的飞鱼服和绣春刀,他兴高采烈的回到家里,老人有些欣慰的看着他,然后,将他带进了房里,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 “近之,从今儿起,你就是咱们天子亲军的校尉了,我吴家今后兴衰荣辱,就靠你了,爷爷老了,有些事情,你也该知道了。” 一边说着,老人一边月兑下手中的指环:“这枚指环,你以前问爷爷要,爷爷不给你,但是,爷爷今个儿就交给你了,不过,这指环关系着爷爷当初年轻的的时候的一些事情,不管你想不想知道,现在,我也要一并告诉你了!” “你要知道,咱们吴家之所以有现在的这个境况,除了爷爷办差还算尽心以外,最重要还是爷爷从龙得早,皇上体恤我们这般老卒,给了咱们吴家这样一份衣食无忧的差事!”老人罕见的没有模他的头,而是轻轻的将指环放在他的手里,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个,我早就知道了!”吴近之不以为意,他还沉浸在自己新领来的衣服武器的喜悦中。 “当今陛下,禁绝天下邪教,这事情,你是知道的,我锦衣卫办这样的差事,也为数不少……”说道这里,老人声音压低下来:“但是,当今皇上,出身红巾,这事情,虽然众人不语,但是世人皆知!” 顿了一顿,老人缓缓接着说道:“红巾军上至将领,下至士卒,皆焚香拜火!” 吴近之大骇:“这么说来,那陛下不是……” 老人轻轻咳嗽一声:“慎言”。将吴近之没说出口的话堵了进去。 “但是,这和咱们吴家有什么关系,爷爷你又不在朝堂!”吴近之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了,老人不会无故和自己说这些话的。 “云从龙,风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 望神州,百姓苦,千里沃土皆荒芜。 看天下,尽胡虏,天道残缺匹夫补。 好男儿,别父母,只为苍生不为主。 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 我本堂堂男子汉,何为鞑虏作马牛。 壮士饮尽碗中酒,千里征途不回头。 金鼓齐鸣万众吼,不破黄龙誓不休。” 一只小曲,在老人口中轻轻哼了起来,词句铿锵,隐隐竟然有杀伐之音,老人眼睛微微闭着,仿佛又回到了他当初戎马倥偬的岁月。 “爷爷当年,也是红巾军!”一曲哼罢,他睁开眼睛,眼里隐隐有一道精光:“能太太平平活到现在,已经是不知道多少祖先保佑了,这些年陛下杀了多少人,这些人,不管是在朝堂,还是在民间,只要和这摩尼,白莲扯上一丝关系,那就必定不能幸免!” “爷爷,你是说,你是说……”吴近之终于明白自己的不安来自哪里了。 “不错,爷爷以前也是信教的,不过,没人知晓而已!”老人看着自己的孙子:“虽然这副担子有些重,但是,保不准那一天我驾鹤西去,你稀里糊涂送了小命都不知道,这里的缘由,我今天就要给你说清楚!” “爷爷是信明王的,这枚指环,就是爷爷在教中的信物,不要这样看我,我教中人,虽然传教有教无类,但是,像我们这一类人,是不会像外传教的,父死子继,不传六耳,你爹死得早,如今,也只能传给你了!” “这些年,爷爷手里头,也有不少这些白莲教徒的性命吧?”吴近之的疑惑在于这里,如果自己爷爷是白莲教徒,那锦衣卫可就是抓捕白莲教最卖力的,难道说,爷爷已经叛教了。 “他们的死活,与我何干?”老人傲然一笑:“就是一百个明宗弟子,也未必抵得上我一个暗宗弟子,我暗宗弟子,是传承白莲香火,可不是为明宗的那些糊糊事情擦的!” 从这一夜起,吴近之知道了明宗、暗宗,知道了手上的这枚指环,在未来的某一天,可能会助自己飞黄腾达,也可能成为自己永远挥之不去的梦魇,但是,他没得选择,因为老人告诉他,不管他信不信,在吴家的身边,必定会有暗宗弟子出现过,也就说,他吴近之不承认也没用,暗宗已经认定他是暗宗弟子了。 而暗宗弟子之间,可能永远都没有交集,也有可能上面一声召唤,他们就会发现,原来身边日子相处的某人,居然和自己是同门,饶是吴近之胆子不小,干的又是锦衣卫的勾当,也被这种手段吓住了。 他不喜欢这种强加到他身上的负担,但是,他没有任何反制的手段,而那个隐藏在暗处的白莲教暗宗,只需要像官府举报一下,他就得立马完蛋,别说百户,就是千户也没用,你官越大,对朝廷的为害也越大不是。 他主动请缨到云南这个破地方来,也是有过这方面的考虑的,没人喜欢自己脖子上套一根随时可能系紧的绳索,尤其是对牵着绳子那头的人,他一无所知。 可是,在京城里倒是好好的,这到了云南不到一年,这白莲教的人,居然就找上门来了,那个瘦瘦削削的老头费了偌多银钱来拜见自己,他一看到对方手指上和自己手指上的几乎一模一样的指环的时候,就知道是那话儿来了。 还好,对方除了确认了一下他的身份,也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是要求保证他们之间的联络通畅,毕竟,一个锦衣卫千户,就是闻人凝也不得不重视起来,暗宗弟子,就算是遍布天下,但是能在朝廷中,甚至是锦衣卫中混到如此地位的,也是凤毛麟角。 闻人凝想的最多的,是这样的底牌,当然是在最重要的时候亮出来,若是因为一些小事就露了出来,那是等于是在败坏暗宗的基业了。 吴近之成过亲,不过,在洪武二十六年那阵,连家产都成了人家了的,老婆自然没有保住,这白莲教来人,说借用一下他亲眷的身份,自然是毫无问题,甚至,只需要有人问起的时候,他点点头就就可以了。但是,这整个云南布政使司,他不问人家的亲眷,就很令人宽心了,谁会闲的蛋疼来关心他的亲眷。真正有资格过问表示关切的那几个人,绝对不会自掉身价来问他这个问题的。 闻人凝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敢大摇大摆在云南府各县用这个名义四处寻找那个“未出世的明王”的痕迹,不过,若是仅仅这点要求,吴近之和暗宗之间,倒也相安无事,只不过,眼下,他的麻烦,似乎来了。 居然叫自己回家一趟?麻痹的,老子的家就在这里,回什么鸟家,早知道躲在这破地方都躲不开这些倒霉事情,当初这千户所就应该在昆明开张,最起码,这昆明城里能找的乐子,比起这破地方,要多的多了不是。 吴近之有些进退失措的感觉了,这辈子,他都是果决之人,但是这消息传来,他犹豫了。 去南宁,肯定是暗宗的重要人物的召见,这不去,对方翻脸,这天下估计就没多少自己的立足之地了,若是四年前,他倒是不在乎,不过到了眼下这般地位,他却是舍不得了。 去?去了,对方会不会提出更过分的要求,难道自己这辈子就要受这些人挟持么?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富贵前程,全部寄于人手,这可不是他的性格。 麻痹的,去就去了!他下定决心:富贵险中求,去模模对方的底也好,反正自己有把柄在对方的手上,若是对自己有利,大家彼此利用好;若是不是自己所想的那般,不过是一群白莲余孽来讹诈自己,大不了一拍两散,哼!在云南这地方,难道自己还真怕了他们不成,贼人攀诬朝廷官员的事情,又不是没有过,只要消息不传到京师就行了。 第19章 不穿官服不行 第十九章不穿官服不行 不到京师,就不知道这大明朝上还有如此繁华的地方。这句话对于吴近之来说,反过来理解也是可以的,那就是不到云南,他都不知道大明朝还有如此蛮荒的地方。 当他一进南宁城门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千户所不安置在昆明,安置在曲靖,他还是应该值得庆幸的,这曲靖离这南宁,也不过是百来里,都是云南布政使司的治下,怎么就区别就这么大呢? “老爷,您回来了!”冯管家早已经守候在城门多时,见到吴近之带着两个从人出现在城门,立刻就迎了上去。 “嗯!”吴近之鼻子哼了一声,翻身下马,将马鞭递给冯管家。 “夫人在家等候老爷多时了呢,老爷这是要先回家还是……?”冯管家接过马鞭,恭恭敬敬的问道,很是尽一个管家的本分,实际上,他担心吴近之不知道他自己的“家”在何处,纯粹就是瞎担心了,吴近之敢只身前来,岂能一点功课都不做,别说闻人凝置办的宅子在何处,就是宅子里几口人出入,怕是都弄得清清楚楚了。他自己就是干这个勾当的,涉及到自己的安危,岂能不打探清楚了行动。 “不用了,天色还早,听说夫人最近购置了一处酒楼,办的还算红火,我在曲靖都听说了,先去那里坐坐,待会再回去!”吴近之的反应很平常,不是他胆子小,就是这么带着两个人,到对方的老巢去,那是对自己的身家性命不负责,既然打听到这酒楼是对方的产业,在这酒楼和对方会面,就成了他最佳的选择了。这市井之中人多嘴杂的地方,你们就是有什么不轨,也总该忌讳一点吧! 为了增加这个忌讳的程度,他甚至没有穿着便服,而是直接一身五品武官的官服,百姓们虽然不知道这服色是几品官衔,但是,这身衣服穿在人身上,那人一定是个官儿的道理他们还是懂的。往最坏处打算,当街杀官,那就是造反了,吴近之不信对方干巴巴把自己请来,就是这个打算。 “但凭老爷吩咐,大纲,你带着老爷去咱家的酒楼去!”冯管家扭头吩咐身后的宁大纲,“老爷,我去通报夫人一声,说老爷回来了!” “慢着!”吴近之眉头微微一皱:“整天憋在家里,人都会憋坏的,你给夫人说,就说今天天气不错,我叫夫人一同出来散散心!” 城门口戍守的两个衙役,本就被吴近之身上的官服,晃得目瞪口呆了,此刻听见吴近之这么一说,也是大为惊奇,其中一个禁不住八卦起来:“莫非,这位官老爷,还是咱们南宁人氏,这口音听起来,不像那么回事情啊!” 看到这一行人分作两路,离开城门,憋了半天的八卦衙役,忍不住开口问道:“刘头儿,这老爷,是咱们这里的?你没听到那管事模样的人说,夫人在家什么的吗?” “你净扯**蛋,咱们县尊大人才是几品,你这都什么眼力价儿啊,这位大人的补子,可是……”他用手做了个爬动的手势:“可是个熊瞎子啊,咱们大人的补子就一个小麻雀,这样的人物,要是咱们这出去的,难道我会不知道?” 诸位看官,这里这衙役说的补子,大抵在古装剧,尤其是清宫戏里诸位都看的不少。所谓的补子,就是官服的前胸后背上织了一块或圆或方的织物,用金线或彩线绣织成禽兽纹样。实际上,补子饰官服区分官员等级的做法,清朝是彻底的沿用的明朝的那一套,在明初,官员们的穿着还是比较循规蹈矩的,起码,不像到了明朝中后期,是个武官就敢穿个蟒袍招摇过市了,现在你这么敢穿,立马就有人弹劾你,回头锦衣卫就得找你谈心去了。 僭越可是个大杀器。 《大学衍义补遗》记载了“明朝文武一品至九品,皆有应服花样,文官用飞鸟,像其文采也,武官用走兽,像其猛鸷也。”这补子上的飞禽走兽,也是有讲究的,这年头,有朱元璋这个**oss盯着,不讲究的人以后都没机会讲究了。 洪武二十四年定制,公、侯、驸马、伯,服绣麒麟、白泽。文官一品仙鹤、二品锦鸡、三品孔雀、四品云雁、五品白鹇、六品鹭鸶、七品鸂鶒、八品黄鹂、九品鹌鹑。杂职练鹊。风宪官獬。武官一、二品狮子,三、四品虎豹,五品熊罴,六、七品彪,八品犀牛,九品海马。 这年长的衙役,还是有些阅历的,至少,他知道从品级上来说,补子上绣着熊瞎子的绝对比他们绣着只小鸟的顶头上司要高得多,所以他才有这么一说。 “这是,这位大人在这里养个外室?”问话的衙役,若有所思的说道。 “闭嘴!”年长衙役瞪了他一眼,四周看了一眼,没好气的说道:“管好你这张破嘴,大人们的家长里短,也是你可以搬弄的,小心祸从口出!” 撇开这城门口的小小插曲不说,回头看看咱们的吴大千户。 他听说过这个酒楼红火,但是到了酒楼门口,他才知道,用“红火”二字来形容他看到的这一切,还是略略有些力度不够。他嘬了下牙花子,看了看宁大纲,他都有心问一句了:你确定这不过是一家酒楼,而不是这城里今天在这里办庙会?要是这门口堆的这些人,都是来吃饭的,那这酒楼得请多少厨子啊? 联想到白莲教一向的口碑,他心里头“聚众”两个字咯噔一下就蹦了出来,这可不是啥好兆头。大明律里“凡师巫假降邪神、书符咒水、扶鸾祷圣、自号端公、太保、师婆,及妄称弥勒佛、白莲社、明尊教、白云宗等会,一应左道乱正之术,或隐藏图相、烧香聚众,夜聚晓散,佯修善事,煽惑人民,为首者绞;为从者各杖一百、流三千里!”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但是此时,他似乎这这些都挂的上边,他脸色顿时就有些阴沉,好在他一直都是这个表情,别人不觉得有什么变化。 “老爷,这边请!”宁大纲有些怕这个不苟言笑的老爷,虽然知道这才是自己的正牌东家,但是,对方身上那种阴冷的感觉,让他觉得十分的难受,当然,这是他淳朴,要是一个亡命之徒感觉到这样的气息,一定会倍感亲切,这得手底下有过多少人命才养出来的煞气啊。 将吴近之引领到三楼,宁大纲这才偷空告诉伙计,叫马恩马上过来,他相信如何伺候这位东家,马恩一定比自己更在行,但愿那小子现在没出去瞎逛荡才好。 “你说什么?”马恩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就蹦了起来,也不管眼前刚刚和他凑趣了聊天的几个闲人,立刻就朝楼上跑去,眼下未到晌午,闲人们都等着柳绿带着她的歌舞班子登台呢,倒是没有多忙的事情。 “马恩见过老爷!”马恩很是利索的给面前这位见了个礼,这几天下来,这些礼仪之类的东西,只要不是太高端的,基本上他都很熟稔了,这个场面,很显然拱拱手是不行的。 “嗯?”吴近之淡淡扫了他一眼,“你是干什么的?” “蒙夫人看得起,小的在这里帮老爷打理这酒楼!”本来应该是很谄媚的话,马恩此刻却是说得十分顺溜,要不怎么说,环境改变人呢,能准确定位自己,就是马恩最大的长处,至于以后的,以后再说。 “哦,看起来,打理的不错!”吴近之不置与否,正主儿还没来,他倒是不怕和这小脚色多聊几句,这也算是知己知彼了不是。 说话间,琴声响起,柳绿的歌舞班子,已经上场了。吴近之虽然坐在酒楼,居高临下看到曼舞轻姿,居然有几分青楼的感觉了。 “嗯,还真不错!”他指指楼下,“这些名堂,是你的主意,还是夫人的主意?” “都是小人瞎琢磨的……”马恩讪讪一笑,偷偷看了对方一眼,没道理啊,锦衣卫那些家伙不是一个个都是胡作非为的么,这个调调,他们应该喜欢的啊,难道说,自己的这位老板,那性取向有点那啥? 吴近之不再理他,挥了挥手,见到他专心看那几个歌舞的女子,马恩知趣的退了下去。吴近之倒是有心想问问对方,跟了那夫人多久,夫人对他如何?不过,这也太着痕迹了,他可不想自己这行径落在对方眼里,让对方以为自己有些不安才打探这些,这很容易给对方一个自己软弱的印象。 “我的妈啊!”宁大纲见到马恩退了出来,见到他面色如常,嘀咕了一句:“站在咱们老爷身边,我觉得忒不自在,连话都差不多说不囫囵,你居然啥事情都没有?” “废话,像咱们老爷这样的人,没几分杀气,怎么镇得住人,你这夯货,也就知道说不自在?你敢再换个说法不?”马恩笑骂道:“还好,没给我丢脸,要不然,连带我都要被树上树下那两个家伙笑话了!” “那是官威好不好,你以前见到王捕头他们,也不是那样,连话都说不利索!”宁大纲不服气的说道:“你没看见老爷穿的是官服么?” “你呀!”马恩又好气又好笑:“不和你扯了,我去厨房吩咐下,真不知道你脑子里头到底是左边是麦粉右边是水,还是右边是水,左边是麦粉,锦衣卫需要穿着官服才能吓唬到人么?” “什么左边是麦粉右边是水的,你都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懂啊,什么……锦衣卫?” “你晃晃脑袋,不就知道了么?”马恩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不过,宁大纲却是没有心思再去想这个了,他被马恩最后一句话吓着了。 第20章 选择改变人生 第二十章选择改变人生 宁大纲是如此的惊讶,以至于闻人凝施施然从他的身边走过,他都没有反应过来,一直到从房间里出来的那两个吴近之的随从,狠狠的瞪了这个看起来极端没眼色的家伙一眼,他才有些失魂落魄反应过来,看了看左右,还好,他不是一人和这两个人相处,冯管家虽然随着闻人凝进去了,可他身边还有吴嫣然呢。浪客中文网 吴嫣然却是不是那么好相与,见到这两个伴当冷眼瞪过来,当下就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主人在里面说话,他们做下人的,自然不敢在外面呱噪喧哗,不过,比起瞪眼来,谁怕谁? “吴大人,这是我家小姐!”屋子里没有外人,冯管家倒也不怕把话说开。 “说来好笑,我吴近之居然还有这么一位如花美眷,老冯,不是我说你,若是当初来找我的,是你们小姐,我至于到现在才来这破地方吗?” “吴大人太抬举我了!”闻人凝微微一笑,“四海之内若一家,通达之属莫不从服,大家都是同门,自然需要大家互相帮扶,吴大人是嫌闻人给大人带来些许不便了么?” 闻人凝的话听起来中正平和,但是,这话里的隐隐威胁之意,她丝毫不怀疑吴近之听不出来,如若吴近之连这话都听不出来,那最多也就是个小旗总旗的格局了,哪能到今天这个地位。 “原来你姓闻人?”吴近之先是扯了一句不相干的话,玩弄着手里的茶盖,低低说道:“至于这同门不同门的,可是你们说的,我不过是按照家里长辈的遗愿,随手帮点小忙,了结长辈的一个心愿吧了!” 闻人凝微微抿了一下嘴,她没有奢望到一个锦衣卫千户,就这么乖乖的听自己的摆布,不过,她手下桀骜不驯的人多了去了,吴近之的这个态度……嗯,一点都不出格。这是好现象,要是一开口吆喝,这吴近之就上杆子贴过来,她倒是要怀疑对方的用心了,暗宗能够传承到现在,如果一点防范朝廷的措施都没有,恐怕早就被人连根拔起十次八次了。 对方越不愿意承认这关系,那就越证明,有将对方拉近自己阵营的可能。一拍两散,不仅仅是吴近之不喜欢这结局,闻人凝同样也不喜欢。 “百善孝为先,吴大人此举,想必九泉之下的老人家,也会瞑目的!” “瞑目!”吴近之嘴角鄙夷了一下:“我阿爷未必能瞑目,当日他身陷大牢,可没有这么多同门想着去搭救一把!” 这是吴近之怨念最深的地方,好,我爷爷是你白莲教暗宗弟子不错,但是,当初他被人害死的时候,你们的人干什么去了,现在老子刚刚混出一点名堂,你们倒是想起来还有这么个弟子了,你们能再无耻一点么? “这个……”闻人凝略略一踌躇,“吴大人,这话对我这么说,似乎你找错了发作的对象,你看我,可像是能左右我暗宗筹谋布局的人物么?” 这个倒不是闻人凝的推月兑之词,这事情,她的确不知道,当初可是她父亲在暗宗当家,就是得知到吴近之的消息,都是从她父亲临终时候给她的名册中查找出来的。 她的身份敏感,那是绝对不能对着眼前的这个锦衣卫出身的千户透露的,不过,若是摒弃暗宗掌印元帅这个身份不说,以一个普通的暗宗弟子,或者是个巡察使的身份和吴近之接触一下,还是可以的。 “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南方巡察使,触目可及的,也就是这云广这一带,就算我知道了你家中那位长辈的事情,想要援手,也鞭长莫及啊!” “哼!”吴近之重重的哼了一声,他也知道自己有些激愤了,这些怨气,和这样刚一个小丫头说有什么用,到这穷乡僻壤来的,难道还会是白莲教的大人物不成,不过,就这一个小人物,也能对自己呼来喝去,更这让他有些不忿。 “南方巡察使,是干什么的?”他随口问道,固然是因为职业习惯,更多的,他也对这个白莲教的暗宗挺好奇的,至少,他从他抓到的那些左道乱正之徒从没有听到过这个让他好奇之极的名头。联想到自身的遭遇,他不得不说,这白莲教暗宗,还隐藏得真够深的。 闻人凝仪态万千的端起面前精致的茶盅,细细抿了一口,却是不说话。倒是在一旁侍立的冯管家开腔了:“既然吴大人不是咱们的同门,这些就没有必要打听了,吴大人你不觉得,这话,问得有点犯忌讳么?” 犯忌讳吗?吴近之陡然反应过来,看看自己身上,对哦,自己身着官衣,这样问对方话,的确有点那啥……审问犯人的味道的。 “好了,我不问了,你们也别说了,还指不定谁求谁呢?”他脸色一整:“叫我过来干什么,今个儿我得赶回曲靖去呢!” “什么也不用干,在这酒楼坐坐了,吴大人就可以回去了!”闻人凝妙目凝视着他,见他毫无反应,轻声解释道:“我们不想太引人注意,既然借了你的名头,起码要图个名正言顺不是,这酒楼最近到也热闹,你我进来,肯定不少人都见到了,想必,若是有人对我等身份有些疑惑的,也不会再出声了吧!” “就这事情?”吴近之站起身来,心里大恼,麻痹的,不带这么小看人的,老子是锦衣卫千户呢,又不是田里吓唬麻雀的草人,这么屁大点事情,把老子拎过来,老子脑门上难道写着一个“孙”字吗? “那我走了,以后这有事情不要再来找我,不,没事情也不要找我,别人我不敢说,若是你们两人,犯到我的手里,我倒是可以酌情网开一面,以后大家就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了!” 他算是看出了,人家似乎只想用他,而根本就不想为了付出点什么,更气人的是,即使是用它,出面的也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角色,一个女人和自己谈事情,白莲教的男人都死完了么?既然如此,那也没什么好客气的了。 “吴大人!”闻人凝也不恼:“锦衣卫中,居然有暗宗弟子,的确是个异数,不过,我暗宗弟子化身千万,也不是不可能的,你确定你离开这个房间之后,不会后悔吗?” 后悔?我有什么好后悔的……?吴近之不假思索的回答,不过,话声却戛然而止。他都已经摆明了要和对方作对了,难道还会指望对方留情?来之前他想到这些人攀诬他的可能,仔细考虑后,他觉得在云南,这个可能对他的影响不会很大,但是,闻人凝一句“暗宗弟子化身千万”一下子让他愣住了。 锦衣卫千户都能是白莲教暗宗的传承,难道自己的那些属下,仆役,甚至接触的官员中,就没有这白莲教的暗宗弟子?看得见的敌人,还可以想出办法抵挡,但是,这看不见的敌人,才是最要命的啊,自己都放话和对方对着干了,对方难道会坐以待毙?他可不想吃饭被毒死,喝水被呛死,甚至如个厕也掉茅坑里淹死,那样就太不值得了。还是那句话,明剑易躲暗箭难防啊! “你们到底要怎么样?”吴近之按捺住自己,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我云南千户所,除了我从北边带回来的二十几号人,其他都是些空架子,没什么大用的!” “你的事情,我已经上报给宗主了,宗主对你也很关切!”闻人凝笑了,真正的笑了,吴近之一坐下来,她就知道,起码,这吴近之暂时是不会炸刺了:“有没有大用,你说了不算,再说了,难道你还准备在这云南呆一辈子?” “我从京师出来的时候,就知道这边是这个样子了!”吴近之心里微微一动,但是确实不肯松口。 “若是你有人照拂,有钱去走通门路,还有上好的机缘,难道你觉得,你就一定止步于此了?”闻人凝红唇微动:“只是,我们欠缺一个你让我们这么做的理由?” “你本事我暗中弟子的传承,本来成为我暗宗弟子是顺理应当的事情,莫要因为一时的意气,坏了自己的前程,我暗宗也许需要的是一个权柄赫赫的锦衣卫同知,或者是,说一不二霸气凌人的锦衣卫指挥使,谁又知道宗主他老人家怎么想呢?” 吴近之觉得自己有些口干舌燥,说了这么久,对方总算是露了点干货出来了,若是真的如对方所说,自己本来本事就不差,若是加上上面有人照拂,银钱上支持,再人为的制造些“机缘”那自己想不飞黄腾达都不行啊! “你是说,你们的宗主,也对我很关切?”他咽了咽口水,有些干涩的问道,白莲教是个什么样的教派,没有人比锦衣卫更清楚,更别说,他最亲近的爷爷曾经告诉他,别看明面上那些明宗的弟子折腾得厉害,但是,和暗宗比起来,那些明面上的财富啊,声势啊,就是个渣渣,想想,就算是朝廷将明宗所有的分支教派全部都剿灭,人家暗宗就是有这个底气,过几年照样拉出个白莲教来,这简直是逆天得犹如作弊啊。 若是这样的势力的首脑,真的觉得他有值得他值得扶持的话,那么,他如何选择,就毫无疑问了,至于对朝廷的忠诚,你说笑吧,他爷爷干了一辈子锦衣卫,最后一个什么下场,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至于暗宗为什么没援手,他也很好理解,他爷爷不过是暗宗的一个普通弟子,没培养价值,投入划算而已。 “我们宗主,是对我暗宗弟子吴近之很关切,而不是对锦衣卫千户吴近之很关切!”闻人凝的笑容有些妩媚,“相信我,锦衣卫千户吴近之,绝对不会希望引起我们宗主的关切的!” 第25章 麻烦无处不在 第二十五章麻烦无处不在 乐进最终还是没见到吴近之,这未免让他很是失望,这次来曲靖,马恩收获了一张可以扯的虎皮,马锦儿知道了这样牛逼哄哄的乐大爷其实就是一个可以欺负的小胖子,唯独就是他,什么收获都没有。 马恩也没有见到吴近之,吴大千户多忙啊,能够交代下人收下他送来的礼物,就已经是很给面子的了,还指望人家等着来接见你一个小小的校尉,那也未免太不把千户当朝廷命官了,平素和里吴近之来往的,至少也是知府,同知之流,就是在按察使,布政使几位顶级大佬前,吴近之也没啥犯怵的,接见你一个小小的校尉,你也得有那面子才成。 不过,马恩也不在意,去不去拜见这位新老板,那是下属的态度问题,能不能拜见得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留下礼物,他这也就算是完成了任务,接下里的时间,他就可以做点自己的事情了。 这饿着肚子的时候,自然是想着如何把自己的肚子弄饱,等到有条件把自己的肚子弄饱了,这人,马上就琢磨起,一些更高层次的东西了。不要误会,这里说的可不是“饱暖思婬欲”那一套,就目前来说,马恩的追求还没有那么高,不过,他的确在琢磨一些这个时代的人,不敢也没有琢磨过的东西。 接手酒楼没几天,马恩终于发现了,自己这些天吃饭,为什么总感觉淡而无味的原因了。马恩前世的籍贯,嗯,按照眼下的行政划分来说,应该是湖广人,在湖广人在吃食上,讲究的是吃的一个辣、咸、鲜,而他酒楼里,哪怕是最好的厨子做出来的菜肴,也基本上是没有这个神韵的。 这是什么原因呢?马恩钻进厨房,稍稍一折腾就搞清楚了。这个时代,除了花椒,茱萸和姜来提辣佐料以外,居然是没有辣椒的。盐倒是不缺,虽然贵点,至于鲜,马恩知道的用味精鸡精调味,或者是高汤提味的法子,厨子们居然大眼瞪小眼,一无所知。 好吧,关于辣椒这个问题,基本是无解。马恩不是植物学家,但是,最起码辣椒不是本土植物他还是知道的,这玩意,不从原产地弄点种子过来,想无中生有,那就属于魔法师的活了,这个他干不来。 倒是这鲜味一途,他倒是有点想法。他依稀记得,这味精是日本人发明的,但是最初的起源,貌似是海带汤里熬出来,日本科学家才有了研究的念头。南宁巴掌大一块地方,又是内陆,海带那是肯定不用想的。到了曲靖,倒是不妨可以逛逛市场,若是有这玩意卖,弄个几担回去,好歹也能开开胃。 可惜的是,他还是过于一厢情愿了,海带这玩意,从古到今,就不是一个什么值钱玩意,以逐利为目的的商人们,谁吃饱了撑着千里迢迢运海带到云南这四山环绕的地方来,你真以为海带的名字里有个海字就算是海鲜了,这在海边人家,海带就是喂猪猪都不吃的东西。 带着马锦儿在曲靖城转了一圈,马锦儿倒是大包小包大有斩获,马恩可就郁闷了。不带这样玩的啊,自己可是主角啊,穿越过来的,难道除了弄个不伦不类的快餐店,就啥也不会了么?咱好歹不能给广大穿越众丢脸啊,造枪造炮造玻璃,那些玩意太高科技,咱们不去想,难道,弄口好吃的,老天爷也这么不给面子么? 想想,再仔细想想?马恩绞尽脑汁的想着后世味精的包装袋的内容,貌似,那些成分中,没有海藻啊,而且,他记得后世中所有标榜自己味精正宗的厂家,可都是在包装上大肆宣扬着,自己的产品都是纯粮食制作。 粮食?马恩突然有一种福至心灵的感觉,这玩意,倒是没有地域限制,哪里都有啊,要是弄从粮食中,整出这味精来,倒是不失为个好的路子。 “哥!”马恩沉浸在自己的遐想中,感觉自己的衣襟一动,却是马锦儿在微微扯着他的衣服。 “哥,前面有人打架,咱们不要过去了!”马锦儿指着前面,一个穿着明显不是汉服的女子,正圆睁着杏目,手里拿着一把小弯刀,正咕咕呀呀的对着两个成了滚地葫芦的家伙,嚷着些什么,在她的身边,一个和他差不多装束的壮汉,也是一副怒目金刚的样子。 “苗人!”马恩点点头,这种少数民族的服饰,在南宁他就没少见,不过,这年代,可没有什么少数民族政策,苗人和汉人冲突起来,一般吃亏的都是苗人。 就这片刻功夫,前面就已经围上了不少的闲人,要不说,看热闹是中国人的天性呢,尤其还是一个貌似很俊俏的苗女和几个泼皮在大庭广众下大打出手,这不看个究竟,那简直就是自己的损失啊。 “咱们绕过去!”要不说,马恩还真一点锦衣卫的觉悟都没有,这个时候,他第一反应还是自己做卧底的那一套:距离麻烦越远越好! 可惜的是,他不想找麻烦,麻烦却偏偏找上了他,这和有的人不想发财,却不管做什么都来财,而有的人一辈子都琢磨着怎么才能发财,结果都七十三了还在捡垃圾过日子是一个道理。 那苗女骂骂咧咧(马恩估计的,绝对不是什么好话),还不算什么,但是,地下的那两位,这面子可就丢大了,一个苗人娘们,居然敢叫人打他们,这还有王法没有? 两人蹭的从地上爬起来,一个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另外一个更是干脆,操起身边的摊子上摆卖的物事,直接就朝着这两个苗人铺头盖脸的砸去。 两人苗人的身后的酱油党们,一看这个架势,哗啦啦就空出了一大块地方,看热闹是好,伤着自个就不好了。可是好死不死的,他们这么一让,带着马锦儿正打算绕过去的马恩,就好死不死补上了这个位置。 马恩反应极快,第一时间将马锦儿揽在身后,但是,迎面飞来的几个鸡蛋,他是怎么也躲不过去了,就听得啪啪几声轻响,鸡蛋正中靶心。 躲在两旁的闲人,幸灾乐祸的看着一身汁水的马恩,不过,随即他们的眼光,就被街中间的动静吸引过去了,两个倒霉蛋仍完东西不过转眼间,又被放倒了在地上,不过,这次动手的,可就不是那苗人汉子一人了,这一男一女两个苗人一起动手,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两货又躺地下了。 马恩那个气啊,不仅气自己被这连个家伙用鸡蛋砸了一身的淋漓,更是气自己居然就这么被无视了,麻痹你的,老子活该倒霉是不是,难道老子头顶上顶着偌大的一个“孙”字? “你给老子等着,有本事就不要走,看我弄不死你!”地上那两货开始放狠话了,马恩无比丰富的街头争斗经验告诉他,下一步,估计这两货就准备闪人了。 那可不行,你们走了,老子这两鸡蛋不就白挨了?老子今天为了拜见顶头上司才换上的新袍子,被你们这么糟践了,一个说法都没有吗? “给我站住!”马恩就这么施施然带着一身汁水走了过去,周围的闲人,发出一阵讪笑,毕竟,眼下一个头发上还淌着蛋黄的家伙突然进来插一杠子,简直太可乐了,比看大戏还过瘾。 “要走?咱们还有帐没算呢?”马恩脸色阴沉,听着周围的笑声,越发痛恨这两个家伙了。 “老子和你有个屁的帐算,谁的裤裆破了,露出你这么个玩意来……”当先的那个家伙还没说完,顿时就觉得眼前一黑,迎面就飞来一只巴掌,重重的掴在他的脸上。 “你还有理了!”马恩将微微有些发麻的手,被在身后,这身子骨,和以前的那副身体没法比啊:“我不管你们有什么过节,问题是,你捎带上我了,你总得给我个交代吧!” “癞子,还不去叫人,麻痹的,现在阿猫阿狗都可以欺负咱们南城的兄弟了么?”那掴耳光的那位简直是悲愤异常,吐出两颗牙齿,不怕死一样的叫嚣道:“小子,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你倒是聪明,知道干不过那两个苗人,直接找上我了!马恩微微一笑。刚刚一巴掌,他甩得是痛快异常,穿越以来,他一直是小心翼翼的苦苦挣扎,说是天天都在装孙子也不为过,但是就是这一刻,他才感觉到,自己还是自己,那个真性情的、不再压抑的自己,他很享受这种做回自己的感觉,这种舒畅,简直没法用言语来表达。 被叫到的那个癞子,爬起来一溜烟的跑了,马恩也不在意,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有了这个锦衣卫身份的好处,若是锦衣卫在自己的千户所所在,被几个泼皮给欺凌了,那锦衣卫的脸就丢到姥姥家去了,所以,他很有底气。 倒是闲人中有心肠不错的,听得马恩说话,不是当地口音,纷纷说道:“后生,你还是快走吧,苗子有土司的人护着,倒是不怕,为几个鸡蛋,你惹这麻烦上身,不划算啊!” 那被掴耳光的那位,爬了起来,阴冷冷的看着他,眼里的怨毒刀子一样,却是不说话。 马恩摇摇头,又是一耳光甩过去:“不是你死我亡的么?别说我没给你机会!” 第26章 术业有专攻 第二十六章术业有专攻 “阿哥,这人疯了么?”娜泽小声的问道自己的哥哥纳才,好不容易下山一趟,莫名其妙的遇见几个长老们口中的坏汉人,然后,牢记长老们吩咐的两兄妹毫不犹疑的揍翻了这几个家伙,正自有些担心的时候,莫名其妙的一个汉人跑出来,接过了他们的麻烦,这怎么让她不感到奇怪。 “不知道,先看看!”纳才要比自己妹妹多点见识,毕竟妹妹是第一次下山,不明白汉人的事情搀和不得情有可原,他却是知道,汉人们的事情,远远没有自己山寨里的事情那么简单。 眼下的情景,让他感到有些诡异,那个试图欺负自己妹妹的那个汉人,被后来的汉人打了几巴掌之后,抱着头蹲在地下,再也没有先前的嚣张,这让他感到很是不齿,这种欺软怕硬的汉子,在苗寨里,那是被人鄙夷的对象,就是打一辈子光棍都没有妹子看得上他们。 倒是这后来莫名其妙出来的汉子,倒是让他有些好奇,看他的穿着,比头人的穿着都差不了多少了,应该是个很有钱的汉人,长老们的叮嘱还在耳边呢,越是有钱的汉人,心眼就越坏,他暗暗警惕着。 先前跑来的那个叫癞子的混混,回来的很快,只不过,去的时候去一个人,回来却是浩浩荡荡十多号人,总算这些人还有些顾忌,手里虽然提着短棒,木棍什么的,却是没有带铁器。饶是如此,这个架势一摆开了,四周的闲人,轰的一下就散开了,看来,他们在这一带,也算得是“凶名昭著”了。 “靠!这么多人!”马恩也吓了一跳,赶紧回头看看马锦儿,见到马锦儿很是乖巧的站在那一对苗人的后面,他这才微微有些放心。 纳才见到形势不对,已经想打退堂鼓了,悄悄的一拉自己的妹妹,背着背篓就想悄悄的离开。 “给我站住!”当先一人对着苗人兄妹大喝一声。气势汹汹的走上前来,喝住了苗人兄妹,眼光这才落在马恩身上。 这不是那啥……吗?马恩看着这人有些面熟,这人同样也是一愣:“马爷,怎么是您!” “你是……?”马恩有些疑惑。 “小的是朱老四啊,昨日里你还见过小的了的!在醉花楼!” “哦!”马恩经过这么一番提示,这才想起来,难怪觉得对方面熟,昨日里请几个同僚吃酒,这些同僚或多或少都带了几个帮闲,这朱老四应该就是那些帮闲里的一个,他一个人记那么多的面孔不容易,但是,那些帮闲,记他一个人的面孔,那就容易多了。 “瞎了你的狗眼!”脸颊本来就肿的老高的那泼皮,刚刚凑了过来,朱老四反手一个巴掌就掴了过去:“你他妈的越混狗胆越大了,敢和大爷们抢女人!” 一看到娜泽俊俏的面容,朱老四第一个念头,就是眼前的这混蛋不开眼,竟然敢把主意打到马恩看上的女人身上,他如今的滋润日子,全是靠着替锦衣卫做事情而来,若是没有锦衣卫撑腰,这满街的泼皮,谁认得他朱老四是谁,所以,他想都不想,直接给那肿的像猪头的脸上,来了个雪上加霜。 “马爷,这小娘交给弟兄们!”朱老四脸上邪邪一笑,低声说道,“待会就送到马爷的住处去!” 锦衣卫虽然跋扈,但是,这当街强抢民女的事情,尤其是苗家女子的事情,还是做不出来的。毕竟这里是军民府,激起了民变,地方官员要吃挂落,这锦衣卫也跑不了。不过,看这朱老四的狗腿样子,只怕以前,这种事情,他还没少做。 “去去去!”马恩有点哭笑不得,既然是锦衣卫里帮闲的家伙,他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你都看看你手下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打不过人家还撩拨人家,这不是犯贱么!” 朱老四身边的人,也听出一点端倪了,看着马恩的脸色,都是齐齐一白。 “算了,别再找人家麻烦了,都散了吧!”既然决定给面子了,这衣服弄脏了啥的,也就不好追究了,马恩挥挥手,将他们赶开。 一行人气势汹汹的来,又风轻云淡的离开,闲人们显然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情,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看着马恩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起来,对着这南街号称净街虎的朱老四颐指气使,而朱老四还笑嘻嘻的听着,这能是一般的人物吗? “没事了,你们也走吧!”马恩对着马锦儿招招手,顺便对着这对似乎没搞清楚状况的苗人说道。 “多谢你了!”娜泽刚才的凶悍样子不知道哪里去了,细声细气的道了声谢,将放在地下的背篓背了起来。 “哦,是熟苗啊!”马恩微微笑了笑,有点点意外,生苗里几乎没有会说汉话的,刚刚看到苗女咕咕丫丫的,他还以为对方不会说汉话呢。 “你不错,若是到我们德瓦寨来,我请你喝酒!”纳才将自己的背篓背上,转过身来,又帮自己妹子,口中瓮声瓮气的说道。 马锦儿跑到马恩身边来,眼睛晶晶发亮,她平日里净看到马恩的窝囊样子了,没想到马恩还有这么威风的一面。 “哥,你好厉害!”马锦儿先是由衷的表扬了一下自己的哥哥,然后,眼光就落在苗人兄妹的背篓上了:“他们是卖盐的么?难道有人要找他们的晦气!” “不会吧!”马恩朝着对方的背篓看去,似乎是白花花的一块一块的,真的好像是盐。这也太离谱了吧,这私盐就敢这么在市面上买卖,这是嫌自己活得命长了么? 自古以来,这盐铁就是朝廷严格管制的东西,大明的盐运衙门,盐运巡检司那更是全国各州各府都有,难道,这云南就自成一统,视朝廷的法度于无物了? “不是盐,是块子!”纳才摇头否认道,苗家吃盐都金贵着呢,哪里还有什么盐能拿出来卖。 “块子?”马恩有些疑惑,不禁朝对方的背篓里仔细看了几眼,拳头大小,指头大小,灰灰白白,边缘的部分还有些结晶状,的确不像是盐的样子。 他示意对方放下背篓,伸手从背篓里取出一块结晶来,在旁边的娜泽见他伸手,想要说点什么,却被他哥哥一瞪眼,将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没有气味,手指模过,有点滑腻的感觉,马恩倒是真搞不清楚这是什么。 “这块子,用来干什么的?” “洗衣裳啊,还能用来干什么?”纳才有些不解的反问道。 我真是个猪啊!马恩拍拍自己的脑袋,自嘲的笑了一下,块子,这名字自己就应该想到的,这不就是块子碱吗,能洗衣服,估计,这是苗寨里找到的天然碱,被这两人背下来换钱来了。他前世看到的都是加工过的烧碱,哪里有机会看到天然碱的样子。 那结晶状的,应该就是烧碱了吧!马恩咂了咂嘴,烧碱是做肥皂的必须之物,还是属于国家管制的化工原料,这一点,他在曾经的爆破课程中就知道了,别的不说,天朝对于枪支弹药爆炸品之类的管制之严厉,那是举世皆知的,能做肥皂的人,那也就意味着,他们有了初步制作爆炸物的能力了。和那些野狐禅们比起来,马恩已经算得上是专业人士了。 可惜哥们我用不上啊!马恩站了起来,微微有些遗憾,这套制作肥皂的工艺,在他这种算是专业的人眼里,倒是不是很难,只是,他有这必要吗?为了弄点好吃的,就想整出味精来,为了衣裳洗得干净点,自己就做几块肥皂?不带这么折磨专业人士的啊!哥们有这闲工夫,整点飞机大炮还差不多。 等等,用粮食做味精,总不至于就是一锅粮食一锅水这么一煮就了事情,那样煮倒是可以,不过那叫煮粥了。做味精的粮食,和酿酒一样肯定是经过发酵的,从中产生现代味精的主要成分,这期间肯定是要进行水解蛋白质,不管用什么方法水解,最后肯定是需要用烧碱来中和的,要不然,人那是没法吃的。这么说起来,这块子状的天然碱,自己也许还真的用的上。肥皂不做没关系,可天天嘴里这么淡出鸟来,可不是人过的日子。 “锦儿,这块子,咱们南宁有卖么?” “哥,你要买来洗衣服么?咱们不用这个的啊!”马锦儿摇摇头,她可没想到,洗衣服的皂角还要花钱来买,自己去拾点不就得了。 “哦!”马恩哦了一声,这说明,这天然碱,还是个稀罕物,至少不是随处可见的,虽然这当地人不觉得这玩意有多稀罕。 “这些块子怎么卖?”既然遇见了,那就顺便买点回去了,反正乐进小胖子的马车,回去的时候也是空的了。 “哥,你又犯傻了,他们的东西都是换的,哪里会卖钱!”马锦儿嘻嘻一乐,在一旁打岔道。 “你要?”纳才一听,登时来劲儿,今天出了这么遭事情,他还以为啥也换不到了呢,眼下马恩居然要买,他自然是乐意之至。 “一篓块子,换一斤盐巴!”他指指两个背篓:“两篓,换两斤!” “行,我换了!”马恩点点头,这倒是一点都不贵,不过,就这么点,又能管什么事情,难道自己用完了,再来曲靖买么,就算再来了,还能遇得到这两人么? “就这么点吗?你们还有没有?”马恩笑眯眯的开口了。 第27章 居然是炼金术 第二十七章居然是炼金术 马恩的回来,除了吉祥楼的一众人等,似乎没有多少人关心。乐巧儿倒是想关心,但是在得知自己弟弟送出的礼物,已经被千户大人笑纳之后,她关心的重点,就放在了闻人凝这位吴家女乃女乃的身上,对她来说,对马恩的关注是必要,但是,根子还是在吴家夫人身上,本末倒置的事情,她可没有多少资本去做。 但是对于闻人凝来说,对于马恩,就不能不关心了。给吴近之塞了一个人过去,若是她不能完全掌控,那岂不是替人做了嫁衣。 而马恩回来之后的行径,怎么也不像她完全可以掌控的样子。先是不知道从哪里带回来一个苗女,虽然这苗女来去匆匆,但是,闻人凝总是感觉,这事情,透着点诡异。 然后,除了白日里在酒楼里打理一下酒楼的生意以外,马恩和他的那个小丫头妹妹,就一头扎进春天胡同里的老宅里,不出来了。至于吴家大宅这边,虽然他们两兄妹的房间还是给他们留着,但是,除了回南宁的当日里,马恩来报了一次道请了一次安之后,此后基本就没有来过来。 “这人到底在搞什么鬼?”即便是闻人凝不想为这点小事分心,但是,马恩关系到她下一步的酒楼扩张计划,这个人的动向,她还是不能掉以轻心的,毕竟暗宗所有的事情,马恩一无所知,但是,成了锦衣卫的好处却是一目了然,若是真是吴近之用了什么手段,让他起了二心,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决定亲自去马恩家去看一看,不管是什么样的情况,她需要自己有个放心的答案,她对于自己掌控不了的局面,有一种不可抑制是愤怒感,或者,叫做不安感,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一走进马恩家的院子,她就闻到一种很奇怪的味道,不,应该说是一种香气,这香气,和她爱喝的荷花露似乎隐隐有点相似。 马锦儿的声音在厢房里响了起来:“哥,哥,哥,二牛又偷喝,哎呀,他又睡着了!” “没事,你去叫赵大娘领他回去,顺便给赵大娘家送半桶过去,别尽给我捣蛋了!”马恩的声音从另一边响起。 门吱呀一声打开,马锦儿小小的身子从门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小小的木桶。一到外面,看到闻人凝和吴嫣然正站在外面,马锦儿就微微一呆:“哎呀,夫人!” “没事,你忙你的去,夫人找你哥有点事情!”吴嫣然和马锦儿惯了,也禁不住朝他手里的小木桶看了看,一股甜香弥漫在空气中,正是她们进门的时候的闻到的那种香气的来源。 “哥,哥,夫人来了!”马锦儿有模有样的礼了一下,朝着院子外面跑去,还不忘高喊一声,提醒一下马恩。 “啊!”马恩的脑袋探了出来,见到院子里的两位,脸上的笑容堆了一脸:“夫人,嫣然姑娘!” “快点给我出来,夫人到你这狗窝来,你还扭扭捏捏像个姑娘家家一样!”吴嫣然这个小辣椒真不是盖的,“你都在折腾些什么,刚刚锦儿拿出去的,可是醪糟?” 说话功夫,马恩已经收拾妥当,从他所谓的“工作间”走了出来,听到吴嫣然这话,他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不得的神情:“嗯,是醪糟,就是醪糟!” 醪糟,南方人更多的称呼是米酒,甜酒,但是不可否认,他眼下整出来的东西,就是这个玩意,这算不算是意外收获?天地良心,大米发酵糖化后就是这个样子,他能控制得住么。谁叫他对制造味精的工艺不是太了解,这各种法子,都得模索得来。 “想吃醪糟,去外面买就是了,用得着自己在家里做么!”闻人凝微微一皱眉,烂泥就是扶不上墙,还以为他神神秘秘的搞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没想到居然两兄妹躲在家里做醪糟。 “那是,那是!”马恩连连点头,“夫人里面请,小的这醪糟,倒是下了点功夫的,少不得请夫人和嫣然姑娘品尝一下!” “不用了!”既然知道这家伙是鼓捣的这些玩意,是满足口月复之欲的上不了台面的东西,闻人凝一点兴趣都没了,既然事情还在她掌控当中,她还担忧什么。 “多放点心思再酒楼上,弄这些枝节末梢做什么,当不得大用的,对了,听说,你回来那日,带着一个挺俊俏的苗女,是你在曲靖认识的相好么?” “唔,不是,小人在曲靖偶尔发现这苗女在卖些块子碱,小的就想,咱这酒楼用的上这东西啊,这块子碱也不是到处都有的卖的,小的就带她回来认认门,以后,她就直接将货物送到酒楼了!” “嗯,就要这个心思,莫要忘记了,好了,嫣然,我们回去吧!”训了马恩几句,闻人凝浑然不顾马恩有些诧异的目光,掉头离去。 闻人凝并不知道这块子碱,在酒楼之中应用如何,不过这不要紧,回头问一问知道的人就可以了,既然马恩不是生了异心,那她也就放心了。 “回头送两大桶醪糟到府里来,不然,我叫树下来取!”临走的时候,吴嫣然皱着小鼻子狠狠的威胁了一下马恩,显然,这丫头是个醪糟爱好者。 “夫人,这人脑袋里头不知道装的什么,自己开着酒楼,居然想着去做醪糟,看不出他还是一个如此好饮食的人啊!”走出了院子,闻人凝上了轿子,吴嫣然仍然有一句没一句和的闻人凝说着。 “这人啊,都是这样不知足的,没吃饱之前,想着吃饱肚皮,吃饱了就想着华服美食!”闻人到是不以为怪,手下人有些奇奇怪怪的嗜好,很多时候不算什么坏事情,这让人感觉这种人更容易控制。怕的是遇见那种看起来没有**没有嗜好的心机深沉之辈,那才是不好把握的。 “就是啊,没准他今天做了醪糟,明天还会想着酿些美酒,要是他真有这本事,夫人就派他去学怎么去做荷花露,以后咱们府上就再也不用去南京采买了!” “咯!”闻人凝也被吴嫣然这孩子气的话逗乐了,荷花露是人家菊芳斋百年老店的招牌酒水,真正的独家秘方,岂是外人可以学的去的。 “夫人,那块子碱是什么啊,为什么还要苗人专门送来,很值钱的吗?” 吴嫣然不知道,她这个问题,在稍晚些时候,闻人凝同样在一个文士面前问起,这是暗宗弟子中,学识较为渊博的一位,但是,除了这块子碱和水之后,能够洗涤衣物和和面,他也不清楚还有没有其他的用途。得到这个答案,闻人凝并不甘心,如果仅仅是为了洗涤衣物或者是和面的话,马恩的院子里堆放的至少有数百斤的块子碱,规模未必就太大了一些,一个酒楼,就是十年八年,也未必用的完。 世界上的事情,怕就是怕认真二字,尤其是认了真的女人,爆发出的力量更是惊人,带着她的疑问的信鸽,在漆黑的夜里,从吴家大院里扑棱棱的飞向四面八方。 三天后,一只信鸽带回来的答案,出现在了闻人凝的眼前,这一刻,她再也不会当马恩是一个好美食华服的无所事事之徒了。 “给我查,从曲靖回来后,他四处买了些什么物事,多少分量,还有,那个开赌坊的小姑娘,不是来求见了几次了,带她来见我!” 这块子碱居然是炼丹术士们的宠物,这个答案,简直是令闻人凝有些目瞪口呆。这是一个曾在某个道观长大的暗宗弟子的回报,在他所侍奉的道长的最后几年,他有幸为这位道长的炼丹配伍过,这块子碱就是其中的一项不可缺的物事。 不得不说,闻人凝的好奇心,已经成功的被马恩给勾引出来了,按照他对马恩身世的了解,这马恩决计没有可能接触这炼丹一学的途径,要说是在曲靖那几日,他学会了这个门道,那就是连小孩都不相信,也就是说,这人身上,隐藏着秘密,大秘密! “嫣然,这几日,你不用在我身边服侍我,去马恩那边,你不是喜欢锦儿那丫头吗?” 吴嫣然吓了一跳:难道自己偷吃醪糟的时候,被夫人发现了。 “可是,夫人身边没有用惯的人啊,新来的那两个丫头,笨手笨脚的,我不放心他们伺候夫人!” “无妨,你每日你跟着那马恩,就说是我的意思,谅他也不敢拒绝,尤其是他离开酒楼回到家里都干了些什么,你看在心里,然后细细回报于我!”闻人凝不觉得派自己的贴身丫鬟去监视一个下人有什么不对,她担心的是,吴嫣然看不到什么东西。 “嗯,若是他要你做什么,不要忤逆他,随他的意好了!”闻人凝想想还不放心,要是吴嫣然过去了使使小性子,坏了事情可不好,先得给她套个笼头。 夫人这是要将我指配给那个混蛋吗?吴嫣然脸色微微一红,闻人凝后面的最后一句话,歧义太大了,怪不得她胡思乱想,她和马恩不同,她可是当初人市上被冯管家买回来的,卖身契现在就在闻人凝手里呢,不折不扣的死契,将来许配给谁,可由不得她做主。 第28章 如何驻颜有术 第二十八章如何驻颜有术 “这日子还要不要人过了!”老赵头吃晚饭的时候,嘟嘟囔囔的唠叨着。 “你少说几句!”赵大娘狠狠的瞪了自己的老板一眼:“你也不看看你眼下吃的什么,锦儿那孩子多懂事,这几年,我算是没白疼她!” “我不是说锦儿!”老赵头闷头扒着碗里的饭粒,这是真正的大米饭,没有掺杂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吃起来感觉就是不同:“锦儿念及着你的好处,知道给咱家还送来这些大米,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可是,我这不是怕马恩那小子又犯浑吗?” 这也怪不得老赵头有意见,马恩好像一夜之间出息了之后,他也还是有几分高兴的,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能够和一户好人家为邻,谁还愿意和一个整日三餐不继的混混为邻呢? 可是,这马恩这小子,就是一个不安分的主儿,前几日看他叫米铺大包小包送来些粮食,还以为这两兄妹长了记性,怕再回到那些饿着肚皮的日子里去,买些粮食在家里安心些。这也是情理中的事情,再加上马锦儿又乖巧的带人送了几斗大米过来,这让老两口简直是心怀大慰。 可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那么回事情了,先是马恩折腾得满屋子酒香,自己小孙子还动不动就跑到隔壁吃得满脸通红的回来,这有了三两个钱也不带这么糟践的吧,这是粮食啊,白生生的大米,用来做醪糟,那是穷苦人家该作的事情么?再然后,每天就看到肉铺的王屠夫,颠颠簸簸的每天都送好几副下水过来,隔壁就开始每天飘着肉香味了,原本晚上能够吃一顿啥都不掺的白米饭就让老赵头很是满足了的,又被隔壁弄得不淡定了,这小混蛋,不要弄得这么肉香满园好不好,这不是纯粹来膈应人的么?你家里不就两口人吃饭,吃的了那么多么? “二牛又在隔壁吃饭?”他看了看自己的老伴:“这孩子,都不着家了!” “他喜欢和锦儿腻在一起,你瞎操些什么心!”赵大娘又白了他一眼:“锦儿以前不也是常常在咱家吃饭,小家伙们愿意,你管得桌么?再说了,二牛还小点不懂事,等到他懂事了,领着个锦儿这样孙媳妇进门,难道你不欢喜么?” “唉!”老赵头摇摇头,站起来出去消食去了,这事儿,听起来是不错,可是,那马恩的德行,他实在怀疑,虽然这几天收敛了不少,但是,谁又能保证他能以后都如此呢,毕竟,本分人家,谁都不愿意摊上这么一个亲戚吧! 走出门的时候,他朝着隔壁看了看,隔壁依然是关着门,也不知道他们在做些什么,真的是,自己都做了酒楼的掌柜了,不带着小的去自己酒楼吃点好的,在家里折腾个什么劲。 马恩的确是在折腾,不过,可不是老赵头想的,两兄妹在家里面对着面坐着大肉大鱼,除了来蹭饭吃的二牛,马恩家里还多了一个巧笑倩兮的女孩,这自然就是“主动来照顾锦儿”的吴嫣然了。甚至他们的吃食,都是吴嫣然叫酒楼的伙计送来的,马恩和马锦儿,可忙的没啥功夫自己去做饭吃。 “马恩,那做醪糟剩下的那些渣滓,真的有用么,都放了这么多天了,我今天去看,都有味道了!”吴嫣然一直没有弄清楚,马恩到底在做什么,甚至,马恩叫她的事情,她都不明白。 “有用,当然有用!”马恩含含糊糊的答道,他本意不是如此,不过,既然味精试验剩下的那些垃圾,可以废物利用,为什么不废物利用下。 “哥,家里不是有锅么,你还买这几个大锅干什么,很贵的哎!”马锦儿却是见到马恩花钱花的有些心疼不已,要不是马恩保证,做出的这个东西,比醪糟还好吃,而且很赚钱,她才不会让自己哥哥这么糟蹋钱呢。 具体的工艺,马恩自然不会在吴嫣然面前说,不管怎么说,马恩都确信,自己鼓捣的东西,绝对是这个时代没有的东西,马锦儿可以知道,吴嫣然不行,这一个亲疏有别,得严格保密。至于吴嫣然为什么会来,他虽然不清楚,但是,一向忌惮以最坏的目的推测他人的马恩,绝对不会以为她来的目的就是那么单纯。 看上自己了?扯淡呢,哥们前世几十年,也没见过自己倒贴上来的美女。 马恩自然不知道,他说的话,做的事情,会事无巨细的在吴嫣然口中,全部回报给闻人凝,其实,就是知道,他也不会在意,酒楼掌柜难道就不兴许有点业余爱好不成? 三日后,一小块滑腻的白色小块出现在了闻人凝的面前。闻人凝有点好奇的看着面前的东西,她不确定这东西的用处。 “马恩说,这东西是用来净手,净面甚至沐浴的?”吴嫣然说道。 “这是你偷来的?”闻人凝看着自己的丫鬟,侧头问道? “不是!”吴嫣然有些忸怩,“他说做这东西就是顺带的,随便婢子和锦儿取用,不过婢子试用了一下,确实比胰子好用多了!” “哦!”闻人凝似乎没听清楚前面那句话,因为后面的那句话,一下子就打动她了,比胰子还好用?自己赏给吴嫣然用的香胰子,可是价值不菲,吴嫣然自然清楚,这东西比那还好? “去打盆清水来!”闻人凝自然不会单听小丫头一面之词,没什么比自己试试更能清楚的了。 柔和滑腻的感觉在手背上流动,居然还有些许白色的泡沫连绵不绝,说实话,闻人凝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如果沐浴的话,全身都在这种泡沫中,那感觉一定更好。 擦干净泡沫,闻人凝将自己双手放在灯下,这一番洗拭,似乎连虎口处那因常年握兵器的老茧,都变得柔软了不少,晶莹的手掌好像白玉雕成的一般,隐隐有些细细的红色在白玉中,构成一幅很好看的图案,她知道,那是自己手掌中的血脉。 “夫人你看!”吴嫣然见到闻人凝脸上微微露出笑容,显摆一样的将自己的脸凑在灯下,“婢子用这个净过面,感觉脸上舒爽多了!” 闻人凝扭头看看她那吹弹可破的脸蛋,心里微微一跳,这丫头本来皮肤就不错,眼下看起来,这东西似乎还有驻颜的作用? “驻颜?”她的心思一下就飘忽起来,只要是女人,不管你是皇亲国戚,还是山野村姑,对于自己容颜,那都是一等一的在乎的,但是,再娇艳的容颜,都经不起时间的杀伐,如何驻颜有术,就如同帝王们寻求长生一样,就成了女人们永恒的心疼。 “这东西,对人可有害处?”练武之人,自然第一关心的是自己的身体,闻人凝家学渊源,自然之道,所谓的炼丹之术,弄出来的东西,大都不是那么地道,有些东西药性霸道起来,弄死几个人,那是再正常不过了。别忘记了,她可是白莲教暗宗的大头子,白莲教中,难道还缺这样的手段么?这玩意是蛊惑人心的大杀器啊! “应该没有!”吴嫣然有些迟疑:“不仅仅锦儿在用,马恩自己也在用,昨日里,他沐浴就用的这东西?” 闻人凝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吴嫣然这才陡然明白,自己说漏嘴了,一片红霞直接就飞上了她的脸颊:哎呀,要是夫人问起来,人家一个大男人沐浴的事情,你怎么都知道的这么清楚?自己该怎回答,真是羞死人了。明明就是锦儿告诉我,我要是这么说,夫人肯定是以为我在敷衍她。 幸好的是,闻人凝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这么说来,的确是没有坏处了,这东西,除了你们几个,还有谁知道?” “没有了,就我们三个知道!马恩说了……”吴嫣然有些吞吞吐吐。 “他还说什么?一字不漏的说出来!”吴嫣然或许还没意识到这东西有什么重要,但是,闻人凝心里却是清楚的,即使是没有驻颜之说,就是单凭这东西比香胰子好用,这就是无可比拟的一笔财富,以暗宗的渠道,若是有大量的这样的胰子去做这个买卖,那大明就没那什么香胰子什么事情了,虽然现在没确定做这东西成本几何,有没有大肆做的必要,但是,万一可以呢?马恩这些日子,可没有买什么特别贵重的物件。 “他说:没想到居然做出了这么多,真难看,凑合着用吧!总比没有强!” “你的意思是,他自己也没想到会做出这么多?”闻人凝微微一思忖,顿时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不,夫人,他根本就不是想做这个的,他说是‘废物利用’什么的,就是用作醪糟的下脚料,做出的这些东西,不过,看他的样子,连自己做出来的东西都有些看不上眼!” “哦!”闻人凝眉毛一挑,就是废弃的下脚料做出来的东西,都是这么奇妙的话,那他自己想做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夫人,要不要婢子唤他过来,夫人问他个清楚?”连吴嫣然也看得出来了,闻人凝对马恩现在做的事情,不是一般的感兴趣。 “先缓缓,不着急,你告诉他,就说他做的事情,我知道了,银钱上不用担心,从咱们府上支给他,他做的这些胰子,他是叫这东西做胰子的是吧,除了他留下自用的,都送到府上来!” 第33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第三十三章梦里不知身是客 马恩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的梦。 那是一个课堂,在梦里,他青涩得如一颗青梅,抱着书本,看着他课桌前面和他同样青涩的一个少女,天地之间,仿佛都充满了安宁喜乐,然后,突然之间,他就来到了他父母的灵堂,他愤怒,他悲伤,他恨不得将所有那些在都市里持械打斗的歹徒,全部一个个都抓来剁碎,如果不是他们,他怎么会失去最挚爱的亲人,再然后,就是花红酒绿的片段,他和不同面目的人在一起。很奇怪,他不管看起来和这些人,多么的熟稔,他知道,自己终究和他们不是一路人,他是警察,是来抓这些人的。他脸上露着笑容,去和这些人称兄道弟,突然之间,这些人却凶相毕露,从腰里掏出手枪,对着他就搂火。 “砰!” 马恩霍的坐的起来,睁开眼睛。 他大口喘着粗气,迅速的打量着屋子里的设施,眼前陌生的情况,让他一时反应不过来。陌生的桌子、椅子,陌生的房间,我这是在什么地方? “这是明朝,我在明朝!”稍稍迟滞了一下的思维,终于从梦境中回复了正常,他缓缓的吐了一口长气,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是一身的冷汗。 也没有人识破自己的身份,也没有人来杀自己。他的心一下就回落下来,要杀自己的人,还在六百年后呢!他微微一笑,跳下床来,对了,自己貌似还是锦衣卫呢,要杀,也只有自己杀别人的份吧! 马恩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退化了,两个相差不大的环境,自己居然转换了差不多一个月了,还不能适应,要是自己还在执行任务的话,只怕早就露出马脚来了吧!嗯,那结果,怕是有些不大好。 他不知道的是,他这样的表现,已经是极为罕见的了,如果穿越者有一个培训学校的话,论环境适应度,他不说前十,至少前三是排的上号的,没办法,他的职业素质在那里摆着呢,当然,那些专修表演的能人,没准能比他好点,但是,论心理素质的话,他绝对是所有同学中的翘楚。 有些逆天的同学,能穿到三国,穿到唐宋,甚至欧洲,美洲,或者异界,一到目标地,就虎躯一震,然后八方英雄纳头就拜,然后成就丰功伟业,这种剧情展开,很显然马恩是不知道的,当然,这种逆天的剧情,大都只是那些成绩在他后面的同学的yy而已,丢个现代人到古代或者异界,这种情形发生的可能性,估计最大的是被当做妖孽烧死,淹死;要是直接丢到人迹罕至的地方,那就更好玩了,你先掂量下,自己有没有人猿泰山或者鲁滨逊的本事吧,不然,你还是黄泉路上,一路走好吧!至于会不会挂的时候再次穿越,那就看你的人品的逆天值了,当然,你若是上帝哥的亲戚,那就是另外一说了,就当是体验生活了。 马恩的职业,注定他对人的心理学,多少要有些了解。这些天他没命折腾自己,又是做肥皂,又是做味精,他可以忽悠自己,这是因为这明朝的饭菜太难吃了,明朝的生活环境让他这个现代人实在是难以适应,但是,在他心里,却是深深知道,这不过是长久的积累的压力的一次无意识的释放而已,在他的潜意识里,他要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在这里的生活的确已经和以前那种紧张的、随时不知道自己生死的命运割裂开来了。 这是马恩起床的时候,对自己的认识。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绝对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了,酒楼的事情,可以做,这是自己的立身之本,这是这味精肥皂什么的明显的令自己不同于常人的地方的东西,他绝对不会再碰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道理,还用得说么? 可惜的是,自己冲动了一点啊!马恩微微叹了一口气,走了出去,外面马锦儿已经起来了,正在和隔壁的鼻涕仔不知道嘀咕什么,不过,那架势倒像是大姐头训跟班似的。 木架上有一盆清水,旁边还有漱口用的青盐和柳条,这是细心的马锦儿给他准备好的,有的时候,马锦儿简直不像是他的妹妹,倒像是他的姐姐,对这一点,马恩很是肯定,若是没有马锦儿,他甫一苏醒过来,还不知道要闹多少笑话呢,他培训的课程,可没有教他如何在六百年前生活的课程。 “哥,今天去王相公那里,带上二牛好不好!”马锦儿见到他起来,大声问道,而他身边的鼻涕跟班,显然还不明白她这句话的含义。 “唔!唔!”马恩含糊的点点头,他早就有让马锦儿识字的打算了,甚至都不用特意去请先生,酒楼的王旁王二掌柜,不就是最好的人选么,好歹人家读了几十年的子曰诗云,难道还教不了一个小丫头,据说柳绿她们那帮歌女,也有不少识文断字的,不过,马恩却是不打算叫马锦儿跟着她们去学,小丫头可塑性正强的时候,跟着一帮风尘女子学个什么劲,万一识文断字没学会,学会一脑袋的搔头弄首烟视媚行,那自己可就真哭都找不到地儿了。 “听到我哥说了吧,你以后就跟着我,做我的……那个、那个……哥!”马锦儿显然忘记了跟着他的二牛应该叫什么。 “书童!”马恩吐出自己口里的水,大声提醒道。 “对,书童!”马锦儿神气活现:“你一定要比那小胖子强,嗯,一定的!” 阳光从矮墙上,终于照了进来,新的一天,开始了。 ———————————————— 早上的吉祥楼,虽然没几个客人,但是,这正是吉祥楼一天最忙的时候。 罗阿杜就是其中忙碌的一个,而是厨子,吉祥楼的厨子,当然,他负责不是二楼三楼的席面,那是大师傅的手艺才拿得出去的地方,他负责的,主要是一楼的那些“快餐”的草药。 经过了这么多天的忙碌,罗阿杜清楚的知道,若是等到自己懒洋洋的起来,喝上一壶好茶,再到辰时开始准备中午的饭食的话,二掌柜肯定会毫不犹豫的让自己拎起包袱滚蛋。别的酒楼,午时才有客人上门,可吉祥楼不同,从辰时开始,那些吃货们就来了,等到午时,要是不是到楼上吃席面的话,店里那是连坐的地儿都没有了。 开始这些吃货们,都是冲着看那些水女敕女敕的姑娘们来的,这些姑娘们也不知道咋长的,一个个女敕得跟大葱似的,一掐就能出水,自己老婆咋就不能这样呢?罗阿杜一边切着蒜,一边胡思乱想着,待会悄悄藏点猪肝,柳绿姑娘最喜欢吃这个了,她问了不下一次了,今天可不能让她失望了。 他瞅了瞅厨房门口,往日里总是没事出现在这里的二掌柜,今日居然没来,听说二掌柜的工钱,一个月足足有五两银子,都比大掌柜的差不了多少了,可二掌柜的还是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袍子,好像不穿那个,就显不出他是个读书人似的。 “起锅!”,随着一声吆喝,热气声嗤嗤作响,旁边的一个厨子,颠锅的手艺不错,这可是大锅菜,楞是让他给做出精细菜肴的感觉了,连锅带菜,足有十几斤啊,他也不嫌累。这些都是给外面的那些五个钱一份的饭菜配的,有必要这么卖力吗? 透过白色的蒸汽,罗阿杜隐隐看到门口进来几个人,他赶紧低下头来,认真的切着自己手上的食材,别人他不认识,二掌柜那身标志性的白袍他还是不会认错的。 “这就是咱们吉祥楼的厨房,大厨三人,二厨十二人,帮工十五人!”马恩一边走,一边给身边的几个人做着介绍:“大厨主要负责二楼和三楼的菜肴,帮厨是他们自己的学徒,而二厨主要是负责主食和一楼的饭菜,为什么要这么多人?等会你就知道了,这么多人未必能够呢!” 马恩今天穿着一身很俗气的团领袍子,在他的身边,是几个穿着打扮,和他差不多的中年人。正一边看着厨房的摆设人员,一边问着马恩问题。 “马掌柜,这个汤水,是免费的么?会不会有人只要汤水,不买别的!” “当然会!”马恩笑了笑,这汤可是青菜鸡蛋汤,里面没几个鸡蛋,可看不到蛋花:“不过,这汤可不定饿,咱南宁养济院的诸位,总不从,专为喝我这点汤,特意来一趟吉祥楼吧!” “哈哈哈!”众人都笑了起来,这是明朝,可不是明末到处都是乞丐流民的年代,《明律·户律·户役》规定:凡鳏寡孤独及笃废之人,贫穷无亲属依倚,不能自存,所在官司应收养而不收养者,杖六十。国朝开国以来,皇帝施济天下鳏寡孤独老病残病之人,其慈悲心肠天下皆知。更别说云南屡经兵灾,不仅皇帝下旨免了云南三年赋税休养生息,养济院更是正是各州各府的大人一上任就要抓的头等大事,这安民也是一大政绩啊!谁敢懈怠。 再说了,云南穷是穷了点,但是,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去乞丐,对官府来说,乞丐多是牧民无方,对百姓来说,做乞丐,那就意味着随时可能被抓去矿山苦工,军屯种田,所以,除了实在是无力劳动的人,谁都不敢冒这个风险的。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踢场子的捕头 第三十四章踢场子的捕头 对于这一点,马恩开始也不解,南宁城里,虽然面有菜色、营养不良的人,一抓就是一大把,但是,却是看不到成群结队的乞丐,这让长期经过在人行天桥下面的他,情何以堪啊! 所以,得知道有这么一个养济院的存在,他真的惊讶了半天,敢情这社会福利制度,明朝就这么健全了啊,虽然有点简单粗暴的意思,但是,不得不说,这对这个王朝的统治阶级来说,这样的举动,还是颇有好处的。 马恩也不是一个没有思考能力的人,稍一思索,他遍意识到,他此刻正身在一个封建王朝的开创初期,而且是中国历史上几大强盛王朝的其中一个的开创初期,有这样的能够被下面执行的统治举措,也就不奇怪了。 凡是一个新的王朝,在获得政权的最初的时候,其政治,经济,军事等各方面,肯定都是保持着上升的势头,这个时期,往往就这个王朝走向巅峰打下坚实的基础的时期,至于到了中后期的腐朽堕落,再想保持这样的清明,怕就有些难了。 有了这个认识,马恩顿时不禁为自己感觉到庆幸起来,宁做太平犬,不为乱世人,能身在盛世,当然比在命贱如泥的乱世这安全系数要大得多了。马恩心中可是有条底线的,不管什么事情,享受也好,折磨也罢;责任也好,任务也罢,首先,他得要保证自己的安全,这人没有性命,那其他的神马真的就全都是浮云了。毫无疑问,身处盛世,他的安全保障就大得多了。 而且,或者在性命无忧的情形下,他还真的能做点他想做的事情,他这样想。 安排了几个来“学习”的掌柜,马恩心里还是有些小兴奋的,毕竟自己的创意被人肯定,放那里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不过,这些掌柜的,马恩可就没打算多接触了,很明显,自己现在的这个老板,不是一个怎么靠谱的人,自己眼前最要紧的,是还了他的人情债务,再赚点银子了,离她远一点的好。这所谓的酒楼分号是个什么货色,他还用想吗? 不过,他打算敷衍塞责,对这几个掌柜敬而远之,可是,这几个掌柜的,似乎没打算放过他,那种自来熟的热情,连他都有些吃不消了。他看得出来,这几个人,还是真的有些真材实料的,起码,对于这酒楼的经营管理,比起他这个完全依靠王旁运作,自己只负责出点子的大掌柜,要专业多了,以至于很多他根本没有想到的问题,对方提出来了之后,如果不是王旁在身边,他还真没法子回答。 这一上午就耗在这里了,就连马锦儿都有些不乐意了,看来,今天王先生是没时间教她了,她干脆去厨房拿了点吃食,带着二牛到外面疯玩去了。 等到晌午时分,原本每天都来表演一个时辰的柳绿和她的姐妹们,一直都还没有出现的时候,马恩终于就有借口了。借着去看看这些歌姬们为什么不到的理由,马恩将这几个人,一股脑的丢给了王旁,而自己如释重负月兑身了。 “咦,无双,玲玲,你们来了,怎么不进去,你柳绿姐姐呢?”一踏出酒楼的楼梯,马恩还没来得及朝一楼那微微有些鼓噪的人群去看,两个轻巧的身子就贴了过来。 “马大哥,不好了!”两个小萝莉一脸潮红,正是歌姬中年岁最小的两个,比起马锦儿大不了多少,只不过,由于营养关系,马锦儿的脸蛋微微显得瘦削,而这两个小萝莉,则是带了一点婴儿肥的样子。 “不着急,不着急,慢慢说!”马恩安慰道,对于这个年纪的女孩来说,打架斗殴是“不好了”,自己的罗帕掉在地下也是“不好了!”真要当真,他就输了。 “闭嘴!”无双显然比玲玲要成熟一点,嗯,似乎,也傲娇一点,瞪了一下自己的小姐妹,她才开口道:“马大哥,我们小姐叫我们来问问你,有没有空闲,小姐说,有上好的西域美酒,想请马大哥赏光!” 马恩看着一板一眼的说完,颇有几分大人模样的小萝莉,点点头,“当然有空,再说了,总不成叫无双和玲玲白跑一趟对不对!” 看到无双眼里露出的喜悦,马恩淡淡一笑,这无双的年纪,再过一年两年,或许就是吴嫣然的年纪了吧,可是,可吴嫣然那个小妖精比起来,还是稚女敕了很多啊! 三人朝着赌坊的方向走去,谁也没注意,在他们身后的人群中,两三个闲汉,月兑离了鼓噪的人群,好像漫无目的一样的,跟在了他们的后面。 一进赌坊的大门,马恩就发现了异常,往日喧闹不已的赌坊大厅里,此刻哪里还有什么喧闹的样子,人虽然还是有不少,不过,却是安静无比,赌坊四周的几张赌台上的人的眼光全部都集中在中间的那张赌台上。 这是踢场子的?这架势他熟悉的很啊,甚至,他就干过这样的事情。 他扫了一下四周,没有打砸的样子,还好,看起来还没动武,难怪乐家姐弟派这两个小丫头急火急燎的去找自己,敢情是出事情了啊!不过,不是说这乐家,在南宁也算得上一霸吗?还有这么猛的过江龙,来这踢场子? “怎么回事情,老实说!”马恩也严肃起来,低声问着自己身边的无双,这乐家姐弟,明显是找自己求援来着,想必是乐进将他和自己在南宁的事情,都一股脑儿的都告诉了乐巧儿,乐巧儿才会这么做的吧!不过,这施加援手是一回事情,稀里糊涂帮忙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尤其如果帮忙还有可能把自己搭进去的事情,马恩是万万不会做的。 “那些人,是衙门的公人,以前常来咱们赌坊的,不过,和乐大爷对赌的那个人,就不认识了,可能是他们请来的帮手,小姐叫我们请你过来,别的事情,无双就真的不知道了!” 哦,几个衙役,好吧,几个同行,想吃点油水罢了,多大点事情啊!马恩顿时淡定了,国家力量对方几个黑社会,那真没什么悬念,只不过,貌似,大概,也许自己要当某些黑恶势力的保护伞了,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英明神武了 这个时候,早已经朝着大门看了无数遍的乐巧儿,一眼就看到了带着两个小萝莉出现的们,顿时心情一下就轻松了不少。甚至,嘴角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这让一直如饿狼般看着他的脸蛋的王捕头,忍不住顺着他的视线,朝着后面喵了一眼,见到是马恩,他的眼光甚至连多耽搁一秒的时候都没有,迅速的又回到了乐巧儿的脸上。 一个破落户而已,了不起一个最近赚了点小钱的破落户,居然值得你展颜一笑,哦,对了,那小子是个赌棍,她不是对着这小子笑,是对着银子笑啊,我就说嘛,这世上还有哪个娘们儿不爱银子的,等老子将你赢得个倾家荡产,再用你的钱娶了你,哪怕是县尊老爷,也不会说我什么了吧!这开赌坊的,总不能怕人家来耍钱不是。 王捕头自觉想明白了这点,心中的芥蒂一下子不见了,看看赌桌,再看看乐巧儿,一时间觉得快活无比。眼前和乐家的这个小鬼头对赌的,是他上个月抓到的一个外地来的白皮,南宁人管靠这些身无长物,专靠骗妇人钱财的家伙,都叫白皮。这白皮被抓到了以后,王捕头招待他得欲仙欲死,就连他几岁尿床的事情都交代出来了。 这个时候,王捕头才赫然发现,这家伙不仅长着一副好皮囊,手上的功夫也不错,这次流窜到南宁来,就是因为他在昆明的某家大赌坊里,一时得意忘形,按耐不住自己,用了些手段被人识破,这才仓皇逃遁的,用他的话说,要是他不那么贪心,赢个几十两就走人的话,没人会为难他的。 王捕头大为庆幸,庆幸自己的招待没有殃及到对方的双手,这家伙是宝贝啊,收为己用的话,这等于没有了钱财,就随时可以去赌坊了捞一票的人形钱庄啊,于是,他想都没想,将这家伙好生养了起来。 等这白皮伤势稍好,他立刻就带着他朝着吉祥赌坊来了,南城不是没有赌坊,但是,他又不傻,南城的赌坊他就是捕头也不敢轻易起挑衅,明面上那是县尉大人的小舅子的产业,但是,他还不知道么,这就是县尉大人的产业,他吃了豹子胆,敢去砸自己顶头上司的场子。 正好,乐家的那小丫头,最近觉得自己好像找了什么靠山似的,对自己居然不冷不热起来,让她长点记性也好,反正以后她成了自己的人了,这些总要陪嫁过来的,这些钱财无非是从一只手流到另外一只手上,也不算便宜了外人。 他是这样打算的,反正,隔三差五,他就带着人这么来一回,倒是非常的准时。 他准时,乐巧儿可有点吃不消了啊,开始不过是几十两,百来两的出入,但是,这些家伙的胃口越来越大,像今天,就足足已经输了快五百两银子出去了,再这么下去,这吉祥赌坊换主人都有可能了。 若是酒楼的事情,不用她开口,她知道吴夫人肯定不会让这些人如此胡作非为,但是,这是她的产业啊,求到吴夫人头上去,一个让对方小看不说,二来还不见得人家会施加援手,纠结之下,乐巧儿想到了马恩,实际上,她也清楚,这个时候,能帮到他的,也就只有马恩了。 乐进告诉自己,马恩现在可是锦衣卫千户所的校尉呢,可神气了,这王捕头再横,也横不过锦衣卫吧!她偷偷看了看马恩,正好马恩的视线也投了过来,而视线后面,是马恩镇定自若的笑容。 她咬了咬牙齿,扭头走了进去,账面上的银子,已经所剩无几了,在她的房间的密室里,还有她爹留下的最后一小箱子金锭,那是她爹留给他的嫁妆,眼下,也不得不动用了。 第35章 似是故人来 第三十五章似是故人来 “这把一百两大,敢不敢受这注啊,乐大爷?”王厉口中“乐大爷”三个字咬得非常的重,讥诮的味道,几乎所有的人都听得出来。 赌台周围的人,齐齐吸了一口冷气。这样的豪赌,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的认识,在一旁的几个家伙,脸上的横肉都是涨的通红,兴奋得好像就是他们在下注一样。 “跟,我跟王大爷的注,全下了!”打秋风的人格外多,闲家旺过庄家,他们不这个时候,趁机打打庄家的落水狗,那不是傻了么,王大爷可没说咱们不许跟着一起杀庄。 乐进小脸有些发白,回头看了看,姐姐不在自己身边,他心里更慌了。他是这赌到一半的时候,才知道王厉他们今天又来“耍钱”的,等到他出来,赌台上的荷官,已经输了上百两银子出去了,但是,即便他上来接手了,也没能顶住颓势,这银子还在哗啦啦的流出去。 赌坊里常备的银子,也就四五百两,听起来好像不是很多,但是,以吉祥赌坊的档次,实际上,每天有个几十百来里银子周转,就完全不会出现问题,这多的银子,还是赌坊里做备用的。这点乐进知道,这正是他心里没底气的所在,要知道,前些日子,花销可是不少,这些他都是心里有数的。乐家的家业不小,但是不是说,随时都拿得出几千两流水银子的。 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玩法,就是简单的赌骰子大小,一翻两瞪眼的事情,骰盅在他手里拿着,对方连出千的可能都没有,可是不管他换了几种手法,对方总能在买定离手的那一刹那,准确的将银子压在赌台的大小上,这简直是见鬼了!他就是自己摇出来的骰子,也只能大致猜到个七八成,这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而眼前这个一脸惨白痨病鬼一样的家伙居然把把都能猜中,他感觉自己好像见鬼了一样。 “开呀,开呀!”见到乐进的小手按在骰盅上,众人哄闹起来,乐进额头上沁出了一丝丝细汗,这把真的是大,他很清楚,但是,他不能开啊,桌面上,零零总总一百多两银子了,而他很确定,赌坊里现在已经没这么多银子赔了。 “开吧!”乐巧儿的声音,在嘈杂中传进了乐进的耳朵,看乐进的样子,她就知道,这把又输了。 一阵哄闹声,欢叫声,赌徒们个个都喜笑颜开,包括一直坐在列那旁边的王厉,此刻也不禁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对方居然用金锭来赔付,这是……银子不够使了么,这是好事情啊! 看了看旁边这个叫列那的白皮投过来的询问眼神,他微微抬了抬下巴,列那将庄家刚刚赔付的银子,和先前赢的银子,全部攒做一堆,看起来,是打算加注全买了,可以预料到,这一注要是乐进输了,这赌坊不仅仅要关门,而且还要欠上一债。 围在一旁的赌徒们,更加兴奋了,大有宜将剩勇追穷寇的模样,他们怕什么?反正是赢来的银子,输了也不心疼,再说了,天塌下来,还有人家押了几百两银子的主顶着呢! “摇,摇,摇啊!”众人声嘶力竭的叫着,声浪仿佛能把屋顶掀起来。 乐进迟疑的伸出手,上把赔付的,可不是赌坊里的流水银子了,他清楚的很。 “让我来吧!”一双稳定而温暖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关键时候,马恩终于上场了,他实在是受不了乐巧儿那种焦虑中带着哀求的目光了。 马恩看了一会儿了,他可以肯定,乐进前面的这个家伙,不是有特异功能,就是手上有活的。特异功能不靠谱,这家伙又不是赌神附体,这种高科技的尖端技术,总不成是个人都会,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这家伙是老千,而且,是资深老千,毕竟,从他们玩的这个,就看得出来,对方根本没接触赌具,这是耳力能逆天的牛逼人物啊。 王厉朝着四周很是威严的扫了一眼,声浪顿时消失得干干净净。 列那看了看面前接替荷官小孩的人,却是身子陡然一颤,本来就是发白的脸色,更是一丝血色都看不到了,若是王厉低下头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列那在桌下的双腿,正在微微发抖。 “买定离手!”马恩面无表情的喊道,刚才乐巧儿告诉他,这是赌坊里最后的流水银子了。输赢暂且不说,他反正是不会赔银子出去的。他是打定了要尝尝仗势欺负人的感觉了,他就不信,一个小小的刑警队长敢为了这点跟凶名昭著的省国安叫板。嗯,他对捕头和锦衣卫的理解,就是这样的了。 再说了,这赌骰子大小,不管怎么算,他这个庄家的赢面也会有50%+吧,没准这次还真的转运了呢,这世界上的事情,可没有绝对的事情啊! “开!” 随着马恩胡乱摇晃几下,揭开骰盅,四周仍然是一片寂静。 “一二三,六点小!庄家通杀!”随着乐见惊喜的声音,两个拿着赌竿的伴当,将桌面上的金子银子全部都扫到了马恩的面前。 王厉的脸色阴沉得好像快要出水了一样,恶狠狠的看着自己身边的列那,他心里那个恨啊,恨不得立刻就将这小子带回去,让他知道欲仙欲死是个什么滋味,眼看就要美梦成真的那一刹那,猛地被人一巴掌打回原形,那感觉简直糟透了,比他知道他那黄脸婆给他生的第四个还是个赔钱货的感觉还要糟。 可惜的是,列那那诚惶诚恐的眼光,并没有看着他,而是看着他面前这个本路上杀出来的烂赌棍荷官,那眼神,甚至有点讨好的味道。 “我们走!”铁青着脸的他站了起来,对着身边的人说道。 “头,再试试,没准这小子就是运气好而已!”身边的的几个衙役有些不甘心,这么大笔银子,得而复失,谁都不会甘心。 “试个屁!”王厉没好气的骂道,身上除了点散碎银子,还有什么赌本,难道这人丢得还不够么。 站起身朝外走去,他却意外的发现,列那居然还是呆呆的站在那里,没有跟着他们走出来。 “王捕头要走,当然可以,不过,这人要留下来!”乐巧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被人欺负成这个样子,她要是没憋着一股恶气才怪呢!再看赌坊里乐家养的那些伙计伴当,也是一脸的愤愤之色,这些人是来砸场子的,他们谁不清楚,不过,惹不起这王捕头,那个小白脸可不让他好过了,若是让这家伙轻轻松松的离开,这吉祥赌坊,还要不要再开了,哪怕这人是王捕头照拂着的都不行。谁都来祸祸,自家的饭碗还要不要了。 你信不信这小白脸就这么走了,明天就会离城十里,不知所踪!这些话不用他们说出来,积年老吏王厉从他们的脸上发狠的脸色自然看得出来,官面上的规矩,他们会守,但是私下里,这些人真可是无法无天的。也是他这次真的是得罪人家太狠了,他是要断掉人家的根本,砸乱人家的饭碗啊,要是一点交代都没有,那就等住直接翻脸成仇了。虽然他不怕这些家伙,但是他还有家小,还想将乐巧儿娶回去不是。 看了看那魂不守舍的列那,又看了看怒气值满槽的乐巧儿,王厉嘬了嘬牙花子,重重的哼了一声,算是答复,带着他的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好了,好了,没事了,大家继续玩!”乐巧儿拍了拍巴掌,对着四周的赌徒说道。四周的声音,随着她的声音,仿佛解冻了一般,这才慢慢嘈杂起来。 “真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手!”乐巧儿心情畅快之极,走到马恩的身边,淡笑说道。 乐进也是一脸不可置疑的看着马恩,他和马恩可不是玩了一手两手,还记得当初马恩的宅子,是在谁的手里输出去的吗?在这赌技上,乐进可都是一向当马恩是白痴的,可今天这个白痴的表现,太惊悚,太拉风了。 “呃,呃……”马恩受不了他们的眼光,他自己都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情呢,这莫名其妙就赢了。 “问问他吧!”他指指正被两个伙计拉走,明显不是什么好路数的列那。 “带到后面来!”乐巧儿干脆利落的吩咐了,这都多久没见过敢来吉祥赌坊出千的人了,不修理修理他,那简直是上对不起天地,下对不起父母幼弟了。 列那跌跌撞撞的都带过后院,甚至上还吃了几脚,不过,他一点都不在意这个了,他现在在意的,是跟在那个漂亮的赌坊女老板身边的那个男人,至于王捕头,他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和这个人相比,这什么捕头,简直是蝼蚁一样的存在。 嗯,就谁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待会一定不要说错话,自己能不能回去,就看今天了。 见到这个叫列娜的赌徒,一边回答自己的话,还一边心不在焉的朝着马恩瞟,乐巧儿也是很狐疑。 “你们两个认识?”终究,忍了半响后,她还是问了出来,她隐隐感到,似乎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个乐进说的手里下有点本事的家伙,才故意输给马恩的。 “不敢,不敢!”随着列那的回答,他那苍白的脸上,竟然肉眼可见的浮现出一股潮红:“马爷怎么会认识小的这等人,倒是小的有福分,远远曾经见过马爷几面!” “真的认识!”乐巧儿和乐进对视一眼,眼中都是一股浓浓的八卦之色,这人居然还知道马恩的姓氏,这里头有……什么说道吗? 第36章 我来自北平 第三十六章我来自北平 “你在哪里见过我?”马恩这就奇了个怪了,这货的口音,一听就不是本地人,和南直隶官话也不同,倒像是卷起舌头的普通话。而据他了解,“马恩”这辈子最远去的地方,还是自己占据了他的身躯后去的曲靖,除此以外,他实在是想不出,这家伙还有什么渠道能见到自己。 尼玛这也太不科学了! 列那虽然一脸的恭谨之色,却是不回答马恩的问题,只是拿着眼角,微微的朝着乐巧儿姐弟看了看,看情形,是有话不想让乐巧儿姐弟知道。 鬼鬼祟祟的,不像啥好东西!马恩翻翻眼,正想点醒一下对方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却是突然灵光一现:莫非,这人是锦衣卫的人?锦衣卫的人,有点鬼鬼祟祟神神秘秘的举动,那是再也正常不过了。如果是这样,对方说的见到自己甚至故意输给自己,这就解释得通了。 乐巧儿是心思灵动之辈,见到这番做作,哪里不知道列那的意思,见到马恩没有反对,当下就拖着还想听点八卦的乐进离开了。 哪知道列那还不放心,一直等到乐巧儿姐弟走出门口,他还特意前去关门,看他探头探脑的样子,分明是去确定会不会有人偷听他们的谈话。 “好吧,你是哪位大人的手下,有什么话就说吧,到南宁也,也不知会我一声,整这么一出,很好玩么?”马恩却是有些不耐烦了。 “奴婢李磊,见过少爷!”回过身来的列那,却是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给马恩见了个礼:“奴婢眼下没有职司!” “等等!”马恩的脑袋有些混乱了,似乎,这家伙不是锦衣卫的人啊? “你的腰牌呢,没腰牌文书总有吧,都没有?你到底是什么人?”随着马恩的问话,列那,不,这个叫李磊的家伙两手一摊,很是无辜的样子:“奴婢刚刚说过了,奴婢眼下没有职司,自然也没有文书了?” 这一口一个“奴婢”的,叫的马恩有些毛骨悚然,李婶在闻人凝面前是自沉奴婢的,吴嫣然在闻人凝面前也是自称奴婢的,但是,李家兄弟等一众男仆,护卫,在闻人凝面前不是自称“小的”,就是自称“小人”什么的,绝对不会有这么诡异的称呼。 他脑中隐隐有个很荒谬的想法,仔细朝着李磊看过去,二十多岁年纪,面白无须,嗯,眼下也太白了,还有,这货说话的声音,一直都是很斯文,某种程度上,理解成“尖细”也说得过去。 见到马恩上下打量自己,李磊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少爷,奴婢是无根之人……” 猜测是一回事情,对方亲口承认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马恩眨巴眨巴眼睛,这一刻,他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太监?魏忠贤?东厂,西厂?海公公?韦小宝?这一瞬间,他脑子可谓是精彩纷呈,有关太监的各种不靠谱的想法,一下子全部从他脑子里蹦了出来,在他脑子不停的翻腾着,纠结着。 他本来以为到了这个时代,阴差阳错的搭上锦衣卫的线,他就已经很逆天了,可现在看起来,他还是过低的估计了他的人品值啊! 这是老天爷打算补偿自己,给自己一个精彩得令人大喘气的人生么?这才几天啊,找了个好像搞传销的东家就算了,马上就和锦衣卫沾上边了,眼下,莫名其妙又出来了这个对自己纳头就拜大喊少爷的太监,这是肿么了,老天大大,你敢不敢下一刻让我遇见个落难公主神马的啊! 默默的在脑海里吐了句槽,马恩定下神来,看着这个一直在自己走神期间,恭谨如仆人的家伙。 “你叫我少爷,是怎么回事情?” 见到马恩回复了正常,李磊这才从头娓娓道来。 原来,化名列那的他,原名叫李磊,本是燕王府的一名小太监。洪武十三年明军云南之役时,年仅四岁的他,被明军掳走,当时,对于许多依附在元军四周的百姓,明军是没什么好相与的。他被直接送到了南京皇城,净了身,成了一名小宦官。 等到他年岁稍长,家乡父母的印象在他的记忆里早就无比的淡薄了,这个时候,他遇见了他这辈子最值得遇见的人,一个叫马和的少年宦官。 马和比他大六七岁的样子吧,也不大,不过,在人心险恶的皇宫里,马和显得比他更有生存能力,虽然对于那些贵人们和有职司的公公们,他们这群小宦官,是蝼蚁一样的存在,但是,蝼蚁也是分强壮软弱的。相对于软弱的李磊,在认识了马和之后,他的日子顿时好过多了,不管有什么好事情,马和总是不会忘记他的那一份,就连洪武十七年,马和被要到燕王府当差之后,也不让时时捎些东西给他,而宫中的管事们,对于这个在燕王府里,逐渐受到燕王重用的同僚,虽然不至于去巴结,但是也没有人会为此去得罪他的。 有了马和的照顾,李磊很是愉快的度过了他的童年,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唯一有些令人苦恼的是,他染上了赌瘾,而且瘾头奇大,他一个小宦官,又有多少本事,去找到足够支付自己的赌瘾的赌资,在他看来,最好的办法,只有偷宫中的东西卖了。 这种事情,只要一开头,就住不了手,很快,他的行径就败露了。好在他的胆子,并不如他的赌瘾那么大,就是偷点宫中的东西,也尽是偷些不怎么值钱的小玩意,这罪,倒也不至死。不过,这也就是他了,换另外一个没有靠山的小宦官来试试,够死几回的了。 吃一顿鞭子过后,开花的李磊打起铺盖来到了燕王府,进到燕王府第一件事情,他就找到马和,在马和面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吃鞭子的时候,他就知道,他这条命,就是马和给的,甚至他能到离开宫中,来到燕王府,也是马和在宫中的人脉起了作用,马和在南京皇宫中的那几年,可不是像他这么浑浑噩噩,当年和他一批的那些小宦官,如今很多都已经在宦官中出人头地了。 从此,李磊就成了服侍马和的小宦官,马和在燕王府中长大,受到燕王的栽培,加上他自己人又聪慧果敢,允文允武,这个时候,已经深得燕王的信任了,李磊到燕王府的时候,马和已经是燕王府的管事,藩王府邸,一般都是以长史太监为首,不过,这长史是京中派来的,基本是不管事的,而且,隔上那么三两年,还换上一茬;真正管事情的,还是王府自己的管事,也就是马和的职司,这职司,基本上,就等于是王府的管家了。 跟着马和,李磊自然过得有滋有味,可是好日子一长,他又故态复萌了,不过这一次,他用不着再去偷东西了,燕王府管事身边的人,北平城里有的是人巴结奉承他,不过可惜的是,马和这一次,却不原谅他了,在马和的心里,显然维护燕王的声誉远远比维护李磊来得重要的多,给了他一笔钱财,马和直接毫不犹豫的将他赶出了燕王府。 没有马和的照拂,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宦官,人情世故还还怎么通达,这在外面的日子,过得可想而知了,那一段日子,李磊过得是苦不堪言,而他即便是想再接近旧主,却是连机会都没有了,他除了远远的看上几眼,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万般无奈之际,他想起了当初他在马和身边服侍的时候,隐隐听到马和说过他的家世,似乎在兵灾之中,马和和他是一样的遭遇,唯一不同的是,他对自己的亲人早就一点印象都没有了,而比他大上六七岁的马和,却是清楚的记得自己还有父母兄弟,甚至,连当初被带到军中之前家乡的所在地,也隐隐有个大概的印象。这这些,在平时的闲谈中,马和一点点都告诉过他。 宦官由于净身之后不可能有子嗣,对于血脉之亲,那是相当的重视,李磊很是清楚马和的想法,既然眼下马和如此不待见自己,他决定搏上一搏,他相信,只要自己不畏艰难险阻,为马和找到他的血脉至亲,自己就算是犯了天大的错,马和都一定原谅他的。 还别说,还真的是不畏艰难险阻,居然让他一直顺着线索,找到南宁来了,可见,他对这件事情,下了多大的功夫,吃了多少的苦头。他在赌桌前,第一眼看见马恩,立刻就知道,眼前的这人,就是自己要找的人,起码是自己要找的人中的一个,原因没有其他,马恩的长相,和少年时期的马和,极为酷似,以至于有那么一刹那,李磊甚至以为自己面前的,就是马和,而不是马恩。 在南宁,又和马和长得如此相像,要说和马和没有关系,李磊立刻就可以把自己的这双眼睛给挖了。这才是他一见面就敢于输掉赌局,纳头就拜的原因,有了这个缘由,一个小小的捕头,真的不足道哉。 第41章 唯恐酒醉误美人 第四十一章唯恐酒醉误美人 后山有溶洞,溶洞里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大石头,还有常年不枯的暗河,这一切是云山寨里的人都知道的。但是,至于那些知道山洞里的石头只要拿到山外面,就可以换到东西的人,只怕云山寨里,知道的不超过三个,而其中除了纳才娜泽兄妹,就只剩下山寨的头人九斤了。嗯,苗人取名的时候,有时候喜欢按照婴儿出生时的斤两来取名,从九斤这个名字,就可以知道当初九斤生下来的时候,是多么的壮硕了。 不过,九斤也知道,这些石头,就算能和汉人们换点东西,只怕也是不划算的,云山寨离汉人的市镇太远了,而这些石头,在附近的市镇,根本没人要,非得到曲靖这样的大城,才有可能换到东西。 这一些,是当初路过苗寨的那个汉人道士告诉他的,当时纳才就像个小跟屁虫一样跟在他的身后。 九斤也尝试过,找到道士说的那些石头,到附近市镇试了试,可惜的,试试的结果,他连把这些石头背回来的兴趣都没有了,直接扔到路边,两手空空的回到了山寨。 “这些东西,若是识货之人遇见,自然是可以坐地起价,若是遇见的是那些庸夫俗子,怕是他们也识不得其中的奥妙!”这是当初那个道士的原话,从那一次起,九斤就死了折腾这些石头的心思,直到前些日子,纳才兄妹,居然用这些石头,换回来几口大铁锅,还有几驮的盐巴,他这才又重新对这些石头,动起心来。 难道,纳才说的那个汉人,就是道士说的识货之人?他没事就在琢磨着这个问题,他可以确定的是,这些石头,云山寨有,别的寨子,估计也是有的,若是那人真是识货,肯花大价钱买的话,这事情可不能让别的山寨的头人知道了。 马恩到山寨来,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他这个头人,不可能不知道,等到纳才带着马恩,到他这里来的时候,他开始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为什么这样一只商队,会翻山越岭来到云山寨,等到马恩一开口,他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情了。 不管生苗,熟苗,能做到头人的,就没一个简单之辈,汉人们常常以为这些苗人,就是连脑子里都是长着肌肉,拿苗人当冤大头忽悠,就是再呆傻的人,上过多次当,也会学得精明了,何况苗家人只不过是淳朴而已并不傻,更别说头人本来就已经是苗人里的精英之辈了。 于是九斤决定坐地起价,这汉人能拿出这么多东西来,那么,肯定就能拿出更多的东西,云山寨穷这么久,也该发达一把了。 “你打算怎么和我们交易?”头人很实在,玩心眼,他觉得自己未必能玩得过这些汉人,虽然这个叫马恩的,看起来有些面女敕,但是,商队里不是还有几个老成之辈么。 “价格,自然是和上次和纳才交易的一样,不过,纳才说了,山寨里不仅仅是缺少盐巴,这些布匹,铁器,也都是很匮乏了,所以,这次我就自己做主,带了这些过来了!”马恩根本就没有和对方谈价钱的心思,又不是他的买卖,他就一个被抓壮丁的倒霉蛋,这事情,交给自家夫人派来的主事吧! “不行!”九斤很是坚决的拒绝道:“上次的价格不合适,纳才不懂事,自家猪肉,卖出了菘菜的价钱!” 马恩抬抬头,看着自己身边的管事,这是吴夫人派来的商队的管事,他这张脸当做开门的卡刷完云山寨的大门之后,就没他什么事情了:“要不,你和九斤头人谈,我出去透透气?” 娜泽自然是没有资格在头人谈事情的事情到屋子里头来的,所以,云山寨的这朵小金花,从马恩进到头人的屋子起,就开始很是“忙碌”的在外头干活了。 看她一会帮坐在楼前的几个女人打理地里手来的庄稼,一会儿将孩子们打来的青草送进楼边的牲口棚子,快活得像一只辛勤的小蜜蜂一样,马恩微微笑了笑,对于这个很养眼的苗家姑娘,他一点都不反感,甚至他还觉得,要是这山寨,这样的妹子,多几个,才不至于亏待了他这双眼睛,好歹他也算是爬山涉水吃尽了苦头来的不是,这些死板的山水哪里有这些妹子鲜活好看。 “马恩,和头人谈完了?”见到马恩走了出来,娜泽喜孜孜的跑了过来:“你能喝酒么,我哥说,不能喝酒的,不算是男人?” 一直仿佛是马恩影子的李磊,微微朝前凑了一凑,这苗女腰里的小弯刀,让他感到有些胆寒,这是苗人啊,侄少爷这么金贵的身子,给这苗女蹭破块皮,就是杀了她也不值当。 “没事的!”马恩笑了笑,李磊护主的心思是好的,但是,他也不看看他那小身板,能护得了谁啊。人家娜泽可是在大街上直接放翻了比他那小身板强上不止两倍的两个大汉呢。 “咦,他是谁?”娜泽仿佛这才看到李磊一样:“上次我去你家里,没看到他啊!” “是我的一个家人,你去的时候,他出门去了!”马恩搪塞道:“正好你没碰上!” “那你给我走开点,我和你主人说话,你在这里干什么!”娜泽对马恩客气,对这个明显的想阻止自己接近马恩的家伙,可就一点都不客气了,开什么玩笑,在云山寨,娜泽的话有时候比头人的话还管用,她就这么脸上一作色,周围几个年轻的苗人,就已经面色不善的朝这边看过来了。 “不用管他,对了,你问我喝酒干什么?我酒量嘛,还行!”马恩支开话题,脸色有些古怪,前世里,他倒是听说过,进了苗寨,人家要是端上几个脸盘大的海碗,你要是不把里面的酒喝完,那就是不给苗家人面子,当场翻脸都是有可能的! 一想到这里,他不禁一阵暗喜,这年代,高浓度的蒸馏酒还没出现,他自家开酒楼的,难道还不知道吗,所谓的烈酒,在他看来,也就和后世的甜酒差不多,要是这样,他倒是不担心在这个漂亮妹子面前出洋相了。 果不其然,他话语一落,娜泽就脸露喜色的扭转身挥挥手,三个苗家汉子,一人手里捧着一只大海碗就上来了,而这个时候,娜泽也退到一边,一边满怀期待的看着他,一边摇曳着身姿,载歌载舞起来: 哎!!!! “桐子开花砣打砣,唱支山歌给阿哥,阿哥问我唱什么?半夜孤灯睡不着!阿哥你远方来也,娜泽先敬酒一杯!” 尼玛,这是劝酒还是对歌啊! 傻眼的马恩,却是没有料到这架势,一只硕大的酒碗递到他面前,他喝酒倒是不惧,但是,对歌这个事情,貌似有点高难度啊! 不管她了,马恩接过酒碗,把头埋了进去,这么大的酒碗,就是啤酒也够呛了,不过,此刻他一点不敢犹豫,比扫人面子更恶劣的事情,那就是扫女人面子了,他不想触这个霉头,更不想秀一秀自己五音不全的嗓子,貌似,这个时候,喝酒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太阳出来照白岩,白岩下面晒花鞋。有情阿哥拿双去,无情阿哥莫拢来!娜泽再饮第二杯,阿妹有心要过河,哪怕它水深!” 这就是第二碗了?一口气灌下第一碗的马恩,还没来得及喘过气来,第二碗又第到他的面前,算了,啥也不说了,亏老子当初练过憋气的功夫。带着这样的怨念,马恩又张开了嘴! “石板桥下凉阴阴,河里鲤鱼有半斤。半斤鲤鱼四两胆,你要想妹早吭声,枞树开花一包针,我劝阿哥呢……早订亲!” 娜泽旋转的身姿停了下来,一双满怀期待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马恩,苗子女子虽然胆大,但是在自己山寨对一个汉人表露爱意,还几乎是极为少见的,就连鼓起勇气唱完山歌的娜泽,此刻也禁不止有些惴惴不安的看着那个将脸埋在碗里的男人。 我滴妈呢,这不是要醉死我,这是要淹死我啊!马恩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把这足足好几斤的“酒”灌下肚皮的,饶是这酒度数不高,此刻他脸上也不禁有了几分红晕。 咦,他们这么看着我看什么,怎么好像看杀父仇人似的,不就喝了你们几碗酒没趴下么?李磊呢,这小子哪里去了,也不知道来扶扶我? 马恩有些迷糊,好吧,谁一口气灌下这么多米酒都得迷糊一阵子,不过此刻他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在意的自己是不是过了关,没有在众人面前,扫了这苗族小美女的面子。 “娜泽,我行不!” “行,你当然行的!”娜泽很是肯定的点了点头。 “我没给你丢脸吧?”马恩继续问道。 “怎么会,你是娜泽的阿哥,怎么会给娜泽丢脸!“娜泽脸上的笑意,那是怎么都掩盖不住的,小巧的身子,直接越过马恩面前那几个眼中冒火的苗人,一下就蹿到了马恩的身边,搀住了他:“先歇歇,我们云山寨的果子酒,很上头的,莫伤了身子!” 第42章 章 南京,我来了 第四十二章南京,我来了 “这算是怎么回事情!”马恩大叫起来,从苗寨回来都还没捂热呢,居然给他这么一个惊喜,难道还嫌自己带回来的惊喜不够大吗? “就是你听到的这回事情,你的方子,似乎有些问题,嫣然那丫头可是手把手的跟着你学的,要是她出了差错,自然也就是你出了差错,你的这个师傅,又怎么能又月兑得了干系!”闻人凝看着一脸悻悻的马恩,面无表情的说道。浪客中文网 “那也不能让我去京师啊,这山高水远的,这到京师,还不得到猴年马月去啊!” 闻人凝仔细的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他似乎真的不想去离开这南宁呢,不过,这事情可就由不得他了,从他交出胰子的方子的那一刻起,他就肯定不能月兑离在暗宗的视线之外的,别说南京那边传书,冯叔在那边,已经为这作坊砸进去了一大笔银子了。 若不是为了这块碱的缘故,当初冯叔走的时候,就要将这家伙一并带走的,如今和那些苗人谈也谈妥当了,此人留在此地已经毫无用处了,那干嘛不把他放在有用的地方去。 “眼下就快入冬,走陆路到廉州府,再扬帆出海,到应天府也不过两月有余,若是走得快,还能赶得上在应天府过年!”闻人凝不理他,自顾自说道:“好男儿志在四方,难道你就不想做出一番事业,就窝在这穷乡僻壤混吃等死一辈子么?” “可锦儿还小……”马恩貌似很苦恼。 “锦儿自然是跟你一起起,难道你担心照顾不到他周全?”闻人凝见他推三阻四,微微有些不耐了:“我天地商行,江南七十余家分号,随便哪个分号的掌柜,也比你这酒楼的掌柜来的体面,你是舍不得这差事,还是嫌做我总号的管事这个名头说起来不够威风?” “夫人误会了!”马恩脸色一整,“其实,小人是不太在乎这个的,只是夫人知晓,如今小人不光是吃着夫人的钱粮,也在大人的衙门里,领了一份俸饷,这事情,若是大人不点头,给小人个名目,小人怕是吃罪不起啊! 这才是马恩最担心的事情,闻人凝要他去京师,他是一百个愿意,一千个愿意啊,可是,好歹他现在也算是公家人,顶头上司不点头,就这么擅离职守,(好吧,尽管现在还没啥职守),只怕是有些说不过去吧。要是李磊没出现之前,这京师,去也就去了,反正人家开的夫妻店,自己就是个打工仔,在南宁,还是在南京,根本就没多大区别。 但是现在不同了啊,郑和是自己的嫡亲叔叔,他心思立刻就大起来了,放着好好的公家人的身份不用,重新埋头扎进什么商行酒楼厮混,那也太不给郑公公面子了。自己将来是肯定是要做官的,这年代,经商算是贱役了,这就算是给自己的履历增加污点了。 反正他是打定主意,不管去不去京师,或者是做不做商行管事,酒楼掌柜神马的,这锦衣卫的身份,那是绝对不能丢的。 “这有何难,你那衙门那边,早就知会过了,今年的公文名册,还有给你们千户大人给上官的一些孝敬,你此去就一并办理了!” 你早说嘛,早就打着锦衣卫办差的幌子不就的了,扯这么多干什么。马恩在鄙视这女人的拎不清之余,还不得不感叹一下,这公事和私事相比,果然这女人就只记得自己的事情,自己好歹算个公务员吧,去给领导家里干点私活,貌似,这也不算委屈。更别说,这公务员的编制,还是领导夫人特别关照才得来的,这于情于理,自己都没法子拒绝啊! “哦,夫人果然想的周全!”马恩脸色转换得相当自然,一脸狗腿样:“这事情,就交给小人吧,看小人的手段,保管给夫人打理得井井有条,一点纰漏都没有!” 从吴家出来,马恩直接回到春天胡同。这满打满算,还不到两个月吧,这屋子他才刚刚住出点感情,眼下看起来,再也住不了几天了,乐家那小太爷,当初还派人用心的整饬了一遍,真是有些浪费了,这以后自己要是发达了,这屋子,也算得上是祖宅了吧,嗯,也不能便宜别人,得交给小姨看着,至于自己那个丑表弟,肯定是要跟着自己走的,虽然他不姓马,但是,总归是自家亲戚,用起来比别人要放心的多。 一边琢磨着自己离开的事情,他一边走进了自己的小院子,院子里一阵笑声传来,听到这声音,马恩顿时就有些头疼起来,放眼看去,院子里几个女人正凑在一起说话什么,时不时还发出一阵笑声,想必是说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他那宝贝妹妹,正乐得前仰后合呢。院子里的人,除了娜泽和马锦儿,还有乐家大小姐和柳绿大姐头呢! 尼玛,你们不要太和谐了成不成。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鬼使神差的答应做娜泽的阿哥的,总之,在苗寨的干下的那三碗酒的后果,就是他平地里捡了个妹子回来,这帐不认还不行,看纳才那模样,要是自己出尔反尔的话,只怕这去到云山寨的这票人,一个都回不来,更别说,谈下这桩买卖了。 有妹子倾慕自己,对于任何男人来说,都算不得是一件坏事,马恩也是男人,要说他一点心都没动,那就是骗鬼了。问题是,他再心动,后世带来的节操,他还没有彻底的掉光。娜泽长得再丰满,也掩盖不了她才十五岁的事实,哎,十五岁的妹子,很让人有罪恶感的。 马恩回到南宁,娜泽自然是要跟着来,奇妙的是,不管是纳才,还是头人九斤,直接无视了苗寨里那些**丝男青年的喷火目光,直接给放行了。纳才或许是觉得,这既然是娜泽自己的选择,自当要尊重,头人九斤则是直接从寨子的利益考虑了,有这么一个自己寨子人在这个汉人财神爷身边,至少不用担心,这汉人敢欺骗自己,总之,娜泽高高兴兴的跟着马恩下山来了。 原来还担心马锦儿和娜泽之间相处会有问题,娜泽懂点汉话,但是,并不代表她的汉话可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马恩倒是觉得,她唱歌的时候,比他说话的时候,要字正腔圆多了。若是因为沟通不畅,两个小丫头闹将起来,那他可以就真的要焦头烂额了。 可是他万万没有料到,马锦儿和娜泽,居然是一见如故,投机的不得了。就和当初马锦儿见到吴嫣然的时候差不多,这见面没多大功夫,居然就姐姐妹妹互相称呼起来。说到底,马锦儿太缺乏别人的关爱了,这人家稍微对他好一点,她就恨不得将自己的五脏肺腑掏出来给人家,这让马恩很是担心,这丫头会不会将来被人给骗了,还帮人不亦乐乎的数钱。 你以为这就是**吗?错了,真正的**是在他回来的第二天,乐巧儿带着柳绿来拜访他的时候。乐巧儿来拜访他,一是正经的谢谢上次他的援手,二是,告诉他,这件事情已经了结了,那王厉已经莫名其妙的死了,自然以后也不会再来给赌坊找麻烦。 如果说一个女人等于是五百只鸭子的话,那么,乐巧儿的到来,立刻就让马恩的小院,变成了两千只鸭子的天堂,也不知道他们哪里有那么多的话题,总是,马恩回来的这几天,春天胡同的这座宅子里,那是叫一个欢乐无边啊。 “哥,你回来了!”马锦儿最先见到马恩,乐呵呵的招呼道。 娜泽水汪汪的大眼睛,也勇敢的朝他丢来一个火辣辣的眼神。倒是乐巧儿,显得微微有些不大自然,而柳绿则是好像大姐姐的一样,微笑的看着这几个小姐妹。 “嗯,回来了!”马恩点点头:“你们说你们的,不用管我!” “我们给你留了吃的!”马锦儿站了起来,就朝厨房跑去,片刻功夫,就端着一个小小的木盆出来了。 “不是叫叫酒楼送饭食的么,怎么又自己做?”马恩看看木盆里,这不像是酒楼的饭菜。 “是娜泽姐姐做的荷包鸡呢,味道很好呢!”锦儿背对这三女,朝着马恩嘴角俏皮的一翘,这是她和哥哥的小秘密,哥哥肯定会懂的。 懂,我当然懂,这炖鸡也用得着放味精么?算了,你也不知道还有鸡精这么个玩意,这东西,得吃原汁原味啊!马恩点点头,从木盆里舀了一匙浓汤:“嗯,味道相当不错!” “从夫人那里回来?”乐巧儿欲言又止。 “嗯!”马恩含含糊糊的答道。 “你答应夫人了吗?”乐巧儿有些关切的问道,似乎,她比马恩事前多知道点什么。 “嗯?”马恩果然有些奇怪,这事情,乐巧儿不应当知道啊! “吉祥酒楼,吉祥赌坊,都作价入了商行的份子了!”乐巧儿轻声解释道:“你交卸了酒楼的差事,那就是商行的管事了,对商行南宁分号来说,这可是大事了,总号的管事在南宁,我这个分号的掌柜自然知道的!” 马恩:“……” 第43章 阉人的好处和实用性 第四十三章阉人的好处和实用性 思明府,是云南最南边的一个州府,再往南走,遍到了交趾,如果不是为了节省路途,马恩一行人,怎么都不会往这个号称蛮荒之地中的蛮荒这里走的。浪客中文网思明府与交趾交界处,大明朝官府的存在感,甚至远远逊于交趾陈朝的存在感,在思明府,大明朝廷任命的基本上都是当地的土官,决计没有朝廷流官的。说实话,若是罪无可赦的官员,直接就一刀咔嚓了,若是只够得上流放的标准,到昆明昆阳一带,就已经算是惨无人道了,流放到这种地方,其实和判了死刑没多大区别了。 即便是云南布政使司的官员,在昆明附近州府得了实缺,几年不上任一直呆在昆明的事情都是有的,知县知州老爷们,只要打通了关节,在昆明混上一任,立马就远走高飞了,至于下一任是勤于王事,还是和他们一样,这些人是不管的。 扯远了。 可是,想要到廉州府扬帆出海,这思明府对于马恩他们,还真是绕不过去,而马恩一向觉得可以当做护身符的锦衣卫身份,在这种地方,怕是也吃不开的,吴近之的千户所开张才年把时间,指望就把锦衣卫的威名扬到那些连汉话都说不利索的土官或者干脆就是不懂汉话的交趾人心中,那是有点不现实的。 所以,马恩上路的时候,这队伍就有些夸张了。 除了马恩和他的家眷(娜泽毫无疑问,也被划归到了家眷当中),光是放在明面上的护卫,就是十来个,再加上还有四五个看起来天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天地商行的“伙计”,这一行人,足足有二十余人,由于要赶时间,这马车是没有的,马锦儿甚至都分到了一匹性情温和的小母马,好在滇马本来就和雄壮高大挂不上边,马锦儿小小的身子,骑在马上,倒也不显得突兀。 李磊倒是骑术不错,有他的指导,马锦儿倒是很快就学会了骑马,而且,她也从马恩嘴里,得知了这个有些安静的哥哥,是自己叔叔的家人,倒也不怎么排斥她,只是偶尔向马恩悄悄的抱怨,这个“李磊哥哥”身上总有一股子怪味,比起娜泽姐姐身上的味道难闻多了。 马恩就遭了大罪了,马锦儿累了,可以在娜泽或者李磊的怀里打个盹,可他一天到晚骑在马上,就没什么歇息的时候,一天跑下来,大腿内侧的女敕皮都被磨掉了几层,火辣辣的疼不说,就是两只腿,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硬得跟木头似的,他就想不明白,据说那些军队的骑兵们,为了赶路,据说可以吃喝拉撒都在马上,几天几夜不沾地都行,这得的多逆天的技能,难道那些骑兵在他们老娘的肚皮里的时候,就开始加了骑兵的天赋点了吗? “马管事,要不要歇歇?”一个骑马的汉子凑了上来,并肩和马恩行进着,这是护卫的首领,叫张三,这名字一听就很扯淡,但是既然他简直这么叫,马恩也就这么称呼了。不管这名字多扯淡,起码看起来,有张三和他的这票兄弟,马恩这一路上倒是没有遇见那些无本买卖的英雄好汉们。 “今儿能到思明府吗?”马恩也不知道张三到底在闻人凝面前接受了什么样的命令,这一路来,起早抹黑的赶路,可累坏他了,在上一个小县城里,马恩就想停下来,休息一天,这张三楞是劝说了半天,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只怕够呛,怕是还要在路上捱一夜,这破地方,连个打尖的地方都没有!”张三点点头,看了看天色,脸上毫无表情。 “那就是不用赶了?”马恩笑了,“那就休息一会吧,咱们大老爷们等得住,女人们可挨不住!” “好,那就谢谢,等前面的兄弟回来再说!” 这一行人马,护卫着马恩他们,其中自然有打前站的,不管是联系店家,还是寻觅营地,反正等到大队人马过来的时候,这个打前站的总会都安排得妥妥帖帖,马恩怀疑这人是不是在军队里当过斥候,毫无存在感,居然办事情还这么给力。 “不走了么?”娜泽策马走了过来,有些纳闷,骑马对她来说,同样是新鲜事物,马锦儿是几天新鲜劲儿就过去了,而她却是乐此不倦。 “嗯,歇会儿!”见她脸上微微沁出细汗,马恩有些关心的问道:“累不累?” “不累!”见到马恩关心自己,娜泽心里甜丝丝的,马恩说要离开南宁,她想都没想自己要不要跟着离开,自己就开始收拾她那本来就不大的小包袱了,在她心里,只怕关心是不是要不要跟着马恩走,而是什么时候跟着马恩走的问题。 “要不,就在这里扎营吧,反正今儿到不了,干脆不走了!”马恩打量下四周,驻马的地方,有条小溪,不远处是一片树林,这片空地,倒是一个很是合适的营地。至少取柴汲水都很方便。 张三抬起头,随着马恩的动作,也查看了一下四周,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答应了:“也好,早点扎营也是好的,反正明天肯定能到思明府!” 他这么紧赶慢赶,自然是有缘故的,廉州府的海港里,海船已经在等着他们,而思明府里,更是有着一大批货物,等着他们到了才能起运,他们这二十几号人,一人一骑,速度自然不慢,但是,如果带上货物,那就未必快得起来了,而海船若是耽误了风季,再往北边航行,那就事半功倍了,年前就不指望到京师了。 先前拒绝了马恩的几次提议,他自忖若是老是这样,这马恩脸上就未免太难看了,反正这也不耽误是,干脆就遂了他的意吧,毕竟这只马队的头,名义而还是马恩这个管事。 有了领头的人命令,马上的骑士们,纷纷跳下马来。在野外扎营,他们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这些人都熟门熟路的,倒是井井有条,设立警戒、砍柴汲水、生火煮食,一点都不显得慌乱。 娜泽也带着马锦儿,朝着不远处的小树林里走去,和一群大老爷们在一起,女孩子家家,总是有些不太好启齿的事情,众人也佯装没看见,倒是没有人这么不知趣,去打听她们去做什么。 马恩微微朝着李磊扬了扬下巴,李磊也立即跟了上去,这净了身的人,就是有这般好处,至少马恩不担心两个丫头会被李磊占多少便宜。 一坐在地下,这靠水的地方,草长得就是好,软乎乎的,好像坐在海绵上一样,马恩轻轻揉着自己的腿肚子,若不是自己靴子里的味道实在是太过于刺激,他真想把自己的两只脚都好好的解放出来,轻松轻松。 “咱们商行,在思明府也有分号么?”马恩随口问道,张三嘴里叼着根草茎,正看着自己的手下忙碌呢。 “哪里有,以前就昆明一个分号,如今南宁也有了一个,在这鬼地方,就算了不得了,就是昆明分号的人,一年上头,也是闲的发慌!” “那思明府怎么会有咱们商行的货物?”马恩不知不觉的用上了“咱们”这个词,这是最容易消除对方的隔阂感的,这种语言技巧,已经几乎是他的本能了。 “要是咱们不走海路,这货十有**是要运到昆明去的!”张三点点头,他自然不会告诉马恩,这批货实际上除了那批沙银,上头最看重的那是那些金疮药么?说也奇怪,交趾那鬼地方,怎么会有这种上好的伤药,比起从皇宫大内流出来的金疮药,都差不了几分了。如今,这昆明分号的金疮药,几乎是外三堂弟子人手一份的东西,指不定什么时候,这玩意就能救自己一条性命,这种好东西,自然是买的再多都不怕的。 “就是分号的伙计,在交趾那边的矿山,收购的一些沙银,虽然铸成银锭了成色不怎么好,但是胜在便宜,若不是没有这笔大头卖吗,昆明分号,只怕年年都要亏钱了!” “哦!”马恩哦了,敢情,还是赚钱的买卖,从交趾,嗯,就是越南这边收购的,这算是国际贸易吗? 就在两人闲聊之时,一声尖利的叫声,从树林那边突然响起,马恩脸色陡然一变,他听得出,这是马锦儿的声音。 “我去看看!” 张三丢下一句话,动作比马恩的动作快多了,“当啷”一声,腰间的短刀就被他擎在手中,等到马恩站起来的时候,他已经和两个负责警戒的护卫,朝着树林那边跑了十来步了。 树林里隐隐传来扭打的声音,张三他们还没到小树林,就见娜泽拉着马锦儿,脸色张皇的奔了出来,娜泽脸色忿然,见到张三他们,立即朝着树林里指着:“林子里有人!” 林子里当然有人,但是,只有马管事的那个小白脸家人,一个人可打不起来,张三挥挥手,示意两个女孩朝着营地退去,自己带着手下,弯着腰,慢慢的走进林子。 马恩那个着急啊,见到娜泽和马锦儿无恙,他心里稍稍安了一点,但是,树林里的动静,让他登时想了起来,李磊也不容有失啊,自己还指望靠着他认亲去了,这一发急,登时也想过去看个究竟。 不料,那几个一直打酱油毫无存在感的伙计,却是护着了他,不让他前去:“马管事,不用担心,张护卫他们就够了,这荒山野岭的,未必是什么贼人,或许就是几个当地人惊吓到两位姑娘了。” 不担心?马恩眼角一扫,发现护卫中的一人,竟然已经解开了刚刚系上没多久的马缰,不禁大为狐疑。这是唱的哪出戏?发现事情不妥,就打算逃走吗,这可而不是护卫应当做的事情。 第44章 奇怪的贼人 第四十四章奇怪的贼人 还好,这解开缰绳的人,很快就重新将缰绳给系上了,因为张三他们已经从树林子里走了出来,在他的后面还跟着衣冠不整的李磊。 李磊嘴里嘟嘟囔囔的,虽然听不清楚,但是,看他那脸色,绝对不是什么好话,倒是张三他们几个,脸上都是一股古怪之极的神色。 “怎么回事情?”马恩等到他们走近来,开口问道。 张三看了看娜泽和马锦儿一眼,又看了看李磊:“你问他吧!”然后,竟不再理马恩,自顾自的对着自己的手下,开始大声吆喝起来:“黑头,小刀,放下你们手里的活,跟大牛二牛过去趟一趟,几个龟孙子,跑的挺快的,这林子里,怕是有什么古怪!” 等到分派完,他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这态度有些不够恭敬,于是又扭过头来,小声给马恩解释道:“黑头是咱们兄弟中,爪子最硬的,小刀本来就是猎户出身,让他们去查看一下,比我去要合适,若是有什么古怪,这地方是不能呆了!” 马恩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心思根本就没在这上面,林子里的事情,既然张三不说,问两个女孩又不方便,自然要问问那一脸悻悻之色的李磊了。 走到李磊身边,见到张三没有跟来,他这才低声问道:“怎么样,没受伤吧?” 李磊摇了摇头。 “林子发生了什么,是有贼人么?” 李磊身上衣衫皱皱巴巴,还沾染了不少泥土草汁,扭打的痕迹相当的明显。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李磊一边整着自己的衣衫,余怒未消:“几个贼子,竟敢窥视两位小姐简直是色胆包天,被我喝破行径,居然还敢动手,真是穷疯了他们,还看上奴婢的这身行头,想要剥了去,简直是想瞎了他们的心,这还是巧儿小姐新给奴婢置办的呢?” 马恩看到骂骂咧咧的李磊,禁不住脑补了一下刚刚树林子里的情形,两个女孩或者是要到树林去方便,陡然一看到树林里有人,一下子受到惊吓大叫起来,而护主心切的李磊,自然是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和贼人厮打起来,不过,自己这一行人,在这里闹闹哄哄的,树林子里的人又不是瞎子,没有理由看不到,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想打劫李磊,这也未免有些奇葩了些吧! “贼子有几个人?” “看到的就两个,树林深处,还不知道有没有?”李磊回答道,又补充了一句,“长得跟个干猴子似的,没多大力气,就是跑的挺快!” “做的不错!”马恩嘉许的点了点头:“不过,你这身子骨可是弱了一些,你说我叔可知文晓武的,你跟在他身边那么久,就没学到一招半式?” “干爹那是天纵奇才,要是奴婢能有干爹的十分之一的本事,今天就活捉了这两个贼人了!”李磊一脸的惭愧:“奴婢给侄少爷丢脸了!” 宁大纲也在队伍中,马锦儿和娜泽从树林里一出来啊,他就护住了两个女孩,一张马脸绷得紧紧的,那样子,比旁边的几个护卫还要紧张。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去树林去查看的人回来,林子里的确有人呆过的痕迹,不过大约是看到马恩他们人多,又带着兵刃,已经悄悄的退却了。 “没什么大碍,小刀查看了,就四五个人的踪迹,要不然,也不会跑的这么快,估计是埋伏在林子里打算劫道的!”张三给马恩说道:“既然退了,估计就不会出现了,要动咱们,没有个三五十人,他们想都不要想,劫道的可算的精明,没有足够的好处,谁舍得拿命来搏!” “那今晚在这里扎营没问题了么?” “没问题,晚上安排两个人值守便是,咱们没有带着货物,在这边咱们也没有对头,只要对方不是失心疯了,应该不会来找咱们的麻烦!” 既然张三这么说,马恩也就信了,毕竟这个时代的行走江湖的门道,他是一窍不通的,看张三这架势,应该算是江湖老鸟了,他的话应该信得过。 不过信归信,晚上休息的时候,两个女孩被他和宁大纲李磊三人,那还是要重点关照的,两女孩睡在最里头,他们三人睡在外面一圈,而在他们外面的,则是商行的伙计和那些护卫,篝火一直燃到下半夜,一直到天色破晓,四周涌起丝幔般的薄雾,那些悄悄退走的贼人,终究是再也没有出现。 用过早饭,众人继续赶路,对于路上发生的这么一个小小的插曲,很快就被所有人都抛到脑后了。对于马恩来说,也许这才是他真正接触的江湖,但是对于张三和他的同伴,这些久经江湖风雨的老鸟来说,这点事情,简直不值得一提,贼人连脸面都没有见到,他们都不好意思说遇见贼人了。 在下午太阳落山前两个时辰,一行人终于看到了思明府那不太高大的城墙了。令马恩惊奇的是,虽然这城池看起来破败不堪,简直就像是一个大的土寨子一样,但是,城池里面热闹,却是比起曲靖府的景象来,也未必差上多少了。 进城没多远,就看到一溜的木屋,各种名字的招牌,高高低低的挂在上面。这是坐商,有本地人的商铺,也有外地商行的店铺,更有写店铺,居然除了汉字招牌,还弯弯曲曲的写着一些鬼画符的玩意,相比,那就是交趾国的店铺了。 在店铺的外面,街道两边,还有很多简陋的摊子,这就是行商了。一些红男绿女或卖或买,将本来就不是很宽敞的道路,变得更加狭窄了。 这样的摊子,一床竹席,两个木架,就能立了起来,甚是方便,摊子上买卖的东西,也是千奇百怪,有专门卖一种好像米糕一样的吃食的,旁边围着几个一看就是吃货的家伙,也有几个叽叽喳喳的女人围着的头饰摊子,更有药材,竹器,椰雕等等,总之,马恩一走到这里,感觉就更到了一个城市的商业街步行街一样,甚至他有种感觉,这思明府的府城,就是一个大的集市。 有人在盯着自己?马恩猛的回过头,却没有看到什么扎眼的人。他们这一行人,连人带马的,本来就十分的显眼,被人围观也是正常,但是马恩对于正常的注视还是带着恶意的注视,是很有感觉的。这种感觉不好说,就好像是人的第六感一样,但是,就是这种第六感,在他前世的险恶生涯里,让他避开过不止一次的危险。 打前站的那个护卫,果然如同路途上一样,早早将客栈安排好了,一进城,就有守在城门边的客栈伙计接引着他们,直接将他们带到客栈里去,在客栈里,先是好好的泡了一个热水澡,再好好的吃了一顿热食,马恩这才觉得,这旅途的劳累,稍稍缓解了几分。 吃过饭,马锦儿居然要宁大纲带着她们两个出去逛逛。有了刚刚进城时候的感觉,马恩是万万不会答应马锦儿的要求的。再说了,这里龙蛇混杂,律法只怕在这里,还没有刀子好用,不好还的呆在武力值爆棚的护卫们保护着的客栈里,跑到外面那么危险的世界去晃荡,这不是没事找事么?要知道,这城里不仅仅是汉人,就是交趾人,也是不少的。 交趾人?或者是安南人?反正不管怎么称呼,在马恩的心里,都是越南人。马恩突然想起,自己刚刚警觉到有人窥测自己,自己回过头去的时候,看到的是几个瘦弱的背影。虽然是汉人里面,也有瘦弱的,例如李磊这样的,但是,可能是整体的人口素质的关系,所有的交趾人给人的感觉就是黑瘦小,纵使其中有几个身材魁梧的异类,这直接在这种大的认识下,被人无视了。 难道是交趾人?这就奇了怪了,上辈子和这辈子,自己都没有和这个传说中的忘恩负义的民族打过交道,自己也没有什么拉仇恨的地方,没事情注意我干什么? 马恩浑然没有想到,一个带着十几个护卫,出现在思明府的商人,是多么的引人注目,这就和一个下岗工人开的早点店里,突然来了一个开着劳斯莱斯来吃早点的家伙一样,想不被人注意都难,这样的商人,不过是买还是卖,手面都是极大的,只要在这样的生意中能够搭上一腿,绝对比苦哈哈的守着自己的摊子,要强得多了。 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因为从吃过饭后,就有络绎不绝前来拜访,扯淡,打听他要做什么买卖的各色掮客,商贩甚至当地商号的管事,简直让他不甚其烦,倒是真正的自家人,那个闻人凝口中的天地商行昆明分号在思明府收货的管事,久久没有露面。 马恩有个屁的生意好做,了不得,在这里歇上一两天,带上闻人凝让他带上的货物就走人了,对于这些想从他身上赚点钱花的家伙,他是一点好感都欠奉,开始他还敷衍几句,最后,连敷衍他都懒得敷衍了,直接让护卫守住门口,拦住这些烦人的苍蝇们,而自己在房间里闷头大睡,谁都不打算见了。 第49章 不试试怎么知道 第四十九章不试试怎么知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这句话在后世经常被人挂在嘴边,但是这种情况,多半是在对于局势或者事情发展没有强有力的掌控的条件下,为自己或者自己所属的小集团谋取利益最大化的一种方法。文艺一点的说法,叫做棋从断处生,死里求活之类的,其实,说穿了,就是铤而走险,进行一次期望值并不是很高的冒险。 像现在马恩就是。 穿戴起他从未穿过的锦衣卫飞鱼服,将绣春刀斜斜跨在自己的腰间,并将铜制的腰牌,悬于腰间显眼的地方,一番打扮过后的马恩,浑然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不知道是不是四周火把闪耀的错觉,这个一直给人淡定从容印象的年轻人,此刻浑身竟然隐隐给人一股彪悍铁血的感觉。 “小刀,你护着马管事,情况若有不对,立刻退回来!”张三叮嘱着身手最灵活的小刀,说罢,又瞪了跃跃欲试的黑头一眼:“你和众兄弟守着里头,都挂彩了还逞什么能,我和小刀一起护着马管事出去!” 马恩的身份,估计张三隐晦的给他的手下都提了提,所以尽管马恩如此装扮,众人眼里却是没有多少惊奇,能不厮杀拼命,谁愿意去拿性命去博,眼下祠堂里不过区区二十余人,外面可能上有上百的官兵,这其中利害,就是再驽钝的汉子,也盘算的出来。 所以,此刻马恩站了出来,他们倒是真心有些感激的,这一点,从他们的眼中就看得出来,不过,这些不善于言辞的汉子,这份感激,也只能藏在心里,对他们来说,马恩为他们去冒险,他们能做的,当然是拼命护得他的家眷的周全,这才是男儿所为。 黑头被自己头儿一瞪,倒也没有反驳,讪讪的退了下去,张三这才走到马恩的身边,高举着火把,护着马恩,走出了祠堂。 “前面是哪一营的兄弟前来援手,请出来一见,马某在这里拜谢诸位兄弟了,兄弟我是云南锦衣卫千户所校尉马恩,奉上命公干至此,贼人已经被兄弟的人杀退了,各位相好的兄弟,莫要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小刀和张三,各执着一个火把,站在马恩的两侧,火把的光芒,将身着飞鱼服的马恩照的一清二楚,马恩手里高举着一块腰牌,更是在火光中,闪烁着金属的光芒。 对面的黑暗,一片沉寂,就连适才那些低低的惨呼声都没有了,如无意外,那帮土人,此刻已经全部都完蛋了吧! 马恩举着腰牌,又将刚才的话,大声重复了一遍。夜色中,除了火把上的树脂,烧的噼啪的轻响声,祠堂内外,安静得吓人。 “你锦衣卫千户所,到我思明府来作甚!”就在众人的鼻息越来越粗重的时候,对面的黑暗中,终于传来了一个粗豪的声音:“莫不是贼人假扮,前来欺瞒我等!” “兄弟的腰牌告身,都在这里,是真是假,来个兄弟验一验就知道了!”马恩大声答道。 黑暗中又沉寂了下来,马恩等人,心情也一下紧张起来,这下一刻,是对方来人来验验马恩的真假,还是无数官兵蜂拥而上,马上就要见分晓了,这不紧张才怪呢,就是看起来淡定无比的马恩,此刻手里都是捏了一把冷汗。 “这注也下了,骰盅也摇了,不开盅见个大小真章,算是个什么事情!”祠堂里李磊小声的嘀咕,声音此刻却是显得有些大,马恩哑然一笑,这还真如这个赌棍说的一样,是大是小,对方你倒是开牌啊。 两分钟,五分钟,还是十分钟?马恩从来不知道时间还可以过得这么慢,当一个人影,从黑暗中大踏步走出来的时候,他竟然浑身感到一股虚月兑般的轻松。 来人身着一身灰色的棉袍,身材虽然高大,但是却不显得臃肿,走到马恩身前十来步的地方,眼光朝着马恩细细打量着,那眼神,让马恩想起《人与自然》里草原上觅食的野狗。 “腰牌丢过来!”来人的声音很低沉,显然不是对面刚才答话的那个人。 马恩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将腰牌丢到他面前的地下,这人拾了起来,正反仔细的看着,不过,马恩明显的发现,他眼中的余光,不止一次从他身后的祠堂门扫过,这人倒是个有胆气的,不仅孤身前来验证,还敢趁机窥探敌人的虚实,是哪个王八蛋说大明的官兵都是草包来着的。马恩不禁愤愤的想到,要是这样的人也算草包的话,那大明精锐得是个什么样子。 “我要带回去给大人过目,这位校尉,你还有什么话要带给我们大人的么?”看完腰牌,他抬起头来,似乎有些疑惑,他刚刚看到娜泽的身影,在祠堂里飘过了。 “就说马某感谢你们大人的援手之恩了,要不是你们大人及时赶来,这行程怕就要被这帮贼子耽误了!”马恩睁眼说着瞎话,“就是不知道你们大人该如何称呼,兄弟禀告上官的时候,也好为你们大人美誉几句!” “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这人淡淡的说了一句,算是答复,盯着面前的众人,慢慢的倒退入黑暗之中。 马恩和张三两人,也慢慢的退回祠堂中,也顾不得地面脏乱,他一就坐在地下,背靠墙壁,急促的喘着气。刚才对峙的这一幕,虽然不过是短短数分钟,却是几乎连他的精气神,全部都抽空了,前世的他还曾经嘀咕过,为什么警队里那些谈判专家们,一年上头都没几次任务,薪水福利咋就那么高呢,现在他算是切身体会到了,这种活,待遇不好,还真的没人愿意干,这特么太考验人了。 与此同时,祠堂外面的破屋后面,不知道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倒退而回来的邬小旗,干掉那些交趾人,对于这些官兵来说,基本上没有费多少力气,所有的人都憋足了一口气,准备收获这已经是砧板上的肉一样的财物的时候,对方居然来了这么一出,这让所有人都有些疑虑了。 杀些贼人,甚至杀些良民,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对方若是官兵,就不得不令他们迟疑了。内讧的事情,在大明的其他卫所,也许不少见,但是,在思明卫,却是从来没发生过。毕竟这思明卫地处边陲,四周不是交趾人,就是苗人,大明的存在感,全都是靠着他们这些官兵刷出来的,若是连官兵内部都不团结,面对这错综复杂的地方势力,那真的就是自取灭亡了。这里的人,悍勇起来,直接拔刀和官兵对着干的事情多着呢! 所以,官兵之间,这属于内部矛盾,大家能坐下谈乐呵乐呵,彼此不伤和气,那是最好,谁知道以后有没有再碰头的日子呢,除了少部分卫所兵是当地招募的,这卫所的军官,可都是当年跟着沐公爷入滇平元的老人,大家总不会想在这卫所老死吧!至于官兵以外,那就属于敌我矛盾了,虽然有些人,严格来说,也是大明治下的,但是,大明治下的百姓,敢对官兵拔刀子,那就不是良民,而是贼人了,这个,是要戡乱的。 祠堂里的火把,在漆黑的夜里,非常的耀眼,他们就好像是一群蛰伏在黑暗中的狼,有的渴望,有点彷徨,有点犹豫,而这个时候,决定他们的举止的,就只有头狼的命令了。 “百户大人,验过了,的确是京里的锦衣卫的腰牌,什么时候,咱们云南也有锦衣卫千户所了?”退回来的邬小旗,出现在了刘虎的面前,将手里的腰牌递了过去。他跟着刘虎,也有不少年头了,自然知道自己这位将主的心思。 “去年就有了,听说还是国公爷亲自上书请皇上开的云南锦衣卫千户所!”刘虎接过腰牌,不屑的说道,“锦衣卫的人,就是这么鬼鬼祟祟,来到咱们的地头上,也不打个招呼,害的兄弟们白跑了这一趟!” “不做了?” “怎么做,这种日子难道你觉得很快活么?”刘虎往地下吐了一口唾沫:“我也想和千户大人一样,整日里呆在昆明花天酒地,可惜,咱们上头没有人照拂啊,这锦衣校尉,不管什么来头,做了他,糊糊事情一定不少,在说了,他总归来到咱们的地盘,老子不去凑凑近乎,直接砍了,你说老子就这么没脑子么?没准留下这香火情,日后还用得着呢!” “可总不能让弟兄们白跑一趟吧,若是生了怨气,以后人心就散了!”邬小旗低声说道,“要不,从那些交趾人那里,让兄弟们发点利是!?” “你去安排吧,不用给我留了,对了,那个咋呼知道天大的秘密的交趾头目,给我拎上来,咱们的买卖,他们也敢搀和,真特么的活腻了!” 片刻之后,被捆成了粽子一样的桑玛被拎到了刘虎面前,所有的交趾人中,就剩下他这一个活口了,见到眼前的人眼中冰冷的杀意,他都不用严刑逼供什么的,堵住嘴的破布一掏开,他立刻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如是有一句谎言,我立刻剐了你,你知道么?”刘虎用刀鞘轻轻的拍着他的脸,“我再问一次,你说的话,敢用性命担保么?” “绝无虚言,觉无虚……”桑玛话还没说话,刘虎手中的刀已经出鞘,寒光一闪,直接没入了他的身子,喉间涌出的鲜血,直接将他没说完的话,变成了一阵含糊不清的“咯咯”。 “没说谎就好,我最恨说谎的人了!”刘虎抽出刀,一脚蹬翻了桑玛的尸体:“这位校尉,居然还带着一个内官,这事情,倒是越来越有点意思了!” 第50章 刘百户的机缘 第五十章刘百户的机缘 夜色终究抵挡不住晨曦的步步紧逼,不情不愿的让出了舞台,当淡淡的白雾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来,笼罩了整个村庄的时候,插在墙上的火把,终于“噼剥”一声,燃尽了最后一丝油脂,火光跳动几下,变成了缕缕袅袅青烟。 “天亮了!”马恩喃喃的说道。深秋的早晨,还是有一股峭寒的,握刀的手,在这峭寒里,也变得有些僵硬,如果能松开刀柄,让冰冷的手感受一下嘴里哈出的热气的温暖,或者是直接揣到暖烘烘的怀里,那自然是再惬意不过了。 “是啊!天亮了!”张三也重复了一句,看这门外的白雾,看着白雾里的影影绰绰,微微吐了一口气,热气迅速在他的嘴前,形成一股白色水汽,然后,消散在空气里。 这一夜,总算过去了,平安的过去了!回头看看自己的兄弟们,除了几个负了点轻伤的,基本上胳膊腿都囫囵着,对张三来讲,这已经是非常好的结局了,这些兄弟中,最长的跟着他已经五六年,最短的都有一年多,他自然不愿意看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折损在这不知名的破落村庄里。 晨雾中,哒哒的马蹄声响起,一队人马,从雾中出现,朝着祠堂这边而来,不徐不缓。 “总算来了!”马恩从地下一跃而起,朝着关切看着自己的娜泽笑了笑:“再不来,我还真不知道再怎么办了,他们也真沉得住气!” “不是沉得住气,捱到了天亮,他们是打是放,都好决断的多,这些人的首领,有些头脑,不是蛮干之辈!”张三也叹息了一下,如果对方执意将他们一网打尽,凭着夜色他们还有讨价还价的本钱,这天色一亮,这些人真要横下心来,自己这些人的处境,还真的很不乐观了。 “那一位是锦衣卫的马校尉,兄弟我来迟了,还望马兄弟,不要见怪,不要见怪!” 两人正说话中,一人已经从众人拥簇的马上翻身而下,一边打着哈哈,一边朝着祠堂面口走来。 “走吧,出去看看,人家刀枪都没出鞘,这是不打算和咱们厮杀了!”马恩看了看身后有些紧张的众人,招呼张三道,张三沉着点,点了点头。 “不知道这位大人如何称呼,马恩还没有谢谢大人和众位兄弟的援手之情,哪里有见怪的道理!”马恩笑着迎了出去。 刘虎身材有些微胖,这样的身材,不像是一个行伍之人,再加上他此刻一脸笑嘻嘻的模样,倒像是一个和气生财的商贾,若不是马恩亲眼所见,怎么能相信,就是眼前这人,昨天不仅打着杀人越货的打算,还将另外一帮“竞争对手”杀的干干净净。 “马兄弟……还真是年轻有为啊!兄弟姓刘,在思明卫里当兵吃粮。”见到马恩,刘虎微微一顿,显然他对马恩的年纪面容,微微吃了一下惊,不过,旋即他又欢喜起来,年纪轻,官话又说的如此顺溜,这不更说明此人有些后台么,别看自己是个百户,怎要到了京师,人家一个有这后台的锦衣校尉,眼里还真没有自己这样一个边陲的卫所百户。 “不敢,不敢,刘大人,外面风大,里面说话!” “是个百户!!”张三轻轻的说道,仿佛是说给马恩听,又仿佛是自言自语,来的这些人,倒是都穿着官兵的号服,不过,这刘虎出来干这些杀人越货的勾当,肯定不会大张旗鼓的穿着官兵服色,换做普通装束的自然不少,这些人,怕是外面那些官兵中,把穿着军服的都挑出来了吧。 刘虎本身倒是不屑改装,所以,张三一眼就能看出对方的品衔。 祠堂里众人已经清理出地方,几个银箱子放在地下,权做椅子,马恩也不矫情,直接请刘虎坐下。 “这群贼人,我们已追踪他们很久了,直到昨天夜里,他们向马兄弟的车队下手,刘某才确定前面几个案子都是他们这伙人做的,这才下手剿灭了他们,让他们惊扰了马兄弟,到是你刘老哥的不是了,我叫人回营准备了酒菜,给马兄弟压一压惊,马兄弟一定不要推辞啊!” 马恩嘴里自然是一个劲儿的表示感谢,心里却是有些狐疑,这和他设想的情况有些出入啊,在他想来,对方确定了自己的身份,要么大打一场,要么就率领人离去,这请自己去吃酒席,算什么回事情? 刘虎却是趁着说话的空档,将祠堂里的人,都打量了一遍,张三和他的手下,他只是眼光匆匆一扫而过,到了娜泽和马锦儿的身上的时候,他的眼光略略停留了一下,最后,他的眼光锁住了那个面色苍白的瘦弱身影。 “这不太好吧!”马恩推辞到,他不知道这个百户的驻扎之地在哪里,不过,他还真的不想走回头路了! “有什么不好,莫不是马校尉,看不起咱们这帮苦哈哈的卫所兄弟?”刘虎佯怒道:“就算你们这帮大老爷们没事,那两位姑娘,一夜劳顿惊吓,也得好生梳洗歇息一下吧!就这么说了,叫诸位兄弟将马车赶出来,我叫那帮小的回去准备!” 马恩苦笑着看了看张三,张三看了看四周,也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 哼,那个死鬼果然没有骗我,跟着那两个女人的小白脸,就应该是内侍了吧,其他人都避得远远的,唯独他不忌讳这个,这两个女人,是什么身份,有内侍服侍,还有锦衣卫护卫?这可能是老刘我的机缘到了,难道说,年初那个瞎子老道说老子今年会遇到贵人,不是诓老子的,老子那两巴掌赏给他,还真是冤枉他了。 这个百户打的什么主意,要把咱们这一伙人全部都骗到军营里了再下手么,不至于啊,这足足一百多号人啊,好像还真的有弓箭手,这祠堂一围,直接办了咱们这些人,也不是多麻烦的事情,用得着费这么大的周折么? 一路上,刘虎在打着自己的算盘,马恩也在胡思乱想着,两人虽然时不时的说些闲话,但是,两人的心思,都没在这谈话上,当然,这谈话的主题,肯定是不会涉及一些眼下看起来比较忌讳的问题的。 若说是最没心没肺的,还是要属娜泽了,就连宁大纲都知道,眼前这帮人,昨天可是打着要杀人越货的打算的,此刻就算对方态度转换,他也是不敢放松警惕。倒是娜泽,认为这一切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马恩是自己的阿哥嘛,当初在曲靖,那么多的坏人要欺负她和纳才,阿哥不也是几句话,就让哪些坏人纳头就拜了么,看起来,阿哥的本事,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大呢,别说哪些坏人,就是这么多的官兵,他们不也是对着阿哥客客气气的么。 去军营的路,倒是没有走回头路,距离那破败村庄,不过二十多里,就是到了刘虎驻扎的军营。思明卫由于所在地方的环境比较复杂,除了在思明府的军营里驻扎了一个百户,其他的百户,都是在州府的四周乡镇里驻扎的,刘虎的军营,就在这个小小的村镇里。 到了军营,马恩才发现,刘虎似乎真的没有撒谎,不仅仅备好了酒水菜肴,就连马锦儿和娜泽,都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了两个老妈子来服侍他们“梳洗”,李磊早就得了交代,跟着两个女人呢,此刻自然当仁不让的和两个女人跟着两个老妈子到刘虎为他们准备的屋子里去了,这看在刘虎的眼里,让他更是再一次确定了李磊的身份。 觥筹交错,酒过三巡,刘虎将马恩的腰牌还给马恩,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思,开口问道:“马校尉这是要去哪里,这思明府一带,你刘老哥倒是算得上个地头蛇,若是有用的上刘老哥的地方,尽管开口!” 酒桌上只有刘虎和马恩两人,对于刘虎这样的老人,自然知道,一个正牌子的锦衣校尉,身边有些帮闲,那是再正常不过的,既然只有马恩亮出了身份,其他人又唯马恩马首是瞻,那他就将毫不犹豫的将其他人当做马恩的帮闲了,帮闲么,自然是没有资格和百户大人在一个酒桌上吃喝的。 “去京师!”马恩犹豫了一下,觉得就算告诉对方自己的目的地,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对方不是说了么,他也算得上是一个地头蛇,自己这路线,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世。 “取道廉州府,走海路?”刘虎还不是盖的,对方出现在这里,要去京师,只能从廉州出海,他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知道了对方的意图。 “嗯!”马恩的点点头,夹起一块硕大的五花肉,这军营里的菜肴手艺未必多好,但是,分量倒是十足的。 “公干?”刘虎尝试这问了问,这个问题,马恩要是不回答,他还真不敢继续问了,这可是涉及到刺探锦衣卫的秘密了,从来都是锦衣卫刺探人家,哪里轮到别人来打听锦衣卫的事情。 出乎他意料的是,马恩居然回答了,而且,答案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详细:“嗯,是公干,给京师里的几位大人送点土特产,如是不出意外的话,可能要呆在京师一段日子了!” 马恩是怕的他再起什么花花心思,打那些财货的主意,直接就擎出这样一张虎皮来,你要是有这胆子,你就打这主意吧,再怎么说,你身上穿的也是大明的官衣吧,难道京师的几位大佬,还治不了一个边军小百户? 刘虎心里更炙热了,这土特产,怕是个掩人耳目的由头吧,一车土特产,送给哪位大人好啊?太少了吧!不过,不怕你用这由头来搪塞我,只要你真有这回事情就好,这事情,我还真的自己靠上去,哪怕就是没有什么实惠,这个锦衣卫在上报的时候,来上那么一句”给诸位大人的礼物,路途上多亏了思明卫百户刘虎的相送,方才没耽误行程”那自己也就值得了。更别说,还有那两位身份可疑有内侍服侍的姑娘呢? 能有多少像自己这样的芝麻大的武官,能在京师,在锦衣卫的几位大人面前露个名,混个脸熟的,这就是机缘啊。这买卖,干了! 第51章 船舷边的谈话 第五十一章船舷边的谈话 第二天早上,这个足足耽搁了一天的队伍,又重新上路了,不同的是,除了原来的人马,队伍中又多了三四十号人,这是刘虎的人,他是拼死拼活决意要护卫马恩一行,马恩推辞他还和马恩急了,大有你要是不让我送你们去,你们就在这里多住几日的架势。浪客中文网如此的盛情难却,马恩就算不太愿意,也不得不笑纳了对方的好意。 话又说回来,有了刘虎这个地头蛇加入队伍后,在思明府的境内这一路,倒是走的舒舒坦坦,顺畅之极,若不是到了廉州府边境,他们这些卫所兵实在不好大张旗鼓的越界,刘虎甚至要一直送他们到廉州府的海港去。饶是如此,大队人马在思明府和廉州府交界处回程的时候,他还是给马恩留下了一个人,嗯,这个人马恩很有印象,就是当日来查验他身份的那个邬小旗,据说邬小旗也是京师人,而且,在京师好像还有亲戚什么的,这一次,就当是回乡省亲,正好和马恩一路了。 虽然明知道这是刘虎的一个借口,但是,马恩也看的出来,这刘虎倒是没有什么恶意的,甚至,这其中迎奉自己的味道还很浓,他就不明白了,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锦衣卫校尉,虽然自己所在的衙门牛逼了些,但是,你好歹是个百户啊,不至于这么给自己面子吧!就算自己那个便宜叔父日后会飞黄腾达,但是,那是自己沾了后世一点见识的光才知道的,你一个边陲卫所的百户,凭什么认为自己这个小小的校尉是你可以投资的对象。 嗯,投资,是投资,马恩很清晰的将刘虎的行为,定义在投资这个范畴。尽管他对于刘虎惊人的嗅觉,感到有些奇怪,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对这个人的一些好感。至少,在他的心中,日后若是能力所能及顺手能帮他一把的时候,他决计不会吝啬自己的帮忙。 所以说,这人和人之间的缘法,有的时候,真的是很奇妙,一开始,刘虎和马恩,那是一个猎杀和被猎杀的关系,结果,因为一些阴差阳错的原因,导致了后来刘虎的态度大变,若是这认知错误了,也就错误了,算不得什么大事情,对于刘虎来说,不过是少一点钱财,耽误一些时日罢了,就算日后知道,他也只怕只会呵呵一笑。 但是,怪就挂在这里,这个阴差阳错的政治投资,实际上却又是歪打正着了,不管怎么比较,郑和的侄子,锦衣卫出身,这样的门第资历,在仕途上,无论是如何,都会比一个边陲千户所的军官来得宽广,走的更远,也就是说,对于尚未发迹的马恩,他这份投资,更显得珍贵,起码,他目前只是尽量释放自己的善意,而没有要求任何的回报。 这种事情,当初吕不韦做过,奇货可居,结果,人家收获的是一个秦帝国数十年的大权在握,他虽然没有到达这样的高度,但是无论如何,总比他窝在这穷乡僻壤当个百户要强得多,就算是同样的百户,在卫所做百户,又哪里有及得锦衣卫做百户的一半,所以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有的事情,真的是强求不得的。不管怎么说,他这个人的名字,会不会在别的大佬面前混个脸熟不好说,但是至少在马恩的心里,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了的。 廉州府外的海港上,一艘海船已经在这里等待了数日,马恩一行人一到,那几个商行的伙计,很快就和对方联络上了,等到马恩一行人上船,当天晚上,海船就在夜色中扬帆而去。 马锦儿是第一次坐船,自不必说,娜泽这个从小在山上长大的女孩,又哪里见到过如此宽阔的海面,如此巨大的海船,晚上上船的时候,尚不觉得,等到第二天醒来,站在甲板上,看到这海天一色的景象,自然是一阵大呼小叫,处处都感觉新鲜。 马恩也由得两个女孩子去闹腾,只要他们不晕船,在这海上,也不怕有什么威胁到她们的。按照他的了解,这艘海船,应该就是天地商行的产业了,至少在这船上,从船老大到水手,都不会有什么靠不住的人,而且,从那个船老大对待张三的态度看来,张三这个护卫首领的身份,只怕在商行中,还不算很低,既然如此,除了旅途可能有的无聊,他是一点不担心的安全的问题了。 “邬大哥多久没有回京师了?”靠在船舷上,马恩有一句没一句的和邬小旗闲聊着,邬小旗叫邬元,很沉稳的一个人,至少,他将自己的位置认的很清楚,上得船来,若是无事,他就呆在自己的船舱里,也不乱走乱说,马恩也是闲得无聊,这才叫他出来聊聊,至于张三,此刻没有了护卫的职责,早不知道在船上那个角落里吹牛喝酒去了。 “很多年了!”邬小旗微微一怔,眼神中抹过一缕沧桑,“洪武十三年,随着大帅到了云南,就没有机会回京师了,后来,大帅也在云南定下根来,咱们这些做士卒的,更是没有机会回去了!” “哦!”马恩释然了,果然是平元时候的老卒,那么算起来,这个邬小旗,离开京师的时候,大约也就自己现在这个年纪,看他的样子,也应该不过是四十左右吧! “京师家里还有人?”马恩有些好奇,这和他的情况有些类似,离散了这么久,这个时代交通又是这么不方便,难道他们还保持着联络。 “嗯,爹娘早去世了,还有个妹子,前两年倒是通过书信,当时我离家的时候,她才……”他看了看在甲板上和娜泽疯跑的马锦儿,比划了一下说道:“怕是还没有锦儿姑娘大,这次回去,怕是当面见到,也未必认得出了!” “呵呵,家人安康就好!”马恩见他唏嘘,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家里亲人几十年不见,这在后世,真的是难以想象的事情,但是,这个时代的人,似乎除了不能相见,也没有多大的伤感,好像理所当然一样,这让他,一时竟然找不到什么话语来宽慰对方。 “那回京之后,有什么打算,你们大人怎么安排你的?” “能有什么打算,在军中混了这么多年,什么都看得开了,无非就是混口饭吃而已,我们大人说了,反正马校尉是云南锦衣卫千户所的人,迟早是要回云南的,若是马校尉不嫌弃,就让邬某先跟着校尉,日后再回云南好了!” 说完这话,邬元看了看马恩的神色,虽然刘虎的意思很是明显,但是对于他的去留,马恩一直没有一个明显的表示,一个老卒,虽然人情世故不差,身手气力总归是比不上那些年轻小伙子的,若是马恩不能收留他,他还真的只能在京师呆上一阵就打道回府了。要知道,太祖编制天下户籍,他可是编籍在军户中,若没有正当理由,长久离籍,可就是流罪了。 “那邬大哥你的意思?”马恩眨眨眼,虽然这种送来门来的人手,忠诚度还有待商榷,但是,至少这人的身世没多大问题,不是锦衣卫的人,也不会是张三他们一伙的,自己正是要用人的时候,这人倒是用的上的。 想到这里,他悚然一惊,难道自己这是开始在无意识的培植自己人手势力么,先是宁大纲,自己首先考虑的就是这是自家亲戚,忠诚可靠,然后又是娜泽,虽然这苗女似乎看自己对眼了,但是不可否认,这苗女自己的身手和他的苗寨中的位置,自己也是考虑过的,要不然,自己也没可能这么容易接受她在自己身边,现在,这邬元的事情上,自己又是如此? 危机感!?马恩几乎是一瞬间察觉到自己的这种状态后,就找到了源头,原来,在自己的内心深处,这危机感,是如此的重。这锦衣卫,身边不明不白的商行伙计,诡秘的护卫,这些人,因为他的价值,今日可以保护他,利用他,但是若是他日他没有价值,这些人朝着他举起刀子的时候,他是完全没有任何抵挡的力量的。 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人家的力量再强,也是人家,只有自己能够彻底掌控的力量,才是自己的。这一点,马恩是很明白的,靠天靠地靠他人,都不如靠自己。 “我能有什么意思,这么多年行伍,也没落下几个银子,这点积蓄,怕是在京师置办个宅子都不够,更别说找婆娘生个娃了,京师居大不容易啊,总得找点事情做做,若是马校尉不嫌弃,我邬元愿意供马校尉驱策!” “邬大哥严重了!”马恩笑着扶起半跪在地下的汉子:“真若到了京师,我一个外地的锦衣卫校尉,又能有什么作为,大家彼此帮扶而已,我自然是希望能有邬大哥这样的人做伙伴的!” 两人这靠舷的这一番谈话,算是基本上将两人的地位确定下来了。数年后很多的日子里,一样的是在茫茫大海上,身着百户服色的邬元靠在自己的战船的船舷上,看着自己的儿郎乘风破浪,看身后千帆齐竞,他无数次的庆幸,自己当初的那个决定,是多么的正确! 第1章 不见了个妹子 第五十二章不见了个妹子 六代豪华,春去也,更无消息。空怅望,山川形胜,已非畴昔。王谢堂前双燕子,乌衣巷口曾相识。听夜深寂寞打空城,春潮急。思往事,愁如织,怀故国,空陈迹。但荒烟衰草,乱鸦斜日。玉树歌残秋露冷,胭脂井坏寒蛩泣。到如今,只有蒋山青,秦淮碧。 南京。 乌衣巷深处的一处小园子里,一个修长的身影,停下了他的动作,从身边那个一直看着他在院中翻腾挪跃的女孩手中,接过一方洁白的帕子,擦了擦额头的细汗。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丝竹之声,夹在着歌女断断续续一首长调,让这宁静的院子里,无端多了几分诗句画卷中的意境。不用着色,这对青年男女,和他们身后的红砖碧瓦,青石桌椅,在这副画卷中,显得是那么的浑然天成,无论是少了哪一块,似乎这画卷,都不复完全,时间,仿佛在这个小院子里,变慢了一样。 “依依呀呀的,也不知道唱些什么!”娜泽微微皱着眉头,生性开朗的她,对于这种无病申吟般的吟唱,一点都看不上,更别说,这吟唱的这些词句,她更是一点都不明白。 “好听就可以,弄明白她们唱些什么,可不是一会半会的事情!”马恩笑着将手中的帕子,递给了娜泽,来到南京,差不多一个多月了,除了每日里,去作坊转转,大多数时间,马恩都在这个清净的宅子里,看看书,习习拳脚刀法,这是冯管家、现在叫冯掌柜的意思,在天地商行的胰子没有全面上市的时候,无论是作坊里的伙计,还是马恩这个管事,最好都低调一点。 宅子里住了六个人,马恩兄妹,娜泽,李磊宁大纲,还有邬元,眼下邬元和宁大纲,几乎就是马恩的跟班,只要马恩出去,这两人肯定是要跟在后面的,这和冯管家无关,纯粹是马恩的意思,所谓的胰子作坊,还有商号的那些人,他心里是存了疑虑的,他这个管事身份,只是在教他们技术的时候有用,至于其他的时候,他明显和这些人格格不入,虽然这些人对他从来不曾少了客气,但是,那份明显的隔阂,他还是感觉得出来的。 至于还有一个人,就得算是外人了,比他先到南京的吴嫣然了,作为他的“亲传弟子”自然是要跟着师傅的,对于这个丫头,马恩倒是也不怎么排斥,但是,说彻底放心也就未必了,但是他知道,人家把他弄到这里好,好吃好喝伺候着,一个人都不塞过来,那也未免太不靠谱了,不管是监视也好,还是查看他有没有藏私也好,于情于理,对方肯定是要放一个人在他身边的。 李磊去了趟燕王府,毫无意外的一无所获。燕王虽然已经就藩多年,但是在京中,他还是有王府的,这王府中,留守的皆是王府中的老人,不过,没有什么意外的话,燕王府大抵就是他们养老的地方了。就藩的亲王,能有几个时候回京,天子不下诏,他们就算死也要死在自己的封地,更别说燕王这种手握重兵,镇守边陲的实力藩王了。这燕王府,更多的是一个象征,或者说,是燕王的从属的一个落脚点而已。 既然是落脚点,这消息的传递,自然是比外面驿站传递得要灵通一些,毕竟,在北平的燕王,也要时刻关注京中的动静的。李磊再不济,在燕王府呆了这么久,总会有几个说得上话的人的,带封书信或者口信给马管事,还真不算太难。只是这时间的长短,就不清楚了。京中给燕王的信息,肯定是非常重要、比较重要、重要、不重要这样一个顺序先后发送去北平的,他这种连不重要的信息,能有多久时间,能传到马和的手上,那谁都做不得准了。 所以,捎完了信息,李磊能做的事情,也就只有等了。眼看年关将近,开春的时候,能够有北平的回信,他就算是幸运了,好在这一年多都熬了过去,这剩下的三两月,倒是也不是觉得难熬,他相信,只要自己干爹知道自己干的事情,自己吃的这些苦,都算是值得了。 这里是天子脚下,阉人并不算少,而且,绝对不会像他在其他州府一样,一旦被人发现身有残缺,立刻就会遭到白眼,这金陵城里,谁又知道,这身着布衣的公公,会不会是宫里的哪位公公,或者是哪个王府的管事,也许轻慢一下,就会给自己惹来滔天大祸,要知道,公公们心眼小,可不是什么秘密。 在这种环境下,李磊倒是觉得如鱼得水,除了囊中稍嫌羞涩一点,还有不能去赌坊过过瘾有些美中不足,他觉得,就这样等待几个月,也真的不算什么,起码,比在云南那鬼地方,要好多了。 相比于李磊这无可奈可的不着急,马恩更是不着急了,燕王在北方,他现在可是在南京,一时半会儿,就算他攀上了燕王这个大树,也得夹着尾巴做人,朱元璋还在奉天殿里精神着呢!冯掌柜的让他低调,他更是巴连不得,邬元身在行伍十几年,虽然不是传说中的那种武林高手,但是,作为一个百战余生的老卒,他还是有点货的,马恩一天早上看了邬元练了会刀,立刻就下了决心,邬元的这些把式,他一定要学。 没有其他的缘故,马恩也算得上是有些搏击经验的,他一眼就看出,邬元的刀法,没有什么花俏,甚至多有的动作都少见,就是砍、刺,劈,撩,反反复复就是这么几式。但是,这简单几个招式中的狠辣,他却是看的清清楚楚的,他甚至脑补了一个对象站在邬元的面前,那么,他赫然发现,邬元的刀,简直就是招招不离对方的要害,简单,直接,果断,而且,不留余地。 这才是杀人的刀法啊!和这种刀法一比,那些耍出一片刀花,水泼不进之类的绝招,简直就好像是卖萌的玩意。想想也是,两军厮杀之时,你对手会慢慢等你耍个刀花卖个萌了再一刀砍来么,当然是谁慢谁死,谁狠谁活,一切多余的动作,都是在自寻死路。 马恩见过张三他们的动手,很明显,和邬元的刀法,他们的武艺,明显的两个路数,张三他们的武艺,更适合那种江湖格斗,一对一,或者是一对多,多对一的那种,但是马恩敢肯定,就算邬元一对一不是张三的对手,若是在千军万马之中,活下来的,未必就是张三。 张三真名叫什么,他没问,对方也一直没说,到了南京,见到冯管家后,张三和他的那一票兄弟,就消失了,端是神秘的很。马恩自然不会不知趣的找冯管家去追问。原来他就有几分想找张三讨教下武艺,但是见到了邬元的刀法,张三离去的遗憾,瞬间就被邬元填满了。 “少爷学这个没用!”邬元开始不太想教马恩这个,他也随着李磊叫马恩少爷,这简直就是自居家人了,谁说当兵的脑子不够用的,从李磊的表现,还有经常随着马恩出入胰子作坊接触的那些人看,马恩明显的不是一个小小的锦衣卫校尉那么简单,不过他心里藏得住话,马恩不说,他就不问。不仅如此,连马恩叫他邬大哥,他也强烈表示担当不起,要求马恩直接称呼他的名字就好。 “真到战阵之上,刀剑这种短兵,根本没有用处,你还没拢身,人家大枪就攒刺过来了,躲都没处躲!” “一寸长,一寸强,也是这个道理,不过,若是近了身,这刀法就用的上了吧!”马恩点点头,承认他的说法,毕竟邬元的刀法,招招看起来,都是对方不死就自己死的架势,看起来,刚烈得很。 “少爷又不需要上阵杀敌……”邬元真心奇怪了,自己的这些把式,可一点都不好看。 “谁知道呢?”马恩笑笑,不再解释。 就这样,每天早晚的练习刀法,成了马恩的必备功课,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马恩知道,这种本事,学得再多也会嫌多,而他练刀的时候,娜泽总会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这个丫头,也很享受这单独和他在一起的时候。 “锦儿呢?怎么没看到他!”今天的功课做完,抹干汗水的马恩问道,这个时候,锦儿应该早就叫嚷着要吃饭了。自从马恩的土法味精的出现,加上钱财方面逐渐宽裕,小丫头积攒了十来年的吃欲,仿佛一下子都释放出来了,现在都有逐渐像吃货靠拢的趋势了。 “和那位嫣然姑娘出去了,还没回来呢?”娜泽跟在他的后面,小声的说道,脸上有些微微一红,“说是给娜泽会带上次吃的那种很好吃的糕点回来呢!” “……”马恩苦笑不得,吃货也会传染么?几块糕点你就被这小丫头收买了,你是个大姑娘是知道不知道。 “有人跟着吧!” “嗯,大纲表哥和他们一起出去的!”娜泽点点头,也不知道时候起,宁大纲在她嘴里,也变成了大纲表哥,苗家女儿肚子里也不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 “不等他们了,咱们吃饭去吧,叫厨房给他们留点!”马恩哦了一声,也不以为意,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得前面一阵急促的脚步,然后就听得李磊有些惊惶的声音,从门洞里传来:“少爷,少爷,不好了,小姐走丢了!” 第6章 顺藤好摸瓜 热气腾腾的厨房里,因为有了马恩和李磊两个人,气氛变得格外的别扭,但是马恩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这别扭的气氛一样,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余风的一举一动。 “做好了,就是仓促了一点,火候怕是还没到!”余风麻利的将锅里做好的汤羹,倒了了汤盆里,拿过汗巾擦了擦手,有些局促的对着马恩说道。 自己的手艺自己知道,余风浸婬在这厨艺一道几十年,总不会是白费时光,他相信,这碗汤羹,自己已经超水平的发挥了,只是,到底能不能比的上掺杂了米精的那种鲜美味道,他实在是不敢保证。 马恩不置与否,抬腿走了出去,身后的李磊,也不顾得烫,将这汤盘放进菜盒,托了出去。少爷这么说,还亲自过来看,自然是不想让这厨子掌柜搞什么花样,眼下这做好了自然是不会再让他碰了。 随着马恩走回雅间,李磊将汤羹恭恭敬敬的放在马恩的面前,而余风,则是有些患得患失的站在门口。 “你且坐下,李磊,去关上门!”马恩倒是一点都不客气。吩咐了一句,拿起汤匙就尝,果不其然,这汤羹味道比起上一份的,其鲜美程度,差得不止一条街。 “你说这两次汤羹,都是你做的,为何味道差这么多?”马恩看了看这个掌柜的,眼神一凝,似笑非笑的说道:“莫非,少放了些什么东西?” “客官您说笑了,都是一样的做法,哪里会有差别,适才一定是客官进来,肚里有些饿了,这才觉得更香!”余风笑的有点勉强。 马恩也不说话,直接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个小包来,轻轻打开来,一缕灰白的粉末,慢慢飘进了汤里,他拿着汤匙,轻轻搅拌了几下,然后再送一勺到自己嘴里,这才微微闭着眼睛,仔细品味着。 果然先前的汤羹是放了味精了的。 余风脸都白了,马恩拿出这个和他怀里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纸包的时候,他脑子里就有些空了,麻痹的,我就知道,这东西来路不正,那泼皮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东西,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哪里有这个福分用得起这等神奇之物,这下好了,人家正主儿找上门来了。 马恩看这他,手里在腰里一撸,一块牌子放在他的面前:“掌柜的,是你现在这里给我说道说道这其中的故事呢,还是跟着我去镇抚司衙门好好聊聊!” 余风腿一软,差一点就坐在了地下,看着这块腰牌,看着腰牌上银钩铁画的“锦衣卫”三个字,他就是个猪,现在也明白,眼前之人并不是什么达官贵人了,不过,这来头比起达官贵人来,不见得小多少,达官贵人们,未必有这个兴趣来为难他这个小人物,但是,锦衣卫可是生冷不忌,哼,不破家灭户,还叫什么锦衣卫,锦衣卫的名头,在洪武三十年的京城,是可以止小儿夜啼的。 “大人,我说,我说,不关的我的事情啊!” 余风此刻哪里还有空去想这个带着阉人的锦衣卫,和这阉人之间是什么关系,平日就就是没事情,酒楼里来个锦衣卫的人,他也得当大爷伺候着,更别说此刻自己有把柄落在人家的手上。当下也不用马恩催促,竹筒里倒豆子,将他如何得到这些米精的前前后后,利利索索的说了出来。 李磊在一旁,开始听的有些云山雾罩的,但是,听着听着,他就听出点味道来了,敢情,这掌柜的,还真的有些问题,不过,仅仅就一道菜肴的味道,自家少爷就能顺藤模瓜,整出这么一番动静来,看来,自己少爷还真的是天生干锦衣卫的材料。 少爷手中的这种“米精”才是关键吧,听起来,好像只有少爷和小姐能做,难怪少爷断定这掌柜的和贼人有联系。看来,锦儿小姐果然是有福泽的人,被贼人掳了去传递不出消息,而少爷随便找家酒楼吃饭,就能吃出线索来。 “你派人跟着他,却跟丢了?在哪里跟丢的?”马恩眉毛竖起,这个来卖味精的人,肯定和马锦儿的失踪有着月兑不了的干系。 “就是在南城那一带!”余风回答,马恩对这话却是有些狐疑,锦儿是在北城走失的,贼人却在南城,这一南一北,数里之遥了,就是再笨的贼人,也不会冒这种风险吧! “他说过,三日后,还会送些米精过来,我答应他,十两银子一斤的价钱,有多少要多少!”余风见马恩脸色不豫,立刻解释道。死道友不死贫道,麻痹的,你个泼皮犯了案子,到我这里销赃,牵累于我,我管你被锦衣卫拿了去死。 “今天是第三日了!”李磊小声提醒道,锦儿是三日前的傍晚走失的,算起来,今天应该就是那泼皮再来的日子。 “你去叫邬元和大纲过来,顺便通知冯掌柜的一下,叫他准备些人手,我随时可能用得上!”既然如此,马恩的决断就很容易下了,那贼人来兜售味精的时候,不动声色悄悄跟踪到他们的贼窝里就行了,确定了地方,再解救锦儿出来就方便多了,只要人质安全了,到时候,想怎么收拾这帮贼人都行。 不知不觉中,马恩处理这事情,就运用了他在警校里学到了一些做法,不过,在李磊看来,却是马恩虽然心乱,却是有大将之风,处理事情起来,颇有章法。 “是,我这就去!”知道事情紧急,李磊也不废话,应了一声,出门就走。 “这事情,怕是还得要着落在你的身上!”马恩对着眼前的余风说道:“再见到那人,你可能认得出来!” “认得出,化成灰了我都认得出!”余风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那泼皮,这次害惨他了,就算不吃官司,少不得要大大的破一笔财,锦衣卫盯上了,不大大的出一番血,又怎么可以捱得过去,只要没有牢狱之灾,就算眼前的这锦衣卫,讹他一半家产,他只怕也得认了,南镇抚司的牢房,岂是那么好进的。 “那好,我就在这里候着,只要那贼人来了,你派人知会我一声就可以了,抓到了这伙贼人,算你将功折罪,抓不到,你就洗干净,准备吃牢饭吧!”余风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你可以出去了!”. 王从有些心疼的模了模自己怀里的纸包,这折腾了两天,弄了好几石大米,才弄出这么点玩意来,他算知道,这玩意为什么叫米精了,米精米精,不就是大米的精华么。 还好,我的小财神女乃女乃,说第一次手生,是浪费了一些材料,不过下次做就好多了,饶是如此,上次卖的五两银子,用来买哪些器具材料,也花得差不多了,不过,这到那酒楼一去,自己的怀里的这包米精,卖个十几两银子总没问题吧,那掌柜说十两银子一斤呢,来的时候称了,足足一斤多呢。 “你们掌柜的呢?我找他谈点买卖!”走进酒楼,王从毫不犹豫的要了一个雅间,反正这钱,他是不打算出的,慷他人之慨,没啥心疼的。 他才到雅间坐下,余风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雅间的门口。 “哦,这么快,掌柜的,要不要这么心急啊!”他嘻嘻笑道,却不知道,他还没进酒楼门口,余风就在楼上看见他的身影了,见他畏畏缩缩的,还生怕他不进来呢。 “东西带来了吗?”余风脸皮微微抽动一下,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当然带来了,怎么样,我这米精是好东西吧!”王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大纸包:“足足一斤半,你给十五两银子得了!” “和上次的一样?”余风确认道:“我要验验货!” “当然一样,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做生意,一向是童叟无欺的!”王从心情非常愉快,谁眼看着一大笔钱到手,都是非常愉快的。 余风用纸包将他带来的米精,分走一点:“你且安心坐会,我去验验就来,要吃什么,自己点,算我做东!” 片刻过后,余风出现在马恩所在的雅间里,雅间里除了马恩,还多了三四个精壮的汉子,这是邬元和宁大纲到了,另外几个,则是商行派来的“护卫”,供马恩差遣的。 马恩一看纸包,就知道这是自己那不成熟的提取工艺得到的玩意,而且,马锦儿纯粹是照着他的葫芦画的瓢,做出来的卖相更差,再尝了尝一小点,马恩就确定无疑了。 “邬元你带他们几个跟上去,找到他的落脚点,随时回报于我!”马恩点点头,“大纲你跟着我,邬元的本事你可比不上!” “知道了,少爷(马管事)!” 几人齐齐应道,随着余风,走了出去,转眼之间,屋子里就只剩下马恩和宁大纲两人了。 “为什么不让我去救锦儿?”宁大纲有些郁闷,刚刚在人前,他不好开口反对,此刻无人了少不得抱怨几句。 “邬元军中出身,这等跟踪打探之事,比你我强得不止十倍,你跟上去,是帮忙还是添乱?”马恩摇摇头,“至于商行的护卫,张三护卫咱们一路来,你觉得他这样的护卫,是简单的护卫么?” “那总不能这么干坐着这里等吧!”宁大纲很是不服气。 “当然不会,只要找到了锦儿,将锦儿搭救出来了,这些贼人,你想怎么出气就怎么出气!”马恩淡淡的说道:“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应该知道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第7章 首恶从恶都不放过 接下里的事情,没有任何的悬念,邬元一直跟着前来的那个贼人,跟到了他的巢穴,虽然那贼人有意识的多绕了几个弯路,但是,这等拙劣的行径,在邬元的眼里,看起来就好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可笑。 当邬元派回来传讯的人,带着马恩到了这座不起眼的屋子的面前的时候,邬元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出现在马恩的面前:“少爷,后面没有门户,前面两个人看着,里面几个人不清楚,但是,我在高处见到锦儿小姐在院子出现过一次!” 马恩回头看看自己这边的人手,连自己在内,足足七个人,而且,除了自己和宁大纲身手差点,其他的无一不是好手。 “确定是锦儿?”他再次确认了一下。 “确认!” “那动手吧,不要伤了他们的性命!”马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毫不犹豫的下令道。 懒洋洋正靠在门前的台阶上晒着太阳的两个人,是王从花钱雇来的两个小混混,当马恩一行人出现的时候,他们就看到了,不过,他们并没有多大的反应,每天五十文的报酬,就是看着屋子里的小丫头不要出门而已,外面的事情,与他们何干。 等到那几个嘀嘀咕咕的家伙,朝着这边走来的时候,他们甚至都没有起身,发现这几人是冲着这边来的时候,他们这才懒洋洋的想开口询问,不料,还没张嘴,两人脖子上,就被架上了一把明晃晃的钢刀,两人混迹街头,最是会察言观色不过,立刻就一动不动,生怕引起对方的误解,然后冤枉吃了刀子。 “不出声就没事!”邬元看着被护卫制住的两个家伙,随口丢了一句,当先推开了大门,走在马恩的前面。 很平常的一户人家的院子啊,怎么就是贼窝了呢?马恩没出声,打量了一下院子里的地形,如果马锦儿是制作味精的话,那柴薪,炉火,还是各种原料器具,绝对是需要一个足够大的空间的,这个院子就这么几件屋子,应该一眼就看到了。 宁大纲护住马恩,邬元和剩下的几个护卫,已经在院子了散了开来,只听得一声欢呼,就听得邬元的声音传了过来:“少爷,找到小姐了!” 睡眼惺忪的马锦儿,被邬元带了出来,一眼就看到站在院子中间的马恩,楞了一下,立刻就飞奔了过来,扑在马恩的身上,还没开口,眼泪就流了下来。 “锦儿,你怎么样,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马恩一阵心疼,抱住马锦儿,上下查看了一番,见到一切正常,这才微微有些放心。 “没有,就是看到哥了高兴!”马锦儿有些抽噎,紧紧抱住马恩,有些后怕的说道:“这几天,锦儿害怕死了,哥!你怎么找到我的!” “这个等下回去再说!”宁大纲瓮声瓮气的说道:“贼人呢?那个掳了你的贼人呢,看表哥为你出去,老子不捏出他的蛋黄来,老子就跟他姓!” 说话间,王从已经被护卫从他的房间里拎了出来,从酒楼得了钱财回来,王从带了些酒肉,喝得晕晕乎乎就抱着枕头梦周公去了,此刻被人拎了出来,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呢! 宁大纲不由分说,一刀柄就戳在他的腰间,剧烈的疼痛,让他把中午吃的那点东西,一下子就全部吐得干干净净,这还不算,鼻涕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糊了他一脸。 “你个王八蛋,瞎了你的狗眼了,敢把注意打在咱们家锦儿身上,这么能耐,现在再能耐一下给我看看啊!” 宁大纲可不会因为他吐了一地就放过他,一边咒骂着,一边就是毫不留情的一阵拳打脚踢。 “表哥,表哥!”马恩没有阻拦他,倒是马锦儿出声了:“不要打了,他其实对锦儿,也不是怎么凶恶的!” “锦儿莫要被这等坏人给骗了,他们说的一套,做的一套,这种人,打死都不嫌多的!”马恩嘴里劝慰着锦儿,一边示意宁大纲住手,这宁大纲手没轻没重,真打死了这厮,也是个麻烦。 “不是的,要不是他带我到这里,锦儿就要被坏人五两银子给卖了!”马锦儿虽然恨王从不放自己走,但是,平心而论,王从这几天,还真没怎么亏待过她,虽然王从是有着自己的目的,不可否认的是,要是他落在那个将自己绑走的坏人蛇哥手里,情况不知道要坏上多少。 “嗯?”马恩看了看锦儿:“他还有同党?” 马锦儿一五一十的将自己被绑走之后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除了马恩,在场的众人,禁不住对着这个脸上还带着泪痕的小丫头,多看了几眼,了不得啊,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心计,这长大了这还得了啊! 跟在马恩身后的李磊,更是频频点头,这兄妹两个,看起来都不是省油的灯,看来,自己的这一步棋,还真的走对了。就算跟了不了干爹给王爷办差,跟着这么个主子,似乎也不差,自身有能耐,又有干爹照拂,这样的人能不发达吗?”这么看来,主谋之人,应该是那个叫蛇哥的贼人了?“马恩听完,点点头,在院子中间的石椅上大马金刀的坐下:“这人虽然有点浑,但是,也算是帮了锦儿一把,好了,大纲,带他过来!” 王从早就在一顿暴风骤雨般的拳打脚踢中,看清楚了形势,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找上门来的,但是,很明显,如果不是他先前没有把事情做绝,对着锦儿周围小财神女乃女乃一点都不敢亏待,只怕当场被人打死都有可能。看这院子里几位的架势,长刀短刃的,一看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唉,也不知道,今日里这一劫,能不能捱过去。 被带到马恩面前,他想都没想,扑通一声的就跪下了,一边磕头一边呜呜咽咽喊道:“这位公子,锦儿小姐在这里,我一直是好吃好喝伺候的,一点不敢为难她啊,小的知道这事情做得不地道,冤有头债有主,公子要出气,小的还不够资格啊!” “谁够资格,你说是蛇哥?”马恩看了看鼻青脸肿的他,讥笑道:“藏头露尾的,也敢叫个哥字?” “你告诉我哥那个坏人的事情,我叫我哥不为难你!”马锦儿有些担心的看了看马恩,哥哥说了,制作米精的法子,是将来给她出嫁的嫁妆,不能教外人知晓的,这个人,却是看了个七七八八,哥哥肯定想到了。 “锦儿的话,难道你没听到么,莫非,你想自己一个人揽下此事?”马恩沉着脸喝道。马锦儿担忧的事情,他的确是想到了,虽然味精的制作方法对方未必学的去,但是这么一闹,自己的这点秘密,可就再遮掩不住了,更被说,院子里还有天地商行派来的这些护卫,只怕一回头,冯掌柜的就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一想到远在南宁的那位吴夫人,马恩就有点头疼,而这一切,都是眼前这家伙和他那个老大折腾出来的,一想到这里,他简直就是一肚子火了。 这人,绝对不能交给官府,更不能放走的,这要看他识趣不识趣了,不然的话,他相信邬元应该有法子,叫一个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说,我说……” 原来,王从口中的蛇哥,全名叫做李蛇,是一个积年的老混混了,风光的时候,也曾经在漕帮中做过两年小头目,只是后来,不知道犯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触犯了帮规,废了两个指头后被逐出了漕帮。他身体有了残缺,好凶斗狠之事,自然就不甚热衷了,而昔日里的一些交情,也随着他被逐出了帮派,变得淡薄了很多,这出了帮,没了生机,又没有人照拂了,这才每况愈下,最后堕落到靠偷蒙拐骗为生了。 王从跟着他,纯粹就是混生活而已,要说两人有多大的交情,也是未必,只是双方都能赚些银钱的时候,就凑到一起,平日里有钱,也是各自消遣。王从对于他出没的场合也不是也清楚,就好像李蛇不知道他南城还有一个家一样,他也不知道除了李蛇和他租赁的那个屋子,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落脚地方。 “漕帮的人,还是有组织的?”马恩淡淡的笑了笑,有组织就好,就怕那种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游击队,有名有姓的,总归是找得到的。不过,这些事,就不能在这里做了。 “带他回去!”他站起身来吩咐道。 邬元和宁大纲毫不犹豫犹豫的夹起了王从,宁大纲也就罢了,邬元却是清楚,马锦儿整出的这些东西,怕是马家的独门秘方,这王从绑来锦儿几日,又看到了锦儿制作这些东西的过程,没准这方子,已经被他记在心里了,这人不管是不是主谋,肯定是要带走的。 “这两人咋办?”走过门口,宁大纲看到两个可怜巴巴蹲在墙角的家伙。 “放了吧,不过是他雇来的几个泼皮,无关紧要!”马恩吩咐道。 邬元听得这话,凑了过来,低声说道:“少爷,不能放,这里的事情,咱们不知道他们知道了多少,若是他们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这就更放不得了!” 马恩顿了顿,看了邬元一眼,邬元话里有所指,他一听就明白,这么看来,这两人还真放不得,不过,这一群人,走在街上,也太惹眼了一些,没准还要招来巡城的官兵问话,这些麻烦,他一点都不想惹。 “要不,少爷和小姐带着这人先回去,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和这几位兄弟!”邬元请命道:“邬元不会给少爷带来麻烦的!” “嗯!”马恩再次看了他一眼,邬元狠狠的点点头,看了看对方的眼神,马恩不再说话,走了出去。 第8章 漕帮算什么东西 “真的伤脑筋啊!”熙熙攘攘的商行后院,仿佛是另外一番天地,前面的喧嚣被几重院落,隔绝在了门外,要是不进来,谁又能想到,这闹市之中,还有如此静谧的一处所在。 院子的大槐树的躺椅上,当着一个形容消瘦的老人,此刻正有些头疼的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冯叔,这事情,咱们要不要帮忙,靠着他自己,未必能抓到那贼人!”吴嫣然站在一旁,怯怯的开口道,这件事情的起因,大半还是都在她身上,虽然她已经尽力的去弥补自己的过失了,但是,实际上,在这件事情里,她没能帮上任何一点忙,弄得他现在,都不好意思回到马恩的宅子去了。 锦儿虽然不会怎么怪他,但是,马恩肯定是对她有些不满的,当几个内堂弟子回来给冯建南禀告,马锦儿已经找到了,而首恶却依然在逃的时候,她有必要觉得自己做点什么。 “你知道什么?”冯建南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这事情,他伤脑筋又不是伤脑筋在这里,而是这胰子作坊的事情,刚刚才上轨道,马恩又整出个什么“米精”的事情,毫无疑问,这米精是好东西,但是这消息,却是遮掩不住了,暗宗几个参与此事的内堂弟子,自己倒是可以约束他们,马那恩兄妹,估计也不会四处嚷嚷,但是,还有一些其他相关的人等知道了这消息,这就不好办事情了。 都灭口,显然不可能,那几个泼皮倒是没关系,马恩身边的人,自己要是动了,马恩会有何反应?冯健男真正头疼的在这里呢。 “一个漕帮被逐出的弟子,还没有放在我的眼里,别说连志奇已经老了,就是漕帮现在的几个当家的,哼……”冯建南哼了一声,没有说下去,不过那话中的不屑的味道,吴嫣然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这事情,你去办,带几个得力的弟子去,这个叫李蛇的,死活都要带回来,至于他是不是知晓那马锦儿制作米精之法,回来一问便知,关键是,这法子,不能让别人知晓!”冯建南缓缓说道,这资源,一定得控制在暗宗手里,马家兄妹的技艺,等于就是暗宗的技艺,只要有时间,终归会转化成白花花的银子,充实暗宗的银库,但是,若是外人知晓,哼. “我明白了!”吴嫣然应了一声:“那马恩那边……?” “那边的事情,我亲自来处理,你做好你自己的事情!” 王从一路上跌跌撞撞的被带了回来,被两个大汉夹着,他一丝反抗的心思都没有了。至于那个被他雇来的泼皮是什么下场,他更是连想都没去想,他自己什么下场都没知道呢,还有心思关心别的。 到了这宅子里,按道理他该安心下来了,毕竟这不是送到衙门里去。实际上,这反而让他心里更害怕了,送到衙门里,倒霉一点就是吃几顿板子,了不得关上两年,像他这种没多少油水的犯人,就是连牢头也没兴趣老是找他的麻烦。但是,被人带到住处,那就有动私刑的可能了,说句难听的,就是被打死了,玩城外化人场一送,只要做的干净点,连过问的人都不会有。 把这家伙关了起来,马恩暂时不会关心他了,倒是娜泽见到马锦儿回来,一阵雀跃,两人叽叽喳喳回到自己的小房间里,说个不停。 “少爷!”李磊给马恩沏上一杯茶,一边试探的问道:“锦儿小姐回来了,可这事情,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会算!”马恩也没打算就这么了了,这王从得留下,但是,那个李蛇的,肯定是要惩治一下的,就是不伤他性命,送到牢里,关他的十年八年的,也绝对不为过。只不过,自己现在跟着的是冯掌柜一伙,这些人对于自己贸然接触这南京的官府,会是什么态度,他还有些不太确定,要知道,他们可是和朝廷,有些不大对盘的。 “那王从,好生看着,别让他跑了,大纲你让他吃点苦头可以,别弄死他了,说不准这人还用得上!”他抬了抬头,看看天色,从南城回来,这一路上耽搁了这些时日,若是商行的人消息传得快的话,那冯掌柜现在应该知道南城发生的事情了,如果没有料错的话,应该就这差不多一会,该上门拜访来了。 漕帮,因为漕运而来,大明朝南粮北调,依靠运河将粮食供应京师和边防,这些在运河上讨生活,以漕运为生的船工,水手自发而形成的一个民间帮派。这个时候的漕帮,和后世那种得到朝廷承认的漕帮还是有着很大的区别的,最重要的一点,他们不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之下明目张胆的结社,在洪武皇帝的打击下,民间结社,肯定是不被允许的。 也就是说,这个时代的漕帮,还是属于那种地下的,黑社会之类的团体,而白莲宗在这个时代的秘密团体中,若是自认第二,绝对没有一个敢自称第一的。执掌白莲宗暗宗内堂的冯建南看不起漕帮,也是这个道理,在他看来,漕帮只有跟在白莲宗身后摇旗呐喊的份,不光他这样想,就是吴嫣然,也是这样想的。 所以,对于冯建南的命令,吴嫣然的理解很简单,她没有带人到城里四处搜索那个李蛇的踪迹,直接带着几个弟子就找到漕帮的总舵去了。这人要抓,但是,却不用他们自己动手。 紫金山边的漕帮总舵,更像是一个水边的小村子,面朝运河,背抵大山,阡陌交通,鸡犬相闻,一派田园乐土的样子,但是,如果没有人引领,一般的人,想进入这个小村子,可就有些困难了。要知道这里的一个命令发出去,就可号令运河上下数万帮众,不夸张的说,这里就是整个运河的心脏。 一到村口,吴嫣然等人,就被人拦了下来,虽然拦住他们的人,是几个看起来很是憨厚的农夫,但吴嫣然肯定不会这么认为。 她身边的弟子,拿出一张帖子,递了过去。 “天地商行?”领头的那人有些疑惑,“你们管事的,不是那个……什么掌柜么?” 这一开口,吴嫣然就知道此人,在漕帮中,地位一定不会很低,天地商行的货物,在运河上也是靠着漕帮的,自然少不了和他们打交道,不过,这买卖上的商洽,以前肯定不是吴嫣然经手的,而这人居然对商行的掌柜有印象,自然是有点身份的。 “大哥通传一声就可以了,把这个带给连帮主,连帮主自然会见我!”吴嫣然拿出一块精巧的手帕,放在贴子上,微微笑了笑。 那汉子虽然有些疑惑,却也没有犹豫,低声对同伴说了几句,掉头就去。 吴嫣然不急,商行的贴子,说明不了什么,但是,他手帕上绣着的白莲花,若是这漕帮的老帮主,还不认得是什么,那这漕帮,还真的就越混越回头了。 果不其然,不到半柱香的功夫,那汉子就飞奔回来,脸上的疑惑换成了郑重:“原来是贵客到了,适才鲁莽,贵客不要见怪!” 吴嫣然不以为意,随着那汉子朝着村中走去,言谈中,她才知道这汉子的身份,原来,这汉子虽然一脸憨厚,貌不惊人,居然是漕帮帮主连志奇的孙子连射鹿,连志奇膝下三子,皆有所出,连射鹿在这第三辈中,算不得佼佼之众,但是,身在为人稳重,这总舵的安全,一直都是他负责的。 两人随便聊着,不知不觉就到了村中最大的一座宅子前,在宅子门口,一个须眉皆白的老人,带着几个中年汉子,已经站在门前等候了,见到吴嫣然,老人只是微微一愣,旋即恢复了正常。 “呵呵呵,看来,我真的老了,一听到大买卖,我还以为是哪位掌柜的亲自来了,嘿,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难怪你们商行的生意,如今做的是如日中天!” “连老帮主谬赞了,嫣然就是东家面前一个跑腿打杂的小丫鬟,若是连老帮主,觉得我说话没什么分量,做不了什么主的话,嫣然这就回去,让我们东家亲自来拜见老帮主?” 吴嫣然不是心高气傲之辈,但是,她这番出来,代表的可不是他自己,连志奇这话一出,他身边的几个弟子,脸上就是一变,若是她不顶回去,那白莲宗的面子,可就被这老头折了。漕帮算什么东西,白莲宗纵横天下的时候,你漕帮还不知道在哪里打渔捞虾呢?他也敢对白莲宗品头论足,所以,她话中毫不客气,你若是嫌我白莲宗来的人身份低微,那好,我让宗主亲自来和你说,不过,你掂量一下,你配么? 连志奇笑了笑,掩饰了自己的尴尬,他不过随口一说,拉拉彼此的距离,哪知道这小丫头如此牙尖嘴利,白莲宗再没落,也不是任何人可以轻视的,人家来意都没搞清楚,就得罪人家,那也太不明智了。 “里面请,里面请!”随着他的招呼,一行人都进了屋子。 第9章 人贩子的逆袭 “这个叫李蛇的人,听说是贵帮的弟子,不过,做出的事情,可不像贵帮弟子做的事情,嫣然不才,倒是想结识结识这位如此有胆气的英雄!” 一阵寒暄过后,连志奇很惊讶对方居然提到这样一个弟子,而且,这个李蛇的名字,他简直是从未听说过,这不禁让他大为奇怪,难道最近帮里这个弟子,做出什么大事,居然连白莲都知晓了,但是自己这个漕帮的当家人却一无所知。浪客中文网 看看自己的几个儿子,他们眼中也是一片茫然,显然他们和自己一样,也蒙在了鼓里。 “不知道嫣然姑娘说的这位弟子,是我们漕帮哪一个分舵的!”他身后的一个中年人出身了,这是连志奇的二儿子连扑,也就是连射鹿的亲生老爹。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吴嫣然哪里知道,连扑还当是她故意不说,脸上顿时露出一丝不悦之意。 “那这李蛇,究竟做出了何等事情,令得吴姑娘不辞辛劳,来我紫金山!” “爹,我想起来了,吴姑娘说的这李蛇这人,是不是个子高高瘦瘦,右手尾指和无名指都没有了?”连射鹿从见到吴嫣然起,眼色就有些不对,像他这种年纪的少年正值慕艾之年,似吴嫣然这种飒爽英姿,又容貌俏脸的女孩,自然是最吸引他的眼光的。顺便说一句,此时的吴嫣然,可不是一身在闻人凝面前的丫鬟装束,而是一身江湖儿女的打扮,都女侠得没边了。 吴嫣然木然不语。 “不对,这李蛇早已经犯了帮规,被逐出帮去了,而且,帮里不许他在这运河上讨生活,他早算不得是我们帮里的人了!” “嫣然姑娘所说的可是此人?”连志奇稳稳开口道:“怕是姑娘今日要白走一趟了!” “李蛇胆大妄为,伙同他人,掳掠我商行子弟,事败之后,又消失无踪,连老爷子是明事理的人,这白来一趟,怕是说不上吧,要不然,连帮主教教小女子,应该怎么办?” 我管你怎么办,你当我漕帮是你家菜园子,想进就进,想出就出,还是当做半夜里的柿子,被人捏的那一堆里面最软的一个?连志奇明白是怎么会事情了,不禁心里也是大为恼火,若不是看在吴嫣然身后的那块金字招牌的份上,他真想拂袖而去了。 可惜,吴嫣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既然连老爷子觉得我是白来了这一趟,那嫣然也不废话了,打搅诸位当家了的!”吴嫣然见到连志奇沉吟不语,抬抬手:“告辞!” 看到吴嫣然带着从人,都没坐热,言不投机就这么走了出去,连志奇的几个儿子,涵养再好,也不禁一个个面露怒色,小字辈里更是有人嘀咕起来:“不就是一家商行,当他们是谁啊,这么跟爷爷说话,照我说,这家商行的生意,咱漕帮以后不做了,看最后到底谁求谁!” “就是啊,这女人还以为自己是漕运使啊,神气活现的,简直不知道天高地厚!” 大明沿袭元制,掌管漕运的是京畿都漕运司,其主官为漕运使,正四品,不过,洪武年间的漕运使,远远不及后世重要,毕竟大明定都在南京,而南方又是产粮之地,漕务实在算不得繁忙,这四品的主官,就算到顶了,和后世动不动一品二品大员担任漕运总督还是有区别的。不过,用一个正牌子的朝廷四品官员,来讽刺这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人,还是看的出,这连家的子弟,对这女人的跋扈,有多么不满了。 “都给我闭嘴!”连志奇听得底下的后辈大放厥词,冷着脸大喝一声:“找到这个李蛇,送到天地商行去!” “爹!”“爷爷!”下面的人,顿时喊了一起来,漕帮什么时候,被人这么轻视过,这简直是红果果的打脸啊,跟别说,被人打脸了之后,还要给人家办事,这传出去,漕帮还能在人前直得起腰吗? “老四,你掌管刑堂的,你带人去办,三天,不管死活,我最后给你三天时间,若是三天后,你找不到,我爹就只有豁出去这张老脸不要了,亲自上门给人赔罪去了!” 堂下的人,都意识到事情,有点蹊跷,顿时一片寂静。 “你们都出去吧!”连扑说话了。随着他的话,屋子里的人走的干干净净,之剩下连志奇和他的这几个儿子。 “爹,这女人是什么来头?”待到清完场,最稳重的大儿子,才问出了他们兄弟几个心里的疑问,他们不傻,老爷子这般反常,肯定是这女子的身份有些问题:“难道,她是官府的……” 连志奇摇摇头,“若是官府的,倒是好说了,我漕帮上下,万余兄弟闹腾起来,官府这漕务还要不要办了,只有他们,才一点都不在乎这个!” 一点都不在乎漕运?连家的几个儿子顿时有些懵了,漕帮靠的就是漕运漕务,若是人家一点都不在乎,那他们除了一帮穷船户,还有什么值得显摆的。 “白莲降世,普惠世人……”连志奇缓缓的说道:“他们是白莲教!” “白莲教!”众人惊叫一声,顿时一下子没有声音了。白莲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白莲就算是再被朝廷打压,那实力,也不是一个小小的漕帮可以相比的,更别说,白莲无孔不入,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的帮众里面,有没有白莲。 “所以我才叫你们找到那人,给他们送了过去,不管那人做的什么事情触怒了他们,人是咱们这里出去总归是没错的,人家就是认定咱们了!”连志奇看了看自己几个儿子,心里哀叹了一下,几个儿子都不是什么杰出之辈,守成有余,创业不足,遇到这等大事情,第一反应就是彷徨,自己若是撒手西去,这漕帮会怎么样,还很的难说。 “这白莲教也要讲理的吧,那李蛇分明是咱们漕帮早就开革的弟子,明知如此,还找上门来,这未免太蛮横了一点吧!” “对,爹,这里是天子脚下啊,他既不仁,咱们就不义,我就不信,官府知道了他们,会无动于衷!” “糊涂!”见到儿子们议论纷纷,没一个靠谱的,连志奇须眉皆张:“人家打明了字号来,自然就不怕咱们向官府告密,这世道,刀子在谁的手里,谁就有理,一个个都一把年纪了,这点都还看不明白吗?我若是随时能拉出一只兵马来,我也可以卖他们的面子,问题是,咱们除了一帮在水上讨生活的苦哈哈,还有什么?”. 躲在窗子底下的连射鹿,听到屋子里的这一番议论后,不动声色的悄悄的挪动身子,离开了窗户,然后,若无其事的朝着村外走去。 那个叫吴嫣然的女孩,居然是白莲教的,这不禁没有让他感到害怕,反而更是引起了他的兴趣。对于一个从没有接触过,只在传说中听到的教派,他的感觉,除了神秘就是神秘,而这个让他心生好感的女孩儿,居然是这个神秘的教派的一员,他脑子里,想不翻来覆去的想都不成了。 他不知道神秘产生美感,距离产生美感这一类的理论,他只知道,自己现在脑子里全部都是她的声音,她的身影,若是自己能够办成她想做的事情,那么她一定会对自己刮目相看,而自己也能再看到她那张俏丽的脸容。 嗯,对了,自己好久没进城了,也该进城去逛一逛了。 “阿欠!”李蛇猛的打了个喷嚏,尼玛,昨天在那个小娘皮身上折腾很了,一定是伤风了,要不今天怎么这么喷嚏。 “不会是哪个粉头,对蛇哥你念念不忘吧!”旁边一个戴着毡帽的家伙,嘻嘻笑道。 “去去去!”李蛇没好气的说道:“三儿,你说你在南城,真看到王从那小子了?” “是啊,这我还敢骗蛇哥你们,那小子不地道,吃独食,这种人,早就该教训教训他了,要不是他身边还有几个好像拿着家伙的角色,我早冲上去替蛇哥出气了!”那个三儿拈了颗蚕豆,丢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 “他找到新的靠儿了?”李蛇不得不问清楚,虽然他也很想教训教训王从那个吃里扒外的家伙,但是,在京师混,他惹不起的人太多了,不问清楚就动手,那就是给自己招灾呢。 “看起来不像咱们这些街面上混饭吃的兄弟!”三儿摇摇头,“那些角色,看起来就是个跟班,对了,上次的买卖,蛇哥你不是说,王从吃了独食,莫不是他找到苦主,直接上门把人还回去了吧,那蛇哥你就糟糕了,没准这小子把你给卖了!” 他看了看四周,低声说道:“要不,蛇哥,你暂时出门去避避风头,我看那伙人里领头的,好像家里还趁几个钱的样子,莫要他们报了官,倒是把蛇哥又弄进去了!” “弄进去就弄进去,老子还正愁没地方过冬呢,要真是这样,等老子出来,连那家子一起收拾了!”李蛇发狠道:“你记得他们在哪里落脚的么?” 第14章 年前 日子似乎过得有点无聊,等待总是有些无聊的,年关将近,这不知不觉中,过年的气氛,在南京城里就悄悄的弥漫开来,倒不是说有多热闹,南京城里,基本上什么时候都是热闹的,就是这城里的人来来往往,或者忙碌,或者悠闲,都开始带着那么一股喜庆味道了。 街道,市坊,园林,楼阁,还有偶尔去一趟商行的作坊,马恩都是足够熟悉了,原来以为,冯掌柜总归按捺不住,要问问自己关于那味精的时候,打了几个照面,对方居然没有提,马恩自然不会自己去找没趣,也是乐得不说这个话题,总之,洪武三十年的这个冬天,似乎很和谐,那些不和谐的事情,都被当事人,有意无意的“忘记”掉了。 最大的收获,倒是和这隶属于北镇抚司的第六百户的一众锦衣卫,混得十分熟稔了,虽然不过是吃喝出来的交情,但是,有交情,总比没交情的要强得多,说来好笑,他这院子,隔三差五的就有穿着公服的人进进出出,临近的几户人家,从鸡犬不闻也开始走动起来,马恩知道这些人的心思,也是笑吟吟的欢迎这些人。 这些人趋炎附势也说不上,不过,能和公门中的人,拉扯上点关系,总归是好的,至少,混个脸熟了,若是有些事情可追究可不追究的时候,这个脸熟的交情,不就派上用场了么。 就是家里热闹了,锦儿在做的事情,未免就有点碍眼了,马恩考虑是不是和这个小管家婆打个商量,花点银钱,重新去租赁个去处,马锦儿却是一口回绝了他,这些日子,只见得银子出去,没多少进账,马锦儿自己愁的跟什么似的,她的那点小家底子,一天天的见少,哪里还肯答应这大笔的花钱,从云南到南宁来,两兄妹的家当加起来,不过是百多两银子,至于其他的几个人,都是些伸手要拿钱的,没一个往家里赚钱的。 “不成,不成,要不,你等嫣然姐姐来了,找她结算点工钱,这都快过年了啊,总不会没工钱发的!”马锦儿头上的两只小辫子,如今扎成了个马尾巴,加上这段时间吃的好,这样子比起当初在南宁的那个瘦弱女童,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了,最明显的是,原来胸前不甚明显的曲线,如今的弧度也变得越来越大了,穿着一身新衣裳,英姿飒爽的站在马恩面前,颇有些青春美少女的味道了。 “这不结算了么?”马恩无奈的摊摊手:“要不,你以为咱家的那点钱是哪里来的?哥到现在还欠着东家的钱呢?” “这我不管,反正,钱到了我手里,就不花了,除了钱生钱的事情,别的你去想法子,你是大人呢,大人还找锦儿这么小的姑娘家要钱,羞不羞啊!” 在马锦儿那里,碰了个灰头粉脸,马恩却是不怎么着恼,若是真要花钱的地方,锦儿肯定是毫不犹豫的拿钱出来的,她像个小守财奴的样子,还不是以前穷怕了,没点银钱在手上,心里发慌,这钱是人的胆呐,这话,还真是古今通用啊。 想到锦儿叫自己找吴嫣然结点工钱,马恩就有点好笑,上次那档子事情出来,吴嫣然也来过几回,不过,那神情很难说是什么味道,尴尬,腼腆还是有别的什么意思,总之,原本言语无忌很融洽的几人,一下子变得生分了很多。 出事后第一次回到这宅子,她居然带来一只出生不过月余的小白猫送给锦儿,说是给锦儿解闷。小猫混体通白,憨态可掬,用后世的话说,就是简直“萌翻了”,这样可爱的小东西,锦儿这等小丫头,自然是毫无抵抗力,当下就和吴嫣然“冰释前嫌”了,其实她心里头,还真没有怪吴嫣然的意思,真要怪,那天宁大纲还跟着后头呢,锦儿回来提都没提这事情。 命苦不能怪政府,人背不能怨社会,怎么说呢,这穷人家的孩子,觉悟还是挺高的,出了事情,首先想到的,要么是自己做错了,要么是自己运道太不好,迁怒旁人,以前她没这个习惯也没这个能力。 马恩几分怨气不错,但是,总归不能直接撕破脸,甩了几次脸子给吴嫣然看了,这事情也就算是揭过去了,至于吴嫣然来的没那么勤,他倒也是乐得轻松,毕竟,在这院子里,老是有这么一个外人,总归是有那么几分不自在的,不管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冯掌柜的意思,对马恩来说,勉强也算得上是件好事情。 吴嫣然来则是来,不过大多数的时候,身后总是跟着一个尾巴,哪怕她基本上没有给这个尾巴什么好脸色看看,那尾巴,也是乐此不倦。马恩琢磨,这连射鹿一定是在商行那边吃了瘪,或者是被商行的几个管事的软钉子个碰疼了,这才到自己这边刻意来开辟第二战场的,这漕帮的少帮主,说出去好大的名头,若是吴嫣然真是一个丫鬟,这事情怕是也就成了,可惜的是,马恩和连射鹿都知道,吴嫣然不是。 不过,对于这位连少帮主主动贴上门来,和自己甚是亲热,马恩还是很欢迎的,至少,每次人家没有空手进门不是,如今家里开销是大了那么一点点,有这么个人贴补下,也不算是坏事情。至于对方是打的“曲线救国”的主意,还是别的什么,对马恩来说,这有关系么? 但是,除开这刻意经营出来的熟络以外,对于这位少帮主的审美观,马恩还是稍稍有些微词的。吴嫣然看起来是有几分清秀,不过,也就是几分清秀罢了,整个都是一个还没长开的小丫头嘛,这要是给他一套后世的校服,往后世的哪个中学一丢,说是初中生都有人信啊!就算你王八看绿豆看对了眼,用得着这么着急?马恩毫不怀疑,除非这少帮主是想玩美少女养成,不然的话,那铁定是梨花海棠,辣手摧花的范儿了。 无人的时候,笑着和李磊说了这事情,顺便还扯了一通“一树梨花压海棠”的典故,他也不知道,这个时代,这个典故出现了没有,反正就是当笑话说着听了。不过李磊的回答,却是让他颇有几分尴尬。 《大明律》规定,大明百姓,男十六娶,女十四嫁,实际上,能守这个律令的,在民间几乎没有多少,十一二岁的女子出阁的比比皆是,吴嫣然再怎么秀气,十六七是有了的,这个年纪,就是有两个小孩,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了,连射鹿这小妞泡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这么说,我家锦儿今年十二,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了?”马恩大惊失色,这太不科学了,别人家的女孩自己管不了,锦儿十三四岁,那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把她给嫁出去的,至少十六,嗯,十八,这才发育成熟了,要不然,自己就是害了她。 “咱们家的小姐,自然不能和那些民间女子一样!”李磊倒是有些傲然了,虽然他干爹马和还没捎来回信,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进入角色,处处都自称“咱们家的”,俨然就是马府中人了。 “干爹如此得到王爷器重,将来在王爷面前,为少爷谋个一官半职,也不是什么难事,咱家小姐,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官宦人家了,定亲可以,出阁,那里有那么草率的!” “我叔父还没有回信么?”说道郑和的身上了,马恩少不得要问一问。郑和这个时候,肯定不会来南京,但是他还是想确定一下。这些日子,他简直是费尽脑汁在回想当初自己那点可怜的历史知识,洪武只有三十一年,这个他可以确定,朱元璋死了好像就是建文帝即位了,但是,他依稀记得,建文是个草包,怕那几个掌兵的叔叔进京吊丧,他这刚刚得到的龙椅未免有些不大稳当,直接就下令诸位不得进京。 那燕王朱棣前来吊丧,都到了南京跟前了,也被这一纸圣旨给拎了回去了,郑和真要到南京来,倒是很有可能是那一次来,而朱元璋重病已经不是什么秘闻了,眼下南京城里看起来一片歌舞升平,燕王宁王那里,那不知道怎么人心浮动呢,这个时候郑和离开北京,想想都不可能。 “估模着,正月里,应该差不多了!”李磊倒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样子,这年代的交通,就是这样子,一南一北,走一趟一两个月正常的很,又不是八百里六百里的紧急军情,那里有这么快的。 “哦!”马恩点点他,也不再言语了。 李磊别的不熟,在南京城里,人面还是有点的,他这个地头蛇的档次,比起王从那个小混混的地头蛇的档次,可就高了许多。味精做出来,也要销售得出去才有银子收,而且,马恩可没打算像王从那样大甩卖,一大包出去,就换回几两银子,还乐得跟什么似的。 他一开始,就直接打算不走平民路线,而是走高端。酒楼什么的,暂时就不考虑了,以后有多余的产能的时候再说,南京城里这么多的达官贵人,王爷侯爷一抓就是一把,他们的市场一打开,还怕赚不到钱?这古往今来,当官的钱都是最好赚的啊!李磊宫里出来的,又在燕王府里当过差,这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让他去各个达官贵人的府里找那些管事管家的搞推销,那是再好不过了。 第15章 皇太孙 在年前的南京城里,和马恩一样悠闲得没心没肺的人是有,但是这些人中,绝对不包括此刻在东宫中忧心忡忡的朱允炆。 虽然贵为皇太孙,但是从朱元璋让他参与政事,并一直住在东宫,这天下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这皇太孙实际上和太子其实已经没多大区别了。懿文太子朱标,有也就是他的父亲,是一个温和儒雅的人,虽然从形象上来看,并不符合储君的标准,但是,确实甚得朱元璋的喜爱,天下已定,是到了文治的时候,朱标差那么点点勇武,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如果不出意外,这大明的第二个天子,毫无疑问就是朱标。可惜的是,朱标没有这个福分,六年前,也就是朱标三十七岁那年,他死了。而作为他的儿子中最年长的一个,当时年仅仅十五岁的朱允炆,很快就被朱元璋立为皇嗣。 至始至终,朱元璋都是本着嫡长子嫡长孙的继承思想,想把大明的江山千秋万代的传下去,龙生九子,为了这把龙椅,难免内阋于墙,但是,一旦确定这个大明的传承宗旨,这种内耗就可以最大程度的避免。换句话说,即使是懿文太子朱标死了,在继承人的选择上,朱元璋也没有考虑过其他的那些个儿子,在他看来,朱允炆才是名正言顺继承大统的人。 朱元璋考虑这些,这个一辈子强势的老人,完全没有意识到,他活在,他做出的任何决定没人敢反对,但是,一旦他撒手人寰,那些不敢出声的人,敢不敢反对,就很难说了。 这种情况,黄子澄知道,齐泰知道,方孝孺也知道,所有,朱允炆也就知道了。他们要么是有大学问的人,要么是甚得朱元璋信任的重臣,对朱允炆的影响不是一般的大。可以说,朱允炆从被立为皇嗣的那天起,就隐隐有这种忧思了,只不过,随着朱元璋的年事已高,这种忧患意识,渐渐变得越来越强烈了,而这个年关,更是他一想到这个事情,就有些头疼不安。 今天开春到现在,朱元璋的身体更是虚弱了,朝堂里的事情,朱允炆这几年也历练得差不多了,除了有重大决策的时候,还需要朱元璋拿拿主意,其他的小事情,朱允炆处理起来,已经是轻车熟路了。这大明开国三十年,北元已不足为患,这天下的大事,每天又能有多少。 虽然这大权在手的味道,很令人沉醉,但是有可能的话,朱允炆还是希望自己的皇爷爷能够身体康健,再活个二三十个春秋,就算这是奢望,再多三五载也是好的,到了那时候,朱允炆有信心自己能力掌控自己的这大明天下,而那些桀骜不驯的叔叔们,也能被他治得服服帖帖。可惜,这希望似乎也是有些飘渺了,皇爷爷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太医院的那些人,他问起来,一个个磕头虫一样,一句实话都得不到,但是他又不傻,他如何能不忧心忡忡。 “黄先生,今天就讲到这里吧!”朱允炆合上书卷,有些心不在焉的对着东宫侍读黄子澄说道。每日下午的一个时辰的讲课,是朱允炆雷打不动的节目,不一定讲经史子集,不一定讲治国大略,也许是某段圣人言语,也许是朝堂动态,甚至是市井趣闻,只要是由面前的这个中年人说起来,都是值得一听的。 说起“先生”这个称呼,也是有缘由的,黄子澄不过是翰林出身,东宫伴读,如何当得起朱允炆这一句先生。那是洪武二十七年还是二十八年,朱允炆忧心边关执掌兵权的几位叔父,曾经就这问题,问过黄子澄:诸叔藩王皆有重兵,若起争端,奈何? 这个时候的朱允炆,已经将自己放在未来的天子的角度上来思考问题了,这个问题的起因,或许是燕王在御花园对他的不屑引起的,或许是他日夜所思随口而问的,不管怎么说,他没指望从黄子澄的嘴里,得到多少答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要臣死臣子不得不死,翻来覆去的,这些侍读给他将的不就是这些么?但是,那些叔父们会有这么听话么?他不想听大义,只想知道,若是真的这种事情出现,他该怎么办? 出乎他的意料的是,黄子澄却给出了他一个答案,以他的眼光见识看来,这答案已经让这个探花及第的侍读,当得他一声“先生”的称呼了。 “汉朝六国之强,结局如何,还不都是灭亡了,这顺逆之势,大小强弱相逆,古今同理也,藩王若是仅仅有护兵,无论是三卫还是六卫,也仅能自守尓,若起争端,朝廷王师一到,诸位藩王,如何能抵挡!” 言语中的意思,毫不掩饰,或许就是这一天起,黄子澄才正在被朱允炆接受,真正成为朱允炆信服、倚重的“先生”,但是,更重要的是,朱允炆心中那“削藩”的想法,也就从此牢牢扎下根来,叔强侄弱,地方强中央弱,这和汉朝又有何区别,若是叔父们不听话,哼,汉六国的下场如何,书上可写着呢! “也好!”黄子澄点点头,颌下的几缕灰须随着他的脑袋微微摆动,太孙已经长大了,越来越有主见了,这让他颇为欣慰。 “休息一下也好,太孙事务逐渐繁多,还能坚持听老臣每日一讲,累坏了身子,那就是老臣万死也不能赎其罪了!”他笑了笑,清癯的脸上,却没有一点惶恐之意,显然平日里也是这样和朱允炆说话的,熟稔亲切,就像他和家人弟子般说话一样。 “对了,老臣昨日去齐泰那里混了一顿饭,虽然比不得东宫的味道,偶尔吃吃,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太孙若是乏了,不妨去外间走动一下,也去吃吃齐泰的白食?”他笑着说道,朱允炆不好华服好美食,这个他是知道的,以前还仅仅以为这个皇太孙只是有点馋嘴,接触久了才知道,这已经是他的嗜好了。不过,听说懿文太子身躯异于常人(好吧,就是肥胖),当年也是如此,他也就释然了。 “哦!”朱允炆眼睛微微一亮,有好东西吃,肯定比想这些令人头疼的事情要有意思的多,不过,随着他年岁的渐长,还真没有什么好东西没吃过了,这一点,他曾经像黄子澄抱怨过,黄子澄既然推荐,肯定就不是他以前吃过的那些东西了。 “这个,不好吧,齐泰我是知道的,貌似比先生是有钱的多,不过,他家的厨子,要是比御膳房的厨子手艺还好,我却是不信了,先生莫要诓我!”朱允炆有些心动,却是有点为难的样子,皇太孙去外臣家里去吃白食,这要落在史官们的眼里,还不知道会写成什么样子呢? 齐泰是兵部左侍郎,也是对于黄子澄的削藩观点大举赞成的人,更重要的是,他甚得朱元璋的信任,朱允炆和他来往交结,自然不会有任何的心理负担,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落人口实而已,要知道,他可是皇嗣来着,这未免……有点失体统了。 “若是叫他献上这厨子,那太孙可就失去了出宫的乐趣了!”黄子澄并不是迂腐之人,朱允炆多接触民间,了解民间疾苦,在他看来,这是好事情。当今天子事无巨细都能洞察秋毫,这无疑和他出身草莽熟知民间有巨大的关系,朱允炆先天上,这点就有点欠缺了,所有,只要有机会,他会尽量劝朱允炆多了解下民间,当然,太出格的他也不会做,他熟读诗书几十年,胸中可是有沟壑抱负的,不是为了做个侫臣的。 “那好!”朱允炆似乎也不反对这样的举动,丢下书卷,“那先生稍等,我去更衣了就来!” 黄子澄淡笑点点头,这类事情,他们做的不是第一次了,他自然知道太孙所谓的“更衣”是什么意思。 半个时辰后,一身富家公子打扮的朱允炆,和黄子澄出现在了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黄子澄一身打扮在朱允炆的身边,好像是一个管家模样,不过,大明朝有着他这气度气质的管家,可数不出几个来。在他们身后或远或近的人群中,朱允炆的护卫们,也都衣着便衣,若隐若现的随侍着。 “都这么热闹了啊!”朱允炆心情显然大好,比起他没出来之前那份恹恹的样子,判若两人。 “都腊月了,自然是这般热闹!”黄子澄理所当然的说道,他不理解的是,作为龙子龙孙的朱允炆,对于过年的感觉,就是除夕和皇爷爷共进宴席,然后回自己府里。过年的热闹喜庆,从来都不属于天家,而是属于这些看起来终日忙忙碌碌的市井小民。 “这么多人采买年货,那商人们会不会趁这个机会,哄抬物价?”笑吟吟的在街上随意走着,朱允炆突然问出一个严肃的问题。 黄子澄满意的点点头,这个时候能想到民生,这样的天子,还是被他教导出来的,他这辈子,也不算是白活了:“这些米面油肉,布匹绸缎之类的日常用物,是会稍稍上涨一些,但是,这涨的物价也都在百姓们也都能够接受的范围内,我大明地大物博,物产丰富,这里又是天子脚下,纵有个把奸商,也不能折腾出多大的事情来!” “那就好!”朱允炆也就随口问问,不过,他的眼光,却是随着路边的一阵喧闹,被吸引过去了 第16章 街头一场虚惊 “太孙?”黄子澄随着朱允炆的目光看了过去,一群人围着几个江湖艺人在哪里喧哗,未见得有什么出奇的地方,朱允炆并不是好玩乐之人,对这个刚兴趣,让他未免微微感觉有些奇怪。浪客中文网 “呃,那边几个人,有些面熟?”朱允炆有些不大肯定的说道,能给日理万机的皇太孙,留下印象,却又混迹于市井的人,还真没有几个! 黄子澄再看过去时候,人群中一种喧嚷,人头交错,哪里还看得到朱允炆口中说的几人。 “年关将近,有些不甚繁忙的衙门,怕是早就懈怠了,那些堂官们偶然出来下,也不奇怪!”黄子澄不以为意的说道,没准就是几个曾经被皇太孙召见过的小官吏流连街市而已,算不得怪事。 “也是这个理!”朱允炆点点头:“哎呀,黄先生,咱们到了哪里了……” 人群后的酒楼里,几双眼睛盯着乐呵呵的朱允炆和黄子澄从街面上晃晃悠悠的离开,直到他们消失到了人群之中,这几双眼睛的主人,才如释重负的坐了下来,互相对望着,露出一脸侥幸的神色。 “师兄,刚刚那人,真的是那位?”一个颇为精壮的汉子,轻声开口道,哪怕是在周围如此嘈杂的声音中,他的声音都是如此的分明,仿佛聚拢成线,送入坐在他当面的那人耳中。 “不要叫我师兄!”那人收回一直跟随在外面几个人影的目光,微微有些蹙眉。两道剑眉下,一双眸子出奇的亮,此刻脸色微微一沉,竟然令人有种森然的感觉。 “出来的时候怎么说的,你们都忘记了么?”他看着对方,低低说道:“有人的时候,叫我马掌柜,若是你再没这记性,你就回大庆寿寺去吧!莫要坏了师傅交代下来的大事!” 那精壮汉子缩了缩头,却是不敢言语,只是眼神可怜巴巴,一副颇为可怜的样子。 大庆寿寺在这南京城,或许没有几人知晓,但是,这里的几人却是都清楚的,甚至包括这汉子在内的另外两个看起来有些木讷的年轻人,都是大庆寿寺的出身,从他对这貌似领头的马大哥的称呼看来,这马大哥,想必也是这里出来的。 大庆寿寺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在北平,也不是人人皆知,但是,若是说起大庆寿寺的主持了,那就比知道大庆寿寺的人要多的多了,甚至,很多人都是先知道了这主持的名号,才知晓得有这么一座寺庙的存在。 大庆寿寺的主持法号道衍,洪武十五年,朱元璋选高僧侍诸王,道衍和尚经人举荐,伺奉在燕王左侧,甚得燕王器重。道衍本身也是有着大技艺的人,通儒、道、佛诸家之学,善诗文,精通阴阳术数。再加上他为人圆滑,交际广泛,与大家宋濂、杨基等均能成为好友,在游历四方的时候,他又从灵应宫道士席应真习得道家《易经》、方术及兵家之学,这样的人物,一到了燕王的身边,以燕王的眼光才略,岂有不加以重视的道理。 北平的燕王府里,不经通报可以直抵燕王内宅的,怕是也仅有他一人了,除了主持大庆寿寺以外,燕王府甚至还专门为了开辟了一处幽静的院子,供他修行,由此可见,他在燕王的眼里是何等的位置了。“礼贤下士”这个词,仿佛就是专门为燕王和道衍准备的。 当然,这个时候提起大庆寿寺,自然也不是没有缘故的,因为刚刚出身的精壮汉子,还有他身边的两位,本来就是道衍和尚的徒弟,道衍一身技艺,却也并不是光说不练的假把式,他可是文武双修的。 至于被称作师兄的,自然是马恩怎么都料定不可能这个时候来到南京的马和了,说实话,就是马恩这个时候站在马和的面前,然后有人指着马和告诉他,这就是历史上那个大名鼎鼎的三宝太监,他也绝对不会相信,因为眼前之人,和他想象当中的太监,差别太大了。他心中想的,太监不都是要么和李磊一样的一副伪娘小受的模样、就是满脸阴沉,连鼻子尖儿都是流露出狡诈气氛的白脸奸臣模样,这些气质和眼前这位,未免也太不符合了。 这哥们不像那些细皮女敕肉的家伙不说,居然相貌堂堂,一脸阳光,尤其他那个标准的国字脸,给他套一套铠甲,直接丢在异界大陆冒充圣骑士都不用化妆,有这么威武的太监哥们么? 其实,他还真有点想错了。 第一,这个时候,太监和宦官可不是后世的一个意思,这太监可是正儿八经的四品官,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叫的,马和这个时候,了不得叫声总管,那就顶天了,叫太监他是没资格的。宦官有很多级别,刚进宫时只能当典簿、长随、奉御,如果表现良好,方能被升迁为监丞,监丞再往上升是少监,少监的顶头上司才是闻名遐迩的太监。可见宦官的升级之路,比起朝廷的当官的,也容易不了多少。 第二,长得帅气,并不是马和的错,想想,当初兵荒马乱之际,马和被乱兵掳掠去,后来要阉割孩童充当内侍进宫,这办事的人,至少也挑选一下这人选吧,聪明伶俐暂时看不出来,至少,歪瓜裂枣总不能要吧,这能入选挨上那一刀的,再差也是一个眉清目秀的范儿。 第三,马和长得不像他天天看见的李磊那么白净妖娆,更不是马和的错,要知道,在燕王府里那几年,他都是上午习武,下午习文,别以为习武的宦官,就非得像东方不败一样,呃,那属于个例,不可复制的那种。黑点咋了,雨打风吹的,不黑那说明练武偷懒了。等到马和在燕王的意思下,拜了道衍为师,那道衍更是文武一起抓了,学学佛,练练武,这正常的很了,别以为马和日后能做下那么一番功业,是天生英明神武,这里面,他师傅道衍教他的本事,少了一分都不成。 扯得远了,咱们回到这酒楼来。 马和对于这个师弟的冒失,微微有些着恼,不过,此时此地,他也不能继续发作下去,毕竟,这个师弟,师傅还是比较喜爱的,正是因为他没多少阅历,师傅才叫自己这次出来带上他,以后慢慢教就了是。 “你们记住,咱们是北边来的商人,这次是来京采买年货的,然后发现这京师的买卖好做,才决意在这里做点买卖,这个不要搞错了!”他低声说道:“我是马掌柜,你们是我的护卫!” “知道了!” “那叫东西吃,吃饱了咱们找个落脚的地方!”马和点点头,吩咐道。虽然在这里,不经意遇见了朱允炆,让他颇为紧张了一下,他不确定,这位皇太孙,能不能认出自己,要是认出自己来,再联想到燕王身上,那就有些糟糕了,不过,眼下看起来,自己是白紧张了,想皇太孙是何等的身份,虽然自己以前和他打过几次照面,以他的身份,只怕连看自己一眼都缺乏兴趣吧。 酒菜很快就送了上来,几个人像其他的食客一眼,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一个时辰后,马和与他的这些“护卫”,出现在西城一处不起眼的宅子里,这是燕王府的人,早就为他们准备好的宅子,方便他们这些身份有些敏感的人在京师的时候落脚,这样的宅子,燕王府还准备了多少,马和不清楚,毕竟,他这些年都在北平,京师燕王府的这些事情,轮不到他来插手。 “这几日,你们就住在这里,等我的消息,吃食什么的,都会有人送来,若是无事,就不要抛头露面了!”将这几人领进了宅子,马恩交代道,这些人里,有他的师弟,也有燕王府的死忠,虽然大家都知道这趟差事的风险,不会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情,但是,不交代一下,他总归是有些不放心。 “知道了,马掌柜!”宝树回答道,却是有些闷闷不乐。 “如今没人,叫我师兄就可以了!”马和自然知道这个师弟为什么不快活,“若是嫌气闷,多练习下你学会的那一套新拳脚,拳脚要多练练才不会生疏!” “知道了,师兄你不和我们在一起吗?”见到马和交代完,准备出去,宝树忍不住问道。 “嗯,我出去办点事情!”马和点点头:“记住啊,我不回来,谁都不许惹事!” “带我一起出去好不好!”宝树可怜巴巴的看着马和,进城这一路,京师的繁华就让他看花了眼,他心里不知道多想出去看看呢,别看他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了,可心性一直和没长大的孩子一样,这京师,比起北平来,的确是热闹多了,他天天在大庆寿寺里呆着,哪里见识过这花花世界。 “出来的时候,师傅是不是叫你一切都听我的?”马和板着脸:“这才刚到,你就不听我的了?” “我……我……这不是不放心师兄一个人出去吗?!”憋了半天,宝树憋出这样一个理由:“若是再遇见刚刚那人和他的那些手下,师兄你一个人也打不过不是!” 还打?被认出来,自己有多远就跑多远了!马和不气反笑:“师傅叫我带你们是来这里打架的?” “不是!”宝树嗫嚅道。 “嗯,你答应我不乱开口,不乱动手的话,你就跟着我吧!”马和转念一想,这回头自己去的地方,可是安排王爷招揽的那些江湖人士的地方,那些江湖人士一个个是什么德行,他早就知道了,没一个善茬,有这个一个能打的师弟在身边,的确比他一个人要省事多了,他还打不过宝树呢。当然,前提是这个师弟要听打招呼。 见到马和答应下来,宝树一阵雀跃,眼睛都笑的看不到缝儿了。 “我就知道师兄最好了,师兄,等等我,我的包呢,你们藏哪里去了,我要跟师兄出去了啊!啊啊啊!”在宝树的大呼小叫中,马恩淡淡一笑,负手走了出去。 第17章 风花雪月、海带以及酒肉朋友 来得南京,自然少不得要在这城里走动见识一下,乌衣巷,夫子庙这等繁华所在,带了娜泽和锦儿去了几次,买了些小的应用之物,平日里可消遣打发一些时间,就权当是散心罢了。浪客中文网不过,十里秦淮好大的名头,马恩作为一个身心正常的男人,完全没点好奇的心思,那也就有些矫情了。 好在去作坊的时候,家里的两个小女人,知道他是去做正事,倒也不会多纠缠于他,在李磊的带领带领下,他也顺着秦淮河走了走,画舫妓寨倒是不少,一到夜间,便是灯火辉煌。不过在他的眼里,这就是类似后世的高级夜总会了,这类地方的姐儿们,可不会和你玩什么花魁看上穷书生的桥段,掂量掂量自己的家底子,他也只能望河兴叹了。 他现在可百分百的肯定,那个什么杜十娘的故事,铁定是某个连上画舫的银子都拿不出来的古代**丝男的yy故事了,据李磊说,某些高级的画舫,暂不论进去之后是如何的销金窟,就是这进门的打赏,就是十两银子起步,这笔钱,就足够扼杀大多数**丝们的不切现实的想法了。 李磊虽然是阉人,对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过,马恩的心思多少也猜得到一点点的,可惜他能做的,也就是努力的按照马恩的意思,多跑跑那些自己的关系,希望将马家的这“米精”尽快的发卖出去,要不是靠上马恩,能够在马恩这里拿出一些银两开销,把自己装扮得人模狗样的,以前的那些关系,能不能接受他,还是两说呢。 倒是他对于马恩这重新炼制米精的法子,微微有些奇怪。按照锦儿小姐的说法,先前马家炼制米精,可是用的是粮食炼制的,耗费还是颇大的。至少出了王从这一档子事情之后,马恩虽然绝对继续炼制这玩意,却是再也不肯用这方子了。而是从到京师的那些海船那里,收来一堆堆人家不要的海草,整日里在家里熬制。 李磊自然是认为,这是为了不让那炼制米精的方子,传了出去,马恩才用这个法子来代替的,说也奇怪,那些海藻海草什么的,熬上个几天,剩下粘着锅底的那一层粉末,被小姐收起来,倒是卖相比先前的方子做出来的卖相好多了,试了一试效果,居然也是没有多大的区别,这倒是意外之喜了。 可惜的是,这数量,还是少了一些,几百斤海藻海草,熬出来的,不过是那么一点点,几斤而已,这要卖,又能卖得出多少银子来。更让他郁闷的是,马恩还不让他直接拿这些熬制出来的米精出去卖,而是用小纸包一包包的,叫他拿去白送。用马恩的话来说,这叫“试用”,一家一小包,这几百斤熬制出来的米精可就没了,就算那些海藻海草要不了几个钱,可家里这几个人,溜溜看着火,也费精神不是。 他也问过马恩,关于自己的疑惑。马恩只是笑了笑,却是不愿意给他多解释,只是叫他口风紧点,这些米精的来路,最好不要透露出去。马恩既然不说,他也没有办法,只得一边郁闷着一边继续干着自己的活了,马恩为什么要这么吩咐,他也是想得到的,这不值钱的海藻海草,虽然不多,但是,那些海船来的时候,总是多少有些的,要是别人知道这样的路数,那这些米精,可真的不值钱了。 他自然不知道,马恩要的,只是海船中的那些海带而已,这些东西,基本不值钱,不值钱的东西自然不会有船只特意去装载,说实话,这东西还真只有海船上有,而且,还得是大海船。要知道,在江河上的船只,可不是有船能随便弄几头猪养在船上,以便能随时吃上新鲜肉食的,只有海船才有这个条件,而这些海带,在这个年代,除了喂猪,还真的没有人能知道能做什么了。 马恩自然不会在这方面犯这些小错误,在他的有心打探下,海船上有海带的事情一打听到,让他高兴了半天,至少,这个熬海带出味精的法子,比起用粮食炼制的法子要简单的多了。带宁大纲去买这些海带的时候,他只要是海船有的海草海藻,都买了一堆回来,弄得海船上的人,看他的眼神好像是白痴一样。不过,白痴就白痴,总比人家一眼就看得出自己要的是哪种海草要强得多了。 事情说起来复杂,其实,做起来也没那么多事情,这个时节,海船毕竟不多,加上挑挑拣拣,真正能熬制的海带,也就收回来一两千斤,全部熬制出来,也就个把礼拜的事情。马锦儿和娜泽,加上家里的几个男人,一起动手,前前后后花了不到三十两银子,马恩就收获了差不多近二十斤味精的样子。给李磊拿去给各个关系试用的,用了差不多一斤左右。眼下,他能做的,也就是等着这些关系的反馈了。 李磊自己混的不咋地,结交的人,档次自然也就高不到哪里去,当初在宫中混出来的交情,自身不显达,未就就有多管用,马恩估计,他要把买卖,做进这个王府那个王府,或许有些困难,不过,在一些较为阔绰的官员家里,打开点小局面,应该不难。宦官有宦官的圈子,厨子自然有厨子的圈子,多给几家试用的,就不信没有看不出这里面的好处的。 做完这个事情,他到是感觉轻松了许多,商行那边,也送来是这过年用的米面肉食之类的,冯掌柜不知道又去了哪里,连吴嫣然也不见了人,听说是去某地去处理生意去了,马恩倒是不以为怪,自然不会去寻根问底。 倒是吴嫣然心细,大约想到了马家的用度,特意还交代商行的账房,送来了两百两银子,说是马恩的年俸,马恩自然不会拒绝,实际上,他也不担心这个,闻人凝大约有过交代,他就是预支一点银钱,这些人,大约也不会拒绝的,只不过目前没有到那个地步人家就送来了而已。 吴嫣然消失,反应最大的大约就是连射鹿这位漕帮的少帮主了,几日没有看到吴嫣然,他简直就是赖在马恩的宅子里了,但是那几日,家里正在熬制味精,能不让外人看到,当然马恩就不会让外人看到,少不得找些理由,或者将连射鹿带出去,或者直接用什么话将他支出去,这些日子,两人交情仿佛一下子就好了很多。连射鹿在京师这么久,哪里会不知道这京师的水深,一般情况下,也就只在自家地盘上晃荡,这去的地方最多的,当然是漕帮势力最大的几个码头去了。马恩也跟着去了几回,这观感嘛,也没啥观感,那地方,除了大,杂,脏,乱,还真没什么好说的。 所以,这几日,在家里练练拳脚,教教锦儿识字,偶尔调笑一下娜泽,不过,这苗家丫头敢恨敢爱,对于自己阿哥的调戏,不仅不怕,甚至还大为配合,十次调笑里,至少有七次是马恩自己落荒而逃。 对于娜泽,马恩的心思有些复杂,有女孩子喜欢自己,是男人都得虚荣一下,更别说这女孩都能与为了自己离家私奔了,嗯,这不算私奔吧,人家家长同意过的。不过,心理年龄三十多的人,看着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实在是有种下不了手的感觉,尽管这个年龄在这里世代可以合法的婚嫁了,但是,他觉得还是等等再说,就算是美少女养成计划也不错,一想到这些,他甚至心里有种邪恶的快感。不过,不管怎么说,娜泽算是彻底的融入这个家庭的了,她的存在感,在这个家里,仅仅就只在马家兄妹之下,比起宁大纲来,都要高了半筹,王从甚至是直接拿他当主母看的。 酉时的时候,马恩晃晃悠悠的带着邬元回来了,今天又是连射鹿做东,不过,甄不为也带着钱小六去蹭酒吃了,有这两个锦衣卫在一旁,连射鹿比起平日来,更是要殷勤几分,这一殷勤,就是这时代没多少酒精度数的米酒,也喝得马恩有点晕晕乎乎了,甄不为还一直劝的酒,马恩再来者不拒,也有个量不是。 临到家门的时候,邬元先发现的不对,两人出来的时候,没有打着灯笼,有甄不为他们送到路口,自然也不需要灯笼,宵禁什么的就不说了,年关的宵禁也没那么严,这个时辰,又不是深更半夜,就算有人巡查,也是甄不为自己的兄弟们,算不得什么。不过,这个时候,自家的家门口总是应该有两个点着的灯笼的,可是此刻,黑布隆冬的,除了影影绰绰看到有个人影在门前,啥也看不到。 邬元不出声的站在马恩的前面去了,他的眼力,看到的可不是门口这一块,那边墙角,似乎也有人,联想到上次锦儿被绑走的事情,他心里暗暗警惕着。 第22章 正月十四的花灯 王从安心了,真的。这个安心,是指若是他以前在心里还有那么一丝丝不太愿意成为一个小丫头片子的跟班的心思的话,那么现在,他这一点点心思早就消失不见了。 王从以前是混的不怎么样,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跟着李蛇这样一个被漕帮踢出来的弟子亦步亦趋了,在他看来,漕帮的少帮主,那都是已经需要他高度仰视的,遥不可及的人物了,而这些天他看到了什么?那位据说是漕帮连老帮主最疼爱的孙子,跟自己的这位“家主”勾肩搭背,好的跟兄弟似的,他还有别的心思才怪呢。 然后,他“很不小心”的又知道了,自己的这位家主,原来还是一个正儿八经的锦衣校尉,虽然这锦衣校尉在京师里,一抓就是一把,但是不要忘记了,这里是京师,人口接近百万的京师,锦衣校尉是不少,但是,那是在街上才看得到的。哪一个在街面上混生活的混混,能够跟一个锦衣校尉活生生的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了。 呃,也不是完全没有,校尉们也是有帮闲的,不过,即便是那些在校尉们眼里不入流的帮闲,放在街面上,那也是了不得的大混混了,若不是犯了人命案子,各处衙门都是不带搭理他们的。 王从似乎看到自己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条金光大道,觉得浑身都是干劲,这人生在世,图的是很么,不就是吃喝不愁,活得风光体面么。吃喝他现在当然不愁了,前些日子,老爷还给大家都发了笔钱过年呢,好多年过年的时候,没回哥哥嫂子那里,这次回去,大包小包各种年货,他分明看见从不正眼看自己的嫂子,嘴都乐得合不拢了,那股热乎劲儿,让他觉得自己这前半辈子,算是白活了。做人,还得做这样的人,才有滋味啊。 听大纲少爷说,年后这各衙门开衙办公后,自家老爷就要到锦衣卫的衙门里当差去了,这当差去老爷少不得要几个帮闲不是,自己在这地头上,这么熟悉,老爷肯定不会不用自己,到时候,这街面上,谁不认识我王从。一想到那种扬眉吐气的日子,王从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快了许多,嗯,到时候,自己一定要取一个拉风一点的化名,像“蛇哥”那样的名字,简直是土的要死。东街之狼?这名字似乎凶了点,要不,净街虎?这不也不成,哎,取个威风点的名字,真难啊! “王从,跟上,你干什么呢?”邬元狠狠的瞪了有些心不在焉的王从一眼,低头朝前走去,王从心里一凛,急忙跟上。 今儿是正月十四,是试灯的日子,尤其他们身处的夫子庙这一带,简直就成了灯的海洋,龙灯、宫灯、纱灯、花蓝灯、龙凤灯、棱角灯、树地灯、礼花灯、蘑菇灯,长的,短的,圆的,方的,八角的,大肚的,琳琅满目,一眼望去,处处都是一片灯火阑珊。 正月十五闹花灯,其实,这花灯从正月初十起,就已经在灯市上到处都是了,真正的重头戏,自然是在正月十四的试灯,十五的花灯和十六的罢灯这三天,马锦儿吃完晚饭,就要闹着上街看灯去,不仅拉上马恩,连这一直都是不太愿意出门的马和,也被她一块拽来了。 此刻马锦儿而头上扎着一个“花蝴蝶”一样的头饰,两个脸蛋红扑扑的,正兴奋的拉着娜泽在人群里窜来窜去,不时发出惊叹声,模样十分快活。像这样的头饰,在这灯节里,不分男女老幼,很多人都插了一个,甚至几个,据说,这叫“闹嚷嚷”,是大明灯节时候的风俗。马恩自然不会将这看起来非常娘炮的玩意插在自己的头上,但是可怜的娜泽,头上已经被马锦儿插得好像卖冰糖葫芦的一样了。 不过,娜泽还不是最可怜的,最可怜的,自然是跟着这两位女主子,时刻保护他们连个的邬元和王从了,两个女孩子,是哪里热闹就往哪里凑,马恩和马和可以在后面慢慢踱步,但是,邬元和王从不行啊,他们得盯着她们两个,一步都不敢放松,尤其对王从来说,这跟着这两位主子,比大纲少爷逼着自己和他练拳辛苦多了。 “国泰民安是不是!”马和看着前面嬉闹的两个女孩子,微微笑着,和马恩边走边聊。 “我没想这个?”马恩一愣一愣的,眼神确实随着刚刚窜上天空的一朵烟花,打了个旋。 “那你想些什么,怎么你这点年纪,老气横秋的像个老头子一样!”马和呵呵笑了笑,显然,这样的环境,让他很自在,心情也随之变得好了许多。 “我就是在琢磨,这一夜下来,得烧掉多少银子啊,这都是钱啊!”马恩有些心疼似的说道,虽然,这钱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要不了多少银子吧,在内廷的时候,这些花费倒是有人计算过,不过是一个上等县一年的赋税罢了!”马和不以为然,大明藏富于民,这点钱还真的算不了什么。 “听说以前皇后娘娘也和皇上,在这灯饰里微服私访呢?”马恩想起一则趣闻,好像是以前在《故事会》还是什么杂志上看到的,说朱元璋游览灯饰,发现有灯谜上绘制着一个女人怀抱西瓜光着脚,以为这出谜语之人,就是借此讽刺“淮西女子好大脚”的马皇后,甚至大动肝火。 “哪里的事情?”马和一愣,旋即想起马恩出自民间,这些自然是民间的传闻了,呵呵一笑:“天子出宫,那是何等大事,你莫要被那些评书演义给骗了,微服私访的事情,也就是民间传传,天子要与民同乐,了不得在宫墙上令人放些烟火花灯罢了,白龙鱼服的事情,岂能轻易去做!” “我想也是!”马恩附和着笑了笑,“若是这样的话,没准我还能在这灯市上,能够遇见几位贵人呢!” 马和笑而不语,眼光仿佛随意的朝着四周扫了扫,在他们附近,几个熟悉的声音,在人群中若隐若现。 他心里清楚的很,白龙鱼服是不是传说,那暂时不论,马恩想要遇见贵人,怕是不大可能了,当今天子的身体状况,是他这次来京的主要目的,据说,天子年前就曾无故昏厥过一次,年事已高又病体缠绵,怎么看都不会是好事情,难怪这昏厥的消息,被宫内封锁得死死的自己费了好大心机才打探出来。这种情况下,又还有哪个贵人,这么没心没肺的携带家小出来赏灯。 这所谓的灯节,不过是平民百姓娱乐的玩意罢了。 “啊!”前面传来一声惊呼,人群中似乎有些骚乱,马恩和马和对视了一下,朝着那边人群走了过去。 娜泽想都没有想,一个耳光就对着眼面这个流里流气的家伙打了过去,今天出来赏灯,虽然依着马恩的要求,换做汉人女子打扮,但换了打扮,并不等于换了脾气,这个登徒子一样的家伙,在人群中挤进挤出的占女子便宜也就罢了,竟然伸手到自己身上,简直是气死人了。 “小娘们手挺香的啊!”被打的那家伙,模模自己的脸,一点都不生气,反而靠了过来,“嗯,身上更香!” “滚开!”娜泽头上的“闹嚷嚷”一摇一摇,虽然她努力装出凶恶模样,但是看在这人眼里,这女孩儿却是更加俏丽可喜。 王从和邬元已经从后面窜了过来,“哪里来的杂碎,有多远死多远去,莫要惹得我家小姐生气,直接送你到衙门去吃板子!” “哟,我说怎么这么凶呢,原来还有人护着啊,你是哪家的小姐啊!滚开,我和你家小姐说话,你算什么东西!”那人见到两个家人打扮的蹦了出来,一点都没有害怕的样子,前面嬉皮笑脸对着娜泽和马锦儿说话,后面却是板着脸对着王从说道:“送我到衙门去,我好害怕啊!快叫人啊,叫人啊!” 你麻痹的,占了我女人的便宜,还这么得瑟!马恩见到对方的嚣张模样,就要上前,老子不打你个满脸桃花开,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还翻天了不是! 不料旁边伸出一只手,马和拉住了他,笑着摇摇头:“不要冲动,他们闹着玩的!” “闹着玩?四叔,他欺负你侄女侄媳妇啊!”马恩一脸的惊诧,传说中的郑和,应该不是这么好脾气的吧。 “那是个女女圭女圭!能欺负什么去!”马和笑而不语。 “女女圭女圭?”马恩定神自己一看,不说还不觉得,仔细一看,那家伙虽然一副看起来流里流气的样子,但是仔细看去,眉目到也清秀,个子也甚矮小,站那里和娜泽也差不多高矮,胸前,嗯,胸前似乎是有那么一点点曲线,最重要的是,那家伙似乎真的没有喉结。不是电视里那些女扮男装的,傻子都看得出来的么,这不科学啊! “你这张嘴啊!”马和无奈的摇摇头,“你想遇贵人,这不就遇见了,不过,莫要怪我不提醒你啊,这女女圭女圭要是吃了亏,找起你的麻烦来,你就只有跟着我回北京这条路走了,这锦衣卫,可就当不下去了啊!” 我……¥%&&……%,马恩一阵无语,眨巴眨巴眼睛看着马和:“四叔,你认识她?” 第23章 轻视公主的下场 “宝成公主?”马恩真的被惊倒了,不带这么玩的啊,这随便上街就能遇见个公主太子啥的,那是电视剧里面的好不好,正常人有这么逆天的气运么?你要不信,你上街吃个早点看看,别说一天,你吃个几十年,都不见得能遇见一个县委书记。 “是的,宝成公主!”马和肯定了一下,“燕王殿下最小的妹妹,前两年还去燕王府里散了散心的,所以我认识!”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很古怪的笑容,马恩心里突然一慌,直觉告诉他,这样的笑容下面,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事情。 “按理上,到了宝成公主这个年纪,早就应该驸马了的,不过,这公主的秉性有些古怪!”马和往后退了退,确定那宝成公主在这个角度上看不到他,才继续说道:“在宫中就曾经听说过,她似乎对男人很是反感,但是,对女子,特别是容貌姣好的女子,倒是兴趣十足!” 马恩已经已经听得有些傻了,这算什么,大明朝盛开的百合花么?这也行?不对,这不行,管她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眼下都是娜泽和锦儿落在了对方的眼里,人家要是蛮横起来,将自己的女人和妹子抢进宫去,那自己可就哭都没地儿了,难道自己还能去到皇宫找她说理不成。 管不了那么多了,马恩不再犹疑,朝着宝成公主走了过去:“娜泽,锦儿,怎么回事情!” 娜泽气鼓鼓的,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见到马恩走来,顿时好像有了主心骨,“阿哥,这人,不是个好人!” “行,行,我知道了,那边有个好漂亮的宫灯呢,邬元,你带两位小姐过去!”马恩点点他,也不等宝成公主说话,直接让邬元先把两个女孩带走再说。 “哎,哎,我还没说完呢!”宝成公主急了,今天悄悄出宫来,来夫子庙这边看灯会,比起在宫里热闹多了,更别说平时里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今天好多都在这灯会上出现了,简直让她看得心花怒放,或者比灯花好看多了。尤其眼前的这两个女孩,更是让她眼前一亮,一个野性十足,一个灵气逼人,哪一个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惹人疼爱,她恨不得好好将她们两个搂在怀里疼爱一番,刚刚才调笑几句,这半路上就杀出个人来,将这两个女孩带走了,她不急才怪呢。 “有什么好说的,我家老爷可是锦衣卫,别给你家里惹祸啊!”王从见马恩过来,胆气儿更壮了,少不得恫吓几句,扯起虎皮做大旗来。 “好了好了,你走吧,这么大地方,自个儿注意点,再碰到别人的女眷了,别人未必有我这么好说话!”马恩摆摆手,一副很大度的样子,掉头就要走。 尼玛,惹不起,难道我还躲不起吗?你打扮得像个假小子一般,谁特么知道你还是一个公主,既然自己拿你没办法,那就干脆装作不知道吧! “站住!”朱婉婧怒了,这哪里冒出来的这么一个玩意,三言两语就要带走人,还拿正眼都不看一下自己,长这么大,她简直还没受到到如此的轻视,更主要的是,刚才旁边那个家人模样的说什么了,这家伙是个锦衣卫,锦衣卫是什么,那是天子亲军,说的难听点,就是给皇室跑腿的奴仆,什么时候,奴仆在主人面前可以是这个态度了。 马恩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想站住,当下恍若没听见一般,朝着人群走去,王从一看主人不管这事情了,急忙也就跟了上去,人群交错,几个眨眼间,主仆二人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公主,算了,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和他置气,不值当,若是公主要治他的罪,回头给锦衣卫指挥使知会一声,有的是法子整治他!”朱婉婧身后,冒出一个身材姣好的女子,仿佛大姐姐一样,劝慰了朱婉婧几句,处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即便是朱婉婧身边的护卫,也是没有男人的。不过说话的倒不是她的护卫,而是魏国公徐达的幼女徐增容,算是朱婉婧的闺中密友。 “我知道了!增容姐姐!”朱婉婧兀自恨恨的看着马恩消失的方向,听得徐增容这么说,倒是一下笑脸舒展开来,虽然长于深宫,但是朱婉婧本性并不坏,为了自己一时之快,并治罪于人,她还是做不来的。 “就是有点气这家伙一副神气的样子,一个小小的锦衣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侯爷公爷呢,对了,增容姐姐,你说,刚刚那两个女子,是他的妹妹么,这人一点都不好看,怎么她两个妹妹,长得如此俊俏!” 徐增容微微一笑,这朱婉婧就是这个性子,她是不以为怪了,徐家戎马世家,三个女儿可不都是只会女红的孱弱女子,她在朱婉婧身边,更多的是保护她的安全,至于她要撩拨谁,那她还真给不了什么意见。至于朱婉婧的那些古怪嗜好,她也不在心上,毕竟,在她看来,这个小自己几岁的妹妹,是憋在宫中憋得太久了,多出来走走,也就没事情了。 灯节上的事情,就像是一颗小石子,丢在了水塘了,虽然翻起了一点小小的涟漪,但是,很快就随着一波一波的涟漪消失,变得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了。 马恩一行自然是在后面没有多少心思去继续看花灯了,等到两位小姑女乃女乃稍稍一尽兴,马恩连哄带骗的将她们两个忽悠了回去,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事情,马和是肯定不会搭手了的,马和那样子,只怕是一个熟人都不想见到,指望他出力,怕是要等到自己兄妹到了生死关头才会有可能。 不过,出于好奇,他倒是在两个女孩睡觉之后,向马和打听了一下这些事情,这些东西,对他来说,目前算是高端的信息了,平时哪个百姓吃饱喝足至于,可以随便拿着皇家的秘闻来嚼谷的。 “这事情,这样处理最好了,宝成公主性子是古怪了点,但是,到底还是不会随便揪着良家女子不放的,不够,你今天遇见的贵人,可不止是宝成公主一个哦,你还没有发觉吧,在宝成公主身边一直没说话的女子,其实,也不是一个小人物,那是魏国公家的三小姐,论起身份来,比宝成公主也差不了多了!” “这个魏国公家的三小姐,您也认识?”马恩现在已经麻木了,随便出门都能遇见个公主,再遇见个把国公家的小姐,还真的算不了什么了。 “嗯,在府里服侍过三小姐一段日子!”马和点点头,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侄子这副懵懂模样,点拨了一下:“王妃就是国公府的大小姐啊,算了,这个你自然是不知道的!现在给你说说也好!” 魏国公是哪位,马恩还真的不一定清楚,但是,如果是说徐达,马恩自然听说过,这位的身份,就和后世的朱总司令的身份差不多了,他要是不知道才怪呢,不过,魏国公的长女,是燕王的王妃,他还真不晓得,前世他就是一个混迹在社会底层的卧底,又不是历史学家,这些弯弯绕绕的关系,他要真知道,那才叫不科学呢。 洪武开国后,徐达论功行赏,被封为魏国公,其子嗣共有四子三女,长女嫁给了燕王朱棣,次女嫁给了代王朱桂,如今唯一还没有出嫁的幼女,据说也是要嫁给某个王爷的。前年的时候,徐增容倒是去北平看望过自己的姐姐,也就是那个时候,宝成公主蹭了趟顺风车,马和才得以认识这位。 马和是燕王府的内管事,徐三小姐和宝成公主到北平了,基本上吃穿住行,都是他安排的,所以,对这两位的性子,也算是有些了解了,若是换一个跋扈的什么王子王孙、公爷侯爷这么调戏自己的侄女和侄媳妇,你看他还有没有那么淡定。 不说马恩和马和在家里秉烛夜谈皇家秘闻,回头说说宝成公主这一边。灯市过后,宝成公主自然是随着徐增容回到魏国公府里安歇的。这个时候,总不能再回到皇宫去,毕竟皇宫大内不是平常人家的府邸,想开就开,想关就关的。好在留宿在魏国公府,她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论起关系来,她不过是在自己两位嫂嫂的娘家过夜而已,不仅安全,而且自在。 打发走随身的侍女,或许是今天晚上太过兴奋,朱婉婧呆呆的趴在桌子上,一点睡意都没有。想着今天晚上的热闹景象,那个讨厌的锦衣卫身影,一下又窜到她脑海里来了。 “好了好了,你走吧……”对方那摆着手,像驱赶苍蝇一样,甚至连挥手的时候,看都不看自己,这是拿自己当小孩子么?一想到这里,朱婉婧就气不打一处来,她今年都十七了,怎么还能是小孩子,听那些宫女们说,要是在民间,十四五岁的女孩子都已经婚配了的。这家伙的样子,简直太气人了。 嗯,我不找你的麻烦,好了,最多不找你的大麻烦,不过,如此轻视大明的公主,就算你不知道本公主的身份,但是你不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怎么成,明个真要去镇抚司转一转了,哼,要是你有官职,悄悄的给你降那么一级半级的,父皇也不会说我的! 灯影摇曳中,朱婉婧暗暗下了决心,她浑然忘记了,自己到现在为止,连这个讨厌的锦衣卫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她决定的到镇抚司衙门的一行,还没开始,就已经注定是毫无结果的。 第24章 洪武最后一年 灯节上的事情,在马恩的心里,说大不算大,说小不算小,不过,以马恩的理解,公主神马的太高端了,高端到和他自己的生活,几乎不会有任何的交集。一个堂堂的皇家公主,总不能老是这么没皮没脸的找他这个小兵拉子的麻烦吧,那还叫不人活了了,皇家的体统还要不要,皇家的节操,还要不要了? 当然,真要找他的麻烦的话,搭上他现在还不算牛气哄哄的叔叔也是白搭,除了撒腿闪人,他还真没多少抗拒的能力,所以,即便他有一点小担心,在想通了这点之后,也被他抛到脑后去了,生活就像,既然无力反抗,那么自己就好好的享受吧! 过完了正月,马恩去了百户所报道,马和也终于要走了了。如同先前他说过的那样,马锦儿和他一起会北平,小丫头从小就和马恩生活在一起,这一陡然离开,虽然说是跟着自己的嫡亲叔叔,却也还是有些不舍。别看她在马和面前,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回到屋子,却是总是脸色郁郁,显然有些纠结。 马恩的宅子,因为马和他们的离去,陡然又变得冷清了下来,锦儿到底还是跟着马和走了,虽然知道叔叔给自己哥哥留下了些银钱,但是小丫头临走的时候,将自己这大半年掌管的小金库,还是全部移交了个了娜泽,在这点上,她不像是一个做妹妹的,倒像是一个姐姐在出门的时候,生怕自己的弟弟没有有吃喝,没有钱花的举动。 娜泽这事情自然不会瞒着马恩,马和知道这事情,心里头倒是挺温暖的,不过,对于小金库,他倒是没有什么心事,反正锦儿走了,这管家的,肯定是娜泽,这些钱她掌管也是应当。他和娜泽的关系,虽然没有捅破最后一层,但是,上上下下的人,早就已经拿娜泽当主母看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李磊也走了,乐颠颠的跟着马和去了北平,这一趟,他算是修成了正果,算是苦尽甘来了,马和想必会妥善的安排他,不过,怎么安置,那就不是马恩能够了解的了。当然,马和再大度,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当自己的这个侄儿不存在一样的了。侄子身边虽然有几个人,但是,他若是不放点人手在马恩身边,估计是怎么也不放心的。 接替李磊的,是宝树,对,就是那个武力值爆棚的宝树,这一点,估计除了他是马和的师弟,深得马和信任以外,这武力值也是马和重点考虑的东西。毕竟,这一个多月相处下来,这个侄子自保的能力是什么样,马和算是了解了,放这么个人在他身边,怕是保护的意味,相当的浓。 这是明面上的,只于暗地里还有没有安排人手,那就不知道了,不过,依照马恩想来,暗地里肯定还是有会安置自己的人的。马恩一点都不傻,想想他前世是干什么的就知道,马和这些看似诡秘的那些活动,在马恩的眼里,可真遮掩不了什么。用马恩自己的说法来说,这马和恐怕到南京,干的就是高级探子的活,也许,这活就是他的主业,到南京只是因为自己的突然出现,才有了这一行,若说干这一行的,没几个后手,打死他都不信。 尤其是干这一行的人,自家的家人的安全,那更是他们的罩门,以前也就罢了,现在马和知道了马恩的存在,若是常人,自然是第一时间把马恩安置到安全地方,但是马和不同,他不仅仅没那么做,反而尊重马恩自己的意见,让他打拼自己的前程,就一点来说,马和做的可是极为大气。马恩在想明白了这点后,也不禁有几分钦佩,果然这历史上占据一席之地的人物,都是有常人不及的地方啊!当然了,大气不等于傻气,若是一点保护措施都没,那就白痴了。 留下宝树,一个让他这个涉世未深的师弟能增长些阅历,这对宝树本身自然是有好处的,至于顺便作为他和马恩之间的联系通道和保护马恩,自己是对马和和马恩有利,这是一个双赢的做法。 马恩去百户所报道,百户自然是早就打点过的,而甄不为等人对他的到来,又是热烈欢迎,其间自然是一点曲折都没有。京师里几乎所有百户所里的锦衣卫,其实一般就三个差事:巡街,缉捕,坐探。 巡街么,说的好听点,是维护京师的治安,其实,和后世收取保护费提供保护也差不多,真要说有区别的话,那就是后世工商,城管,税务,环卫之类的部门一大堆收钱,而在大明朝,收钱的就一家吧了。这真是一家,兵马司收过了,锦衣卫就不会再收,实际上,地盘的划分也就是这么来的,谁收钱,就是谁的地盘,这颇有点“税权即主权”的意思了。以大明朝的官员兵士的俸禄,若是不这些贴补,还真的熬不下去。 还好,这些费用,大抵都是针对商户,对百姓倒是极少有人伸手,而且,具体的数额,也是有着明确的规定,刚刚经历了裁撤又重开的锦衣卫,在别的事情上,或许能够嚣张跋扈,那是因为他们有着天子的意旨,但是,这一块上,他们却是很谨慎,这不过是潜规则而已,大家彼此心照就可以了,若是因为这事情引起满朝文武的攻讦,那就叫真的得不偿失了。 真正算起锦衣卫自己本来的业务,其实算起来还是缉捕和坐探了,通俗点来说,就是抓人和打听消息监视官员百姓,可惜的,这两个差事,是花钱的差事,而且没什么油水,记得钱小六么,这倒霉孩子,就是一进锦衣卫,就坐探到年前,若不是马恩大发福利,怕是他这个年都过的凄惨得不得了。 所以,当甄不为安排差事的事情,特意问了问马恩,当马恩选择缉捕,着实让甄不为吃了一惊,不过旋即他就想明白了,眼前的这位,似乎身家还算丰厚,自然看不上自己这两条街的那点小油水了,倒不如侄儿做点实在事情,有了功绩,提拔自然就快一些。至于马恩为什么不选坐探,这不是明摆着么,凡是有点办法的人,谁愿意去那些不大不小的官儿家去受那些夹板气,这不是犯贱么? 洪武三十一年,马恩的锦衣卫生涯,开始真正有滋有味的展开了。 第25章 听说城外有妖人 正月还没过完,天气升温的速度明显的加快了,在城外的官道上,居然可以看到些许枯木新抽的绿芽儿了,天空中飘着蒙蒙的细雨,微微带些春寒,一丝一缕的侵入行人的衣服里头,让人浑身都感到一股舒爽的春意。 走出家门的时候,马恩轻轻的拍打了一下衣袍上的水渍,却是拒绝了身后邬元递过来的纸伞,这样的天气里,穿着锦衣卫的飞鱼服出门,固然是自我感觉良好,不过,对他要做的事情,可是没有任何的帮助,街面上穿着飞鱼服巡街的,那不是他的工作,他现在的工作,更像是以前做惯了的便衣警察,而且,负责的辖区,还仅仅只是巴掌大一块的两条街的范围。 “今个儿还去德方茶楼么?”宝树从门后走了出来,站在马恩的身后,若是这样的差事,每天就是在茶楼里吃吃茶,听听书,他倒是愿意每天都这样过,这差事未免也太清闲了一点。 “嗯!”随口应了一声,马恩朝着细雨拉出的雨幕走去,虽然才做了几天的缉捕,但是,辖区里的几个牛鬼蛇神们,几乎他都认得全了,这自然是这几天泡在茶楼的结果,而他最常出现的德方茶楼,隐隐有了几分他的临时办公场所的味道。 茶楼里龙蛇混杂,什么人都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消息都能听到,马恩自然愿意在这里收集信息了,不管是前世的经验,还是他在南宁做吉祥酒楼的心得,都不会让他忽略这个地方。这道理,他知道,那些牛鬼蛇神,好吃懒做,甚至做偏门的人,自然都知道,这个地方,简直就是个信息交换中心。 三人悠悠忽忽的走进茶楼,小二远远见到他们几个,急忙迎了进来,将他们引领到一张靠着窗户的桌子边,这几日来,这张桌子几乎都成了这几位的订座了,不像有些寒酸的,三文钱一壶的大碗茶一喝就是一整天,这几位,可是喝八十文一壶的上好清茶,点心啥的,那更是一点都不在乎,这样的熟客不巴结,还巴结谁去。 “小六,小六,这边!”马恩扬扬手,钱小六绕过门前的一个小小水洼,嘻嘻走了进来。 “马哥,给你点卯了啊!”他一坐下,回头对着小二毫不客气的点到:“千层糕,门板酥,照旧!” 小二朝着马恩看了看,他可清楚了,这位就是个吃白食的,结账的可都是那位马大爷。直到见到马恩挥挥手说道:“照旧吧!”他这才欣欣然的离去。 “甄头儿有啥交代的没?”马恩随口问道,他最恨什么晨会例会之类的事情,没想到大明朝的锦衣卫,居然也有这种陋习,每天还要点个卯,这让他微微有些伤脑筋。不过,委婉的给甄不为说了下,然后让钱小六帮他每天应下卯,这事情就算是糊弄过去了。他为此付出的代价,就是每天钱小六的早点早茶,钱小六倒是很是乐意做这事情,这一点上,算是各取所需吧! “还没有啥,每天都这点破事,点不点卯还不都一样!”钱小六撇撇嘴,“不做还不行,若是百户大人哪天兴致来了,到咱们这块来,发现甄头儿虚以应事,那甄头儿可就惨了!” 糕点茶水送了上来,几人埋头大吃,见到自己的说话,好像马恩几人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钱小六有点被无视的感觉,这让他有点受伤,于是,他决定爆点真材实料来,震震他们几个,好让这几人,知道他钱小六也是消息灵通之辈。 “马哥,知道一大早兵马司的人出城去干什么去了不?” “有这事情?我不知道啊?”马恩反问一句:“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二叔家的小子就在兵马司呢,我能不知道?”钱小六得意了,叫你们无视我,哼,求我啊,求我啊,求我我就告诉你们。 “哦!”马恩哦了一声,却是没有下文了,看到他专心致志的对付面前的糕点,钱小六翻了个白眼,这不仅仅是郁闷的缘故,呃,吃急了,噎住了。 “听说城外有妖人,在哪里妖言惑众蛊惑百姓……”钱小六压低了声音,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哼!”马恩鼻子里嗯了一下,算是表示没兴趣。妖人,大概是指的那些邪教余孽吧,敢情是有人胆子肥的的不得了,在京师附近传教发展教众了。不过,即便是有这种事情,钱小六说的也不靠谱,兵马司管的是五城安宁,这些事情,正儿八经应该是锦衣卫的活儿才是。再说了,那传教的得脑残到什么地步,才放着这偌大个大明天下不去传教,干巴巴的跑到京城附近来,这是替锦衣卫的缇骑们省事么? “真的!”见到马恩不信自己,钱小六毛了,也顾不得自己堂弟交代这事情不要外传,直接就将他知道的抖搂了出来:“都死了好些个人了,若是不闹出人命,兵马司在城里咋就能知道呢,还调了几百兵过去!” 马恩突然心里一动,他想起吴嫣然来了,这年前吴嫣然和冯管家就玩起了失踪,到现在也没声音,按照朝廷的标准,他们两位认真计较起来,可和那“妖人”二字靠的上边啊,莫非这城外,就是他们弄出来的动静。 “死人了?”他歪着头问道。 “是啊,死了十好几个呢,听说是个庄子里,县里去收钱粮的差人,不知道咋就发现了那是妖人的巢穴,下去了十多个人,就回来两个,人都快吓疯了!” “这事情,理当是咱们的差事啊,怎么兵马司的那帮人抢去了?”马恩有些不明白。 “这就不知道了吧,这是民政,京畿这些县府直接报给应天府那里,这是他们的家事啊,眼下事情还没闹大,若是等到朝堂上都知晓了,嘿嘿,皇上会不用咱们,去用他们?” “都死了十几个人了,还算是民政?”马恩嗤之以鼻:“对这些妖人,朝廷可从来都没姑息过,那是有一个杀一个,有两个杀一双,绝不手软的!算是军政吧!” “嘿,你别管民政军政,你就等着看吧,这事情,迟早得交到咱们衙门来,别看咱们两个苦哈哈的校尉在这里扯淡,没准早就有兄弟,将这事情报到镇抚司那几位大人那里去了,镇抚司知道了,不就是咱们指挥使大人知道了么,咱们指挥使知道了,难道皇上会不知道?” 钱小六吃过早点,去巡他的街去了,倒是早上的这一番谈话,让马恩心里存了疑,在茶楼里待到中午,他决定去天地商行看一看,不管怎么说,他假假也还挂着一个“管事”的衔头,这过年了他都还没去那里晃一晃,若是等到冯管家回来了,这未免脸面上有些难看。 商行的店面在明远楼那边,不过,胰子作坊和仓库去是在偏僻得多的地方,这京师里寸土寸金,没有哪一个商人会脑残得前面是店面,后面是作坊,那成本可就大了去了。倒是正经是店面是店面,作坊是作坊,才是商人们都认知的做法。 上午淅淅沥沥的下了半天的雨,路面显得有些难走,而且,这越到偏僻的地方,这落脚的地方就越难找,等到走到作坊的附近的事情,马恩整个衣袍的下摆,已经是脏的不成模样了。 作坊里静悄悄的,一点都没有往日喧闹的模样,除了两个汉子在坐着闲聊,其他的人一个都不见。 “马管事!”两人起身叫道,马恩虽然不认识他们,但是也是眼熟得紧,来这作坊这么多回了,就算不刻意去认识这些下面做事情的,但是这些人整日里在他眼皮子地下晃来晃去,岂有不眼熟的道理。 “就你们两个?谁在这里主事呢?”马恩朝着里头看了看,年前封存起来的东西,都没有开封的迹象,“都还在过年啊!?” “哪能呢?”两个汉子笑道:“掌柜的和管事们,去了苏州杭州那边去了,还不曾回来呢,那边咱们商行也有作坊,这个时候,怕是忙的热火朝天呢?” “嫣然小姐也没有回来么?”马恩仿佛是随口问道,眼前这人知道这些事情,显然不是一个路人甲,想起从云南一路护送自己来的张三,马恩却是一点都不敢小看这人,这些人,最会扮猪吃老虎了。 汉子摇摇头,马恩微微有些失望,也不知道对方是真不知道呢,还是不告诉他,不过,他也没打算继续追问了。库房里的这些胰子,要发卖的话,这春夏之交怕是最好的时节,上次他就和冯管家谈过这事情,眼下看来,人家可是几个地方同时在屯货,怕是准备一鼓作气拿下这个市场了。按理来说,眼下这事情,才是正事,吴嫣然和冯管家不会这个时候节外生枝,在这天子脚下搞七搞八吧。 “对了,问你个事情,咱们商行,在城外有没有庄子啊!?”临走的时候,马恩随口问了问,既然认识的熟人都不在,他也不打算去店铺那边去看看了,脑子里想着城外的事情,顺口就问了出来。 “庄子啊!咱们商行在城外当然有啊,有时候货物来不及进城,就先停放在庄子里头,马管事你不知道?”那汉子有些惊奇:“大伙的家眷,都在庄子里头啊!” 尼玛,还真有!马恩心里一突,原本随便问问,这下,还真要到那边去看一眼了,别真是商行的庄子出了事情,这商行自己可以不管,但是,冯管家和吴嫣然,自己能管还是要管一下的,这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自己可欠着人家闻人女乃女乃的大人情呢! 第30章 拿着名册发银子 “这日子还叫不叫人过了!”钱小六骂骂咧咧的走了进来,一坐在马恩的面前,茶楼里食客们对于这个每天都来晃一晃的锦衣卫,倒是也熟悉了,见到他气色有些不对,挨着马恩桌子的几个人,不动声色的悄悄挪动着,尽量离开这张桌子远一点。 “又怎么了,收不到银子,被头儿骂了?”马恩笑着给他倒了一杯茶,调侃着他。能让钱小六这般上火的事情,除了银子,不会有其他,这些天,他算是对这钱小六有所了解了,不知道是不是穷怕了缘故,这货对钱格外的敏感。 “还是你好啊,咱们这两条街上,能有啥事情,虽然油水少了点,但是这差事清闲啊,你又不缺这点钱,每天在这里晃一晃,连点卯都不用去!”看着马恩,钱小六不由得感叹了一句;“兄弟我就没这么好命了!” “少扯这些不相干的,要是这差事这么好,那咱们两换换,回头我去给甄头儿去说说!”马恩才不理会他这假模假样的惺惺作态呢,真要让他来干这又危险又没钱的缉捕差事,钱小六非得跳起来不可,危险他或许能忍受,但是没油水,他可就真的是叔叔可忍婶婶不可忍了。 “别介啊,和你说话真是没趣呢,兄弟我心里不痛快,还不兴让人发几句牢骚!”钱小六果然不接马恩的话茬,一脸的不忿的说道:“你知道吗,这两天兵马司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了,直接从都督府里下了个人物,变着法儿给咱们锦衣卫的兄弟发银子呢!” “唷,还有这种好事情,大伙儿应该都高兴才是,你这么一脸的不爽,那又是为了哪般啊!”马恩只当是这是锦衣卫的福利,也没放在心上,接着问了下去。好些天没有去百户所里去了,他都怀疑,除了自己小旗的几位兄弟,连自己这个总旗的兄弟,怕是都有人不认得他,百户所里的这些消息,倒是有十之七八,都是他从钱小六这里得来的。 “这可兵马司的人太气人,夫子庙那边的兄弟给发了银子,飞虹桥那边的兄弟也发了,可就没人想到咱们南城根儿的这些兄弟,娘的,难道咱们这些没油水的地方的兄弟,就是后妈生的不成!咱们都是一个千户的,兵马司的那帮孙子,难道事前没有弄清楚这些么!”钱小六骂骂咧咧,他的怨气来源于此,人之患,不患寡而患不均,要是大家都没这场事情,自然是什么怨气都没有,但是,都是一个衙门当差的兄弟,凭什么有的有银子就的就没银子! 当锦衣卫的校尉不敢诋毁上官,但是,将怨气指向不是一个系统的兵马司的人,倒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这是要干嘛呢?”马恩也觉得奇怪,“是不是出了啥事情,兵马司得罪咱们锦衣卫得罪紧了,用这种手段来讨好咱们呢,也不对啊,就算是有什么龌龊,那也是上面那些上官们之间就直接了解了,用不着这般大洒银子惠泽到所有人身上啊,这事情,真要是给别有用心的人一撺掇,那就变味儿了,套个邀买人心的帽子,也不是不可能的! 将心里的疑惑这么一说,钱小六当时就翻了翻白眼,很是惊诧的瞪了瞪马恩:”还邀买人心,亏你想得出来,这银子可不是兵马司拿出来的,兵马司的人,不过是个发银子的伙计,这可是宫里下来的银钱,这人心不都是宫里的吗,还用的着邀买,拜托,这叫贵人们体恤下情好不好!” 我怎么觉得这事情这么古怪呢?宫里的打赏,大可走锦衣卫的衙门,还让兵马司的人过一道手,难道不知道不管多少银子,只要有人经手,就有“漂没”几分的危险的吗?这是明显的不信任锦衣卫的那些高官么?这个信号,可就有些危险了。 马恩想的很多,首先他想的是这最大的可能是朱元璋估计捱不下去,大限快到了,这皇太孙开始未雨绸缪起来,这才是真正的收买人心,至于在锦衣卫里的那些高官,一朝天子一朝臣,能不能捱到建文朝,还是两说,但是再大的清洗,也不可能从上到下一股脑的全一网打尽的,一些小小的恩惠,就能买来锦衣卫这个集团的大部分基层官兵的感恩戴德,这对于皇太孙平安上位,肯定是有好处的。听起来是要花费不少的银子,但是,这对于即将掌管一个帝国的人来说,这点钱,还算钱吗? 可惜的是,他想多了。事情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情啊! 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一点将这事情联系到自己身上来,这和他完全没有关系嘛,他不知道的是,真正知道这件事情和他有关的人,眼下已经有些气急败坏了。 徐增寿面沉如水,看着面前空荡荡的院子,在他身边,孙玉林和另外两个百户,笑嘻嘻的侯在这里。心里暗暗钦佩。果然徐家的做派,几百两银子,就这么眼睛都不眨的丢出去了,要不然,人家怎么能做到左都督,而自己混到现在也才一个百户,虽然人家出身好,但是,出身好的人多了是了,也不见被人来给锦衣卫发银子。看来,徐家的圣眷果然是一直未曾减弱啊,只不过这徐都督,说是替宫里打赏,未免有些含糊其辞了,也不知道是替那位贵人打赏的,反正,这银子不走上边,肯定不是皇上打赏下来的。 “少爷,贡院和飞虹桥这边的锦衣卫都领了银子了,殿下还没有什么反应,是不是咱们去一下个百户所!”在徐增寿的身边,一个家将,低声在他耳边汇报着,在他的身后,宝成公主朱婉婧一身男装,站在徐增寿的随从之中,俨然就是一个小家将的样子。 徐增寿有点后悔自己出的这馊主意了,拿银子打赏锦衣卫,自己的脑子那天被驴踢了不是,还得意洋洋将这个主意说给朱婉婧那个小魔头听,结果这小魔头一点头:“这主意很好啊,我就知道增寿哥哥好本事,你去办吧,到时候我就躲在你后边,那家伙以来领银子,我就咳嗽一声,咱们就逮住他了!” 你听听,多简单的四个字:你去办吧! 徐增寿在心里已经噼里啪啦将自己的脸打成个猪头了,这位小魔头长于深宫,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对银钱自然没有多少概念,可自己这个冤大头可就当得无比的憋屈了,指望她从内库或者是她自己存下来的贴己钱里拿银子出来,那是连想都不要想的,那么,这打赏的银子,自然是要落在徐四哥的头上了。 天知道锦衣卫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闲人,一个百户,按照大明的编制,不是应该就只有一百一十二人么,这帮混蛋,打赏的这几个百户,哪一个百户不是一百四五十人还多,这还不算那些帮闲的听差的,幸亏自己只是按照名册上的人头打赏,这要是全部都打赏,那还不得三四百人啊,这每人五两银子,这一个百户,两千两银子都就没了,自己有那么阔绰么? 朱婉婧在后面笑吟吟的,徐增寿的心里却是在滴血,这下亏大发了,这账目,就算报到大哥那里,大哥都不一定给销账呢。 “去,为什么不去,最好这个千户的人,咱们都见一见,那人一定是在这个千户的,能在夫子庙这里看花灯,肯定是住的不远的!”朱婉婧耳朵倒是挺尖,一下就听见了家将的说话,毫不客气的插嘴道。 “说好了,就这个千户啊,再多我就管不了啊,四哥我可不是那沈百万,咱们这点小家底,可经不住这么折腾,再说了,若是有人拿这件事情做文章,你可得出来说话啊,老徐家可听不得这些风言风语!” 徐增寿一狠心,直接把话给这小魔头挑明了,一个千户下来,五千两银子总够了吧,虽然有些肉疼,的那是也不是拿不出来,这事情办了,坏处是有一些,但是好处也是不少,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又是在锦衣卫这样的衙门,只怕皇上,皇太孙只怕早就有耳闻了吧,就算是花钱在皇上皇太孙面前,买个好印象也不错,听说皇太孙对他的这个小姑姑,也是不愿意招惹的,自己算是帮他挡了灾了吧! “小气!走吧!”朱婉婧撇撇嘴,却是没有继续挖苦他了,这事情到现在,她都有点骑虎难下了,不过,既然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半途而废她可是怎么都不答应了…… 下午的时候,钱小六脸带喜色的带来了新的消息,明儿点卯的时辰推迟到辰时了,都督府里的老爷们,终于还是没有忘记他们这个穷的叮当响的百户,带着宫里的银子打赏来了。只不过,这一次,马恩想不去都不行了,这银子据说怕被贪墨,所有人都不得代领,上官们拿着名册,一个个的点着人头,少一个都不行。 那就去吧!好歹有五两银子呢!马恩没有放在心上,蚊子再小也是肉,在五两银子,足够一个普通人家两个月的开销了,自己一直在坐吃山空,这过了年,还没正儿八经有过进账呢。这还没拿过饷钱,赏钱到是先下来了。 第31章 公主就是个麻烦精 葛峰家里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作为锦衣卫京卫第三千户第七百户的百户,他这宅子里,来的最尊贵的客人,怕是还是前年的时候,千户大人路过这里的时候,绕进来看了一下,可惜的是,千户大人连茶都没有喝一口,真的就是那么“看”了一下,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可是今儿不同了,前军都督府的左都督徐大人,居然亲自来他这里了,在徐大人是谁,那是徐公爷的嫡亲弟弟,虽然在都督府里不大管事,可这身份,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可以巴结上的,人家可以直接和指挥使大人同知大人直接能说话的大人物啊。 百户里一直不富裕,连个正经的驻所都没有置办齐,平日里有事情,也是几个总旗,吆喝一群小旗就到他这宅子里来听他的命令,坊间得到的收益,也是由下边的人,直接送到他这宅子里来,反正这一片油水就那么多,就算没个正经地方办公,上面也不会怎么责备他。 可是今天不同了,尤其是随着徐大人来的,还有孙玉林,倪大壮他们几个平日里就怎么互相看不顺眼的百户,看他们看着自己宅子时候的那讥诮眼神,葛峰连脸上的几颗白麻子都涨的通红了,要不是徐大人在这里,他非得好好的刺这几个家伙几句,老子这边是穷点,麻痹的,有本事咱们换个地盘试试! 不能让徐大人看笑话,说啥事都是咱们锦衣卫的自己的事情,肉乱在锅里总比家丑外扬的好。葛峰决定今天不计较这个。 “不是到了点卯的时候了么,怎么才这么几个人?”徐增寿打着呵欠,看着院子里站着的人群,不用仔细数,这两天他对数字特别敏感,一眼扫去,就知道这人头还没齐呢,在前面那几个百户的时候,那些来拿钱的,比起这两倍都不止。 “院子小了一点,没准有些弟兄们还在外面没进来呢,要不,大人您看,让小旗们先进来?” 葛峰微微有些尴尬,其实自己手下有多少人,他还是知道的,按照规矩,当初给这个百户配置人马的时候,这一百一十二人,那可是一个都不缺,不过,这两年来,有些人呆不住,自己就找门路调走了,补人进来,又是格外的难,这第七百户,能够来上七成人,差不多就算是满编了。 “不用了,还是按规矩来吧!”徐增寿不领他这个情。 平日里属于个葛峰的雕花大椅子,如今名正言顺的被徐增寿坐在底下,而一块不知道以前是做什么用途的大条桌,被放在屋檐下面的空地,一个个雪白的小银锞子,正整整齐齐的码在条桌上。在条桌前,两个徐府的家将站在那里,正等着葛峰唱名发放银子呢。 “那徐大人,咱们这就开始?”葛峰笑道,从来都只有他们百户给上面送银子去,没想到今儿破天荒还从上面发银子下来,虽然他身为百户,赏银足足是儿郎们的四倍,但是他这点钱还真的看不上眼,不过,这笔钱发下去了,这些儿郎们怨天尤人的怪话,只怕要消失一段时间了,想到这点,他还是真心高兴的。所以,这笑容看起来就格外的真实。 “开始吧!”徐增寿挥挥手,走过这个百户,就只剩下一个百户了,这事情,早点办完早点安生,后面的这小魔王亲眼看到了全程,总不会说自己没有尽力吧!折腾这几天了,自己天天都起个大早,当初爹还在的时候,逼着自己练武都没这么辛苦呢。 “弟兄们,平日里大伙辛苦,上面都看着呢,更别说皇上他老人家慧目如炬,明察秋毫了,今儿徐都督到咱们这里来,就是宫里的意思,咱们是什么人,天子亲军啊,宫里能忘记咱们吧,大伙儿不管什么时候,心里都要放着皇上,放着咱们的大明江山……” “百户大人,还是快点唱名吧,徐都督都快睡着了!”人群中,一个惫懒的声音,打断了葛峰的长篇大论,他心下有些恚怒,眼神朝着那边一扫,却是没有发现那个刺头儿,再微微侧过头来,看了看徐增寿的神情,见他没有什么见怪的意思,当下微微就有些放心了。 “好了好了,你们这帮浑球,我开始唱名了啊,叫道谁的名字谁就就上来,就好像平日里领饷钱那样,谁要是喧哗吵闹,莫怪我请家法出来了!” “杭会东!”一人应声走了上来,从徐府的家将手里领过小银锞子,唱了个喏:“谢大人赏!” “蒙鹏启”“宁旭义”“何建能”. “领了银子的,给老子滚出去办差去,还赖在这里干什么,等着老子请客吃饭啊!” 一个一个的人走了上来,又领了银子离去,条桌上的银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着,在徐增寿身后的朱婉婧,死死的盯着每一个上来领银子的人,一个一个和自己印象当中的那个家伙对照着。 为什么都要穿这种一模一样的衣服,看起来都差不多嘛!她揉了揉眼睛,感觉到有点涨疼,就在这个时候,在一旁唱着名字的葛峰,大声的唱着:“马恩!” 马恩快步走了上前,嘴里含糊的说了句,“谢大人赏”,接过银子就要回头走人,正在揉着眼睛的朱婉婧,听到这个声音,却是陡然停住了手,急忙附在徐增寿的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咳咳,你等等!”一直在闭目养神的徐增寿开口了,葛峰立刻停下了唱名,喊住几乎已经快走进了人群的马恩,“马恩,你过来,徐都督叫你呢!” “见过都督大人!”马恩很是无奈,回过神来,对徐增寿行了一礼。对方喊他站住什么事情,他进门不久,大致就猜到了一些,不过,这个时候他走是走不掉了,而且,这按着名册唱名,就算走掉了,人家还没准直接找上门去,他衡量了一下,索性就硬着头皮上去领银子了,他只希望这位徐都督身后的那位宝成公主,眼神不要太好,认他不出来。当初马和指着宝成公主介绍,他可是把对方认得清清楚楚了,前面不说了么,女扮男装,在马恩的面前,那是一点戏都没有,马恩早就看出来这位都督大人身后的,就是那位小公主了。 “你把这句话,给我念一遍!”徐增寿看了看面前的这个锦衣卫,一副利索精干的样子,看起来不是个糊涂人啊,怎么你就招惹了这位姑女乃女乃了呢! “好了好了,你走吧……”徐增寿念了出来。 马恩一愣,敢情这为宝成公主,对自己还是不大确定啊,这分明是自己当初在灯市上打发她走人的时候说的两句。 “好了好了,你走吧……”他照着念了出来,不过,话里却了加了几许滇音。 徐增寿挥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见到他们这边完了事情,葛峰又继续唱起名来。 “怎么样,是不是他!”在葛峰的唱名声中,徐增寿回过头来,看到的却是朱婉婧微微有些茫然的一张脸,他心里也在发狠着呢,如果这锦衣卫真是宝成要找的人,自己也不能放过他,怎么也得折腾一下他,谁叫这小子害的自己破财的呢。 “好像是,好像又不是!”宝成那双秀气的眉毛蹙了起来,“那天晚上,他说话好像是四哥一样的北直隶口音啊,这人说话怪怪的,不大象哦,可是人好像就是这模样啊,哎呀,那天晚上那么暗,我也不清楚啦!” “那就是他了!”徐增寿斩钉截铁的说道,开玩笑,要是再不是,自己还得继续撒银子,不带这么玩的,不管这小子是不是正主,反正就是他了,至于招惹了宝成这个小魔头有会什么下场,那不关他的事情了,这个叫马恩的锦衣校尉,你就自求多福吧!. 马恩快步离开葛峰的宅子,连甄不为喊他他都没有听到,尼玛,太吓人了。他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着,确定没人跟着自己,这才一溜烟的跑回家去。当初马和对他说的话,他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莫要怪我不提醒你啊,这女女圭女圭要是吃了亏,找起你的麻烦来,你就只有跟着我回北京这条路走了,这锦衣卫,可就当不下去了啊!” 那日里,马和是这么说的,他听到心里去了,采取的做法也是敬而远之,没想到,这个宝成公主,居然这么记仇,这都隔了一二十天了,还记得这茬。 他简直是莫名的悲愤,这不是我招惹你先的啊,是你招惹我的啊,我都没计较了你还来劲儿了。仗着你是公主了不起啊,呃,人家是公主,还真的了不起,就算要玩死自己,自己连个喊冤的地方都没有。再说了,这位算起来,也是自己将来的主子的嫡亲妹子,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自己似乎都玩不过对方。 “怎么就回来了,少爷!”院子里,邬元和宁大纲正在对练着,宝树在一旁啃着个果子,笑嘻嘻的看着他们两个,看到他走进门来,三人的眼光齐刷刷的投了过来。 “别练了,都进屋来,咱们有大麻烦了!”马恩说道。 第32章 你爱咋咋地吧 三言两语将刚刚的事情说了出来,一屋子的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面面相觑,一下子气氛变得十分的诡异。浪客中文网 公主啊,这得罪的是一个公主啊!俗话说,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太守,可不管是县令也好,太守也好,和公主的差距,可不是几条街那么远,这公主要是要整治你,都不用自己动手,稍稍一个眼色,大把的人愿意光着膀子红着眼睛冲上来,为公主殿下分忧解难,不光荣幸,这还是一条通天的捷径啊! 安静了半响,还是邬元最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咳咳,少爷,你就这么回来,没人拦着你么?” 马恩摇摇头,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出来的时候,除了自己的小旗甄不为好像叫了自己几声,的确没有人拦阻自己,那位徐都督带来的人,一个都没有动。 “没有!” “那就是了!”邬元到底还是最沉得住的一个,刚刚一听到这样的消息,他和大家一样有些不知所措,不过,这一阵发懵过后,他迅速的察觉到事情的不对起来。 “也许,这位公主殿下,如此大张旗鼓的寻找少爷,倒是没多大的恶意!”他踌躇了一下,“按照少爷说的当初和这位公主殿下起冲突的缘故,是因为这位公主殿下,对娜泽姑娘和锦儿小姐有点那啥……行为不端,没准,他根本不是要找少爷晦气,而是还是记挂着娜泽姑娘和锦儿小姐!” “是啊!”宝石也连连点头:“公主身边的护卫,肯定都是大内里千挑万选出来的,以你那点功夫,只怕人家不让你走,你还真的走不了,这要是我,我也要放长线钓大鱼!” “钓你个大头鬼啊!”马恩一把拿起一个桌上的果子,将它塞进这个大放厥词的家伙的嘴里:“真要是对咱家不利,扣住我难道就找不到咱们家来么,到时候来几个你说的大内高手,瓮中捉了你这个土鳖了去!” 马恩是随口一说,宝树的眼里却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看来,这个问题,触到了他的g点了。 众人在这里议论纷纷,还没有理出个子丑寅卯来,只听得外面“咔哒”一响,像是有人碰到了什么,屋子里的人登时就是一个激灵,宁大纲抄起了板凳,宝树模向腰间,邬元更是将从不离手的腰刀,当啷一声抽了出来。 马恩挥手制止众人的动作,将脑袋凑近窗棂,悄悄朝着外面看了看,“没事,是嫣然的姐姐!” “吴姑娘!” “吴姑娘?” “哦,吴姑娘……” 屋子了三个人,就是三种截然不同的反应,哦了一声,他们四人又凑在一起商量对策去了。站在屋子外面的吴绿鬂,却是心里怦怦直跳,强压住不安,放下从厨房里拿的盥洗器具,走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胆子大到这般地步,居然令一个公主调动都督府的人马,来大肆寻找他,自己当初还以为这里是个挺安全的避难之处,眼下看起来,整个京城,只怕没有一个地方,比这里更危险了,不行,自己得马上离开,没准下一刻,兵马司和锦衣卫的人马就把这里给围住了。 她随身的东西并不多,一块布巾一折叠,就成了一个小小的褡裢,足够将她所有的东西全部都装进去了。换上他当初来的时候穿着那身男装,她拎着褡裢就要出门。大难临头各自飞,大家江湖儿女,好自为之吧,不要怪我不辞而别。 刚刚才到屋檐下的走廊上,只听得“嘎吱”一声门响,马恩的房间门打开了来,马恩在前,其余几人跟着后面,显然就这一会儿工夫,他们已经商讨出对策来了。 “你这是……要走?”马恩看到吴绿鬂的样子,微微愣了一愣,这也太不厚道了吧,就算是大家要跑路,也是应该我这个主人出来说才是,敢情你偷偷模模听墙角听到了点动静,立马就觉得这里不保险了,要走人了? “你们不走吗?”到了这个地步,吴绿鬂也没打算遮掩她偷听到了对方谈话的意思:“你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锦衣校尉,要是这个公主真要拿你,都不用都督府的兵丁,直接指挥你们锦衣卫,你旧日的同僚就来拿你来了,锦衣卫可不是什么讲人情的地方!” “谁说我要走了!”这种被人轻蔑的滋味,让马恩感到有些愤怒:“我什么也没做错,我是堂堂的天子亲军,就算是公主,也不能胡乱加罪于我吧,今日能这样对我,他日就能这样对其他的兄弟,这岂不是叫所有的兄弟都寒心!” 吴绿鬂嘴角微微露出一丝冷笑,却是不想和他争辩了,嘴皮子里头的功夫,能比的上手上的刀子么,亏他还是个锦衣卫,简直比那些读死书的酸秀才还要迂腐。 “你要走,我也不拦着你,嗯,这样吧,漕帮的连少帮主和我还有几分交情,你要么就先到他那里避一避,带上娜泽!”马恩见到他这样,似乎有些无奈的说道,当然,他所说的,前面的不是重点,重点的是后面一句:“宝树带你们一起去,若是我真出事了,宝树自然会安排娜泽,若是啥事情没有,咱们大家该干嘛还是干嘛吧!” 这就是马恩几个人刚刚在屋子里商量出来的对策。走,马恩是舍不得走的,他自己规划的前程才刚刚开始就这么夭折,他怎么都不甘心,不过,宝树和娜泽得离开,娜泽走是断了某些人的念想,而宝树离开,则是给自己留条后路,虽然不知道宝树能在京中调动燕王的多少资源,不过,自己的那位四叔,总不至于看见自己失陷在京中冷眼旁观吧! 吴绿鬂盯着他看了一会,一双略带点妩媚的桃花眼,仿佛要看穿眼前这个强自镇定的锦衣校尉一般。 “好,我就听你这一回,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你真出事了,我可帮不了你什么忙!估计你也不差给你送牢饭的人!” “呸呸,你个乌鸦嘴,得了,你顾好你自己就成了,宝树,叫上娜泽,你们几个快点走吧!”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马恩今天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有心情去茶楼了,送走了宝树和两个女人,马恩搬了把椅子,坐在院子当中,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兴师问罪。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这二月的天气,还真够冷的。马恩在院子里摆了半天的poss,不光手脚都有些麻木了,就连脸上,仿佛肌肉都麻痹了一样,一点都不听使唤,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就在马恩实在顶不住了,准备缩回屋子里去的时候,门外终于传来了声音。 “马恩,马兄弟在不在,来贵客了!” 这是甄不为的声音,马恩赶紧用手搓揉了一下自己的面部,活动下气血,揉了半天才哆哆嗦嗦的开口道:“我在,你们进来吧!” “徐都督,这边请,小心点,地滑!”人还没进来,声音先传了进来,马恩瞪大眼睛看着门口,果然第一个进来的,就是一副狗腿样的甄不为,而在他身后的,不正是刚刚在百户那里大派银子的徐增寿是谁。 “哎呀,马兄弟,你这是怎么了,这是今个得了银子欢喜得犯了癔症不成,大冷天的坐在院子里干嘛!?”甄不为见到马恩的样子,大为惊讶,不过,接下来的话,可就没管马恩犯不犯癔症了。 “徐都督想在咱们这几天街上走一走,你干的就是缉捕的活儿,这些天,这周遭怕是都熟悉得紧了,徐都督体恤咱们兄弟,不耽误咱们办差,就要了你一个,你可能好好的把徐都督伺候好!” 貌似,这不是兴师问罪的? 马恩朝着徐增寿身后瞟了瞟,那个令他无比悲愤的公主麻烦精似乎不在,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好吧,甄小旗,这里没你的事情了,你下去办自己的差事去吧!”徐增寿挥挥手,赶苍蝇一般的赶走了甄不为,然后走在马恩面前,笑吟吟的看着马恩。 “怎么,见到本都督,不打算见礼?” 马恩站了起来,不料坐的时间太长,两腿都好像不是他自己的了一样,一个立足不稳,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 跪下去还不说,被冻得有些唇白脸青的他,嘴里哆哆嗦嗦,这下就是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了。 徐增寿满意的点点头,在他眼里,眼前这锦衣小校,那是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这是好事情,起码,对于天家的敬畏之心是有的,不像有些锦衣卫,简直比亡命之徒还像亡命之徒,这般表现,也不枉他支开宝成,单独来见这马恩一次了。 “家里就你一个?没有女眷?”徐增寿打量了一下四周,邬元和宁大纲像两个木头一样站在屋檐下,显然,这两个人,直接被他给无视了。 麻痹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哆嗦了半天的马恩,站起来抖了半天,终于算是还魂了,果然这徐都督,是那宝成公主的爪牙,一进屋子就打听娜泽和锦儿的下落。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你爱咋咋地吧! “家中原来还有舍妹和她的一个侍婢,不过过完正月,就随着家叔去了北边!” “哈!”徐增寿笑了起来,这小子还真不错,有敬畏之心,也不乏谋略,做事情也算周密,知道自己家女眷被人看上了,无力抵挡,当机立断就马上把人送走,算是个有决断的。谅他不敢当着自己说瞎话,什么时候走的,随便一查就知道,这般人才,放在锦衣卫里做个校尉,实在是有些浪费了,自己的都督府也要人啊! “带我去前面转转吧,这里我很少来,不大熟!”他目光闪烁,仿佛决定了什么事情一样,开口对马恩说道。 第33章 你倒霉我高兴 莫名其妙!马恩现在的感觉就是莫名其妙,要是真的相信甄不为说的,这徐都督就是想在附近走走,找个熟知附近的人方便一些,那马恩的脑子才叫进水了呢,要是他不在灯会上和那宝成公主有这么一出,这徐都督会跑到他这个屁大点的锦衣校尉家里来?人家怕是拿正眼都不看他一下! 但是,在街上转悠了一圈,徐增寿直接撂下了他,自顾自的走了,这样的事实,让他开始感觉到这事情,变得有些诡异起来。浪客中文网高高举起的板子,就这样轻轻落下,他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好的运气。后手,一定有后手!他有些提心吊胆的想。 威慑的力量在很多的时候,比直接打击力量更容易达到自己的目的,这就是为什么到了二十世纪,这地球上战火依然不断,那为数不多的几个核大国挥舞着威慑的大棒,却从没看见谁看谁不顺眼,就派军队扔个核弹去的缘故。 在这里,马恩很形象的将这后世的情况,翻译成了符合大明朝的人认识的词汇。 “拳头不是打在人身上的时候最可怕,最可怕的时候,是它还没打出来的时候,因为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打出来,打在你身上哪一个地方,也许,等到你发现他打出来的时候,你连疼的机会都没有了!” 马恩对着宁大纲和邬元说道,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在他的身后,不知道去了哪里闲逛回来的王从,低眉顺眼的,显然他的后知后觉不能为家主分忧甚至不能和家主共患难,已经被宁大纲让他付出了代价。 “引而不发!”邬元点点头,认同了马恩的话,马恩一阵白眼直翻,早知道你会掉这样的书包,我还费这么大的劲儿给你解释个什么,自己又犯了小看古人的毛病了。 “那咱们怎么办?”宁大纲最为急性,张口就嚷,来了南京,他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比起在南宁要好多,但是,这提心吊胆的滋味,这个憨厚的家伙,还真的让他心里惶惶的,他没好意思告诉马恩,生怕马恩小看了自己。其实,在他心里,这有吃有喝,还有银子花的日子,要是不是在南京,而是在南宁,那就是活神仙了,最好还娶个媳妇,养个白胖小子,这辈子就算没白活了。 “这刀把子在人家手上上,还能怎么办,少爷既然不想走,那就看少爷的造化了,没准,这也是一个机缘,多少人想搭上徐家这样的豪门还没法子呢,可人家徐家四少爷,就这么晃晃荡荡的主动找到少爷了,更别说是徐都督身后还有一位公主,少爷若是得到他们的赏识,对少爷也是极好的!” “以不变应万变是吧!”马恩这下逮到了邬元没掉书袋的时候,自己掉了一句书袋:“如今也就只有这样干耗着了,难道我们还有别的选择么,对了,王从,你去连少帮主那里,这几天就不要回来了,娜泽小姐和吴姑娘也在哪里,身边没有个听用的人,总归是不大方便,反正我不叫你们回来,你们就在哪里呆着吧!”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我们把镜头从马恩家里拉出来,转向徐府。 朱婉婧已经在徐增寿家的后园,绕着一片梅林,溜达两三个圈了。这不是她自己要在这里来的,只不过,这两天折腾的动静,就是连魏国公徐辉祖也知道了,少不得到自己弟弟这边来看一看。 朱婉婧正在和徐增寿的夫人说着闲话呢,一下就被徐辉祖堵在了屋里,朱婉婧可以在徐增寿面前张牙舞爪,但是,在徐辉祖面前,可是老老实实的,魏国公的爵位摆在那里呢,再说了,徐辉祖为人又十分的古板威严,即便是朱婉婧在魏国公府,已经是常客了,每次见到她,徐辉祖都一丝不苟的以臣子礼节参拜公主,而朱婉婧若是有些不太合时宜的举动话语,徐辉祖劝谏起来,也是不遗余力的。 总之,在魏国公府邸里,朱婉婧最怕见到的就是这个魏国公了,偏生她还不敢得罪他,别说她没有得罪他的理由,就算有,得罪了徐辉祖,她以后再想出宫溜达,可就没这么方便了。父皇之所以听任她胡闹,大抵还是知道在宫外,有这位魏国公看着的缘故。 所以,徐辉祖一进来,三人说了几句,她就托词气闷,到后院来透气来了。这还真是透气啊,哪怕她穿着狐裘,脸蛋也被有些冷冽的春风吹得通红通红的,可她要不是想听魏国公唠叨,她还就得在外面这么“透气”着,只不过,服侍她的几个侍女,被她使唤得像转陀螺一样,隔上那么半柱香,就有一人到前面悄悄去看一看魏国公走了没有。 “徐都督已经回府了,正在和魏国公说话!” “魏国公刚刚离开,好像有些不太高兴的样子,徐都督在厨房叫了膳食!” 侍女们将前面的动静,一条一条的报了过来,朱婉婧有些坐不住了,我在这外面喝西北风,你在屋子里好吃好喝,哪里有这样的好事情!你说叫我先回来,替我去找那个锦衣卫的麻烦去的,应该一回来就叫人知会我才对,哼! 有些恼怒的朱婉婧,带着一阵风冲进了屋子,正趴在桌上喝着一碗羹汤的徐增寿,愕然抬起头来,看着脸色不善的朱婉婧,险些没有将汤羹伸到自己的鼻子里去。 “你把那锦衣卫怎么了,抓在牢里去了么?” 见到他们谈正事,正在伺候丈夫用膳的徐夫人,很是善解人意的离开了,不过,离开的时候,看着朱婉婧的哪一个的眼神,总让人感觉有种忍俊不禁的味道。 “人家又没犯事,我怎么拿他?”徐增寿两手一摊:“要是拿了他,怕是大哥知道了,别说我是前军左都督,就是五军都督府的大都督,大哥都非得请出家法来揍我一顿,咱们徐家的门风,可没有诬陷别人的做法!” “真没出息,你就那么怕魏国公!随便寻个由头就可以了!”朱婉婧撇了撇嘴,一副鄙视对方的样子,她当然不会承认,自己也是有些憷怕徐辉祖的。 “嗯,我还真怕我大哥!”徐增寿点点头,“刚刚我大哥也说了,要我拿捏方寸,你说我容易吗?姑女乃女乃,你就别为难我了,人我给你找到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这事情,后面和我没关系了!” “那不成!”朱婉婧还真就赖上徐增寿了,“你这发出去的银子,还想不想要了!?” 估模这自己威逼徐四的分量,可能打不过魏国公的分量,朱婉婧眼珠一转,策略很快就改成利诱了:“嘿嘿,别说我不知道,刚刚我和你夫人说闲话的时候就知道了,这次你花的银子,是城外我父皇赐给你们徐家的一个庄子一年的收成银子吧,这钱我不能直接给你,不过我可以直接指定叫你们徐家给宫中采买一些物事哦!” 这所谓指定采买,肯定就是朱婉婧自己要求的东西,至于采买的东西花费多少,质量如何,她这个使用的人不说,自然采买的利润空间就大的很了,这银子对比徐增寿的花费,只可能多不可能少。徐增寿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暗示一下,这下面的人还不会做么? 这钱不嫌多啊!不过,似乎这是公主勾结外人骗内库的银子啊,有这么胳膊肘儿往外拐的么?徐增寿心动了,别看魏国公府光鲜,可拿是魏国公府的,不是他徐四的啊,这一下出去几千两,对魏国公府可能不算什么,但是对于徐增寿自己,可就有点肉疼了。 “姑女乃女乃,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啊!”徐增寿语气软了下来:“那马恩就是一个普通的校尉,以前是云南千户所的,不知道活动了什么人,调到京师里来,还没站稳脚跟呢,折腾这么个小人物,有意思吗?” 看了看朱婉婧,他接着说道:“那日你遇见的,是他的妹子和侍妾,嗯,是侍婢还是侍妾,记得不大清楚了,也算是良家女子,不够,眼下却是不在京里,去了北方亲戚家去了!” “这家伙早有盘算!”朱婉婧狠狠捏着自己的小拳头:“哼,其心可诛,要是这样,更不能便宜他了!” “他能有什么盘算啊,人家可不知道得罪了人,更不知道得罪的还是你宝成公主,这去亲戚家,只怕是早就计划好的事情!”徐增寿见到朱婉婧不罢休,忍不住替马恩辨白着,在他看起来,这个倒霉的锦衣卫,还真的是受了无妄之灾了。 “锦衣卫,他是锦衣卫呢!”朱婉婧大叫道:“他若是有心,难道还打探不出本公主的身份,就算打探不出本公主的身份,那日里,增容姐姐还在那里呢,增容姐姐这么漂亮,我就不信他是个瞎子看不到,这样的美人他随便问问,就知道是徐府的小姐了,果然是个很狡猾的家伙!” 好吧,被你打败了,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可惜了这家伙!徐增寿心里为马恩默哀着,转念一想,这也是好事情,这人看起来还有几分才干,宝成要折腾他,寻个由头把他丢进大牢,待到宝成自己都忘记了这事情,然后自己再卖人情把他弄出来,那他还不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的啊! 第38章 柔柔眼波似水的春日 马恩不知道这宅子早已经就是闻人凝的产业,还当是商行租赁的呢!只不过,闻人凝决定在这里住下,他还是感觉怪怪的,好像又回了当初在南宁的吴家大宅一样,虽然这宅子,名义上还是他住的,但是,总归有些鸠占鹊巢的感觉。 当然,他自然不会将这话傻乎乎的说出来,只是他这个主人,除了自己的卧室以后,似乎在宅子里其他地方,做主的人都不是他了,这让他微微有些郁闷而已。 不过,这算不算是官匪一窝了?他有时间禁不住这么想,虽然没看见闻人凝他们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但是,同在一个屋檐下,他总是时不时有前世做卧底的那一种感觉,自己这算不算是变相的给了对方一个掩护,这算是共生关系么? 虽然拒绝了李树上李树下兄弟的贴身保护,但是,邬元要跟着他,他却是没办法拒绝了,想想对方的武力值,他觉得其实这也不算坏事情,最不济出了点什么差错,还能有个报信的,想起当初马和叫他一定讲这边的关系给全部断绝,他没来不及办闻人凝就来了,现在想起来,这也未必是个坏事,背靠大树,不仅好乘凉,更能躲风避雨不是。 国公府那边,他有点视为龙潭虎穴了,每天下值时间一到,那是一分钟他都不肯多留的了。至于吃喝,那都是一律自带,他可不想下次再拉的个天昏地暗,虽然不知道对方还有什么手段,总之在吃喝上,他是没打算让对方再有任何机会可乘了。 重新去国公府上值的第二天,见到乐呵呵的钱小六,带着一堆零嘴来上值的时候,他着实奇怪了一下,至于对方偷偷模模带着这些零碎进进出去,他就当没看见了。女孩子最喜欢这些小玩意,钱小六没准就是拿这些东西去讨某个女孩子的欢心呢,这个……那啥,他也年轻过的,理解。 宝成公主,在那天之后似乎没有了动静,这还让他担心了几天,他以为对方在憋大招呢!不过,几天下来风平浪静,对方没任何动静,他那有些紧张的心情,倒也放松了许多,想来,人家公主殿下多忙,这点小事情,估计早已经抛到脑后了吧,不是他灭自己威风,实在是他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自己一个屁大的锦衣卫可以让一位高高在上的公主保持长期高度关注。 其实他这倒是有些看轻自己了,朱婉婧可一直没有忘记他,只不过,这几天她实在是没空打理自己的这些小心情罢了。前日里,朱元璋在奉天殿里处理政事的时候,又突然昏厥了一次,宫里登时就是鸡飞狗跳,就是朱婉婧这般从来不把心思放在宫里的小公主,也不得不将自己玩乐胡闹的心思收敛起来,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宫里。 一个是对自己父皇的身体的担忧,作为朱元璋最小的一个女儿,她出生的时候,朱元璋就已经过了知非之年,这就注定,她的年纪,和她的侄子们不会相差太远,甚至,有的侄子都比他大很多了。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子们这么叫了,难道她真的会认为她的父皇就可以千秋万年么,他很清楚,迟早有一天,她头顶上的这一片为他遮挡风雨的天,会离她而去的,而现在,她隐隐就已经感到了这离去之前的惶恐。 当然,皇太孙的名分是早已经就定下来的,所有人都知道,在朱元璋驾崩之后,在那张龙椅上的主人,就是这个叫朱允炆的年轻人,而以她的身份,她这个侄子,没有道理不会眷顾她,宝成公主,变成了宝成长公主,虽然只是多了一个字,但是,对于她来说,她的世界却是要改变很多。 这些心事,除了和母亲以外,她当然不会和别人去说,在宫中,她除了给自己父皇祈福,实际上她也做不了什么。只是往日没心没肺的女孩,如今也变得几分抑郁,这一点,不光是和她宛若姐妹的徐增容看的出来,就是连徐增寿这样大大咧咧的主,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不过,谁都不会去问。该知道的,他们大哥自然会告诉他们,不知道的,不知轻重的去打听,他们这些世家子弟,可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那日回去之后,朱婉婧隔了几日,才来国公府,朱元璋的昏厥就是在那日的晚上,那个时候,她自然不会再轻易出宫,这几日,听得朱元璋的身子似乎稳健无恙了,她这才又出来散散心。 让她感到有意思的是,那个叫小六的锦衣卫,把他当做是国公府的丫鬟不说,还真的记得自己的承诺,给她带来的那个忘记了叫什么名字的地方的糖渍果子,虽然在朱婉婧吃起来,这果子其实味道也就那样,但是,她还是很开心的和小六分享着这些他带来的果子。当然,她不知道,看似吃的兴高采烈的钱小六,这几日这些果子都吃的厌了,每天他都带着一包果子来,可是一直到今天他才遇见这个“小婉”。 对这个小锦衣卫,朱婉婧说不上讨厌,也说不上喜欢,事实上,如果不是马恩的缘故,这个“小六”不过是他眼中的无数的路人甲中的一个而已,不过,这个时候,这个不知道他身份的人,能够对她有这份关心,她还是觉得很不错的,至少,对方不是什么趋炎附势之徒,光是这份单纯,就值得她不能无视对方的好意了。 坐在背风的矮墙下面,朱婉婧一边细细的嚼着这些零嘴,一边听小六絮絮叨叨的说着他不知道哪里听来的一些市井趣闻,下午的阳光,照在她身上,让她有一种懒洋洋的感觉。 除了他们两个,四周空无一人,所有的不相干的人,都被远远的被赶了开来,确保不打搅公主殿下这难得安静心境,除了几棵矮树上新抽的绿芽儿,还有在绿芽儿上蹦来蹦去的几只指头大小的小鸟,园子里一片寂静。 “马恩才好笑呢,上次吃坏了肚子,他居然连国公府的饭食都不敢吃了,害的我每天一个人吃两份,我都告诉他,上次那个手艺奇差的厨子,早就被赶走了,可他楞是不信,宁愿吃着冷饼子就凉水也不和一起吃,那胆子,还说他杀过人,简直是笑死了!”钱小六有一句话没一句话说着,身边的女孩就这么笑着看着他,让他心里觉得无比的快活,就是整个下午,在这里陪着她说着闲话,他也是愿意的。 “他杀过人?”朱婉婧眨巴眼睛,“对了,你们锦衣卫经常抓反贼的哦,肯定是的杀反贼!” “才不是呢,是蟊贼!”钱小六呵呵一笑:“听说是他从云南的时候,被蟊贼劫道!” 他笑的乐不可支,“锦衣卫被蟊贼打劫……开始说,大家伙儿谁都不信,这还是不是大明的天下了!” “那是真的吗?”女孩瞪着大大的眼睛,这和那些书里的侠义小说内容差不多了,官差被山贼打劫,多刺激啊。 “谁知道呢?”钱小六随便说说而已,哪里去查证马恩的说道。他看着女孩,女孩的的发丝被微风轻轻的吹过,粘在女孩的脸颊边。 “你明天还到前院来不?”钱小六问道“不知道,也许会来吧!”朱婉婧贝齿轻合,咬了一口果子,突然跳了起来,团簇起来的衣裙陡然铺开来,像一朵风中的蒲公英,“我要进去了,小姐过来了,肯定是寻我的!” 徐增容的身影已经从路的那一边露了出来,朱婉婧匆匆忙忙的站了起来,跑了开去。可不能让增容姐姐看到自己和他在一起,到时候取笑自己,那可就又让她多一个把柄了。 徐增容是听到朱婉婧在前面和一个锦衣卫才急急赶来的,在她看来,朱婉婧自然是去找那个叫马恩的锦衣卫的麻烦的,虽然在魏国公府,不怕那个锦衣卫动粗,但是真惊吓到朱婉婧,也是一个大麻烦,那锦衣卫到现在可都不知道朱婉婧的身份呢! 但是到门房那里一看,马恩好好的在那里打盹呢,她这就有些奇怪了,当下跟着下人的指引,寻了过来。 “你没事吧,怎么把身边的人,全部都赶开了!?”见面第一句话,徐增容就有些关切的问道。 “嗯,没事,我们走吧!”朱婉婧笑了笑,挡住徐增容的视线,可徐增容练武之人,眼神是何其之好,傻乎乎的看着朱婉婧背影的钱小六,早已经被她看在眼里。 “是那个讨厌的马恩的同伴,我找他打听那马恩的事情呢!”朱婉婧见到她的视线,有些不自然的解释道。她没有意识到,以她的身份,她就是什么也不说,徐增容也绝对不会追问的。这般抢先解释,倒是让徐增容微微有了一些奇怪。 “宫里来人了,催你回宫了!”徐增容低声说道。 “有说是什么事情吗?”朱婉婧隐隐心里有些不安。 “呵呵!”饶是有些成熟风韵的徐增容,看到朱婉婧这般模样,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样子:“别担心,是好事情,具体是什么,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第39章 翘家的公主 一直以来,我以为整个皇宫就是我的世界,我在这里出生,在这里成长,将来,也会像自己的母亲一样,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宫殿。浪客中文网随着哥哥们一个一个的走出了这个地方,我才意识到,原来在皇宫之外,还有一个更宽广的世界,宽广得即使到从这同一个地方出去的哥哥们,出去以后,将来也可以永远都见不到面。 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开始对皇宫外面的世界开始好奇,我知道了整个皇宫,除了父皇以外,那些宦官,都不叫男人,而在皇宫以后,还有很多很多像父皇一样真正的男人,不过,他们不会像父皇那样疼爱我。 父皇说过,女孩子总归是要出嫁的,哪怕我是父皇的女儿,是大明的公主,将来,也是要嫁给皇宫以外的某个男人的。我很不喜欢,不喜欢和一个陌生的,不疼爱我的男人生活在一起。所以,我对皇宫外面的男人,都一并不喜欢上了。 已经有了驸马的姐姐,年节的时候,也会奉父皇的旨意回宫来,她们的样子,一点都不欢乐,我就知道,皇宫外面的那些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姐姐们不愿意和我说她们的事情,但是,我自己不会打听么? 姐姐们总是说,宝成,以后你自己就知道的了。我知道她们话里的意思,就是说,等到我招了驸马,就和他们一样了。我才不要招什么驸马呢!外面的世界这么精彩,父皇又这么溺爱我,他一定不会逼我的,姐姐们哪一个能够得到父皇的允许,隔三差五就可以出宫的,嗯,父皇一定不会逼我的。 宽阔的思宁宫里,黑黝黝的,夜色已经降临了下来,平日里这个时候,早就灯火通红了,可是刚刚进来点灯火的宫女,被一直坐在暗中发呆的朱婉婧,劈头劈脑扔过来的茶杯砸出去之后,就没有人再敢进来了,只是畏畏缩缩的侯在宫门附近,像一群受惊的鹌鹑。 朱婉婧仍然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她怎么也想不清楚,今天父皇急急叫自己回来,居然会给自己说这件自己早就叫自己不要去想的事情,还说在京中俊彦中,给自己择一良婿。她有心在父皇面前撒一撒娇,不指望然父皇收回成命,至少,可以拖一拖,不过,当父皇脸色沉下来,他发现父皇简直不像自己平日里对自己疼爱有加的那个人,再多的话,她也只敢憋在心里,在这个黑暗中,一个人和自己述说了。 不行,我不能像姐姐们一样,抑抑郁郁的就这么过完这一辈子。朱婉婧站了起来,朝着奉天殿的方向看了看,捏了捏自己的拳头,顿时又感到有些气馁。父皇的威严,从她懂事起,就不敢忤逆,她丝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口吐忤逆之言,父皇绝对会用他冷冰冰的眼神看着自己,如同看着一个不认识的人那样,然后,不管自己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都得嫁给他给自己挑选的夫婿。 逃出去?朱婉婧突然被自己冒出来的疯狂念头,吓了一跳!父皇一定是心血来潮,才想到这件事情,自己虽然不敢反对,但是,自己可以逃出皇宫去啊,宫里的人,哪一个有自己出宫的次数多,没有父皇的允许,他们连宫墙边都靠不近。父皇一定不会想到我有这样大的胆子敢不听他的话,等到他气头消了,自己再回来,父皇一定就忘记这事情了,大不了,回来以后,父皇再不许自己出宫了,只要自己不嫁人,就是不出宫也不怕,嗯,等我在外面玩够了,出不出宫也就无所谓了。 去哪里呢?一想到了这件事情的可能性,朱婉婧认真的琢磨起来,去十一哥或者去十二哥那里,听说四川湖南挺好玩的,就是远了点,路据说还很难走。要不去找十七哥,听说他那边在和蒙古人打仗呢,一定也很好玩,对了,要看和蒙古人打仗,可以找四哥啊,四哥也是很疼我的啊! 嗯,还可以叫上增容姐姐,一起去四哥那里,四哥的王妃,不就是增容姐姐的大姐吗?正好一起去看他们!嗯,为了不走漏我的消息,宫里的人和国公府的人,都不能带,那路上没人用怎么办?嗯,对了,那个锦衣卫小六不错,算是本公主给他个机会,要是他能干,我就央求四哥给他一个前程,四哥一定会答应我的。 “来人,掌灯!”拿定了主意,朱婉婧心情一下好了起来,想到明天一早就要出宫,她胃口大开:“我饿了,叫人送点膳食过来!”. 长夜漫漫过去,东方露出鱼肚白,随着几声鸡叫,黑暗的院子了,渐渐亮了灯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灯火又被人呼的一下吹灭了。 马恩打扮停当,推开了房门,邬元早就在他的门口等着他了。拳脚的功夫,不是三两天可以一蹴而就的,他这副身子,已经过了练武的最好时间,他也不会强求能把自己锻炼成一个武林高手,但是,强身健体保持身体的健康,这个他可是一天都没放松,最起码,每天早上顺着秦淮河,在堤岸上慢跑个半个时辰的这习惯,从他到南京起,他就一直保持着。 两个人在依稀可见的晨光中,点了点头,马恩走上前去,拉开了门。 黑暗中,一个人影,随着他拉开大门,猛的窜了进来,马恩一惊,想都没想,两手朝着对方身前一按,就要把对方推出去。事发突然,等到马恩反应过来,那人已经到了他的面前,他只能先推开对方,才能有下一步的举动。 邬元也看到了有人,见到马恩伸手,他二话不说,手腕一翻,一柄短刀出现在他的眼前,只待马恩一推开对方,他就扑过去。 从极快到极慢,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邬元的蓄势,并没有起到作用,因为那一瞬间,马恩好像凝固了一样,手按在对方胸前,动也不动,而对方也仰着头,一幅呆呆看着马恩的样子。 “啊!”短暂的停顿后,响起一声急促的短呼,却是那人刚刚喊出声来,立刻被马恩一手捂住了她的嘴,然后,直接朝着自己的屋子里拽了进去。 “看看外面有没有人!”动静已经惊动了院子里其他的人,别忘记了,闻人凝可也是住在这里,她带在身边的人,岂能是含糊的,几个人影从屋里窜了出来,马恩急忙招呼一声,拖着那人退回了屋子。 “唔唔唔!”朱婉婧在马恩的怀里,死命的扭动着,要不是她的嘴被捂住了,她恨不得狠狠的咬这个登徒子一口,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居然见面就占自己的便宜,要不是自己实在是没地方可去,自己才不会到这个家伙这里来呢!真该把他那双冒犯自己的手,给砍下来。 “少爷,外面没动静,就他一个!”邬元在窗子下面,小声的说道,马恩一进门,就把门给关上了显然是不想他进来。 “嗯,知道了,今天不出去了,叫那几位兄弟歇着吧,没事情,是个朋友!” 马恩嘴里应着,手上却不敢松,刚刚松了一下,虎口就被这女人咬了一口,牙印还在呢,他可不敢马虎。 “你不许叫,不许咬我,答应就点点头,我放开你!”马恩低头,对着不安分的朱婉婧说道。 朱婉婧点点头,马恩想了想,实在不是不放心,又吓唬她道:“现在天没亮,你又是在我房里,可是事关你的名节的事情,你可别做傻事啊!” 说完,他缓缓的松开手,朱婉婧果然没有叫,只是气鼓鼓的看着他,狠狠的龇了龇她的一口小白牙,悻悻之色,溢于言表。 “你这是要干什么?”马恩点燃了灯,看着她背后的小包袱,大为奇怪。 “你怎么不问问我是谁?我知道了,你知道我是谁!”朱婉婧的聪慧,真不是盖的,见到马恩看到自己,毫无惊讶之色,只是奇怪她的装扮,顿时明白,只怕对方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一想到这里,她的胆气,顿时又回来了。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犯了死罪!”她皱着鼻子,恶狠狠的说道。 “啥死罪?”马恩一愣,想起刚刚的香艳,鬼使神差的将手放在鼻子下面闻了一闻,朱婉婧见状低吼了一声,立刻恼羞成怒的扑了上来,张牙舞爪的,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小母猫。 “停,停,停,我翻脸了啊!”被挠了几下,马恩怒了:“你整得我两天下不了床,你还有理了,不就不小心碰了你一下吗,还死罪,我怎么知道是你啊!” “不准再说这个事了,再说,我割你的舌头!” “就这样鬼鬼祟祟来我家,就是为了割了我的舌头?”马恩见到她气喘吁吁的恼羞模样,也不敢真的再刺激她了:“好,不说这个,说说你来我家干嘛吧,您有事情,随便招呼一下我就可以了,不用这么亲自屈尊前来吧,还趁着天没亮的光景,我没拿你当贼就算好的了!” “马恩,你是天子亲军不是!” “我当然是了!” “那么,天子亲军护卫天家,是不是职责所在?” “嗯,好像你说的没错!” “那就是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本公主的贴身侍卫了,若是好好的伺候本公主,以前你犯下的不敬之罪,本公主就宽宏大量,不追究了!” 原来,这个倒霉的宝成公主,趁着早朝的时节,混出宫来,却发现自己居然无处可去。去找钱小六,她不知道钱小六的住处,去找徐增容,那等于是告诉宫里,自己去了魏国公府里了,想来想去,偌大个京师,她想无声无息的离开,还只有马恩的家这一个地方她可以去了,以前出宫,那一次身边不是前呼后拥,根本就不用担心认道这个问题,幸亏马恩的宅子,她前几天来过一次,费了不少功夫,总算是她跌跌撞撞的寻了过来。于是,才有了开门的那一幕。 第40章 奉天殿教孙 闻人凝吃吃在笑,在她的面前,是一脸郁闷的的马恩。 “这是可戏文里才有的桥段呢?”闻人凝乍一听到居然日防夜防的宝成公主,模黑进了门,也是吓了一跳,待到听清楚,这位公主是孤身一人,还背着一个小包袱进来差点被当成了小贼,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 “别顾着笑了啊,小姐,这么大一公主,还是活的,送上门来,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事啊!”马恩愁眉苦脸,宝成大概是累了,将他这个“贴身侍卫”赶出他自己的屋子,居然就那么没心没肺的睡了,“这不很好么?”闻人凝的心思,可比马恩转的快的多,几个念头之间,就想明白了,这个宝成公主,对暗宗来说,只怕不仅不什么什么好事情,反而是一个大麻烦,不过,先前的草木皆兵看起来,倒是有些过了,明显这位公主,对马恩并没有多大的敌意。 她接着说道:“公主殿下到你这里来,你们不就可以尽释前嫌了么,从锦衣校尉到公主的贴身侍卫,这可是一步登天的好事情啊!” “好了好了!”看到马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闻人凝正经了下来,“流落民间的公主啊,马恩,这还真的是你的机会!” “什么机会,一看这位就是自己偷着跑出来的,白龙鱼服,她也不怕有个什么闪失!”马恩悻悻的说道,一边不禁想到,这宝成公主,算是痴人有痴福么,得亏是找的自己,要是找到李蛇王从之类人头上,这还不是送肉上砧板,就算以后锦衣卫大内高手什么的找上门去,那这宝成公主的眼前亏得是吃定了。也不知道,这类事情,皇家为了遮掩,得灭多少人的口。 “正是如此啊,要不是这样,人家会稀罕你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福为祸所倚,要不是你入了她的法眼,就算人家要找个落脚的地方,也不会找到你头上来吧!” 马恩一愣,还真是这么个理儿,自己和这位的恩怨,好像实在是没啥解不开的,对方就算是以公主之尊,了不得请自己吃了几顿难吃的饭,拉了两天肚子罢了,与其说是找自己麻烦,还不如说和自己的恶作剧。 “理儿是这个理儿,可这位该怎么办,总不成就呆在我这里吧,走丢了个公主,这事情可不是个小事情,天一亮,怕是就会有人察觉,到时候,这公主是自己走丢的,还是咱们使了什么手段,那就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啊!”一想到平日里甄不为吹嘘的那些锦衣卫的手段,他陡然一个寒战:“没准,连说的机会都没有呢!” 闻人凝看了看天色,“你照常去上值,平日里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别看叫看出什么不妥来,至于这宝成公主!”她嫣然一笑:“既然她自己找上门来,那以后的事情,可就由不得她了!” 朱婉婧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睡着了,当门咯吱被人推开的时候,她猛的惊醒过来,那一瞬间,陌生的环境让他她竟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足足楞了大约两秒钟,她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在宫里,也不是在魏国公府自己常常下榻的地方,而是在那个讨厌的锦衣卫的家里。而这个是,闻人凝已经面带微笑的站在她的面前了。 “见过公主殿下!” 朱婉婧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嘴里虽然喊着见礼,却是一点恭谨的意思都没有的看着自己,不禁眉头微微一皱,这个女人她认识,前两天她就见过,好像……应该是马恩的娘子。 “马恩呢?”她挥挥手,既然是自己的新侍卫的娘子,自然也是下人了,她倒是一点都没拿自己当外人,立刻就找到了感觉,当然,这女人长得不算难看,也是一个原因。 “他去上值了啊!公主殿下要把他叫回来伺候么?”闻人凝脸上的笑容,依然是那么灿烂,这么近距离的和一位公主说话,就是她哪怕再看不起朱家天下,这种事情,也是以前从来没有的,天潢贵胄,哪里是这么说见就见得到的。 可惜是位公主,要是是位王爷,那就好了。这是闻人凝心里真实的想法,马恩告诉他宝成的来历后,她在心里就计较开了,这位公主的影响力微乎其微,对暗宗几乎是毫无用处。若是一个跋扈的,有心计势力的,只怕还不等她到马恩这里来,早就把马恩给弄死了,这点她非常确认。既然是这样,人不求人一般高,没想着在这位公主身上捞点利益,她心态自然就无比平和了。 “呃,不用了,等他回来了,叫他去告个假吧!”宝成有些慌张,又有些烦躁的样子,真是个不靠谱的,今天还去上什么值,难道他那锦衣卫的破差事,能比伺候自己更重要吗? “公主殿下,这是要微服私访?” “不错!”看着这个女人,眼光在自己带来的包袱上转来转去,朱婉婧有些不喜,这简直太没规矩了。“我饿了,去做点吃的给我吧!”她吩咐道:“你下去吧,我再睡会儿!” 闻人凝也不恼,笑吟吟的点点头,走了出去,她现在可以确定,这个宝成公主,百分百是私自跑出来的,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一个人跑出来,不过,显然她不太愿意别人知道她在这里。 “看着他,只要她不出这院子大门,就由着她!”她吩咐道. 皇宫里头,真正确定宝成公主不见了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有朱元璋的溺爱,平日里皇宫的宫禁对于宝成公主实际上也跟虚设差不多,加上这一个月里头,总有那么十天八天她会在魏国公府里下榻,所以,开始没见她人,根本就没有人注意。 这还是朱元璋处理完政事,想起昨日之事,叫跟随自己处理政事的皇太孙去见见他姑姑的时候,这才发现,竟然没有人知道朱婉婧去了哪里。派人去魏国公府,却是得知宝成公主昨日就回宫了,这一下朱元璋倒是镇定,皇太孙朱允炆,可是有些不淡定了。 朱元璋本来身子就疲乏,这等事情,自然是不肯花费多大精力的,大手一挥,这事情,自然就落在了朱允炆的头上,若不是长幼有序,朱元璋恨不得连自己这个最小的女儿的婚事,都交给自己的长孙去办才好。 朱允炆这些年,着实被朱元璋灌输了一些东西,见到自己皇爷爷把这事情交给了自己,静下心来后,倒是颇有章法的开始处理这事情。 首先,这消息肯定是不能泄露的,公主经常微服出宫,本来就不是多么有体统点事情,这些还走丢了,宣扬出去,简直是皇家的一个大笑话。所以,凡是知道此事的人,基本上都被上了措施,勒令封口的,暂时关押的,从魏国公府到皇宫大内,着实有一些人受了无妄之灾。 其次,既然不能张扬,那肯定是要暗地里打探寻找了,要论这暗地里打探寻找,这天底下,锦衣卫如果自认是老二,谁还敢做第一。得到朱元璋的许可,他直接当着朱元璋的面,将这事情交给了锦衣卫指挥使李景世。 朱元璋看着自己的孙子,有条不紊的处理这些事情,虽然不曾嘉奖朱允炆,但是,嘴角欣慰的笑纹,还是看的他很满意的。小女儿是怎么回事情,他其实并不怎么担心,天子脚下,堂堂公主,又出的了什么事情了,十有七八是那个小丫头又在胡闹了。让他欣慰的是,自己什么都没说,自己的这皇太孙处理这般事情,也是有模有样了。 “皇爷爷,允炆这般做,可是妥当!”待到一一处理完这些事情,朱允炆回过头来,对着在龙榻上养神的朱元璋轻声问道。 “如果你那婉婧姑姑,不是自己出宫,而是被乱臣贼子挟持出宫,又当如何?”朱元璋沉声问道,眼睛却是没有睁开。 “这个,我想不大可能,不,应该绝对不可能!”朱允炆断然说道:“大内禁卫森严,婉婧姑姑有皇爷爷亲赐的信物,方可出入自如,再说了,婉婧姑姑身边的侍卫和宫女都在宫中,若是被贼人劫走,这些贴身之人,断断不可毫无察觉,所以,必定是婉婧姑姑自己出宫的!” “若是在出宫之后,被贼人挟持呢?”朱元璋的眼睛依然没有张开。 “这……”这些朱允炆,就有些犹豫了。 “你叫李景世来,是没错的,接下来,他做的事情,肯定也不会忘记这个,但是,你将来身为皇帝,可以不说,但是,你一定要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我敢说,李景世出去第一件事情,就是令人把守住五门,严加盘查,不管是你婉婧姑姑是自己出宫,还是被贼人挟持出宫,他都决计不会让她出城去!” “这个,孙儿失虑了!”朱允炆受教道。 “没有想到不要紧,下面的人,自然会给你拾漏补遗,但是,允炆啊,将来你是要成为这奉天殿的主人的,一步一算,虽然比不得一步十算,但是,一步十算的人用得多了,自然一步一算,也会变得一步三算,一步五算,怕就怕,你觉得一步一算就够了啊!” 第41章 真的惹不起 白日里一天无话,到了傍晚时分,马恩从国公府里溜了回来,都没敢直接回自己屋子,而是鬼鬼祟祟的先到闻人凝的屋子那边报道。 “马恩,你给我过来!”早已经百无聊奈的朱婉婧,一眼就看见了马恩,娇叱一声,怒气冲冲的拦住了他。 “你这破地方,规矩还比国公府的规矩都大啊,你好好责罚一下这些不开眼的家伙,居然不让我出去!”朱婉婧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质问道。 “出去!?”马恩眨巴眨巴眼,“谁说不让殿下你出去了,这不是下人们不懂规矩么,你这要出去,我陪着殿下出去就是了!殿下要去哪里?” “我看啊,最好哪里都不要去!”屋子里,闻人凝的声音悠悠传了出来:“我派人打听过了,好像很多人都在打听公主殿下的下落,咱们这位公主,只怕是悄悄的跑出宫来的,要是这一出去,不管公主殿下打算出宫干点什么,只怕都不会那么如意了!” 这个女人太鬼灵精了!朱婉婧狠狠的跺了一下脚,脸上带着被人看穿心事的悻悻之色,大声喊道:“脚长在我身上,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难道你们敢以下犯上,将我软禁起来不成!” “进来说吧,难道你们打算就在外面站着说上半天么?”闻人凝不带丝毫烟火气的声音传来,丝毫不搭朱婉婧的话茬。 狠狠的瞪了马恩一眼,朱婉婧下巴微微一眼,煞是神气的走进屋子,她决定不和他计较了。 “公主殿下,你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啊!”马恩有些无奈,这位公主,不找自己的麻烦的确是值得庆祝的事情,但是,她自己本身就是一个麻烦,估计不管是朱元璋,还是朱允炆,要是知道这位云英未嫁的公主,在自己的屋子里呆了一整天或许还有更多的时间,第一件事情,只怕就是要灭自己的口。 “是啊,公主殿下,我家马恩胆子可小着呢,要是公主殿下有什么用得着他的地方,明说就是了!”闻人凝朝着马恩微微一笑,马恩见到那笑容,却不由自主的想起早上闻人说的话来,这明显是她在调侃自己。 “要不,我送您回魏国公府?”马恩试探的问道。 “不去,我要去那里,还到你这里来干什么!”朱婉婧很是利落的摆摆头,一句话说的气壮山河:“我要去北平!” “去北平!?”闻人凝和马恩齐齐低呼了一声,这小丫头,太能想了吧! “是,去北平,去我四哥燕王那里!”朱婉婧斩钉截铁的说道。 “就你一个人?”这也太扯淡了些,南京和北平相隔可不是百八十里,一个从未出过京城的柔弱女子,到底是吃错了哪门子的药,才能冒出这么个主意? “别这么看着我,我去过我四哥那里的,再说,我也不是一个人去,这不还有你伺候我吗?”朱婉婧很不满意两人的大惊小怪。 我的姑女乃女乃呢,好吧,你去过,你去过!你上次去和这次去,能是一回事情吗?上次去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前呼后应,一大堆人的人跟着伺候你,这次你是一个人啊! 马恩彻底无语了,到现在为止,他确定用“涉世未深”这个词来描述这个异想天开的公主,已经是太过肤浅了,这简直就是没心没肺的乱来嘛,就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子,这千里迢迢,也不敢说去就去,更何况你还是一个身份贵重的公主。 “我不管那么多,明天我就要动身,你们两个商量吧,我回屋去了!”倒是也没丢什么恶狠狠的威胁的话,就是这么坦坦荡荡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就是要去北平,还是要你护着我去!不过,这后果,即便她不说,马恩和闻人凝都想的出,这位公主,上次得罪他的事情,可能对方恶作剧一般就过去了,这一次,要是忤逆了对方的心意,只怕就没这么好容易过关了。 怎么办?马恩和闻人凝看着施施然离开的朱婉婧,两人都有些微微发愣!这可不是两人的剧本,不管是闻人凝还是马恩,绝对都不会想这个时候,离开京城去北平的。 “下午就有锦衣卫在到处打听消息了!”闻人凝回过头来,“没准,到了明日,你也可能接到这样的差事!” “这是个烫手山芋啊!”马恩头都大了,“往上报,是得罪公主,不往上报,真要是出了事情,什么人都不用得罪了,嗯!” 在马恩的心里,即便是公主小手段整治他,他也没有起过与之对抗的心思,这可不是将相王侯宁有种乎的年代,这位大姐,老子在世的时候,有老子罩着,老子不在了,有自己的侄子罩着,等到侄子罩不住了,自己亲哥又罩着,这还不算啥,要命的是,罩着她的这几位,都是皇帝啊!这年代,和这样一个腰板子可以一硬到底的主儿打擂台,这是自己嫌过得太滋润了么? 如果非得说一句,马恩一定要说,这真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他甚至无比的后悔那天晚上,自己没事就呆在家里乐呵乐呵不好吗,看什么花灯,不看花灯,这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吗? “我早说过的,没准,这也是你的机缘呢,这天下的锦衣校尉,怕是也就你一个有那么大的脸面,让一个公主找上门来吧!”闻人凝心里拿定了主意,反正她是要跟着马恩身边的,总不成自己千里迢迢来,又和这可能是“出世明王”的化身失之交臂。 “这个机缘,我吃不消啊!”马恩叹了口气,用脚趾头都想得到,伺候这样一个不谙世事的主儿去北平,那路上得吃多少苦头,风险暂且不说,这事情就算是干的再好,怕是也没多大回报。要是在马和来南京之前,来这么一出,他倒是不介意走这么一遭,毕竟通过这条线去和燕王混个脸熟,倒是也是个门路,可是,他这门路已经走通了,这就纯属多余的了。 “吃不消也得吃,公主在民间流落,可不是你一个小小的锦衣校尉可以承担遮掩得了的,事关女子名节,皇家体统,你已经是死路一条了,若是不从公主这里寻条活路,怕是天下你难以找容身之处!” “这么严重!?”马恩骇了一跳,看到闻人凝的样子,不像是说笑,“这么说,我还非得听她的不可了?” “你若是想亡命天涯的话,现在就可以收拾行李了!”闻人凝静静的看着他:“马恩,找个由头,告几个月的假吧,这北平,你是非去不可了,当然,要你确定没有人知道公主来你这里的话,你现在杀了她灭口也可以,你是我闻人家的人,我总不会去官府告发你!” 说道灭口的时候,闻人凝的脸色一点异状都没有,马恩相信,她不是在信口开河,而是真正想过这种可能的,没来由他心里一寒,对闻人凝不禁生出了几分忌惮,杀个公主在她嘴里,都跟杀个鸡似的,估计对方若是要对自己不利,肯定一点磕绊都不打。 “就我和她两人?”马恩实在是有些拿不定注意。 “你身边的这些人,还有在漕帮的那几位,都可以用起来啊!”闻人凝淡淡的说道,“实在不行,我也不是不可以借你点人手的,不过,你拿什么来报答我呢?” “这……” “看把你为难得,说笑而已,你去安排吧,要走的话,只怕明早就得走,你漕帮不是有朋友吗,走水路吧!”闻人凝笑了笑,“去吧!” 模了一头的冷汗,马恩走了出来,他可没想到,就连带着娜泽去了漕帮的宝树,闻人凝都知道了,看来,他对于闻人凝的能力,还是过于低估了一些,不过,她说的漕帮的那几位兄弟,是什么意思,难道宝树还叫了帮手,还是单单指的是宝树和连射鹿? “小六?” 片刻之后,马恩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绝对不成,我去告假,肯定是得拿银子买通我们百户才行,我一个人告假都已经很打眼了,两个同时在国公府里坐探的锦衣卫告假,你就当我们锦衣卫全部是傻子,也别把徐大都督当傻子啊,不是你的缘故,他会把我们折腾到前军府去吧,顺着线儿一模就知道了!” “我看他蛮可靠的!”朱婉婧的声音里有几分不甘。 “那叫他来伺候您老人家,我那儿凉快哪儿呆着去?”马恩语气十分不善:“你刚刚没听到啊,京城里已经到处有人在打听你的消息了,你这是嫌我死得不够快吗?我说,公主殿下,你到底干了些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值得你偷偷溜出京去!” “什么都没干,我就是想我四哥了,不行吗?”色厉内荏的朱婉婧,咋呼起来,还真的一点公主的体统都没有:“你夫人也要去,臭男人笨手笨脚的,一点都不会伺候人,你当我真稀罕你啊!” 闻人凝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就是大明的公主啊,不是说公主都一个个端庄贤惠得什么似的,恐怕这也算是公主里的一个异类了,那架势倒是和自己身边的两个丫头差不多,嗯,北平!去北平也不错,起码,比在京城这虎狼之地,要安全多了。 第46章 心如猛虎 猛嗅蔷薇 北平,燕王府。 燕王朱棣今年四十不到,从十一岁被封为燕王,到二十一岁就藩北京,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在这北平十七年了,这十七年里,他两次率军北伐,战功赫赫,在诸王子中,有善战之名的,除了他,也就只有在大宁的宁王朱权了。 “朕应天命三十有一年,忧危积心,日勤不怠,务有益于民。奈起自寒微,无古人之博知,好善恶恶,不及远矣。今得万物自然之理,其奚哀念之有!皇太孙允炆,仁明孝友,天下归心,宜登大位。内外文武臣僚同心辅政,以安吾民。丧祭仪物,毋用金玉。孝陵山川因其故,毋改作。天下臣民,哭临三日,皆释服,毋妨嫁娶。诸王临国中,毋至京师。文武吏士,听朝廷节制,惟护卫官听王。诸王不得在令中者推此令从事。” 皇帝驾崩,留下这个遗诏,但是显然,朱棣自己有自己的打算。 此刻的他,身着明黄蟒袍,脸色不喜不怒,正看着眼前的一个僧人。 “殿下,此去应天,殊为不智,洪武皇帝遗诏,诸王不得进京奔丧,皇太孙继皇帝位,也以大诏天下,忌惮殿下之心,悉露无遗!” “天下有兵马的诸王,未必就我北平一支,我便是再不智,也不会带着兵马进京,冒天下之大不韪,但是,为人子者,人伦大常,若是弃之不顾,那岂不是于畜生无疑,你不必再说,我明日就去应天,带一卫人马即可,留高炽在北平坐镇,大师还要多加提点!” 见到自己劝说无效,僧人不再言语,默默的点点头。和朱棣相交日久,这个王爷的心性,他如何不知道,一旦下定了决心,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僧人相貌清癯,两腮无肉,一双三角眼即便是眼皮垂下,也难掩目中的精芒。和朱棣相貌堂堂相比,他这副尊容实在是不忍描述,但是,就是这样一个脸生异象的僧人,却是王府内众所周知的燕王肱骨。 姚广孝,长洲人,大名赫赫的吴兴姚氏的后裔,自幼好学,擅长吟诗作画,十七岁出家,法名道衍。通儒、道、佛诸家之学,善诗文,精通阴阳术数。交际广泛,与文学家宋濂、杨基等交友,又从灵应宫道士席应真习道家《易经》、方术及兵家之学。洪武十五年(1382),朱元璋选高僧侍诸王,经人举荐入燕王府,遂为燕王倚重。 道衍一生崇拜仰慕的是元初僧人出身的开国功臣刘秉忠,只是生不逢时,待到他学有所成的时候,天下早已大定,这让他时时有一种胸中抱负难以舒展的抑郁。 燕王雄才大略,若是乱世,必为一代明主,这是他在仔细的研究了诸王子之后的出来的结论。有了这个认知,洪武十五年,他义无反顾的投入了燕王府,即使不能辅佐明君,在这边关之地,助这位英明神武的王子,成就一代霸业,也不失为稍舒才略之举。 但是,当太子朱标早逝,洪武皇帝立朱允炆立皇太孙,这让他心思又活络起来,皇帝诸子不立,而立皇孙,这可就是大有所为啊!自古以来,中央弱而地方强,势必成割据,若是有雄才大略的明主,横扫**,也不是不可能,燕王对立皇太孙之事心有怨懑,虽不曾明言,但是,他岂能一点都看不出来。 心中有了猛虎,无须猛嗅蔷薇,一点一点的撩拨,终究有一天,这猛虎会月兑笼而出!他深信这一点,他静静的等着那一天的到来,只有到了那一天,才是他道衍大展胸中才略,不枉来这世上一遭的璀璨日子. 应天府,奉天殿。 朱允炆身着龙袍,坐在龙椅之上。朱元璋驾崩,按照朱元璋的遗诏,他理所当然的坐上了龙椅,万事都按部就班的展开着,这一天,早就在很久已经就安排了好了,直到他坐在龙椅之上的时候,他还有些恍恍惚惚,自己这就成了这天下的主人了,看着阶下肃然而立的群臣,他感伤皇爷爷驾崩之余,心中的豪情也是蓬然而起。 君临天下,这才是君临天下!二十一岁的天子,仿佛高高在上的雄鹰,俯瞰着他的子民。 “着张紞为吏部尚书,郁新为户部尚书,陈迪为礼部尚书,齐泰为兵部尚书,王纯为户部侍郎……”寂静的大殿上,一个宦官捧着明黄的诏书,尖细的声音在大殿上回档着,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些臣子,或是原职不动,活是擢升,但是,总归,他们不再是洪武朝的臣子,而是建文朝的臣子了。 新的年号已经拟定,是为建文,不过,要等到今年过完了,明年才会开始启用。初登大宝,皇帝大赦天下,封赏众臣,这是常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死!”群臣齐齐伏地谢恩。 和朱允炆最亲近的几个臣子,朱允炆自然不会忘记,方孝孺,任翰林侍讲博士;黄子澄,任太常寺卿兼翰林学士,齐泰更是成为兵部尚书,执掌了兵部。 散朝后,方孝孺和黄子澄照例被皇帝留了下来,两朝交替,这两位也受新帝倚重,虽未居要职,却也日益权重,如此圣眷,众臣子虽然眼红,却也只能羡慕嫉妒恨了。 “你们看看这个!”建文进了暖阁,将信收到的奏折,递给方孝孺和黄子澄。 奏折是淮安县递上来的,燕王朱棣率三子回京奔丧,锦衣卫以未奉诏令为由,将燕王的人马,拦在了淮安,天子诏令,诸王不得进京奔丧,在封地祭拜先皇,辽王、宁王、谷王、代王、晋王、秦王、庆王和肃王都能在封地老老实实的,为什么这燕王就这么爱折腾。朱允炆将折子递给自己的智囊的时候,也是有几分愤怒的。 “燕王表示奉天子诏,但是,又云三子替他进京祭拜太祖皇帝,你等怎么看?”朱允炆的声音有些清朗,朱元璋在驾崩六日后,即已下葬,当初他哭得略显嘶哑的嗓子,也渐渐回复了正常。 “燕王仅带一卫兵马护卫,倒也不算违制!”方孝孺沉吟了一下:“至于燕王遣派三子进京,皇上若是不允,倒是显得忌惮,更是令天下人举得皇上不够仁厚!” “我也是这般想!”朱允炆点点头:“那就允了吧!” 朱棣还是改变了主意,将自己的三个儿子都带了出来,在北平祭拜先皇的事情,交给了道衍和自己的夫人,道衍的劝阻,再一次没有起到作用,他甚至都搞不懂,这位王爷,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的了,三个儿子,包括世子都带到京中,若是皇帝翻脸,那燕王岂不是要任小皇帝揉搓,一点讨价还加的余地都没有了,即使是燕王年富力强,还能生育子嗣,也是,也不是这般冒险的啊,难道,他不知道当今的小皇帝可是对他们这些手握兵权的叔王,忌惮得很吗? 要他说燕王看不懂大行皇帝的遗诏,他是不信的,而且,王爷也和他仔细研读了遗诏的内容。 “诸王临国中,毋至京师。”这一点,以大行皇帝的性情来看,的确有点不太近人情,不过,也可以理解成新皇帝有所忌惮,但是“文武吏士,听朝廷节制,惟护卫官听王。”这就有点不好的苗头了,燕王之流,若是指挥不动军队,那还如何镇守国门,如今,诸王现在能调动的只剩下以百计的王府护卫。其中包藏的祸心,一眼可知。 这份遗诏,究竟是不是大行皇帝的遗诏,道衍都有些怀疑了,料想,以燕王的大略,不至于看不出来,但是,燕王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 或许,燕王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道衍只能这么想。从开始,事情的发展,他就没有任何掌控的力量,随波逐流也罢,死里求活也罢,不论是为了施展自己胸中所学,还是回报燕王这十多年的国士相待的情谊,他这副身家,早已经卖给了燕王,既然占不了主动,那就见招拆招好了,看京中的那一位,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第47章 蝴蝶的观感 知道马和再次来到南京的消息,是从宝树嘴里得知的,不过,真正见到马和,马恩却是在徐国公的锦衣卫值房里。当他看到马和随着三个衣裳华贵的年轻人走进来的时候,他甚至擦了擦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不过,马和那恭谨如下人般的神情,让一下明白了那三个年轻人的身份,毫无疑问,那是燕王世子和他的两个兄弟。 朱元璋从驾崩到下葬,仅仅只有六天的时间,这简直是草率得难以令人相信,以至于绝大多数百姓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大明朝的龙椅上的主人,已经换了另外一位。大行皇帝下葬孝陵的当日,就是新皇登基的日子,在这个时代看来,这种行为,简直就是荒唐。 一般大行皇帝的灵柩,怎么着也得停一个半月以上,朱允炆太着急了一点,以至于顾不得给满朝文武和全国百姓留下话柄也要把龙椅坐踏实了先。不过百姓们可不会替天家着想,他们总会想到阴暗面去,唯有这样,才有八卦衍生的土壤不是。赵匡胤一个烛影斧声尚且能演绎出无数的版本,这大明第一次皇权交接就如此草率急切,叫人不胡思乱想都可能。 朱婉婧得到噩耗,倒是没有马恩想的哭得昏厥过去那么惊天动地,悲伤是悲伤的,料想朱元璋这两年来缠绵病榻,估计她早就有了些心理准备,但是,毕竟是自己生父,近在咫尺,不回去哭丧,她这个为人子女的,怎么都说不过去的。 朱婉婧在连家庄驻留了两日,从头到尾,连家都不知道,自己庄子里曾经来过一位公主,不过,既然和公主也算是尽释前嫌了,一帮女眷倒是在连家庄没有继续住下去的必要了,少不得浩浩荡荡又杀回马家的宅子,这一下,马家的宅子,倒是一点都不寂寞了。 马恩也回去销假了,这几日假,倒是没有任何人在意,此刻天大的事情在眼前,谁还顾得上这个小小的锦衣卫如何,锦衣卫里顾不上,调拨他们到前军府的徐增寿更顾不上了,以至于马恩重新到值房上值,除了小六惊诧了一下,竟然无人关切。 马和也看到了马恩,不过,却是没有任何的表情,马恩甚至不能确定对方看到了自己没有,不过,接下里以徐国公徐辉祖为首为首的徐家一帮大小迎了出来,将燕王的几个儿子迎进府去之后,马恩就啥也看不到了。 “这燕王是不是脑子进水了?”饶是马恩依稀记得有这个桥段,但是,看到燕王将自己的三个儿子一股脑儿的都送来南京,还是感到有些匪夷所思。丫的朱允炆防他们这些在外手握兵权的叔叔们,跟防备什么似的,他就不信燕王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还敢讲自己所有儿子都送来,表忠心也不是这么个表发吧,好歹你留下一个传宗接代的啊,要不,朱允炆一翻脸,你就啥指望都没有了。 当然,这种想法,也就是马恩从脑子中一闪而过而已。在这里世界上,知道这些事情的,恐怕也就自己这个唯一的一个从后世来的变数了,要是自己没有瞎折腾变成啥断翅的蝴蝶弄出点效应什么的,估计,历史还是得按老套路走下去,这两叔侄打起来的时候,还早着呢,这几年间,有得他们折腾了。 当然,就是他这只蝴蝶,想扑腾一下翅膀,不是他小看自己,以他现在的这点影响力,别说影响历史了,能影响到身边的这几个丫头就算不错了。 下值了回到家里,宝树已经不知道去向,不过,料想跟燕王三子来京有关,马恩自然也会去追问。宝树也好,马和也好,都是神秘兮兮的,他们做的事情,要是自己能知道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没告诉他,并不见得是见外,相对于燕王府来说,他还真的只能算个外人。 “今个儿,见到燕王世子了!”马恩和闻人凝说起了这个话题,他倒不是琢磨燕王世子如何,燕王的几个儿子,他今天都看到了,胖乎乎的那个,是世子朱高炽,一脸憨笑,倒是像个老好人的样子,最帅的那个,估计就是燕王的老二朱高煦了,这货长了一副好身板,相貌都比的上后世的明星了,至于那个看起来,有些小受模样的,估计就是老三朱高燧了,这几个人,好像朱高炽和太祖朱标一样,属于短命型的,龙椅还没坐热就病死了,朱高煦好像没得到好死,倒是老三朱高燧,他就不太清楚了。 他关心的不是这个,而是自己的妹妹锦儿,马和跟着这三个小爷来到南京,那锦儿在哪里?是马和把锦儿留在了燕王府,还是放在外面置办的宅子里,马和这不在,那岂不是没人照顾她了,还不如就放在自己身边呢,早知道这马和这么快就来南京,当初就不该让锦儿跟着马和去北平。这三位朱家小哥儿,貌似是一直到朱棣和朱允炆撕破脸准备开打的时候,才逃回北平的,那岂不是说,这几年,锦儿都得一个人在北平,这事情,得好好和闻人凝合计一下,要不有机会见到马和了,商量把锦儿接回来更为妥当。 “哦!我倒是也见到了!”闻人凝却是一点都不惊讶,马恩倒是也不奇怪,这女人神出鬼没的,指望自己不在的时候,她能老老实实的呆在屋子里,那才是怪事呢,她是自己的老板,可不是自己老婆。想到这里,他有些异样得看了闻人凝一下,鬼使神差的琢磨道:真要有这么个老婆其实也不错,能力不差,相貌,就是选妃子只怕也够了。 “不过,燕王世子,看起来一点都没有其父的武勇,倒是那朱高煦,酷肖其父,有大将之风!”闻人凝作出评判,相对于世子朱高炽,她似乎更看好朱高煦一点。 “谁知道呢,徐家好像是他们的亲戚吧,要不然,不至于今天他们一起出现在徐府!”马恩说道:“这些人是事情,也不关咱的事情,对了,宝成公主有信没?她不会再来找咱们麻烦了吧!” “应该不会了!”闻人凝笑着说道:“挺可怜的一个小丫头,就是平时尽胡闹了,他爹这一死,可就没人疼他了,好像听她说,她这次悄悄跑出来,是怕她那皇帝老爹给他指个驸马!也是,这么大丫头,该嫁人了,有啥好怕的!”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啊!”马恩摇摇头:“要是她一直生活在深宫之后,这指婚自然也就无所谓怕不怕,好在大明从不和亲,要不然,就是嫁到那些番邦都有可能,怪就怪在,他那皇帝老爹,一向惯纵着她呢,见识了皇宫外面的花花世界,她还能那么坦然才是怪事呢!” 闻人凝有些奇怪的看着马恩,和马恩接触,也就是这几日才频繁一些,以前他哪里仔细的去了解马恩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有着什么样的说话。此刻马恩的说法,倒是有些叛逆了,这天下的纲常,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乃是天经地义的,怎么到了他的嘴里,倒是不以为然起来了呢,看起来,他还挺支持那位逃婚的公主似的。 “要是锦儿,我才不会给她找夫婿呢,这事情,得锦儿自己拿主意,最多我给他把把关而已!”马恩浑然不觉闻人凝的眼光,碎碎念道。反正是闲聊,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娜泽在厨房里折腾晚饭,吴绿鬂大概在帮着他,闻人凝的护卫们,除了树上树下兄弟,其他的人,不知道躲在那里去了,此刻这两兄弟,正在和邬元宁大纲吹着牛,不过以前唬得宁大纲一愣一愣的说词,似乎在邬元的面前出了纰漏,邬元是正儿八经的军中出身,这两位可以说是和他都是一个山上的狐狸,彼此说着聊斋,未免有些可乐。 女人们做的饭菜的香气从后面传来,院子里,男人们说话的声音,似乎低了下去,闻人凝微微恍惚,似乎,这里比起以前住的那些落脚的宅子,更有一份平安喜乐的感觉。 “你说锦儿,我来了几天,都没看到锦儿,听说,你送锦儿到亲戚家去了?”朱唇微启,闻人凝摇着手中的书卷,“这京师,你也有亲戚么?” “失散的亲戚,倒是以前从未见过面!”马恩不想和她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对了,小姐,咱们商行,在北平有分号么?” “你问这个干什么?”闻人凝咯咯一笑:“刚刚见过燕王世子,就琢磨这到北平去发财去了?” 她有些俏皮的看着马恩,忍不住笑意,马锦儿去了北平,这个稍微一查,她就知道了,见到马恩这般问,她倒是想知道马恩到底在想啥,她的人只查到马锦儿跟着一只商队去了北平,具体到了北平哪里,却是查不出来了,不过,由此想来,马恩的这个亲戚,也算是有几分身家才是。 “随便问问,毕竟那里是边镇,我料想总归有些生意可做的!”马恩敷衍道,他自然不会说出自己的目的,他连马锦儿究竟有没有随着马和回南京都不知道呢,肯定不会乱开腔。至于他和马和的关系,如果不是必要,他还真的不想在这个女人面前展现出现。 “现在是没有,不过,要有,也就一句话的事情,你要是有空,倒是可以琢磨一下,那里到底有些什么生意可做,这银子嘛,天下的人,可没有一个嫌它多的!” “嗯,我会好好想想的!”马恩说。 “是仔细想!”闻人凝扑棱了一下眼睛:“也许,授你神艺的那位菩萨,告诉过你,只是你一时想不起来罢了!” 马恩敛容,做严肃状:“小姐说的是,我一定使劲想想!” 第48章 初见朱高炽 闻人凝在鼓捣些什么,马恩是不知道的,不过,料想一个胰子的买卖,这位神秘的小姐,总不至于千里迢迢的从云南赶到南京来。不过,她的到来,让早已经准备好的胰子发卖,提上了日常,这倒是毫无疑问的。 马恩倒是想关心一下,只是似乎自从闻人凝来了之后,这方面的话题,从来就进不了他和闻人凝的谈话之中,貌似对于这赚银子的买卖,闻人凝并不热心,倒是每日里絮絮叨叨,对于他上值下值,碰到的琐碎事情,关心得更多一些。 聊得越多,马恩越是发现,这个小女人,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神秘,有时候马恩甚至有一种错觉,忙了一天,回到家,等待温柔可爱的小妻子做上晚饭的空档,捧一杯热茶,和自己天南海北瞎扯的闻人凝,更像是自己的一个姐姐。不可否认,马恩的心理年龄可能比闻人凝大一点,但是这幅身躯,在闻人凝的那番略带成熟的风韵面前,的确像一个弟弟多一点。 闻人凝也有些奇怪,马恩的说话聊天,很多时候,一些见解啊,甚至随口的牢骚议论,听起来也不甚出奇,但是事后仔细一想,却是很有道理,只是没有人提醒,好像从来没有人想到过这些罢了。比如说道马恩鼓捣酒楼,闻人凝就曾经和他谈过,马恩如今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折腾这酒楼,关于自己对酒楼的一些想法,自然有就没有任何的隐瞒,一一给闻人凝说了出来。 “天下做买卖的,其实,和做人是一个道理,首先要定位自己,什么叫定位自己,那就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能够做多大的事情,你一个乡间小财主,要手艺没手艺,要钱财没钱财,却梦想在这京师繁华之地开一个富丽堂皇的大酒楼,日进斗金夜进斗银,这就有点不实在了不是。过高的估计自己和过低的看低自己,都是行不通的!” 马恩这话倒是有几分率性,至少,他自己就是那么想的:“量体裁衣,有多大本事吃多少饭,确定了这一点之后,那么,就得琢磨自己买卖的受众了,就是消费群体,嗯,花银子来酒楼消费的人群就是消费群,这些人里分很多种,有身家殷实的商人,有衙门当差的公人,有靠着劳力吃饭的苦哈哈,这些人,哪一种是主要来酒楼的花钱的,得判断清楚,然后再针对他们的喜好,对症下药,你想到,咱们在漕帮的码头上,开一个大酒楼,最低也是五两银子一桌的席面,那生意可想而知了,码头上都是些苦力,就是他们想开开荤,也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在,谁有拿家里几个月的米粮钱在酒楼里一顿给吃了的!就是这个道理!” “那我们的香胰子呢?”闻人凝认可他的说法,微微点点头,这道理她知道,不过,听人这么系统的说出来,却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这胰子啊,也可以分为几个档次啊,高档的,中档的,低档的,高档的主要卖那些富商官眷之类的,中档的,那就是城中稍有身家舍得花银子却没有太多银子可花的那种,至于普通百姓,咱们制胰子的时候的,也不用掺杂太多香料,花太多成本,只要够实用的就好,这类百姓人数最为庞大,做好了他们的买卖,比起做那些富商官眷的买卖,未必能差多少!”马恩早就想过这问题,算算日子,大概闻人凝的商行,也准备发卖这胰子了,也就随口道来。 “至于高档的,当然首先是价格要高,别管怎么做出来花多少银子,没有掌握咱们的方子,眼下在市面上,可做不出这般滑腻芬芳的好东西,一分钱一分货嘛,一盒胰子,五两十两的开出价格来,要让普通百姓望而却步,这样才能体现出与众不同,上等人总是不愿意自己用的东西和下等人一样的,这个倒是不怕的,至于卖不卖的出去,那就更不担心了,就算卖不出去,起码这名头打出去了,天下人都知道,咱们的这胰子,比起京师最好的菊芳斋的胰子都贵上几倍,难保不会有人想来试一试。等到试的人多了,这买卖自然就成了!” “这些都是你自己琢磨的?”闻人凝似笑非笑的看着马恩,这番生意经,闻人凝还真不是很清楚,不过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的样子。 马恩端起桌子上的水,喝了一口,说了这么多,他也有些嘴干了,不过是后世一些简单的营销手段,不过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可想而知,闻人凝听起来是多么的新鲜了。 “看来,当初我就不应该为了谋了这个锦衣卫的差事,你有这般手段,不去做陶朱公,实在是有些浪费了你的才干!”闻人凝半真半假的说道。 “也不尽然,这些商贾之事,不过是小道而已,别说陶朱公,沈万三又如何?”马恩可是后来听连志奇说过沈万三的事情的,听得闻人凝这般说,微微叹了一下,“饶你就商贾富可敌国,做官儿的张张嘴,顷刻之间,便叫你家徒四壁,什么时候,有钱的,也比不得有权的啊!” “你恋恋不舍锦衣卫的这个差事,就是这个原因?”闻人凝有些不喜了,尽管她知道,马恩有这个抱负,是很正常的事情,大丈夫,谁不想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再说了,马恩也不知道她的身份不是。 “算是吧!”马恩也不否认。 “那前几日宝成公主凤驾到你这蜗居,你就应该好生侍奉才是,攀附上公主,这就是一条青云路啊!”闻人凝调笑道,“你既然有这般抱负,这般眼光,总不至于这都看不出来吧!” “那又如何?”马恩摆摆头:“这宝成公主,你也见到了的,你看她可是有心机城府之人” 闻人凝也哂笑了一下,的确,如马恩来说,攀附上这样一个公主,似乎没多大好处,别说为你羽翼了,这位公主逃出宫来,不仅没有自己的爪牙心月复,连个听用的人都没有,直接找到这个曾经有嫌隙的锦衣校尉,得亏遇见的是马恩,要是遇见心术不正的,眼前亏那是吃定了的,这样的公主,不攀附也罢。 不过,这么一说了,她倒是隐隐有些知道马恩的心思了,果然不是她在南宁时候见到的那个懵懵懂懂的少年,这人自己有着自己的想法。 “少爷,宝树回来了!想见少爷!”两人正无语的当口,邬元的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马恩回头看闻人凝一眼,只见闻人凝毫不在意,慵懒的摆摆手:“去吧,你去忙吧!” 宝树回来了,还是依然是一个人,不过,小孩子估计心里是藏不了多少事情的,脸上的喜色,马恩看的出来,这个时候,神神秘秘的消失,高高兴兴的回来,马恩就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去了哪里。 “出去吃饭?”马恩倒是不惊讶,不管闻人凝的身份,马和有没有调查,眼前家里多了这么几个外人,马和想要掩饰行踪的话,和自己见面,肯定就不会在自己家里。 叫上邬元,马恩随着宝树匆匆出了门,邬元如今,就是马恩的贴身护卫,去哪里马恩都是带着的,倒是一点都不奇怪。 东弯西拐,宝树不知道怎么带路的,就是连马恩最近已经尽量熟悉自己居所附近的道路,也不知道他想把自己引到哪里去,只是知道,尽是在秦淮河畔绕来绕去,等到宝树指着前面的一艘画舫,低声说道”到了“的时候,他才会心的笑了起来。 也亏马和想的出来,谁也不会想到他一个宦官会在这风月之地与人见面吧,上了这画舫,往河里一开,那真是在画舫上,说些什么,都没有人能知道了。 马恩倒是虽然对这秦淮河上的销金窟闻名已久,倒好还从来没有真正见识过,随着宝树踏上这画舫,他微微有些好奇的张望,古色古香的画舫,和富丽堂皇的现代夜总会,果然是各擅胜场,各有各的味道。 掀开青布幔,马恩就是微微一怔,然后,一个清朗的声音,在丝竹声中响了起来:“这便是马恩小兄弟吧,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来,来!” 几个轻盈的女子,将马恩引领了过去,马恩兀自有些恍恍惚惚,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个状况。 马和他是见到了的,不过,马和此刻,可不是坐在正中间的主位上,而是弯着腰,正在给坐在正中间的一个大胖子斟酒,刚刚那个说话的,显然就是这个胖子。 “燕王世子!” 马恩突然想起来了,虽然此刻穿着便服,但是,眼前有着这个身材的胖子,不正是他曾在徐国公府里有过一面之缘的朱高炽是谁。大概,也只有他这般的身份,才能令的马和在一旁侍立,作下人状。 “锦衣卫校尉马恩,叩见小王爷!”马恩还没落座,急忙叩了下去,衣襟甚至带得座上的酒盏倾倒,撒了他一身酒水。 见到他的惶恐模样,朱高炽毫不在意的挥挥手:“起来,起来,不要这么多礼数,三宝,你这侄子,倒是颇有几分眼力啊!” 第49章 平易近人的世子 朱高炽身上有一种气质,怎么说呢,马恩在他的面前,一点都没有感到那种盛气凌人的味道,徐增寿算是比较好亲近的吧,但是他身上的气质和朱高煦一比,立刻就立判高下了。谦和,平易,这就是朱高炽给他的第一印象。 “我身子不便,你自己招呼自己吧,也算是自家人,就不用那么多礼数了!”朱高煦看了他,又看了看马和,颇为惊奇的样子,这两叔侄长相也太酷似了一点,年岁相隔又不大,倒就似是两兄弟一般。平日里看马和看习惯了,陡然看到另外一个“马和”在自己面前,这感觉着实新鲜得很。 “谢小王爷!”马恩心中的忐忑一去,也就入了座,心里虽不知道这燕王世子怎么会有这功夫来看自己这小人物,不过,看对方这模样,料想也不是坏事情的样子。 朱高煦今日也是无事,初到京师,虽然是顶着祭拜先皇的名头,但是等到他们哥三个到京师的时候,大限皇帝早已经在孝陵下葬妥当了,而新皇登基,除了他们上表朝贺以后,这哥三个,基本上在京师就无所事事了。 至于什么时候回北平,在他们三个离开燕王的时候,他们心里就明白,这个时辰,可不是他们能够拿捏确定的了的。奉安殿里的那一位堂兄不开口,他们就得老老实实在京城呆下去,而眼下,似乎建文帝根本就没把心思放在他们身上,他们也就等于是放了羊一样。 即便是有心理准备,这一空闲下来,倒是不合朱高炽的心性。朱高炽身材是有些肥胖,但是,这并不是能说明他是一个花天酒地贪图享乐之徒,相反的,燕王三子中,他人望最高,臣子皆称这位世子“端重沉静,言行识重。”他心思可是有点重的。 燕王世子回京师,自然少不了应酬,相当于这种毫无意义的应酬来往,朱高炽显然没有自己弟弟朱高煦的兴趣那么足,除了些推月兑不开的应酬以外,大部分的这些应酬,他就推给了自己的二弟和三弟。反而,他对于马和今日来见自己的侄子的事情,颇为感兴趣,尤其听说马恩的侄子,还是在锦衣卫里做事情的事情,他直接决定了,过来看上一看。有用的人,是永远不嫌多的。他一直都是这么认为。 “听马和说,你是年前从云南来京师的,在云南时候,可听得什么沐侯和我十八叔的事情,听闻他们二人,似乎多有不和,不知民间如何看法啊?”朱高煦说话间,莺歌燕舞皆以散去,室内陡然安静下来,只听得远处传来的隐隐约约的歌舞丝竹声。 朱高炽说的十八叔是分封在云南的岷王朱楩,沐侯自然是知道的镇守云南的西平侯沐晟,这两人不和,已经不是新鲜事情,但是山高皇帝远,朝廷的力量也有限,为了平衡云南,不让沐家一家独大,岷王朱楩被分封到这个地方,绝对不算是他皇帝老子厚待他,倒是有点掺沙子的味道了,势成水火自然就可想而知了。 可是,这都是云南顶尖儿的人物之间的八卦,马恩这个一直混迹在市井,好不容易搭着闻人凝的东风混进了锦衣卫的小校尉,又去哪里得知。不过,在后世,一直就听说云南沐家沐家的,至于岷王啥的,他还真心没听说过。他自然不知道,建文帝登上帝位,举起削藩的大砍刀,东砍西砍,其中一刀就是砍在这岷王朱楩的身上,他没有听说后朱楩的名头很是正常。 他斟酌了一下词句,有些犹豫的说道:“民间只知道有沐侯,倒是未曾听闻岷王殿下,至于两位大人之间有什么恩怨,小人端是不知!” “哈哈,问这个,倒是难为你了!”朱高煦笑了起来,一点都没有一丝尴尬的意思,只是近日里,他想的都是这些事情,遇到知情的,忍不住要问一问罢了。毕竟燕王的耳目再远,也不能全天下都撒的是。更别说蛮荒之地的云南了。 马恩也有些汗然,这些事情,稍微用心打听一下,他不信一点消息都打探不到,不过,在云南到时候,他想着这些事情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自然就不肯花心思在那上面了,看来,有些事情,未雨绸缪的确是好事。 见到朱高煦不以为意,他倒是也微微舒了一口气,要是因为这是,在朱高煦面前留下一个草包的印象,那就太冤枉了,别的不清楚,眼前这位是正儿八经的太子爷,他还是知道的,更别说,以后他还登上了大宝。如果是那宝成公主他无须攀附的话,眼前这位,可就真的值得他大攀附特攀附了。 “锦儿伶俐可爱,世子十分喜欢,请了名师在府中教导锦儿,马恩,这是你们兄妹的造化,还不谢谢世子!”马和脸上也是笑意,对着马恩说道,这消息他本就是打算给马恩说的,不过,此刻当着朱高煦说,能卖主子的好,那自然是更好了。 “马恩谢世子殿下厚爱!”马恩磕谢道。这一次马恩可是真心实意的道谢了,这个时代的教育情况他也有过见识,毫无疑问能够让马和成为名师的王府精英来教导锦儿,那可就是一点都不打折扣的贵族教育了,锦儿可是要受用一生的。 “我都说了都是一家人,还这么生分!”朱高熙脾气温和的不像是一个王爷世子,简直就和一个普通人差不多,明明知道,朱高熙这般看重锦儿,也许真有几分喜欢,不过,恐怕更多的是施恩给马和吧,当然,至于是不是收买自己的人心,估计当时他是没有想到的,此刻说出来,倒是浑然天成,自己不感谢都不行。 “听说,你在锦衣卫里当差?”朱高煦仿佛随口问道,一边指指面前精美的点心:“吃,吃,不要客气!” 马恩脸有惭色:“锦衣卫京卫第七百户校尉,职小力薄,为世子殿下效不了什么力,世子殿下若有吩咐,马恩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言重了,言重了!”朱高煦一脸春风,“在锦衣卫里当差,也是为我大明效力,多历练一下,总归是能当得大用的,不过,这校尉一职,的确是太小了一点,若是自己想要做点什么事情,也是束手束脚!马和啊,你往来京师这么多次,怎么也不帮帮你这侄子!” “未得到王爷是世子许可,马和自然不敢假公济私!”马和微微弯下腰,肃然回答道。 “你呀,就是做事情太古板!”朱高煦用手指点点他,“自己人不帮,难道去帮那些外人不是,你侄子若是混出了个前程,你也脸上有光不是!” “是,马和知道了!” “好好做事,努力办差!”说了会闲话,朱高煦又勉励了马恩几句。马恩知道,这是自己该退场的时候,堂堂燕王世子,能和自己这么一个无名小卒说上半天,已经是天大的机缘了,难不成自己还想在这里陪世子喝喝花酒不成? 依然是宝树引领这马恩出去,走出画舫,听到身后丝竹之声再起,马恩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了朱高炽这么一句话,马和帮起自己来,肯定是不遗余力,自己的这个校尉,总算是当到头了,这些天,和钱小六这些底层的锦衣卫接触,他算是知道了,这锦衣卫里的升迁之路,是多么的难。像钱小六,若是没有天大的机缘,或者是拿的出手的功劳,终其一生,可能到老也就是混个小旗到顶了。而权利金字塔顶端的这些人物一开口,可以想象,这个提拔,绝对不是从校尉升到小旗那么简单。当然,要一下到百户千户,也不可能,马和没那么傻,让自己一下成了出头的椽子,受到别人的关注,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相比他是懂的,这种暗中培植人手的本事,应该是燕王府的人很擅长的。 见到宝树没心没肺的在前面走着,马恩忍不住敲了一下他的头:“你早知道是来见世子了吧,也不透露点消息!” “我可不敢说,世子知道了,就是师傅知道了,要是师傅知道我嘴这么不严实,叫我回大庆寿寺,那我不惨了,我可不想回去!” 道衍那老和尚才不傻呢,马恩拍拍他的头:“你放心好了,你师傅说啥也不会现在叫你回去的,几位殿下都在京师,正是用人的时候,你这一身本领,现在不用,那不是浪费了么?” “你咋知道?”宝树瞪大了眼睛,“我还想回去了再给你说呢,师兄说了,这些天,我要跟着师兄,就不住你那里了!” “嗯,你听你师兄的安排吧!”这是意料中的事情,连自己这个可能用得上也可能用不上的助力,朱高煦都不放过,更别说道衍的亲传弟子了,肯定是不会放在这一边置之不理的,马恩毫不奇怪。 第54章 比横?谁怕谁! “不怕得罪人了?”闻人凝的声音,在马恩的身后响起,马恩回过头来,闻人凝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刚才侯三来报信,闻人凝的耳力,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人家都欺负到头上来了,这事情我不出头,以后这些人还会听我的吗?”马恩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你要搞清楚状况好不好,我的小姐,是我被人欺负,不是我欺负人啊!” “那你打算怎么做,带着人杀上门去?”闻人凝的脸色,略带一点点好奇,马恩脸上那种胸有成竹的表情又出来了,她就没弄清楚,这样的一个烂摊子,他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摆平。 “走一步看一边吧!”马恩接过宁大纲递过来的腰刀,佩在了腰间:“总得面子上里子上都过得去才成,小六是不对,但是锦衣卫的脸要是打我手上丢了,我以后也别在这锦衣卫里混了!” 马恩一点说道,一边心里嘀咕着,还能怎么做,先礼后兵呗,先去看看再说了,赌坊,哎,自己怎么打来这大明朝,就和这个赌坊就纠结个没完呢。 想到赌坊,他不禁想起来乐巧儿姐弟,眼神忍不住朝着闻人凝瞟了一下,这事情回头得问问闻人凝,那两姐弟怎么样了,好歹有过一番情分,这回头就忘了人家,不是他做人的宗旨。 闻人凝微微一愣,显然她误会了马恩这一眼的意思:“要不,我也一起去看看?” 马恩点点头,这是好事情,他才不会拒绝呢。闻人凝见他答应,立刻招呼了吴绿鬂一声,双双走回了房间。 等到侯三闹闹嚷嚷的带着十多个锦衣卫回来的时候,马恩的身边已经多了两个唇红齿白的俊俏后生,还别说,闻人凝和吴绿鬂两人,哪一个穿上男装,都比马恩帅气多了,这一点,让马恩至少惭愧了五秒钟。 对于这些市井间的勾心斗角甚至斗殴厮杀,马恩都不陌生,当他带着人浩浩荡荡的招摇过市的时候,他竟然有了前世的那种带着一群手下,去砸老大对头的场子的感觉,这感觉,很是亲切。而前世他要对自己的身份百般遮掩,在这里,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宣示自己的身份,那种痛快的感觉,让他走起路来,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匡勇生手里摩挲着茶碗,脸上有些阴晴不定,最近京城里的风向十分的不对,皇上一登基,就拿周王殿下开刀,这朝里朝外几乎人人都在喊“削藩”,要是他真是一个在京师开赌坊酒肆的商人,这等国家大事,肯定是和他没多大关系的,问题是,他的身份没这么简单。这富贵赌坊,里里外外就是齐王朱榑的产业,他不过是替齐王赚钱的一个管事而已。 皇上若是要削藩,那齐王殿下,肯定是也是皇上的目标之中的,匡勇生可是清楚得很,他如今身家性命,可都是系在齐王的身上,虽然他不过是因为献了自己妹子给齐王,才得到这个肥差,但是这几年在京城里,打着齐王的招牌,他可说威风的紧,这齐王要是一倒,那他可就什么都不是了。 眼下这征兆就已经来了,这要是放在往日,有哪个不开眼的敢来这富贵赌坊打他的秋风,可今日里,就楞是来了这个一个拎不清的。锦衣卫,还是锦衣卫,锦衣卫怎么了,赌输了不用给银子么,扣了那个闹事的锦衣卫,他心里倒是没多大的压力,不过,这一静下来,他忍不住就要琢磨起来,这是风向变了不成,平日里自己和那李千户,可都是没啥龌龊,这要不说上官的许可,这穷锦衣卫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到这里来闹事? “老爷,余员外来了!”随从进来禀报,打断了他的思绪。 “哦,请他到后院来!”匡永生猛然一惊,站了起来,这一位,可是慢待不得的。那余风余员外,做的是海上的没本钱的买卖,虽然看起来什么时候都笑眯眯的,可是真要翻脸了,匡永生毫不怀疑,对方可以眼睛都不眨了剐了自己,什么朝廷的律法,对他们一点用处都没有。哪怕以前和他们有过几次彼此都还算满意的合作,可大家都知道,这都是为了银子,他们合作可不是为了彼此来交朋友的。 “还有!”见到自己老爷起身,那随从接着说道:“锦衣卫衙门来人来领人来了!” “叫他们给了银子领人就是了,这还要我说!”匡勇生颇不耐烦的摆摆手,和接待余风余当家的相比,这锦衣卫的事情,还真算不得什么要紧的事情了。 “老爷,他们不给银子,还说要老爷出去,来了这么大一票凶神恶煞的锦衣卫,胆小的客人都吓走了!”随从呐呐的说道。 “还真翻天了不成!”匡勇生鼻子都气歪了,“你领余员外到后院花厅稍坐,小心伺候着,我料理了这些混账东西了就来!” 来到赌坊大厅,匡勇生一眼看到的,就是一群穿着半新不旧的飞鱼服的锦衣卫,在自己的大厅里,抱着膀子,脸上没个好神情,而平日里热闹非凡的大厅,除了几个看起来身家颇富的公子哥儿,在护卫的拥簇下,幸灾乐祸的仿佛看戏一般的注视着他豢养的打手和那些锦衣卫对峙着,那些普通的赌客,早已经散得一干二净。 匡勇生不怒反笑,朝着当先那个飞鱼服最新最干净的家伙走去,不用猜,这人一定是这些锦衣卫的头目。 “怎么称呼?”匡勇生抬抬手,冷冷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年轻锦衣卫。 马恩翻了翻眼皮,没有搭理他。这些市井中的流氓也好,奸商也罢,马恩前世的经验告诉他,和这些人打交道,对方若是狂傲,你就要比他更狂傲,对方若是嚣张,你要是玩低调,那对方就吃定了你了。这和谈判一样,气势没了,再怎么谈,也是被人占便宜的结果。 见到马恩不说话,匡勇生指指四周,一个指头一个指头的点着:“你知不知道,我这家赌坊,一天可以赚多少银子?” “哦,这个我倒是还真不清楚!”马恩摇摇头:“不过,我是来接我兄弟的,你赌坊赚多少银子,和我有一文钱的关系么?” “放肆!”匡勇生的指头都快点到马恩的鼻尖上了,“就是你们千户,和我说话都客客气气的,你是什么东西,敢这个样子和我说话!坏我买卖,你还有理了不是!” “啪!”话音未落,一声清脆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周围几个看热闹公子哥儿,不约而同的“哦”一声。 “看见没,看见没,那个锦衣卫扇了匡勇生那个老王八一个嘴巴,真他妈过瘾啊!” “骂了隔壁的,这耳光甩得漂亮,哥哥我以后甩人家耳光,也得有这个范儿!” 几个公子哥儿的议论,叽叽喳喳的传到匡勇生的耳里,匡勇生还在捂着自己的脸颊,犹自没有反应过来。 “你们都是死人吗?给我揍他啊!”楞了一愣之后,匡勇生终于意识到了刚才发生了什么,顿时仿佛疯狗一样,朝着自己的手下喊了起来,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啊,他两只眼睛简直都要气绿了。 他的那些打手们刚刚一动,就只听得一阵当啷的机簧声响,马恩身后的那些锦衣卫,不用马恩下令,一个个迅疾无比都抽出了自己腰间的绣春刀。感谢朝廷,感谢洪武皇帝,自从重开锦衣卫,锦衣卫声势比以前是差了那么一点点,素质却高了不少。洪武二十六年以前的锦衣卫,或许良莠不齐,混饭吃的,手无缚鸡之力的,甚至病秧子都有,简直算不得是兵,但是洪武二十六年后这新进的这一拨人,倒是都正儿八经的练过兵的,十几号人手持兵刃,对付一帮市井的泼皮混混大手之类的,他们简直是毫无压力。 这十几把兵刃一出鞘,大厅里仅剩下的那一丝和气的气氛,顿时不翼而飞,整个大厅里,立刻弥漫着了一股肃杀的味道,就连那几个一直在小声议论的公子哥儿,此刻也紧紧的闭上了嘴,他们的护卫,更是走上前,挡在他们的主子身前,紧紧的注视着场中的情形。 匡勇生脸上的肥肉抖动,额头上的汗,渗了出来,顺着他的脸颊朝下滑落,那感觉,好像是一个毛虫从他额头往下爬一样,让他感到十分的难受,可是,他的脖子好像僵硬了一般,一动都不动,任由那汗滴一直滑落到他的下巴,最后“啪嗒”一声摔落在地下。 这一切,都因为一个明晃晃的刀尖,正距离他的鼻尖,不到两指的距离,他毫不怀疑,对方只要手抖一抖,自己的鼻子以后要要和自己说再见了。 “围殴官差,你们这是要聚众谋反么?”那年轻锦衣卫的声音,仿佛从天边传过来的一样,冷冷的,不带一丝的感情。 “你知道这富贵赌坊,是谁的买卖么?你难道不怕回头就拿了你到北镇抚司去!”匡勇生颤声说道,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的声音是这么的难听。 “你信不信,光凭你刚才的这一嗓子,我就可以将你就地格杀,锦衣卫正法一个反贼,到哪个衙门,都是有功无过的,我可以保证,只要你一死,你这富贵赌坊里,肯定会抄出一些大逆不道的东西来?”马恩的手很稳,不过说实话,这样举着刀对着别人的鼻子,还要小心不能手臂发抖把别人的鼻子割下来,是在是个力气活,真的很累的说。 “就算你身后的人,可以事后任意揉捏我这个小小的锦衣卫,不过,你死了可就是死了,再也救活不了,这个道理,你知道不知道?” 第55章 刷boss打小怪 “你是怎么想到用龙傲天这个名字的?”闻人凝掩着嘴,咯咯的笑着:“这样的名字,一听就是假的,再说了,那么多锦衣卫,大都是在街面天天转悠的,有心打探你们的底细,能费多大功夫?” “我本来就没打算藏头露尾?”马恩看着笑得花枝乱颤的闻人凝,那个冷艳令人生畏的女主人形象,越来越远离闻人凝了,接触多了,他发现这闻人凝不就是一个十**岁的平常少女么,除了武功好点,势力大点,嗯,三观差点,其实,还是算一个好姑娘的。 “我当然知道他查得出来我的底细,但是,这总得费点手脚功夫吧,能折腾他我为什么要便宜他,自报家门,等我还没回头,麻烦就找上门了很好玩么,我歇两天不好啊!”马恩一本正经的说道。 画面拉回到到两个时辰前。 当一瘸一拐的钱小六被人从后面带了出来的时候,马恩收了刀,钱小六见到自己的人掌握住了局面,登时就来了精神,顺手给了扶着他的几个打手几下,就被自己的兄弟接了过去。 “赌台上的银子,都收了吧!”马恩淡淡的说道,侯三最是积极,有马恩这句话,直接就带着两个兄弟,将赌台上的散碎银子,银锭一扫而空,至于铜钱什么的,这富贵赌坊会有进来赌铜钱的主么? “愿赌服输,我这兄弟输的银子,我自然不会要,不过,你把我这两位兄弟,打成这样,这汤药钱总少不了吧,这些先凑合,不够我再来!” 匡勇生眼前的刀尖不见了,胆气也好像渐渐回来了,见到马恩吩咐人拾掇银子,倒也没有阻拦,只是阴沉着脸,嘶哑的说道:“别的话,我也不说了,几位的哪个千户的兄弟,留下个名号来,今儿这事情过了,咱们有的是亲近的时候!” “龙傲天!”马恩淡淡的看着他,傲然说道:“要亲近,找我来就是!” 说这个名字的时候,阳光从门外投射到他的身后,那些细微的灰尘在阳光中仿佛精灵一般的在跳舞,马恩见过别人在这种情形下的样子,很飘渺,很拉风。他觉得自己现在的这样子,一定也是那样。他从身边闻人凝的眼色就看得出来不是。 “好吧,说真格的吧,你这么闹一出,人家肯定是要找回场子的,敢扣你的人,说明人家根本就不怕你们,你就没有想过,怎么抵挡人家的后手么?北镇抚司,听到这个衙门,我听见你的那些手下,脸色都有些发白了,想来也是很吓人的。”闻人凝笑了一阵,收敛起来笑容,正色问道。 虽然马恩干净利落的吓住了对方,但是,这也只能说明他言语够狠,胆子够大,扣罪名的本事炉火纯青,这一切,都掩盖不了,他仍然是一个小小的锦衣卫,至于总旗还是校尉,在大人物的眼里,有区别吗?都是一个手指就能碾死的蝼蚁,手指的主人还需要碾死他们之前,知道他们叫什么吗? 在铺天盖地的权势面前,这些,不过都是些小手段罢了。如果马恩没有什么后续的打算,那恐怕就叫闻人凝很失望了,莽撞如此,不过是凭一时之勇罢了,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小明王转世呢? “嘿嘿,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马恩却是缄口不言了,见到他神秘莫测的样子,闻人凝冷哼了一声,不再理他。 有后手么?当然有后手,只不过,到底如何做,马恩可不会一一告诉闻人凝,有些关节,他要仔细想一想,还有些关节的事情,却是不能让闻人凝知道了的。尽管此刻闻人凝看起来,倒是有点像邻家少女的味道,但是马恩心里却是清楚,人家可是掌管着很多资源的**组织的头目,有些话,能不说,就不说的好。 那富贵赌坊如此牛逼哄哄,想必底细不是很难查,锦衣卫本来就是干这个,要翻出来的对方的底,实在是再容易不过了,在回来的路上,马恩就派出了几个兄弟打探,现在想来,消息应该该传回来了。 这件事情,最大的好处,就是他手下的这些兄弟,看着他的眼色有些和以往不同了,虽然做了他们的头目,但是,他的年纪摆在这里,这些手下中有甄不为这样的老油条,也有钱小六这样的新丁,但是,总而言之,都是在这应天府多少见过一点世面的,指望人家一见你就纳头就拜,从此死心塌地,那也未必太瞧得起自己了。 这些锦衣卫,在哪里反正都是当差,无非是跟着一个出手大方还是一个出手吝啬的上司罢了,前面就说过,能在这第七百户捱日子的,基本都是些没什么门路的,有门路的早就到别的油水丰足的百户去了。这些人就是锦衣卫的最底层的那拨人,遇见比自己权势大的,被欺压也就欺压了,反正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嘛,这世道不就是这样的么?这突然之间,自家的这个年轻总旗,突然威风了一把,把那个一看就知道有后台的赌坊给扫了,这些人在忐忑之余,不禁也微微有些异样的感觉了:马总旗为了不占理的钱小六都能这样,那换做是我出事情了,马总旗想必也是会为我出头的吧! 人心,不就是这么一点一点的凝聚起来的么? “头儿!”甄不为走进来,对着马恩拱了拱手:“打听清楚了,难怪第五百户的那帮孙子不敢出头呢,那富贵赌坊是齐王的产业,那管事姓匡,叫匡勇生,也不是个本分角色,除了给齐王府采买以外,还经常有一些不明不白的货物出手,就是那些南洋西洋的玩意也不缺乏,算是个有门路的人?” “他还销贼赃?”马恩眉毛一展,意识到这倒是个把柄。 “那边的兄弟们都私下这么传,只是没有苦主,这些不清白的玩意,价值也不菲,都是流到京中各个富户宦门去了,所以,更没人去查这些,免得找不痛快!” “齐王的产业……齐王?”马恩沉吟起来,这些贼赃里头,居然还有南洋西洋的器物,那肯定就不是大明本地的了,这些玩意到大明来,现在只怕唯一的途径就是通过海路吧,齐王的封地在山东啊,山东倒是靠海,我勒了个去,齐王不是还干这海盗的勾当吧! 马恩一惊,然后笑了起来,自己还真敢想,齐王若是真是有自己的船队,那才叫找死呢,别说是朱允炆不能容他,就是朱元璋只怕也容不得他,给了你三卫兵马护卫就已经不错了你还要开海,这不是有异心谁信啊! 齐王要是勾结海盗,倒是有那么一丝丝可能,不过,更大的可能,还是他的这些手下,和那些海盗有些勾结,这一个是官,一个是匪,一个在陆地上跋扈,一个在海面上无法无天,倒也真的是绝配了。 对了,建文帝上台后,可不是只拿了周王一个啊,好像这二愣子,噼里啪啦拉了他好几个叔叔下马的,其中马恩印象最深的,好像是一个比朱允炆更楞的王爷,听说皇帝派人来拿他了,二话不说,关上门来,直接给了自己一把火,把全家老少给焚了的。 这齐王,在没在建文帝要打击的对象当中,要是真的是这样,这匡勇生倒也是什么可担心的,你家**oss都要被人家爆了,这个时候你不回去捡装备金币的,还在外面和自己这个小怪死磕,这不有病吗?你不捡装备金币,瞅着这些玩意眼红的人可是多着呢,冲上来打扫战场的时候,顺手灭了匡勇生这个没boss罩的小怪,那也就是人家一念之间的事情。 马恩现在有点怀念后世的网络,电视了,那个时候,信息传播都方便啊,上层有些啥动向,直接每天新闻里就能猜出个七七八八来,在这大明朝,你若是朝廷里没有人,想知道点什么干货,那可真的比登天还难了,要是自己在朝中,有这个一个耳目就好了,至少,弄清楚下一步要对方是哪个藩王,对自己的好处可就真的大的没边了。 扳扳手指算算,貌似他高层也认识几个啊,朱婉婧,这个算是皇二代,徐增寿,这个勉强算是认识,不过若是攀附交情的话,人家一定不认识他的,这个算公二代,还有一个,朱高炽,这个厉害了,现在的王二代,日后的皇一代,可惜的是,这些人都不可能给自己通风报信,或者分析分析朝堂上的局势。 这事情,最能帮自己的马和,恐怕都不太好帮忙了,现在燕王的几个儿子在京城里装孙子,只怕生怕做什么举动来,激起建文帝对燕王的不满,打听削藩这个话题,只怕现在是他们的大忌。 马恩微微摇摇头,眼神不知不觉的朝着闻人凝的房间看了过去,貌似,这个神秘兮兮的闻人凝,手下还是有点力量的,而且以马恩的看法,这女人既然有点**的倾向,那情报工作一点应该不会一点都不做,换句话书,他的耳目只怕也不少,倒是很适合在这件事情上发挥一下作用。只是,人家为什么要帮自己呢? “咳咳!”甄不为见到马恩还在发愣,轻轻咳了一声,马恩回过神来:“你还在啊,这事情,我知道了,容我想想,对了,这两天,叫兄弟们不要乱跑,除了自家地盘,别蹿到别人的地盘上去!” 第56章 冷眼看蟹 横行几时 金乌西斜的时候,余风回到了自己的住处。这次来应天,他没有住客栈,客栈那地方龙蛇混杂,实在不是个什么安生地方,而是在翠晓楼的后面,包下了一个院子。 翠晓楼不是客栈,是青楼。不过,住在这里可比客栈舒服多了,吃喝女人享受不说,环境更是让他满意,前面对着秦淮河,后面小院侧门出去,就是一条条深幽的胡同,低调华丽,进退自如,住在这样的地方,让他更有安全感。 自从前年搭上了齐王的路子,基本上,每年他都来这应天府一次两次的,还真别说,不到应天不知道,他以前居然糟蹋了那么多的银子,那扔在海上没人要的玩意,甚至只能当压舱石的南洋物事,不过是稍稍拾掇一下,运到这应天府来,居然能赚来这泼天的银子。 这两年来,有了这个门路,他都不稀罕再在海上去吃那碗辛苦饭,而是像模像样的穿起了长袍,做起这转手的买卖来了。他昔日名声不坏,这海上讨饭吃的兄弟当中,多少还有些名声,再加上靠上了齐王这颗大树,这才多长日子,他生活就开始滋润起来了,他不知道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的道理,但是,眼下这种日子过了,再过以前的日子,他是肯定不愿意的。而这一切,都依赖于齐王的权势,海上来的那些货物,打着齐王的名号,才能大摇大摆的在这应天府变成白花花的银子。 不过,今天在富贵赌坊他看到的一幕,让他微微有些不太自在起来。 齐王的权势,他是感触颇深的,尽管一直到现在,他也不曾见到齐王殿下一面,不过,他不在意。王爷那是什么样的人物,他这样的草莽,能够傍着齐王洗白上岸,就已经是他天大的福缘了,还想见到王爷,没那么个福分,会折寿的。从一开始做这买卖,只要是带上齐王府侍卫的牌子,他运货基本上就没出过什么麻烦,从山东都京师,不管陆路水路,都是一路通途。 不过匡勇生这个人嘛,虽然他对这个人是有些看不上眼的,但是架不住人家靠着齐王,在京城混的风生水起啊,一直以来,他都是小心的结交这对方,甚至有时候这家伙对他的讹诈,他都忍了下来。他知道匡勇生有些忌惮他,他又何尝不是有些忌惮对方,毕竟,这尝到了上岸洗白轻轻松松赚钱的好处的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再去海上过那有一天没一天的苦日子的。以前拿命去搏,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今天这样的日子,而交恶了匡勇生,他毫不怀疑对方有能力在齐王面前使坏,让自己重回到从前那种日子去。 可在他眼里,手眼通天的匡勇生,今天就在他的面前,被人狠狠的打了一次脸,他可以肯定,在那之前,匡勇生是丝毫没有将那个年轻的锦衣卫放在眼里的,可结果怎么样,那年轻锦衣卫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他立刻就怂了。 这都是什么事情?在身边的两个手下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的时候,余风却是对那个脸上挂着淡淡冷冷的神情的锦衣卫,产生了莫大的兴趣。对方进来就是这个淡淡冷冷的表情,甩手给了匡勇生一个耳光的时候,是这样淡淡冷冷的表情,拔刀指着对方的时候,还是这种淡淡冷冷的表情。这种表情,余风一点都不陌生,那是一种漠视一切的表情,这种表情的主人,无一不是常年在生死边缘徘徊,他们连他们自己的性命都漠视的人,会在意别人的么? “死士!”余风脑子里当是就蹦出这样的一个词,他实在是想不出,除了这个词,还能用什么词来形容他这一瞬间的感觉,他甚至毫不怀疑,这个年轻的锦衣卫,一言不合,会将匡勇生一刀斩杀在堂前。 这年轻锦衣卫到底是什么人? 他也观察过那年轻锦衣卫身后的一众锦衣卫,那些人,干练还是算干练,但是,身上却是没有他们头目的那种慑人的气质,如果把这个年纪锦衣卫比作是一只猛虎的话,那么他们,充其量不过是一群跟在猛虎身后的饿狼而已。 他果断的离开了富贵赌坊,在他心里,已经将这里当做一块是非地了。京师虽好,不是吾家,这里不比山东,他再小心都不为过的,就这个架势看来,匡勇生不畏惧人家,但是人家明显的更不稀罕他,神仙打架,他这个小鬼没理由赖在这里受那池鱼之殃。 不过,对于这个年轻锦衣卫的兴趣,他却是越来越浓了,显然,齐王的名号,在这锦衣卫面前似乎也不是那么好使,在这京师,敢不买齐王面子的,当然只有比齐王权势更大的人了,这年轻锦衣卫,莫非就是那人的属下? 他不是要改换门庭,做买卖还做熟不做生呢,不过,多认识几个这样的人,对他倒是没多大的坏处,虽然对对方的身份,他还是有些忌惮,但是转过头想想,他现在可不是寇匪之流,算得上正经买卖人了,结识这样的人,对于自己的买卖,显然好处不是一点点,谁也和银子没仇不是。 当然,匡勇生丢了这么大的脸,肯定要找回来,他到是没急着立刻和那帮锦衣卫套近乎,就算也结交对方,也得擦亮眼睛不是,要是这家伙是个二愣子,转手被匡勇生收拾得死死的,那他的行径可就有些贻笑大方了。 “怎么样?”天逐渐暗了下来,他留在匡勇生那里的手下也回到了翠晓楼,他很想知道,在他走后,匡勇生是个什么样的反应。 “风爷,匡爷也真气昏头了,叫他拿着牌子居然到兵马司那边去了,兵马司一听是锦衣卫的事情,直接就给拒了,然后匡爷好像又亲自去了锦衣卫孙百户那里,不过,好像也没碰到人!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平日里啥时候都见得到的,居然一出事情就公干去了,依照兄弟们看呐,没准就是躲了,人家收了他再多银子,也不能胳膊肘儿朝外拐不是,要不在自家兄弟里还怎么做人啊!” 精壮的汉子叽里呱啦的说着,显然,从他的话里听得出来,余风走后,匡勇生折腾半天,也没拿出个章程来。 “就这样?”余风皱着眉。 “是啊,就这样,眼下匡爷在屋子里砸花瓶玩呢,好像还是上回咱们运来的花瓶!” “难道,这事情就这么算了?”余风好像自言自语,又好像问着面前的汉子。 “这怎么能算,要混到这份上,还不如一头撞死呢,匡爷可是王爷的人,这点场面都罩不住,那不是给王爷丢人吗?我看那,今天是天色晚了,明儿一早,怕是就要匡爷发飙了!” “老三,你知不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句话,都是那些读书人哄骗自己的,换做我们拿刀子吃饭的,哪里有这个耐性,有仇当天就报了,匡勇生不敢直接去找那锦衣卫,那是怕了对方,而这到处找人,哼,看来我以前倒是高看了他了!” “咱们是齐王殿下赏的一碗饭吃,可不是他匡勇生,不要用这样的眼光看你大哥,就算没了他匡勇生,齐王殿下还有派李勇生,王勇生来这京师主持,这等怂包,除了贪鄙,也就这份能耐了?齐王殿下,这人用得,哎……不说这个了!” 余风说这话,还真的冤枉了匡勇生。 这要放在以往,别说没有锦衣卫来富贵赌坊来闹事,就算有人闹事,给富贵赌坊出面的人,一拎就是一大把出来,甚至一直到匡勇生到处派人出去的时候,他都还是这样想的。 不过,一个一个的坏消息传来的时候,他除了压抑不住的羞恼、狂怒以外,渐渐的,心里有了一种不安的感觉。平日里少有来往的那些关系不说,就是他刻意交好的兵马司,旗手卫,锦衣卫的那些官儿,也一个一个见不到了,要知道平日里,就算这些人不和他称兄道弟,也至少是他的座上宾,这种诡异的情况,让他感到惶恐不安。 他不想承认,但是他不得不朝着那方面想:这锦衣卫真的是大有来头不? 对马恩来说,这真是一个美妙的误会,马恩也好,匡勇生也好,难听点说,他们还是不入流的那个阶层,对朝堂中的动向,即便知晓,也比旁人要晚上很多,但是匡勇生找的那些人,最次也是一个百户,这样的人,不说是官油子,起码对京师里各种消息动向,要比他们要灵通的多,匡勇生到处吃闭门羹,原因只有一个,这匡勇生是齐王的人,而齐王,只怕有些不大妙了。 今日早朝,御史周远景弹劾齐王“以武略自喜,然性凶暴,多行不法,民间苦不堪言!”天子大怒,着山东布政使司,指挥使司,彻查其罪行。有周王专美于前,几乎所有的官员,都几乎看到了齐王的下场,这个时候,匡勇生还巴巴的找上门去,人家不立刻翻脸而是避开,那已经是平时银子使到了地方的缘故了,换句话说,人家这都是还算厚道的了。真要是有尖刻小人,怕是旨意一出朝堂,就有人开始琢磨起齐王在京中的产业起来了。 其实,这也是迟早的事情,齐王被削,这齐王在京中的产业,那是铁定跑不掉的,不是被朝廷查封,就是被各方大佬私分,像富贵赌坊这样能生金蛋的母鸡,即便今日不出马恩这档子事情,想必明日里各种磨刀霍霍的人等,也会蜂拥而来,只不过,到了那时候,匡勇生只怕没有对着马恩时候的嚣张,而只能逆来顺受了。识做的,或许还有他一条活路,不识做的,怕是被人家吞得连渣渣都不剩。 第57章 风不定 人初静 比起马恩来,闻人凝做了很多。 至少当天夜里,马恩还在提防不已的时候,闻人凝就已经得到了具体的消息,当她知道那富贵赌坊是齐王的产业,而齐王又在当天已经被皇帝在朝会中明确的下了拿办的旨意后,她不禁不感叹,这马恩的运道,简直是太好了。 那个赌坊老板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她已经不需要浪费精力去想了,想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就不信这么多年来,齐王在京城里会没有一个对头,就算没有对头,没有了齐王的照拂,这赌坊老板和持金于市的小儿也没多大区别,这个当口,他若是还有余力来为难马恩,那她还真的有点佩服对方的没心没肺了。 她担心一区,却是起来几分促狭的心思,见到马恩紧张兮兮的样子,她也不告诉马恩,他倒是想看看马恩事后知道了真相,会是一副怎么样的惊诧表情。这人一天到晚一副神气淡定的样子,倒是没见过他多少这般失态的模样,趁他不知道,还是多看看吧! 运道这东西,看起来虚无缥缈,但是却是千真万确的存在的。这一点,不管是谁,都不得不承认。往小了说,这叫运气,往大了说,那就叫气数了。赌钱赌赢了,那是运道,争鼎得了天下,那同样是运道。 打个比方来说,元末黄河泛滥,沿岸山东河南,顿时出现了几十万的灾民,在这天下大灾,朝廷赈济,重修河堤,乃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当时元廷居然有两种意见,一种是修,一种是不能修,而且,这不能修的还是占主流的意见,毕竟当时元人可没把汉人当人看。 元廷宰相月兑月兑力排众议,确定了重修河堤的方略,这人是元廷名臣,为政十分清廉。在哪一朝看来,元廷的方略,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可就是这河堤一修,从挖出刻着“莫道石人一只眼,此物一出天下反”的石人开始,庞大无比的元帝国,就开始轰轰隆隆的走向了灭亡。这天大的好事情变成了天大的坏事情,能说明什么?这只能说,这元帝国的气数已尽,也就是它的运道太不好了,就算出了个明相,办好事也能办的成敲响了自己王朝的丧钟。 有着坏运道缠身的人,哪怕是他英明神武,天纵奇才,终身也必然碌碌,甚至身遭横祸,但是,有着好运道,甚至运道能逆天的人,哪怕他平庸至斯,也能一世富贵,甚至能提挈他身边的人,一起分享他的运道。这种人,若是从军,那就是无往不利的福将,若是经商,那便是富可敌国的大贾。 而眼下,闻人凝对马恩的运道,赞叹不已的时候,就隐隐有些这方面的想法,她能确定马恩本身自己是不知道这些的,那么,这种神奇,除了问卜鬼神,还能有什么说道呢?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了,第三天,马恩心里终于踏实,不再提心吊胆了,消息还是第五百户那边的兄弟传来的,原先牛气哄哄的那位赌坊老板,被人寻了个由头,直接送到大牢里去了,估计不把他身家榨个干干净净,他一时半会是别想出来了。而富贵赌坊虽然照样开着门做买卖,但是却是不知不觉的换了主人,听说是吏部的一位大佬看上了这个下金蛋的母鸡,眼下,这赌坊,已经他的产业了。 马恩顿时笑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涌上了心头。虽然在别人面前,他一副镇定的样子,但是要是说他不心惊,那是扯淡了,现在这事情终于过去了。 看着在院子里打熬身体的宁大纲和邬元,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虽然提心吊胆两天,但是他看着自己总旗里的一众手下的眼神,心里头还是挺有满足感的。 不吃独食,为手下出头,这样的官长,哪个做属下的不愿意跟随,虽说现在三十来号人,未必个个都能经此一事后成为他的心月复,但是,至少他的话,可以在这些人中,真正做到令行禁止了,没有人会再故意敷衍他或者阴奉阳违。这每人心里都有一杆称,平日里不好好听头儿的话做事,还能指望头儿对钱小六那样对自己么,头儿是不错,可他不是傻子。 还没来得出去得瑟,门外就传来侯三的通报,有人拜访来了,而且侯三拿来的礼单,还真不算轻,他细细一算,都有上百两银子了,这样的礼物,对马恩这个总旗来说哦,绝对不能说是寒酸的。 来这大明朝,给人送礼的事情,马恩倒是做过,但是被送礼,这还是破天荒的第一回,尽管礼单上那人的名姓,马恩是从来没见过,但是他仍然毫不客气的一挥手:“去请客人进来!” 哥们我不为非作歹,但是人家送上门来的钱财,总没道理往外推不了。 余风是怀着很轻松的心情走进这个院子的,除了门口两个锦衣卫,这院子里,连一个穿锦衣卫服色的也没有,看来,还真如他手下打探的那样,这里就是那个年轻锦衣卫的家宅了,看着院子里的布局,他心里踏实了许多,怎么看来,这里的主人,都不像钱财很宽裕的样子。 “你要见我何事啊!”一个声音响起,余风抬头一看,这才认出,在院子里一身便服的看着他的清秀男子,不正是他此行要拜访的对象是谁。 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送上来了茶水,余风笑着颌首表示谢意,这才回答马恩的话。 “这位就是马总旗吧,果然如大家说的那样,威风凛凛,一表人才,在下余风,见到总旗大人!” 我怎么感觉这么别扭呢?马恩听着对方的话,看着对方的装扮,总感觉有点不对劲。这个皮肤黝黑的汉子,可没有点养尊处优的味道,那副身板,总好像和他身上的绸缎袍子,有点格格不入的感觉。说话也是,这人一看就不是那种斯斯文文的读书人,却偏偏学那些读书人的样子文绉绉的说话,他自己尚不觉得,听到马恩的耳力,可就有些遭罪了。 他在看着余风,余风也在观察着他,那种淡淡冷冷的不近生人的味道,此刻在这个年轻的锦衣卫身上,稀薄了很多,余风猜测,这大抵的对方察觉到他没有任何敌意的缘故吧! “在下听说前街有处玉器铺子打算转手,正好没什么营生,就大着胆子接了这买卖,这生意开张,总得来总旗大人这里拜访一下才是整理,这日后还要仰仗大人和大人的众位兄弟关照呢?” 哦!马恩哦了一声,这是来拜码头的,这礼送得,那就可以理解了,在他的地盘上混饭吃,有这个觉悟,看来这位叫余风的商人,还是很上道的。不过,这要做多大的买卖,才能送出这么厚的礼物,自己这破地方,估计要亏死他才成,这人看起来满精明的,不像那么没眼光的啊。 “余老板以前在哪里发财啊!在前街的买卖,一看余老板就是眼光独到,你放心,只要余老板生意做的地道,我这帮兄弟,自然不会让人耽误了余老板的买卖的!”马恩呵呵笑道,人家亏钱不亏钱这个他管不着,不过到了他地盘上,每月总得多一份丰厚的平安钱总是跑不掉的,这买卖越大嘛,自己的进账也就越多,这样的好事情,他当然是要配合的。 “在海上讨口吃的,这不想安定下来吗?”余风也是一脸的笑容:“就是刚到京师,不懂的京师的规矩,若是有做的差池的地方,总旗大人,还望不吝指教!” “什么总旗大人,你这不是要折杀我么,唤我马恩就是,看余老板年岁比马恩大得多,那就更没有禁忌了!”马恩拍了拍他的肩膀,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他得心应手,更被说对方现在有求于他,姿态放得足够低了。 “不敢,不敢!”余风推辞道:“铺子里怕是还要拾掇几日,有心想请马总旗去小坐一下,怕是有些冒昧了,在下今天晚上,在翠晓楼备下几桌薄酒,还往马总旗和诸位兄弟赏光!” 余风道出来意,马恩哈哈大笑起来,这送礼带请吃饭,这商人和官员之间的关系,还真是几千年不变啊!一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品味到权利的好处,不过是芝麻大一点官,就有人苦着喊着贴上来,难怪后世那些家伙们,一个个鄙视这贪官污吏,一个个又削尖了脑袋,想扎进这个队伍中来。 “好,好,你的心意,大伙收到了,翠晓楼是吧,到时候你派人来接吧!” 余风恭恭敬敬的告辞出去,马恩犹自还处在微微的兴奋当中,宁大纲已经迫不及待的在翻捡余风带来的礼物了。邬元轻轻的凑了过来,对着他说道:“少爷,这人只怕是个练家子,我看他下盘只怕比小人还要稳当!” “下盘稳当就是练家子了!”马恩不以为意的说道:“没听他说,以前是海上讨饭吃的吗?这在船上,风吹浪打的,下盘稳一点有什么稀奇,再说了,就算是练家子又怎么了,难道咱们还怕他是什么江洋大盗不成,那些货,也敢到咱们锦衣卫这里来?” 说完,他指点着礼盒,“这些果子什么的,给小姐和娜泽送去,嗯,这些绸缎也不错,收起来,回头问问吴姑娘,看她能不能给大家做套新衣裳,这些银子,让娜泽收起来吧!” 一阵忙乱,马恩甚至听到后院传来娜泽的一声尖叫,惊喜的尖叫,女人对布料衣服之类的,是最没有抵抗力的,这个和民族、年龄没关系。马恩微微笑着,看来,今天真是完美的一天,担忧的事情,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过去了,还有人送礼带吃饭,这要是每一天,都是这样,这人生,该是多么的完美啊! 第62章 有长风破浪 济沧海云帆 天底下男女之间的事情,说复杂也不复杂,说简单也不简单,其说说穿了,不过是本能的驱动,繁殖的需要罢了,这种事情,在远古,想必就是和吃饭喝水一般平常的。不过是后世有民众开了智化,又渐渐有了礼法,这才逐渐被拘囿起来,甚至变得极端**的事情。 当然,这种看法,在马恩看来,天下人都可以适用,唯独是对于那扶桑岛上的男男女女来说,怕是对牛弹琴了,以马恩后世的经验看来,这天下所有的国家,只怕也只有扶桑人,将男女之事,当做一门事业来发展的,甚至以此创造出的利润,能够在整个国民经济中,达到多少多少的比例,不说是惊世骇俗,起码,也足够令人瞠目结舌的了。 但是不能否认,这男女间的事情,尤其是青年男女,一旦尝到了滋味,接下来的情况,用食髓知味来形容,那是绝对不会错的。马恩是一个身体健康没有任何缺陷的男人,娜泽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在第一次品尝到男欢女爱的美妙感受后,接下来的几日,两人那真真是恋奸情热,如胶如漆,一刻都不想分离。 马恩好歹还知道自己的正事,娜泽可不管那么多,她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的阿哥喜欢她的身体,和喜欢她,不就是一个意思么?而且,这种事情,做起来是那般的美妙,做的再多她也不会嫌多的。初为妇人的她,像一个百依百顺的小妻子,侍奉着马恩,先前身上的那股泼辣爽快的劲儿,在她和马恩单独相处的时候,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这两天,偶尔遇见闻人凝,马恩都是老脸一红,娜泽和他折腾出来的动静可不小,这家里就这么大,说不骚扰到人家,肯定是不可能的,娜泽在先前的羞涩过后,也是极为大胆奔放的,甚至马恩要和她尝试一下几个羞人的姿势,她也没有考虑多久,也就羞答答的答应了,只是在尝试的过程中,苗家女子的豪放泼洒出来,总是让马恩担心惊动外面的人,而感到微微几分难堪。 闻人凝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看他,但是马恩心里有鬼啊,总觉得这眼神里,怎么看都有一股揶揄的味道,他这是想的差了,闻人凝本身还是一个黄花闺女,虽说这大明朝民风开放,啊秘戏图之类的东西,并不罕见,但是自己住处咫尺相隔的地方,天天晚上准时响起那些怪声,她除了羞恼之外,还真不会在这事情上说什么,她张得了口吗?她没有立刻搬走,已经算是她为了自己心目中的大事情,忍辱负重了。 马恩躲过她的眼光,匆匆的走出门去,王从在他的身后,急忙的跟了上去,倒是宁大纲,对于马恩和闻人凝这种见面了连招呼都不打就落荒而逃的样子,微微有些奇怪,兀自在哪里眨着眼睛,不知道想些什么。 “还不快跟上,想些什么呢?”马恩有些恼羞成怒般的大喊一声,宁大纲这才如梦初醒,连忙跟了出去。 王从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有这么一天。前几日马恩就和他谈过,说是把他放出去做事,他也没以为然,毕竟马恩和余风之间的事情,他还没有资格去参与。不过,听到马恩说是放他出去,在自己的商铺了做管事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惊呆了。虽然是去帮衬表少爷,但是这毕竟也是有个管事的名分了啊,自家少爷身上还穿着官衣呢,在天地商行,不也就是一个管事的衔头。 在街头厮混的那些日子里,他何曾想到会有今天这样体面的一天,为此,他甚至特意去估衣铺子里,寻了一套长袍来,如今这袍子穿在他身上,倒是也显得人模狗样的。虽然看起来有几分别扭,不过马恩这几日看穿着长袍更别扭的余风看习惯了,也不在乎这点了。 店铺的名字,叫青云号,这是马恩取的,取“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之意,至于原先的“何家玉器行”的牌匾,早就不知道被余风扔到什么地方去了。 余风已经笑呵呵在门前,等着马恩的到来了。毫无疑问,这样的买卖,马恩不安排人进来,那是不可能的,说句实话,要是马恩不安排人来,他倒是有点不太踏实了,哪怕对方要的是这赚取的银子的大头,也是一样,眼下见到马恩带着两个人过来,他立刻迎了上去。 一人是见过的,好像是马恩的什么亲戚,他心里有些了然,想来,这人就是马恩派来主事的了,另外一人,尖嘴猴腮的,倒是没有见过,不过余风见识过的人了,这这人的气度,一看就是格局不大,反而不如那个好奇的大咧咧的四处打量的汉子来的周全。 “余掌柜,这是宁大纲,我家长辈也还算是信得过的,就放在你这里,先历练着,这人叫王从,跟了我也一段时间了,人也还算得精明,你先用着,若是不合意,咱们再做计较!”马恩一进门,就朝余风介绍自己的带来的两人。 不管私下达成如何的协议,明面上,马恩肯定是不会直接参与这店铺的经营的,甚至连每个月余风拿出的五百两辛苦银子,他也不会算在平安银子里面。要知道,他头上还有百户,还有千户,都是锦衣卫,人家知道这是他的买卖,肯定要琢磨琢磨的,没准就伸手了,虽然马恩有燕王府的底气,但是他也是不愿意沾染这些麻烦的。 所以,马恩依旧是街面上的总旗,而余风不过是街面上的商户,唯一不同的是,这商户里,多了个二掌柜和一个管事,这两人放在这里,一个是监督看牢这投了银子进去的买卖,另外一个,就是在万一有什么事情出现的是,这两人就成了能迅速联系马恩的一个通道。 宁大纲至今是白身,以马恩的能力,给他谋个差事,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就这么让他跟着自己身边帮闲厮混,也不是个事儿,既然燕王府许了这买卖,将宁大纲塞进这铺子了,也算了为他求了个出身,马恩相信,日后若是燕王论功行赏的时候,宁大纲的这份资历,总是会有所回报的。 至于王从,那就纯粹是个跑腿的,好歹燕王府也丢了五千两银子进去,这也不是个小数目,总不成任由余风拿着这些银子瞎混,马恩虽然相信余风未必有这个担子,但是,不放个自己人在余风身边,他实在是有些不太放心,反正不管是余风去哪里组织货源,打点通途,只要是花钱的事情,这王从肯定是要跟着去的,相比,他这般做法,余风也能理解。 送了这两个人去了青云号,马恩还要去见马和。昨天马和交个他的银子,已经给了余风,他也要去回禀一下,不过,这次跟着去的,就只有邬元一个人了。 马恩既然安排了宁大纲和王从,自然不会忘记这个一直忠心耿耿跟着自己的身边的护卫,在一场明知道一定会赢的赌博面前,将所有的赌本都押上去,那是每个人都会做的事情,马恩现在就是如此,他很不得将所有的身家,所有他需要关照的人,都带到燕王的这条大船上,虽然眼下看起来这条船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但是,他知道,日后这船乘风破浪纵横四海那是必然的。 邬元是军中出身,这样的人,虽不为猛将,的那是必是悍卒,燕王起事,最缺的就是这样的人才,马恩现在将他送到燕王麾下,这就是给了他一条锦绣前程,当然,眼下燕王没有起事,他身边也少不得忠心的人,肯定是不会就让邬元去北平的,但是现在燕王府挂个号,非常有必要,起码到时候他在燕王军前效力的时候,身上云南系的色彩也没那么重了。 “叔,我来了!”马恩见到马和,远远的就招呼一声。 上次马和陪着燕王世子见马恩,是在秦淮河的画舫上,再一次约见马和,却是在一家酒楼的雅间,而这一次,马和见马恩,却是在城外的五里亭边。每一次见面的地点都不同,足以说明一个问题了,那就是马和,他自己是身份是很多人都知晓的,燕王府中的管事,但是马和却不想,除了必要的人以外,还有人知道马恩和他的关系。 “事情办好了,那余风正在联系买家!”马恩走进有些破败的亭子,对马和收到。 “这事情,你要用心!”马和点点头,自己侄儿,没有什么不放心直说,唯一的就是担心他懈怠,这次的事情,他们叔侄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自然不想看到事情办砸。 “侄儿晓得的,转月了,余风回天津,我也安排了人跟随,不管他如何弄来的货,总之,不会让他弄什么手脚!”马恩点点头。 “万事开头难,做好了前头的事情,以后就做的顺畅了!”马和点点他,“你安排人手进去的事情,我都知道,不过,这还不够,我给你拨几个人,都进去做事情,不怕对方识破,堂堂正正的买卖,不要做的鬼鬼祟祟!” “侄儿明白!”有马和这么一说,马恩真的就放心了,宁大纲靠王从一个人,未免太势单力薄了一些,多几个人帮衬,也不至于被人蒙了。 “王爷和世子,都很关心这事情,王爷还特意开恩,提了你做王府的二等侍卫,马恩啊,叔是个废人,马家的中兴,就看你的了,你别让我失望!” 马恩默然,只是缓缓的点点头,听得出来,马和这话,真的是出自肺腑,看着马和有些憔悴的脸颊,马恩突然感到,心头好像一股暖流流过。 “叔,还有件事情!”片刻的沉寂过后,马恩开口道。 第63章 世事如棋 苦尽甘来 长亭,古道,夕阳西下,偶尔有农人的话语,从远处的传来,在风中若隐若现,这副画卷,放在词人们的眼里,没准就会吟出一阕好词。 在长亭周围,三三两两站立着几个精壮,每个人都背对长亭伫立着,仿佛在欣赏四周的风景,只是他们眼中略带警惕的眼神出卖了他们,证明他们并不是贪慕这里的景色那样简单。长亭里,两个男人相对而坐,没有香茶书卷,没有棋秤棋子,有的只是在一方石桌的两侧,两个几位酷似的面孔默默不语,俨然就是离愁满亭的模样。 “你想问锦儿的事情吧?”年岁稍大的那人,打破了沉寂,其声如金石,惊得亭子顶上的一只倦鸟,扑棱棱的而起,几个眨眼间,就消失在远方的暮霭中。 “锦儿很好,很好!”马和的声音低了下来,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意:“王府里的一位奇人,很是喜欢锦儿的聪慧,这孩子,根骨奇佳,若不是过了练武的年纪,未尝练不出一副好身手,不过这样也好,识得些文字,懂得些道理,总比打打杀杀强,我马家的女儿,自然不会做那些只会针绣女红的寻常女子,你不用担忧,你有你的前程,她有她的造化,这些都是安拉的启示,你当顺从就是了!” 马恩微微一愣,造化和安拉两个词,连在一起,着实有些别扭,他知道马和是穆斯林,甚至马恩家族世代都是穆斯林,但是不是传闻马和还精通佛教教义,难道说,这两种信仰,可以共存的么? 好像无论哪一个宗教,都具有排他性的吧,都是只信奉唯一的真神,这一点,马恩确定自己没有记错,更别说是伊斯兰教这样最坚定的一神信仰的宗教了。马恩现在从马和嘴里,听到安拉这个词,心里再也确定不过了,马和,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被赐姓氏叫郑和,都是一个完完全全的穆斯林,他可能精通佛学,但是,他的信仰一直都没有改变过。 这么说来,我也应该是穆斯林了,马恩陡然一惊,想更正马和的猜测的心思,就一下都带歪了,要知道自己对穆斯林的教义,可是一窍不通啊,万一马和和自己谈起这些,他不会因为发现自己的侄子是个异教徒,从而拂袖而去吧。 马恩不语,亭子中安静下来了,只有微风轻轻出过,略带凉意。陡然间一个激灵,让马恩回过神来,他抬起头,马和正笑吟吟的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暖意。 “你也很好!若是你父亲看到你今天的出息,也一定会很欣慰的!” “有叔叔照顾锦儿,侄儿自然是不用担心的!”马恩也笑了起来,脸上不带一丝局促,是啊,这世上,马和看到的亲人,就只有自己和锦儿两个人了,就算自己是异教徒,他难到还能割舍得下这一份亲情?这些血脉之外的异见,大可搁置在一边,以后再议,他又怎么可能拂袖而去,这可是自己想得有些多了。 马恩脑袋一侧,歪向亭子外,那个方向,邬元正背对着他们叔侄二人站着。 “那人叫邬元,在云南时候跟了我,身上倒是有军籍,跟了侄儿这么久,侄儿也没发现他品性有什么值得挑剔之处,算是侄儿身边真正信得过的人吧!”马恩介绍道:“叔你也见过宝树和他比试拳脚,身手嘛,也算过得去,我想为他,在叔叔身边谋个前程!” “不是在我身边谋个前程,是在王爷身边谋个前程吧?”马和看着自己的侄儿和自己玩弄这小心眼,心里颇觉有趣,不说这邬元的确是放在军中作用更大,就是侄儿开始懂得为自己扶植党羽,收买人心,也是颇为让他慰藉的,他生活的环境,无非是皇宫和王府,这两处地方,自然不会出来没有心计的人,那些不会这些心计智谋的,根本不会出头,他可是深深知道这些心机的重要性的。 “都一样,都一样!”马恩有些郝然,“就是有个盼头,让他做事情更用心些!” “王爷的日子,也不太好过啊!”马和摇了摇头,正当马和心里一阵泄气的时候,马和却说道:“这事情,我知道了,总不至于你第一次开口央求我,便不许了你,这点面子,我在王爷和世子面前还是有的,你是要把这人引荐给世子么?” “不是!”马恩惊了一下,手下就这个一个功夫又硬又忠心的部曲,眼下又正是用人的时候,他怎么舍得把他送出去,世子的手下一大把,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自己少了这一个,那就真的几乎成了孤家寡人了,锦衣卫的人,哪里有邬元用的放心。 “哦,我明白了,你叫他过来吧!”马和点点头,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马恩招呼一声,邬元立刻走进亭子来。马和马恩二人虽在在这亭子里低语,但是邬元的耳力,还是隐隐约约听到一点了的,虽然不甚清楚,但是并不妨碍他猜测到两人交谈的内容,听得马恩召唤,毫不犹豫就走了进来,给亭中二人,见了个礼。 “你叫邬元?”马和淡淡的问道,马恩尚不觉得,邬元却是感到一股威压铺面而来,这种气势,不是久居上位就是手掌权柄的人,是绝对不会有的。 “是的,老爷,小人在家里,曾经伺候过老爷几日!”邬元沉声答道,心里却是通透,自家少爷的这位长辈,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他也是有过猜测的,只不过,少爷不说,他也就这一直藏在心里,看对方的做派,加上隐约听到少爷提到自己的前程什么的,他明白,只怕自己要苦尽甘来了。 “我是何人,你知道么?”马和问道。 “老爷是少爷的尊长!”邬元倒是回答得挺快,虽然不错,但似乎明显的没有答到点子上。 “好叫你知晓,咱家目前供职于燕王府,如今在京侍奉世子殿下,眼下,你可知道了么?” 邬元先前进亭子来的时候,不过是弯腰抱拳,此刻闻得此言,却是二话不说,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头,这才抬起头:“老爷,现在小人知道了!” 马和微微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既然你能舍得你那一份军职,投身到我马家,我马家自然不会亏待你于你,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你这身本事,总不能就这么埋没了他,回头你将你的生平履历、家人故旧这些东西,报了上来,我会与世子分说,如无意外,就先补进王府,领份侍卫的薪饷吧!” “谢老爷抬举,谢老爷抬举,邬元定用心做事,不给老爷丢脸!”邬元闻言大喜,又是砰砰几个头磕了下去,这正是一觉梦醒,喜从天来,别说他现在不过是白身,就是他先前在卫所军中,也不过是一个小旗,简直都不入流,这眼下老母鸡变鸭,这就成王府侍卫了?亲王府的侍卫,最次也是一个五品的武官衔头吧,说他一步登天,这绝对不为过,饶是他一贯冷静,此刻也不禁喜上眉梢。 “谢我干什么,谢你的少爷!不是你家少爷开口,你以为这王府的门,会这么好进吧,以后用心跟在几家少爷身边办差,少不了你的前程富贵!”马和才不会领这份人情呢,直接给马恩踢了过去,侄儿手下就这么三两只小猫,自己还去抢他的买卖,这可不是为叔之道。 “谢谢少爷,邬元的这条性命,早就就卖给少爷了,邬元生是马家的人,死是马家的鬼!” “起来吧!”马恩笑了笑,看不出,这邬元这么个铁血汉子,居然还是一个官迷,一个还不知道在哪里的侍卫帽子,就让他恨不得心脏脾肝肺全掏出来才好,这下他对自己的忠诚值,应该到顶了吧! 退了亭外,邬元仍然有些激动,亭子里的两位主子,还在低声说些什么,他已经没有心思去听了,心里头翻来覆去的,就是想的自己的这意外之喜。如今,他就一个妹妹孀居在京城,他从云南回来,本身就没多少积蓄,这点钱财,堪堪只能给妹妹还了这些年欠下的债务,这几个月来,他从马恩手里领到的银子,倒是一大半都是贴补给了自己的妹妹和外甥,饶是如此,这妹妹一家还是过得有些艰难。外甥读书,花销不小,以往两兄妹都把希望寄托在这外甥身上,再苦也得供他读书,希望将来能得个功名,可眼下,一夜之间,他自己就成了燕王王府的侍卫、朝廷的品衔武官,以往一切担心的,有了这个身份,他都可以不用担心了。 军中卖命十几年来,出生入死的,还不如跟在少爷身边几个月,邬元不禁一阵唏嘘。他甚至感谢当初在云南遇到的那帮交趾鬼了,若不是他们只怕他还用无机会和马恩相识,也就更不会有今天了。 第64章 龙回大海 鹰击长空 燕王病了!病的很重。浪客中文网 这病从湘王朱柏阖府**开始,到岷王朱楩被索拿进京后,这病就一发不可收了,据北平传来的消息说,燕王病危,咳血不止,好几次都到了生死弥留的边缘。 四月,有人告发湘王朱柏私自印制宝钞,牟取暴利,建文帝大为光火,立刻下旨着有司拿办湘王朱柏。 有了前面三个亲王的事情摆在那里,无论朝臣还是百姓,都以为这一次,不过朝中是又多了一个“湘庶人”而已,可是事情的发展,却是令所有人都掉了一地的下巴。 湘王朱柏时年二十有八,是太祖皇帝第十二子,幼而美异,长而通明,温恭粹徳,听起来,是一个温文儒雅的好孩子,可是,建文帝似乎忘记了,他的这个叔叔,可不是周王之流,不谙军事的,他封地里常德的元兵降兵反叛,可是他一刀一枪镇压下去的,在他的骨子里,朱元璋遗传给他的的武勇和刚烈,可是一点都不缺乏。 听到官兵包围了他的王府,他第一个反应,就是紧闭大门,然后发表了一篇令人涕泪齐下的演说,大抵是做人要有骨气,不能受辱的意思,然后一把火,把自己全家老小给焚了,以死明志,以死抗争,端是一个干净利落。 不得不说,朱柏此举一出,所有的藩王,都齐齐受到了震动,原先还在观望还在徘徊甚至以身度己的,都不禁纷纷起了别的心思,都是宗室兄弟,皇帝如此逼迫,不得不说,让所有人都感到寒心,可谓是众王激愤,一时无二。 然而,还没等众位深感不安的王爷串通声息,拿出个决断出来,远在京师的侄儿皇帝又有了大动作。 六月,镇守云南的西平侯沐晟突然上书弹劾与他同城的朱元璋十八子岷王朱楩,朱允炆非常高兴,觉得这西平侯简直是深得帝心,下旨褒扬了一番,回头就派人立即捉拿了朱楩,也是废为了庶人,押送到漳州关押,这一串连环拳打下来,天下顿时失声。 一年之内,这个侄儿皇帝,就干掉了自己的五个亲王叔叔,这些王爷们,这下谁对不敢保证自己的这个二愣子侄儿会不会下一个动手的就是自己了,这削藩削得也太杀气腾腾了,这是不给大家活路啊。 所以,闲散王爷们,一个个惶惶不可终日终日,生怕哪一日捉拿自己的官兵,就会带着削藩的圣旨,出现在自己的王府门前;而那些手掌兵权的王爷,也一个个犹如受惊的兔子,炸毛的野猫。一个个伸着耳朵瞪着眼睛,随时注意着朝廷可能对方自己的举动;大有草木皆兵的味道。当然,与此同时,他们或者是寻找外援,或者是收拢兵马,这些举动肯定是有的。比如宁王,这段时间,就和朵颜三卫来往的颇为密切,是什么缘故,自然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在这种情况下,燕王的三个儿子,还在应天府,燕王又怎么能不病,怎么可能不病呢?他若是不病,他的这些个儿子,又怎么能有机会活着从应天府回到北平。而且,不仅得病,这病还得病得非常重,得病到万一儿子们不会来,他就有就此嗝屁的程度,大明以孝治天下,他这个理由,可谓是再强大不过了。 果然,在应天的燕王三子,很好的配合了燕王的演出,上表给建文帝,要求回北平探亲。这三人留在北平,原本就是有着质子的味道的,这突然上表,倒是给了建文一个难题,是允?还是不允? 这问题难吗?至少,在燕王三子的眼里,这问题是一点都不难的,自己的这位堂兄皇帝,估计十成里头,有九成是不会放自己三人会北平的,三人甚至都密谋了好久,做好了武力出逃的准备。 世子朱高煦,虽体型不堪,但稳重,识大体;次子朱高煦,勇猛过人,深有谋略;三子朱高燧,亦有大才,可以说,这三子在宗室中,俱是一时俊彦,人中龙凤,朝中略有见识的人呢,都觉得,万万不可放虎归山,应该继续质其子在京中,方为稳妥。 这些人中,以兵部尚书齐泰的意见最为激烈,他向建文帝进言,“燕王势大名重,唯有去其爪牙,质其血脉,其方不敢异动,若纵三子归燕,无疑虎去其镣,为害甚矣!” 建文帝觉得甚是有道理,天家几时又有什么亲情在了。值得一提的是,不光是天家没有亲情,就是王侯家,这个亲情也薄如白纸,徐国公徐辉祖,算起来,是燕王朱棣的大舅子了,燕王妃可是他的嫡亲妹妹,不过,对于自己的这个妹夫,他可是也一点情面都不讲,他是朝中力主削藩的强硬派之一,这次哪怕是针对的是他的外甥们,他也没有半分客气,他以一个亲属的角度,给建文帝细细分析了他这几个外甥的为人,尤其是二外甥朱高煦,他觉得最为危险,当然,最终的结论,这三个外甥,他都觉得不能放回去。这可一点不像是个做舅舅的,他那架势,恨不得皇帝砍了他三个外甥才叫痛快呢。 可惜的是,这一切一切的看似正常有逻辑的建议,在建文帝倚重的“先生”黄子澄面前,都成了一片浮云,这大概就是“空谈误国”的典型代表了吧,也不知道黄子澄这个老书生是怎么想的,他居然是力主将燕王三子放回北平的,理由是“麻痹燕王”。 麻痹你妹啊,这建文帝听你的撺掇,都干掉五个叔叔了,就是傻子都知道,这皇帝是铁心了要削藩了,你当燕王是傻子呢?这个当口,你不杀了他几个儿子死了对方的心,好歹也扣住了做人质,这就是燕王的罩门啊,别以为你朝廷把燕王的三卫给调开了,在北平周围又屯了几万兵,燕王就是任人揉搓的主了,别忘记,人家可是和蒙古和北元,实实在在的干了十来年的,人家的胆子,是打出来的,不是吓出出来的。可惜,这个道理没人给黄子澄分说,也没人敢给他分说,此刻,人家帝眷正隆呢,你这上门分说,是巴结奉承呢,还是给他上眼药呢? 先生一出,诸臣败退,更被说建文帝的脑袋,几乎一半是长在黄子澄这些文人头上的,所以,恩旨一下,燕王三子,从此就虎入平原,龙归大海了。 就在燕王三子离开应天回到北平的路上,马恩也同时离开了应天,这一次,他的目的地,是天津。 青云号的买卖,非常的好,哪怕是青云号的货物,比不得有些大门大户的商号,但是,架不住他价格便宜几成啊,这些大门大户的商号的货物,好歹还要有个成本,而余风的这些货物,这个成本,几乎就是可以不计的。满满的两仓货物,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就销售一空,名头打出来了,这销量一上去,原先余风的供货渠道,就颇有些吃力了。 世子朱高炽离开京城的时候,并不是两手空空的离开的,在他离开的时候,余风奉上了青云号这几个月的利润,差不多将近八万两银子,虽然八万两银子,并不是太大的数目,但是,这不是花了就没有的银子,而是可以长久的分润的啊!为此朱高炽离开京师之前,还特意召见了一下马恩,自然是勉励有加,同时,对马恩的工作,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有了世子这句话,马恩不得不动身了。这些天,余风的货源组织,在马恩的眼里,也渐渐的透明起来了,无非是他将海盗们打劫来的货物,以低廉的价格购来,然后再从某个私港,运道天津,然后分水陆两路,蚂蚁搬家一般的搬到了应天府。 马恩觉得,这样的模式,显然是不利于自己经办的赚钱大业的,既无效率,又无保证,作为一个持久的长期的买卖,这种模式肯定要摒弃,就算不摒弃,这也只能作为补充,绝对不能作为主流,而天津是没有市舶司的,用后世的观点来看,那里简直就是走私的集中地,海盗们打劫来的货物,在海商中毕竟是极少部分,真正的大头,还是在那些海商身上,马恩此行,就是想从这天津那里,搭上这些海商的门路,从而创造出一个稳定的货源来。 运输方面,马恩倒是不担心,有了漕帮的交情,走水路运输,根本不算个问题,路上该打点的打点,打点不过的,他属下的几个锦衣卫,亮出腰牌来,也鲜有不买账的主儿。在遇见横一点的,动起手来,不算漕帮的帮手,就是余风的这些前海盗的悍勇,加上燕王府留下来的好手,还真有什么趟不平的坎儿。 这一趟他亲自来,自然是不想这些门路,全部都被余风掌握在手里,眼下和余风虽然合作的不错,但是,要是哪天余风撩了挑子,那他在燕王面前,可就难看得很了,一直想将这个事情,当做自己在燕王面前做进身之阶的马恩,自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建文元年六月,朱高炽,朱高煦,朱高燧回到北平。 同年六月,锦衣卫总旗马恩,以省亲名,得假一月,微服至天津。 第65章 灭人满门 如杀鸡狗 天津城外。 和后世天津港的繁华相比,现在的天津港就好像是一个小渔村,甚至,大一点的海船,都进不了这简陋的港口,要么是远远的停在海面,等待其他吃水较浅的船只,将船上的货物卸下来,再转运到岸上去;要么,就是在附近某个私港,缴纳为数不菲的一笔费用,暂时停靠卸货。 码头上,几乎没有什么商铺,最多的,就是那些光着膀子裹着头巾的力夫了,有把子力气,却在城里找不到活的,往往最后就会寻到码头上来,毕竟,保不准就会有条海船过来,自己的一天的饭食钱就有了着落了。 埃米尔和他的同伴们一样的装束,靠在屋檐下多着太阳,眼皮有些耷耷的,提不起精神。 这不是他犯困,实在他是他饿了,昨天一天没有揽到伙计,还被另外的一帮力夫打了一顿,尽管浑身酸疼,他还是从自己栖身的草棚子里走了出来,他知道,不干活,就没有吃的,而自己即使饿死在河边的草棚子里,也就觉得不会有人来多看自己一眼,就犹如这个草棚子的前任主人一样。 所以,他还是壮着胆子,来到了码头,可惜的是,今天那帮恶霸们没在,可同样也没有海船来,他有些失望,从早上到现在,他已经灌了两次水了,每次都灌得饱饱的,可是一会儿工夫,胃里那种挠人的感觉,又冒了出来,那种滋味,比身上的酸疼,更令他难受。 “木头,让让!”一个汉子坐了过来,埃米尔将自己的身子挪了挪,给他腾出了点地方。他不叫木头,可是,码头上认识他的人,都这么叫他,大抵是第一次有人问他的名字的时候,他说出了自己的本名:默罕默德阿米尔。莫莫。 这名字委实太长了一些,让码头上这些不识字粗汉去读,未免太难为了对方,不过,这些粗汉也不计较这些,直接就取了他一个字头,索性就叫他木头了,从此,这木头二字,就成了他的名字。反正当时,埃米尔说什么,这些人也听不懂,他们只是知道,埃米尔是番邦海船上下来的番人罢了。 是啊,埃米尔不是大明人,他的身世,他是绝对不会对人说的,默罕默德的子孙,就是死,也不能辱没了祖先的荣光。码头上的人,从排斥,到欺负,到接受埃米尔,其实也就半年多的时间,除了埃米尔有把子不逊于他们的力气之外,估计埃米尔的语言天赋,也起到了不少的作用,从开始的鸡同鸭讲,到了现在,他已经能听懂对方大部分的话,还能简短的这些人用大明话交流了。 可是,语言天赋,顶不得饭吃,在这里,他时不时还能混口饱饭,到了城里,可没有他的立足之地,至于乡间,那些农人,见了他好像见了鬼一样,一开口,他的怪腔调就露馅了,被人敲着铜锣拿着农具,追了他整整一个下午的他,好不容易心惊胆战的逃回了码头区,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敢做类似的尝试了。他也曾经想偷偷的潜上某艘海船去,可他知道,在茫茫大海上,自己若是被发现了,被丢进大海的可能性那是极大的,没有哪一艘船,会为他这样的人,浪费食物和珍贵的淡水的。没有足够的把握之前,他绝对不会这么去做。 于是,他被困在大明了,确切的说,他被困在大明帝国的这个小小的港口里了。这种生活,绝对不是他想要的,“木头,起来,起来!”一声短促的呼叫,驱走了埃米尔的昏昏欲睡,他睁开眼来,却见身边的同伴们,都已经长身而起,越过了他的身边,朝着远处停靠着一辆马车围去,马车的上面,站着一个人,正在大声的喊着:“三十个,只要三十个人,两天活计,包饭食,五十个大钱!” 埃米尔眼睛陡然睁得大大的,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蹭的一下站起来,朝着马车跑去。 “大爷,今儿没海船来啊,漕船的活咱们这些兄弟可不敢干,漕帮的人昨儿就来过了,兄弟们吃了教训了!” “废话真多,这里没海船,别处就没有了,不干到后面去,别挡着别人来!”马车上的人,一脸的不屑。 “干,谁说不干呢!”问话的那人,大声的喊了起来,“大爷,用我吧!我力气大!” “去车把式那里去拿签去,拿好自己的签,然后跟着马车走,到地方了,先吃饭后干活!”随着那人的话,围着马车的众人,哄的一下,就围住了车把式,纷纷伸手朝着车把式手中的竹签拿去。 埃米尔也听得了个大概,自然也不干人后,终于在车把式手中的竹签,只剩下寥寥几支的时候,抢到了一支。他心里顿时踏实起来,不管去哪里干活,至少,这两天他是不用担心再挨饿了。 短暂的喧闹过后,马车缓缓的开走了,只不过和来的时候相比,在它的后面,多了几十条衣衫褴褛的汉子,日头照在马车的车厢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将这些汉子笼罩在其中,在这影子里,埃米尔牢牢的握着自己手中的竹签,对自己将要去的地方,满怀期待。 “余掌柜,这就是你说的任家村?”马恩到这小渔村已经两个时辰了,还是有些不太相信,这个小小的渔村,自己商号里的货物,居然全部都是从这里而来的。 “是的,马爷,别看眼下冷清,一入夜,这里就热闹起来了,今儿是逢十的日子,正是做买卖的好时节,海上的那些弟兄们,都只知道的!”余风笑着点点头,给马恩解释道。 在这里,和马恩相处,余风觉得,在京师的时候,和马恩相处时候的那种压抑感,都已经不见了,如果有可能,他宁愿自己天天坐镇在这边,而京师方面,直接交给马恩和他身后的人去做。当然,他知道这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人家也许会不在乎投入进来的那点银子,但是,绝对在乎这条财路,自己想把这财路掐在自己手里,那是绝对不现实的。 “哦,热闹?如何个热闹法?”马恩有些好奇。 “做这买卖的自然知道这日子,逢十就是弟兄们出货的时候,只要没有起火塌房子的事情,城里的那些鼻子老尖的家伙,那是怎么也要来的,银子嘛,自然是越多越好,从这里拿的货物,不说像咱们走到应天府了,就是回到城里,有的是南北直隶的商人抢着要,这些买卖,生面孔可是插不进来的!兄弟们就认那些个主儿。” “哦,这样的人,会有多少?” “少的时节,十个八个总是有的,多的时节,二三十人也不稀奇,别小看了这点人数,加上他们带来的护卫,家人,抬银子的,运货的,这人数可不少,所以我才说热闹嘛!”余风笑吟吟的喝了一杯酒。 这里算是半个他的地盘,自然留在这里有人手,整治点酒菜还是没有丝毫问题的,这个时候距离天黑还有段时间,总不成两人在这里干坐着。 “咱们青云号的,也算这些人其中之一?”马恩倒是几分清楚了,难怪要在这私港来交易,敢情就是一个赃物交易大会啊!只不过,有资格参加这个大会的,得那些海盗们认可才成。 “当然!”余风傲然说道,这个时候不显摆,还等到什么时候显摆去,“不过,得等到咱们挑过之后,才轮得到他们,自家人肯定是先照顾自己人的,都是一样的给银子,凭什么便宜了那帮混蛋!” “这些人里,有没有因为拿不到货物,心生嫌隙,去官府告官的?” “有啊,不过,他还没到衙门,就被人套了麻袋,如今他一家人都在海里团圆着呢?这样的事情,都不用海上的兄弟们动手,他们自己人就能灭了有异心人家的满门!”余风毫不在乎的说道,在他嘴里,好像灭人满门就更杀只鸡宰只狗一样平淡。 “哦,那你说,这些货物,咱们就不能全部吃下?”余风漫不经心的夹起一个虾仁,丢进嘴里,“就像你说的,都是给银子,你昔日的那些兄弟,没道理便宜外人啊!” “全部吃下?”余风一愣,旋即苦笑起来,“要是以前这些人,不知道这路数倒是好说了,现在知道了这发财的路数,让他们不干,只怕是不成了,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啊,就算明的不敢弟兄们对着干,暗地里一定会使坏,朝廷在天津可是设立了三个千户所,弟兄们虽然不惧他们,大不了他们一来,往海上走就是了,可是这里的买卖,也就做不下去了啊!” “呵呵,说的也是,我就随便说说,当不得真当不得真,吃酒吃酒!”余风点点头,丝毫不在意的样子,不过余风却是不敢相信,对方就这样算了,傻子都看得出来,马恩刚才并不是就这么随便说说。 门外一阵喧闹,纷纷杂杂的,混乱不堪的声音传了进来,然后,就听见有人大声呵斥着,马恩微微一愣:“怎么回事情?” 第70章 欧洲土棍卡洛琳 卡洛琳对什么都感到新鲜,这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踏上东方的土地,尽管马恩告诉他,这个城市不过是大明千千万万个不起眼的城市中的一个,和这个伟大的帝国的都城,连一点可比性都没有,但是,这仍然没有能阻止她那一声接着一声的惊叹。 实际上,在这个过程中,最忙还是埃米尔,这位卡洛琳小姐从进城起,几乎就没有住过嘴,担任通译的他,自然要在新主人面前好好表现表现了,他可是他唯一被主人认可的技能了,要是这点上,他都不能做的出色,他只怕立刻就要月兑下刚刚主人赏赐给他的新衣服,回到自己的那个破草棚子去了。 “告诉他,偷吃饭用的碟子,绝对不是一个淑女的行为!”马恩在看到卡洛琳在笨拙的吃完饭后,将一个盛菜用的小碟子,偷偷的藏了起来,实在是忍不住了。 卡洛琳很不情愿的从自己的裙子下,将碟子拿了出来,嘴里头还嘟嘟囔囔不知道说些什么,不过,看埃米尔没有翻译,他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话了。 卡洛琳很憋屈,她知道这个国度的富有,但是,这富有的程度还是远远的超过了她的想象,即使是被马恩叫破了她的小把戏,她也没觉得多羞愧。自己的这位名义上的主人,赏赐给这个刚刚从奴隶身份转变过来的仆人一件袍子也就罢了,尽管那是丝绸做的,但是,看主人身边的人,都是很好的丝绸,她也不想评论了,但是,这放在阿姆斯特丹,几乎和黄金等价一样的瓷器,就这样平平常常的放在餐桌上,这哪怕是那些公爵,伯爵们的家里,也没有这样做的吧! 这是马恩在城里最大的客栈里包下来的一个小院子,不是马恩耍气派,他们这一群人,有男有女,有主有仆,一个个的去住客栈的房间,也忒不方便了,反正他马大少爷,如今也不缺这点小钱,能够享受的时候,他为什么要委屈自己。 “今天天色晚了,明天去买两个小丫头伺候你,买几声新衣裳,一身脏兮兮的,像什么样子!”马恩训了卡洛琳几句,也没将心思放在她身上,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卡洛琳一口淑女淑女的,可行为一点都和淑女沾不上边,整个就是一个欧洲土棍。不过既然跟在自己身边,破破烂烂的整的像个叫花子,那丢的可是自己的脸,这女人的裙子,实在是没眼看了。 “大老爷,卡洛琳小姐问您,是不是要追求她,才对他这么殷勤!” 埃米尔将卡洛琳的话翻译过来,雷得马恩外焦里女敕,这都什么都跟什么啊,哥们我有这么饥不择食么?看着卡洛琳湛蓝的眼睛瞪着他,睫毛扑闪扑闪的,他一时竟然有些愣住了。 “瞎琢磨什么呢,告诉他,我是大明的官员,可是很看重脸面的,她既然呆在我身边,就不能丢了我的体统,以后那偷碟子之类的小动作,就不要做了,叫别人看了笑话,有什么用度需求,给我说就是了,难道还委屈了她不成!” 卡洛琳一听,眼睛更加发亮了,果然是大明的贵族啊,虽然看起来不像是追求她的样子,她一点都不气馁,毕竟,对方看到自己的时候,是自己最狼狈的时候,卡洛琳对自己的容貌,还是有几分信心的。 “对了,木头,你觉得卡洛琳漂亮不?”马恩突然想起那个燕忌南来,不禁问道。 埃米尔看了看卡洛琳,有些犹豫的回答道:“若是老爷觉得卡洛琳小姐漂亮,那卡洛琳小姐自然是漂亮的了!” 这话却是没有翻译,卡洛琳瞪大眼睛,疑惑的看着这两人,一脸茫然。 那就是你不这么觉得了!马恩点了点头,侧过头来,对着身后的邬元说道:“邬元,你看呢,这女人相貌如何?” “少爷!”邬元有些苦笑得说道:“这新来的小子说的不错,若是少爷觉得这女子不错,那自然是不错的了!” “很丑么?”马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比你在云南见到的那些交趾女人还要丑?” “也不能这么说,那些女人虽然黑点,矮点,但是,还是有点女人样子的!”邬元硬着头皮说道。 “那就是卡洛琳一点人样子都没有了!”马恩有点可怜的看着卡洛琳,这个女孩相貌不算绝美,甚至脸上还微微有几处浅色的雀斑,但是,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看,都绝对算不得丑,可在自己身边的这些人眼里,她居然连人样子都没有。这大明朝的审美观啊,还真是有点叫马恩无语。 不过马恩无语归无语,倒是一点都不奇怪,要知道,我天朝百姓,称呼这些外国人,可一直都没多少恭敬的意思,无恶不作的日本人,是日本鬼子,趾高气昂的美国人,是美国鬼子,就算是越南人,不也是越南鬼子么,这个鬼子的称呼,除了蔑视以外,只怕追溯其根源,和这些人于天朝百姓的相貌大为迥异多少有点关系。 他来自信息爆炸的后世,对于各种各样的西方美女,倒是见得多了,奥黛丽赫本,葛丽泰嘉宝,伊丽莎白泰勒,苏菲玛索,甚至他自己比较欣赏的安吉丽娜茱莉,都是各有各的特色,让他对西方女人相貌,有着比较清晰的认识,所以,即便是卡洛琳没有那种倾国倾城的面貌,以马恩的眼光看来,她五官清秀,身材火爆,肯定是和“丑”这个字是沾不上关系的。真要是刘黑疤塞给她一个白人肥婆,他也不会要不是。 但是,那燕忌南怎么会看上卡洛琳的呢?他可不信对方和自己一样的审美观,连见多识广的邬元,都认为卡洛琳丑,估计白送他他都不要,那个刘黑疤将这女人转送给自己,或者真的是他看见的白种女人多了,觉得不错,或者,就是这白种女人在他看来,还属于一个稀罕货,直接卖个人情,给自己尝鲜的。马恩估计,只怕后面的那种猜测的可能,还要大一些,这个年代,东方可没有到处可见的白种人。 那燕忌南估计,也就是猎奇的心理吧!马恩不禁恶意的想到,若是自己从非洲弄个黑人小妞过来,没准这燕忌南,也非常的有兴趣,这得嗜色到何种地步,才有这样荤素不忌的好口味啊! “邬元,那个燕忌南,嗯,就是在码头上和我攀谈过的,你明天去打听打听,咱们到天津可没甚熟人,这人是天津本地人,应该算个地头蛇,我想,他应该有点用处的!” “嗯,知道了!”邬元垂首肃然回答道。 “当时不知道还有后来这么一档子事情,不然的话,对他客气点,也应该不错的!”马恩叹了口气,他有些后悔了。自己有些张狂了,这回过头来,让人家给自己牵线搭桥的,似乎有点不地道了,他总不能直接到天津衙门把自己腰牌一举,叫对方放人吧,锦衣卫再猖狂,也没到那个地步,更被说,眼下建文帝诸事都不用锦衣卫,拿锦衣卫当贼防着,这一年多,锦衣卫的声势,可是小了许多呢。 卡洛琳没有自己的房间,马恩也没有安排,将她留在了自己的外间。既然是别人送给他的女人,不管是做丫鬟还是伺寝,似乎都是他的事情了,马恩倒是没有别的心思,只是觉得,既然大家都觉得这女子不堪入目,虽然说的话,卡洛琳听不懂,但是这表情动作,总是会看出点端倪来的,这未免太打击人家的自尊心了,加上卡洛琳刚刚从海盗手中得以逃出生天,肯定是一点安全感都没有的,只怕还是呆在自己身边更有安全感一点。将心比心,来自后世都将平等的他,觉得这样对这个女孩,未免太不公平了。 倒是卡洛琳虽然言语不通,眼色还是有的,眼看马恩将自己当住仆人侍女什么的,一点都不觉得奇怪,甚至端茶送水的这些活,干得颇为自在,估计她也有这个觉悟了,依附强者,这是人类的天性,在这个她一点都不了解的国度,似乎她能够依靠的人,目前也就只有收留她的马恩的。 第二天一早,马恩起来,总感觉邬元和自己的几个手下,看自己的眼光怪怪的,甚至有些暧昧的神色,他心里暗自好笑,估计在他们眼里,自己也成了口味奇特的那种人了,这么丑的女人,也被自己收入了房中,他们肯定暗地里嘀咕了好久。 “这么古怪的看我干吗!”见到一个家伙挤眉弄眼的,马恩没好气的踢了他一脚。 这人算起来,应该是燕王府的人,据说是燕王府招揽的江湖人士,拨到马恩这边听用,指望他正正经经的做派,马恩是不想了。 “老爷果然是能人所不能!”那手下眨眨眼睛,一本正经的说道。 “就你话多!”马恩笑骂道:“留两个人在家里,其他的跟邬元出去办事吧!滚蛋吧!” 说话间,卡洛琳也走了出来,马恩叫了一声埃米尔:“你在院子里,陪着卡洛琳,有空的时候,教教他说说咱们大明的话!” “老爷,要是卡洛琳小姐要跑怎么办?”埃米尔有些担忧,毕竟卡洛琳现在算是马恩的奴隶,马恩一下将这么大的一个看管奴隶的责任压他肩上,他感觉颇为沉重。 “你是干什么吃的?”马恩瞪了他一眼:“再说,她能跑到哪里去,算了,干脆我来问她!” 他招了招手:“卡洛琳,过来!” “我这要出去走走,你留在这里,若是你想走,早点给我说一声,那什么赎金啥的,我就当忘记了,我没功夫也没人手在这看着你,若是无处可去,或者是不想再被人抓去卖掉,就老老实实的给我呆在这里,别给我整出什么麻烦来!” 听完埃米尔的翻译,卡洛琳瞪大眼睛,一脸的惊讶:“离开?不,暂时我可没想离开您的身边,别再提那些令人恶心的坏人了,我会听你的吩咐,老老实实呆在这里的!” 卡洛琳才不傻呢,这里她举目无亲,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这个大明的贵族肯收留自己,起码自己的暂时不会为生存发愁,离开?然后找条船,再经过两年在茫茫大海上不知道哪一天就被大海吞噬的日子,回到自己一个亲人都没有的故乡吗?要是那样,自己一定就是已经疯了。 “你看,这不得了?”马恩耸耸肩,朝着埃米尔说道:“好好教她说大明话!” 第71章 天上掉下来的大竹杠 说是天津最大的客栈,其实,见识了京师繁华的马恩,倒也不觉得这客栈有多气派豪华,这客栈给他唯一的感觉,就是大。比起应天府寸土寸金来,这客栈占地极广,像他租赁下来的这种小院子,据店小二说,居然有十来个之多。 当然,更多的客人住店,选择的是价钱便宜的客房,这种包下小院的做法,大致就跟后世到五星酒店,包下一个楼层的做法差不多,没有多少身家的人,自然不会去花这个冤枉钱,当然,他们也就享受不到这种类似vip的服务了。 走出小院的时候,马恩发现自己的隔壁小院,比起他这边,可是热闹得多,奇怪的是,来往隔壁院子的人,并不是他想象当中的那种衣冠楚楚的富商或者官眷什么的,而是一个个明显脸带憨厚的农民,这让他不禁好奇心大起。 拉住从身边走过的一个伙计,马恩开口问道:“小二,这些人,是院子里客人的亲戚么,怎么这么多人?难道不成是哪位大人衣锦还乡了,乡里前来拜见的么?” 小二嘿嘿一笑,却不言语,余风会意,手中一块散碎银子就递了过去,小二这才开口道:“哪里什么老大人衣锦还乡,不过是住的几个高丽人,那边两个院子,也是高丽人给包了下来的,听说里头还有贵人,这院子,大抵就是那些高丽人带的私货与人交易了,这事情,就是官府都不管的!” 哦,高丽人?马恩微微一愣,不会是高丽朝贡使团吧! “你说的是朝鲜人吧,高皇帝可是许了高丽国名,唤做朝鲜了!”马恩微微一笑。 洪武二十五年,高丽李成桂推翻高丽王朝,自立为王,创建朝鲜王朝。为争取大明的支持,李成桂参考了高丽古名“朝鲜”和李父就仕之地“和宁”,遣使请明太祖朱元璋裁定国号。朱元璋认为“朝鲜”是古名,而且“朝日鲜明”出处文雅,因此裁定朝鲜为新国名,这就是朝鲜来名的典故,这典故,恰恰马恩是知晓的。 “老爷好见识,小人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典故,高丽高丽叫着习惯了!”小二讪讪一笑,拿着银子退了下去。 这还真是奇了怪了,马恩想了想,朝着那边走去。居然和朝鲜使团住在一个客栈,这高丽使团也未免太不讲究了吧,好歹也是代表一个国家的脸面,至少这吃住得要官府安排,难道是这天津县竟敷衍至斯,那也太辱没我大明的上国气派了吧! 院子里十来个人,正挤在一起窃窃私语,令马恩注意的是,似乎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布包,长长狭狭,似乎是什么硬物的样子。 “下一个!”房中有人叫了一声,一个通译模样的人走了出来,在他的身后,却是一个满脸褶子的乡农,喜气洋洋的走了出来。 “咋样?咋样?”排在后面几个看起来和他相熟的人开口问道,那乡农点点头,也不说话,拱了拱手,却是快步走了出去,众人见他如此,都是脸有喜色。 马恩不声不响的凑了过去,腆着脸凑到他们一堆:“几位大叔,这是有什么好事情啊?” “干嘛!”见到马恩的打扮,又听到他迥然不同的口音,几个乡农脸色登时警惕起来。 “我听说朝鲜人在这里互市,也琢磨着淘换点啥,听说朝鲜那边的药材不错哈!”马恩套着近乎,这是这年代没有纸烟,要有的话,他早就一只纸烟递了过去了。 “我看你这个后生,也不像我们这些土里刨食的,这里没你的事情,这买卖,你怕是掺和不了!”一听到马恩是打算来找点门路,而不是抢他们的买卖,几个乡农的脸色,登时缓和了下来:“嘿嘿,再说了这买卖,你肯定是没那个本钱的!” “怎么了,不就是要银子么,这天底下难道还有银子做不成的买卖?”马恩佯装不服的问道:“朝鲜人,朝鲜人难道做买卖就不为赚钱了!?” “你还真说准了,这些番人们啊,还真的不是为了赚钱,我看你不是咱们本地人,也不怕告诉你……”那人微微露出他腋下的布包,给马恩看了一眼,又迅速的收了起来:“人家要的是这个,白花花的银子就为买这个,你说这些番人是不是傻了?” 惊鸿一瞥中,马恩分明看到,这布包里的,根本不是什么他想象中的贵重之物,而是……一对硕大的牛角,而看那样子,还是新割下来没多久的。 你大爷,卖个牛角,整得这么神神秘秘的,马恩真心无语了,当下兴趣全无,这是买去做药的吧!也许是做梳子的,上次他给马锦儿还买过一把牛角梳子呢。他对乡农老汉道了声谢,再也没有半点兴趣,离开了院子。 在附近走了走,这街面上倒是热闹,至少,马恩看到了好几家在应天府都能看到招牌的分号,甚至还有几个昨日晚上看到的熟悉面孔,也在这里出没。 一个时辰多点,两个时辰不到,这天津的几条大的街道,马恩基本上已经走遍了,这个时候的天津,还是天津县,一个县城,能有多大规模,也就可想而知了。 午饭时候,马恩回到了自己的小院,隔壁早就安静了下来,他特意多看了一眼,想来那些乡农是一大早趁着城门打开进城来卖牛角的,他微微摇了摇头,笑了一下,暗道也不知道朝鲜人怎么打广告的,居然连乡间的农民都知道了这事情。 院子里,邬元已经回来多时了,见到马恩进来,邬元随着他走了进屋,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娓娓道了出来。 原来这燕忌南,还真的算得上是天津城里的富户,在城里有几家铺子,在城外,也有不少的田产土地,加上燕忌南本人虽然自命风流,但是经营家业的本事,倒是有一点的,自打他老子死后,家业在他这个看似纨绔的家伙手里,不仅没有败落,反而比他老子在的时候,更加殷实了一些。 “哦,不是啥都不懂的纨绔就好!”马恩放心了,这样的人,反而知道事情的轻重,为一时之气,放弃到手的利益的人,可不会把家业越做越兴旺的。 “和当地的官府能不能说上话?” “这个,还真的打听不到,不过,这等地方上的富商,总是不乏渠道和官面上的人说话的,这官员说不定一任两任就走了,他们这些富商乡绅,可是世代都在本地,若是少了这些当地乡绅的支持,只怕为官的,政令都出不了这县城!” “有渠道就行了,这事情,毕竟不是个啥光彩事情,弄出纰漏来,总是难以收场!”马恩微微一笑:“明个儿,拿着我的帖子,去请他来这里吃酒吧,一个地方乡绅,想必见了我锦衣卫的告身,还没有那个胆子拒绝!” 说完,他又想起隔壁的院子的事情,顺口问道:“对了,邬元,咱们隔壁住了一群朝鲜人,你注意到没有,我今天早上居然看到他们,大肆收买牛角,看那样子,价钱怕是不低,那些乡民们怕是将自己耕牛的角都割下来卖了,朝鲜那边难道就没有这耕牛么,犯得着千里迢迢了来我大明买?” 马恩脑子里,这些天整日里就是琢磨的如何赚银子的事情,见到朝鲜人收买牛角,自然也不由自主的朝着这上面想去了,大明的耕牛何止万千,虽然杀伤耕牛是重罪,但是取牛角不伤牛的性命,也对牛的耕作能力无碍,若是真的朝鲜人这么有银子,这买卖倒是可以做一做了。 “牛角?”邬元脸色登时就是一凛。马恩不傻,见他神色,顿时就感到到有些蹊跷了,他估计自己的看法出了什么偏差了。 “是啊,牛角,难道朝鲜人,不是买去做药材的么?” “少爷,你可知道,这牛角除了入药,还有什么其他的用途么?”邬元沉声说道,顿了一顿,见到马恩没有回到,他接着说了下去,“军中强弓,以木为身,外附其角,再以弓丝缠绕,则远胜于轻弓!邬元在军中多年,却是也知道,这弓角是不许民间交易的!更别说番人来我大明大肆收买了!” “你是说,这东西,只能够供军中使用?”马恩到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说法。 “是的!”邬元回答得斩钉截铁。 “这就有点意思了!不,大大的有意思了!”马恩笑了起来,没想到,居然来这天津城中,还能遇见这样一档子事情,这简直就是送上门来的竹杠,朝鲜人不是有钱么,看看你们用多少银子,能够塞住我的嘴,嘿嘿,“侦缉不法事”可不就是自己这个锦衣卫的本行吗?自己专心赚钱,可并不代表自己不会敲人家竹杠,盗卖我大明的战略物资,这个把柄,不捏在自己手里,自己都感觉有点过意不去了。 见到马恩沉吟,邬元小声提醒道:“少爷,要不要通知当地官府,趁这个机会,送他们一份功劳,对方总归是要领情的,少爷要办的事情,不就有眉目了么?” “不用,于公于私,这事情都不能让官府知道,朝鲜人也知道这不是堂堂正正的事情,才搞的这么神秘兮兮,至于刘黑疤的那事情,就算是送了这功劳给这天津县,对方也未必敢大着胆子卖自己的这个面子,我心里自有主张!”马恩笑着摇摇头:“听说,那朝鲜使团可是包了好几个院子,其中有个院子里还住着个贵人呢?” 第72章 有女云姬 贡女大明 “贵人?”李云姬冷笑了一声,满是讥诮的看着自己身前的崔正勇:“这一路来,你这个副使可有拿我当贵人看吗?你不要告诉我,我们滞留在这里,是大王的意思,李一亮这个正史,从下船起,我就没有见到过他,难道他丢下了我们,一个人去朝觐天朝天子了吗?” 在她的身后,四个侍女跪在地下,脸深深的埋在胸前,孱弱的身子还微微有些发抖,她们伺候李云姬的时间,根本就不长,对于这位新主子的了解,也仅仅是从汉城启程的那一天才开始,此刻一见到李芸姬发怒,自然一个个噤若寒蝉。 阴着脸弯腰站在李云姬面前,任由李云姬倾泻怒火的,正是李朝这次朝贡使团的副使崔正勇,虽然李芸姬是议政院又议政大人的幼女,又是王族,但是这样的训斥一个正三品的大员,还是让他感到有些屈辱,如果不是这个女人,即将成为明国天子的嫔妃,他因为不敬激怒对方,很可能为自己的家族带来祸患,他是怎么都不会这样忍气吞声的。 “云姬,李大人已经带着国书,先行一步,我们只需在此等待几日,等待会同馆派人前来迎接云姬就可以了,这事情,的确是大王亲自交代的,而且就着落在下官的身上,下官实在是不敢懈怠!” “那要等多久,天天呆在这个院子里,出也不能出去,你这是要闷死我么?”李云姬听到是大王的命令,语气顿时有些软了,“我听说明国的一首诗词,一入宫门深似海,我就不过是现在入宫之前,多看看这外面的天地,难道这点要求,大王都不允许你给我吗?” “是一入侯门深似海!云姬!”崔正勇面无表情的纠正了她的错误,“这个,绝对不可以的,以你的身份,又岂能轻易抛头露面,事情传出去。万一明国皇帝不喜,迁怒的可是我朝鲜国,可是大王,虽然前任明国皇帝,定下了我朝鲜为‘不征之国’,但是,由此溯前几百年间,这些人找由头对我国大动刀兵的事情又少了么?” 他微微挺直了一下弯着的身子:“云姬不要再提这话,若是云姬要出去也可以,就请踩着我的尸体出去吧!” 李云姬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他,崔正勇直视着她的眼睛,眼神坚定无比。 “唉……”佳人的嘴里,幽幽的叹了一声,她知道,自己哀求也罢,发怒也罢,终究还是没有任何的结果了,崔正勇不想为自己的家族惹祸,她又何尝敢了。明国皇帝身边的嫔妃听说佳丽无数,像自己这样的“贡女”,又怎么能得到皇帝的宠幸,她这一辈子的结局,在她知道自己将被作为“贡女”进献给明国皇帝的时候,她心里就清楚的紧了,如果有选择,她宁愿嫁给一个普通的军官,也不愿意在那明国的皇宫里,孤独的老死。 院子里突然响起一阵吵闹之声,顿时打破了两人之间僵持着的气氛,崔正勇转过身,朝着李云姬点点头:“我出去看看,云姬你好生休息吧!” 李云姬落寞的点点头,靠着窗棂缓缓的坐了下来,宽大的裙裾铺在地面,仿佛一朵行将凋零的大丽花。 “你们什么人?”崔正勇一走出来,就看见几个明国商人打扮的家伙,要进自己的院子,而他放在门口的兵丁正在和对方推搡,两方言语不通,显然是起了冲突。 “终于来了个说人话了的了!”邬元制止自己的几个手下,这几个燕王府出身的家伙,还不大那么老实,就算邬元制止了,还不依不饶的推了对方几把。 “你就是他们领头的了吗?”邬元微微扬着下巴:“大明官话说得不错哈,你跟我来,我家主人和你有事情要谈谈?” “大胆,你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对方痞气十足,又没有官服,一看就不是明国的官员,对于普通的明国百姓,崔正勇还是有几分优越感的。 “你们是什么人,我倒是知道,但是,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邬元冷笑一声,“你既然懂的我大明的官话,想必对于这个也不大陌生吧,这位大人,你们的事发了!” 一块暗黄的腰牌,直接从邬元的手里亮了出来,杵到崔正勇的面前,等到崔正勇看清楚了,邬元才不慌不忙的收进自己的怀里,这行人里,锦衣卫的腰牌,可只有他和马恩才有,马恩做了总旗,手上又不缺钱财,补几个小小的锦衣卫校尉进来,又有何难。 “锦衣卫!”崔正勇微微吸了一口凉气,整个使团里,对大明的这个衙门,认识最透彻的,怕就只有他一人了,毕竟他在大明游历过多年,对于这个衙门的恶名,可以说是如雷贯耳了。 “事发了?事发了?”待到醒悟过来对方是锦衣卫的时候,他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就是这几个字,这次他在这他认为偏僻的地方,做这些收买弓角的事情,可没有想到,居然还会有锦衣卫找上门来。朝鲜少牛,可偏生这弓角又是做强弓好弓的不可缺之物,对于这弓角大明是严格禁止贩卖外邦的,哪怕是大明皇帝钦定的“不征之国”也不例外,。原本他就打算收个几十百来个牛角,完成大王的差事,也就罢手了,谅这小地方也不会有太多成年水牛,可这才第二天,就有这专门“侦缉不法事”的锦衣卫找上门来,自己这干的,可不就是不法事么? 一想到这里,他头上冷汗都出来了,锦衣卫知晓了,他们的主人大明皇帝难道还不知道么,这事情可大可小,大到可以帝王一怒,血流千里,小也可以小到风轻云淡,言谈中付之一笑。该死的!他心中忍不住暗暗咒骂起来:不是早就派人打听过了么,这地方除了驻军和几个普通衙门,没有锦衣卫这般衙门的住所,怎么就会被对方寻了过来呢。 “去哪里!”崔正勇声音仿佛都不是他自己的了,听起来十分的干涩,这是因为紧张过多的吞咽口水导致的。 “不远,就在隔壁,呵呵呵!”邬元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听说不是去锦衣卫衙门,崔正勇微微放了一点心,虽然他不大担心对方会加害自己,他好歹还是个朝贡副使呢!没有大明皇帝的命令,这些锦衣卫再猖狂也不敢杀害他,但是锦衣卫的那些手段,随便说几条出来,都是堪止小儿夜啼的,他听得多了,自然心里害怕,他不过是一个文官而已,再说了就是武官,被锦衣卫抓去了,难道和文官会有很大区别么? 整了整衣襟,心怀忐忑的他,跟着邬元来到隔壁,两个院落的布置,倒是没有多大的差别,只是此刻他哪里还有心思打量四周,只听得呵呵一声轻笑,一个满脸笑容的年轻人,从台阶上走了下来。 “大人,人带来了!”邬元说完,退到了一边,崔正勇只见那被成为“大人”的年轻人,和和气气的伸了伸手,“里面请,里面请,弟兄们粗鲁,唐突了崔大人,莫要见怪!” 他连我姓氏都知道!?崔正勇心里就是一突,不禁更加惶恐起来,这些锦衣卫难道在使团一下船的时候就注意自己这些人了吗?那自己的什么举动,都没有逃过对方的眼睛了。 马恩看到崔正勇惊疑不定的神色,微微笑了笑,他绝对不会告诉崔正勇,只要二两银子,伺候他们院子的小二,就将他们院子所有人的资料,卖得一干二净了的。 “这位大人……” “马恩,天子亲军一个小跑腿的,当不得大人这般称呼!” “马大人!”崔正勇再次咽了一口口水:“不知道马大人请下官前来,有何要事?” “崔大人的官话说的不错,不仔细听的话,还以为崔大人是我大明的官员呢?”马恩不再纠正对方的称呼:“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十年修得同船渡,这同居一家客栈,少说也得修个几十年吧,说起来,还是崔大人和我这个小跑腿的,有缘分呢!崔大人,你说是不是啊!” “是,是,缘分,缘分!” 隔壁的嘈杂声已经传了过来,夹在着几声怒喝,隐隐还有兵器的磕碰声,崔正勇想都不用想,知道这是对方派人去搜自己这两日里收买的那些牛角了,院子就那么大,这些牛角毫无疑问会被对方当做自己违反禁令的罪证被找出来,那时候自己可就一点狡辩的余地都没有了,而他要是不想自己在汉城的族人,都被大王满门抄斩的话,这事情就得死死咬住不松口,死命的把这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扒拉了。 他额头的冷汗,一直就一直没有停止过,而他身后的衣裳,早已经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反复了两个来回了。 “大人,东西找到了!”邬元大踏步走了进来,在他身后,有人陆续将一些麻袋,放在院子里。 “这个……马大人,我可以解释的!”崔正勇有些语无伦次,眼前的这个马大人,一直都很和气,不过他越是和气,崔正勇越是觉得自己心里发虚。 “哦,可以解释的?”马恩哦了一声:“这些弓角,足足可以制作近五百只强弓了,就算是手艺次一点,四百只的怎么也打不住的,崔大人要怎么解释,难道是这趟出使我大明完了,打算回头练上那么几百上千的弓箭手么?也不知道你们朝鲜的国主允不允啊,不过我好像记得崔大人是文官吧!崔大人你的本事不小啊!” 第73章 我真的不是威胁你 外面的喧闹,一直在持续着,崔正勇出去后,也没有了声息。突然之间,这喧闹之声就消失了,李云姬正在疑惑间,外面已经有人大声禀报起来。崔正勇不在,这使团里地位最高的自然是李云姬了,使团里的人自然以她为主心骨。 身边的一个侍女走了出去,和外面禀报的人,低声交谈起来,李云姬有些茫然,她告诉自己不要关心这些,但是,耳朵却又忍不住竖起来,听着外面二人的话语。 “明国的人将崔大人请去了,后来又来了些人,将崔大人这几日收买的物事,全部抢了去,下面的人,来请云姬示下,该如何处理?”侍女走了回来,细声细气的回报着。 “请到哪里去了?”李云姬扫了她一眼,淡淡的问道。 “好像就是隔壁院子,那些明国人胆子可真大,要不是崔大人交代他们,不要和明国人起什么冲突,朴将军一定会狠狠的教训他们一顿,云姬,朴将军现在还在门外,等您示下呢?” “示下?我有什么资格示下!”李云姬恨恨的说道,“李一亮的这些手下,除了听崔正勇的话以外,什么时候听过我的话了!” 她扭过头,俏脸含霜,对着自己的侍女说道:“你知道什么,教训明国人,给了他们几个胆子,恐怕他们也没这个胆子,你难道以为咱们还是在汉城,外面的是那些汉城的贱民么?” “是!”侍女怯怯的应道。 “随我出去吧,崔正勇真是个废物,有事情的时候,人就不见了,尽惦记那些商贾之事,崔家的人,除了食古不化,顽固古板,还能有什么本事!”…… “本事?马大人取笑了,不过是下官收买的些许药用之物,怎么能涉及到这军械上去,除了赚些银钱的本事,下官可是什么本事都没有,下官生来就胆小如鼠,这番话若是传到我们大王耳中,那下官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崔正勇定下心来,今日的事情,势必不能善了,他已经打定了能抵赖就抵赖,抵赖不了就自己悉数全部承认下来的主意,只是这承认,肯定是他崔正勇一人的事情,决计不能牵连到任何人。 “水牛弓角做药用?”马恩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看着强自做镇定之状的崔正勇,揶揄道:“崔大人看本官,可像是三岁小儿的模样?” 我就知道这般信口雌黄,肯定瞒不过你的!崔正勇心中叹息了一声,正待梗着脖子直承了此事,却看见马恩突然扭转了头,眼睛直直的看着院门处,不禁也随着马恩的视线,看了过去。 “我,李云姬,朝鲜国议政院右议政之女,可有资格见此间主人么?”李云姬微微扬着下巴,看着这几个试图阻拦她的明国人,像一只骄傲的小母鸡。 “让他进来!”马恩远远的开口发话了,看来,这还真是贵人,虽然不清楚朝鲜国的官职,但是,这个什么议政院右议政,听起来就好像官不小的样子,这女孩,大概就是这使团真正能做主的人了。 “云姬,这是锦衣卫的马大人,马大人,这是李云姬,我国右议政大人之女,身份清贵,乃是应贵国皇帝陛下之诏,本国进献的贡女!”崔正勇给两人互相介绍道。 马恩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给对方见了个礼,这是要进宫做嫔妃的朝鲜女子,这身份清贵几字,倒也真担当的起,只不过,他想到几年后,燕王进京,建文火焚宫阙,那些内宫的嫔妃们,怕是都没什么好下场,忍不住盯着李云姬多看了几眼。 李云姬微微皱了皱眉头,马恩的眼神有些肆无忌惮,甚至是无礼了。 “两位大人在商议什么,可不知道下面的人,都已经闹将起来,好像出了些不太痛快的事情,两位大人知道么?” “云姬,这事情与你无关,你还是回去休息,外面你的事情,我等都已经知晓,你就毋庸担心了!”崔正勇怎么敢将李云姬牵扯进来,李云姬一开口,他直接就拦了过去。 “无妨,无妨,既然来了,李云姬不妨在一旁听听也好,毕竟,这事情有些大,关乎整个使团!”马恩听对方叫这女子云姬,自然知道这不是这女人的闺名了,想来应该是朝鲜国的某个封号,当下也不以为意,直接按照对方的称呼说话了。想想也是正常,即将成为天子的嫔妃的女人的闺名,岂是可以在人前随便让人称呼的,就是大明国稍有身家底蕴家的女儿,也不会这般让人直呼名姓。 李云姬缓缓的坐下,却是不怯场,她倒是想看看,这个什么锦衣卫,到底是什么来路,竟然敢对朝鲜的使团这般无礼。 有李云姬在场,崔正勇明显的有点不大自在起来。马恩看到他局促的样子,暗地好笑。 “马大人,这件事情,李云姬的不知道的,都是下官擅自做主,办了些糊涂事情,朝鲜比不得天朝上国地大物博,这些东西运回朝鲜,转眼间就能大赚一笔,我才起了这心思!” 既然横下心来,崔正勇的胆气,仿佛又渐渐回来了,这锦衣卫当官儿,没有将自己拿办到他们衙门去,而是私下和自己来谈,这其中的味道,很令人琢磨了,他也是事发突然,一下慌了神,现在有了李云姬过来这么缓冲了一下,他也渐渐醒悟过来了,难道,这是说,对方没有公事公办的打算,而是要点好处? 崔正勇的心思顿时活络起来了,要点好处容易啊!朝鲜虽然国力远远逊于大明,但是,收买个把官员的钱财,倒是不缺的,不怕你不要,就怕你要的不多,要的越多,反而他心里越踏实,他甚至琢磨起来,有了锦衣卫的保航护驾,是不是可以换个地方再收买点弓角了。 “能赚多少呢?”果然对面的这个年轻锦衣卫,开口问了过来。 “马大人想必也查得清楚了,这些牛角,我收买来贵的三十来两银子一对,便宜的也是十多两银子一对,但是这运到汉城,价格翻个三两番也不是不可能的!”崔正勇一边打量着马恩的神色,一边胡扯着。什么翻个三两番,要是汉城能买的到这等弓角,他也不用冒这个风险了,朝鲜牛不是没有,可绝大多数的黄牛,这等水牛角,嗯,朝鲜那地方,能有水牛吗? 眼下马恩只可能两种反应,一种是勃然大怒,那就是直接谈崩了,另外一种,自然是饶有兴趣,甚至还在这买卖上插上一脚,不管怎么说,崔正勇却是都不愿看到前面一种反应的。 “三五千两银子罢了,为了这个,崔大人搭上自己的前程性命,是不是有点不划算!”马恩的反应,却是出乎他的意料,依旧是那和和气气的笑容,不怒不喜。 “马大人乃是天朝上过的官员,又是天子亲军,自然看不上这点小钱了!”崔正勇咬咬牙:“明人不说暗话,马大人到底要崔某怎么样,才能不追究今日之事!” “两件事!”马恩见到对方不再扭扭捏捏了,也就直接竖起了两根手指:“第一,这牛角不管你是入药也好,是做弓角也好,既然被我撞见了,断然不会不管的,这买卖,以后不能再做!” “这个没问题!”崔正勇痛快的点点头,这个是毫无置疑的。 “第二,这赚钱的买卖,大明还有很多,虽然朝廷下旨禁海,可我看,咱们大明的船只,也没少往您朝鲜国跑,我在京城,倒是最近入手了一间小小的铺子,若是有些赚钱的买卖,我倒是不拒绝的!” 好处,还是要好处,而且这好处还不给不行,对方明显的是在威胁自己。崔正勇对于马恩的第二条,倒是没多大的抵触,听他那口气,不过是要在朝鲜购买点货物,或者发卖些大明的货物,需要朝鲜官方的配合。这是好事情啊,大王对这种事情,一向都不是很抵触的。只是,对方得了这样的好处,今日的事情,他还会不会拿今日的事情做文章?崔正勇可不敢相信锦衣卫的人品,他也不想随时被人秋后算账,然后被自己大王当做替罪羊卖给明国。 见到崔正勇在那里沉吟,在一旁安静坐着的李云姬却是开口了,两人的对话,她似乎听懂了一点点,但是,又似乎没听明白,不过,马恩后面的那句,他倒是听得清清楚楚,汉城的贵族们家里奢华,那些奢侈品从哪里来的,她也不是一无所知。 “做买卖,这是好事情啊,要知道,明国的书籍在汉城,可是很被大家追捧的啊!你那铺子里也有书籍卖吗?” 哈,马恩笑了起来,“何止是书籍,李云姬想得到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弄到,当然,我想要的东西,你们那里也是一定都会有的,这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吗?” “是啊,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哈哈,马大人,那今日的事情……” “今日的事情,你写个具状也就罢了,正好李云姬在这里,也就顺便做个见证,崔大人万万不要以为我是要挟您,不过是我怕崔大人贵人多忘事,到时候忘记了这点小事,哈哈哈,至于我们谈的这些,崔大人放心,到了京师会同馆,自然有人和你来接洽,到时候崔大人财源广进的时候,莫要忘记了我哦!” 第78章 城头变幻大王旗 刘黑疤果然失信了,下一个交易日的时候,马恩等来的却是另外一艘不认识的海船,这一次,余风没有在身边,马恩自然套不上任何的近乎,好在马恩也没打算再买些货物,倒也不是太遗憾。 这先来的海船的船主,刘子善倒是相熟,看到刘子善活蹦乱跳的站在船上,这海船的船主,倒是颇为几分惊奇的样子,刘子善和他嘀咕了几句,回来告诉马恩,他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少则三五日,多则半月,刘黑疤肯定会派人过来。 这新来的海船,比起刘黑疤的船看起来要小了很多,与其说是海船,更像是适合在内河航行的平底船的模样,不过马恩估计,这船只大抵也只是做做在近海劫掠的事情了,大明的海禁政策,使得沿海的防御,简直有些上不得台面,至于水师,只怕应付南方的海盗和倭寇自顾不暇,这等活跃在北方的小鱼小虾,应该的对他们没多大兴趣的。 “还要等啊!”马恩有些意味索然,他只告了一个月的假期,这出来已经差不多二十来天了,如果再等个十来天,他就算误了假期了,若是这事情铁定能谈妥,倒也无妨,若是等个三五天半个月,仍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话,他还不如早点回应天,多勾搭一些朝鲜使团,至少,那边的商路,开辟出一条大致是没有多大的关系的了。 燕王起兵的消息,就是在他百无聊赖的时候,从天津城中传了过来的。这北平和天津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短,两三百里的路途,快马甚至不用一天就到了。 怀来大捷,燕王的北军大败南军将领宋忠,擒而斩之,燕王旗开得胜,形势一片大好。北平的附近的官兵,或者依附燕王,或者投降,或者溃逃,短短数日之内,燕王从八百甲士,到三万虎狼,到马恩知道讯息的时候,号称十万大军,军力吹气球一样的膨胀了起来。 当然,这燕王起点的名头,如今也已经昭示了天下,“朝无正臣,内有奸恶,则亲王训兵待命,天子密诏诸王,统领镇兵讨平之。”这是因为朝廷有奸臣,燕王才起兵靖难,总是,不管别人怎么想,这大义倒是先要占住。靖难一词,顿时天下皆知。 远在应天的建文帝,自然不是那么好相与的,虽然他前期放置在北平的兵马,被燕王打得落花流水,但是,这以一隅而敌全国的燕王,估计这个时候,还是没有放在他的眼里的,得知了怀来大败的消息之后,朝廷立刻就下令调兵遣将,这一次,统领三十万大军直扑北平的,是开国老将耿炳文,太祖高皇帝朱元璋,留给他孙儿最后的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将军了。 马恩就在这任家村里,仿佛是看戏一样,看着这天下大势的变化,虽然从天津城来的消息,有时候不是很准确,甚至,有时候还很荒谬,但是,这并不影响他对时势的了解,后世的底子摆在那里呢,他可以算是半个先知了。在天津城里,从官到民,都有些人心惶惶,这是天子的家事,老百姓或许可以闲着唠嗑几句,但是,官员们可就不知道如何自处了。 这些官员,有意志坚定的紧跟朝廷的,也有打定主意,明哲保身的,不过,这观望的人,显然比响应朝廷号令的人,数量要多上那么一些,毕竟天津距离北平太近了,别说燕王没有想到,只要被燕王惦记上了,只怕兵锋所指,还是不免落入燕王手中的。 事情的发展,还真的如同这大多数观望的人想的一样,半个月后,燕王的一支兵马,开到了天津城,天津城附近的几个卫所,几乎连抵抗的架势都没有拉出来,便呼啦啦的投降了,北军毫不费力的得到了天津城。 这每日里来传递信息最为勤快的,自然是燕忌南的家人,燕忌南本人也来过任家村几次,不过,燕王的兵马占了天津之后,马恩就再也见不到他的身影了,就连一日一来的报信的燕家仆人,如今也是好几天没有露面了,马恩知道他顾忌什么,这个时候,和朝廷的锦衣卫勾勾搭搭,显然,被北军知道了,只怕就是一个抄家灭族的下场,燕忌南说白了,不过是一介商人,估计他这个时候,畏惧北军只怕要比畏惧马恩的分量要更多一些了。 “刘子善,跟我进城去!”马恩招呼了一声衔着草根、正懒洋洋晒着太阳的刘子善一声,应该是战事影响,刘黑疤迟迟未来,不过,马恩已经不打算再等了,这天津都已经是北军的地盘了,他做事情,还有什么好顾忌的,难道现在天津的衙门,还能派出差役来抓刘子善这个无名小卒不成。 “马爷,这城里头,乱的很,闹兵灾的时候,咱们这乡下小地方,怕是更清净一些!”刘子善可不想去再去那鬼地方。 “叫你去就去,哪里这么多废话!”邬元有些不耐烦,他感觉这些天来,呆在这潮湿的小渔村,身子骨都有些发霉了,见这家伙还在唧唧歪歪,忍不住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我这是为马爷好啊,马爷身子骨金贵,万一哪个不开眼的丘八,冒犯了马爷,现在可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刘子善嘿嘿的笑着,那笑容,在他尖嘴猴腮的脸上,更加显得猥琐。 “京油子卫嘴子!”马恩笑骂了一句,“我就说一句,你倒是说了这么大一串,天津人都这副德行么?” “走吧,去城里看看,放心好了,若是以前,还有人对你不罢休,如今可是没人找找你的麻烦了!”马恩傲然说道,燕王府的侍卫腰牌在手里,他就不相信天津的北军将领,敢来找他的麻烦,再说了,他现在也是在给燕王办差,这刘子善间接的等于也是在给燕王效力,这大水冲了龙王庙的事情,肯定是不会发生的。 “马爷,你是说,和那边的,您也说得上话?”刘子善眨巴了一下他的小眼睛,马恩说的如此笃定,由不得他不往那边去想。 马恩不理他,自顾自的朝前走去,刘子善楞了一下,还是飞快的跟了上来. 燕家。 燕忌南这几日,几乎是连门都不敢出了,说他的度日如年,也不为过,幸好,在北军进城的当日,他按照杨士奇的吩咐,第一时间将自己的唯一的儿子,送到了乡下,让两个多年的燕家老仆人照顾,他心里多少才踏实一点。 他这些天,简直是连肠子都悔青了,原来以为,为锦衣卫办点事情,能够和锦衣卫搭上了关系,燕家起码暂时没有多少的危险了,哪知道,一眨眼,燕王的兵马就来了,这燕王造反,普通的兵马,可能还有招降,这朝廷的锦衣卫,那肯定是有一个逮一个,逮一个就杀一个,绝对不带手软的。和锦衣卫沾上关系的人,这能讨得了好去? 就连杨士奇,也认为现在的局势,非常的不妙,燕忌南数次问计,除了安慰燕忌南镇定,等待时机,他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北军进城,除了官府衙门,城里的富户们,都是监视控制起来,毫无疑问,这北军不是来这天津过家家来的,军资,粮秣,这些肯定是要从天津征一批走的,不管什么朝代,这兵乱一起,这有钱人家,少不得要割点肉,吐点血的。 “老爷,老爷,外面来了好多当兵的!”一个下人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惶然大叫道。 燕小翠看了自己的哥哥老师一眼,脸色惨白,这富贵人家的女子,乱兵进府会有什么下场,心里都是清楚的,从得知城里进了北军,燕小翠身边就多了一把剪刀,须臾不敢离身。 “来了,该来的,始终还是要来了!”燕忌南也是几分失神,“幸亏艺儿已经送了出去,我燕家也不算断了香火!” “你们想些什么!”杨士奇大喝一声:“无非是要纳些钱粮,北军自号正义之师,又正值收买人心之际,又怎么轻易屠戮辖下百姓,镇定些,随为师去见见他们!” “哈哈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传了进来,杨士奇微微一愣,似乎觉得有些耳熟。 “怎么,几日不见,杨先生便不认得马某了不是,咦,你们在做什么,莫非是马某来的不是时候?” 燕忌南瞪大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看着几个兵士拥簇而来的马恩,伸出手指,喉咙中咯咯有声:“你,你,你……” 若是衙门的其他的官员,和这些北军的官兵混在一起,他肯定不会这个样子的,可这马恩,他,他是锦衣卫啊,在世界怎么了? “几日不见,燕老弟,还是风采依旧啊!”马恩毫不在意的点点头,看了看燕忌南身后身着男装的燕小翠,微微一笑。 燕小翠不由自主的将紧紧拽着剪刀的手,微微放开了一些,对方温和的笑容,没有任何的恶意,实在不像是来对燕家不利的样子。 第79章 洗却了贼名做官兵 “马大人?”杨士奇也有点吃惊,不过,他比燕忌南更快的镇定了下来:“小翠,上茶,马大人这边请!” 燕小翠看了马恩一眼,她知道老师是要把她给支出去,见到马恩没有阻拦的意思,她轻扭蛮腰,走了出去。 “那是舍妹,从小顽劣,到是叫马大人见笑了!”经过杨士奇这么缓冲,燕忌南终于回过神来了,站起身来,做出主人模样,请马恩落座。 马恩挥挥手,身边的从人尽去,客厅少了这些全副武装的士卒,气氛顿时显得融洽了许多。 “几日不见燕老弟,到也是挂牵得很,这城里听说不大太平,马某在那偏僻之所,总是有些担心,如今看到燕老弟无恙,这才是放了大心了啊!”马恩见到对方惴惴不安的样子,索性显得更加亲和。 “有劳马大人挂记!”燕忌南急忙谢道,脸上一头雾水模样,看了看厅外两个守卫的士卒,低声问道:“马大人不是在镇抚衙门当差的么,这些士卒,貌似的燕王他老人家的兵马吧!” 马恩点点头,却是含笑不语。 燕忌南愈发觉得这马恩高深莫测起来,不管怎么说,他一介富户,要说以前,他也许在官府里还有些用钱走通的关系,如今北军来了,这衙门里,上上下下的人,可不会为了他那点小银子,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他就是一般的消息都打探不出来了,更别说,指望北军之中,有将领官员照拂他燕家。 这马恩,虽然自己曾经冒犯过他,可拿不是用银子已经趟平了事情么,自己后来还冒着天大的风险,给他办了那样隐秘的差事,若是北军真的拿自己开动,如果马恩在北军的将军面前,能说得上话,总不会袖手旁观,一点香火情都不顾吧! “马大人这次来造饭,怕是不是仅仅是随便走动一下吧!”杨士奇笑吟吟的说道,马恩的这个做派,不管他怎么做的,显然,如今在北军中,也是通行无碍,而对方这么和和气气上门,杨士奇几乎可以肯定,对方不仅不是来为难燕家,只怕还是有求于燕家。 “如今朝中奸佞当道,燕王起兵靖难,以正朝纲,杨先生大才,不知道对此事如何看待?”马恩不回答,却是好整以暇的问道。 “燕王此举,大快人心,圣上年幼,被奸佞蒙蔽,燕王为我大明天下,敢做如此不世之举,合天道,顺民意,必定能马到成功!” 杨士奇抚着自己的颌下的几缕短须,端是说得认真无比。 很好!不是个迂腐的家伙。马恩暗暗有了评判,若是为人迂腐,一腔满是建文正统的大义,这人就是才学再好,也是不能用了。他却不知道,即便杨士奇满月复经纶,却是洪武建文两朝,没有得到丝毫的好处,要不然,以他所学,怎么会在燕家屈身西席,一呆就是十多年。 杨士奇此言,倒是不是全心拍燕王的马屁,以他的经历,建文朝再煌煌盛世,威加海内,他也没有出头之日,虽然他以前不过是一县小吏,但是丢失印信之后潜逃他乡,这等履历在身上,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被重用的了。他甚至希望,要是燕王坐了天下,那才是好事,至少对他而言,这等于仕途有望了。 虽然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他这么认为。 “哦,看来,杨先生倒是燕王殿下的拥趸,燕兄弟呢?也是这么想的么?”马恩微微点头,转过头来问道燕忌南。 “当然,当然,我适才还在和老师说,要捐献纹银一千两给燕王大军,充作军资,聊表寸心呢!”燕忌南忙不迭的回答道,他又不是傻子,燕王的士卒在门外站着呢,他说燕王的坏话,这是老寿星吃砒霜,嫌活够了么? “你有这个心,很不错!”马恩嘉许的笑了笑,“作为地方表率,这番心意很不错!” “我这次来,有三件事情,一件是关于我自己的,其余两件,是关于二位的,二位可愿听听?” “当然,当然!”关于他们自己的,燕杨二人倒是可以理解,但是,什么事情是马恩自己的事情,却又要跑来和他们二人说呢?” “这第一件嘛!”马恩脸色有些古怪,双手一摊,“我没地儿住了,要是燕老弟不怕我做个恶客的话,倒是想做府上住上几日,不知道叨扰不叨扰?” 他实在是受不了邬元的碎碎念了,海边微微潮湿的空气,他就觉得很不错,搞不清为什么邬元就这么讨厌,不过,既然刘子善的事情可以揭过不提了,能住的舒服点,他肯定是没意见的。 “这个,马大人言重了,这是燕家的荣幸,要是马大人不嫌弃燕家粗鄙,住到什么事情都可以!”燕忌南毫不犹豫的应承到,杨士奇也是在一旁微微点头。 “第二件事情,两位想必已经想到,马某在这燕王殿下的军马中,来去自如,这身份总归是有点古怪,不妨对二位直言,马某正是燕王殿下门下走狗,燕王殿下雄兵十万,正在四处招揽英才,不知道杨先生有没有兴趣,为燕王殿下效力。” 杨士奇沉吟起来,这事情,陡然之间叫他回答,他还真不敢应承。虽然说得冠冕堂皇,通古知今的他,如何看不出,燕王虽然名为“靖难”,实则于谋反无疑。这样的事情,一旦事败,便是抄家灭族的下场,他能不好好考虑吗? “这事情不着急,不着急,反正马某这几日要叨扰燕老弟,杨先生在马某回京之时,给马某一个答复就是了!其实这也是马某为人粗疏,见到先生高洁,实在是按捺不住仰慕的心事,还往先生不要怪马某唐突!” 马恩呵呵笑道,对于杨士奇的沉吟,一点不悦的意思都没有,他拍了拍手,一直在门外侯立的刘子善走了进来,只是他一身官兵装束,燕忌南先前竟然没有认出来,这人就是自己从牢里换出来的那个臭气冲天的死囚。 “这人燕老弟还有印象吧,这次来,也算是报答燕老弟的救命之恩的,顺便,给燕老弟送一桩大富贵,燕老弟不是在做那些海外方物的买卖么,有了他的大力相助,燕家怕是想不发达都难啊!更何况,这是更燕王殿下办差,将来,就是光宗耀祖,封妻荫子,也未尝不是不可能的!” 马恩哈哈笑道,倒是燕忌南,显然被一连串的事情,他还没有完全回过味啦,一脸茫然的看着刘子善。 这便是马恩进城来的目的了。天津是商户,他就只认得燕忌南,而他一旦离开天津,这海外刘黑疤的事情,怕是往来就不是那么妥当了,这燕忌南以为做过这买卖,其中的轻重盈亏,自然是清楚的,更是海盗们眼中的熟面孔,这样的人,作为买办,倒是最好不过了。 他不是不相信余风,只是相对于身家家人都在天津,在北军的掌握之中的燕忌南,燕忌南的可用性明显的要高一些,同时考虑到杨士奇和燕家的感情,此举不仅可以用人,还算得上笼络杨士奇的人心,可谓是一举两得了…… 刘子善可得意了,当那位神神秘秘的马爷,说带着自己进城去军营走一遭的时候,他以为他是在说笑,不过,人家养尊处优的马爷都不怕,他这身烂肉有什么好怕的,他这条性命,还是托人家的福气捡回来的,刘子善啥都缺,银子,女人,但是,他唯独不缺的就是义气。 他几乎是和上法场的心情一样随着马恩走进城内军营的大门的,也不知道马恩给守在营门口的兵士说了句什么,然后那兵士就匆匆的跑了进去,没过多久,一大帮将佐就迎了出来,那热情,简直比看到他们亲爹还要亲,刘子善这辈子,见到过最多的官儿,怕是就是在这一刻了。 其实,出来迎接的,不过是一个游击将军和他手下的几个千总把总之类的,可是刘子善不知道啊,要是他们能把朝廷官兵的服色分得那么一清二楚,那他们也是不海盗了。反正他是感觉,几乎这军营里的头儿,全都出来了。以至于他看马恩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要不是马恩姓马,他都怀疑马恩是不是燕王的私生子了。 其实,这事情还真怪不得刘子善认知出错。这天津的游击将军,是火线提拔的,除了他和他的心月复,这城里的军马,大都是怀来之战后北军整编的新卒,他真正能够如臂指使的军马,怕是只有千把号人。他带领这千把号人,镇守一地,要说他心里多豪气万丈,那是肯定是扯淡,心里没底倒是真的。 这个时候,燕王的王府侍卫在营外出现,他不出来迎接,那才是怪事呢!一来是对侍卫大人本身的尊重,王府是侍卫,可都是有品衔的,若是燕王亲卫,放出来做个统兵官,只怕人家起点比他还要高。二来,对方可是王府侍卫啊,这突然之间出现在天津,他一点信儿都没得到,谁知道这事情是好事情还是坏事情,态度谦卑一点,亲热一点,总归是没有大错的。 所以,刘子善就看到了令他吃惊不已的一幕,相对于这一幕来说,给刘子善弄个官兵的身份,套上一套官府,那就根本不值得一提了。 总而言之,刘子善从今儿起,他可以大大方方的告诉所有人,他不再是贼,而是官兵了,若是他有心,有本事,大可以一刀一枪的给自己拼出个前程来,以前的贼名儿,彻底就算是洗刷干净了。 第80章 慵懒的下午 家里突然多了一帮人,准确的说,是多了一个人,带着一帮人,这让燕小翠颇为有些不大自在,虽然大哥吩咐她,尽量呆在后宅和母亲在一起,但是燕小翠若是如此的听话,她也就不是燕小翠了。 这人,就是大哥说的那个锦衣卫?看起来,一点凶神恶煞的样子都没有了嘛。 在最开始的害怕过后,燕小翠对这个带着几个兵丁住在自己家里的马恩,感到有些好奇起来了,原本这些官兵到家里来,就好像夜猫子进宅子一样,总不会有什么好事情的,但是,似乎大哥和老师,并不怎么担心?而自己换做了女装,大哥看到了也没怎么说话。 她站在院子的拱门下,看看大哥那边的厢房,又看了看那个锦衣卫住的厢房,一时竟然有些犹豫,不知道该往那边去?这两天,可把她憋坏了,虽然不能出府,但是也不能老是窝在房间里,出来在自己家的院子走走,也要避讳人,这真让他御姐,可是要出去,肯定是要经过那锦衣卫住的厢房的,自己被他看到了,要是他起了什么坏心思,那自己又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大哥肯定在和老师商谈什么,而且,他们谈的肯定是大事情,自己在这些事情上,决断不如老师,见识不如大哥,除了进去听一听,实在的帮不上什么忙,而且,貌似他们也没叫自己啊,那就是没自己的事情了。 卡洛琳终于不再抱怨了,在旅馆里住了几日,又被马恩带回那个她印象非常不好的破村子,她还是颇有些怨言的,可眼下住进这么豪华雅致的园子里,她心情就突然变好了,前几天那种不快乐,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她心里琢磨,这才对嘛!只有住在这样的地方,才和主人的身份相配嘛! 除了告诫她不出走出宅子,马恩倒是也没怎么限制她,整天在耳边叽里呱啦的听着埃米尔和卡洛琳鸟语花香,也不是个事情,燕忌南这宅子里,藏书还是比较多了,难得悠闲一下,马恩直接就把卡洛琳和埃米尔撵了出去,自己随手抽几本书,在屋檐下晒晒太阳,看看书,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反正身边有安游击派来的几个亲兵,也不担心他们出事。 正在院子门外纠结的燕小翠,一下子就引起了卡洛琳的注意,这还是她进这个宅子里,第一次看到这个院子的人呢,马恩身边有人服侍,连燕忌南派给他的丫鬟,都用不上,马恩这样坚持,燕忌南哪里会在这等小事上忤逆他的意思,自然是由得那几个粗手大脚的兵卒暂时充当仆役了。 “啊!”燕小翠正在瞎想,突然被凑在面前的人脸吓了一跳,惊呼了一声,仿佛受惊的兔子一样,一下退开好几步,待到看到面前是一个年岁和她差不多的女子,这才轻抚胸口,一副余惊未消的样子。 “咦,居然是色目人?”乍见卡洛琳的相貌,虽然吓了一跳,但是燕小翠很快镇定下来,虽然她没有看见色目人,但是听他的老师杨士奇也说过关于色目人的一些事情,这“深目高鼻,瞳有异色”不是书上描述的色目人是谁。 卡洛琳结结巴巴的从口里蹦出个“你好”两字之后,后面的就不知道怎么说了,还好,埃米尔这几天的填鸭式教育,多少还是起点作用的,虽然不是很流利,但是总算是让人听得懂了。 “吃了吗?”她怪腔怪调的说道。 燕小翠微微弯腰了一下,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挂满了笑容:“吃了!” 自己家里,出现自己不认识的色目人,毫无疑问就是那个锦衣卫带来的人了,这家伙,和大哥一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身边随时都带着女人。燕小翠心里暗道,嘴里却没停: “姐姐是马大人的家眷吧,燕家宅子大虽然大了点,但是格调却是粗疏得很,姐姐住的可曾习惯?” 燕小翠叽里咕噜一大串,卡洛琳登时就抓瞎了,埃米尔办的可不是汉语速成班,学了几十句日常用语的她,出来前还沾沾自喜,可和人这么家长里短,那就真的是鸡同鸭讲了。 “哈哈哈!”马恩实在是忍不住了,见到卡洛琳抓耳挠腮的样子,简直是喜感十足。 卡洛琳回头一看,马恩正在在屋檐下,捧月复大笑,也是立刻喜上眉梢,她扭过头,对着燕小翠,指指自己,又指指马恩:“主人!” 哦!原来,不是家眷,只是一个下人啊!燕小翠明白了卡洛琳的意思,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些,可是看在卡琳娜眼里,这神色就是有些茫然了。少不得不由分说,拉着燕小翠,就往马恩那边的厢房走,那里头还有埃米尔先生可以做翻译呢,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和自己年岁差不多的大明女孩儿,卡洛琳很有兴趣和她交流一下。 卡洛琳可比不弱不禁风的燕小翠力气大多了,燕小翠还来不及挣扎,就被带到了马恩的面前。 “小翠姑娘!”马恩记性却是不错,一眼就看出这是前日自己来的时候遁走的男装少女,至于身份,他早已经知晓,此女正是燕忌南唯一的妹妹。 “哦,马大人!”燕小翠猝不及防,被拉了过来,此刻要避开已经来不及了,只得局促的给对方见礼道,低下头来,眼神一瞥,却是看到马恩手上拿着一卷书,正是她曾经翻阅过的宋词集子《黄楼集》。 “卡洛琳,你这大明话儿,还得加紧学习才成!”马恩用书敲了敲卡洛琳的头,“我说什么,你听懂了么?” 卡洛琳瞪大眼睛,点点头,好像真的听懂了一样,马恩和燕小翠互相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马大人,这位卡……卡小姐,不通我大明的言语?”燕小翠怯怯的问道,除了门口两个眼睛都瞪圆了的兵卒,这位锦衣卫的大人,貌似也不是那么难亲近嘛。 “坐,坐!”马恩抬抬手,指指屋檐下的椅子:“是啊,卡洛琳来我大明还没多少日子,言语要通,还是要不少日子,要是等到他能识字断文,把这书上的字儿都认全,怕是有得熬了!” 燕小翠的眼神随着马恩手里的书卷上下晃动,那好奇的样子,就连马恩也看出来了。 “怎么了,小翠姑娘想说什么,直说无妨!” “马大人喜欢东坡居士的词作吗?”马恩手里拿着的一本,正是苏轼的《黄楼集》,燕小翠一眼就看了出来,在他的印象中,锦衣卫这等粗鲁武人,就连识字只怕都够呛,更不说赏文析词了。 “苏东坡的词啊!”马恩微微一愣,他可没打算和对方讨论诗词,他住的地方应该是杨士奇曾经住过的屋子,书不少,他随手抽了一本,见到熟悉的诗词,也就随便看了看,没想到燕小翠居然很感兴趣的样子,你说,一个商人家的女儿,又不是什么官宦小姐,有没有必要像个女文青一样见到诗词就眼睛发亮,非得和人家探讨探讨啊! “苏东坡的词,我自然是极喜欢的!”他微微一笑,露出颇为不好意思的样子:“看惯了大江东去,再读一首江城子,如识得其人,该大气磅礴的时候,大气磅礴,该缠绵悱恻的时候,缠绵悱恻,一蓑烟雨任平生,这才是真正我辈应该向往的啊!” “老师也这么说呢!老师最钦佩的就是东坡居士了,说东坡居士那样志存高洁的人,才能写出那样的好词,不过,我更喜欢易安居士一些,可惜,老师看不上,说易安居士的词作虽然清婉淡丽,却总是格局太小,不过,我觉得,一个女子,要是能写出那样的词句,比起很多男人来,已经不知道强上多少了!” 果然是一个小文青!马恩看了看眼前的燕小翠,心里已经鉴定完毕。野生萝莉加文艺青年,这样的属性,在他来的那个时代,应该是很吃香的,可是在这大明朝,估计最后,也不过是一个洗手作羹汤的结局罢了,这里可没有多少女文青生存的土壤。 “格局小,自然有格局小的好处,躲进小楼成一统,有的时候,也算是幸事,真如谢道韫一般,难道又是女子的幸事了?”马恩微微摇摇头,点了点对方。谢道韫,东晋才女,王羲之的儿媳妇,“昔日王孙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家姓”中的“谢”,即是指谢家。其家世好,才名高,却是晚景凄凉。马恩在此做比,自然是提醒对方,作为一个女子,幸幸福福平平安安的过日子,比追求那些才名来说,要好上无数倍了。 不过,见到燕小翠眼中神彩连连,他也知道白说了。反正燕忌南若是真的下了决心,把握住自己给他的这个机会,靠山了燕王的这条大船,燕家总不会败落下去,有了娘家的照拂,即便是燕小翠出阁了,想必日子也不会很难过。 燕小翠虽然不以为然,但是,她到是很愿意和一个和自己有共同语言的人,谈谈这些诗词,在两人的絮絮叨叨中,一个下午,就这样不知不觉中消磨了过去。 和燕小翠的相遇,只是这秋日下午的一个小小插曲,也许,在北平附近的某一地,燕王的北军正在和朝廷的兵马打生打死,但是,这个下午,那一切都和马恩没有关系。诗词,美女,还有一个叽里呱啦发誓要最短时间内学会大明话的不知道算得算得上美女的卡洛琳,在慵懒悠闲的气氛中,将马恩的这个下午,塞得充充实实。 第81章 穿越者牛逼不解释 那个下午过后,燕小翠倒是不再怎么顾忌马恩的身份了,时不时还来马恩这院子一趟,当然,是打着找卡洛琳的名头,马恩自然是不会点破,只是那安游击派来伺候马恩的几个兵丁,看着马恩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起来,这大户人家的小姐,没事往一个男人住的地方跑的这么勤,马恩倒是不觉得什么,他们可是清清楚楚的,私下里唠嗑中他们不知道多羡慕马恩的艳福。 当然,燕小翠和马恩谈话的内容,在马恩的刻意回避下,也逐渐从诗词,开始谈到天文,地理,经济,政略,甚至包括女儿家的穿着打扮,越是和马恩交谈,燕小翠越是觉得马恩知识渊博深不可测,无论她说到什么话题,似乎马恩都能接下来说出一二三来,而且见解还比他深邃得多。她是不懂行军打仗,他要是懂的行军打仗,马恩更能随口翻出个n个战略,无数后世的经典战术震惊她,没有经历过后世资讯大爆炸的她,哪里谈得过马恩,虽然马恩知道的很多内容,不过是皮毛,可就是这皮毛,可足够她惊为天人了。 可以这么说,以后世的资讯发达度,把任何一个宅男,丢到几百年前的世界里,就是一个资料杂货铺,想要啥就能有啥,马恩虽然不是宅男,但是宅男知道的那些非专业的东西,他知道,宅男不知道的那些专业东西,他更是知道。 燕小翠和他说李清照的清丽婉转,如何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马恩就和她说纳兰容若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惹得燕小翠眼神迷离,神往不已。 燕小翠和他说海商豪奢,蛮夷异相,大明地大物博,马恩就和她说极西之地诸般国度,珍禽异兽不胜枚举。长颈鹿河马一一道道,说的燕小翠张口结舌,吃惊不已。 燕小翠和他说庄老学说,道教佛教之争,马恩就和她说说伊斯兰教起源,基督教的兴趣,顺便连白莲教的来龙去脉都给他说得个清清楚楚,这个杀伤力就更大了,唬得燕小翠一愣一愣的。燕小翠冰雪聪明,自然听得出马恩不是胡扯,一个教派的教义,岂是随口可以遍得出来了,看道教佛教儒教,哪个不是几百上千年的沉淀,才有得今日,马恩随口道来,却是丝丝入扣,毫无矛盾之处,更那教义中无论如何,均有倡导人向善之理,要是这也能随口编的出来,那马恩可就真的是圣人了。 到了后来,就连杨士奇也被吸引过来了,他是听得这个女弟子说那马恩的诸般奇异之处,疑惑大于相信,抱着求证的想法而来的,不料往往马恩说起某个新奇的事情或者他从未听说过的观点,他便不耻下问的和马恩讨论辩驳,不知不觉中,燕小翠就从主角变成了听众。 马恩也不在意,我不和你谈国学,谈天文地理,工业革命,资本运作,难道我还怕你吗?穿越者牛逼不解释呢,连一个小小的秀才都折服不了,那他还混个什么劲儿。于是,他挑着这个时代不太忌讳的东西,倒是和杨士奇说得一个旗鼓相当,他压根儿就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他认为是个秀才的家伙,在他没有出现的历史中,就是大明朝赫赫有名的“三杨”之一,入翰林院,历成祖、仁宗、宣宗、英宗四朝的台阁重臣,也不知道,他要是知道眼前这破落秀才日后的成就,还会不会这么言之凿凿,牛气哄哄了。 “真是一派胡言,这天地若是圆的,这万般物事皆附之其上,那岂有不掉落之理,那日出为上,日落为下,到了晚间,万物岂不是要掉落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杨士奇气吁吁的说道,前面说些东西,他虽然不是很了解,但是,他也没有去过那极西之地,没准那边的国度还真是如此,他不敢妄言,但是,这个锦衣卫马大人,说大地都是圆的,那简直拿他当三岁小儿了,天方地圆,亘古有之,简直就是异端邪说。 “呃,这个,倒是不好说了,嗯,我想到了,杨先生,这天津靠海,不知道杨先生到码头边去过没有,木头你过来,我问你,你以前日日在码头做工,我且问你,若是有海船来,你先看到的是海船的那一部分!” 马恩看看自己的几个听众,把听得入迷的埃米尔给拎了出来。 “老爷!”埃米尔搔搔脑袋:“这肯定是先看到船帆,这还用问吗?” “是啊,既然大地是平的,那为什么不是一下看到船身,而是先看到船帆,再一点一点看到船身的呢?”马恩笑了笑:“因为大地是弯的,像球一样,有弧度,杨先生,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杨士奇楞了一下,细细一想,却是无话可说,他不是鸭子死了嘴硬之人,虽不同意马恩的说法,却是不在辩驳,不过,他想的显然比其他人要深远一些,片刻之后,他抬起头来:“马大人,学生还是一点不明白,若是依马大人所说,这大地入球,那若是有船从我天津出发,一直向西,岂不是,终究有一日会回到原地!” 马恩一惊,朝着杨士奇看了看,这人还真是个人才啊,四书五经经济之道就不说了,这脑子还一点都拘泥啊,这简直是开放性思维啊,自己点了个头,他立马就能绕道环球航行上去,这还不算是他的专业,这能算是闲谈。 “当然,若是真的有船这样做,一定会如杨先生所言,只是这一去,就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年月了,毕竟这脚下的大地之大,远远不是我等想象的!” 埃米尔听得神采飞扬,这些人中,他是听得最有感触的,从南洋到大明,在马恩嘴里,简直连大明的门槛都还没有迈出去,其他的人没多少感觉,可是他是知道的,从南洋到大明那几个月的船上颠簸的日子,他亲身经历过的,又怎么会不记得。 埃米尔是一个合格的翻译,不时将马恩的说话,捡重要的翻译给卡洛琳听,结果是他听得神采飞扬,卡洛琳却是听得黯然神伤,是啊,对于埃米尔而言的那点距离,在她的心里,可不是什么遥远的距离,她听到这些,想到的是她万里之遥的故国,那很可能永远也回不去的故国,想到这些,她又怎么不情绪低落。 马恩没有想到的是,原本对于他的招揽,还心存摇摆的杨士奇,这几日闲谈之后,倒是下定了决心,文人总归是要几分脸面的,给自己的弟子管管家,出出主意,这算不得什么丢人的事情,投效燕王,虽然风险颇大,但是也算得是为了搏富贵,赌前程,也不算如何的丢脸,但是,一个读书人,屈身一个区区武官,还是锦衣卫这等臭名昭著的衙门的武官,那他在同辈之间,那可真是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也许是为了给自己找借口,也许是真的被马恩的见识阅历感到钦佩,整日闲谈后,到了晚间,杨士奇再一次来到了马恩的住所,答应了马恩的招揽,嗯,应该是,答应了燕王的招揽。这个时候,马恩才将自己的身份完全告诉了杨士奇,并拿出自己侍卫腰牌取信于他,见到燕王府的银腰牌,杨士奇心头那最后的一点屈辱的意思,才彻底消失得干干净净。 杨士奇一点头,燕忌南哪里还有什么顾虑,先前还忐忑不安的心情一扫而去,抱上了燕王的大腿,这城里的兵马还有什么好害怕的,这都是自己人啊。 燕家的大门,紧闭了数日之后,终于重新打开来,而燕家数日前都不在开门营业的铺子,也开始做买卖了,虽然未必有几个主顾,但是,这样的做法,无疑给了商户们一个平安的信号,在举城富户都惶惶不安的气氛中,燕家的举动,看起来无疑是很大胆的,无双人都关注着燕家,结果,见到燕家的举动,没有带来任何不好的后果,所有人,也都慢慢按捺不住了。 马恩没料到,自己的这举动,会给天津带来安定人心的效果,当然,这也天津的北军守军不敢乱来也有关系,但是,这种局面,不管是驻军的安游击还是马恩,都是乐于见到的,人心安定,商铺开张,这钱税粮草就有保证,安游击将这事情报了上去,被上司嘉奖了几句,听说燕王还夸了他一句“良将”,这几日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只要开始不出乱子,以后燕王派来的民政官吏到位了之后,就不关他的事情了,所以,这功劳是妥妥的没的跑了。 因为这个缘故,安游击对马恩更是亲热起来,当然,对于燕家,也是青眼有加,除了免了他应本的纳捐的份额,更是将燕家的铺子周围几家因为战乱吓跑了富户的铺子充了公,一回过头,就赏给了燕忌南。 不过,这人情,燕忌南却是记在了马恩的身上了,也不知道安游击知道之后,会不会憋屈。 第86章 福禄寿喜招财进宝 “你看他们几个得意的,有先生教识字算数呢,我说,人杰,咱们老爷这是干嘛呢,养着咱们不让咱们干活,还请先生教?” 晚饭后到入睡,这是一天中最为轻松的时刻,不到戌时入睡,在庄子里随意走动,只要不出去,是没有人管的,少年们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也逐渐有了自己的小圈子,虽然因为地域的不同,这圈子有些重合的部分,但是大体来说,还是以各个小队为圈子的。 祝人杰一般是在小队里垫底的,各个科目技能都是,好在总算是还强过其他的几个小队的垫底的那几人,这让他在今天的大考完后,总算输了口气,至少,这个月又捱过去了。 “这有啥好眼红的,不就识字吗,我不也教了你写自己的名字了吗?”说话的是二狗,是小队里和他最为要好的一个同伴,两人都是来自天津。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有个能识文断字的爹啊,我说人杰啊,要不是你爹死得早,怕是你也到城里的商铺当了伙计了吧,要是那样,也不用和咱们混到一起了!”贾二狗撇撇嘴,他还是真的羡慕那几个头目。 “识字有什么用,我看了,还不是地里里刨食的命!”祝人杰倒不觉得自己识得些字有啥了不起,天底下识字的海了去了,可不知道多少人整日为这吃用发愁。 “这可不能这么说呢!”贾二狗朝着他凑了过来,两人坐在墙头,看着远处的田野。 “咋不能这么说了,虽然咱们老爷现在每日里练咱们,还是不是日后看护庄子的时候,让咱们多出把力,依我看了,这庄子以后就是咱们的家了,没看见那边还那么多地没开出来嘛,我听庄子里的老人说,那些地,都是咱们庄子的!”祝人杰不觉得有什么区别,如果不出意外,大概日后生养作息,都是在这片土地上了。 “我给你说啊!你别告诉别人!”贾二狗神秘兮兮的说道:“咱们老爷,可不是一般人,冯七知道吧,嗯,就是咱们庄头的外甥,我听他说,咱们老爷和庄头,可都是外面做官的,家里头都做这好大的买卖,好多地儿都有自己的铺子,你想想啊,咱们这些人,又是练兵一样的打熬咱们,又是教那些头目识字,你说是老爷把咱们买回来种田,鬼都不信呢?” “冯七今天可没来!”祝人杰淡淡的说道,显然不信贾二狗的话。 贾二狗急了,脸都涨红了,用手比划了一个乌龟的手势:“我要骗你,我就是这个!说真的,人杰,你本来就识字,要不瞅机会给庄头说说,没准庄头直接调你去老爷的铺子里当伙计呢,这可不在这里熬下去有希望多了,搞不好,得到老爷看重,到时候,娶个媳妇生个娃,一想都美死了!” “去去去!”祝人杰没好气的推开他,“你想得美呢,我现在都担心,下月大考过不过得了,你给我说这些没用的!” 贾二狗笑着跳下墙去,祝人杰却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在墙头纠结起来。夜色慢慢的笼罩下来,祝人杰终于下定了决心,跳下墙头,朝着庄头的屋子,走了过去…… 马家大宅。 自从马恩铺子里有了进项,这便一发不可收拾,可以说,以前的穷酸时光,彻底的离他远去了。手里头有了银子,家里头的人口也多了起来,马恩索性将自己的宅子两侧的屋子,都买了下来,一直到胡同口,半条胡同都已经是马恩的产业了。 皇城里的建文帝,似乎彻底的将锦衣卫给忘记了,洪武三十年锦衣卫刚刚红火起来的势头,不知不觉的又变得黯淡起来,其实这一点,马恩倒也是想的通,京师里如今除了皇帝,当家做主的就是黄子澄齐泰那帮文人,指望这般文人能对专搞特务政治的锦衣卫有多大好感,那简直是不可能的,别说重用锦衣卫了,要不是建文帝上台伊始,就着手削藩,然后燕王又开始靖难,他们一直没有消停下来,要不然的话,只怕早就开始打压甚至裁撤锦衣卫了。 马恩倒也不在意,他不过护着自己的这一亩三分地就行了,青云号生意虽然火红,但是并不是太招摇,除了熟知这一行的那些同行们,倒是在京师里名声不显,自然就当不了出头鸟,至少目前来说,还没有哪个达官贵族看上这点买卖,马恩自然就没有多少压力。 闻人凝和吴家姐妹,算是终于有了单独的一个院子,马恩和娜泽亲热的时候,再也不必担心出现什么尴尬的情形了,要不怎么说,地方大了,做什么都方便,马恩和闻人凝都有些要避人耳目的事情,大家分开一点点,彼此也方便一点点,至少马恩是这么想的。 天津那边,马恩派了王从去当二掌柜,宝树这边的人手,也随着去了两人,生意已经慢慢做顺畅了,杨士奇在第一批货物装船的时候,就随着船到了京师,如今也正在马家当着客卿,马恩可没有拿杨士奇当师爷账房用,在他的心里,这杨士奇这样的人,有事情的事情,当当幕僚,没事情的时候,当当清客,两人之间,绝非主仆的关系,倒是像朋友更多一些。 杨士奇虽然早就绝了功名之心,但是到了马家,每日里关注着北方的战况,不知不觉,他心头又有些火热了,读书人嘛,想得比平常人更多一些,天下人皆不看好靖难,但是他却在马恩的劝说下半推半就的从了燕王,除了马恩的一份功劳以外,他本人其实还是有着些想法的。 马恩买了这么一批少年,做什么用处,他心里大抵也猜得到那么一点点,所以,当马恩说要找个谨慎点的先生,他毫不犹豫推荐了自己的一位朋友,自己也常在无事的事情,去庄园里走走,就是想看看马恩,能把这些人教成个什么模样,不过,目前时日尚短,那些买来的少年,每日里只是打熬身体,他倒是看得有些索然无味了。 “杨先生!”他正在闭目养神间,马恩的声音响起,睁开眼来,之见马恩笑吟吟的站在面前。 “东翁今日没有出去么?”他明知故问道,马恩的性子,他这些日子也模到了一些,若是和对方繁文缛节,说不定马恩还很不高兴,索性淡然处之了。 “邬元从庄子里送来个人,看起来倒是伶俐,听说跟着他死去的父亲,还读了几年书,我这不见着先生无事,就带过来给先生长长眼嘛,若是当得用,先生身边,也少了个书童不是!”马恩笑着答道,对着身后找找手,“祝人杰是吧,你过来!” “东翁面前,小小少年也配成人杰?”杨士奇听着就有些不喜,这名字取得太跋扈张扬,连带着他对这个还没有见面的少年,印象都不好起来。 “这名字不好,改了吧!”他淡淡的说道。 马恩看了看有点畏缩的祝人杰:“也好,我也觉得这名字太重,这进了咱们家,名字总得讨喜一点才好,这进了院子的几个丫头,春夏秋冬梅兰竹菊倒是好取名字,这你名字,就有些犯难了!” “有什么犯难的,女女圭女圭用春夏秋冬梅兰竹菊,男女圭女圭当然就是福禄寿喜招财进宝了,东翁是做大买卖的,当然得求个好口彩!我看,就叫马福好了!” 祝人杰看着面前的两人,谈笑间就将自己的名字定了下来,倒也没感到意外,他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了,他为人也是机灵,立刻就跪了下来,向着马恩道谢到:“马福谢老爷赐名!” 马恩挥挥手,示意他站起来:“整日里身边都是跟着些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老粗,有个机灵小厮跟着也好,杨先生闲来无事,不妨教教,总比一个人躺这里神游万里的好打发时间吧!” 杨士奇有些哭笑不得,敢情这马恩是看着自己闲的慌,给自己找个差事来了。 “《三字经》读过没?”他朝着马福问道。 马福点点头:“回先生话,小的读过!” “那《训蒙文》呢?可曾读过?” “也是读过的!”马福回到到,这都是些启蒙的书籍,他的确读过。 “那就成了,又不是要你去考状元,识得字懂的道理就成,你家主人这么有心,回头给你找些浅显的书来读读,若不不通的地方,得闲再来问我就是了!” “还不谢谢杨先生!”马恩瞪了马福一眼,马恩连不迭的道谢。王从走后,这马福算是第一个进这宅子的小厮吧,因为女眷多了一些,马恩用下人的时候,多用买来的那些丫鬟,今天得知自己买来的少年中,居然还有个读过书的,邬元一送过来,他就立刻留下了,来大明朝这么久,大明朝百姓的识字率之低,他算是了解了,有个读过书的,学什么东西都快,他毫不犹豫的留下了。 第87章 草包无双 耿炳文可以说是大明朝最善守的战将了,没有之一,朱元璋的心思大致是很好理解的,为了给自己的孙子留下个铁打的江山,凡是善于进攻的那些开国老将们,都被他七七八八杀得干干净净了,留下一个善守不善攻的耿炳文,那是帮他孙子看守江山的,即使有反意,也成不了什么事情。他肯定没有想到他死后这才多久,耿炳文就会被他孙子拎去当做大将,去和自己能征善战的四儿子去打擂台。 朱允炆这是也没办法,他那太祖高皇帝爷爷,手段太过于凌厉了一点,大铡刀挥来挥去,能打的几乎都杀光了,朱允炆自己做的太平皇帝,手底下净是一帮文人班底,这能打的武人,打着灯笼火把也找不到几个,能够放心用的,可以执掌大局的,更是寥寥无几,这个时候,哪怕耿炳文不擅长进攻的路数,也不得不赶着鸭子上架了。 前线大败的消息,是九月底传到京师的,建文帝启用了自己的表亲曹国公李文忠之子李景隆为大将军,接替在中秋夜被燕王在真定杀得仓皇而遁的耿炳文,显然,燕王已经开始站稳了脚跟,而此刻朝廷不不得不以认真的态度对付皇帝这个桀骜不驯的叔叔了,举全国之兵,李景隆率领五十万大军,沿途收拾耿炳文的残兵败卒 ,到达山东德州,于北军成对峙之势。 消息在京师里散播开来的时候,马恩笑了笑,按照历史的进程,基本上可以说,建文丢掉江山的最大罪魁祸首就是李景隆这个只知道纸上谈兵的大明赵括了。建文帝搜刮家当给他凑的五十万能战之士,就是在这家伙手里被败了个精光的。 李景隆本是绔绔子弟,素不知兵,“寡谋而骄,色厉而馁”,小字九江,明太祖朱元璋姐孙、曹国公李文忠子。建文帝即位,甚被重用。洪武十九年(1386年)袭父爵封曹国公,喜读兵书,多次赴湖广、陕西河南练兵。曾掌管左军都督府事,累官至太子太傅。 说句实话,燕王靖难,如果没有建文帝委任李景隆这个历史上有名的大草包做大将军的话,那成败还真的是五五之数,李景隆的老子李文忠打得蒙古骑兵狼奔豕突,可谓是一员虎将,可就是虎父犬子这个词好像就是专门为给他们父子用而断生的,李景隆除了他长相和他老子相似以外,他老子的本事,那是一成都没学到。除了夸夸其谈,其军师才能,简直是不值一哂。有人拿他和历史上的赵括相并称呼,可是在马恩看来,就算是赵括,也比这货强上许多,至少,赵括兵败时候,以身殉国,而这家伙,却是丢下自己的人马,跑的比兔子还快,逃得了性命。 “东翁,何故发笑!”杨士奇看着马恩,不觉得此时是一个发笑的好时机,就算是燕王大败了耿炳文,可是李景隆携五十万大军去收拢残军,怎么看形势都是怎么严峻,马恩怎么能笑得出来。 “杨先生,这李景隆此人,你怎么看?”马恩笑而不答,反问道。 “曹国公李文忠之子,颇具才干,将门虎子,又在湖广陕西练兵历练过,想来也是不差的,要不然,朝廷也会将大将军一职叫给他!”杨士奇张口就来,不涉足军中机密,李景隆的这些消息,在市井中就打探得到,他能知道也不足为奇。 “颇具才名?”马恩淡淡的笑了笑:“那也未必,道听途说而已,皇帝若是不换掉耿炳文,说不定王爷还有些伤脑筋,真定虽然南军大败,可王爷不过是肃清了北平周边,耿炳文老骥伏枥,又擅长防守,三十万大军,虽然损失了一些,却也不是王爷能现在吃得下的,京师里的这些文人啊,哎,文人掌兵,也就这样了也好,对咱们来说,这是老天爷也在帮咱们啊!” “东翁似乎很不看好那李景隆?”杨士奇知道兵事,可是他并不知人,更不会有马恩穿越几百年的见识,马恩和李景隆未曾谋面,便知道此人的性格为人,而他看到的,却是五十万大军压境,北平危在旦夕。 “也不说是不看好,只是……”马恩突然停下了话声,朝着院门处怒喝一声:“谁,谁在那里!” 他和杨士奇的说的话题,可谓是隐秘无比,院中除了他们两人,就是连新近的他的贴身小厮马福都不得进来,这些话题的内容,哪怕是泄露了一丝半丝,立马就能给他招来杀身之祸,他哪里敢马虎。 一个身影现了出来,翠绿的裙子,和四周的花木混为一体,倒是没有多大的区别,方才马恩正是看到一片裙角,这才大声喝问。 “是我!”闻人凝的声音传了过来,“你神秘兮兮的说什么呢,我是来找杨先生的,可不是找你的!” 一见是她,马恩顿时有些头疼起来,在这家里,闻人凝的地位可谓比他要超然得多,马恩对这女人的感觉,可说是很难说清楚,这女人名义上还是他的主人呢,地位能不超然吗?更令他郁闷的是,已经成为他房中人的娜泽,对这个似乎什么都知道一点,又好看的女人,好感还不是一点半点,马恩不在家的时候,大部分时候,娜泽就腻在闻人凝那边的小院里。 “大大方方进来就是了,不用这般鬼鬼祟祟吧!”马恩揉了揉鼻子,重话不敢说,只能这样抱怨几句。 闻人凝瞟了他一个白眼:“我哪里知道你这个大忙人会在杨先生的这里啊,谁知道你整天那么忙,这会儿工夫野到什么地方去了,怎么,今天不用看着自己的买卖了?” “小姐,我是锦衣卫好不好,不是商户!”马恩被他抢白几句,郁闷得紧。 “你算了吧,你那锦衣卫是怎么回事情,我还不知道,和你那帮猴子们说去了,杨先生,你给我看看,我这得了副米芾的字画,借你法眼一用,看看是不是真迹。”说完,闻人凝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模出一个卷轴,递给杨士奇,看得出,她还真是来找杨士奇来鉴定字画的。 马恩不再言语了,至少,闻人凝的身份,听到他这些有些犯禁的话,也算不得什么,再怎么说,她也不会告发他的,若是外人听到了,恐怕马恩就要考虑到杀人灭口的事情了。 闻人凝轻轻的将画卷来舒展开来,一双白皙的手,稳定无比,没人知道她,心里头正在翻滚激荡。马恩和杨士奇的这些话语,他可是听了一个真,虽然马恩和燕王有些若有若无的联系,这些日子来,她早就察觉了出来,但是,听到马恩不纠结于他那些赚银子的买卖,而评论天下大势,朝廷举措,她还是第一次,就她和马恩而言,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有谈这个话题的氛围的。 朝廷五十万大军剑指北平,谁都看得出燕王危矣,但是马恩居然不放在眼里,更是对那朝廷的统兵大将军不屑不顾,这简直太让人震惊了,这可不是马恩在胡吹大气,她算是了解马恩了,这人,本就不是一个浮夸的人,更何况这些话语,是他和杨士奇私下里的言语,看样子,还生怕别人知道,那么说,这些话就是他心里真实的想法了。 这些日子,马恩忙碌那些商贾之事,她原本心里头对马恩的那不可告人的想法,已经渐渐淡薄了许多,哪里这么巧,明王出世就会被他恰巧遇见,这马恩不过是有几分小聪慧的人罢了,她这样劝慰着自己。转世明王可是有大神通的,若马恩真是转世明王,这么久了,哪里还不弄出点惊天动地的动静来。 可马恩这一番话下来,她心里又有些动摇了。不过,这些想法,她肯定不会露出来什么端倪,反正那李景隆率军已经北去了,不过是什么结局,她迟早是看到,如果连这等未卜先知的本事,都能掌握,这可就不是什么小聪慧能解释的,这可是无上的大神通了。若是真的如此,等到李景隆大败而归的时候,她可就真的要和马恩好好谈谈了。 微风轻轻拂过小院,带起院中梧桐上的几片落叶,三人在微风伫立,凝成一幅温馨的画面,落叶在他们的脚下打着旋,不仅不带丝毫的寥落,更是显得这院中有几分温暖。在院子外面,炊烟已经袅袅升起,那是厨房在准备晚上的饭食,偶尔有管家叱责下人的声音,那是新来的丫头做错了事情,被马恩新找的管家逮到了。 在院子外面,整条胡同和京师的所有的胡同一样,各家各户,有炊烟升起,有倦人晚归,更远的地方,隐隐有钟声传来,那是紫金山上的寺庙在做晚课了。 暮色中的应天府,安静祥和得不带丝毫的狠戾之气,这就是大明的帝都,卡洛琳眼中的全世界第一等繁华的城市,她很可能这辈子最后的家园。 第88章 吃个早点也那么多事 祝人杰如愿以偿的离开了庄园,不,他现在应该是叫马福了,也终于知道了自家老爷的身份,这可不仅仅是一个土财主那么简单,原来,自己家老爷还是正儿八经的有着朝廷的官身的,不过,这也就解释的通了,在这京师的郊外,能有着那么大一片庄园,要是没点官府的实力,还真的不够看,这里可是大明的京师啊,这城里头得有多少的达官贵人,要是都纷纷在城外置上一点产业的话,怎么也轮不到普通百姓的。 但是,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做了老爷的贴身小厮,这可就是一步登天了,在他的想法当中,自己既然粗通文墨,被老爷安置在铺子里,学着当一个伙计,那才是正常的,可居然被邬庄头带进了老爷的宅子之后,直接就被老爷留下了,这让他几乎兴奋得一个晚上都没睡觉。 新鞋子,新衣裳,听说每月还有二两银子的月例,这是他听小春姐说的,二两银子啊,这不是说,自己干上三个月,就可以给自己赎身了。当然,他知道这事情没这么简单,不管自己今后赚了多少钱,赎身这个事情,总是有点不实际的,自己和老爷签的是死契,哪怕以后自己身价百万,在老爷的眼里,只怕自己永远都是那个只值得六两银子的少年吧! 小春姐比他先进老爷家几个月,听说,如今已经是夫人身边的红人了,她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两只眼睛好像月牙儿一样。马福站在门口,有点呆呆的想道,十三岁的少年,心里头单纯得很,觉得好看,那就是真的好看了,没事情的时候想一想,觉得这也是一种幸福,至于还有什么非分的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走了!”马恩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焕然一新,看到自己老爷没有穿着官服,马福知道,老爷这出去,只怕不是为了公事,嘴里应了一声,急急的跟在了老爷的身后。 “杨先生说送你些书籍,你去讨要了吗?”马恩神清气爽,走出了家门,昨天晚上和娜泽颠鸾倒凤,他险些有些招架不过来,娜泽现在越来越有风情了,虽然在外人眼里,还是那副率真稚女敕模样,可被他开发了的身子,日见丰腴起来,闺房里也渐渐放得开了,就像昨天晚上一样,偶尔试试一些羞人的姿势,一点也不忸怩,倒是让马恩畅快无比。 “杨先生派人送来给小的了,小的会认真读的!”马恩张嘴答道,一边伸手过去,将马恩袍子后摆的褶皱拉平了一些。 “老爷,今个儿咱们是去哪里啊?”短短几天接触,马福到是知道了一些马恩的脾气,问得极其自然。 “去码头看看!”马恩也愿意和他多说几句,这马福刚来的时候的生疏感渐渐的没有了,不过,既然是自己的跟班跑腿,马恩不介意多带他转转,至少,这小家伙以后跑腿的时候,不至于迷路不是。 “今天咱们铺子里又有货到了么?”马福努力学着马恩的强调,他真的很辛苦,又要读书,又要学官话,可是他知道,要是自己老是一口的天津腔调,跟在老爷身边,丢的可是老爷的人,老爷要是不喜,他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 “小兔崽子,你倒是关心这个!”马恩笑骂了一声,这马福送来的时候,听说在庄子里头的时候,各项体能锻炼,都不过是堪堪达标的程度,虽然体能不咋滴,但是一看就是心思活络的主儿,这铺子的事情,想必他关心得紧,搞不好,到铺子里做伙计,就是这家伙的最高理想了。 秦淮河的码头遥遥在望,河面上,几只画舫有气无力的飘荡着,不管前面南军和北军打的多么厉害,这秦淮河上的繁华,可是半分都没有少的,夜夜笙歌的照样夜夜笙歌,这个时辰,画舫上的那些俏姐儿们,怕是还正在梦乡吧! 靠着码头边的一处小小茶棚里,连射鹿打着呵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面前的热茶发出的袅袅热气,顺着茶碗飘起来,带着一副茶香,让他感觉脸上微微有些滋润。马恩说过,这样熏陶,对肌肤有好处,虽然他说的时候,连射鹿讥笑了几句,不过,背后里他悄悄试了几次,好像还真有点效果。 用手使劲的揉了揉脸,他舒服得微微申吟了一声,看看自己的手,他有点哂笑起来,自己也越来越像个娘们了,居然在意这些起来,都怪马恩那个家伙,给自己送了几盒那种市面上贵的要死的香胰子,用这玩意日日濯洗手脸,还真有些效果,连射鹿看不起那些油头粉面甚至脸上擦着白粉跟鬼一样的家伙,可看自己这架势,还真有点朝着这种小白脸发展的样子了。 “换两盏热茶来,滚烫的!”随着马恩的吩咐,马福伶俐的去叫茶博士去了,连射鹿抬起眼皮,有气无力的看着马恩:“来了!” “昨天又没回去吧,又在哪里鬼混了一夜?”马恩见到他这样子,没好气的摆摆手,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又看上哪个红牌了?” “什么叫又,兄弟我一直没有看上过什么红牌好不好?”连射鹿咋呼起来,话一出口,才发觉哪里有些不对:“什么叫鬼混,昨天码头上发货,我在码头上盯了一夜,看见我的眼睛没有,红得跟兔子差不多了,你现在拎着个胡萝卜来,信不信我就跟着你走了!” 这个茶铺,马福跟着马恩来过几次,知道老爷喜欢在这里用早点,不怪老爷喜欢,这里的点心,老爷也曾赏过他几次,虽然贵是贵了点,可是那味道,简直是好吃死了,又酥又脆,入口即化,马福一辈子都没有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上次他有心带了一点回去,给小春姐尝尝鲜,小春姐跟着夫人,啥好东西没吃过,她也说好吃呢。 和老爷吃早点的那一位,也是了不得的人物,听说只要是在内河里跑的船,都得看他们家的脸色,可那么大的人物,着实有些惫懒,和自己家老爷说话,就跟城里的那些混混们差不多,一点贵人的气质都没有。 给老爷叫了几色点心,又叫茶博士重新沏上一壶好茶,马福回到马恩的身后,继续听着老爷和那个连公子说话。 “你要这个干什么,还要这么多,作死啊!军械这东西,管得紧着呢,你自己是吃官家饭的,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若是三五把,我找你干什么,哪里拾掇不出来,这不是眼下乱了起来,我胆子小,好不容易置办点产业,没点防身的家伙,心里就不踏实!” “军械?”马福支棱着着耳朵,却是丝毫不敢听漏了一句话,这些东西,肯定是老爷给庄子里的兄弟准备的,他哪里有不关心的道理。 “你还胆子小,你就胡扯吧,在这石头城里,你随便找一个人问问,锦衣卫里还有胆子小了?”连射鹿嗤之以鼻:“弓箭那是不可能的,长枪嘛,倒是可以弄上一点,腰刀这个最简单!” “我就不信你们连家庄里的那些刀剑棍棒斧钺钩叉,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马恩才不买他的帐呢,来之前,他就找人问过,如今应天府的匠户,都被官府征用了,没被征用的,打造点农具倒是可以,叫他们打造点兵器,那是杀了他们,他们也没那个胆子的!至于锦衣卫的武库里,弄点兵器出来,三五件倒是没多大的关系,问题是,他庄子里养着大几十号人,三五件兵器,能有个什么用处。 “别乱说啊,咱们漕帮犯禁的玩意,可都是在官府里造册报备过的了,你信不信我告你的诬陷,别以为锦衣卫百户,就不用上公堂了!”连射鹿才不买他这帐呢,两人从不打不相识,到现在好得跟蜜里调油一副,说话之间也没有那么多顾忌了,随便得很。 他凑了凑身子:“你不知道,朝廷管的严着呢,咱们漕帮的船,南来北往的,这些东西太犯忌讳,真要被人扣上个资敌的黑锅,那可就是跳进运河都洗不清了,你要是锦衣卫指挥使,那我啥都不说了,你说啥就是啥,可你现在,出了事情,你也罩不住咱们连家不是!” “屁话,老子混成指挥使了,还用的找为这点小破事找你,你少腻歪了,这事情,我就赖上你了!”马恩笑骂了一句,轻轻拈起一块糕点送到自己的嘴里,然后,不慌不忙的呷了一口热茶。 “三十柄腰刀,一百个枪头,我找咱们的人帮你打,其他的,你就莫要再为难我了!”连射鹿看到自己被马恩吃定了的样子,悻悻的说道:“不过,下个月我娘生日,你得撺掇嫣然出来,我娘早就想见见嫣然了!” “这个好说,好说!”马恩笑了起来,“我城外的庄子你知道吧,弄好了叫人送过去就是了,邬元在那里头呢!至于你托我带给嫣然的话,我一定带到,不过,你这不上门,显得没多少诚意啊,成不成,我可就不保证了!” 连射鹿狠狠的瞪了马恩一眼,拿起碟中的点心大嚼起来,好像那点心,就是马恩一般。也难怪他郁闷,吃个早点,能吃出这么一档子事情来,他心里痛快得了才怪呢! 第89章 北平守卫战 吃过早点,马恩没打算就这么放连射鹿离开,因为战事的缘故,运河上运载军粮军械的船只多了很多,而这些船只,大多都是漕帮在经营,就是的官家的船只,有漕运衙门协调,也不过是多派军士押运,至于船工,还是离不开漕帮的诸多人手。 连射鹿说的昨天晚上在码头上忙乎了一夜,大致就是这朝廷的军械粮草任务吧,而让这位连少帮主出马,相比也不是什么小事,马恩顾不得连射鹿呵欠连天,抓住他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越和漕帮接触,马恩越感觉到这个世道漕帮实力的庞大,官府,江湖,船工,苦力,这些事物好像被一张巨大的网络全部连接了起来,而漕帮显然就是这张网中不可缺少的那一根根丝线。 远的不说,马恩可是记得郑和七下西洋的宝船,几乎全部都是在南京建造的,除了从四方调集来的那些造船工匠,那些船工水手,总不会一夜之间就从天上掉下来,这些经验充足的人手,除了水师,应该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来自这个类似“船工公会”的漕帮了,既然知道自己和这永乐朝的盛世,有着巨大的关联,对于这些情况,就算是再琐碎,马恩也是愿意多打听一些的,毕竟,在他的记忆里,他前世可只知道警察的那一套,而不是学的船舶设计航行之类的专业。 “不是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么,这李景隆大将军的人马,怕是都到了山东,怎么这边你还在运粮草军械,这些玩意,你随便克扣一点,指头缝隙里漏一个出来,我就够用了,用得着和老哥我这么讨价还价吗,你这人,真是不厚道!”马恩半是认真半开玩笑的说道。 “克扣,我还要脑袋不要!”连射鹿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们衙门的人盯得紧着呢,少个粮包都是杖责四十,还军械,我连家一家大小的性命还要不要了?” “这么苛刻?”马恩倒是没想到这事情朝廷这么认真。 “你嘴里稍微有点把门的行不行!”连射鹿看了看四周,出了几个自己的伴当,就只有马恩的随身小厮了,“你这话,你说得,我可没那么大胆子说,这大诰上都写的有,还不是你们衙门里人,最热衷这一套,咱们这平头百姓,可没那胆子!” 马恩点点头,自己平常在家说惯了,还真不留神,这朱元璋可是有名的重典治国,中华几千年来,这肃清吏治整治贪官,所有的君王中,他若是自认第二,绝对是没有人敢说自己的第一的,据说,贪墨六十两在洪武朝就是剥皮实草的下场了,敢如此评论朝廷法典的,大致也只有像自己这等朝廷的鹰犬了。 至于贪墨,别说是现在是战时,就算是平时,连射鹿只怕也没那么大的胆子。 “运到哪里去的?”马恩随意问道,连射鹿也不在意。 “济宁呗,水路除了运道济宁还能运到哪里,难到运道北平去不成,陆路的话,听说是直接送到德州,李大将军的行辕已经安置在了德州,几十万人马人吃马嚼的,光靠水路,可顶不上去!” “嘿嘿!”马恩不置可否,这李景隆就到了德州了么,这些粮草军械,他还真未必用得完,看来,只漕帮还真的是名副其实的运输大队长,不过,这运过去的东西,到底是归了李景隆还是归了燕王,这就是不好说了。 与此同时,北平城外,李景隆也在发笑。 燕王朱棣,也不过如此,亏得还身负勇武之名,大军压境之际,居然还分兵北进,这一个多月以来,他的人马,可谓是捷报连传,在耿炳文手里丢失的地盘,他大军到处,所向披靡,已经一个个在光复,他就这样带着他的雄兵,直抵到了北平城下。 他就有点想不明白,燕王就这样的军力,以耿炳文的威名,加上三十万兵马,怎么和北军僵持了那么久,最后还被北军打得一败涂地,亏自己的父亲当时和自己谈起耿炳文的时候,还大力推崇,称之的名将,照李景隆自己看来,这名将的这个衔头,归自己还差不多,待到自己平了北军,蠢蠢欲动的宁王,难道还敢螳臂挡车不是,毫无疑问,自己将是建文朝第一武将了。这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图些什么,钱,权,女人,他都不缺,如今,对他最有吸引力的,也只剩下名垂青史万古流芳了。 他在北平九门都修筑了堡垒,并派兵攻击通州,同时他还在郑坝村设置了九座大营,作为进攻的依托,在看看来,现在北平已经成了孤城,万事俱备,终于到了自己建功立业的时候了。北平虽然高大巍峨,但是他此番前来,火器营也带来了,那么多的洪武大炮,难道还轰不垮那些城墙。 北平已经是囊中之物了。 在北平固守的,是燕王世子朱高炽。他清楚的记得,自己的父亲带着一万精锐去大宁的时候,给自己说的话。守不住北平,燕王一脉就是灭顶之灾,就算全城兵卒都打干净了,也要守到自己父亲率军回援,不然的话,哪怕自己的父亲这一去,说动了宁王,将朵颜三卫拿到了手中,回来时,没了根基,也是一个覆亡的下场。 他咬着牙坚持着,将一支又一支的预备队,送上了城头,然后又抬了下来,刚刚开始攻城的那几天,由于对南军火炮的估计不足,差点就让南军攻破了顺城门,听到北门支持不住的消息,一向温文儒雅的他,竟然红着眼睛挥着长剑准备亲自顶上去,还好,除了将士们用命以外,北军也不知道犯什么混,今日在明显就要攻破城门的时候,居然撤走了,这让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 不过,好运气肯定不会永远的都在,那天过后,不光是城里的青壮,就连女人们,也被他动员起来了,百姓知道这城破之后,也是殊无幸理,对于守城,也是毫无怨言。男人们搬砖运土,女人们烧水主食,战况紧急的时候,甚至不分男女,分发武器就冲了上去,就这样的打发,整整打了半个多月。 朱高炽感到自己精疲力尽的时候,老天爷终于开眼了。此时正值十一月,气温极低。一夜之间,寒气西来,天气竟然冷的可以滴水成冰。城门洞已经被砖瓦石块堵得严严实实,洪武大炮再厉害,也轰不开城门了。攻城的南军,要拿下北平,只能一刀一枪的从城头上爬上来。朱高炽令人用冷水,将北平城墙浇了一个遍,有了守军还全城的人力,待到第二日南军再来攻城的时候,城墙上已经滑不留手,北平已经成为了一座冰城了。 只要天气不转暖,朱高炽相信,就是守到明年的来春,他也有信心了。这个时候,他唯一的愿望,就是自己的父王,早日和宁王结盟,带着兵马从北军是身后杀过来。 这一天,并没有让他等多久,在南军至城下一个多月以后,朱棣回来了,他不光带回了他带走的北军精锐,还带来了宁王的朵颜三卫——战力天下皆知的蒙古铁骑。 建文元年十一月底,燕王回师北平。而此刻,李景隆大营正在距离北平不足二十里的郑村坝。 第94章 纨绔眼里出美人 “我有那么吓人吗?”吴嫣然小脸儿一板,宁大纲就是一哆嗦,以前在马恩那里学拳脚的时候,他没少吃吴嫣然的苦头,现在虽然搬了出来,住在铺子了,这病根儿却是落下了。 “不,不是!”宁大纲的丑脸堆起笑容,像一只讨好的沙皮狗:“我就是奇怪,平时可请都请不来两位姐姐,今个儿是咋回事情呢,两位姐姐一起到这破铺子来了,这是要给小姐买点物件?哪里用得着两位姐姐特意太一趟啊,说一声,我就给小姐送过去了!” “送过去?你知道我要些什么吗?”吴嫣然不吃他这套,这家伙别看听忠厚的样子,惫懒的模样他可是知道,她要信他,那就是怪事了呢? 她环顾了一下铺子里四周的摆设,不消说,这外面摆放的都是一些大路货色,以吴嫣然的眼光,那是肯定看不上眼的。 “走,带我去库房看看!” “对,也带我去库房看看,听说这破地方,倒是藏着些好东西,今儿倒是凑巧了,居然和这两位姐姐想到一起去了!”吴嫣然的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个附和的声音,三人齐齐回头看去,都是眉头微微一皱。 说话的是一个高高大大的青年,身上穿的甚是华贵,这一点,从他腰间的悬着的那块玉玦就看得出来,此人非富即贵。只是脸色有些有些青白眼眶也有些发黑,看起来有些憔悴的模样,在他的身后,却是青衣小帽两个小厮跟在身后,低眉垂目做跟班状。 “这位公子爷,你这是说笑吧!”宁大纲讪笑着说道,开玩笑,库房可是一般的主顾能进去看看的么,别说这人不认识,就算认识,也只有对方下单要货,伙计们从后面库房给他拿出货物供他挑选的道理,他以为他是这两位吴家姐姐么?人家可是连主带仆都住在自己表弟家的。 “谁和你说笑了,前面带路!”这贵公子对着吴嫣然时候笑吟吟,对着宁大纲可就没这么好颜色了。 “呱噪什么,咱们小公爷到你这破店来,就已经是你们的造化,还拿捏什么惹得小公爷火起了,你这破店还开不开了!”宁大纲还没说话,那贵公子身后低眉垂目的小厮,却是咋呼起来,此言一出,不仅宁大纲,就连铺子里的几个伙计,都是脸色齐齐一沉。 这些伙计,有两个是燕王府招揽来的,还有几个,是余风的手下,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在他们眼里,自来只有他们欺负别人的,哪里有别人来欺负他们的道理,这个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跑出来的小公爷傲气凌人也就罢了,人家总归是有些背景才敢猖狂,你一个做奴才仆人的,也这么咋咋呼呼的狐假虎威,这是典型的狗仗人势么? 吴嫣然姐妹也退到一边,任宁大纲去应付这几个人。宁大纲脸上笑容不减,伸手作揖道:“公子爷你误会小的的意思了,库房里脏乱无比,你这金贵身子去了,可不就是让小的折寿么,公子爷要点啥的,只要咱这小店有,我立马叫伙计给你找来,你只需暖暖和和的坐在这里,烤烤火,喝喝茶就够了!这不挺好的么!” “啪!”宁大纲说完,正等着这位小公爷的意思呢,却见对方想都不想,扬手就是一个耳光掴在他的脸上,他登时有些愕然,铺子开张以来,他哪里见过这等蛮横的主儿过? “净他妈废话!”那小公爷随手指了一个伙计:“你,前面带路,大爷是来花银子的,不是听你废话的!” 几个伙计霍的站了起来,倒是有些声势,不过,看在那小公爷眼里,却是自己的话吓到这些家伙了,瘪了瘪嘴,自顾自的说道:“我到是要看看,林三那家伙,说的是不是真的!” 宁大纲强压怒气,脸色铁青的对着面前这个跋扈的家伙说道:“这位大爷,咱们铺子虽小,可是还是有规矩的,要是东家知道连库房我都让人随便进,我这营生,可就干不下去了,大爷您多担待点!铁牛,还杵在那里干什么,给大爷沏壶上好的香茶来!” 那小公爷看宁大纲的样子,似乎真的是不肯让步,眼睛咕噜噜一转,落在吴嫣然的身上,手中把玩的折扇一指:“看你方才的意思,这位小姐可以去库房,我就去不得了,有这样的规矩么?” “大爷您不知道,这两位小姐,是咱们东家的贴身使唤人儿,算是自己人,自己人,当然就没有这么多规矩了!”宁大纲也不想给铺子里惹祸,谁知道这个纨绔是什么来头,和气生财可是马恩和余风都一直交代过的事情,他可不敢坏了他们的买卖。 “哦,那叫你们东家出来,这两位姐姐花容月貌,呆在这里太可惜了,不如跟我回府去,我好好的疼疼她们两个,嗯,我就不和你们计较这些了,你看,我这人是不是很好说话!”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吴家姐妹,婬邪的笑了笑。 宁大纲微微侧头,一个伙计明白他的意思,立刻悄悄的跑了出去,这有人来捣蛋,肯定是第一时间找百户所的锦衣卫,若是官面上能解决当然是好事情,马恩的百户所的锦衣卫,每月在这铺子里都有抽头的,向来十分上心。 那小公爷也看到伙计离去,却是以往真的如他所言,去请这铺子的东家去了,也不禁洋洋得意,在火盆旁边坐了下来,昨天林府的老三,拿了一把倭刀,得意洋洋的在他面前显摆,他有些气不过,套出话来,是在西城这个泼落地方淘换来的,他也就动了心思,派人打听到地方,这才寻了过来,不料,来到这里,居然看到这样一对艳丽无比的姐妹花,倒是惹得他心痒痒了。 嗯,带回去,就说是买给七夫人的丫鬟,是伺候七夫人的,自己尝尝鲜,等到新鲜劲儿过了,再赏给老七那个小妖精吧,嗯,没准可以让老七和她们姐妹三个,一起伺候自己,自己还真没尝过这味道。一想到这些,他心里感觉有些燥热起来,胯下也似乎有些蠢蠢欲动,看着那一对不说话的姐妹花,恨不得立刻就将她们吞下肚去。 “嫣然姐,绿鬂姐,要不,你们先走吧,这人看来不大好打发!”宁大纲见吴家姐妹没有离去的意思,不禁低声提醒道。 “有什么不好打发,小鸡仔一样的,瘦胳膊瘦腿的,难道还打得过你不成!”吴嫣然才不怕这些事情呢,就算给马恩惹祸,也不关他的事情不是,再说了,这家伙明显的是打他们姐妹的主意,那眼光看在自己身上,好像蛇一样的,滑腻腻的真不好受,这样的人,要不是她吴嫣然不惩治一番,那她也不是吴嫣然了。 “我的姑女乃女乃啊,这不是打得过打不过的问题啊!”宁大纲有些无语了,如今的他,早不是初到京师的那个愣头青了,待人接物这么久,人圆滑世故了不少,心性也磨练了不少,想的肯定要周全些,自然不会像吴嫣然那样,做事情由得自己的性子就好。 “谁知道这是哪家的孩子,我总不能给马恩招祸吧!”一急切之下,表弟都不喊了,直接连马恩的名字都喊出来了。 “招祸,招什么祸?难道人家欺负到头上来了,还得忍气吞声不是,这个纨绔看上了我们姐妹,是不是我们姐妹就得跟他走才叫不马恩招祸啊!”吴嫣然一点都不客气,倒是吴绿鬂嘴角微微挂着笑意,看着宁大纲和自己妹妹斗嘴,如果不出意外,一闹大了,马恩肯定是要现身的,且看看他的手段如何,这比自己试探他,可要好多了。 宁大纲不再言语,一脸愁苦的样子,他现在希望,这个纨绔不过是徒有其表,驴粪蛋子表面光鲜,京师这么大,那么多官员世家,未必一定就是有数的那几个豪门,一巴掌伸出来,个个手指头还不齐呢,家世也有惹得起的,惹不起的区别,但愿这家伙是前者吧! 半炷香的功夫不到,就听到到门外一阵脚步杂乱,钱小六带着几个锦衣卫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进来。 “谁在这铺子里捣乱,活腻了不成!”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说道,嘴里还微微有些酒气,正喝得高兴,听报信的伙计一说,他立刻就蹦了起来,麻痹的,好不容易大家蒙百户大人关照,每月里都有青云号的例钱,这简直是大家能下金蛋的母鸡,来这里捣乱,这不是整个百户的兄弟过不去吗? “锦衣卫?”坐在火盆边的林木,鼻孔哼了一声,虽然他不过是成国公的侧室所出,注定不能袭爵,但是,他的眼界,还看不上一个锦衣卫的小旗。 “滚蛋!”他正眼都不看对方一下:“趁我心情不错,别再在这里碍眼了!” 话虽这么说,心里却是更恼怒了,老子要找这破店的东家,讨要俩个小丫鬟,他给我叫几个锦衣卫过来,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老子的模样,像是打秋风的么? 第95章 好汉不怕秋后算账 在京师里混饭吃的锦衣卫,最要紧的是招子亮,有眼力劲儿,毕竟这京师里里龙蛇混杂,达官贵人们一抓就一把,说不准街边一个闲汉,就能和某个官家拉扯上关系,相对而言,打打杀杀倒是次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人,这碗官饭,算就是吃到头了。 钱小六有眼力劲儿,至少,当他带着几个兄弟从门口过来的时候,对方那副爱理不理的倨傲,可就不是一般人能装的出来的,对方可真是没把他们这几个锦衣卫放在眼里,念及至此,钱小六按在刀柄上的手,不知不觉的又放松了下来。 “有人报官,说是有人在这里捣乱,可就是你等么?”虽然是质问的口气,但是,这话说得却是不那么硬气。 看着这腾腾腾走进来的几个锦衣卫官差,林木“哏儿”一声的笑了:“呵,这怪事年年有,今年可是格外的多啊,在京师里混了这么久,咱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个奇葩地方,做买卖的不让人看货也就罢了,芝麻大点锦衣卫,也敢在大爷面前叫嚣!” 他身后的跟班凑趣的功夫相当了得,林木的话刚刚一落音,他就接了杀过来:“亏你们还是天子亲军,这长得什么眼睛,趁早抠下来喂狗得了,我家小公爷都不认识,还不如滚回你娘怀里吃女乃去吧!” 林木三人得意的笑了起来,钱小六的脸色有点难看,感觉有些骑虎难下了,他们从酒楼里气势汹汹的赶来,动静有些大了,眼下,这门口可围了不少看热闹的闲人,这么被人咋呼几句就退了去,不仅不好向马恩交代,就是落在外面这些百姓眼里,脸面上也不好看。 目光一扫,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落在了他的眼里,他胆气顿时又壮了起来,虽然不知道百户大人为什么不出头,不过,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就算是惹不起的角色,吃挂落也轮不到他,有百户大人在前面顶着呢。 “我不管你是哪家的公爷,天子亲军维护京师平安,那是责无旁贷的,这青云号做买卖一向公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了,有话好好说,闹到衙门里去,大家都不好看!” “嘿!”林木嘬了嘬牙花子:“敢情你还要锁我到衙门去不成,可吓死我了!” 他怪模怪样的做出吃惊的样子,身后两个根本,更是放肆的大笑了起来。 吴嫣然眼波流转,神情着实气恼,若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之下,只怕这林木早已经那个被她饱以一顿粉拳了,钱小六的眼光,并没有避讳他,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她也看到混到人堆里的马恩了。 “看我们姐妹被起欺负,很好玩么?”她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狠狠的朝着马恩的方向瞪了一眼,威胁的意思再也明白不过,你再不出头,莫怪我大打出手了! 马恩模模鼻子,不尴不尬的走了出来,这事情他看在眼里,不管是宁大纲还是钱小六都做得不错,做买卖嘛,讲究的是一个和气生财,不过,对方在自己店子里耍横,又打上了吴家姐妹的主意,他再看冷也不太合适了。 钱小六凑了过来,就要见礼,马恩一挥手,眉头微微一皱:“外面的人都赶开了,聚在一起,人家还做不做买卖了?” 钱小六应声去了,外面的人群一哄而散,马恩这才慢慢走到林木的面前,脸上堆着笑容,拱了拱手:“在下马恩,不知道这位公子爷,如何称呼?” 林木微抬着下巴,斜睨了马恩一眼,问道:“你就是这铺子的东家?” “不敢,有两份干股在这铺子里而已,虽然不是东家,不过,一般的小事倒是做的了主的?” 林木不说话,他身后的跟班开口说道:“我家小公爷姓林,是……” “够了!”林木打断他的话,他虽然纨绔,也不是随便就打着他舅舅的招牌四处招摇的,尤其这事情还不怎么光彩,被人知道了,他舅舅脸上也无光。 姓林?马恩想了一想,没听说这京师里那位公爷姓林的啊,来京师这么久,马恩的英雄谱也算是背的纯属了,这朱元璋在世封的那些国公,他脑子里迅速过了一边,即便加上时候追封的,还有那几位县公,郡公,似乎都没有一个姓林的。 想到这里,他心里就笃定了下来,只要不是和京师里权势熏天的那些豪门对上,他还真没有什么值得怕的,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他这百户不干了就是,这青云号的生意,可不仅仅就靠着这个铺面,该铺开的渠道,早就铺开了,没有青云号,一点都不耽误燕王的买卖。 至于这家伙自称小公爷,马恩估计,不是他给自己脸上贴金,就是那个公爷不知道犄角旮旯转弯抹角的亲戚,不足为虑。既然是豪门,总是爱惜羽毛的,一个怕闹大,一个不怕闹大,计较起来,还真没啥可担忧的。 “哦,林公子,这铺子里,像林公子这般人中龙凤的贵客,还真的少见,伙计们没见识,林公子大人大量,就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了,林公子何等身份,若是需要点什么,这店子里又有的,派人来知会一声,自有伙计送到府上,哪里用得着这亲自跑一趟!”马恩笑意盈盈,却是不卑不亢。 “原本嘛,现在你这里,淘换两柄倭刀,送给家里长辈把玩,不过,而今我却是没有这兴致了!” 马恩扬了扬眉毛,笑答道:“林公子可是说笑了,倭刀这等物事,可是要官许的,我估计,这店子里,只怕没有!” “我都说了没兴致了,你还和我说这个!”林木瞥了他一眼,朝着吴家姐妹呶呶嘴:“这两个丫头,听说是你家东家的丫鬟,倒是看得入眼,你说过价钱,就转让给我吧!” 你这不扯淡吗?我都不敢有这个非分之想,你这是要找死啊!马恩心里月复诽道:还看得顺眼,你要把这两丫头弄回家去,回头你家不是成了白莲教的新坛口,就是被一帮反贼给拆了你信不信。老子都是养着供着,你到是色色胆包天了。 “这事情,怕是在下也不敢做主,这两姐妹,是东家的贴心使唤人儿,你看见那边那个掌柜的没有,在东家眼里,这两个丫头,随便哪一个,怕是都比你掌柜的要值钱得多,要不林公子给个面子,你看这样好不好,这店子里我听说最近来了一些年份极好的高丽参,功效相当的不错,在下就借花献佛,送给公子尝尝鲜,公子也就不要为难我了!” 说完他使使眼色,宁大纲立刻从后面,捧出一个精美的小匣子出来,呈给了他。他顺手接过来,放在桌子上,点头笑道:“还请林公子赏脸笑纳!” 林木瞪着他,马恩脸色平静无比,该做的,他已经做了,面子里子都有了,台阶也给对方搭好了,剩下的,就看对方的了,对方是顺着台阶下去呢,还是拆了这台阶,就由不得了他。 两人视线相交,林木也看出来了,这个年轻的掌柜,怕是没有退让的意思了,看到对方使唤锦衣卫的校尉,如同使唤下人一般,林木心里也有些没底了,他虽然有些纨绔蛮横,但是,那是对他绝对可以掌控局面,吃的住对方的时候才那样,若是对方给了他高深莫测的感觉,他也得掂量掂量了,他家里钱到是趁两钱,不过,这小公爷,却是自个哄自个高兴了,越国公不过是他的远房舅舅,若是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给舅舅带来麻烦,别说他这个舅舅了,就他那几个表哥,也未必肯放得过他。 良久,林木站了起来,鼻子了哼了一声,也不言语,就这么拂袖走了。倒是他身后的跟班,跟着主子的时候,还不忘记将桌子上装着高丽参的匣子带走,看到对方这般小家子气,马恩终于笑了。 招招手,叫来一个伙计,马恩吩咐道:“跟着他们,看看他们都去了什么地方,最后落脚在哪里!” 与此同时,门外的已经走出老远的林木,也在铁青着脸的吩咐自己的跟班:“给我查清楚,这家铺子到底是谁的买卖,身后有没有人,那几个锦衣卫,估计也是他们银子喂饱了的,也查查,咱们走,去三哥哪里看看,他应该知道一些!” “爷,直接叫兵马司的五哥儿,找个由头,封了他们铺子呗,他们还不哭着喊着来求爷啊,那两个小美人,难道还能跑得出爷的手掌心不成!”一个跟班有些不解的问道。 “你知道个屁!”林木瞪了这个说话的小厮一眼:“看对方有恃无恐的样子,你觉得,对方一点根基背景都没有,敢这么猖狂吗?问清楚了再动手也不迟,我想要的东西,这辈子还没有得不到手的,哼,咱们走!” 第96章 先发后发无所谓 “你说,我要是刚才不出声,你是不是会一种就怎么看热闹看下去,人家不拆了你这铺子,你就打算当缩头乌龟是吧!”吴嫣然毫不客气的坐在马恩的面前,气鼓鼓的说道。 “你们两姐妹今天怎么到这里来了,平常里不是请你们来都不来看一眼不?”马恩不接她的话茬,顾左右而言他。 “我们不来,怎么看得到你是怎么做买卖的!”吴嫣然显然很不爽,“什么人都能跑来讹你的东西去,你这铺子啊,我看迟早都是要关门大吉的!” “那个,其实嫣然姐,那高丽参不值几个钱的!”宁大纲没心没肺的凑了过来,给吴嫣然解释道:“人家铺子的这些高丽参什么的,可能当个宝贝,咱们铺子里的这些玩意,可不像他们那样论支,一支一支的卖,咱们可是论堆卖的,就是可惜了那匣子,我特意倒腾了一盒东珠,装上那破玩意!” “那敢情好,待会我回去的时候,给是捎个十斤八斤,我吃不完当柴烧也好!” 宁大纲眨眨眼睛,看看马恩,马恩却是毫不在意的样子,随意点点头,却是不再在这些小问题上纠缠:“是小姐交代你们来的?” “才不是呢,我和姐姐出来转转,听说你这里有好多新奇的玩意,就来看看!”吴嫣然才不会和马恩客气呢,“刚刚要到铺子后面的库房里看看,这个讨厌的家伙就来搅合了,你来了正好,你带我们去看看!” “这样啊!”马恩也不矫情,径直起身,朝着后面走去,“那你们跟我来吧,给小姐也挑几样回去,上次我给他挑的几样,不合她的心意,你伺候她的日子久,总比我挑的好些!” 吴家姐妹对望了一眼,一直没有出声的吴绿鬓这个时候,倒是忍不住开口了:“你就不担心,那个纨绔,回来找你的麻烦,我们姐妹,这算是给你带来祸事了吧!” “哪里有什么祸事!”马恩嘴里说着,一把掀开帘子,一股冷风灌了进来:“在京师里做官也好,做买卖也好,这样的人看看的少了,总有人吃着人饭,不干人事,放心,没事,我也不是任人揉捏的!” 看到马恩说的那么淡然的样子,吴绿鬓心里有些愈发好奇起来,心里琢磨着,是不是回头也打探一下那个纨绔的背景,不是她看那纨绔不顺眼,而是他对马恩接下来的应对之法,有些兴趣得很了。当然,要是那家伙草鸡了,也就无趣得紧了。 在库房了转了一圈,吴嫣然也没看到多少他感兴趣的东西,这库房比外面可乱得多了,就像一个大杂货铺,要不是马恩指点介绍,她还真看不出来很多乱七八糟摆放的东西,是些什么玩意。 见到她这也看不上,那也看不上,马恩只好代她拿主意了,挑了十八科个头差不多的东珠,再将吴嫣然口中弄个十斤八斤回去当柴烧的高丽参,挑了几颗成色年份最好的,最后,再加上几匹不知道什么时候送来的苏绣,也就算齐活了。 “你这里有倭刀么?适才那纨绔说是来买倭刀的,总不是空穴来风吧!” 马恩歪着头想了想,倭刀的确有,不过,都是精品,就是放在扶桑,也是上等货色了,这卖出去的几把,都是卖出了大价钱,好像有一把还卖出了快八百两银子的高价。他除了给邬元配了一把,其他的还真没关心,至于他庄子里的那些少年,配的武器,他更是想都没往这上面想,给他们用,在这不是拿坦克导弹给民兵连训练不,太浪费了一些些。 “我问问大纲,这个库房里应该找不到的!”马恩走了出去,叫了宁大纲过来,低声和他说了几句,这才走了回来,长刀没有了,短刃行不,女孩子家家的,短刃更好!” 吴绿鬓和吴嫣然的眼睛,登时都亮了起来,两姐妹都是习武之人,一把好的兵刃自然是比马恩这挑出来的珍珠人参什么的有吸引力多了,再说了,扶桑的刀就是中土武人也是有所闻的,把把都可堪宝刀,只是有价无市,难以寻到罢了。而马恩说的短刃,那比其锋利的长刀那就更合用了,江湖儿女又不用上阵厮杀,短刃的用处更多。 “不过,眼下这里可没有,明日里我叫人给邬元送个信,叫他下次过来的时候,给你们两带过来就是了!” “别啊!”吴嫣然也好,吴绿鬓也好,都是东西不到自己手里,就不算是自己的东西的主儿,哪里肯依得马恩:“不就是你城外的庄子吗,我们姐妹还没去那里转过呢,干脆我们这就过去好了!” “今天,太晚了吧!”马恩暗地好笑这两个丫头的急性子,在他的眼里,吴家姐妹,真真的就是两个狗小丫头,就是姐姐吴绿鬓,也不过十**的样子,看他们的这模样,这和小孩希望得到新玩具有什么区别。 “明天把,明天若是无事,天气又好,就带你们去皇城外转一转,今日就算了!”马恩笑笑,算是打发走了这两位。 看着两姐妹欢快的离开了铺子,马恩的脸色这才暗暗的阴沉下来,倭刀是卖了几把出去,可都是有名有姓有身家的主儿,等闲不会向外示人,那林公子知道做事情,只怕还真的有些根底。想到这些,他索性不忙着回去,在铺子里做了下来,一心等他派出去跟着那林公子的伙计回来。 天色渐渐快黑了下来,马恩闲话也和宁大纲以及几个伙计说了半天,看来,那伙计回来,只怕不是一会半会的事情了,他站身来,准备离开了。 就在这个时候,先前派出去跟着那林公子的伙计,也终于气喘吁吁的跑着回来了。 宁大纲递给他一杯热茶,待到他喘匀称了气,这才开头问道道:“怎么样,铁牛,趁着东家还在,把你看到的给东家说说!” 这个叫铁牛的,是余风的手下,能留在铺子里做事情的,肯定没有蠢笨之辈,这家伙名字虽然憨直,人却精明得很,他放下杯子,开口说道:“还好,赶到了,就怕耽误东家的事情呢,东家,我看这家伙,只怕还真有些来头!” “嗯,你说!跟着他都看到了些什么?”余风点点头,脸上波澜不兴。 “从咱们铺子里离开后,这家伙径直去了越国公的府上,呆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然后去了东城一家青楼,小的在楼下等了一个时辰,估计他今天晚上就宿在那里了,这才回来给东家报信!” “越国公?”马恩一听就笑了,这越国公是胡大海时候,朱元璋追封的,而胡大海根本没有后人,如今的越国公府上,也不过是一群女流之辈在当家做主,倒是有建文帝从胡家的旁系中找人过继来袭爵的传闻,不过,这种事情,能当得了真吗?旁系袭爵,哪怕是没出五服,也是不靠谱的很,不管这林公子是好这越国公府上的哪位交好还是本来就是越国公的子侄外甥,都真算不得啥呢,一个破落户而已,嗯,看起来后一种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越国公的夫人姓林么?”马恩问道。 “这个,小的倒是没有打听!”铁牛有些讪讪的回答道,在人家越国公府邸门前,打听越国公的夫人的姓氏,这得脑筋多不好使才能干出来这种事情啦,他可不像被人胖揍一顿了抬回铺子来。 “哦,那你辛苦了,大纲,给支五两银子的茶钱给他!” “知道了,铁牛,那青楼你还记得地儿不?”宁大纲爽快的答应,一边着紧的问道。 “记得,当然记得,我还特意在四周看了看呢,绝对不会忘记的!”铁牛很是肯定的说道。 “东家,你看要不要我晚上带人去,狠狠的吓唬一下那小子!反正他落脚的地方,咱们也知道了!”宁大纲被掴了一耳光,现在还记恨着呢!“你不是常说的,先下手为强什么的吗?” “这先下手为强你倒是记得挺牢靠,我还说过后发制人呢,怎么不见你记得!”马恩摇摇头,有些好笑,看他脸上的红印,准时打着公报私仇的主意。 “先别急,等等看!”至于先发制人还是后发制人,他倒是不在意,反正铺子里倒没有什么违禁的物件,“不过,这几日铺子里都警醒点,别被人使了坏去。他要是真不服气,存心为难咱们,咱们再亮亮爪子,看看到底是谁欺负谁才是。” 宁大纲点头称是,反正轮到拿主意,他觉得自己怎么都比不上自己的这个表弟的。 说完这话,马恩突然一拍自己的脑袋,“我说怎么老是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一样,刚刚见到吴家那小丫头,我忘记告诉她了,连射鹿那小子的母亲就这几天做寿吧,我应许了他,将吴家这小丫头带去的!” “吴家丫头看不上那小子的!”宁大纲撇了撇嘴,“那小子就一绣花枕头,嫣然姐心气儿多高,我说表弟,你就别老搀和在这里面了,这月老不好做的,别到时候两头背埋怨!” “你不懂!”马恩摆摆手,“不和你扯了,我得快点回去,要不回头我就真的被连射鹿那小子埋怨死了!” 第97章 小西庄见闻 小西庄,对,在小西庄的农民和附近的人,都是这样称呼这个庄子的,虽然很多人都知道了,这庄子的主人,不再是以前那个精瘦精瘦的李老爷,而换了新主人,不过人家庄子的新主人没去特意更改庄子的名字,大伙儿也就将这名字延续了下来。浪客中文网 庄子里原来为了防土匪什么的,就有一圈矮墙,新的庄子的主人买了这庄子后,又特意将这庄子整饬了一番,如今,这庄子四周的围墙,都快有两个成人那么高了,在正门处,还有模有样的装上了个吊桥,看他们那架势,没准在庄子四周还能挖出一条沟来。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庄子了几十号半大小子,也不知道这庄子的主人,从哪里给寻来的,除了不让这些半打小子下地干活以外,什么事情,都让这些半大小子包圆了。这入了东,还能有什么事情可以做,就算是挖沟,眼下也不是时节,那些半大小子总算是消停了下来,除了每天早上傍晚折腾一阵子,倒是不怎么喧闹了。 马福这是离开了这庄子之后,第一次重新回来,看到昔日的伙伴,用艳羡的眼光看着他,他心里也是充满了得意,不过,他很好的隐藏了自己的表情,默默的跟在自家老爷和两位吴家小姐的身后,一点都不敢张扬。 几个月封闭式的管理的庄园,突然来了两个天仙一样的少女,正在庄子里列队训练的少年们的眼光,并没有在马福的身上停留多久,而是很快的就把眼光集中在了马恩身边的吴家姐妹身上,或许他们不知道什么要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但是年少慕艾这是天性,马恩和吴家姐妹的出现,让原本正在整齐的队列,竟然变得有些纷乱了。 几个挎着腰刀的少年,大声的喊着操典,那是这些队列中的队长,虽然他们也想多看几眼老爷身边那漂亮的少女,但是,他们更明白自己的职责,在老爷面前丢脸,可比在邬头儿面前丢脸的后果严重的多。 “还是有些没有规矩!”邬元脸上微微有些涨红,迎了出来,练了几个月还是这样子,他脸上有些发烧,按照马恩“不动如山,其徐如林,侵掠如火,其疾如风”如风的标准,他这练出的这一小对人,还差得老远呢。 “无妨,无妨!”马恩笑了笑,谁没有年轻过,这些少年在这里一呆几个月,偶尔看见新鲜的,还是他们感兴趣的,自然也可以理解了。 “叫他歇息会而,不用管我们,马福,去叫人,将咱们来的吃食用度,都搬下来,今晚加菜!” 马福知道是老爷开恩,让自己去和自己的伙伴们去聚聚,应了一声,朝着少年们那边走去,那装了半天的低调,随着他越走越轻快的脚步,终于不翼而飞了。 邬元回头吆喝几声,少年们又走动几步,一摆手中的木棍,一声齐刷刷的“杀!”声喊过,这才散开队伍。 “二狗!”马福老远就看到自己最好的伙伴了,几个月不见,二狗的个头看起来又高了一些,身子也结实了很多。 不仅仅是二狗,大部分少年差不多都围了过来。 “人杰,你这可是富贵了啊,跟着老爷,你看你这袍子,和邬头儿穿的都是的一个料子的,啧啧!人也白净了好多,像个大姑娘似的!”丁二狗笑嘻嘻的身后去模马福的脑袋,不过手旋即被自己队长一巴掌打开,他这才醒悟,祝人杰可不是自己以前的队友了。 “现在我叫马福了,不叫人杰了!”马福笑了笑,周围的人却都是一脸的羡慕,跟了老爷的姓氏,那可就是老爷府里的人了,这在他们看来,不是跟老爷亲近的人,能有这个福分么。老爷是朝廷里做官的,这在少年人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他们倒想高攀,也得要老爷看得上才成。 “大伙儿跟我去搬东西,老爷带来好几车呢,吃穿用度都有,庄子里的猪也快杀了吧,咱们边干活边说,别耽误了老爷的事情!”马福倒是很想显摆显摆,不过马恩交代的事情,得先办了再说,这可是第一要紧的事情,耽误不得。 吴嫣然和邬元在寒暄着,吴绿鬓看着闹哄哄的少年们,朝着他们带来的马车走去,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马恩,这些少年,全是邬大哥练出来的么?邬大哥不亏是在军中呆了好些年的,这些人,练得有模有样,比起好多卫所的官兵看起来都有精神!”吴嫣然笑吟吟的说道,她和邬元是老相识了,说话随便得很。 “我哪里有那本事,我那三脚猫的功夫,带一个两个徒弟还成,练怎么多人,没少爷指点,我怎么干得了!”邬元练练摆手,不敢居功,实际上也是如此,这些少年们如何训练,他还真的只是一个执行人,具体的方略都是马恩拿出来的,在他看来,这已经是一套极高明的练兵之法了,只是没得到马恩的允许,他是如论如何都不肯说的。 “你要怎么多人手干嘛,你这破庄子能装得下吗,不如分几个给小姐做小厮,一些粗笨的活,我们姐妹也有使唤的人了!”吴嫣然倒是一点都不客气,直接开口就找马恩讨要。 “小姐那边,还少的了使唤的人吗?”马恩笑着说道,“我说,你今天到底是来拿倭刀的,还是来找我要人的,我倒是有点后悔带你过来了!” 吴绿鬓轻轻拉拉自己的妹妹的衣襟,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吴嫣然不要在这问题上纠缠了。她的眼光比自己妹妹可高的多,没跟着闻人凝之前,干的就是白莲明宗的活儿,光光刚刚进来时候,看到的这些少年进退有序,令行禁止的模样,分明就是做强军练的。马恩不知道在这上面下了多少本钱,在他看来,在些人都是宝贝疙瘩,不说武艺如何,就说这行进举止,只要这些少年将他们学的,能够教授于人,每人给他一两百人,瞬息之间就能拉出几千上万号令严明的人马。马恩肯定不会拿这些人做人情的。 吴嫣然也是人精,见到马恩不正面回答自己,姐姐又给自己暗示,立刻话头一转:“邬大哥,马恩说你这里有些好家伙,今天带咱们姐妹来挑拣两把,在哪里呢,快点带我们去看看,至于你也马恩说话,什么时候说不得,不急在这一时。 邬元请示的看了看马恩,不知道马恩的意思如何。只见马恩笑着点点头,他这才笑着答应。 “你带她们两个去看看,有些日子没来了,我四处走走!” “要不要我叫个人过来此后少爷!”邬元问道。 “不用,庄子了难道还有谁不认识我不成!你忙你的去!”马恩摆摆手,却是慢慢的走开,邬元一愣,回头笑着对吴家姐妹说道:“那两位姑娘,请随我来!” 马恩带来的东西虽然多,但是,架不住几十号少年搬啊,几个来回,这马车上就空空如也了,完成了马恩交代的事情,马福也终于可以享受一把被伙伴们围着的感觉了。 “人杰,老爷叫邬头儿怎么操练咱们,有没有透露,将来要咱们干嘛去的?” “就是就是,我以前看过天津卫的官兵操练过,比起咱们差远了,不是我说大话,咱们对上他们百来号人,肯定吃不了亏!” “你知道个屁,老爷是做官的,将来肯定是要有心月复的,咱们的这些人,将来肯定是老爷的亲兵,老爷上阵杀贼去,就得靠咱们护卫着老爷,对了,人家,老爷是个什么官职啊,大不大!” 一阵阵七嘴八舌,夹杂这对自己前途的担忧和对自己主家的好奇,在马福耳边呱噪着,马福前面的没听清楚,后面的一句到是听得个真切。 “老爷的官职,说出来吓你们一跳!”他一开口,少年们顿时安静下来:“老爷是锦衣卫的百户大人,锦衣卫你们知道吗,那是当今圣上的亲军,想拿谁就拿谁,威风得没边了!” 人群中有几个年岁稍大听说过锦衣卫的名头的少年,微微愕然了一下,更多的是不清楚锦衣卫这个名字代表的意思的少年,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说的就是他们:“那要是大将军大学士呢,锦衣卫也敢拿么?” “哼!”这些终于轮到马福显摆自己的渊博了,两个字吐了出来:“照拿!” “天大地大,皇帝最大,咱们老爷是给皇帝办事的,是皇帝身边的人,我说弟兄们,咱们这是祖坟上冒青烟啊,祖宗保佑才有这个福分,我知道有几个兄弟,吃不了这里的苦,想跑的,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怎么想,我只想告诉你们,北边现在打仗,打得天翻地覆,被说跑了有机会被官府拿起来,就是官府没拿到,你在外面,能像在这里,吃得饱穿的暖吗?咱们老爷在咱们身上花了怎么多银子,迟早咱们是要大用的,你们就别瞎猜了!” “谁想跑啊!人杰你别瞎说!”少年人鼓噪起来,刚刚来是的确有点苦,但是几个月呆了下来,再和自己以前没被老爷买来的日子以比较,大家心里有本账了,这种日子,比起以前来,简直是天上地下了,都是穷古人家出身的孩子,他们的要求实在是不是很高。 “没这心思就好,老爷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只是提醒大家一句!”马福嘿嘿的笑道,却是不肯再说了。 第102章 果然是有人阴我 这算什么?委托培养?马恩回到自己的屋子里,还在琢磨着这个事情,娜泽看到他皱着眉头,轻轻的走到他的身后,搂住他的腰,将自己的脑袋,轻轻的放在他宽厚的肩膀上。浪客中文网 “阿哥,是不是嫣然他们姐妹的事情,给阿哥带来麻烦了?”娜泽小声问道,嘴里的热气,吹得马恩耳根一阵发痒。 “这你都知道,你比我这个锦衣卫还厉害啊!”马恩微微一笑,反手揽住了她,在房中坐下,娜泽也不挣扎,就这么任由他将自己轻盈的身子,放在他的大腿上。 “才不是呢,嫣然告诉我的,我都知道了,难怪你叫我不要一个人出门,原来外面的坏人真的是那么多啊!”娜泽有些忸怩的说道,整个人软绵绵的,好像没了骨头一样,软在马恩的怀里。 “嗯,是坏人很多,这可不是在你们寨子里了,你有你大哥,谁都不敢得罪你!”马恩笑道,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我勒个去,这军前效力,不会就是那个什么狗屁林公子,整出来的幺蛾子吧! “在这里我也不怕啊,有阿哥在呢,再说了,娜泽也很能打的!”娜泽还有点小小的不服气。 “对,对,是很能打,就连我都打不过你!”马恩轻轻捏了捏他的小鼻子,开口说道:“过两天,我要出去办差,你舍不舍我离开?” “舍得!”娜泽点点头,毫不犹豫的样子,让马恩突然赶到一阵气馁,不过,这气馁倒是没持续多长时间,娜泽接下来的话,却是让他又高兴起来:“为什么舍不得啊,阿哥在那里,娜泽就在哪里,阿哥是山上的大树,娜泽就是一根小小的山藤,当然要缠着阿哥了!” “这次不行!”马恩却是一点磕绊都不打的拒绝了她:“这次是去打仗,兵凶战危的,你跟着我,我怕照顾不到你!” “我可以照顾你啊!”娜泽瞪着大大的眼睛,似乎觉得这样的问题很奇怪,不就是打仗么,哪个寨子里和人打仗,不是男人女人一起上的,自己阿哥怎么会不让自己去。 “乖,听话,我给闻人小姐说了,我走后,你就搬过去,和闻人小姐他们住在一起,要是你怕气闷,住在自己庄子里去也行,邬元在那里搭理得不错,这可是咱们家的家业,你这个小管家婆得给我看好,别让阿哥回来了,连吃酒的银子都没有了!” 娜泽委委屈屈的点点头,两只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用过饭了,我还得出去一趟!”马恩心下很不舒爽,娜泽的话语,让他直接想到了林木,他在经历司,没有认识的人,而被他用银子喂饱了的刘千户,也绝对不会脑残到将自己下面最能赚银子的百户送走,这不是自断财路么,没人这么傻,唯一的解释,就是这调令来自刘千户的更上面,而那个层面,恰恰是那个越国公家的纨绔,可以影响到的。 想到自己的前程,被一个纨绔这么玩弄在手掌间,马恩的心里不痛快,可想而知了,不过,这事情,他还得去确定一下,要是真的那个林木在使坏,他不介意自己走之前,狠狠的教育一下这个纨绔。锦衣卫的调令一下,这事情已经是无从更改了,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发泄胸中的一口恶气。 “马福!”他扬声喊道。 门外的马福,立刻应声进来。 “去叫铺子里的铁牛过来,还有从铺子里提几封银子过来,嗯,五百两吧,叫田喆陪你过去!” 两人应了应,小跑着离开了。铺子离宅子并不远,没有多大一会儿,铺子里叫铁牛的伙计就匆匆的随着马福和田喆进来了。 “大人,你叫我?” “前日里,叫你打探那个姓林的家伙的利息,他落脚的地方,你可记得?” “当然记得,小人脑子里记得清清楚楚呢!” “那你这几天,铺子里的事情,就不要干了,田喆,你跟着他,把那个姓林的给我盯死,他去了哪里,说了些什么,晚上在哪里过夜,我都要知道!” “是!”田喆干脆利落的答应道,那铁牛脸上却是有几分犹豫。 “怎么,办不到?”马恩眉毛一扬,有些恼火了。 “大人,远远的盯着,倒是没多大的问题,可要知道对方说些什么,怕就是有些为难了!”铁牛解释道。 “王府里就是这样教你们做事情的,难道世子殿下没有说,你们来铺子里,要全部听我的,这点事情,就是我锦衣卫的兄弟,都能做得妥妥当当,难道王府的精锐,连这点事情,都办不了?”马恩瞪着他,仿佛一头被激怒的野兽。要不是这事情,不方便指使锦衣卫的兄弟做,他还真不愿意,用这些人。 “大人!”铁牛挺了挺脊梁,马恩这么说,自然不是东家和伙计的说法了,他自称也改了:“卑职刚刚没有弄清楚事情,还以为是大人的私事,还往大人莫怪!” “铺子都被人瞄上了!”马恩把自己手上的调令,递给他:“三日后必须动身,军前效力,不得携带家眷,这人家刀子都亮出来了,还当是我的私事么,不过是找个由头,好对咱们下手吧,这些天咱们铺子,在这京师的各个府邸里,多少有点小名声了,难保就没有眼红的,来坏王爷的大事,你还觉得这事情是小事?是我的私事!” “卑职明白,我这就去办!”铁牛倒也干脆,问清楚了,立刻就走来出去。 “慢着,你是宝树的手下吧,给我带个信给宝树,别看我,我知道他在京里,就说我这要去山东,走之前,有些话要给他说说!” 铁牛微微点点头,挺直了身子离开,那模样,和刚刚进来时候,一副唯唯诺诺的伙计模样,简直是天壤之别,田喆也是不吭声,二话不说,立刻就跟了上去。虽然老爷说的什么,他不大明白,但是,老爷的话他还是记得,跟着去,办好这差事,至于其他的,他就当作没听见了。 “马福!” “在” “银子取来了么?” “取来了老爷,五百两,我和田喆画的押,老爷得闲,过去销帐就可以了!”马恩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嗯,带着银子,跟我走!” 这五百两银子,是直接送给刘千户的,马恩自己知道,这一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这银子,不求刘千户能帮多大的忙,最起码,也别再自己走后,故意来找自己的这些兄弟的茬子,当然,探听一下这调令的来由,这五百两银子,还是要起点作用的。 去刘千户那里的过程,无庸赘述,无非是感谢千户大人抬举,他得到这个机会,为朝廷为皇上效力,此去山东,必然奋勇用命,不给本千户丢脸云云。 不过调令的来由,他还真的问了出来,这一次抽调锦衣卫的精锐军前效力,是指挥使大人的意思,毕竟,这一年多来,锦衣卫的正经差事几乎是没有,天子好像忘记了还有这么一支亲军一样,至于朝堂里如今正当道的那帮读书人,更是连眼角都不看锦衣卫一眼,即使看锦衣卫,那也是鸡蛋里挑骨头的眼神,这种情况下,锦衣卫要有所动作,自然就得投天子所好了。 天子如今正关注的什么,当然关注的是北方的战事,燕王的反叛了,锦衣卫指挥使的这个提议一出,难得得得到了年轻天子的几句褒扬,于是,锦衣卫上上下下就把这事情,当作这一年多来,唯一的正经事情来办了。 被派到军前效力的人,官职到了百户,就算是最大了,毕竟,以千户之尊,肯定不会去干这些打探刺杀的活儿,锦衣卫到现在为止,也就十二个千户所呢!派出去的人,大都是小旗,校尉之类的。经历司行文到千户所,这刘千户也在纳闷了,这是谁在下黑手。自己属下这几个千户,就数马恩上交的钱最多最痛快,来之前他可是打听故了,这第七百户最差的时候,一个月一百多两银子的数目都交过,再看看现在,每月雷打不动的八百两银子,就这一个百户,他一个月就能尽落下三百两来,这一搞,简直是让他是收入锐减。没有了马恩的第七百户,每月还能缴纳这么多银子吗?他对此表示很怀疑。 为此,他还特意打听了一下,在得知提出建议马恩军前效力的人后,他果断的闭上了嘴。 “马兄弟,不是本官不帮你,只是这名册,已经经历司造册,交到了大内,只怕这事情已经木已成舟,不得更改了!”见到马恩带着银子来,刘千户还以为的马恩不想去呢。 “这个我知道,千户大人不要误会,这些孝敬,是马恩提早给千户大人的,这一去效力,不知道要多长时间,百户里没有个我坐镇,兄弟们难免又有些惫懒,千户大人一定得多照看下百户里的那些弟兄!”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上面的意思清楚的很呢,这职位都给留着,怕的就是被派出去的兄弟有后顾之忧,再说了,马兄弟既然和刘佥事相熟,去军前效力,也就是应个景的事情,不用多担心,回头就回来了,老哥可舍不得你这一员虎将啊!” “刘佥事?”马恩眨眨眼睛,有些疑惑的样子。 “是啊,马兄弟的名字,听说就是刘佥事亲自添到名册里去的呢,刘佥事的栽培之恩,回头你还得好好的去谢谢啊!” 我认识个毛的刘佥事啊,麻痹的,果然是那小子阴我!马恩脸上笑呵呵的,心里头却是一阵发狠:阴我?看我不整出你的尿来,我就跟着你姓! 第103章 闭门家中坐 祸从天上来 林木被家里人从被窝里拉出来的时候,还是很不爽的,他甚至想都没想,就是扬手给拉他的那人一个耳光,不过,这挥出去的手,在半路上就被一直像钳子一样的手,紧紧夹住,巨疼之下,他才清醒几分过来,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不仅是越国公府里的几个家将,还有脸上仿佛罩着一层寒霜的林府大管家林夕。 “林叔,你们怎么来了?”他满不在乎的抽回自己的手,一边穿着衣裳,一边问道。林夕是林府的老人,当年可是跟着越国公鞍前马后的,如今身居大管家一职,他这个旁系子弟,可没有在他面前多嚣张的资本。 “夫人要见你!”林夕面无表情的说了几个字,掉头就朝着外面走去,林夕一看,急忙拽过外袍跟了上来:“夫人要见我,什么事情啊,林叔你透露一二!” 林夕嘴里的夫人,毫无疑问就是越国公夫人,也只有越国公的正牌子夫人才称得上他这一声称呼,林木纨绔是纨绔,却是不傻,平时自己的这个舅妈可不会有事没事情叫自己,这个时候,派出林大管家来叫自己,这可是很反常的。这种情况下,要么就是大好事,要么就是大坏事,不过,他估计后一种可能倒是多一些。他脑子里一转,就明白了,哪里还有不趁机打听的道理。 “哼!”林夕却是不理他,径直朝着门外走去,在这外面的大门处,几个骑在马上的家将,正警惕的看着四周,林木看着眼前的请看,禁不住一愣,这么冷的天气,这林夕居然是骑着马来的。 “上马!”家将们牵过两匹马拉,这些,林木更是看清楚了,这些在林府里经常看到的家将,居然都是一身棉甲,身上带着兵刃,还有一点,那些他熟悉的年轻的面孔,一个都不见,这些人尽是四五十岁的,这都是当年的跟着越国公打天下的班底,他更加不敢出身了,他心里明白,这些人,只怕一点面子都不会买自己的。 “我最近没干什么坏事啊!”一边朝着林府疾驰,他一边忐忑不安的想到,不就是每天喝喝花酒,玩玩姑娘,可这阵势,要是好事情,林夕早就恭喜自己了,分明是坏事情,极大的坏事情。 待到了林府,林夕下马,将手中马缰一扔,“跟我来,夫人在佛堂等你!” 跟着林夕往佛堂走的时候,他回头瞥了一眼,却见一直伺候自己的那两个小厮,却是被家将们拎着小鸡一样的,朝着旁边的厢房走去,一阵寒风出来,他打了个寒颤,脸色变得有些铁青。 越国公胡大海死了多年,他夫人一贯信佛,平日里这佛堂便她处理家中大小事情的地方了,不过,一般来说,有林夕这个得力的老人在,需要她处理的事情并不多,小事也就罢了,大事只要她点点头,林夕也给他办的妥妥当当,很少用得到这佛堂的时候。 不过此刻,她脸色可有点不大好,越国公府的进项可并不多,除了历年来皇家赏赐的那些物品,也就城外几个庄子的收入来维持府邸里的开支了,可毕竟是国公府,该有的应酬总是不少的,和别人家相比,就说不比豪富吧,这体面却也是不能掉的。 可维持体面,可不是几个人往那里一杵就能解决问题的,这得要银子!越国公府在这城里,也是有着几家买卖的,要不是这些买卖赚来的银子维持着越国公的体面,只怕这些年,一个没有了当家的武勋大家,早就被同类们排斥出了这个圈子了。 可是,今天下午,不到两个时辰,四家铺子连续被人砸得个稀巴烂,要说那些人,不是针对这越国公府,那就她打死都不信的。那么多的店铺,为什么那些穿着灰袍子的家伙,独独就砸他们家的。那些家伙来去如风,前后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将店子里砸得一片狼藉,然后一声唿哨,兵马司的巡城兵还没到,他们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根本无从寻找端倪。 这下越国公府里,整个都紧张起来了,死去的越国公戎马倥偬了一辈子,吃的又是杀人造反的这碗饭,要说没几个仇人,那是不可能的,这架势,分明就是当年的仇人或者仇人的后人找上门来了,幸好越国公无后,不过,这不越国公的家眷旧属都在吗?这些人,肯定都成为歹徒泄愤的目标了,这也是林木看见出门的家将,一个个都全副武装的缘故。 等到越国公府,好像刺猬一样,张开了他所有的刺之后,这才有空慢慢琢磨起来,这事情还没有眉目,也未必是当年的仇人找上门来了,正经是因为越国公无后,他的那些子侄外甥什么的,格外的活跃,嗯,也就是比较叫人不省事。也许是这些人,惹出来的麻烦也说不一定。 当然,这都是林夕的想法,毕竟他比常年吃斋念佛的胡夫人的见识,要多的多,越国公的这些旁系子弟,在外面有多么嚣张他可是知道的,可不像这些家伙胡夫人面前的时候,一个个好像都是乖宝宝的样子。 胡夫人也是深以为然,这才命令林夕将外面的这些子弟都找回来,一个问问他们最近得罪没得罪人,另外一个,自然也是保护的意思了。 林木赶到佛堂的时候,不仅仅他的几个表兄表弟都在,就是他林家的几个兄弟,也都在这里,他一见这真实,连忙低眉顺眼的走了进去,还好,不是针对他一个人,要不然,他还怎不知道怎么回事情了。 “老林,你把今日的事情给大家说一说!”胡夫人见到人都到齐了,对着林夕吩咐道。 林夕当下也不含糊,三言两语,就将今日下午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遍,这一下,佛堂里的众人,立刻就炸了窝,向来只有他们欺负人家的份儿,如今却被人家欺负到头上了,这还了得,一个个气愤填膺的样子,大有立刻要找那幕后黑手火拼一场的架势。 胡夫人微微摇摇头,一屋子人,遇到事情呱噪无比,却没有个一个有用的主张,将来这些人里一个,却是要接过这偌大的家业的,这叫她如何不失望。 目光缓缓移到其中一人身上,胡夫人不禁微微咦了一声,林木,这孩子没有像他那些兄弟一样咋咋呼呼,倒是若有所思的在想着什么。 “这个事情,不排除是公爷当年的仇家寻上门来了,不过,当年的仇家,如今敢这么大张旗鼓明刀明枪的对着咱们家下手,想必是有了靠山,大家也不要气愤,这事情,兵马司,锦衣卫那边,都是知会过了,那些贼子除非再不出现,若是再出现,定教拿了他们的现行!” “舅妈,锦衣卫那边,他们是一个什么态度?”林木心里有些忐忑,他不得不将这事情和自己这两天干的事情联系起来,尤其是,这事情还涉及到了锦衣卫。 “还能有什么态度呗,自然的答应全力缉拿这些贼人,若是他们不作为,老身拼了这张老脸不要,也要参他们一本!”胡夫人对锦衣卫其实没什么好感,至于说参锦衣卫指挥使一本,那也是在自家子侄面前撑脸而已,虽然她是朝廷的一品诰命不错,但是,就凭她参倒锦衣卫的指挥使,那也太高看自己了。 “怎么,林木,你想到什么,不妨说出来,这事情冲着我们胡家来,大家都是胡家的子侄,这个时候,不群策群力,难道要等到人家欺上门来吗?”胡夫人微微侧头,看着林木。 “锦衣卫那边,外甥倒是还能和他们说上几句话的,要不,我现在去打听一下,没准还能得到些贼人的消息,这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这些贼人在暗中,总归不是个事情,得揪出他们来才行!” “这么多人,也就你说到点子上了!”胡夫人点点头,“听说,这伙贼人有三五十人,来去如风,进退有度,要是真的贼人,也算不得什么,这天子脚下,好容不得这些小丑猖狂,但是,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京师啊,这几十人若是没个名目来头,他们敢如此作为吗?” 她悠悠的叹了口气,不无疲倦的的说道:“当年,国公爷在朝堂上,有是有不对路的人啊!” 佛堂里随着她这一句,慢慢安静了下来,这话里的意思,就很可怕了,这捣蛋的贼人,难道不是那些他们想象中的,而是军兵,或者是吃过行伍饭如今被那家养起来的家将?这些纨绔平日里接着越国公的名头欺压一下平头百姓贩夫走卒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真的要是面对和他们同级别的对手,那他们可就一点底都没有了。人家的女圭女圭吃亏了,还有告状的地方,可越国公早就不在了,他们找谁告状去,这就是腰杆子不硬的最大悲哀啊! “你们商议商议吧,我倦了,除了林木之外,其他人暂时不要出府,等事情弄清楚再说,老林,林木出去的时候,身边也得多安排几个人手,别叫人钻了空子!” 胡夫人见到满堂寂静,也是心灰意冷,吩咐了几句,留下了一堂人,径直回后宅休息去了。 第104章 自募军余为助力 林木去找自己跟班的小厮,却是被人拦住了,说是被人在问话。林木顿时觉得有点讪讪,显然,自己的那一套蒙混舅妈没问题,蒙混林夕这个人精显然就不可能了,也知道从他们嘴里得不到实话,这林夕干脆命令家将们直接从他们的身边的跟班小厮下手了。 对付这些下人,林夕估计就没有这么客气了,好歹和林木有个主仆的名分在,他不能做的太过分,但是,对上这些知道主子犯错而不加劝阻,反而为虎作伥添油加醋的家伙,他整治起来,一点压力都没有。 不行,我得去问问,是不是我惹的那事情儿!林木心里有点着慌了。若是这事情让自己在舅妈面前失分了,那他还有个屁的想头,想过继到胡家,继承胡家的香火和爵位的,可不是他一个,这是一步登天的事情啊。 他什么念想都没有了,直接找他的那帮狐朋狗友去了,不得不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什么人结交什么人,他结交的人虽然也都是写纨绔,但是,这纨绔里头,还真有几个腰杆子扎实的武勋世家出来的。要不然,给锦衣卫那边递话使坏,可不仅仅是一点辛苦银子的事情,人家可是卖了好大的人情。 不过他心里真的很奇怪,难道那小小的锦衣卫百户,知道这事情是自己做出来了的不成,这反应的速度,也太快了吧,再说了,他哪里有那么多的人手,就是他那个破百户加起来,怕也就这么点人吧,他就不信,砸越国公府里的买卖,他敢动用官面上的人手。 这事情还真的是马恩做出来的,那些所谓的穿着灰袍子的贼人,也不是外人,正是他庄子里练了这么久的少年们。经过半年多的军事化管理,这少年们战斗力如何,暂且不说,但是,这纪律性倒是可以保证了,一人一根短木棍,一声令下,几十人咋几个做买卖的铺子,那的多难的事情,再说了,这样的架势,就有有人有心去拦住,也没那个胆子不是。 转战三个阵地,花费的也不过是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当然,这些少年中,隐隐有几个拿着铁尺短刃的家伙,外人肯定是无法分的出来的,这是宝树派来给马恩照拂这些少年的人手,算的上硬爪子。马恩可不希望自己辛苦练出来的人,在这样的场合折损几个。 对于不显露自己的力量,而是用马恩的人手,办自己的差事,宝树还是很高兴的,当然,一定要他动用自己的人手,他也不会含糊,只是阵势没这么大,威慑力没这么强罢了。 少年们砸完铺子出城去的时候,城门领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其实就是反应过来的了,也就屁大点事情,连兵刃都没动,无妨是按街头泼皮斗殴处理了,所以,少年们三三两两分散了出城,天还没黑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庄子。 这么长时间以来的郁闷,似乎这一通乱砸,都被发泄出去了,少年们一直到庄子里,都是一个个兴奋无比,再看到庄子里早已经备好了肉汤白馍馍,分明是犒赏的意思,更是觉得自己跟对了主人。 马恩人也在庄子里,不是为了什么避嫌,而是既然答应了闻人凝,这庄子里的事情,他得和邬元面授一下机宜。再一个,这次他出去的话,这些少年们,肯定是要带走大半的,在他心里,隐隐也有点轻松,这些人操练,绝大多数时间,是邬元经手的,可以说,邬元在这些少年人的心中的威望,肯定是很高,若是把邬元带在身边,若是自己和邬元意见有了相左的地方,很可能会让少年们为难。 而这种苗头,马恩是一点都希望看到的,且不说他自己对邬元的信任如何,从警校出来,在社会上卧底那几年,他就明白一个深刻的道理,任何时候,信任都是有限度的。任何时候,他都不会百分百的相信一个人。 所以,闻人凝在不经意之间,倒是给他解决了一个心结,让邬元留在庄子里,继续训练新来的人手,那么,在这些被自己带走的少年人心中,他的影响就会逐渐降低,然后,直到降低到自己定位的教官的程度,那就是最合他的心意的。毕竟,这些人,练出来,是他要用的。 早有人在马恩身边,给他回报了在城里砸那些铺子的成绩,马恩脸上微微泛起笑容,“做的不错!叫孩子们将庄子看牢,派几个人悄悄顺着来路模回去去看看,莫要被人盯梢了!” “邬元,我留十个人给你,其他的我要带走,过几天,还有一些人过来,你继续按照我说的这些法子操练他们,没啥问题吧?” “少爷,这可不成,你这是去军中,没有个熟悉军中事物的人可不成,我得跟着少爷去!”邬元显然不乐意这样的安排。 “就这么定了,你妹妹和外甥都在京师里呢,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你去凑什么热闹!”马恩不为所动:“我又不是去打仗,不过是去山东晃一晃,应付下差事,出不了差错,庄子里还要你坐镇呢!” 他摆摆手,示意这事情不用多谈了。 “那今日的事情,少爷还有什么后手吧?”邬元也知道这些少年砸的是那家的买卖,微微有些担心,这国公……距离他还是太遥远了,乍一听得此时,他都为马恩的胆大包天,捏了一把汗。 “庄子里的军械,给发下去吧,长枪短刀棉甲,一个都不能少,千户那里,我上午去过了,这些人虽然暂时没有个身份,但是还是当军余报了上去,若是有缺,自然是能补个校尉啥的,也算是名正言顺!” “这……会不会闹得太大了?”邬元还真的有点害怕,这是天子脚下啊,这刀兵一动,弹压的大军眨眼就到,岂有幸理。 “无妨,后天这些人就跟我去山东,这军余子弟,谋不到差事,自己找门路,一刀一枪拼个前程出来,朝廷也是默许的!”马恩笑了笑,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要是林木那小子能招揽几个厉害的家伙来,面对全副武装的少年们,只怕也讨不到好。 他不得不防备,毕竟这些武勋世家,就算是再落魄,都是有几分根底的,家里养那么几十号上过战场的百战余生的家将,丝毫不奇怪。虽然宝树的人打探的消息,这林木只不过是一个旁系子弟,怕的指使不动越国公府邸上的那些老家将们,但是,小心总没错不是。 马恩嘴里反复说了几次“军余”这个词,说道这里,就得说说大明的军户制度了。 朱元璋称帝后,利用军队实行卫所屯田。对军士进行剥削。据《明史·食货志》载,明政府规定,边地的军队“三分守城,七分屯种;内地二分守城,八分屯种”。屯军要向政府交纳赋税,称为“屯田籽粒”。洪武年间规定军屯“亩税一斗”。军屯的税粮是明政府的主要收入之一。 洪武初年,中央设大都督府,做为全国的最高军事机关,统领全国各都指挥使司。洪武十三年(公元1380年)分大都督府为中、左、右、前、后五军都督府。都指挥使司,设都指挥使等官。每个都司所辖卫所无定例,大体上以五千六百人为一卫,设指挥使等官。每卫管辖五个千户所,以一千一百二十人为一千户所,设千户等官。每千户所管辖十个百户所,以一百一十二人为一个百户所,设百户等官。每百户所又管辖两个总旗,设总旗官。每总旗及设五小旗。 明朝卫所军士的来源,基本上有四个途径。据《明史·兵志》载:卫所取兵有从征、有归附、有谪发。从征军,即原来的农民起义军及反元群雄各部的战士。归附军,即投降的元军部队。谪发军,即因犯罪而被罚充军役的官吏和军民。谪发军亦称为恩军或长生军。除上述三种外,第四类是垛集军,即由全国各地征平民所充之军,这是卫所军士的主要来源。平民一被征为军士,便世世代代为军籍,不得交易,不得参加科举考试。明朝的民籍和军籍有严格的区分,军籍又称为军户。 全**户,均由五军都督府直接管辖,而不受地方行政长官的约束。所有军户皆为世袭。每个军户的在卫军士,其主要任务是在固定的卫所充当额军,被称为正丁。正丁子弟为次丁或余丁,正丁死亡,要由该军尸的次丁、余丁依次递补。若本户绝嗣,则要由同族人递补。 军户“承担的差役负担沉重,社会地位也相对低下,故明人一般以月兑离军籍为幸。”比如当时岭南汉人称民户,古越族人称军户。 明朝军户身份是世袭的,子子孙孙都要当兵,不允许从事商业、手工业,甚至连科举考试也不允许参加。这问题就来了,要是一户人家,生了三个五个儿子,都去当兵,朝廷也养不起那么多兵啊,按照规定,军户家中有一人当兵,这就算尽了义务了。那剩下的那些儿子们,啥都不让干,他们怎么办? 这便是“军余”的来历了,当兵去的那个儿子叫正丁,他们就是余丁,也叫军余。这些人朝廷不管,又不许从事别的行业,那么就得自己自谋生路。有田地可耕种的还好,至少有个饭吃,在城市里的那些军户,这可就造孽了啊。这些人无所事事,又年轻气盛,在地方上,却是是地方官的一大头疼之处。 这个时候,有些心思重的,就会找人依附,一个为了混个嘴巴,另外一个,万一混了个前程,全家月兑籍那就是天大的好事情了。所以,军余们一旦成为家丁家将,或者是被招募战兵,他们的战斗力和战斗意志,比起正儿八经在卫所当兵拿饷的正军要强得多。 朝廷对于这种情况,也的知道的,马恩在刘千户那里报备了一下,说是自己招揽了几十个军余,想一并去军中效力,这样的好事情,别说马恩银子开路,就是没有银子,刘千户也不会拒绝的。当然,有了银子,自然也多了一句,将来有缺的时候,马恩你酌情将这些人补几个进来,这已经是很厚道的了。 第105章 拿着鸡毛当令箭 “看到了么?”闻人凝听着吴嫣然的说话,笑吟吟的说道:“这家伙,也是一个无法无天的主儿,在京城里砸人家的买卖,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胆子,人家这次可是为你们两姐妹,冲冠一怒了啊!” “小姐,马恩被调派出去,真的是那个油头粉面的家伙使坏的啊,万一弄错了,那岂不是惹出了一个大麻烦,到时候他拍拍走了,小姐却是答允了给他照看他的这一摊子,咱们可不是冤得慌吗?”吴绿鬓眨眨眼睛,似乎很替闻人凝不值得。 “要是这也能弄错,那他这在应天的这些日子,都是白混了,你们整天就看到到东游西荡,似乎不干什么正事,人家暗地里,却不知道做了多少事情,就说这海贸一事,咱们不是想过好久,也没有做成么?他不声不响做成了,这就是本事啊!”闻人凝到是不以为忤,贴心人儿的好意,她还是理会得的。 “这本事,也未免太见不得人了!”吴绿鬓哼了一声,不以为然。 “好了,你们两个,也到铺子里去吧,那边马恩既然交代了,总得去关照一下,若是下午砸了人家的铺子,第二天被人家砸还了回来,那才叫笑话呢,马恩丢得起这人,我也丢不起这人,带几个内堂弟子过去,也不用搭理别人,直接就宁大纲说话好了,想必马恩也是给他交代了的!” “这是怕那个纨绔来找麻烦吗?”虽然明知道如此,吴嫣然还是要确定一下,相对于她姐姐吴绿鬓而言,她更加讨厌那个纨绔色迷迷的眼光,那眼光从她身上溜过,她都感觉有点不舒服,更别说这一去,有可能再次见到那个家伙了。 “嗯,你们也就是看看,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手,马恩还的有些后手的,你们去,也就是一个以防万一的事情!” 林木打探消息的速度还是很快的,当然,这和他熟知自己的那些狐朋狗友的落脚点有关系,这些家伙都是夜夜**惯了的,逮到他们的人,对于他来说,一点都不难。 于是,他很快的知道了,他托付的事情究竟得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一对元青花瓷瓶,几句客气话,那锦衣卫的刘佥事就答应了下来,不过是往名册上添加一个名字的事情,对他来说,卖这些小公爷小侯爷一个人情,实在是再划算不过,这也是算个善缘,保不住什么时候,这份善缘,就成了救命的稻草,这刘佥事宦海沉浮这么多年,这点分寸还是把握得住的。 林木实在是不明白锦衣卫这个军前效力到底是个什么名堂,不过,当他的狐朋狗友笑嘻嘻的给他解释到,锦衣卫的军前效力,就是给送到前面作死去的,他心里“咯噔”一下就亮堂了。这砸铺子的事情,十有**,不,简直就是十成十是他指使人做的了,把他自己换在对方的角度想一想,这小日子过的滋润无比的时候,突然被人送到九死一生的战场上去,他杀了对方的心思都有。 不成,这家伙绝对不会就这么砸几家铺子就算了,既然砸到这胡府的铺子了,这就说明,人家早就模清楚了自己的底细,没准,下一步就是要对付自己了。 一想到这里,林木哪里还有吃喝玩乐的心思,招呼自己的随从,撒腿就走,一头扎进越国公府,却是再也不肯出来了。 他以为,这事情只要自己不说,过的几日,这锦衣卫就得去前线送死去了,即便是耍横,也没有地方耍横,捱过了这几日,自己也就算风平浪静了。 可惜的是,世界上的事情,很多都不算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就算他自己打算守口如瓶,但是,他身边那两个被林夕问话的消息,却是吃不住林夕的压力,也不知道林夕用了什么手段,老老实实把他这几天的行踪都交代了出来,这里面,当然少不了他在青云号看上了人家姑娘,和锦衣卫对峙的事情。 而他的其他几个表兄表弟什么的,虽然也是正经事儿不做,但是,这几天倒是没有何人起什么冲突,真正拿的上台面上的,也就这么一件事情了,林夕虽然不敢相信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会有那么大的胆子,但是,他还是急忙将这推测,往越国公夫人那里禀报了。是的,在他的眼里,一个锦衣卫百户,还真正是小小的,当年跟随越国公出生入死退下来的老兄弟们,哪怕是最没出息的,也是一个百户,说一个百户敢和超品的国公作对,他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不敢置信。 “这个,只是你猜测的,没有真凭实据的,是吗?” “夫人,若不是这个愿意,那就真的只有公爷当年的仇人了,不过,我和那帮老兄弟合计了一下,实在是想不出,当年还能有谁,有这么的手笔,如今是大明的天下了,即使有三五个余孽,也只有远远的躲着咱们,隐名埋姓的过日子,这到京城来作死,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做的!”林夕回答道。 “林木呢,你有没有找他问问?” “表少爷昨日出去,受了风寒,正在房中养病呢?”林夕意味深长的说道,这事情哪里有这么巧的,平日里龙精虎猛,到处惹是生非,这府刚刚一出事,他就生病了,这分明是做贼心虚。 胡夫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不禁脸色微微一沉,“把他叫过来问话!” 要不说这林木实在是个草包呢,虽然他平时自命风流,谁要敢说他是草包,他非得挖人家祖坟不可,但是,这仍然掩盖不了他是一个草包的事实。在掌握了他的命运的胡夫人的严厉追问下,更有林夕和一帮家将一脸寒意的虎视眈眈中,他的防线,简直连一盏茶的时间都没有坚持到,几句逼问,他就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的全部将事情的来由说得清清楚楚了。 “啧啧!”胡夫人多年吃斋念佛,虽说不是菩萨心肠,但是总归是心里向善的,听的自家外甥这么一说,也觉得这法子太过阴损了。 “不过是一点小小的口角,看上对方两个丫头,你就要断人前程,把人家送到死地去,你这孩子,平日你看你虽然胡闹了一点,但是心思没这么坏啊,以后不许再出去和你的那些狐朋狗友鬼混,老老实实呆在府里修身养性,一定都是那些家伙,把你给带坏了!” 不轻不重的斥责了林木几句,她想了起来,这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林木身边的人,可没起到什么好的作用:“平日里跟着他的那几个小厮,打断手脚,赶出府去,要是林木被人撺掇的时候,他们能尽到自己的本分,也不会有今日的事情了!” “夫人,那锦衣卫,要不要小的带人,去把他拎来?”虽然微微有些不满胡夫人溺爱林木的做法,但是林夕还是很好的尽到了一个下人的本分,主家的事情,主家自己做主,他肯定是没有发言权的,倒是这对外的事情,他大有用武之地。 “林木虽然有些不对,但是这锦衣卫,胆子也未必太大了些,这样吧,让他赔了咱们铺子的损失,再把林木看上的两个丫头送过来,这事情也就算了,也不知道他这去了军中,还有没有性命回来,咱们就不和他计较了!” “夫人真是慈悲为怀!”林夕奉承道,虽然按他的意思,这锦衣卫至少得丢官去职,然后再拿到牢里整治一番,这才不堕了越国公的威风,要不然以后人家有样学样,这越国公府里处事可就成了勋贵圈子里的笑话了。不过夫人说的也有道理,这锦衣卫家业在这里,倒是不怕他跑了,若是他有命从军中回来,再慢慢整治他也不迟,若是死在军中,到也成全了国公夫人慈悲的名声。 “让林木去,你们跟着,你们去,怕是吓跑了人家!”国公夫人似乎还不放心,特地叮嘱了一句。 林木这一次可得意了,这可是名正言顺的带着人去找场子,他最喜欢干这种事情了,他就不行,几十号家将带过去,那小小的锦衣卫腿不吓软了,老老实实的将那两个丫头叫出来,不过,他心里也是有分数,让自己带着去,只怕还是要多敲诈一下,毕竟这次铺子被砸,府里头颜面丢了不说,这真金白银的损失也不少,这还不连本带利的讨回来,舅妈顾及体统不说这话,他这个做外甥的,当然要给舅妈分忧了。 吴家兄妹得闻人凝的示意,百无聊赖的在青云号铺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宁大纲说着话,除了店铺里的伙计,他们也带来四个人,只是这四个人围着火炉,在一边静静的喝着茶,不知道内情的人,还真的分不出这是客人还是店里的伙计。四个人打扮相貌,都很普通,但是,只有有人留意,这些人偶尔左顾右盼一下,那眼睛流露出的那一丝丝精光,可就一点都不普通了。 铁牛和他的几个伙伴,也挤在另外一桌,对于这吴家姐妹带来的几人,倒是似乎有点感觉,不过吴家姐妹既然不介绍,他们也就不好打听,总之,除了微微有些提防以外,他们大致还是放心的,虽然没有过多言语,这些人是友非敌,他们还是能确认的,搞不好,这些就是马恩找来的帮手也说不一定。 第110章 甄不为的秘密 甄有为感觉今个儿手气真的很背,他可是许久手上没有看到闲钱了,好不容易今天嫂子给了他两钱银子,叫他去米铺去买几斗米,他若是真的老老实实的去了回来,说不一定还是可以余下几个买零嘴的大钱,可惜的是,这只是个“若是”而已。 天地良心,出门的时候,他真的没有别的想法,兄长甄不为虽然在锦衣卫里当差,可就没干过多少有油水的差事,只是这半年来,进项才多一点,要像以前的话,赚点养家糊口的钱,还真是实在是不易,那时候就连嫂子,为了贴补家用,都时不时从坊间的成衣铺子里,接些缝缝补补的活儿来干,他自个一个大男人,连自己都养不过去,时不时还要兄长嫂子接济一下,决计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若是还对嫂子叫自己去买米的钱动起脑筋来,那可真是一点人味都没有了。 甄有为觉得,自己一直到现在,都混不出个样子,很大程度上都是由于自己耳根子太软,眼光也有些不太好,分不清什么是好主意什么是赖主意。王揭瓦那个癞痢小子的话,能当真的听吗?还说什么前街吉祥赌坊今天在请财神,只要带着银子进去的,没有不赢的。他不过是想买点米回去后,还能够还割上那么一斤两斤肉,或者是拎个猪头回去,给两个小侄子解解馋。 这下可好,听了那个癞痢家伙的撺掇,却是连买米的钱都送在那赌坊了,回头待要寻那癞痢小子出气,那小子倒是乖巧,居然连人找不到了,不知道躲在哪里去了。他自然不知道,这每拉来一个客人进门,这王揭瓦无论赌场输赢,都是可以在赌场拿五文钱的“辛苦费”的。 这可就不好办了,这没米回去,可是交不了差了,平时这买米都没他的事情,想必是今天要等米下锅,这差事才落在了他的头上,这要是真的钱没了,却没有米回家,那他可真的再没脸在兄嫂面前晃悠了。 所以,此刻甄有为就是赖在米铺不走了,念在这开米铺的老周,那是多年的街坊,也不算是外人,他今个儿就是豁出去脸面不要,也要把这米赊回家去的,要不然,这空手回家,可是叫不了差。 “三斗,就三斗,上好的粳米咱也不要,糙点也不怕,最迟一个月就给你送银钱过来,老周你这是信不过我不是!”甄三纠缠着米铺的周掌柜,打定主意今天不见米就不走人了。 “有为啊,我这是米铺啊,不是救济堂,你们一家子要吃饭,我家里也不能靠喝西北风过日子啊!”老周愁眉苦脸的说道,眼下这甄有为不肯罢休的样子,让他很是头疼,赊吧,开了这个口子,这街坊四周以后真的谁有个手头不便,也来上这么一出,他该如何?不赊吧,又有些奈人情不何,这甄有为爹娘死的早,靠着哥嫂拉扯大,虽然是没有了什么管教,好在他偶有犯浑的时候,也不是很离谱。但是你能指望这在街边野大的孩子说的话当真,那他老周也就白在这一片混了几十年了。 “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老周,我甄有为可从来没给你找过麻烦吧,有几次隔壁街的春哥儿来你面前犯浑,还是我给劝走的吧,我可曾在这这里讨过一顿酒饭吃?” 甄有为决定给这老周讲讲事实,摆摆道理,证明自己实在是一个很有担当的人,不料,当他酝酿了一下说辞,抬起头来朝着老周的脸上看去的时候,去发现老周根本没有看着他,而是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外面的街道上。 “你这老东西!”他回头看了一下,只见一个俊俏的小娘子,带着几个从人,正慢慢的朝着这边走来。“哎,哎,周家大娘还在里头呢,就这么眼睛发直的看着人家小娘,你就是不想给我赊这几斗米,也不用这么找不痛快吧!” 那俊俏小娘子,一看就是非富则贵,穿着打扮和气派,都是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甄有为扫了一下,丝毫没有兴趣,他可是亲眼见到过调笑这富贵人家的女子,被当街打落了满口牙齿的泼皮的下场。他眼下还在为几斗米劳神,哪有心思去看这女子长的如何模样。饱暖思婬欲,那也首先得饱才成,空着肚子,还没有了脸面,那还思个屁啊! “说什么疯话,这样子打扮的贵人,简直像画里的人物啊,哎呀,他们朝着我家铺子来了,莫非是大主顾上门来!”这周掌柜哪里还顾得上甄有位,站起身来,整整衣冠,挂上他认为最为亲切的一脸笑容,出门迎了出去。 “这位小姐,可是要为府中购置些米粮!我这里有刚刚苏州府运来的上好粳米,还有北方最上等的细白面……” “掌柜的,向你打听个事儿,你街上,有户姓甄的人家,家里有人在锦衣卫当差的,你知道是那户人家吧!”没等周掌柜详细的将自家铺子的东西卖弄一遍,那衣裳身为华贵的的小姐,直接笑吟吟的打断他的话:“我可不是来买米的!可是要是掌柜的肯指点一下,我到是愿意给掌柜的做点买卖!” “哦!”,周掌柜顿时恍然大悟,我说呢,人家这个做派,哪能是自己来自己铺子买米的呢,这不是作践人吗?要是打听人,这就合情合理了,打听甄家,这自己旁边,可不就是甄家的老二吗? “姑娘是甄家的亲戚还是朋友啊?”他笑嘻嘻的回答道,却是用眼瞥了一边留着哈喇子的甄有为,这小子,也就这德行了。 “老周,我的事儿呢?”甄有为突然正经起来,大多数男人,在女人面前总是这样的:“我家里今晚有客人来呢?” “呃,是买米,我说有为今天怎么要买三斗那么多的粳米,原来是有客人回来啊,你们两位稍微等等,我马上叫伙计给装好!这位姑娘,你打听甄家,这为就是甄家的老二,他兄长就在锦衣卫衙门当差的,手底下几十个弟兄呢,可威风得紧了!” 要不说做生意的人心思就是转得快呢,这周掌柜只是朝着这位姑娘狐裘下那一身淡黄色云烟衫逶迤拖地白色宫缎素雪绢云形千水裙,还有她头上三千青丝挽成的一个简单的芙蓉髻上插着的一支碧玉簪子,立刻就把甄有为是买还是赊的这个问题,丢在脑后了,大的不敢说,就是那一只簪子,怕是也要上百两银子吧,这样的主儿难道他还还怕她赖账不成。 他一面吩咐伙计们去取斗来量米,一边暗暗感叹道,这甄家有这样的贵人找上门来,怕是这甄有位也要跟着沾光发迹了,看她身后的那些从人丫鬟,只怕是真的遇到了贵人,看来以后,自己对这甄有为,可是要客气一些了。 当然自己这位姑娘的面,甄有为自然不会提什么赊不赊的话头了,这丢脸,丢自己一个人的脸就够了,要是连自己兄长的脸都丢干净了,那可就是真的没意思了,好歹兄长也是官面上的人,看这姑娘这样子,也是不简单的来路,还有那些跟着她来的人,可不能让他们看了笑话去。兄长若是没了面子,不就是自己没了面子么? 也不知是甄有为性子粗疏,还是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见识,他硬是没有看出来,这位姑娘,发髻脸盘,甚至身上的脂粉,可都是妇人的做派了。未婚女子可是不兴开脸盘髻,还涂抹脂粉的,真是爱香,挂个香囊就顶天了。 “你就是甄不为的兄弟?”哪位姑娘睁大了眼睛,似乎不相信这么巧的事情。 “正是,在下甄有为,兄长不为,正是取自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的意思,敢问姑娘如何称呼,可是我兄长的故旧?”甄有为莫名其妙的掉起文来,平日里的痞气,不知道哪里去了。 “我叫娜泽,你兄长和我倒是很熟的,嗯,说是故旧也不为过!”那姑娘开口说道,声音糯糯的:“我阿哥是他的上官,我来找你兄长,就是想看看,今日里,他为什么没有去上值?” “兄长上官的妹妹?”甄有为脑子里转了一下,还有没有转明白这个弯弯来,这是个什么来路。 “当啷!”一块碎银子丢在周掌柜的柜台上,“谢谢你了,掌柜的,你是个好人!” 娜泽笑嘻嘻的对着周掌柜说道,然后扭过头来,对着甄有为说道:“你可以带我去找你哥哥吗?这事情可耽误不得,这米就放在这里,呆会来取吧!” “好好好!”甄有为这才反应过来,兄长的上官,兄长现在是总旗,那上官少说是个百户或者镇抚了,自己这么盯着人家的妹妹看,万一人家不高兴,那就连自己兄长都要吃排头的啊! “兄长昨日里受了风寒,正在屋子里歇息呢,这快过年了,他说百户所里,也没什么事情,没想到惊动了姑娘,其实大人随便派个人过来就是了,哪里用得着姑娘亲自跑一趟呢!” 甄不为哪里是受了风寒,他有病不错,但是,那是心病。 作为常年混迹在市井老锦衣卫,毫无疑问,他是比较油滑的,这种人,恰好就是人家打探消息最好的对象,只要没有切身的厉害关系,透露点信息,换点银子,这事情甄不为从来就是不拒绝的。 林木打听消息,到后来林夕派人打探消息,他都是这消息的泄露源头,等到兵马司的兵丁,围住了马恩的宅子,他知道这下坏了。和马恩相处这么久,除了马恩的钱财来到容易,马恩身后隐隐还是有这靠山的,这一点,他也琢磨出来了。 这事情一出,他想,得了,你们神仙打架,我这小鬼最好就靠边,免得殃及池鱼。反正马恩已经走了,这出事端的这几天,自己在家养病就好,啥事就当不知道好了。日后马恩即使回来,怪罪也怪罪不到他的头上来。 娜泽到这里来找甄不为,也是有缘故的,马恩既然不打算出面,那么,这事情,就得钱小六和甄不为给扛起来,钱小六没得话说,但是,甄不为想多清闲,那肯定不可能,他们两个人的意见统一了这才是这个百户的意思。而钱小六隐隐猜到,这事情中,甄不为只怕起到的作用,不是那么好,同僚一场,没有证据去置气,那也不划算,杨士奇建议,索性就让娜泽来请甄不为了,毕竟娜泽的身份放在那里,好歹也算的上他的正管的家眷,在某种程度上,也是能代表一些马恩的意思的。 “我阿哥啊,这个时候,怕是已经启程了,昨日了他就去了庄子里,如果没有意外,直接就从庄子动身了,甄大哥,你要不要紧,请了郎中看了没有?”看着甄不为剧烈的瞌睡,娜泽有些关切的问道。 杨士奇在娜泽身后,微笑不语,对方如此作态,也只能蒙骗到不谙世事的娜泽,如何能瞒得过他去,不过,也正是如此,他越发肯定,这甄不为在这件事情里,只怕有鬼了。 “哦,那就难办了!”三言两语,早上发生的事情,就已经被娜泽说清楚了,甄不为一副为难的样子:“这……百户大人不在,咱们百户这里做不了主啊,难道捅到千户大人那里去,没有百户大人带挈,咱们连千户大人的门都进不了啊!” “不用尽刘千户的门,该走什么样的路数就怎么样的路数,这是钱总旗写的条陈,甄总旗看一看,如果没有差错,在这里署个名就可以了!“杨士奇拿出一张纸,递给甄不为,甄不为哪里识字,拿过来装模作样,看了半天,苦笑了一下,还给杨士奇:“咱们锦衣卫有几个识字的,杨先生这不是难为我吗?” “怎么,甄总旗,自家兄弟受了这么大委屈,甄总旗连署个名字都这么为难么?”杨士奇微微摆摆头:“难道说,还要你们百户大人赶回来处理好这事情,再去山东效力吗?” “杨先生就是读书人,脑子就是活络,我这话还没说出口,先生就明白了,我还就这意思,这事情,署名不署名的,没多大意思,千户大人眼里,根本就没有我们这些小人物,以我看啊,百户大人这个时候肯定还没走远,要是派人去追百户大人,没准真的追得回来!”甄不为一拍大腿,大声赞叹道。 娜泽可怜兮兮的看着杨士奇,她能有什么主见,整个事情,都是杨士奇在谋划,不过,要是真能把马恩追回来,她也不介意的,甚至还有几分欢喜。 杨士奇看看甄不为,他还真拿这个油滑的锦衣卫没多少办法,人家摆明了不合作,这要是没人压住他,不合作也就不合作了。 这个时候,马恩在干什么呢? 什么都没干,他正对着这些天搜集来的情报,琢磨这北方的战事呢,那个地方,南军和北军,脑浆子都快打出来了,可绝对不是什么游山玩水的好地方,能多弄清楚一下战事的情况,对他将来的安全,就更多一份把握,他是肯定不愿意稀里糊涂将自己的小命送在那个地方的。 至于越国公府上,究竟做到那地步,他又如何还击,说句心里话,他还真没有多加考虑,白莲教在京师里拿不上台面不说,堂堂燕王府,在京师里留下那么多暗自,加上以前的人脉,如果连一个没落的,连主家都不在了的越国公都搞不定,那他也不用琢磨着如何去山东了。 归根到底,这件事情虽然他是做下的,但是,最应该感到头疼的,应该是燕王府,毕竟,这青云号里大部分的钱财,都是流入了北平燕王府,变成一副副铠甲,一柄柄刀枪。既然是即得利益者,这保护自己的利益的事情,理所当然要他们出头。 只要娜泽安好,接到了庄子里,城里就算是打出脑浆子来了,他也不太想去管了,毕竟,他去山东“军前效力”了不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啊! 待到娜泽和杨士奇随着邬元回到庄子,告诉他甄不为的事情后,他笑着摇摇头,不再言语了,只是吩咐庄子里的人,守好门户,至于外人问起,就说他已经启程出发了。 应天府里,西城的某处宅子。据说这宅子是朝中某位大人的藏娇之所,不过也是听说而已,附近的人家,可没胆子到这样的人家里去串串门。 宝树的一张小脸,此刻可没有什么粉嘟嘟的可爱之意,脸上俱是寒霜,而在他身前,几个青衣汉子,微微低着头,竟然是不敢直视于他。 能做道衍的弟子,又岂是平庸之辈,更别说应天与北平之间的交通来往,燕王府可尽是将这权柄交付于他,别看他年不过弱冠,稚气未褪,可就这样的一个少年,却是令手下几十上百号桀骜不驯之辈,在他的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 “铺子里损失多少?” “最近天冷,没什么船来,库房大都空着,被那些兵丁们封了铺子,这库房怕是保不住了!”一个青衣汉子,抬起头来回答道“没问你这个,宁大纲呢,你们带过来没有?”宝树眼里微微掠过一丝不耐。 “带过来了,宁掌柜的应该知道具体数目!” “你去问,我不方便见他,问清楚,咱们的这些货,要是全部卖出去,得多少银子,这些帐,自然得找正主儿去算!”他小手一扬:“马大哥的家眷,都安置好了没有?莫要牵连到了她们!” “都已经接到城外小西庄去了,至于两位吴姑娘,和那闻人小姐,却是不见了踪迹,想必是找地方隐匿了起来了!” “派一组人,去寻她们,听说昨日火并的时候,她们身边突然冒出来不少身手不错的护卫,这几个女人有蹊跷,寻到了不必张扬,悄悄缀着就是了,看看她们到底是何方神圣。”随着他的命令,另外一个青衣人,点头应声而去。 “所有在铺子里露过面的,全部留下,其他的人,回去干自己的差事,不管这边闹成什么样子,没我的命令,你们就当没看见好了!” “属下明白!”众人齐声应道。 第111章 最毒莫过妇人心 林木很是得意,俨然是府里的大功臣一般,指挥着下人们,将那些从铺子抄来的物件,一样样清点,一样样的放进库房,尼玛,真看不出来,那个青云号破铺子里,居然还有这么多好东西,这可值得老鼻子钱了,和这个铺子相比,自家府上的买卖,简直有点寒酸。 “这个,这个,这个东西,你们认识不?”看着箱子了一块块石头,他有些犹豫,这玩意和普通石头没什么两样,这对方这样子郑重其事的放箱子里,总不归是吃饱了没事情干,他低声问道自己身边的小厮,那两小厮已经被林夕放了出来,虽然萎靡不振,但是自然知道自家主子是个什么货色,急忙凑过去看了看,然后不约而同的摇摇头:“这个,还真没见过!不会是压舱石吧,这些海外的宝贝都是听说用海船运回来的,没准他们搞混了!” “你家压舱的石头,用铁箱装着放在库房里啊!”林木没好气的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的赶开他们两个:“肯定是原石,你们知道个屁,那些上好的美玉没琢磨之前,都是这个样子的!写在单子里,上号玉石四箱,入库!” 在后院佛堂,林夕正小声的给越国公夫人在禀报着这次的收获:“那锦衣卫百户马恩,不声不响,却是好敛财的手段,家宅里的那些好处,兵马司的人分润了去,不过老奴掌了下眼,和这商号里抄没的物件相比,倒是差了许多!” “这样也好,给了兵马司这些甜头,这些虚名儿,自然是要他们去担的,也免得都察院的那些死板们鸡蛋里挑骨头,不过,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在京师中,能做得起偌大的买卖吗?你刚刚是说,那铺子里抄没的物件,价值比咱们的买卖一年赚的银子还多!”国公夫人微微有些疑惑。 “此人应当有人照拂,所以,据说他城外还有产业,老奴就没有去碰了,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适当的教训教训他和他身后的人,告诉我们越国公府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也就够了!” 林夕的话比较隐晦,但是国公夫人还是听得出来的,和几个小鱼小虾亮亮爪子,越国公府丝毫不惧,但是如果对上同等的对手,这越国公府就未必有这样的底气了。 “阿弥陀佛!”她低声颂了一声佛号,“挑选些精巧出奇的,给宫里送去,不,我亲自去,好些日子没去看看宝成长公主了,如今在陛下眼里,宫里能说得上的话的,怕是也只有这位长公主了吧!” “林木那孩子,这些日子就不要出府了,就说我说的,他要不听,打断他的腿,断了腿在家总比丢了性命在外面的好!” “是!”林夕躬身应道。 与此同时,京师天地商行总行的后面,闻人凝也是一脸的寒霜,在她的记忆中,这样狼狈的情形,还没有几次,而在他父亲过世后,她一直顺风顺水,哪里还曾有过被人堵在屋子里的时候出现。要是堂堂白莲暗宗的掌印元帅,被一群巡城的兵丁给拿了,那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了。要不是顾忌着娜泽,那天晚上,他自己都有动手大杀一场的冲动了。 “娜泽小姐已经平安到了小西庄,我们安排在庄子附近的人回报说,这几日,没有看到庄子里有什么人马走动,那些少年们,依然每日在跑操!”一个笑得一脸和气的掌柜模样的人,在闻人凝耳边轻轻说道。 “马恩在城外庄子里看我们的笑话呢?”她冷哼了一声:“我前脚答应了他照看他那点摊子,后脚就被人给抄没了,这是在打谁的脸呢,更别说,他那练兵之法的好处,平日你看到,都不觉为甚,但是当日晚上,两个半大小子两柄长枪,就愣生生的守住屋门,面对十几号兵丁,丝毫不落下风,你现在还觉得我送人去他那庄子里练兵,是多此一举吗?” “能被马恩挑做护卫的,肯定都是悍勇之士!”那掌柜辩解道。 “昏聩!”闻人凝再也忍不住了,拍案而起:“那我告诉你,这两人半年之前,面黄肌瘦,手脚无力,更是没有模过刀枪,你怎么解释,而小西庄里,胜过这两人的,没有二十,也有十五,这两人不过是一个识字,一个孤僻,才被他带在身边的!” “绿鬓,这几日,你熟悉熟悉商号的运作,不懂的,问嫣然和冯堂主!”她有些颓废的坐了下来,若是手下的人都是这般脑筋,这般目光短浅,那她实现不知情,差点被人堵在家里的事情,也就情有可原了,这纯属能力问题,“然后,这京师的商行分号,你来接手!” “你京师的差事交卸了吧,去内三堂做做文书的事情,这些年,看样子你是享清福的日子多了点,遇事情,都不愿意动动脑子了!”她微微摇摇头,片言只语之间,便决定了一个面前这个人的下场。 “小姐,我觉得这不是紧要的事情!”在那掌柜苍白着脸退了出去后,吴嫣然轻声说话了:“刚刚小姐也说过,马恩没走,可不就一直盯着我们,反正咱们的身份和他的身份,都彼此不是秘密了,马恩把这事情,越闹越大,会不会其中还有什么深意?” “能有什么深意!”闻人凝却是比吴嫣然更了解马恩一些,两人的眼界不同,思考问题的方式也就不同:“第一看看我能不能践诺,若是我不能践诺,那他说的代为练兵自然是也算不得数的了!” 仿佛马恩就站在他面前一样,她嘴角微微冷笑着:“别真的以为我和他还有什么主仆的情分,一纸契约,能束缚到他这样的人吗,这人,我是越来越看不透了!你们也要记住,以后在马恩,甚至马恩的人面前,提都不要提这个话题,他越坐大,这个话题就越忌讳!” “嗯,知道了,小姐,那第二呢?” “我们都知道了,这马恩投了燕王一党,我敢肯定,他的买卖里,肯定是有燕王的银子,咱们不着急,燕王的人可就要着急了,眼下山东打得如火如荼,可有人比咱们更却银子,这第二嘛,马恩大抵也是掂量掂量自己在燕王阵营里的分量,顺便借咱们,暂时一下力量,我敢打赌,今日,最迟不过明日,咱们不动,也会有人出手了!” 真的不出手嘛?不,闻人凝不这么想,整件事情的根子,不是在马恩砸了对方的几家铺子,而是在那个叫林木的纨绔子弟身上,若是不是这个家伙,惹出来的这么多的麻烦,哪里会有她昨日的狼狈。 只是昨日这么一闹,这家伙只要脑子没有坏掉,肯定会一时之间躲在府里不出来,他闻人凝再势大,率人在京师围攻堂堂的国公府这种白痴事情,她还是做不出来的。要是真当京师三大营七十二卫是摆设的话,她白莲暗宗早就不知道覆灭了多少次了。 得找个法子给那家伙下个套,好好的出了这个恶气才成!她眼珠子转了转,在吴家姐妹身上转来转去,那家伙色迷心窍,让这两丫头去,不成!不鱼没有钓上来,鱼饵让人给吃掉了。想着想着她嘴角露出一丝丝微笑,她想起一个人来了。 准确的说,是两个人,一对姐弟而已,正在杭州活的滋润无比的乐巧儿乐进两姐弟。 要说起坑蒙拐骗,设局下套,暗宗里不是没有能用的人,不过,这件事情,既然是有马恩的影子在里面,闻人凝第一时间想起和马恩有关的人等,自然也是正常的很。论起这起市井里的勾当,这两人可以说是里手行家,祖传手艺。尤其那乐进,在云南时候憨憨居居好想除了赌博啥都不会的一个笨小子,在杭州这一年多来,简直是如鱼得水,加上有暗宗门里,隐隐约约的支持,如今杭州府的那些市井人物,倒是不少人都知道了这个“乐大爷”的存在,也算是打响了名号了。 “叫乐家姐弟过来!”一旦决定,闻人凝便不再迟疑,“不管他们用什么法子,我要看到这越国公胡大海家败落下去,如果有需要,扶持那个纨绔子弟林木袭爵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他必须对咱们言听计从,服服帖贴!” 她的这番打算,并没有瞒着马恩,发出召唤乐家姐弟的信息的同时,她也派吴嫣然去了一趟小西庄,毕竟这法子看起来阴狠,但是却不是一朝一夕能见效的。吴嫣然言辞中,隐隐也暗示了一下,你不是还有助力啥的,现在就可以用了,对付官面上的人,白莲宗能想到这样的法子,已经很勉强了,这原本就应该用官面上的人去对付的啊,至于对付那些市井无赖,贩夫走卒,三山五岳的江湖好汉,这才是我们专业啊! 马恩晒然笑了,这男子和女子行事,果真区别大的很,宝树的意思很简单,晚上派人到几个前日捣蛋的家伙家里,削点头发,留个字条什么的警告一下,虽然解气,但是,论起这阴狠程度,还是远远不及闻人凝的法子,他甚至可以想像得到,等到他数月之后回来,那越国公府会被那个纨绔,败落成什么样子。 “铺子现在没多少买卖,不碍事,等到开春船来了,这铺子可就耽误不起了,这段时间,够你们操作的了吧!”他笑吟吟的问道。 “应该够了,赶得上开春的买卖!”吴嫣然很是肯定的点点头。 “那我可就高枕无忧了,放心的去山东去了!”马恩笑意更甚,家里不用担心了,他还琢磨个什么劲儿,安安心心去军前效力吧! 第1章 唐赛儿 这是一个破败不堪的村庄,荒芜的田地,在暮色下死气沉沉的屋舍,无一不告诉人,这里也许曾经是一个生气勃勃的地方,但是,如今剩下的,除了萧瑟,还是萧瑟。 几只野狗在一个刨开的土包前面争抢着什么,呜呜的低吼声,成了这片寂静的天地里,唯一的声音。一声凄厉的吼叫响起,一只身体瘦弱的野狗,显然是被它贪婪的同伴,狠狠的咬了一口,夹着尾巴,负疼逃到了一边。 舌忝了舌忝渗出鲜血的狗腿,红着眼睛的它,死死的盯着将自己驱赶开来的那只强壮的同伴,犹豫着是不是再次加入争夺的行列,知道饥饿的滋味的它,当然清楚在这个地方,即使是一块作为食物的腐肉,都是多么的来之不易。 突然间,它的耳朵竖了起来,使劲的用鼻子闻了闻风中的气味,远处传来的声音和熟悉的气味,让它登时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它看了看声音传来的方向,又看了看正在争抢腐肉的同伴,不声不响的挪动身子,朝着不远处的树林悄悄跑去。 声音越来越大,可以清晰的听到是人的脚步声,还有说话的声音,土包上正在争抢腐肉的野狗们也察觉到了有人靠近,但是,却是舍不得眼前的食物,只是,他们争抢的动作,显得更加激烈了。 “砰!”一声巨大的轰鸣声犹如晴天霹雳响起,野狗们一呆,然后被吓得四散而逃,一直跑到他们认为足够安全的地方,这回过头来,不甘的看着这群打搅他们进食的人类。 可惜的是,这群人类似乎根本没有将他们放在心上,甚至对他们的逃窜,也没有追赶的意思,只是一个个面目古怪的看着他们中的一个,脸上的笑意,怎么都遮掩不住。 “老爷,又没中,这些野狗,都跑得远了,手铳打不到了!”马福忍着笑,接过马恩手中儿臂粗的手铳,熟练的用通条清理着这个手铳中的残渣,然后重新装上火药和铁砂。 “这不科学啊!”马恩看着远远逃开的野狗,一脸的郁闷:“这么近,连二十步都不到,居然连一条野狗都没撂倒,这真的是神机营装备的火器么?” “老爷,说话要算话,这手铳可是您亲自找来的,不是神机营的有能是哪里的!”马福乐呵呵的笑道,显然老爷自己掉进了自己设的套子,他心里非常愉悦,在看看身后的同伴们,也是一副深以为然的见证人的模样,更是心下大定。 “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成,今儿就在这村子歇下来,不走了,马福,拿过来,我再试一枪,我就不信这邪了,一整天别说是野狗,连鸟都打不下来一只,这火器,难道真的不如弓箭长枪!” 马恩的郁闷,是有缘由的。军前效力三个多月了,德州的这位大将军李景隆,除了收拢残兵,就是整顿军备,不知道是被北军吓破了胆还是真的打算积蓄力量再决一死战,反正,这几个月,零零碎碎的战事不少,但是,真正大打倒是没有,连带马恩这个锦衣卫百户,也没有多少新鲜事情做,除了在德州附近州县晃荡,且美其名曰的“刺探敌情,收拢残兵,肃清匪徒”。马恩也乐得自在,与其在那个犹如大兵营一般的城里窝着,他更愿意在外面晃荡,至少,在他头上,没有了那么多的指手画脚的上官。 准确的说,他眼下是在后方,在他和燕王的兵马之间,还隔着一座德州城,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安全的。燕王的兵马若是遇见他们这一小撮人人,肯定是连渣都吃得不剩,马恩不觉得自己这几十号人,可以抵挡燕王的铁骑。 当然,这也和城中效力的锦衣卫,他的身份实在不算低有关,即便是再军前效力,他还是属于锦衣卫这个系统,普通的军官,还管不到他的头上来。他这所谓的军前效力,能博得几分战功固然是好,但是,就是碌碌无为,也不会有人追究于他,德州都乱成这样了,谁有空来为难他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就算真为难,难道还不成将他赶回京师不成,那倒是遂他的意思了,至于想拿锦衣卫的士卒当大头兵炮灰使,那些军官想都不用想,锦衣卫没廉价到这个地步,这种乱命,抗了也就抗了,马恩一点都不怕。 前些日子,马恩得到了一个手铳,从某个不知名的神机营的小旗手中得到,花了多少银子,那也就不必说了,但是,这是火器啊,轮到对火器的认识,马恩不敢说眼下德州这个范围内,他数第一,至少,他绝对可以排名到前十以内,要知道,某个从警校毕业的家伙,射击成绩,可一直都是名列前茅的。 可是,这个大明朝已经制式化、实用化的手铳,还是狠狠的打击了一下马恩的自信心。这手铳笨重不说,两尺来长,二十多斤,他实在是想不通,这样的玩意,怎么能称之为“手铳”,好吧,笨重就不说了,装药麻烦,一次只能发射一发也不说了,可这手铳点燃火绳之后,那些铁子儿的轨迹,也太鬼神莫测了吧,不到十米的距离,对着都打不中,难道,这大明朝的火器,就是靠声响吓人的,不带这么玩的啊! 不是那些穿越的亲们,到了有火药的时代,步枪,机枪啥都是小菜一碟的吗?手指随便动动,就改良火器,貌似,这不是那么一回事情啊? 随着从那个神机营的小旗那里买来的铁砂和火药逐渐快消耗完,马恩彻底的对这玩意死了心,这东西比起滑膛枪还不如,滑膛枪还可以依靠面积杀伤提高命中,可这玩意,想打到人,要么就是这人就站在枪口前,要么就是这使用的人,人品无双,不然的话,这玩意,还真没多大实用价值。 “砰!”又是一声巨响,野狗们又朝着村子外面跑开好远的一截,不过,依然是杀伤力等于零。马恩这次连说话的兴趣都没有了,将手中的手铳丢给马福,回头对着身后的少年指了一指前面的村子:“进村!” 少年们留下十余人护卫马恩,其他的人,三人一组,分别朝着村里跑去,这几个月,这样的事情他们已经做的很纯熟了,起码,从眼下的这架势看起来,颇有几分老卒的意思了。 不到片刻,在村子了搜索了一遍的少年们跑了回来,果然是以前遇见的荒村一样,整个村子因为战事的原因,都已经荒废了,除了几个实在走不动在村子里等死的老人以外,村子里的人不是死了就是逃灾去了。这里靠近战区,兵灾比匪灾更甚,普通百姓哪里承受得住。 找了间大屋子,一行人住了下来,自然有人去找水找柴,生火做饭,和前几日露宿相比,今天晚上,显然要舒服多了,众少年围着火堆坐着,数日来的疲惫,仿佛也随着火堆上冒着热气的肉汤,慢慢消散开来。 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这袅袅升起的炊烟,在这样的暮色中,是多么的打眼,尤其是在这个已经荒芜了这么就的村庄中。在炊烟升起的那一刻,在这距离这个村庄,不到五里的一处山岗上,正有人在看着这一缕炊烟,脸上流出一丝喜色。 “是官兵吗?三姐?”山岗上,一个瘦弱的少年,凑了过来,朝着正在出神的少女问道。 少女很邋遢,和少年身上的穿着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她眼睛很清澈,很澄净,这种干净之极的眼神和她身上的邋遢,构成一种很奇异的感觉,仿佛干净和邋遢,同时出现在她的身上,就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一样。 她回过头来,朝着少年笑了笑,没有说话,身后的长弓,在暮色中泛着微微的光芒。 “我去看看!”少年看懂了她眼里的意思,自告奋勇的说道,他知道大姐在忧虑什么。 “小心些,若是对方人多,悄悄的回来,咱们的吃食,还能撑的几天!”少女温和的说道。 “知道了!”瘦弱少年灵活的跑下山岗,一声唿哨,山岗上又跑下来一个和他差不多的少年,两个人一汇合,立刻就朝着远处炊烟袅袅的村庄跑去。 少女靠着一棵小树,慢慢的坐了下来,看了看四周,不大的山岗上,小小的树林里,一百多号人或坐或卧,安静无比。她随手拈起一根草茎,放进嘴里慢慢的咀嚼起来,任由口腔里,慢慢充斥着一股青青的苦涩味道。 她看了看树林的这些人,这些人,都是自己的乡亲,若不是自己,也许大家不用像现在这般,放着好好的家园不住,而躲避在这个荒僻的树林,任凭蚊叮虫咬。但是,大家除了看着他的眼神有点畏惧,没有一个人发出怨言。她知道,大家有些害怕,一个温文贤淑的小媳妇,转眼间就变成一只暴怒的雌虎,大家都是难以接受。 不过,她无所谓,丈夫死了,死在那几个丑陋无比的官兵手里,那么,那些官兵就得死。不管自己丈夫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他的这些乡亲,他死了,自己就得为他报仇,她一点都不在乎,就是这些人不跟着她,她也不在乎,这个地方没有什么留恋的了,她要回家,回青州的家。 她是唐三姐,她是唐赛儿! 第2章 我踏夜色而来 唐赛儿在看着树林子里的人,树林里的人,也在看着她。和一般逃难的百姓不同,这里的一百多号人,身强体壮的,占了大多数,即便有女人,也是男人们的家眷,虽然眉眼中疲惫之色难以掩盖,但是,比起那些尽是是老弱的逃难队伍,这只队伍,算得上是精壮了。 去芜存菁,优胜劣汰,五百多人的村子,到现在,剩下的就是这一百多号人,熬不过来的,就熬不过来了,而熬过来了的,却是希望继续活下去。他们眼中的唐赛儿,并不是弱不经风的少女,而是这个女孩,这几百里地,就是这么带着他们一路走过来,对于这些从来不曾离乡背井的百姓们来说,这个嫁到本村的外乡媳妇,显然比所有人都懂得多。 而当唐赛儿斩杀了那些官兵的时候,这些人都知道,不管他们愿意不愿意,他们除了跟着这个女孩,去她口中说的没有官兵的寨子,他们再也无路可走了。坚持留在村子里的人的下场,他们已经看到了,那些报复的官兵,将他们的脑袋,像韭菜这样一茬一茬的割,在这个世道,就算是再卑微的人,也不愿意自己的脑袋成为韭菜,成为那些官兵功劳簿上的首级。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份,唐赛儿是白莲,唐赛儿的丈夫林三是白莲,而他们,也是白莲,不管是南军还是北军,不管是朝廷还是燕王,对于白莲教,都不会心软手软,这和杀不杀那几个到自己村子里祸害他们的官兵没关系,杀那几个官兵,不过是一个引子,现在不杀,以后他们终归是要杀的,这一点,他们心里隐隐都知道,只是这一天,来的如此的之快,快得让他们有些茫然了。 既然走出了第一步,那后面的,就不用考虑了,继续走下去就是了,天下白莲是一家,这话说得不错,可是,除了唐赛儿,他们真不知道,哪里还有白莲,哪里才是他们的存身之所,既然唐赛儿这么肯定的带着他们朝着青州走,朝着她描述的那个美好地方走,他们也只有这样一步一步的跟着她走下去。每个人心里都清楚:活着,比什么都强! “三姐!”远远一条身影窜了过来,正是刚刚自告奋勇去查探的那个瘦弱少年。 众人的眼光朝着少年看了过去,更有几个手中有兵刃的男人,模着兵器站了起来。 “是官兵,是官兵在生活做饭!”少年有些气喘,朝着山岗下面指着:“皮猴儿在盯着呢,我怕你等得急,就先回来了!” “是跟着我们来的吗?有多少人?”唐赛儿吐出嘴里的草茎,站直了身子,身上的慵懒劲儿一扫而光,澄净的眼神中,竟然露出几分干练的神色。 “二十多人吧,像是新募的兵,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多少,应该不是冲着咱们来的!”少年叫林云,是唐赛儿的小叔,按理来说,应该是叫唐赛儿嫂子的,可他从唐赛儿进林家的门起,就一直叫唐赛儿三姐,众人倒也不觉得多奇怪。 “还看到什么?”唐赛儿蹙着眉头,轻声问道,二三十人,肯定不是冲着他们来的,不过,他们不冲着自己这些人来,难道自己这些人就不能冲着他们去吗?他们的兵刃,衣甲,还有马匹,干粮,可都是好东西,若是都夺了过来,这往前走,就更有把握一些了。 “太远了,看得不大清楚!”林云有些羞愧的样子,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就是他引以为傲的眼神,也实在发挥不了多大作用。 “三姐,吃了他们!”手握兵器的几个男人中走出一人来,“官兵们都是胆小如鼠,杀了他们一两个,其他的人腿脚就软了,咱们走了这么久,还没遇见过这样小股的官兵,吃了他们,为死去的乡亲们出口恶气!” 众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唐赛儿,风从林间缓缓的吹过,空气仿佛都凝重了许多。半响,唐赛儿的臻首终于慢慢的点了点,那男人脸色一凛:“我去叫大伙过来!”…… 马恩不是白痴,他手下被邬元这个老卒训练出来的少年们,更不是白痴。所以,林云也好,这悄悄趁着夜色模近的几十条汉子也好,他们眼中看到的,是屋子里闪耀的火光,和门口隐隐绰绰的哨兵,没有人知道,无论在哪一个地方宿营,他们眼中的这群官兵,都是放了双哨,而且,除了明哨之外,还有暗哨。 这不怪他们,哪怕是他们眼中一身本领的唐赛儿,对于这军中之事,甚至和马恩手下的任何一个少年相比,都要显得逊色,如果要说这是区别,这就是专业和业余的区别了。 借着天上微弱的月光,唐赛儿微微眯着眼睛,手中的弓如满月,箭如流星,朝着那门前矗立不动的哨兵而去,“笃”的一声轻响,哨兵应声而倒。她身边的人脸色一喜,一扬朴刀,仿佛一股黑色的潮水,朝着那个小小的院落涌了进去。 唐赛儿没有动,依然伫立在原地,她手中的弓,在这个距离,比她亲自冲进那个混乱的院子,更能发挥作用,她知道那院中,将会发生什么事情,虽然她杀过人,但是,并不代表她喜欢杀人时候的场面。 潮水终于蔓延到了院子里,路过哨兵的尸体的时候,唐赛儿明显的看到这股潮水,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潮头就义无反顾的冲了进去。 再然后,她的眼里,就是一片光明。刺眼的光明。 两个巨大的火堆,“蓬”的燃烧起来,刺眼的火光中,黑色的潮水被剥去了黑夜的伪装,露出他们本来的面目,他们虽然手里握着兵器,但是,眼眸中除了跳动的火光,更多的是惊疑不定。 甲兵! 一个小小的方阵,整整齐齐的摞在不大的院落中,长枪上的寒芒,刺得他们眼睛隐隐生痛,而长枪的主人,一张张年轻的面孔,正冷漠的,看待死人一般的眼神,看着他们的愕然。 “起”! 仿佛是天际边闯来的一声呼喝,长枪陡然压下,森森之意,顿时溢满整个院落,年轻的面孔中的冷漠,顿时变成了滔天的杀意,因为生存不易,这些年轻的面孔的主人,更懂得生存的可贵,对于这些趁着夜色而来的不速之客,他们心中没有任何的怜悯。 你要杀我,那我自然就能杀你! “进!” 又是一声呼喝,这些甲兵们,齐齐向前跨越了一步,虽然就一步,却是踏出了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不速之客们终于反应过来,看着自己手中的兵刃,在看着那丈许的长枪,退意从每个人心中生起。 不用任何人的命令,他们齐刷刷的朝后退了一步,有了这第一步,自然也就有第二步,还好,没有人痴傻得掉过头来,将自己的背心卖给这些长枪,他们只是谨慎的,将自己的身体,尽量的离长枪能够攒刺的距离远一点。 “进!”“进!” 三声号令,这些手持长枪,身着布甲的官兵不过是往前逼了三步,不速之客们却是连连退了七八步,这院子又能有多大,退到这个距离,距离院门也不过三五步之遥了。 领头的男人,手缓缓挥动,很温柔,仿佛是生怕刺激到这些官兵,他身后的人,也是悄无声息的退出院门,年轻的官兵们冷冷的看着他们,脸上露出仿佛讥笑一般的神情,却是没有继续前进。 “你若是再动一根手指头,我便把你打成筛子!” 身后的人都退了出去,领头的这男人正想慢慢推走,一个很温和的声音,从这些官兵之中响起,然后,他浑身顿时僵硬起来,一动都不敢动。 马恩缓缓的从少年们中走了出来,手里拿着的,便是那个让他纠结无比的手铳,不过,这一次,他很有信心,人不野狗的提醒大多了,这样近在咫尺,要是还打不中,他可真就可以抹脖子上吊了。 “他们可以走,你不行!”马恩笑了笑:“看样子,你认识我手上的这个玩意,那我就不用废话了,叫你那个弓箭手进来,我可不想被人一箭撂倒!” “不用!”唐赛儿昂首走了进来,手中的长弓不知道哪里去了,她笑容有些惨淡,看着马恩手中的手铳,和他身后虎视眈眈的军兵们:“我们认栽了,原以为是一帮溃败乱匪,没想到是军中精锐!” “哦?”马恩饶有兴趣的看着对方:“你才是主事之人,看起来有几分胆略的样子!” 领头的黑衣人,没有因为唐赛儿的进来,就躲在唐赛儿的身后,反而护在唐赛儿的身前,那令他惊惧不已的火器,这一刻,似乎在他的眼里,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几把破刀,一帮流民,你说,你要脑子坏到什么地步,才会来打官兵的主意!”马恩有点痛心疾首的摇着头:“你说,你这样的笨蛋,我是留你下来,还是放你走呢?” 第7章 马和从此名郑和 “熟人?”马恩拿过水囊,痛快的喝了一大口,并不理会,山东境内,他可未必有什么熟人。 “老爷,前几日你放走的那个女贼人,就在前头,换了衣裳,不过我还是认得的,那马还是老爷您的呢?”马福眨眨眼睛,很是认真的说道。 “唐赛儿?”马恩有些迟疑,唐赛儿不是带着那群流民,往青州而去了吗,对了,尼玛,这就是去青州的路上啊,不过,这些流民,居然这么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官道上,倒是胆子不小。 “嗯,就是她!”马福自然知道自己老爷关心的什么,开口说道:“好像是那位唐赛儿姑娘落了单,身边又有咱们送她的马,被人讹上了!” 他犹豫了一下:“好像那唐赛儿姑娘,腿脚有些不方便!” 前些天还行走如风的人,几天不见,就不良于行,还能是什么缘故,自然是受了伤,一个受伤的女子,身边又还带着一匹马,这被人觊觎,自然是正常不过。马恩就是有些奇怪,就算是受伤了,这唐赛儿也不是省油的灯啊,怎么还会被人这点身外之物。 他放下手里的水囊,扬了扬眉毛:“过去看看!” 一行人走了过去,人群自然而然分出一条道来,就算是看热闹的百姓,也没有傻傻的和这几十个全副武装的军兵较劲的心理,一直走到最里面的那一圈,马恩才明白,为什么这官道之上,会聚拢这么多看热闹的百姓了。 唐赛儿并不漂亮,至少,从马恩的审美观看来,她的容貌和漂亮两个字是挂不上边的。她给马恩最深刻的印象,就是那一双发亮而且黑白分明的眼睛,只是此刻给马恩深刻印象的大眼睛,正喷射着一股不可抑制的怒火。 在她的身边,正翻滚着几个申吟不止的男人,以这几个男人为界限,形成一个小圈子,将这一人一马隔绝开来,看起来有几分孤零零的样子。 唐赛儿看到马恩,紧绷的身子没有松缓,但是,眉宇间却是露出一丝放松之意。 “都围在这里干什么,散了,散了!”马恩蹙着眉头,不满的喝到,“都堵在这里,成何体统!” 声音不大,但是周围的人群,明显的一惊,后退了几步。 马恩抬起头,看看唐赛儿,目光又落在她轻轻踮着的那只脚上,看不见血迹,看来不是刀兵的伤口,应该是扭伤挫伤之类的。 “没事吧!”马恩朝她点点头,对场中的情况,大致有些猜想了,想必是这群行商的汉子的护卫,看到唐赛儿一个姑娘家家,单身一人,腿脚又不不大方便,可能口花花调笑几句,不知道怎么就到了动手的缘故。 身后的校尉们毫不客气的用粗大的枪杆将几个意图逼近过来的赶开,地上那几人,申吟之余,居然还有力气大声喊道:“军爷,这女子是个贼婆子,她身边的马可是军马,兄弟们不过是上前盘问几句,这婆娘就动手,军爷可要当心啊!” 唐赛儿看着马恩,目光稍稍柔和了一下,听到地下几人信口雌黄,却是微微扬了扬下巴,冷笑了一声。官道之上,百姓,行商不少,前面又是歇脚的亭子,众目睽睽之下,她下手当然有分寸,不过,这几人吃了这般苦头,还不甘心,还要中伤她,她实在是有些鄙夷对方。 不过,说她偷盗军马,对谁说,或许她还要辩解一番,唯独在这个叫马恩的官兵头子面前,她一句话都不用说,这马的来历,地下这几人不知道,难道他会不知道? 果然,马恩听得这句话,白眼一翻:“给我叉到路边去,简直胡说八道,什么玩意,军中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些家伙来管了!” 几个校尉就等着这话呢,一拥而上,将这几个家伙丢到路边去,至于那些家伙的同伴或者是搀扶,或者破口大骂,他们却是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了。 马恩连对他们解释的兴趣都没有,直接走到唐赛儿身边:“脚怎么了?扭了?” “嗯!”唐赛儿咬咬下唇,看着周围的人被这些官兵一威吓,逐渐散去,轻轻的嗯了一声。 “你那些同伴呢,走散了?”马恩看了看四周,的确不见那日夜里唐赛儿身边的那些人,微微皱了皱眉:“还是他们嫌你碍事,丢下你不管了?” 唐赛儿紧紧手里的缰绳,却是不回答他的话,看了看四周逐渐散去的人群,竟是要翻身上马,打算离去。 “好了,好了!”马恩拉住马头,没好气的说道:“不谢我给你解围也就罢了,瘸着个腿还要逞强,那天没把你怎么滴,难道还怕我今天把你怎么滴了不成,你不是要回青州吗,正好顺道,至于你那些同伴,你爱说不说,你腿脚好了,想去哪里就哪里,这到济南这一路,我就勉勉强强送你一程吧!” “你们去济南?”唐赛儿眼睛一亮,她这身份,要啥没啥,去济南可没那么方便,这济南又是去青州的必经之路,绕是绕不过去的。 见她不反对,马恩直接将缰绳丢给身边的陈七:“陈七,好好照顾这位姑娘,做的好,去了济南,就许你跟着我!” “是,大人!”陈七大喜过望,乐呵呵的接过缰绳。 四周的人散去,远处一个歇脚的亭子,也从人群中露了出来,很出乎意料的是,这亭子旁边居然还有一个茶铺,难怪这里聚拢了这么多人,敢情这些人去渡口之前,都是在这里歇脚等船,这船不到,这些人也无处可去。 马恩朝着那边茶铺指了指,众人会意,拥簇着他和唐赛儿,朝着那茶铺走去 河北,白河沟。 马和从自己的营帐中走了出来,伸了伸懒腰,将胸口的那一股浊气,吐了出去。昨夜一夜无事,让习惯了战场喧嚣的他,一时竟然还有些不习惯,这些日子,白日里南军打,晚间里北军打,这雄县这一带,可谓是处处烽火,这个时候,能有这么一个安静的夜晚,舒舒服服的睡一觉,还真是难得。 “郑将军,大帅令卑职告知,将军若是起来了,请将军去中军帐!” 一名小校走到他身前,毕恭毕敬的禀报道,马和一愣,旋即才醒悟过来,对方称呼的“郑将军”,正是称呼的自己。 他微微笑了笑,有些周正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我知道了!” 小校看了这位平易近人的郑将军脸上的笑容,应声而去,他自然不知道,这笑容是马和在自己笑自己。郑村坝一战,他先是为燕王献计,而后又身先士卒,披挂上阵,厮杀了整个鏖夜,此役大胜,燕王论功行赏,直接赐姓“郑”,按理来说,他现在应该是叫郑和了,可郑村坝之战过去了这么久,他还是微微有些不习惯。 燕王依然称呼他为“三宝”,而军中相熟的将领,如张玉朱能等人,以前就没叫过他的名字,以后自然也不会叫,都是三宝三宝的称呼他。也只有这些军中的士卒,才会这么正儿八经的称呼他“郑将军”!他哪里是什么将军了,本是王府中人,王爷再信任他,也不会给一支兵马让他统帅,像眼下,给他一个军中参赞的名头,他就已经很满足了。就算日后王爷成就了大业,他的前途,也绝对不会是在军中,当然,也绝对不能在军中,他可没想当童贯之流。 他揉揉面颊,回到帐中,早有身边的从人,打来清水供他梳洗。他抹了一把脸,将毛巾递给身边那人,忽然怔了一怔,开口问道:“小李子,你说,若是我那侄儿侄女,知道王爷赐了我这个姓氏,他们会不会有别的想法?” 那在一旁端水递毛巾的,不正是和马恩有过一段交情的李磊是谁,听的郑和这么一问,他想都没想,接过毛巾就回答道:“这是干爹在王爷面前面子大,这赐姓,可是一般人有福分能够得到的,侄少爷和侄小姐知道了,也只有替干爹高兴的份儿,哪里还会有别的什么想法啊!” 郑和点点头:“也是,我这一支,算是断了香火了,咱们马家多我这么一个废人,少我这么一个废人,倒是没有多大区别,我姓马还是姓郑,真真是无所谓。” “干爹,话可不能这么说,虽然如今侄少爷和侄小姐姓马是不错,可这一样的血脉,可是姓氏能够稀薄的,还有,当初我在云南,可是听说还有一位侄少爷,随着干爹的兄长出门去了,这万一能够寻到,将来就算过继一位侄少爷给干爹,这马家也好,郑家也好,两家不都是有香火继承了吗?” “你想的倒是比我还想的长远!”郑和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我那兄长和大侄子,不通音讯久矣,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人世,可是这么随便能找到的,不过,要是真的能过继兄长的血脉到我这一支,我这辈子,也就没几件遗憾的事情了!” “呵呵!”李磊傻笑着,却是不敢再接话。 “走吧,去朱大将军那里看看,一大早请过过去议事,总归是有要咱家出力的地方,大军黏在这里,王爷不催,怕是张玉也着急上火了吧!” 第8章 这算是官匪勾结吗 马和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个武林高手,这个他有自知之明,就算是跟着邬元练刀法,那学的也是搏杀之术,保命之法,在他的心中,这和在军队里学拼刺刀是一个档次的东西。但是他知道,这个世界,真的是有武林高手的,虽然不像那些武侠小说中的神乎其神,百人敌,千人敌什么的,但是,一个人撂倒三五七个汉子的高人,那是绝对有的。 闻人凝是高手,他肯定,一个姑娘家家,在白莲教中身居高位,靠脸蛋和手段,他可有点不信,在京师的时候,偶尔也见过闻人凝练过剑,虽然看起来,这位姑娘练剑的时候,极具美感,但是,如果那一招一式是对着他来的,他可没有把握能够在这剑下全身而退,大致这也就是不明觉厉的典范了,反正,就是很厉害很厉害的样子。 宝树是高手,这个他也可以肯定,能被道衍派来京师,做些暗谍的事情,不是一个武力强悍的人,只怕有点不靠谱,更别说燕王在京师的人手,除了王府派出的忠心的暗谍,那三山五岳的好汉也搜罗了不少,没几把刷子,可镇不住这些人,所以,马恩虽然没见过对方正儿八经对敌,这个也是可以确定的。道衍能文能五,他的弟子,岂能差了去了。 想到这里,他微微有些忧虑,北平那边曾经来过消息,自己的妹子如今也是拜在道衍的门下,听说还挺得那个老和尚的喜爱,这以后难道这个小小的豆芽菜,会被那个老和尚教成一个英姿飒爽的侠女不成,那看未必是什么好事情。 马恩坐在马上,脑袋一点一点,看着前面的唐赛儿,思绪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这个唐赛儿就算不是高手,估计也和高手差不了多少了,看她瘸这个腿,连兵刃都没动,就能将四五个大汉打个满地找牙,马恩估计,如果不是性命相搏,自己怕是在这位面前,也讨不到什么好去。 唐赛儿的腿,应该是扭伤,他眼睛扫了一眼,不过,这年代看姑娘家家的腿脚,估计也就和后世盯着人家姑娘的胸脯看没多大区别了,马恩倒是带着些跌打损伤的药物,可是明显的唐赛儿更相信他自己采的草药,那绿乎乎黏糊糊的东西,看起来还真有效,不过是短短一日,看起来唐赛儿比起昨天刚刚遇到他的时候,腿脚灵活多了。 “到了济南,我就离开,虽然你是官兵,但是,这个人情,我还是记得的,我唐赛儿是恩怨分明的人,你若不死,将来落在我手上,总不致于害了你的性命!” 想起昨天晚上唐赛儿一本正经对自己说的话,马恩有些好笑,这唐赛儿,真当自己是江湖侠女了,说的煞有其事,跟着自己一行人这么久,连自己锦衣卫的身份都看不出来,整个就是一个江湖雏鸟嘛。殊不知,自己锦衣卫这个差事,将来对付的就是他们这些“反贼”!她落在自己手里的机会,只怕比自己落在她手里的机会,要大的多了。 看得出来,唐赛儿对自己恐怕是提防加警惕,好像自己对她有什么所图似的,马恩也不大在意,这丫头又有什么图的,不过好歹也是自己来这大明朝见到的草莽间的一个名人,好奇是有一点,再多点别的,就有些夸张了。 “陈七,到了禹城休息一日,大伙也累个够呛,这禹城你以前去过,有什么好的物事没有?”马恩开口道。 正跟在唐赛儿马后默默行走的陈七闻之一愣,大人太久没说话,队伍里就这么沉默着,突然开口,他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去过是去过,不过那时候,俺哪里有心思看别的,大人若是有闲情,不妨在这里多休息几日,这过了禹城,到济南也就不远了,官道能走的话,那就更快了!” “好物事倒是有,不过如今这世道,除了火硝,这禹城还能有什么出产!”唐赛儿哼了一声,开口说道,她是山东人,自然比马恩这个外来户知道得清楚的多。 “火硝?”马恩有些奇怪,“做火药的那个火硝?” “哼!”唐赛儿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默认还是鄙薄马恩的没见识,反正是没有否认。 “有点意思!”马恩笑了起来,他看到马背旁边褡裢里的那只手铳,火药早就用完了,想不到,这里居然能有补充的,既然是火硝产地,火药肯定是不少的,有火药了,淘换几把火器,还很困难吗? 这可是马恩想的偏了,这火硝要放在后世,的确算的上是国家级的战略物资,这眼下在大明朝,只怕还是作为药材之用更多一些,至于制作火药,朝廷下来的份额,少的可怜,这禹城要是靠火硝的出产供应朝廷,只怕就没有其他产地的什么事情了,这禹城就可以包圆了,毕竟现在就算是神机营所有的火器,也不过数千之数,又能消耗多少。 一行人中午不到,就到了禹城,随便找了一家客栈住下,也没理会客栈老板那几乎快要哭出来的表情,马恩大手一挥,将整家客栈的上房全部给包了下来,在这方面,马恩从来没有吝啬的习惯,就算不为了手下的儿郎,他也不能委屈自己不是,好歹现在他也是小有身家的人了。 说也有趣,昨日里和唐赛儿争执的那几个家伙,居然也在这家客栈,想来这禹城也就那么几家客栈,没多少挑选的余地,只不过在这里遇见这些家伙,唐赛儿脸上明显的有些不愉,天知道昨天这些家伙将唐赛儿得罪到了什么地步。 客栈老板见到一伙当兵的进来,肚子里早就骂翻了天了,这些当兵的,要吃要喝不给钱不说,一个不如意,就能砸了他这家店子,虽然他这店子,有在衙门里做事的小舅子关照,可这些兵丁未必能给他这个面子啊。 不是说朝廷的兵马打了几个打胜仗了吗?将燕王的兵马远远的赶开了,怎么还有这些散兵游勇出来祸害咱们老百姓?他心里泛着嘀咕,脸上却是挤出笑容,来照顾这些“贵客”。 直到一个足足十两重的银锭砸到他的手上,他这脸上的笑容,才真正变得亲切起来,看来,这些当兵的,还是讲规矩的,有了这锭银子,只要不砸了他店,就算亏也亏不到哪里去了。 “弄些吃食,给咱们兄弟送上去,嗯,大人说了,不要送酒,照着这银子使,不够了你再说!”马福好不容易豪奢了一把,一次花十两银子的感觉真好。和店家交涉的这些事情,自然是马福的事情,难道这些事情还要自己老爷亲自出面不成。 “好勒!”店家兴高采烈的答道,应声而去。却没有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那几桌,有人颇为轻蔑的撇了撇嘴。 “不知道从哪里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在这里显摆,打北军又不见他们这么神气!”那人鄙夷的说道。 “嘘!”同桌有人胆小,轻声提醒了一句:“刘大哥,别再招惹这些当兵的了,没见他们的头领,就是一个拎不清的丘八么?” “是咱们招惹他们么,是他们招惹咱们好不好,咱们先来的,他们可好,以来就将所有的上房给包了,禹城就两家客栈,这个时节,难道叫咱们睡大街上不成!”那称呼刘大哥的汉子,怨气十足。 “昨日里,那小娘皮一言不合就动手,咱们几个算是看走眼了,这小娘皮居然是个练家子,要不是那么多人看着,你看我不整死这个小娘皮!这些官兵可好,一来了屁都不放一个,就将事情揽过去了,兄弟们这顿揍,挨的冤枉不冤枉!” “知道刘大哥你就好这一口!”有人婬笑着凑了过来,“不过,这些官兵难道总护着她不成,这小娘皮长得又不是特别好看的那种,我就不信,那官兵头子,会看上她,总归有他们分开的时候,到时候,刘大哥要成就好事,兄弟们难道还能袖手旁观不成!” “就是就是!”那胆小的家伙也开口道:“咱们这趟活,将那几个火硝商人送到禹城,也就算完结了,也不知道那几位爷要多久才回程,这一段时间,够咱们逍遥了的,刘大哥咱们有的是时间,何必急在一时!” “屁话,我是看这小娘皮有点面熟,就是有些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这刘大哥明显是头领,瞪着眼反驳道。 “是,是,眼熟,眼熟!”几人窃窃笑了起来,“刘大哥梦里一定见过她无数次,所以才眼熟,嗯,就是这个理儿!” “不对!”这刘姓汉子一挥手,眉头锁在一起:“我想起来了,我真的见过这小娘皮,不知道是在哪个州县的城门口的告示栏那里,我见过她的画像,对,就是她,这小娘皮是官府要缉拿的重犯!” “啊!”众人一阵低呼,有些不大置信的看着他:“刘大哥,你没看错吧,她眼下可是和官兵在一起,那岂不是说,这些官兵包庇着她?” “没错,一定是她!”他很是肯定的说道:“大伙快点吃,我知道怎么对付他们了,嘿嘿,想不到,到这禹城,还能有这样一笔外快,这赏银,咱们是拿定了!” 本书最新章节由首发,最新最火最快原创网络作品首发地! 第9章 与你何干 客栈老板叫王老实,虽然他觉得他爹给了他这个名字,是非常的没见识,小时候他总是想,要是将来自己金榜题名中了榜眼探花状元楼,在金殿上那么一叫名,那得多丢分?今科状元王老实.这名字一听,只怕这到手的状元郎也得飞掉。 还好,事实证明他爹当年不是没见识,而是他想得多了。他没能饱读诗书,充其量,跟着先生启蒙以后,学了些算账计数的本事,这本事读书当官自然是不成,但是,当个客栈老板,却是绰绰有余了。 所以,在他爹死后,他就成了这家百年老店的老板,禹城是小地方,靠客栈这买卖吃饭的人根本不多,而他家这百年老店的牌子杵在这里,来禹城住宿的客人们倒是十成里头有七成都流到他这店里来了,所以,王老实很满意,他盘算着照着这么下去,将来自己儿子接手这家客栈的时候,自己怕是还能置办几十上百亩好田地,给子孙后代,老百姓过日子,到这这地步,他实在是没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了。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运气实在不错,即使算不得大富大贵,也算的上小富即安了。 直到今天这群官兵住进了进来,他才发现,自己的运气,似乎有些不够用了。 南边和北边在打仗,他是知道的,不过,那些兵马,一会打到河北,一会儿打到山东,禹城虽然在山东,倒是没有看见过厮杀的兵马,最近听说朝廷的兵马大胜,估计,过的些时日,这燕王就要完蛋了,到时候,朝廷的兵马占了北平,这仗应该也就算打完了。 先前还担心这些官兵白吃白喝糟蹋他这店子,等到后来银子到手,发现这些官兵不过是看起来凶恶一些,其实也是其他的客人没两样,他心里的担忧也算是尽去了,官兵凶起来的确是够凶,但是,他们愿意讲规矩,这种好事情,哪里去找,他自然不会不开眼去怠慢对方。做生意讲究的是个和气生财,人家这是给脸,要是自己不识做,那就叫给脸不要脸了。 可等到自己的小舅子,带着四五个衙门里的家伙,人五人六的走进来的时候,他开始局的自己嘴里有些发苦了。等到小舅子明言,拿出一张画像给他看的时候,他更是觉得,原来今天早上自己眼皮子纸条,还真的不是一点缘由都没有的。 将这几个家伙拉到客栈的后院,王老实脸好像苦瓜一样:“三儿,你是故意来害姐夫的不是,纳妾的事情,你姐已经和我说好了,我再也不提这个话了,今儿你再这么一做,姐夫可真只有跳河去了?” “放心吧,姐夫,不过是一个弱女子,腿脚听说还不方便,我带了四个兄弟,还拿不住她?虽然说这贼婆子是在你店里拿的,有我在,还怕牵连到你不成,搞不好,我还能给弄个通风报信的名头,分几分赏银呢?”班头宋平大咧咧的说道,安慰自己的姐夫。 “你告诉我那贼婆子住哪个房就成了,我带去去拿,你躲在一边,别伤着了!” “放屁!”王老实看到自己小舅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骂道:“贼婆子,贼婆子,你来拿人之前,难道没打听清楚,她是不是只有一个人吗?” “还有同伙?”宋平严肃起来,“多少人?” 王老实不怒反笑,在他看来,自己这缺心眼的小舅子,肯定是被人当枪使了,人要这么好拿,那几个捕头干嘛自己不来抢这功劳,却叫自己小舅子当这个替死鬼。 “多少人?”他冷笑了一声:“二楼上房里全是她的同伴,全是拿着刀枪的官兵,你们这几个人,就这么上去,是去拿人呢,还是被人拿?我不觉得,这些官兵是那么好说话的!” “官兵?”王老实抓抓脑袋,“姐夫你是说,那贼婆子已经被官兵抓住了吗?麻痹的,这报信的家伙可没说这事啊,害的咱们兄弟白跑了一趟!” “抓住?”王老实实在不愿意和这个愚钝的家伙再多说几句了,要是面前这人不是他小舅子,他真的想就这么掉头就走:“人家官兵只差将那贼婆子当菩萨供起来了,还抓住?三儿,依我说,这事情你就别管了,直接回报给周捕头,这事情,咱们搀和不起!” 宋平还有些心疼那一百两的赏银,这个叫唐赛儿的贼婆子,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哪怕是弟兄一分,他也能落个二三十两不是,他一年都赚不到这么多银子呢! “这事情就我知道,要是周捕头知道了,还有还有我们的份儿!”他想了想:“我知道姐夫你不会害我,不过,抓到这贼婆子的赏银可是不少,叫兄弟们就这么走了,大伙儿可不甘心!” “你就一根筋,我懒得和你说了,反正我就一点,别在我这客栈里动刀动枪的,这里将来可都是你那外甥的,你要是不心疼,就就把这里折腾得一塌糊涂吧!” “知道,知道,姐夫你放心,要不,你先避一避,我去探探那些官兵的底细?” 门口响起敲门的声音的时候,马恩还以为是送茶水的小二,不料马福一开门,门口站着的却是几个穿着官衣的衙役,这让他感到有几分奇怪,这时节的客栈,难道也时兴查房吗? “这位军爷,叨扰了,兄弟是这禹城县衙的班头,有几句话,想和军爷说说!”宋平站在门口,眼角四处打量了一下,目光落在正在举箸的马恩身上。 “你说!”马福却是没被对方的官服吓到,拦在门口,却是没打算让开。老爷正在用膳,你们这几个衙役跑来打搅,算是怎么回事情,简直太没有眼色了,想到这里,他心里微微几分不快,说话也就生硬无比。 “这”宋平有些迟疑,这事情可不是能站在门口就能说的事情啊!没看见自己一敲这间房的门,那几个在走廊里的兵卒,就朝着这边走过来了吗? “让他进来说话!”马恩淡淡的开口,宋平顿时如释重负,看看,还是当官的做事情有章法,这兵辣子,做事真不靠谱。 马恩身上穿的也是普通士卒的衣服,宋平一时判断不出对方的品衔,不过,想想对方带着三十来号人,总比他这个班头地位要高一些,所以他倒是没有拿大,进门一亮腰牌,立刻就见礼道:“见过军爷!” “我这才到禹城,也没知会你们,居然就找来了,看来,你这办差的,倒是警醒的很啊!”马恩抿了口酒,用筷子指指对方:“有什么事情?” 这话,似乎有些口气过大啊?宋平脑子里转过这样一丝念头,不过,这时候也容不得他多想:“不知道军爷是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可有凭证?” 还真是查房的?马恩晒然一笑,马福会意,拿出德州镇抚衙门开的调令,递给对方。 宋平不识字,不过身后跟着的一个衙役,倒是有粗通文墨的,只是瞟了这调令一眼,不动声色的对自己的头儿点点头,只是他手微微有些发抖,那就是宋平看不到的了。 “看过了凭据了,禹城县还有什么事情吗?”马恩笑眯眯的问道,“我可是住店给银子,也没骚扰地方,你总不是为了这个来找我的吧?” 宋平有些尴尬,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影,却没看见,身边的同伴,在拼命的对他递眼色。 “军爷一路行来,可曾看见这画影上的人物?”马福结果画影,展开给马恩过目,马恩一看,就笑了起来。 “难怪朝廷根据这画的图影,从来就抓不到人,好生生的一个姑娘家,竟然给画成这个模样,这也要糟践人家了!” “军爷见过此人?”宋平脸露喜色,就怕你不承认,你这承认了就好,知道了是朝廷重犯,难道你还敢明目张胆的包庇对方不成。 “就在我隔壁房间,你们来的时候,难道没见过?”马恩笑得温和之际:“若是你们没见过,总归是有人见过的,难道就没有人告诉你们?要不然,你们也不会寻到这里来,不是吗?” “那就好,这女子是朝廷重犯,杀官造反,今日来到咱们禹城,算是他自投罗网了!”宋平嘿嘿笑了笑,收起了画像。 “这个我知道!”马恩放下筷子,脸上的笑容收敛去起来:“不过,这又关你们禹城县什么事情?” “维护法纪,保地方平安,乃我我等职责所在!”宋平慷慨激昂起来,不过,马恩显然没有给他继续表演的机会。 “我知道!”他眉宇间有了几分不耐烦:“这些没用的,不用给我说,我只问你,这又关禹城县什么事情?” “怎么不关我们事情!”宋平还待再说什么,却被身边的同伴扯了扯衣袖:“头儿,这位大人,是锦衣卫衙门的!” “锦衣卫又怎么了”宋平瞪了瞪自己的同伴,还待往下说,却是突然反应过来:“锦衣卫?” 锦衣卫的**侦缉查探,可从来不用买地方的面子,等宋平反应过来,这才醒悟到,面前这位一直看起来很和气的锦衣卫的大人,是在指责自己干涉锦衣卫办案,甚至争抢锦衣卫的人犯,顿时他就怔住了。 四月的天气,不算太热,提醒宋平的那个衙役,发现屋子里陡然安静了下来,而刚刚还在大声呵斥自己的头儿,竟然呆呆的站在那里,浑身好像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宋平背后的官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汗水浸湿着。 头儿竟然被吓到了。 本书最新章节由首发,最新最火最快原创网络作品首发地! 第10章 不是好人就是自己人 “是小的冒昧了!”半响,宋平才讷讷的开口说道,那声音,竟然有几分嘶哑:“小的这就走!” 说完,他一抱拳,就要带着自己的人离开。 “慢着!” 随着马恩的声音,早已经听到动静聚拢过来的校尉们,身子就横了过来,挡在了门口。 “你职责所在,我不怪你,不过,你禹城县的消息,也未免太灵通了一些,这一点,让我有几分不痛快啊,交出指使你来的人来了再走,不然的话,那就只好委屈几位兄弟,等你们衙门里来领人了!” 马恩模着下巴,悠悠说道。这些天没时间修面,下巴上的胡子渣如同雨后春笋般的钻了出来,让他颇感觉有点不舒服。 他才不信这禹城县的衙役会勤勉到这个地步,没事就到客栈来查查闲杂人等,更别说,他这一群人,和闲杂人等一点关系都靠不上,这衙役敢这么找上门来,要说是没有人指点,他敢把自己脑袋割下来打赌。 就是这唐赛儿的名头,似乎大了一些啊!他微微有些意外之余,却是更加恼怒,这事情要是他没插手,对方抓人也就罢了,这明知道这唐赛儿和自己一道,还居然来试探,这不是明摆的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吗?要打脸也不是这样一个打法啊。锦衣卫不欺负人,就已经是很逆天了,居然现在还有来欺负锦衣卫的,要是这口气不出,这破锦衣卫,还有个屁的当头,还不如直接扒了这身官衣,明火执仗的投燕王去呢。 宋平脸上阴晴不定,他身后的几个衙役,脸色也是阴晴不定,至于堵在门口的那几个校尉,虽然面色看起来稚女敕了一些,可他们的眼光,看着这几个衙役,就好像看着死人一样漠然,别说留下这几个人,就是自家老爷叫他们现在砍翻这几个家伙,他们也不带一丝犹豫的。 “你身后的人,究竟许了你什么好处,居然让你舍却了身家前程来和锦衣卫为难?”马恩啧啧有声,“看来,我们镇抚司衙门,太久没在朝堂上出声,天下人都拿咱们当病猫了?还是咱们锦衣卫的手段,都已经能够被世人忘却了?” 锦衣卫威风之时,便是在边荒极远之地,见鲜衣怒马作京师语者,地方官吏,无不战战兢兢,马恩这话倒也没有托大,不过这话,听在宋平的耳里,却是显得阴森森的,格外的渗人。 “噗通”一声,却是宋平跪了下来,朝着马恩连连拱手:“大人明鉴,没人指使,真的没人指使,是小人吃了猪油涂了心,想要贪功,这才触犯了大人的虎威啊!” “谁给你的消息?”马恩冷笑。 “是几个火硝商人,不,是那些商人的护卫,对了,他们也住在这客栈里,说是看到大人身边的女子,是那女贼首,小的这才敢来拿人” 马恩朝着门外的齐家兄弟看了一眼,齐家兄弟点点头,一把拉起了宋平,“走,带我们去认人,既然也是住在这客栈里,就不怕他插着翅膀飞了!” 就听得一阵楼板踢踏之想,校尉们拎着这几个衙役,走了楼去,马恩转身坐了下来,叹了口气,想了想,又站起身来,朝着隔壁走去。 走到唐赛儿的门口,他轻轻敲了敲门。 屋子里没有声音,不知道是唐赛儿懒得搭理他,还是因为她腿脚不方便,索性不应声开门。马恩略一思忖,推开门,走了进去。 桌上的杯盏中,唐赛儿闻声抬起头来,嘴角犹有油渍,见到是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了两眨,又低下头去对付那盘中的吃食了。 这姑娘是饿死鬼投胎吗?这一路上,自己没饿着她啊!马恩摇了摇头,也不客气,径直走在她面前坐下。 “刚刚那几个官差,是来找你的!” “我知道!”唐赛儿头也不抬。 “他们拿着你的图影,听说,你的图影到处都是!” “我知道!”唐赛儿继续头也不抬。 “你就一点都不担心?”马恩见她毫不在乎的样子,却是几分郁闷,这算是吃定我了吗? “担心什么?”抹了抹嘴,唐赛儿终于抬起头来了,还很是满足的打了一个小嗝。 “担心我把你交出去啊,杀官造反,好大的罪名!我可是官啊,你我本不是一路人,这交给了官府,你这小命只怕有点玄乎了?”马恩做出一副阴沉模样,好像他真的思考过这问题似的。 “你要真抓我,还用等今天吗?”她认真的看着马恩:“这家店的酱牛肉不错,能叫他们再送一盘来吗?” 马恩不理她的无理要求,真的是太无理了,自己在这里讨论她的性命问题,她居然关心的是一盘酱牛肉,不给面子,太不给面子了。 “我是锦衣卫!”他一脸狰狞的样子:“抓的就是你这样的反贼妖女,不把你交给这禹城县,是要拿你到济南府大牢,大刑伺候的!” “我知道啊!”还是这四个字,马恩已经被这四个字堵得快要吐血了,“陈七早就给我显摆过了,你许他跟着你,他高兴得跟捡了个元宝似的,锦衣卫有什么好的,哼!” 这唐赛儿是真傻还是假傻啊,怎么跟缺心眼似的?马恩心里哀叹一声,这狰狞模样,却是再也装不下去了,扭着头冲着门口大喊了一声:“马福,叫店家再送一盘酱牛肉来,再加个酱蹄膀,老爷我要再吃一顿!” “你是好人!”唐赛儿看着他的眼睛,很平淡,却是很肯定的说道:“以前我爹说,官兵里头,也有好人,我不信,天下乌鸦一般黑,官兵里头,怎么会有好人呢,现在,我信了!” 她说完这一句,垂下眼帘:“你刚才在隔壁的说话,我都听到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回护我,不过我知道,你先前放我走,如今又和我同路,绝对不是贪图我什么,我人不漂亮,又是嫁过人的,身子也不值钱,没啥让你可以贪图的” “就算是跟我爹练了几天拳脚,这点本事,还在你手里栽了个大跟斗,想来你更是看不上了!”她眼睛盯着桌上的碗碟,好像那里突然长出了一朵花一样:“虽然我弄不清楚,但是,我不傻,和你呆在一起,比我一个人上路,要安全多了,起码像刚才那样,没人敢抓我,你说送我到济南府大刑伺候,我一点都不信!” “我用酱牛肉这道大刑伺候你,你信不信!”马恩恶狠狠的说道,尼玛,居然被这个貌不惊人的妹子,发了一张好人卡,这叫他情何以堪啊。 “你是好人,你全家都是好人!”马恩有些无力的靠着椅子上,有些失神的喃喃自语道。 “如果你不是好人,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你也是我教中兄弟!”唐赛儿看他这副模样,微微笑了起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马恩没有理她,仿佛她就是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一样。这四周都是他的人,他也不担心不相干的人听了去,别人听不到,自然什么后果都没有。 唐赛儿见他不出声,以为他是默认了,站起身来,做了几个手势,低声说道:“天风地火随云动,弥勒降世万民从,红花绿叶白莲藕,三教九流本一家!红阳唐赛儿,见过马大哥!” 这是要对诗?马恩傻眼了,真当自己是白莲教了啊,这切口一套一套的,他哪里对得出来,真要和唐赛儿套上了近乎,人家拿写白莲教的隐秘事情和自己一说,自己还是得露馅,这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红阳他倒是知道,好像也是白莲的一个分支,不过这白莲教的组织形式太太混乱了,山头太多,世人不清楚,所以这些信弥勒的都称呼为白莲教,马恩倒是从锦衣卫的卷宗中知道一些,这山东,大概就是红阳教的地盘了。 “原来你是红阳教的,你的名字我知道,就不用再介绍一遍了!”他摆摆手:“我可不是你教中兄弟,这话咱们两在这屋子里随便说说无妨,要是在外面说去,我这脑袋还要不要了?” 唐赛儿见他否认,也不恼火,不过见她那神色,只怕已经认定了马恩也是信弥勒的,“赛儿知道轻重的,马大哥的身份,出了这个门,就是砍了赛儿的脑袋,赛儿也不会吐露半句!” 唐赛儿不傻啊,锦衣卫是什么,难道她还真不知道,这里头居然还有自己人,这是何等的大事,锦衣卫可那么好进的么,就是地方官府中发展几个教众,也是极端困难的事情,何况这等要紧衙门,马大哥肯定是身负重任,这才忍辱负重的。只可惜,自己那天晚上,冒冒失失的闯了上去,马大哥不得已才放了自己,也不知道这对马大哥的事情,有没有影响。 “这些官兵,都信得过吗?”唐赛儿说完这话,却是越来越熟络的凑了过来,低声说道:“要是马大哥今日事情难做,等我腿脚好点,就寻个由头离去,到时候马大哥就说被我逃走,也好对上面交差了!” 本书最新章节由首发,最新最火最快原创网络作品首发地! 第15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宅子是一处大宅子,在济南城锦衣卫能有这么一处大宅子,不用想,肯定是哪个倒霉的官绅富商,栽到锦衣卫的手里了,现在又便宜了马恩。 马恩站在台阶上,看着自己这几个属下。三个总旗,一个姓诸,一个姓吉,一个姓牛,这就是军前效力的锦衣卫中,除了他,职司最高的三个人了,马恩看这三人,不禁微微有点好笑,这小猪,小鸡,小牛,加上自己这一匹小马,这院子里都成什么了。 “诸位,废话我也就不多说了,大伙在都指挥使司衙门,大致都了解了指挥使大人调咱们兄弟来办的是件什么差事,若是还有不清楚的,王师爷,你给大伙说说!” 马恩指指身边,一直一脸小意的那位钱粮师爷,向着面前的三人拱了拱手,算了见礼了。 “年前济南府的米价,一两银子能买两石,到了三月,已经是八钱银子一石,如今更是每石高达一两五钱到一两八钱,今天早上,已经有粮商,挂出二两银子一石的价格,布政使司和都指挥使司衙门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希望粮价恢复到三四月间的价格,再不济,这价格也不能上涨了,不然的话,这城里的百姓,可就得卖儿卖女换粮食了,这种情形下,何谈人心安稳!” 马恩眉头微微一皱,这也太离谱了,在京师的粮食价格,不过是两钱银子一石,这济南府居然翻了十倍。 “这是平抑粮价,其实,只要官仓是满的,哪怕这些不法商人,再如何哄抬物价,官仓放粮,他们就得老老实实,可是如今的情况是,太平仓仓不过半,太隆仓不足三分之一,而太兴仓是供应军粮的缘故,才勉强达到储量的七成,诸位,我山东虽然不比江南,但是,济南府城,可从来没有过缺粮之虞啊!布政使大人和都指挥使的意思,这军粮要足,城中百姓的粮食,也要保证,要不然,容易出乱子!” “民间粮食都是粮商大户囤积起来了?”诸总旗四十来岁,一看就是从底层一步步走上来的锦衣卫,听到这话,也不禁大感棘手。 另外两个总旗,听完这王师爷的解说,也斜着眼看着马恩,他们三个总旗,年纪都比马恩大得多,叫马恩统领他们,虽然是上官的命令,可他们未必是有多服气的,此刻看着马恩,也是想看看这位年轻百户能拿出个什么主意来。 在他们看来,马恩二十来岁的年纪,细皮女敕肉的,肯定是京中哪家的子弟在这前线镀金来了,要不然,怎么会这点年纪,就到了百户之职,这真本事嘛,嘿嘿,还未必真的有多少。 “这查抄几个不法粮商,对咱们锦衣卫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吧!”马恩微微一笑,听的下面三人,却是月复诽不已。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公子哥,这粮商要是这么好查抄,用得好让他们这些人出手吗? 三人互相对望了一眼,一时间,都看到对方眼里的狡黠,既然这公子哥百户说的这么轻巧,自己还担忧个什么劲儿,任他折腾就是,至于是不是捅了马蜂窝,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那就不关他们的事情了,天塌下来,有个儿高的顶着嘛! “一切悉听百户大人吩咐!”三人齐齐说道。 “好,下面的那些人,你们待会各自去挑选,既然要做事情,就不能堕了我锦衣卫的威风,你们三人,每人领一队人,精干的能用的,全部挑出来,若是有惫懒的、虚以应事的,哪儿来的,给我退到哪里去,莫到时候动了家法,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打发走了这三个总旗,马恩回过来他,对那王师爷说:“王先生,这济南府里,本官可是两眼一抹黑啊,这趟差事,还得仰仗王先生不吝指点啊!” “马大人客气!”王世伟微笑应道,他本是知府衙门一个处处受同僚排挤的不得意师爷,虽然不得意,但是,在衙门里那龌龊地方呆久了,什么事情没见过,虽然不知道那三个总旗对这位年轻的百户大人是怎么想的,但是他绝对不会小看面前这一位,他甚至觉得,这是自己的一个机会,自己的这点本事,放在知府衙门,谁都看不上,但是,跟着锦衣卫办差,立刻就成了香饽饽了,这种受人尊敬重视的感觉,那是好久不曾感受过了。 “不知道马大人打算怎么做,学生在这济南府,算是半只地头蛇,或许,可以为马大人拾漏补缺,出点小力!” 马恩模模下巴,略有所思的说道:“这出头的椽子总归是要先烂的,适才你说今日有人挂出二两银子一石的米价,这是要作死的前奏啊,咱们也不用东挑西捡了,就拿这个没眼色的家伙开张吧,不给他们点眼色,他们还真当这济南府是他们的地方,官府成了摆设了呢?” “这个学生倒是知道一二!”王世伟一听,微微笑了一笑,看来这位锦衣卫的百户,做事情的魄力还是有的,就是不知道,顶不顶得住那些商人们的反扑。当下清了清嗓子,给马恩仔细说了起来。 “这今儿早上挂出这天价粮食的商号,其实也不是专营这粮食一途的粮商,其实,这商号不是济南府本地的商号,算起日子来,应该是去年才到济南府来的,听说是南边的大商号,学生对这商贾之事,本来也是不甚关系,不过,这商号一到济南,就弄出了偌大的生意,学生也就关心了一下!” “说重点吧,我不管他们是干什么的,有没有后台,既然做了这囤积居奇哄抬物价之事,该追究的,总是要追究的!” “其实学生也在奇怪啊,这家商号,平日里来银子的地方,并不在这粮食上啊,光是做香胰子的生意,在济南府还有周边的州县,就够他们肥的流油了,莫非是因为这战事将起,他们的货源受到影响,又怕银子拿在手里有甚风险,改行做起别的买卖来了?” “香胰子?”马恩听着有几分熟悉,不禁开头问道:“他们还做些什么买卖?” “这茶叶,盐,瓷器,药材,对了,连海外番国的物件,他们也有不少呢!反正除了违禁的买卖不做,他们好像什么买卖都能搀和一手,大人拿这家商号开刀,倒是找准了对象,整治了他们,消息可比专门整治一个粮商,要散播得快的多,他们和各行各业,都有来往的!” “说来说去说了半天,你还没有说,这家商号叫什么名字呢?”马恩隐隐有些不妙的感觉,急忙问道。 “四海商行啊!”王世伟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看我说话颠三倒四的,这商行名字倒是取得大气,生意兴隆通四海,其实,也不过是一群浑身铜臭的商贾而已!” 靠! 马恩忍不住心里骂了一句,我说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呢,又是香胰子又是番邦物件,尼玛,我敢说,那些番邦物件,就是我青云号弄来的你信不信,这闻人凝的手脚也太长了一点吧,这都到了山东,到了济南府了,还能看见她的分号,你说你没事满天下开分号是个啥意思,你真当这天下的钱,你一个人赚得完吗? 他脸色微微变了一下,自说自话的王世伟并没有注意,只听的这为年轻的百户继续问道:“眼下这四海商号,是谁在主事呢?” “主事的掌柜姓张,好像叫张三,不过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假名,这人很少在商号里出现,大多数时间,都在城西自己的宅子里,大人,是传他来问话,还是直接去封了他的铺子?” “真狠!”马恩看了王世伟一眼,怪不得人家说“师爷的嘴,书吏的笔”,这两种人随便动动嘴动动笔,就能让人倾家荡产呢,这师爷看起来人畜无害,居然也是一开口就是要封人家铺子。 “铺子暂时就别封了,让这几位知府衙门的兄弟,先去让他们把这离谱的米价牌子给摘了,那张掌柜在城西的宅子,你应该知道吧,你去请他过来聊聊!” 王世伟有些犹豫,他可是知道,那张掌柜的,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自己去请人来,吃了闭门羹也就算了,万一被人打将出来,那可就丢脸丢大了,眼下自己在帮锦衣卫办差,知府衙门的招牌拍是不是那么好用的了! “怎么了?”马恩见他不动,有些奇怪。 “大人,是不是请几位锦衣卫的兄弟和我一起去,这张三家里,护院不少,自己又是个好舞刀弄枪的,万一他误会了我的来意,这” “也是这个理儿!”马恩点点头,不管王世伟是不是他的人,总归是代表他去的,这丢了脸,也等于是他丢脸了,这四海商行是个什么货色,自己清楚的很,弄不好,这里就是闻人凝在济南的一处分舵,那张三自然就是白莲教在这里的主事之人了,手下没几个拿得出手镇得住场面的狠人,那是不可能的,要是这么容易被官府的人带走,那白莲教也不用混了! “叫诸总旗带些人和你去吧,和颜悦色一点,只是请他来过来聊聊,不是去拿人,这一点,你要分清楚!” “学生知道了!”王世伟脸上一喜,告辞而去。 第16章 不给面子怎么办 王世伟不慌不忙的在前面走着,在他的身后,是诸杰等几个锦衣卫,此刻诸杰和那些锦衣卫的身上,都穿着普通士卒的衣服,就连诸杰这个锦衣卫的总旗,身上也不知道从哪里扒拉来的一件鸳鸯袍,还是不特别整洁的那种。 当兵的能有几个整洁的呢?所以,在外人看来,这衙门的王师爷怕是领了这几个兵痞子,去找谁家的晦气去了,如今的济南城,别的不多,就是兵多,这兵卒们也是要吃喝拉撒的,以王师爷在衙门的关系,调这么几个兵卒办点私人的事情,倒是也不怎么奇怪。 不过,这王师爷怎么朝着西城那边走去了,那边不是那些致仕的老爷的宅子,就是咱们济南府有名有姓的大户的宅子,王师爷这是犯浑了么,人家宅子里的护院都一打一打的,带这么几个兵丁去找人家晦气,是不是有些不自量力了些,真要遇见个计较的,还有门生故吏正在做官的,那可就是倒了大霉了。 路人猜测狐疑的眼神,王世伟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他只是埋着头,仔细的想着自己的措辞,那四海商行的掌柜,应该是有些后台,不过,这后台远在京师,他在知府衙门这么久,可没听说过有哪位大人特意关照过对方,纵使有些关系,也是拿银子经营出来的关系,也不足为患。若是第一次立威,找这样既有点影响又没甚后台的四海商行,倒不失为一个很好的选择。 这位百户大人运气还真好的?他微微笑了起来,这差事一下来,四海商行就跳了出来,简直是配合得默契无比,这真要是一开始就碰城里的苏家,齐家,还有司马家这些大户,这位百户大人,还不知道会头疼成什么样子。 他一路想着心思,不知不觉,那杨柳阴下的宅院,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这宅子他虽然没进去过,但是上次主簿家里去吃酒的时候,倒是有人指点过,他确认自己没有找错地方。 “诸总旗,就是这里了,咱们请这位掌柜的去回话,是用知府衙门的明天,还是用北镇抚司的名头?”他扣着门环,突然想起这个来,回头那么问了一问。 “当然是咱们北镇抚司的名头,咱们天子亲军,是为朝廷效力,关这济南府衙什么事情!”诸杰淡淡的说道,话中却是带着一股傲气,显然,即使他是一个总旗,也没有将这一地方府城的衙门看在眼里。 王世伟点点,用力扣住门环,使劲敲了起来. “妖孽!”吴绿鬓很不想用这个词,才形容自己的宗主,但是,她翻来覆去,似乎脑子里除了这个词,就再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闻人凝了。 她居然是怎么知道,这马恩会来到济南?若是说她一路派人跟着马恩,吴绿鬓是不太相信的,马恩先是去的德州,那是大军集结之地,纵然有几个暗宗弟子传递消息,战乱之时,谁又能保证这消息准确。马恩是年前离开京师的,而吴绿鬓则是正月过完了之后,才被闻人凝派往济南的,如果说这不是凑巧,那么,自己的这一位宗主的算计能力,也实在是太厉害了些吧! 可是,她还是不明白,自己的宗主算计这么厉害的话,她明明掌握着令人生寒的力量,明明可以在这大乱之地大有作为,为什么会将这些宝贵的精力浪费在这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身上。这个马恩,相貌也不算是特别出众,武艺更不用说,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他的武艺,那都是恭维他了,除了会赚银子,会钻营以外,简直就一无是处。 这样的世道,常常让吴绿鬓为自己身为女子感到遗憾,这正是好男儿做大事,建功业的时候,可这马恩,丝毫没有进取之心,整日盘算的不是他赚钱的买卖,就是盘算怎么赚更多钱的买卖,就算他在自家庄子里,让邬元那个冤大头给他教那些少年,估模着也是为了自己的买卖做的更加稳妥,为了保护自己的产业才做的举动,这人的脑子里,除了银子,应该就不剩下其他什么的了。 年前那场冲突,虽然说是因为她们姐妹而起,但是,这个混蛋,居然在京师里大闹一场,留下一个乱摊子就脚底抹油跑了,也不知道小姐花了多少心思,用了多少手段,才面前平息了这场闹剧,不过,听说那林木下场可有些不大好,去青楼鬼混居然从楼上摔了下来,现在估计还躺在床上呢,一想到这个,她嘴角不知不觉浮现出一丝笑意。 “吴小姐,外面有一群当兵的来拜访掌柜的!”一个青衣小童走了过来,打断了她的沉思,她从远处,慢慢收回目光,回过头来。 “张大哥呢?”她微微有些奇怪,这种事情,不应该禀报给她啊。 “老爷出去接货去了,临走的时候,交代小的们,府里和铺子里的事情,他不在的时候,一切都听吴小姐的!” “哦!”吴绿鬓了然的点点头,四海商行分号明里做些什么买卖,暗里做些什么买卖,这都是有成规的,虽然他是宗主亲自派来的,可这事情,张三这个分号掌柜不告知她,也是正常的很,毕竟两人根本不是一条线,就如同她不会将自己的真正来意,告诉给张三一样。 “那去回了他们,掌柜的不在,叫他们改日来吧!”她漫不经心的拢了拢有些散乱的发丝,随口吩咐道。 “前面的人这样说了,可那些人根本不管,说是掌柜的不在,也得找个能在铺子里做主的!”小童脸色有些不忿,还有的话,他没有说出来,对方其实在这句话后面,还有一句,“谁知道你家掌柜是不是知道他的事犯了,畏罪潜逃了呢。” “嗯?”吴绿鬓微微一怔:“你刚刚说是当兵的,不是公门中的官差?” 小童点点头,吴绿鬓笑了起来,原来是来打秋风的,如今这济南府里,没被打过秋风的商户,还真没有几个,不过是当兵的混点酒钱嫖资罢了,一般只要不过分,被打秋风的,连报官都省了。 “按定例打发他们走吧,以前怎么做的,叫大家就怎么做就是了,这种事情,以后不要来问我!” “可是”小童犹豫着,“北镇抚司”似乎是个很厉害的衙门,那些人说起来,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要不要说给这位吴小姐听呢,他们为什么那么笃定,好像这报出这个名头,不管府上谁主事的,都得出来见他们呢? “可是什么?”吴绿鬓瞟了这个小童一眼。 “可是他们说,他们是北镇抚司的!”小童不再犹豫了,反正消息已经禀报清楚了,吴小姐去不去见那些人,那就不是他能够做主的了。 “北镇抚司?”果不其然,如同小童料想的那样,这位文文静静的吴小姐,一听到这个名字,霍然就站了起来:“来了多少人,有没有带着兵刃什么的?” “来了十个人,兵刃也有,不过,领头的那人,府里有人认识,是知府衙门的王师爷?” “就十个人?”吴绿鬓深深的吸了口气,如果只有十个人的话,那肯定不是被官府发现了宗门的事情,要知道,以这宅子里的人手的实力,这十个人,进来拿人的话,她有把握让这些人,连一个报信的都逃不出去。张三留下的人不说,就是她,也不是孤身一个人来济南的,跟着她的,还有闻人凝派给她的一组人,如今就在后宅歇着呢。如果是官府有心对付这里,肯定是调一营兵围住这里再说,就像当初对付她在的庄子一样。 “我这就出去,你去后院,将这事情给我那几个下人说一声!”她定了定神,打发走小童。没过多久,四个家丁打扮的汉子,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对着他们点了点头,转身朝着前院走去,那四个家丁,悄无生息的跟在了她的背后,随着她一起走了出去. “贱妾见过诸位大人,家里简陋,下人们怠慢了,还往诸位大人,不要见怪!” 就在王世伟等人,等着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帘子掀开,一张俏脸儿终于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能以这样的身份来接待他们,毫无疑问,这个俏美娘,是那张三的夫人,再不济,也是张三的侧室。王世伟还好,诸杰看到眼前的女子,却是情不自禁的吞了一口口水。 “你家老爷呢,咱们客客气气来请他,是给他面子,这么躲着不见人,那就太不给我们面子了!”王世伟有些恼火,他可不想在那位年轻的百户大人面前,第一次办事就给办砸了。 “您是王师爷吧,可真不凑巧,我家老爷,昨天就出城去接货去了!”吴绿鬓很是无辜的说道:“要不是这样,我一个妇道人家,能这样抛头露面吗?” “那今日四海商行的米牌,是谁挂出来的,不要告诉我,那你是铺子的伙计,自作主张?”王世伟没好气的说道:“看来,这位夫人,你和你家老爷,也听过我们北镇抚司的名头,如今说这些没用的,您是不打算给我们面子呢,还是不打算给我们面子!” 第17章 差事不是这么办的 马恩想过很多种的假设,比如那位四海商行的掌柜油滑无比,派个人来敷衍下自己,比如这王世伟带人去,直接就吃了闭门羹,更极端的,是自己的这些属下去,刺激到了四海商行那根敏感的神经,直接大打出手或者是卷着铺盖逃得无影无踪等等,他都想过。浪客中文网 但是,他怎么想,也没有有想到,王世伟低眉耷眼,带回来的,居然是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一个熟人。 “怎么是你!” “怎么是你!” 两人嘴里几乎是同时蹦出了这句话,然后,就是不约而同的扭着头,对自己身边的人说道:“你们先出去!” 王世伟目光复杂了看了看马恩,也不知道想些什么,应声而出。而更在吴绿鬓身后的那几个家丁打扮的汉子,则是充满疑惑的看着吴绿鬓,吴绿鬓点点头,示意无妨,他们这才齐齐走了出去,站在门外,和带着他们一同来的锦衣卫们,大眼瞪着小眼。 “你怎么在济南?”马恩见门关上,忍不住先开口道:“不成你家小姐真真是无人可用,连你都派到这边来来打理生意了!” “你还没告诉我,明知道这四海商行,是小姐的产业,你还折腾个什么劲儿,你这人真没良心,在京师留下的烂摊子,小姐费了多少心力为你善后,你就这么对咱们小姐的!”吴绿鬓忐忑的心,已经完全放下来了,既然主持这事情的锦衣卫是马恩,那她还有什么担心的呢! “你当我没事找事做啊,济南城有四海行的分号,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你们倒是厉害了,人家正儿八经的粮商,一石也不过挂出一两八的牌子,你们就敢挂出二两,不管谁在我这位置,第一个就得找你们的麻烦!”马恩没好气的说道:“你们不是这么缺银子吧?” 吴绿鬓也气呼呼的坐下来,伸手拿过马恩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毫不矜持的一饮而尽,这一路来,她瞎七瞎八想了很多,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场面。 “我说,你妹妹呢?”马恩看到了她,自然随口问一下吴嫣然,至少,在马恩的心目中,吴嫣然这个大萝莉比这个御姐气质慢慢的吴绿鬓,要熟络亲近得多。 “我还以为你第一个开口问的是娜泽呢!哼!”吴绿鬓没好气的说道:“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马恩被抢白了一句,实在是有些无语,这丫头怎么像吃了枪药一样,处处看自己不顺眼呢。 “我这不正要问吗?京师里一切可好?” “都好,就我不好,千里迢迢被小姐打发到这个鬼地方来了!”吴绿鬓恨恨的说道,不过,至于为什么被打发来这里,她是肯定绝口不提的,出京前闻人凝的话,还犹在她的耳边:那马恩终究是要到济南的,你这去,主要是看着他,看他做些什么,书信报给我知,若是他有为难的地方,不妨伸手帮上一帮,不过,济南的人事,自然有济南的人负责,你就不要插手了。 换句话说,要不是因为马恩,她此刻应该正在和她妹妹,在京师里跟着小姐,舒舒服服的过着日子,而不是应该出现在这看起来有些兵荒马乱的济南城。 “都好就好!”马恩点点头,“四海商行这济南分号的掌柜,不是那叫张三的么?怎么你被请过来了,你们的人,取个假名都这么没新意的么,前年我从云南去京城的时候,随着我们一起去的人,就有个叫张三的,如今这济南分号的掌柜也叫张三,就不怕撞名?” “谁知道你说的那个张三是什么人,我不认识,不过,这济南分号的张大哥,可是真的叫张三,乱取笑人家的名讳,很好玩么?”吴绿鬓白了他一眼:“张大哥昨天出城去接货去了,江南来的货,你那些狗腿子,不依不饶,非得带人过来问话,我不来,谁来!” 马恩模了模鼻子,微微有些尴尬,江南的货,毫无疑问,那其中也有青云号的货,说来说去,这四海商行,还算是自己的代理商。 “那米牌,我叫人去给你摘了,四海商行,又不是靠这个营生吃饭,在这事情里凑什么热闹!”马恩摆摆手:“布政司和都指挥使司把这差事交下来,整饬一下这城中的秩序,总是要拿几个人,砍几个脑袋的,你们凑这热闹,不是给我出难题的吗?哄抬物价,搅乱民心,这可是大事!” “这事情,又不是我管的,你和我说有什么用!”吴绿鬓歪着脖子,有些笑吟吟的说道:“这事情,肯定是张大哥一手办的,没准还是小姐的意思呢,你这么本事,你去找他们说啊,和我说不管用!” 马恩皱了皱眉头,这白莲教不是省油的灯,挑起民愤之后,再揭竿而起聚众作乱,那是他们的拿手好戏,他们不会是想在这济南府搞什么起义之类的吧,那可就真的作死了。 “那他何时回来?”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吴绿鬓似乎很喜欢看他为难的样子,依然笑语盈盈。 “什么都不知道,你还这么一头扎进来,今儿要不是我在这里,换成另外一人,你还以为你这样的说辞,能过的了关?”马恩嘟囔了一句,抬起头来,正色说道:“这个事情,你不要搀和进来,等那张三回来,再给我一个交代,这米,商行是不能再卖了,不管仓里有多少,我都给收了进来,按照官仓的价格,送到官仓去!” 王世伟站在门外,听屋子里隐隐约约的声音,有心走近一些,听个分明,不料诸杰眼睛一瞪,目光里满是凶意,骇得他连退几步,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惊慌。 诸杰和他去张府这一来一回,虽然没有什么热情,总是身上带着那么一股淡淡的傲气,但是,也是没有过于冷淡于他,他以为自已和对方已经熟络了,不料这一眼瞪来,他才醒悟过来,那屋子里的那位年轻百户,就算这诸总旗再怎么不服气,终究和是和他们是自家人,而自己这个师爷,不过是一个外人而已。 不知道在庭外站了多久,王世伟腿脚都微微有些发麻到时候,他面前的那道门,终于“吱呀”一声打开了来,那位笑得一脸甜丝丝的张夫人,盈盈朝着屋子里坐着的马百户礼了一礼,走了出来。看到王世伟,这位张夫人还微微笑了一笑,然后径直带着她的人,走了出去。 “诸总旗,王师爷,你们进来!”马恩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两人一听,急忙走了进去。 “正主儿找不到,拿人家妇道人家过来,王师爷,你在济南府衙门,就是这么办事的么?”马恩的脸上,微微有些不悦,王世伟张口结舌,脸上青白了半天,终于无从辩解,对着马恩做了一个长揖:“是学生鲁莽了!” “这边的事情,你暂且不用管了,商行那边,进行得如何了!?” “米牌已经摘了下来,府里的衙役过去,虽然那商行里人,颇有不忿,倒是也没有和官府对抗的胆子!” “摘下牌子还不够,带了这么一个坏头,让人家有样学样,我们还怎么做事情!”马恩冷笑了一声:“封仓,你和济南府的人带路,让吉总旗带着他的人,去封了对方的粮仓,想济南府不会连对方的仓房在何处都不知道吧?” “这个倒是不难打听!”王世伟本来被马恩这么一训斥,很是低落,一听到马恩没有为难于他,反而又给了他一件新差事,心思顿时又活络起来。 “去吧,我身边的人,也给你几个听用,要是这事情都办不好,你还是回知府衙门去吧!”马恩淡淡的说道,却是不容置疑。至于他说给几个人听用,毫无疑问,这位百户,已经不大放心他办事,而是放几个人在他身边监督于他。 王世伟点头哈腰而去,马恩这才回过头来,对着诸杰诡秘的一笑:“诸总旗,想不想赚些银子花用!” 张三站在码头上,看着运河上正在忙碌着下货的苦力,眼中没有一丝波动。 船是从杭州而来的,所有的人都以为,这船里装着的是总号里运来发卖的各种商品,其实,他知道得清清楚楚,这三只船,装的不过都是些粮食而已。江南的粮价,和山东比起来,简直是便宜得令人发指,这个时节,做这粮食买卖可比商号里做的其他的买卖,利润要大得多,更重要的是,这简直是无本买卖。 船到济南,卸下粮食,回程的时候,拿着盐运衙门的盐引,去朝廷的盐场装上几船盐,回到江南,又是数番的利润,而他做的,不过是保证商行的运作,再顺便打通盐盐运衙门的关节而已。 一想到这些,他心里有些烦躁,这类事情,原本不是他擅长的,和这些勾当比起来,他更喜欢刀光剑影的厮杀生活,看着自己微微鼓起的肚腩,他微微的叹了口气,再这样下去,自己的这身功夫,也知道还能剩下几成。 第18章 晚上拜访你家夫人 “掌柜的!”一个青衣汉子走到他的身边,轻声唤了一声,河风吹来,那声音显得有几分缥缈。 “多年的老兄弟了,还这么生分!”张三叹了口气,看到对方明显以下属的姿态站在自己的身侧,“小春,我说过了,没人的时候,叫三哥!” “掌柜的,城里的粮仓,几千石粮食,让官兵给封了,现在官兵正带着人,往码头这边来了!”那叫小春的汉子,却是没有听他的话改称呼,仍然一板一眼的说道。 张三眼睛眯了起来,官兵封仓,是哪里的官兵?若是乱兵溃兵,在这济南城里,有这样大的胆子,他是不信的,那么说,知府衙门里的那一位,也护不住自己,这是布政使司还是都指挥使司衙门要弄点银钱充作军饷,拿自己开刀了吗? “动手了吗?”他不去计较小春的称呼了,认真的问道。 “没有,兄弟们按照掌柜的吩咐,都克制的很!”小春回答道,心里却是有点焦急,报信的兄弟说的明白,官兵还在他们前面动身的,只怕,就这一会儿功夫,官兵就要来了。 “让船上下货的,暂时停下来!”张三看已经下货下了一般的那艘货船,“让几个弟兄上去,船开出去转一圈,事情完了再继续下货!” “知道了!”小春应声而去,片刻功夫,只见那货船上收了跳板,船上的人一阵忙碌,慢慢驶离了码头。 张三走下河堤,朝着码头后面那一排平房走去,在他的身后,不时有一个两个精壮的青衣汉子,跟了过来,等到到了那些船上卸下来的货物在这码头的终点的时候,在他的身后,已经有了二十多个彪悍的青衣汉子。虽然这些人手中没有兵器,但是,只要看的稍稍仔细一点,就会发现,这些青衣汉子腰间或者背后的布囊,都是鼓鼓的,那绝对不会是什么好路数。 有人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一把虎威椅,张三就这么大马金刀的坐了上去,眼神看着来路的方向。封了城里的粮仓,对方还不肯罢休,还奔着码头上的货仓来了,他倒是看看,究竟是哪位大神,有这么好的胃口,平日里自己送的那些银子,难道都喂狗了吗? “掌柜的,要不要通知盐运使的陈巡检,他们码头这边,也还有些人手!”小春轻声提醒道,盐运衙门在这码头上的巡检所,平时里没少吃他们的好处,这个时候,也是要对方出把力搭把手的时候了。 “先看看对方的来路再说!”张三摆摆手,心里跟明镜似的,真要是这济南城的大人物为难自己,一个小小的巡检能起得了多大作用,不倒打一耙回头对付自己就是厚道的了。官兵敲诈商家的事情,他见得多了,只要自己的真实身份没暴露,只要对宗门的大事没有妨碍,损失点钱财,在堂主那里,他还是不担心的。 下午的阳光,已经没有中午十分那么毒辣了,照在人的身上,懒洋洋的,像是一个挥舞着金枪驰骋了半夜的新郎,有些有气无力的。几十个汉子,就这么安静的站在那里,看着远处烟尘滚滚而来,一动一静之间,给人一种极为突兀的感觉。那些被突然叫停了无所事事在码头上抱怨着的苦力,看着两堆人的距离,在不断的接近,也很明智的住了嘴,有些惊惶的看着这些人,终于接触到了一起。 “这里就是四海商行的仓房了?”王世伟仿佛没有看见面前的这一堆青衣汉子,指着张三身后的库房,对着诸杰说道:“诸总旗,这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八个库房都是,错不了的!” “错不了还等着干什么!”诸杰回头朝着那帮眼睛都放着绿光的锦衣卫喊道:“封仓!” “慢着!”张三站了起来:“这位大人,不知道是那个衙门的,我四海行做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居然要封我们的仓?” 他这边说话,诸杰身后的锦衣卫却没有听他说话的兴致,既然总旗说封仓,那就封仓了,就不信这些瘪三赶阻拦锦衣卫办事。他们拿着封条,一哄而上,而张三身后的那些青衣汉子,也是一点都不含糊,齐齐转了过来,就那么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胆子不小啊!”诸杰看了看眼前的张三,冷笑了一声:“你是谁,你这是要聚众作乱,对抗朝廷?” 锦衣卫这扣大帽子,可是看家本领,一看到自己总旗这手段都使出来了,后面一众锦衣卫,就是一阵兵刃出鞘的响动,刹那间,声势十分的骇人。 “不敢,大人言重了!”张三脸上微微露出笑容:“小人张三,不过是一个本分的生意人,哪里敢对抗官家,只不过,官家要断了小人的活路,小人总得问的清楚,我这些伙计可就靠着我这点微薄的产业吃饭呢,要不然,我身后的这帮伙计,我也无法对他们交代啊!” “你就是张三?”诸杰嘿了一声:“倒叫我一阵好找,上午去你那狗窝里找你,居然躲在这里来了,来人啊,将这不法奸商给我拿下!” 诸杰身后的锦衣卫咋呼,张三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今天叹的气,比一个月叹的气还多了,这官兵上午就去自己家里拿自己去了,看来,这事情,还真不能善了。 “大人,让诸位兄弟稍等一下,咱们借一步说话!”他轻声说道,心下却是盘算,跟这群官兵回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不过是要银子,能用银子解决的事情,那就不叫事情,希望这家伙,胃口不要太大了。 诸杰抬起了手,咋呼的锦衣卫们,也安静了下来,都是积年的老差骨了,谁不知道,这个时候,就是他们捞油水的时候,自然没有人不识趣,非得上去执行总旗大人的命令不可。当然,如果总旗大人和那个领头的家伙谈不拢,这该封仓的还是该封,该顺手牵羊的,也得顺手牵羊了。 “大人,兄弟我实在有些糊涂了,不知道您是哪个衙门当差的,这平日里不都是好好的么,若是兄弟们缺了些酒水钱,大人开个口就是了,张某再不晓事,也不会让兄弟们白幸苦一趟不是!”拉过这个官兵头子,往旁边走了几步,张三看了看那个师爷打扮的家伙,回过头,愁眉苦脸的说道。 “真要知道我是哪个衙门当差的?”诸杰没有先前的一本正经,笑嘻嘻的说道,“真要知道了,你这一点酒水钱,还是留给你家夫人,将来在大牢里,给你好好的送点吃食的实在!” “大人说笑了!”张三干笑了几声,却是不松口。 “告诉你也无妨,我和我身后的这帮兄弟,都是北镇抚司吃饷的,张掌柜见识多广,这腰牌,想必是认识的吧!” 张三心里一个咯噔,锦衣卫!怎么是这群恶狗,他有些不大相信,但是,对方手里的腰牌,却是做不得假。 “是你们千户大人嫌我没去拜见他老人家么?”他声音有些颤抖,一半是装的,一般却是真的有些震惊,尼玛,锦衣卫打秋风打到谁家,谁家不是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自己被讹诈一点钱财事小,坏了宗门的大事,那可就是万死莫赎了,总不成,自己和自己的这帮兄弟,在这些锦衣卫面前,任人宰割不成。 “你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看你会不会做人了!”诸杰嘿嘿笑道,要不是那位百户大人从这个张三的傻女人那里套到消息,他还不知道,这趟差事,还有这么多的油水。 “大人请指点指点!”张三说道,一张银票,却是丝毫不带烟火气的从他的手里,递到了对方的手里。 诸杰耷拉下眼睛,瞟了一眼,一百辆,虽然有点少,不过,是见票即付的钱庄票,比起宝钞来,可硬实多了,这小子挺肥的啊。 “你不知道城里粮食都什么行情了吗,居然挂出二两银子一石的牌子,你是嫌咱们兄弟没事做吗?城里的仓房我们已经给封了,你收敛几天吧,要是和哪位大人说的上话,现在就去求情!” “那这边的仓房?” “这边的仓房,自然也要封的,不过,看在你懂事的面子上,咱们就不进去了,你叫你自己的人给封了吧,封条我这里有的是!”诸杰自认自己卖的这个面子,已经对得起手上的这张银票了,若是锦衣卫进去,哪怕是自己再约束,怕是损失也不止这么点银子。 “那是那是!”张三听到对方让自己去活动的时候,心里就放下了一大半了,对方看来只是要封仓库,并没有说一定要拿人,看来,这事情还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坏! 又是一张银票递了过去,诸杰没有看,不过他知道,这只会比上一张多,不会比上一张少,自己得了实惠,跟着自己出来的兄弟,总不能白跑不是。 将银票揣进怀里,他心满意足的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婬邪的笑容:“对了,晚上呆在家里不要乱跑,我们百户大人,和你家夫人一见如故,晚上要去拜访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