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之王》 第一章 火魔神的毒火印 夜凉如水,湖上月色如银。 一艘华丽的画舫,在湖面上轻轻荡漾,一阵微风吹过后,画舫里的酒香立时风飘送了过来。 画舫里有江南最好的女儿红,也有最出色的美人儿。 但这里也有最令江湖中人心悸的一双手。 这双手洁白而稳定,就和这人的脸庞一样,仿佛就算现在忽然有七八头犀牛从天空掉落在他眼前,他的脸色还是不会有丝毫改变。 陈年旧酒固然醉人,更醉人的还有那双水灵灵的眼睛。 可是,这人的目光,一直只是盯着自己的两只手。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远处传来了一阵“欸乃”之声,一叶轻舟,划过平静如镜的湖面,缓缓地向画舫移近过来。 舟上一人,灰衣黑靴,腰间有剑,软剑。 酒香迎风吹来,这灰衣人却是不为所动。 舟行似乎并不怎么快,但转瞬间巳经靠近了画舫,画舫中传来了一个人淡漠的声音:你果然来了。 灰衣人轻盈地登了上画舫,但双足甫沾甲板,两支利箭巳迎面射了过来。 灰衣人反应也是极快,右手两指轻轻一挟,两支利箭已双双挟在指缝之间。 这两支利箭很短小,箭镞一片蓝汪汪之色,显然淬有奇毒,他的身手若是稍慢了一点!恐怕才登画舫,便已魂归极乐。 虽然如此,灰衣人的神情还是冷冷淡淡的,既不愤怒,也不吃惊,仿佛只不过是拍掉了两只讨厌的蚊子。 他连看也不看一眼,便把这两支短小的毒箭抛入湖中。 但接着,又有一件银光闪烁,寒气逼人的武器向他攻了过来。 那是一支价值不菲,杀伤力也极为强大的银戟。 这一支银戟长八尺二寸,重三十七斤,使用这种武器的人,通常都是膂力强大,气魄魁宏的强壮男子。 但这时候从舱里持戟冲杀而来的人, 却居然是个弱质纤纤的红粉佳人。 她看来只不过大概二十岁,身上穿着一件浅杏色,柔软而发亮的丝袍。 在皎洁月色下,她的胴体看来那么苗条,又是那么成熟。 如此佳人,似乎不该和兵刃搭上关系。即使非用兵刃不可,也该选用比较轻盈一些的。 这银戟无论怎样看来,都与她大不相衬,这情况就像是文质彬彬的书生在耕田赶牛,总是难免令人有着不伦不类之感。 可是,当这件武器在地手中施展开来的时候,它仿佛已被贯注着一种无穷无尽的力量,可以把任何阻挡着它的生命和物事彻底毁灭。 月色照射在银戟上,使它的光采更是灿烂、玄妙。 飒! 一戟击出,漫天银光闪耀,这丽人在第一招之际,便已取得绝对的先机。 她知道,这灰衣人用的是一柄剑,而她手中的银戟,却正是剑的克星。 银戟可以把剑锁死,甚至把剑夺了下来,那时候,灰衣人又还有什么力量可以抵挡紧接而来,绝对致命的一击? 也许,那时候他唯一还可以做的事情,就是跳进湖里。 银戟攻势有如悬崖飞瀑,刹那间果然把灰衣人逼得险象环生。 杏袍丽人冷冷一笑,手中银戟更是奇招迭出,使的全是进手招数,然而,她连发三十余招,虽然把那灰衣人逼得险象还生,但自始至终,还是未能伤得了对方分豪。 再看那灰衣人,虽然身形左闪右窜,似是狼狈万分,但他脸上的神情,其实是从容不迫的。 杏袍丽人攻了五十余招,还是未能把对方怎样,一张俏丽的面庞不禁开始变色了。 她忽然咬牙冷笑:“你为其么不用碧血剑?” 灰衣人道:“银戟是剑的克星,我若用剑,反而大大的不利。” 杏袍丽人怒道:“一派胡言,你以为我是跟你在开玩笑?” 短短两句说话里,她又已疾迅无伦地攻出了十二招。 灰衣人叹了口气:“你真的要逼我用剑?” 杏袍丽人娇叱道:“若是连剑也不会使用,我怎能相信,你就是杀手之王司马血?” 灰衣人又是一声轻叹:“既然如此,在下只好得罪了。”语声甫落,一柄色泽暗红,锋利无匹的软剑已在掌中,接着,“噗”一声响,剑势如电,笔直地急到了出去。 杏袍丽人一声叱喝,银戟平胸封锁着中路,觑准来势,拧手一扣,立即把灰衣人的软剑锁死在戟洞之中。 “还不脱手!”杏袍丽人两条清清秀秀的眉毛同时一扬,银戟也同时扬起,只见灰衣人的软剑巳脱手飞出,有如离弦疾矢般射上半空。 在这刹那间,杏袍丽人的心中也不禁有点可惜。 她可惜的并不是这个灰衣人败在自己手下,而是这一柄名满天下的碧血剑。 看来,这柄剑势必要掉进湖底里去。 可是,也就在这刹那间,灰衣人又巳一剑刺了过来。 这也是一柄软剑,而且也是色泽暗红的碧血剑。 天下间有两柄碧血剑,那么,在这两栖碧血剑之中,必然会有一柄是假的了。 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杏袍丽人也无暇想到这一点,她只知道自己上当了。 虽然她应变奇快,银戟巳在一刹那间变换了招式,但却还是未能锁住灰衣人这一剑。 她全身突然僵硬,因为灰衣人的剑尖巳抵在她的咽喉上,只要他把剑轻轻向前一送,这位美人儿就得立刻香消玉殒。 但灰衣人没有下杀手,只是用一种奇特的目光凝视着她。 她也在看着他,虽然他的生命已在对方掌心里,但她的眼神还是坚强的,既不恐惧,更不乞怜求生。 灰衣人看了她很久,剑尖终于缓缓地垂下。 杏袍丽人仍然看着他,说道:“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灰衣人淡淡道:“在没有特别的理由下,我从来不喜欢免费杀人。” 杏袍丽人冷笑道:“尤其是女人?” “你说的不错,”灰衣人慢慢地说道,“更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杏袍丽人双眉一扬:“想不到你也是个惜花人。” 灰衣人道:“世间上真正好看的女人并不多,杀一个就会少一个,我为什么要干这种大煞风景的事?” 杏袍丽人道:“这么说,好看的女人岂非可以大占便宜了。” 灰衣人道:“好看的女人,的确通常都是可以大占便宜,但世事每难两全其美,有时候,越漂亮的女人,她所遭遇到的烦恼和痛苦,也是远非旁人所能想像得到的。” 杏袍丽人长长的睫毛眨动了几下,终于不由轻轻的叹了口气,然后就把手里的银戟抛落湖里。 灰衣人似是微微一怔,半晌才道:“这银戟与姑娘虽然不大相衬,但也是一件很好的武器,这样就丢掉了,不嫌浪费一些吗? 杏袍丽人道:“阁下刚才也不是已经丢了一口剑?” 灰衣人道:“那是一种欺骗人的手段,虽然不算光明正大,但在我们这一个行业里,最重要的是怎样把敌人消灭,手段如何毒辣奸诈,那巳是不必顾及的了。” 杏袍丽人道:“所以江湖中有言,‘杀手无情,婊子无义’。” 灰衣人道:“我是杀手,杀手中的杀手,所以叫杀手之王。” 杏袍丽人却说:“我是婊子,婊子中的婊子,所以你不妨叫我婊子之后。” 灰衣人仿佛吃了一惊:“姑娘何出此言?” 杏袍丽人咬着牙,道:“我没用,练了十五年武功,自以为可以在江湖上干一番巾帼不让须眉的事业,可是,我其实连一条母狗也不如,若不是遇上了长孙公子,我现在巳不知怎样了。° 画舫里终于传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浣姬,你现在可以相信杀手之王的确比我强了罢?” 杏袍丽人一阵子的沉默。 那人的声音又再响起:“怎么还不请司马先生进来” 杏袍丽人忽然机伶伶的打了个寒噤,过了好一会,她才对灰衣人说:“公子就在里边,请。” 灰衣人没有迟疑,举步直入画舫中。 画舫中布置豪华,无论谁处身其间,都会觉得这里是个很舒适的地方。 一个白衣如雪的男人,神情淡淡地坐在一张柔软的椅子上,他手里捧着一只晶莹的水晶杯子。 杯中有酒,酒在杯中荡来荡去,这人看来很得意。 但他的声音,却是那么沉重:“司马血,你看看我现在还像不像当年的‘铁石公子’长孙惊雨。” 那灰衣人正是名震武林,有“杀手之王”之誉的司马血。 司马血是杀手中的杀手,甚至是杀手中之王者。 这名头可不是他自己棒上头顶上的,他曾杀过不少许多杀手都杀不了也不敢杀的厉奇人物。 而近这五年来,江湖上崛起得最快,最令人为之侧目的职业杀手,除了司马血之外,似乎就得数到铁石公子长孙惊雨。 五年前的一个中秋夜,冀东金银山庄大庄主“金鞭银粉震四方”朱百令死于炼丹房。 半年后,海南岛骷髅谷谷主“吸血邪王”连魂暴毙于海滨,及后两年之内,总共有八个极厉害的江湖人物,相继神秘死亡。 这十个武林高手死后,都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额上俱插着五支细小的银针。 银针排成梅花形状,但却绝不是死者致命的因素,因为它并无太大的杀伤力,而且也没有淬上任何毒药。 它只是铁石公子长孙惊雨杀人后所留下来的独特标志。 在杀手这个可怕而又神秘的行业里长孙惊雨已成为最杰出的一人。 两年前,司马血见过他杀人,那一次长孙惊雨要杀的是“狮头刀王”温断坡。 温断坡的“九狮裂头刀法”,威猛霸道,有人甚至形容这种刀法最少巳可以媲美“偷脑袋大侠”卫空空的“砍脑袋剑法”。 司马血还记得,当温断坡在峨嵋山下“一带桥”上乍逢长孙惊雨的时候,温断坡脸上那种漫不经心、全不在乎的神态。 他瞪着铜铃般的眼睛,对长孙惊雨说:“ 你接的下俺九刀,俺就不姓温。” 长孙惊雨没有说半个字,一步一步向温断坡走了过去。 当时,司马血就在长孙惊雨的背后,因为长孙惊雨曾对他说:“温断坡九刀连环,二十年来未尝一败,你看我这次有多少分机会可以杀了他?” 司马血答道:“一分机会也没有。” 长孙惊雨道:“你认为我必败?” 司马血点点头,道:“是的。” 长孙惊雨道:“你敢跟我打赌吗?” 司马血道:“当然可以。” 长孙惊雨道:“赌多少?” 司马血道:“一两。” 长孙惊雨道:“你不是个豪赌客吗?听说你一口牌九曾经押过五十万两?” 司马血点点头,道:“是的,但这一次却不同。” 长孙惊雨道:“为什么了?” 司马血道:“因为我若赢了,你就输了,而这一次你若输了也就是死定了,这笔赌帐,难道要我追到酆都城吗?” 长孙惊雨想了想终于点点头,说道:“你想得很周到,死人是不会偿还赌帐的。” 说着,掏出了一两银子抛给了司马血:“这是预付的赌账。” 司马血淡淡地笑道:“你这人真的很公道,那么现在去死罢。” 长孙惊雨道:“你叫我去死?” 司马血道:“不是你,是温断坡,这个老王八早就该死了。”他一面说,一面也掏出一两银子,继续道:“连本带利,你一定可以赢回我手上这二两银子,实不相瞒,这个把月以来,我是逢赌必输的。” 长孙惊雨望着他,半晌才说道:“世界上最精明的赌徒,就是你这种人。” 司马血道:“这是基么意思?” 长孙惊雨解释道:“每个赌徒都会有手风转逆的时候,能在这段时期赌得细小一点,那是明智之举。” 司马血却叹了口气,道:“若是最精明的赌徒,就会连一文钱也不赌,你可知道,一两银子可以买多少烧刀子?多少斤花生?” 长孙惊雨笑了,他已充满了信心,可以击杀“狮头刀王”温断坡这个人。 结果,司马血果然“手风不顺”,又输了一两银子。 温断坡的九狮裂头刀虽然厉害,但他的手脚嫌太慢。 虽然他可以在一眨眼间便连发几刀,但面对着长孙惊雨,他的出手却还是慢了一点点。 他竟然连刀也没有拔出刀鞘,就已死在长孙惊雨的“霹雳银戟”下。 但现在,那杆霹雳银戟已给穿着杏色长袍的女人抛入湖中。 x       x       x 当年的铁石公子,是司马血最欣赏的一个年青杀手。 其实,这也只不过是两年前的事情而巳。 但两年后的今天,司马血真的觉得长孙惊雨变了。 这时候,长孙惊雨的目光凝视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司马血忽然叹了口气,说:“到底曾经发生了什么事?” 长孙惊雨淡淡道:“你认为我有什么地方不对?” 司马血道:“你的手虽然还是和两年前那么稳定,但信心却已动摇了。” 长孙惊雨道:“你怎么看得出来?” “从你的眼神!”司马血说:“而且,一个出色的杀手,是不能对任何人动情的。” 他最后一句说话,显然为了那个叫“浣姬”的女人而说的。 长孙惊雨忽然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不惜,一个出色的杀手,应该是六亲不认,心狠手辣的,更尤其不能有任 何后顾之尤,所以,我们不能有家室,也不能够为了任何人而令到自己害怕面对死亡!” “不错,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更明白这一点。”司马血凝视着他,缓缓地说:“就算一个人本来对自己的生死完全不放在心上,但只要有了顾虑,当他面对死亡的时候就会不期然地害怕起来,而于我这一行,越是怕死就死得越快,因为这种人巳缺乏了必拚的决心,甚至会对自己的信心有所动摇!” 长孙惊雨完全同意他的见解,这时候,怀中的酒已喝光,忽然间“波”的一声,杯子在他的手中爆裂成为碎片。 他的眼睛里巳露出了病苦的神情,他问司马血道:“你算不算是个六亲不认的人?” 司马血摇头。 长孙惊雨道:“你会不会一辈子都不喜欢任何一个女人?” 司马血眼角的肌肉一阵跳动,过了半晌才道:“不会。” “你曾经也有过一段难忘的经历?”长孙惊雨追问下去。 “不错,”司马血似乎巳在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她很好,真的很好。” “但最后呢?”长孙惊雨的声音也不比他平静。 “最后是我亲手杀了她!”司马血的眼睛忽然布满了血丝,声音终于激动起来,“有一次,我接了一票买卖,要去行刺蜀中唐门的一个叛徒,他名叫唐笑,平时难得一笑,但是一笑就要出手杀人,在那时候蜀中唐门最可怕的一个人也许就是他!” “这件事我也知道,那一次,你是成功了,唐笑身中八剑,死于雁门关外。” “可是,却没有人知道,在我还没有刺他八剑之前,他最少有三次机会可以杀了我。” “但你没死,他却死在你的剑下。” “那全然是因为巧莹及时赶了上来,救了我的性命。” 巧莹,就是一直使司马血没法子可以忘掉的女人。 长孙惊雨吸了口气,说道:“是不是你的武功不如唐笑?所以才会弄得险象环生?” 司马血摇摇头,道:“不是,以我的毒蛇剑法,本该在二十招内就可以杀了唐笑。” 长孙惊雨道:“但为了巧莹当时你缺乏了必胜必杀的锐气?” 司马血不断的点头道:“不错,那时候我太珍惜自己的性命,恐怕一辈子都不能再看见她,所以,连毒蛇剑法也毒辣不起来,一交手便已落在下风。” 长孙惊雨沉吟半晌道:“她也是个武林中人?” 司马血道:“她是白马帮帮主的女儿,轻功了得,剑法却柔弱一点。” 他苦笑了一下,接道:“我可不知道,她竟然会跟了上来,而且在我形势分危急的时候出手火并唐笑,初时,她仗着灵活的轻功身法,还可以把唐笑弄得头昏转向,但不出十招,唐笑已完全看穿了她的伎俩,说了一句,“黔驴之技矣”,接着就在她的背上轻轻的推了一掌。 长孙惊雨眼色一变:“唐笑的‘千毒修罗掌’可没法可以救治!” 司马血痛苦地点头:“承受这一掌的人,本该是我才对,她是太无辜了。” 长孙惊雨说道:“后来你终于杀了唐笑?” 司马血道:“我亲眼目睹她倒下去,那种感受恐怕谁也不会明白,刹那间,我巳忘掉了一切顾忌,不!那不是忘而是根本就没有顾忌可言了,我拚命的发剑,毒蛇剑法又再狠毒起来,终于在十八剑之内,有八剑划入了唐笑的身体里!” 他黯然地接着说:“但巧莹巳活不下去了,她很痛苦,要我杀了她!而我也知道,这种掌毒,就算是把她送到医谷,可治愈的机会也是微乎其微!而且雁门关距离医谷遥遥万里,她根本不可能熬到那么远,那么久。” 长孙惊雨道:“所以,你只能尽早消除她的痛苦?” “不错,”司马血道:“我杀死了她,亲手把剑尖刺入了她的声膛,然后,我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可是,这两个紧贴着的身子,已是阴阳永隔,人鬼殊途。 这件事也许真的已过了很久了,司马血也绝少向人提起,但现在,当日凄艳断肠的情景,如今仿佛又再在他眼前重现。 长孙惊雨注视着他,面上露出了同情之色。 但他却分不清楚,现在该是同情别人,还是同情自己? “我们虽然是杀手,而且在别人的眼中看来,我们都很成功,又有谁能明白到我们也有我们的苦处?” 他说的不错,他们仍然是人,虽然都是出色的杀手,但却还是未能做到六亲不认,完全灭绝人性的地步。 这也是永远无法达成的事,因为他们根本不是那种人。 司马血忽然问道:“你要见我,是为了么事?俊?br /> 长孙惊雨沉默了一会,才说:“一个月之前,我答应了一个人,要在两个月之内,行刺一个极尊贵的人物。” 司马血道:“现在才一个月,你还有三十天。” 长孙惊雨道:“但我知道,就算再给我三十年,我也无法杀得了这个人。” 司马血道:“这人有可杀之道吗?” 长孙惊雨道:“此人若不诛灭,势必千万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司马血不由一笑:“是什么什么人,竟然有这等可怕的力量?” 他虽然在笑,但笑容却是有点沉重。 长孙惊雨道:“我已把这人的名字写在右掌之上。” 司马血道:“那么还请高抬贵手。” 长孙惊雨道:“我一定会给你看,但却不能在这里。” 司马血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长孙惊雨道:“不必等多久,只要到甲板上就可以了。” 说着,缓缓地走在甲板之上。 外面的夜色很好,夜色十分醉人,长孙惊雨在这画舫上,既有美酒佳肴,也有美人陪伴,本来巳可以渡过一个令人难忘的晚上,为什么却要在这时候把杀手之王司马血邀请至此? 事情肯定不寻常,但到底是什么事?将来又会发生什么事? 司马血虽然精明沉着,但就算现在给他闭上眼睛慢慢细想两三天,他也绝对无法想像出来的。因为这件事本已神秘复杂,接下来所发生的一连串变故更是离奇莫测,匪夷所思之极。 长孙惊雨站在甲板上,看了一回皎洁如银的明月,忽然对司马血道:“你看我现在像不像个疯子?” 司马血摇摇头,道:“一点不像。” 长孙惊雨的右手依然握成拳头形状,说道:“但你若看见我掌心内写着是什么,你就不会这样说了。” 司马血沉默着。 每一个正常的人都难免会有好奇心,司马血也不例外,他很怎知道长孙惊雨掌心所写着的是什么人的名字。 但他绝不会催促长孙惊雨。 就算长孙惊雨现在忽然改变主意,不让他知道这个人的名字,他也不会怪责或者是不高兴,因为这件事本来就和他没有半点关系,长孙惊雨是绝对有权可以独自把事情处决的。然而,长孙惊雨终于缓缓地张开了右掌。 右掌心上,真的写着几个字,在月色下,司马血每一个字都看得很清楚。 长孙惊雨同时说:“我一定要杀掉的,就是这一个人。” 司马血的脸色却也同时变得十分可怕,他终于说:“你……你疯了?” x       x       x 长孙惊雨现在很冷静,看来就像是千年冰峰上的积雪。他绝不像个疯子。 但世界上最可怕的疯子,往往也就是比平常人还更冷静得多的人。 他们平时看来不但很正常,而且还比正常人正常得多,但等到这种人凶相毕呈的时候,严重祸事也必已一发不可收拾。 长孙惊雨仿佛已在刹那间变成了一个这样的人。 他忽然冷冷一笑,从腰间拔出了一把刀,这把刀寒光四射,显然锋利无匹。 司马血的脸色又变了,他并不是怕长孙惊雨会突然袭击自己,因为他知道长孙惊雨绝对不会这样做。 但长孙惊雨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拔刀? 答案立刻就出现了,只见他以左手挥刀,连眼睛也不眨动一下,就把自己的右手削了下来。 而这只手掌还没有跌在甲板上,长孙惊雨左手里的刀又已把他挑起。 断掌在半空中飞舞,一轮急骤的刀光也同叫暴闪,接着,这块写着一个人名字的手掌,巳在刀光下化为一蓬血雨,现在,谁也不可能再找到找到这手掌里曾经写着的名字。 司马血呆住了。 长孙惊雨咬着牙,撕下了衣角一块布,包裹着伤口,然后对司马血说:“这手掌里的名字,你已看清楚了?” 司马血吸了口凉气,点点头。 长孙惊雨道:“现在,你已经知道我要杀的是什么人,但这件事情,极其重要,也要绝对保持秘密。” 司马血沉默了好一会,才说:“你若真要去杀这个人,此事自然是非同小可,我可以保证绝对不向任何人透露。” 长孙惊雨苦笑道:“你不用怎样保证,我若是不信任你,也就不会向你说出来了。” 司马血道:“但这件事情,你是万万不能干的。” 长孙惊雨道:“我不会干了,但却不是因为不敢,而是因为不能。” “你的手……唉,这不是太冤枉,也太傻气了吗?”司马血摇头叹息说。 长孙惊雨却笑了笑:“难道你现在还不明白我的意思?” 司马血的脸色又变了,世界上能够令他骇然的事情,本来日绝少,但这个时候,他简直是无法想像得到,竟然会有件这样的事情降临在自己的身上。 “你是要我代替你接下这一票买卖?”他深深的吸了口气。 “不错,我已经是个废人,而这件重要的大事,却是非要有人去进行不可的。” 长孙惊雨缓缓地说道:“你也许还不知道,这一只右掌,现在对我来说,已经毫无价置可言。” 司马血皱眉道:“是什么缘故?” 长孙惊雨道:“因为我已无法再看见明天的太阳。” 司马血瞧着他,脸上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但接着,他的心忽然冷了下来。 因为长孙惊雨忽然撕开了衣襟,露出了肤色白晰的胸膛。 他的皮肤本来很好看,但在左乳之下,却赫然有一只血红的掌印! 司马血看了一会,终于长长吸了一口气说,是“火魔神的毒火印。” 长孙惊雨苦笑了一下,道:“你看的很准,但你可会听过,中了毒火印掌力的人,有谁可以活上七天?” 司马血摇摇头说:“没有。” 长孙惊雨道:“在六天之前,我杀了火魔神彭焰,但他也给我发了这一掌,所以,在明日日出之前,我必然已经是个死人,所以,一个死人的手,又会有什么用处?” 司马血的眼睛里不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衷伤。 就在这时候,他听见一个人跪了下来,悲痛地在哭泣。 “她叫浣熊,她也曾和你一样,认为我要去行刺那一个人,简直是疯子的行径,”长孙惊雨沉声说:“但等到我和彭焰拚了一仗后,她终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她就立刻改变了态度,认为就算掷头颅,这件事也要进行到底。” 司马血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长孙惊雨从怀中拈出了一封信笺:“这是我今天写上去的,而事情的真相,也尽在此中。” 司马血立刻接过这张信笺,然后打开细看了一回。 看了一回,犹觉未曾看得清楚,他再看第二回。 看了两回,他的瞳孔已比平时睁大了三倍。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冷气,第三次仔细再看。 “这……这是真的?”他终于抬起了脸,直勾勾的望着长孙惊雨。 长孙惊雨说道:“千真万确,半点不假。” 司马血的脸上已再无半点血色。 他忽然把信笺扬起,接着碧血剑闪电般挥出,眨眼间信笺已化为碎片,一点一点的飘落湖中。 长孙惊雨的脸也没有血色,身子开始不断发抖。 他忽然叹了口气,说道:“该是时候了。” 是什么时候? 他没有说,但司马血却已明白。 长孙惊雨的断腕还在流血,但他一点也不在乎,好像一点也不痛楚的样子。 他的神经像已完全麻木,男人无法忍受的痛苦,他却置诸不理。 “司马血,这件事我已交托给你”他说道:“杀人这种事,你一定比我更强,我是绝对放心的,——现在我还有一个要求——” “你说,我一定答应,无论什么事情都答应。” “你当然非答应不可。”长孙惊雨在呛咳:“我现在要你陪我喝一怀酒。” “只喝一怀。” “不错,一杯便已够了。” x       x       x 两只晶莹剔透的怀子都已斟满了酒。 长孙惊雨把其中一杯递给司马血,道:“你喝这一怀,我喝这一杯。 司马血盯着这两杯酒,忽然说,如果我要求,把这两杯酒互换,你会不会答应?” 长孙惊雨摇头:“不可以。” 司马血道:“为什么?” 长孙惊雨道:“因为这两杯酒,其中一杯是有毒的。” 司马血道:“是什么毒?” 长孙惊雨道:“砒霜。” 司马血面上的肌肉在抽搐,正想说话,长孙惊雨已把手里的酒喝个净光。 司马血面上神情立刻变得木然,接着也喝掉了长孙惊雨递给自己的那杯酒。 长孙惊雨道:“你以为我在骗你?” 司马血摇摇头:“不,我知道你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话,这两怀酒里,其中有一杯的确巳经放下了砒霜。” 长孙惊雨瞳孔收缩:“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敢喝?” 司马血看着他,慢慢的说:“因为我是你的朋友。” 他深信,长孙惊雨绝不会用毒药来对付自己的朋友。 长孙惊雨笑了:“你果然是值得我信赖的朋友,因为你也同样相信我……”说到这里,他的脸庞上巳罩着一层黑气。 他那杯酒果然有毒。 他缓缓地坐下,颤抖着声音说:“这件重要的事……还有浣姬……我都交给你了……你现在能不能给我……给我痛快的一剑……” 他的话才说完,一道暗红的光芒已在他眼前闪过,司马血的碧血剑已刺入了他的咽喉。 夜色还是那么怡人,酒香还是那么令人易醉。 司马血将会永远无法忘怀今晚的遭遇,但在整件事情来说,现在才是刚刚开始而已。 天还没亮,司马血就已为长孙惊雨找到了一副木质坚固,制作精致的棺材。 等到长孙惊雨下葬工夫完成的时候,东方已是阳光灿 司马血为他立碑,碑上刻的却不是长孙惊雨的名字。 他刻着的是“杨以衡之墓”。 浣姬觉得很诧异,司马血解释说:“杨以衡才是他的真正姓名,他认为自己是个杀手,双手所沾血腥太多了,怕不想连自己的名字也沾上了血。” 浣姬点点头:“这个我知道,我只是在奇怪,原来你也知道这点秘密。” 司马血道:“在我的面前,他几乎是个毫无秘密的人。” 浣姬感概地说:“他一生中若只信任两人,那么就是我们两个。” 司马血道:“但从现在开始,我们却要分道扬镳了。” 浣姬一怔:“我们为什么要各走各路,难道你没听见他临死前怎么说?” “他说过,要把你交给我。”司马血吸了口气说:“可是,我并不懂得怎样照顾别人,尤其是女人。” 浣姬说:“我不会负累你,也不必你来照顾,但我们必须在一起。” 司马血一楞,她立刻又解释:“我的意思是说,在事情还没有办妥之前,我们绝不能够分开,因为我知道的事,比你还多。” 司马血皱了皱眉:“可是,你可知道,这任务有多危险?” “危险?”浣姬忽然笑了起来,但在长孙惊雨的墓前,她的笑声总是苦涩的,一个能够和铁石公子日夕相处的女人会怕危险吗? 司马血没法子反驳了,只好说:“你一定跟着我?” “一定要跟着!”她的语气很坚决,看来无论是谁都不能改变她的主意,“就算我是你心目中世间上最讨厌的一个婊子,在任务还没有完成之前,我做了鬼也要跟你在一起!” 她的目光是清澈的,是坚决的,也是果敢而又明艳动人的。 司马血忽然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寒颤,因为她这种目光。使他想起了一个人。 他曾经尽力使自己不再想起这个人,但却没有成功,而就在这一瞬间,他仿佛又再看见这人的的影子在眼前出现。 他知道,自己是永远不可能看见这人的了,既然再会无期,又何必苦相思。 可是种种不可磨灭的往事,就像是深入骨髓的烙印,又有谁能忘得干千净净? 杀手之王也不能。 他虽然是江湖上无数杀手中的王者,但他的血并不是冷血的。 当他体内血液沸腾起来的时候,简直可以熔化世间上任何最坚固的事物。 这时候,他打了一个寒颤,浣姬盯着他,说:“你是不是着凉了?” 司马血摇摇头,避开了她的目光:“我不冷。” “我现在是不是可以跟着你?”她又再追问着说。 司马血的视线遥注在远方,面上再也没有半点表情,过了很久很久,他才淡漠地说:“你若喜欢跟着我这种人,我也不会把人于千里之外,但是,等到任务完成后……” “你不必再三叮嘱,”浣姬说:“那时候,我会走的。” “如此最好。”司马血的声音越来越是冰冷。 x       x       x 铁石公子巳不再是铁石,他巳和一坏黄土共处墓穴之中。 他是否死得其所,死前是否再无半点牵挂,除了他自己之外,谁也不知道。 但司马血却知道,他的任务还没有完,而这个任务,也许是古往今来,所有杀手都会认勾是最艰巨,也最凶险的。 但他却必须在一个月之内,把它完成,否则,他将无面在九泉之下会见长孙惊雨。 还未到午晌时分,司马血和浣姬已在官道上并辔奔驰,在他们的胯下,都是千中选一的健马。 他们要赴长安找寻一个极重要的人。 x       x       x 三日后,司马血和浣姬已在长安。 长安是大都市,司马血对这里一点也不陌生,但浣姬却似乎比他更熟悉这个繁闹的城市。 他们并未投店,却来到了长安巨富尹南桥的府第中。尹南桥在长安极具名望,他有三个儿子,一个是骠骑大将军,一个是观文殿大学士,而最年幼的一个,则是名满长安的才子。 司马血曾与尹南桥有过一面之缘,却绝对谈不上是什么深交。 但浣姬把司马血带到尹府,两人很快就被安置在景色怡人的玉树小筑里。 玉树小筑是尹府中最考究,也最舒适的宾厢,这里有八间大房子,两座幽雅的花园,还有练武厅,大浴池,用来招待贵宾夕是最适当不过的。 司马血可没有想到,他们居然会是这府第主人的贵宾。 他忍不住悄悄问浣姬:“雇请铁石进行这次行刺任务的人是不是尹老太爷了?” 浣姬摇摇头:“不是。” “不是他又是谁?是不是健儿子?” “也不是他几子,但却有点关系。” “你能不能说得清楚一点?” “是王都督!” “手握重兵,威震边陲的王大都督?”司马血的脸色变了。 “不错,尹家长子尹金堂将军,跟王都督是八拜之交,但两人都是一般脾气,私交怎样浓厚是一回事,但在公事上头,永远都是铁面无私,绝不枉纵护短。” “这是很对的,官场上弊病百出,往往就是由于官官相卫,像他们这种正直的官儿,实在是太少了。” “王都督精忠卫国,但却脾气暴躁,在朝廷上,他得罪了不少权势极大的官员。”浣姬缓缓地说道:“王都督如此,尹金堂也是如此。” 司马血沉吟半晌,道:“王都督忠勇赤诚,江湖上的朋友都是深信不疑的,但长孙惊雨所接到的任务,实全是太骇人听闻了。” 浣姬道:“你是怀疑其中有诈?” 司马血叹了口气:“这种事情,是万万不能有半点错失的。” 浣姬点点头,说道:“我明白,铁石当时也是这么猜疑,但最后,他终于查的很清楚,所以才决定接受这一个危险的任务。” 司马血道:“他怎么查法?” 浣姬眼中立即露出了一种茫然之色,她说:“我不知道,但对我他说,他曾经到过一座很雄伟的堡垒。” “一座很雄伟的堡垒?那是在什么地方?” “他没有说。” “除了他自己之外,还有谁知道这座堡垒的地点和秘密?”司马血很重视这一点。 “尹将军一定会知道。” “他没有说。” “王都督呢?” “王都督更加自然清楚了,”浣姬道:“朝廷中不少官员都认为王都督是条莽牛,凡事粗心大意,但其实他是个粗中有细,小事糊涂大事却精明的人。” 司马血道:“不错,他虽然个子并不高大,但却十分威武英雄,麾下将士人人都甘心为他效命沙场。” “你见过王都督?”浣姬有点诧异。 司马血点点头:“两年前,我在关西平原见过这位大都督,也见过他怎样亲自训练兵马,他的确是一位大将之材。” 浣姬道:“你既然见过王都督,那么事情更加好办了,因为尹老太爷巳暗中派人去找王都督来这里。” 司马血吸了一口气,道:“他大概什么时候会来到这里?” 浣姬摇摇头:“这可不知道了。” 司马血无语,目光又望向了别处。 浣姬盯着他,忽然说:“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司马血皱皱眉:“为什么这样问?” 浣姬还是直视着他,说:“我知道,我是个不祥的女人……” “住嘴!”司马血忽然生起气来:“你别用这种无聊的说话来套住我,你是你,我是我自己,现在走在一块,是为了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其它我不想听。你以后也不要再胡言乱语!” 浣姬冷冷一笑:“我知道你,心里怎样想,你认为我是个婊子,根本不配和你走在一起!” 司马血猛然回头,两眼生光有如猛兽般瞪着她:“你说什么?” 浣姬咬了咬牙,道,我只不过是说,自巳是个婊子——” 她还没有说完,脸上巳经挨了一记火辣辣的耳光。 但她居然笑了:“打得好,男人都是这样,总是喜欢打女人!” 司马血冷冷道:“这一掌不是我打你的。” 浣姬一怔,司马血又冷冷的接着说:“这是铁石打你的!你说自己是个婊子,那是侮辱了他,他是杀手中的君子,怎会和婊子在一起?” 浣姬又呆了一呆,半晌才嘀嘀的说道:“他是杀手中的君子……是杀手中的君子……” 司马血望着他,忽然又机伶伶打了个寒颤,仿佛心头有着一种神秘而可怕的冲动。 他怕自己会忍受不住这种煎熬。。 玉树小筑里有八间房子,他早巳选择了其中一间。 他不再理睬浣姬,回到屋子里去,闷声不响就盖上被子蒙头而睡。 虽然,他知道自己很难在这时候睡得着觉。 x       x       x 尹府的总管叫尹如安,他现在大概五十来岁,是个很有规矩,做事很有方寸的中年人。 尹老太爷很喜欢他,而一连三天,司马血和浣姬住在玉树小筑里,都是由尹如安负责殷勤招待的。 到了第三天晚上,尹如安传来一封信,而这封信是写明给陶浣姬的。 原来浣姬姓陶。 她看完了这封信,神情很凝重,这时候,司马血正在灯光下修剃指甲。 浣姬把信递给他,说:“王都督巳来了。” 司马血立刻停止了修甲,很小心的把信看了一遍。 过了好一会,他才说:“他已在好叶楼等着我们。” 浣姬道:“我们现在就去。” x       x       x 在长安城内,好叶楼并不能算是高尚的酒家。 这里有两个特点,第一,美莱绝不便宜。第二多酒菜质量皆劣。 凡是拥有上述两种特点的酒家,第三个特点毕然就是门堪罗雀,生意清淡。 好叶楼自然不例外,在长安,比它便宜比它更好的饭铺酒家多的是,又有谁愿意进这酒家花冤枉的银子。 这一天晚上,好叶楼的大掌柜又对着偌大的店子在发愁。 昨晚的生意已很差劲了,但比起今晚还算是好得多。 今天晚上,店堂里只有两三张桌子是坐着人的,而且,进来的都是“寒酸客”,吃喝都是十分省俭。 尤其是坐在北方靠近窗前的两个汉子,他们一共只是要了一碟花生,两斤白干,一坐就巳坐了许久。 看他们的衣着,都十分朴素,左边一人高大健硕,满面虬须,一身紫衣,腰悬佩刀,而另外一个人比较矮小但却精悍强壮,看起来也不象什么善男信女。 大掌柜虽不认识那个比较矮小的人是谁,但却好像不知是在什么地方,曾经见过那名紫衣虬须大汉。 他想了又想,但还是没法想到这人是谁。 他若想到,也就不会老是用白眼瞪着这两个“寒酸”的客人了。 当这两个人吃掉碟子里最后一颗花生的时候,大掌柜的眸子忽然大亮。 因为他看见了一个貌若天仙的女人,和一个穿着一袭灰衣衣裳的男人,进入了好叶楼。 那女郎太漂亮了,她的美艳足以使人为他发疯,为她跳进井底里。 但那个灰衣人的脸仿佛铺上了一层冰,目光也一直没有放在这美人儿的身上。 大掌柜心里暗暗忖道:“这家伙是不是瞎掉了?若要这种人t来允任护花使者,那可糟透!” 他一面想,心中不禁大起怜香椿玉之家。 当然,他做梦也没末会想到,这个神情冷漠的灰衣人,竟然就是名震大江南北的杀手之王司马血。 x       x       x 司马血和浣姬才进入好叶楼,就已看见了王都督和尹金堂将军。 威震朝野的两员虎将,也就是如今大掌柜眼里的“寒酸客”,他们平时都是威风凛凛,豪气逼人的大将,但今晚只却穿着最平凡,最朴素的衣裳,在长安城中最少人光顾的酒家里出现。 司马血没有立刻和他坐在一起。 他和浣姬坐开老远的一张桌子,就象普通的顾客一样,叫了几道小菜,喝了一两斤酒。 王都督和尹将军也好象没有看见他们,没多久就结账开了好叶楼。 又过了好一会,司马血也结帐帐帐帐帐帐帐帐了,当他和浣姬才踏出好叶楼大门的时候,一辆马车已向他们迎驶了过来。 赶车的人,正是满面虬须的骠骑大将军尹金堂! 在长安,尹金堂是风云人物,但这时候他的容貌,却绝不容易给人认出来,因为他本来是没有胡子的,而现在,他却在自己的脸上加了“虬须”有用一种药物使脸庞上的皮肤变得焦焦黄黄,聚然看来,实在不怎么像是长安人以前所见过的尹将军。 好叶楼的大掌柜以前也曾在长安见过尹堂几次,但刚才还是无法认出他来。 浣姬却例外,因为她上次见过他的时候,他巳经是这副样子。 只听得尹金堂低叱一声:“上车”司马血和浣姬已像野猫般跳上了车子。 尹金堂是在长安城长大的人,对于这城市的街道,比司马血和浣姬都熟悉。 只见马车在黑夜中左穿石插,过了一顿饭时光,才驶进了一间古朴深沉屋子的后院中。 这里绝不是尹府,但必然比尹府还更加安全,否则尹金堂绝对不会选择这个地方才把马车停了下来。 这时候乡车厢里传出一个人深沉的声音:“金堂,是不是已经到了?” 尹金堂点点头,道:“大哥,这里是我在八年前买下的屋子,在这里所有的人,都是绝对忠心的死士。” 他一面说,一面走下来,打开了车厢门。 威严神明的王都督,就在车厢之内。 他没有易容,只是没有穿上战袍,没有戴上冲锋陷阵的盔甲,然而,他毕竟是久历沙场,统兵千万的大元帅,就算穿着平凡的衣裳他的威仪仍然使人衷心折服。 司马血也不例外。 他恭恭敬敬地向王都督揖礼,王都督热烈地笑了起来。 他握着司马血的两手,说:“自从关西一别之后,我一直再想和你痛痛快快地喝几杯。” 说到这里,虎目之中忽然又露出了黯然之色,半晌才接道:“但如今豺狼当道,朝政大乱,想喝几杯痛快的酒,实在不容易,不容易!” 尹金堂低声道:“大哥,这里谈话还是不怎么方便,咱们到密室里去。” x       x       x 浣姬虽然是一介女流,但王都督和尹金堂都对她十分尊敬。 她不但相貌出众,对国事大势居然也是了如指掌,基至还精通兵法,能布奇阵。 司马血和她相处越久,就越是觉得自己知道她的事情实在太少。 初时,他知道她叫浣姬,却不知她姓陶。 等到尹金堂把他们三人带入屋中一座密室后,他可又从王都督与浣姬的谈话中,知道她是将门之后。原来浣姬的父亲叫陶镇烈,他的年纪比王都督稍大几岁,当王都督还只是员小武将的时候,两人就有着极深厚的交情。 其后,陶真烈在一次战役中伤了大腿,最后辞官归隐,再也没有在沙场上为国骋驰。 三年后,他病逝家中,浣姬也就成为一个孤独的女孩。 十几年以来,她可说已经承受了父亲的衣钵——她熟读兵书,又能使刀弄棒,不愧是巾帼不让须眉。 但她并不像花木兰般从军为国,而是立志在江湖上闯荡一番骄人的业绩。 平情而论,浣姬的武功绝不算差,可是多江湖道路也和官场之道同样崎岖难行,她终于受到了极沉重的挫折。 她曾经找到了四个和她志同道合的女中豪杰,组成了“女五帮”。 初时,女五帮也有过光辉灿烂的一页,她们抱打不平锄强扶弱,击杀了不少二三流的强盗和土豪劣绅。 但等到他们遇上真正的江湖大盗,他们才体会到世间上还有这种远非寻常人所能想象得到的邪恶势力。 在辰州僵尸峡,他们遇上了“鬼魂大盗”之称的冷十邪。 冷十邪是邪派中的高手,他人邪心邪武功更邪,七七四十九式“阴风邪血掌”已勾掉了不知几许江湖好汉的魂魄。 五女帮为了挽救一个黄花闺女,不惜穷追三百里,追到僵尸峡。五女都誓杀鬼魂大盗。 那时后,冷十邪仍然扶持着那个无辜的女孩子。 浣姬喝令他马上放了这女孩子,冷十邪居然很听话,马上就把她放在地上。 但他放下她的时候,她的脖子里的软骨已经在这一瞬间被冷十邪捏碎。 他放下的是个死人。 浣姬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如此灭绝人性的魔鬼,其他四女亦然。 她们都心中一阵发毛,但杀冷十邪的意志却是更加坚决。 可是,冷十邪不是一样的盗匪,也不是寻常的土豪劣绅,在她们还未出世之前他就已经是黑道上令人闻风丧胆,吃人不吐骨的魔王。 他们收拾不了冷十邪,反而给冷十邪轻描淡写的杀了四个。 这四个人都死的很惨,不是给挖穿了心肝,就是头爆脑裂而死。 浣姬绝不是个胆子细小的人,但那一次差点给吓得昏倒。 她以为自己也会和同半惨死在冷十邪魔掌之下,但就在冷十邪向她扑过未的时候,她看见了一只白晰而隐定的手栏住了他。 冷十邪的眼色变了,他疾声怒喝“什么人”。 一个白衣如雪,神情冷漠的青年公子缓缓地说:“我是杀手。” “杀手?”冷十邪倏地大笑道:“有人雇请你来杀我吗?” 白衣人摇头:“现在还没有。” 冷十邪嘿嘿一笑:“是不是生意奇差,无人问津,所以才到处兜接生意。” 白衣人道:“只要现在有人给我钱,我马上就可以杀了你。” 他缓缓地回过头。望着浣姬:“你愿意花钱在我这个职业杀人者的身上吗?” 浣姬摇摇头:“不愿意。” 白衣人面上露出了失望之色,浣姬又说道:“我花钱不成问题,但你却要枉死了。” 白衣人道:“可是多你分明打不过他呀,你可知道,他就是冷十邪,连少林寺的长老也给他杀了三个,武当派的牛鼻子遇上了他,更是苦不堪言,他若神经病发作,就是有一天八大派掌门全都死在他的掌下,那也不是什么奇事。 浣姬听得蒙住了。 白衣人又慢慢地接道:“破财当灾,那是免不了的。现在你给我饯,那么,我这个靠杀人吃饭的杀手就会为你干掉他,这又有什么不对?” 冷十邪也不生气,只是冷嗤一声,说:“这小子他妈的穷疯了。” 浣姬怔怔的瞧着那个白衣人,忽然对他开始有了信心:“你真的有把握杀了这个恶魔?” 白衣人淡淡道:“就有十足把握,绝对不会看有走眼。” 浣姬吸了口气:“但假若这一次你看错了,那又怎样?” 白衣人微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人生自古谁无死?你又何必为我这个陌生人多加种种顾虑?” 浣姬听到这里,不仅苦笑起来。 冷十邪冷冷一笑,神情阴森的望着白衣人说道:“小子,你这桩交易看来很难成功了,你也不必担心,我若是要杀了这个小妮子,她早就没命了,在这里有六个妞儿,我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就杀了五个,而这一个活着的,也就是最中看的,我会好好的对待她,说不定明年今日,她会为老了养下一个白白胖胖的话宝宝哩。 白衣人盯着他,冷笑道:“明年今日,对你来说确是一个值得纪念的好日子,因为那是你的忌辰。” 冷十邪目中怒意陡生,喉咙里发出了一种可怕的“咯咯”声响来。 白衣人却是一点也不害怕,他又神情泰然的对浣姬说:“你可知道,他为什么一直都不向我出手吗?” 浣姬想了想,说:“因为我还没和你谈好这桩杀人的交易。” 白衣人摇摇头,道:“这不是真正的理由。” 浣姬一怔:“到底那是什么缘故?” 白衣人道:“因为他早已知道我是什么人,他现在看来满不在乎,其实心中却恨不得我早点离开这里。” 浣姬不敢置信地说:“你是说他畏惧了你?” 白衣人点点头:“不错,在江湖上,无论武功怎样厉害的人,只要遇上了另一个武功比他更高一点点的对手,他就会噤若寒蝉,因为武功之道,差一点点就是差一点点,而这么这一点点的差别。就以足够判决双方之间的胜负存亡。” 浣姬听得有点出神,道:“你认为自己比他高明了一点?” 白衣人摇摇头,道:“不是一点点,而是高出了很多很多,他也明白到这一点,所以,现在无论我怎样气他,侮辱他,他都一直隐忍不发。” 冷十邪的面色变了,变得极其愤怒,极其难看,可是他还是没有动手。 但无论是谁都可以明白,他现在已变成了一座随时都会爆发的火山。 浣姬终于点了点头:“好,我就雇请你,为我杀了这个恶人,但你要多少酬金?” 白衣人说:“多少都行,杀了再算。” 他还没有说完,冷十邪已抢先出手。 因为冷十邪知道,这一战再难避免,所以他只好尽量争取主动,务求占取先机。 冷十邪的阴风邪血掌确然厉害,再加上十三种变幻莫则,随时随地可从他身上任何部位发射的歹毒暗器,无论是谁都很难应付开去。 白衣人也不倒外,他和冷十邪这一战真是凶险激烈,兼而有之,浣娅在旁看得为之目瞪口呆,掌心不断留着冷汗。 这时候,她是可以从容离去的,而且,这似乎也是上上之策,因为万一白衣人败在冷十邪手上,她的处境也就危险极了。 但她完全没有这种念头,虽然这个神秘的白衣人对她来说,是极其陌生的,但在那段生死间在容发的时刻里,她已决定和他同生共死。 那是一段艰苦的浴血奋战,整整过了两个时辰之久,白衣人才能觑准机会。一拳击在冷十邪的咽喉上。 这是绝对致命的一拳。 这一拳结束了冷十邪的性命,但却开始了浣姬另一次新的生命, 这白衣人,自然就是铁石公子。 江湖上,人人都只知道铁石公子姓长孙,名惊雨。 但他第一次就告诉她,。我的真正姓名是杨以衡。 x       x       x 无论是长孙惊雨也好,杨以衡也好,这位铁石公子在江湖上消失了。 浣姬永远不会忘掉他,也不会忘掉他在一个晚上对她所说的话。 那一晚,他有点酒意,但人却还很清醒。 他说:“我喜欢小孩子,尤期是你生的,无论是男婴或女婴都是一样。” 这时候,浣姬的脸红了。 她的脸庞越红越好看,因为她本来就是一个很出色的美人儿。 他紧紧地拥抱着她:“你愿不愿意生孩子?” 他问得有点傻,也有点痴,那时候他已完全不像是一个铁石心肠的职业杀手。 浣姬的脸更红了,一颗芳心有如尘撞。他头首羞人答答的说:“只要是为你生的孩子,多少都可以。” 长孙惊雨笑了,笑的有点怪怪的。 她抬起脸,忽然看见他的表情既古怪,又难看。 “你……你怎么啦?是不是喝多了酒不舒服? “不,不是为了酒,”他用力地摇头:“我是说,我要你生孩子,但……但孩子的父亲却不一定不会是我……” 浣姬怔了怔,半晌才强笑道:“你真的喝醉了。” 他忽然吼了起来:“我没有醉,我说的是真话,你可知道,你在我心中是多么的重要,你也可知道,我是多么渴望,我可以生下一个,两个甚至七八个可爱的孩子……” 浣姬又怔住了。 她只觉得身子冷飕飕的,想笑,笑不出,想说话,也不知从何说起。 过了半晌,她才讷讷的说:“我已说过,我愿意为你生孩子。” “你愿意又有什么用?” “为什么?”她更吃惊了:“难道……难道你……你……” “是我不能,”他直言不讳:“五年前,我练功走火入魔,弄坏了身子,这一生一世,再也不能够使任何女人为我而怀孕。” 浣姬的脸不再嫣红,而是一片苍白。 长孙惊雨面上再无任何表情,但脸上的汗已一颗一颗淌了下来。 浣姬紧紧抱着他,她发觉他的汗是冷的。 她了解他的心情,也知道他说的都是真话,她尽量使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柔声地说道:“以衡,这是不重要的,只要我们在一起感到快乐,那么有没有孩子,又有什么重要?” “不,我要你答应我,你一定要生孩子。”长孙惊雨的脸色苍白,他握她的手,认真地说:“我虽然不能生孩子,但我喜欢孩子,尤其是你生下来的,答应我,我要你找一个好男人,找一个好丈夫,生一个好孩子让我看看,让我地抱抱!” 他是挚诚的,她被感动了。 她终于答允了他。 但上天下地,虽然有千千万万男儿,那时候她眼中只有一个人——长孙惊雨。她答应了他的这件事,她一直都都搁置着,只要他不再提起,她愿意永远就此度过一辈子。 但等他中了彭焰一掌,死期指日可待之后,他又再提醒她了。 浣姬,你一定要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孩子到墓前见我,我喜欢,你的孩子。” 她又点头答允了她一面点头,一面流泪。 他又说:“你要记着,你不要报答我,你一定要嫁一个好丈夫,做一个幸福的女人。” 他的外号虽然被人誉为“铁石”,但其实却是个侠骨柔肠的人。 浣姬真渴望自己能代替他承受彭焰那一掌。 但世事每多无可奈何,姓唯一可以办法他的办法,就是履行诺言,嫁一个好丈夫,生一个好孩子,做一个幸福的女人。 x       x       x 往事如烟,眼前是一段艰险崎岖的路途,他们必须继续完成长孙惊雨还未完成的任务。 在那秘密的石室里,司马血在王都督详细解说下,更明了到这一次任务的重要性。 最后,王都督对司马血说:“我知道你很信任我,但这件事情实在是太惊人了,就算你心中仍然存有疑惑,那也是人之长情。 司马血没有否认。 他的心中,确是有点将信将疑,因为这件事不错则已,一有半点差错,那可是弥天大祸,世间上绝对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把这种祸事的责任承担下来。 尹金堂叹了口气道:“也难怪你有怀疑,我们若不是已经调查得清清楚楚,也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王都督接道:“在我们的计划里,你的任务只是其中一部份,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部份,也已在缜密筹划中。” 司马血道:“是谁负责另一部份的计划?” 王都督皱皱眉头,道:“实不相瞒,我们也正在为件这事情而大费踌躇。” 司马血道:“我知道这计划的重要性,甚至比我这一环还要重要得多,若有错失,那真是不堪设想。” 王都督说道:“我已经找到了一个人,他可以肩负这一个任务,就只怕他不答应。” 司马血道:“这人是谁?” 王都督沉吟着,良久才说道:“这人你也认识,他叫龙城璧。” 司马血目光一闪:“是龙城璧?” 王都督慢慢的点点头,道:“一般人都只知道我是个大元帅、大都督,却鲜有人提及,王某本来也是个武林中人。” 司马血疑视着他,缓缓地道:“莽莽江湖,隐藏着不知几许奇人异士,都督大人出身于武林之中,那也不足为异。” 王都督轻轻的叹了口气,道:“虽然我的责任十分繁重,但有时候每当想及江湖侠士那种飘逸写意,来去潇洒自如行径,不禁为之悠然神往,所以,偶然也会化名李万或是周千、吴百,在江湖上东来西去,过着快意恩仇的流浪生活。” 司马血道:“这可与龙城璧志同道合了。” 王都督立时应声说道:“你可说对了,只可惜,王某深受王命,统领大军,这种浪荡江湖飘然来去的生活,仅可偶一而为之,而且还要谨慎行藏,否则天子知道了此事,怪罪下来,可不是开玩笑的。” 尹金堂微微一笑,道:“大哥精忠卫国,可说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就是这一点脾气,怎么也改不掉。” 王都督又叹息一声,道:“近数年来,龙城璧在武林中崛起极快,对于他的种种事迹,江湖上流传基广,王某对他早已心仪甚久,只恨无缘识荆,自从两年前跟司马血在关西相见后,更使我想在会晤杀手之王后,再睹雪刀浪子的风采,结果,皇天不负苦心人,两个月后,我在关西龙虎城外遇上了这位近十年来江湖上最杰出的年轻刀客。” 司马血道:“结果怎样?” “他果然没有令我失望。”王都督面上发出了光:“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我亲眼看见他用八条龙刀法,在龙虎城外与十九名强盗周旋,我上前助他一臂之力多杀了两个,但自己也已挂了彩,反而要他前来救驾。” 他越说越是兴奋:“最后,他打败了所有的强盗,然后咱们就在龙虎城里喝酒,我自问酒量不差,但和他一比,却还是差了一大截,”我笑着说:“龙老弟,你的酒量可算极之厉害,大可横扫江湖。”他立刻摇头不迭,说自己的酒量虽然不错,但若遇上了酒囊和天下第一号大醉鬼,那可乖乖不得了。” 司马血点点头,道:“他说的酒囊,是愉脑袋大侠卫空空,天下第一号大醉鬼则是杭州唐门的大少爷唐竹权。” 王都督眨着眼,道:“这两人都是江湖奇侠,我也久仰大名了。” 尹全堂接道:“王都督十分信任雪刀浪子,他知道这年青人智勇双全,而且极重义气,是个可以绝对信赖的人。” 司马血道:“都督大人真够眼光,倘若由他负责计划的另一部分,那是很适合的。” 王都督道:“不久之前,我已找到了他,并把此事说了一个大概。” 司马血道:“他怎么说?” 王都督道:“他说要时间考虑。” 司马血道:“在这等重大事情上,龙城璧是绝对不会含糊的,他除非不答允,一答允下来,就算是刀山火海、龙潭虎穴他也必定照闯不虞。” 王都督道:“我也不催促他,但实际上,形势是越来越危急了。” 司马血叹息一声,道:“朝廷上小人得势,弄得乌姻瘴气,一场糊涂,这本是人所皆知的事,但却也很难想像得到,局势竟然会严重到如此田地。” 王都督苦笑了一下道:“不错,现在普天之下,又有几人知道,如今在紫禁城内的九五之尊,竟然是个冒牌皇帝?” 原来出了岔子的是当今天子。 而那一天晚上,长孙惊雨右掌所写的几个字,也正是“当今天子”这四个字。 这也就难怪事态如此严重了。 第二章 秘密之中还有秘密 已是伙凉时候,江风吹来凉飕飕的。 在江边辽阔的官道上,忽然出现了一支不寻常的商旅队伍。 这支商旅大概有八十多人,声势十分浩荡,他们有九辆马车,五十六匹健马,而在这八十余人之中,大部份都是精壮的汉子,他们武器齐全,显然都是练过武功的武林高手。 这支商旅在官道上的出现,确是极不寻常的,不少黑道匪帮,都在暗中打听这帮人马的来厉厉。 他们是什么人?是从哪里来的?目的地又是哪里?似乎没有人知道。 不少盗匪帮会,都在暗中打这支商旅的主意。 他们既然劳师动众,纠集八十余人才一起赶路,那么在这九辆马车之中,必然藏有极珍贵的宝物,或者是大量财富。 这自然是足以引起绿林群盗唾咽三尺的。 这支神秘的商旅队伍,从江边大道一直向西南推进,到了晌午时份,大队人马来到了野猪林。 野猪林是强盗出没的地方,在这里,东方有强人寨,西方则是黑刀帮盘踞之地,一般商旅,甚至是镖局押运的车也会绕道而行,不敢随便闯过这座强盗出没的野猪林。 但这次神秘的商旅,却不管一切,直闯可也。 不久,他们已经进入林中,只见四周树林浓叶蔽天,看来既苍凉又深沉。 由于强人寨寨主崔贤与黑刀帮帮主崔勇乃孪生兄弟,他们从来不会为了打劫商旅而产生不愉快的事情。 通常来说,崔贤动了一支商旅,下一次就会轮到崔勇,兄弟两人各劫一次,绝不争执,有时候,谁劫的较多,就会自动送一部分给对方,是以两帮会的喽罗一直相安无事。 但这一次崔贤崔勇知道,单凭强人寨或者是黑刀帮的力量,是不容易成功的,因为这支商旅也是实力相当,所以非要兄弟两人联手不可。 拦途截劫这件勾当,崔氏兄弟可以说是驾轻就熟,两帮人马很快就天罗地网,准备大干一番。 崔贤比勇派数十喽罗在林外埋伏,先让这支废旅进入野猪林中,然后又在野猪林的四方布下陷井,强弓利箭,严阵以待。 而他们兄弟两人,就在林中一块隐蔽的巨石背后,暗中观察局势。 崔贤是老大,虽然他的年纪比崔勇只不过大了半个时辰,但却是比较老诚持重的。 他有点尤心忡忡地对崔勇说:“老二,这一次咱们是不是冒险了一点?” 崔勇瞪了他一眼:“老大,你这是什么说话了?是不是人老啦!胆量就会变越细小?” 崔贤叹了口气:“咱们明天便一百岁,也许真的是老了。” 他说的“一百岁”,是将两人加起来的意思。 崔勇听后嘿嘿一笑,道:“正因为明天就是咱们的五十寿辰,今天非要干一场漂漂亮亮的买卖不可。” 崔贤皱了皱眉,道:“就只怕今次会遇上了江湖煞星。” “江湖煞星?嘿嘿!”崔勇晒然地笑了笑:“咱们不就是江湖煞星吗?就算他们阵中有四大金刚,十八罗汉,咱们也可以把他们剁成肉酱。”说着,抖动鬼头刀,神气十足极了。 但他才说完,背后突然有一只青渗渗的手伸了过来。 崔贤崔勇两人的脸色都同时变了,因为他们都认得这一只手。 这是“中原青煞星”汤无袖的青云手。 x       x       x 江湖传言,汤无袖是一个极冷酷无情的人。 他现年四十九岁,九度娶妻,但如今还是孤家寡人,孑然一身。 这九个妻子,他杀了三个,送了两个给苗族的法师,有一个出家为尼,有两个在赌桌上输了,而最后一个,他把她用大蒸笼蒸熟,吃了两三斤人肉,然后就把剩下来的拿去“赈灾”。 他居然煮了三大锅粥,对饥荒中的灾民说,“这是用鹿肉煮的。” 什么鹿肉?简直一派胡言,其实是人肉,他妻子身上的肉。 这个人有多残忍?他还算不算是一个? 这一点崔贤崔勇不知道,他们只知道,忽然有个这样的人在自己背后出现,对他们来说真是残忍极了。 因为他们都见过汤无袖,也见过汤无袖怎么杀人。 汤无袖右手手臂,永远都是光着的,因为他无论穿上什么衣服,都会把右边的衣袖撕掉下来。 因为他练的独门武功青云手,只能练在一只右手上,而他却是一个喜欢炫耀的人。 他光着手臂,就是让每一个人都可以看见他的青云手。 青云手不但是一种深厚内功,也是一种比蛇蝎更歹毒的毒掌。 凡是中了青云手的人,直到现在还没有听说过可以活过十二个时辰。 所以,当崔贤崔勇骤然看见汤无油的时候,脸上的神情简直变的比死人更难看。 汤无袖却笑了,虽然他的笑容是那么冷酷,那么无情,但也总算是在笑。 崔贤也笑,他在苦笑,陪笑:“是……是汤老爷子来了?” 他这句说话,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汤无油轻轻咳嗽两声,说:“两位当家的!很对不起,刚才站在两位背后的人,都已给汤某一声不响地杀了。” 崔贤崔勇何尝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现在已经看见自己的手下,正在一个一个的倒下去。 崔贤忙说:“这是不要紧的” 汤无袖目中露出了奇怪神色道:“为什么不要紧?我杀了你们的手下呀,你们不是时常对别人说,强人寨和黑刀帮最讲义气,大家永远同甘共若,生死与共的吗?” 崔贤答不上了,只是恨不得地下有个洞让自己钻进去。 崔勇却咬了咬牙,道:“汤老爷子,咱们可是河水不犯井水,咱们兄弟虽然不济事,但……” “谁敢说你们两个济事了,”汤无袖轻轻地叹了口气:“但你们瞎了眼睛,连到这的是什么人也不知道,那倒是千真万确的。” 崔贤连忙说道:“这一点咱们可承认,老实说,咱们若知道这一行人中,有你汤老爷子押阵,咱们是绝不敢打半点主意的……” 汤无袖摇摇头,又叹了口气道:“说你们两个瞎掉了眼,那真是一点也没错,这一行人之中,汤某算是老几?你们可数清楚了没有?” 崔贤讪讪一笑:“汤老爷子武艺超群,威名远播,自然是这支商旅的领袖人物……” 汤无袖冷冷一笑:“倘若跟你们相比,汤某固然可以给棒上半天高了,但两位可听过,”阴山娘子”、拳头大师、莫天王等等这些人的名号没有?” 崔贤和崔勇吓得傻住了。 “他们……他们都和你老人家在一起?”崔贤的两排牙齿巳颤抖得响个不停,冷汗湿遍了半边身子。 “你们不相信?” “不是,不是不相信,只是……只是”说来说去,崔贤其实还是不敢相信这种事。 但就在这时候,他已看到林中有人正在动手厮杀。 大开杀戒的是个和尚,他手里没有任何武器,只是握着拳头到处找人,遇上了就一拳向对方迎面飞击过去。 崔贤和崔勇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快,而又这么狠的拳头。 所有的喽罗,每人只是挨了一拳,就已倒卧在地上,连动也不能再动。 “他就是……是拳头大师?”崔贤的脸苍白得像是一张纸。 “你还在怀疑汤老爷子的说话吗?” 忽然间有个甜心腻的声音在崔贤的耳朵边响了起来。 这声音真动听,但当崔贤看见这人的时候,不禁全身上下都起了疙瘩。 那是一个中年妇人,她的声音和她的容貌,简直是完全不相衬的。 她眉毛粗阔,鼻孔朝天,左边面颊上有块青记,右边脸上既有刀痕,又有火焰烧焦过的痕迹,再加上黑黑的黄黄的皮肤,和水桶般的肚子,若半夜深更里突然出现,准可以把人活活吓死。 但这时候,崔贤和崔勇就算不给她活活吓死,也最少三魂去二,七魄去五了。 因为这个声音极动听,容貌极魄丑的妇人,就是黑白两道的阴山娘子柳痴情。 她是五十年前叱咤风云,被称为“邪门邪中邪”阴山老叟柳铁门的女儿。柳铁门经历大小战阵不下数百伊生平只忌惮一人多那就是当时武林中第一高手之誉的风雪老祖。 现在,风雪老祖和柳铁门都已撒手尘寰,风雪老祖只是遗下一把风雪之刀交给了龙城璧,而柳铁门却还有这么一个邪气十足的女儿,在江湖上兴风作浪,择人而噬! 她以痴情为名,对美男子,确是相当的“痴情”的。 但给她“痴”上了的男人,那可苦不堪言,据说,她长于“媚术”,但一个如此“尊容”的妇人,她要“媚倒”男人,其肉麻恐怖之处,自也不言而喻。 崔贤崔勇宁愿遇上十个汤无袖,也不愿意遇上这位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山娘子。 但这时候他们偏偏遇上了。 他们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是,他们绝不是什么美男子。 拳头大师来了,阴山娘子就在咫尺,那么莫天王呢?他是不是也在这一行商旅之中? x       x       x 莫天王必也在这一行商旅之中! 这一点,崔贤崔勇已再无怀疑,但在这情况中,莫天王是否也来了,对他们已是全然没有半点影响。 要剁剁要杀,一个汤无袖已绰绰有余,更何况有拳头大师?还有柳铁门的宝贝女儿? 这已足够让他们死一百次,一千次! 柳痴情又笑了,她一笑,声音可以迷死男人,但笑脸却,可以又再吓死已复活过来的僵尸:“两位既然动得了手,自然应该知道,在这九辆马车之中,最重要的人物是谁了罢?” “是……是莫天王”?崔贤讷讷地说。 “你认为莫天王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崔贤吸了口冷气:“他是一代武学宗师,当然重要。” 柳痴情道:“但比起当今天子,他还是差得远了。” 崔贤道:“这个自然是不错的,世间上又有基么人物,会比皇上还更重要? 柳痴情笑了笑道:“这样说来,两位胆子不小,居然连皇上也不敢加以拦截抢劫。” 崔贤怔住了:“你说什么?皇上……皇上也在这里?” 柳痴情嘿嘿一笑:“你为基么不用脑袋好好想一想,若不是当今天子,世间上又还有什么人,可以让汤老爷子、拳头大师、莫天王,还有贱妾聚在一起护吗?” 崔贤只听得汗毛直竖, 崔勇却不相信,正想说话,汤无袖的右手巳经在他的脖子上。 崔勇的眼珠子陡地凸了出来。 他本来也是个杀人不眨眼之辈,但面对着汤无袖这种黑道上的顶尖高手,他只有死。 除了死之外,他连招架也谈不上,轮不着。 崔贤却笑了,但他这种笑,却比哭还要悲哀。他现在已深深体会到什么叫穷途末路。 一个已真正到了穷途末路的人,他唯一的下场也是只有一个“死”字而已。 崔勇已在青云手下松脱,但他却是再也无法站起来的了。 崔贤叹了口气,倏地把崔勇抓了起来,扛在肩上:“好歹,咱们总是一场兄弟,但我却比你更长命。” “长了多少?”柳痴情吃吃在笑。 崔贤说,以前我比他早生半个时辰,现在又比他迟走了一点点,上苍已算是很便宜了我这个老大。” 柳痴情吃吃地笑个不停,脸上丑恶的肌肉萎成了一团:“我以为你不舍得陪他一块儿走哩!” 崔贤忽然冷冷一笑,盯着她丑恶的脸庞:“你不必费心,咱们是真正的好兄弟,他走了,你就算用大轿子也留不 下我的。” “有种!”汤无袖赞了一声。 崔贤说道:“但在临死之前,我还想弄清楚一件事,皇上是不是真的到了野猪林?” 汤无袖瞧着他,半晌才道:“你已经是个死人了,我们又何必要骗你,皇上微服出京师,今天偏偏让你们遇上了。” 崔贤呆住,嘀嘀道:“是真的?” 汤无袖点点头:“半点不假。” 崔贤忽然大声笑了起来:“咱们今天有眼不识泰山,竟煞冒犯天威,那也真是该死有余了,哈哈!哈哈!” 笑声未已,突然附首向大石上全力撞了过去! 他说的不错,他比崔勇长命,但却多活了还不够一个时辰。 x       x       x 这支神秘而可伯的商旅队伍又继续进发了,他们顺利地离开了野猪林。 老实说,有汤无袖、莫天王这些高手同行,又岂是一般绿林强盗可以为难得了他们的? 崔氏兄弟实在死得不明白罗冤哉枉也。 他们若知道这支“商旅”中竟然有汤无袖、柳痴情这等江湖煞星押阵,那么不等到他们进入野猪林,两人已经敬而远之,避开老远了,又怎会螳螂挡车?作出飞蛾扑火之举? 但等到他们知道真实情况后,想逃也逃不了。 这支“商旅”离开野猪林后,强人寨和黒刀帮的喽罗也一哄而散。 连崔贤崔勇也栽了,而且还不明不白的送掉了性命,那些小喽罗自然不敢再在这个地方上逗留下去。 因为他们还想活下去。 他们曾经亲眼目睹,一个拳力奇重的和尚,轻描淡写地就轰碎了十几个人的脑袋,还有一些使刀用剑的武士,他们杀人的手法也是干脆俐落,教人从心底里冷了出来。 惊弓之鸟,岂敢停留? 日后回来与否,那是将来的事,此刻还是脚底揩油,溜之大吉最为上算。 幌眼间,野猪林变成了一片死寂。 却有两人,这时候缓缓地来到了崔贤崔勇的尸体旁边,两人同时轻轻的叹了口气。 这两人年纪不相上下,而同样潇洒,同样气宇不凡。 他们一个带剑,一个腰悬宝刀 风雪之刀当然是宝刀。 但带剑的人,他的剑却只是精钢铸造的长剑。 熟悉他们的江湖朋友,都知道龙城璧用的总是风雪之刀,而卫空空用的却决不会是削铁如泥的宝剑。 然而,每个人都知道,这两人的一刀一剑,同样是绝不好惹的。 x       x       x 龙城璧和卫空空比任何人都更注意那支神秘的队伍。 他们是从京师城外,一直跟到这里的。 到丁野猪林,他的目睹拳头大师不断的在杀人,这和尚的拳头,果然是不要轻侮。 但他们关心的人,并非拳头大师,也不是汤无袖柳痴情。 他们最关注的是莫天王。 莫天王是个神秘莫测的剑客,也是一个从未败过一次的武林奇人。 他不轻易杀人,但江湖上最难杀的人,往往就是他要杀的对象。 二十年前,他与江东第一剑客“长虹十七斩”宣易人决战,宣易人只发出了五斩,咽喉血管便已给莫天王戳穿了。 五年后,莫天王在泰山论剑大会上,在七招之内连败黄山,武当,衡山三派六大高手,被誉为“泰山剑王”。 又其后数年间,莫天王杀了秦州“刀霸”万雍观楼,长江“金棍祖师”丁律山,甚至连六扇门中有“铁手神捕”之称的云倚天,也给他废掉右手左足,变成废人。 论战绩,他比拳头大师、柳痴情和汤无袖都更加辉煌得多。 龙城璧和卫空空都知道,莫天王的确在这支“商旅”队伍中,但却是一直不见露面。 他们也知道另一个鲜为一般人所知晓的消息——皇上微服出京师,而且就在这九辆马车之中。 这是一个秘密! 但这秘密中是否还有秘密? 答案是肯定的,事情绝不简单,因为龙城璧和卫空空都知道另一个更惊人的消息!真正的皇上,已成为阶下之囚数十天之久! 如今的皇上是假冒的,他现在“微服出游”,也是大有跷蹊的“奇事”。 由于这件事实在是太惊人了,虽然龙城璧和卫空空曾要查个明白,但在事情还没有真正水落石出之前,他们是绝对不敢轻举妄动的。 就算天下间什么事都可以弄错,这一件事可万万错不得。 卫空空是著名的“酒囊”但这几天来,他连一滴酒也绝不沾唇。他要保持绝对的清醒,来处理这件万万铛不得的事! x       x       x 神秘的队伍终于停下。 他们停在一个古堡前,而堡垒大门也早巳敝开着。 九辆马车,五十六匹健马,八十几个神秘莫测的高手全都进入这座堡垒中。 堡垒大门又再关上,里面隐隐传来了热闹的鼓乐声,这是青涛堡,只要有风,这里就有浪涛之声。 而这里听见的涛声,并不是海涛,而是竹涛, 堡之东南,有修竹逾万竹,正合对了“不可居无竹”之辈的胃口。 这时候,竹涛之声不绝于耳,谁也听不见竹林中有两个人正在说话。 “浪子,这下子可头疼了,皇帝老儿已进入青涛堡,我们又有什么办法探听下去了?” “办法总会有的,急也急不来。” “你瞧这皇帝是真是假?” “我根本看不见皇上。” “你从前见过皇上没有?” “三次。” “什么?三次?” “是!” “皇上曾经宣召你进皇宫见他吗?” “从来没有。” “那么你怎会见过皇上?” “因为馋嘴贪玩,更因为皇宫中多款美酒,所以曾经有一段时期,经常在紫禁城内高来低去,乐而忘返。” “你的胆子倒不小。” “可还不及唐竹权。” “什么?这个大胖子也跟着你跑进皇宫里愉吃偷喝?” “你倒转来说了,不是他跟着我,而是我跟着他跑到皇宫里做馋嘴贼。” “这可不有趣,若给大内高手抓住了,可要杀头!” “唐竹权不怕杀头,只怕没酒喝。” “你呢?” “我本来是很怕给人杀头的,但却更怕失掉一个老朋友。” “这么说来,你陪着唐竹权潜入深宫里,倒是为了要保护他了?” “这一点我倒是不必否认,唐竹权的本领很大,轻功之佳,在芸芸胖子之中更是高明的出奇,但他毕竟是个嗜酒如命的人,我真担心他喝醉了,会在皇上的头顶上撒了一泡酒尿。” “你解释得很好,我若是皇上,一定不会砍你的脑袋,但这条舌头却非要割下来不可。” “幸而你不是皇上。” “皇上现在是泥菩萨渡江,自身难保呢。” “但假的皇帝却已大摇大摆地进入了青涛堡。” “他是所为何事?” “据说是为了看一个人。” “女人?” “是青涛堡堡主“玉竹先生”欧阳千叶的掌珠欧阳婉婉?” “好像就是这样的。” “欧阳婉婉是个才女,她幼读诗书,填得一手好词,而且还精通韵律,皇上曾经召她入宫,但她居然违抗圣旨,宁死不从,而且还对钦差大臣说:“皇上若要见我就叫他到青涛堡来好了!”龙城璧说。 “这真是斗胆!斗胆!” “但是皇上真的依从了她,悄悄离开皇宫,秘密的来到了青涛堡,你说:这是不是怪事中的怪事?” “怪是怪极了,但这其中又看不出什么破绽!” “看不出,就得找!” “不错,我们一定要把这件怪事的破绽找出来,看看这个假皇帝到底在闷葫芦里卖什么药!” x       x       x “夜深了,堡外竹涛声听来更是清劲。 天上无月,云层黑压压的,大地上也是一片黑漆漆。 一个穿着黑缎长袍的中年人,从青涛堡北方的一道窗户里钻了出来。 这人轻功不凡?行动了无声息,在黑夜中,他的离去,谁也不容易发觉。 他很快就潜入竹林中。 这人姓顾,名天生,是青涛堡总管。 他现在只有八根手指,而另两根,他是三年前在洛阳城外丢掉的。 丢掉两根手指诚然很不幸,但和丢脑袋比较下来,那却是幸运得多了。 那一天,他给几个厉害的仇家追杀,身负七八处刀伤,若不是忽然天降救星,把他这几个厉害的仇家杀了,世间上早已没有顾天生这一号人物。 这救星的名字,顾天生就算在梦中也不会忘记,那是雪刀浪子龙城璧。 x       x       x 龙城璧和卫空空在竹林中等候顾天生很久了。 原来龙城璧在黄昏之际,已暗中潜入青涛堡找到了顾天生,但在堡中谈话极不方便,于是龙城璧约顾天生在竹林内再谈。 他知道顺天生一定会来。 他没有看错,顾天生终下来了,他在竹林内神情沉肃地对龙城璧说:“皇上已在堡中。” 龙城璧点点头,道:“这一点,我已知道了。” 顾天生叹了口气,道:“婉婉真不懂事,也许皇上真的很喜欢她,但她也不该在这时候太早恃宠生骄啊!” 龙城璧皱了皱眉,道:“顾天生也认为,皇上是为了欧阳婉婉而来?” 顾天生怔了怔,半晌才道:“难道你认为不是这样吗?” 龙城璧沉吟了一会,道:“近来贵堡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顾天生想了想多道:“最特别的,就是婉婉跟皇上这件事情了。” 龙城璧道:“除此之外呢?” 顾天生摇摇头,道:“没有了,一切都正常。” 龙城璧道:“可有什么特殊的人物来找欧阳堡主?” 顾天生目光一闪,忽然点点头,说道:“一个月前,有两个从长白山来的参商,到敝堡作客,现在还在堡中。” “长白山的参商?他们叫什么名字?”龙城璧陡地一震。 顾天生道:“吕放,韦铁衣。” 龙城璧皱眉道:“这两个人恐怕有点跷蹊。” 顾天生道:“我也认为他们有点古怪,但古怪在什么地方,却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卫空空忽然插口道:“这两个人的汉语怎么样? 顾天生道:“还不错,就跟我们讲得一模一样,但是那个姓李的却好象是个哑吧。” “哑吧?你可以断定他是个哑吧?”龙城璧忽然面露紧张的神情。 顾天生想了一想,道:“我只是说他像个哑吧而已,其实他并不哑,只是平时难得说话,就算他有话说,也只是很简短的说几个字……似乎……似平不是中土人氏!” 龙城璧的脸色变了:“这两个人大有问题。” 卫空空点点头,道:“尤其是韦铁衣,他极可能就是金人!” “金人?金人岂敢到这里,难道他就不怕身份被揭穿吗?”顾天生大吃一惊。 龙城璧冷冷一笑,道:“他不是不怕死,而是有人包庇着他!” “是谁在包庇他?” “欧阳千叶!”龙城璧冷冷地说:“他一定知道韦铁衣和吕放的真正来历!” 顾天生道:“堡主说他们是参商,是从长白山来的。” 这是谎话,绝对不能相信。”龙城璧冷冷说道:“现在,你们的堡垒也许巳经变成了金兵的阵营。” “金兵阵营?”这未免是说得离谱罢?皇上也在堡中哩!” 龙城璧深深的吸了口气,目注着顾天生:“顾总管,这最最严重,也是极复杂的事情,着实一言难尽,咱们想潜入堡垒,你认为怎样?” 顾天生道:“这样太危险了,须知如今青涛堡高手云聚。万一给皇上的侍卫把你抓住,那可是杀头大罪!” 龙城璧淡然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算皇上怪罪来。我也不怕。”顾天生道““其实我也很想知道,吕放和韦铁衣到底是甚甚甚甚甚什么人!” 龙城璧道:“在青涛堡,最隐秘,最安静的是什么地方?” 顾天生道:“酒窖。” “酒窖?” “不错,因为在酒窖的下面,还有另一层更深的地牢。” “地牢中又是基么地方?” “地牢中一半是刑堂,另一半是密室,堡主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跟别人商讨,一定会选择这个地方。” 卫空空叹了口气道:“只可怜我们不是一只苍蝇,就算密室里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我们都不可能知道。” 龙城璧目光一闪,望看顾天生说:“依你看,我们是否有可能,可以听见密室的人谈话?” 顾天生不由一阵苦笑。 龙城璧立时又接道:“这是问得太荒谬了,倘若密室里的谈话,我们居然可以听得见的话,那么,这密室也不能算是密室了。” 顾天生却说:“那可不一定——”他这一句话才说出口,似觉食言,立即又陡然不语。 若是换了平时,龙城璧绝不会苦苦追问下去,但由于这件事情实在太重要了,任何可以查出真相的机会都是绝对不会放过,所以,他连忙问道:“顾总管,你有什么办法?” 顾天生面露为难之色,龙城璧又道:“若有什么条件,不妨提出来,我会答应你的!” 顾天生叹了口气,道:“这是什么话了?我怎会向你提什么条件,只是,唉,我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才对!” 龙城璧忙道:“这一次,算是我求你行不行!” 他看来真的很着急了。 顾天生又迟疑了半晌,才吸着气说:“这种事,我本来是永远不应该向任何人提起的,但事情既然严重到这等地步,为了国家民族,为了当今圣上,我也不能不说了,事情是这 样的……” 说到这里,他的脸色已苍白得几乎完全没有血色,神情更是沉重之极:“在十八年,青涛堡发生了一件惨剧,有一天晚上,欧阳堡主忽然像是发了狂似的,握着两把利刀,疯狂地追杀着一个人。” “这人是谁?” “她叫木黛凝,也就是欧阳堡主的妻子。” 龙城璧眼色一变:“夫妻吵骂,甚至大打一场,那也不是什么奇事,假若动了刀子,那可未免太过份了。” 顾天生叹了口气,缓缓道:“这也很难说谁是谁非,因为欧阳堡主说自己的妻子偷人。” 龙城堡皱眉道:“后来怎样?” 顾天生道:“其实这是冤枉的,木黛凝没有红杏出墙,她绝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 龙城璧道:“既无此事,欧阳堡主何以会对妻子大发雷霆?” 顾天生默然的说道:“她是给人迷奸了。” 龙城璧道:“是什么人,竟敢对欧阳夫人干出这种事情来?” 顾天生道:“那是一个小畜牲,是欧阳堡主平时最宠爱的一个弟子!” 龙城璧吸了一口气,道:“这也就难怪欧阳堡主大动肝火了。” “那个小畜牲卑污无耻,自然是死有余辜。”顾天生咬牙说道,但欧阳夫人却是无辜的,她根本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但欧阳堡主却骂她是个淫妇,尽然连自己的弟子也勾引了。” 龙城璧道:“他是不是杀了欧阳夫人” 顾天生道:“他在气上头,首先把那个弟子乱刀斩为肉酱,然后又在追杀木黛凝。” 龙城璧叹道:“这真是一椿可怕的悲剧。” 顾天生接着道:“本来,木黛凝也是难逃一死的,她已经给欧阳堡主砍了几刀,浑身都是血污,只要再加上一刀,她必死无疑,但就在这时候,一个婴孩哭了,那是他们生下来的女儿婉婉,那时候,她还未满周岁。 “欧阳堡主听见了女儿的哭啼声,头脑才清醒了一点,他望曾满身血污的妻子,本来想再砍下的一刀,就再也砍不 下去,他赤红着眼睛,把她赶出青涛堡,叫她以后再也不要回来。” 他说到这里,面上的神情十分可怕,仿佛又再目睹当年这椿血淋淋的大悲剧。 龙城璧望着他,过了一会才问:“木黛凝没有死?” 顾天生摇摇头,说:“天见可怜,她虽然身受重伤,但居然熬过来了,没有就此含冤身亡。” 龙城璧道:“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顾天生道:“欧阳堡主叫她再也不要回来,她就真的不敢回去。” 龙城璧道:“她远走天涯?” 顾天生苦笑了一下,道:“她的确没有回到青涛堡,但十几年来,最接近青涛堡的一间房子,也就是她现在住下来的地方。” 龙城璧的目光忽然亮了:“她的房子是不是在地底之下?” 顾天生点点头:“你说对了,木黛凝是凉州“地龙王”木川破的妹妹,当木川破知道这件事情后,十分生气,决定要找妹夫算帐,但木黛凝却全力阻止了他,只是要求他为自己做一件事。” 龙城璧已渐渐明白过来:“她要木川破在青涛堡的地底下造一间房子!” “你说对了,而且这房子,就在那密室的隔邻!”顺天生说。 “欧阳堡主不知道?” 他当然不知道,他若知道了木黛凝也不可能在那里呆上十八年。” “这么说,在密室和木黛凝的房子之间,只是一墙之隔?” “不错,但这道墙很厚,平时彼此都不可能听见对方的声音。” “你说平时不能,那么什么时候才能够?” 顾天生缓缓地说道:“木川破不愧是个巧夺天工的奇匠,他趁密室无人在的时候,悄悄地把石墙弄开一条细小的狭缝,然后又情心设计了一道绝不容易被人发现的暗格,透过这一条细小的狭缝,木黛凝可以看见密室里的情况,但在密室里的人,却绝不容易发现在这个密室之外,居然隔墙有眼!” “他这样做什么用意?” “他是想看着自己的女儿。” “婉婉常到密室?” “那密室也是一个潜心修练内功的好地方,木黛凝知道丈夫一定会带着女儿在这里练功。” 龙城璧叹了口气:“上苍对这女人未免太残酷了。” 顾天生忽然咬了咬牙,恨恨地说道,:“残酷的不是上苍,而是……” 卫卫空空瞧着他:“为什么不继续说下去?” 顾天生迟疑了半晌,才喟然道:“这十几年来,我一直呆在青涛堡,可不是稀罕这个劳什子总管的职位。” “我明白,你是在暗中照顾欧阳夫人。” 顾天生叹了口气,道:“我跟木川破是二十多年的生死之交,可忍受不了她妹妹所遭遇到的悲惨遭遇,有件秘密, 木黛凝直到现在还是不知道的……” 龙城璧道:“你能不能说?” 顾天生皱着眉头道:“这件事,我本来是不打算向任何人说的,但像欧阳堡主那样的人,看来也不值得为他隐瞒。” 他咳嗽两声,缓缓地接道:“其实,当年迷奸木黛凝的小畜生,他自己也是给人诱骗,才会干出这等可怕的事情来。” 龙城璧道:“是谁诱骗他?” “他的师父,也就是欧阳堡主”顾天生冷冷的说道:“这是一条借刀杀人的毒计,当年欧阳堡主给一个妖媚的女人缠住了,这女人要和他成亲,而且一定要他把妻子赶走,他就竟然想出了这条毒计,让自己的徒儿迷奸了妻子,然后再操刀赶尽杀绝,好让别人以为他是为了揭破奸情而杀人的。” 龙城璧、卫空空不禁互望一眼,两人都面露骇然之色。 “这家伙真不是人!”卫空空怒火上冲,恨不得马上一剑就把欧阳千叶的脑袋砍了下来。 顾天生冷冷的笑了一声,继续道:“欧阳堡主虽然狡智百出,也够心狠手辣,但到头来他也给人骗了。” 龙城璧道:“是谁骗了他?” 顾天生道:“就是那个骚媚的女人,他根本就不是真的喜欢欧阳堡主,当欧阳堡主赶走木黛凝后,他每天晚上都陪着她,但不到半个月她又走了,而且还盗走了五万两金子,两柄宝剑。” 卫空空冷笑道:“这是应有此报,但对木黛凝来说,这是太不公平了。” 龙城璧沉吟半晌,目注着顾天生道:“欧阳千叶,果然是罪有应得,但我们现在却有更重要的事情,你大概明白了我的意思罢?” 顾天生道:“你们是要进入木黛凝的地底房子?” 龙城璧点点头,道:“倘若我没有料错,如今 在贵堡的“皇上”,将会在密室中跟吕放、韦铁衣会晤! 卫空空也同意龙城璧的见解:“这个“皇上”,绝不会是为了欧阳婉婉而来,这只是掩人耳目的手法!” 顾天生考虑了片刻,终于说:“好吧!我答应你们,但却还得要木黛凝允许才行。” 龙城璧,微微一笑,道:“这个自不待言了。” x       x       x “地龙王”木川破不愧是个奇匠。 原来,木黛凝的地下房子,是要经过一条漫长隐秘的地底通道,才能到达的。 而这条通道,出口所在,也就在这座竹林深处。 若非顾天生亲自带领,恐怕找三天也找不着。 穿过了这条通道,他们终于见到了一间建造得十分精致的房子和一个白发如雪的妇人。 这白发妇人,正是木黛凝。 她的年纪其实不老,还没有五十岁,但经过这十几年来孤寂沉痛的生活,他老得极快,人也憔悴得完全没有半点生气。 十几年来,她一直不肯离开这里。 因为只有在这里,她才可以看见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女儿。 在这十几年之中,只有两个人经常来到这里探访她,那是她的兄长,还有顾天生。 顾天生向她说明来意后,她没有反对,只是淡淡的说道:“小心一点,不要让他们发现这里的秘密。” 看见这个可怜的妇人,龙城璧和卫空空禁不住心都酸了,但他们没有半点办法可以改变她的命运。 现在,他们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密切注视着隔墙的秘密。 一天过去了,密室中一直都是黑漆漆的,没有人进入这里。 顾天生已三次来回于青涛堡和这地下房子之间,他说:“皇上似乎跟婉婉谈得很投契,吕放和韦铁衣则一直没有露面。” 他开始怀疑,在这里守候下去,是否会有些什么结果。 但龙城璧和卫空空都很有耐性?仍然没有放弃这种“守株待兔”的行动。 又过了半天,密室里忽然灯光大亮。 从暗格中,龙城璧终于看见了当今天子! x       x       x 龙城璧的确曾经在皇宫里见过天子,但每一次的距离都相当远。 这是他第四次见天子,也是最接近的一次。 但这天子是真的?还是假的?龙城璧目光锐利,但此际也无法分辨出来。 密室相当的宽敞,但进入这里的只有四个人。 除了皇帝之外,其余三人,龙城璧只认得一个,那是青铸堡堡主,江湖中人称玉竹先生的欧阳千叶。 还有两人,一个年约四旬面色青白,虽然天气并不怎么冷,在密室中更是有点燥热的感觉,但在这人的身上,却披着一件名贵的紫貂,脸上冷冷漠漠地毫无表情。 从顾天生的描叙,龙城璧知道这人自称称“吕放”是个“参商”。 在吕放的旁边,则是一个浓眉大目,满脸精悍之色的壮汉,不问而知,这人必然就是“韦铁衣”了。 在“皇帝”的面前,这两个参商居然全无战战兢兢的祥子。 尤其是那个韦铁衣,居然大刺刺的首先坐下来,还高高的架起了二郎腿。 龙城璧璧璧璧璧璧璧璧璧璧璧璧璧虽然没有和他的目光正面接触,但却也已感觉到,这人的目光就像刀般锋利。 他忽然四周环顾了一会,似乎要看看这里是不是个安全的地方。 欧阳千叶睹状,忙道:“完颜将军不必担心,这里纵然不能称为铜墙铁璧,但由于建造于地底下,决不会隔墙有耳。” 那“韦铁衣”干笑两声道:“看这里的情况,很安全!很安全!” 龙城璧的心中陡地一震! 这人果然不是什么参商,他不是汉人,不是什么韦铁衣,而是金国一个姓完颜的将军! 听他所说生硬的汉语,就可以听出,他根本不是汉人。 那个叫吕放的人,当然也不叫吕放。 只见完颜将军看了他一眼,忽然说道:“曹鸿,你和欧阳堡主是多少年的朋友了?” 那“吕放”道:“少说也廿年啦。” 龙城璧的心中又是一阵震动,因为这时候,他已知道“吕放”是什么人了。 他叫曹鸿,是个杀人如麻,积案如山的独行大盗,江湖上的人,都叫他“豹郎君。” 因为他杀人的时候杀手又快又狠,而且专攻要害,就像性情凶暴的豹子。 只听完颜将军淡淡的道:“你推荐这里作为我们与大宋王会合之地,这主意很好,所用的策略也很成功,就算有人知道宋王微服出京,也一定会以为,这个风流天子是为了欧阳小姐而来!” 曹鸿忙道:“这点小事情,岂值得将军大人谬奖!” 完颜将军道:“我是一个赏罚分明的人,有功就该赏,有罪便得受罚,你可以不必在本将军面前客气!” 曹鸿不再说话。 完颜将军目光一转,盯在宋帝面上。 “这些日子以来,你在深宫里可还住得舒服吗?” “做皇帝虽然权横天下,但在诸多繁文缛节束缚下,可也不见得怎么如意。” 完颜将军“哦”了的一声道:“这么说,你是不想做这个皇帝了?” “那可不然”那人淡淡道:“做皇帝虽然拘束一些,但总算高高在上,谁都不敢忤逆朕的意旨。” 完颜将军“呵呵”一笑,道:“其实,你本来就巳经是个王者,中原上的朋友,不是叫你莫天王吗?” 龙城璧又呆住了。 他现在才总算知道,莫天王为什么一直没有和汤无袖等人一起露脸。 因为莫天王现在已摇身一变,变成九五之尊,大宋皇帝。 这种事真是太过骇人听闻了,真的天子不知去向,却由这么一个危险的武林煞星坐上了王位的宝座。 龙城璧在很久很久以前,曾经见过莫天王。 那时候风雪老祖尚在人间,他和龙城璧在浔阳江畔金锂楼上吃海鲜,莫天王却在金锂楼外杀人。 莫天王不轻易杀人,尤其是他成名之后。 世间上值得他去杀的人,仿佛越来越少了。 但那一次,莫天王终于亮出了他的剑,在金锂楼下杀了两个人。 莫天王杀人,从不理会对方是好人,抑或是万死不足以敝其辜的恶贼,他杀人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杀人利己。 只要够“利己”,天下人皆可杀l 那一次,他杀的是辽东双毒,这两人满手血腥,倒是杀之不枉。 所以风雪老祖袖手旁观,还叫龙城璧不妨慢慢欣赏欣赏莫天王的剑法。龙城璧看得很清楚,既看清楚了莫天王的剑法,也看清楚了莫天王这个人的脸孔。 第三章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现在,莫天王的脸孔形状,不错是有点改变了,因为他曾经易容。 但龙城璧却也发觉,真正的皇帝,和莫天王的容貌,本来就是十分相似的。 完颜将军若是存心塑造一个假皇帝,莫天王无疑就是最适合的人选! 事实上,完颜将军的确这样干了,而且还干得十分成功。 最少,在目前来说,满朝文武百官,还没有多少人知道。 这一件事。 王都督和尹金堂将军虽然知道了,但他们也不敢把这件惊人的事立时公开,他们并不是担心自己会惹祸上身,而是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真正的皇帝,已不知何时给金人掳走了。 目前,倘若金人还没有杀掉皇帝,那必然是以为活着的皇帝会比死了的皇帝更有价值,最少,万一莫天王这个假皇帝给人拆穿了,他们手上还有这个足以令到宋朝皇宫手忙脚的“皇帝人质”。 当然,莫天王这个假皇帝能够一直扮演下去,那是最妙不过的。 世间上又还有什么战争,会比现在的情况下更加有利?这一来,简直是连敌人的第一号大头子也是自己的人了。 想到这一点,龙城璧不禁眉头大皱,暗呼一千一万个不妙。 唯一稍感安心的,就是完颜将军的阴谋虽然慎密,但终于还是泄露了出去。 但将来如何收拾残局,这还是颇费周章的。 接着,龙城璧又听见完颜将军不断的对莫天王加以提点,最后还给了他一封密函。 “一个月之内,我们大军就会南下,你要遵照这密函里的的计划一一办妥,等到我们大金旗帜能够在宋朝京城内飘扬的时候,你就是大宋真正的皇帝了”完颜将军兴高采烈地说。 莫天王的心中,看来也是给他说得心花怒放,他似乎是做皇帝做上瘾了。 此刻,龙城璧的心情,却是既沉重,又愤怒。 他见识过莫天工的武功,知道这人的剑法,已达到了出神入化之境。 但他现在真的恨不得能够冲破石墙,立刻向他挑战。 但他现在却不但不前冲破石墙,而且还要尽量保持沉默,万万不能给这四个人发现。 王都督的消息已被证实完全正确! x       x       x 密室的灯光又再熄灭了,完颜将军首先离去,接着,曹鸿,莫天王也已走了。 欧阳千叶却还在这里。 他不会走了,除非有人把他抬出去,因为莫天王临走的时候,对他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莫天王说:“你要绝对保守这件事的秘密。” 欧阳千叶正想点头,一柄匕首巳没入了他的肠脏。 莫天王又向他笑了笑,仿佛在对他说道:“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永远保守这个秘密的。” 欧阳千叶没有骂人,也没有呻吟,只是睁大了眼睛,绝望的倒了下去。 太阳已渐渐偏西了,长安城内的夜市又将会和平时一样热闹起来。 只有好叶楼,仍然保持着冷冷清清的气氛。 大掌柜今天的心情却是十分愉快,因为他的宠妾春桃,在大清早的时候就为他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婴。 在这九个多月以来,大掌柜都怀着战战兢兢的心情,希望春桃为他生下一个男婴,现在,他总算是如愿以偿了。 他恨不得跑到街上去对每一个人说出这件天大的喜事。 到了夜幕低垂之际,好叶楼终于来了两个客人。他们在不久之前也曾光顾过这间酒家,那是一男二女。 在大掌柜的眼中看来,这个男的是块木头,而女的却是天仙化人,倘若拿他平时赞不绝口的春桃跟她一比,那么只好用庸脂俗粉来形容春桃了。 他的眼睛倒不算全瞎,天下间能够和浣姬相提并论的美人儿,本来就是有如凤毛麟角。她简直是可以让男人为她发狂,为她跳海。 但这时候,在她身边的男人,却像个瞎子一般,连看也不看她一眼。 大掌柜觉得很不顺眼,心想:“这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有这么样的大美人陪伴着居然,还是无动于衷。” 但他再想深一点,觉得自己也未免是有点傻,说不定他们是一对兄妹哩! 再多想一遍,更加觉得自己这次猜对了,这一男一女,敢情是份属兄妹,所以这小子才会对她这样冷淡。 今天他的心情实在很愉快,想到了这一点,就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微笑着说:“两位一定是两兄妹了,长得真像。” 那个男的瞧了大掌柜一眼,他正是司马血。“你是说他像我?还是我像她?”司马血皱眉说。 “你也像她,她也像你,总之,我是不会看错的。”大掌柜胸有成竹地说。 他一面说,一面提了一坛女儿红来,又道:“这坛酒,算我请客,两位不要客气,也不要不赏我这个脸!” 司马血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他。 浣姬却笑了笑道:“掌柜的,你今天好像喜气洋洋的,是不是快娶媳妇了?” 大掌柜哈哈一笑:“不是娶媳妇,是贱内为我这个好老公生下了一个犬子。” 他心情太好了,说话时的词汇听来反而有点不伦不类。 浣姬瞟了他一眼,嫣然笑道:“这么说,你的妻子是贱人,生下来的儿子是个狗,只有你才是个好的丈夫了?” 大掌柜一楞,还不知该怎样回答,司马生已叱止她:“你少点声音行不行?” 浣姬耸了耸肩,果然立刻闭上了嘴。 大掌柜却看不过眼,皱着眉对司马血说:“你这可不对了,令妹可没说什么,她只是跟我开开玩笑罢了,连我也不怪她,你为什么却要发这么大的脾气?” 司马血瞪着他冷冷道:“你怎知道我是在发脾气?” 大掌柜给他瞪了一眼,忽然有了寒意。只听见司马血又说:“我姓司马,她姓陶,你为什么老说我们是一对兄妹?” 大掌柜愣住了:“你们一个姓司马?一个姓陶?你们真的不是兄妹?” 浣姬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我也希望有一个像他这样的大哥,可惜他不是。” 大掌柜连忙陪笑不迭:“对不起,是我弄错了,但那不要紧,一点也不要紧,反正贱内也为我这个好……” 他越吃惊,说话是一塌糊涂,当他说到这里时,连司马血也忍不住笑了。 大掌柜终于知道自己看走了眼,他俩既非兄妹,这个男的似乎也不像一块木头,木头是不会笑的。 就在大掌柜缓缓退来去的时候,又有另一个人在笑。 大掌柜回头一瞧,忽然觉的连眼都花了,因为他又看见了一男一女,而且两人都同样俊俏,衣饰都同样华丽夺目。 只见这对男女,男的身长玉立,有如玉树临风,他穿着一袭锈银线的短袄,两眼炯然有神,真是一个人间罕见的美男子。在他身旁的少女,更是美丽得有如画中的美人儿一样。看她的年纪大概还不满十八岁,但却已是婷婷玉立,只见她一张非常漂亮的脸庞上,不笑时也像是带着三分笑意,看来实在是动人极了。 大掌柜是在长安城内长大的人。 长安城是大地方,什么样的美人儿他没见识过?但这时,他看看浣垣,又再看看这个同样美得出奇的少女,不禁暗暗赞叹一声:“活了一大把年岁,如今才知道真正的美人儿是怎样的。” 他是瞧的呆住了。 那美男下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子,微笑道:“你是这里的掌柜?” “是的,是的。”大掌柜如梦初醒。 “给我们预备一席好莱,越贵越好。” “多少人用?” “就当我们有十个人好了,我要摆满一大桌的好酒好莱。” “行!行!两位请坐,请坐。” 大掌柜招呼这一男一女到最舒适的一一张桌子旁边坐下。 但那美男子却在司马血的桌子旁边坐了下来。 只见他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司马血,忽然抱拳道:“在下燕三郎,请恕我冒昧,尊驾可否赐告尊姓大名?” 司马血咳嗽了两声,道:“洛阳燕天云燕大侠,跟阁下怎样称呼?” 燕三郎淡淡一笑道:“正是家父。” 司马血又望着那少女,道:“她又是谁?” 燕三郎遭:“舍妹燕碧琳。” 司马盘点点头,道:“我现在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了。” “尊驾可还没有把大名踢告。”燕三郎又在追问。 司马血忽然冷冷一笑:“我叫什么名字,干你屁事?” 此言一出,燕三郎的脸色立刻变了,大掌柜在老远听见,也是吓了一跳,心想:“这小子怎么这样粗卤?” 燕三郎总算按捺得住,没有发作,只是强笑道:“兄台既然不便赐告,在下也不便相强……” 他还没有说完,司马血又冷冷笑道“我不说出自己的名字,也不是有什么不便之处,二十故意让你下不了台!你当然是无法勉强我的,就算是你的老子燕老儿,他若是碰上了我,也只好算是他妈的大大的倒霉!” 在这一瞬间,燕三郎的俏脸已因为愤怒而完全改变了形状。 但当他看了浣姬一眼之后,满脸怒火仿佛又在刹那间消失了一大半。 这时候,燕碧琳扭动着水蛇般的纤腰,徐徐地走了过来。 她一面走动,一面发出了银铃般悦耳的笑声:“哟,瞧你们两个大男人,怎么为了这点小小事情,争的面红耳赤?” 司马血陡然地冷笑道:“面红耳赤的是你哥哥,我一直都冷静得很。” 燕碧琳轻轻咬了咬下唇,接着娇笑着说道:“这位好汉!你可不要跟他一一般见识,他虽然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但却只是个粗卤的汉子。” 司马血望定了她,冷冷道:“你是在说他?还是在说我?” 燕碧琳眼波流动,笑道:“你也别装模作样了,你是在故意说一两句粗话来气气别人的。” 司马血沉下了脸:“我要气谁?” 燕碧琳扬了扬眉,两眼忽然盯着浣姬,嘴里却说:“这个我可不知道啦,就只怕世间上有种人是气不死的,你越是想气她,她越是不在乎,倒要小心气不死别人,到头来反而气死了自己。” 司马血“哼”了一声,不在出声了。 他沉默下来,浣姬却忍不住了,她冷冷的盯着燕碧琳,道:“这位燕小姐,你有什么话说,不妨坦白说出来,何必转弯抹角兜圈子?” 燕碧琳“嘎”一声,柔声笑道:“你真爽快,我若有个像你这样的嫂子那就好极了。” 她忽然斜斜地望着燕三郎,嘴角露出了狡狯的笑容。 燕三郎的脸没有红,只是发出了一种异样的光采,看他的祥子,似乎觉得妹子这两句说话精采万分。 司马血还是一言不发,好像没听见燕碧琳说些什么。 浣姬倒也神情自若,淡然笑道量:“燕小姐聪敏伶俐,倘若能够成为我最好朋友的妻子那也是一场佳话。” 燕碧琳眨动着眼睛:“你最好的朋友是谁?” 浣姬也模仿她眨着眼,过了半晌才说:“我最好的朋友是个猪,你若肯做个猪妻,我倒可以撮合这桩好事。” 她这一着,一下子就整弄了两个人,司马血虽然极力忍耐,但眼角肌肉还是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两下。 燕碧琳虽然年纪轻轻,但却也嘴舌锋利,绝不饶人,她叹了口气,说:“常言道“物以类聚”,你怎么会有个猪朋友?而且还是最亲密的一个?” 燕三郎立时喝止她说下去:“碧琳,不要再胡闹了。” 燕碧琳似是怔了怔,接着又叹息一声道:“罢了!罢了!有了心上人,我这个小妹妹是再也站不稳阵脚啦。” 司马血倏地一拍桌子:“你们若要打情骂俏,滚远一点,别打搅了我喝酒的雅兴!” 燕碧琳道:“咱们是一对兄妹,若是离开这里,又到那里去找人打情骂俏?” 浣姬“哦”一声,目注着燕碧琳说:“原来你真的看上了我的猪朋友?” 燕碧琳立刻拼命地摇头:“你不要误会,千万不要误会,我只是陪着大哥,从洛阳赶到这里来找你的。” 司马血猛然回头望着浣姬:“你早已认识他们?” 浣姬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对我的一切事情都没有兴趣知道。” 燕碧琳陡地笑道:“你现在可高兴啦,你的猪朋友居然也会吃醋了。” 司马血仍然只是望着浣姬,但忽然间,他又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寒颤。 他立刻转过脸,不再看她。 浣姬呆住了,她实在无法明白司马血为什么总是这样,不肯面对面的看自己。 也许这不是不肯,而是不敢!不能! 这时候,司马血不再望着任何人,只是不断的喝酒。 醉解千愁,他是不是想灌醉自己? 燕三郎却直勾勾地看着浣姬多忽然说:“我要见一见长孙公子。” 浣姬翻了睡眼,道:“你为什么要见他。” 燕三郎道:“我要离他挑战。” 浣姬一呆,道:“你为什么要向他挑战?” 燕三郎道:“因为我要证明一件事,我绝不比他输亏!” 浣姬道:“你要证明给谁看?” 燕三郎望着她,过了很久才说出了一个字:“你!” 浣姬皱了皱眉:“你有把握可以击败击败长孙惊雨?” 燕三郎:“没有。” 浣姬冷笑一声:“既然没有把握,为什么还要不自量力向他挑战?” 燕三郎目不转睛的,仍然牢牢地盯着她:“他若接受了我的挑战,他也是同样没有把握可以击败我的。” 浣姬道:“你和他有深仇大恨?” 燕三郎道:“本来没有,但因为你的存在,所以他就成为了我的敌人。” 浣姬冷笑道:“这是什么说话?我不懂。” “你懂的,”燕三郎痴痴地看着她,说:“男人为了女人而公平决斗,这种事情几千年前就已经不断地存在了。” 浣姬道:“但这种决斗一点也不公平,尤其是对女人就更不公平因为她不一定会喜欢战胜的男人。” 燕三郎陡地呆住,脸色又渐渐地变得难看起来。 他只听见浣姬又再缓缓地说道:“我知道,你一直都对我很好,但你实在不必再去找长孙惊雨决斗了。” “不”。燕三郎的态度还是很强硬:“我还是要找他。” 浣姬摇摇头:“你永远不可能有这个机会。” 燕三郎脸色惨变:“是什么意思?” 浣熊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他已经死了?” “死了?”燕三郎尽然难以置信地:“他尽然已经死了?” 浣姬道:“你不相信吗?” “不,只要是你亲口说的,我什么都相信”燕三郎认真的说。 浣姬沉默了一会,忽然笑了笑,说:“你既然知道了这件事,现在该回洛阳去了。” 燕三郎吸了口气,道:“我们一起回去。” 浣姫又笑了笑,道:“你要好好照顾你的妹子,再见。” 燕三郎忙道:“我是说,我们三个人一起回洛阳?” 浣姬奇道:“我为什么也要跟你们一起回洛阳?” 燕三郎道:“家父想看看你。” 浣姬笑着道:“我可不认识令尊大人呀。” 燕三郎道:“但他老人家真的很想看看你,因为……·'''' 浣姬眨了眨眼,道:“是不是他以为我很快就会成为燕家的媳妇了。” 燕三郎终于有点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过了一会,他又说:“洛阳是文物丰盛之都,你一定会喜欢这个城市的。” 浣姬点点头道:“你说得不错,更何况燕家在洛阳城内,又是声威显赫的家族,我若跟着你回到洛阳,一定是不愁寂寞的。” 燕三郎听她这么说,面上立刻露出了喜悦的神情,说:“这个当然,你会很快乐的。” 燕碧琳又加上一句:“不但快乐,而且幸福。” 浣姬盯着她,说:“你会又快乐又幸福的,但我却没这种福气。” 燕三郎忙道:“你又说什么话了?” 浣姬叹了一口气,道:“也许上天早就已经注定,我是一个苦命的女人,所以,我不能连累你们燕家的运程,你们还是快点回洛阳好了。” 燕三郎脸色一变,忽然道:“我知道长孙惊雨没有死。” 浣姬一怔,道:“你不是已经相信了我的说话吗?我已说得很清楚,他已经死了。” 燕三郎摇头,道:“不,他一定没有死去,他还在控制着你的生命,甚至是你所有的一切,他是个魔鬼,但你为甚么连一点反抗的勇气也拿不出来,一直都甘愿给他奴役?” 浣姬忍不住跳了起来,大声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却要装作很了解我的祥子?” 燕三郎冷笑起来,他不停地挥动着手,也大声说:“我什么都明白,什么都知道,我明白你是个怎样的女人,也知道铁石公子是个怎样的人,他算是什么东西,他只不过是个冷血杀手。” “住口!”浣姬真的生气了。 燕三郎没有住口,声音更加响亮:“我也知道他曾经救过你一次,这也许是他一辈子之中唯一做的一椿好事,你因此而感恩图报,但报恩的方法有很种,你着实不必牺牲自己一辈子的幸福,来陪伴着这种没有血性的江湖杀杀手。” 浣姬的脸色苍已白的像一张纸,连声音也颤抖起来,她望着燕三郎,说:“我……·我一直还以为你是个明自事理的人,但你居然讲出这种完全不负责任,伤人而不利己的话来,燕三郎呀燕三郎,原来你才是个真正的猪。” 燕三郎突然纵身狂笑,道:“好,既然你最好的朋友是个猪,那么燕三郎就算变成一个猪又有何妨?” 突听一人冷冷笑道:“就算你真的变成了一个猪!她也不会喜欢你这一种男人的。” 燕三郎倏地盯着这个人,目光凶暴得像是一头愤怒的野兽。 他盯着的是司马血:“你是长孙惊雨的什么人?” 司马血冷笑:“酒肉之交。” 燕三郎也冷笑一声:“说来说去,还只不过是个猪狗朋友。” 司马血道:“你也骂人骂够了,再不回家,恐怕燕天云以后再也见不着你这个宝贝儿子。” 燕三郎嘿嘿一笑:“你是不是想杀了我?” 司马血道:“本来不想,但越想多一刻,就越想杀你。” 燕三郎望了浣姬一眼,然后又再盯着司马血,道:“就算长孙惊雨玩腻了她,你也不配和她在一起。” 司马血瞳孔暴缩,面上已经泛起了一片杀机:“我承你是一个很漂亮的男人,但你的说话却一点也不漂亮,只是充满了丑恶毒辣的刻薄。” 燕三郎扬起了眉:“你是不是要为了这个女人而跟我决一死战?” 司马血摇头:“她还没有这么大的魅力可以让我为她发狂,我要和你决战,主要的原因是为丁楚中武。” “楚中武?”燕三郎的脸色倏地变了,但瞬即又冷静了下来:“你认识这个人?” 司马血摇摇头:“不认识,甚至从来没有见过这人一面。” 燕三郎冷笑道:“既然不认识这个人,提起他作甚么?” 司马血道:“半年前,他给两个人用最毒辣的暗器杀了,而这两个人,一个是他相识三十余年的老朋友,另一个则是老朋友的儿子。” 燕三郎的鼻尖上忽然沁出了一点点冷汗,他不再说话。 但浣姬却立刻追问下去:“这两父子为什么要暗算楚中武。” 司马血冷冷道:“是为了一把盖世无双的宝剑。” 浣姬道:“他们得手了没有?” 司马血微喟道:“楚中武给这两个笑里藏刀的奸徒暗算死了,那把宝剑自然也已落在这两人的手中。” 浣姬道:“这两父子是谁?” 司马血冷冷一笑,说道:“是燕云天,燕三郎。” “胡说!”燕碧琳忍不住尖声叫了起来“你在含血喷人,无中生有。” 司马血摇摇头,道:“不是无中生有,而是证据确凿。” “证据在那里?”浣姬问。 我有一个朋友,他是认识楚中武的,他知道这件事之后,就在一天晚上,夜探洛阳燕家庄,终于看见了楚中武的宝剑。” “后来呢?” “后来我这个朋友,就破了个例,他本来是一辈子都不输取过任何东西的,但是这一次,他成为了一个出色的盗剑者。” “他成功了? “当然是成功了!”司马血冷冷一笑:“但这并不值得高兴,因为燕家父子仍然活着,他们是绝对不会甘心罢休的。” 燕三郎冷冷的盯着他,忽然问道:“你这个朋友是谁。” “一个老成持重的年青高手,我若不说出来,谁都想不到是他,他居然也会像个偷般,半夜深更潜入戒备森严,高手如云的燕家庄。” “我是问,这人是谁?” “你真的想知道,你已承认楚中武的事情了?” “你若真的能提出证据和证人,那么我否认也是无济于事,但你不能,因为这根本就是无中生有的谎话。”燕三郎忽然声色俱厉,好像受了很大冤屈的样子。 司马血却道:“我不说。” 燕三郎直逼视着他:“你好毒辣,尽然用这种手段来中伤我们。” 司马血冷冷道:“这都是事实,我可没兴趣故意造谣。” 燕三郎暴喝道:“但人呢?剑呢?你的证人和证据在什么地方?” 司马血忽然淡淡地道:“人已经来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把剑一起带来。” 燕三郎的脸色忽然变了。 只听得一个沉实有力的声音,在好叶楼中响了起来道:“我来了,剑也在我这里。” 那是一个白衣人,他年青壮健,敦厚沉着,正是江湖三大奇侠之一的“白衣金刀”医谷谷主徐窍之。 燕三郎认得他,江湖上每一个认识许窍之的人,都知道他用的不是剑,而是一柄金刀。 但现在,他身上既有金刀,也有一柄镶着宝石的乌鞘长剑。 楚学武的剑。 燕三郎没话说了,一张俊美的脸色已变成了铁青之色。 他没话说,许窍之却有话要说:“楚中武是医谷第二号神医时九公的同乡人,那一天,你们父子用十二种歹毒的暗器向着楚中武招呼,以为他已当场毙命,但他却用尽全身内力,死守最后一口真元之气,直到你们夺剑扬长而去之后,时九公不久就回来了。” 他叹了口气,才接道:“那一天,时九公本来一直都楚中武的家里作客,你前来杀害楚中武之际,他刚好出县城买酒去了,等到他兴致勃勃,热捧着两坛酒回来的时候,却然发现楚中武脸色发黑,全身僵硬地倒在桌子下。” 燕三郎还是沉默着。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说,也不必说。 在江湖上,许窍之的说话,可说是从来也没有人怀疑过的。 他是个老实人,无论是他的朋友,甚至是他的敌人,每一个人都相信他讲出来的事情,就是铁一般的事实。 只听得他继续缓缓地说下去:“你们虽然没有用燕家的独门暗器,可是,你们却没有想到,一个连脸都发黑的人,居然还未曾立时断气,而时九公也未免是回来得太早,有这位神医,就算救不回他的性命,最少也可以让他多活片刻,多讲几句最后的遗言。” 燕三郎笑了,笑得很难看:“到底楚中武还是死了。” “不错,他最后还是死了,连时九公那样的名医也遏止不住已然攻心的奇毒,但他临死之前,最少已说出了燕天云和燕三郎的名字。”许窍之的声音还是那末末平淡,但两只眼发射出来的光芒,却是越来越冷厉了。 燕三郎陡地大笑起来:“楚中武死得好,他若不是拼命要多活一些时刻,天下间又还有谁会知道这件事?” 他虽然在笑,但笑声却比哭还难听。 燕碧琳征住了,她忽然想吐。 她并不是个胆子细小的女孩,她顽皮起来的时候,什么事情也做得出来。 但楚中武是个好好先生,是个很仁慈的长者,她还记得,当自己只有五六岁的时候,楚中武经常抱着她,和她到处游玩,简直比父亲还疼爱自己。 他也同样疼爱燕三郎,虽然他并无妻儿,但燕三郎兄妹,仿佛就是他的儿女。 但燕三郎竟然和自己的父亲,一起下手暗杀了楚中武。 燕碧琳真的受不了。 她忽然飞奔出去,同时尖声叫道:“我再也不要看见你们每一个姓燕的人。” 燕三郎没追赶她回来,只是看着浣姬,“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抢这把剑?” 浣姬冷笑,一言不发,目光中却露出了鄙夷之色。 燕三郎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才接着说:“因为我知道你一直都想找寻一把宝剑,所以…….” “这真令我感动,但却还不够份量。”浣姬冷笑着说:“你若要我真的感动得流涕流泪,只有一个办法。” 燕三郎道:“你说,我一定可以做得到。” “把你的心剜了出来,让我看个清清楚楚。”浣姬冷冷地说。 燕三郎的脸色又变了,他想了一想,忽然说:“好……我答应你。” 浣姬皱了皱眉。 燕三郎忽然道:“还没有多少利器,配得上用来剜掉我的心肝。” 许窍之忽然把手中的宝剑扬了扬:“这是我从你家里盗走的剑,它配不配?” 燕三郎咬了咬牙,道:“那也是差不多了。” 许窍之淡然道:“你若真的要自戕谢罪,那么,这把剑不妨拿去。” 燕三郎一怔,许窍之已把宝剑抛了过来。他接着这把剑,缓缓地把宝剑从剑鞘里抽了出来。 剑锋甫现,灿烂的光芒立即四射,果然是一把罕见的宝剑。 没有人出声,每一道眼睛都在注视着燕三郎,看着他怎样的手段?” 许窍之摇摇头,道:“你虽热不是个猪,但却一点也不了解他这个人。” 燕三郎道:“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许窍之道:“一个赌徒!” “赌徒” “不错,他每年所赚的钱,倘若全部兑换为白花花的银子,大概足够把你活活埋葬几百次,但奇怪得很,他经常都是两袖清风,往往甚至连想喝两杯劣酒也没有钱。” “都给他输光了?” “那也不是全部输掉在赌桌上,他和雪刀浪子一样,都喜欢把金子和银子,塞进一些穷人的口袋里。” “原来是个侠盗。”燕三郎冷笑。 “他不是侠盗!是杀手”许窍之更正道:“但他更是一个赌得起,输了永不赖帐的赌徒。” 燕三郎道:“我还是没弄清楚,你到底想说什么?” 许窍之淡淡道:“我是说,刚才他已和你赌了一手。” “我们赌的是什么了。” “他赌的是自己的命,你赌的只不过是把一剑。”许窍之淡淡地说道:“虽然这场博赌的注码并不对称,但他却赢了,因为他敢押这一注,而你却吝啬着这一把剑。 燕三郎冷笑:“废话,我若把这剑双手奉送过去,他会剜掉自己的心肝才是天下奇闻,除了你之外,恐怕谁都不会相信世间土会有这种人,这种事。” “我相信!”浣姬立刻反驳:“你若以为天下间每一个男人都像你这样卑鄙无耻。那可是错得厉害。”把自己的心肝剜出来。 燕三郎忽然纵身狂笑:“这把剑终于还是重回燕家之手了。” 他把剑不停地挥来舞去,而上面神情得意之极,那里像是一个行将自戕谢罪的人? 许窍之没有生气,只是淡淡地说道:“看你这副样子,似乎是不再打算履行诺言了。” “履行诺言?什么诺言?我曾经答应过你们什么事情?”他怪笑着说。 司马血冷冷道:“你是未免太善忘了,让我来提醒你罢,刚才,你答应过浣姬,说是在她的面前,把自己的心肝剜了出来。” “有这种事?真有这种事情吗?”燕三郎怪声怪气地说:“换上是你,你会不会这样做?” 司马血冷然道:“我若说得出口,就一定能够做得到,大丈夫生则生,死则死,这又有什么值得可怕的?” 燕三郎嘿嘿一笑:“好哇,你把自己的心剜出来给我瞧瞧行不行?” “这当然可以,司马血冷冷的说道:“只要你把手上的剑交回给我,我就剜掉了这颗心肝给你看。” 燕三郎陡地大笑起来:“你是在拾人牙慧,你以为我会上你这个当,就把宝剑送回到你们的手上?这真是太天真 了!” 许窍之叹了口气道:“燕三郎?我若是你就一定把剑交给他,让他立即死。” 燕三郎冷笑道:“你以为我是个猪?会相信他这种幼稚 她一面说,身子已一面接近司马血。 燕三郎的眼睛忽然转红了,他忽然冷笑道:“怎么了?你现在不再跟长孙惊雨?却跟着这个亡命之之之之之徒了?” 司马血冷冷地说道:“你说对了,我是个亡命之徒,而且现在就要取掉你的性命!” 燕三郎陡地怪笑起来:“司马血,我早就知道你是杀手之王司马血,别人不敢领教你的毒蛇剑法,我可不怕,来罢!” 司马血目光收缩,向前踏出了一步。 但许窍之的反应却比他还要快三倍,他已向前踏出了三步,直逼近着燕三郎。 司马血眼色一变:“许谷主……·” “杀这种人,当然不必两个人一起动手”许窍之淡淡地说:“所以,你退开去。” 司马血道:“这本来就是我和他之间的赌博。” 许窍之摇摇头:“不过你们之间的赌博已经结束了,他已在美人儿的眼前输得一败涂地。” “但是……” “但是我的事情还没有了结”许窍之叹了口气,“时九公的牌气,你不会不清楚罢?” 司马血目光一闪,坦然已明白过来,道:“是时九公要你杀了他为楚中昭雪冤仇?” 许窍之点了点头:“正是这样,现在他就在我的面前,我还能钻来去没看见吗?” “这——” “你是不是认为,我的刀法比不上你的毒蛇剑法,所以放心不下?” 若是换上别人,一定会连忙否认不迭,但司马血却直认不讳:“我的确是这样想。” 许窍也没有生气,他的眼中只是露出了感谢之色。 他说:“你认为我的刀法比你的剑法差了多少?” 司马血道:“就只差一点点。” “就只是这一点?” “不错,但这一点其实很重要的。” “我明白了。” 许窍之面上的神情忽然变了,变得极冷酷极可怕。 在转瞬间,他仿佛已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满脸都是杀气的杀人者。 大掌柜已变成了矮掌柜,他给眼前剑拔弩张的气氛吓得缩入柜台下,连眼睛都不敢睁开来。 许窍之的金刀已出鞘,金刀锋芒,看来并不比燕三郎手中的宝剑输亏。 燕三郎也是杀气满面,突然一剑直刺出去。这一剑迅疾异常,只见剑光微颤,劲力已直透出剑锋之外。 单是这一剑,内行的高手已可看出,燕三郎的剑法着实不弱。 许窍之却不慌乱,仗着身法轻灵,首先避开这一剑。燕三郎暴喝一声,剑疾击,刹那间化成七八点寒光,点点俱疾刺许窍之身上要穴。 只见剑势有如波浪,一层又一层地涌了过去,但许窍之却是守得极稳,任凭燕三郎怎样狂攻猛打,还这无法占着真正的优势。 高手比武,胜负原只相差一线,但着实力悬殊,那自然是优胜劣败,没有什么运气可言。 司马血忽然冷冷一笑,对浣姬说:“原来我对这位燕公子的剑法,未免是估计得太高了,不出十招之内,许谷主已可反败取胜,将他的脑袋砍掉下来。” 浣姬缓缓地点了点头,她相信司马血不会看错,但就在这时候,好叶楼中忽然又出现了一个青衣人,他才出现,人已疾掠到许窍之的身旁,同时沉声道:“许谷主,刀下留人。” 许窍之刀势未停,冷笑道:“来者何人?” “洛阳公孙世夫。” “原来洛阳君子剑,有何赐教?” “赐教二字愧不敢当,还望谷主能放三郎一马。” “此人言而无信,不仁不义,留来何用?” 这时候,许窍之已大占上风,手中一柄大刀把燕三郎逼得险象环生,的确随时都可以把他毙于刀下。 公孙世夫脸色铁青,道:“三郎乃公孙某门下弟子!” 许窍之冷笑道:“如此劣徒,就让许某为尊驾来清理门户好了?” 燕三郎急道:“师父救我”,他叫出了这句话多可说已是颜面无存,但形势如此,他也顾不得这张脸皮是否挂得着了。 公孙世夫无奈,只好动手救燕三郎。 他本来不愿出手,因为他不想得罪医谷中人,更何况此刻他面对着的是医谷谷主许窍之? 但这时候他若还袖手旁观,燕三郎这条性命就很难保得住了。 原来公孙世夫虽然被誉为“洛阳君子剑”,其实却是个见风驶舱,趋炎附势之徒,他为了要巴结洛阳武林大豪燕天 云,不借用尽种种手段来讨好对方。 燕天云大为受用,还着令燕三郎拜他为师。 公孙世夫当上了燕三郎的师父,但其实也没有教他什么武功,只是终日陪着燕家兄妹,到处“行侠仗义”,“发扬燕家尚武精神”云云。 x       x       x 许窍之的刀法,虽然名气上远不及龙城璧的“八条龙刀法”但它也是一套精深博大,实而不华的武功。 公孙世夫何尝不知道这一点,但燕三郎有危难,他可不能袖手旁观,否则,他以后再也不必在洛阳城里混了。 他只希望许窍之会留点余地,别太咄咄逼人,只要一有机会,就掩护着燕三郎离开这里。 但这一次,许窍之也是真的动了真火! 他决不能让燕三郎这种人活身着离开长安。 公孙世夫虽然也是个武林高手,但在这一战之中,他有个最大的缺点就是勉强而战。 他很本不想和许窍之交手,他不想杀人,甚至不想战胜,只想把燕三郎带离此地。 这不能算是战略错误,因为现在他根本没有战略可言。 许窍之这一战也同样没有什么战略,但却有绝对的决心,勇猛无匹的锐气。 没有人能阻挡他杀燕三郎的决心,也没有人能挡得住他的这股锐气。 公孙世夫也不能,他甚至无法对许窍之产生任何阻拦的作用。 他没有许窍之那种决心,也没有许窍之那种非杀非胜不可的锐气。 “嗨!”许窍之忽然发出一声惊人的暴喝,金刀无情地向燕三郎的天灵劈下。 刹那间,金刀的光芒已掩着每一个人的眼睛,而在这刀光之后暴现的,是猩红目,令人为之惊心动魄的血光。 公孙世夫的背脊忽然湿透,连脸色都都变得发紫了。 他一直都认为燕三郎的脸孔是世间上最好看的,但这时候,他却给这张本来是很漂亮的脸孔吓坏了。 他做梦也想不到,宅心仁厚的医谷谷主,竟然也会使用如此可怕,如此凶暴的刀法。 许窍之这一刀从燕三郎的头顶正中劈下,刀锋穿过眉心、鼻梁、嘴唇、咽喉,然后一直斜斜削向燕三郎的左脚心脏地带。 那情形简直像是在破开一个大西瓜。 公孙世夫又惊又怒,用长剑指着许窍之,大声道:“你……·你竟敢杀了燕大侠的儿子,你……·你一定会后悔的”脚步却已不断的向后移动。 司马血冷冷一笑,道:“你现在还不走,恐怕马上就要后悔了,难得许谷主今天大发神威,我又何方煽风点火让他多杀几个留在世上也没有什么用处的人?”再向后移动了一步。 公孙世夫的面色更难看了,他看了司马血一眼,脚步又再向后移动了一步。 忽听背后一人怒喝道:“你滚开。” 公孙世夫回头一望,脸色又更难看了几分,来的是燕碧琳,她的俏脸也是一片煞白。 公孙世夫吸了口气,道:“碧琳,你在叫谁滚开?” 燕碧琳瞪着他,怒声道:“当然是教你滚开。” 公孙世夫面上露出了哭笑难分的表情,颤声道:“你……·你怎可以这样对讲话?” 燕碧琳柳眉倒竖,尖声叫道:“大哥变成这么坏,你这个好师父难辞其咎。” 公孙世夫气得全身都在发抖,忽然大吼一声,道:“你大哥好与坏,怎能算在我的头上来?你你虽然是燕大侠的女儿,对我可不能太过份。” 燕碧琳瞪着眼,一点也不客气:“这些以来,你教过大哥什么武功?教了他多少招剑法,你是”洛阳君子剑”但其实却是个走马章台,胡胡混混的老而不!大哥跟着你越久,不,该说是你跟着大哥越久,他就只有变得越坏,直到他现在惹祸上身了1在最后关头,你却连他的性命也无法挽 救过来,问一问你的良知,你那一点配做燕三郎的师父?” 她一口气直数公孙世未的“罪状”,公孙世人虽是老江湖,又是她的前辈,但却给她质问得为之面如土色,口哑无言。 许窃之瞧着燕碧琳,脸上的神情有点奇特。 燕碧琳把公孙世夫骂得体无完肤后,就跑到许窍之的面前,道:“是你杀了我的大哥?” 许窍之点点头,道:“是的,你若是为他报仇,我是随时都会等待你的。” “报仇?为什么要报仇?”燕碧琳板脸:“你们为什么总是动不动就杀人?而当一个人被杀后,旁人又嚷着要为死者报仇,如此周而复转,冤冤相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完结?” 许窍之陡地一呆,半响才道:“但他是你的兄长呀!” 燕碧琳道:“那又怎么样?现在人都已经死,而且他也可算是罪有应得,我没有理由要为他报仇!" 许窍之吸了口气,道:“想不到你是个如此深明大义的人,在下自愧不如。” 燕碧琳冷冷一笑,道: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我能不能把他的尸体带回洛阳?” 许窍之忙说道:“这一点当然不成问题……·。” 燕碧琳不再说话了,她背起了燕三郎的尸体,血污立刻染满了她大半边身子。 公孙世夫呆在那里,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他正想说:“让我来背三郎的遗体。”但这句话还未出口。燕碧琳已用一句话封住了他的嘴巴。她说:“你不配。” 公孙世夫面上冷汗如雨,全身气力都似已崩溃下来。 他颓然得坐在一张椅子上,目光茫然,全无半点神采。 你不配做燕三郎的师傅,甚至把燕三郎的遗体带回洛阳都不配。 他当然再也不配在洛阳城内立足了,燕天云绝不会原谅他,甚至可能会杀他。 从此之后,江湖上就似乎再也没有人见过这位“洛阳君子剑”了。 江湖中人,江湖中事,往往就是这样许胜不许负。 成功是要用无数心血,无数努力才能换取得到的,但只要有一次失败,再伟大的成功人物也可能会从此一蹶不振。 更何况除公孙世夫这种人,根本就从来没有真真正地成功过一次。 x       x       x 许窍之甫到长安,就已弄出了感人心弦的风波。 但司马血欢迎他来,因为他知道,许窍之本来并不是为了燕三郎而来的。 他是要协助司马血对付假皇帝! 尹金堂将军认识许窍之已十年,他相信许窍之这位医谷谷主,极力向王都督加以推荐,认为他可以协助司马血,共谋大事。 所以,许窍之来了。 他还带来了另一个消息,龙城壁很快就会来到长安,和他们一起会合。 这是司马血最乐意听见的消息。 他宁愿和龙城璧抱着酒坛喝得烂醉如泥,也不愿意和浣姬在一起。 他讨厌浣姬这个女人吗? 不!这绝不是讨厌!而是他内心有一种奇特的矛盾,他其实很愿意和她在一起,但这却又使他想起了两个人,那是巧莹,还有长孙惊雨。 她的一顿一笑,很有点像巧莹,这使他舍不得离开她,也使他陷入了痛苦回忆之中。 她又是长孙惊雨的女人,虽然不是妻子,但是,朋友的女人,仍然是绝不可侮的。 虽然,巧莹死了,长孙惊雨也已不在人间,但浣姬却使他时常想起这两个人。 是甜蜜?是旖旎?还是痛苦的罗网?感情的陷阱?司马血已无法分辩。 又已夜深了,在那深沉大屋子的后园里,司马血仰望苍穹。 星光黯淡,月儿也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他面对着的是几株梅花,一池碧水。 池水在黑夜里显得毫无生气,没有游鱼,也没有蜻蜒点水那种美丽的姿态,甚至看不见司马血的影子。 他倚坐在池畔的一张石桌旁,虽然知道已是自己应该休息的时候,而他的眼睛也十分疲倦了,但他还是睡不着觉,也不想睡。 他只想快点天亮!但天亮了又怎样?为什么要渴望新的一天早点来临? 这是不是因为到了明天,他又可以看见浣姬了? “不!我为什么老是要想着她?这是不可以,万万不可以的”他暗中告诫自己:“她是属于长孙惊雨的!长孙惊雨现在尸骨未寒,我怎可以想念着他的女人?” 他恨不得找个人痛痛快快的揍自己一顿。 他越是要自己不想浣姬,就越是想着她的倩影。 她是巧莹的化身吗?不!若是这样想,那是太沾辱佳人了,浣姬就是浣姬,她和巧莹是完全两个人,他在尽力把这两个女人从自己的脑海中分隔开来。 他越往下想,脑筋就越是凌乱,甚至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着些什么。 他真有点害怕,害怕自己会疯了。 就在他想得头昏脑胀之际,忽然有人在他耳朵边轻轻叹了口气。 司马血在那刹那间标出了一身冷汗! 是谁能无声无息地,忽然间如此接近自己?倘若这人不是在叹气,而是突施暗算的话,那么他现在恐怕已丢掉了性命。 “浣姬!是你?”他简直有点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天还没有亮,他就看见了浣姬,这是不是在做梦? 但他知道,这不是梦,因为他嗅到了浣姬身上那种甜甜腻腻荡人心魄的香气。 虽然天色还是一片漆黑,但司马血还是可去看见她那海棠花一般艳丽的脸庞,她那种娇俏动人之处,实在是难描难书!绝非任何笔墨可以形容出来的。 司马血是名震中原武林的杀手之王,什么大仗大阵未曾经历过?在无数次生死关头之中,他都能镇静地去对付和把难题一一解决。 但这时候,他面对着浣姬,一颗心仿佛要从口腔里跳出来。 在那一瞬间,他痴痴地望定了她,而她的眼波也一直停留在他的脸上。 两人的生命,都仿佛在那一瞬间生起了一种光采,他们都仿佛在这暗黑的苍穹下,忽然得到了倚靠。 也不知过了多久,司马血才讷讷的说了一句,“你……你没睡”。 浣姬又轻轻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并不是讨厌我,你只是在逃避。” “逃避?”司马血的脸上抹过了一层异样的光影:“我为什么要逃避?我在逃避谁?” “长孙惊雨、巧莹、还有你自己!”她毫不保留地一口气说了出来。 “巧莹!"司马血的脸色忽然变了,就像背上给人狠狠地抽了一鞭:“你也知道巧莹这个名字吗?” 浣姬的眸子直视着他,然后点点头道:“长孙惊雨知道的事,我也知道,他什么事都不瞒我的。” 司马血侧开了脸,面上已露出了痛苦的神情,他用低沉的声音说:“我求求你,你能不能以后永远不提起她的名字?” 浣姬轻轻的吐出口气,抱歉地说:“是我不好,请你原谅我,我不该提起她的名字,也不该向你说这种话。 司马血忽然望着她,说道:“我承认你有点像她,但你是你,她是她,我不要把你们混淆在一起。” 浣姬忽然有点笑了,笑得有点凄酸:“我知道,我在你心目中,虽并不讨厌,但却绝不是一个坚贞贤淑的女人,长孙公子尸骨未寒,我是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和你太多接近的。” ?∷韭硌秸饫铮嫔系谋砬楹鋈焕渚鹄矗骸澳闼档牟淮恚惚纠淳褪撬呐恕!?br /> 浣姬幽幽地叹了口气,半晌才说:“你要不要知道一件事?” 司马血怔了怔:“是什么事?” 浣姬的脸忽然红了,过了很久,她才缓缓地说:“长孙公子很喜欢孩子。” “孩子”司马血想了想,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说——,”说道这里,连他也说不下去。 浣姬沉默一会,才鼓起勇气缓缓道:”他希望我能够生孩子。” 司马血又呆住,他不知道该怎样说话,问下去?还是故作不懂? 最后他说出了一句笨拙而幼稚的说话:“你是女人,当然是可以为他生个小宝宝的。” 浣姬的脸忽然不再红了,却变得有点苍白:“我知道,他很想,但……但他不能。” “不能?这是什么意思?”司马血呆若木鸡。 “不能就是不能,他的身子在练功的时候坏了。”浣姬幽幽地说。 司马血看着她,瞳孔突然收缩,鼻尖也已沁出了汗珠:“你说的都是真话?” “你以为我会用这种卑劣的谎话来诽谤已经理在一坏黄土之下的长孙惊雨吗?”她突然感到很生气。 “不!”司马血慌忙地摇头:“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达种事情若不说出来,我就算想三天三夜也不会想得到的。” 浣姬昂起头,道:“你现在知道了罢?” 这时候,有风在吹,她身上的衣襟忽然散开。 她穿着的衣裳,原来只是那么单薄,又薄又少。 天上忽然亮出了一轮明月,在这皎洁的月色下,她露出了上半边晶莹雪白的酮体。 她的神情是那么自热、她的动作又是那么诱人,司马血的心里立刻冒升起一种欲望。 这欲望是原始的,也是充满兽性的,他现在恨不得立即把她拥在怀里,紧紧的抱着她。 但他没有这样做。 他只是伸出一双还是很稳定的手,把她胸前的衣襟整理好,只不过他这种经验实在是太少了,甚至是从来未曾遭遇过这种的情况,所以他的动作看起来很笨拙,就像个第一次包扎粽子的人。 浣姬当然不是一个粽子,她是个有血有肉,而且十分奇妙的女人。 当司马血快将她身上的衣襟整理好的时候,  她终于扑进他的胸膛里。她仰着头,凝视着他,用一种呢喃般的声音说:“我的身子是不是很难看?” 司马血摇摇头,只觉得她的脸庞很炙热,热的就像个小火炉。 他的脸又何尝不是呢?他想推开她,但这念头只是维持了一弹指那么短暂的时间就消失了。 他终于牢牢地抱着她,就在这一刻间,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止了,他的呼吸停止,他的血脉在凝结,能听见两个人的心脏不断地在跳动……。 她把他推倒在池边,他已完全陷入了迷惘而亢奋的境界。 一切都是那么恬静,但却又能令人那么激动,他整个人都似已溶化入她的骨髓血脉中。 这时候,他完全没有半点犯罪的感觉,她已完全激发了他心中每一分的热情。 x       x       x 生命是玄妙的,人生的际遇,往往就像是天上变幻无定的彩云,有时候虽然看来似乎很真实,但等到你要伸手抓住它的时候,你就会发觉那根本是完全无法捉摸的。 天色终于明亮了,浣姬已回到她的房子里。 司马血还是坐在那铺满白石的水池边!就像个还没有睡醒的梦中人。 看他现在这模样,恐怕很难有人相信,这个人在杀手行业中,有杀手之王之誉的司马血。 但他的确就是司马血,别人若会这样怀疑,那只因为他们根本不了解这位杀手之王。 他的脸孔也许在绝大多数的时候看来都是冷冰冰的,但他还是和每个正常人一样,具有丰富的感情。 感情不丰富的人,严格来说已可算是不正常。 但司马血很正常,他的心境绝对没有畸形发展。 正因如此,他此刻内心不但充满着爱,也充满着矛盾。 浣姬没有说慌,因为她直到昨夜为止,还是个冰清玉洁的处子。 司马血一直坐在水池边,身上仍然带着浣姬遗留下来的淡淡香气,而就令他陷入迷惘矛盾沉思的时候,许窍之来了。 在许窍之的背后还有两人,来的赫然正是龙城壁和卫空空! 司马血蓦然惊醒,他忽然把脸浸在池水之中,然后用力洗抹了几下。 卫空空笑了笑,望着他说:“昨夜没睡觉吗?" 司马血很像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我没睡觉?” 卫空空又笑了笑,说:“看你这副样子,谁都可以看得出来,为什么你好像给我吓了一跳?” 司马血心中一阵苦笑,暗忖道:“这真是作贼心虚了。” 只听见许窍之说:“形势已经越来越紧逼了,尹将军和王都督正在等候着我们,看看应该怎样应付!" 这时候浣姬也出来了,今天换上一袭蓝色劲装,一头青丝梳起了贵妃发,整个人看来不但精神焕发得多,而且还充满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的气概。 她爽朗而不拘泥,表现得落落大方,司马血又是看得有点出神了。 x       x       x 这是一个极重要的聚会,因为他们现在商讨的,是足以影响到整个国家安危的事情。 这一次的商议,他们很快就有了决定,由于事情已逼近眉睫,他们再也不能有太多的犹豫。 王都督和尹金堂将军初时的主意,是找一个出色的刺客,寅夜潜入皇宫,刺杀了假皇帝,而另一方面,又派人去吧真皇帝拯救出来。 这时候,龙城堡和司马血已对这件事情完全没有怀疑。 这是金国完颜将军所策划的巨大阴谋,现在,天下间又有几人知道,如今的九五之尊,原来竟然就是武林巨擘,有“天王之王”之誉的莫天王? 第四章 苏铁拳巧遇拳头大师 暮色苍茫,一支神秘的商旅队伍缓缓地穿过了野路林,来到江边一座城镇里。 这是兴昌城,地方不算大,但由于位居水陆两道要津,乃商旅南来北往必经之地,所以市面倒也相当繁闹。 兴昌城有两间客栈,一间叫大兴,另一间叫大昌,客栈的老板同是一人,乃兴昌城里的大财主苏癸铭。 苏癸铭是个大财主,不但有钱,也有相当的势力,即使是野猪林里的两帮强盗, 也不敢轻易来到兴昌城里生事。 在这地方上,苏癸铭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他本身固然富甲一方,而且也是兴昌城中武功最高的人,据说,他是华山派俗家子弟,无论内力修为与刀剑上的功夫都已达到了炉火纯青之境。 形容这位苏大爷的武功已达到了“炉火纯青”之境,也许是有点夸张的,但兴昌城的百姓,却曾经三番四次目睹苏癸铭击退强盗,据说连威震京师的“千面神盗”刘复山,也败在他的剑下,以后再也不敢到兴昌城里混水摸鱼。 兴昌城的百姓,都因为有苏癸铭这位大人物而引以自豪。 在他们心目中,苏癸铭是尊贵的,勇武不凡的,甚至是个不败的神。 见过苏癸铭出手的兴昌城百姓,都很难想象得到,世间上还有什么人可以击败他。 他们这样想,也许因为他们都不是武林中人,他们根本没有见过,真正高手的武功是怎样的。 大兴客栈和大昌客栈的老板虽然都是苏癸铭,但可一向经渭分明,各有各的一套经营手法。 大兴客栈比较朴素,不尚奢华,凡事只求实际,这种格调,也正是这客栈掌柜梁满平时为人的作风。 大昌客栈却是向然不同,他修饰豪华,房子宽敞舒适,而且供应佳肴美酒,基至可以为花得起钱而又有“需要”的顾客找寻活色生香的美人儿,据说她们都是千依百顺。千中选一的上等货色,就算是在挑剔的客人,也会感到极度满足,认为银子花的一点也不冤枉。 这客栈的掌柜人叫韩介清,他本来就是个走马章台,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 梁满和韩介清都是苏癸铭的亲信手下,前者是贫民出身,知道世途艰苦,而韩介清却出生于大富之家,其后家道中落,才由贵介公子变成客栈掌柜而已。 苏癸铭与韩介清之父韩廉财是少年世交,韩廉财死后不久,韩介清就投靠于他,他也乐于重用,以示不忘故友。 苏癸铭虽然是大昌客栈的老板但对于怎么样经营,他是从来不闻不问的。 无论客栈赚钱也好,亏本也好,对他来说,其实都是九牛一毛而已。 在营业数字来说,大昌客栈是比较大兴客栈多七八倍的。 但大昌客栈的开销,也比不上大兴客栈大得多,相比之下,大昌客栈所赚的钱。就反而及不上大兴客栈。 韩介清因此而耿耿于怀,他本来就心高气傲,喜欢増强好胜,为了要在苏癸铭面前争功,他已把梁满视为第一号敌人。 梁满却一点也不在意,他还是我行我素,我管我的,韩公子那边厢,他可说是连眼睛角也不瞧上一瞧。 这一天晚上,大昌客栈内内外外,上层下层都已挤满了人,相当热闹。 这几天韩介清的脸色都很好,因为大昌的生意,看来是越来越旺盛了。 这时候,他坐在柜台旁,正在跟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姚三妈谈风说月,两人都是乐得眉开眼笑,兴高采烈。 蓦地,小二阿勤冒目失失的冲了过来,结结巴巴地说:“有顾客上门啦。” 韩介清瞪着他:“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人家是来帮衬咱们的,你好好招呼着便是!” 阿勤喘着气,摇摇头说:“这一次小的可招呼不了,他们有七八十人,浩浩荡荡的就象一支军旅!” 韩介清脸色一变:“可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阿勤道:“小的怎知道?” 韩介清皱了皱眉:“也许他们不是朝着这里来罢''?” 姚三妈瞟了他一眼,媚笑道:“怎么啦?连生意上门也嫌太多了?” 韩介清有点得意地笑道:“话不是这么说,今个晚上着实是有人满之患,再多来一些,恐怕连我睡觉的地方也要腾出来了。” 姚三妈吃吃一笑:韩掌柜的老相好多如天上之星,难道还怕没被窝子钻?” 韩介清望着她白白胖胖,骚媚入骨的脸庞,不禁有点意马心猿,闻言不由邪笑道:“还是三妈体贴入微,有你在,今晚儿才不可不怕冷坏了。” “呸!”姚三妈吐了一口吐沫,道:“谁说老娘的被窝子可以给你钻进去!除非……”她本来想说,除非日头打西边出来”,因为她看见了一个神高神大的相尚,正在用一种凶历的目光瞧着自己。 韩介清立刻露出了厌烦的情结,问这大和尚:“大师是不是来化缘?” 大和尚又瞪了他一眼,忽然道:“化什么缘?酒家化你娘个鸟!” 韩介清大怒,但瞧这和尚凶巴巴的,一时间摸不清对力的底细,到也不敢立刻发作,只是说:“大师有什么事情,跟我说便是!” 大和尚冷冷一笑道:“你作得了主吗?” 韩介清挺起了胸膛,道:“无论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在下自信还可以一力承担下来。” 大和尚嘿嘿一笑:“此话当真?” 韩介清道:“当然不假!” 大和尚向自己的左脚一指,然后又指了姚三妈一下:“这鸨婆乱吐涎沫,吐在酒家的脚上了,他妈的,你是怎样承担?” 韩介清呆了呆,半晌才道:“只只是无心之失————” “洒家当然知道这是无心之失,所以酒家绝不会因为这点小小的事情而杀人,大和尚两只眼睛像是猛兽,不断地在韩介清面上扫来扫去:“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酒家要在这婆娘的面上揍一拳,你怎么说?” 姚三妈简直给这个大和尚吓的快要昏掉了,韩介清忙充英雄,呵护着他说道:“别怕,这和尚准是疯了,有我在你身边,他……·” 话犹未了,一团黑影已迎面飞了过来,那是大和尚的大拳头。 韩介清急闪,他看见这拳头是从自己左边打过来的,自然而然的立刻就向右边闪开过去。 谁知这只大拳头就象是生了眼睛一般,“呼”的一声也向右边直飞过来。 韩介清暗叫不妙,幸而他是练过铁板桥功夫的,百忙中急急施展,只见大和尚的拳头恰恰从他的鼻尖上擦了过去。 在韩介清的背后,叠放着几坛酒,大和尚的拳头不打着他,却把其中一坛酒“波” 的一声撞个稀烂。 韩介清不由暗叫一声“侥幸”心想:“这一拳要是打在自己脸上,岂非会变成这酒坛一模二样了?” 大和尚立时怒喝道:“臭婆娘叫什么鸟,看拳!” 听见“看拳”这两个字,姚三妈为之魂飞魄散,想逃,两条腿却像钉子般钉在地上,连半步也无法移动,只好急急说:“我不叫啦!我不叫————” 但她叫到这里,想叫下去是不行了,因为大和尚望定了她,裂嘴一笑,然后就“呼”的一拳轰在那白白胖胖的脸上。 这么一拳轰下去,姚三妈的脸立刻变了形状,鼻梁碎了,嘴也歪了,一张脸庞最少有三部分染满了血浆,总而言之,看来一塌糊涂极了。 店堂内本是热闹非常的,但给这大和尚一闹,顿然变得鸦雀无声,不少胆小的已都悄悄地溜了开去,·唯恐惹祸上身。 这大和尚凶恶之极,一动手就挥拳相向,谁也不想面上挨他一两拳。 别的不说,就瞧姚三妈现在的样子,就真够叫人从心底里颤抖出来。 但还有些道义胆子较大的人站在一旁,抱着瞧热闹的心情观看着。 韩介清又惊又怒,盯着这大和尚说:“你为什么动手打女入?” 大和尚冷冷一笑:“打女人怎么样?就算杀了她。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来酒家有句话要嘱咐你知道,酒家的主人,今晚要把你这里包了起来!” 韩介清征了征:“你……·说什么?要把这里包了下来?” 大和尚点点头,道:“不错,这里的每一间屋子,都由酒家的主人包下了!” 韩介清道:“这可不行!” 大和尚道:“为什么不行?” 韩介清道:“今天早已客满!” 大和尚冷冷道:“把所有的人都赶走!” 韩介清脸色聚变:“天下间那有这种道理?” 大和尚恐吓道:“酒家讲的是拳头,不是道理,叫这里所有的人都出去,叫他们到别的客栈投宿便是!” 他摆出了一副横蛮无理的样子,不但是韩介清气得面色铁青,店堂内的顾客也是无不为之骇然色变。 人人都瞪着这个大和尚,所有的目光都并不友善。 大和尚忽然吼叫起来:“你们在这里瞪什么眼?还不赶快滚?” 韩介清忽然也吼叫着道:“够了够了,你这个疯和尚给我滚出去!” 他忽然勇气十足,是因为苏癸铭来了,而且连梁满也跟在苏癸铭的背后。 韩介清可不能在这两个人面前丢脸。 再说!有苏癸铭撑腰,他又何必怕这个和尚? 大和尚瞳孔中露出了残酷的笑意:“箔你叫酒家滚出去?” “是的!”韩介清大声的说道。 大和尚大笑:“好,好一个硬汉,且看你的鼻子够不够硬!” 就在这一瞬间,韩介清的眼睛中已露出了杀机,一支匕首突然间向大和尚的心脏刺去。 大和尚的拳头也在这一瞬间飞起。 匕首刺的极快,但大和尚的拳头更快,而且韩介清这一次没有闪避开去,他的脸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 挨这一拳似乎比挨一刀还更惨,只见鲜血爆溅,韩介清的脸立即变成了一团糟。 姚三妈的脸已经给击得一塌糊涂,但韩介清的脸现在看来更糊涂。 他仿佛连眼珠也给打爆了一只。 这真是令人胆颤心惊,看热闹的人立刻又少了一半,人人心里都在想:“看来这和尚不是闹着玩的。” 苏癸铭在旁瞧见这景况,虽然脸上没有挨拳头,但脸上也是难看到了极点。 他在这里本来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容不下这一口气。 他忽然大喝一声,叫道:“野和尚,你也接苏某一拳!” 他曾经练过金刚神拳,而且火候不弱,据说他曾经一拳击碎了一只几百斤量的石狮子,所以也有人叫他“苏铁拳。” 这大和尚再健硕,也比不上那只粗糙的石狮,苏癸铭发出这一拳的时候,是心信十足的。 但信心更强的还是那个大和尚。 当他听见苏癸铭这句说话的时候,不禁从心底里高兴起来,忖道:“现在居然有人要跟酒家比拳啦!” 无论是谁向他发挙,他一定会接下来的,而且要一定是以拳接拳! 因为这正是他最擅长的本领! 因为这凶恶的大和尚就是拳头大师。 拳头法师从十二岁开始就已练拳,初时练的是罗汉拳,十五岁练金钢拳,十七岁练撞钟拳,到了二十岁,巳练成了昔年泰山拳王丁高广的百步追风拳。 又再过了十年,天下间诸家拳法,他至少练成了三分之一,他不在求练招式,而是注重拳头的实力。 拳头必须先有充沛的气力,才能爆发出最可怕最强人的冲击,这道理极简单,但却急难达到至高无上的境界。 因为那必须要有刚柔并重的内力修为相辅,才能成功。 柔力也是一种力,它也和刚阳之气具有同等强大的力量。 拳头大师没有疏忽了这一点,所以,尽管他平时出拳看起来只有刚阳之气,总是硬桥硬马的像击石,但只要遇上真正的高手,他的拳头就会变成既刚且柔,令人更加无可抗拒。 这种拳力,可以隔着一块豆腐打碎核桃,而豆腐丝毫无损! 所以,拳头大师在姚三妈脸上打的那一拳,虽然看起来很凶暴,其实已是相当“仁慈。” 最少,姚三妈还可以活下去。 但苏癸铭这位“苏铁拳”又怎样? 他叫拳头大师,“接苏某一拳”其实就等如用力一口咬在石头上。 只是,咬石头虽然会碎掉牙齿,但比起和拳头大师拼拳还是幸运多得。 可惜苏癸铭不知道这件事有多么严重,有多么可怕,因为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大和尚就是黑道上最可怕的一个出家人——拳头大师! 所以,他只有死。 拳头大师的拳力,从他的拳头涌向苏癸铭的拳头,然后又从苏癸铭的拳头一直涌入他的心脏。 苏癸铭的拳头没事,就象山核桃上的豆腐,但他的五脏却已变成了一颗可怜的核桃,在刹那间忽然无声无息地,悄悄地碎裂了。 他无法相信这是事实。 但从此以后,这地方上在也不会有苏癸铭这一号人物,他虽精于拳,最后却还是死在别人的拳头下! 当苏癸铭倒下去的时候,韩介清已不见了,梁满、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绝不是这和尚的对手。 就是这样,拳头大师赶走了这客栈里所有的顾客!但却把所有的伙计留下来。 当然,要住进客栈的,并不只有拳头大师一个人,还有一大群神秘武林高手。 这件事,很快就惊动了县府里的总捕头,这位方总捕头叫方喧,外号“两尺量天”,擅使两把量天尺?跟苏癸铭颇有点交情,他知道这件事以后,立即就带着二十多少衙差,气冲冲地闯进大昌客栈。 他带着二十多个衙差,声势不可谓,不浩大,他决定要把凶徒严惩。 但他才冲进大昌客栈,就已迎面碰见了一个人。 这人认得他,他也认得这人,但方暄怎么也想不到,这人竟然会在这里出现。 这人姓汤,名叫汤无袖,方暄知道,就算自己有二十把量天尺,也是抵不过这人的一只手,青云手。 汤无袖看见方喧就笑了,那是皮笑肉不笑的笑:“方捕头,听说你又升了官,是不是现在要来抓人?” 方喧吸了一口气,一时间不清楚这位汤老爷子的意思,只好抱拳据实以告:“老爷子,有人报说,这里伤了人,还有个人不幸被杀,方某是吃朝廷俸禄的,自然来这里查个究竟。” 汤无袖笑了笑,说:"不必査了。” “不必查了?”方喧又吸了一口气,道:“为什么不必查了?” 汤无袖道:“你不配!” 方暄的脸色变了:“老爷子,这是什么意思?” 汤无袖道:“死人是不配查案的。” 方喧实在忍不住了,勃然道:“但方某现在还活着。” 汤无袖瞧着他,冷冷笑道:“要你变成一个死人,那是太容易了。”他一面说,一面缓缓地扬起了手——青云手。 “你是不是要试一试我这一手?” 方暄咬着牙,黄豆般大小的汗水已从额上滴了下来。 他知道,这是使不得的,因为一试就会没命。 但就算没命还是要试,他向来是个尽忠职守的捕头,何况苏癸铭对他一向不错,无论在公在私他都不能做个缩头乌龟。 “你若一定要方某不管这里的事,那么请出手吧!”他居然有拼命的决心。 汤衣袖面上微微露出诧异之色,但随即又冷冷一笑,道:“你若以为我不敢杀官府中人,那可是大错!” “错”字甫出,青云手已出手。 但他这一招还未击在方暄的身上,另一只手已抓住了汤无袖的青云手。 那是一个女人的手,还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说:“汤老爷子,这人杀不得。” 汤无袖一怔,方暄又再呆住了, 因为他又看了一个比汤无袖更难缠的人阴山娘子柳痴情情。 只听得柳痴情吃吃地笑着说道:“这位捕头大哥,这里的事,你的确是不能管的。” 方暄道:“为什么不能管?” 柳痴情叹了口气,道:“因为若你硬要插手,后果是极严重的。” 方暄一挺挺胸膛,:“千古艰难唯一死,你可唬吓不着方某!” 柳痴情又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是个硬汉,大丈夫生则生,死则死,原本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但若祸延九族,那可不是个人生死的小事了。” 方暄神情聚变:“什么祸延九族?你可要说得清楚一点!” 柳痴情脸上露出了阴森的笑容,道:“你可知道,今天包下来这间客栈的是什么人?” 方暄道:“不见得会是什么好人!” 柳痴情“哟”的一声叫了起来,你这张嘴巴怎么全没遮拦,来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让他告诉你事情的真像!” 方喧刚才进去客栈的时候,威风凛凛,但现在却像是是一具线木偶般,别人要他走,他就不能站着。 柳痴情果然带他进入一间房子,会见一个人,方喧一看见那人,立刻又是吓出了一身冷汗,那是朝廷里的一名大官员,他曾任八省巡抚,在方喧还没有成为总捕头之前,便已到过本县,他那种逼人的威严,方暄直到现在还是没有忘记。 大官员,自有大官员的非凡气势,只听得他冷冷道:“这里的事,老夫自有主张,你要不要看看老夫的官印?” 这话说话,正说进方暄的心坎里,虽然他是认得这位大官员,但心里却还是不免有点怀疑,这一品大官是不是伪装的?又会不会是人有相似,自己认错了人? 方喧的确很想看看他的官印,但口里却不敢说出来,只是说“卑职岂敢,卑职岂敢。” 那大官冷冷一笑:“谅你也不敢,今天的事,算了罢,老夫不会追究,但你若还是不识好歹,小心祸连九族,统统拉去杀头。” 方暄的面色更难看,冷汗簌簌而下:“回禀大人,卑职知罪,卑职知罪!” 那大官道:“你是不知者不罪,老夫也不会怪你。” 方暄忙说道:“多谢大人,卑职告退。” 那大官“唔”了一声,轻轻地挥了挥手,道:“你去罢!” 方暄心中又惊又疑,但还是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战战兢兢地退下。 但他还没有走出去,那大官又叫道:“且慢!” 方暄连忙停步,恭声说:“大人有何分咐?” 那大官道:?袄戏蛴幸晃铮樽懿锻芳图汀!?br /> 方喧一怔,那大官又喝了一声:“周虎,把本官的官印拿出来,让总捕头瞧个清楚。” 立刻有两个马背熊腰,两目如环的大汉,捧着一只金盘子走了出来。 金盘中有一物,以黄金裹之,那大官亲自解开,盘中之物果然是一具官印。 方暄一瞧之下,已知官印绝非伪品,而这位一品大官的身份,已更可是足怔绝无伪冒之嫌疑。 至此,方暄心中疑云尽散,惶恐之心却是倍加厉害。他知道,在这客栈内的事,的确绝非自己所能管得了的。 那大官冷冷一笑,对方暄说:“你现在大概是不会有什么疑心了罢?” 方暄冷汗如雨,道:“卑职绝无半点疑心,大人息怒,大人息怒!” 那大官冷笑道:“这也没有什么值得生气的,总之这里的事,你就当眼睛瞎掉,耳朵聋了,一切都不闻不问便是。” 方喧直忙道:“卑职知道,卑职知道!” 他很快带着所有的衙差匆匆走了,面上的神情就象给老虎咬了一口的山羊。 客栈内,风起云涌,但目前来说,它是平静的。 这是不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夜色茫茫,大昌客栈还是灯光辉煌。 翌晨,这支神秘的队伍又将会马不停蹄地赶道,直奔京城。 绝少人知道,在这支队伍中,居然会有个假皇帝。 大官到是真的,这是完颜将军的阴谋,他早已在暗中笼络了不少朝廷重臣,他们将会全力掩护假皇帝的身份。 但世事往往极出人意表,这时候,已有一群武艺精湛的高手,正在大昌客栈外虎视眈眈,他们正是要对付这个假皇帝。 行刺假皇帝,这本来是长孙惊雨的任务,但他却失败了。 他只能用自己的生命,来告诉司马血,期待他继续完成这件事。 司马血没有推辞,但这任务是危险而艰巨的。 他本该夜探皇宫,把伪冒皇帝的奸人暗杀,但事情却忽然有了变化。 假皇帝为了会见完颜将军,安排了一个巧妙的计划,在青涛堡地牢密室中,与完颜将军相唔。 但那却未到他们的密室,完全已暴露在龙城壁的眼底之下。 这促成了司马血的决心,非要杀掉假皇帝不可。 假皇帝就是莫天王,而莫天王的武功,是任何人都难以漠视的,即使风雪老祖仍然在世,也是一样。 这一天晚上,姚三妈可说痛苦极了。 他给拳头大师揍了一挙,大半边的脸庞已被打的变了形,连大夫看见了,也忍不住眉头大皱起来。 只是一拳,就已造成如此严重的伤害,实在罕见之极,虽然大夫用了最上等的药料,但脸上还是痛的很厉害很厉害。 她基至连讲话也不怎么行,只要一开口,两颊就像是快要爆裂开来一般,所以平时总是口沫横飞的姚三妈,直到今晚终于安定下来。 但若说他完全没有作声,那也不对,最少,她不断发出呻吟之声。 她躺在床上,什么人都不想见。 这也并不是因为她不想见人,而是不想别人看到她现在这副样子。 虽然她已不算年轻,但毕竟还是个女人,她本来还是可以吸引不少男人的。 但现在,她已不敢想象自己的脸变成怎样的样子,她也不敢用镜子照照自己的脸。 她恨透了那个臭和尚!她发誓一定要报复,无论花多少银子都要报复,这一拳无论怎样绝对不能白挨! 她知道世间上有种人,只要有银子,他们就可以为你去对付心目中的仇人。 这种人就是杀手。 她也知道,在杀手行业之中,最出色的就是司马血。 她真渴望能够马上找到司马血,但却不知道司马血在什么地方。 姚三妈现在只好躺在床上,等待伤势复原,然后才能再想办法。 比姚三妈更心疼的人,是灰婆婆。 灰婆婆以前叫“灰衣女盗”,是个心狠手辣的女飞贼,到了晚年才收手,不在干盗贼的买卖,据说她的暗器功夫十分厉害,说到轻功,更是武林一绝。 姚三妈并不是她的女儿,但却是她亲自养大的,灰婆婆本来想教她几手武功,但姚三妈却老是摇头,说不感兴趣。 灰婆婆也不勉强,只是一直暗中维护着她。 原来姚三妈的父亲,曾与灰婆婆有过一段情缘,但到后来,却是不了了之,数年后,姚三妈的父亲娶了妻子,生下了姚三妈,但不到半年,夫妻两就给仇家杀了,灰婆婆大怒,把那仇家碎尸万段,后来还负起了抚养姚三妈的责任。 灰婆婆虽然满手血腥,一生中杀害过不知几许英雄豪杰,但对姚三妈的父亲却真是情深意重,堪称罕见。 现在姚三妈不明不白的给人打伤了,灰婆婆自然十分生气,她决定要找那“臭和尚”算帐。 但她却不知道那“臭和尚”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和尚。 正当灰婆婆气得七巧生烟的时候,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大和尚。 灰婆婆一愣,心想:“莫不就是这个秃驴干的好事?” 她还没有开口。大和尚已对她说:“这里是不是姚三妈的地方?” 灰婆婆面色一沉:“大师可不是要找姚三妈罢?” 大和尚道:“洒家正是要找她。” 灰婆婆冷冷道:“这么晚了,你找她有什么事?” 大和尚一瞪眼道:“这干你屁事?” 灰婆婆道:“正是干我屁事,你不说,我也不说。” 大和尚道:“洒家来向她赔罪的。” 灰婆婆道:“赔什么罪?” 大和尚道:“因为今天洒家曾经在她的脸上揍了一拳。” 灰婆婆道:“你为什么无缘无故去揍人?” 大和尚道:“这是一时手痒,所以如此。” 灰婆婆道:“那么我若一时手痒,想杀个秃驴消消闷气,哪有怎样?” 大和尚点点头,道:“只要你高兴,只要你干得了,那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灰婆婆道:“你看我千得了吗?” 大和尚道:“那到要看看,你想干掉那一位和尚?” 灰婆婆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大和尚裂嘴笑道:“你真的想试一试?” 灰婆婆道:“不是我想试,而是你想试。” 大和尚眨了眨眼睛,笑容里已渐渐孕育着杀机:“你说酒家想试什么?” 灰婆婆冷冷一笑,说:“鬼尾针!” “鬼”字才出口,她身上已发出了一蓬乌光?那是她的成名绝技之一“鬼尾招魂”。 大和尚却冷冷一笑,道:“鬼也有尾巴?真笑话!” 笑声中,他的僧袍大袖已把那蓬乌光完全接收下来。 但灰婆婆的身形也有如鬼魅般,眨眼般已缠在大和尚的背后。 一把毒匕首,已刺向大和尚的背脊,而这一着,才是“鬼尾招魂”中最要命的一式杀手锏。 但也就在这一刹那间,大和尚猛然转身,回头就是一拳轰了出去。 好快的转身,好快的一拳。 灰婆婆甚至没有看到这颗拳头,脸上已给这拳头重重打中,而这一拳的力度,也是大的不可思议,居然把灰婆婆整个人打的凌空地倒飞了开去。 当灰婆婆身子落下来的时候,大和尚又已回头,直向姚三妈的房子走了过去。 灰婆婆没有在生气,但是她却已断气了。 而在她临死前的一刹那间,她已想起了这个大和尚是谁。 他是拳头大师,一个比豺狼虎豹还凶残的出家人。 可惜灰婆婆在接这一拳之前还没有想出来,所以,她只有挨拳而死。 x       x       x 姚三妈没有听见外面打斗的声音,她的脑海里早已乱成了一片,迷迷糊糊地想着许多既古怪,又恐怖的事情。 拳头大师的凶残暴戾的脸孔,不断地在她的跟前出现,她恨透了这个人。 忽然间,她听见一个人的咳嗽声,接着“啐”的一声,一口痰吐在地上。 姚三妈最讨厌别人的胡乱吐痰,何况这口痰是吐在她的房子里的。 等到她再看清楚一点的时候,精神更是倍加难看,因为她现在若不是连嘴巴都很难开合,她必然已在破口大骂一番了,不管来的是谁,都一定要骂了再说! 就算是那“臭和尚”也不例外。 当然,她绝不希望存这个时候看见那个“臭和尚”。 可是,进来的人偏偏就是曾经一拳打在自己脸上的拳头大师。 拳头大师咳了又笑,笑了又咳,脸上的神态就像一条看见了兔子的老豺狼。 姚三妈也咳了,她咳的很痛苦,面颊肌肉简直就要碎裂开来,虽然她的心中充满仇恨,但这时候却给惊慌和痛苦掩盖了一切。 拳头大师缓缓地走到床前,眼睛里忽然露出一种充满兽性的光芒。 姚三妈的身子发抖起来,有如堕入冰天雪地之中,虽然脸上疼的厉害,但她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你……·你要怎样?” 拳头大师淫邪的笑了笑,说:“你怕洒家会在你脸上再打一拳吗?” 姚三妈的身子蜷缩成一团,双手却不断的在挥动着:“你走开,你走开!” 拳头大师不但没有走开,反而越来越更接近她:“洒家就是喜欢你这样的女人,尤其是吃了酒家一拳后,一张脸更加好看!” “疯子!你是一个全无半点人性的疯子!” “你就当酒家是疯子好了。”拳头大师狞笑着,毛茸茸的手已经按在姚三妈的胸脯上。 姚三妈绝不是什么三贞九烈的女人,只要她高兴,陪什么人上床都不成问题。 但这个时候,她的脸已全无半点血色, 神情可怕的就象是刑场上面临着杀头命运的死囚。 她甚至宁愿给拉去杀头,也不愿意给这个臭和尚蹂躏。 拳头大师的确很臭,他不但满身酒臭,而且还还好像有着狐臭的气味。 他是一个又臭又凶蛮的男人,当他压在姚三妈身上的时候,姚三妈差点没有立刻便昏厥过去。 拳头大师一双粗糙而多毛的手极不规矩,姚三妈觉得自己有如掉进火锅子里?而这一双手就象是两只锅铲予,筒直快要把她整个人抄熟了。 姚三妈的神情越是痛苦,拳头大师就越是乐不可支,兴奋到了极点。 但就在他最兴奋的时候,忽然有只手在他的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拳头大师脸色一变,猛然回头,然后整个人就怔住了。 他怔住,姚三妈也是为之一呆。 在拳头大师的眼中看来,他似平正在面对着一块巨大的镜子,而镜子里的人,就是他自己。 但在他的面前,其实并没有镜子,只是另一个拳头大师。 拳头大师以拳头打出名堂,以拳头震慑了无数英雄豪杰的心胆。 拳头大师只有一个,若再有另外一个,那必然假冒的,所以,当拳头大师看见另一个拳头大师的时候,首先是怔了一怔,接着便狞笑起来。 “他妈的巴的,你装得真象。” “装得不象,不如不装,”假拳头大师也笑了笑,脸上的笑意看来也居然同样的残酷。 拳头大师怪声道:“模样装的是挺够瞧的了,却不知道拳头也是否像洒家一般厉害?” 他这句话没有说完,左拳已“呼”的一一一声轰了出去。 这拳头曾经打碎过无数张脸孔,这一次看来也不例外,谁知道这一次确例外了,这个假拳头大师没有闪避,也没有还击,但在他的背后却忽然冒出了一个人,飞出了一柄刀。 拳头大师还没有看见那是什么人和什么刀,突见血光暴溅,一只左拳不见了。 他痛得杀猪般也似的叫了起来,假拳头大师这时才挥动拳头,不偏不倚地击在他的面上。 这一拳居然大有拳头大师的铁拳威力,只听得一下清脆裂骨声音?拳头大师的脸孔立即变得一塌糊涂,完全变了形状。 他惊怒一极,虽然剧痛攻心,但他性情凶悍,身子猛然狋起,右掌全力击出,而他这一拳仍然有不可轻侮的力量。 但他刚挨了一刀一拳,连视线也漠糊不堪,这一拳到底打在什么地方去,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若知道,这一拳就绝不会打出去。 但他不知道,这一拳居然是击向一柄锋利刀尖之上的。 他的拳头再厉害,也绝对打不断这柄刀。 因为这是风雪之刀! 在假拳头大师的背后,竟是风雪之刀龙城壁。 拳头大师在瞬息之间便已双拳尽废,脸上便重重的事挨了一挙,他再也不想活下去。 龙城壁也不允许他再活着,因为他已准备了另外一个拳头大师。 他终于发出了致命的一刀,穿过了拳头大师的喉咙。 晨,有雨。 雨点不大不小,路上已有泥泞,但还是阻挡不住这支神秘队伍的继续推进。 距离京师越来越近了,一个可怕的阴谋也快将实现。 曹鸿骑在一匹银宗马上,瞻前顾后,一副神气十足的样子。 在他的身边,前有汤无袖后有阴山娘子,左边是一辆大马车,而车中人正是假皇帝莫天王。 负责殿后的是一个戴着斗大笠帽,绝少开口的紫杉人。 他左手握着一柄剑,剑鞘只是普通木头造成的,而这一柄剑,看来也不像是什么名剑利刃。 但没有人敢认为这紫色衫人平凡!因为根本没有人见过他的脸,也没有人看见过他的剑和剑法。 他也许真的是个平凡人,但也许是个武功绝顶的武林高手。 人,总是有好奇心的,越是不知道,越是看不见的东西,就越想弄个清楚,瞧个明白。 拳头大师也不例外,当然,现在这个拳头大师是个假冒的,真的拳头大师已在这个世间上永远的消失掉了。 假拳头大师骑着一匹强健的灰马,这匹马可以跑得极快,但假拳头大师让他越走越慢,终于堕后接近了这个带着斗笠帽的紫衫人。 雨还在下着,假拳头大师的僧衣早已尽湿。 他望着紫衫人,想看看这人的一张脸,但无论怎样,还是给他那顶大笠帽挡住了视线,无法看得清楚。 他只能看见紫衣人腭下的一鬃胡子。 胡子已灰白,这紫衫人看来已是个上了年纪的人。 假拳头大师终于首先搭讪,他叹了口气,说道:“真倒霉,老天爷怎么下起雨来?” 紫衫人没开口。 假拳头大师又说道:“您老人家可不错,带着这玩意儿,既挡得日头,也挡得风雨。” 他故意赞赞紫衫人的笠帽,希望对方能作出一点反应。 紫衫人却还是默不作声。 假拳头大师心中有气,忍不住又道:“洒家想借一借你老人家的帽子戴一戴,行不行?” 紫衫人依然一言不发,而且还把马儿勒停下来。 假拳头大师一怔:“你怎么啦?咱们还要赶路哩!” 紫衫人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极其威严:“此行身负重任,岂可儿戏” 假拳头大师笑了笑,道:“这也没有值得什么紧张的,酒家只是想借你的帽子戴戴,又不是要你脱掉裤子!” 紫衫人冷笑了一声,忽然拔剑。 假拳头大师忙道:“你老人家不喜欢脱就不脱,洒家不借你的帽子便是。” 紫衫人冷冷笑道:“我现在却要向大师讨借一物。” 假拳头大师问道:“你老人家要借什么?” 紫衫人道:“你脸上的肉皮面具!” 假挙头大师一怔:“你……老人家说什么?” 紫衫人冷冷一笑:“你脸上的面具虽然制作的很精细,但却还是瞒不过老夫的眼睛,你到底是什么人?真的拳头大师又在那里?” 假拳头大师哈哈一笑,道:“你老人家说过,咱们身负重任,不可儿戏,算了,酒家不叫你脱掉帽子便是。” 紫衫人倏地冷笑一声,长剑闪电般刺出。 假拳头大师偏身忽闪,一拍灰马,嘴里同时嚷道:“你疯了连自己人也动手要宰要杀?” 紫衫人也拍马追上来冷冷道:“你若是拳头和尚,就该知道老夫是什么人。” 假拳头大师道:“酒家当然知道你老人家是谁。” 紫衫人冷冷道:“那么,你说,我到底姓黄还是姓李?” 假拳头大师眼珠子一转,说道:“姓李”。 紫衫人道:“李大白还是李世民?” 假拳头大师道:“李世民?” 紫衫人冷冷一笑:“你猜错了老夫不是李世民。” 假拳头大师忙道:”对,酒家一时嘴溜说错了,你是李太白。” 紫衫人道:“老夫也不是李太白,甚至并不姓李。” 假拳头大师倏地一呆:“原来你是姓黄才是真的”。 紫衫人摇摇头:“老夫也不姓黄,再说,你若是拳头大师,也就不必胡乱瞎猜。” 拳头大师生起气来,怒道:“你到底是谁?” 紫杉人冷冷笑,道:“老夫也正想问你这一句说话。” 假拳头大师说道:“洒家不就是和尚吗?” 紫衫人道:“什么和尚?” 假拳头大师忍耐不住,终于说:“洒家是呼呼和尚。” 呼呼和尚,来自西域的呼呼和尚。 这是一个极富传奇色彩的出家人,他的身材和拳头大师本来就很相似! 龙城璧在几年前常与呼呼和尚闯荡江湖、他们联手对付过不少武林败类,喝光了无数坛烈酒,又曾经在赌场上大赢大输,甚至把赌场闹得天翻地覆。 龙城壁是放荡不羁的浪子,呼呼和尚是大胆包天的佛门奇人,他们所到之处,的确令人侧目,也够令人头疼。 这一次,呼呼和尚又再和龙城璧在一起了,他们每次聚首,都一定有人遭殃,这一次,首先遭殃的人,是拳头大师。 呼呼和尚早就想杀了拳头大师,因为他有个小师弟,在两年前给拳头大师一拳打瞎了左眼。 他这次重赴中原,最少有一半原因是想找拳头大师算帐,而另外一半就是想见一见龙城璧这个老友。 他终于找到了龙城璧,后来更由许窍之亲自动手使呼呼和尚变成了另外一个拳头大师。 可惜的是呼呼和尚毕竟是个莽和尚,他终于在这个神秘的紫衫人面前露出了马脚。 x       x       x 雨点在风里飞荡,剑锋在雨点里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杀气,这时候,两人都以下马,生死之战已逼近眉睫。 神秘的紫衫人已动杀机,呼呼和尚已无法逃避这一战。 前面的队伍并没有停留,也没有人回头去理会他们。 呼呼和尚沉声道:“你为什么不招唤帮手?” 紫衫人冷冷道:“对你这种小毛贼,何必帮手?” 呼呼和尚哼的一声,道:“少废话,动手罢!” 紫衫人发出了一阵阴森的笑声,长剑又再向前刺出。 这一剑似乎没有什么招式,他一点也不好看,只是一个极简单的动作。呼呼和尚的眼色却变了,他虽然是莽和尚,但却他也是个大行家,并非那种不学无术的草包子,他一眼便已看出,这一剑虽然不好看,但却是最快速的,最致命的杀人方法。 呼呼和尚为了要伪装拳头大师,他的兵器自然没有随身带备。 而他的拳头,实在是比不上拳头大师的。 他不敢硬接这一剑,只好凌空打个筋头,远远倒飞了过去,以他这种巨大的身材,居然也有这样鲜亮的轻功,到算是难得可贵。 紫衫人冷冷笑道:“若是拳头和尚,必然以拳先行,欺身反攻老夫,但你没他那种彪悍的拳法。 呼呼和尚无法否认,却突然咬紧牙根,在地上随手检起三颗石子,以“品”字型疾击紫衫人。 紫衫人仿如未见,以飘忽如同鬼魅般的身形,闪开了这三颗石子,接着他的剑又咄咄逼入,直刺向呼呼和尚的喉咙。 剑快,人快,他一点也不放松呼呼和尚。 呼呼和尚的身形再次拔起,他的轻功也许有点不及紫衫人,但也绝对不慢,只见他巨大的身形一起再起,一落在落,幌眼间已连续避开了紫衣八七剑。 但紫衣人的的剑仍然有如波浪涌至,而且一剑比一朝快,也一剑比一剑凶狠。 呼呼和尚已被逼的喘气不过,出现了强弓之末的危急。 虽然他意志比较顽强,但无奈称手的兵器不在手中,单凭一双手掌,又怎能抵挡的住紫衣人猛烈无比的攻势? 忽听一下裂帛声响,紫衣人的剑已在他胸膛划开了一道血槽。 血狂冒,有如泉水。 紫衣人笑了,那种笑声虽然并不响亮,但却很可伯。 呼呼和尚不怕死,但却不甘心死在此时此地,死在这连容貌都不知道的紫衣人剑下。 可是,死神已和他越来越接近,紫衣人的剑很快就会把呼呼和尚的性命结束。 呼呼和尚不仅心中暗暗了叹口气,忖道:“我这个大和尚今天还是要栽了。” 但是,就在他快将完全绝望的时候,忽然一道金光从天而降,把紫衣人逼退了五尺。 紫衣人陡地喝道:“来者何人”。 来的是个白衣人,白衣金刀。 “在下来自医谷。” 紫衣人似是怔了怔,半晌才冷笑道:“你就是医谷谷主许窍之?” 白衣人一幌金刀,沉声说道:“正是许某。” 紫衣人冷冷笑道:“听说医谷中人擅长易容。” 许窍之道:“哂之雕虫小技耳。” 紫衣人道:“那可不然,这位大和尚若不是言多有失,他现在仍然是活脱脱的拳头大师。” 许窍之道:“燕大侠目光如炬,心思精细,着实令人钦佩。” 紫衣人才听见“燕大侠”这三个字,身子猛然一震。 过了很久,他才说:“你怎知道老夫姓燕?” 许窍之道:“昔才就算看不见尊驾的脸,也已看见了燕天云大侠的剑法。” 紫衣人又是一阵沉默,剑尖仿佛微微地在颤动着。 又过了好一会,他才道:“许谷主,你还有什么话要对老夫说。” 他的意思分明是:“你现在再不说,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可以说话。” 许窍之虽然老实,却不是个笨人,紫衣人的说话,他是明白的。 但他没直生气,认识这位许谷主的人,都知道要激怒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现在的确一点也不生气,但却知道有一件事,只要自己一说出来,必定可以活活气死这个紫衣人。 就算气不死,最少也气他个半死不活。 因为这人的确是燕天云,而燕天云的儿子已在数天之前,死在许窍之的刀下。 若是换上别人,一定会说。 但许窍之却没有这样做 虽然,他知道燕天云父子同样不是什么好人,但他还是不忍心把这种残酷的事实,告诉给燕天云这个父亲知道。 许窍之可以杀了燕天云,因为这位“燕大侠”其实一点也不配和“侠”字沾上关系。 别的不说,就以他现在的行径,已可在他的头上冠上“卖国贼”这三个字。 处决一个卖国贼,可以把他分尸于市,但许窍之却不想把燕三郎的死讯说给燕天云知道。 他并不是怕燕天云会向自己报复夕,因为现在无论他说不说出这件事,燕天云都一定会杀掉自己和呼呼和尚。 许窍之已面临一场艰险的生死之决战。 “豹郎君”曹鸿忽然发现了队伍中少了两个人。 紫衫人不见了,拳头大师也不见了。 曹鸿不敢怠慢,立刻带着汤无袖折回后方。 雨已渐渐停了,路上却还是满路泥泞,马儿跑的并不大快。 当他们策马奔出五六十丈左右,折回到了一座小湖边的时候,湖中忽然出现了一艘小舟。 湖中泛舟,本来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但在这只小舟之上,却叠放着三口棺木。 三口棺木都是漆黑色的,看起来令人有着一种深沉,甚至是呼吸为之窒息的感觉。 曹鸿立刻啐一口?叫了一声:“他妈的,不吉利!不吉利!” 小舟上却立刻有人连声说道:“棺材棺材,升官发财”正是合对了两位的胃口,为什么还说不吉利?” 曹鸿的脸色变了,他勒住了马疾喝:“是甚么人?” 小舟上一个青年人淡淡说道:“送货人。” 曹鸿瞳孔收缩,杀机渐浓:“送基么货?” 青袍人道:“你的眼睛若不瞎,一定可以看见。” 曹鸿冷冷道:“你送的货,就是这三口棺木了?” 青袍人点点头,慢慢地说道:“数量虽然少一点,不够你们这些人应用,却也聊胜于无。” 曹鸿道:“这三口棺木,我全收下,然后用来为你收尸。” 青袍人哈哈一笑:“不管怎样,先收下第一口棺木再说。” 青袍人轻轻托起一口棺木,然后随手一挥,棺木就像一杆枪子,笔直地向曹鸿标了过去。 这口棺木木质坚硬,少说也有百米斤,但这青袍人却能举重着轻,基至把它当作长枪般直标出去,单是这份臂力,就已够吓人。 曹鸿虽然没有给吓倒,但也不禁为之刮目相看,不敢小噓了对方。 他是名震黑白两道的豹郎君,自然也不甘示弱,就这棺木向他迎面疾飞过来之际,他那长达丈二的豹尾鞭也已出手。 只听得“叭”的一声,豹尾鞭牢牢地卷住了棺木。 要用鞭于卷住棺木,本来并不困难,但棺木如此沉重,就算遮住了它,它也必然重重的跌落在地上。 但曹鸿真有一手,他全身内力已凝注在鞭鞘之上,当鞭子卷着棺木之际,他右手陡的一扬,而那口棺木,竟然又再给他抛起逾丈。 偿若这只是一杆三几斤重的长枪,那还可以说是不难做到,但这棺木却最少有百来斤重,而鞭子又是极柔软之物,曹鸿能够做到这一个地步,就绝不简单了。 但更令人意外的事情还这后头。 当那口棺木被抛上半空,而又快将掉下来之际,棺盖突然碎裂,棺木里竟然还藏着一个人。 这人的装束怪异,只见他一身彩衣,令人看得眼花撩乱,头上却扎着一方黑巾,两眼散发着凶厉的杀机。 他大概四十来岁左右,但却比一般八岁大的孩童还矮。 好怪异的一个人,好怪异的一身武功。他是用刀的,刀锋有无数缺口。 他的人虽然矮小,但用的刀却又粗又大,单是刀柄就有两尺三寸。这柄刀至比他整个人还要高出的很多。 曹鸿一见这人,再见这一柄刀,就已知道夕他是长安尹府的死士——“露神崩刀”万丈夫。 一个如此矮小的人,却有如此雄伟的外号和名字,着实令人为之哑然失笑。 但万丈夫的刀法绝不可笑。 尹金堂麾下,据说只有三个死士,但都是武功极厉害的一流高手,万丈夫就是其中之一。 曹鸿虽然也身负绝顶武功,但却还是不敢漠视这个古怪的矮人。 只见万丈夫双手握紧刀柄,一道闪电般的刀光,凌空向曹鸿的面门怒斩下来。 这一刀,已经斩杀过无数武林高手,而每一个死在这柄刀下的人,都是血肉横飞,死状极其惨厉的。 曹鸿的豹尾鞭去势已尽,看来已不能招架,更无法还击,他现在若是举鞭以谋对策,也许还来得及。 但他没有举鞭,就像是一个寒窗下十年苦读的书生,无论怎样也不肯放下他的书和笔。 棺木已被跌落在地上发出砰砰然巨响。 但万丈夫的刀声更是骇人。 兵器之道,一寸长一寸强,曹鸿的豹尾鞭长达丈二,但这时候却已无法威协得了万丈夫,但万丈夫的刀却有如雷霆霹雳般击杀下来。 曹鸿似已尽落下风!但等到长刀已击至之际,他的身子突然在刀光中窜起。 他的手仍然握着豹尾鞭。 照理来说,他这条豹尾鞭在短兵相接之下,是完全没有甚么威力可言的。 万丈夫也是这样想,所以,他根本没有把曹鸿的豹尾鞭放在眼内。 可是,他这种想法错了。 当曹鸿身子窜起之际,也正是万丈夫落下之时,他的长刀已劈空,而曹鸿却以矫捷俐落的手法欺身逼近他,这时候,双方距离更短,万丈夫的长刀也无法发挥了甚么作用。 但曹鸿的豹尾鞭却在这时候绕成了一个结子,无声无息地套在万丈夫脖子上。 他要绞死万丈夫。 这一着实在出人意料,刹那间,万丈夫的脖子已被豹尾鞭紧紧勒着。 两人的距离更接近,曹鸿的脸上表情看来就像一头正在获杀麋鹿的豹子。 就在这时候,在万丈夫长刀刀柄之下,突然射出了一截刀锋。 这是一截刀锋寒光逼人,竟比原来的刀锋利得多,曹鸿不禁为之一阵目眩。 难怪万丈夫的刀柄有四尺多长,原来里面还藏着另一截刀锋。 但曹鸿也没有把这柄怪刀放在心上,因为他很快就可以勒死万丈夫。 他绝对有信心可以用豹尾鞭勒死这个矮人! 可是,他也疏忽了两点,第一,他不该和万丈夫的身子太接近。第二他在占尽优势之际,忘掉了万丈夫是个死士。 死士,往往可以以一比十! 因为这种人无论可时何地,都敢拼命,他们为了达到目的,索性连命也不要。 万丈夫确是这种人,只见他忽然把那一截力锋用尽全身气力查入自己的胸膛。 血飞激,他几乎立刻就已断气。 但他居然还是面带笑容,仿佛死的不是他自己而是曹鸿。 曹鸿却笑不出来,他突然呛咳,咳出来的全是血! 万丈夫那一截刀柄后的刀锋,不但杀了主人,也贯穿了曹鸿的肚子。 曹鸿这才后悔,自己是不该太接近万丈夫的。 但这时候才后悔,却已太迟了,万丈夫虽然矮小,但却是个不怕死的死士! 他这一次卧棺出击,本来就没有活下去的打算,他可以死但他也一定不能让曹鸿活着! 汤无袖没有动手。 他一直认为,以曹鸿的武功,已经足够应付万丈夫有余,但事情的发展,却不由令他为之大吃一惊。 曹鸿已倒下,汤无袖只是觉得背脊上倒出了阵阵寒意。 就在这时候,那青袍人已登岸,他左手里托着一口棺木。 汤无袖倏喝道:“这口棺木里又有甚么人?” 青袍人淡淡道:“他叫汤无袖。” 汤无袖脸色骤变,怒道:“胡说!我在这里。” 青袍人道:“但你们很快就会被装进这棺木里面了。” 汤无袖的视线忽然落在青袍人的右手,青袍人的手中有剑,而且剑巳出鞘。 “这是你的剑?”汤无袖问。 青袍人点点头,说:“是的,你认为它怎样?” 汤无袖摇了摇头,说道:“这把剑不好。” 青袍人道:“哪一点不好?” 汤无袖道:“它太笨重,也不够锋利,更不会是甚么名剑。” 青袍人淡淡地一笑:“说的一点也不错,那么,你认为我该怎么做?” 汤无袖道:“把它丢了,换过另一把较像样的宝剑。” 青袍人却摇摇头:“这是太浪费了,而且世间上真正的宝剑,绝不易求。” 汤无袖道:“你有一副好身手。” 青袍人道:“那有怎样?是不是有一副好身手,就可以去抢别人的宝剑?” 汤无袖道:“那也不必抢这么麻烦,只要你高兴,无论甚么时候,我们都可以送给你称心如意的宝剑。” 青袍人道:“这算是什么?想拢络我这个江湖人。” 汤无袖道:“别说得这么难听,这是识英雄重英雄。” 青袍人哂然一笑:“我不是英雄,而是个贼。” “贼?”汤无袖道:“但无论怎样看来,你都不象是个贼。” 青袍人说道:“人不可以貌相,剑也是一样,我知道我的模样还不算难看,但我却是个贼,我喜欢用剑去偷别人的脑袋。” “偷脑袋大侠卫空空?”汤无袖的脸色很不好看,声音已陡地转厉:“汤某的脑袋就在这里,你能砍得掉就把它砍下来吧!” 青袍人的脸色也冷厉起来:“这不是卫某无情,而是你至死还不知悔!” 不等他说完,汤无袖已出手,刹时间只见漫天掌影,已完全笼罩着卫空空。 这时候,一场庞大的袭击战已告开始,只听得远处不断传来激烈兵刃交击声响,行刺假皇帝的行动终于全面爆发。 x       x       x 浣姬一直留在最后方,这是龙城璧的主意。 她的任务,是堵截敌人任何的援兵。 这是很重要的一环,群雄绝不能再有后顾之忧! 但这也许是全无作用的一环,倘若敌人根本没有什么援兵,浣姬的岗位就形同虚设。 只有司马血才最了解龙城璧的用意。 龙城壁知道司马血重视浣姬,也知道她绝不想浣姬冒险参加这一场后果难以意料的生死决战,所以,龙城璧让浣姬远离凶险的战场。 在战场的后方,她遇到危险的机会就会大为减少。 行刺莫天王这个假皇帝,是志在必得的行动,而这一战,无论能否成功,他们都必须付出惨烈的代价。 龙城璧和司马血都抱着视死如归的态度来参与这一战,但浣姬却不能死。 最少,在司马血的心目中,她的性命还比自己重要得多。 杀手无情,这似平是自古皆然的定律,但严格来说,这只能当作片面的解释。 当杀手在杀人时,绝不容情,这是对的。 但这并不等于杀手完全没有感请,因为他们毕竟也是个人。 虽然有人说,杀手不能有妻儿不能有顾虑,但若感情这种事情忽然来了,又有谁能阻挡得住它? 司马血也不例外,对他来说,今天浣姬,就和当年的巧莹同样重要。 也许罗浣姬比巧莹更重要,因为他已失去了一次,这一次若再有失,那种打击恐怕更加严重。 他很感谢龙城璧的安排,因为这样使他更能一心一意去进行这次艰险的任务。 然而,世事难料,他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想象得到以后所发生的事情。 这只能说一句“天意!” x       x       x 鏖战之声早已传到浣短的耳中。 在他后方,似乎并无敌的援兵赶来。她终于决定上前,和司马血并肩作战,她知道这是极凶险的一战,谁也没有把握可以活着回来,但她不怕,而且赴战之意更是坚决。 但就在她准备赶上前方之际,后面忽然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响。 浣姬心中一惊,暗忖道:“莫非敌人又有什么厉害的高手敢来了?” 他咬了咬牙,拔出了剑,凛然地站在大路中央。 无论对方来的是什么人,她都不会让这人闯过去。 渐渐地,一骑人马急驶而至。 浣姬忽然脸色发白,吃了一惊,她怎样也想不到赶来的人竟然是尹金堂将军。 尹金堂一看见浣熊,立时勒住了马,而那匹马才停下来,就已哀鸣一声,跪倒下去。 这匹壮健的黑马,竞已筋疲力,口吐白沫而死。 马儿暴毙,鞍上尹将军的情况也是大大的不秒,只见他脸上左边的一只眼珠已不见了,只留下了一个满布血污的洞。 而他那另一只眼睛,却露出了极焦急,也极惊惶的神情。 少了一只眼睛罗还可以活下去,但他身上的创伤,又岂仅只是这左眼? 当浣姬更接近尹金堂的时候,她不禁深深的吸了口气。 只见尹金堂的衣衫,染满着一片一片的血,他胸前、两臂、左右腿基至背上,都曾经给刀剑砍伤,左肩上甚至还插着一支利箭。 浣姬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么样的一个血人。 她连想都不想,立刻动手撕掉衣角!要为尹金堂包裹伤口。 但尹金堂却不断用力地摇头:“”不!不要浪费时间!快去制止他们……·快去……·。 浣姬呆了一呆,在霎那之间,这实在无法明白尹金堂的说话是什么意思。 但她却知道,事情一定有极严重的变化,否则尹将军绝不会弄成这付祥子,也不会讲出这样的说话来。 看见尹将军落得如此下场,浣姬想哭了。 但她竭力忍耐着悲伤的情绪,因为她知道,哭泣和难过都是无济于事的。 只听得尹金堂在说话,但声音已经越来越是微弱:“这是王都督……·的书信……·你瞧瞧就会明白。” 浣姬接过这封信,急急拆阅。 当她看完这对信的时候,脸上的血色立刻消失的干干净净! “这……·这是真的?……·”琵姬的声音竟充满了恐怖,:“现在王都督怎样?” 只听见他颤声说出了两个字:“他……·已……·” “他已”什么? 尹金堂没有说下去,头却已垂下。 浣姬紧咬着唇,立刻被咬得流出血。 尹金堂已永远不会再说话,但浣姬已明  白了他的意思。 王都督已死! 她又再看那封信。 她认得王都督的笔迹,这是一封令人心弦震撼的书信。 她必须马上制止群雄的袭击行动! x       x       x 豹郎君曹鸿和汤无袖离去后,阴山娘子柳痴情就一直伴在第五辆马车旁边。 假皇帝莫天王极可能就在这辆马车之中。 当这支队伍来到一处山坳的时候,群雄的攻击突然来了。 剧战立刻爆发。 这队伍八十余人,全是武功一流的高手,只有三个完全不懂武功的大官儿。 这几个大官儿,都给莫天王玩弄于鼓掌之中,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真正的皇帝已给奸徒换掉了。 他们还以为,皇帝真的在微服南游。 当龙城墅和司马血发动袭击之际,这几个大官儿紧张极了。 他们根本完全不知道事情的来跳去脉,还以为是有山贼来掠劫财物。 他们曾经在野猪林见识过汤无袖等黑道高手的武功,这时候,他们自然希望这一次也可以平安渡过劫数。 柳痴情已和尹府派出的死士展开激战。龙城璧却集中力量,全力进击第五辆马车! 这辆马车里有什么人?是不是假皇帝莫天王? x       x       x 连串激战极其惨烈,双方都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柳痴情杀了几个尹府的武士,接着就和司马血展开激战! 柳痴情暗器厉害!九九八十一招“阴魂不散散手”也同样厉害。 但她用尽方法,还是杀不了司马血。 司马血也急于杀她!但却也同样不易速战速决。 柳痴情忽然大声说道:“你一定要杀了老娘吗?” 司马血说:“你若马上离开这里,我就不一定要杀你才行。” 柳痴情道:“好!老娘走,这里的事我不管啦。” 她可不是说笑,也不是在骗骗司马血,因为她已看透了两件事。 第一,她知道自己很难赢得了司马血,倒有八九成会死在他的碧血剑下。第二,拳头大师、汤无袖和豹郎君曹鸿全都不知所踪,形势实在十分不妙。 她忽然认为,自己实在犯不着再在这里拼命。 司马血也不想在这时候跟她纠缠下去,因为他要对付的人,是莫天王,而不是阴山娘子。 就是这样,阴山娘子走了,她这么一走之后,江湖上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还有几个武士不要命地向司马血缠了过来,但他们且是杀手之王的敌手? 这时候,龙城璧正全力进击第五辆马车。 阴山娘子虽然退走远方,但仍然有五个武功极高的高手,守护着这辆马车。 龙城璧刀法虽快,但以一敌五,并未占着什么便宜。 忽地,司马血杀上来了,他用极快的手法,撞开了第五辆马车的车箱门,只见车内坐着一个身穿华服的中年人,正用一种惊诧的目光瞧着司马血。 这人必是莫天王所化身的假皇帝无疑。司马血不再迟疑,一剑刺向这中年人。 他知道莫天王是剑法上的大行家,所以这一剑本来只是试探性质,速度并不算太快,招式也不算狠辣,谁知道就在他刺出这一剑的时候,忽然有个影子闪电般拦在华服中年人 的面前,这人同时大叫:“杀不得,杀不得” 司马血没有收回这一剑,走势依然。 在那电光石火之间,他实在无法明白一切,甚至做梦也想不到,以血肉之躯拦住自己这一剑的人,赫然竟是浣姬。 碧血剑已在那,刹那间没入了浣姬的胸膛。 司马血陡地呆住,完全不可置信地望着浣姬。 浣姬也望着他,凄然一笑才道:“我们上当了。” 司马血凝视着他心头有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痛楚。 这时候,龙城璧在尹府两位高手协助之下,杀出重围,赶了上来。 当他看见浣姬中剑之际,心头不禁一沉,知道事情有变,但到底变成怎样:他却是无法凭眼前的情形而完全明白过来。 只见浣姬的左手里有一封信,龙城璧目光锐利,一下子就已认出,那封信上的字迹是属于王都督的! 她把信交给司马血,奇怪的是,在这时候,她的手反而稳定下来了。 倒是司马血的手,不由自主地发抖起来。 他知道自己已犯了极严重的错误,所以浣姬不惜用自己的躯体来挡住那一剑。 但究竟错在那里? x       x       x 司马血已看完这封信,龙城璧也看了两遍,他们都已可以肯定,这是王都督亲手的书写。 这也是王都督毕生最后一封书信! 当他写这对信的时候,他已身受重伤,距离死神仅是咫尺之遥。 司马血和龙城壁知道自己犯了错误,但王都督所犯的错误,却更是严重。 王都督不错是探悉了完颜将军的巨大阴谋。 朝廷有内奸,有一次,他们乘着皇帝到郊野射猎的机会,悄悄的在森林做了手脚:掠走真命天子,却换上了另一个假的皇帝代替,而这假皇帝就是莫天王! 王都督和尹金堂接获密报,知道了这件骇人听闻的阴谋,立刻就展开深入的调查。 可是,他们在调查过程中,也露出了马脚,完颜将军亦曾接获密报,知道他们已对这件阴谋有所知晓。 完颜将军一度想遣派杀手杀了这两员大将,但后来却又改变了主意。 他要将计就计,让王都督和尹金堂上当。 原来莫天王早已对青涛堡的顾天生动了疑心,顾天生和龙城璧、卫空空的接触,早已被莫天王所发觉。 在青涛堡的密室里,完颜将军和莫天王已经知道隔墙有耳! 他们佯作毫不知情,侃侃而谈,目的就是让王都督那方面人,更加相信莫天王成为“当今天子”。 但完颜将军却又使出了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的策略,在一夜之间,把真的皇帝和莫天王掉换了位置。 他把莫天王“囚禁”在另一座堡垒里,而那座堡垒,本来是囚禁着真正的是皇帝的。 至于真正的皇帝,却又被他们放置在这支“神秘队伍”。 群雄并不知道这一点,还以为第五辆马车上的是个假皇帝。 连司马血也堕入了完颜将军的圈套,向真正的大宋皇帝行刺。 然而,生死有命,皇帝毕竟还是命不该绝,一个风尘奇女子,在最后的关头,挺身而出,代替他承受了杀手之王的碧血剑剑! 事情本来已尽在完颜将军计算中,倘若一切顺利,那么大宋的皇帝就要死在他的子民剑下。 而更妙的一着:是王都督势必会把莫天王从堡垒中救出,而且还会小心翼翼保护着他回到皇宫大殿。 这一条计策,可说是连消带打,又毒又绝! 可是,完颜将军也犯了一个大错误,他对大宋皇帝的认识,还不如王都督般深切。 莫天王这个假皇帝,也许可以瞒过满朝文武百官,但在这般惊险百出的时候,却还是不免露出了马脚,给王都督看穿出破绽。 破绽并不在易容这一方面!而是这个假皇帝在面对刀林枪雨之下的时候,表现的太镇定了! 王都督亲自把他带出堡垒,又和尹金堂并肩苦战于百敌人,而王都督和尹金堂的手下,也具已死伤枕籍,血流成河! 可是,王都督身边的皇帝,居然全完半点慌乱之色。 他太镇定了! 王都督并不愚蠢。当下心头疑云大起,因为他知道真正的皇上,绝没有这份临危不乱的镇定功夫! 他决意试一试这位皇帝,突然一刀向皇帝砍了过去。 这一刀看来可不象是开玩笑,倘若这皇帝是真的。那么王都督这种行经便是弥天大祸的罪名。 但他这一试,立刻就使莫天王完全露出马脚了,他这刀伤不了莫天王,反使自己右肩上吃了一掌。 王都督恍然大悟。 他虽然不是武林中的绝顶高手,而是一位领军大将,但那时候他也已看出,这个皇帝不但是假的,而且还是武功超群的莫天王! 莫天王被困在堡垒之中,那么真的皇帝呢? 王都督是个精明的人,一想之下,便已识破了完颜将军的毒计! 他这一惊,着实非同小可。 莫天王给王都督识破了身份,心中也是十分惊怒。 他决定要杀王都督! 以莫天王的身手,要杀王都督本非难事,但王都督已拆穿了他的身份,立刻就有几个高手赶了上来,拼死护着王都 督脱离险境。 莫天王是剑法上的大宗师,可是,这时候他手中却没有剑! 倘若他手中有剑,这几个高手必败无疑。 但没有剑的莫天王,他的身手就打了一个很大的折扣,而那几个高手,却全部豁了出去,甚至不惜与莫天王拼了个同归于尽! 他们虽然跟一个“皇帝“般模样的人交手,但这时候他们都可以肯定,这皇帝是假的。 真正的天子,绝对没有这种身手。 这一战凄厉异常,自负武功不凡的莫天王,最后居然死在一个武功平平的武林小辈刀下。 这小辈虽然武功不高,但却有一股不怕死的锐气。 当他砍出那一刀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刀是完全没有半点防守作用的,莫天王只要随便一挥手,任何一种招式都可以把他立毙于掌下。 但那时候,莫天王正在苦战数名大高手之余,看见这小辈这一刀,居然没闪避,他以为这必然是虚招,没有人会用这种刀法前来送死。 但他却没想到,这小子真的是来送死的。 这一刀在他这种高手眼中看来,简直是稚而慌谬。 但他太托大了,也许是太疲累了,这么一刀,他竟然就挨个正着。 他呆住了! 他这一生人谨慎而精明,绝少大意。 但这一次,他在疲乏中犯了错误,大意地挨了一刀。 那小子的刀法虽然平平无奇,他的刀却极铎利! 莫天王虽然是一代武学大宗师,但却还是挨不住这一刀,就此一命呜呼,死不瞑目。 王都督和尹金堂在连场血战之后,总算冲出了重重的包圈,可是他们都同样受到了极严重的创伤。 王都督自知不能活了,环顾左右,就只有尹金堂将军陪伴着他。 结果,王都督写下毕生最后一封信,交给尹金堂,要他无论如何,一定要阻止刺杀“假皇帝”的行动! 其实,尹金堂的伤势也极严重,但他却还能握住最后一口气,把这重要的消息带到浣姬手里。 他不负王都督所托,浣姬也没有命令他们失望。 为了粉碎完颜将军的可怕阴谋,他们都已付出了生命作为代价。 但司马血的梦也粉碎了。 他还记得浣姬的说话。 她要生孩子,那是长孙惊雨一直期待着的事。 其实,司马血何尝没有这种美丽的梦想,但这却真的变成了梦,噩梦! 这一战,对每一个曾经参战的人来说,都是一场可怕的噩梦。 浣姬死了,许窍之、呼呼和尚也受了伤。 燕天云真难对付,但许窍之最后还是解决了他。 卫空空苦战汤无袖,战况更是激烈无比。 汤无袖初时一度占尽上风,把卫空空逼得连砍脑袋剑法也无法施展,可是,卫空空却也守得极稳,完全不给对方半点机会。 两人苦战近千招,卫空空终于砍出了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剑,把汤无袖的脑袋砍掉下来。 一战之后,卫空空全身气力都似已用尽。 但他认为这是值得的,因为他们终于击碎了完颜将军的阴谋。 他本来打算找龙城堡和司马血痛痛快快的喝酒,但看见浣姬壮烈殉国,他再也痛快不起来。 皇帝终于平安回到皇宫了,据说,他害了一场大病,两个月后才能早朝会晤群臣。 他要重酬群雄,但却没有任何人来领赏。 皇帝又怎会了解他们?尤其是杀手之王,世间上又有什么奖赏能够比得上浣姬的一频一笑? (全书完,感谢黄鹰武侠q群(7649715)3-普罗旺斯录入并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