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想将老板揍八回/女主欺负人》 第1页 ================= 书名:每天都想将老板揍八回 作者:粉团子啊 文案: 嚣张浪vs腹黑敛。 原名(女主欺负人) 科学穿越,嚣张自在。 既然是自带穿越属性,夏知否从来没有这么嚣张头铁过。 反正打不着,反正打不死。 “甯王殿下,我对你这么好,我想吃剁椒鱼头。” “吃。” “甯王殿下,我掐指一算,你命里缺我。” “缺。” 内容标签: 强强 穿越时空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霍振声,夏知否 ┃ 配角:广大炮灰群众 ┃ 其它: ================== 第1章 姑娘,请你自重 窗外的雨沿着屋檐重重的的落在了地面,还来不及溅起水花,便已经汇成小河,潺潺离去。 三层红木小楼里歌舞升平温暖如春,男人们扬着手里的银子高呼,姑娘们抚眉轻笑间发丝从指间划过,红纱裙软糯身姿落入客人怀中送酒入喉,管他何年何月。 温柔乡里多温柔。 脏兮兮男孩迈着两条细腿从外面踩着水花跑进温柔乡,弯腰在醉醺醺的客人们中穿梭,进入最里面的屋里关上门:“不好了,甯王来了!” “快走!”正在商议事情的青年们立刻将桌上英文纸塞进布袋,为首个子最高气质最好的黑衫青年挥手示意大家跳窗先走。 待到其他人离开,黑衫青年转身搭在身边瘦小书童肩膀,轻轻摇晃—— “阿否,你要帮我们。如果被人发现我们借此地商议私设学堂之事,不但牵扯你我兄妹二人,更影响父亲的仕途!” 潮气从屋外蔓延进来,与屋内的通红炭盆相汇,蓦然成了一种雾气,将现实和梦境混淆在一起,带着危险即将来临的紧迫。 未等夏知否回应,黑衫青年无奈之下,下定决心将她帽子一摘,黑色的长发如瀑布倾泻落在胸前,小书童立刻变回一个精灵剔透的小姑娘。 穿着灰色短袄长裤的女孩眨眨眼望着对方,重复指令一般:“我留下来掩护你们走?” 一声惊雷从窗外划过,提醒着屋内人事态紧急。 “阿否?!” 这一声雷似乎也令夏知否回过神,深吸一口气望着对方:“好。” 更快的雨水带着情绪一般,砸在木窗上,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雨帘中,一队人马已经到了楼下。 两个士兵骑着烈马带队开道,一个黑衣人驾驶着马车紧跟在后面。 雨水从整齐划分的士兵脸颊滑落,没有一个人眨眼也没有也一个人抬手擦拭。 “王爷,根据线报,我们要找的人就在楼上!” 马车的车轮刚刚停下,驾车的黑衣少年顾不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踩在水中,拉开车门。 一双干净的黑色马靴落在地上,一身戎装从车里出来,黑色的斗篷一闪,已经落在了身边少年的腕间。 劲瘦五指随意在空中一挥,士兵们已经握着刀剑冲进了小红楼列成两排。 不动声色的环顾一圈,已对现场情况了然于心。 他随风雨而来,温暖怡人的大厅瞬间染上肃杀的凉意。 “竟然是甯王——”有姑娘认出马车上的皇家标识,立刻羞红了脸兴奋不已挥舞着小手绢:“他可是当今国君刚刚册封的甯王,手里掌控着百万大军,只要他跺跺脚,哼哼……” 在场所有人听到对方的来历,立刻噤声下跪行礼。 陪侍的女孩们虽然跪下行礼,望着对方剑眉星目,掩饰不住满脸的春光灿烂:“他好帅啊,只要他能对我笑一下,我我我,做什么都可以。” 挺拔瘦削的身影忽然停下,手中的马鞭握紧,在腿上轻轻拍了两下,表情复杂往这边走来。 沉稳的脚步声,隐隐有种危险来临的压力,夏知否转身拿起之前有姑娘放在衣架上的衣服,一个箭步冲到雕花木床上。 床帘抖动了两下,整个房间又恢复了安静。 “王爷,您要找的那几位书生气的人,就是在这里。” 坐在床上的女孩睁大眼睛深吸一口气心中凉凉,保持缄默。 整个世界顿了一秒,夏知否像是听到了自己心跳砸在耳边的声音。 门框吱呀一声,开了。 霍振声跨过门框,迅速的打量四周,小小的房间并无他人,只有寒风吹开窗带着雨水溅在炭盆里发出呲啦的声音。 床帘晃动—— “什么人!” 未等对方回答,他眉间轻蹙,手中长鞭已经冲入帐中—— 低头换衣服的夏知否脖间一痛,身子已经失重飞了出去。 是一个14,5岁的丫头? 眼见对方摔出来,霍振声顾不上自己的失望,立刻迎上对方,胳膊一勾,一个回身,成功接住对方。 第2页 四目相对。 夏知否搭着对方的脖颈,乖乖的抬着头望着他不说话,越看越觉得对方黑色眼眸像是有了魔力,身体也渐渐有了温度,令人忘记思考无法动弹。 “大胆刁妇——”身边少年跟着霍振声进入屋内,发现对方没皮没脸只当她是来勾引甯王,立刻拔剑对着她。 夏知否衣衫不整,黑色长发落在胸前,脖间被马鞭勒过的痕迹越隐若现—— 霍振声放下对方松开手,倒退两步别过脸:“姑娘,请你自重。” 夏知否靠在对方的怀里,只觉得对方粉红色的脸颊好看,胸前戎装上绣着的墨竹也好看,身上古香的味道也好闻,抱着他手感也特舒服,跟着对方脚步也退了两步,乖乖的眨眨眼赖着他,没有说话。 好看的,就像是一只小肥羊,嗷嗷待宰。 霍振声曾经在战场上与敌人相斗一天一夜,眼神依然坚毅狠绝。 此时面对眼前这个小东西,不知如何下手拒绝,只能伸出两手食指,戳着她的肩头,示意她站好后,转身望着老鸨:“你确认那些人就在这间房?” “真的!”老鸨点点头:“他们给我了一两银子,说不要姑娘,让我走人。我,我以为他们是龙阳之好,年轻人玩玩,哪想是——” 对方说着说着低下头,在场其他人也明白了。 “恐怕对方早就走了。”霍振声牙关紧咬,在场其他人顿时提起心,只觉得房间温度又冷了一度。 窗外的雨下的更大了一些。 他沉默两秒,眼神落在夏知否的脸上,立刻又转移:“看来今天我们没有缘分,霍准,通知大家我们走。” 在众人的目送中,军队两排一字排开,等待着霍振声大步走到车前。 “等等——” 清脆的女声从后面传来,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夏知否匆匆经过现场酒桌前,顺走了现场舞乐队一面手掌大的小锣。 正在随风摆动的黑色斗篷静止下来,霍振声转过身,默然看着对方冲自己过来,不以为然,只当又是什么莺莺燕燕来扰,回身继续上车。 眼看身边其他士兵举着刀剑冲着自己,她嘴角扬起一丝微笑,也不顾自己衣衫不整,冲到车前用力的敲着手里的锣用力的喊着:“欺负人了啊!现场直播甯王欺负人大家快来看啊~” 道路两边的其他酒店堂客听到这声音,唯恐错过最美的一场戏,纷纷来到门口窗台,嗑着瓜子望着这里窃窃私语。 雨水很快打湿了夏知否的头发。 她很清楚的看到对方坐在车里眯着眼睛打量自己。 可是她需要时间,需要更多的时间为兄长逃避追捕。 想到这里,夏知否握紧拳头,拉开自己的衣衫露出脖颈:“大家评评理,民女在休息,甯王——甯王突然冲进来就要——他——他现在一句话都没有,就要走!” 真挚的眼神,哽咽的声音,恰到好处的演技。 配上不存在于这个时代的厚脸皮。 女孩这话顿时引起众人喧哗。 “滚,哪来的贱人,敢讹我们!”距离她最近的士兵听闻,上前一个巴掌狠狠打在夏知否的脸上:“我看你是不知死活了!” 女孩没有被打倒,只是摸着脸楞了一下,站直身体红了眼圈咬牙继续敲着锣为甯王宣传。 “看来你是没吃过牢饭,来人——”霍振声身边的少年也跟了过来握剑厉声喝止。 “等等。” 所有人屏住呼吸,眼看霍振声下车,朝女孩走去。 “姑娘,外面冷,回去吧。” “冷,不是欺负人不道歉的理由。”夏知否想要仰起头望着对方,哪想自己个子低,一抬头雨水便直接灌进眼睛和嘴巴差点呛出戏,只能平视望着对方的领口领章。 霍振声顿了顿,从口袋里取出一两银子递给对方。 “我在酒楼,我就是花女吗?”夏知否嗤笑一声,根本不在意—— 霍振声眼眸一深,眼神落在对方被雨水浸湿的肩膀,默默的卸下自己的披风,套在了对方的身上裹紧。 “丫头,”未等夏知否身体回暖,削劲五指捏着她的下巴冷冷道:“那几个人在哪里?” 未等甯王发令,周围士兵重新举起手里的刀剑对准了女孩。刀光剑影将对方的脸颊映的发白,夏知否翘起被裹住的双手立刻投降:“对不起!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还有下次?!”捏住对方的手指更加用力了些。 “王爷你要是放了无辜的我,我发誓这绝对是最后一次。”夏知否脸颊被对方钳制,只能可怜巴巴的嘟着嘴巴——胡,搅,蛮,缠。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她真挚的努力从斗篷中伸出手,握住了对方的手腕,嘴角一扬反手一扣—— 第3页 眼前一黑—— 她完全忘记14岁的身体力量和20岁身体力量的差距。 对方早就预料到她会使诈,黑色披风一卷,将她扛在了肩头,扔进车厢。 只听到嗵的一声。 “牙尖嘴利还能活这么久,有趣。” 夏知否被摔了个半死,只能狠狠闭上眼睛生自己的气:第一次穿越,经验怎么就这么浅薄呢。 第2章 为什么女主一直在跑 “咳咳——” 夏知否清清嗓子打量着窗外越来越荒凉的野地,心中越来越发毛。 她手指掰着车窗,转身望着对面清瘦俊脸,带着不知所措的纯真脸:“那个——王爷,感谢您专程邀请我一起马车同游,我们这是去哪儿?” 对方后背贴着车身,两腿慵慵懒懒敞开坐着,低头专注玩弄着手中小刀。 就好像她压根不存在。 哟呵,冷暴力。 这种游戏,小时候自己向母亲要零花钱的时候就玩过,对于她,没用。 她一脸嫌弃的撇撇嘴,干脆望着窗外哼起了歌:当初有人提出要求,只要她闭嘴永不唱歌,就可以送她一年的音乐会员。 “那几个人在哪里?” 果然,没等两秒,冷冽声音在车内响起。 夏知否刚准备说什么,抬眼触及对方手中不断翻转的小刀,还在做垂死挣扎。 “那个,你真的是甯王吗?我不相信,哪里有这么帅气英勇气质完美的高级....王爷。” 彩虹屁不能常吹,容易卡词。 小刀从对方指间掉落,看不清霍振声如何把弄,他随意轻慢的笑笑—— 一道银光划过,冰凉触感贴着夏知否的脑袋飞过,钻进车壁,末端震颤不休。 刀锋的反光,衬的夏知否小脸惨白嘴唇颤抖。 果然,当兵的都不喜废话。 “王爷您有没有想过——”夏知否决定不再贪玩,还是找机会撤离是正道:“那几个有钱人专门雇佣我这种替罪羊,一旦出现情况就可以放心扔下我,自己逃离。” 她靠着车壁,熄灭了眼中光眸,万念俱灰:“其实我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工具。” “或者——”坐在对面的霍振声突然探身凑近她,眼睛里藏着危险来临的压迫感,夏知否不由得低下头。 睫毛如扇,真的好看。 温热的呼吸落在夏知否的脸颊耳边,染红了整个车厢。 霍振声察觉到对方的羞涩,不动声色伸手拔下对方脑袋旁边的小刀坐回原位。 抬眼盯着对方:“或者你自诩能力出众,我们制不住你。” “我有那么神奇吗?” 夏知否可怜巴巴两手摊开,挑挑眉毛:“我可是瓮中之鳖啊。” 车内倏尔静默。 冷风瞬间不怀好意见缝插针,夏知否不由自主的缩缩身子,裹紧了斗篷。 “既然如此,”霍振声叹了口气,手指揉揉眉间,没来由的一脸疲态:“霍准,给我将她吊死在城楼,以儆效尤!” ——怎么会这样? “欸???——那个,——不,”虽然明白架空时代没有人权,他怎么忍心伤害如此闪闪发光的自己? 夏知否伸出手想要最后抢救一下自己:“我......” 霍振声眉峰一挑,身子微侧靠在车壁,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嗬。 “我想嘘——”真没想到,最终还是要藉由最原始的方法,才能获得求生的机会。 原本完美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鄙夷。 “——其实我也觉得没必要,就是怕弄脏了王爷的高贵马车,万一弄脏了您的衣服——” 夏知否边说,身子朝对方挪了挪。 卷成一团的书柱顶住了她的脑袋,阻挡了她挪动的方向。 “霍准。” “快点!别耍花招!” 夏知否用力伸了个大懒腰,慢慢吞吞的走到路边野地:“你们别跟着我,我找个草高一些的。” “王爷,她——” 霍振声坐在车内将刚刚的书放回身边,不紧不慢道:“你告诉她,究竟是她跑的快,还是我的刀快。” “....我找到了!”想起刚刚冷冽的刀气,夏知否立刻跳了一下,身子躲在一团草丛后面不见了。 一阵秋风刮过,卷起地上黄叶,朝路上的行人扑面而来—— “咦,那是什么?!” 霍准抬起胳膊正在擦拭被风吹花的眼睛,突然听到女声脆响,下意识顺着她的方向望着远处—— 中计! 不到一秒的时间,藏身的地方草叶摇晃,人已经消失。 “霍准!” 一道白影从车内冲出,接过霍准扔上来的长弓,靠着车梁长发随风翻飞,眯起眼睛望着远处的黑影。 嗤笑一声。 拉开长弓,弓弦嘶鸣,红缨箭瞬间追着黑影,消失在眼前。 第4页 夏知否听到令人发毛的呜咽声,一张网隐隐藏在身后朝自己逼近,想要阻滞她。 风吹过箭羽的呼啸声越来越近,夏知否咬紧牙关,用力跑—— 仿佛身后有人推了一把—— 脚下一软顿时倒在地上滚了两圈,落在了树根与山坑之间的缝隙中,顾不上害怕立刻藏在了里面。 噗—— 红缨箭贴着她的后背而过,径直将刚刚挡在夏知否面前的怀抱大树射了个对穿,树上静鸟突然啼鸣,扑闪离去。 树枝摇曳两下,毫无眷恋裂成两半,轰隆一声倒在了地上。 刚巧遮住夏知否。 霍振声还准备继续抬手,秋风再起,一小队黑衣人出现在纷飞的落叶之中。 “王爷,陛下要您尽快回宫面圣。” “霍准。”握弓的手指关节发白了些,霍振声的音调低了三度:“驾车。” 车轮重新转动,继续朝城内走去。 车厢内半晌听不到一点动静。 “霍准。”书本被随意扔在一边的声音,车内人烦闷道:“就算是翻遍全城,也要给我将她找出来。” 夏宅四四方方坐北朝南,最边一圈都是下人的房间。 夏知否换回之前的灰衣灰裤一边环顾四周情况,推开夏宅后门穿过下人房和厨房库房之间的铁门,再往里走的院子,才是内院。 转个身,拉开帘子扭扭有些酸痛的肩膀胳膊:“小满,我回来了。” 屋里看起来比她年龄还小的女孩转过身,提着烧水的铜壶欠身做了个揖:“小姐。” 夏知否点点头,拉开门帘准备进里屋,正遇到有人出来,差点撞上:“阿否。” 她抬起头,迎上那一双桃花眼,想起下午的事顿时没了好心情,回身坐在了外间的椅子上。 “阿否,我担心你。”夏灏渊此时可没有了刚刚的慌乱,拿捏着大人样子,好声好气宽慰着,轻轻提起女孩的头发,在手中把玩着:“阿否,我知道你对我最好。” “哼。”夏知否抱着胳膊别过脸:“我对你那么好,你没良心。” 一向对自己千依百顺的妹妹突然之间说出这样一句俏皮话,夏灏渊只觉的新鲜,也并不在意:“是是是,我没良心。” 不等对方凑近,夏知否冲对方摊开手,五指摇晃轻佻一笑:“这次就算是感情债,下次要我再舍身取义,就不是这个价码了。” 夏知否隐约想起,在这个家六个兄弟姐妹中,也就只有二哥夏灏渊经常来找自己,偶尔送上些吃食帮衬。 否则,亲生母亲早逝无人照顾,没有学识没有能力的她,只能是兄弟姐妹的背锅侠,被全家人遗忘的那一个。 以前夏知否对其感恩涕零,现如今她反思才发觉:夏灏渊也不过是觉得她顺手又好用,否则怎么可能会将家人丢下。 要知道,她可是差点被人劈成两半啊! 想到这里,夏知否不由自主的摸摸脑袋—— 还好,还在。 “阿否,如果连我这个做二哥的都不来看你,你在夏家就连下人都看不起你了。”夏灏渊看到妹妹端着身价不依不饶,有些恼了。 正说着,夏灏渊身边下人从外面跑进来,也不等通传,拉了帘子就进来:“二少爷,老爷一会儿回来,大夫人到处找您呢!” 正在这里尴尬的夏灏渊嘴角隐过一丝得意的微笑:“看吧,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你自己呆着吧。” 夏知否坐在床边,极度紧张之后的极度疲累,身子一倒,昏睡过去。 小满抱着茶壶从外间进来,看到她已经昏睡,蹑手蹑脚为她盖好被子。 转身碰到了夏知否抱回来的甯王斗篷,顺手放在水盆。 天幕微沉,还没到吃饭的点,院子里忽然传出声音:“四小姐,二夫人说了,这些是我们大少爷和大小姐的换洗衣裳,你们明天洗干净晾干了送来。” “明天?!”小满站在院口,怯怯望着来传达消息的二房丫鬟秋桐。 回身望着房内休息的夏知否,低头自言自语一般:“我们小姐累了一天,能不能迟交一天?” “可以啊,”秋桐随手卷起衣袖,似笑非笑干脆利落斜眼暼了一眼:“别给我说,你给二夫人说一声就可以。” 一想起二夫人的盛气凌人,小满立刻噤声妥协:“那..算了。” “——等等。” 刚睡一会儿,听到院内争吵,夏知否从房内走了出来。 “四小姐。”秋桐随手勉强做了个揖,不耐烦道:“四小姐有什么吩咐。” 夏知否走到洗衣盆前,吓了一跳:面前摆放着两个澡盆,里面堆满了脏衣服。 夏知否自己的衣服都是塞进洗衣机,如今要给别人洗衣服? “为什么我要给二夫人洗衣服?” 第5页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问题。 可答案—— 为什么?——为什么会问为什么? 望着秋桐一脸茫然的眨眨眼,夏知否叹了口气重新问:“我的意思是说,我为二夫人洗衣服,有什么好处吗?” 半晌,秋桐抬起脸,说了自己认为最有哲理的一句话:“二夫人的命令。” 第3章 打脸准备中.... 望着对方纯真无邪的眼睛,夏知否满腔的反驳压在喉间,最终还是回到了心口。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贸然出击,智商税贵。 “罢了,”夏知否抱着胳膊笑眯眯:“秋桐姐姐先回去复命,至于工作的事情,我们尽力。” 对方明明一脸谦恭,秋桐却总觉得有点毛毛的。 半晌却又说不清楚哪里奇怪,只能点点头抬手随意的做了个揖,跑回二夫人的院子复命。 看着对方身影拐了个弯消失不见,夏知否收回了眼神。 转身看到小满弯着腰哼哧哼哧的将盆子往房内拉,随手指节敲敲小脑袋无奈道:“你在做什么?” “小姐,我们得尽快,否则二夫人又有借口克扣我们的月例了!”小满听到身后嘲笑声,站起来红着脸嘟嘴解释听从命令的重要性。 “算了,你的衣服脏了,我来。”温暖的手掌覆在小满冰凉粗茧的手上,夏知否暗惊:小满不过12岁,还未成人,手掌却已如老妇皴裂。 她拉开对方的手,自己扯着盆子边缘,身子向后用力一仰准备将其拉进屋:“你今天就回房换衣服,我去给你烧点热——” 整个澡盆像是被灌了铅,夏知否用力过猛,反作用直接栽进澡盆,露出两只腿挣扎。 半晌,她从澡盆里挣扎出来,脑袋上挂着脏衣服深吸一口气接上句:“水。” 半个时辰后,小满坐在床铺上裹着被子,眼睛骨碌碌随着夏知否的身影来来回回。 “来,先喝点热水。”夏知否将热水倒在碗里,送到小满身边。 又将枕头塞进被窝帮她垫着腿。 看着小满将热水喝完,夏知否替她将被子掖的紧了些:“来月事的时候不能着凉,这样睡得舒服些。” “小姐,您对我真好。”小满趴在床上,痴痴的感慨。 夏知否挽起衣袖,将那些成山的脏衣服丢进进水里,随意涮两圈后便端着盆子拿去院子里挂起来。 前世自己戴着黑框眼镜24小时对着电脑屏幕做科研数据没有一点点的私人生活,于是研发了一台时光机希望可以重新享受人生。 而不是成为童养媳。 当初领导瞪着眼睛呵斥自己的幻想:“小夏,你不敢这么想。穿越后也要干活呢,好吃好喝供着你不干活,到年底是会被杀吃肉的!” ——果然领导的话都是有高度的。 “怎么还没睡觉?”回到屋内看到小满还在等着自己,夏知否故意用浸水的冰手指贴着对方脸打趣。 “我给您暖好被窝了。”小满乖乖的往旁边挪挪,半晌还是有些怯怯:“不过小姐,这样真的可以吗?要是让二夫人知道.....” “二夫人有那么可怕吗——”趁这个机会,夏知否从小满那里将夏家情况有了大概的了解。 夏老爷是当今左相,主要辅佐太子工事,算是权倾朝野。 除了常年深居太平庙的老太君,家中有三位夫人六位子女。 大夫人居于幕后,是二少爷夏灏渊和五小姐夏寒时的生母。 二夫人如今当家,是大少爷夏灏杰和三小姐夏暖言的生母。 另外三夫人麟儿刚刚两岁,是小少爷。 “全家人最害怕的就是二夫人,只要她跺跺脚,整个夏家都要抖一抖!”想到没钱吃饭的痛苦,小满恐惧的摇摇头。 随即想起什么又笑起来:“不过说来也奇怪,明明二夫人那么刚,大少爷却是个闷葫芦,三小姐是大善人。大夫人平日总是吊着脸,大家却都喜欢二少爷,五小姐脾气冷。” “不对。” “怎么不对?” 夏知否掰着指头算了半天,想起来指着自己:“那我呢?我娘亲是哪一位?” “小姐——”小满欲言又止,上前搂着对方的脖颈安慰:“您是一个苦命人。” “说人话。” “您是相爷十四年前出使塞外,带回来的。” 小满的声音低沉,侧面也解释了为何大家对自己的看薄。 误将夏知否的毫不在意看成了悲痛欲绝,小满拍拍对方安慰:“不过您别伤心,只要您可以嫁给谁家庶出的少爷,或者续弦的老爷,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哈?”望着怀中小孩的思路清奇,和对自己能力的“认可”,夏知否哭笑不得戳着她的脸:“我谢谢你哦。” 第6页 “小满,你是手残了还是脑残了?这衣服还有印子在上面,这如何交差?!” 第二天日上三竿,夏知否正和小满在房内说话,屋外传来熟悉的女声。 她拉住准备出去解释的小满,推开窗户懒懒道:“真是奇怪,印子洗不掉,你应该去问问穿衣服的人做了什么,怎么反过来指责我,难道我半夜三更还得拿着少爷小姐的亵衣上门问问为什么这么脏吗?” “你——”秋桐朝院子里走了两步,握紧拳头本想争辩。 张张嘴巴却发现这种内围话题越说越难听,只能愤恨不平道:“你等着——” “哎呀!我就说秋桐一定会告状的!”眼看秋桐身影消失在院内,小满挣脱开夏知否的手,跺跺脚满脸担忧和惊恐。 回头发觉对方根本没有在怕的:“小姐,您怎么一点都不怕?” 夏知否被对方摇晃肩膀,手中热茶差点倾泻,无奈道:“月例本就应该每房正常发放,以你所说之前二夫人的嚣张跋扈便知,洗衣只是对方想要克扣的借口。重点不是洗的衣服,而是我没有人撑腰,克扣月例也是风险最小利润最大的蚕食行为。” 等等—— 想到这里夏知否忽然坐起:这不和绩效奖金一样么,明明是自己的工资,却只发一部分,剩下的部分扣着,吊着。为了得到剩下的这部分,员工争着付出,以便到年底,感激涕零的收回攒成一堆的原本就属于自己的钱——年终奖。 真欺负人。 “小姐...”小满听着对方的话,一脸茫然:“小姐您在说什么,我怎么不明白。” “唉。”夏知否叹了口气,简短解释:“我正在申请以后都不要洗衣服。” “哦,那我将您昨晚的衣服拿去洗了。” 眼看小满将昨天夏知否带回的衣服抱去外间,夏知否按捺半天,想说的话峰回路转之后—— 摆摆手:“用热水啊。” 城内甯王府邸。 “霍准。” 黑衣年轻人握着腰间剑柄大步从院内进入书房,对着提笔运神的霍振声半跪做揖:“王爷。” 得到允许后,起身:“王爷,边塞飞鸽传书,我们霍家军操练正常,岭南部落和奥图部落暂无骚动。” “嗯。”霍振声换上蓝色常服,比起之前的戎装少了戾气,多了一些英朗:“还有呢?” 被问到的少年,蹙眉思索后,眼睛一亮:“昨天圣上召见您之后,又宣左相入宫。想来,还是对您的怀柔政策上心了。也是,故步自封阻碍进步,若可以广布学堂,天下纳怀塞外学识,我们国人必将前途——” “谁问你这个——”很明显的刺了一句,霍振声蓦然升起无名火,扔下手中笔,原本宣纸上的字迹立刻污浊,看不出原本想写的内容。 “属下失职——” 随着他声音调陡然提高,霍准的心也随之揪起,立即重新跪地认错。 “——属下愚钝,还请王爷明示,所问何事?” 霍振声随手抽出一张新的铅山连四纸,气息微沉,笔下连贯,寥寥几笔,勾勒出了一副少女图。 熟悉的面容落在纸上,尤其是狡黠的眼神,栩栩如生。 “回王爷,其实您已经明了私译塞外异文是左相家二公子夏灏渊所为,我们之前不过是想要缉拿现场——”霍准眼神落在少女画像,没有理解霍振声的想法。 若为私事,王爷看起来没有一丝春心荡漾感。 若为公事—— 当日现场缉拿夏灏渊,就算没有抓到,用这件事作为左相的把柄已经足够。 其他只能算是蝼蚁,不值费神。 霍振声抬头望了对方一眼,眼神如剑刺入心—— “回王爷,那个小丫头其实就是左相家的四小姐。”霍准不再揣测对方深意,简单回答。 这种事情连查都不需要查,派人在左相家门口坐上半天摆摆龙门阵,家里大小杂事什么都知道了。 啪。 镇纸红木在空中转了一圈,重重落在刚刚的画像上。 霍振声的音调明显有了起伏:“既然早就知道,为何没有报告?” “属下知错,求王爷赎罪。”话虽如此,霍准心中却满满疑惑:不就是一个小丫头片子,还没长成,也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 “我找她——”对方听来步步示弱,实际上却倒打一耙,反而将霍振声耍了一把。 想到这里,霍振声更是没好气的望着面前画像:“面目可憎。” 霍准满脑门的问号。 “——回王爷,我听说城外烟红楼的妙龄姑娘,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最关键的是真的貌美声甜....” “霍准!”这次的语调软了些,霍振声眼神终于从画像离开无奈和郁闷道:“一天想什么呢!” 第7页 霍准满脑门的问号已经可以绕地球一圈。 “求王爷——”霍准不再打算起身,哭丧着脸直接跪在原地寻找根本不存在的“罪名”。 “去去去,给左相送上一封拜帖,听闻左相博学多才,三日后我登门学习。” 第4章 告状是有讲究的 “四小姐,今日老爷回府用晚食,二夫人要您到时候准时到场。” 自从上次夏知否消极怠工,原本门庭冷落的院里更加没人影。 偶尔来一个通传的小丫头,也是喊完一声后立马就跑远了。 “终于有了出场的机会——”夏知否听完声音从床上坐起来,冲着小满招招手:“帮我换个美美的——” 想起自己穷到没有任何助攻佳品,只能默默:“帮我换件干净的衣裳,头发扎起。” “小姐,”已经两三天没钱吃肉的小满气呼呼的走进来:“您还说过好日子。这都三天了,确实不让我们干活了,上面也不理我们,更不发月钱。我去找了几次认错,都推说二夫人不舒服,不见。” “我承认,”夏知否翻身下床,搂着小满瘦弱的肩膀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件事比我想象之中,拖得时间长了些。” 望着镜中干净白嫩的笑脸,她自怨自艾:“如今,只能靠我双商在线,以及——” 夏知否抬手指指自己的眼睛:“无辜可怜年幼的眼睛。” 府内响起了准备吃饭的铃声。 夏知否换上素净的旧衣,带着小满,一起经过后院和长廊,朝主屋大厅走去。 三夫人提着裙角跟着小少爷沿着回廊,朝主屋的方向跑一会儿走一会儿。 二夫人坐在屋内,对着铜镜将耳环扣好,这才将挂满玉石珍珠戒指的手搭在二小姐夏暖言的手中。秋桐早早将门帘揭开,低头等着二位主子迈脚出门。 “娘,大家都到了。” 等到所有人到场,夏灏杰和夏灏渊两兄弟齐齐来到主母大夫人的房内,请安。 “嗨,有春花陪着我一起过去就好,你们这些年轻人每天在外忙碌办公,你们先去。” 话虽如此,丫鬟春花小跑至大夫人门口,踮脚早早的挑起门帘,五小姐夏寒时已经等在门口。三个孩子一起扶着乐呵呵的大夫人来到主屋大厅。 所有人入席,夏知否已经等了一个时辰。 “既然大家都到了——”大夫人坐下后,整个大厅立刻安静下来。 偶尔小少爷呜咽着什么,也被三夫人很快捂了嘴巴收声。 大夫人满意的环顾四周,点点头:“可以叫老爷吃饭。” 半晌,夏老爷大步流星甩手而来,未等大家站起,挥挥手示意无需多礼。 贵为当朝左相,夏老爷也不过半百,正值不惑之年。 眉宇之间的傲气和抬头间的纹路,预示多年的见识。 “坐吧。” 大厅内齐刷刷响起落座的声音,每个人的脸上没有了刚才的轻松嘻哈,而是严阵以待。 随着美食逐渐上桌,觥筹交错,仅能听闻男丁低声交谈,女眷噤声。 偶尔二夫人坐在夏老爷身边说话,也是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明日当今圣上四子甯王会来府里,夏灏杰和夏灏渊也在家中叙事。天凉,你找人提前将书房四角备上暖香。” “是。” “你吩咐下去,闲杂人等,不要出现在前院。” “是。” 未等夏老爷继续,二夫人试探着慢吞吞道:“家中暖言年纪也到....” 夏老爷略略蹙眉沉顿:“甯王也到娶妻之年,奈何圣上一直没有表态。太子殿下对我们一直不错....也罢,让暖言在门口远远见一面。” “是是是——” 二夫人居于深闺,哪懂朝堂之上的各方分势。 只道儿女找一表人才,顺遂一生。 眼见二夫人此时眼角眉梢都透露着得意,夏知否立刻端起手边一盏热茶,跪在了二夫人身边。 “夫人好。” 认真,纯真,发自内心的“尊重”。 还想继续和老爷商议女儿大事的二夫人听到身边有嘈杂,弃而不理。 夏知否吸吸鼻子,眼眶已经红了:“夫人。” “海棠,知否找你哪。”所有人都看出来二夫人不愿搭理,一时也不敢插话,只当没看见。 唯有大夫人看到夏知否跪在地上可怜巴巴,替她说了句话。 听闻夏知否的名字,夏老爷抬眼看了她一眼,默默的吃了一口大夫人送上的汤。 “——哎呦,我这年纪大了真是没听见,可怜见的小乖乖,快起来快起来——”二夫人眼波流转,立刻转身扶着夏知否站起来。 既然戏份对方已接—— 夏知否立刻送上热茶低头认错:“想起平日二夫人对知否的好,知否却如此不才,实在是丢人,实在是...过分,实在是——” 第8页 说着,夏知否抬起脸望着对方:“实在是感恩夫人的和善,知否错了!” “什么事?”夏老爷听了半天,压根没听懂夏知否说了些什么。 未等二夫人说话,夏知否率先开口解释:“知否从小身无长物,二夫人为了可以让知否有一技之长,特意教导家务女工。奈何知否愚钝,手下怠慢,总是拖累秋桐姐姐的进度。知否想了又想,还是觉得虽然夫人原谅追否,也要做出一些表率——” 话说的好听,也说的真清楚。 尤其是没见过这个一向藏于后院的野丫头,忽然之间怎么如此开窍。 探寻的,好事的,奇怪的,嘲笑的眼神望着她。 夏知否故意顿了顿,握紧拳头跺跺脚:“所以知否决定取出这些年寄存在夫人那里的月钱,为夫人买个小礼物表示感谢。” 整个大厅鸦雀无声。 竟然有人以下犯上,和当家者叫板。 二夫人愣了半天,不知该怎么回答。 接受吧,得还钱。 拒绝吧,没理由。 况且一旦真的拒绝,不就在夏老爷面前坐正自己私下虐待,私下包藏。 夏知否再怎么不齿,也是夏家血脉,不得侮辱。 所有人放下手里的吃食,屏气凝神等待着....夏老爷断案? “嗬。” 夏老爷用手绢擦擦手,随意扔在桌上,毫不在意的抬起眼:“既然人家向你表示感谢,就应了吧。” “....是。”二夫人已经做好了准备接受当家老爷的呵斥,不成想对方只是淡淡的一句话,便处理了。 “谢谢老爷!谢谢二夫人!谢谢大家!” 底层人民耽误了三天时间的事情,只是因为掌事的一句话,甚至一个词,就解决了。 夏知否心愿达成,也不准备继续演戏,道谢后就要走—— “等等,”未等她抬脚离开,身后夏老爷冷冷道:“你娘至少也是为了你好,才让你学本事,你要记得她的好。” “是。” 触及对方冷漠的眼神,夏知否心中一怵,不由自主的低下头失了士气。 “好了,都退下吧。” 说完,所有人站起,目送当家老爷先行退席。 “阿否。” 夏知否虽然对这个爹完全没有任何感情和回忆,然而在听到他轻声念自己的名,轻拍自己的肩头,还是不由的心尖触动,恍然间余震难平。 “恭送老爷慢走。” 夏灏渊冲她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率先跟着夏老爷去了书房。 “知否。”未等夏知否回房,眼前黑影笼罩,挡住了她的去路。 长子夏灏杰一脸阴沉的站在夏知否身边:“不要无事生非。” “...什么?” 真是好笑,如果夏知否做错事,所谓家长来教训,尚可。 想要仗着长兄如父,至少也先做些如父的事吧。 她不置可否的笑笑,扬扬眉毛。 “官家女子只需要举案齐眉温顺教子即可,像你这样惹是生非以下犯上就算嫁出去,也丢的是我们夏家的脸!”夏灏杰平日以长兄自居,文科八股在手,算是妥妥的直男癌。 “我不想——” 对方将夏知否阅尽世间事的淡然,看成了少儿不经事的可笑,更加生气,厉声教训:“真真好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叶落归根,倦鸟归巢。相夫教子天经地义,你不想这样,又想怎么样?!” 说罢望着对方烂泥扶不上墙的痴呆,夏灏杰甩甩衣袖,愤恨道:“朽木不可雕!” 只留下被喷了一脸唾沫的夏知否眨眨眼,慢吞吞的用衣袖擦脸。 “小姐,您可回来了。二夫人已经差人将钱送回来了!” 看到夏知否摇摇晃晃进院,小满立即从房间内冲出来,伸出一个肉肉拳头,望着对方转转手腕摊开手—— 一枚闪闪发亮的银角。 夏知否下意识接过银角,一手将刚才藏起来的两块牛肉塞进小满嘴里,另一只手举起银角慢慢打量,半晌长长叹了口气。 “小姐,您真太厉害了!”小满嘴巴被肉堵的严严实实,双手捂着嘴巴含糊不清的夸赞。 夏灏杰所说的话依然回想在耳边,虽然说话气人,却带出来了一个事实。 不想这样,想怎么样呢? 在学习的时候,不想学习。 在工作的时候,也不想工作。 想到这里,夏知否仰起脸望着漫天星辰伸出手告白:“我!真!的!只!想!玩!” 转身回房,随意拿起一件外衣甩手一抛—— “小满,我出去散散心(买买买)。” 后门吱呀一开,黑色的身影闪了出来。 天色已经微沉,街上的人们步履匆匆。 厚重的斗篷落在夏知否的脚面,脑袋上的帽子扣下来,挡住了她的眼睛。 第9页 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行走的矮炭。 “哎呦——” 路人匆匆经过,正巧和抬头打量路边小铺的夏知否撞到。 “眼瞎——”未等夏知否说话,对方眼睛瞪大两圈做凶狠状,却在触及她的脸时,立刻跪下扣头:“小人走路不长眼,误撞甯王府大人,求大人不计小人过,放过小人——” 啥? 夏知否摸着自己的脸怀疑:难道我的美已经可以照亮众人心中的污浊了? 还没来及确认,周边店铺的伙计看到黑衣斗篷上绣着的皇家甯字,纷纷放下手里东西冲出来下跪表示尊敬。 原来如此。 第5章 借醉游览国家五星级旅游景点 “军爷,您请——” 未等夏知否站稳,一只手冲她抓来,径直扯着她的胳膊,将她带入路边水果摊位。 还没等她说个字,怀里已经塞了两个苹果。 “上次多亏了霍家军赶走街头路霸,要不然我们每个月还得交看场费——” 夏知否听着霍家军的英勇事迹,张大嘴巴跟着感慨:“我——我们霍家军这么棒?” “军爷,别听他说那些浅薄的——” 苹果还没有暖热,一阵香味已经扑鼻。 旁边脂粉坊的阿姨胳膊一勾,将其掳到自家小铺,上下打量对方,神秘的笑笑:“军爷,我看您清秀俊朗,拿几包我顾大娘新化的玫瑰苞粉送给心上人吧。” “欸——”一听好东西,夏知否心神荡漾,鸡爪一张,已经将其塞入怀中。 嘴上还淡淡矜持:“这样不太好,下次可千万不能这样,我们王爷会生气的。” “哎呀——霍家军果然是两袖清风,高风亮节!” 没一会儿,随着人们口碑相传,整个脂粉小铺已经人满为患。 整条街其实很久已经没有这样热闹了。 天幕黑沉,家家户户在大门口上红烛灯笼,暖暖的目送夏知否回家。 她抱着两颗比自己胸还大的苹果,想起小满看到一定很开心。 “军爷——” 红烛灯影下的门缓缓打开,一个佝偻身影探出来,上前走了两步,看到夏知否回身,立刻默默停下低头。 等到夏知否转身,又偷偷摸摸跟上。 “您是——” “家中小女成亲想邀您喝杯喜酒——” 夏知否了然,从怀中取出一粒银角,虽然有些不舍还是交给他。 “恭喜啦,这个就当——我们霍家军的祝贺了!” “多谢军爷!不过小人还有一事相求——” 小满咬着苹果端着碗从院外进屋。 看到床铺上鼓起的人样,放下碗径直接起被:“小姐,今天甯王入府,三小姐和五小姐早就梳妆打扮完毕坐在主屋那边候着了。咱们不说打扮....您至少也该起床了吧。” 藕白的胳膊探出被外,感受深秋的凉意后又缩了回去。 夏知否轻慢侧身枕着胳膊:“小没良心的,下次不给你带好吃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刚学几分主人的伶牙俐齿,就被对方轻轻一句,惹红了脸。 小满放下手里的苹果,结结巴巴道:“我就是想...万一....万一甯王到后院来....” “哼。” 床铺上的藕白胳膊一伸,摸到被角转身一裹,发出一声满意的闷哼:“我还想万一天上下银票雨呢。” “——小姐您不是说今天要去喝喜酒?” 人影陡然从床铺弹起:“现在什么时辰了?” 挂着红色灯笼的那家门口已经贴好大红喜字,人流络绎不绝,道贺声连绵起伏,震得主人家面红心甜。 ‘“——夏军爷!”门口站着昨夜的佝偻老翁,远眺路尽头人影摇晃中,出现期盼的身影。 夏知否走到对方面前做了个揖:“沈先生。” “夏军爷,小女及翁婿已经等您很久了。” 说罢,陪着夏知否一起进入大院,为一对璧人证婚。 “夏军爷,请您接受我们夫妻的一份感谢——” 一口女儿红下肚,烧热了夏知否的血。 “小哥哥,你放心——我们霍家军那么多热血男儿,你妹妹的婚事交给我——” “大侄子,别着急,等你像我这么大,我接你来军营——” 不多时,夏知否已经和桌上的烧鸡开始拜把子。 等到宴席渐散,夏知否被对方架着送到了甯王府门口。 之前还热闹非常的街道,转到甯王府门口,仿佛突然直接所有的温度被吸走了一般,门可罗雀。 一阵寒风掠过,连一片飞叶都没有。 带着一种这样的整洁安静是因为有人暗中窥视的不舒服感。 “夏军爷,这就是甯王府了。” 大家还准备嘻嘻哈哈,触及甯王府门口禁卫戒备森严的眼神,立刻放下夏知否,没两步消失在街角。 第10页 “怎么这么快就散了——” 摇摇晃晃的小身板勉强站定,她仰起脸开心伸出手指着面前的牌匾—— 什么王府。 “看起来很高大上的样子。”夏知否抱着怀里的烧鸡,一心想着回家厨房找盐巴蘸着吃。 门口禁卫望着面前抱着烧鸡一身酒气的少年,彼此相望,心生疑惑。 少年身上所披,乃是甯王私物,见衣如见甯王。 可是他是谁? 不由得多想,对方眼见夏知否迈着步子要走,以为是惹怒对方,立刻半跪作揖。 军服扑落声,膝盖跪地声,干脆凌厉。 带着毋庸置疑的低压,挡住醉意微醺的她。 夏知否眼波流转,故意朝反方向走了几步。 门口禁卫对视一眼,跟着夏知否的身影,再次半跪作揖。 “我一直觉得,既然老天给我机会,那就闯一闯。” 小小少年,左手拎着烧鸡,右手藏着理智,借着醉意冲进几千年后的国家五星级旅游景点免费参观。 “这位少侠,您是——” 刚进门,一位素衣老者背着手从走廊急匆匆走来做了个揖。 真的是无知者无畏。 夏知否挺直腰板,挑眉道:“霍振声呢?” 看到对方穿着甯王的衣服,开口直呼甯王名讳,看来和甯王交情颇深。 老者冲门口禁卫挥挥手,对方身影一闪,便已经看不到了。 “老奴是府上管家,跟王爷多年。恕老奴眼生,您是哪家府上的少爷?”管家凑近对方,便闻到一声酒气—— 感情这是借酒撒娇? 怨不得当今圣上几次要赐婚,都被甯王以军务繁忙等等借口挡了去。 原来——是这样。 “您请在厅中休息——” “不用——”夏知否摆摆手,站在广阔的大院中转了个圈,抬头眯起眼睛打量着被前厅挡住的三层小楼,楼角上挂着铃铛,偶尔风吹过,发出轻轻脆响。 几枚镇宅兽,沿着远方的天空,排队坐在房梁上,静静望着她。 时间的历史高高在上的接受院中渺小身影最浅薄的敬重。 她恢复了些许清醒,环顾四周,摇晃着手里的烧鸡:“都说甯王府建筑深沉,设计绝佳,您带我逛逛可以吗?” “这——”管家有些迟疑:“请少侠恕罪,我们王爷不喜....” “算了,”夏知否并没有为难对方的意思,眼波流转,还是不肯死心,以退为进:‘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便打扰——’ “少侠留步——”想那甯王常年在外征战,家里只有几个老伯逢年收收礼摆摆谱,突然上门一个嚣张头铁的,心中直打鼓。 难道,是王爷的江湖友人,得知王爷回府,特意上门叙旧? 半晌,叹了口气:“既然如此,老夫带您在王爷书院等待吧。” 穿过甯王府议事大厅,红木小楼悠悠然然的落在花园后面。 甯王平日与友人喝茶议事之地,偶尔研习兵法干脆就在这里小憩。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屋里尘埃被震醒,起身在日光下飞舞。 夏知否扶着门框,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感受古朴原始的墨香,和时间的厚重。 以及,一种内心的安定。 她连踏入书房的脚步都轻了些。 书房内。 并两排齐顶书架上摆满了书,每个书架上都写着备注标识,向南整齐立了五排。 靠近门边楼梯环转而上,上面两层看来也是书柜林立,黑压压一片。 距离她最近的实木红桌上摆着一张美女肖像,静静的望着夏知否。 “哎呦。”虽然用很多夸赞的话来形容夏知否并不为过,然而在某些方面,她也是真的迟钝的可以。 她像是发现了甯王不为人知的秘密一般,扬起眉毛抿着嘴巴心道:“原来甯王喜欢这样的。” “——不过,”肉肉的拳头抓着画像中的少女,唇齿相碰蹙眉倒吸一口气—— “好像有点问题——” 酒壮什么人胆来着。 狼毫笔尖在少女图上随意挥洒。 很快少女双眼挂起了一副眼镜。 “眼镜,代表学识。” 颈间挂上了一条项链。 “项链,代表多金。” 衣服上画满了心心图案。 “华服,代表美丽。” 瞬间,一张美女图被改的惨不忍睹。 夏知否依然没有手下留情—— “啊,还需要一只耳朵,一条小尾巴,这才算是神仙眷侣。” 笔尖提起,少女化身妖怪,跃然纸上。 夏知否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笔杆一抛,被众人捧在掌心的狼毛小豪笔,咕噜噜掉在地上,生气的藏在书架下躲起来。 “哎,化腐朽为神奇真累。” 她双手背在身后,摇摇晃晃穿梭在书架中指尖从书脊上轻轻划过。 第11页 所有书排排坐,等待被自己宠幸的感觉真好。 等等。 好像有什么不对。 夏知否停下脚步,猛地转身望着面前的书架—— 所有的书都是古文,自己根本一个字都看不懂! 她随手抽出一本书,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各种内容,然而左看右看,像极了最开始的象形文字,猜了半天,也没猜出来是什么。 再翻一本书,上面都是图画倒是可以看懂—— 越看到后面里面人物穿的衣服越来越少,夏知否面上发烧,摆手扔在一旁。 她的心越来越慌。 嘴上说讨厌学习讨厌看书,但终究是自己可以选择的。 如果上苍收走了自己的能力,连银票金额都分不清的话—— 如何富贾一方? 后背沁出白毛汗,扎的她背疼。 她转身沿着阶梯向上—— 第6章 一张草纸也有一张草纸的用途 夏家住宅大厅男丁们围着甯王小心翼翼却又热情洋溢的打哈哈:“王爷,您且先尝尝这颗无花果,是我们家三小姐亲手——” 霍准不等通传径直大步进厅,凑近主位甯王耳边轻轻几句。 霍振声摆摆手示意旁人放下果盘。 他侧侧下巴,喝了一口茶,慵慵懒懒抬起眼望着霍准:“此话当真?” 霍准有些尴尬的环顾在场其他人诧异好奇的眼神—— 叹了口气吞下对夏家上下的看法,点点头:“属下所说,句句事实。” “走。” “甯王殿下——” 左相还在盘算甯王拉拢自己作何用途,没想到对方刚坐下连话还没听两句就要走,一时之间战战兢兢不知自己做错什么。 眼见甯王握紧拳大步摇曳,面上拂过一丝杀气—— “甯王殿下——” 眼见父亲带两位哥哥跟着甯王一路小跑,守在厅外端茶送水的夏暖言以为是夏府惹怒霍振声,也跟了上去。 都听说甯王十四岁独身刺死草原狼王一战成名,夏暖言好奇的抬起眼望着对方—— 清冷的眼神一瞥,色厉,内敛。 中了她的心。 竟然立在原地走不动路。 “甯王殿下——”左相快步经过夏暖言,甯王已经翻身上马。 “左相不必介怀,本王家中突然闯入一只熊。”想起那只熊憨态可掬的狐媚样,霍振声难得扬起嘴角望着面前熊爸眼眸一深:“待等本王挖出熊胆泡酒喝,再来一叙。” “——熊?” 等到甯王走远,左相和两位儿子面面相觑:这个天气,这个繁华地带,哪里有熊? “——人呢?” 正在院内扫落叶的管家头刚一抬,一道白影掠过,霍振声已经不见。 只剩下霍准抱着披风冲管家微微一笑:“管家爷,今晚吃什么?” 轻巧的脚步落在书房门口,慢慢停了下来。 望着两扇酸柳枝木门打开,其中一扇门像是没了脾气,耷拉敞开着。 霍振声心中一悸,停下了脚步。 上一次有这样的的感觉,还是.....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走进书房。 已经不是原来的书房了。 脚下刚刚迈进房内,忽然咯咛一声落入耳中—— 霍振声眼眸一冷,洒脱翻身跃起,在空中轻灵一转,身影已经落在屋内。 这才发现自己从江南制造局抢购的狼毫小篆笔,被踩断了。 心痛的随手一挥—— 一道黑影掠过花园枝枝蔓蔓,三段笔管纷纷重重落在前厅的木柱上,深刻三分,黑色的墨水如眼泪顺着木柱流了下来。 书桌上所有的东西都不在原地。 之前放在架子上的文玩核桃被碾碎,渣滓零零散散的摊在砚台里——在夏知否看来,砚台和烟灰缸倒是有点像。 感情他的门是被核桃挤坏的。 “这头驴——” 眼神落在夏知否自诩的举世绝佳美仙女画像—— “霍准,我的刀呢——” 正在厨房跟着管家一起吸面条的霍准突然听到一声狮吼—— 嘴上笑嘻嘻,心中骂爹娘。 “嗯?” 三楼的角落里传来那头驴迷迷糊糊的哼哼声,提醒霍振声凶手有多残忍无道和惨绝人寰。 和...天真玲珑。 夏知否发现自己不识字时,只觉老天对自己恶意满满。 跌跌撞撞翻身来往三层。 却在三楼靠窗的异族书架上,蓦然看到了现代的英文词—— 前世最讨厌的英文书,如今却成为她忍不住搂在怀中涕零的亲人。 虽然词汇量也不多,但是大概的看看内容,也还是可以的。 没一会儿,困意来袭,夏知否打了个哈欠,将斗篷裹在身上,靠着窗外的暖光,沉沉睡去。 直到—— 有人生气。 霍振声慢慢吞吞走到对方面前,蹲下身打量着这只熊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嘴角微扬,睡的正香。 第12页 周围零零散散落满了那些英文书,身下斗篷还压着一本某某游记。 嗬,她还懂得享受。 胸口有些堵。 霍振声只当是蹲的太久,膝盖顶着胸口过痛,也不愿承认自己是有些羡慕的。 甯王府很大很大。 大到穿堂风一过,冻寒他的身,刺穿他的心。 甯王府也很小很小。 小到他躲在书房角落,日日夜夜伴着如豆烛火,埋头沉浸书海,却依然只能看到自己。 眼前这个人,庸庸散散,不怕失去,更不怕拥有。 这么笃定,她凭什么? 窗外归雁飞过,脚腕挂着铃铛清脆空灵。 霍振声收起眼神随手一挥,原本打开的窗户倏尔关闭,屋里立即暖和起来。 夏知否只觉得自己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 梦中她进可调戏当今王爷,退可在庭院内护着粉丝,多二。 想想都迫不及待发微博了。 面前似乎有一阵风,轻轻柔柔逗了一下她的刘海。 她睁开眼,望着面前沉沉望着自己的霍振声,满心欢喜美梦延续时间足以撑到过年—— 开心到不要脸。 胳膊勾着对方的脖颈,迎着对方惊诧的眼神,毋庸置疑的狠狠一吻! 感觉——软软的,还不错! 突然被夏知否袭击,霍振声身子僵了一下。 胸口传来柔软的依靠,周身渗出的杀气忽然被熄灭,倒是霍振声自己瞪着眼睛心惊胆战。 对方脸颊落在霍振声带着外面寒意的衣服上,不由自主的哼哼两声,朝他的颈间温暖地方凑得更近了些。 先前路人送的脂粉气随着呼吸幽幽直朝他的心里钻。 霍振声满身的不自在,想要推开她。 两手搭在她瘦小的肩头,手指嵌入凝脂娇软,明明想推开,半晌却更想将她扯进怀中,浇灌半生寂寞。 “哼。” 想起之前看电视剧中霸道男主都会安慰女主—— 夏知否醉意阑珊,抬起胖胖的拇指在对方红润的唇尖轻轻一抚,扬起脸懒洋洋的趴在霍振声身上:“放心,既然我们盖了章,我就会对你负责的。” 小手一抹,撩的对方心火一亮。 霍振声深吸一口气,别过脸难以置信—— 她还是个孩子啊。 金戈铁马小半生,就这么缴械投降了? 当然不可以!!! 眼见怀中笨熊的脸颊越来越红,霍振声对自己的失望也越来越深.... 在同一只熊前连续失败两次,自己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啊——” 果然是练武之人。 手指修长,劲都特别大。 夏知否被对方捏着脸颊,痛到眼角含泪,半个身子靠在对方怀中,一只手捉着对方袭击自己的大手,另一只手下意识一拳挥过去—— 霍振声无奈的抬起另一只手轻轻一覆—— 大大的手掌包裹住了小肉拳。 听闻惊叫,霍准立刻提着刀跳进书房,三两步便冲上三楼—— “对不起打扰了!” 半个时辰后.... 夏知否半边脸颊通红,头发凌乱,跪在书桌前两只手握拳高举—— “我错了...” 脸颊的痛感慢慢延迟到耳朵,眼睛一眨,豆大的眼泪已经掉在了地上。 “嗯?” 霍振声整个身子歪坐在太师椅上,一只腿肆意搭着把手,另外一只胳膊撑在另一边把手,眼皮一抬,只等欺负人。 仿佛刚才发生的那一幕不存在。 “错哪啦?” 语调落在最后一个字,慵慵懒懒带着儿化音,令夏知否怀疑刚刚只是写错一道题而已。 想起刚才的手劲—— 她立刻挺直身子认真道:“我不应该趁甯王不在家登门拜访。” “嗯?” 不是这个? “那我,”夏知否蹙眉半天,咬牙道:“我不应该在没有经过您同意,就吃了您的核桃。” “哼,还有呢?” “不应该涂抹您的美人图,”能让甯王如此震怒的,夏知否眼波流转歪着脑袋:“还是因为我看到您和美人的画册?” “什——什么画册?!” 霍振声板正身子一脸疑惑,眼神落在对方手指地上的画册,陡然明白先前下官淘来乡野图册被自己随手扔在书房,竟被她找出来—— 怪不得她不知羞! “你——” 怒气即将爆表之前,望着对方狡黠的眼神—— 兵不厌诈。 “又想装疯卖傻——” 让她自己承认既然不可能,霍振声转身从书架取出一本塞外文章扔在对方面前。 “既然你知错,按照我们律例,偷窃悔物者,断手。” 夏知否眉间轻跳,下意识握紧拳头。断手,那该多痛。 发觉对方已经没有了刚刚的得意,明显动摇,霍振声走到她面前,低着头望着对方:“另外,我已经掌握夏灏渊私受塞外异文,按律例夏府应当满门抄斩——” 第13页 “您觉得我是现在就入宫禀明圣上他一直咬牙切齿的人就在身边,还是再陪您玩会儿,夏小姐?” 声音沉沉落在耳边,带着皇家至上无法辩驳的压力,夏知否浑身失去力气,脖颈之上千万斤重。 在绝对的权力面前,所有的小打小闹,都是对方冷眼睥昵容许下的打发时间。 他,什么都知道。 自惭形秽,无地自容。 自以为是撩了,惹了,其实是对方早就看穿的“接受邀请”。 这一次,夏知否也不再装疯卖傻,深吸一口气抬起头—— “王爷,一张草纸也有一张草纸的用处,您就说怎么样才能放过我吧。” 第7章 今天女配戏份重不重 “...哼。” 这么好的机会,霍振声一点也不着急,反而坐回椅子,随手提笔—— 眼神落在霍准之前邀人从通州买来的上好砚台里,依然还残留着核桃残渣。 霍振声默默的瞪了一眼对方,干脆扔下笔,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看。 夏知否已经跪不住,一会儿挺起身加重叹气提醒对方,一会儿坐在小腿肚上,拧拧脖子。 趁着对方专心致志学习,她偷偷摸摸的膝盖摩着地面,靠近书桌,将下巴搭在桌面上,静静的看着霍振声:“王爷——” 霍准从外间送来甯王常喝的班章茶,望着满屋狼藉不由得一怔。 抬头发现一个扎着马尾的少年跪在冷面王爷面前,一个可怜巴巴望着,一个装模作样看书,明明没有任何火花,霍准却觉得自己特别多余。 “王爷我给您端茶——”夏知否刚准备起身主动发射马屁攻击—— “跪下。” 对方翻了一页书。 夏知否喝了酒,闯了祸,受了罚,到此为止,已经很累了。 最讨厌自己明明已经做出让步,还被对方揪着的状态。 ——她当然知道端着把柄的人才有资格有恃无恐。 半晌,她趴在桌面上,半张脸埋在胳膊里,安静下来才有了些孩子样,懵懵懂懂望着对方:“王爷,我们乡下有句俗话,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可是跑起来特别是冬天跑在雪地冰渣子上的时候,疼痛依然撕心裂肺。” 这样的话,从一个十四岁孩子嘴里说出,霍振声不由得恍了神,深吸一口凉气—— “既然我选择和您合作,大树底下好乘凉,自然会全力以赴。”说到这里,夏知否闭上眼睛打了个哈欠:“您就饶了我吧。” 准备再次袭击对方肥嫩脸蛋的双手,晾在空中冷冷,转而拿起一本书随手撑开搭在她的脑袋上。 “塞外奥图部落有送过几封信来,你明天过来将它看完写下来交给我。” “唔。”夏知否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抬起头:“写下来?!” 霍振声没有回应,只是看了她一眼,顿了顿,泰然自若道:“马上就要入冬,本王——我明日要陪圣上围猎,无法早归。” 一听对方要面圣,夏知否没有说话,只是咬着嘴唇,一脸紧张的望着他。 “...”霍振声无奈叹气,扶着额头忍俊不禁解释:“你有时间就直接过来将信件内容翻译清楚,后日午时向我上报。” “....好。” “天色已晚,早点回去吧。” “....好。” 终于—— 听到对方特赦,夏知否这才深吁一口气,瞪瞪眼睛—— 一边偷偷望着对方表情,两只手指交替沿着桌边朝一直放在旁边的烧鸡跑去—— “哎呀!”刚刚搭上烧鸡包装纸的小胖手,瞬间像是被静电打了一下,吓得她立刻缩回手,挠着脑袋怀疑刚刚是不是见鬼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霍振声薄唇轻触,发出一声不耐烦的声音。 “王爷,我还是个孩子啊。”看出是对方刚才出手阻拦自己,夏知否可怜巴巴摸摸肚子:“家里,上有老母下有奴才,都等我罩着呢。” “——霍准,立刻送夏小姐回家。” 霍振声怀疑自己一定是撞了邪,竟然以为那只烧鸡是她送给自己的礼物。 “小...小姐?”霍准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不是年纪大了,有些跟不上故事情节发展:“夏小姐,请。” “等等,”明明已经出门的夏知否转了个身,两只手趴在窗台上一脸认真的望着对方:“王爷,咱们军营中有没有适婚男子,我可以介绍——” 啪—— 要不是霍准及时拉住她的后颈,向后一仰—— 夏知否已经成为一张照片。 “小姐,”小满一边啃着烧鸡,一边提醒道:“前两天大夫人身体有恙,我们一直借口就没去前院。我今天听厨房说,三小姐已经开始恢复每日的请安。要不小姐您——” 当前世界的所有人,除了小满和那个甯王霍振声,其他人全都是陌生人。 第14页 “已经有三小姐先去博得好感了,我再去也不过是东施效颦,这笔投资盈利太低不划算。”夏知否坐在凳子上两只腿无处安放的摇摇晃晃,喝了杯茶望着远处天空的璀璨星辰,幽幽道:“小满,你知不知道第三个吃螃蟹的人怎么了?” “小姐,螃蟹是什么味道的?” “...”原本准备显摆的长篇大论硬生生被夏知否吞回肚子,望着小满真诚无辜的眼神,她拍拍对方的肩膀:“吃完烧鸡就早点睡吧。” “——小姐,您也没吃过螃蟹吧?” 夏知否黑着脸转身倒在床上—— 自己怎么会找了个拿无知当可爱的小东西呢,果然便宜没好货。 话虽如此—— 还没到卯时,夏知否就被小满摇醒,洗面束发,向前院进发。 经过了宛如小满脑回路一般曲折无趣的回廊,还没走到大夫人院门口,便已经听到了一阵热闹喧哗,吵得天边已经发白。 前院夫人房内的丫鬟们端着水盆毛巾出去,转身替换厨房的粗使丫鬟端了早餐送进屋内。 外间的丫鬟们已经拿着笤帚开始清扫院落。 看见她来,一位端着盆子倒水的丫鬟不耐烦冲里屋内道:“四小姐来了!” 屋内的欢歌笑语明显顿了一秒。 等了好一会儿,一只青葱玉手从屋内推开厚厚的门帘,夏暖言出现在门口,锦衣美饰加身,宛如一个资深少奶奶。 “阿否,外面冷,快进屋。”夏暖言两手插在袖口里挺直身板迎风收收下巴,淡淡望着她,轻轻一笑。 ——好美。 清眸黑发,齿红唇白,就连同为女子的夏知否,也看的惊心动魄,甚至下意识的自惭形秽。 她低头将凌乱的衣服下摆微微整理,跟着对方进屋。 大夫人端坐在床榻边,从左边丫鬟手中接过一杯水,含在嘴里漱了口,一低头右边丫鬟端上空杯接了。 夏暖言回到大夫人身边,重新为大夫人捶肩。 “大夫人好。” 夏知否轻轻做了个揖,低头站在一边没说话。 默默观察有钱的闲人如何折腾一屋子人为大夫人一人忙乱。 “你来了。”大夫人抬起眼望了她一眼,懒懒散散说了一句,表示看见了她的存在。 “——哎呀!” 梳妆台前,五小姐夏寒时坐在铜镜前,只穿着薄薄一层夹衣,一半头发拉落在肩头,皱眉冷眼用胳膊肘撞了撞身后的春花。 身后春花手里还拿着五小姐另一半头发来不及闪,胸口硬抗了对方突袭。 才十岁的夏寒时眉眼之间却像极了大夫人,言语神情脾气,都告诉对方不许小觑自己。 头发被拉扯吃痛,陡然来了气,夏寒时起身一个巴掌狠狠对方脑袋打去:“死不了的狗东西,疼死我了!” 闷闷一声响,却最手重,直直打的春花半晌回不过神。 这声响也吓到了在场所有人。 下人们下意识立刻跪在原地低头请求五小姐息怒。 大夫人和三小姐夏暖言站在一边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般,默默喝茶捶肩。 “小....小姐....”春花捂着脸跪下求饶,结结巴巴哭腔。 看到夏寒时没有反应,春花顾不上伤心难过,径直磕头求饶:“奴...奴才手重,弄疼了小姐,求...求...” 脑袋碰着冰凉的青岩砖块,压抑而沉闷的扣在夏知否心中。 她想要冲上前,却还是停下:现在护了春花,夏寒时心火不下,背后还得再打击报复。 可是如果不出手... 未等她来的及反应,夏寒时总算是平息了怒火,冲春花咬牙切齿道:“还不给我弄!” 春花颤颤巍巍站起,吸吸鼻子,重新挽起掌间发丝,眨眨眼,眼泪已经落在衣襟,不敢擦,也不敢出声。 脖颈万金重,连望着铜镜中的少主的勇气,都没有。 “哎——” 对方越想弄好,手下越是没有了方向,头发更加没了章法。 夏寒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都说了——” 再次转身,夏寒时抬起一脚,熟稔的朝对方怀中一踹—— 春花捂着肚子倒在地上,不再起来。 “你有什么脸哭,”稚嫩的童声,自以为是的教训着对方:“我们花钱买了你,就是让你做奴才的,连奴才都做不好,你就趁早出去,换个能干的!” “我倒是想起来一个发型,梳起来又纯真又可爱,小五要不要试试?” 最纯真的面容吐着最混蛋的毒液,夏知否自己听的面上烧得慌,还是出手了。 夏寒时没有说话,面上的怒气确实淡了些。 她轻轻走到两人之间,眼帘一垂,对着地上肩头颤抖的春花不耐烦:“还愣在这里干嘛,五小姐说了这么多,赶紧烧水沏茶去——” 第15页 春花没有动。 半晌,大夫人轻轻道:“还杵着做什么。” 春花重新跪拜,这才起身吸着鼻子,倒退着出去了。 屋内暖暖和和,人影来来往往,所有人说着亲热的话,心里漏着风。 大夫人吃完早饭总算是放过夏知否,摆摆手让她退下了。 离开屋子,她站在门口不由自主的深吸一口气,吐出屋内的浊气。 没一会儿,身后门帘一动,夏暖言跟着出来。 刚刚还温柔和煦嘴角上扬,随着门帘的下落,也跟着立刻下落。 看到夏知否还在门口,夏暖言有些不自在小声嘟嚷,算是解释了刚才的变脸:“烦死了。” 未等她说话,夏寒时也跟着出来:“让春花烧水,又死哪去了?我还等着她给我烙饼呢。” 夏知否叹了口气蹙眉奇怪:这个时代的小姐姐都喜欢动不动以死相逼??? 夏暖言嗤笑一声:“小五,你管她呢。你什么时候自甘堕落到和一个下人计较了,若她真的不能用,干脆指了和倒夜香的小厮一起过,两只臭虫一起也相配。” “啊——好臭!”夏寒时只觉对方说话好笑,跟着捂了鼻子笑起来。 夏暖言被夏寒时的呆萌逗笑,也跟着耸耸肩膀捂着嘴得意。 察觉身边人面无表情,扬眉嗤笑对方不懂驭下:“阿否,你在想什么?” ——身体的压迫总有尽头,而意志的摧毁算是将一个人彻底打入永劫不复。 对未来没有希望念头的人,如何活下去? 想到这里,夏知否不由得身子一凛,只想尽快远离眼前的美人,身子虽然挺着,眼帘微垂算是示弱:“我在想,以后千万不能得罪您。” 第8章 只有男主角的一章... 木兰围场。 秋猎之后,就要封山过冬,等待来年的草长莺飞。 重兵把守的皇家帐篷内,当今圣上身着猎装,开始挑拣稍后的武器。 “父皇气吞山河,想当初奥图部落看准我朝军力薄弱,潜入我国边境不肯退兵。是父皇带领小分队将其一步一步逼回境外城内,一把钢刀直劈对方城楼中央,到现在还在那里插着——” 站在皇帝身后的青衣少年,淡淡一笑,熟稔的谈起当年圣上英勇。 “——哈哈哈,”想起曾经,圣上眼角眉梢至今得意洋洋,嘴上却还要含蓄瞥了一眼燕王:“第二天就被奥图的人卸下了,老三,夸张了。” 燕王扬扬眉毛装恍然大悟:“想必卸下那把刀,奥图首领也是背后冷汗一夜,才敢。” “父皇,三哥说的对。”小皇子霍振岚不过十四岁,从小便跟在燕王后面跑,完全说话做事都是小燕王的风格。 “老三你这吹马屁的工夫也太强了吧。” 正说着,懒懒的音调从外间传来。 太子摇摇晃晃径直进来,手指百无聊赖的摆弄着腰间络子:“儿臣见过父皇,父皇万岁。” 皇帝眼角笑意淡了些,微微点头应了一声。 “对了,自从三年前四弟去边塞守城,今年总算是回来团聚。” 等到燕王和小皇子向太子请安后,燕王仿佛是想起旧情一般:“这些年边疆捷报频传,念及父皇当年勇猛,我们兄弟之中,恐怕也只有四弟——” 想起前几日甯王镇守边境三年归来入宫之时,当初的瘦削纯亮如今已经成为英姿飒爽。 宫中禁止武器。 他的身影藏在外间阳光之中,背着光芒大步走来,右手习惯性贴着腰间原本刀柄存在的地方,就算是站在皇位之下,抬起眼望着圣上—— 杀气逼人。 皇帝心中一怵,从回忆里收起眼神点头:“老四确实不错。” 淡淡一句,却已经非常大的认可。 半晌,帐篷内大家都没有说话。 所有人还在等待那一句—— “但是——” 未等皇帝说出后面那句,帐外响起一声通传。 “皇上,甯王已经在帐外等候。” 太子和燕王对视一眼,彼此似笑非笑没有说话。 小皇子有些好奇的望着外面。 “时间也不早,我们直接出去围猎吧。” 四兄弟久别重逢,除了正式的相互称谓,意料之中的尴尬生疏。 “行了行了,”皇帝从随从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身子随着马步轻轻摇晃,一副宝刀未老的样子。 手中马鞭微微在空中划了一圈,看破世间般的豁然:“多年不见就无需在我面前装亲密了。前面林子,你们合作也好,自己单干也行,谁猎的最稀奇,朕就满足他一个愿望!” “圣上此话当真?!”一直站在远处的霍振声听闻,眼眸一亮立刻抱拳确认。 “小四,该不会是想讨媳妇了吧。”太子也跟着在皇帝身后翻身上马,身子一挺,戏谑一笑。 第16页 “太子殿下,那你我可不得给人家一个机会。”游戏还未开始,燕王已经开始为自己找退路。 “当...当真。”明知是玩笑,可只要一想起自己的儿子臣子心中有一丝念头自己无法知晓无法掌控,皇帝心中有些慌。 小皇子哪里得知其中的深意,乐悠悠的玩弄手里的缰绳,跟在燕王之后加上一句:“儿臣跟在后面保护父皇——” 未等前方强者回应,倒是自己嘿嘿笑了两声:“说不定还能捡捡漏。” 所谓一家人其乐融融,不过是彼此精心盘算,步步为营的假象。 也是提及入宫,霍振声总会黑着脸的原因。 霍振声率先骑马跃入林中。 原始森林中潮湿灌木味道缓缓落在他的身上,屏气凝神的等待着他踏着穿过厚叶的斑驳阳光。 耳边依稀能听到旁边有人敲锣欢呼声。 随着越来越深入,周身的雾气渐渐升起,四周白茫茫一片。 周围也越来越静。 脚下的路变得更加湿滑和泥泞,身下骏马的呼吸变得越来越重,越来越不耐烦。 霍振声蹙眉拂去多次从树顶掉落在自己肩头的虫子,看到前方有什么东西从灌木身后掠过。 他心口一热,立刻追了过去—— 一只白鹿从林间闪现,倏尔转身消失在了灌木之中。 霍振声立刻去出身后红缨箭,箭身转了圈已经搭在弓弦—— 他眼睛轻轻眯起,右手勾弦指节随着力量渐渐发白。 忽然传来一声稚嫩的叫声。 霍振声下意识顿了一下。 飕—— 飕飕—— “等——” 未等霍振声开口,迅猛的箭头从身边穿过,直直朝灌木深处的那一抹白飞去—— “太子殿下好身手,快看,那里还有一只小鹿羔,若是带回去给父皇补身——” 随着轰隆重物倒下,林中惊鸟啼鸣,纷纷远离这个危险之地。 太子和燕王两人一手握弓,一只手拉着缰绳不紧不慢的从另外一个方向出现。 听闻燕王提议,太子没有说话却已经搭弓准备—— 前方白鹿眼睛湿漉漉望着霍振声的方向,前腿重重一跪,低头像是求饶一般。 身子一歪,变倒在了地上,脖间身上已是三道标着皇家标识的黑箭。 鲜血很快从身下聚集,蔓延到小坡的溪流之中。 身后露出一只拳头大的小脑袋,小鹿羔露出脑袋,轻轻舔舔母亲的身子,无助的望着周遭。 “不可——” 眼见太子利箭已经脱弦,霍振声翻身跃马,身影落在小鹿羔身边,斗篷一卷,利箭擦手而过,落在了不远处。 “四弟——” “甯王——” 眼见伤了人,众人无心游戏,立刻上前。 燕王率先朝霍振声跑去:“四弟,你没事吧?” 经过那匹白鹿,燕王趁人不备,将自己射中对方要害的箭拔下,丢弃在灌木丛中。 这才凑到霍振声面前,小心翼翼帮忙检查伤口:“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扰乱太子围猎!” 霍振声将小鹿羔围在斗篷之中,这才反手,手背早已血痕斑驳,滴落在地面。 他低着头面无表情将手背擦擦,朝太子方向半跪告罪:“臣弟鲁莽,求太子恕罪!” 一阵风经过三兄弟之间,吹得霍振声怀中的小鹿羔缩了缩身子。 彼此眼神复杂,都没有说话。 燕王率先打破寂静,半跪道喜:“恭喜太子殿下,射中白鹿,可是百年难遇的吉兆!” 半晌。 太子拉拉缰绳示意身下骏马回头,淡淡道:“回吧。” 听闻甯王受伤,皇帝立刻终止围猎,要求太医速速为其疗伤。 “父皇,太子殿下为您勇猎一只白鹿,百年难求,可是上苍对圣上的看重,对我国人的庇佑——” 刚一见面,燕王率先向父皇禀告围猎大喜。 “此话当真?!”一听有国运昌盛的吉兆,皇帝立刻挥手:“赏——” 太子眼角眉间欣喜,言语之中却依然淡定自如:“这都是上天厚泽圣上,儿臣只愿父皇安康,我国运顺遂。” “好好好,每个人都有赏!”皇帝被哄得满意,大手一挥:“来人,回宫摆宴庆贺——” 漫长的一天总算过去大半。 咸蛋黄一般的太阳懒懒挺在半空,空气里却没有一丝暖意。 车轮吱吱呀呀转动的声音从小路尽头传来,不多时,黑衣少年驾着马车不紧不慢的朝甯王府走去。 马车停了下来。 霍振声抖抖肩膀,去掉了笼罩了一天的,克制和主见。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尴尬。 多年在关外,立下的赫赫战功。 随着皇帝的日益年老,太子的雄心显现,以及朝中他人的私欲,混成了一道又一道掣肘线,颈上刃。 第17页 对于皇帝来说,要警惕他功高盖主。 对于太子而言,要警惕他拥兵自重。 而对于其他人来看,无论霍振声是否有称王的心思,他的选择都会令整个国家震一震。 怀中的小鹿仰起头望着面前一脸疲惫的他,伸长脖子叫了一声。 他覆手揉揉小鹿脑袋,任由怀中温暖,懒懒的靠着车壁小憩。 “王爷。” 等待一天,霍准眼见着其他王公贵族都是满载而归,唯有自家老大,除了满手鲜血和一只鹿羔,什么都没有。 霍准转身掀起门帘一角,担忧道:“您是不是惹圣上生气了?” 霍振声抬起眼,冷冷的望着对方—— “您的性格确实有些孤傲,可那毕竟是圣上,不能总是直来直去的。”霍准并没有发觉面前人的眼神越来越冷,自言自语道:“我记得前年您在塞外猎了火狐皮,要不我找出来我们送——” 未等对方说完,霍振声一挥手—— 一道黑色的身影从车内飞出。 霍准一脸茫然从地上爬起,拍拍胳膊上的土:“看我说吧,就这脾气,谁能受得了!” 眼见霍振声回来,老管家立刻上前:“王爷您晚上想要吃什么——” ——整个王府都是粗人,没有了皇宫内殿那种拘谨和压抑,说起话来也是随意中带着一丝尊重。 “今天有人来过吗?”霍振声将怀中小鹿羔交给对方,手指揉揉鼻子,难得的眼神游离,装作特别不在意的样子。 “没有。” ——半个时辰后书房内一声怒号:“管家爷,都说了几次了,我不要葱!!” 管家爷掏掏耳朵,和同样茫然的霍准四目相对,也是一脸懵:“回禀王爷,那是蒜苗——” 第9章 论吹彩虹屁一千种姿势 和霍振声的家国大事相比。 夏知否还沉浸在夏暖言对待下人严苛变态的惊恐中。 甯王府内。 她端坐在书桌前,一边看着面前奥图部落的文字,一边翻译:“这封信上面大概的意思是介绍了奥图部落的风土人情....” 霍振声坐在主位上,听着对方所说,用自己包着绷带的右手将文字写下来。 “奥图部落首领的意思是,我们两边境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在争斗上,首领建议我们应该恢复通商互通有无。”夏知否磕磕绊绊,根据信件内容念念叨叨。 说完,小舌头轻轻一舔,抬头望着对方肩膀轻抖—— 身体动作说:“求点赞!” 霍振声装作没有看出对方的得意洋洋,若无其事点头:“写下来。” 打脸时刻也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夏知否撇撇嘴,不高兴的将信件扔在桌上,两手撑在身侧耍无赖:“我累了!我饿了!” “——你看本王右手虽然受伤,但是手劲会不会减弱呢?” 霍振声抬起手掌,掌心向内五指慢慢握成拳。 “我——”想起之前对方捏自己脸好像很爽的样子,她立刻两只手捂着自己的脸颊,皱眉望着对方—— “王爷——” 未等两人说话,霍准低着头从外间匆匆进屋—— 抬头发现夏小姐坐在主位上对着王爷装可爱,王爷对其“色意满满”的样子,总觉得自己最近好像挺多余。 “属下唐突——” 刚刚迈进屋内的脚,慢慢的轻轻的退了出去。 “说。”霍振声身子靠在椅背上,当做没有看到对方浑身是戏。 “管家爷差我问问您,中午的饭要不要葱,要不要蒜苗?” 想起昨晚甯王陡然震怒,管家爷至今心有余悸早早就打发霍准前来问询。 未等对方回答,霍准鼓着脸生气道:“还有什么不要的一并说了,可不能在饭桌上发脾气了!” 霍振声无奈的长吁一口气,扬起下巴—— “中午吃什么?” 已经有人比自己更激动。 认真工作最容易饿肚子。 听到有吃的,夏知否立刻坐直身子,满眼放着光,简直想要吃掉霍准般的摩拳擦掌。 霍准默默的看看霍振声,默默的望着夏知否,裹紧了衣服。 结结巴巴道:“夏小姐,我们府上都是糙汉,一碗牛肉面足矣。” “肉!”听到自己喜欢的吃的,她情绪高涨瞪大眼睛望着对方:“王爷,我要吃肉!” “可以,”霍振声胳膊搭在桌上凑近对方,挑眉一笑:“只要你可以写下来。” 阳光缓缓爬上木窗,磨磨蹭蹭的落在说桌上通篇写着肉字的宣纸上。 偶尔飘零几声风声虫鸣,将时间拖延了好久。 夏知否眼神坚定,笔杆一转落在砚台,接起桌上新写的一张肉字,满心欢喜—— “这样我出门至少不会挨饿了!” 第18页 她扭扭有些酸痛的脖子,呆呆望着面前认真看书的霍振声,忽然道:“王爷,您真是个好人。” 对方眉毛一扬,翻了一页书:“再写一张。” “我在想,”夏知否手下虽然没停,脑中想起夏家对下人的态度,明知是错,却也知道凭自己的力量,要改变或许很难。 比起那些有大志向的人。 比起那些一开始就很明确自己的目的的人。 会不会对于自己来说,穿越架空,只是老天一时秀逗了? 要不然,怎么不止没有金手指,连自己原本的能力都被回收了? “我在想,根据分工不同,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自己的位置。位置的重要与否,体现在月钱上面,以及人们的尊重程度上。无论是圣上,还是下人,辛苦的程度都是一样的。” “那么,其他人为什么不能像您这样,平等的对待我们?” 说完,夏知否顿了顿,静静的期待的望着对方眨眨眼睛—— “王爷,天快黑了,我要回家了。” 按照历史故事的发展,话音至此,告别之时,便是收礼物之时。 “等等,本王有东西给你。” 期待的挑眉—— 霍振声放下手中书,踱步走到夏知否身边,眼中夹杂着含糊不清的光—— 夏知否竟然下意识有些紧张。 霍振声一把握住她的右手。 手腕传来一股毋庸置疑的力量,强劲拉扯着她。 夏知否脚下一绊,被对方随手接住笼在身下,左手不紧不慢的挽着自己的腰。 温热的呼吸落在自己颈间,炙热的体温隔着衣服快要将她融化。 开始她想抖聪明,故意疏离他。 却不料每一次的疏离,都被对方更加用力的扣回怀中。 两人的身影随着手腕的方向在动。 一个不徐不疾。 另一个大脑当机。 笔锋苍劲隽永。 三个字。 “送你一副字帖,回去好好练,练好重重有赏。” 随着最后一字的完成,霍振声的手恋恋不舍的从对方腰间松开,望着她的背影,扬起嘴角。 “什...什么赏?” 一听有赏,夏知否勉强将刚刚提到嗓子眼的心吞回肚里,只当是对方严师重教,毕竟自己尚未成年。 然而—— 转身抬头又看到一张仿佛白白吃了他家米的表情。 一盆凉水。 “这是什么字?”未等对方回答,夏知否举起面前宣纸,闷闷不乐。 “本王的名字。” “——我写你的名字做什么?”地表最强钢铁直女,随手扬扬薄薄纸片一脸不屑:“可以在银号取钱吗?” “——霍准,给我送夏小姐回府!”霍振声摆摆衣袖,径直离开书房:“什么时候写好了,什么时候再来!” 霍准抱着怀中小鹿羔,轻轻喂它喝牛奶。 手指摩挲小小的脑袋,怯怯懦懦委屈:“想当初我在关外,还是副佐使呢,怎么回来就成了奶娘?” 小鹿羔仿佛听懂了对方的抱怨,不满的哼了一声。 “霍准,你干嘛呢。” 夏知否听到声音,扶着门框歪着脑袋朝屋内看:“我能进来吗?” 未等霍准同意,她倒是先跑进来:“都没发现几天不见你都当爹了?和你长得真像!” 霍准才十六岁,听闻对方打趣,脸涨得通红半晌说不出话:“....” “什么时候请我们喝满月酒呢?还有红鸡蛋!”夏知否低头挠挠小鹿羔的脑袋,看到霍准快要憋死,这才将刚刚在霍振声哪里受的气发泄—— 她噗嗤一笑,算是道歉:“哎呀霍准,我又不是傻,我能看不出来这是什么嘛——” “等你以后有了自己的小孩,一定是全世界最漂亮的。” 夏知否最大的能力,就是用说话拿人心玩蹦床。 未等霍准说话,夏知否这才自娱自乐的望着对方怀中小动物湿漉漉黑黝黝的眼睛:“我说的对不对呀,小狗子?” “夏小姐,这是白鹿。” “长得真丑。”原本还准备温柔摸摸对方身子的夏知否收回手,转了个身背着手面无表情:“霍准抱着你儿子,送我回家。” “你你你——”霍准又心疼又羞涩,抱着小鹿羔望着夏知否的背影—— 揍她不是,骂她也不是。 只能追着她的背影气到:“你的脾气这么坏,会嫁不出去的!” “——霍准!”霍振声的声音从书房里传来,语气苛严,带着不悦。 霍准委屈的跺跺脚,看着书房又看着夏知否已经消失的背影:“你们合起伙欺负人!” 哼—— 夏知否坐在车厢里,望着同样坐在车厢里扬起脑袋观察着自己的小鹿羔—— “霍准啊,我以后每个月给你银子,你叫它斑比好不好?” 第19页 马车在夏家后门那条巷口停下。 夏知否轻轻跳下车,蹑手蹑脚推开门。 刚进院内,今年冬天的第一颗雪缓缓落了下来,幽幽躺在了自己的肩头。 她抬起手掌,一颗雪花落在掌心,渐渐融化。 瑞雪兆丰年。 “小满——” 未等门板被推开,一只枯木手如闪电一般探出,抓住夏知否的耳朵,用力一拧将她拽入房内。 脑袋一炸,口中满是咸腥酸涩的屈辱—— 耳朵上传来的痛感提醒着夏知否自己正在被人像只小鸡仔一般,抓着要害扯来扯去。 她一只手护着自己的耳朵,减少痛感。 另一只手徒劳无功的想要挣扎,哪想自己终究是少儿力气,再打再掐,也是无用。 惊恐的抬起头,看到一张糙老凶狠的面容。 对方右手掐着自己的耳朵,抿紧嘴巴像是吞下了所有的良知,左手杵着一只缝被子用的钢针—— 屋内已经有些发暗,整个房间寒冷刺骨,透着隐隐而来的恐怖。 阴狠的望着自己。 宛如容嬷嬷。 虚幻的恐惧和现实的痛感混在一起—— 吓到浑身无力。 痛到浑身颤抖。 二夫人和夏暖言坐在屋内,冷冷望着她,仿佛等了很久的样子。 小满则跪在床脚,脸颊早已又红又肿。 眼见小满被自己牵连,身体的痛混着委屈屈辱一起搅在心里,她吸吸鼻子,眼泪已经出来。 萌萌的奶音:“你放开我——” “夏家的脸都被你丢完了,你还有脸哭!” 毕竟算是夏家小姐,二夫人看到夏知否满脸涨红,眼泪鼻涕出来,呶呶嘴这才令身边老奴松了手。 “跪下!” 听着那个“容嬷嬷”恶狠狠的声音,夏知否哭着揉揉眼睛。 第10章 打群架是最不挑人的竞技 对方明显的仗势欺人,此时硬怼并没有什么用。 想到自己在外被甯王欺负干活没工钱,回到家里尊严还要被人这样糟践—— 一定是穿的绝地逃生,负重十公斤的那种越。 “——你是聋了吗?嬷嬷——” 看着夏知否又蠢又呆的站在原地,二夫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挥手示意刚刚的“容嬷嬷”重新伸手。 ——噗通。 膝盖跪在地上的声音。 “你干嘛去了?!” 上次夏知否玩弄口舌之术,白白令二夫人损失了一笔不义之财。 明面上对方表示并不在意,而实际上,已经到嘴的肉,就算不是肥肉,也不愿再吐回盘子。 二夫人一直派秋桐暗中监视夏知否—— 果然贱蹄子还是贱蹄子,不过几天,便被秋桐发现,夏知否没事就往外出溜达。 若被人知道左相家的小姐天天出门溜达,简直掉价到渣,更是直接污染了夏暖言的身价。 更加不能忍! “我....”夏知否偷偷瞥了一眼小满,希望和她口供一致。 然而平日总是帮着兄弟姐妹的夏暖言,不经意的站起,身子挡在了她和小满之间。 “到底做什么了?!” 二夫人深居夏府,料想未曾出阁的小姑娘能惹出什么乱子,最多也不过是将自家东西拿出去卖。 ——毕竟一个人在意什么,就认为对方在意什么。 眼看夏知否结结巴巴,更加确定对方心中有鬼。 二夫人摆摆手:“嬷嬷,你给我搜。只要这间房有任何一件不属于这里的东西,嗬,四小姐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原来是怀疑自己偷东西。 夏知否偷偷松了口气,咬定:“我就是天天在院子里面没事,在门口转转。” 嬷嬷在屋内找了一圈,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收获。 既然没有证据,也就只是夏知否偷溜出府,也不是什么大事。 “阿否啊,其实你们两个人的事,娘亲已经知道了。”明知二夫人正在思索如何为夏知否判罪,夏暖言轻轻走上前,低头冷笑,手指轻轻从对方的脑袋,脸颊滑落在肩膀。 随着手掌慢慢悠悠的在夏知否身体划过,感受她的紧张和惊讶,夏暖言更加坚信自己推测的没错—— 一个人,是不会呆坐在门外好几天。 肯定是被人吸引。 心事被对方一击即中,夏知否脑袋轰的一声,抬起头诧异的望着对方—— 夏暖言真的是绝顶聪明。 想到这里,她也不再装傻,低头认错:“是知否愚钝心存侥幸。实际上我只是近日喜食六味居的烤鸭,这东西最好是现吃现做,所以有几日不在屋内。” “既然只是吃东西,为何不带小满,有事也可照应。更何况,一只烤鸭——”夏暖言此时语调陌生,挑眉不屑对方的谎言,嗤笑一声:“你吃的完吗?” 第20页 这种咄咄逼人的方式,令人不禁想起某些企业的员工。 ——自己的工作不见得完成的多好,偏偏就喜欢盯着别人,一旦发现别人除了非原则的错误,恨不得拿九齿钉耙将别人的利益勾到自己怀中。 损人不利己。 夏知否的小暴脾气,有一丢丢压不住了。 “作为夏府的四小姐,我觉得我还是可以选择想带丫鬟就带,不想带就不带。至于烤鸭,吃不完我就扔了,有问题吗?” 说到这里,眼看着夏暖言无话可说的表情,夏知否又快言快语了一句:“其实吧,我觉得最担心的,此时应该是三姐的婚事。如果被人知道三姐总是监视四妹被人打,也不是什么好人设,不是吗?” 未等夏知否说完,夏暖言已经扑上去了。 女孩子们打架,头发,指甲和牙齿堪称三大利器。 夏暖言伸手扯着夏知否的头发,夏知否也不甘示弱,立刻牙齿咬着对方的胳膊。 夏家三小姐哪里受过这样的暗算,立刻大叫一声,伸手拉扯对方的衣衫,也看不清哪里,随手乱挠。 眼见女儿受到委屈,二夫人立刻嗷了一声,卷起衣袖也开始下场参与混斗。 小满怯怯懦懦站在一边,半晌不知道是该叫人还是该参与。 看到夏知否被拖在地上围殴,小满咬咬牙跺跺脚,也加入了混战。 ——“夫人!夫人!大喜事——” 秋桐的声音从屋外传来,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语调中的喜悦已经掩不住。 想着是喜事,便直接推门进来—— 四个人蓬头垢面坐在一起,呆呆望着她。 彼此双手紧握,一副发誓永不分离的坚定表情。 “什么事?” 二夫人坐在夏知否的腰上,头发被小满紧紧攥在手中,眼皮一抬—— 江山在我身下,安能被一缕秀发困扰。 “那....那个——”秋桐张张嘴,愣了半天,一时不知道是该上前拉开,还是该永远的将这幕丑剧记在心中,轻轻举起手:“那个相爷来口信说腊月中旬戏楼封箱,难得甯王这次回来过年,圣上特地恩准朝中大臣携家眷三日后一起去看戏。” “——什么?” 听闻大事,二夫人和夏暖言顾不上夏知否,半滚半爬站起:“相爷还说什么了?” 秋桐被当前混乱场景吓了一跳,结结巴巴跟着上前帮二夫人整理仪表:“相爷说,一切由您负责。” 等到众人都站起来,一张白色的纸,赫然出现在了刚刚大家厮混的地方。 夏知否眼眸一亮,刚意识到那是什么—— 嬷嬷已经捡起,将东西交给二夫人。 二夫人看到内容,环顾在场众人:“这是谁的?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私写甯王名讳!” “不是我,我和小满不识字的。”夏知否立刻摆手。 不清楚不知道不负责。 二夫人眼神落在夏暖言身上... 既然无头案,二夫人也不再多言,将纸片收起:“无论如何,四小姐当众殴打长辈,私自出府,不思进取,实在是太过纨绔。罚禁足三个月,月钱暂扣,直至出嫁。” “还有小满,以下犯上——扣一年的月钱。” “不公——” 夏知否刚准备继续申诉闹事,胳膊传来弱弱的拉扯感。 她转过脸看到小满涨红脸哭肿眼的可怜样,握紧拳头半晌,最终还是选择妥协。 伴着夏知否长长的不服气,二夫人这才算是吐气扬眉。 “娘,这是?” 回到自家院落,二夫人将在夏知否房内见到的字帖放在桌上,笑吟吟推到了夏暖言面前。 夏暖言看到纸上写着甯王名讳,立刻红了脸不好意思询问。 妇道人家哪懂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只当甯王身居高位,算是良人。 想到这里,二夫人微微一笑:“为娘含辛茹苦养育你,只为你可以有一个好归宿——不是为夏家,而是为你自己。我常常甯王久居关外镇守一方,恐怕是为噬血剑影的英雄,你跟着他,可否愿意?” “娘——”想起那日在相府中的匆匆一暼,对方的冷淡疏离,在夏暖言看来,只是上苍给两人一面之缘。 夏暖言软软的念了一声,抿嘴一笑。 算是表了态。 “不过,这是谁写的?又是谁送来的?” 想起整个夏府,只有自己和甯王有过交集,难道这是甯王对自己印象深刻,差人从后门送进来,正巧夏知否出去玩,对方以为她是小厮,让她交给自己的么。 甯王还在家中睡大觉。 夏暖言已经开始担忧若是以后儿子像他一样喜好练剑辩国可怎么办。 “也罢,”二夫人看到女儿已经思绪飘远,不由得抿嘴一笑:“你这两天就好好准备吧。” 第21页 “——等等娘,”夏暖言站起身刚准备离开,想起什么又转身回来:“您让阿否陪我去吧。” “要她作甚——” 未等二夫人说完,夏暖言拉着对方的胳膊不停地撒娇摇晃:“我那件红粉绣缎新袄得找个人衬一衬。” 二夫人又骄傲又无奈,伸出手指戳戳对方脑袋:“有这样的心思,还不如考虑当今太子呢。若你能成为——” 说着说着,两人的脑洞开着更没边,淡淡也就散了。 夏知否这次可是吃了亏。 自己和小满被打了不说,就连自己怀中的一副王爷牌墨宝也被没收,鬼知道跑到哪家炕里发光发热了。 她只能躺在床上,养精蓄锐哀叹人世无常。 “阿否。”正说着,罪魁祸首之一出现在门口,婀娜多姿的朝她走来。 “什么事?”听到夏暖言的声音,夏知否立即进入作战状态,坐起身握紧拳头严阵以待。 看到夏知否穿着睡衣坐在床上,黑发自然垂落胸前,扬起脸紧张的望着自己—— 夏暖言倒是扑哧一声,捂着嘴巴笑了。 “我的好妹妹。昨天我们不是收到通知,戏院封箱那天大家陪皇亲国戚一起去看戏,娘说你这两年身体长得快,一直没裁衣裳。这次事出突然,我捡了几件没穿过的,给你拿来,到了那日我们一起坐车去看戏。” 说着,她将包袱放在夏知否身边,轻轻拍了拍。 夏知否心中怀疑,但还是一边道谢一边打开了包裹。 “——呃——三——姐,”夏知否揉揉眼睛,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明白对方心意后,她瞪大眼睛打量着面前这件超级豪华,豪华到自己怀疑野牛一看到自己就会欣喜撞死自己的艳丽华服—— “三姐好意知否心领,但是这么豪华的红配蓝——” 说到这里,夏知否心中已经狂翻几百个白眼:“这可不是一般人能穿的了得。” “可不是,”夏暖言没有听出对方语气中的怪异,握紧她的手,一脸真挚:“我到时候穿的和这个差不多,你放心吧。” 鬼才信。 夏知否本想直接拒绝——她可没有牺牲自己成全他人的好心。 不过—— “我有什么好处?” 第11章 10 “三姐,你在想什么?” 夏知否看着这些脱离人类基本感官审美的衣服,嗤笑一声扔在床上,回身看到夏暖言还在发呆,淡淡一笑。 二夫人一出手,就断了自己和小满的粮—— 这个时候夏暖言要自己做绿叶陪衬,想来是希望借此机会可以拔得头筹。 “我在想,”夏暖言微微一笑,模仿夏知否侧身坐在床侧,手掌托着下巴亲昵道:“昨天你房中甯王的字帖是哪来的啊?” “那不是三姐的吗?”夏知否不喜对方模仿自己,立刻坐起来歪着脑袋,一脸奇怪:“三姐觉得我像那种能和甯王相识的人吗?” 夏暖言望着对方的眼眸,仿佛要看到对方心里去。 字帖明显不是夏暖言的,可若真的是夏知否的,无论是何种方式得到,夏暖言都咽不下这口气。 “对了!”提到甯王字帖的事情,两人之间突然气氛的尴尬令夏知否有些紧张,她立刻笑着打哈哈:“前两天二哥在我房里说是要写什么名帖做请客用,会不会是他写剩下的?” “原来是这样。”夏暖言心中暗吁一口气,这才重新拉起对方的手,手中暗暗用力提醒对方:“好妹妹,到时候出去看戏的时候,你可要记得穿这件。” 听闻甯王的字帖和夏知否无关,夏暖言也没有任何耐性再留下来。 “三姐,我刚才明明说了,我有什么好处?” 想起小满刚刚损失了全年的月钱,早上连起床都已经觉得弹尽粮绝,无力为继。 她可一定要帮小满讨回损失。 “好处?!”之前只当小孩子乱说话,没想到眼前这个十四岁的孩子倒冲自己伸手要钱,真是穷疯了! 原本已经走到门口夏暖言听到她的话,立刻转身拂袖鄙夷道:“你身上吃的穿的,哪一样不是夏家给你的,我是看得起你才送你衣服,想着也就你我姐妹即将到了说亲的年纪,出来见见世面也好。” “若你不想去,不去便可!” “我不去当然可以。”夏知否坐在床边上百无聊赖环顾家徒四壁:“可不就没人为您做陪衬,也没有人在关键时刻,装傻充愣将您推进甯王身边——” 夏暖言刚准备继续训斥,听闻对方所说,愣了半天:“你——你可——” 这话,像是一个孩子所说吗? 夏知否从床铺上跳下来,走到夏暖言身边,淡淡笑着:“是啊,我是孩子啊,我能有什么错,我就是最喜欢我三姐和我最崇敬的甯王在一起,我做错了什么?” 第22页 眼瞅夏暖言闻此红了脸—— 夏知否伸出手掌:“五百两。” “你——趁火打劫!” “三姐,便宜没好货!” 约定之期。 夏暖言早早的梳妆打扮,天刚刚蒙蒙亮便已经等候在大夫人院门口请安陪伴。 二夫人将一切安排妥当,却还是由大夫人随着夏老爷出席。 不多时,夏知否留下小满,也跟过来请安,等待午后一起出发。 两人对望一眼—— 夏暖言淡妆突出眼眸清澈粉唇柔嫩,随着风吹而过,头簪上的花朵以及耳垂上的珍珠轻轻摇曳,顾盼生辉。 看到夏知否穿着自己送的绿色长袍,衣服松松垮垮,随意找了根粉色的带子系在腰间。 她将头发随意的扎了两只辫子落在胸前,走来的有些急,脸上红扑扑的。 整个人像只行走的葱。 夏暖言噗嗤用衣袖遮着嘴巴真心笑起来:“阿否,你真的好可爱。” 夏知否想起昨晚小满看到银票时开心发光的眼神,也跟着真心笑起来:“哪有三姐给的银票可爱。” 真心的笑容,最好看。 春花很快出来,邀请两位小姐进屋请安。 大夫人坐在主堂之上,慢吞吞的喝着早茶,看到两姐妹进来,一眼便被夏知否夸张的服饰吸引,蹙眉道:“你这又是什么幺蛾子?!穿的这样不三不四出去不是丢我们夏家的人——” 夏知否挠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冲大夫人笑笑装傻—— “娘亲,阿否年纪小,就喜欢这些艳丽的。”夏暖言立刻冲出来为夏知否说话:“稍后请寒时坐在前面,我和阿否坐在后面就好。” “春花——”大夫人哪里不知道夏暖言打的什么算盘。 只是想想,夏知否也不过是年纪小,就算被人说也只当稚儿可爱。 但如果自己的夏寒时出挑,也可在夏暖言之后为其选择良婿。 想到此,大夫人招手示意春花过来:“你去,叫五小姐起床,为五小姐梳个好看的头型。” 夏知否她们又等了约一个多时辰,打扮得体的夏寒时才悠悠然从门外进来。 “娘亲。”毛毛领子乖乖巧巧衬的肤白唇红,说不出的纯真可爱。 “——好了,给老爷通传一声,我们出发吧。” 大夫人爱怜的拉着嫡女夏寒时的手,率先出了门。 夏暖言和夏寒时紧随其后。 夏知否的眼神落在为自己撑门帘的春花脸上,不由自主的愣了下:“春花,你怎么回事,怎么一边脸大一边脸小呢。” 春花下意识捂着一边脸,低头小跑着追赶大夫人去了。 距皇宫不远,一条宽阔大路直指城东五里,便是红楼。 红楼的起源,是各方卖艺者都在街上各凭本事吃饭,斗艺有高低,需要场所。 于是城中巨贾在城郊围起一座十米高楼,只有在城中卖艺百场收入过百两者才能登记入红楼表演。 在红楼表演过百场收入过千两者才会被邀请入宫表演。 红楼对面一排三层酒楼。 ——所谓的巨贾思路。 表演者想要入驻红楼需要交纳费用,客人们闻讯而来目睹表演需要入驻酒店,有了人流,原本的城郊每当有表演开场时,街上人潮汹涌热闹非凡,无意中将整个京城繁华又扩大了些。 这次听闻皇亲国戚应邀而来,红楼对面的酒店已经全部戒严,马车停在固定的停车场,官家夫人小姐会由专人负责送至已经安排好的酒店。 十米高台下围观者已经人山人海,不时有小商贩端着瓜子糖果来回兜售。 夏家马车刚刚听闻,夏知否一个箭步已经冲了出去。 空气中带着不远处森林料峭的寒意。 前方大夫人马车下,夏夫人踩着马凳由春花扶着下车。 而另一边因为夏寒时着急想要同时下车,旁边小厮立刻趴在马车边,由夏寒时踩着自己的背,缓缓下车。 三人汇集,春花秋桐等人跟在身后,这才浩浩荡荡由人领路。 夏家贵为左相,被安排在紧邻中间酒店东边的酒楼。 其他官员随着官位不同,各自分散排列。官位越低的家眷,来的越早,陆陆续续向官位高者请安。 “中间那家酒店——”尊为嫡女的夏寒时发现自己的位置并不是最好的,有些不高兴,指着最中央依然空空荡荡的酒店,不满道:“我要去那里!” “寒时,”正当夏夫人头痛如何解释,夏老爷在嫡子夏灏杰和夏灏渊的陪伴下出现在二楼:“中央雅居是留给燕王甯王的。” “爹爹——”听到甯王的名字,夏暖言立刻上了心:“甯王回来吗?” “甯王驾到——” 未等夏老爷说话,楼下人群中响起巨大的欢呼声。 第23页 霍振声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那只熊了。 奇了怪了,一见到她就觉得浑身有刺,不见她,却更加觉得坐立难安。 一听圣上发话,说年末封箱,要燕王甯王犒赏所有官员及家眷一起来红楼看戏。 刚刚下朝,他便匆匆忙忙朝红楼赶来。 夏知否被挤在窗台一角,透过缝隙望着穿着官服的霍振声。 霍振声轻车驾熟地背着手,跟着霍准大步朝中央的雅阁走。 他的脸上喜怒难辨,只是眼神落在哪里,哪里便响起女声惊叹。 眼看对方似乎抬头—— 夏知否下意识蹲下身藏起来—— 她有一点点后悔自己穿的太绿,尽管没戴绿帽,胜似绿帽。 霍振声带着霍准轻轻悄悄来到二楼雅居。 雅居里温暖如春,一桌好菜等候。 霍振声坐下来轻轻拍拍腿:“她什么时候来?” 不多时,房外便传来左相携家人拜见的通传声。 夏知否站在最后一排,随着家人跟在小厮后面静静等待。 半晌,听到木门吱呀响了一声—— 所有家人低着头,静静迈着步子一个接一个走进雅居。 等到她后脚刚刚进入房内,后面人已经关上了门。 “甯王千岁,”夏老爷率先行礼,之后开始介绍:“这是....” 霍振声懒洋洋的窝在椅子里,端起热茶,轻轻抿了一口又放下,垂下眼有一声没一声应着。 “甯王千岁,”夏暖言率先走上前,轻轻做了个揖:“上次在府内不小心冲撞了王爷,是小女不才,希望没有——” “什么冲撞?本王怎么不知?”霍振声抬起眼,一脸茫然。 当然——他那个时候满心急着回家捉熊。 熊—— 想起那只熊心豹子胆,他下意识寻找夏知否,直到看到墙角一棵人形葱—— “咳咳咳——” 趁着甯王咳嗽的时间,夏暖言瞪了夏知否一眼,提醒她遵守两人的约定。 怎么外面的甯王,和自己认识的甯王,有点点区别? 夏知否有点怂。 半晌,她挪动脚步,来到甯王面前,鞠了一躬:“甯王殿下千岁。” “什么——?” 声音太小,甯王殿下蹙眉侧耳,表示没有听到。 第12章 11 “回甯王,这位是暖言的妹妹,夏知否。” 眼见甯王有些不待见夏知否,夏暖言有些后悔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立刻上前道歉。 没有甯王的同意,夏知否只能继续弯着腰,鞠躬等待对方认可。 没过一会儿,背上便已如千斤压顶,气氛压抑。 夏老爷觉得有些不对劲,刚准备开口—— “罢了,下去吧。” 回到自家的酒楼,眼见夏老爷和夏夫人拾级而上。 夏暖言走在后面一个转身,胳膊一抬拦住了夏知否,满脸写着你就是诈骗犯:“还钱!你要是不还钱,我就将这件事告诉母亲,让她好好治你的罪!” 夏知否也是一脑门的茫然。 她低头咬着食指,一会儿转身望着旁边那栋楼,一边思索—— 就算是装不认识自己也行,何必挡着众人,尤其是夏暖言给自己没脸。 现在没有机会近对方的身边,该如何完成自己这第一份红娘生意? “等等等等——”她露出洁白牙齿讪讪的做出一个求饶的笑:“暖言姐姐,这戏还不是没开始,您急什么呢。” 夏暖言冷哼一声,伸出手戳戳对方的额头:“我不着急,我只怕小满饿的急。” 双方都已经急到摆出要害威胁的地步,已经有些脑懵的夏知否下意识开口直接回怼,想起软肋小满,只能点头:“我只负责让你们单独见面,其他的我可不管。” 此时此刻众目睽睽,夏暖言也没有了当初非要有肢体接触的要求,干脆的点点头:“只要你可以,我自有法子。” “好!” ——换个思路想,不就是小姑娘情窦初开想见情郎,如果甯王不悦,只能说方向错误,不能说行为违法。安排! 夏知否绕着皇家酒楼走了一圈。 前门来请安者络绎不绝,自己连霍准的面都见不到。 而后面墙壁湿滑,窗户高高在上,偶尔还有人从上面倒落茶水,差点溅在夏知否身上。 既然无法自己去见甯王。 那就只能让甯王见自己。 想到这里,夏知否不由自主的摸摸自己脖颈,含着热泪咬咬牙:赚钱真的要靠头铁扛。 眼看戏台上人影绰绰,各种乐器已经摆放整齐,只要燕王登座便可即刻开始。 此时正是最乱之时—— 前门一排士兵站军姿,冷冷打量着她。 夏知否只能绕到后面酒楼—— 依然有士兵巡逻。 她只能对着后楼吹了一声口哨:“斑比——” 第24页 等到甯王雅居终于安静下来。 霍准拿起桌上的白酒,抬手为甯王倒了一杯:“王爷,这雅居南北窗户通透,喝点酒暖身。” 霍振声拿起酒杯小酌一口,闷闷不乐的放下。 万家灯火,天上人间,热闹非凡,最是一年好时候。 虚情假意夸赞欣赏者络绎不绝。 只有一个人说自己是个好人。 想到这里,以后想起刚才那只葱,霍振声不由自主的哼笑一声。 霍准不知对方所想,只是默默的跟在身边倒酒。 忽然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下意识顿了一下,抬头询问:“王爷——” “去吧。” 拿下霍准对夏知否来说,简直是手到擒来。 等到霍准再次回到雅居,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怎么回事,触及甯王探寻的眼神,话已经和倒豆子一般全部说出来:“夏小姐说,有一个秘密急着告诉您,需要找个隐秘的地方商谈。” “秘密?”霍振声放下酒杯,已经后悔自己一身酒气。 他喝了口茶漱漱口站起身疑惑:“关于什么的?” “不知道。”霍准一脸无辜摇摇头:“她说您见了就知道了。” “让后厨的人暂且退下。” 夏知否身子藏在走廊里,歪着脑袋看夏暖言的身影藏在后厨,不多时甯王的脚步声从头顶楼梯穿下来,一声一声震在她心上。 她揉揉心口:“怎么有点酸酸的感觉——” 脑袋想起霹雷声—— 不可能不可能! 夏知否捂着脸难以置信的摇头:“我一定是被那只鹿迷住了——我可怜他孤苦无依——我我我是扶贫送温暖。” 越想越伤心:“我还没出过京城呢。” 等到夏知否垂头丧气提着裙角回到自家酒楼上,二哥夏灏渊望着她一脸惊讶:“阿否,你怎么在这?” “是,那我先回——”夏知否只当自己哪里做错,又碍着谁的眼,下意识就要退下。 夏灏渊瞥了一眼父母,偷偷提醒道:“不是,是甯王刚才传令,说雅居有一间空房,让左相右相家中孩童一起过去看戏。” 说完,夏灏渊拉着夏知否的肩膀凑近提醒:“你赶紧去吧。大娘第一个就让春花带着寒时去了,秋桐现在出去找暖言,你要是去晚了,就被挤在后面没有座位了。” “那我——” “赶紧去吧。”夏灏渊触及对方退却的眼神,重新按着她的肩膀,鼓励道:“机会掉在这里,你错过了,就真的是没有了。” “好。” 等到夏知否来到中间雅居,里面已经被其他的适龄孩童挤的水泄不通。 她眼神顺着整间房绕了一圈,没有看到夏暖言。只能站在最后打了个哈欠,脑袋靠着柱子偷懒。 “燕王驾到——” 随着夜幕降临,外间响起急促的马蹄声,不多时便听到一群人上楼的声音。 整个房间的孩子们陡然全部噤声下跪,低着头屏气凝神等待着燕王出现。 甯王也从里间迎出来,等见到燕王抱拳:“见过三哥。” 燕王一身蓝色的常服,玉冠束发,剑眉星目,自带一种苏然儒雅之气。 夏知否不由自主的打量着兄弟二人—— 燕王儒雅,甯王英勇。 “这是——”听着众人的拜谒,燕王随意的摆手示意大家起身,眼神不由自主的被穿着艳丽的夏知否吸引—— “三哥,这位是左相长女,夏暖言小姐。”甯王身影轻轻晃了一下,挡住了夏知否的身子。 “燕王殿下千岁。”夏暖言不想今日一行,竟然二位皇子面前漏了脸,喜不自胜。 抬头眼角眉梢带着笑意,更是令人浮想联翩。 “能让甯王特别介绍,果然是人世绝色。”燕王微微一笑,伸手扶起夏暖言。 戏台那边戏还没开场。 左相家的姑娘已经挑起了燕王甯王之间的暗斗! 在场所有人大气也不敢出,只等夏暖言的最终选择。 是选择温柔贴心的燕王,还是选择一直暗恋的甯王? 夏暖言手掌一转,默默的抓住了燕王的胳膊。 “老四,我看这中间的位置有些挤,不如让夏小姐带几位妹妹们一起在我那边听戏吧。” “好。” 一听可以和当今三皇子坐在一起看戏,夏暖言忙不迭选了几个没有自己高的没有自己美的,跟着燕王进入另一间雅居。 夏知否将自己藏在木柱后面,看到两位皇子分开,这才长吁一口气。 “——你还准备藏多久?” 身边一个熟悉的声音落在耳边,吓得夏知否捂着胸口跳了起来。 “你吓死我了——” 面前少女竟然趁着无人察觉瞪自己,霍振声提起一口气,抓着她的肩头轻轻一提一推,夏知否被推进了甯王的雅居。 第25页 霍振声轻轻手背向后一挥,一阵掌风掠过,原本绑在一起的帘幕瞬间散开,将甯王雅居封闭。 “跪下。” 刚准备爬上酒桌的夏知否瞬间回想起自己做的蠢事,立刻跪在霍振声面前举起双手求饶一副可怜样哭嚎:“王爷我是被逼的,不要杀我——” “——你小声点!” 远处戏台金锣一响,红衣舞娘翩翩起舞,那边燕王已经开始选戏。 霍振声望着面前这个可怜巴巴的小东西,咬牙切齿道:“作业做完了吗?” 不提也罢,提起作业夏知否委屈的嘟起嘴,愤愤不平抬眼瞪了对方一眼:“还说呢!甯王说见面就见面,回家我就被我们二娘一顿收拾。字帖被三姐拿去了,我这条腿也断了,出不了门了。” 霍振声早就明白对方的话,只能听一半。 ——等等,等等等等。 不是明明她耍了自己,自己应该很生气吗? 这种莫名其妙的内疚是从何而来?! 发觉自己再次被对方套进去,霍振声依然板着脸,语气却没有了刚刚的震怒:“一天不学好,还学别人生了牵衣做媒的鬼心思!” 看到对方眼神游离,霍振声心中一动,抓着椅子把手难以置信:“你该不会是收了钱吧?” 夏知否下意识磨蹭膝盖,离对方远了些,讪讪一笑。 “你!多少钱?!” 夏知否继续离对方远了些,低头:“王爷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还有下次?” 霍振声的声音明显凉了些,夹杂着危险即将来临的气压:“到底多少?!” 夏知否默默的举起手掌。 “五万两?!” “回王爷,我的侍女小满因为我违反门禁被罚一年薪水,我不过就是想要挽...挽回一丢丢损失...”眼看对方的手指抓紧了椅子把手,夏知否身子一僵,立刻回答:“五百两。” 听闻对方真的生气,夏知否这次不再装傻,而是重新跪在对方面前,磕了个头道歉:“甯王息怒,其实小女也是为了您着想。甯王已到而立之年,我们家的姑娘和您也算是门当户对,不算委屈的!” 好一个门当户对! 霍振声沉沉的叹了口气,胳膊搭在膝盖上凑近对方。 夏知否整个人被藏在他的影子之下,半晌不敢动弹。 “抬起头来。” 听着对方的声音高高在上,夏知否心中一凛,乖乖抬头。 霍振声下意识右手扶着她的下巴,眼神打量着她,目光似火,险些灼了她的心。 夏知否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神。 “既然门当户对,夏小姐觉得本王如何?” 第13章 12 此话一出,两人都吓了一跳。 霍振声收回手,半晌没有说话。 两旁雅居中不断的叫好声落在此处,更添心塞。 若是旁人,恐怕此时已经幸福的要死了。 偏偏是夏知否。 话可以乱说,可以乱听。 不足以表心。 不过嘛—— 夏知否抬起头望着对方,忽然噗嗤笑了一声:“我就说王爷是个好人。” 霍振声呼吸沉了些。 大概是刚刚的黄汤下肚,扰了心智。 自己跟个孩子叫什么劲。 房间陡然静了下来,夏知否趴着窗台上,迎风望着远处戏台影影绰绰,不远处城中灯火通明,每个人脸上洋溢的都是简单幸福的笑容。 “王爷,您快看那边,放烟火了!” 随着不远处皇宫艺人开始放烟火,红色黄色的火光,带着一阵热风,潇洒腾空,瞬间燃烧之后,化成灰烬又缓缓的落了下去。 震的旁边暗空中静默存在的星辰抖了抖。 “王爷,您快看快看!” 每一处的烟火伴着众人惊呼,照亮每一张期待的笑脸。 回头,发现霍振声默默不乐在喝酒,她干脆拉着对方一起走到窗前,跳着笑着指挥对方跟着自己的解说走:“王爷,您看那个——那个像不像只猪?” “哎呀,王爷快看快看——”担心对方没有看,她拍着窗台哈哈大笑:“您快看,烟灰落下来烧着那个人的帽子了!” “我了个——”刚说两个字,夏知否立刻收声,左右环顾发现无人发觉,立刻无助嘴巴用胳膊肘撞撞身后男人:“王爷您看那边那个老头,好像在当街挖鼻屎。” 霍振声跟着对方转过脸,看到右相梁家趁着大家都在看烟火自己挖的正欢,默默将身下对方的脑袋转回戏台方向。 忍俊不禁。 所有的好戏都在压轴。 渐渐所有艺人抱着没放完的烟火炮筒,围在戏台周围。 “——哇!” 霍振声觉得看戏不如看身边人。 他跟着对方的眼神望着那些艺人,眼神闪烁,炮筒摇晃,带着恶意的同步起身转动方向—— 第26页 “小心!” 不等他说完,那些艺人突然将身上伪装一把扯下,炮筒对准了燕王和甯王的房间—— “——霍准!” 霍振声冲出雅居,呼喊着霍准,挥舞双手示意下属立刻疏散所有人—— 话音刚落,霍准从楼下落脚点三两下踩着墙壁,便已经落入屋内胳膊一挥—— 霍振声已经拿起弓箭,另一只手将夏知否朝霍准怀中一推:“你送她回家。” “——我要帮忙!”夏知否透过窗户望着外面,短短几分钟,整个场面已经混乱:“我可以帮忙疏散人群——” 一声炮火响起,并没有预想的升入银河,而是朝着甯王窗户直冲过来! 剩下的炮火朝左相右相的看台冲去—— 街上人们私下奔逃,那些平日嚣张跋扈的少爷小姐们,此时被家长下人抱在怀中哭的鼻涕冒泡。 “你可算了吧。”未等霍振声回应,霍准将她用披风一裹,架在身上三两下便送了出去。 只留下霍振声尴尬的顿在原地——分别的时候是不是该说些什么? 戏台边角处,此时一道旗子闪过,霍振声熄灭了房中蜡烛,靠着窗台眯起眼,耳朵动了动。 透过各种凄惨哭嚎,夜风呼啸中,他听到了哨声。 袭击者藏在戏台背后的大红鼓后面,利用人们慌乱声和大红鼓皮的震动,有节奏的指挥下面的袭击者按顺序和时间发射。 袭击者看到对面燕王匆匆逃离现场,抬起手中红旗,吹响了哨声—— 一道粗黑长箭如暗夜中的飞蛇,飕的一声在黑暗中翱翔,被刚刚发射的炮火照亮,迅速的穿过大红鼓—— 哨声熄灭。 没有了指挥,楼下的袭击者们立刻有序离开。 发觉对方袭击的势头灭了下来,燕王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来:“穷途末寇,来人,给我追!” 一场闹剧算是勉强结束。 夏家的马车像是逃命一般在路上狂奔。 夏知否央求霍准将她放在停车场,毕竟霍振声比自己更需要他。 夏老爷和夏夫人在两位夏府公子的护卫下,跌跌撞撞跑了过来。 夏寒时一只手举着糖葫芦,另一只手被夏夫人紧紧攥在手里,不停的用嘴巴去追逐求生欲旺盛的零食。 夏夫人一时恼怒,将糖葫芦抢了过来,扔在地上:“我的姑奶奶,赶紧上车先回家,命要紧!” “你把糖葫芦踩爆了!你是坏人!”原本骚乱的停车场,又响起儿童的哭喊声。 眼看众人已经到了,唯独夏暖言迟迟不见人影。 “秋桐!你们小姐呢?!”夏夫人惊恐的环顾四周,已经不愿再做等待。 秋桐只知道开戏之前夏暖言拒绝自己随从,现在场面混乱,自顾不暇,脑袋懵懵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奴才,奴才也不知道...” 夏知否跟着她一起踮起脚尖眺望之前的酒楼—— “啊,你们看,那不是我们刚刚呆过的地方,怎么起火了?!”正说着,夏灏杰指着刚刚甯王燕王呆过的酒楼,好奇道。 “什么?!——” 夏老最爱的女儿竟然在慌乱中失踪,原本呆的地方又着了火。 顿时又气又急,冲上来直接一掌扇在秋桐脸上:“不知死活的东西!遇到危险竟然背主潜逃,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去找!仔细回去夫人撕了你的皮!” 夏老也是真急了。 秋桐被打的脑袋嗡嗡作响,直到听到对方说夫人要惩罚自己,脊梁骨顿时漏风,立刻朝着人群涌出来的方向跑去。 夏暖言若是找不回来,秋桐也活不了了。 现场已经无法控制,若是一个人出去恐怕更加危险。 想到这里,夏知否回身道:“父亲大人,这里危险,不如您和夫人夏寒时先回去,我在这里等暖言姐姐吧。” 夏夫人表情这才松了些,点点头道:“也好,老爷恐怕也要回去准备,以免圣上急召。” “那我和阿否一起等吧。”夏灏渊主动留下,望着夏老爷道:“父亲累了一天,早点休息吧。” 夏暖言直到现在,还沉浸在刚刚出现危险时,燕王忽然拉住自己做挡箭牌的情景中。 短短的几分钟,对于她来说,却是醍醐灌顶的永生。 霍振声一把将夏知否护在身后,示意霍准送她走—— 哪里是不相识,分明就是装不识坑自己! 外面慌乱,唯有她,心凉似水。 “夏小姐?” 房间里只剩她慢吞吞的一步一步,朝楼下走。 霍振声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甯王殿下。”夏暖言心脏陡然一提,立刻转身望着对方,忽然身子一软整个人倒在地上哭起来:“我好怕。” ——你好怕,那她呢? 第27页 霍振声收起心头杂念,想了半晌,直男的安慰:“那些袭击者,死的死,散的散,没事了。” 最后一道炮火贼心不死的落在窗台上,照亮霍振声认真帅气的侧脸。 “甯王殿下您能否送暖言回家?”夏暖言低着头,懦懦揉揉慌乱中被刮破的衣摆:“外面黑,我不敢。” ——明明两姐妹,怎么差别这么大。 “好。” 眼见停车场的人越来越少,夏灏渊和夏知否心中的怯意也越来越深。 “阿否,”夏灏渊靠在车梁上,想起之前自己逃跑的前科,有些过意不去道:“这次要是遇到坏人,你就先跑。” 说罢,他咂咂嘴,像是给自己打气:“我们夏家人,不怂。” 夏知否有一秒的感动,忽然想起来,一脚踢踢车梁鄙夷:“夏灏渊瞅瞅你那出息,停车场有那么多人驻守,吓死你!” 正说着,夏暖言的身影在街角上出现,朝停车场缓缓走来。 “——暖言?” 等到走进,原本迎上去的夏灏渊结结巴巴:“甯...甯王殿下?” 听闻霍振声也跟了过来,夏知否立刻翻身下车冲上前—— 两人四目相对,瞬间亮了一下—— 想起周围还有人,夏知否放慢脚步,随手做了个揖,抬起头关心的打量对方道:“刚刚我们看到您在的地方着火了,你们没事吧?” “没事。”霍振声和其他夏家人对视一眼,这才看着夏知否道:“天色晚了,你们也早些回去吧。” “——甯王殿下。”眼看对方要走,夏暖言立刻叫住对方。 环顾四周,她深吸一口气:“劫后余生,总有些心绪。您一个人回府也落寞,不如大家一起?” 夏知否说不出夏暖言那么贴心的话,只能在一旁狂点头做助攻。 “对了,秋桐呢?”想起去找夏暖言的下人还没回来,夏知否有些在意。 夏暖言上了马车,留下夏灏渊和夏知否在原地:“秋桐若是找不到我,自会回府,不管了。” 被人截胡的感觉,真的想掏菜刀! 整条街上所有人都已经睡了。 夏灏渊靠着车梁,有一搭没一搭的驾着马车。 另外一边,霍准默默一只腿搭着车座,拉扯着前面两匹黑马。 更深露重,马匹的呼吸伴着马蹄声落,敲打在空旷的街上。 夏暖言抬起窗帘,有一搭没一搭的同另外一辆车的霍振声说话。 开始霍振声只是有意无意的应着。 想起什么,他抬起窗帘望着对方—— 看到夏暖言身后的夏知否冲自己撅起嘴巴做鬼脸。 特别不高兴的样子。 反倒来了兴致。 不止认真回答夏暖言对自己爱好的回答,还板起脸来询问夏家的趣事。 “夏姑娘真的是博学多才,不像我家斑比,连字都认识,还需要我亲自教导。” 霍振声板着脸,唯有藏在车内的手指,轻松愉悦的敲敲车板。 ——他竟然为了夸夏暖言踩低自己!!! 夏知否藏在夏暖言身后,努力露出半张脸,冲对方恶狠狠的扬了扬拳头—— “哼——咳咳——” 一不留神反倒哼出来,又怕被人知道,只能装作是非常认真的咳嗽。 “阿否,你要是染上风寒,就离我远点。” “好的!” ——以为谁愿意看你们郎情妾意似的,呸! 第14章 确定过眼神,是想追的人,是想破的案(01) 等到回到夏府,那日看戏余波便已被夏寒时传播的人尽皆知。 以至于落回夏知否耳中时,也不由得心有余悸,在房中藏了好几天。 在那么危险的时刻,霍振声还选择优先想着自己的安全,真甜! 然而此事无法与人说,以至于最近几天夏知否无论是请安还是干活都是带着神秘的微笑,看的小满浑身发毛—— 正准备说,打开房门正好看到夏暖言进院。 “小姐,三小姐来了。” 夏知否还没有来得及抬头,夏暖言的身影已经进屋,两三天不见,更加漂亮。 望着对方耳垂上新换的珍珠耳坠随着身影轻轻摇曳,鹅黄色的长裙随风从粉色绣鞋上掠过,藏着少女的春意,不知又会是谁家少年的青春。 夏知否抬起手揉揉鼻子,低头看到自己脚上灰色的布鞋,默默的打量着她,有些羡慕。 自己什么时候可以长身体啊,想哭。 如果自己是甯王的话,应该也会喜欢长得漂亮的吧。 ——等等等等。 有一点点问题。 “阿否,你这两天没去院里和我们聊天,一个人躲在房间做什么呢?”夏暖言语调温柔,轻轻坐在了床边,歪着脑袋可爱的眨眨眼打量着她:“可是吓坏了?” 第28页 “嗯,有点。”夏知否刚刚发现了自己的一个秘密,抬眼望着对方一脸的“我有话要说快问我快问我”的表情,无奈的笑笑:“三姐,前两天燕王和甯王您都见上面,说上话,可算是在亲朋好友中露了脸,这下我的服务满意了?” 说到夏暖言心上,对方不由自主的低头红了脸,冲夏知否做了个鬼脸:“我也只能跟你说。对了,说到这里,我还有一笔生意找你。” “我?”夏知否下意识想拒绝,刚准备开口—— “你那天和甯王说什么呢,逗得他笑的那么开心。”夏暖言一边说,一边仔细打量对方的表情,盘算对方是否和甯王有私情:“我让二哥帮我约甯王听塞外老师前来授课讲坛,你也一起帮我说说话吧。” 未等夏知否开口,夏暖言立刻接话:“我不会亏待你。” “我——”夏知否心中一万个拒绝,她站起身背对着对方,眼波流转,慢吞吞的扯着:“之前戏台有刺杀,甯王恐怕比较忙吧。” “那倒是,”夏暖言点点头,继续道:“说起来,燕王派人查了,那些人是奥图部落的人。” “唔....” 夏暖言旁敲侧击什么消息没有套出来,反而将自己的消息散了出去,有些不高兴:“阿否,我觉得甯王挺喜欢你的。如果....如果.....” 说到这里,夏暖言咬咬牙:“若是你也喜欢,我们姐妹共侍一人也是可以的。” 夏知否其实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甚至已经做好了要和夏暖言争夺的准备。 她握紧拳头,却在听闻对方这么说之后,半晌反应不过来—— “什么?!”她一脸的难以置信,立刻拒绝:“我不!” 看到对方决绝的表情和动作,简直就像当场扇了夏暖言一记耳光,又将她的尊严吐在地上一般的狠毒。 夏家三小姐,人人称赞,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 “阿否!”夏暖言满脸涨红,浑身颤抖,一脸的难以置信:“亏我还当你我姐妹一场,你——不知好歹!” 未等对方回应,夏暖言深吸一口气,眼神鄙夷指着夏知否的鼻子道:“你也不看看你自己,要不是我爹十四年前看你可怜将你送回来,你早就被狼吃了!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你还真以为你是什么皇亲国戚!” “夏知否,我要杀了你!” 义愤填膺时,最气死个人的,是愤怒者已经恨不得捶天怼地了,对方却一脸云淡风轻自动屏蔽。 夏知否开始还准备解释,后来发现自己根本无从解释。 第一,她不可能再为对方做嫁衣。 第二,就在三秒钟前,听到夏暖言要自己帮忙的那一刻,她确定了之前自己的秘密—— 她,喜欢甯王。 千金,不换。 现在就要去找他。 甯王府邸。 “你要走?!” 霍准仰起脸,坐在霍振声的对面,一脸严肃的说着什么。 忽然一阵地动山摇的急促的奔跑声从走廊传来,没一会儿又小又胖的手指扒着门框,小脑袋露出来。 夏知否难得的一脸认真:“你行李准备好了吗?” “——什么走啊留的,”霍准站起身,望着霍振声又望望夏知否,诧异道:“瞧这一脑门的汗,王爷我们要走吗?” 仿佛被戳破了心事一般,霍振声狠狠瞪了对方一眼。 “我...我去照顾我家被你们挂在嘴边但从来没有喂过食的儿子。”霍准已经放弃挣扎,自觉将书房让给两人,且为他们关上了房门。 夏知否已经快要急死了,对方却施施然坐在椅子上看书。 以为对方不明白,夏知否凑到对方身边,一把将他的书拽下,重重的扔在桌上:“你还不懂吗?” “前两天我们刚收到奥图想要边境互通的信,他们现在怎么可能专门派杀手来搞事情?!你——”触及对方看自己的眼神,点亮了夏知否的脸颊,她转过身不好意思的揉揉辫子尖,继续道:“大家都知道你负责边关镇守,现在边关不稳,圣上一定要你回去镇守的。” 说到这里,她回过神,冲对方撅着嘴巴,表示对这个现实非常不满。 霍振声似笑非笑:“为什么不会是其他国家指使?” “除了我们自己,其他国家可不知道奥图想与我们结交,再说,他们巴不得你不在边关,以便捣乱,不是么?” “那么昨天的案子已破,”夏知否抱着胳膊,弯腰凑到对方面前,撇撇嘴无奈道:“看来你很受大家喜欢嘛,以至于你的竞争者们想破脑袋赶你走。” 夏知否越说,越想,越觉得心凉。 触及对方毫不在意的表情,她眼波流转,已经反应过来。 她垂下手转过身,大步冲上前,双手用力抓住对方的衣领—— 第29页 霍振声并没有防备她。 任她小人一个,却偏偏霸道的要将自己扯入她的怀中。 两人难得,抛开彼此虚假的口舌之争,真实的面对彼此。 看不够他眼中沉稳的星眸山河。 半晌,夏知否竟然有些心痛,放开对方的衣领。 “——什么时候?” 有的时候,霍振声宁可对方任性一点,大吵大闹一点。 好让自己强压下的酸涩,淡一些。 他低下头,竟然第一次有些心虚的不敢再看对方的眼神:“年后。” “这么快?!” 本想做的所有事情,都因为顾及对方的利益,反而什么都做不了。 贺喜夏知否,喜提软肋一副。 确定自己喜欢霍振声之后,夏知否便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她瘫坐在霍振声对面的椅子上,双腿轻轻摇摇晃晃。 看到对方云淡风轻的继续看书,长吁一口气—— 气沉山河,直朝霍振声面门—— 他竟有些被制住的感觉。 “实在不行,你就将这个宅子卖了。我再凑点钱,给你找个上面的人,活动活动?” 霍振声开始还以为对方在说笑,触及夏知否认真挑眉的提议脸,才意识到她在等待自己回复,愣了半天:“上面的人?” 夏知否默默的用手遮住脸:“我是说观音姐姐。” 霍振声忽然笑了起来。 刚刚还忧愁烦恼的气氛,瞬间被霍振声的笑容驱散。 夏知否趴在桌上,看呆了。 “我走的时候给你留些字帖,宅子留给你。你在家里,好好绣花写字——”说到这里,霍振声自己反倒红了脸低头:“别乱跑。” 夏知否没有接话,而是重新捧着脸装糊涂:“王爷你好帅啊——” “想吃什么?” ——彩虹屁和好吃的,如今已经入驻夏知否的搭配使用套餐。 “好久都没有吃烤鸭。”夏知否正说着,忽然想起来:“我还想吃木瓜炖雪蛤,我要吃两份。” 脑袋上一击暴栗—— “你什么时候能将我的名字写出来,什么时候再吃木瓜!” “哎呦喂——”夏知否凑近对方,蹦蹦跳跳拉着对方:“确认过眼神,王爷你是懂的人!” 直到两个人酒足饭饱,霍振声低头看到身边那只熊一副灰土丫头样举着一只糖葫芦摇摇晃晃,整个身子都在叫嚣自己有多浪。 真真奇怪。 他明明早晨才确定来龙去脉,在她出现前,连霍准都不知道自己的决定。 真真奇怪。 他明明应该因为身份复杂环境复杂而郁郁不得志。 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如此的轻松自得过。 真真奇怪。 “王爷,夏府的秋桐找到了!” 未等霍振声嘴角的弧度收回,霍准黑着脸从街角冲到霍振声面前,特意选择夏知否听不到的角度,这才说明。 “她?”霍振声已经猜到是不好的消息。 霍准点头。 “在哪?” “城郊废宅。” “你们要去哪?”夏知否回过身,发觉两人低头窃窃私语。 本以为是其他公事,然而霍准的眼神一边看着自己,在自己回应时又闪躲—— “是秋桐的事吗?我也去。” 经过刚刚,霍振声在动脑方面已经完全不拿她当孩子看,径直从她手中拿过糖葫芦交给霍准:“案发现场不允许带这些,霍准收起来。” 第15章 确定过眼神,是想追的人,是想破的案(02) 三人坐在马车距离城内越来越远,路上的行人们也少了许多。 连吹过门帘的风,也凉了许多。 霍振声身子随着马车的颠簸摇摇晃晃,静静打量对面夏知否心绪不宁的微表情。 明明稚子面容,如何装得下人世纷杂? 不过,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或许,她只是山外山,人外人而已。 前几天刚刚下过大雪。 积雪未化,和地上的泥混在一起,冻成一团。 夏知否穿着薄布灰鞋轻轻跳下车,踩在上面,硌得痛。 尽管她低头小心翼翼,胳膊一抬想要保持平衡—— “你能不能小心点。”温暖的手掌撑住夏知否的胳膊,帮她站稳,嘴上却不耐烦,连呼吸都带着情绪。 夏知否全心都挂在秋桐的事情,等到自己站稳,便将胳膊从对方的手里收回。 这次不再装疯卖傻了。 不远处的一行人见到甯王马车,立刻走过来行礼。 “甯王殿下。” 霍振声向前一步挡住夏知否的身子,慢慢打量众人表情,对于即将面临的情况便已经心中有数,手指轻抬:“带路吧。” 其中一位看起来官位略高的官员,轻轻随着霍振声一起走,转身冲另一边的霍准微微作揖后,便开始解释:“小人是京城知府陆成泽,今天清晨有少儿嬉戏误入荒屋,便在此处发现夏家的秋桐姑娘。” 第30页 “夏家人通知了吗?” “已经派人去了。” 几人重重踩在雪地里,发出厚重的吱呀声。 天上又开始飘起雪花。 城门外大概两三里的路边庄稼地里,歪歪斜斜支着几间破旧的用泥和杂草糊起来的屋子。 这样的茅草屋冬暖夏凉,造价低,是当地人在夏天看庄稼或者偶尔农忙间隙休息时使用。 屋内也没有东西,偶尔有路人累了,在此歇歇脚也有。 夏知否跟在霍振声的身后,走了进去。 房梁低压压盖着茅草,不时有雪块落在地上。 房子外间没有窗户,霍准在身后带上门,整个房间便暗黑压抑。 里面的房梁破落了些,日光从外面冲进来,反倒显得里间明亮,令人不由自主的往里面走。 霍振声率先绕过承重梁柱,走进里屋。 看到面前场景,他沉声道:“霍准,带她出去。” 前面被对方挡的严严实实,夏知否透过微隙,看到里间铺着枯黄色的茅草地上,一双女人的脚。 两只脚撇开,一只耷拉着绣花鞋,另一只沾满了泥泞。 她狠狠的眨眨眼,想起之前秋桐还和自己一起说话一起吵闹,此时却消失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怪兽,才能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 想到这里,她一把抬起霍振声的胳膊,走进里屋—— 秋桐躺在里屋正中央。 身下被人勉强铺上了一层茅草。 秋桐侧身还保持着挣扎的姿势,上衣被人撕破,露在外面的皮肤已经被冻得青紫。 下衣被人已经丢到角落,两条腿被冻的惨白。 原本柔美可爱的脸已经到处青紫,眼眸浑浊,眼角的泪痕依然清晰可见。 夏知否心中一惊,瞪大眼睛倒退一步。 ——可想而知,她在这世上的最后一晚,过得是何等的痛苦与绝望! 身后人轻轻揽过她的肩膀,将她推向身后的霍准—— “回王爷,死者已经被冻住了。” 伴着仵作的回答,老天仿佛也看到了这一幕残局,大片的雪花落在秋桐身上,恨不得成为白色的暖被,轻轻为她盖上。 “那她是——”已经准备离开的夏知否直接转身走到仵作面前,别过脸努力平息心中的震惊和恐惧,半晌重新开口:“我看没有致命伤,那她的死亡原因是?” ——这么小的丫头,还懂个致命伤? 仵作抬头寻找甯王的允许后,轻轻道:“目前无外伤,详细情况需要晚上带回义庄仔细检查。不过,很大可能是....” “是什么?”两人齐声询问。 仵作望着秋桐,抿抿嘴巴叹了口气,向现场的甯王做了个揖:“恐怕这位姑娘是被人□□之后,扔在此地,昨夜大雪漫天,是生生被冻死的。” 未等甯王发话,身后传来推门的声音,夏知否已经听不下去。 她冲到外间,望着远处渺渺无际灰扑扑的田野,大声呼喊着:“啊——” 昨夜,秋桐就是这样喊过。 “啊——”夏知否闭上眼,那些曾经在电视电影里出现的恐怖,没想到真的迅猛的阴诡的出现在自己身边。 忽然身后一股力量,抓着她的胳膊,将她拉回自己的怀抱。 熟悉的呼吸声。 斗篷一闪,将她罩在怀中。 她的额头贴着霍振声的下颚,冰凉却令人依恋。 她抬起头望着对方,眼睛一眨便落下泪。 她羞愤的想要推开对方,没想到被对方抱的更紧。 霍振声以为她只是被吓到,轻轻拍着她的背:“没事,没事。” 他不懂。 夏知否心中藏着巨大的内疚:如果昨晚,自己坚持要等,或者自己坚持为她说句话,会不会秋桐就不会出事? 想到这里,她摇摇头用力推开对方指着自己:“都怪我,如果我坚持等她,会不会——” 任由这冻骨寒风如同刺刀,最好刮掉自己的眼睛,反正看到也没用。最好刮掉自己的耳朵,反正听到也没用。最好刮掉自己的心,再生为人却袖手旁观—— 她不配。 霍振声站在她身后,没有说话。 斗篷随风扬起,在大雪纷飞中看不清彼此的身影。 “我们回家。” 半晌,霍振声望着面前自责到肩膀颤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夏知否浑身无力,靠着车壁闭着眼睛,也止不住眼泪。 秋桐诧异装凶可怜可爱的表情,还历历在目。 想到这里,她揉揉眉间,努力让自己恢复理智,做最后的努力:怎么在古代,生命就这么脆弱呢。 “王爷,秋桐是在戏台附近失踪,而我记得茅草屋内用稻草做床垫——”夏知否顿了一下,继续道:“说明凶手经常在这里出没,有可能是周围村民,也有可能是城中街头恶霸。” 第31页 霍振声微微一想,点头认可:“我让他们去问。” “还有——”夏知否低头看看手指,又抬头望着对方—— “昨夜整个城中有封箱前戏,又有暗杀袭击,整条街上人来人往——” “凶手,有可能不是,一个人。”说到这里,夏知否又吸吸鼻子:“现场秋桐脖间腕间都有被箍的痕迹,且痕迹大小不同。” 说完,马车也停在了夏家后门。 “我能想到的,暂时只有这些,剩下的,就靠您了。”说完,夏知否拖着沉沉的身子,回到了自己宅院。 秋桐的事情闹的整个夏府人心惶惶。 下人的生命,实在太卑微,就像风吹草又生一般,没两天二夫人便从何处又买了一个小丫头,跟着夏暖言。 只有下人们之间互相好奇。 渐渐变成了吐槽二夫人这一房实在太过贪财太过苛刻。 渐渐变成了怨愤主子们的不近人情。 以至于夏家恶主无论去哪里,浑身都像是长了刺一般的,接受下人们卑微而愤恨的眼神攻击。 是日。 夏知否起早要向大夫人请安,才发现昨日自己又哭又闹,嗓子干巴巴的说不出话。 小满便打定主意,替夏知否越过走廊转了几个弯,来到大夫人院内。 “春花姐姐。”眼看时间还早,小满走到门口抖抖索索轻轻打招呼。 春花早就起身为大夫人准备洗漱,听到小满的声音,走到院子大门口也是轻轻打招呼:“你们小姐呢?” “我们小姐昨天听了秋桐的事,哭了好一阵说怪自己没有坚持去找。早上起来声都没了,我这不过来向大夫人告假。”说完,小满凑到春花面前,神神秘秘道::“大家都在说秋桐是被三小姐害死的。” “小满,这话可不能乱说!”春花吓得脸色苍白,立刻要捂着小满的嘴巴。 “可是——可是如果不是三小姐缠着甯王总是将秋桐指使到一边,秋桐怎么会遇害!”小满撇撇嘴,愤愤不平道。 春花长长叹了口气,干脆靠在门栏:“我们都是做下人的,主子让我们做什么,就只能做什么。签了生死契约,没什么办法。” “就算如此,三小姐自己的幸福就是幸福,难道要白白牺牲一个秋桐?”说到这里,小满像是要将所有对夏暖言的不满吐出来:“你知道吗,三小姐随身还带甯王——” 正说着,小满忽然觉得面前春花表情不对劲,等她抬起头,也察觉到周身气氛压抑—— “小满。” 夏暖言一如之前每一天的温柔微笑,提着裙角轻轻走上来:“你们在说什么?” “没——没什么——”背后说人,还被对方抓了个现场,小满顿时脑袋发蒙,下意识要跑—— “三小姐,奴才,奴才知罪!”春花率先跪在地上。 夏暖言嘴角上扬,似笑非笑道:“好啦,都是一家人说什么罪不罪的。我的院里缺了秋桐还真是少个人不方便,一会儿你俩到我院里帮帮忙。好吗?” 第16章 霍振声救我(01) 夏知否晕晕乎乎睡到中午才起来,整间院子安安静静,偶尔麻雀不甘寂寞的飞过屋顶,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 “小满?” 她推开窗户,一阵寒风直扑面门,冻得夏知否立刻别过脸咳嗽两声。 “小满?” 夏知否刚准备下床烧点水,坐起身便是一阵头寻目眩,只能重新倒在床上,盖上被子休息。 虽然看着人是瘫了,她的脑子却没有停下来,在大脑里不断地较着劲。 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京城发生一连串的危险事件... 夏知否揉着脑袋决定从结果推动机—— 总觉得和霍振声脱不了关系。 戏台刺杀,是有人假装奥图部落,用来逼走霍振声。 而秋桐被杀,说明京城安保出现问题,知府责任难逃....那么圣上势必会选择调兵如京或者加大宫中侍卫人数.... 原本三足鼎立的皇子,因为霍振声的回来出现失衡。 牵一发而动全身,她越想越头疼。 干脆下床准备换衣服去找霍振声,关于京城兵权,或许他更清楚幕后指使。 刚走到门口,便看到小满脸色苍白被几个人搀扶着慢吞吞的挪动进来。 “小满,发生了什么事?” 几个下人对视一眼,小声对夏知否做了个揖:“四小姐。” 夏知否心中一紧,上前帮着搀扶,一边打量一边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下人们将小满扶至床边,便匆匆忙忙离开。 夏知否看着小满浑身僵直,皮肤红紫,牙关紧闭,怎么呼唤,眼眸中偶尔有反应,却没有回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冲到外面院子,随手抓住其中一位下人的袖口,又气又急道:“你们不能走!好好的一个人被你们送回来就成这样了,你们到底做什么了?!” 第32页 “四小姐,最近天气冷,小满姑娘是被冻着了。奴才们命贱,您给她喂点姜汤就好了。”其中一个带着黑皮帽子的小杂役挣扎的将手腕从夏知否的手中挣脱,低头尊重又不耐烦道。 这种事他是见得多了。 “不行!”夏知否自己也发着烧,只能先牢牢抓着他,病恹恹:“早晨那么冷,小满出去也没有问题。怎么偏偏跟着你们回来就这样了,你们哪个房的,我和你一起去见你们主子?!” 说到这里,她自己也是有气无力:“我倒要问问是哪间房的风太寒,我们沾上边都要被冻僵!” “哎呀四小姐!”一听夏知否要找,对方又气又怕。半晌他似是提点,又似是示弱道:“小满得罪了人被罚雪地里跪了三个时辰。您现在赶紧给她准备姜汤,说不定还能就回来条命。若迟了,你们夏家又生生害了一个人!” “什么?!” 未等夏知否反应,对方胳膊向后一转,挣脱后一溜烟拐个弯便不见了。 此时来不及想其他,她立刻拖着裙角,小跑着去厨房剁碎了生姜倒进锅,跑回房间放在锅上烧。 “小满,小满你别睡觉——” 小满裹着被子倒在床上说不出话,眼皮不断打架。 夏知否不停的用手隔着被子,揉着已经冻得没有知觉的小满。 当天晚上,小满就已经开始发烧,并且开始疯狂的咳嗽。 小满需要医生。 那种恨不得将整个身子咳出来的痛苦,听的夏知否心痛。 “小姐姐,麻烦您帮我通传下,就说我有事相求。”趁着夜色未深,夏知否匆匆来到二夫人的院门外,讪讪的冲门口新来的下人微微一笑。 “娘,您先喝口汤。” 夏暖言听到下人说夏知否有事相求,心里立刻扬起一丝大仇将报的爽快。 连端碗的动作也轻巧许多。 “暖言,你说这么晚了,那个野丫头找我什么事?”二夫人听闻上次夏知否为夏暖言做配效果还不错,对她总算是客气了些。 夏暖言心中明镜,脸上却也是疑窦丛生:“是啊,都这么晚了,什么事不能白天说?” “那就——” “娘。”未等二夫人开口,夏暖言忽然叫住母亲:“暖言有一心事相告。” “什么事...” 半晌,二夫人差走身边人,只留下自己听取心尖肉的秘密。 “小姐姐,您都进去这么久了,二夫人怎么还没有消息呢?” 夏知否出来的急,也只是穿的单衣,在二夫人的院外抱着胳膊等了半天,只见院内白纸窗户里人影绰绰,却始终不见通传。 半晌,她只能重新询问被叫出来待命的下人,摸了半天发觉自己身无长物,只能腆着脸笑:“小姐姐,您说二夫人会不会不知道我在这里,你能不能再进去说说?” “四小姐,您这话什么意思,感情是我从中作梗扰了您的母女团聚吗?!”新来的下人听过秋桐的事,也是个牙尖嘴利不吃亏的。 听到后院装死的小姐都敢过来和自己叫板,插着腰嗓门大了些:“我们二夫人可是在和我们夏家长女聊天,忙着呢!” “——夏暖言在里面?” 那一切的冷处理都能说得通了。 一阵冷风过来,像是冷锅一瓢砸在夏知否的脑袋上,晕晕乎乎和着急上火,将她终于惹毛了。 “二夫人!二夫人!” 夏知否推开门口下人,朝院中冲去,直直便要朝屋内闯。 屋内二夫人刚刚听闻夏暖言有喜欢的人,巴不得整个晚上听出个美丽的爱情故事。 甜美的心情刚开始酝酿,便被门外粗鲁的吼叫声打断。 “怎么回事?” 半晌,夏暖言揭开门帘,侧身靠着门框歪着脸,似笑非笑望着她。 “夏暖言,”关键时刻,夏知否也不再虚伪,直接来实话:“你我之间的事情,以后再商量。今晚我来,是我房内小满生病,需要求二夫人的门锁钥匙,找大夫来看病。” “我娘累了,明天再说吧。”夏暖言冷笑一声,转身要回房。 “夏暖言!”明知对方是故意借此惩罚自己,夏知否也没有任何办法。她跟在对方身后,按捺自己的怒火,颤声恳求道:“小满现在病的特别重,浑身特别烫,这样再下去,整个人会烧坏的!你想想秋桐,还准备再放弃一个吗?” 一听到秋桐,夏暖言瞬间情绪爆炸。 她转身瞪着对方,手指一伸:“整个院里的人都死完了吗?给我将她赶出去!” 听闻夏暖言的要求,院中其他人只是面面相觑,没有说话。 整个院落寂静无声,只有两姐妹对峙的凝重和压迫感。 “三小姐的话,就是我的话。”半晌,二夫人从房内出来,冷冷的加了一句。 第33页 所有的小厮这才上前,轻轻扣住夏知否,小声劝导她离开。 “二夫人,小满真的很痛苦,您一向心善,整个夏家靠您承担,求您找个大夫吧!” 顾不得品尝此时的屈辱和不满,夏知否只能跪在雪地上,真心实意的道歉:“二夫人,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和您斗嘴,为您马首是瞻。” 磕完头,她抬头触及夏暖言明暗不定的眼眸,心中一顿—— 夏暖言在等自己说那句话。 那句放弃的话。 “不就是一个丫头,至于嘛。”半晌,二夫人累了,转个身回房继续吃松子:“丢人。” 只留下夏暖言在外面,望着对方冷冷一笑:“来人,将四小姐请出去。” “夏暖言!”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如果愤怒可以杀人,夏知否已经是杀人凶手。 原来暗夜如此,用尽声嘶力竭,也吵不醒沉睡的众人。 院内小厮们拖着她的肩膀,将她甩出门外。 吱呀一声,院门落锁。 夏知否握紧拳头,怒火渐渐燃烧。 她用胳膊擦擦眼泪,深吸一口气,她没有时间再伤心。 既然没有人帮自己,就不要怪自己请外援! 夏知否回到房内,倒在床上将小满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脖颈腿搭在自己腰间,翻个身便将小满背了起来。 她弓着腰背着小满跪在地上以免对方掉下来,在上面扣了一个棉被,用绳子将对方和自己绑在一起。 带着一把菜刀,她走了出去。 脸颊感受着小满滚烫的额头,那也是她心中的温度。 “小满,你别着急,我带你去找人。” 她只能想到他。 也只能去找他。 夏知否弯着腰背着小满从后门出来,匆匆朝甯王府跑去。 平日里几条街,闭着眼睛走上十几分钟,就到了。 而如今深夜。 整天街空无一人,地上厚厚的白雪映着夜晚晶莹透亮。 只要她深一脚浅一脚踩在地上的声音和用力的喘息声。 “小姐...”小满勉勉强强睁开眼,又缓缓闭上。 “小满,我陪着你,马上就好了,就不疼了。” 夏知否抬起头望着前方街角熟悉的红灯笼,用力的将小满向上背了背,加快脚步。 偶尔路边垃圾堆找寻食物的野狗们看到她的出现,激动的,幽幽的,悄无声息的朝她围过来。 “走开!” 狗嘴微微张开,白色的雾气不怀好意的朝她袭来。 “走开!” 夏知否心中害怕,只能用力摇晃身体,跺着脚,挥舞着手里防身用的菜刀—— 一些狗后退了些,却不甘心的没有走远。 眼见她的脚步加快,身后的野狗发现自己被骗,也跟着小跑过来。 越来越快。 喘息声也越来越近。 前方红色灯笼越来越清晰,夏知否的心越来越放松。 “霍振声救我——” 她冲到门口,眼看院内冲出来一个黑影—— 那些勉强自己,支撑自己的一口气终于可以放下。 噗—— 她背着小满,倒在了甯王府院内的雪地里。 跟着她的野狗,眼看着前方光明,默默的在黑暗中盘旋几圈,又散开了。 第17章 霍振声救我(02) 霍振声在外忙了一天,和霍准刚迈进屋内,忽然停下来望着对方疑惑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霍准望着管家爷已经准备好的饭菜咽了咽口水,不好意思的捂着肚子咧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王爷您真是明察秋毫,中午吃的少,是有点饿。” “...出息。”霍振声抬起手在对方脑袋上敲了一下,回身落座。 筷子刚拿起来,一阵寒风吹过,推开了虚掩的窗户。 隐隐约约传来阴郁的声音。 “有人在叫我的名字!”霍振声放下手中筷子,立刻冲了出去。 霍准嘴巴叼着馒头,紧随其后郁闷:“哪个胆肥的敢直呼您的名讳——” 两位门外看守愣愣的举着刀望着被小满压在身下的夏知否,看到霍振声气呼呼走路带风冲过来,扔下手里的刀同步跪下:“不是属下做的——” 夏知否半个身子已经埋在雪地里了。 “怎么回事?” “——难道是逃婚?”在霍准的认识中,大半夜带人潜逃,只为评书中的说书。 “——左相家的小姐是那么庸俗的人吗,属下觉得是夏小姐终于决定想做花木兰。”两位看守面面相觑,最终想出了自己认为最棒的回答。 霍振声默默的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乱说什么呢,没看见夏小姐带了一个人吗,”老管家从走廊匆匆走来,上前一看乐了:“夏小姐不是一向操心我们王爷终身大事,这次终于决定直接送人上门——” 第34页 “——就没有一个人将她扶起来吗?!” “哎呀王爷,好烫!”霍准率先扶起小满,手指碰到对方滚烫的额头瞬间明白:“王爷,想来是这位姑娘生病无处医治,被夏小姐送来求助。” 甯王府,直男娶妻困难俱乐部。 霍振声一把搂着已经不省人事的夏知否。 对方下意识脑袋一歪,滚烫的额头蹭着他的脖颈。 身下叮铃一响,吓了众人一跳。 防身用的菜刀落在了地上。 “霍准,派人找大夫来为两位姑娘诊治。”抱着夏知否的手指紧了些,当下也顾不上再说什么,匆匆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 满脸的雪尘渐渐融化,打湿了夏知否的头发和脸颊。 霍振声将她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找来手巾,轻轻为她拂去满脸脏污。 此后,便一直坐在她的床边,呆呆的守着。 “回王爷,两位姑娘均是受了风寒。”老管家送走大夫之后,带了一位素日为王府补衣做杂的粗使婆子从外间进来:“这位是咱们府上的王婆。” 眼见对方准备作揖,霍振声抬手制止:“王婆,这位夏小姐是左相家的姑娘,夜里突发疾病倒在王府门口,我们不能见死不救。不过毕竟男女有别,你就留下照顾她。” “是。” 看到沉睡中的夏知否依然握紧拳头眉头紧皱,老管家不由得叹了口气:“左相家也算是堂堂大户,怎么会让小姐半夜带着丫鬟离家出走....” “让霍准去一趟夏家报信。”眼看王婆为夏知否喂药,霍振声示意老管家和自己走到外间,隔着门帘望着里间,目光复杂:“就说夏小姐在王府门口晕倒,夜里人多口杂不便相送,我这边给她找了大夫照顾,请左相不必担心。” “那左相要人呢?” “等夏小姐可以下床走动了,再回。” “那左相要是上门要人呢?” 霍振声没有说话,只是抬起眼望着对方—— 老管家蓦然感到一种压迫感,顿时低头。 “这个人,本王是管定了。”霍振声说完,像是给自己下了决心似的,胳膊重重一拂,重新回到里间。 “啊?——”突然被喂了一记糖,老管家呆呆站在原地。 半晌,老管家拧拧自己的脸,确认没做梦。 边走,老管家边摸脸自言自语:“王爷思春,我脸红个什么劲。” “王爷。” 屋内四只脚都放着暖炉,床边不远处还放着一个炭盆,里面黑炭中间已经被烤的发红,升腾起徐徐暖风。 ——竟然有点像初次见到她的那天。 王婆看到霍振声进来,立刻放下手里的药碗作揖请安。 等到起来,有些难堪道:“姑娘性子还是烈,半天了,我这一口药都没有喂进去。” “我来吧。” 霍振声从对方手中接过药勺,随手舀了一口便往昏迷的夏知否嘴里喂。 哪想夏知否浑身戒备,根本不开口。 他有些生气,用力将药勺戳到对方嘴边,滚烫的药汁反倒大部分都顺着脸颊流了出来。 “啧。” 听到霍振声发出不耐烦的声音,王婆吓得浑身颤抖,低头上前伸手准备接过药碗:“王爷,您忙了一天也累,不如就让奴才慢慢这样让姑娘抿着喝吧。” “你这样,得到什么时候才能喝完!”霍振声说着,再次狠狠将中药灌入夏知否口中。 药勺碰到对方牙齿,发出嘭的一声,听着都痛。 这哪是照顾,这简直是上刑。 王婆讪讪的别过脸,不忍直视如此残酷的场面。 “噗——” 夏知否丝毫没有辜负自己称霸天下的人设,尽管深度昏迷,身体依然诚实—— 当霍振声再次使用强硬手段,闭着眼睛的夏知否也能凭着本能吐他一身。 “王爷——”王婆立刻上前准备接过药碗:“让奴才来吧。” 霍振声默默的擦擦手腕的药汁,难得没有生气,只是换到了夏知否的身边,将她扶起来:“她这是之前遇到什么危险,身体一直处于应激状态。实在不行本王捏着她的鼻子,你直接灌。” “哎。” 办法虽然不太地道,但胜在有效。 半晌,王婆将空碗放在桌上托盘里,擦擦额头的汗水:“这姑娘怎么和奴才的孙子一样,喝药跟要命似的。” 霍振声依然望着沉睡中的夏知否,动也不动道:“你也累了,明早再来吧。” “是。” 终于随着药效,夏知否的眉头渐渐松泛下来,握紧的拳头也渐渐松开了。 霍振声苦笑着为她掖掖被角,还有些后怕的伸出手指,戳戳她的下巴仔细观察,怕自己刚才不温柔,弄坏了她。 夜已深,房中的蜡烛落下最后一滴泪,终于熄灭。 第35页 忽然醒来的夏知否望着黑暗中靠着床柱闭着眼睛小憩的霍振声,默默的将手从被窝里伸出,偷偷握住了他的手。 又大有暖。 值得拥有。 默默的将半张脸藏在被窝里抿着嘴幸福的做了个鬼脸。 今夜的梦最甜。 “小姐,您可算醒了。” 夏知否睁开眼,只觉得嘴里苦苦的,浑身都疼。 干脆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窗户上的薄雾发呆。 王婆从外间端着早餐进来,看到夏知否醒来,立刻将昨晚的故事演了一遍,说完又道:“王爷说了,您放心养病。另外那位姑娘也在客房养着,她比您严重些,她说等好些了,过来服侍您。” 夏知否莫名牙痛,只能捧着下巴点点头:“有劳了。” 接下来一连好几天,便再也没见过霍振声的人。 就连那一晚,时间久了也令夏知否怀疑是不是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陆先生,秋桐的案子如何了。” 自从秋桐遇害到如今,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回王爷,”知府陆成泽跪下向甯王行礼:“下官已经差人了解到,当天城中大半人都去了红楼附近,我处还在调查。” “几天了,还在调查?!”霍振声怒斥一声,背着手抬起脚揣在对方肩头。 陆成泽发现自己得罪甯王,也不自辩,立刻蜷缩在一起大跪:“臣愚钝,求甯王点拨——” 霍振声本想继续,看到对方顺势倒在地上,连气都懒得气。 他歪着身子坐在椅子上,胳膊搭在椅子把手,食指轻轻敲敲额头无奈道:“封箱戏台当天红楼聚了大半城的人,这个时候在城郊流窜蓄谋坏事,以平日善闯空门者嫌疑最大。另外之前也有人说了,凶手选择此地,想必对此非常熟悉。” “城郊附近擅闯空门者——想必你们平日都登记在册吧!” 轻佻骄傲的点拨,瞬间锁定了嫌疑人。 “臣现在就差人去查——” “王爷,我已经确认王二他们藏于何处——” 未等陆成泽说话,霍准大步从外间走进府衙,抱着双拳低头作揖。 “王二?他们?” 知府陆成泽眨眨眼,就是说甯王已经确认了嫌疑人是谁,已经确认了嫌疑人在何处—— “陆知府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抓人啊。” 霍振声懒懒的站起,摆摆手离开了府衙。 城郊一处四合院内。 一队捕快迅速围在了四合院的前门与后门之间。 为首知府陆成泽站在前门口,听着院内没有声音,冲大家一挥手,捕快们立刻踹开直冲进屋—— 屋内一片死寂。 据可靠消息,王二那群人趁那夜闯空门席卷城内几家大户,最近在家中欢天酒地乐逍遥。 陆成泽微微蹙眉,握紧腰间的刀,慢吞吞朝屋内大厅走去。 大厅内四个人围着桌子面对一桌麻将瘫坐着。 陆成泽瞬间放下心,收起刀示意其他捕快将犯人逮捕。 “啊。” 随着一声惊叹,所有人松开了手中的刀柄。 第18章 女主心态超崩的 霍振声坐在书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蹙眉道:“你说什么?” “回王爷,等到下官赶到王二家中时,发现王二及其同党全部在前一天晚上被人割喉杀害,而且——” 说到这里,知府陆成泽有些尴尬的望着霍振声,一副“我不想说但是希望你问我”的欲言又止。 霍振声带兵打仗多年,对手一翘尾巴便知心中藏事。 他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的敲敲,抬头凝望着对方一脸期待—— 有的时候一个眼神,也能代表尊重。 “而且现场四位死者全部被净身,之后凶手将客厅门帘全部打开,死者被冻了一夜。和之前的秋桐一模一样,等我们赶到时,都冻硬了。” 明显是寻仇了。 未等霍振声发表意见,知府陆成泽这次先叹了口气,慢吞吞道:“现场没有强制进入的痕迹,凶手有组织有预谋。凶手早知前一天王二和三位同党喝酒打麻将,夜里来到家中,能一次袭击四个人,有这么大的体力魄力者,会不会是专业杀手?” 霍振声将陆成泽说的关键字记下来,随手扔在炭盆中,望着自己被炭火吞噬,眼中闪着晦暗不明的光。 “秋桐没有值得为她找杀手的亲戚。”霍振声手指敲敲,抬头望着对方:“但是王二,会不会有之前的仇家?” 想到这里,霍振声忽然一掌拍在桌面,吼道:“陆成泽,你好大的胆子!” 知府陆成泽心中暗叹对方思维敏捷,来不及自认倒霉,立刻跪在地上:“下官知错,求王爷饶命!” 霍振声一口火气下不去,随手找了一本书扔在对方脑袋—— 第36页 陆成泽没有躲闪,硬生生用脑袋受住了。 “本王应该早点想到的,秋桐的案件,从一开始失踪到最后的遇害,凶手行凶没有迟疑,城中莫不是早就有其他受害者?” 陆成泽跪在霍振声面前,狠狠闭上眼睛。 这个甯王,平日不言不语,一旦抓住问题,便像塞北孤狼,咬紧牙关绝不松口。 不就是几个丫头。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查——” 对方的想法,霍振声不用猜已知八成。 他也没有要为难苛责的意思,此时此刻只想尽快破案。 很快门外寒风随着陆成泽的离开,呼啸而来,替他翻卷书页。 发丝从肩头缭乱,扰了他的心。 书房后面的卧室,夏知否穿的薄衣光着脚坐在桌前看着之前霍振声留在卧室的书。 “小姐,您就行行好穿上鞋吧,”小满大病初愈,手里拿着外衣苦着脸:“您再这样下去甯王一定会怀疑的。” ——夏知否在甯王府已经三天。 小满早已病好大半,唯有夏知否,伤寒总是反反复复,怎么都不见好的样子。 霍振声请了好几位大夫,前来看的时候都说没什么问题,奈何这病该怎么严重还是怎么严重。 原因——在此。 夏知否别过脸打了个喷嚏,摆摆手不好意思的笑:“小满,王府的饭好吃啊。” “小姐,您怎么这么糊涂。”小满不由分说的为对方披好衣服,板着脸用自己12年的人生经验教育:“您是谁,甯王是谁。人家甯王转身动动手什么样的姑娘小姐照样上杆子求娶。您呢——” “我怎么了?”夏知否放下手里的书,乐呵呵的望着对方:“我要是没人娶,我就回家种菜。” “小姐你——你要急死我了!”两方思想碰撞,火花四溅。 “我觉得有个人可以赖着挺好的。”望着对方替自己着急,夏知否撇撇嘴可怜巴巴:“看到他对我笑对我好,我的心里已经在放烟花了。” 不等小满继续教育,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咳嗽,霍振声的声音出现在门口:“夏小姐。” 房内仿佛刮起一阵旋风—— 夏知否躺在床上病恹恹道:“请进。” 霍振声带着王婆一起进来:“本王听王婆说,夏小姐的病反反复复,想来是否本王照顾不周?” 夏知否心中狂点头,面上却委屈可怜:“哪有,其实都是夏知否自己平日作恶多端,老天爷生气了。” “王爷,夏小姐。”王婆眼神望着面前冒着热气的药汤:“再不吃药,就凉了。” 夏知否看看药,又看看霍振声,微微一笑,端起了药碗。 霍振声当做没有猜到她主动拖延病情的样子。 夏知否也当做自己没有主动拖延病情的样子。 盈盈一碗间,彼此默默不得语。 药碗刚到嘴边,闻到苦涩难咽的味道,夏知否一脸苦相有些生气:“小满,给你说了多少次了,我吃药一定要有糖!” “啊?”小满站在床边一脸懵:“什么时候?” 未等夏知否飞去一个白眼让她自己体会,霍振声倒是主动开口:“王婆,你从管家那里接了银子,给夏小姐买些蜜饯糖果辅助服药。” “小满,你也去。”夏知否立刻从床上坐起来冲小满使个眼色。 “小姐,咱们没银子。”小满小声提醒。 “王婆,你带上小满姑娘。” “是,王爷。” “小姐我——”小满还想开口说什么—— “还不快去——”夏知否难掩想要独处的心情,冲对方使了个眼色—— 气势如虹,哪有一点点生病的样子。 想起自己是病人,她立刻身子一松,歪倒在靠枕上,咳嗽两声弱声弱气:“多...多谢王爷。” 霍振声早就习惯她一直骗自己,拿起旁边药碗:“喝了吧。” “太苦了,等小满买了糖回来再喝。” “你喝完,我给你买好吃的。” “切,我吃过的好吃的多了去了。”夏知否撇撇嘴,眼神触及对方担忧的神情,下意识看到对方的嘴唇,忽而脸上发烧,低头不语。 “你刚才不是说王府的饭好吃,想吃什么,我让人去做。” “还得现做啊。”声音柔柔的,甜甜的。 被喜欢的人发现自己告白,夏知否简直想要立刻爬起来昭告天下自己有多开心。 还用得着吃药么,现在还是吃药的时候么。 按照电视剧的演绎,这个时候都应该深切的进入下一阶段了! 她双手抱着被子,一脸期待的望着对方。 整个房间蔓延着粉红色的气息。 霍振声完全不清楚对方的想法,只当对方又开始胡搅蛮缠,将药碗重重的放在床头椅上生气道:“这也不行那也不愿意,半夜生病折腾人。病死算了!” 第37页 刚刚还温柔可亲的氛围,瞬间又换了风向。 夏知否一腔柔水被对方烧成了开水,也胡搅蛮缠起来:“反正我就是不想喝!你自己看着办吧!” “你——”霍振声抬起胳膊指着对方,半晌无奈的叹了口气,无意识的翻看桌上之前留的书。 怎么刚刚还好好的,忽然之间又生气了。 夏知否干脆躺在床上,侧身望着对方看书的样子,认真而帅气。 半晌,她无奈的叹了口气爬起来。 端起床边已经凉了的药,咕嘟咕嘟全部吞下。 霍振声思绪在书中飘散,耳边响起对方喝药的声音,竟然比带兵打仗胜利还要喜悦。 药碗放下的声音。 对方光着脚朝自己跑来的声音。 未等霍振声抬头,对方已经过来捧着他的脸,低头一吻—— 温暖柔软的碰触。 霍振声瞪大双眼:她怎么又—— 夏知否眼中狡黠,口中舌尖轻挑—— 碗底最厚重的药水全部灌入霍振声的口中。 “苦——”霍振声中了招,一只手握住她瘦弱的肩头,用力扣住。 胸口一片炙热,想要将她扯入怀中。 望着对方稚嫩的脸,最终,手指一松,还是推开了她。 “你——”霍振声脸涨得通红,别过脸不再看她。 夏知否抱着胳膊得意洋洋:“都说了,这要特别苦,您非不信。” “不知羞!”霍振声背对着她站起身,用力的拍了桌面,桌子应声支离破碎,吓了夏知否一跳:“夏小姐年纪尚轻,久居王府误了您的名。本王念在你年少不知错,多次放纵,没想到你反倒变本加厉——” “我怎么了?!” 满腔热血,瞬间却凉水浇头,不止浇头,还被戳心。 霍振声望着面前的她,喉间一哽,没有回答。 夏知否何等聪明,看到对方表情,眼波流转,已有猜测:“如果是我愚钝我轻浮,王爷不会一次一次帮我。如果只是为了翻译,能力在我之上者众多。王爷,大家都是成年人——” 说到这里,夏知否面色绯红,已有答案:“您是介意我尚未成年?” 千算万算,竟然忘记了最关键的—— 嗬,男人。 “夏小姐,”霍振声站起身,望着对方语调弱了些:“当今圣上有四子,太子殿下已经开始辅佐朝纲,三皇子燕王主管监察。本王常年居于塞外,风沙为伴刀口舐血是常事。若论人生依靠,本王....” 是谁说过的,真喜欢对方,反而会自降心态,低到尘埃。 “巧了,我这人也不太招人喜欢。”夏知否望着对方微微一笑,仰起头:“咱俩这搭配,我觉得还行。” 夏知否的话甜丝丝,戳中了对方的心。 半晌,霍振声眼神复杂打量对方一眼,终于不再沉着脸,眉毛一挑:“等你长大再说。” “....王爷您还需要翻译什么吗?” “嗯?” “可不得抓紧时间努力赚钱买木瓜炖椰奶。” “给老子吃完药好好睡觉去——” 没甜个一分钟,霍振声又被气的脸色发白,咬牙切齿捏着她的脸摇晃—— “疼疼疼——”夏知否踮起脚尖,身子随着霍振声手腕的方向轻轻摇晃,两只手敲打着对方的手腕。 第19章 拉偏架最爽 小满总觉得小姐最近有些奇怪。 前几日还乐呵呵的熬着病不肯吃药。 没多久却像是憋着气,乖乖喝药还开始主动各种学习,简直要将甯王府的书房搬空。 夏知否坐在窗边,一脸认真的练字。 没一会儿便不由自主的眼神呆滞,手腕跑偏,脖颈酸痛,大脑迟钝。 不行。 她将面前失败的字帖卷成一团,随手扔在了地上。 纸团在地上滚了两圈,和其他满地纸团一起默默的等待小满收拾。 斑比比上次见面时长高不少。 它用脑袋顶开门帘,进来后鼻子在纸团上蹭蹭,在屋里巡视一圈之后,在夏知否的脚面蹲下。 夏知否揉揉脖子,放下手里的毛笔,抱起斑比哀叹:“怎么就这么难呢。” 斑比眨着湿润的双眼,在对方的怀里蹭来蹭去。 夏知否低头默念着笔画走向,一只手揉着白鹿的肚子,另一只手随手将桌上的苹果咬了一口,剩下的喂给斑比。 屋内暖炉内炭火偶尔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桌上盘里放着好几个橘子和苹果。 窗外安安静静,是个好时节。 “小姐。”小满端着药刚进屋,看到少女和白鹿分吃一只苹果,只觉得说不出的协调好看:“药煮好了,趁热喝吧。” 夏知否抬起头,冲对方微微一笑,摸摸斑比的脑袋将它放在地上,接过药碗一口饮尽。 “——欸?骗我,”小满望着托盘上干净的碗底,瞬间明白上次说的非要甜食佐药是骗自己,苦着脸无奈:“小姐您又骗我。” 第38页 “小满,我发现了一个秘密!”夏知否忽然想起什么,瞪大眼睛望着对方—— “什么?”小满脸上不高兴,耳朵已经凑过来了。 夏知否神秘兮兮的招手示意小满离自己再近点,手掌靠着对方的耳朵忽然大声道:“你今天好漂亮啊!” “小姐——”小满耳朵快要被震聋,吓得心脏砰砰跳:“你太坏了!” “不至于不至于,”看到好友被吓得满脸通红,夏知否站在桌边,毛笔一挥写下来小满的名字:“喏,这就是你的名字,以后要是你有钱需要签名的时候,就这样写。算是新年礼物吧。” 小满对眼前这个夏知否没有一点办法,跺跺脚又气,看着手里的墨宝,又喜欢。 半晌,干脆撩起门帘,出去了。 夏知否又坚持写了一个时辰,望着眼前的字比刚才的字体工整许多,她才放下笔。 手指关节处又红又痛,想到霍振声回来发现自己的进步,心里却又是甜的。 “小姐,又下雪了!” 夏知否将手下毛笔一扔,抓起火狐皮裘呼喊着斑比的名字,冲了出去。 她站在院子中央,仰起脸望着漫天大雪—— 像是天外飞仙一般,冰凉的雪花落在她的发丝上,落在她的睫毛和眼睛上。 没一会儿,地上已经薄薄一层。 夏知否正和管家爷欢脱的拿着笤帚扫院子(打雪仗),听到门口传来马车停下的声音,扔下笤帚便冲出去:“霍——” 身影刚刚闪到门口,看到马车上的夏字,心里顿时一凉,转身就要往屋里跑。 这个时候装病,应该还来得及吧。 “好妹妹,怎么见了我就要走?” 未等夏知否跑远,门口夏暖言的声音,幽幽传来。 啪的一声,她循声望去,小满的身影已经不见。 “夏小姐?”管家爷听闻夏府来人,朝门口侍卫挥挥手,其中一人小跑两步,身影便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夏知否站在院中,任由寒风吹着火红的皮裘,衣领上的狐狸毛随风颤抖。 门口屋梁下,夏暖言一袭白色兔毛领披风,映的她清纯无辜。 “王爷没在家。”若说夏暖言来看望自己,夏知否死也不会相信。 对方肯定是借着看护自己想和甯王套近乎。 不可以!—— “阿否,我们都听父亲说了,”夏暖言上前两步,跟着夏知否进入院中,白色的披风飘逸温柔扫过台阶,随着她的身影抖了抖:“甯王也是一时心软收留了你,我看你现在身子已经健硕,不如和我回家吧。” 眼看对方伸出手要抓自己,夏知否立刻后退两步:“小满!” “夏小姐,发生什么了吗?”管家爷和王婆忽然听到夏知否尖锐的呼喊,立刻冲了过来。 “阿否,你一个女孩在王爷府中叨扰也不合适,眼看就快过年,家中事务繁多,你快快跟我走吧。”夏暖言说着,向后倒退一步喊道:“来人!” 说着,从夏暖言身后出来两个新收的丫头,冲过来就要抓她—— “放肆!”管家爷扯着夏知否的胳膊将她护在身后,拿着笤帚对着两个丫头:“这还是甯王府,由得你们撒野,是不把甯王放在眼里?!” “这位先生,暖言只是想妹妹了,没有任何不敬的意思。”夏暖言打了个响指,其中一位丫头从口袋里掏出锦囊,鼓鼓囊囊送到管家爷面前。 “既然是礼物,管家爷就收下吧。”夏知否微微一笑,从管家爷身后站出来,望着夏暖言:“回去也不是不可以——” 夏暖言抬起眼扬起下巴望着面前的夏知否。 雪下的更大了些。 “你做了什么事你自己知道,”夏知否低下头深吸一口气,肩膀轻轻摇晃着:“若不是你逼迫小满和春花跪在雪地,小满能差点丢命,我能半夜跑出家?!” 回想起那天晚上,被野狗狂追的惊恐,历历在目。 夏知否声音大了些:“小满!” 小满的身影慢吞吞从屋内出来,迈着小碎步来到夏知否身边,直到现在依然不敢正视伤害自己的夏暖言,低头对着夏知否道:“小姐。” 夏知否一只手抓着小满的肩膀,侧过脸望着夏暖言,冷冷一笑:“只要你向小满道歉,我现在就和你回去。” “你疯了!” 夏暖言想都不想,矢口拒绝。 “管家爷,夏小姐要回了,送客吧。”夏知否径直转身要回屋。 她才不想和对方多费口舌,既然对方拒绝自己的协商,就接受自己该受的结果。 自问不是什么好人,那些被伤害过的,被欺负过的,不要给自己回击的机会。 一旦得到机会,她势必让对方下次再也不敢如此对待自己。 第39页 “夏知否你有病吧,”夏暖言在院中望着对方的背影气的浑身颤抖,正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夏暖言笑道:“也是,有娘生没娘养的贱皮子。” 夏暖言说到这里,双手抱着胳膊微微欠身眼神发狠:“你不就想是自动送上床么,就算你爬上去了又怎么样呢,顶多是做个暖床的贱婢,只能和春花秋桐一样。” 院中所有人被夏暖言突然发狠的言论吓到,呆在原地半晌没有动弹。 夏暖言刚准备继续,忽然面前一黑,被什么东西击中,尖叫一声倒退两步。 被对方骂自己,夏知否只是脸上臊得慌。 听闻她将秋桐春花的伤心事大肆宣扬,想起秋桐的死,一次次被压制下来的脾气终于受不住。 夏知否将外套一脱,朝对方扔去。 一把将夏暖言推倒在地,抬起手一个耳光扇过去:“第一下,是替小满和春花打的,让你欺负人不道歉!” “啊——”夏暖言别过脸,硬生生的受了一巴掌。 “第二下,是替你娘生了你,也不会教养你,让你跑到别人家撒野丢我的人。” 夏暖言这才想起自己是在甯王府挨打,顿时眼神一凛,伸出手露出锋利的指甲便要朝夏知否的脸上划去—— 夏知否别过脸躲闪,却被对方抓住头发一拽一滚,倒是自己被对方压在身下。 夏暖言趴在夏知否身上,用力掐着对方的脖子:“去陪秋桐吧——” 脖颈被对方钳制,夏知否满脸涨红,用力敲打对方的手,身边人们这才发觉情景并非普通姐妹争吵,而是有了凶相,这才上前劝。 无法挣脱之间,夏知否忽然抬起脚,狠狠揣在夏暖言的肚子上—— “哎呀——” 霍振声和霍准收到消息便匆匆回来,刚进门便看到白色人影在自己面前一晃,下意识飞身上前接住对方。 “夏小姐?” 等到落在地上,才看到对方是夏暖言。 “王爷我好怕。”夏暖言忽然脚下一软,重新扑入霍振声的怀抱。 霍振声看到夏知否倒在地上,外套扔在一边,一身的狼狈不堪—— 刚好的病,又又又作妖! “你干什么呢?!”霍振声松开夏暖言,瞪着地上的夏知否:“还不赶紧起来?!” 夏知否看到自己喜欢的人抱着自己最讨厌的人,还被自己喜欢的人当面训斥,倒在地上滚了两圈撒泼:“我不起,我就让别人都知道我在甯王府又生病了,我不回!” 霍振声深吸一口气,强压自己的脾气,甩甩衣袖径直回房:“霍准,给夏小姐抱一床被子!” “霍——”未等夏知否坐起来又骂街,被突如其来的雪球砸在脸上,重新倒了下去。 霍振声收起刚刚的掌气,回身望着夏暖言道:“夏小姐进屋说。” 刚进屋,来到桌前,看到之前被对方铺在桌上的作业,霍振声表情明显缓和了些。 他将练习过的纸收起来放在一边,指尖轻轻将水果盘推到夏暖言面前:“听说夏小姐是来接妹妹回家的?” “是。”又是令人听的起茧的亲情友爱,此处掠过三千字和夏暖言的三把眼泪。 霍振声打了个哈欠,抬起头越过夏暖言,看到院中红色人影被冻的受不了,没一会儿便跟着霍准跑去小厨房方向。 “王爷您累了,要不我改天再上门?” “不必——”霍振声靠在椅背上随意抬起手掌:“之前本王已经和夏小姐沟通过,她将大夫配的药喝完就回家。” “什么药,我带回去给她喝——” “三日后,本王差人送夏小姐回家。” 霍振声勉强睁开眼,和不对的人连说话,都费神。 第20章 案件重大推论的前序 “我不回。” 眼看着夏暖言得意洋洋离开,夏知否冲进房内,撇着嘴巴皱眉:“谁愿意回谁回。” 跟在她身后的小满听闻,瞬间红了脸,慢吞吞的退了出去。 霍振声在外忙了一天,身子斜靠着椅子,懒懒的抬起眼将刚刚收起的字帖扔在对方面前:“就写这么一点,哄小孩呢。” 发觉话题扯到自己身上,且有责罚的趋势,夏知否别过脸两只手戳戳脸上笑涡,凑到对方身边开始捏肩:“物以稀为贵啊,王爷。” 未等对方说话,夏知否自觉:“您的笔迹隽永流传,如果人人都会人人都懂,那就不值钱了!我就挑几个重要的字,够写个情书行。” “你才多大啊——”霍振声陡然坐起身子,回身望着对方—— “那就写战书,也行。”夏知否咧嘴死皮赖脸的笑:“对象或许不同,内容也差不多。相爱相杀。” “——你别写了,”霍振声摆摆手决定断了对方这条有可能拐错的路,随即道:“霍准。” 第40页 正和小满在走廊说话的霍准立刻应了一声,匆匆跑进屋做了个揖:“王爷您找我。” “这三天你不必跟着我,你在府内教会夏小姐一些防身术即可。” “那王爷您的安全——”霍准低头应许,随即想起什么,看着夏知否一脸嫌弃的撇撇嘴。 夏知否望着对方,开心的搓搓手,上前拍拍对方肩膀:“你放心吧霍准,我努力手下留情,不会打哭你的。” 第二天大清早,甯王府院中。 嘭。 重物倒地的声音。 夏知否倒在地上,转了个身,感觉最近才有点动静的胸口瞬间又被摔平。 “我要死了。” 她翻了个身,干脆趴在地上以天为被,地为床,就这样过一辈子。 “夏小姐,您昨天说什么来着?”霍准抱着胳膊,得意洋洋的笑。 半个小时前。 夏知否自信满满的准备对霍准使出之前在网上学习的擒拿技巧。 当霍准从身后抓住自己的肩头时,自己双手抓着他的手腕,立刻回身用肩头做支点,一个过肩摔—— 以上,是夏知否想象中的美好画面。 然而。 霍准站在她面前一脸无辜:“我为什么要站在你身后?” “我不管,你只能站在我身后袭击我。” 霍准无奈的走到夏知否身后,一把扣住了她的肩膀—— 未等夏知否抓他,霍准看到她侧身出脚,立刻踹向对方的腿,夏知否身子一倒,被扣住。 “这样不行,”这只是偶然的情况,夏知否坐起来宽慰:“那你这次抓我手腕——” 网上说,只要对方抓住手腕,自己怎么样的反身,将对方手腕掰到身后一提—— “痛痛痛!” 有人喊痛,但是是夏知否痛到流泪的声音。 “夏小姐,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吗?”霍准觉得这个夏小姐,和自己见过的所有官家小姐都不同,偏偏喜欢摔跤。 “等等——” 夏知否重新站起来,目前已经不是自己的面子问题,而是现代理论和古代操作之间的较量。 她站在对方面前:“这次你重新站在我身后,我做防卫。” 虽然不太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让自己非得抱着对方的脖子——霍准出手,向来一击即中,对方非死即伤。 夏知否这次用力抬起脚踩下对方的脚—— 霍准留心,立刻闪开—— 趁着霍准重心偏移,夏知否抱着对方胳膊立刻蹲下将对方甩出去—— 霍准就算倒地也没有放开她,于是两人一起摔倒在地。 半晌,夏知否倒在地上喘着粗气望着天空发出致命三连问:这是哪里,我是谁,我为什么要做这个事情? 斑比慢吞吞的走到她面前,低头望着她,舔着她额头的汗水。 “夏小姐,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霍准无奈的站起身,嫌弃的看着她:“在这么玩下去,天都要黑了。” 夏知否抱着斑比坐起来,两手抱拳朝霍准的方向一推认师:“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夏俊杰决定白手起家,从了霍小鲜肉——” “夏小姐是想吃肉?” 霍准眨眨眼睛,一脸无辜。 前期自己的所有理论是错误,夏知否便不再浪费时间多费口舌,只跟着霍准像是连广播体操一般,没日没夜的练习。 “——怎么又中了。” 除了一开始挡住霍准的进攻,夏知否兴奋的恨不得跳到房梁上昭告天下,接下来的第二招第三招,更狠更重,夏知否心中一慌,只能步步后退。 无论可退,她的脚被身后东西绊倒,差一点又受了霍准一拳。 “夏小姐。” 霍准望着面前累了一天,脸上黑一片白一片,头发凌乱衣服灰扑扑的对方,这才发现自己是不是要求过高,忘记对方身份? 夏知否低着头坐在地上,是真的生自己的气。 “霍准,在我连成功前三招的时候,我真的以为,我天生神力即将成为武林盟主。”夏知否又累又饿,偷偷擦擦眼角的泪水,脸上又脏了一坨:“现在看起来我是不是特别傻?” “怎么就这么累?”夏知否浑身都快要散架了,脑袋不知道是不是捶地次数过多,晕晕抽的疼。 她苦着脸长叹一口气:“我觉得我应该不是那种曲高和寡的人,我应该和大家喜好差不多,应该和大家的能力差不多。为什么我的能力就这么差,做不到你教我的那些招式?” 霍准望着对方挫败的表情:“那还来吗?” 夏知否站起身,望着对方深吸一口气,抬起手:“再来。” 霍振声回到王府,看到院子中央两个人都是灰扑扑一脸认真的互相切磋。 “王爷。”管家和小满率先看到他,刚准备喊,却被对方抬手制止。 第41页 “他们两个....”霍振声抱起凑到自己身边的白鹿,靠着圆圆的梁柱低头揉揉斑比脑袋,抬起头望着院中两人。 “练了一天了。”小满低着头怯怯回答。 霍振声一眼便看出节节败退的夏知否是因为动作不连贯,速度太慢,节节败退。 眼见夏知否再一次被对方撞倒,霍振声立刻飞身过去,扶住了她。 “王爷——”霍准立刻半跪作揖。 “...”这么挫的时候被喜欢的人看到,夏知否一脸难堪:“甯王殿下。” 嗬,连名字都没脸再叫了。 “霍准,本王是让你教夏小姐,什么时候让你欺负她了!”霍振声从院子旁边折下两只树枝,转身回到夏知否身边。 “其实也没有——” “属下知错。” 霍振声将树枝一只扔给霍准,另一只放在夏知否手中站在她身后,握住了她的手:“这次重来。” “王爷——”霍准看到,立刻站直身子苦着脸:“您耍赖。” 话音还没落,霍准眼神发狠,已经朝两人冲了过来。 霍振声将夏知否拉扯在怀,向后仰身,便躲过了对方的攻击。 霍准并没有一次扑空便放弃,而是用更快的速度跟着夏知否的身影攻击。 然而他的每一步都被霍振声轻描淡写的抬起胳膊阻拦。 连续多次,霍准已经有些失力。 “看准了!”当霍准气势和力气渐渐变弱,霍振声从后面抬起夏知否的腿一脚踹在对方的小腿上,又快有狠。 霍准下意识身子一倒—— 霍振声迅速转身蹲下,夏知否的身子随着他的变动,从他的背上转了过去,双腿在空中一划,径直落在了霍准的身上,第一次将霍准踹倒。 “还有这种操作!” 一天的颓废,只为一次的成功,就足以令夏知否眼神点燃整个夜空。 “王爷您作弊!”霍准不满的捂着胸口咕嚷着。 “吃饭去——” 白天辛苦一天,只要有所收获,夏知否也是开心的。 换过衣服吃过饭,她坐在书房看到霍振声黑着脸低头检查手中案卷,好奇道:“还是秋桐的案子吗?” 霍振声点点头,本想保持缄默。忽然想起她的古灵精怪,开口道:“我们后来调查了前期遇害的受害人情况,只是死去的受害人都被家人或主子草草掩埋。现在倒一时没了头绪。” 夏知否坐在霍振声对面,两只胳膊抱着膝盖,整个人团在椅子里,歪着脑袋思索:“一般情况下,凶手杀害的第一位受害人,线索留的是最多的。那么——” “第一位受害者也是在去年过年时,监管司司长家中三夫人房的丫头。”霍振声淡淡解释:“根据案卷,没留下什么线索。” “受害者都是在做官者家中的丫鬟吗?”夏知否揉揉酸痛的脖子,觉得脑中闪过一丝念头,却一时抓不住:“那凶手怎么实施行凶的?一开始就跟踪,确保有机会,还是有人通风报信,明显是有目标的?” 案情至此,越来越复杂。 若王二他们是被人雇佣,有目标的实施犯罪,这么做的目的可不仅仅是杀害丫鬟那么简单。 两人都想到这里,抬起头对视一眼—— 霍振声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霍准,明天去查查王二上线是谁。” 夏知否仰起头闭上眼,心中已经想到一个可能。 第21章 凶手是她吗 到了约定的那天,夏家的马车早早就等在了甯王府门口。 “小姐,”小满匆匆撩起门帘进屋,望着正在练字夏知否:“夏家已经派人来接了。” 夏知否楞了一下,想想怕是夏暖言已经在家急的跳脚。 “也罢,”她淡淡笑笑,瞥了小满一眼:“你先去收拾下,我把这张纸写完就走。” 回到夏家,照例又是向大夫人请安,向二夫人请安。 “夫人,我回来了,向夫人请安。” 恰好二夫人也来同大夫人说话,夏知否直接跪在两位夫人面前:“那晚小满暴病,阿否只能出去找大夫,没想到碰上甯王殿下,是以在外耽搁几日。求两位夫人恕罪。” 短短几句话,略去之前大家的冲突。 “既然如此,倒是四小姐好心肠了。”大夫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神冰凉:“来人,将小满拖出去乱棍打死。” “——为什么?!”一听大夫人竟然不走套路,夏知否立刻直起身子,怒气冲冲望着对方。 第一次遇到晚辈胆敢质疑自己,大夫人眼皮一翻,重重将茶杯放在桌上愤愤不平:“放肆!” “若不是老爷帮你瞒着,你早就将我们夏家的脸丢完了!”大夫人心中还惦记着后期五小姐的婚事,郁闷道:“从古至今,哪里有主子背着奴才找大夫的?!你的那个奴才,我看也不怕天打雷劈!” 第42页 大夫人越说越生气,身子躬着凑到夏知否面前,口水都快要喷到她的脸上:“那个祸害留下来,岂不是宣告我们相府支持未出阁的姑娘半夜出门——” 这都哪跟哪啊。 夏知否皱着眉头,疯狂的思索的解决办法,此事必须速战速决。 她对着大夫人,默默擦擦脸。 大夫人有些尴尬,慢慢坐回椅子里,又恢复了平日的仪态端庄。 “我觉得夫人说的特别对。”夏知否率先附和,随即又皱起眉头想起什么似的:“之前我还不觉得,您现在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这个小满有问题!”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两位夏夫人奇怪的对视一眼,自己明明要卸掉夏知否的一条腿,对方不仅不害怕不求饶,还鼓掌叫好??? 逻辑太不合了! 夏知否倒是一脸殷勤的望着两位夫人,帮着分析:“之前我生病,派小满来向夫人告假。当天在二夫人的院内转了一圈,莫名其妙回去就暴病!” 说到这里,夏知否拍了一下手,吓了两位夫人一跳。 “小满会不会被什么恶灵附体?!”说到这里,夏知否仿佛想起什么,捂着嘴巴:“怪不得我当时拼了命要救她,莫不是中了迷?大夫人,您可以问问春花,春花和小满一起被三姐叫走的。” “其实夫人,老爷平时也叫我们宽以待人。”二夫人一听夏知否提起自己,立刻改口:“小满那孩子我见过,长得也可怜见的,等年后我找个小厮配出去算了。” “不至于不至于,”夏知否摆摆手:“甯王觉得她还挺机灵的,专门说要是我们不要了,送去甯王府——” 夏夫人总觉得今天这事有些奇怪,但半晌又找不出什么问题,只觉得深究下去头更疼,只能挥挥手:“既然如此,就听你二娘的话,年后再说吧。” “是。” 等到离开夏夫人房间,夏知否松开手,将汗水在衣服上擦擦。 “夫人。”二夫人凑到夏夫人面前,轻轻道:“这四小姐,也太难管了。” 夏夫人没有说话,只等对方先提。 对方没有说话就表示默认,二夫人继续道:“我娘家那边有个表弟,家中一子,和四小姐一般大。” “你娘家表弟?”夏夫人眉毛一挑,从桌上的食盒中选取一颗松子,轻轻剥了送入口中:“再说。” 四小姐的婚事,直接影响的是五小姐夏寒时的婚事,对于夏夫人来说,既不能太好,压制夏寒时,也不能太差,拖了夏寒时的下限。 不过这个夏知否这么讨厌.... 夏夫人默默捻气一颗山核桃,握紧拳捏碎。 夏知否不知两位夫人早已开始算计自己。 听下人们说春花刚刚又犯了错,被五小姐用梳子打了脸赶出来了。 她站在丫鬟房门前:“春花,你在吗?” 半晌,春花捂着脸,眼睛红红的打开门,不情不愿道:“四小姐。” 夏知否跟着春花进入房内,屋内面徒四壁,什么都没有。 炕上一张薄褥,在这寒冬腊月,饶是夏知否站在屋内,已经觉得寒冷渗骨。 “春花,”夏知否转身望着对方微微一笑:“我听说那天你和小满一起受了罚,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吗?” “回小姐,奴才该死。奴才皮糙肉贱,早就好了。”春花下意识跪在地上,低头开始道歉。 夏知否低头望着对方的脑袋—— 明明知道或许这个人心里在骂着你,还得承受对方尊重你的假象。 半晌,两人都没有说话。 春花心中有些疑惑,随着对峙的时间越久,越疑惑。 “春花,动不动就该死,谁给你教的坏毛病。” 长久冰冷的心脏,却因为这一句话,一下子软绵绵没了力气。 夏知否转身坐在对方的床上,从口袋里取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望着对方:“起来吧。” “我找你,是有一句话要问你。” 春花抬头望着桌上的银票,眉头轻蹙,依然低头没有说话。 “秋桐的事,你知道多少?!” 陡然之间听到秋桐的名字,春花腿一软,立刻跪在了地上! “奴才...奴才什么都不知道...”春花眼波流转:“奴才知道的,和小满一样,秋桐不是被三小姐...” 夏知否低头揉着眉心:“好,且不说秋桐的事,那能不能说说您一位武林高手,埋藏在夏府,天天被夏府小姐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是喜欢找不痛快吗?” “——小姐,”春花抬起头望着对方,一脸无辜:“我没有。” 夏知否抬起眼睛望着对方,忽然累了一般,一只手撑着眼睛:“你没有,你不是,你什么都没做,你和我一样——” 第43页 说到这里,她抬起头不甘心的望着对方:“我们只是捂住了我们的眼睛,视而不见。我们捂住了我们的耳朵,听而不闻。我们捂住了我们的嘴巴,绝对不说。” “小姐!” 春花听到这里,仿佛想起秋桐惨状,两只手捂着耳朵不愿再听。 “你和小满同时受到责罚,小满半夜暴病快死,你——”夏知否狐疑的打量对方:“你练家子功力深厚,何苦留在此处,何苦忍受这些责打?” “小姐...”春花肩膀颤抖,低头伏在地上。 “杀害秋桐的人,被人以报私仇的方式杀害。这短短一年时间,多名朝中大臣家中丫鬟,被人用同种方式谋杀。这明显已经是连环凶案。”夏知否别过脸,仿佛想起那些因为朋友被害而无处伸冤的少女们,绝望的被人拖离府衙门口的那张鸣冤鼓。 她手指在桌上顿了顿:“你们联合起来了?” 春花深吸一口气,重重的向夏知否磕了个头。 等到重新起身,已是满脸泪痕。 “夏小姐,我来说。” “一年半以前,夫人用的梳子丢在城郊别苑,我去取的时候,遇到一伙匪徒,将我拉入城外茅草屋内,发生了和秋桐一样的事情。”春花一边说,眼神越来越暗淡:“如果他们杀了我,倒还好。奈何他们玩弄之后,反倒将我用车拉回府,扔在门口。” 春花跌跌撞撞浑身颤抖回到夏府,却撞到夏灏杰陪着夏夫人喝茶。 还没等春花开口,夫人一脸嫌弃:“眼睛瞎了吗?没看到大少爷在这里,装成这样楚楚可怜给谁看!” 春花讪讪的,默默的,百口莫辩不知如何倾诉,只能回到房内换上单衣洗衣服。 “春花,没想到你变坏了。”夏灏杰的身影罩在春花的头顶。 未等春花反应,手中水盆被对方打翻,夏灏杰拉着春花回到自己房间.... 春花是不愿意的。 深夜,春花裹着素衣,从夏府离开,孤身一人跑到城楼上,准备以死告慰—— 却被一人所救。 他说,若这世间每个受了委屈的人都要去死,十八层地狱岂不形同虚设。 他说,这世间比自己更委屈的人大有人在,为什么偏偏就她要死。 春花被对方带回一个院落,结识了很多好友,大家闲时,一起鼓劲,一起打气。 “秋桐和你是一起的?”夏知否对于嫌疑犯的话,向来是听全部,挑着信。 “是。”春花望着对方一脸平静,反倒有些心理落差,也不再装可怜,而是坦然道:“我们查了很久,那些姐妹到底是被和人杀害。最终,被我们发现城外地痞王二。当天晚上,我——” 说到这里,春花望着夏知否,阴森森笑道:“夏小姐,你敢听吗?当我进屋的时候,他们看到我的时候,他们被杀的时候,一脸惊诧。” 春花低头望着自己的双手,眼眸发狠:“你知道吗夏小姐,我以为复仇很爽快,可是他们竟然早就忘了我了,直到最后我变强了,也还是没有人在意,除了秋桐除了他!” “他是谁?”夏知否心中一跳,立刻站起身准备拉住春花,却被对方突然狂躁,冲了出去—— 第22章 女主不再忍:这个人我保定了!(01) 等到夏知否追出去,春花早已不见人。 此时她的身份暴露,会去找谁呢? 夏知否闭上眼,如果自己是春花,忍受这么久的痛苦,绝对不会仅仅因为被发现就会收手。 那么,她会抓紧时间在被抓到之前,报仇。 她追到大哥夏灏杰的门口,几次将手抬起来想要敲门,最终望着紧闭的房门,收回了手。 正在踌躇,忽然门打开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 看到一向没怎么打交道的夏知否站在门外,夏灏杰有些惊讶,他上下打量一番:“什么事?” 夏知否来不及多说,直接撞开他进屋四处打量,没有发现春花的身影,这才略略放心。 “你和春花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回到夏灏杰面前,夏知否还有些担忧的撩起门帘在院内打量一番,转身解释:“秋桐的案件——” “不是说凶手已经死了么。”一听到自己和春花的事情被发现,夏灏杰有些尴尬的拂了拂衣袖,别过身:“这些我们外人都不好多说的话,你一个妇道人家说三道四的也不嫌丢人!” “大哥,”对于夏灏杰各种没品没质的批评夏知否选择自动屏蔽,她走到对方面前做最后的劝解:“春花已经承认,杀害王二的人就是她!” “你胡说什么,什么春花什么王二的——”夏灏杰对于案情的了解程度还没有夏知否自己了解的多,在他看来,夏知否不过就是见过甯王之后有些飘,又自以为了解自己的秘密哗众取宠罢了。 第44页 想到这里,他板着脸一把抓住对方的肩膀,拎起夏知否将她扔出房门:“夏知否,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就算我看上哪房的丫头,过一夜又怎么样,她的卖身契还在我家呢。爷我要是真的愿意,给她个姨娘做就不错了,若是将大爷我激怒了,我宰了她扔乱葬岗,谁能把我怎么样?” “夏灏杰,你——”夏知否劝解半天,发觉夏灏杰完全阶级恶男思想荼毒太深,误以为全世界都喜欢他,就算是来杀他的都是因为求爱未遂,干脆跺跺脚不管他:“你自求多福吧。” 此时此刻,案件有了重大进展,作为甯王的资深舔狗,夏知否屁颠屁颠的出门了。 “我给你一杯茶的时间,你慢慢说,我慢慢听。”霍振声刚准备出门,遇到不拿自己当外人且还非常着急的夏知否,干脆一起坐车边走边说。 他已经习惯对方思路转的太快,以至于说话甚至有些跳跃,乍一听令人摸不着头脑。 夏知否接过对方递来的竹筒,一口气将大半筒的水喝完,擦擦嘴巴道:“凶手是春花。” “怎么会是春花?” 霍振声有些诧异,他也认为凶手和贵族家中的丫鬟们有关系,却不想正是左相家的春花。 “前面我和您想的一样,认为凶手是为了替秋桐或者其他几位受害者报仇。”夏知否的肩膀随着马车的颠簸摇摇晃晃,扎起的马尾轻轻扫过肩头,看起来年轻活力。 额头上露出毛茸茸的小碎发,看起来格外可爱。 然而她说的内容—— “王二行凶时间已经成为习惯行为,无意中却牵扯出了隐藏在京城达官贵族中的情报机关。”她皱着眉头看到霍振声一脸认真,明白对方可能没有理解,叹了口气一点一点解释:“从很早开始,春花和秋桐等受害者作为这些贵族的奴才,忍受着很多非人的折磨。这些被人平日看不起甚至被忽视的奴才组成了一个神秘的间谍机构。机构首领负责发掘新人,负责照顾他们,负责教他们能力,而他们之间互相传递情报,将朝廷内的情况卖给需要的人。王二的第一位受害人就是春花,当知道他杀害了秋桐之后,她上门报仇。” 说到这里,夏知否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现在我们应该做的,是尽快找到春花,确认机构首领是何方神圣,以此上报朝廷得到嘉奖——” 夏知否抿着嘴巴藏着讪笑:“那你是不是就可以不用走了?” 这个夏知否,做事和做作业一样。 想到什么,她撂出来,后面就交给霍振声屁颠屁颠的接着。 ——谁是谁老大??? 霍振声没有回答她,从逻辑上来说,此事可行。 只是—— “你怎么发现是春花的?” “明明春花和小满一起跪在雪地里,小满当天病的快死了,而春花我听说睡了一觉起来就好了。”夏知否抱着胳膊眨眨眼不满道:“只有每天练武的人,才有如此的强身体魄。再说,我只是觉得奇怪问问她,她自己全说的。” 望着对方满脸的得意洋洋,霍振声不由自主的被逗笑。 他的笑,好看到恨不得令人将所有的零花钱交给他。 夏知否看红了脸。 马车倏尔停了下来,放凉了车厢内刚刚升起的粉红气氛。 “王爷,我们到巡抚门前了。”霍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霍振声低头思忖:既然王二一行人每一次的受害者就是那些人,是否说明王二的背后也有神秘人支撑,双方角力? 这次案件一出,王二身后的人顿时抽手,不再出现。 而春花,若不是夏知否说春花大仇尚未得报,若报了,那她身后的人,是否也不再出现? “霍准,你送夏小姐先回家。”想到这里,霍振声立刻下车吩咐外面人:“来人传我命令,立刻封锁城门,许进不许出!” “是!” “陆知府呢?!”霍振声一边说,一边匆匆进入府内规划全程追捕春花的事情。 等到夏知否回到家,还没站稳,一个人影从门外冲进来扑进她怀里就哭:“小姐,春花浑身是血好可怕,大夫人大少爷把春花打死了!” “什么?!” 夏知否心中一惊,立刻跟着小满跑到大少爷的院内。 院中早已聚集了一群人。 外面一圈各方的丫鬟小厮,捂着嘴巴眼睛不忍直视,眼神中却发着漠然的光。 嘴上咂吧着好残忍,好戏却一幕都没有错过。 听着夏灏杰一边喘气一边像是在踢拳击袋一样,一脚一脚,骂骂咧咧,发出沉闷的击打声。 夏知否身子打了个寒颤,慢吞吞推开众人走下台阶,来到院子中央。 身边大夫人二夫人搬了椅子坐在里圈,一边夹着山核桃一边望着这一幕。 第45页 “像这样的贱人就应该乱棍打死,大少爷是何等尊贵,由得你勾引?!”二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呸了一声:“大夫人您说呢?” 春花满脸血污倒在地上,用尽余力抓住夏灏杰的裤脚:“大少爷,您看着我现在这个样子,每晚还睡得着吗?” 夏灏杰望着对方恐怖如鬼的脸,心中一惊,下意识提起脚—— “够了!”夏知否冲上来,撞开夏灏杰:“大哥,你也是学过书,此时原本就是你有错在先!” “放肆,来人,将四小姐给我拉开!”大夫人见不得夏知否当众指责夏灏杰,立刻站起身示意其他小厮丫鬟上前拉开。 趁着夏知否和夏灏杰纠缠,春花爬到大夫人面前:“夫人,奴才为你做牛做马,您可要为奴才说一句啊——” 说完,抓着大夫人裤脚血污的手,不由自主的滑了下去—— 却被大夫人接住了。 春花抬起头,望着这个看着她长大成年服侍十年的长辈—— 夏知否被小厮们扔到门口,忽然听到院内春花一声凄惨的叫声—— 看热闹的人们纷纷别过脸,不忍再看。 大夫人甩手将沾着血污的核桃夹扔回餐盘内,站起身抖抖裤腿,春花的指头掉落在地上。 “我看以后谁敢勾引我们夏家大少爷。” 春花的每一声惨叫,仿佛一把剑,狠狠戳在夏知否的背上。 她跌跌撞撞转向院内。 那里明明聚集了一群人,明明应该是热闹的。 怎么一阵风吹过,就这么渗人呢。 她忽然想起以前上学时,遇到社会上的人抓住自己班级的学生,守在教室门口等着下课打人。 瘦小的女老师报了警,拖着堂,等待警察到来。 最终学校因为老师将事情闹大而免了老师的升职。 后来老师站在讲堂上,望着大家,红着眼睛:你们总共六十多个人,只要每个人站在那些坏人面前,都不用动手,那些坏人就跑光了。 可为什么,我们只能在键盘上叫嚣正义,在现实中不仅看热闹,甚至还要嗑着瓜子看热闹? 她握紧拳头,抬起头—— “将她扔出去埋了。”大夫人转过身准备离开,算是为今天的闹剧画上句号。 “放开她。” 未等夏灏杰应声,大夫人只觉面门冷风强劲,下意识别过身—— 再回头,一把菜刀落在夏灏杰的门梁正中央,银光闪闪。 在场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回头循声望去—— 夏知否从人群后面走了出来,护在春花前面:“这个人,我保定了。” 说完,她望着在座每一个人:“谁要是带她走,先带我走。” “阿否,你脑子进水了!”原本乐于看好戏的二夫人听到夏知否再一次的以下犯上,气的简直站不稳:“来人,给我将四小姐拖下去!锁进柴房关七天!” “这和她是谁无关,”夏知否挡在春花面前,望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最终眼神落在大夫人脸上:“夫人,不是雨过天晴救蚯蚓,就是善良。为什么在你眼中,人命比不过蚯蚓?!” “我看你真的是嫌命长,来人——” 第23章 女主不再忍:这个人我保定了!(02) 听闻夏夫人的命令,在场的小厮们面面相觑,面露难色之后,还是上前拦住了夏知否。 “四小姐,我们明白您是好心,算了吧。”有人看不过眼,小声的提醒。 也是,春花的卖身契就在夏夫人手中,夏夫人有权对春花做任何处置。 夏知否抬起手示意那些好心劝解自己的人无需再说。 她站在春花面前,跪了下来。 “春花的身体,春花的思想,和我的一样。”夏知否抬起头望着夏夫人:“夫人,虽说您有卖身契,不过是对方在府上可以工作一生的合同。” 大夫人听闻夏知否的话,站起身慢吞吞走大她的面前,低头伸手抬起她的下巴—— “看来是我疏忽了,四小姐这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 未等夏知否反应,大夫人似笑非笑道:“来人,拿我的绣花针来!” 大家还沉浸在夏夫人用核桃夹,夹断春花手指的恐惧中,看到夏夫人捻起一只绣花针望着夏知否冷冷一笑—— 所有下人瞬间跪在地上。 夏夫人和二夫人,以及夏灏杰站在原地,环顾四周,表情都有些慌张。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二夫人转了一圈,用脚踢踢距离自己最近的奴才。 对方低着头顺势倒在地上,却依然不敢帮夏知否说话。 眼看着绣花针就在自己眼前闪着银光,若是轻巧戳中任何地方,都会令自己痛苦不堪。 可她这次,不能退。 尽管已经怕到浑身颤抖,她深吸一口气还是没有退。 第46页 藏在人群之后的小满望着这一幕,忍住心中恐惧,咬咬牙,转身朝正门大厅跑去—— “什么?!”霍振声放下手中的案件,望着面前黑衣少年,紧张到手指颤抖:“你说什么?” “回王爷,左相府里...”黑衣少年抬头望着对方眼神明显慌乱,心中也是一阵紧张,立刻回答:“夏夫人用核桃夹夹断了春花的手指,要将春花活埋。夏知否小姐正在和夏夫人僵持,夫人...夫人很生气——” “霍准!”黑衣少年话音刚落,霍振声起身就往外走,边走边道:“你和黑鸦现在立刻去左相府,暗中保护夏知否!” “是!”触及霍振声肃穆表情,霍准心中一怵,和黑衣少年对视一眼后,两人并肩小跑着,没一会儿身影一飘,人已经不见了。 霍振声自己大步流星示意下人找来一匹千里马,径直朝皇宫的方向奔去。 刚刚过了下朝时间。 霍振声面色凝重,逆流而上,来到宫外等候通传。 正巧看到左相出来,他抬起胳膊,挡住了对方的路。 “老四有事?”当今圣上懒洋洋歪坐在龙椅上的样子,和霍振声简直一模一样。 霍振声一进整个前殿,便觉得浑身发凉。 然而此时已经顾不了这么多。 他抓着左相的胳膊,带着对方一起进入前殿,自己跪在圣上面前:“儿臣有一不情之请,求圣上成全!” 圣上似笑非笑的望了左相一眼,心中已经有了想法:“红鸾心动了?是左相家的千金?” 霍振声从来没有如此的局促不安。 他的心脏在耳膜旁疯狂咆哮,血液在身体四处乱走,身体已经诚实的表述出来:夏家千金,千金难买心头好。 相隔好几米,圣上瞥到对方脸红到耳朵根的局促,不由得笑笑:“左相,这可得是求你哪。” 左相刚刚被面色凝重的霍振声吓了半死,还以为要参奏自己什么。 没想到只是求亲,左相长吁一口气,放松紧张的肩膀:“下官家中三位千金,思来想去,年龄恰好,又能有幸入甯王眼中的,恐怕是长女夏暖言吧?” “对对对,朕也听说夏家长女夏暖言不仅有沉鱼落雁之貌,更有不输于男的见解口才。”圣上一听,立刻拍腿附和:“既然如此,左相您觉得呢,朕教出来的孩子,能不能入你这位岳丈的眼呢?” 霍振声心中已经急的要死,要赶去救夏知否。 背在身后的手指快要将裤边抠坏,偏偏面上此时最不急:“圣上,左相,儿臣许意迎娶的,是夏知否。” “谁?”圣上连听都没听过,一脸茫然的环顾四周,等待身边的小太监上前通报解释。 “不可!”左相一听甯王求娶夏知否,脱口而出拒绝。 半晌,忽然发现现场气氛尴尬,这才跪下向圣上和甯王解释:“回圣上,臣家中确实有一塞外抱回来的姑娘。只是此人性格顽劣,好吃懒做,一直久居别苑没出过门。非...非可配得上甯王的良人!” 堂堂甯王,竟然被左相,当场拒绝? 还用的是这种奇怪的借口? 当下,不只是霍振声,甚至连圣上都看出左相的刻意敷衍拒绝。 “既然左相不愿意,老四,这件事容朕再想想。” 刚刚还慈祥可亲的圣上收起眼神,狐疑的望着跪在地上低头认罪的左相,下意识敲敲桌子:“你们先回去吧。” 等到刚出宫门。 左相夏老爷的马车和霍振声的马相遇,两人对视一眼—— 未等夏老爷开口,霍振声已经驾马离去。 夏府。 啪。 夏知否被小厮们用粗重木棍挑起,瘦小的身体在空中转了一圈,重重的摔在地上。 她慢吞吞的坐起来,继续挡在春花面前。 夏夫人坐在对面,云淡风轻的吹了口茶杯里冒出的热气:“继续。” 小厮们眼中纷纷不忍,别过脸再次拿起木棍,再次将夏知否身子压在地上,一挑一抽—— 啪。 夏知否再次落在地上。 她的头发已经凌乱,手上已经分不清是春花还是自己的血。 春花倒在自己身边已经昏死过去—— 夏知否喉间一痒,五脏六腑像是在开蒸汽机,一口气吐出来,地上已是一滩鲜红。 她用手擦擦用力拉拉对方的衣袖:“你不能死,你还要告诉我救你的那个人是谁....” “茅坑的石头——” 夏夫人不愿再等,拿起刚刚放下的绣花针大步朝夏知否走去:“我让你又臭又硬——” 嗖—— 眼看夏夫人拉起已经半死不活的夏知否,准备用绣花针封住她的口,突然一枚石头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直直打在夏夫人的手腕。 第47页 夏夫人吓了一跳,手腕一松,绣花针落在地上一滚,便不见了。 “——你在做什么?!” 正当夏夫人准备继续,夏老爷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顺着人们让出的那条路中冲过来。 看到夏知否和春花的惨状,心中刚刚的惊惧还未落下,新的惊惧又起来。 半晌他指指夏夫人,又指指夏知否:“你们两个——真是我的孽障欸!” “老爷,你常年在外不了解,”夏夫人哪里知道夏老爷的心思,上前搂住夏老爷的胳膊,哭哭啼啼:“我们家四小姐以前一向温柔有礼,她——她绝对不是——” 说罢,大夫人冲到夏知否面前,抓着她的胸口衣服,仔细打量:“你不是夏知否,我们夏家不可能有如此大逆不道的女儿!” “老爷,您看,这四小姐今天确实疯狂过度,拿把菜刀披在大少爷的门梁中央,这不是诅咒我们么。”二夫人凑到夏老爷面前,低头解释刚刚发生的情况。 夏老爷抬头望着寒风凌冽中依然闪闪发亮的菜刀,想起甯王求娶时坚毅的眼神。 心中长长的叹了口气,忽然觉得之前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眼神落在罪魁祸首身上,又是一阵气。 “夏知否,你可知错?”夏老爷走到夏知否面前,低头望着和自己一样执拗的眼神少女,隐着怒气。 夏知否慢吞吞抬起头看到夏老爷,摇摇头。 刚张开口,嘴里咸腥令她皱眉:“你们动用私刑,罔顾人命,你们才错。” “够了!”夏老爷觉得自己一定是找了一个冤家,他站在院中央背着手:“来人,给我将夏家晚辈和下人全部叫出来,看着四小姐被打二十大板。” 说吧,夏老爷阴森森环顾现场各位:“我看以后谁敢以下犯上。” 当天晚上,夏知否的房内大夫来来回回,鲜血换过的床单布条不断地从房内被扔出来。 一轮圆月高高挂在空中,整个夏府红灯高挂,年前的窗花已经贴好。 仿佛根本没有发生过任何事。 夏知否趴在床上不敢动弹,皱着眉头没一会儿睡着,没一会儿又被痛醒。 明明在痛,全身都没有力气再去调整。 快要猝死了。 “疼死了。” 冷汗将她的额头浸湿,汇成一颗,顺着脸颊落在床铺上。 迷迷糊糊之中,有人为她盖上被子—— 不料被子碰触伤患地方,刚刚睡着的夏知否再次被痛醒,抽着胳膊腿龇牙咧嘴—— “疼——” 带着窗外凉意的叹息声,落在房间内。 有人吗? 夏知否用尽所有力气动动眼皮,什么也没有看到。 伴着一阵异样的香气,她只觉浑身轻松,眉头渐渐放松,整个人沉沉睡去。 修长手指拿起床边湿布,为她擦拭额头冷汗。 再次幽幽叹气:“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做这么笨的事情。” 第24章 女主不再忍:这个人我保定了!(03) “你说甯王这是什么意思?” 夏家书房里,夏老爷憋了一天的怒气这才随着一口热茶慢慢融化。 夏灏渊站在夏老爷的书桌对面,深吸一口气,越想越觉得最近家中事务一团乱:“父亲,您明明收到甯王求娶的信息,为什么还要当众处罚阿否?等到日后消息出来,您这不是公开和甯王作对吗?” “孩儿明白了,”触及父亲颇有深意的眼神,夏灏渊点头:“之前我们和太子殿下关系那么好,若如此轻易同意,不免会令太子认为我们和甯王私下勾结。可是您这样对待阿否,岂不是牺牲了阿否的幸福?” 窗外的屋梁上,已经挂起红色的大红灯笼,整个院落内每个人都是喜滋滋的表情,早前的风波,已是早前。 这里看起来热闹温暖,却各方隐藏杀机。 夏老爷冷笑一声:“我们夏府,也并非只有一个夏知否,为何,甯王偏偏就选择她?四书五经从未学过,女工绣活从来不懂,就连样貌也没有暖言美丽没有寒时气质——” 说到这里,夏老爷语调渐低:“一定是和她娘当年一样,使了什么妖媚——” 夏灏渊听闻父亲对夏知否的评价,暗暗翻了个白眼:若真如暖言寒时那么优秀,她还能活到现在么。 “那这门亲事....” “甯王年后就回边塞,能拖一时是一时。”说到这里,夏老爷想起什么似的:“你给暖言也提一提,最近抓紧时间练练琴棋书画。” “好。”官家小姐身后牵扯的各方角力,此时尚且拉开帷幕。 夏灏渊刚准备走,忽然想起什么道:“那大哥和夫人还在祠堂那跪着,毕竟只是一个丫鬟,这样的惩罚会不会——” “我知道了。” 第48页 转眼间,三天就是新年除夕。 夏知否在床上已经躺了大半个月。 “小姐,听说老爷让三小姐天天练琴棋书画。”小满端着盆子从屋外走来,看到夏知否抱着斑比悠悠然然坐在床上吃橘子看书,匆匆将水盆扔在一边将斑比放在地上:“霍准怎么又把这个小东西弄过来,您还是病人,这东西闹起来没轻没重,伤着您可怎么办。” 斑比在屋内转了一圈,跑到水盆边将夏知否的衣服叼着啃。 “哎呀哎呀——” 夏知否慢吞吞的腆着肚子换了个姿势,懒洋洋的准备躺到正月十五:“过年本来就是大型年终炫娃联欢会,等到除夕,我也让斑比给你跳个舞。” “小姐,您又寻我开心——”小满撇撇嘴,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听说甯王向圣上求娶三小姐。” “啥?!” 夏知否的脑袋像是被秤砣重重砸了一击,心脏瞬间入烟花爆炸一般裂成碎片,落在身体各处,也无法暖热冰凉的手脚。 还未等她说什么,真实的伤痛提醒着夏知否自己还是病人。 “天还这么冷,您记着穿上鞋再下床!”小满跟在她身后,又担忧,又心疼。 “崩了。”夏知否大脑一片混沌,恨不得跺着脚宣布自己的坏脾气。 半晌在小满的搀扶下重新躺回床铺,看到斑比,难过的已经说不出话。 低头落下眼泪,挥挥手夸张道:“小满,你将斑比送回王府,就说我心态崩了,最近需要冷静。” “崩了?谁驾崩了?”霍振声难以置信的眨眨眼睛望着面前一脸着急,却传达错误的霍准。 霍振声仔仔细细回忆半天自己确实刚刚和圣上见过面讨论过年期间的宴请国宴,难道自己记忆出现问题了? 霍准抱着斑比,哭丧着脸跟在霍振声后面:“王爷,夏家那边将斑比送回来,小满亲口告诉我她们小姐心脏崩了,无法照顾斑比!” “什么?!”听闻夏知否心脏出现问题,霍振声倒吸一口凉气,也顾不上奇怪黑鸦怎么没有禀告,转身上马就往左相府赶。 他一脚踹开夏知否的房门,看到小满背对自己抖着肩膀在炭盆中烧纸,不远处床铺上的夏知否已经闭上了眼睛。 “昨天不还好好的么?”霍振声心脏重重下沉,甚至不敢上前确认:“她——” 毫不知情的小满转过身,看到霍振声的出现,抽抽鼻子红着眼睛:“王爷,您怎么才来——” “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到底是哪个庸医误人性命?!”霍振声红着眼睛大步走到夏知否的床前,直到还有几米的时候,双腿仿佛有千斤重,无法前行。 更没有勇气抬头望着她。 听闻甯王发怒,小满心中一凛缩了缩脖子,望着霍振声背影结结巴巴解释:“还...还是御医李...大夫...” 御医竟然回天无力,霍振声怒气冲冲的挥手—— 袖中气势磅礴,瞬间房内桌子应声碎裂,桌上的瓷器碎片飞溅,划破霍振声的手掌。 顿时鲜血滴落在地。 “啊——王爷您受伤了——”小满被霍振声的气势压制,只觉连呼吸都有阻力。 “地震了?!”夏知否只觉得地动山摇,坐起来下意识便将枕头抱着往外逃—— 霍振声扶着自己的手,等到对方从自己身边经过,一探手,夏知否便已经落在床铺。 屁股落在床板上—— 变了声调的各种痛。 “为什么我总是被你扔来扔去!唔——” 未等夏知否说完,身子已经落入对方怀中... 触及对方热忱的双眼,身子一软已经沦陷。 霍振声终于确定,自己征战沙场,半生颠沛,如今算是栽在眼前这只满口谎话的狐狸手中。 床帘一落,两人的身影已经藏于幕帘之后。 这个时候,哪里还是说话的时候.... “嘶——” 突然的安静之后,霍振声一把推开对方,瞪着眼睛难以置信:“你咬我?!” 鉴于夏知否此时的现实情况,她只能用一种非常不美观的姿势,趴在对方身边,眯着眼睛打量对方连敬语都没有:“我听说,你向圣上求娶夏暖言了?” “你从哪听来的这些无稽之谈?” 霍振声翻了个身,懒懒的躺在夏知否身边,像是来了兴致,拿起她的发梢在手里玩。 “——那就是真的咯。”听懂对方不愿意正面回答,夏知否愤恨的从对方手中抢回自己的发梢,一脚踹在对方身上:“我也是夏家小姐,为什么你不和我搞!诽!闻!” “你有病吧!”霍振声被注意被踹在腰上,顿时坐起捂着下身一脸的难以置信:“你知不知道这个地方对你多重要!” 夏知否眨眨眼睛,看看自己踹的地方,又看看霍振声。 第49页 四目相对。 彼此非常清晰的可以观察到两人的脸颊从粉白,变成粉红,最后成为爆红的渐变过程。 “——我呸!”明明嘴上带着笑,手上还是将枕头飞了出去。 “和你,那叫证据确凿。”霍振声抬起手,狠狠的弹了弹她的额头。 不留神拉伸到被对方咬伤的脖颈,又瞪了她一眼:“要不是看你现在受伤,我早就——” “早就什么?”夏知否蹭到对方身边,用脑袋蹭蹭对方的胳膊,装傻充愣:“早就什么嘛?” 霍振声空出没有受伤的手,狠狠捏着对方的脸:“早就一天将你揍八回。” 夏知否的笑容,秒收。 “疼啊疼啊疼啊.....” “王爷,我听说夏夫人将春花送出去了,你那边有查到吗?” 还没腻歪一会儿,夏知否又开始担心起来:“如果还是查不到,就只能广撒网,跟踪观察全城高官家中出门丫鬟小厮,只要一个人露出马脚,就可以一网打尽——” 夏知否说着,看到霍振声饶有意味的望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道:“也是,以甯王的能力,恐怕捉拿头目,不过就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你早点休息吧。”霍振声没有回答,坐起身帮她将被角掖好,望着她眼中闪着光:“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春花,而是...” 两个人,各有想法。 霍振声想要尽快将她带走。 夏知否想要霍振声尽快带自己走。 目的一致,做法却南辕北辙。 “等等,”夏知否有些着急的拉着霍振声的袖子:“我知道王爷没有必要救春花,你也没有必要分孰对孰错,可是事情发生在我们眼前,放任自流就是在帮助像夏夫人这样的人继续残害第二个第三个春花。” “我受的伤害没有意义——”夏知否叹了口气,一脸认真劝说道:“只有你找到线索,抓到倒卖信息的神秘人,获得圣上的赞许和肯定,我的伤害才有价值。当无辜的人受害时,王爷您可能只看到漫天飞雪帮不到她,但是现在你可以。” 霍振声眯起眼,从上到下打量着她。 夏知否随意的扎着马尾,素衣单薄裹在身上,整张脸都是稚嫩和青涩。 他已经习惯对方突如其来给自己言语上的冲击。 “我是不是又灌鸡汤了?”说到最后,夏知否也被自己的嘚吧嘚打败了。 “想喝鸡汤?”霍振声蹙眉完全不理解未来的梗,低头在对方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抬手指肚轻轻擦拭:“明天我让霍准打两只山鸡送来。” 第25章 除夕宫宴 夏知否还没有来得及破案,圣上的邀约倒是已经传达到各府。 “左相,您府上的三位小姐,可是圣上钦点,一定要召见的。”宣读圣旨的公公眼眉妖冶入鬓,抬手轻轻一落,圣旨和隐意便已经落在了夏老爷的手中:“领旨谢恩吧。” “是是是,”夏老爷欠着身冲对方讪讪一笑,手中接过圣旨,只觉千斤重:“谢圣恩!” 世人长道,登高望远。 却不知伴君,如伴虎,伏得半生空有惊心动魄而无实绩,又是另一种曲高和寡。 夏老爷在次子夏灏渊的陪伴下,转身隔着走廊望着最尽头最偏远夏知否的院子—— 那些他竭力避免的,却正在以自己无法制止的速度和力度,扑面而来。 “父亲....”夏灏渊跟着对方一起背着手眺望远处夏知否的院子,目光复杂:“若被人发现阿否的身份,那我们夏家书写的,又是另外一个故事。” “入宫?”夏知否披着斗篷靠着房门歪歪站着,捧起手中一盏热茶,茶气熏的她眼睛眯起,马尾随风轻扬,颇有退休传达室大爷的虚度豪迈。 夏灏渊上下打量她一番,一边嘴角上扬,胳膊轻轻撞撞她:“恭喜。当初咱爹抱你回家的时候,整个西边天空银河瀑布直落,半个天都是亮的,大家都说你是星宿下凡。” “我要是星宿下凡,就不会被你们打了。”说到这里,倒是提醒了她似的—— 夏知否陡然站直身体,上下打量夏灏渊:“你到我这里站了半天恭维我这么久,是想借钱吗?” ——她未来社会的潜规则,倒成了这里的“封建残留”思想。 “借借借什么钱,我是来提醒你,到时候面圣你就在我身边,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千万不要为了显露小聪明,影响整个夏家。” 之前夏灏渊对于这个妹妹,只是觉得好用又便宜。没想到倏尔之间,她反二娘怼大娘,桩桩件件头破血流,却清明正直。 有这样的人,纵使长路灯影孤零,心口也是热的。 夏知否哪里懂得对方心中如何想,只觉自己这次去又是官方认证——“鹤立鸡群”的鸡和“傲视群雄”的熊,还不如自己趁机会跑去甯王府逗斑比。 第50页 “我没时间——” “——甯王殿下也去,听说城中贵族小姐某足了劲可要见上一面...” 夏知否脑袋马尾如天线一般跳起来—— 她拉着夏灏渊的手臂,手指用力嵌进衣服里,冲对方微微一笑:“二哥,前路迢迢,有我保护你。” 等到夏灏渊离开,夏知否双手将袖子抹到胳膊肘,已经跑去厨房找工具:“小满,我们去抓小三——” 甯王府内。 “王爷,夏小姐已经收到消息,即将入宫面圣。”霍准从安插在夏府中的隐卫发来飞鸽传书中得到消息,莫名的有点激动,小跑着回到书房前来通传。 “真的?!”霍振声闻声立刻站起身,瞬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左右踱步按捺心中的激动:“你立刻将城中所有的裁缝店最昂贵最美丽的衣服,还有最美丽的簪花那些什么胭脂水粉的,全部买下,给她送过去。” “啊?”霍准哪里懂霍振声此时心中的激动,小声提醒道:“王爷,人家是夏家小姐,府内自会安置——” “霍准。”霍振声望着窗外吱吱呀呀的喜鹊,有些恨铁不成钢侧侧脸:“你这样会娶不到老婆的。” 当下只听到霍准和管家爷告别的呼声。 两情相悦的感觉,这么甜。 霍振声脸都快要笑僵了,却还是不由自主的继续想她,继续想笑。 眼神落在桌面的案宗,又想到夏知否仅凭推论已经指导自己如何查案,瞬间又叹了口气。 扬扬眉毛—— 她怎么就那么棒。 终于到了入宫面圣的那天。 夏家男丁率先整备妥当,夏老爷坐在前方马车打头阵,夏灏渊和夏灏杰骑马压尾。 夏暖言穿着粉色华服,发髻上插着珍珠步摇,望着镜中纯真大方的自己,这才满意的站起身,套上玉石手镯,随着身影摇晃,叮铃作响。 半晌,她盈盈曳曳走到夏府正门,一只手搭着门眼神向外望去—— 顾盼生辉,豪门之女当之无愧。 不多时,夏夫人拉着夏寒时的手也跟着走出来。 夏寒时穿着淡蓝色的蚕丝夹袄,领口的兔毛衬的她可爱又娇俏。 夏夫人低头打量夏暖言一番,冷冷一笑:“暖言,你是姐姐,可要好好照顾我们寒时。” “是。”夏暖言低头作揖,脖颈承受着夏夫人的目光审视,瞬间觉得背上千斤之重。 “那个死丫头呢?”夏夫人抬头打量着空荡荡的马车,不由自主的握紧拳头蹙眉:“早就给老爷说过,对外我们一直说的家中只有两位千金,偏偏老爷总有恻隐之心....” 夏知否匆匆一路小跑从府内出来,打断夏夫人的抱怨挥舞双手:“死丫头在这里!” “阿否你——”看到夏知否的出现,夏灏渊下意识眼眸一亮迎上前,触及对方造型立刻倒退一步:“你怎么这样的打扮?” ——众人侧目望去。 所谓的夏家四小姐夏知否,此时穿着旧衣素裹,马尾随风飘扬,浑身上下,唯有双眼散发着青春的热情。 足以灼烧每一个人的心,不过—— 哪里像个小姑娘,倒像个跟在哥哥身后随时准备征战的少年。 “阿否,”夏灏渊自认已经像她传达的很清楚,将她拉到一边提醒道:“我不是给你说了么,这是为三位皇子物色合适的娶亲人选。你看看你这样子——” “我这样子怎么了,”夏知否狐疑的打量自己,她用手拂拂额头前的小绒毛:“我一直就是这样,不照样成功控评。” “啥?”夏灏渊发现这个妹妹最出众,却也是最让自己不省心的。 他上前拉着对方,以为又出现了什么差错:“我不是让人给你送衣服首饰了吗?” 最终在夏灏渊的坚持下,夏知否从口袋里摸出一件月牙造型的珍珠发卡,别在脑袋上冲对方讨好的笑笑:“可以了吧?” 浩浩荡荡的车队经过街上围观人群,颇有年度超级王妃海选的架势。 官家小姐们随着强大的亲友团,摩拳擦掌,虎视眈眈望着可以晋级的三个位置。 三位皇子陪伴着自己的父皇站在城墙上,望着连绵不绝而来的车队,各怀心思。 夏知否下车后望着远处皇宫的深宅内院,不由得打了个哈欠。 众人在前方公公的带领下,经过长长的步行,终于跨入宫门选择合适的位置落座。 “太子殿下驾到——” “燕王甯王殿下驾到——” 忠臣携家眷,将左侧占的满满当当。 前排是忠臣,第二排是男丁,第三排才是一层又一层的女眷。 夏知否躲在第三排,踮起脚尖跟着众人一起循声望去。 太子身披白色的披风,带着身后的燕王甯王豪迈的从门口进来。 第51页 一个转身,披风衣角一转,野风将衣领的狐狸毛吹了吹,剑眉星目有些不耐烦的眨了一下。 威严之中,有些可爱。 身后燕王带着笑意和谦卑,跟在太子身侧。 而甯王今日,穿着过于庄重的黑色长袍,金丝绣鹤,一脸肃穆反而比实际上看起来成熟很多。 在宫人的提醒下,三位王爷各自落座。 不过几米的距离,夏知否觉得自己仿佛是站在演唱会台下,望着不远处聚光灯下的霍振声,用自己的眼睛剪辑他的每一帧画面。 都是绝美画面。 霍振声一眼望去,从人群中找到她,默默的看了三秒,这才收回了眼神。 低头举起一杯茶,借着喝茶遮住自己的一抹笑意。 “哎哎哎,太子殿下看我了——” “还有燕王,不愧是京城第一美男——” 夏知否循声望着身边女孩,对方看起来清秀自然,身上的考究的衣料和恰到好处的配饰都彰显着不俗的身份。 更吸引夏知否的,是她发现对方面上矜持自若,然而眼眸中的灼热足以燃烧一切。 环顾四周,哪位女孩不是如此。 好奇的,热情的,期盼的—— 此时宫殿成为大型追星现场,只需要这些热情,足以将整个宫殿烧成灰烬。 夏知否倒退一步,转到人群后面,望着空荡荡的皇位,忽然想起:这算是圣上盘算出的年终固粉活动? 只需要抛出人们想看的,都不需要再做什么,这些高官家的小姐们,这些国家的未来们,自会去维护。 还未见面,夏知否对自己未来的岳丈大人驭下手段点赞。 ——当然是岳丈大人,总不能叫公公吧,多不好听! “圣上驾到——” 随着门口传来一声庄重尖锐的通报,宫殿之内的嘈杂随意,像是被无形之中的一只手瞬间收走—— 当即所有人噤声低头跪在原地,等到圣上经过。 夏知否被夏灏渊按下肩膀跪在地上,趁着旁边人低头,愣愣的抬起头望着传闻中的皇帝。 对方似乎察觉到角落中的双眼,眼神一抬,四目相对—— 能够承担整个国民生计的人,且承担的很好的人,自带一种可攻可守的磅礴气势。 夏知否心中的秘密像是无处可逃一般,面色烧红,低头尊敬。 第26章 夏·顺杆爬·否(01) 夏知否随着众人跪拜,顺势环顾四周:到底谁才是那个隐幕在后的神秘人? 自己手中掌握的线索寥寥,理智来说,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 可是,到底是谁? “都是家宴,各位爱卿不必多礼,请起。” 夏知否抬起头,眼睛干脆就落在霍振声身上,只等他望着自己的时候,提醒他别忘了破案邀功。 奈何霍振声偏偏就是不看她。 一声响指,整个大厅响起了柔和的音乐之声,舞女身影摇曳。 燕王看到什么眼前一亮,忽然拉扯着甯王一起关注。 甯王耳朵凑在燕王身边认真听着,眼神望着舞女倩影,嘴角不由自主扬起一丝微笑。 颇有企业年会的架势。 夏知否随着对方眼神望去,其中一位身材绵软,眼光柔媚,面纱未卸,已知是风华绝佳。 哼。 不止是三位,看到身边夏灏渊也是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夏知否和夏暖言对视一眼,默默的当做没有看到。 嗬,男人。 既然如此—— 夏知否挑眉,想到了一个最疯狂的想法。 如果她没有办法找到凶手,却可以让凶手来找她。 她的手指探入口袋,刚准备伸出手,忽然被夏暖言的话打断。 “——圣上,”夏暖言环顾四周看到大家都沉浸在祥和欢乐气氛之中,她奋力挣脱开夏老爷紧攥的双手,在歌舞停歇间隙上前拜谒道:“小女左相之女夏暖言,为了感恩圣上隆恩,特别也准备了一段歌舞,求在场各位评鉴。” “你是...”皇帝已经醉意微酣,眯着眼睛仔细瞅瞅台下站着的娇俏少女,不由得鼓掌:“不错,不错,夏家姑娘果然名声在外,锋芒毕露——” 夏老爷听闻,立即上前跪下拜谒:“求圣上恕罪——” “不碍事,”圣上随意摆摆手:“朕今日招待各位爱卿所为何事,也是因为孩子们都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大家互相交流。各家的姑娘丫头们也是,有什么才艺给李公公说一声,安排一下。” “表演的好,重重有赏。” 听闻各家才艺表演开始报名,在场的官家小姐们无论有或者无,纷纷参与。 第三排一下子空出许多,显得正在吃腰果的夏知否特别出众。 霍振声轻轻咳嗽一声,歪歪脑袋提醒对方这可是在圣上眼中赚取印象分的好时机。 第52页 夏知否不为所动,也学习刚刚霍振声无视自己一般,默默的当做没有看到。 在她看来,无论自己露不露面,获得圣上的印象分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她只需要确定,在此其中无人获得霍振声的印象分。 “侍郎之女舞姿曼妙,赏。” “院判之女嗓音清澈,赏。” 夏暖言早有准备,随着乐律出现,已经开始为自己的人生拼搏。 古老的古筝弹拨起,戴着面纱的少女赤脚来到宫殿最中央,灯火最通明的中心。 一声琴泣,一回眸。 夏暖言眼神落在三位皇子身上,甚至望着饶有兴趣欣赏自己的圣上,微微一笑。 随着乐律节奏越来越快,夏暖言衣角飞絮随风而起,将她裹在其中... 中间琴声断了一秒,飞絮落下。 夏暖言的面纱已然落下,脸颊彩色的贴片和眉间红妆,衬的她没有了刚才的青涩,更多的是妖娆与邪魅。 同一首歌,在前后两段却是不同的风格。 一曲虽完,众人却依然沉迷于夏暖言的舞姿之中,无法忘却。 “左相之女,舞姿优雅,赏。”圣上眯起双眼,靠着椅背,双手在把手上摩挲着:“朕听闻夏家府上还有一位知否小姐,也是个妙人,今日来了吗?” 夏暖言嘴角的微笑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大半个月的辛苦,就被这么一句话带过。 所有人,默默的,转身随着夏暖言的眼神望去—— “——好吃!” 夏知否刚咬下一口茉莉花饼,茉莉的香气在口中瞬间挥发,冰糖的甜糯伴着口水滑入胃里,无农药原生态,醉了! 她嘴上叼着茉莉花饼,眼睛瞅着另外一只手摸向桌面,对着剩余的玫瑰花饼,桂花饼露出了贪婪邪恶的微笑。 “阿否!”夏老爷看到自家女儿这么不长进,立刻半跑半爬过来伸出手揪着她的耳朵,将她拉到圣上面前跪下认罪:“奴才养女不孝,对圣上不敬,求圣上息怒——” “阿嚏——”夏知否随着自家父亲跪在圣上面前,突然打了个喷嚏,花饼碎屑落在地上。 众人立刻一脸嫌憎。 一脸的邋遢蠢相。 圣上瞥了一眼甯王,霍振声此时一脸担忧望着对方背影,眼神又狐疑的回到夏知否身上—— 怕不是装傻充愣,扮猪吃老虎的手段。 可若真是如此,此人心机之深,更令人嫌憎。 “夏暖言小姐舞姿绰约,想必夏知否小姐也不落于人,不如我们一起欢迎夏小姐,给大家来一段,凑个乐呵。” 未等大家说话,台下一直闷声喝酒的太子忽然开腔。 夏知否心中一顿,从挡着自己的夏老爷身边向后仰身,露出脑袋打量当今天太子。 旁边看戏众人立刻鼓掌附和着。 太子没有说话,抬起手又喝了一口酒,和旁边燕王对视一眼,彼此都露出一种意味不明的笑容。 话说出口的那一刻便已如开弓箭,没有回转的余地,也没有秘密。 听闻甯王求娶夏知否,所有人只有一个问题:夏知否是谁? “父皇殿下,知否小姐毕竟年龄尚浅,也是第一次出席皇亲国宴——”霍振声走上前,跪在圣上面前为夏知否求情。 “老四,这殿上的官家小姐,哪一个不是第一次出席?”一直没有出声表明立场的燕王忽然开口,摆明借磨下驴,用欺负夏知否来打压甯王。 未等霍振声回应,燕王又接了一句:“也是,老四你常年不在京城,年后又要走,不懂也是理所应当。” 一句话便已告知殿中各位,若是想与甯王结伴,恐怕事业家庭凉凉。 “好了,”听到有人欺负自己喜欢的人,夏知否一腔热血涌到口中,她拍拍手里的碎渣站起身望着甯王,燕王,太子:“正如甯王殿下所说,本人也是第一次参与如此重要的场合,当然要做一些准备的。于是我准备了——” 夏知否说到这里,刻意顿了顿:“胸口碎大石。” “噗——”圣上刚喝一口热茶喷了出来。 “那太危险也不符合今天国泰民安的主题,”她忽然想到还没有经过圣上的允许,重新跪下来:“不如我——” 短短几句话,夏知否已经掌控全局。 所有人都不知道为什么,她也没说几句话,也没做什么,可是所有人就是想听她接下来会说什么。 “太子殿下,您想看我表演什么?”转了一圈,夏知否可没有忘记始作俑者。 一直默默静观的太子手中酒杯顿了顿,抬头望着夏知否,冷冷一笑:“琴棋书画说学逗唱,夏小姐自选。” 夏知否的脸黑了下来。 这都不是她的强项。 半晌,她深吸一口气,抱着胳膊望着面前绝傲的眼神,挑眉答应:“既然太子对我寄予厚望,可一定要有所表示,否则我会伤心的。” 第53页 “——嗯。”太子没有听清,顺势哼了一声,忽然想起什么重新睁开眼睛打量对方:“嗯?” 夏知否,当代顺杆爬小能手。 在想要获取对方的利益,千万不能用开放的问题,例如“我可以获取你的口供吗?” 而是用封闭的语句来作为结果,例如:“我是表演前得知口供内容,还是表演后得知口供内容。” “既然如此,夏小姐就简单唱首歌。”燕王坐在旁边,望着夏知否和太子隐藏的针锋相对,一脸无辜的提出建议:“若你唱的好,本王重重有赏。” 夏知否藏在袖中的手指轻轻一动,歪着脸望着对方柔柔笑笑:“燕王此话,知否可是记心间了。” “阿否,需要我帮你什么?”夏灏渊一脸担心站在后台准备房间外,伸长脖子打量夏知否的压轴节目。 夏知否站在准备房间的正中央,闭着眼睛沉思。 目标客户:血性男儿和闺房少女,表演中带有家国豪迈彩虹屁成分,会加分不少。 夏知否本人可以提供的产品优势:作为芒果台资深少女粉,彩虹屁可以炸出烟花。 想到这里,她已经有了答案。 夜,已深。 最后一位少女的裙角掠过地上石砖,勾起所有人对于压轴节目的期待。 夏知否已经准备好了。 她站在宫门外,打了个响指。 啪。 瞬间,宫门外四排红灯照亮,重新吵醒已经昏昏欲沉的月亮。 四面红皮鼓围着最中央的一面大鼓。 鼓面上红衣少女头戴一只月牙珍珠发卡,长发束起,随着夜风翻飞。 鼓声渐起。 笙箫乐曲跟上。 她并没有急于开口,而是对着月影,在鼓声的伴奏之下练了霍振声教自己的三招剑术。 “——好!” 前一分钟的开场舞,她赢了个满堂彩。 就连一直冷漠不屑的太子,也不由得站在圣上身边,扬起下巴眯起眼打量着此人何方神圣。 贪吃邋遢像是被人抽了筋。是她。 现在斗志昂扬唱家国磅礴,也是她。 倒是他这个太子,竟然看走眼。 “——小心!” 第27章 夏·顺杆爬·否(02) 眼看着音乐即将终了,夏知否挥舞着双手,快乐的在鼓面上转圈。 一只石块从人群后面飞出,径直朝夏知否飞去—— 所有人心脏提起—— 台上烛光炫目,根本无法看清台下人们表情变化莫测,夏知否依然保持最初的专业,面带微笑继续表演。 石块击打在她的腿上,夏知否腿一软,跪在了鼓面上。 发出巨大一声。 事故不大,却足以打乱她的节奏。 夏知否顺势从鼓面落在地上朝众人奔来,做了一个最后的亮相,又回到鼓面,抱着膝盖单腿一搭,尽显潇洒和青春。 四周鼓面被寒风一吹,隐隐作响。 音乐声鼓声全部停下来,所有人抬头望着红衣少女,耳中似乎还听到刚刚节奏激昂的鼓声雷雷。 直到,霍振声抬起手鼓掌。 渐渐太子燕王鼓掌。 最终所有人举起双手,摇头感慨还有这样的表演。 “夏府果然人才辈出,大赏!”说完之后,圣上难得还加了一句:“难得小小年纪竟然懂得统筹众人,你有空多多进宫,朕这里有很多和你同龄的兄弟姐妹,可以互相交流。” “ 谢圣上——” 夏老爷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带着全家人立刻叩谢圣恩。 被皇帝赞赏,算是自己可以达到的人生顶峰了吧。 所有人跟着圣上回到殿里继续庆祝,夏知否慢吞吞一瘸一拐的跟着圣上:“那个...小女还有一件事相求——” 未等她说完,身后被一把拉回。 霍振声站在她身边,端着胳膊示意对方可以扶着自己:“今日大家都高兴,不要说。” “为什么?” 夏知否站在门口,望着里面热热闹闹的觥筹交错,仿佛梦境一般。 唯有喜欢的人陪在身边的感觉,特别暖和。 “我想趁这个机会,求圣上答应我和你在一起。”夏知否向来怼天怼地,做事只看目的,不问过程。只是面对霍振声,拉着软软的嗓音:“而且——” “夏小姐。” 不远处的回廊下隐隐约约站着白色人影,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听到夏知否向霍振声表白,这才突然发声。 夏知否和霍振声同时噤声,彼此对视一眼,狐疑的望着来人。 身影从暗处闪现,从窗户渗出的光亮落在对方的肩头和冷峻的侧脸,可不是当今太子。 “太子殿下。” 两人立刻下跪作揖。 “起来吧。”太子走到两人面前,脸色比刚刚故意戏弄夏知否时温柔许多。 他望着夏知否,柔柔道:“本王之前说过,若你表演成功,重重有赏。你要什么?” 第54页 “你有什么——”一听到可以要东西,夏知否眼眸一亮,刚开口便被霍振声在身后偷偷拧了一把,最后一个字语调高耸拐了个弯:“其实阿否只希望太子福寿安康,什么都不要。” “——你是在拒绝本王?” 太子背着手垂下眼帘,一阵冷风从檐下穿过,卷起满地枯叶。 默然的有点冷。 夏知否楞了一下,抬起头偷瞄霍振声的侧脸,抿抿嘴继续点头:“阿否真的什么都不需要。” 眼看太子的拳头握的紧了些。 霍振声抬起眼望着太子,手掌搭在了夏知否的肩膀上:“还愣着做什么,进去吧。” 不等对方回应,握着肩头的手指微微用力,一把将夏知否推进了大殿。 电光火石之间,利益相悖之间,两兄弟四目相对。纵使没有说话,却又好像说了很多。 “我就说老四这次回来,绝对没有存好心。” 等到霍振声离开,燕王的身影从黑暗中闪现,站在了太子身边。 他的眼神没有了平日的温和,而是精明事故的瞥了太子一眼。 似乎是习惯太子的寡言少语,燕王抱着胳膊望着殿中众人,摇摇头啧啧自语:“虽说他年后就要回关外,太子殿下,您说圣上会不会挽留?” “老三,”太子抬起手掌,微微蹙眉示意对方噤声,懒懒道:“有担心别人的时间,倒不如下次练练,暗箭伤人要不得。” 燕王嘴角上扬,毫不在意的耸耸肩膀,眼神冰冷:“我逗她玩呢,谁让老四喜欢她。” “哦?” 成年人的选择,都是多方利益角力出的结果。 这也是三位皇子到达年龄,迟迟未定婚配的原因。 从各种利益分析,夏知否并非配得上霍振声的良人。 听出太子的好奇,燕王走到对方身边,挑挑眉毛:“真的,老四为了她专门向圣上求旨,不过最后被圣上压下来。” 每个人心中有呼啸而过十万个为什么。 半晌,太子揉揉紧蹙的眉间,重新回到大殿。 宴席上觥筹交错,夏暖言恍恍惚惚坐在席间,望着所有人凑到夏知否面前忙不迭的夸赞套近乎,手中的帕子快被收支绞烂。 自己辛辛苦苦大半月,竟不如对方热情似火甩鼓槌。 真的。 若是对方有更难的舞蹈动作,更美的嗓音,凭实力败下阵,夏暖言接受。 偏偏,对方的动作甚至还没有自己的难度高,也没有更美的嗓音,只是传达了一种气势,而这样的气势激起现场每个人的心绪,便是她输。 输的太不甘心。 “您好,请问您是左相家的三小姐吧。”正当夏暖言沉浸在悲伤之中,忽然身边有人轻轻拍拍她的肩膀。 夏暖言抬起头,瞥到一位看起来十多岁的青衣姑娘,脸颊柔嫩的像是要掐出水:“什么事?” 青衣女孩羞红了脸,结结巴巴道:“知否姐姐那边我挤不进去,姐姐帮我问问她能不能教教我那个舞蹈该怎么跳——” 夏暖言叹了口气,摆摆手:“我知道了。” 不等对方忙不迭的道谢,原本郁闷的心情,更加郁闷。 “爹爹,您能不能带我向两位王爷,太子殿下敬杯酒?” 纵使失败,夏暖言也不会放过任何可以翻身的机会。 夏老爷正和右相关于政见交流的不亦乐乎:“——关于新人我们大理寺可以接收,但是您那边我们举荐了一位学士....” “左相。”太子坐在席间,举起酒杯望着弓着腰欠身作揖的夏老爷,眼神经过夏暖言,夏灏渊,最终落在呆呆愣愣夏知否身上。 太子没有说话,默默的一口饮尽杯中酒,望着夏知否道:“新年快乐。” 夏知否触及对方眼神,有些诧异,随即也笑了起来:“新年快乐,太子殿下。” 不过几秒,在众人感觉,却好像过了很久。 似乎烈酒烫喉,太子刚吞下,便猛烈的咳嗽起来。 夏暖言立刻上前一步,端起桌上热茶帮着下人安抚。 半晌太子勉强抬起手:“罢了。” 等到夏暖言随着众人离开,她回过身望着独坐在椅子上,歪着身子一脸淡然的太子,忽然觉得对方的孤独快要从骨头里渗出来。 身边夏知否依然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夏暖言忍不住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最终却还是选择什么也没说。 她不由自主的抱着自己的胳膊,随着家人向燕王敬酒。 夏知否跟在最后,默默打量着被众人称颂的燕王。 知书达理,善解人意。 甚至还有坊间传闻,整个朝堂因为有燕王,才可以如此稳健。 “左相——”原本坐着的燕王,看到夏老爷过来敬酒,立即站起身,接过对方准备作揖的胳膊,微微笑:“不必多礼。” 第55页 “都说夏家三千金个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今日一见果真如此。”燕王眼神掠过夏家三姐们,对着夏暖言微微一笑:“暖言小姐,之前我们见过,今日家宴,就不必拘谨。” 忽然夏知否被燕王叫住。 “知否小姐请留步,本王还有些问题求赐教。”燕王随意的玩着衣服上的装饰,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抬起眼打量夏知否。 夏知否眼神随着他的手指在衣服上的坠链摩挲,不由得心中一惊,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两条坠链原本各有三颗珠子,此时燕王手里的一条坠链,只有两颗珠子。 膝盖的痛隐隐传来,夏知否抬起头,才发现不知何时,对方的眼神变得尖锐—— “知否小姐,身为官家小姐,就是相夫教子。”燕王调整了坐着的姿势,抬起眼打量对方是否听懂话中含义:“女孩子家的,天天在街头巷尾跑来跑去,很容易遇上坏人的。”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听到对方话语中传来的威胁,夏知否抬起眼——刚刚遇袭的仇她还没有报! “夏小姐可别忘了,牵一发动全身。”燕王喝了一口热茶,茶气氤氲而升,倒有些脱离现实的感觉:“势均力敌若是被你一个小丫头打破,整盘棋就乱了。” 夏知否握紧拳头,抬起头望着对方,半晌松开拳头捂着嘴巴笑了起来:“如果势均力敌的状况很容易被打破,说明也没有那么势均力敌吧。” “你——”听闻对方根本不在意,燕王立刻黑了脸站起身,朝夏知否走来—— 夏知否完全被对方的身影盖过,心中怯怯,眼神不知道该看哪里。 “夏小姐,本王只是好心提醒,”燕王恢复了平日的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甚至还揪了揪夏知否的小辫子,打量半晌道:“毁掉一个人可比重塑一个人简单多了。” 第28章 这次真的玩大了(01) “别看了,我们吃好吃的。” 夏知否呆站在原地,愣愣望着燕王有恃无恐的表情,甚至来不及反应,霍振声上前拉着她的手腕,将她带回自己桌面,塞给她一块茉莉花饼:“喜欢就多吃点。” “不对,”夏知否不顾周围夏老爷和夏暖言的眼神制止,放下茉莉花饼,撩起袖子准备回身寻找燕王打抱不平:“我招你惹你了?!” “发生什么事了?”夏老爷对甯王殿下礼貌的笑着举起酒杯敬酒,喝完之后冲夏知否板着脸:“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回去。” “他偷袭我——”夏知否难以置信的转身看到燕王视若无睹的嚣张劲,又指指自己,望着霍振声和夏老爷跺跺脚表示难以理解:“为什么,我哪里得罪他了?” 霍振声和夏老爷对视一眼,交汇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阿否,主子□□下人,是没有原因的。”夏暖言站在夏知否身边,手掌轻轻覆在她的肩头,温柔的笑笑,仿佛已经司空见惯:“若是敬完了酒,我们就回吧。” “他给我发月例了么?我怎么不知道?”夏知否义愤填膺双手叉腰,她还是第一次遇到仅凭个人喜好便伤害他人的人:“凭什么啊?” 不等其他人说话,夏知否眼波流转已经开始有了坏主意。 她走到霍振声身后,小声在他耳边道:“京城通过联合官家小厮丫鬟互通消息的人,就是燕王。” 霍振声身子顿了一下,惊讶的望着夏知否:“你确定?” “我确定,除了你,只有跟在我身边的人才知道我唱歌不好听。”夏知否说到这里,得意洋洋:“他自己也承认了。我们什么时候抓人?我看他最适合老虎凳辣椒水这样的游戏,不行,以他的身份尊贵,我应该单独为他设立一套十八层地狱酷刑。” 霍振声明显听出对方还是带着怒气说话,不由得蹙眉感叹:“你跟他置什么气。” “为什么他可以将欺负人说的那么轻描淡写,若是民间组织民众自愿倒也罢了,偏偏这样的组织已经出了人命案,我们真的要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吗?” 夏知否听出来对方的意思,事已至此,就算了。 这样的组织没有得罪谁,也没有伤害谁,更没有人在意,各取所需,算了。 “燕王身后那么多的王公贵族,根系复杂,别说是将燕王抓起来,就是你碰他一下,你连怎么死都不知道。”霍振声说到这里,上下打量对方一眼提醒:“你又不是没有吃过他的亏。” “可是——” “罢了,”说到最后,仿佛是扰了甯王的兴致,霍振声手臂一挥:“左相,本王累了。若是无事,你们也回吧。” 除夕之后的三天,夏府各方亲戚朋友前来拜年恭贺,大夫人每日忙于接待,便免去了晚辈们的早请晚示。 第56页 夏暖言除了帮着父母招待各方来客,便等在正门口翘首以盼,希望可以看到皇家标识的马车。 然而几天过去,不仅是皇家标识的马车没有来,甚至普通官家的马车也没有来。 “暖言,怎么样,门口还是没有传来好消息吗?”二夫人坐在屋内,看到夏暖言掀开绵帘,身子一侧,优雅的回到房间。 说到自己也纳闷的情况,夏暖言看了一眼母亲点点头:“真奇怪。” “我听你爹说,那日右相女儿在殿前舞了一曲,前日已经有人上门提亲了。”二夫人有些担心又有些害怕道:“那日你和后门那丫头一起表演完,没出什么岔子吧?” “没有啊。”别说是二夫人,夏暖言自己每晚躺在床上反复思量当天席间每一个人的表情,都没有什么奇怪的。 “娘,你说没人向阿否提亲,我能理解。”夏暖言认真分析:“阿否当天的表演不是一般人真想不出来,可是女孩子要那么出众有什么用?除了当天席间一些小姑娘表示好看,在场其他人我观察过,都觉得看个热闹,过去就结束了。” “那我呢?”夏暖言拿起床板上放着的铜镜,望着镜中的自己迟疑。半晌她抬起头落下泪,委屈至极:“是因为所有人只看到夏家的夏知否,便认为夏家女儿都是这般的张狂肆意,于是便放弃了么。” 二夫人听闻夏知否直接影响到夏暖言的幸福,当下也坐不住,立刻跳下床在屋内左右踱步:“我现在就给我娘家写信,将夏知否配给小厮的表弟。否则这样下去,夏知否能等,你可不能再等了!” 与此同时,城外通往左相府邸的要道处,有一人可以回答夏暖言的问题。 “怎么回事,我们可是燕王殿下的家臣,前来向左相下聘书的,哪个不长眼的敢挡老子的路?” 眼看前方已经乌压压一片,燕王家臣站在马车顶上,挥着手中刀朝前方呼喊着。 “燕王怎么样,我们还是太子家臣,照样还在这里等着呢!”前方太子家臣积攒了几辆车的聘礼,堆在路上挡住路口。 霍准望着前方乌泱泱的人群,不由自主的擦擦额头的汗水。 “给。”身旁有位小哥看出霍准一脸疲惫,伸手递给他一块手帕。 “谢谢。”霍准摆摆手拒绝,抬起胳膊擦擦汗水,忽然想起什么一脸惊恐:“你怎么在这里?” 夏知否一脸坏笑的胳膊搭在霍准肩膀——发现对方比自己高一些,干脆靠着对方的胳膊跟着众人一起远眺前方:“你们都在这里做什么?” “你——我——”霍准指指对方,又指指自己,无奈的别过脸:“拜托夏小姐,这些人全都是去您家提亲的!” “啊?”夏知否踮起脚尖重新打量一番,耸耸肩表示不在意:“我还以为是过年各家的打赏。看来,这些人也不注重我们夏家,送的东西这么少。” “夏小姐,整条街都塞满了?”霍准以为对方不了解,轻轻提醒道。 “是吗?”夏知否别过脸,上下打量霍准,这才想起重要的事情:“你在这里做什么?!” 霍准脸上露出夸张的微笑:夏小姐你在开玩笑嘛? “算了,我先问问你,你那里有没有之前春花参与的,那家什么百花会的信息?” “这个....” “迟疑就是表示有了,”夏知否干脆道:“告诉我。” “可是还在府衙,我今天的工作是来夏府登门提亲——”霍准被夏知否拖着距离夏府越来越远,他不停伸手朝夏府挥舞着双手:“夏小姐——” 好像是自己绑架了霍准怎么地。 身边霍准不断挣扎着,夏知否无奈的上下打量他,叹了口气:“你们王爷派你来向我提亲,要求娶我对不对?” “哎呀——”未等夏知否说完,霍准倒是率先红了脸,戳戳对方的肩膀:“讨厌。” 夏知否双手叉腰,瞪着眼睛冲对方做了个鬼脸:“我现在人已经在这里了,你只要将聘书交给我,这事就成了。” “——欸?聘礼呢?” “不需要聘礼。” “——父母的首肯呢?” “不需要首肯。”说到这里,夏知否的语音软了些:“父母不同意也不太好办哈——” 霍准狂点头。 “可是你能知道我父母拒绝这件婚事的理由吗?” 霍准狂摇头。 “那既然他们肯定会同意,又何苦担心他们不会同意呢?走——” 想到这里,夏知否也很鄙视自己:别人穿越都是称王成雄,自己就是谈个小恋爱,还天天鸡飞狗跳的。 她努力用手指将上扬的嘴角按下来,跟着霍准去查百花会。 依然等在左相府地要塞处的队伍正前方—— 第57页 圣上身边的王公公懒洋洋的坐在皇家标识的马车上,身子靠着车门,小腿一晃一晃,眯着眼睛望着排成队的其他几家车队,微微一笑尖声细语道:“奉圣上旨意,若是前来下聘的各位,可以回去了。” “什么?!” 一听说圣上钦派王公公上门,夏家所有人都出正门跪拜行礼。 “左相,恭喜了。” 王公公走上前,挥挥手,瞥了一眼三辆马车示意道:“圣上感恩左相年终辛苦,特意吩咐老奴前来慰劳。” “承蒙皇恩,感恩公公抬举。”左相伴着夏老爷一起进入正殿,一边小声示意夏灏杰送上银包。 “不过也得说,左相这么多年,也该到了颐养天年的时间了。家中有女如此优秀,连圣上也大为感叹。” “王公公的意思是——”夏老爷入仕途多年,明显听出了对方话中含义:“您的意思是圣上对我们夏家女儿如此看重?不知是哪一位有此殊荣?” 一听圣上有意要夏家女儿入宫,夏灏杰和夏灏渊对视一眼,下意识已经开始祈祷—— 千万别是她! “知否小姐。” 第一次,夏知否的名字犹如一道响雷,炸在夏府每一个人的耳边,吓得上从夏老爷,下到门口小厮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颤。 眼前依然浮想起夏知否在院内维护春花时被大夫人暴打的样子。 “这个...”难得巧舌如簧的左相,此时却像是如坐针毡,浑身抖抖索索,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29章 这次真的玩大了(02) “王公公,夏某真的有心无力啊。” 正殿上的所有人,听闻圣上旨意归属于夏知否,顿时后背潮热,没一会儿满头大汗。 “左相,”王公公话未说完,眼神阴寒一瞥:“怎么回事?” 夏老爷摆摆手示意夏灏渊立刻去找夏知否,自己上前凑到王公公耳边,将夏知否突然鬼上身一般的性格变异解释了大半。 一边说,一边叹息:“当年只要给她算过命的先生,没两天就暴毙。夏某寻思只当多双筷子,让她长到成年,嫁个平凡的人家。没想到忽然之间她就疯了!平日在家中张狂也就罢了,若是入宫,只怕搅得后宫不得安宁!” “这姑娘看着挺正常的,怎么说疯就疯了呢?”王公公听闻夏老爷的话,狐疑的打量对方:“该不会是左相另有所图吧?” 夏老爷一脸尴尬,愣了几秒讪笑着叹了口气:“其实夏某家中还有一待嫁姑娘恰值芳龄——” “——左相不必多说。”王公公站起身抬手阻止对方,回身道:“既然如此,不如奴才见过知否小姐再说。” 空城计的主角此时还在知府衙门档案库里查百花会的资料。 最初京城高官们互相联谊时,下人们相互之间也有交流。一来二去,彼此便成了熟人,偶尔有些抱怨不满互相吐槽。 接下来,大家相约每个月有一天时间凑在一起吃点心聊聊天。 渐渐地,随着加入的姐妹们越来越多,也有各种的私心,有人提意京城有一百花公子人善俊美,愿将城郊四合宅邸作为大家固定歇□□流所用。 于是便有了百花会的由来。 随着利益的逐步渗透。 这里成为了隐私买卖,人口贩卖,雇凶杀人的滋生地。 “目前没有和燕王有关的证据,”夏知否合上信息,蹙眉思索着:“那么我需要找到可以和燕王联系起来的人证或者物证...” 忽然她眼睛一亮,侧脸望着霍准:“春花的事情,甯王殿下后期有没有跟进?按理说,春花谋害了四条人命,等她伤好之后,也应该按例询问口供,落罪获刑的。” “春花后期被家人接走了——”霍准说到这里,想起霍振声当时下旨此事至此结束,不再追究。 霍准立刻又接了句解释道:“原本是...是要落罪的,只是甯王殿下看在事出有因,而且一个姑娘家手指又被绞断成了废人一个,就放过一马。” 夏知否稍一思量,便明白了对方心中的小九九。 她冷笑一声:“哪里是甯王殿下可怜,分明是怕春花咬出上面的串串条条。” 说完,夏知否随手将厚厚的档案扔在桌上,别过脸躲着溅起的灰尘,双手抱在怀中缩着下巴认真道:“如果你方便的话,尽快去查查春花的安全,我估计她很有危险。” “可是——”霍准下意识想要答应,忽然又想起甯王命令,一时僵持在原地。 “甯王也是让你放她一马,万一别人不放,春花会不会以为是甯王出尔反尔?”夏知否瞥了一眼对方,无奈的叹了口气:“笨。” “哦。”霍-恍然大悟-准点头。 向来查阅档案已经没有什么新线索,夏知否随即走出档案室,望着外面的人来人往,长长的叹了口气。 第58页 白色的雾气随着她的叹息冲出来,很快消失在空气里。 “剩下的物证,就要靠我自己想办法了。”想到这次的任务难度强大,她下意识闭上眼手指按着眉间紧蹙,已经开始筹谋。 “——小姐,您在这里做什么,我们在府上找不到您快要急死了!” 还没等夏知否想好下一步往哪里走,炸雷一般的叫声落在耳边,吓得她立刻抬头戒备。 小满从正在行驶的马车上跳下来,冲到夏知否面前,劈头盖脸一顿□□:“说了多少次了!每次都趁我不注意溜走了,下次再这样我就直接报告大夫人了!” 未等夏知否说话,马车车帘一展,夏灏渊的脸露了出来:“阿否,家里来贵客了,快上车。” “给王公公添茶。” 王公公和夏老爷一起坐在正殿,尴尬的彼此喝茶等待。 偶尔说着天气吃食,后来发现真的无话可说,干脆彼此连眼神都躲着彼此。 “四小姐回来了。” 听闻夏知否回来,两人明显松了一口气,立刻站起身一脸期待的望着大门口。 男儿装的夏知否不情不愿的被夏灏渊拖着拽着一路拉进正殿,两人一起向夏老爷和王公公作揖。 “恭喜夏小姐——”王公公站起身,嘴角微微上扬。 “别急——”夏知否立刻抬起手掌示意对方别急,从自己的口袋里左掏掏右找找,找出一份聘书交给夏老爷:“爹,这是甯王殿下给我的聘书,您贵人事忙,我就替您应下了。赶明儿我收到信收拾收拾滚蛋,您在家好好颐养天年。” “什么?!——”夏老爷只觉脑门晕晕乎乎,站都站不住,下意识接过对方手里的聘书,接了之后却不知道该交给谁,软软的瘫在了椅子上。 半晌,夏老爷这才回过神,将聘书扔在夏知否身上:“你这个孽障!老子今天非要打死你!” 夏知否毫不在意的瞪着眼睛提醒众人:“等等,王公公还在这里,您刚才要恭喜我什么?” 这个夏知否果然如同左相所说,天生反骨。 王公公冷冷嗤笑:“没什么了夏小姐,您的婚事已经是国事,跟奴才走一趟,向圣上请罪吧。” 望着王公公坐在对面闭气凝神的样子,夏知否这才偷偷地松了口气。 回家的马车上,夏灏渊告诉夏知否,圣上派王公公前来将所有的求婚者挡在路口,之后来颁旨。 这倒成了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 男朋友肉还没吃,撩到了男朋友他爹! 累。 整个皇宫内苑安安静静,夏知否跟着王公公小碎步沿着砖路朝尚书房走去。 原来那些宫斗小说里的人物,就是在这里诉说着生生世世。 等到了尚书房门口,夏知否在外面候着,王公公率先进入书房内向圣上禀告。 明明还是正月时节,宫殿上到处挂着火红的灯笼,偶尔檐下宫人闪身而过,映红了脸颊。 “夏小姐,进来吧。” 等到屋内有人撩起帘子,轻轻呼唤着夏知否。 她回过身,刚走到门口,便感到一阵热气扑面而来,几乎压的她喘不过气。 夏知否顿了顿,握紧拳头抬起脚跨过门梁,朝屋内走去。 上次只是寥寥几句,这次圣上穿的休闲了些,半靠在书桌前翻看着奏折。右手边还有一摞等待批阅的奏折。 看起来很忙的样子。 夏知否歪着身子远远看到,迟疑着不知该如何打招呼。 “夏小姐——”王公公在圣上身边,小声提醒夏知否此时应该下跪。 夏知否撇撇嘴,心中一万个不愿意—— 最终还是选择远远跪在了角落,揉揉鼻子懒懒道:“臣女夏知否拜见圣上。” 圣上抬起眼瞥了对方一眼,微微挑眉:“近点,朕听不见。” 夏知否楞了一下,慢吞吞的用膝盖摩擦地板,一挪两挪,跪在书桌前,屁股坐在自己的脚上懒懒道:“臣女夏知否拜见圣上。” 那张和霍振声颇为相似的脸,只是看起来更饱经风霜一些。 眼神里多了些霍振声没有的精明与疲劳。 半晌圣上抬起眼,不满的哼了一声:“怎么,请你来还不愿意?” “那倒也不是,”夏知否歪着脑袋解释:“只是前日在殿前表演的时候被燕王暗算,我的——臣女的膝盖现在还是痛的,反应的速度自然是迟了些。” 半晌,圣上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望着她。 夏知否感到屋内气氛立刻像是禁锢一般,无形的压力扣着她的脖颈,令她无法抬起头,任由额上汗水沁出,慢慢滑落在脸颊。 “还没有成气候,就已经开始告御状了。”圣上语调不急不缓,听不出任何的感情。 淡淡一句,夏知否不由得浑身颤抖。 第59页 “也...也不是...臣女只是...只是愚笨。”夏知否第一次发觉自己其实根本不会说话。 真正的强者,在气势之间已经完全压制对方,那些所谓的投机取巧,根本不足一击。 半晌,圣上懒洋洋的换了个坐姿,示意王公公送上一杯人参茶一口饮尽:“你当然愚笨,若是你聪明,就不会选择老四那个榆木脑袋。” 说自己什么都行,偏偏是喜欢的人就不行。 夏知否随口怼了过去:“榆木脑袋也是圣上您的遗传,我们晚辈有什么办法。” 说完,又立刻低头装可怜求饶:“臣女口不择言,求圣上饶恕!” 圣上被噎的半天回不过神,无奈又可怜的望着王公公,半晌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你若是和朕一起,朕天天给你买吃的买喝的,再带你出去玩。” 夏知否抬起头微微一笑,露出可爱幸福的脸:“圣上啊,臣女现在过得就是这种日子啊。” “就没有其他办法,朕可以许你们夏家万世黄金——” “没必要,您这样真没必要。”配以真挚的假笑脸。 第30章 这次真的玩大了(03) 每一次的回应,都要小心翼翼的关注对方的表情变化,既要令对方觉得自己说的有意思,又要把控尺度,在尊敬的条框中撒娇,在撒娇中却又不令对方产生误会。 果然是一门学问。 夏知否此时仿佛是热门电台主播,只要和通话对象有三秒以上时间没有说话,她便需要蹦跶着暖场。 “其实圣上,如果您有时间的话,我可以带您去我们国家其他地方逛一逛。贵阳的黄果树瀑布,磅礴壮观常年附赠许愿彩虹。人们可以排着队从瀑布里面曲曲绕绕穿过去。四川的峨眉山,山脚下郁郁葱葱等到了山顶就是白雪皑皑。还有张家界的天子山,桂林的漓江,敦煌的莫高窟....” 夏知否说着说着,甚至掰起指头开始算:“如果国境之内您觉得没意思,我们可以坐船向东方继续前行,到达倭国。那里的寿司饭团特别好吃!或者北上去罗刹国,那里的土豆汤也特别好喝。” 圣上渐渐放下手里的书,颇有兴趣的听着夏知否的介绍。 眼看收听率还成,夏知否也说的更溜了:“以我的想法,若是有生之年可以去一趟美国——欸,不知道这个时候有没有美国,圣上,那个国家的人思想开放,容纳度高,所以他们国家有很多有趣的吃的玩的。” “听你这么一说,将这一圈逛完,得用几个月?” “几个月?”夏知否夸张的捂着脸笑:“就我们国家这么广阔,走一圈得几年。最北边可以看极光的时候最南边还穿着背心踏浪呢!” “我们疆土这么广阔么?”圣上狐疑的和王公公对视一眼:“怎么感觉说的不是一个国家。” “——啊。”夏知否楞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并不了解目前所在的国土到底有多大,不过她瞬间也圆了回来:“圣上,您忘了,普天之下一家亲。只要我们有梦想,整个世界都是我们的。” “原来如此。”王公公狠狠瞪了对方一眼,感慨自己彩虹屁业务能力太差:“还是夏小姐懂得多啊。” “你刚说思想开放,容纳度高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朕不够容纳么?”圣上又想起什么,喝了口茶询问。 又是一道送命题—— 未等她开口,忽然门口传来一声通传:“甯王殿下到——” “哟,救星来了。”圣上伸出手捏了一把瓜子吃,学正在装可怜的夏知否也做了个可怜的笑:“别想,继续跪着。” 夏知否撇撇嘴,扬起脑袋斟酌半天,慢吞吞道:“其实并不是说圣上思想不开放,不容人。恰恰相反,如果圣上真的不容人,恐怕知否早已经被砍了八次脑袋了。但是,圣上容人,也要看什么人,什么事,怎么容。于国有利与己不利,可容。于国不利于己有利,不容。” 原本吃瓜子的手停了下来。 圣上终于明白了甯王求娶之因。 “你说你今年多少岁?” “过了年,就十五了!”说到年龄,夏知否可自豪了:“四舍五入,可以嫁人的!” 圣上心下大惊,心中惶惶。半晌,他才哆哆嗦嗦扶着桌面站起身,背对着夏知否,面对巨大的书架强压心中震撼。 想起什么,他又转身望望面前一脸纯真的脸。 只觉自己站在东海砾石之上,感受着磅礴巨浪阴沉勇猛的打脸。 “你有没有想过,”圣上忽然转身,双手撑在桌面上望着夏知否:“成为太子妃?” “啥?”夏知否一脸毫不隐藏的嫌弃:“没想过。其实甯王真的挺不错的,您也可以重新考虑下。” 第60页 圣上半晌,手指搭在椅子把手上长叹一口气:“朕将他放养了大半辈子,边关喝风吃沙的,他不恨朕,就已经不错了。” “圣上,甯王进来了....”王公公阻拦不住,跟着冲进来的霍振声,跌跌撞撞尖声通报。 霍振声一进书房,看到夏知否冲自己微微一笑跪在地上,脸上的肃寒之气才收敛了些。 冰凉的官服落在地面上,霍振声抱拳跪拜。 熟悉的声音将恍惚之中的圣上唤醒,这才抬起眼望着对面二人,明明在同一屋檐下,却俨然已经是两个世界。 “朕累了——”圣上虽然没有继续强制再提什么婚约,却用随时喊停的权力,将两人的婚事按下暂停键:“你们回吧。” “是。”甯王没有多说便要拉着夏知否走人。 “等等,”夏知否拖着身子,提着一口命趴在地上仔细询问:“圣上,不知小女刚才说的对不对?” 手搭额头正因她而烦扰的圣上抬起眼:“你想说什么?” “如果一个人所做,于他有利于他身后集团有利,于圣上不利于国不利,到底是容还是不容?” “——放肆,当今圣上岂是你家私塾老师随意询问的!”甯王一听便知她的鬼心思,回身将她抗在肩头,抱了出去。 书房内恢复了往常的沉静,只有香炉余香邈邈。 “王公公——” “臣在。” “查。” “是。” 等到坐在马车里,两人四目相对,都没有说话。 “夏小姐,本王送上的聘书可在你这里?”霍振声沉着脸,沉着声问道。 夏知否觉得不对劲。 平时霍振声看自己的眼神,不这样。 平时霍振声对自己的语调,不这样。 但眼前的人,明明就是他。 夏知否心下怯怯,缩缩身子靠着车壁没有回答。 “夏小姐——” 随着霍振声一声吼,夏知否吓得抖了一下,下意识从怀中取出聘书:“在这里....” 未等她反应过来,手中的聘书已经被对方一把抓走瞬间被掌风震碎,一片一片飘落在夏知否面前。 “你干什么?!”所有的愤怒委屈轰的一声冲上脑袋,夏知否瞬间崩溃,眼泪立刻飚了出来。 她伸手想要抓住碎片,却不知道抓哪一张碎片。 “别捡了!”霍振声看着她委屈伤心的样子,抬起手试图阻止她。 夏知否动了气,用胳膊一推挡住了对方,自己依然一边哭一边慢吞吞的捡纸片。 “本王说了别捡了,是不是每次都要将本王的话当做耳边风!”霍振声手掌转动,对着车板一挥,车内的纸片全部卷在一起飞往天空,远远消失不见。 “啊————” 明明这个人昨天还对自己笑,还对自己说温柔的话来着,怎么才一会儿不见,就变脸了呢? 夏知否哭的鼻涕眼泪一大把,说不出任何话,只能指着消失的幸福,指着一脸阴沉的霍振声,抬起手打了他一巴掌。 闷闷一声,他竟然没有躲。 用尽力气的一掌,打的手痛,心更痛。 霍振声一把抓着她的手腕,红着眼睛道:“本王说过,让你停止查百花会,停止查燕王。这其间牵扯的桩桩件件,不是你一个人能承受的,不是你们整个相府能承受,甚至本王也承受不起!” “这次本王还能将你从圣上面前带出,若你真的触及无法挽回的逆鳞,本王——” 此时被气懵的夏知否哪里明白甯王身上所背负的枝枝蔓蔓。 “我恨你!”夏知否用力推开对方,从车上跳了下去:“我再也不要和你在一起了!” “你——”霍振声下意识跟着闪身出去—— “王爷,太子那边有信来报。”隐卫黑鸦的声音轻轻落在车顶提醒。 霍振声叹了口气,低头命令道:“让她冷静一下也好,你跟着她,好生看护着。” “是。” 孤身一人走在森林里的夏知否用树叶狠狠的擤了擤鼻涕。 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淅淅索索的声音,她满怀希望的回望—— 野风吹起了地上的枯叶。 脚踩在落叶上,软软的糯糯的,却因为孤身一人而有些凄凉。 没一会儿就累了。 累了就饿了。 头也疼。 夏知否非常干脆的选择靠在一棵树下睡了过去。 “姑娘,姑娘?” 夏知否感到有人轻轻拍拍自己的脸,睁开红肿的眼睛,发觉一位样貌清秀的小姐姐一脸担忧的望着自己。 “你是精灵吗?”夏知否迷迷糊糊也不望吹响彩虹屁,她下意识站起身:“我是不是挡住你回家的路了?” 对方捂着嘴巴别过脸害羞的笑笑:“这位姑娘可真会说话,奴家不过是采蘑菇从这里经过,看到姑娘一个人在深山之中昏睡,马上就要天黑了,姑娘可赶紧回家吧。” 第61页 “不回。”想起回家还要解释被甯王退婚,夏知否又是一阵脑门疼。 “怎么,和家人吵架了吗?”清秀的小姐姐背起自己身上的背篓,宽慰着:“其实你这样想,至少还有人愿意和你吵,像我——”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在你面前提家人的。”发觉自己戳了对方痛处,夏知否立刻伸手帮助:“不如我帮你一起捡蘑菇,这样我们都能回家早一些。” “没事,谢谢你啊,好心的姑娘。”清秀的小姐姐笑起来露出嘴角两朵梨涡,唇红齿白,特别好看。 黑鸦跟着两人准备近一些。 忽然树林中一道强风朝他袭来—— 待他躲避成功,两位姑娘的身影也消失了。 第31章 媳妇被拐跑了(01) “小姐姐你长得这么漂亮又善良,真的好像观音姐姐啊。”夏知否随着对方的身影一步一步走往越来越暗的森林深处。 周围的昆虫动物发出不怀好意的咕咕声,偶尔草丛中什么东西一跃而过,吓得她走一步环顾四圈。 前面姑娘比夏知否高了一头,一边用镰刀将前方杂草割开,抬起拿着镰刀的胳膊擦擦汗水,转身望着夏知否微微一笑:“奴家叫阿漓。” “阿漓姐姐。”眼看对方带刀萝莉脸,夏知否怯怯向后仰身,举起双手作投降状。 阿漓转过身发现自己手持镰刀吓到夏知否,立刻将镰刀别在身后,不好意思的笑笑:“你别怕,这里奴家经常来,走过前面这条路再过去,就是大路。你叫什么?” “我叫——阿否。”夏知否迈着小碎步跟在阿漓身边,伸出手搀着她转过脸亲热道:“我家里婶婶就在街头卖胭脂水粉的,你要不要跟我去我家玩?” 人活两世,基本的防备还是有的。 作为人贩子的主攻对象,夏知否还是很谨慎的。 “奴家回去还要干活,”阿漓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笑笑:“阿否妹妹要是你没事的话,不如你先帮奴家将这些药材和蘑菇带回家,再去你家玩?” “好。”夏知否歪着脑袋瞥了一眼背篓里的蘑菇和药草,只觉得有些奇怪又看看对方细滑白嫩的手指,更加惊讶:“是不是因为你经常用药材保养,所以护肤效果特别好?” “——这是哪里啊?” 夏知否抬起头,一脸土鳖没进过城的表情,装作自己根本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被卖到了红楼的无辜感。 刚刚还善良漂亮的观音姐姐,将背篓扔给红楼门口的小厮,从怀中掏出一把瓜子一边嗑一边将瓜子皮吐在了地上。 小厮不满的嘶了一声,拍了一下阿漓的屁股吃豆腐,阿漓立刻抬起脚揣在对方两腿之间,一句经典的国骂脱口而出—— 回身,看到夏知否石化的表情。 温婉的笑笑:“阿否,你先跟奴家进来干活。” “我...” 女人,和女人是天敌。 之前在男人那里的所有撒娇无辜全部如同烟花一般被炸上天,没用。 未等夏知否说话,已经被对方一把抓住领口,阿漓瞪着眼粗着嗓子吼道:“还愣着做什么,老娘正缺个洗衣服做饭的粗使丫头,正巧白捡一个好过年。” “是是是——啊?”夏知否被对方拽着,用力想要使出自己的反擒拿,后来想想——我急什么,我已经将我自己家搅得一团乱,我自己还正在和老公吵架,回去还要互相干瞪眼渡过所谓的感情起伏期。 ——既然红楼需要我,当然是先发展事业再说咯。 作为营销自己的天才,夏知否轻轻握住对方的手,一脸纯真可怜样:“阿漓姐姐,能不能不做饭,我每次吃自己做的饭,都想拿刀砍死我自己。” “洗衣服去。”原本还准备了十八班棍棒用来揍服她,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胆子小脑子蠢,倒是挺听话。 假以时日—— 想到这里,阿漓上下打量对方一番。 唉。 这姑娘还得再好好长两年才能卖个好价钱。 “好的。”夏知否已经再次乖巧的拖着木盆去井边。 ——至少阿漓比二夫人实在,衣服都是小件货。 “阿漓姐姐,我洗完了——”初次上班,需要麻利的手脚搏好感。 看到阿漓坐在梳妆台前,夏知否也不打招呼直接走进来蹲在对方面前一会儿看看对方化妆手法,跟着对方望着铜镜一起观察。讪讪的傻笑:“阿漓姐姐,你长得真好看。” 说完,夏知否伸出手想要碰碰阿漓的胭脂水粉,又有些胆怯,只能呆呆看着:“这些比我们婶婶卖的还好看,是阿漓姐姐自己买的吗?哪里有卖的?我让我们婶婶也去买。” 对方被阿否的直白逗笑了,无奈的呶呶嘴停下手里的眉笔:“饿了吧,那边桌上有包子和馒头。” 第62页 “好嘞!” 真的有点饿。 看着夏知否狼吞虎咽的吃饭,化好妆换好衣服的阿漓走到她面前,下意识将她散落的刘海别到耳后。 半晌,她将两枚铜钱放在桌上,推到夏知否面前:“要是还不够,就让厨房给你煮碗阳春面。” “哇,还有钱收!”夏知否真想不到还能遇到这么善良的绑票姑娘,竟然没有苛责自己反而干活还有钱,比在夏府划算多了! 她开心的将钱放进口袋双手捂着胸口:“这里简直是天堂!” 阿漓望着她,不由得也跟着笑起来:“吃完就去厨房那里玩吧。我要接客工作了。” “好。” 离开房子之前,阿漓下意识的歪歪脑袋不理解:明明这么可爱的蠢姑娘,为什么公子要让自己掳走她? 左相府里。 主院内依然是大红灯笼高高挂,灯下每个经过的人们面上,都是过年的祥和惊羡。 “相爷,那丫头被圣上接去已经深夜,怎么还没回来?也没个传信的,这到底是...”二夫人坐在自己房中,望着同样黑着脸闭目养神的夏老爷,忐忑不安道。 “一般这样来说,我们只能等待喜讯——”相爷沉默半天,叹了口气。 话是这么说,只是想起夏知否那个嚣张嘚瑟样,若她在圣上面前也是这样—— “相爷,之前我听说,南使左隶的妇人也是突然被召入宫,也是一夜未归,最后尸首被送回来。说是在宫内暴毙,不许外传?”二夫人才不愿意想夏知否入宫,那种拦胡的坏女人就应该暴毙! 夏老爷半晌又匝了一下嘴,愁眉苦脸道:“说不定,我们要准备的是灭门白绫。” “啊——大过年的老爷....” 甯王府内。 敞亮的院内忽然一道暗影飞过,等到甯王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黑鸦已经跪在书房等候发落。 “回王爷,夏小姐...” “你怎么在这里,她回去了?”想到哭啼啼的夏知否,霍振声也有点生自己的气。 他身子前倾拿起一支笔准备写张纸条寄给她,抬眼道:“她,还在哭吗?” “属下无能,求王爷赐死!”听到霍振声如此维护夏知否,黑鸦狠狠的闭上眼,脑袋磕在冰凉的石板上长跪不起。 “——怎么?” 笔杆落在上次被她当烟灰缸用的砚台边上,霍振声的身影已经到了黑鸦面前。 霍振声一把揪起对方衣领,反身将他喉咙锁死扣在墙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掳走了夏小姐。”黑鸦躲闪着对方的眼神,结结巴巴道:“属下跟着夏小姐到森林,没想到遇到高人袭击,待属下挣脱后再去寻,已无夏小姐踪影。” “——霍准!” 霍准抱着斑比进来,察觉屋内气氛诡异,这才放下斑比,一脸严肃:“王爷?” “派人死盯燕王太子那边异动,”霍振声半晌,只觉脑子一片混沌不知道该先入哪一步:“还有,派人去夏府周围别苑看看,是不是夏家人自己作妖。” “是。”霍准刚准备离开,忽然想起什么又回身:“王爷我能知道是查什么吗?” 霍振声抬起头望着对方:“她被人掳走了。” “哦,”霍准点点头,忽然想起,猛然抬起头蹙眉惊讶:“她?!” 未等霍振声反应,霍准率先看看黑鸦,看到黑鸦垂头丧气,他低下头思忖两秒,终于恢复了大脑速度:“那我们还愣着做什么,先关城门,张贴告示,只要提供线索者大赏啊!” “能从黑鸦手下带走人的,”霍振声瘫坐在椅子里,手指扶着额头:“已经不是大赏能解决的。派霍家军找借口,一家一家扫街吧。” “是。” 斑比站在书房外,望着屋内主人黑着脸背着手踱着步。 没一会儿,屋内响起各种砸东西声。 斑比缩回脑袋,偷偷跑到厨房躲了起来。 直到第二天的凌晨,夏知否坐在门口,才看到最后一个男人从阿漓的房间里出来。 整间房子酒气晕染,伴着多人呆过的污浊味道,令人作呕。 她进屋将窗户打开,桌上的杂物扔进垃圾箱,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床边衣衫不整晕晕乎乎的阿漓。 阿漓一边推着不喝,一边顺从的张开嘴巴由着夏知否灌进去。 “呕——” 早有准备的夏知否拿出木桶,别过脸任由对方狂吐。 等到她吐完,夏知否拿水让她漱口,又找来湿毛巾为她卸妆后,伺候着阿漓慢慢睡去。 触及对方手腕上被刀割的痕迹,夏知否愣了下,默默将对方手腕放回被窝里。 收拾完毕,她才在厅外的小床上睡了过去。 “啊——” 熟睡了一夜的夏知否突然坐起身,环顾四周,才发觉自己昨天的一切不是梦,自己真的被人掳到了红楼。 第63页 “啊——” 第二件令夏知否惊讶的事情,竟然是作为被拐妇女的她,竟然睡到了自然醒也没人管。 “吼什么?!” 从里屋床铺里飞出一个枕头,重重砸在了夏知否的脑袋上。 “给我倒洗脸水去——” 第32章 媳妇被拐跑了(02) “阿漓,这个月你的老主顾可有好几位转到了新来的青青姑娘那里,你要长点心,别一天到晚只是出去采药。” 红楼的负责人张妈妈趁着阿漓正在化妆,拿着账本迈脚进屋提醒着,发觉夏知否的存在,上下打量一番后眼神示意阿漓自己还有话说。 “阿否,你去将我昨晚的衣服洗了。” “哦。” 直到夏知否的身影在门口消失不见,张妈妈这才坐下回身望着阿漓:“你也是时候找个接班人帮你留住老主顾。” “你是说...阿否?”阿漓眼神望着门外,立刻拒绝:“她才多大,再说,她不是我们这里的人!” “阿漓,你可别忘了当初我收留你的时候,你也不是我们这里的人,”张妈妈有些不高兴,站起身:“你当初为了赚快钱救你娘的命,才留下来。这么多年过去,那笔账到现在都没有还完,难道你真的准备一辈子留在这里?等你真的人老珠黄,等谁养你?” “我——”纵使自己百般不愿,现实总是猝不及防的提醒自己的处境之差。阿漓没了化妆的心情,她放下手中的胭脂望着面前铜镜中的张妈妈:“我会考虑的,张妈妈。” 看到张妈妈从阿漓的房间出来,夏知否这才回到阿漓房内:“阿漓姐姐,你很缺钱吗?” 阿漓靠着窗户,任由外面的凉风吹在自己的脸上,长长的叹了口气。 “正月的风特别冷,阿漓姐姐你披上件衣服吧。”夏知否上前将窗户关的小了些,又蹲在炭盆前将炉内的暖炭拨的热了些。 听到身后的阿漓没有说话,夏知否转身几次,欲言又止。 “你不用担心,”阿漓以为夏知否是担心自己会卖掉她,淡淡开口:“我纵使再缺钱,我已经是这副破皮囊,只当是躺平任辱。你还是干净的,留着好人家吧。” “我——”夏知否听明白对方的意思,立刻红了脸:“我不是这个意思。” “大人的事情你个孩子就别操心了。”阿漓眼神一撇,继续侧身望着窗外景色,表示此事不愿再提。 红楼每月每位挂牌姑娘的业绩都在大厅中挂牌展示,阿漓已经是最后一名。 张妈妈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 如果再这样下去,不仅是她的收入减少,下个月她甚至要搬离这间主屋,转为楼下条件差的四人间。 三天过去。 夏知否每天早晨帮着阿漓化好妆收拾好屋子,就可以抱着零食罐望着姑娘们在大厅做早课。 有姑娘专长是琵琶乐器。 有姑娘专长是黄梅小调。 像阿漓,特长是舞蹈。 只是每一次大家都是莺莺燕燕的抒情,每一次都是盼郎归的情情爱爱.... 练到第三遍的时候,夏知否已经觉得无聊了。 “阿漓姐姐,”趁着大家休息时间,夏知否为阿漓送上一杯热茶,眼神狡黠打量着她的反应试探道:“我觉得,我们可以升级一下我们的表演方式。” “——什么?”阿漓眨眨眼,表示不太理解:“什么叫升级?” 夏知否抱着胳膊,上下打量她,围着阿漓转了一圈:“虽然我不是专业的,但是我觉得既然这一个月没有老主顾来支持你,说明他们对我们刚练习的节目已经有些审美疲劳,我们需要新的。” “阿否,我明白你是为我好,可是你还这么小...” “阿漓姐姐,虽然我年纪小,没见过什么世面。可我也不想跟着你挤四人间...”夏知否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起试着改变这种躺平任嘲的生活方式,可以吗?” “话虽如此....”阿漓实在无法想象,不过她似乎又想起什么,还是点头:“好吧。” “甯王殿下,西城已经全部搜过,无发现。” “甯王殿下,东城已经全部搜过,无发现。” “甯王殿下,城南——” “甯王殿下——” “无发现,是吗?” “...是。”黑鸦眼皮一抬,触及霍振声阴沉的脸,随即又道:“属下重新再搜索一遍。” 红楼附近的长安大街上,霍振声握紧了手中缰绳,身子不由自主随着烈马的步调而轻轻摇晃。 不知道她这三天,是怎么过的? 没有吃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她一定很辛苦。 身后一队护卫,随着他四处巡视,以便发觉夏知否的行踪。 连续几天,也没有绑匪送信要钱的消息。 第64页 连续几天,城中太子燕王也无动静... 想到这里,霍振声仰天长叹一声,用腿夹了夹马肚,继续巡视。 “老四——” 烈马嘶鸣声从身后传来,未等甯王回身,对方已经策马停在甯王身边,白衣随风翩翩,逍遥自得,正是燕王。 “你在这里做什么?” 甯王抬起手轻轻揉揉鼻尖:“燕王殿下。” “行了吧老四,”燕王摆摆手,忽然想起什么道:“正月十五还没过,本王约了太子吃酒,若是无事,不如我们兄弟几位一起叙叙旧?” 霍振声眼神复杂的打量对方,似乎想要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隐藏的黑暗。 半晌,霍振声还是选择拒绝:“我还有事,下次吧。” “哎——”燕王望着对方的背影,提醒道:“过两天就是太子生辰,甯王殿下可别忘了!” 霍振声听闻对方提醒,忽然收起缰绳停下来,转身望着燕王—— 心中一动。 夏知否失踪之前,可是坚持要求调查燕王。 如今,没了夏知否,燕王可算是安全了。 当天夜里。 所有的客人已经在张妈妈处约好了想要陪伴的姑娘。 阿漓再次落了最后。 张妈妈叹了口气合上了登记簿。 烛台的火苗摇摇曳曳,终于熄灭了。 整个大厅暗了一半。 正在吃酒的客人们楞了一下,四处打量以为发生了什么。 伴着一声古筝波动,琴弦将原本嘈杂的大厅冲破,直刺入心。 所有人循声望去—— 大厅舞台四角忽然亮起灯光,月季花瓣从楼上悠悠扬扬飘落下来。 “啊——是花瓣——好香啊——” 客人们纷纷从身边人的怀中离开,身子前倾望着面前的舞台,伸长了脖子向上望。 一个薄纱遮面的摇曳身姿从二楼缓缓飘落。 轻柔沉稳的古筝这才开始缓缓演奏乐曲。 神秘女郎光着脚,蒙着面,眼角贴着亮片,一时之间认不出到底是谁。 “张妈妈,来新人了?”燕王坐在雅座,举起一杯酒一口饮尽,挑起眼神望着远处舞台上的身影。 张妈妈有些尴尬的笑笑没说话。 神秘女郎胸前一抹红纱,恰好的挡住了最神秘部分,腰肢手腕随着音乐悠扬,仿佛有了灵气。 手腕一抬,笛声跟着和。 随着音乐起伏,琵琶声也加入。 最终,所有的乐曲到达一个高潮,神秘女郎在舞台中央不断旋转之后—— 舞台所有的灯光熄灭,恢复黑暗。 万籁寂静。 “欸?” “欸?” “张妈妈,怎么回事?” “张妈妈,刚才那位姑娘是谁?” 等到舞台再次亮起,已无刚刚的美丽倩影。 “怎么样怎么样?”阿漓跟着夏知否一起趴在后台望着众人的反应。 “我觉得,”夏知否双手抱着圆柱,远远望着大厅的热闹纷杂,微微一笑伸出手:“非常完美。” 阿漓悬着的心放下来,伸手握住了夏知否的手。 夏知否歪歪脑袋有些疑惑—— 想到对方肯定不明白击掌的含义,只能也跟着握住了她的手。 “阿漓,恭喜你了,燕王今晚召见,快回房吧。”未等两人反应过来,张妈妈匆匆赶来安排。 “燕王?”阿漓半晌没有反应过来,愣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倒是夏知否推了她一把,提醒道:“阿漓,快点抓住这次机会呀!” 几天的忙碌,差点让夏知否忘记原本的生活。 她转过脸望着大厅雅座,熟悉而厌恶的侧脸主人,妖冶而无辜的打量着这边。 夏知否立刻转身躲了起来。 “阿否,那我先去了啊——”阿漓,重重的握握夏知否的手,忙不迭的身影已经消失。 城外。 天幕已暗。四合院内的房间里却依然闪着灯光,仿佛依然欢迎所有客人登门。 一阵黑影从空中掠过,落在了亮着灯的房间外。 “回公子,属下已经成功将那个夏知否送进红楼。” “好。”屋内人语调明显轻快了些,他放下手中正在看的书,顿了顿道:“其他人有没有发现?” “没有。”黑衣人谄媚道:“谁能想到,大隐隐于市,属下天天看着甯王车队从红楼前经过,甯王日日愁眉满面,却怎么都无法想到,夏知否就在他面前。” “好好好,”屋内人点头满意:“再过两日就是太子生辰,到时候燕王会在红楼宴请。你最好安排夏知否亲自上阵,到时候——无论谁得到她,自有一番争闹。” “得到她?”黑衣人顿了顿,迟疑道:“公子,夏知否年纪还小,她不会同意——” 屋内人顿了顿,语气冰冷:“我说了非得她同意么?” 第65页 “公子——” “退下吧。” 随着屋内人抬起手,黑衣人已经飞出屋外,倒在地上。 第33章 太子生辰(01) “阿否,你看我这个姿势销魂吗?” “阿否,你昨晚要我写的那首曲子,我已经练出来了,你听听呀。” “阿否,你看我件衣服要不要再剪短一些?” “阿否...阿否...” 红楼还是那个红楼,然后太阳刚刚从东边升起,麻雀刚刚飞过院子,整个红楼门庭若市,每个人都是一脸兴奋,充满期待。 夏知否在人群中游刃有余的穿梭,一会儿听着这位姑娘的歌声,一会儿又拽拽那位姑娘的衣衫。 忙里偷闲从张妈妈的手上接过苹果,在衣服上擦擦,咔嚓咬了一口。 倒退两步,她仰头望着面前三层楼高的舞台,每个人有了努力的目的,脸上自带一种光,看起来活力又美丽。 “阿否,谢谢你——”阿漓站在阿否身边,跟着她仰起脸望着舞台中央。 不得不说,经历过之后。 那种被灯光追寻,被目光倾仰,那种独一无二的感觉太好了。 或许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相夫教子,但是用自己的努力汗水获得相应的金钱,用相应的金钱可以负担任何自己想买的东西,这种自由的感觉,就像是春天万物复苏起来的第一口空气。 其他人不在意,但是对于自己来说,有着生存的意义,很重要。 夏知否一脸的得意洋洋,用胳膊肘撞撞对方:“放心吧,我能想出第一个特别的策划,就可以想出更多的,我一定会让你成为京城最有钱的舞姬。这样我们两个人,你干活,我抽钱,小皮鞭挥起来——” 听着对方的话,阿漓抿嘴笑笑不说话。 忽然想起什么,又是一脸愁容,叹了口气望着前方彩排。 终于到了太子生辰。 恰逢正月十五,元宵节。 整个京城家家门口挂起了红灯,伴着暮色沉沉,一个又一个的烛火点燃,在昏暗之中,在路人之间,练成一个回家的方向。 听着背后院中大家的联系探讨声,夏知否趴在窗外,眯起眼睛迎着风,望着远处甯王府的方向,悠悠然的叹了口气。 不知道霍振声在做什么。 马上年就要过去了,没有找到自己,没有和自己告别,他会走吗? 哎,也是个狠心人。 “阿漓姐姐,你说今晚太子殿下生辰,甯王回来吧?”夏知否侧过脸,笑着问屋内人,眼神却依然望着街上巡逻的一队人身上,希望可以看到自己喜欢的身影。 阿漓顺着夏知否的眼神望去,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只能继续低头收拾自己的舞台衣服,顺便玩着在夏知否身上比一比:“阿否,其实这次太子燕王甯王都在,要不然你亲自表演,只要被任何一位王爷看到,你是不是就可以飞黄腾达了?” “哈,”说到这个,倒是提醒了夏知否。她上下打量着阿漓,神秘兮兮望着对方:“上次不是燕王留你过夜了吗?不会——白玩不给钱吧?” “阿否——” 说到这里,两个人都是瞬间羞红了脸,捂着脸狂笑。 红楼对面的酒店早早收到燕王的命令,已经里三圈外三圈被保护起来,只允许三位皇子殿下私会,其他人只能在酒店周围的其他偏厅欣赏。 “太子殿下,燕王殿下。”等到霍振声到场,燕王和太子已经坐下举杯聊天。 霍振声抬起手示意霍准将寿礼放下:“恭祝太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甯王有心。”太子抬起手示意对方起身,难得语气柔和了些:“刚本太子和燕王还在说,我们三兄弟小时候的事情。” 燕王听闻,也笑着接话:“是啊 ,甯王还记得吗?小时候围猎,圣上要求我们比赛,结果甯王猎了一只兔子,我们三兄弟找了个山洞将兔子烤着吃了,吓得下人们一通好找。” “不。”霍振声坐在桌子另一边低头道。 “——什么?”太子举起酒杯停在唇边,蹙眉。 “嗯?”燕王抬起头诧异的望着对方。 好不容易三个人聚在一起,太子和燕王都希望可以借此难得忘记利益,忘记权力,互相叙叙旧。 没想霍振声依然的不在状态。 霍振声举起酒杯,看到两位兄弟诧异,解释道:“是野鸡。” “——噗哈哈哈哈。” “...”燕王无奈举起酒杯:“就当是野鸡,本王自罚三杯.....” 红楼内一阵兵荒马乱。 夏知否手里握着台本,拍拍一个接一个的参与演员肩膀,提醒大家注意:“跟上跟上,烛光熄灭!大家准备——” 伴着缓慢的鼓声起,所有的演员戴着面纱,轻轻渺渺一个接一个上台亮相。 第66页 “阿否,”表演间隙,有下人端着几杯茶水送到夏知否身边。偶尔经过一位工作人员,纤细双手从茶杯上轻轻掠过,细微的粉末落在了其中一杯里。其他人懵然不知,继续端给夏知否:“喝点水吧。” 夏知否站在阿漓身边,望着外面舞台上的大家,下意识扭扭发酸的脖颈,回身看到茶水,刚抬起手—— “渴死我了!”未等夏知否拿起茶杯,阿漓伸手拿起了被下药的那杯茶水,一口饮尽。 夏知否随手拿起另外一杯,一口饮尽后帮着阿漓擦擦唇边的胭脂:“一会儿跳舞的时候,一定要用力,越用力腿绷得到越直越好看,一定要笑——” 看台的另一边,霍振声喝完三杯,听闻台上鼓声起,默然想起之前夏知否在宫里的那段表演—— 更加坐不住,叹了口气右手撑着膝盖,准备起身告辞。 “咦——”太子望着远处的舞台,惊讶道:“什么时候,我们京城的演出如此特别?” 霍振声这才侧脸瞩目。 上次他一剑刺穿的大红鼓早已不在,而是周围四面虎皮鼓,鼓声阵阵,伴着舞台中央的六位舞姬甩着水袖,轮流用水袖落在鼓面上,又柔又有力。 引人注目。 燕王没有关注舞台,而是低头饮了一杯酒,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阿否,不行,我不行了——”眼看到最关键的阿漓上场,她忽然捂着肚子弯腰表示退缩:“我的肚子好痛,我要去方便一下——” “阿漓,来回就一两分钟——三位皇子都在,你能不能坚持一下?”夏知否扶着阿漓的胳膊,望着对方提醒着。 毕竟作为演员来说,为了演出效果,当站在台上的时候,别说是忧愁,就是人有三急,也都会忘的干干净净。 “阿否——”阿漓回手抓住对方的胳膊,祈求的望着对方:“你先替我上,我回来咱俩在台上转个圈,换回来就行。求你了——” 夏知否还想说什么抬起眼望着对方额头沁出的汗水,只能幽幽的叹了口气:“你快点哦。” 最后台上单人的舞姬渐渐散开,从人群尾冲出一位素衣少女。 少女赤着脚面纱拂面,风吹过宽松的白色长袍,倒衬的身材娇瘦。 该有的地方,起来了。 不该有的地方,没有一丝累赘。 她没有露肉,风却知晓看客的心思,不停地从她身边刮过,想要是将她揉碎一般。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脚上挂着铃铛,一步铃声清脆。 舞台中央不知何时,又准备了一个升降台。 她在升降台中央随着音乐起舞,偶尔跃起,重重落在升降台上,简易的舞台随着她的动作起伏摇摇晃晃,看的人心惊胆战。 所有看客举起酒杯,忘记送入口中。 伴着音乐到尾声,少女突然冲入前方,仿佛不知道前方的高台万丈—— 她的脚步在舞台边缘,停了下来,又转身回到了舞台内。 大家长长吁了口气,却又觉得有些失落。 伴着最后一次少女用尽力气冲到舞台边,向前一扑,竟然真的跳下了舞台—— “小心——”远在酒店看台的三人一起冲到窗台边,望着对方—— 眼看着少女跌下舞台,没想到被一根绳子拽着手腕,她身姿摇曳在舞台边缘飞了一圈,又妥妥的落回了舞台中央。 舞台灯光熄灭。 三秒之后,刚刚表演的所有人出现在舞台中央,大家一起唱着歌。 霍振声眼神掠过,刚刚表演的少女已经不见踪影。 “好!”太子抬手鼓掌,眼神示意身边人传话。 说完之后,太子望着燕王道:“还是燕王懂民生。” “哪里哪里,随便玩玩。”燕王微微一笑,敬了一杯酒:“也是之前无意中玩的时候发现的。真别说,红楼的姑娘,不仅自身业务能力了得,那晚上的业务能力,也是...” “夜已半深,臣弟还要回去准备离城行李,就暂时先离开了。” “甯王也是成年人,不如跟我们一起选一位红颜知己聊聊天?”眼看到对方要走,燕王拉着对方手腕,抬头望着对方一脸期待。 甯王胳膊从对方手中抽离:“没心情。” 燕王瞬间松开对方手腕,摊开手表示对方随意。 果不其然,红楼正常表演下来,大家还正在卸妆收拾道具,太子和王爷的奖赏已经下来。 “奉太子口谕——红楼表演叹为观止,赏黄金百两!所有工作人员赏白银百两!” “谢太子殿下——” “奉燕王口谕——红楼表演出神入化,赏白银千两!所有工作人员赏白银百两!” “谢燕王殿下——” 夏知否跟着大家一起跪拜,却发现只有两位王爷的奖赏,她下意识拉着前来通传的小厮:“这位大哥,甯王呢,甯王觉得我们红楼的表演怎么样?” 第67页 第34章 太子生辰(02) 对方转过身,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冷笑一声:“甯王殿下的想法,可是你能够知晓的?” 只是一句稀松平常的话,却遭到了陡然的质疑和不屑。 一瞬间,就好像—— 那些所有和大家一起努力想要呈现出的舞台效果,那些一起共同见证的汗水和微笑,原本还以为可以有一些成就,却在现实面前被打击的没有自己。 夏知否的脸立刻涨红,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才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 她尴尬的笑笑,立刻转身找地方躲起来。 转身的那一刻,眼泪顿时落在了地上。 如果没有被甯王看到,那自己留在这里,做的这么多,都是在做慈善吗? 连慈善都不是,根本什么意义都没有。 可问题自己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连询问一句的资格都没有。 “阿否,你没事吧?”阿漓拜谢过之后,看到夏知否一个人躲在角落里,跟着过去。 夏知否望着她,本想说些什么,想要将自己所有的委屈倾吐,却又明白对方根本不会明白,只能叹了口气摇摇头,苦笑道:“没什么,只是有些想家了。” ——当然想家,恨不得扑到霍振声的怀里咆哮大哭。 阿漓只当她是真的想家,眼神瞬间软了许多。 半晌,阿漓拉着夏知否的手柔柔道:“刚刚张妈妈说让我们去向太子敬酒,等今天的事情结束,你要是想回家——” 说到这里,阿漓手里的力量重了些。 “你要是想回家,我就送你回家。” 夏知否微微蹙眉,总觉得阿漓这话说的怪怪的。 不过此时的夏知否还来不及琢磨,一听要见太子,她立刻装怂:“我这种编外人员就不去了吧。” “阿否——”阿漓跺跺脚板着脸,凑近夏知否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无奈:“你怎么这么没见识,别说是太子看上你,就算是能和太子身边人说上一句话,你以后还愁什么?” “我现在就很愁啊——”夏知否无奈的望着阿漓,胳膊从对方手中抽走,双手抱拳作揖:“我肚子忽然好痛,要不你先去,我一会儿去找你?” “信了你的邪——”阿漓才不中计,拉着她的手腕,便要去对面酒店拜谒太子。 若是其他人还罢了,偏偏是之前见过还说过话的太子,若是被对方知道自己在红楼,岂不是给甯王找事? “等等等等——”眼看阿漓是非要自己出场,夏知否只能找其他办法:“阿漓姐姐你那么美,不如给我也化化妆吧?” “——阿漓,燕王殿下也在,你怎么还在这里?”两人正在挣扎纠缠之际,张妈妈看到阿漓还在屋内,忙不迭来催促:“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 “那阿否——”阿漓转身指着夏知否,还准备说什么。 张妈妈只顾先将阿漓的人生大事安排好,按下阿漓举起的胳膊,推着她向外走:“阿否年纪还小,倒是你,得抓紧。” “是啊,得抓紧!”夏知否抱着胳膊靠着门,探身对阿漓微微一笑伸长脖子学着张妈妈,然后赶紧关上门,回身上楼。 对面酒店传来热情的劝酒声,遥远而疏离。 夏知否坐在镜子前,对着镜中的自己一个接一个卸掉耳环和妆容,偶尔想起一两句唱腔,咿咿呀呀自娱自乐。 偶尔停下的时候,想一想—— 这次演出没有被发现,那该选个什么样的新的出场方式。 空荡荡的红楼内,忽然一双手,推开了大门。 来者悠悠然从一楼经过,慢吞吞的上楼。 脚步在夏知否的房门外停了下来。 一只迷烟被卷成一团戳破窗户纸,不紧不慢的朝屋内吹去... 门内的夏知否仿佛像是察觉到什么,忽然站起身,快步冲到门口—— 在桌边停了下来。 她将刚刚奖赏的箱子抱回床铺。 禁不住的嘴角上扬。 待到床帘被放下,这才打开箱子,将一个又一个的金元宝和银元宝拿出来,闻一闻,看一看,甚至还在脸上贴一贴。 就这依然不满意。 她又将这些元宝摆成自己的名字,霍振声的名字。 这才收起嘴角的微笑,愁容满面:“我们的名字笔画太多,不好摆。看来我过完年还得多接几个活,不知道燕王什么时候过生辰,可以考虑下...” 说着说着,她只觉得口干舌燥,只能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去桌边找水。 这才发现屋内没有水。 喉咙干的像是被针在扎,实在是难受的紧。 她偷偷打开门,露出脑袋环顾四周,发现没人,便随手在短褂外罩了一件外衣,快步去大厅找水喝。 眼看大厅中央桌上茶壶,夏知否来不及找杯子,一手拿起茶壶嘴唇对着茶嘴直接灌—— 第68页 “噗——” 夏知否灌了好几口,才发现茶壶中灌的是白酒,烈酒入喉,只觉浑身更是烧热。 “阿否你怎么还在这里?”伴着一阵寒风吹进来,张妈妈推开门,一见到夏知否,便冲过来抓着她的手:“太子那边找人封赏,你快和我去吧。” “等等,我先把衣服穿好——”纵使浑身不舒服,听到有赏赐,夏知否还是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瞌睡不要来的太快,乖乖跟着张妈妈去对面酒店。 屋内已经跪了满满一屋子人。 夏知否偷偷找了个角落,靠着柱子,跪在地上,等待封赏。 “这个老四,总是这么没情趣,太子殿下也别和他一般见识。”燕王举起酒杯,酒杯边缘轻轻和太子酒杯底座一碰,仿佛是刻意安慰着。 太子没有说话,只是顺从的一口饮尽,算是接受了燕王的说法。 眼皮一抬,只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躲在角落。 “回太子殿下,今日红楼表演的姑娘们都到齐了。”张妈妈轻轻上前,对着两位王爷轻轻作揖,随手一挥,示意在场的姑娘们向太子和燕王请安。 “太子殿下好,燕王殿下好。”夏知否探身看到阿漓跪在人群的最前方,眼神一暼,正巧和太子的眼神对上,立刻继续压低身子跪在地上。 只觉得浑身不舒服的很,只想赶快回房休息。 太子低头喝了一杯酒,忽然想起刚刚那个清亮无辜的眼神,只觉得特别熟悉。 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说起来太子殿下,我们兄弟四人,除了最小的那个还没成年,就连老四都有了心爱之人,您也该考虑人生大事了吧。”燕王跟着太子的眼神落在角落夏知否身上,嘴角扬起一丝早知如此的微笑。 他扬扬手,对着阿漓道:“阿漓,还愣着做什么,给太子殿下斟酒。” “....是。” “太子殿下,臣弟忽然想起还有事,这边臣弟已经安排妥当,您自行选用。”眼看太子也是醉意微酣,燕王便起身告辞。 很快,房间恢复了安静。 所有的下人包括张妈妈跟着燕王离开,屋内只剩下年龄正当的少女,以及一个快要睡着的夏知否。 “都把头抬起来。” 半晌,太子摇摇晃晃站起,朝台下跪着的女孩们走去。 夏知否只觉得脑袋很沉很沉,只能用手撑着额头,面前让自己保持清醒。 大厅内谁都没有说话,所有人屏气凝神,只能听到太子衣衫相随时发出的声音。 “滚。” “滚。” “留下。” “滚。” 听着清冷的声音在大厅内传来,距离夏知否越来越近。 “这两个人留下来,其他的人可以在侍卫那里获取赏银。” 终于,听到这句结束语,夏知否狠狠地闭上眼睛,悬起的一颗心,重重的放了下来。 她随着众人再次作揖之后,便转身跟着大家准备离开。 “太子殿下,这次表演其实并不仅仅是奴家一人所为,而是有人为奴家策划。”阿漓眼看夏知否要走,立刻坐不住,跪在太子面前主动介绍:“奴家斗胆向太子推荐——” “本王已经安排下人,为这次表演的参与者重重有赏。”太子微微蹙眉:“凭自己的工作得到奖赏,原本就无可厚非。倒是你,贪心不足蛇吞象,来人——” 刚刚还温柔可亲的气氛,突然被阿漓一句邀功推荐打破,瞬间所有人停下脚步,跪在地上求太子息怒。 “竟然将本王当做肥羊,来人,将她所有赏赐收回——” “——等等等等,”纵使心中有十万个不愿意,看着阿漓为了自己被太子降罪,夏知否还时看不过眼,举起手出头:“阿漓也是随太子平日要求体恤下人,才会出口闯祸。今天是太子殿下的好日子,求您高抬贵手放过她吧。” 太子懒懒的坐在主位,头也不抬冷笑一声:“这还有人打抱不平?” 听到这话,刚刚还和夏知否凑在一起的女孩们,突然都向远处退了一步跪下,反倒将夏知否一个人晾在中间。 虽然她不会发光,此时却无光胜有光。 “是太子殿下明察秋毫,公正不阿,举世无双。” 太子的表情缓和了些,瞥了一眼阿漓道:“倒酒。” 阿漓的心落了下来偷偷和夏知否对视一眼,立刻乖乖倒酒。 “你,过来。” 第35章 太子生辰(03) 夏知否只觉得耳边如同春雷炸裂,整个身体震颤不已。 她下意识继续压下身子跪在原地,后背已经湿了一片。 “阿否,太子殿下叫你呢。”阿漓看到夏知否烂泥糊不上墙没出息样,小声提醒道。 太子抬起眼重复一句:“阿否?” 第69页 夏知否瞬间决定变成对眼,抬头望着太子:“啊?” 这一幕太辣眼睛,以至于太子瞬间转移视线摆摆手:“滚。” “好嘞——” 终于可以离开,夏知否开心的快要飞起来,立刻跳起来转身去开门—— “——等等。” 再这样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夏知否真的考虑做一个心脏搭桥手术。 “太...太...子...子殿下....还...还....有...”夏知否跪在地上,低头做了个鬼脸,继续装结巴。 阿漓看的着急,转身向太子请罪:“太子殿下恕罪,我的这个...这个侍女...脑子有点不...不够用。” “你刚还向本王说明她很优秀,优秀到整个表演是她策划的。” “那个....”阿漓急的满头汗,她不由自主的狠狠瞪了夏知否一眼,为她继续圆谎:“是啊,所有的脑力都放在演出上,所以...所以我可能没有关注到她的...她的缺陷。” “行了行了——”太子觉得再说下去,两个傻子以为自己是傻子的感觉太傻了:“你下去吧。” “啊?”阿漓有些舍不得,还试图最后抢救一下:“要不我帮您——” 触及太子冰冷的眼神,阿漓顿时做了个揖就往出走。 夏知否下意识也跟在阿漓身后,就要往出走。 突然好想肩膀被什么抓住,她下意识侧脸,还没有发觉到底发生什么,身子已经凌空向后飞去—— 门一关,阿漓已经站在门外望着紧闭的房门,歪着脑袋愣了半天,面无表情的离开。 夏知否只觉身子倒在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里。 对方一只胳膊勾着自己的腰,整个身体软绵绵瞬间没有了力气。 “夏小姐,你怎么在这里?”太子歪着身子坐在木榻之上,一个转身便将她压在身下,蹙眉上下打量着她。 夏知否只能躺在木榻上才可以离对方远一些,顺着对方的眼神她才想起自己随手拿的外衣,根本挡不住胸前一抹白扑扑,两手将衣服遮了遮:“这不就是我和甯王带给您的惊喜?” “惊是有些惊,至于喜——”太子凑近夏知否,湿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耳旁,勾起一阵鸡皮疙瘩,整个心底一阵酥麻。 望着对方反应,太子声音软了些:“那要试过之后,才知道。” 夏知否只觉得自己快要融化成一滩糖水,甜甜腻腻。 她不由自主闭上眼睛,咬着下唇跟着对方的动作起伏挺起身子想要靠近—— 眼看太子的嘴唇落在她的嘴唇之上... 夏知否陡然狠狠捏了自己一把,剧烈的疼痛感提醒着她自己不是做梦,是真的在做坏事! “你干什么?!”她抬起脚,迅速踹开对方,跳起来就往外面跑去—— 太子瞪着眼睛一把抓着她的手腕,狠狠将她拉入怀中,手掌扣着她的脑袋,另一只胳膊用力将她嵌入自己怀中,恨不得将她和自己融为一体。 夏知否只觉对方简直想要吃了自己。 眼看对方已经失去理智图谋不轨,她用力踩下对方的脚,记得霍振声曾经教过自己的,胳膊肘一抬一撞,已经从太子的怀中挣脱。 顾不上去想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想闷着头先离开这里再说。 “来人,给我抓住她——”太子唇角血迹斑斑,衣衫凌乱拉开门,冲外间呼喊,响声充斥整座红楼,原本熄灭的灯光全部亮了起来:“谁要是给我抓住夏知否,黄金万两!” 夏知否外衣凌乱,随意的从肩头落下,不情不愿的搭在胳膊肘。 此时的她顾不上修整形象,而是提着裙角小跑至马厩,随意挑选一匹马,翻身直接上马:“宝宝,乖乖带姐姐离开这里,姐姐给你买糖吃——” 小红马似乎听懂了一般,抬起前脚嘶鸣一声,便朝外面冲去—— 霍振声骑着马刚刚走到甯王府门口,却迟迟没有进门。 “王爷,还有什么事吗?”霍准跟在霍振声的身侧,好奇道。 “你不觉得今天的演出,有些怪?”明知夏知否再怎么都不可能沦落到红楼,但这样的表演,却很明显有着夏知否的那种风格。 热情,简单,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 “怪好看的。”被霍振声一提,他也觉得今天的演出难得没有平日红楼莺莺燕燕的哀怨,让人觉得酣畅淋漓。 霍振声想到那双一直望着自己的眼睛。 “你先回吧,我在外面走走。”总觉得心里放心不下,霍振声干脆拉紧马绳转身回去红楼观望。 夏知否只想着先离开这里再说,她用力加紧马肚,一颠一颠朝城外跑去。 不多时,身后一群举着火把的人们跟在后面跑。 有些人也骑着马跟在她的身后,誓要赚到黄金万两。 第70页 甚至有人开始拉紧手中长弓,想要射中她。 眼看前方就是城门,夏知否心中紧张稍稍放松了些,用力拉紧缰绳,示意身下马匹再快些——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击打声,不等夏知否反应,马匹像是瞬间被抽走空气的充气玩具,立刻朝前倒去。 夏知否来不及跳下,只能胳膊撑着自己的脸,也跟着重重摔在了城门前。 “发生何事?” 看护城门的官兵立刻冲到门口,其中一位望着衣衫不整的夏知否,一边拦住蜂拥而至的众人:“你们这么多人追杀一个姑娘,所谓何事?” “我们奉太子之命,抓她回去!识相的就给我让开!”张妈妈举着火把从人群中走出来,陌生却又亲和的望着夏知否:“阿否,一个普通的女子几辈子的福气才能修来见到太子的资格,更何况太子为了你愿意悬赏黄金万两。大家一场主顾,你乖乖和我回去吧。” 夏知否只觉得脑袋晕晕乎乎,眼前黑花花一片,根本看不清。 心中却是难以言喻的悲愤。 “张妈妈,我帮过你,不期待你对我感激涕零,可至少,你选择站队也不要这么快吧?”夏知否侧着耳朵,勉强确认张妈妈的方向。 “阿否,钱啊,这么多钱放着不要,我傻吗?” 夏知否一把从身边的官兵腰间抽出刀,架在自己的脖颈处,刀锋一厘,脖间一道血丝沁出。 她仰着下巴:“太子殿下恐怕也说了,要活的。若你们上前,我就自杀。” “哎——” 眼见张妈妈抬手制止,夏知否眼前越来越黑越来越模糊,她将刀朝脖颈用了用力,血痕沿着脖颈流了下来:“太子是为了抓活的回去好用好玩,若是你们用一件支离破碎的尸体妄想得到黄金万两,保不齐太子一时震怒,全家抄斩!真以为黄金万两那么好拿吗?!” 说到最后一句,众人的兴奋稍稍退散,有些人已经转身回家。 张妈妈眼波流转,不仅没有后退,反而举着火把朝夏知否扔了过去:“既然如此,我们抓活的不就行了——” 原本拦在两人之间的城门官兵看到张妈妈带人将手中的火把扔了过来,纷纷四下逃离,现场又乱成一片。 夏知否计谋失败,只能顿顿脚,转身继续逃离。 眼看荒郊野外,一片黑暗,夏知否身上的外衣已经不知何时丢弃,她提着裙角朝野地里跑去:“霍振声救我——” 不远的身后,张妈妈带着人举着火把,跟着她也进入野地,大有星火燎原之势。 霍振声走到城门,望着一地狼藉,循声跟了过去。 “阿否姑娘,就别矜持了——”张妈妈一把抓住夏知否的手腕,示意身边人取绳子—— “啊——”不等夏知否挣扎,忽然脸上一片湿热。 等到她睁开眼,只看到张妈妈瞪大眼睛站在自己面前,一把飞刀插在太阳穴,整个人已经没有了呼吸。 “啊——”夏知否双手挡着脸浑身颤抖,愣在原地不知道该逃还是该躲,只能用尽力气不停的尖叫。 “阿否!”霍振声来到她面前,两只手用力的抓着她的肩膀:“阿否,是我!” “霍振声!”夏知否循声抬起头,依然看不清对方的样子,却听出了他的声音。 不由自主的眼泪已经下来,她紧紧扑到对方怀中,恨不得将自己嵌入他的怀中哭了起来:“霍振声!” 霍振声紧紧抱着她,下意识低头亲吻着她的额头。转身朝在场其他人冷冷道:“就说人被我扣下了,散了吧。” “是。” 燕王府书房内。 “回王爷,已经按照您的预想,太子留下了夏知否。”一袭黑衣的阿漓跪在书房内,继续道:“奴才跟着阿否,不,夏知否一路到城外,眼见她已经被甯王救回去。” 燕王坐在书桌前,随意的拿起一本孙子兵法专注阅读,只有左手指尖,轻轻敲敲椅子扶手。 半晌道:“你辛苦了,下去吧。” “是。” 第36章 序幕 夏知否倒在温暖的怀抱,不由自主抬起手箍着对方的脖颈,身下马蹄晃晃悠悠,晃的她心慌。 长久的担惊受怕终于有了尽头,迟迟顾不上关注的心尖火渐渐蔓延,小手开始不安分的游走。 霍振声脱下自己外衣搭在她的肩头,用腿夹紧马肚缓缓前行:“我们回家。” “不用外衣。”夏知否恨不得将自己埋在对方的脖颈之中,呼吸他身上带着寒风的清凉,手指顺着衣服的间隙伸了进去。 霍振声身体一僵,无奈将对方罪恶的小手压制,像是卷金丝虾一般,将她牢牢困在里面,快马加鞭赶回甯王府。 ——如果夏知否恢复理智,她漫长的十五岁的人生中,有一天的记忆,是被自己强行删除了。 第71页 马蹄刚刚停在甯王府院内,霍振声一个翻身下马,将被衣服裹起来的夏知否快步抱回房内:“我看你刚刚从马上摔下来,怎么样了?” 房内早已备好暖炭,将窗户上沁的白雾一片。 夏知否坐在床边,任由衣服耷落肩膀,冰凉的黑发瀑布一般垂在胸前,唇红齿白,自带一种青涩与妖然。 她只觉得脑袋晕晕乎乎,眼前人影惶惶然然,整个身子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内里一阵空虚缠着自己,让自己无法安宁。 “阿否?” 霍振声只怕夏知否被撞到了脑袋,担忧的帮她撩起头发检查。 “霍振声。”夏知否的呼吸也变得颤抖起来,她的嘴唇不由的跟着对方手掌的方向,伸出手想要抓住对方的衣领和脸颊。 “嗯?”霍振声低头认真检查后,幽幽的吁了口气:“还好脑子没坏。” “你不许走——”眼看对方要走,夏知否立刻跪在床上朝对方扑去—— 想着她刚刚确实受到了惊吓,霍振声没有离开,反手将她搂在怀中:“我不走,你好好睡。” 待到夏知否重新睁开眼,双瞳已经变了颜色。 阿漓在红楼之时担心夏知否和太子之事不稳妥,特意在酒壶中加了药,为的两人生米煮成熟饭。 夏知否只顾逃命,并没有察觉到身体变化。 等到回到霍振声的身边,原本的爱情与药效混合在一起,她已经失去理智,宛如一只粘人的树懒,将霍振声当树在爬。 冰凉的手指勾着对方的衣领,夏知否的嘴角扬起一丝阴谋得逞的坏笑,用力一拉。 “嘶——”霍振声这才意识到身边人有异,立刻起身重新系好衣服。 夏知否却早先一步攀在他的脖颈,狠狠一口咬着他的肩头,任他怎么甩也甩不下来。 原先教她那些御敌小招,此时全部用来抵御霍振声的推却。 手掌一推,柔软媚骨,哪里都不对。 “你——”一声叹息,却被一声温柔裹住。 原本轻抚的手掌忽然用了力,夏知否被凌空转了一圈,倒在了床铺上。 她倒在沉静的大海之中,眼神迷离的望着天花板中晃动的床帆,从未如此轻松,却又期待下一次海浪的侵袭。 霍振声抓着她的手指,放在自己的唇边轻吻,触及对方已经变色的瞳仁,心中一惊,立刻停了下来。 半晌,等到自己沉稳下来,他轻轻拍拍依然用嘴唇探寻自己的夏知否:“阿否?” “嗯?”早已失去理智的夏知否循声抬起身体,嗓音黏黏,自带一种惑:“不能怪我啊,是你的嘴唇太好吃了。你别动,让我再尝一口——” “妈的。”霍振声这才明白她是中了药,翻身下床,将衣衫凌乱的夏知否用被子一裹,将她挂在腰上,脚尖轻点,飞去了后山的河边。 可怜夏知否正在舒服之时,被人扔进了冰凉的河塘之中。 这一夜那么长。 河水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眼看对方迟迟没有浮起,霍振声又有些生自己的气。 他握起拳头,顾不上蚀骨冰冷也跟着朝河水中心走去,一步一步搜寻夏知否。 “我——勒个去!”寒冷刺骨的河水灌入胸腔,原本情深迷重的夏知否瞬间恢复平日的嚣张抖m,站在河水中央,双手捂着脸,仰起脑袋打了个喷嚏:“阿q——” 夏知否脚下一软,脑袋再次埋入水中。 “阿否——”看到她重新淹没,霍振声脸色一白,立刻冲过去一把将她提起来拉在怀中,下巴抵着她的额头,忽然心底一阵凄凉,悲从中来。 他觉得自己还不如她的勇气。 夏知否瞳仁异色变得淡了些,只换来脑袋的剧痛以及胃中翻江倒海一阵想吐。 她下意识从对方怀中挣脱,自己转身至岸边,双手撑着膝盖,又是咳嗽又是想呕。 霍振声站在她身后,担忧的跟进她:“阿否——” 夏知否双腿一软,跪在岸边,两手徒劳的向后挥舞,示意对方不要理睬自己。 说不清。 只记得霍峥野拒绝了自己。 亏得自己难得那么勇气,不是说好了,女追男隔层纱吗? 这纱得有多厚啊? 气死了。 “阿否——” “你别过来——”夏知否别过脸不看他:“你若真的那么讨厌我,又何苦去向圣上赐婚?” “你——”霍峥野不太明白对方意思,粗眉提醒道:“你刚刚是被人下药,所做一切非你真实所想——” 不说还好,一说就来气。 借着这股直男傻气,夏知否跳起来,又丢脸,又气不过,咬牙切齿道:“你就不能向人家燕王太子学一学,用尽邪恶手段拥有我吗?” 这次轮到霍振声脸涨红,捂着嘴咳嗽。 第72页 看着对方如此的刚正不阿,夏知否也决定放弃治疗,自己慢吞吞朝前走。 听着身后步履匆匆,对方乖乖跟在后面。 半晌,夏知否抱着胳膊,冷的抖抖索索无奈:“我饿了。” 突然一阵野风扫起脸侧长发,温暖的手掌扣着她的脑袋,带她进入炙热的怀抱。 对方覆着她,压的夏知否不由自主的向后仰,炙热的吻如同刚刚还未到岸的海浪,用力的宣誓主权。 吻得她自顾不暇。 每一次的逃脱却换来更加用力的怀抱。 直到半晌,霍振声用指腹轻轻擦拭对方红肿的嘴唇,挑眉:“饱了?” 夏知否满眼小心心,脑袋藏在对方怀中嘤咛不语。 霍振声低头脸颊贴着对方额头,满意的笑笑:“姑奶奶赶紧回吧,着凉太久会生病的。” 东边刚刚泛起一阵鱼肚白,上朝的人们已经开始排队入宫。 “太子殿下。” 燕王站在队伍的头牌,看到太子一袭青色长袍,悠然从从宫外跨脚进来,立刻作揖行礼。 太子垂下眼打量一番,轻哼一声,算是回应。 燕王起身后凑近对方,眼神带着暗搓搓的狡黠:“太子殿下脸色不是很好,想必昨夜折腾的太久,没有休息好吧?” 太子身子一顿,没有回应,而是闪身进入殿中等候上朝。 不多时,甯王也穿着官服出现在朝中。 “老四?”燕王看到甯王面无表情,一时无法了解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燕王的眼神在太子和甯王脸上游走,希望可以发现两人之间的什么火花,然而两人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那个,昨夜睡得可好?” 甯王眼神从对方脸上掠过,依然云淡风轻道:“谢燕王关心,睡的很好。” “哦?”燕王眼神依然鬼祟,似笑非笑道:“我可是听说你昨晚在郊外将红楼的张妈妈一刀击毙——” “穷途末寇,本王依据律法抓人,若燕王对张妈妈有情,下次可以提前告知。”听出对方话有所指,霍振声挺挺背,不卑不亢的回了一句。 “你——”没想到平日闷葫芦一般的甯王,今天竟然如此牙尖嘴利,燕王一时无法接受对方的人设转变,抬起手半晌,愤愤不平。 “够了。”太子忽然开口:“甯王可是年后就走?” 霍振声不再与燕王对峙,而是微微欠身道:“预计是七天后启程。” “预计?”太子蹙眉,表示不解。 “臣弟手头目前还有一桩侍女被杀案没有完全侦破,待到此案完全侦破,便会离开。” “这件案子不是已经有了结果,是城外地痞流氓干的吗?”完全没有听闻霍振声还在追查,燕王有些坐不住。 霍振声似笑非笑的看了对方一眼:“燕王了解的透彻。只不过,所谓的凶手又被人反杀,杀手透露自己是参与了城中某组织,而该组织的存在意义,是将城中高官家中侍女小厮结合在一起互相沟通消息。也就是说,我们今天在朝中所议之事,当天晚上就会传到组织耳中。” “竟然在我们的眼皮之下有如此恶毒之事?”太子听到消息,也是一脸惊讶与不齿:“既然如此,甯王尽快处理,如需帮助,尽管开口。” “是。” 等到圣上出现,再说什么,燕王已经听不到了。 一场早朝下来,燕王后背湿了一片。 怎么和自己预想的不一样,原本的兄弟相斗并没有出现,反而太子支持甯王留下来,难道... 想到这里,前脚刚跨出宫,燕王握紧拳头,蹙眉冲身边人道:“速速招阿漓来见我。” 第37章 开幕 宫外,燕王府中冲出一队人马,朝红楼匆匆跑去。 然而到达之后,红楼所有人早已人去楼空。 “糟糕,我们中计了!”打前锋者一脚踏入红楼大厅,穿堂风中并无人气,倒退一步便要走。 “正愁等不到人,不知道该怎么交代——”清澈厉凛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霍准歪着脑袋扣着指甲懒洋洋站在门口,冲来着冷冷一笑,挥手道:“来人,将这些嫌命长的乱臣贼子给我统统拿下,若有一人逃脱,所有人自己去甯王面前请罪——” 两队人马挤在一起,短兵交刃,瞬间场面一阵混乱。 没多久,霍准抓着其中打首一人脖颈,拖着对方大步离开。 甯王府内。 夏知否换上之前霍振声为自己准备的白衣素裙,尽管没有过多装饰,衣服质地看起来却很昂贵的样子。 衬的她娇俏出挑,哪里还有前几日在红楼洗衣的低调。 “阿漓姐姐,你还记得当初我第一次告诉你,表演节目需要更换时的话吗?” 阿漓浑身被缚,只能坐在甯王府的大堂椅子上,身后被一排管家爷带的士兵看护,只能沉下心望着夏知否一言不发。 第73页 短短十几个时辰之后,两人终于都撕下了彼此的面具,再次相遇,却是对立。 眼见对方别过脸不再理睬自己,夏知否冷哼一声转到对方面前,逼迫她只能面对自己:“我当初说过,很多事情没做之前怎么都无法想象自己可以,然而当真正下定决心后,却发现事情发展之快,早已超过自己的想象。” “你什么意思?” 阿漓抬起眼刚准备作势凶她,触及对方眼中清澈,心下一慌,又低下头:“你一向喜欢甯王,如今可算是得偿所愿,岂不是要感谢我?” “我谢你?”夏知否冷哼一声:“我是该谢你从黑鸦手中掳走我,还是该谢你将我藏在红楼,或是该谢你推我去见太子——” 说到这里,夏知否越来越激动,狠狠的拿起面前的杯子摔在地上声音颤抖:“还是该谢你给我下药!” “阿否,我——” “阿漓姐姐,我叫你一声姐姐,可从来都是真的拿你当姐姐看,只有姐姐好,妹妹才能好。”夏知否深吸一口气,冷冷望着对方:“当是妹妹眼拙,没看出来您的目光远大,能否请你解释一下,主上从谁,害我意义何在?” “我不是针对你——” 随着夏知否声泪俱下的劝导,阿漓心中内疚被勾到十成,低下头,地上已经湿了一片。 阿漓低头擦擦眼泪,深吸一口气—— 然而还是没有说。 夏知否等待多时,没想到换来的,还是阿漓的忠贞。 “你——”同为女人,能够令阿漓如此坚定闭嘴不言,原因也没有几个。 想到这里,夏知否倒退几步,慢吞吞观察着对方的反应:“我记得最初见面,你说是为了采草药,你可是家中有人生病?” 阿漓没有反应。 既不是家人生病被威胁,也不是在红楼缺钱... 夏知否冷笑一声:“你喜欢燕王?” 说到这里,阿漓身子陡然一颤,再次抬起头,已是满脸涨红:“你...你怎么知道?” 夏知否背对着她抱着胳膊,听闻自己猜对,回身瞥了她一眼,嗤笑一声。 “我....我只是...”此时的阿漓没有了往日的遮掩与戒备,真实的她冰冷,克制,宛如一把被俘虏的武器。 夏知否长叹一声,转身道:“你辛苦了。” 说完,她便作势拂袖而去。 至此,阿漓若是不说,以后都不会再说。 只是,阿漓的付出太过贵重,夏知否很容易便推测燕王只是利用之心,而无真爱之意。 阿漓比自己,更懂,更痛,却依然无悔。 更不可能抖出燕王狼虎之心。 “不过,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走到廊前,夏知否背着手微微侧脸:“就算你不说,你觉得,百花会的其他人都是哑巴吗?” “你——”事已至此,阿漓才明白原本以为自己身在暗处,却不知对方只是一脸无辜的挖着坑,看着自己慢慢往下跳,在最后轻轻覆上一柸坟前土。 她已经输的一败涂地。 半晌,阿漓倒退一句缓缓坐下:“百花会是我在管理,与燕王无关。所有的一切,都是奴家替燕王不忿,出手所致,引来无辜受害——对不起。” 夏知否暗自蹙紧眉头。 算了一整,偏偏没有算到阿漓会在最后,一己之力,盘下整个大局。 “我身无长物,并无亲人——”说到这里,阿漓抬起眼望着对方:“若以我的命,可以换来燕王安稳,我愿意。” “你——”本想说出口的有病,迟迟却只能落在心上。夏知否回过身望着她,犹如当初第一次见到阿漓时的纯真,她微微一笑,眼泪却落了下来。 半晌,夏知否道:“但愿你所失,有所得。管家爷,带她去见甯王。” “今日有事可奏,无事就回吧。”圣上随意的抬起手摇摇,过完年的开头几天,任谁都还没有个状态。 “启禀父皇,之前儿臣曾向您提及过,在京城之中多年盘踞着未曾报备过的集会,百花会,领导者传言说是百花公子。” 未等众人回应,太子一改往日的沉稳殿后,而是先发制人,大步站在朝堂之前圣上之下,寒风随着门缝不怀好意的倾袭,却也未曾动摇暗流涌动的眼眸。 整个大殿瞬间像是潜入海底。 每个人僵在原地,心也随着下沉的大殿,渐渐下沉。 燕王的额头已经是满头大汗。 “太子,不过就是小小集会,有这么重要吗?”圣上身子向后仰仰,手掌拍拍扶手,虽然是对着太子所说,眼神却已经掠过众人。 满朝文武百官,每个人的脸就是一场颇有深意的浮世绘。 原本还有几位大臣想要接话,刚准备开口,触及太子和甯王的表情,又讪讪缩回脑袋。 第74页 “圣上,”平日并不左右朝政之见的甯王忽然抬起头站出来:“这百花会若是寻常人家的交流信息并无不可,只是这百花会的目标受众,都是在场每一位官家奴婢。他们藉由管家奴婢与旁人身份不同,更需要安抚维护为名,每月为这些奴婢提供基础的吃喝——” 说起是百花会,直观来说,就是有人在朝中大臣家中安插间谍,以获取信息。 听闻此,在场所有人不由得面面相觑,纷纷作势上书—— 太子转过身环顾众人,所有人立即低下头不再交谈。 甯王清清喉咙,和太子对视一眼后挺身背着手继续道:“传闻百花公子翩翩惊鸿人中龙凤,引得众多奴婢誓死效忠。而百花公子,将所有的信息归为自己所有,成为朝堂之上最左右逢源的那个人。” “什么?!” 有人暗中窥视整个朝中之人,甚至这个人就在自己身边,狼子野心,其心可诛! 圣上立刻站起身,衣摆之下的串珠也随着发出冰凉的碰撞声,像是预示着一场剧变的序幕,即将拉起。 “燕王,你说我说的对不对?”甯王转过身,平和的望着他。 随即噗通一声,燕王膝盖一软,跪在冰凉的地上。 “或者我们应该尊称你一声,百花公子?”太子也随即转过身,冷冷的打量着他。 “我...”事已至此,命已不由己,燕王浑身已经被汗水浸透,却握紧拳头还想再挣扎一下。 半晌燕王颤抖着干裂的嘴唇,低头道:“我不知甯王所言,与...与我有什么关系。” “和你无关?!”甯王冷笑一声,开始一字一句,从秋桐的死开始,到前两天夏知否被人掳走下药为结束。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为了将朝中重要信息控制在手,保障太子和甯王互相暗斗,确保自己可以渔翁得利。 “甯王殿下,说了这么多,证据呢?”燕王瘫坐在地上,干巴巴的挥挥手有气无力哼笑一声:“大家都知道父皇要赶你走,你现在有了喜欢的人不想走,就来构陷我?” “还是——”说到这里,燕王突然站起身,指着甯王:“那天晚上夏知否和太子殿下发生的事情,你怕我告诉别人?” “什...什么?” 圣上已经按捺不住,总觉得今天这瓜太多,吃得肚子直撑。 “来人,将燕王拿下!” 不了燕王一句话,气的甯王脸涨通红,招手示意下属进来那人。 来者将燕王拿下后,霍准上前小声冲甯王道:“阿漓那边全部揽在自己身上。” 甯王瞬间变了脸色,却没有急于手脚慌乱,而是拉起燕王的发髻,示意他望着自己冰冷的眼神:“本王平生最恨的,就是利用女人的男人。既然燕王说一切都是本王栽赃嫁祸,我们彼此就一一对峙,对到什么时候,对到哪位奴才都可以。嫌钱少的很多,嫌命短的也很多。” “不必,本王已经找来了最直接的证人。”太子挺着身子,仿佛一切早就在预料之中。他将双手藏在衣袖之中,转身似笑非笑的望着燕王。 第38章 落幕 现在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看出来六国大封相,封的就是燕王。 甯王毕竟靠的是带兵打仗真本事,一旦遇上燕王这种靠口蜜腹剑行走朝廷,总有些力不从心。 甯王所说,句句属实,却又因为没有关键性的证据,也不免摇摇晃晃,很容易被人构陷。 常年将人心当做翘板来玩弄的燕王特别清楚,此时只要甯王所说有一个一点漏洞,都会是自己以后翻案的天窗。 此时这个天窗却被太子堵上了。 燕王面若猪肺,心情堵塞不通。 太子并没有着急亮出底牌,而是慢吞吞的环顾四周,将众人的表情收入心中—— 阴鸷的眼神将整个朝堂横添一种压抑。 在场谁支持谁,七八成已经有数。 “带她上来。” 不多时,两位士兵带着一个战战兢兢的女子上来。 女子看起来干净简单,就像是小户人家的闺女,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安全感。 甯王眼神触及对方藏在袖口中的一抹白,瞬间了然她是谁。 “——春...春花?”未等甯王说话,左相夏老爷率先嗓音颤抖,不由自主走出来上下打量着她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你——你——” 说到这里,左相心中既奇怪,却又一口哑气半晌出不来—— 凑近对方面前,低声咬牙切齿道:“我不是给你钱让你走人了吗?” “夏老爷,春花当时在你府上,可没少受伤。不过今日她来并不是叙述私刑,而是——”太子转过身,望着坐在皇位上的父皇,侧身低头道:“而是向大家讲述她是如何在百花公子的受意下,利用众位姑娘攀龙附凤之心,心甘情愿的为了燕王搜集各府的信息。右相家中小姐喜欢新科武状元,而武状元最近想要和边塞甯王统一战线。而甯王——” 第75页 未等太子说完,朝堂上已经一阵喧哗。 太子提到大臣面色尴尬,而没有提及的大臣,更加一脸惊恐。 说到这里,太子刻意顿了顿,抬起手道:“在场每一位家中都有,本王想着,若着百花公子不是喜欢编个小曲写个评书找素材,那就是宫中之人。所有人的事都编排了,偏偏没有燕王——” “三弟,你也太不给自己脸了。”难得往日不屑于发表的太子阴阳怪气说了一堆,说完长吁一口气抱着朝中放着香炉的柱子:“春花,上。” “等等。”一直在看戏的圣上终于坐不住,他长长的叹了口气,等到再次抬起头,仿佛老了好几岁:“除了案件相关人员,其他人散了。今日朝中所议之事,皆不许外传。倘若朕听说丝毫消息走漏,在场之人家眷全部白绫三尺。” 话音刚落,在场其他大臣逃命一般的从大殿之中狂奔而出。 听完春花所说,圣上半晌没有说话。 夏侯跪在一边瑟瑟发抖,等待发落。 “父皇,儿臣...儿臣冤枉啊——”半晌,在大殿之中传来燕王凄惨的长嚎。 “燕王的意思,倒是自己是人品好,天下人纷纷甘于奉献么?”太子步步紧逼,望着圣上:“请父皇明察!” 证据确凿,只待圣上下旨。 圣上长叹一声。 太子抱着香炉柱子,仿佛对香炉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偶尔吹一吹,抖一抖。 哪里是才发现,分明是在更早之前,甚至在自己发现之前,太子就已经等着在盘这出戏。 人心,难测。 幼时一场大雪,三兄弟一起出去玩。 自己生母位卑,太子向来都是拉着燕王,有好吃的好玩的,都让着他。 甚至燕王母亲去世,燕王一个人躲在废园中不说话不吃饭,也是太子默默守在门口陪伴。 怎么一下子,全变了。 “本王认为,我们应当派兵将百花会铲除,而始作俑者,求圣上裁决。” 太子察觉圣上的迟疑,转身看了甯王一眼,回身道:“此时事关朝中大臣心中安定,天下百姓的安定,求圣上——” 圣上烦躁不安,却无法躲过去。 “圣上,燕王有罪,不如流放宁古塔,在边塞吃斋念佛,祈祷我国泰民安,以平朝中大臣心中所虑。”甯王抱拳道。 “这——” 未等圣上所言,太子先否决:“万万不可,我国三皇子,堂堂燕王被流放,且不说这一路多少人虎视眈眈,更有好事者编排莫须有的罪名,撼动政局!” 此时的燕王,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多余。 甯王至此,抬起头触及圣上祈求的眼神—— 他还是舍不得。 “朕没有几天了,你们能不能不要吵——” “圣上——” 这种坐在地上,看着所有人为了自己的死亡方式在争论的感觉,很奇怪。 前一秒被众人拱月的幻觉还在。 此时却只能发愁如何赴死。 燕王冷笑一声。 眼泪顺着眼角滑下。 他认输。 “霍振声——”燕王制止还准备说什么的甯王,只道一句:“只求圣上不要牵连我府中之人。” 未等众人反应过来,燕王忽然抽出掌中剑,一划一倒,鲜血已经从身下蔓延。 “燕王——” “震衡——” 半晌,宫门大开。 霍振声站在门口靠着门梁,望着远处天空灰蒙蒙的,天空一只孤鸟飞过。 从此世上少了一人。 “震霄,你们曾经真的很好啊。”圣上抱着燕王的尸体,手指触及依然炽热的鲜血,只觉万箭穿心。 太子背对着圣上迎风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 “来人,将抓到的人,都杀了。” 说到这里,太子似乎有些厌烦的皱皱眉头,背着手转身望着圣上,想说又不想说,只能转过身。 都是成年人,燕王此举动了国家安定,不可留。 只是—— “有必要吗?”甯王抬起眼望着身边的太子。 太子眼神掠过夏侯,有些逃避甯王的眼神:“本王不喜被人算计,想必甯王比我更明白。” 说罢,太子摆摆长袖,讪讪离去。 那一夜,整个长安城阴风瑟瑟,长街无人。 家家闭户关窗。 宁王府内。 霍准抱着斑比,听着廊间穿过的哭啸风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怎么都过完年了,还没有一点点的热气?冻死了!” 霍振声坐在书房内,手中拿着一本书,眼神却穿过书页,到了更远的地方。 夏知否在书房的二楼百无聊赖的看着一本西域战术,听着楼下没有声音,悄悄将脑袋靠在栏杆上观察霍振声。 从回来的那一刻起,霍振声便像是丢了魂一般。 第76页 他狠狠的抱着同样提着心的夏知否,脑袋藏在她脖颈呼吸着她身上的香气,拂过她冰凉如缎的长发。 按捺半天:“燕王走了。” 夏知否愣了半天,才明白他说的那句“走了”,是什么意思。 沉思中的霍振声睫毛如扇,煽动之间,藏着世间万象。 夏知否不由得提了心,放下书,下楼走到他身边:“燕王,有自己的选择。” “我不是——”霍振声抓着她的手,下意识的捏着玩,抬起头触及那张日渐温柔的脸,渐渐和那夜倒在怀中难以承受动情的脸相融合,心下一颤,立刻甩开她的手,清清嗓子:“夜已经深了,你赶紧去休息吧。” “我又没什么事,”突然被对方将手扔开,夏知否扬扬眉毛不懂霍振声又在玩什么把戏,一脸无辜的摆弄着对方桌上的摆设:“我又不种田又不读书,也没有人需要我照顾,起那么早给谁看?” “陪本王吃早饭不行吗?”突然起来的撩,差点闪了甯王的小蛮腰。 说到这里,甯王反倒红了脸:“今日我已经和夏左相说过,你在我府上。你我未曾婚配,在我府上总不是个事。过两天夏左相会来接你回家——” 一听要回家,夏知否顿时掉下脸,趴在桌上望着对方:“我不回。” “你——”说到两人的事情,仿佛有了说不完的话题。霍振声抬起手,无奈的扶着额头:“你不回家,本王这万贯聘礼,该给谁送?” 说到这里,夏知否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将脸藏在双手之中狂笑半晌,眼角眉梢都带着喜。 半晌放下手,瞥了对方一眼:“万贯家财呢?” “嗯哼。”霍振声重新拿起笔,开始写聘礼单。 夏知否两只胳膊挂在他的身上,额头贴着对方的下巴,一边看一边跟着念:“其实我没什么要求,你就带着斑比来就好——” 霍振声一只手继续写着,一只胳膊直接揽着她的腰,将她抱在怀中,未等说话—— “不行——” 突然传来一声义正言辞的拒绝,将原本已经冒着小心心的两人吓了一跳! “——霍准!”夏知否随手拿起桌上的镇石砸向对方,红着脸气急败坏:“看直播是要收费的!” “你在那多长时间了?!” 斑比跟着霍准沿着走廊乱跑。 眼看夏知否出来追,霍准一边跑一边解释:“你们就不觉得穿堂风冷吗?” 突然一只利箭从黑暗中突袭,刺中霍准的发髻—— 少年连哼都没有哼一声,便被定在了走廊廊柱之上无法动弹。 “挺嚣张哈。” 夏知否走到对方面前,两只手摩拳擦掌,眼中闪着贼光—— “你别过来,我要喊人了,我真喊了——” “嘿嘿嘿,你就喊破喉咙也没有人来的——” 斑比抬起头,望着两位主人厮打一起,眨眨眼,又回到书房将脑袋藏在霍振声的手心里,陪着看书。 第39章 指婚 等到回到相府,见到的每一个人,夏知否都觉得熟悉而陌生。 “小姐——” 刚进门,便被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冲过来,一脑袋撞在夏知否的怀中。 “我的腰啊——”夏知否无奈的仰着背,低头将怀中柔软放在掌心中,未等说话眼眶倒是红了:“小满对不起——” “小姐,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小满抬起头,鼓着脸流着鼻涕可怜巴巴道。 夏知否忽然有些心痛。 她拿出手帕,轻轻帮小满擦拭,打量着对方望着自己关切的眼神。 以前从来没发现,小满望着自己的时候,就像看到全世界的星星都亮了。 夏知否心中一烫,竟然有些不敢看。 她是有多自私,才放开依赖自己的手,去追逐自己的幸福。 “小满,这几天你在家,辛苦了。” “小姐——”什么内容还没有开始说,小满的眼泪又出来了:“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我...”夏知否心里甜到快要溢出来,从口袋里掏出所有的银票和零食塞给小满:“这都是我给你拿的,你放起来。” “阿否。”夏老爷跟着站在门口,面色阴沉望着对方:“你跟我来。” 夏知否明白自己一定是要给大家一个交代,便不敢造次,低头慢吞吞跟着。 两人刚刚进入书房,夏知否刚回身关门,夏老爷便已经揪着耳朵浑身颤抖眼神惊惧:“你是我爹!” “疼疼疼——”夏知否痛的快要掉眼泪,只能抬手抓着对方的手腕求饶:“爹爹爹——” “我们夏家上下几百口人的脑袋跟着你在摇,当我求你,当我是你儿子,你安生些好不好!” 夏老爷蓦然松开他,倒在椅子上喘着粗气,半晌说不出话。 第77页 只是忽然之间像是老了好几岁。 夏知否终究还是过意不去。 “我...”对于夏知否来说,她是招谁惹谁了。可对于一个像甯王一般善良的人来说,无辜牵连别人,也不可以。 半晌,她缩回椅子里:“对不起。” 夏老爷抬起眼望着对方:“你什么时候和太子在一起?” “我很喜欢——”夏知否刚准备做一个深刻的爱情宣言,刚没说一句,忽然觉得不对劲,蹙眉道:“我不是一直是和甯王在一起吗?难道——” 说到这里,夏知否倒吸一口冷气已经掩饰不住自己的开心,侧着下巴扬眉道:“——甯王高升了?!” 陡然间听到如此大逆不道,夏老爷心头一口毒血无法喷出,眉头皱的更深:“你还勾搭甯王?” 夏知否一脸茫然:“我不是一直在勾搭吗???” 下一秒,夏知否躲过冲过来了几十本书,真的有些生气了。 她跳起来冲到夏老爷面前:“爹,我也就不要脸的直说了——” “你还有脸吗?我们夏府还有脸吗——” “你要再这么情绪化,我,我,我,我就走了!”夏知否真的是没有办法了,只能利用自己在甯王府学的擒拿,将夏老爷制服,一脸狐疑:“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又扯上太子?” “你当真和太子无事?”夏老爷一脸狐疑打量着她。 夏知否心下一顿,手里的力道松了些,又立即使上力气:“当真没有。我这八两金,能撼动太子什么地位?” “那燕王临死之前怎么说你和太子的事情?” “燕王死了?”陡然听到这么大的事情,夏知否吓了一跳,转身即想:那,那,那甯王该多伤心啊。 想到这里,夏知否立刻起身:“爹您还有事没有,该回答的我都回答了,没事我就走了。” “哎——” “——我明白,”坏人终于有了恶报,夏知否心急去找甯王,抬起手示意左相无需挂怀:“对我绝对不说一句,绝对不评价一句。” “哎——” 未等夏老爷喝止,门口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老爷,宫中来人了!” 书房内的两人面面相觑—— “是不是我老公给我送聘礼了——”不等夏老爷说话,夏知否已经蹦蹦跳跳出门迎接。 “这孩子怎么这么轴啊——”夏老爷来不及后悔自己什么时候生的夏知否,为保全家人的脑袋还在原位,也立刻跟了出去。 “左相听旨——” 大厅之中,夏家上下所有人乌泱泱跪了一片,静候夏老爷的出现。 为了最快速度接旨,夏知否提着裙角飞奔而来,刚进门便听到老公公微微一笑:“知否小姐,恭喜了。” “谢谢您——”夏知否微微一笑,眼神期待的落在已经摊开的圣旨上,轻轻跪在最前面,两只手食指轻触,已经迫不及待的等着了。 夏老爷大步迈进大厅,瞪了夏知否一眼,也跟着跪在一边,低头等待宣布。 “...现将左相庶女赐予太子侧妃...” 众人跪了大半个时辰,关键字句只有这几个字。 夏知否笑的脸都快要僵了,刚准备鼓动左相尽快接旨,忽然觉得不对,抬头重复一遍:“太子侧妃?!!!” “知否小姐,下次见面,奴才就要尊称太子妃了。”老公公从左相手里接过几张银票,冲夏知否眨眨眼睛。 “——我看看我看看,”夏知否没有来得及回应,赶紧和夏老爷脑袋凑在一起,看了半天想起来自己也没认识几个字,只能将圣旨塞在夏老爷怀里一推,着急道:“爹,你看这个圣旨上说的太子,是你和我之前认识的那个太子是吗?” 夏老爷也是一脸惊狐,打开圣旨仔仔细细看了半天,放下来:“是。” “不对呀。”夏知否将圣旨抢过来,看看里面,又看看反面:“不是甯王吗?不是万贯家财吗?这怎么突然变人了?” 就算心中有九百九十九分的肯定,她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望着老公公:“公公,圣上说下这道旨意的时候,是不是有些思维混乱?” “放肆——”不等公公说话,大哥夏灏杰起身踹了夏知否一脚,立刻将她踢倒在地。 “哎呀——” “使不得——” 众人看到这里,立即扑过来,救圣旨的救圣旨,拦着夏灏杰的拦着夏灏杰,护着夏知否的护着夏知否。 小满抱着夏知否:“不要打我们家小姐——” 只有夏知否自己知道:封建迷信要不得啊,系统失误拼配错误,怎么撤销? 头秃少女在线求助。 正当大厅乱成一片,忽然门口传来管家爷的喊声:“甯王府来人了——” 第78页 霍振声从圣上口中三番四次都没有求来指婚,干脆自己直接带着聘礼上门求亲。 反正这一世就只打算这一个人,虽然有些对不起她,却也顾不上这么多。 霍振声一生都在守望边关,保家卫国。他知道自己的位置,从不敢僭越,只是这一次,他想自私一次。 夏知否冲到回廊下,看到他背着手转身回望自己,仿佛等了很久,又好像刚刚才到。 霍振声冲夏知否身后众人微微点头笑:“左相,本王来求你了。” 未等夏知否制止众人不要告诉霍振声,不要在线观望甯王丢面子,已来不及—— 一截檀香慢吞吞的烧到了一指,不情不愿的灰烬折在香炉中。 三个人单独坐在夏老爷的书房内。 “甯王,阿否,老臣,对不住了!”左相浑身颤抖,半晌咬咬牙,直接跪在了甯王面前。 左相抬起头望着甯王,又看看夏知否,拳头握紧了膝盖上的裤子:“阿否,就当是我求求你,别再折腾了!” “我...”夏知否下意识跟着左相一起跪下来,既害怕看到对方眼中的隐忍,却还是选择面对。 她是明白父亲的难处的。 明明这个女儿根本没什么感情,偏偏引来皇子争娶,得罪哪个,都是在拿全族人脖颈上摇摇晃晃的脑袋在开玩笑。 偏偏这个女儿还是个没有管教的... 霍振声沉默半天,他望着夏知否眼神,已经开始在做告别。 夏知否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眼神。 他的眼眶通红,什么都没说,却已经做了告别。 “不。”夏知否摇摇头,她已经明白,霍振声替自己做了决定。就算自己愿意用全族人犯险,霍振声不会。 “我不接受。我不愿意。我不同意!”她忽然站起身,抢过桌上放着的圣旨,就要用手扯用牙咬,扔在地上用脚踩:“我不认可!” “阿否——”左相爬到夏知否的脚下抢过圣旨,抬头触及甯王眼神,逃一般的离开了书房。 夏知否用力挠着脑袋,头发已经凌乱,大脑已经开始思索如何退婚。 “霍振声,我们私奔吧。”夏知否想起什么,拉着他的手寻求认可:“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我先去边塞,你过几天就来。” “阿否。”霍振声身上背负的,除了爱情,还有家国大局。 此时正是年后倒春寒,霍振声的衣服单薄,透着寒意。 夏知否抓着他的衣服,只觉掌心一片凉。 “霍振声,我们吃饭吧。”夏知否已经明白了他的选择,她望着他微微一笑,眼泪已经掉下来了。 她还在求他:“你看今天天气这么好,我们去吃烤鸭。” “阿否。”霍振声沉默半晌,站起来面色苍白沉着音:“我明天就走。” “你敢。”夏知否立刻张开双手挡在他面前,脸上全是湿漉漉一片也来不及擦:“你看你这表情,跟死了爹似的。我现在就去进宫,让他收回成命,要不然,就别怪我将这天下,搅的是非不分!” 霍振声侧身,从夏知否的身边掠过。 “霍振声——”夏知否抓着他的胳膊,咬牙切齿道:“你不信我吗?我能让他死一个儿子,也能让他死两个!” “你疯了!”陡然听到这么吓人的话,霍振声更是逃一般的离开。 “霍振声我恨死你了!你又骗我!我要哭死了!我眼睛疼!我再也不要和你说话了!”夏知否追着他到门口,摔了一跤,对方早已不见,干脆哭的满地打滚。 第40章 阴谋(01) 不该是这样。 夏知否坐在自己的房间,用力摇晃着被锁住的房门,头痛欲裂。 半扇门在近乎癫狂的她手中快要拆卸。 小满站在屋外胆怯的望着一起关注的夏家人,尤其是打首的夏老爷,搓搓衣角,上前求饶:“老爷,我会看着小姐的,您让人将锁打开吧,要不然小姐一直被关,会闷死的!” “你当你们小姐是西瓜吗?还需要阳光浇水?”未等老爷说话,二夫人站出来,冲下人招招手,示意对方将门锁钥匙交给自己,别在腰间走到老爷身边:“老爷,难得圣上如此看重我们夏家,太子更是如此在意我们阿否,孩子不懂事我们大人还不懂是吗?” 别人不知道,夏老爷可是亲眼见证了朝堂之上,燕王提及夏知否与太子和甯王之间的事情时,太子是立刻变脸。 原本就阴沉的太子陡然之间暴怒,现在想起,依稀浑身发抖。 这可是牵扯到夏家满门几百口人的事情。 夏老爷微微侧脸算是给小满一个答复:“四小姐年纪尚小不懂得人间悲苦,你这两天就在院子守着她开导她。直到出嫁。” “老爷——”小满还想说什么,夏老爷已经准备带队离开。 第79页 许久不见的夏暖言落在队伍的最后面,暴瘦的她看起来比起之前更多了清冷的气质。 她陪着小满站在一起,远远望着被锁在房间的夏知否眼神复杂。 “三小姐。”小满感到身边有人陪伴,转过脸看到对方,心中回忆起之前一起打架的回忆,总是和别人有些不一样的。 “小满,阿否刚回来哭了闹了那么久,肯定也累了渴了,你去烧点水吧。”夏暖言望着小满轻轻拂了拂手。 “是。” 等到小满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夏暖言便立刻走到夏知否的门口,敲门:“阿否。” 门内的夏知否沉醉于失恋之后深深的自我否定中,之前就不在意的人,此时更加不在意对方说什么。 “阿否,我明白你现在很难过。”夏暖言靠着门,对着里面的人声声劝慰:“时间过得好快啊,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们为了...算了不提也罢。” “——你走吧。”那个时候自己在霍振声面前备受宠溺的生活,现在的回想起来,都是一种痛苦。 她当然明白此时的状况很难处理,一面是圣旨不可违逆全族加起来几千人的生命,只是,就不能想想办法吗? 她从来都不是躺平任嘲的人。 至少两人决定在一起,遇到困难,得做些什么吧。 想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揉着额头让自己的情绪恢复正常,将所有的难过吞回肚子里—— “阿否呀,”夏暖言并没有顺从的离开,而是站在门外瞥了一眼屋内人:“其实我们终究是一家人,你这样难过,就算我们将你绑上花轿,最后也影响太子的心情。” 嗯? 嗯嗯嗯? 夏知否被夏暖言的话吸引——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夏知否立刻跟到门边侧耳倾听,和对方一门相隔。 “我替你想过了。”夏暖言这次也是动了心思:“这次是圣上赐婚,对象还是太子,如果你真的直接拒绝,全族牵连。可是如果太子拒绝呢?” “这其中的利益关系比较复杂,”想起太子那张脸就觉得这个于己有利的建议他是不会同意的。夏知否叹了口气:“除了让太子主动拒绝这个,你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哦。”夏暖言眼眸中闪过一丝异色,半晌,她的手指攀在窗框上小声道:“那如果你生病了,他没有办法娶你怎么样?” 好办法! 不可抗拒原因,总是最完美。 “什么病?” “比如说,脸上长痘。比如说,身上恶臭。”在夏知否的鼓励下,夏暖言也是借此机会将多年来对夏知否的厌恶倾吐:“阿否,我不是针对你,也不是有意要害你。只是我也觉得,如果没有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是挺难过的哈。” “夏暖言,时间紧迫我就直说了——我无意联姻,而你也不愿意我去联姻,我们的目的一致。这一次我们合作吧。” “这是一包迷石散,只要你吃了,就会假死三日。三天之后醒过来——”夏暖言也不再废话,直接解释:“如果你死了,太子肯定不会和你再联姻,到时候我们家为了平息风波,会选择其他女孩联姻。” 夏知否心头有一丝丝的怀疑,就算自己死了,夏暖言如何确保她就可以联姻? 不过此时已经无暇顾及,就算夏暖言给自己的是□□,自己也只能收下。 太子府邸。 夜已深,寒风中隐隐传来春天即将到来的冰凉和清甜。 月光之下的屋顶之上,一个黑衣人静静地俯视着院落之中相隔的巡逻护卫。 等到换班之时,黑衣人眼眸深沉,轻轻落在地面,随身一闪,进入了太子书房。 “来了。” 已经换好常服准备休息的太子长发捶肩,白色素衣随意的搭在肩头。修长的手指从书面掠过,抬起眼眸似笑非笑的望着对方。 这样的突如其来对于他,早就算在其中。 “大哥。”霍振声卸下面具,也难得亲昵的称呼。 未等对方说话,霍振声率先从胸口掏出一份奏折—— “这是年前河东巡抚上奏您在河东强抢劳工修补私宅的奏折,我替你压下了。” 太子随手拿起这份奏折,静静翻看完之后微微一笑将其扔在桌上:“人无完人,本王知错,愿听圣上处罚。只怕连累家中亲眷....不过既是本王亲眷,自当与本王共荣辱。” 霍振声没有反驳,而是继续从胸口中取出几份地契。 “四弟,你这是....” “大哥,这是我所有的资产,我承诺可以永世不回京城,镇守边关辅佐圣上,我只求....她。” 太子望着桌面上的资产,这些东西还没有自己一年搜刮的俸禄多。 他抬起胳膊喝了一口热茶,嗤笑一声:“四弟你这是何必——” 第80页 “你作为甯王,自当有镇守边关的职责。至于回京城,全凭圣上谕旨,恐不是你说什么就什么。” 霍振声的软肋被对方握在手心,所有的攻势都少了凌厉,变得软绵绵。 “大哥——”霍振声长叹一口气,陡然跪在了对方面前,沉默几秒之后,再次握紧拳头抬起头:“您喜好如何,别人不知,你自己也不知吗?” “——你什么意思?!”原本以为藏得够深,没想到对方早已知晓自己最深的秘密,太子倒吸一口冷气,衣袖拂过桌面杯,浸湿一片衣衫。 “儿时所有人都说你好,专于读书不思其他。确实,这么多年我从没见过你府上留过女子——”霍振声垂下眼帘,重新望着对方眼神凌厉:“倒是每隔几晚,你要去别苑戏子房休息。想来,可从未听你提及过任何姑娘,你...别害她。” 太子重新捡起白玉茶杯,手指微微有些颤抖。 心中隐匿的秘密,多年积累起来的人设,陡然在霍振声面前崩塌,总令他有些慌乱。 “用夏知否的幸福,换得我们江山稳固,算起来划算的很。” 真相一旦撕破,总是不给人一丝回旋的余地。 太子摆明算准了夏知否对霍振声的重要。 “既然如此,霍振声恭祝太子夫妻和睦。”霍振声冷笑一声,起身准备告辞:“想来,也是臣弟担忧过多。看到太子如此开心,臣弟也深感羡慕。明日臣弟告别之时也会恳请圣上赐婚,等到他日花蒂瓜落,再来一起喝茶。” “——当然。” 话已至此,多留无趣。 时日已到,整个城中都已经张灯结彩准备庆贺举国盛典。 相府之中到处洋溢着热闹的气氛。 整个院落之中到处都是拿着红布准备装饰的小厮,以及端着托盘招待客人的丫鬟。 小满端着定制的凤冠霞帔,低着头步伐沉重的经过院落看守,来到夏知否的房中:“小姐,这是为您准备好的礼服。” 夏知否握紧手中的□□,手指划过凤冠,苦笑着:“这竟然还是海水珍珠呢,这锦绣还是苏绣呢,真豪华。” “小姐,”小满一眼就看出对方有所隐瞒,叹了口气:“小姐您就说实话吧,您别这样憋着,我看着伤心。” 夏知否抬起眼睛忘了对方一眼—— 小满抿抿嘴,低头:“圣旨上也说了,甯王会在您成亲当日,启程回边塞。” “——算了。” 夏知否有很多话要说,却在最后关键处,还是叹了口气:“小满,帮我换上衣服。” “是。” 小满帮着夏知否做好所有的妆容,望着铜镜中美丽娇艳的面容,小满不由得赞叹:“小姐,您长得真漂亮。” “谢谢。”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已经来到了夏知否的院外,夏暖言藏在人群之中,打量四周气氛,仔细瞧着被盖头蒙住的夏知否猜测最后一场落幕演出。 不多时,小满扶着已经换好衣服的夏知否来到正堂。 新娘被亲人簇拥着,在正堂跪别长辈后,坐上花轿。 “等等。”正当夏知否准备上轿,忽然夏暖言从人群中冒出来,哭闹着冲到对方面前:“阿否?阿否?我真的舍不得你——” 一边说,一边仔细打量着对方是正身。 夏知否隔着红盖头望着对方:“我知道了。” 是本人。 第41章 阴谋(02) 小满跟着轿子都在通往王府的路上,一路上望着阴沉沉的天气,又望着轿内看不清表情一动不动的夏知否,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小姐,要不——” “小满——”夏知否制止小满的话,握紧膝上的拳头:“我们继续走吧,别耽误了良辰。” 正走着忽然从另外一条街也跟过来一队送亲队伍唢呐喧嚣好不热闹。 从遥远的岭南部落和奥图部落特意赶来庆祝的两队人马也拖着长长的礼物队伍刚入城。 一阵邪风忽然吹过—— 四队人马在路当中突然相逢,瞬间被风吹歪的吹歪,迷了眼的迷了眼,一瞬间路上慌乱一片。 “大家稳住稳住——先顾新娘子——” 喜轿内的两位新娘被晃来晃去,只能双手撑着轿勉强不掉出去。 “好了好了好了——” 没多久,邪风逃离,众人重新稳了稳身子,各自检查随身装备依然完好无损,这才互相打量彼此留了心,各走各的。 “小姐你没事吧?”不知为何,小满心中忽然有了些许的惴惴,撩起窗帘仔细打量轿内新娘。 “还好。” 听到轿内夏知否熟悉的声音出来,小满这才放下窗帘冲其他人道:“快走,别误了吉时。” 霍振声骑着马停驻在城墙下,眼神望着远处热闹非凡红似火的街面,半晌收回眼神,低头拉紧缰绳:“走吧。” 第81页 “王爷,我们就这么走了吗?”坐在身后马车里的霍准将探出头的斑比脑袋抱回怀中,有些郁闷:“我们将那么多东西都送给阿否姑娘,你说她会开心吗?” “...”霍振声顿了顿,心头掠过两人之前的阵阵场景,想起她委屈难过的眼神,想起她犯傻憨笑的眼神,想起她执拗认真的眼神。 半晌,他喉结颤抖:“若她流泪,我会在她眼泪落地前,杀掉罪魁祸首。” 话音刚落,一阵邪风不知从何处席卷而来,狂风肆掠,吓得斑比立刻抖着身子缩在霍准怀中藏在了马车里。 霍振声有些尴尬的眯起眼睛闭气凝神,瞬间没了刚才的狂野霸气。 “欸,今儿这守门城将都去喝喜酒了吗?人呢?!”看着霍准和斑比又冒出头鄙视的望着自己,霍振声无奈的回过头,长长叹了口气找别人茬。 “停下。” 等到夏家花轿重新起步,还没多久,忽然轿外传来一声迫人的冷调,阻止花轿前进。 夏知否手指微微一动,未等她怀疑是谁,小满已经认出对方—— “太子殿下?” 太子骑着马垂下眼帘瞥了小满一眼,随即望着花轿:“给我打开,确认是否是太子妃。” “太子殿下,奴才是相府一直跟着知否小姐的丫头小满,奴才确认轿内的确是我们小姐。且不说现在耽误良时,就是您提前掀开盖头,也会引来厄运的!”京城大街人来人往,都知道花轿内可坐的是当今太子妃。此时若被人当街掀了盖头,小姐得多丢脸,这事小满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 听闻对方阻止,太子微微转转有些僵直的脖颈,似笑非笑道:“好狗。” “太子恕罪。”听闻对方责骂,众人立刻跪下。 “够了!”夏知否身子一倾,顺着花轿落地后,小暴脾气终于在前期的隐忍中大爆发。 她从轿内直接走出来,自己掀起新娘盖头,愤怒的望着对方:“你别欺人太甚!” ——相府之女竟然敢当街对太子不敬! 众人再次跪拜颤抖着声音:“求太子恕罪!” 夏知否环顾四周跪拜者,蹙眉道:“——狗屁!” “我看你是嫌命长——”太子面色冷峻牙关紧咬按捺怒气,抬手马鞭便要甩过来—— 夏知否得意洋洋反而扬起下巴指指喉间:“太子殿下若喜欢,朝这里随便抽,欢迎光临。” 原本还有更加激怒对方的话,想想只怕连累家中,只能放弃。 正当所有人捂着眼睛担心发生惨剧—— “既然太子妃喜欢,当然要留在晚上洞房在玩,何必着急。”半晌,太子勉强自己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收回马鞭:“本王亲自为爱妃带路,以后这条路只有我们两个走。” “你——”夏知否站在地上竟然被对方气的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眼波流转,她微微一笑:“我既然已经出来,就已经坏了规矩,不会再回去。” 太子高高在上垂下眼打量着夏知否,眼神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 夏知否被罩在他的阴影之中,看不清他的表情,等了几分钟,原本上扬的嘴角渐渐有了怀疑的弧度。 忽然对方弯下身—— 夏知否面前拂过一阵风,瞬间腰间被人勾起,身子凌空一甩,便落在了马背。 “啊——”夏知否趴在马背上,立刻摇晃着双腿挣扎—— “既然爱妃不喜坐轿,就和本王一起回府。”太子低头望着前面横在马背上的夏知否,恶作剧得逞的嘴角上扬:“别动,若是再动,发生什么,本王可不敢保证。” “你——”夏知否本想继续挣扎,身下马匹狂奔颠簸,反倒吓得她紧紧抱着对方的腰:“谁不杀我谁孙子!要是弄瘫我,我就,我就先自杀再做鬼也不放过你!” “那你可得搂紧。”太子嘴角上扬,反倒骑得更快。 ——这个人简直脑子有问题! 夏知否蹙眉闭眼听着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 手心里的汗水沁湿了夏暖言为自己准备的□□,若是真的到了绝境之处... 她还是无法做到就此放弃。 她会选择,走下去。 等到两人终于到达太子府邸,马蹄刚落,太子便附身下马。 待他落地之后,抬起手望着夏知否—— 夏知否恶狠狠的盯着对方,借着自己身体的力量狠狠一拽,太子的身子不稳,陡然被拽了两步。 未等对方反应,夏知否一个箭步冲向前,手掌朝对方脖颈之处一挥,刀锋银光从两人之间闪过,朝对方冲去。 太子眼眸被刀锋闪到,跟着侧身抬手扣住夏知否的手腕,将其手腕背后,扣在自己怀中:“你什么意思?” “就是意思意思,您大人大量,应该不会介意这种小事吧?”正说着,夏知否抬起腿朝身后踢去,太子一闪,手中力道瞬间少了些,任其脱离控制逃向远方准备二次袭击。 第82页 “你知道不知道你现在是用相府所有人的命在玩?”太子挺直身子站在原地,手背在身后宛如他真实的心思。 比起霍振声的耿直,太子更显阴沉。 凤冠之下的珍珠,随着夏知否的呼吸,轻轻落在她的脸颊。 夏知否刚准备说什么,一阵马蹄声从远处疾驰而来—— 两人对视一眼,狐疑的望着对方。 太子的面色明显阴鸷了些,而夏知否则是来者拖延时间皆是好姐妹的期待。 “太子殿下,太子妃安,”圣上身边的张公公从宫内而来,看到两人呆呆站在门口,蓦然的感觉到了一阵肃杀之气,半晌他顿了顿向两位请安:“圣上要求二位立刻进宫。” “我们夫妻二人还未拜堂,张公公可以等我们拜堂之后再去。” “岭南部落和奥图部落为了恭贺太子大喜,特意带了礼品进贡。只是....”听到太子要求延迟,张公公有些着急。 “只是什么?”未等太子说话,夏知否倒是率先好奇的眨眨眼。 “只是岭南部落突然说太子妃和岭南多年前被掠走的公主相像,故急于要太子和太子妃一同入宫觐见,当面沟通。” “——啥?”夏知否脸上还洋溢着看戏的好奇,突然发现戏份落在自己身上,楞了一下,沉浸下情绪后又问了句:“啥?” “你承认你是太子妃了。”未等张公公说话,太子忽然凑近夏知否,温热的语调落在对方耳边,轻轻拉起对方的手指。 夏知否甩开对方的手,撇撇嘴:“我和你只能算是战略伙伴关系,先进宫再说。” “...”太子想了半天,也没有明白什么叫战略伙伴,只能再次拉起对方的手:“无论什么关系,太子妃都要和本王一同坐车入宫。” “你可以骑马。” “来人,将相府随意掳来二十人,待本王心情不好,杀几个玩玩。” “——太子殿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没事不必打打杀杀挂嘴边,杀气太重。”夏知否望着已经停在门口的马车,转身忽视对方伸过来的手,爬上车。 随着车帘重新落下,夏知否靠着车壁上,忽然想起第一次和霍振声见面时,也是和对方一起坐在马车里,不由得重重的叹了口气。 “岭南部落常年与我国保持和平,从未有任何不和,关于它,太子妃有什么想法?” 随着马车颠簸,太子的肩膀也随着摇摇晃晃。他的手掌覆在膝盖,眼神清澈的望着夏知否道。 “我有名字,我叫夏知否。”夏知否睁开眼睛,安静的望着对方:“在我回答你之前,你先回答我,为什么圣上要下旨赐婚。” “圣上有旨,本王不得不从。” “狗屁,”夏知否瞪着对方:“甯王多次请旨赐婚多次都没有成功,你什么都没做就成功了,太子了不起啊。” 一路以来,夏知否故意激怒,多次忤逆,都没有成功。 然而并不代表太子没有脾气。 夏知否话音刚落,忽然察觉对方抬起眼,眸中一丝阴狠闪过—— 脸上已经受了一掌,声音沉闷,半晌打的夏知否缓不过神。 未等她抬手护着自己,对方一把拽着她的裙子,将她扯在自己怀中—— 手掌已经顺着衣服缝隙之处蔓延之上。 眼神里藏着令人恐惧的复杂。 “你放开我!” 此时才知对方的力量与蛮狠,夏知否浑身发软颤抖咬牙翻身,哭着向马车外爬去:“你放开我——” 看到对方确实害怕,太子这才将手抽回,重新靠在车壁:“我再问一遍,你和岭南部落有什么关系?” 第42章 身份 等到对方松开自己,夏知否立刻爬向离他更远一些的地方,坐定后用手拍拍刚才被对方摸过的地方,苦着脸:“我要是知道——” 刚没说两句,又想起对方是太子—— “我也不知道,也是今天第一次听说。” “哦。”太子眼神落在对方脸上,被对方侧脸躲闪,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跟着别过脸装作突然对马车内的饰物感兴趣,用手指讪讪拨来拨去。 是不是他们霍家的人,都这么难搞。 夏知否别过脸躲闪着对方打量自己的眼神,思绪又飘远:怎么好端端的,突然之间和岭南有了关系? 关键是,对方特意阻拦了自己和太子的拜堂,好像是真的知道自己心中所愿.... 还没见面,就真的送了一份自己最喜欢的礼物。 夏知否抱着胳膊蹙眉:怎么开心的觉得对方这份礼不像是真心的呢? 马蹄清脆的落在青石板路上,一步一步朝皇宫走去。 就像是带着车中人,一步一步揭开迷雾重重的真相。 夏知否抬起头望着一脸沉和的太子,眼神流转:霍振声现在做什么呢? 第83页 霍振声带着霍家军经过城外驿站,抬手示意众人休息整顿。 “王爷,我们这才走了50里路,照这样的休息速度,恐怕一个月都到不了边塞。”霍准一只手撑着翻身下车,转身抱着斑比,明知甯王心中难过,叹了口气:“照我说,我们应该快马加鞭,不给自己后悔迟疑的机会。” “滚。”霍振声将马绳拴在驿站门外的木桩上,没好气的大步进屋。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又转身过来抢过对方怀中的斑比:“这什么时候变成你的宠物了——” “哎哎哎,王爷——” 正当两人打打闹闹之际,一队商队从城外而来,马蹄溅起阵阵尘土,引得霍准和斑比不停的皱眉咳嗽。 对方打算停在驿站休息,打头者戴着帽子蓄起了胡须,整个脑袋毛茸茸的衬的眼睛又圆又亮。 亮到周围所有人都会莫名其妙的暗淡失色。 霍振声仰起头瞥了对方一眼。 原本已经停驻的对方,看到门口树立着霍家军的旗帜,身子顿了一下,眼神一怵,转过脸和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便不再逗留,重新驾马前行。 没多时,人影已经看不到了。 “那些人好奇怪,故意过来让我们霍家军吃灰吗?”霍准跟在霍振声的身边,明显感觉到自己才是对方没有停驻的理由—— 而看到霍家军吓得掉头就跑... “是山贼吗?” 霍振声眺望对方离开的身影,忽然吹了一声口哨—— 黑鸦不知从何处冒出,跟着那群商队渐渐消失。 对方目光清澈,车队物件崭新且价值不菲,看到霍家军下意识逃离... 霍振声脸色暗了些,抱着斑比回身进入大堂:“不管他,我们先吃我们的。” 随着马车突然的停下,昏睡中的夏知否身子陡然失去平衡闪了一下,这才醒来。 “太子殿下,”张公公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圣上要您和太子妃去正殿觐见。” 等到夏知否下车,一阵寒风吹来,冻得她打了个寒颤。 已经是年后雪融春至,此时风中带着雪化的湿气,令人不禁气旷神怡。 等到两人来到大殿,未等夏知否站稳,忽然一群黑影扑面而来,吓得她立刻后退。 “参见公主——” 就在夏知否差点站不稳的时候,太子忽然伸出手,撑着她的腰。 轰隆的觐见声在宫殿内泛起不现实的回音,夏知否下意识向旁边换了一步,躲在太子身后且向后看看,确认身后没有什么公主。 “各位这是什么意思?”太子垂下眼,冷冷打量着岭南使者。 “太子安康,”打头的憨厚老者似乎这才反应过来,立即向太子拜谒:“夏小姐安康。鄙人是岭南部落的隋外使鹿酒,今日是听闻贵国太子殿下娶妻,特意带来贡品祝贺。结果没想到....没想到....” 夏知否将脑袋从太子身后露出来,看到对方红光满面仿佛是喝了酒似的,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自在,又藏在了太子身后。 对方眼神贪婪的落在夏知否身上,手指颤抖着回身对其他人道:“像!和王妃长得是真像!” 坐在酒桌上的其他人也是满脸通红,互相点头应和:“是是是,真的像!” “像什么?”太子狐疑的转身看看藏在自己身后的夏知否,又看看圣上。 不等众人回答,圣上放下手里的酒杯,开心道:“岭南部落的人说夏知否是岭南十四年前丢失的公主,首领派人在天下寻找多年都没有消息,放弃之后带队来送贡品,无意之中在街头遇到邪风吹起喜轿窗帘看到知否的脸,吓了一跳,以为看到了二十年前的王妃!真是没想到啊没想到,天下之大,大到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啥?”夏知否歪着脑袋,撇撇嘴偷偷翻了个白眼,自己更想和霍振声成为一家人啊。 “爱妃,你也不知?”太子出众的理解能力,用最快的速度明白此时的情况,转身拉着她来到对面坐下望着隋外使道:“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怎么会因为一句像,就说是呢。” “鄙人实在是,实在是太高兴了!”鹿酒一脸惊喜,贪婪的望着夏知否,恨不得要吃了她:“鄙人已经飞鸽疾书送至岭南,首领会尽快赶来相认。若此事为真,婚礼之事怎能没有父亲在场呢。夏小姐,您说是吧。” “嗯...嗯?”夏知否蹙眉听了一整,当年自己最大的愿望是爸爸姓马,如今又冒出来一个什么什么部落首领,感觉自己的血统不是很纯正了,难道是混血? “爱妃?爱妃?”太子别过脸,看到身边夏知否窝在椅子里,打了个哈欠神游,叫了半天也没叫回来,干脆放弃。 半晌,太子眯起眼睛端起一杯参茶,掀开杯盖,轻轻吹吹滚烫的茶水:“只凭样貌就干扰本王良辰美景,隋外使未免太拿自己当回事了吧。” 第84页 “非也非也,”听到太子怀疑不满,对方早有准备:“对于太子来说,只是迎娶侧妃,而夏小姐若是我们岭南部落唯一的公主,圣上给的侧妃,恐怕就有些令人心寒了吧。” ——原来在这里等着。 “我觉得...这位叔叔说的非常有道理。”像是突然之间被雷劈了一般,夏知否坐直身子,一本正经的说瞎话:“现在既然各方都觉得我来历不明,不如等到查清楚,这样我们各方合作也就落得心安。要不然,这成婚,总有些占了太子殿下便宜的意思。” “听闻爱妃如此体贴,本王深感慰藉。”太子怎么可能不知道对方所想,眼神触及身边夏知否,发觉对方开心的眉毛都快要跳起来,顿时心中阴郁:“娶妻当娶贤良,本王现在宣布,无论夏知否身份为何,本王都要她做本王唯一的正王妃。” 此话一出,整个朝堂快要炸翻天。 岭南部落的欣喜,圣上的惊讶,还有其他在场者的羡慕,带着热气的喧闹席卷而来—— “——你!” 两人都太明白彼此的心意。 半晌,夏知否握紧的拳头松了松,眼神柔和道:“太子殿下怎么如此客气,莫不是....并非真的喜欢知否,而是为了知否身后的关系?若是如此,知否真的伤心欲绝。” “——什么?”听闻太子是为了利益,在场的圣上和隋外使瞬间竖起耳朵,握紧酒杯一脸紧张的八卦。 太子眼眸闪过一丝怒火,然而很快便消失,仿佛从来也没有过。 他抬起手握起夏知否的手,暗自用力抽至自己嘴边,轻轻一吻:“夏小姐,你与我那晚缠绵,现在你还希望我叫你夏小姐?” “——啊!” 听到太子所说,在场所有人虽然没有说话,齐刷刷的坐直身子,一片衣角撞衣角的扑棱声。 “太子多虑,那晚只是言语交谈,无需挂怀。再说——”这样的言语搅拌总是没有任何意义,夏知否站起身走到大殿中央,环顾在场所有人:“我本来就只是普通人,现在突然之间说什么岭南部落之女,仅凭样貌,且无夏左相口径,恕我无法认可,且怀疑在场各位居心与身份。现在已是多年,过去的事情就散了吧。” “可是——” 未等隋外使起身解释,夏知否抬起胳膊:“可是岭南部落毕竟是我国友邦,是否公主,你们大可去查。未免太子牵扯其中引来不必纷争,我建议婚事暂且搁置。” 说完之后,夏知否刻意顿了顿,抬起眼睛观察圣上反应,直到确认圣上没有生气,她继续道:“若我是,我们两国亲上加亲,大好事。若我不是,太子看得起我,可让我在府中做个粗使丫鬟以赎我影响国事之罪。圣上,您觉得如何?” “朕觉得可以,太子呢?” 望着对方暗笑的神情,太子咬牙半晌,恶狠狠道:“三日,我给你三日时间。” 第43章 逼宫(01) “小姐,您怎么就不着急呢?”小满在御花园里绕了半天,终于找到了挂在树上捶着腿靠着睡的夏知否。 半晌,夏知否才懒洋洋的睁开眼,随意的翻了个白眼挑眉:“我着急什么?叔叔阿姨辈的感情纠葛,现在想起来追责了。” “哪家姑娘嫁人都是天大的喜事,更何况是嫁给太子爷。现在还没迈脚,偏偏突然来这么一出,怎么总觉得我们的命好苦。”小满也跟着靠着树杆,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委屈着:“不过小姐,您真的就不好奇吗?” 夏知否眼神流转,愣了半天:“关我屁事。” 未等小满回应,倒自己先跳下树。 所谓的认亲,是图自己吗? 不见得,前期有太多次的机会可以让岭南部落认亲。 偏偏选在太子成婚之前,自己那只不安分的小脚即将踏入王府之际—— 谁会希望太子不要成婚? 想到这里,夏知否忽然转过身:“甯王走了?” “走了。” “本太子在此,爱妃却想着别人?”未等夏知否回应,太子的身影从枯枝嶙峋的山石中闪现,衣衫轻晃,带来一丝凉意。 唯有望着夏知否的眼神,带着温柔。 夏知否心中一动,别过脸:“小满,你先回房。” “太子殿下,恳请移步一叙。” 这一次的夏知否,没有了平日的抗拒和感性的拒绝,主动向前求和。 太子扬起眉毛,随即低头遮挡微微上扬的嘴角,一副对方终于还是想自己求和的心情。 “太子殿下,此事有诈。” 等到夏知否将自己的怀疑告知对方后,探寻的眼神打量对方:“其实太子也算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更何况身份高贵,会不会是您在外的风流债?” 第85页 太子抱着胳膊靠着回廊的栏杆,望着远处的天下苍生,眉眼之中迷雾忙忙令人猜不着想法:“本王还怀疑这些人是不是你雇佣的。” 两人说着说着又没有了正形,反而都望着花园中的风景沉默。 半晌,太子看了夏知否一眼:“若说此事最大的获益者,是甯王。” “——不会是他。”夏知否立刻否决。 “你如此确定?” “他的性子,我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说起甯王,夏知否心中仿佛升起了万丈豪迈,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我不需要任何证明,就只凭他的名字,就确定不是他。” 太子开口,刚准备发表什么,听到对方慷慨激昂的护短,讪讪道:“本王也觉得,若是甯王,应该会有很多机会,不会纠结异族做小动作。” “那如果是有人希望你们兄弟不和呢。”夏知否也跟着对方一起,背部靠着栏杆,望着对方:“目前整个皇室你们两位算是竞争者,如果你们两个人可以互相争斗,自然有人渔翁得利。” 太子微微一愣,打量对方。 夏知否秒懂,立刻举手表示投降:“我从来主张劝和不劝离,是你硬要拉我进来的,我没打算插足兄弟情的。” “不过太子殿下,我觉得,我们需要将话说开。”之前两人都带着情绪,无法沟通。此时夏知否冷静下来,眯起被风吹皱的眼睛,将飞散的长发拂在耳后,探着身子蹙眉认真道:“请您允许,这门亲事作废。” 看到对方没有说话,夏知否抬起胳膊,颇有谈判专家的认真:“我们两个人没有感情,我不能这样吊着你,占着茅坑不拉屎。” “——怎么说话呢!”听到如此接地气的话语,太子蹙眉转到一边不理她。 “你看,我是天生丧门星,我还没进门已经给您带来了诡异——”夏知否跟着对方,凑到对方面前继续,半晌撇嘴屁股靠着回廊栏杆晃着身子:“所以我觉得,我离您远远地,才能保我国运昌盛。” “离得远远?”太子忽然意识到什么。 看到太子眼神犹疑,夏知否也抓紧时机:“比如说,我去个边塞也行....” “等等,今日怎么宫中连个奴才都没有?”太子不理她,举起廊中一直备好的茶杯本想喝水,才发现壶中无水,心中顿时有些大事即将发生的危险感。 未等夏知否说话,忽然从假山后面徐徐走来一位公公,见到两人作揖:“圣上口谕有要事商谈,特意要奴才带太子太子妃去空宅一叙。” 当天夜里,霍振声坐在驿站客房中静静看书,黑鸦身子一闪,从窗户进来:“王爷。” “查到了?”眼前烛火轻轻晃动,霍振声翻了一页书,轻轻眨眨眼。 “是。”黑鸦凑近对方,小声将跟踪对方的内容轻轻絮语。 屋内安静半晌,霍振声冷笑一声将书扔在桌上:“本王还当是什么呢,雕虫小技!” “那王爷...” “没事儿就跟着玩呗。” “...是。”黑鸦撇撇嘴,暗忖王爷怎么现在和夏知否的性子越来越像,没个正形。 等到黑鸦身形一闪,霍振声抬起头道:“霍准,磨剑!” 眼看前方公公姗姗而行,夏知否跟在太子身后边走边逛。 明明天气已经渐暖,院落中的枯枝还未伸展出花苞,眼看越走前方路越阴冷,夏知否不由自主拉拉太子的袖子提醒:“怎么越走越冷清,圣上藏在这里做什么?” 太子秒懂,也停下脚步不再前行:“这位公公归属何处,看起来面生的很呐!” 前方公公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身。 太子身影没动,握紧了拳头提防对方突然反击。 夏知否来到侧面,才发现所谓公公浑身颤抖额头鬓角全都是汗,大脑轰的一声:“你到底是谁——” 未等对方身形一闪,从宫门的那一侧传出令人恐惧的整齐划一的衣衫落扑声。 真正的危险,会从空气的水分中渗透出来,刺在耳垂上,刺在最柔软的心尖上。 什么都看不到,却连呼吸都带着恐惧的颗粒。 一晃一晃的吊着,直到—— “小心——” 没等夏知否回头,太子瞬间扑过来挡住夏知否的身子,拉着她的手一转,藏身在假山之后。 唰唰唰—— 密密麻麻的箭从宫外屋顶射进院落之内,刚刚还明亮的天瞬间被箭网笼罩,带着无处可逃的压抑。 “啊——” 刚刚骗了两人的公公还未来得及藏起来,就已经被宫门外的暗箭射成刺猬,倒在地上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什么声音?”夏知否听到有人受伤,转身想要查看—— 太子手掌笼在她的眼睛上,将她护在怀中转过脸检查死者:“你别看。” 第86页 未等此时儿女情长,顿了两秒之后,第二波弓弦已经拉起,暗色中袭击者眼底透着阴冷,几百之箭朝唯一可以藏身的假山瞄准。 一只手抬起了起来—— 待手掌落下,第二波箭雨已经落下。 “啊——”被击落的碎石不断落在两人身上,可以藏身的地方越来越小,太子突然轻叫一声。 夏知否躲在太子怀中,发现地上已经有了斑斑血迹,这才抓起他的手腕,面对太子检查。 心中一酸:“你受伤了!” “我没事,”尽管太子护着胳膊上的伤口,鲜血却还是从指间不断涌出:“他们现在正在换班,你快走!” 此时周围没有任何遮挡物,就算她走,预计走不了多远就成了刺猬。 夏知否张张嘴半晌,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夏知否探头望着不断落在身边的箭,忽然想起什么道:“我们这里是这样的情况,那圣上那里呢?” 声东击西,各个击破! “直到现在,你还不相信是甯王指使吗?”太子冷哼一声,捂着伤口道。 噗—— 箭雨重新落下。 “我相信。”夏知否一边将周围的箭用假山附近的野草绑在一起,一边凑近太子,示意对方看着自己:“你看我——” 夏知否脑袋上的发髻被刺入一支箭,无辜的望着太子:“若是甯王,他肯定舍不得冒伤害我的风险来杀你。” 说到这里,太子冷哼一声算是终于相信:“那会是谁?” “害怕甯王回边塞的奥图?岭南?”夏知否耸耸肩:“很遗憾,我最大的怀疑对象是岭南,因为他们找借口住在宫里了。” 说是说,手下却没停。 未等太子回应,夏知否将用箭做好的小盾冲对方扬扬:“我准备走了,你走不走?”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甯王如此钟情于你。”太子无奈的打量着对方,无奈外面发生什么,她从来不会停下自己要做的事情,自己坚持的事情:“怪不得...” “要夸我的话,放在大殿之上拒绝我们之间的赐婚再说,好嘛?” 未等夏知否说完,太子从她手上抢过小盾,护着她,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默数对方换班,立刻朝出口逃去—— 箭头落在小盾上,宛如冰雹砸在雨伞上。 勇猛的,愤狠的力气透过箭头钉在小盾上,越来越沉,越来越大。 两人勉强从箭雨中突围而出,还未来得及喘气,太子抓着她的衣领,将她拉入自己怀中,低头狠狠吻了吻,用指腹狠狠擦拭对方柔软的红唇:“本王口谕,本王与夏知否从此义绝,此生再无关系!” “什么?!” 身后追兵疾驰而来,前方圣上安危未知,此时太子却陡然告诉自己,这场戏自己没有戏份??? 夏知否愣在原地,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太子狠狠推了她一把,从旁边小屋找来一把剑递给她,自己拿了另外一把:“你我本无关系,无论对方是岭南部落还是奥图部落,至少你是无辜,他们总会放你一命。你去找甯王吧。” 第44章 逼宫(02) 身后隐隐传来追赶的脚步声,像是敲在夏知否耳边的危险信号,伴着萧瑟之风,引得心中震颤。 果然天下好人是一家。 太子回身看了她一眼,衣袖阔阔藏着决绝,提起剑便朝圣上所在御书房赶去。 一个时辰前,御书房内。 “圣上藏书众多,心中笔墨充斥,谈吐不俗,佩服佩服!”隋外使跟着圣上的脚步,进入御书房,抬头环顾着三层楼高的书架,闭上眼睛呼吸着古书中的陈旧。 半晌睁开眼睛,暗暗打量着坐在书桌后面的圣上。 圣上一听对方也是喜欢读书之人,立刻来了兴致,歪着身子靠在椅子上:“前朝皇帝致力于建立一个盛世,海清河晏,国泰民安。最后用尽一生,也只是后人不予置评。” “天子臣民众多,若活在世人眼中,难以独善其中。”隋外使站在对面,身子逆着光,脸藏在暗影之中看不清表情。 “是啊,”对方所说,仿佛入了圣上的心。半晌,圣上摸着椅子把手,落寞道:“等到朕自己成了皇帝,才发现,别说海清河晏,就算是做到一碗水端平,也举步维艰。朕这辈子,将亲近之人全部拒之千里。每逢佳节,陪伴着的,只有这冰凉龙椅,和一箱家书。” 直到聊起私事,圣上的脸上才有了父亲特有的柔情和苍老。 圣上颤抖的手掌拂过红木桌上的木箱,打开之后是一叠一叠的信封。 信封上最开始歪歪扭扭写的是父皇亲启,后面笔迹锋利写的是圣上敬启。 “每个孩子在朕的面前,想要拉拉朕的手,朕都不肯,怕失了威严,也怕离得近了,反倒失去了自由。而如今却日日沉浸在过去的痕迹里,后悔不迭。” 第87页 大概是隋外使此次所来提及的是亲子之情,引来一直不喜外露感情的圣上难得多说了两句话。 “对了,隋外使有孩子吗?” “鄙人不才,虽有一女,却鲜少负责。”此话提及,像是打翻了隋外使心中的潘多拉,言语冷漠,也没有了刚才的敬重。 “哈哈哈,朕告诉你,现在的孩子们,一代更比一代强。”发觉有人比自己还不堪,圣上脸上有了笑意。他抬起手伸向茶壶,一边道:“只希望朕的孩子们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说什么的自由,也尊重别人的自由。更希望朕的子民,彼此尊重彼此的自由。” 说到这里,圣上望着茶壶忽然眉间轻蹙:“咦?” 隋外使手指刚刚准备朝袖中摸去,忽然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两人迅速对视一眼,心中藏着各自想法,同时探身向外望去。 “圣上,儿臣救驾来迟——”太子身后跟随着两个在殿外伺候的公公一起着急跑进来。 看到隋外使在这里,瞬间身子前倾倒了一下,扬起手中剑:“你怎么在这里?” 直到确认对方没有挣扎,他才关注圣上:“父皇,有刺客潜入宫中,与宫内御林军里应外合现在朝大殿袭来,我们赶紧走吧!” 多少年没有发生过的事情突然被太子轻描淡写说出来,圣上甚至下意识拒绝相信:“怎么可能!这么多年,朕从未做过任何一件愧对天下人的事情,会有何人要杀朕?!” 太子沉默半晌,叹了口气:“刚刚遇害的公公也是这么想的。” “那...好吧。” 圣上在房间内转了一圈,最终抱着刚才一直在看的信箱,跟在太子后面。 隋外使被太子剑指脖颈,仰着下巴迁就着对方身形,丝毫没有任何的恐惧,甚至还有一丝冷笑:“此时正是贵国危难之际,太子理应率先关注圣上安危。若鄙人心中有鬼,自当在之前就已出手,何苦牢太子此时记挂!” 一句话说动在场其他人的心情。 若隋外使心中有鬼,早就直接刺杀,何苦等到太子出现。 太子微微侧脸,向圣上眼神请旨。 “罢了。”圣上听到外面传来簌簌的脚步声,声音到了不远处便消失,心中的不安在声音停止的地方朝御书房内飘来。 圣上站起身,向后陡然一转,已恢复了平日的义正言辞,不怒自威。 刚刚的慈祥谦和,已是往事浮生。 “我们赶紧走。”圣上大步朝书房外走去,没走两步一道利箭从窗口飞入,贴着圣上的侧脸划过,待人查看,半只长箭没入内墙,箭尾颤抖余音了了。 太子倒吸一口冷气,一把抓住圣上手腕将他护在身后,拿着剑对着门口沉声:“对方已经追到门口了。最近宫内一直忙于招待岭南部落使者,出现很多陌生面孔,隋外使,莫不是你们心中有鬼吧。” 隋外使跟着对方小心翼翼手指趴着窗框向外看,只看到乌泱泱一片,唯有打头一人身形粗犷蒙面利于弓箭手之间,随着他手指轻晃,第二波箭雨即将落下—— “趴下——” 众人听到隋外使的提醒,下意识纷纷蹲下。 未等众人找好位置隐蔽,第二波箭雨如同瓢泼雨水,从窗外飞驰而来,落在众人身边。 “圣上,现在你相信杀手与我岭南部落无关了吧?”隋外使抱着脑袋跟着圣上一起躲在书桌下。 太子无奈的瞪了他一眼。随手将一只朝自己冲过来的箭砍掉:“父皇,此时御林军恐怕还不知道我们身处险境,不如儿臣现在冲出去。运气好的话,直接找来御林军救援,若是运气不好,我国运还有甯王,而儿臣若能多杀一人,父皇的安危就多一分。” “不——”圣上第一次,抓着太子的手迟迟没有松开。 太子暗暗蹙眉,背对着圣上,用力将其的手拉扯开,继续前行:“若可以,圣上,容儿臣叫您一声,父亲。” 圣上心中最柔软的部分像是被浸在醋里,酸了半晌,还是松了手。 太子转身,握紧手中长剑,深吸一口气抬头准备舍命应敌—— “——御林军统帅韩磊在此,哪个嫌命长的以下犯上?!!” 远处声雷滚滚,马蹄声从宫门口此起彼伏的疾驰而来。 韩磊的出现,拖延了袭击者的速度。 袭击者停下刚刚的指挥,随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圈,从面对御书房的弓箭手分错两队,其中一队继续攻击御书房,另一队等待着韩磊的队伍,伺机而动。 而袭击者自己,也拿起一只箭,静静的等待着。 “欸?” 随着一队人马从路的尽头,徐徐而来。 前方四五人拿着盾牌,抵御前方来者的暗箭,而后骑兵拿着箭,跟在后面反击。 第88页 边上少女一手紧紧拽着缰绳,一手握紧手中长剑裙角在风中翻滚,唯有面上坚毅不离。 袭击者一边望着,一边拉起身边人:“立刻将后宫抓到的人全带过来。” 两兵交战,实力相当,战的是心中的希望。 御林军来不及反应当下十几人过来,且不论杯水车薪,但有这种舍身赴死的勇气和意念,足以令御书房内苟延残喘的圣上太子带来一念希望。 更何况,夏知否在此。 她的身份错综复杂的将岭南部落,太子,甯王和圣上交缠,无法随意处理。 很快,在韩磊的调控之下牵制了袭击者大部分的箭手。 眼看即将取得胜利,夏知否翻身下马,望着现场混乱的战争交错,握剑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 她终究,不是武士。 那些眼含杀机,血肉横飞的壮士,曾经也是抓着母亲衣角要糖吃的孩子啊。 “小心!” 身后统帅韩磊一把将她向后拉去,未等她反应过来,一支长箭落在刚刚夏知否站过的地方。 “夏小姐,现如今场面已受控制,末将带人安排您先去其他地方,稍后面圣。” 韩磊还记得当初自己怀才不遇,统帅忽然带走所有亲信,只留自己等一众老弱病残者当班。 尽管如此,自己也是日常带队巡逻,不料突然遇到仓皇逃跑的夏知否,立刻拿下。 对方询问过韩磊名字之后,脚下一顿,立刻传圣旨:即日起,韩磊忠于圣上多年保家卫国,特升至御林军统帅,原御林军统帅另有他职。现请统帅带队护驾。 他就知道,老天爷给了自己机会,夏知否将工具放在了自己手上。 夏知否环顾四周,眯着眼睛顺着箭痕眺望而上,正对上不远处高楼上的袭击者俯视—— “韩统领。擒贼先擒王,他们的主帅在那里!” 袭击者触及夏知否目光,当下心中一怵,立刻回身拿剑准备换地方。 韩磊再次斩杀一人后循着夏知否的目光望去,已经不见人影。而此时他最担忧的是圣上的安全和功劳,只能道:“在哪?” 未等他说,夏知否已经提剑追了上去。 袭击者刚刚走到楼下,夏知否已经跟出来,一把剑丢过去,若不是对方察觉到身后剑风下意识一闪,已经刺个正着。 “你是谁?” 对方回身望着她,眼神带着笑意并无畏惧之色,反而朝她走来,欠身作揖:“属下是霍家军的。” 什么?! 只是三个字而已,却能吓死人。 第45章 结局 霍家军是霍振声从小自己在边关经过一次又一次的守卫战,残留死士。 无论是谁,但闻霍家军名声,如闻霍振声亲临。 突然听闻对方自报家门,夏知否身影顿了一下。 随即却明白对方是栽赃陷害,瞬间气不打一处,瞬间朝对方扑过去—— 袭击者没想到对方不仅没有包庇纵容自己,反而扑过来抬起一脚就要踹,立刻侧身抓住对方脚腕顺势一扔—— 随即又想起对方是身份,又掰着她的肩膀担心跌倒。 夏知否身影不稳,下意识扒着对方遮掩面容的黑布—— 袭击者心下一凉,抬起手阻止—— 夏知否手里握着黑布摔倒在地。 “你妈就没有教育过你,说谎的话会长长鼻子吗?” 袭击者并不恋战,挣脱开就要走。 此人蓄意行刺逼宫,却在危难之际还想着栽赃陷害,将整个皇宫闹的鸡犬不宁,其心可诛! 想到这里,夏知否更是不能放过他! “你不能走!”夏知否捡起地上的剑朝对方刺去。 对方的目的就是趁着甯王不在京城行刺,这样出了事情,甯王身居京城之外,根本无暇顾及。就算行刺失败,大不了将罪名推在远在天边的甯王身上,这样真正策划这一切的人,只需要坐等看着朝政动荡,人心惊惶。 这种事情根本不能想,越想越心惊。 袭击者根本就不将夏知否放在眼里,背后像是长着眼睛一般,只要夏知否往哪里劈,他便往相反的方向闪躲。 后期甚至摇摇晃晃,在等待下一步的情况下故意逗着她。 夏知否停下脚步,她是明白的。 自己在实力上和袭击者差的太远,除非对方被雷劈,否则自己根本无法拿他怎么样。 用聪明,才智,无法牵制他半分。 以他的能力,甚至将自己吸引,都是为了向世人证明袭击者确实和甯王关系不浅。 她反复问自己,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耳边传来不远处宫内打斗声哭喊声逃跑声依然不绝。 既然如此,她何不快刀斩乱麻? 这次的宫乱最大的获益者,于宫内,是尚未成年的五皇子。 第89页 五皇子年纪尚小,且这么大的连环计,恐怕也不是他一人能想到的。 于宫外。虽然岭南部落最近颇多陌生人进出,此时的袭击,会不会太没有脑子? 若是自己,也会选择夏知否的身世揭晓之后,再做打算。 那么。 “这位先生,奥图部落首领最近还安好吗?” 夏知否用奥图部落的语言和对方打招呼。 袭击者身影一顿,果然停了下来,一脸狐疑的望着她。 夏知否扔掉手中长剑,从腰间取出一把匕首,擦拭着匕首银光:“你说你是是霍家军,说是甯王下令袭击圣上和太子,残害这么多忠良。甯王在京城这么多天都没有做,专门要离开京城么?” “甯王殿下,需要不在场证明。” “好,”夏知否脸色苍白点点头仿佛相信了对方的话,她打量对方道:“都知甯王爱才如命,身边霍英但凡懂得奥图语言都会留在身边,为何我从未见过你?” 袭击者顿声别过脸:“军营里都是男人,夏小姐可从未去过军营。” 夏知否随便捏造了一个名字,对方却没有指出来,说明他根本不认识霍振声。 “既然如此——”夏知否装作完全被对方的话打动,她扬起手中匕首,刀尖冲着自己,声音颤抖道:“所有人都知道我和霍振声的关系,那么我来替他——” 袭击者似乎明白了什么,下意识扬起手准备冲过来:“不——” 夏知否眼眸闪过一丝银光,毫不迟疑的将手中匕首刺入胸口—— 除了最开始的痛浑身失力,剩下的,之后眼眸中的血色和口中的咸腥。 “你——”对方冲到夏知否面前,抱起她难以置信:“你这又是何苦!” 夏知否捂着胸口大声喘气,用力提着最后一口气:“若真的是霍振声所为,他怎么会任由我被你如此伤害?——” “你——”袭击者似乎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决绝的人,他下意识用手捂着她的伤口,阻止鲜血涌出:“来人,来人啊——” 等到对方转身向后示意喊人,夏知否用尽力气抬起手猛烈一划—— 袭击者捂着喉咙,瞪着她,口里咕嘟咕嘟想要说什么,最后吐出鲜血,倒地不起。 夏知否坐在地上,慢吞吞的,慢吞吞的,抬起头望着天。 这算是,自己能为霍振声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吧。 所有的力气已经用完,夏知否向下倒去。 “阿否——” 好像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热情有力的声音,像是覆在自己的唇边,自己的耳边,用力将自己从飘远的地方拉回。 好温暖。 眼前朦胧,一场大梦。 等到她再次睁开眼睛,只觉鼻尖蹭到一处滚烫颈窝,瞬间闻到熟悉的气息。 灼热而沉淀的气息,和最熟悉的脚步声。 “你回来了。” 身下男子停下脚步,感受脖颈里那一丢丢的冰凉,却不由得悲从中来。 他颤着声:“嗯。” 夏知否努力将手攀上对方的肩膀,手指摩挲着对方冰凉的衣服,轻轻道:“什么时候走?” “不走了。” 夏知否长长的呼了口气,脸颊蹭蹭对方的后背,闭上眼睛:“我想也是。” “他们呢?”夏知否的脸越来越苍白,手上的力量越来越小,却还记挂其他人的安慰:“我谎报圣旨,说韩磊升为御林军统帅,到时候落罪,你可要帮我说话。” “好。” “还——”夏知否的声音越来越小:“有——,能够喜欢你,实在是太好了。” 顺着两人行进的脚步,霍振声低着头不紧不慢,只是走过的地方,青石板上挂落一滴水。 所有人都知道夏知否是霍振声的心尖血。 无论此次逼宫是真是假,霍振声难辞其咎。 然而夏知否的牺牲,护了他的清白。 三天后。 像是睡了长长的一觉,夏知否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都疼。 “醒了醒了醒了!” 还没等她看清楚,就看到无数的手在自己面前晃,甚至还有很多手指在自己脸颊戳来戳去。 “干什么呢——”夏知否有气无力的抬起手将那些手指推开。 “快快快!”小满看到夏知否醒过来,立刻提着裙角朝门外喊:“快去向圣上禀告,说太子妃醒过来了!” “啥?!”听到小满这样称呼,夏知否陡然心中一凉,手臂掉落床畔差一点又要晕过去。 忽然她的手被人抓住,触及温柔的脸颊:“爱妃,你怎么才醒来,太医刚来说你已经怀孕三个多月了。” “啥啥啥?!——”原本还有气无力的夏知否拼尽全力坐起身瞪着对方一口老血吐在被子上。 “小姐——” 第90页 不等小满过来,夏知否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的太子殿下,又气又急指指对方又指指自己,结结巴巴澄清:“你说什么?我...我根本就没同意!你...你...” 她看到自己躺在床上,满脸通红立刻指着对方气愤填膺,努力思考所有骂人的话:“你这是,这是乘人之危!” “小姐,您的病才刚刚有点起色,快点躺下休息。”小满看到夏知否简直快要疯掉,有些不满的瞪了太子一眼:“您就放过我们小姐吧。” “等等,等等我有点晕,”夏知否揉揉额头,苦着脸望着小满:“我睡了多久?” “三——” “三年。”太子站起身,瞥了她一眼:“太子妃娘娘,你到底做了个什么梦,醒来竟如此疯狂?” “不许你提那个名字——”夏知否拿起身边的枕头朝对方扔过去:“你明明与我义绝,我不信,反正都是死,我要杀了你——” “小姐小姐,您冷静些——”小满晕头晕脑连连拦下:“您连睡了三天,大皇子是和您开玩笑呢。” 夏知否一口气提不起来,瞬间倒在床上。 众人又是掐人中又是摇胳膊,小满委屈的看了原太子一眼:“大皇子殿下,您玩什么不好,玩我们小姐。您又不是不知道她对太子殿下——” “太子驾到——” 正当大家说着,忽然门外通报之声拖着长长的音调,不紧不慢。 所有人回身朝着门口纷纷跪下,就连原太子,此时也随着众人一起跪在地上等待太子驾到。 夏知否呆呆的坐在床上,望着一只官靴迈过房门,金黄色的衣角从门外闪进来,冷峻而熟悉面容转过来,只有在两人相望一刻,他的眼眸中才有了火光。 霍振声大步跨进来走到床边,狠狠亲了亲她,温柔道:“还痛不痛?” 这才示意众人起身。 夏知否还反应不过来,她呆呆的躲在对方怀中,呼吸着对方身上的味道,抬起头:“是真的吗?你能不能捏捏我的脸,看是不是在做梦?” “此等小事,臣来——”原太子此时成为晋王,凑过来准备开玩笑。 “大哥。”霍振声微微侧出过脸,轻声道:“你倒是和阿否越来越像了。” 提及此,原太子手指绕过自己的发丝,讪讪一笑:“到底是太子妃,人人爱,做不了爱人,也不一定就要做敌人。” 夏知否冲对方做了个鬼脸,红着脸不好意思加了一句:“那你还不走吗?” “臣——”原太子似乎还有话要说。 “当太子的时候不懂事,现在还不懂事吗?”夏知否躲在霍振声的臂弯里,对着对方黏糊糊着嗓音,眼眸里藏着蜜。 在场众人对视一眼,瞬间明白:“奴才们告退——” 原太子还想说什么,小满上前狠狠踩了他一脚,招招手几个人将他拖了下去。 只剩下霍振声和夏知否望着窗外的啼鸟,相互依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