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清晨》 第一章 绿色 舒涵第一次看“小电影”，看得燥了。 即使画面质量粗糙得像监控，男主角也越看越像她男朋友陈明韬…… 大半夜的，她决定去楼下酒吧里“泄泄火”。 一杯长岛冰茶下肚，她搂上隔壁桌最帅的一个男人，一顿狂吻。 印象里，对方的大手如火灼烫，在她精软的腰上若走若游，最后狠狠掐住，几乎将她揉按到透不过气。 再后来，对方那些兄弟们阵阵不绝于耳的起哄声，也渐行渐离…… 等舒涵醒来，已经在酒店的大床上了。 天还没亮，客房的走廊灯彻夜开着。 舒涵从湿答答的床单上挪开，满脑子都是刚才的那番欲仙欲死，天云地雾。 早知道这种事儿体验这么好，她庆幸自己没把重要的第一次留给陈明韬那个渣男。 胡乱找到床头柜上放着的眼镜，舒涵才看清地上的纸巾里包裹着一点淡红的痕迹。 自己的第一次，就这样给了一个——陌生人。 舒涵揉着太阳穴，听浴室里花洒靡靡，水声淋漓。 男人健美颀长的身体映在磨砂门上。除此之外，那精壮有力的小臂，温热粗粝的手心，硬硕紧实的胸肌，全部都是舒涵在脑中记忆具现的形象…… 刚才的事，清晰真实又羞人，还好记不住他的脸。 舒涵看见床头丢着的手机，皮夹，还有缠在皮夹里面的一块证件牌——市医院眼科主任医师唐慎骁。 指尖像被烫了一下，舒涵后退两步，只觉得自己差点被倒吸进去的那口空气给憋死！ 所以，她把唐慎骁给睡了？ 陈……陈明韬的表哥！ 完了完了，眼瞎了！ 舒涵大脑一片混乱，胡乱穿好衣服，蹑手蹑脚地拎着高跟鞋就想溜。 哗啦一声，浴室的门拽开了。 扑面一股热腾腾的水汽，裹挟着膨胀在空气中无处安放的荷尔蒙。 唐慎骁走出来。 精壮有力的胸膛露在空气中，腰腹壁垒分明，两条性感的人鱼线直掖在腰间的浴巾里，若隐若现的水珠沿着头发，淌过棱角分明的下颌，锁骨，肩线，这一幕看上去极尽视觉冲击力。 “醒了？” 他开口，声音暗哑沉磁。 明明隔着还有三米远的距离，舒涵却只觉得那两个字就像贴着耳朵灌进来的，连带着呼吸的湿灼，把她背脊上所有的活神经都屠戮了个遍！ “骁，骁哥……” 舒涵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所以你知道我是谁。” 唐慎骁坐在床头前，长腿一踞，浴巾下模糊成阴影一团。 舒涵猝不及防地别开眼睛，脸烧得通红通红的。 “其实我……我……” 舒涵脑子嗡嗡的。她想说，她当时其实是没认出来唐慎骁的。 她知道陈明韬有个表哥，小姨家的儿子。早年父母离异，跟着父亲走了。说是在国外读的医学博士，如今是国内首屈一指的眼科专家。 舒涵三年前见过他一次，是在陈明韬外婆的葬礼上。 唐慎骁那会儿刚回国，也来送老人最后一程。 疏离又清冷的学者气质，是她对他唯一的印象。 可能也正是因为他在酒吧跟那些胡侃而谈的兄弟们相比，气质过于鹤立鸡群了。舒涵才会迷迷瞪瞪地找上他。 但很显然，唐慎骁当时是认出她了的。 “我也知道你是谁。” 唐慎骁慵懒笃定地点了支烟。 “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帮忙一个陌生女人付酒钱？” 其实这一点，舒涵倒是并不苟同的。至少从他床上那套轻车熟路的技巧上来看，她一点不觉得，这个男人真的会拒绝送上门的女人。 “所以，你故意不……拒绝我？” 舒涵吸了一口冷气，顺便吸进了一口烟味。 他抽云烟。 平民价牌，香浓，吸味醇和，有点上头。 舒涵忍不住咳呛了两声，唐慎骁把烟掐在了床头的烟灰缸上。 转身彻头的一瞬间，舒涵用余光瞥见了他的左侧脖颈。 红红紫紫的斑纹，点缀在麦色的肌肤上。给人一种又撩又欲的无限遐想。 “我倒是想拒绝。” 唐慎骁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舒涵不想承认是自己主动的，但碎片的记忆在脑子里突然肆意拼凑起来——滴滴的房门读卡声，挂在男人脖子上摇曳的白手臂，唇齿间充实的吮吸啃咬，还有意乱情迷之际，她盘缠在男人腰间的双腿…… 舒涵快崩溃了：“骁哥，其实我，我是喝多了，我……” “你找上我，只是为了报复陈明韬？” 唐慎骁打断她的语无伦次。 舒涵沉默半晌，扬起眼睛。 “骁哥，其实你们家里人都知道……林温儿根本不是陈明韬的表妹。她跟他毫无血缘关系。他们两个人……早就苟在一起了。是不是？” 如果不是自己意外在家装上的监控头——本来是给养猫准备的。 她舒涵就是个傻子，居然一直被蒙在鼓里的！ 唐慎骁没说话，打量起眼前的女人。 不同于当下审美里几近病态的白幼瘦，舒涵的身材属于窈窕丰姿那一款的。 丰唇长颈，纤腿嫩皮。脸是标准的小巧巴掌脸，却添着一幅浓颜杏眼。眼角一颗泪痣，妩媚又惹怜惜。 刚刚在床上，她虽然失控主动，但动作青涩，毫无经验。 然而只是稍稍加以调教，她却又配合得像是化成春水一滩，滋味妙不可言。 这么好的尤物，可惜眼瞎。 唐慎骁的目光最后落在她脸上，落在她小巧鼻梁处架着的那副深度近视眼镜上，心中想。 第二章 黑色 舒涵没带手机，临走的时候，唐慎骁给她叫了辆车，顺便给她一张名片，让她回去添加一下微信。 美其名曰，没事的时候让她过来治治眼睛。 舒涵觉得这应该算是买一赠一的讽刺。咬咬牙，出了门就给丢到垃圾桶了。 舒涵到家，天还雾蒙蒙的。 她想先躺一会儿，等天亮再起来收拾东西搬走。 香遇水岸这套三室两厅的大平层，原是陈明韬给她准备的婚房。 现在想想看，也不晓得陈明韬把林温儿带回来多少次了—— 每次还不得床头床尾转n圈，每个墙面趴一遍？ 恶心。 进屋往床上一摸，舒涵碰到一具软绵绵的人。 啊！一声叫出来。 她被突然回来的陈明韬给吓了一跳，陈明韬也是。 “你回来干什么？” 舒涵惊魂未定。 陈明韬皱皱眉：“这是我们的婚房，我为什么不能回？倒是你，大半夜的跑哪去浪了，手机也不拿？” 舒涵真是差点气笑了：“陈明韬，你是不是觉得我跟你说分手是开玩笑的？我愿意去哪，愿意跟谁去浪，关你什么事？” 陈明韬也来了火气：“你这是什么话？咱们下个月就订婚了，我难道不能管你去哪？别闹了行不行，我都已经跟你解释过了，我把温儿就当妹妹一样，她从小跟我一起长大，本来就什么都见过的——” 从小一起长大？两人什么都见过？ 舒涵差点气笑了，这种鬼话拿去骗鬼，你问鬼信不信！ 啪！ 舒涵甩手一巴掌撩到陈明韬脸上。 “陈明韬，你还要不要脸？” “舒涵！” 挨了一耳光的陈明韬更加恼火非常，一把捏住舒涵的下颌，将她狠狠推搡到玄关口：“你他妈吃错药了敢打我？要不是你这么无聊无趣端着像个尼姑似的，我犯得着找别人么！” “放……放手……” 舒涵被他捏得透不过气，双手死命挠在陈明韬的手腕上。 最后她奋力挣开，却被甩了个趔趄，太阳穴撞在门框上，眼镜直接弹飞在地，眼前一片重影。 见她捂着眼睛半晌没抬起头，陈明韬这会儿才有些慌了。 “舒涵，你没事吧？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主动上手去拉舒涵，口吻也软了几分。 “舒涵，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温儿喜欢我，主动要跟我，而且明确说了也不要我负责。她愿意同我还像以前一样兄妹相称，我又何乐而不为？我也是正常男人，我能没有需求么？” “滚！别碰我！” 舒涵一把甩开陈明韬的手，捡起地板上踩碎的眼镜，胡乱收拾了几件常用的衣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香遇水岸。 “行！你走！你走了别后悔！” 陈明韬发语音消息到舒涵的微信上，她转手一个拉黑。 见过毁三观的，没见过把三观嚼碎了喂狗还理直气壮说补钙的。 想想这些年青春的付出，舒涵心里还是非常难受的。 她跟陈明韬是上大学那会儿认识的，他先追的她。 情书，蜡烛，生日会，玫瑰，告白，热气球。 反正是一整个青春光华里能在别人家男朋友那边见识过的浪漫，陈明韬算是给她玩齐活了。 舒涵认认真真跟他在一起谈了五年恋爱，除了没有跟他发生过关系，自认为也算是温柔可贵善解人意的神仙女友了。 甚至面对他那挑剔强势的母亲，以及毫无边界感的“表妹”林温儿的各种骚操作，她都坚持为了他忍下来了。 结果最后，自己反而成了瞎眼的冤大头？ …… 在闺蜜封小琪家苟到第二天天亮，舒涵睡醒睁开眼，半边视线都歪了！ “小涵！你这眼睛怎么都肿成这样了？” 舒涵赶紧去照镜子，好不容易从掰开的眼皮里看到一片血红的底色。 撞那一下不轻，充血充成这样？ “靠！他还有没有天理了！干出这么丢人现眼烂屁股的事，居然还敢对你动手？” 封小琪一拍大腿：“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走小涵——” “干……干什么去？” 舒涵差点被她拽一个跟头。 “当然是去找两个帅鸭子，把这顶绿帽子怎么织的，咱怎么给拆了！” 舒涵：“……” 封小琪眨眼想了想：“不过，你眼睛这个样子，估计鸭子要的小费会高。否则不肯出台……要不先去医院看看？挂个专家号吧！” 舒涵更加无语。 “行了你闭嘴吧，半天憋不出一个比屁有用点的主意。” 舒涵想：其实她该怎么告诉闺蜜，绿也绿过了，专家号也……挂上了。 …… 唐慎骁明天有两台手术，本来今天调休不坐诊的。 但正好有个专家大夫今天下午临时有会诊，于是他替人家看几个特需号。 舒涵原本就不想去找唐慎骁的，所以看到挂诊的名单里没有他，算是舒口气了。 但缘分这东西，偏偏就是越躲越躲不掉。 “撞门上了？” 唐慎骁端着舒涵的脸颊，看了一眼她肿伤的外部状态。 今天他出诊穿白大褂，还戴了一副轻便的无框眼镜。 舒涵进门时差点没认出来。 第三章 红色 “嗯……” 舒涵觉得，这样说也不算撒谎。 本来就是撞门上了，至于怎么撞的，没必要讲那么清楚。 “眼神不好？” 舒涵支吾一声：“晚上……没开灯没看清。” “开着灯你也未必看得清。” 他指的是昨晚在酒吧被她当陌生人“约了”，舒涵噤声不敢再接茬儿。 唐慎骁拿出手电筒，翻开眼底看了看：“结膜轻微出血，有点感染。别自己乱涂药。” 舒涵心虚，她的确是抹了点金霉素眼膏的。 这种万金油一样的小东西，就好比感冒了就要吃泡腾片和板蓝根一样。谁都知道没有个卵用，但不用上心里就不舒服。 唐慎骁给舒涵开了点生理性洗液，一点外用药膏。 “戴隐形眼镜么？” 舒涵点点头：“上班戴。” “最好停一周，换框镜。” 舒涵轻轻啊了一声：“摔碎了。” 虽然字字没提陈明韬，但句句还原了昨晚冲突的每个细节，舒涵觉得双颊一时间灼如火烧，她总感觉唐慎骁是那种‘你低头摸一下肚子，他就能看出来你怀孕几个月的’人物。 那双深邃的眼眸，比机器还精准。 唐慎骁没说什么，低头唰唰打单子。 打印机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噪响，舒涵联想起昨晚朦胧之中，床与墙壁发出的同款咯吱声，整个脸更加红了。 “去一楼验光，测轴位，重新配一副。” 唐慎骁把单子推给舒涵。 “一定要在医院配眼镜么？” 舒涵有点犹豫。 如果不是疑难杂症，一般情况下很少有成年人会在医院配近视镜。 贵，慢，可选择的款式少得可怜，一般都是又老气又笨重。难能有外面眼镜店里来得服务体验更好。 “随便你。” 唐慎骁收回单子，大笔一道硬印划过去，单子作废了。 舒涵一整个目瞪口呆！ “我……我没说不用，我只是……” 只是犹豫考虑一下！ 唐慎骁端起茶杯，抿一口：“我是医生，不是推销员。” 有些病人就是这样，但凡医生多劝一句，都好像今天非得赚你这笔提成似的。 舒涵脸更红：“我只是觉得医院的眼镜框不够好看，没别的意思。” 唐慎骁：“眼神不好，就别太在意外表了。” 漂亮，是一把双刃剑。在聪明的女人这里是加持，在愚笨的女人身上，是灾难。 舒涵咬咬唇：“唐医生，我知道你在讽刺我。” 唐慎骁低头写病例：“能听出讽刺，还不是完全没救。这个颅内ct就帮你取消了，神志清醒，口齿伶俐，不像是撞门撞坏了脑袋。” 舒涵：“……” 从诊室里出来，舒涵憋得内伤。 想自己分明是为了找地方泄火的，结果被唐慎骁打了一肚子的懊糟气。 偏偏屋漏逢夜雨，越是心烦意乱的时候，她竟然还看到陈明韬拥着林温儿，一路从她跟前经过！ 林温儿手里还拿着一张报告单，侧头指着上面的内容，笑得含羞又幸福满满。 舒涵心里讪讪的，长个/肌瘤这么开心…… “哎？这不是涵姐么？” 林温儿拖着陈明韬的胳膊，硬凑到舒涵面前。 第四章 橙色 “涵姐，明哥是因为我要做手术，这段时间才一直陪着我的，你不会生气吧？” 林温儿捏起检查报告，故作乖巧地说，“你放心，我不会耽误他太久的。一定能赶上你们的订婚宴。大夫说我这个是良性，以后也不耽误生小孩子嘻嘻。等我下周手术后——” “准备直接死在手术台上？” 舒涵轻呵一声，直接把林温儿的后半句话给怼掉地上了。 林温儿先是一愣，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眼看就要滴出眼泪了。 “涵姐，你怎么这样说话呢！我……明哥，我……” 陈明韬一脸菜色，尴尬不已。 他还没跟林温儿说，舒涵已经发现他俩的事了。 “温儿，你去那边买两杯奶茶。先等我一会儿。” 陈明韬转向舒涵：“你别冲温儿撒气好不好？她有什么错？再说她现在还病着——” “她用我冲她撒气么？” 舒涵推了下脸颊上的墨镜，冷笑：“对你陈明韬来说，她不就是个充气娃娃，不用撒气自己都会漏气吧。” 陈明韬脸色更加难看：“你说话能不能不要那么难听？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但凡做到一点儿女朋友的责任，会弄成这样么？” 舒涵简直哭笑不得：“所以你到现在还觉得是我的错呗？我不该发现，不该戳穿，不该跟你分手？” 陈明韬：“难道不是么？聪明的女人懂得什么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懂得给男人台阶下！你别忘了舒涵，离开我，你什么都不是——” 砰！ 突然一辆白色的路虎横冲过来，不偏不倚地把陈明韬的保时捷给撞出了半个车位。 陈明韬又气又心疼，刚要冲那人发难—— 门一开，唐慎骁踩下来一条逆天大长腿。 陈明韬一愣，敛起满脸不依不饶的愠怒。 “表哥，你……这……你也不好好看看啊？” 刚换的新车就被撞得跟土鳖似的，陈明韬不仅心疼，更担心的是回家挨他妈骂。 “我没看？” 唐慎骁指了指车位前面的一块牌子—— 清晰的几个大字：专属车位0204***。 医院门前的停车位一共就这么几块，除了院长副院长等高职位领导外，也就只有几位镇院之宝级别的专家才能有资格被安排。 “哎呀。” 陈明韬挠挠头，“我这不是……哎，着急带温儿去看李主任么，就随便找个位置停了下。” “急什么？” 唐慎骁微微一笑，“都说了是良性，又不是活不了这一时半刻。” 这时候，买完冰奶茶的林温儿过来了。 看到唐慎骁，她乖乖上去打招呼：“表哥，你来啦。没事的，李主任说是良性——” 唐慎骁淡淡睨了她一眼：“所以李主任没跟你说，术前再喝这种冰饮会导致肌瘤外粘连组织收缩，风险大大提升，且愈发降低术后生育能力的恢复？” 不顾林温儿那边狂甩眼色，唐慎骁从来都是个想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的人。 陈明韬瞬间不淡定了：“表哥，什么意思？不是说不影响……生育？” 唐慎骁嗯了一声：“对，可以不影响。你们不想有影响，我就会告诉姨妈说不影响。” 陈明韬：“？？？” 林温儿：“！！！” 舒涵：“……” 唐慎骁走到车前挡，转两圈：“不算严重，你是要走车险，还是送我朋友的4s店，算我账？” 陈明韬哪里还有心思管这些小事，撂下一句‘没事没事，我自己送去修就行’，然后转头拉上林温儿上了车。 看着后排气孔还在突突冒着烟，舒涵收起满脸的吃瓜表情。 “他俩……一会儿不会再撞了吧？” “你要是这么希望，可以在心里祈祷。” 唐慎骁看了舒涵一眼。 但是，做人要善良。记得梦想成真的时候，不要笑太大声了。 “去哪？” 唐慎骁重新上车，摇下车窗绕到了舒涵身边。 舒涵摆摆手：“不，不用了，我叫车就行。” 说着，她点开了手机上的叫车软件。 “我没有跟你说过，这几天少看手机？” 唐慎骁按开了副驾驶的自动门。 舒涵无奈，不再拒绝。 “谢谢，我回公司。” 第五章 紫色 “还在做公关？” 唐慎骁手持方向盘，目视前方路。 这一句公关听着，稍有几分不是滋味。 好像大多数人对公关的狭义理解，总还是浓妆艳抹推杯换盏，谈合同，陪老板。 舒涵解释：“我们不算公关，是属于企业咨询范畴的。主要是做品牌立项，还有产品推广……” 唐慎骁没说话，但也没听懂的眼神，算是给到位了。 舒涵想了想：“大概就是，像眼科和五官科的区别。” 其实我们日常说的五官里，也是包含眼睛的。 但你去医院的话，眼科就是眼科，五官科指的是耳鼻喉。 唐慎骁低吟一声：“不会聊天可以不用硬聊。” 舒涵：“……” 其实她也觉得有点尬，本来就没打算上他的车，还不是他非要送一程？ 好像自己多看一秒手机就会瞎一样。 “说起来，你和林温儿，还有陈明韬，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舒涵想，既然不用硬聊，那大家还是聊点有意义的话吧。 眼睛已经不好使了，脑子不能再糊涂了。 “她是我那个二婚舅妈跟别人生的。” 舒涵哦了一声， 陈明韬家的事，她倒是也有些耳闻。 唐慎骁的母亲跟陈明韬的母亲是两姐妹，这舅舅是她们俩唯一的弟弟。 唐慎骁的生母离婚再嫁，又生了一儿一女。 也就是说唐慎骁还有一对同母异父的弟弟妹妹。 而这个舅舅已经不在了，十多年前跟妻子旅行中双双遭遇了海难，甚至没留下一儿半女。 但他的妻子是二婚，曾跟前夫有个女儿。 舅舅一直对这个继女视如己出，甚至还改了跟自己的姓林。 夫妻两个出事那年，林温儿才七岁。 生父早已断了联系，娘家那边又找不到其他亲戚。 陈明韬他妈不忍心丢她不顾，正好自己也就只有陈明韬这一个儿子，于是将林温儿当女儿养在身边，权算陈明韬的表妹了。 七岁的小姑娘早熟懂事，所以很会察言观色，极尽讨好林家人。 陈明韬他妈对林温儿自然也是疼爱有加，完全当自己家里的孩子来对待。以至于舒涵跟陈明韬在一起那么多年，压根没想过这个林温儿跟他们其实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那真是奇怪，既然林温儿想要找靠山，那她为什么勾引陈明韬，不勾引你？” 舒涵情不自禁问出口，得到唐慎骁一记不客气的眼刀后，赶紧自问自答道：“哦，你不在身边，你在国外。” 唐慎骁抿了抿下唇，表情极其不悦。 “别把我和那种管不住下半身的人相提并论。” 其实唐慎骁是不太喜欢陈明韬的，主要源于他跟母亲这边的人一直都不是很亲。舒涵想。 一开始她只是隐隐有这个感觉，现在好像越发确认了。 所以，他昨晚对自己应从就范了，也不是因为自己热情似火令他把持不住—— 而是因为骨子里或许也想“报复”一下陈明韬一家？ 毕竟，舒涵听说唐慎骁他妈当年跟他爸还算是挺恩爱，就因为姐姐看不上他爸是个没什么钱的小本生意人，算是各种矛盾促成，最后把妹妹的婚姻给拆散了。 “别再脑补这些没用的。” 见舒涵迟迟没说话，唐慎骁淡淡睨她一眼。“用脑过度，也会引起眼压升高。” 舒涵：“……所以，陈明韬他妈到底什么意思？把林温儿当童养媳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还乖巧懂事知根知底，白捡的一样，省了婆媳矛盾还贴心。 那又何必浪费自己四五年的青春？一家人自产自销多好？ 想到这里，舒涵就恨得拳头发硬。 “或许吧。” 唐慎骁漫不经心道，“如果早几年林温儿没查出子/宫肌瘤的话。” 舒涵恍然大悟！ 难怪！ 林温儿年轻轻就得了子/宫肌瘤，陈明韬他妈多少会担心影响生育。 所以这一次，也是托着唐慎骁的关系，找了妇科主任给她看诊主刀。 万一还是不行，就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肚子上？ 难怪陈明韬死乞白赖不分手！ 这也太无耻太可恶太没下限了！ 舒涵收紧拳头，指甲抓得真皮座椅咯吱响。 “抓坏了要赔。” 唐慎骁睨了她一眼，“保险不管内饰。” 舒涵：“……骁哥，你能帮我个忙么？你就告诉你姨妈，说林温儿术后一切都好，不会影响生育。我不想让他们再纠缠我。” 唐慎骁：“说假话是有违医生职业道德的。” 舒涵：“……那我直接去告诉他们，我跟你睡了。我俩谈恋爱呢，让陈明韬这个渣男死了这条心。” 唐慎骁：“我也渣。” 舒涵：“？？？” 说话间，唐慎骁已经把车靠路边停了下来。 舒涵奇怪，说自己还没到公司。 “吃药了么？” 唐慎骁看一眼路边的药店。 第六章 茶色 舒涵大脑瞬间嗡了一下。 “你，你昨晚没戴？” 回忆起来，床上有痕迹，纸巾里有血迹，唯独没有见到小雨衣。 唐慎骁：“你进门就往上扑，我没来得及。” “那你——” 舒涵气得牙痒痒：“你这样也太不负责了！你当医生的难道不知道紧急避孕药对女人伤害很大？” 唐慎骁：“是你先对你自己的身体不负责的。你指望谁对你负责？” 舒涵：“……” “或者，回头我也卖个人情，让李主任给你也加个妇科的号？” “谢谢不用。” 舒涵气呼呼拉开车门，钻进药店买事后药。 其实唐慎骁说的也没错，主动约人的是她，失控不顾一切的是她，咬人家满身草莓的是她，甚至连骂一句渣男—— 没什么好骂的，唐慎骁刚才不是已经说了，他也渣？ 送上门来的女人而已，又是自己讨厌的表弟的前女友，睡了白睡还挺得意—— 这不就是大部分男人捡钱包的心理？ 舒涵想起刚才那句“说我俩谈恋爱”，就觉得脸颊发烧，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不希望唐慎骁觉得自己玩不起，睡一次就赖上了似的。 磨蹭半天出来，见唐慎骁的车还没有走。 舒涵过去悄悄车窗：“骁哥，我自己过天桥吧，你不用掉头了。” “买水了么？” 唐慎骁答非所问。 舒涵咬咬牙，心里一阵憋屈带恼火。 几个意思？ 原来他停在黄线这里宁愿冒着被贴罚单的危险，就是为了当面看着她把药吃了么？ 舒涵拆开包装，喊了两颗药片，直接生吞了下去。 然后故意当着唐慎骁的面，张开嘴，伸出鲜红的小舌头。 啊—— “看清楚了唐医生，我吃完了。” 唐慎骁：“舌苔略有点发白，肝火旺。失恋这种事顺其自然，不用太往心里去。” 舒涵：“……” 她就知道，跟直男医生做朋友都很心累，更别提当男朋友了。 远离渣男，力求自保。 赶紧跑！ …… 舒涵刚到公司，就被同事悄咪咪拽了过去。 “涵姐，你一上午跑哪去了？” 舒涵摘下墨镜，把红彤彤的眼睛露给人家看。 “我去医院了，眼睛有点发炎。” “大佬徐找你半天了。” 同事做了个夸张的表情，提醒舒涵—— 事儿有点大，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舒涵倒吸一口气，什么事儿那么大？ 这两个月下来，她和她的团队总共就跟那么一个大项目。 眼看就要签合同了，一切都很顺利。 那个甲方，还是托熟人介绍的，在陈明韬的引荐下，他们甲乙丙三方一起吃过好几次饭—— 陈明韬？！ 舒涵心中暗叫不好，放下同事，一路跑进了徐经理的办公室。 “徐，徐总，我……您找我？” 徐之鹏是舒涵她们部门的经理，绰号大佬徐，身高近两米，浓眉大眼声如洪钟，最护短。 但这会儿，他看着舒涵的眼神都有点hold不住了，这让舒涵心里多少有了七八分眉目—— “是不是……余总那边撤资了？” 舒涵咬咬牙。 “你都知道了？” 大佬徐叹了口气，将一份打印的邮件文件递给舒涵。 这是甲方写给明资董事会的一封投诉信，投诉明资员工舒涵在多次业务往来中，有对资方暗示贿赂的行为。 现经过对方管理层证实考量，决定终止与明资合作，除非对员工舒涵做出合理的处理。 舒涵：“不是，徐总，这个甲方的余总他说陈明韬的大学同学的朋友，当时我们做这个项目也是陈明韬牵的线。现在我……我和陈明韬……他报复我的！” “你眼睛怎么了？” 徐之鹏身高傲人，视角就跟长颈鹿似的。 舒涵戴着墨镜，遮了个寂寞。 “撞了，发炎了。” 舒涵小声说。 “严重么？” 徐之鹏关切问了句，“严重就回去休息两天。你放心，你舒涵是我的人，我怎么都得去跟董事会好好掰扯一下。”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渣男都可以这么三观尽毁，为所欲为？ “上面要是真敢让你吃哑巴亏，我一招手能带走咱们部门四分之三，信不信？” 舒涵心里挺感动：“不是徐总，我……不严重，小伤……哦，不对！严重！很严重！” 徐之鹏：？？？ 没等他反应过来，舒涵已经跑出办公室了。 …… “不是让你三天后再复查么？” 唐慎骁一早进来，第一个号就是舒涵。 舒涵坐在唐慎骁面前，两条腿微微拘谨地并在一起。 她今天特意穿了一件优雅荷白的ol衬衫，小v领，半透明设计，下身包臀紧致的半身小黑裙。 衣服显白，裙显身材。脸上有精心化过淡妆的，还特意戴了一对小巧的钻石耳钉。 当真是优雅知性，低调迷人。 唐慎骁觉得挺好笑的。 眼科这边都是眼神不好的病人，打扮成这样，摆明了来勾引医生的。 “唐医生，我前天忘了让您开个证明了。” 舒涵微微一笑，摘到墨镜，露出基本上已经痊愈消肿的大眼睛。 “您能帮我出个伤情鉴定么？我要去立案，告陈明韬。” 妈的狗男人在背后搞她工作？ 她就不信了，出轨骗婚还动手打人，自己弄不过他？ “医生出伪造证明违法。” 唐慎骁一口回绝。 “这不是伪造，这就是事实，那天是陈——” “我问过你，你说是晚上起夜自己撞门框的。” 唐慎骁指指头顶：“有监控。” 第七章 金色 哑巴吃黄连还要咬到的舌头，大概就是舒涵此刻内心的真实写照。 唐慎骁不愿帮忙，她又没有完全能拿捏对方的筹码。 毕竟，还有什么比把“渣男”两个字都直接贴在脸上的男人，更能豁得出去，更油盐不进的？ 舒涵悻悻走出诊室，与一个男医生迎面错过。 “哎？老唐，那不是前天那个女的——” 陈孟祈认出舒涵了。 那天他们几个下班后一起去的酒吧，眼看着醉醺醺的舒涵冲到他们卡座这儿，后来被唐慎骁带走的。 “睡了？来要名分的？” 陈孟祈不怀好意地调侃道。 “嗯，怀孕了，要钱打胎的。” 唐慎骁一本正经地回了句废话，然后抓起桌面上突然铃声大作的电话。 “眼科。” “唐主任，您快来急诊科一趟，有个病人情况紧急！” “知道了。” 唐慎骁放下电话，看了眼陈孟祈：“急外伤，下去一趟。” 画外音，来活了，你滚。 陈孟祈：“我跟你一起下去看看。” 他是中心医院最好的颌面部及颅外科整形专家。一般情况下，眼科外伤经常会伴随着面部骨折的情况，所以他常与唐慎骁搭档会诊。 两人是大学时的同窗，兼损友。 先后进入中心医院，又都是各自领域里首屈一指的金牌专家。 用陈孟祈的话说，唐慎骁这个手艺要是自己出去开个私人眼科医院，给年轻人做做近视矫正什么的，每年收入至少要比现在翻十倍。 唐慎骁表示，给你开个天眼你要不要？ 对陈孟祈，唐慎骁也不客气，他也曾调侃陈孟祈找个整容医院去隆胸最合适。反正他上大学时辅修的是西方艺术，画丰腴的裸女永远比画人体解剖图更带感。 陈孟祈表示，你是处男太久憋坏了么？我这么高端的技术，你就让我整天塞假体！假正经的禁欲男，其实自己最喜欢大胸脯了吧？ 就这样两个人，幸好没有被搁在同一个科室里。 否则真够院长喝一壶的了。 边走着，陈孟祈一拍脑袋：“哎，老唐，我差点都忘了这个茬了。你跟那个女的，那是真睡了！那你……你破处了！” 电梯正好叮了一声，门开了。刚才进去的舒涵因为没有看清电梯是上行，所以只能又跟着下来了。 正正好好，看到门外站着的唐慎骁和陈孟祈。 而那句“你破处了”，也被她听了个清清楚楚。 啥？ 唐慎骁是第一次？ 开什么国际玩笑。 “唐，唐医生。这么巧。” 舒涵扶着墨镜，嘴角咧开生硬的假笑。 电梯那么小，容不下大大的尴尬。 陈孟祈憋的内伤，靠着轿厢噗嗤噗嗤笑两声，被唐慎骁白大褂下的长腿直接踹了一下。 陈孟祈不笑了，端端庄庄冲着舒涵伸出手：“你好，美女，我姓陈，前天晚上在酒吧我们见过的。” 舒涵：“……” 呃，有些招呼，真的不是必须打的。 电梯门开了，唐慎骁瞪了陈孟祈一眼，大手往他伸在半空的掌心狠狠击了一下：“赶紧下去！” 一楼急诊大厅，送来的伤者情况很不妙。 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孩，左眼被雨伞尖戳进去大约六厘米。 然而更糟糕的是，出事时她一慌张，竟直接把异物拔了出来，连带着整个眼球体脱落，神经组织都挂了出来。 她是个养老院的志愿者，身上还穿着橘黄色的小马甲。 这把雨伞，是她今天去照顾的一个甚至不太清醒的阿姨戳进去的。 小姑娘很坚强，当然也可能是吓傻了。 整个过程中，她一声都没哭，呆呆坐在轮椅上，旁边的工作人员手里攥着毛巾，小心包裹着她的眼球组织，按在她血淋淋的眼眶上。 舒涵见不得这样血腥的场景，但还是强忍着恐惧和不适多看了几眼。 因为她发现，那个工作人员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 “舒小姐！” 那女人把受伤姑娘交给医护后，挥舞着满手的鲜血，急忙叫住舒涵。 “舒小姐！真的是你！谁给你打电话的？杨院长还是王护士长？” “什……么？” 舒涵一脸错愕，大脑紧跟着嗡的一下子。 眼前这个女人姓林，是她妈妈舒白所在的疗养院的一个负责人。 “我，我碰巧来医院。” 舒涵心中猛起一股不详的预感，“林姐，出什么事了？我妈怎么了？” 林姐红着眼眶，重重叹了一口气。 “舒阿姨今天一早不晓得犯了什么病，人家小梅姑娘推着她去外面晒太阳的，本来好端端的，她突然抢过一个路人搁在旁边的阳伞，把小梅眼睛给扎了！” 舒涵：“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