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金谷的少妇》 1.第一章 情途徘徊 第1节第一章情途徘徊 第一章情途徘徊 天蓝色铃木125象匹撒着欢儿的小骏马,驮着我在洒满阳光的柏油路上飞驰。行人、绿树迎面飞来,急速向后闪去。温爽有力的风儿,把我的披肩长发悠然托起,和系在颈上的红纱巾一起在脑后猎猎飘动,浅粉色真丝夏衫,顶着风流,把饱满丰挺的胸脯裹得紧紧的,使我差点喘不过气来。我的整个身心,完全沉醉在飞驰的高速里,好爽。 滦河,在阳光下泛着万点金光,涌起万千朵欢乐的浪花笑窝,奔向远方,扑向海的怀抱;燕山,绵绵延延地横亘在万里无云的晴空下。几只矫健的山鹰在碧蓝的天空里盘旋,俯视着这初秋的燕山原野;一群山雀叽叽喳喳地欢叫着,扑向山坡上一片女敕绿的谷子地。一条蜿蜒迂曲的公路,象条绵长的黑色丝带,倚偎着奔流欢淌的滦河,飘进了黛绿色的大山深处。 摩托车沿着公路高速飞驰。我双手紧握车把,屏气凝神前望,在箭一般的飞驰之中,飘然若仙,仿佛驰骋在彩色迷人的梦里。和柳镇其她天真浪漫的姑娘们一样,处于少女花季的我,也曾编织过许多五彩绚丽的梦。 柳镇确实很小,只有一千多户人家,同一个大点的村庄没有多大区别。镇上百分之九十的人家,都是土里刨粮食的农民。若不是镇政府、卫生院和一所中学设在这儿,很难让人相信它是一个集镇。 我的父母都是六十年代的高中毕业生,一直在这镇上一所小学里当民办教师。每月的收入,原先是固定的工分加少量的现金补助,近些每人每月年也拿上了近千元的工资,生活和镇上的农民,一样清贫。从我记事的时候起,就是以高梁面或玉米面煮成的“沫子”作为主食,每天早晚都喝这种糊状的“沫子”,只有中午,才能吃一顿用玉米面做的窝头或饼子。至于馒头和大米饭,只有到过年过节时,才能吃上一两顿。,我的童年和少年完全是“沫子”喂大的。直到我进县城念中学,在校住宿,才分清“沫子”和粥的区别,知道“沫子”是山里人贫困的象征。 我开始编织第一个梦,也是最幼稚的梦——希望自己今后能成为吃商品粮、有城镇户口的人,让爸妈和自己今生今世不再喝那稀溜溜的“沫子”,天天都能喝上粥吃上馒头烙饼。 前几年,爸和妈干了整整三十年民办教师后,终于论资排辈转成了吃商品粮的国办教师。可这时我恰好已高中毕业,高考差3·5分落第,而且年龄已满19岁,按照政策,我已失去了随同父母一起转为城镇户口的资格,我的第一个美丽的梦想破灭了。父亲非常遗憾,不止一次地对我叹惜:“唉!我和你妈早转一年就好了;要不,你晚生一年也赶上趟啦!偏偏卡在这节骨眼上。” 妈怕我难过,老是这样安慰我和爸:“人生不称心的事多啦!世上有谁能真正驾驭自己的命运?没有。连拿破仑也想不到自己会被囚死在一座孤岛上哩!不能把什么事儿都想得尽善尽美,知足者长乐嘛!” 我还是一位柳镇的一位农民,拥有七分耕地和五颗栗树的柳镇农民。 我倒并不觉得绝望。我又开始编织第二个彩色的梦——继续拚命地努力学习,复习功课,梦想考上师范学院,哪怕中专也行,毕业后分配到某个城镇当一名中学或小学教师,同样可以“农”转“非”嘛。为了使这个梦想变为现实,我又接连复习了三年,又连续参加了三次高考,可成绩却一年比一年差。第一年离录取分数线差5·5分;第二年差7·3分;第三年差9·8分。我感到绝望和疲倦。当我见到与我同届毕业的同学,已捧着鲜花般的大学文凭,踌躇满志地回到县里,问起我的情况时,我极度自卑和羞愧,感到无地自容;当我听到镇里左邻右舍那些爱嚼舌头的妇女们,背后讥笑我是未来的“更年期大学生”时,我象遭到了雷击。我开始面对现实,接受现实,承认自己的智商并不是很高,不是上大学的料。彩色的梦,真象一只狡猾而鲜艳的彩蝶,引诱我穷追不舍,长途跋涉,到头来却连连扑空。当我从一无所获的彩梦中醒来,已是花季即将过去的23岁大大姑娘了。 23岁还未找到婆家的姑娘,在冀东山里已是引人瞩目的大龄女子了。镇上与我同龄的女青年,大多已经出嫁,做了新娘子;有的还抱上了孩子,成了年轻的母亲;少数未出嫁的,也大都待字有门,静候佳期了。而我的妙龄年华,却被那只狡猾的彩蝶吞噬了。想到这一点,心里空荡荡的,挺不是滋味。于是,我又开始编织一个新的梦想——嫁个志同道合的如意郎君。选个有抱负理想、又有实际才干各,在方面又都挺出众的农村小伙,成家立业,发家致富,生儿育女,怡然自得地在农村生活一辈子,也不错嘛。 绝处逢生,我竟部份地实现了自己的梦想。经过父母的努力,我在距柳镇十里远的黑马沟小学当上了民办代课教师。不久,又谈上了一个男朋友。他家离我工作的村小学不远,名叫宋林,是县中的同班同学,无论学业或长相,在班上都是尖儿。可当他高中毕业时,父亲突然去世,一下子欠债两万多元,母亲已无力继续供他上学。他连高考也未参加,便回到黑马沟,继承父业当了农民。老师和同学都为他惋惜,他却幽默地耸耸肩膀对同学们说:“咱们四年后见!当你们拿下大学文凭,说不定我成了万元户十万户,早就办起了宋氏草药园,到时我用高薪聘请你们到我草药园工作!”他还挺自信哩,牛皮吹得挺响。 宋林大话没白吹,他凭着种田、做豆腐,在回乡第二年底,就全部还清了债款。等我来黑马沟小学代课时,他已有了三千块钱存款,正准备在黑马坡承包一片六百亩山场,要在那山坡上种植板兰根、柴胡、丹参,真要搞什么宋氏草药园!我很赞赏他这种坚韧精神,因此,我心里有点喜欢上了他。我曾到那片山场去过了一次,到现场一看,我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山场离村子有八里多路,四周没有一户人家,一面土质贫薄且陡峭的山坡,山脚下只有过去生产队为放羊放牛人盖的一间简易石屋。石屋附近也没有水源,连吃水也要到一里外的山沟里去挑。我认为在这样的山坡上栽植草药,又没有水,靠天赐雨,经济效益根本没有保证。他根本不听,搬着行李锅灶一人上了山,住进了那间小石屋。 我去小石屋找他,三番五次劝他:“宋林,你想靠栽种草药致富,我理解你,也支持你!可你现在这种干法过于盲目!你还是搬回村里去吧,你种地磨豆腐,我在小学代课,将来日子也错不了,何必在这荒山野岭白白浪费心血和青春呢?” 他咬着两颗小虎牙,把粗大的手指拨得嘎嘎直响,沉默良久,把手一挥:“看来你我不是一条道上的人,最终走不到一块的。道不同,不相谋。既然你不相信我的能力和信心,哪咱们俩就从此散伙吹灯,还是各走各的路吧。” 我终于没有说服他,他也未能说服我,我们真的分手了。一百零七天的朋友式的初恋,没有过拥抱,也没有过亲吻,就这样风平浪静地悄然结束了。 对我的打击又接踵而至。镇长托人为他那位游手好闲的儿子来说媒,说他儿子相中了我,说我模样肤色好,身腰体形好,身子有健壮结实,只要我答应这门亲事,就把我安排进镇政府当打字员。哼,相中我的人多着呢,我相不中的人也多着呢,我当即婉转拒绝了。 一个星期后,我被学校无缘无故地辞退了。仅仅当了九个月的代课老师,就背着铺盖卷儿失业回家,打道回府了。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这句老话还真是灵验。 难道我的一个又一个彩色的梦,都是无法实现的幻梦吗!理想,真像一只翩翩飞翔的彩蝶,引诱着你全身心扑向它,它却顽皮狡猾地飞向了高空远方,它是一只多么可恼骗人的彩蝶啊!正当我埋怨命运待我太不公平,心灰意冷,陷进极度自卑的泥潭时,经人介绍,我认识了金龙峪的金大龙,这是个各方面都令我比较中意,又十分能干的小伙子,相处几个月后,我俩很快就订亲了。现在我座下的这辆铃木125摩托车,就是订亲时他送给我的。 我终于又拥有了彩色的梦想。现在,我象在绚丽的五彩云霞里,高速向前飞驰 2.第二章 走近豪门 第2节第二章走近豪门 第二章走近豪门 铃木摩托车在山岭下的公路上驰骋,我的思绪像滦河水一样奔流不息。 有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我能和离柳镇三十里外的金龙峪的大龙订亲,确实是我连想都没想过的事。这大概算是缘份到了,挡都挡不住,万事随缘而行嘛。 被黑马沟小学辞退后,我心灰意冷,自卑自怜,万念俱灰,每日全靠读小说来打发时间。可能是我的容貌出众和芳龄偏大的缘故,媒人们不断登门提亲,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弄得我天天不得安宁。为摆月兑这些纷扰,我便每日独自出门,走半小时的路,攀上镇西一座小山山顶,坐在山顶一块桌面大的黑色山石上,举目向远方眺望,从天高地阔的原野里排遣心中的郁闷,寻找怡然自得的乐趣。那一座座碧翠的山岭,一条条蜿蜓的山谷,多象一片富有生气的绿色的大海中的波涛啊!然而一想起自己的境遇,又顿生无限惆怅,我多象这绿海里一条小鱼,一条不知游向何方的柔弱小鱼啊。 那天中午,我拿着本小说从西山回到家里,正要动手点火做午饭,邻居刘嫂满脸喜气走进房来:“活该你这丫头有福气,俺娘家堂弟大龙相中了你。” 她把我拉进里屋,没容我坐下,便滔滔不绝地打开了话匣子。 刘嫂的娘家在金龙峪,那是个远近闻名富得流油的村子,村里家家户户都上山采金发了财。刘嫂娘家三叔,是远近闻名的采金能人金老万,他和俩儿子大龙,二龙,父子仨人,上山采金家中炼金,几年下来,居然成了拥有千来万元的村里首富,方圆百里里也是个挺有名气的人物。刘嫂要为我介绍的对象,肯定是她娘家村里的那个大龙无疑了。 但我还是假装不晓得的样子,问了一声:“哪个金大龙?” “唉哟,傻妹子,看书都把你看傻喽。还会有哪个金大龙?就是我三叔家的那大小子呗,就是家里趁千来万元的那个金家的大龙呗。方圆百十里,上门求亲的人多得数都数不清啊,可他对那些只会烧菜煮饭、缝衣做鞋的土女子,一个也瞧不眼,偏要娶个能替他当家理财、会摁电脑的有点洋气的漂亮媳妇。昨儿二十九,他开车来咱柳镇赶集,在大街上瞄到你一面,一眼就看中了你,跟了你一路,立马跑到我家打听你是谁家的姑娘,为人品性如何,当下跑到我家,详细询问打听你,然后就求我来提亲。” 我心里老大的不痛快。哼!腰里有几个臭钱就这么张狂,以为整个世界都是他的了哪,我偏不遂这土财主的心! “刘嫂,谢谢你的关心,我还年轻,眼下不想谈这件事儿,再说那金龙峪深山老峪的,离家忒远,我也不想去!”我委婉地表示拒绝。 “天爷,你还年轻?别捂着心肺说假话了!你今年都多大啦!深山老峪怕啥,人家家里养着三辆十轮重卡大汽车不算,光小轿车就有三、五辆呢,大龙开的是奥迪,老爷子是长安面包车,二龙是东风双排座,家里还有两辆摩托车呢!说啥呢,一点都不远,现在路又好走,三十里路一眨眼就到了。你还要挑个啥样的?他金老万家可是咱这方圆百里的首富呀!让大龙瞧上眼的除了你,还没有第二个呢。”我的拒绝竟使她大吃一惊。 我淡然一笑:“首富?这有什么了不起!让我瞧上眼的也不多呀,都是些土得掉渣的土老帽儿土财主罢啦。” “傻妹子,人家大龙可不土。人常说,夫妻恩爱钱打底嘛!”刘嫂神色飞扬地说:“你不是不知道,十年前,我从金龙峪嫁到这柳镇,俺婆家穷得叮当响,你刘大哥只知道穷窝火,老拿我穷出气,我真没少挨他的打骂。直到这几年,我娘家靠着采金也慢慢地发了,前前后后帮了我一两万元,家里买了彩电,翻修了五间瓦房,今年开春又买了台小拖拉机,在我面前他才低眉顺眼的变老实了。唉,两口子过日子,可不能不讲钱呀!这俩口子的感情再好,也得吃饭穿衣生儿育女过日子呀,离了钱能行?钱吧就象人的血脉,过日子没了它可不中啊!那可要受苦遭罪呀。” 刘嫂的最后两句话,确是她生活的真切体验。可我所追求的爱情婚姻,绝不是只靠金钱来支撑的,应该有比金钱更重要的东西。于是,我故意装傻地问:“嫂子,你来做媒,到底是要我嫁给钱呢,还是嫁给人啊?” “咳!你这丫头怎么尽说傻话?”刘嫂笑了:“钱又不能陪你睡觉生孩子,我当然是要你嫁给我堂弟大龙这个人呗!人能干才会挣钱啊。” “可是,对于你那位堂弟,我眼下只知道他是个有钱的主,除此之外一无所知呀,叫我怎么说呢?世界上有钱的主儿可多着呢。” “嗨,大妹子!大龙这小伙子棒着哩!你去金龙峪看看就知道了。”她看跟我说不通,老和她抬杠,便转身去找我的父母。 晚上,父母把住在本镇的大姐、二姐都搬回家来,一起开导我,说人家是诚心相亲,去一趟看看也无伤大雅。你一言他一语地轮番向我进攻,我被磨得有些招架不住了。心想:反正自己在家里闲得无聊,抽空去访访他这深山沟里的“千万户”,也未尝不可。于是我就改口应了:“他金大龙想谈,也行,他若有诚意那就应该先到柳镇来吧。我是不会主动跑山沟沟里去见他的,好象是我求他似的。” 我心中暗想,就是要煞一煞他的威风,整一整他这土财主的傲气! 刘嫂见我同意见面,满脸是笑:“妹子说的也在理,今天下午我就去金龙峪,明天上午把大龙领到咱柳镇来。” 第二天吃罢早饭,爸爸照常到学校上课去了,母亲陪我在家等候大龙。她打扫完屋内屋外的卫生,便进屋里催我打扮。我刚刚收拾好头脸换好衣服,便听到门外一阵汽车喇叭声,一辆奥迪缓缓驶进了院子,紧接着又是一串“噔噔噔”的脚步声。门帘掀处,刘嫂闪身走了进来:“大婶,我把娘家人大龙给领来啦!” 刘嫂笑吟吟地把我和大龙互相介绍引见了一番。跟在刘嫂身后的大龙,大大方方朝我妈的喊了一声:“大婶。” 我妈笑得合不拢嘴,忙着递过去一支过滤嘴香烟,“快坐!” 刘嫂向我挤了挤眉眼,找个借口拉着我妈走了。屋里只剩下我和大龙。我透过梳桩台的镜子打量了他一眼:身材细高匀称而又精壮结实,举止坦然潇洒而又镇定自若,穿一套浅蓝色的衣服,手上、身上全是油渍,散发着刺鼻的柴油味。从外表上一点看不出是个拥有千万元家产的富家子弟,倒像个刚从外地匆匆赶来的农机修理工。 我侧身向他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他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点燃香烟,微笑着开了口,进行了一番自我介绍:“去年腊月根下,俺娘患病过世,家里就剩下我们爷仨,齐刷刷的三条光棍儿。娘一过世,俺爹精神头明显不行了,眼下里里外外全靠我一人撑着,每天忙得晕头转向,我一心想找个贤内助,有文化,有能力又能干的,好为我分担些压力,把日子过得更红火些。别人都说我挑对象挑花了眼,其实不是那么回去事儿,说白了就是找一个才貌双全的,可以替我进城上县办事的大方利索的人……”说到此,他停了停,见我未答腔,老是拿眼打量他那身满是油渍的衣服,便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说:“矿点上一台柴油机坏了,赶着修了一个早上,没顾得换衣服就跑来了。我过去就是干修理柴油机拖拉机的,见到出了故障的机器,手心就发痒,憋不住。我这个人有个坏毛病,脾气燥,性子急,干什么事都想打马追风,立时办成……” “你今年多大啦?” “二十六。” “二十六啦,咋才开始张罗找对象呢?凭你的条件,都该抱上女圭女圭了呀。” “也不瞒你,我是谈过一次恋爱的,她是我上高中的同学,人长的和你一样漂亮,她考上了医学院,我差六分高考落榜后回家,先是干农机修理,后来又上山采金。她家里穷,是我把她一直供到大学毕业,毕业后分配在石家庄一家医院当了一名儿科大夫,后来我俩的关系就逐渐冷淡下来了,托到今年春节,我们俩才做了彻底了断。” “你恨她吗?” “我很理解她,也很同情她,正因为真心爱过她,才真心希望她以后过的幸福,是我主动提出分手的,这段感情继续发展下去,俩人都很痛苦,也没啥意思。你想啊,我一个山沟沟里的农民,娶一位省城里大医院的女医生为妻,我们俩人心里都不平衡,能有多少共同语言?早散伙也是一种解月兑,也不见得是坏事儿。” “你俩的感情都好到过啥程度?”我步步紧逼。 “······”也就是拥抱接吻,再往下就没有了。”他一脸窘态,满脸涨红,瞧了我一眼垂下头去:“当初,她是要把身子给我的,可我不能那样不负责任。” 他一口气说出这么一大套话,觉得他是一个有抱负、有魄力、不同寻常的挺出色的小伙子,他的坦率与真诚给我留下了挺深的良好印象,我原来准备好的那套杀他威风、打他傲气的唇枪舌剑,早已丢到了脑后。是他的朴实诚恳封住了我的嘴。 他见我后来一直缄默,没有说话,有点局促不安,沉默一会便告辞走了。不一会,刘嫂进来问我对大龙是啥印象啥态度。我把脸一扬:“他是啥态度?” “人家是一百个满意,现在就等你一名句话啦。” “我妈的意思呢?” “你妈也是一百个满意,这事最终还得由你自己拿主意呀!” 我羞涩地低下了头,压低声音说:“你们都看着行,我还有啥好说的,那就先处段时间再说呗。” 刘嫂喜得眉开眼笑,亲昵地拍了拍我的肩头:“猴丫头,婶子没哄你吧,这回你算跳进金窝蜜缸里啦。” ······ 哦,爱情、婚姻、丈夫、家庭、还有将来的小宝宝……我想着想着,心里就像溶进一包蜜,燃着一团火,心里甜丝丝的,又烧得脸上**辣的…… 我按了一下喇叭,摩托车载着我,向着熟悉的黛绿色山谷里的金龙峪飞驰而去。山谷里的风,竟也甜丝丝、**辣的…… 3.第三章 首富之家 第3节第三章首富之家 第三章首富之家 摩托车甩开了滦河,顺着盘山公路爬上巍峨高耸的金龙岭。风儿动情地轻轻摇曳着板栗树上成千上万片绿森森的叶片,发出哗哗的声响,像排列在我身边的乐队;摩托的马达声,恰似大龙那浑厚的男中音,多么优美醉人的动听旋律啊。 翻过高高的金龙岭,我在一个三岔道路口,离开平坦的公路,沿着一条简易乡间土路向金龙峪深处驶去。 乡间土路曲曲弯弯,路面坎坷不平,车速明显慢下来,车身不断颠动震颤。我挑较好的路面。加大油门,恨不能立刻飞到大龙身边。 金龙峪,蜿蜒弯曲足有十几里深。人们说它象跃跃欲动的一条金色巨龙卧在大山怀里。大龙家所在的金龙峪村,就座落在山谷中部一处较开阔的地方。说是开阔,也不过是一里多宽,二里多长的狭长盆地。全村百来户人家,象棋子似的散落其间。小小山村象是系在金龙岭怀里的一块翡翠。 金龙峪一百多户人家,几乎家家采金,户户炼金,家家都有矿点,劳力不够,各家便都从外村雇些小工,多的达六七十人,最少的也在五、六人以上。大龙家因为主要靠机械生产——用空压机、凿岩机开采,用碎矿机碎矿,用汽车、拖拉机运输,因此雇工不多,除开车开机器的汪师父、七根、大锁和做零星家务的保姆山妮外,只雇了四十多个小工。村里人们看到使用机械打眼运矿,钱来得猛,来得厚,也都红了眼跟大龙家学,全村好多家也都购置了各种机械。采金热的出现,使这个小山村一下沸腾起来,受雇的俩千多小工,每天潮水般涌进涌出。山谷里终日炮声隆隆,此消彼起响彻云霄,山鸣谷应。向外运矿石的汽车、拖拉机水马龙。矿石一车车运出去,财源滚滚涌进来,百分之九十的人家都成了趁几十万几百万的富户。人们有了钱,就盖新房,置电器,买汽车、摩车。饭桌上再也见不到传统的“沫子”了。 凤凰都愿往梧桐树的高枝上落,一时间,十里八乡的漂亮姑娘们都以能嫁到金龙峪而感到荣耀自豪。我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也会飞进这金龙峪,而且是飞进全村公认的首富大龙的家门。柳镇和金龙峪的姐妹们都用一种羡慕的目光看我。不过我很不愿意看到这种目光,生怕别人说我是降了身价图财攀富。 迎面不断有满载矿石的汽车、拖拉机从山谷里驶出来,身前身后又不断有空载的汽车、拖拉机驶进山谷。糟糕,进谷和出谷的汽车在前边山弯狭窄处顶牛了,谁也不肯让道,把我前边的路堵了个严实。我踩下离合器,坐直身子,探颈向前张望。 十来个打短工下班的小伙子蹬着自行车,慢悠悠从山谷里晃出来,贴着我身边向山谷外晃去。他们都是从八、九里或二、三十里外的村庄,来到金龙峪打工的,由于我已来过多次金龙峪,其中不少人已经认得我。他们蹬踩着自行车,一边用一种大胆放肆的目光打量我,一边粗野地议论着。 “嗬,真香!顶风能香出十里地!” “瞧她那脸蛋子粉白粉白的,眉眼有多俊啊。” “妈的,大龙这小子艳福真不浅!找了个天仙似的俊媳妇!” “敢情,人家这阔主儿,金龙峪的首富。这十里八乡的俊闺女,还不由人家先挑先捡的筛头遍!” “我操,我他妈要是娶上这么个白女敕俊俏的媳妇,天天夜里都不让她闲着。” 我听着这些不三不四的议论,脸羞得通红。我只好假装没听见,把头偏到一边去。 这时,我身边又楔进了一辆三友重载大卡车,凭着车号,我认出是大龙家的车。开车的七根也同时发现了我,他立即跳下车来,正了正头上的旧军帽,滑稽地向我行了个军礼:“哟!我们未来的女东家驾到,未能远迎,乞望恕罪”。 “去你的!没个正经样,怪不得你如今还打光棍哩!”我脸一红,扭身下了车,伸手按了几下摩托车的喇叭。 “喇叭按破了也不顶用。我赶到前边看看去,到底是咋回事。这该死的路!”他嘟哝着向前走去。 七根原本也是柳镇人,他家离我家不远,我俩小时候经常在一块玩耍,可谓青梅竹马。在我的记忆里,我六岁那年,爷爷患中风去世,家里来了不少帮办丧事的亲友。一个浑身泥猴样的小男孩,也想往屋里挤,被我拦在大门口不让他进去。他把脸儿一扬:“哼,将来我爹死了,也不让你看!”这小男孩就是七根。我俩从小学到中学都是同班同学,初中毕业那年,他的父亲真的死了,剩下他孤身一人。无钱念高中就应征入了伍,在部队里先后给我来过好几封信,我都没理他。以后,我很少见到他。直到那次来金家换盅订亲,才知道他在部队学会了开车修车。去年复员回来被大龙雇来,每月工钱一千元,还管吃管住。他人虽长得还算魁梧英俊,但因为家里太穷,只有三间低矮的老房和体弱多病的老母,听说相了几次亲都是人中房子不中,没相成,现在仍是单身一人,他在部队时,先后给我来过五封信,我始终没理他。 七根返回来了,我焦灼地问:“怎么样?还得等多久?” 他两手一摊,摇头叹气说:“路太窄,堵着的车两头都不少,我调理了一下总算可以错动了,少说还得等一刻钟吧!” “村里那么多有的是钱的主儿,为啥不集资把路修宽点修好点?”我不解地问。 “是呀,我跟大龙提过几次:你是这儿的首富,出个头,召集大伙凑点钱,把路加宽三五米,免得我们开车提心吊胆的。可他就是不愿出头办这件事,只扫门前雪啊,典型的小农意识!”七根的话里含着火气与轻蔑。 我看了看左侧的陡坡,有点心惊发怵:“这个地方多危险,路再不加宽,迟早要出事的。” “危险?还有比这更危险的哩!”七根凑近我几步:“你还不知道吧,当年日本鬼子把这金龙岭就掏挖得千疮百孔,现在好多矿点,上下左右尽是空的。我也跟大龙说过几次,没把握不安全的地方最好别干,少捞几个钱也没啥了不起。可他就是不听。”他当着我的面数落大龙,一点没有顾忌。 “他爹是老采金的了,为啥不说说他?” “唉!现在大权握在大龙手里,他不听,老爷子有啥法子?今后只有靠你吹枕头风,枕边下令啦。”他说完咧嘴一笑,钻进了自己的驾驶室。 这时,顶牛的汽车已经错动,我也就驾着摩托车缓缓前行。不大一会,大龙家那红砖红瓦的三层小楼,已清晰在望了 4. 第四章 定情之夜 第4节第四章定情之夜 第四章定情之夜 大龙家这幢二层小楼是前年秋天新盖的。红砖红瓦,里面全是雪白的墙,铺的水磨石地板,门窗都是银光闪闪的铝合金门窗,镶着明光瓦亮的大玻璃。其宽敞气派,远近几十里也是首屈一指的。大院前后共有;两层院落,大龙一人独在小楼的二层,后面一层院落都由五间正房和两间厢房组成。小楼一层几个房间,分别住着二龙、汪师范傅、七根、大锁几个小工子,厢房里间是山妮的住房,外间是山妮做饭的伙房。第二层五间正房,大龙的父亲住着东屋,正房其它几间房和两间厢房里摆着二十几口半人高的大缸,里面都装满矿石面子,浸泡在氰化钠药水里。第二层正房的后面,是一个极严实的小院,三面围了二米多高的石墙,围墙上布满了碎玻璃碴子和一人来高带刺的铁丝网,老爷子几乎是整天都猫在这狭小的后院里,靠着古老的办法,用一只小炭炉,一口小坩锅,不断地炼出金条金块。金家后院,轻易不准外人进去,我也只在老爷子不炼金的时候,大龙陪我进去过一次,后院里充满了一种诱人的神秘感。 我骑着摩托,一直驶进这座显露着富裕的大院里。前院的院场挺大,差不多有一亩地的面积,院子右边一棵大杜梨树旁,矿石堆得像座山,四个小工正满头大汉地挥着铁锹,往碎矿机里装填矿石。从机器另一端倾泄出细如面粉的矿石面子。院子左边压水井旁,雇来给小工们做饭的山妮,正在哗哗地洗着一盆碧绿的豆角,脸红扑扑的,长得满秀气,就是肤色黑点,身材矮点,大点,走路一扭一扭挺招惹男人目光的。她亲热地喊了一声“香云姐”。小楼门前,大龙的远房堂弟大锁倒提着塑料油桶往他开的拖拉机里加油。 我刚停车熄火,正巧大龙的父亲就迎面出来。我不好意思地喊了一声:“大伯。” 他笑了笑,笑得那样慈祥:“大龙也刚从外面回来,正在他屋里算帐哪,快去吧!”他说完,就蹲下去翻看矿石粉面子去了。别看他背有点驼,可身板很能硬朗,一顿还能吃半斤大米饭,是个勤劳忠厚而和善的老人。第一次见到他,我就觉得他是一个挺慈祥的长辈,打心眼里敬重他。 大龙也许是听到了摩托车声,立即从里边跑了出来,把我领进了他的房里。 “累了吧?”大龙从冰箱里取了罐饮料递给我,关切地询问。 “没事儿,三十里地,只用了二十三分钟。”我呷了口饮料,水很甜,有股枣花蜜的味道儿。 “证明开了吗?顺利不?”他拉我在炕沿上坐下,迫不及待地问。 “一路绿灯。你呢?” “嘿嘿……没开成。我想等到过了春节再……” “为啥?”我一下睁大眼睛,两道诧异的目光落到他那黑红的脸庞上:“你这人真是的,一会一个主意!” “急啥,好饭不怕晚嘛。” 我生气地把脚一跺,把脸儿一扭,生起气来:“再不结婚我都该显怀了,让我咋抛头露面出去见人?当初都怪你猴急猴急的。” 他凑过来,象变戏法似地在我眼前展开两张纸,两个鲜红的印章,象两团火在我眼前跳动:“你瞅——这是啥?村委会和乡里计生委的证明。” 我惊喜羞恼地挥起小拳头在他厚实的肩头捶了几拳:“你呀,真气死人了!” “咱们吃过晌午饭就开车去县里,到民政局把结婚证办回来,我跟刘秘书已打过招呼,他让我带二斤喜糖,两瓶酒,一条带把的烟卷儿。我都准备妥啦,万事俱备,只欠你这东风,后天一早咱俩就一起远行渡蜜月去喽。” 他双手猛地捧住我的脸,我幸福地阖上双眼,微微张开双唇,承纳着他热烈的亲吻和。 ······ 两个多月前,也就是我俩定婚才半个多月,金龙峪来了一个皮影戏班,要唱全本的《五峰会》、《大登殿》,一连要唱好多天。大龙把我接来看皮影戏。我对皮影戏不太感兴趣,看到半场就挤出了人群,回屋吃了个苹果,让他开车送我回柳镇。大龙趁大院里清静无人,突然我紧紧搂进怀里,便是一番充满激情的亲吻,直吻得我心慌气短,象块遇到高温的糖果,渐渐融化消失了,我俩欢爱缠绵成一团,两颗狂跳的心消融在一起,巨大的幸福快乐与甜蜜,似连绵不断地潮水迅速将我湮没。 皮影戏班在金龙峪唱了八天,我在金龙家也住了八天,等于渡了八天蜜月……半月前,我突然发现自己怀上了身孕,这才开始商量张罗着办结婚证。 ······ 咚咚!咚咚!强壮有力的脚步声闯进院里来,把我从沉醉甜蜜中拉回到现实中来。我赶紧挣出他的怀抱,挪到一尺远的地方坐下,模模滚烫的脸蛋,心口砰砰跳个不停。 “大哥吔——”门帘一挑,大龙的弟弟二龙大步晃了进来。这是一个身材高大粗壮的小伙子,脸型体态酷似大龙,说话翁声翁气的。大龙早给我说过,我的这位小叔子,小时候得过脑膜炎,留下了一点后遗症,显得有点呆傻愚笨,不识数,缺心眼。不过,干起活来却从不吝惜力气,身板壮得简直象头牛。金家的家产,这几年他也洒下不少的汗水。 “二龙,啥事?”大龙迎到门口去问。 “小工们跟俺说……”二龙的大舌头转动不灵,含混地说:“说你使人太狠,他们卖死命,咱家这回又发了大财,他们想再加点工钱,也跟着吃个喜儿。” “简直是得寸进尺!”大龙忽地站起,绷紧了脸:“别人雇的小工每天四五十块的工钱,我每天给他们开六十块,这在金龙峪百十来个矿点里还是蝎子尾巴——独(毒)一份呢!我金大龙,哪点对不住他们?” “大龙,冷静点。”我走上前去劝说着。 “香云,你不知道,我对小工们够好的了。除了工钱,我还给他们发劳保用品,靴子、手套、口罩、安全帽,样样齐备。而且,我还给每位小工上了人身保险,这些工钱外的开销,一年就是好几万块!我金大龙哪点亏待过他们?他们是吃着碗里的,还盯着锅里的,没个满足!瞧着咱发财,他们眼红!”他又转身对二龙说:“你回去告诉他们,不愿意干的可以马上算帐走人,我这儿绝不强留!我金大龙对他们问心无愧!” 二龙俯首贴耳地听着,不断地点头称是。临出门又回过头来,咧开厚嘴唇,露出一口黄板牙,对我点头一笑:“嫂子,你长得真俊真好看,将来我也娶一个你这样的漂亮媳妇,夜里点灯说话。” 二龙说罢嘎嘎笑着,大步向前院晃去。 大龙关了房门,在我身边坐下来,又想吻我,我扭头躲开了。 “怎么啦?是二龙惹你不高兴啦?” 我不好明说自己的心思,便随口说:“这二龙确实有点痴呆,当年让他多上几年学,也许要聪明一些。” “上来着,可只上了四年,他就死活不上了,后来又放了几年羊,他只会干点粗活,放羊连有几只羊,都数不清楚。将来老爷子过世了,他可咋办?”大龙眼里现出淡淡的忧虑。 “犯啥愁?给他娶个贤慧能干的媳妇,多分他些家产,有了儿女,日子过得一点不会差。” “谁家的女子肯来呵?” “你家不是有钱么,重赏之下,必有‘勇妇’嘛!”我略带郁揄地笑了。 “嗨,钱——这玩艺有时候也不那么灵验。” 屋外又响起了重重的脚步声,我以为又是二龙来了,一听声音才知道是七根:“大龙,天要下雨了,刚才我去矿点上拉矿石,发现放空压机的地方有点下沉,你看是不是马上派个人去通知汪师父一声,让机器停下来,把空压机挪个地方?” “空压机挪地方,水管风管都得跟着搬家,至少要耽误半天工,至少要少放一茬炮,少采好几十吨矿石,损失太大了!等我吃完饭,亲自去看看再说。” 七根未再说什么,只听得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甩手走了。 “你是不是马上去看看,千万别出事。”我有些耽心。 “空压机死沉死沉的,地面下沉点也是常有的事,反正快吃饭了,晚去一会不会出啥事的,七根他也是瞎操心,他这人就是忒爱多管闲事,我有点烦他。” 他的话音刚落,外面果然传来了山妮的喊声:“大龙哥,饭做好了,到二龙房里去吃吧。” 山妮声音轻柔甜润,非常悦耳,山妮原先在县城一家饭馆端盘子,饭菜做得也不错。这儿管吃管住,每天还给开十五块工钱,大龙一提,她就奔这儿来了。她手脚勤快,干活利落。除了做饭,还常帮金家洗洗刷刷、缝缝补补,挺招人喜欢的。 “山妮这姑娘很不错,劝她嫁给二龙不行吗?”我说。 “她暗里喜欢上了七根。可七根又看不上她。” “这倒是顶好的一对,七根为啥不同意?穷得冒烟的人,他还想天仙美女啊?” “七根说凡是在城里饭店旅馆干过活的姑娘,没一个是清白干净的,都挺轻薄风流的没一个好货。他死活不同意,气得山妮拿他也没法。” “唉!天下的事,就是这么不尽人如意!”我慨叹地说。 “行啦!别杞人忧天啦,咱们还是吃饭去吧?”他拉着我一起来到二龙屋里。 “请爸过来一块吃吧。”我起身欲去后院叫大龙父亲。山妮拦住我说:“老爷子回后院烧炼金子倒条去啦,正忙得月兑不开身。二龙又去了矿点上了,等一会让他们俩爷俩一块吃吧。你俩不是要去县里登记去嘛,快先吃吧。我取几瓶啤酒去!” 啤酒倒进玻璃杯进里,溢出雪白的泡沫,大龙笑着举起酒杯,要和我碰杯对饮。当我刚举起杯来,二龙飞也似地闯进房来,满脸惊慌,大汉淋漓,气喘吁吁地说:“大哥吔,可不好啦,空压机塌下去了,汪师傅他……” 我一听,头脑“嗡”的一声,手里的酒杯掉落了在地板上,摔得粉碎…… 9. 第九章 流产情绝 第9节第九章流产情绝 第九章流产情绝 当我骑着摩托车回到金龙峪,驶进金家大院,意外地发现院子里没了往日的热闹,异常的冷清,静悄悄的。我支好摩托车,扬眉环顾四周,见院里停满了矿点上的机器设备,水泵、空压机、卷扬机、凿岩机、钢丝绳、铁管、钢钎、油桶、汽车、拖拉机、手推车等。正当我站在院里觉着好生纳闷时,山妮端盆洗头水从厢房里出来泼水,甩甩湿漉漉的头发笑盈盈地和我打招呼:“嫂子回来啦。” 我用手指指那些设备问:“咋都拉回来了呢?” “昨天老爷子把矿点停了,所有的小工子也都辞啦,正忙得浑天塌地,张罗着买掉矿点和设备呢。”山妮把我拉进厢房里间坐下,小声向我讲述了这几日村里发生的一件大事,隔壁张大嘴的矿点前天又发生了大塌方,两死三伤,伤的里边有一个砸断了腰椎骨,下半身得瘫上一辈子,这下张大嘴可得败家了。老爷子寻思了整整一夜,才下了狠心把矿点停了,人都辞了,就留下我一个人,继续给你们仨人做饭,洗洗涮涮的收拾家务。” 我把从柳镇买的两包好茶叶送到老爷子房里,老爷子正入神地听收音机里播放的皮影戏唱腔,见我进屋,忙关了收音机,和我打招呼。我放下茶叶问:“爸,矿点咋停了呢?” 老爷子用手模模下巴,叹口气:“张大嘴家矿点这回出事后,我琢磨了大半夜,才决心金盆洗手,从此不再干上山进矿洞采金的营生了。为啥哪,你看金龙岭这些年被采挖得千疮百孔,那矿洞多得象个马蜂窝。现在你看着人们明着是在采金,实际上是在给自己挖墓坑哪!今天他是人,明天兴许就变成了鬼,人命关天太危险啦。香云哪,我想好了,以后哇咱就到各家矿点收购些富矿,拉回家来烧炼点金子就得了,利虽薄点但安全哪,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咱家可不能再出啥大灾大难啦,我算悟出了平平安安就是福这句话的道理了,大富大贵往往就紧跟着大灾大难啊,有时真是在劫难逃哇。” 我坐在炕沿上,神情认真的说:“爸,我看顺便把山妮也辞了吧,烧火做饭洗洗涮涮的活我都能做的,这样也省下点钱,咱就过平常的农家日子,也挺好的。” 老爷子打量了我一眼笑道:“咱不在乎给山妮一年那几千块工钱,我是看你身子一天比一天重,将来生孩子带小孩时也需人手来服持你,就把她留下来啦,先用她两年在说。” 老爷子眼光看得就是深远些。我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 老爷子从怀里模出一张纸来递给我:“吃过晌午饭,让二龙开松面包车带你去趟县里北山黄金选厂,把这笔矿石款结喽,一共是二十七万八千元,这笔钱整数呢用你的名字就地存到银行里,给你的私房钱,留着你日后用,将来孩子一大,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剩下的八千零头呢,你俩顺路到县城街里,给二龙和你、我都买几身换季衣服,二龙他妈不在啦,这些事以后就都交给你了。靠你给张罗啦。余下的就留做日常花销吧。” 下午的事办的十分顺利,二龙开车水平比我预想的要好,更使我兴奋的是半天之内,我竟突然拥有了二十七万元,加上大龙生前留下三万多私房钱,短短的几个月时间,我就成了拥有三十万元的大款。大姐、二姐她们结婚这些年,也没有这么多存款啊。钱这东西,象吗啡,让人产生兴奋快乐。夜里我兴奋的睡不着,便小声打电话给二姐,让她一块与我分享这份喜悦,二姐在电话里一个劲的鼓励我:“挺好,三丫,你这月貌花容、杨柳细腰的美人胚子,这回嫁给金家可没浪费,值啊!记着,你的资本就是年轻美貌,女人最好的光景就这十来年,你可得珍惜,别希里马虎的给荒废浪费喽。二十七万你就知足了?就把你乐颠啦,真是小姐身子丫环命,还有七十万、二百七十万等着你哪!傻妹子,就看你自己的本事啦。” 二龙穿上我在县里给他选购的衣服,模样比先前顺眼了一些。二龙开始有事没事往我屋里凑,笑嘻嘻的没话找话。他那眼神直勾勾色迷迷的盯着你,直直的一点掩饰都没有,瞅得你浑身不自在,心里挺烦,但还得忍着。一想大姐和二姐的那些话和那些主意,我的心里就乱糟糟的,有些发慌,脸上发烧。有时我拿眼悄悄打量端祥,发现二龙虽然有些笨傻,他的身材比大龙还要高大魁悟些,还要强壮有力,子壮得象条牛犊子似的。 八月十五中秋节这天午饭前,老爷子拿出一副七、八两重的金手镯送给我,说是我婆婆生前的物件,他说留着没用,样式挺旧,又回炉重打了一副新样式的,又细细的抛了光,黄澄澄的放着金灿灿的光,跟新的一样。放在手里,死沉死沉的,手镯的做工很精致,黄中透红,成色极好,我挺喜欢。我心里清楚,老爷子讨好我,多半是为了我月复中的孩子,为了他的将来的孙子或孙女,为了金家后继有人,除了延续香火外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让我留在金家,嫁给二龙,继续做金家的儿媳妇。看来老爷子,为了达到这一目的,在我身上他舍得投下挺大的投资和赌注。 午饭过后,老爷子领着二龙、山妮去山坡上自家的地里割高粱去了,让我留下看家。家里静悄悄的,我掩了院门和房门,回到二楼自己房里,看了一会电视,慵懒得有些犯困,便关了电视,和衣侧身躺在炕上,朦朦胧胧的似睡非睡的眯着。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奔进了房门,二龙满头满热汗地大步奔进房来,抓起茶壶咕嘟嘟地喝下半壶凉茶水。朦胧中我以为他喝完水会立刻离开,回到地里去继续干活。我便仍闭着眼装睡,懒得睁眼瞅他。奇怪,二龙喝完水没走,而是走到床沿边坐下来,两眼直直到瞅着我不动,我听到了他变得急促的呼吸声。 我紧张戒备地坐了起来:“二龙,你还不快回地里去帮爸干活去!” “嘻嘻,你脸蛋红红女敕女敕的真俊真好看,我求你给我做媳妇吧。” “别混说,你,你快去地里干活!去迟了爸该骂你啦!” 二龙没有走,反而双膝一屈,直直地跪在我面前的砖地上,憨声憨气地说:“你不答应做俺媳妇,俺就一直跪到天黑!” “二龙!我是你嫂子呀!别混说!” “这村有好几个都是这样,二楞就是跟他嫂子成的亲。”二龙竟能举出例子来。 我倒吸一口凉气,心在胸窝里剧烈地狂跳着:“二龙,你再不出去,我就要喊人了!” “我就是想和你睡觉。”二龙直勾勾地盯着我,咧嘴傻傻地憨笑着,突然象头发情的疯牛似地猛扑上来,双臂用力把我紧紧抱住,象座极沉重的大山,向我挤压下来。 我本能地拼命挣扎反抗,坚决不从,我张嘴在他肩上狠狠咬了几口。这蠢牛似的家伙强壮有力,全然不顾我的坚决反抗,动作似乎也并不太傻笨,好一番惊心动魄的博斗撕打,渐渐耗尽了我的力气。他几经折腾,用蛮力终于得了手,如愿以偿,我旋即被推进了惊涛巨浪、电闪雷鸣的癫狂世界,经久的巅狂是那样漫长,不知何时才能结束,月复内突然涌起一阵刀铰样的强烈剧疼,要把我撕成碎片,要撕裂我的五脏六腑,我大声惨叫一声,随即昏死了过去,失去了知觉。 当我睁开双眼苏醒过来时,发现我躺在炕上一片血泊之中,山妮和老爷子围在我的身边,正忙着掐我的人中。二龙抱着双肩低着头蹲在地板上。地板上有一块拳头大小的肉团,肉团周围是一片殷红的血水。 老爷子见我醒过来了,松了一口气,他回转身去,象头暴怒道狮子,一把将二龙从地板上拎起,抡起手臂,一口气连着打了七、八个大耳光:“我怎么瞎了眼养你这么高畜生啊!你这是断了咱金家的后哇!你这孽障,将来你是要造报应的啊!” 老爷子暴怒之中,一脚将二龙踹出了房门。 老爷子从地板上用双手抖颤着捧起那血乎乎都肉团,眼里溢出两行老泪绝望地喊道:“老天爷啊,你不公啊,你就是让我金家财旺人不旺啊,让我金家将来没有指望啊!” 老爷子双手捧着那团大龙遗留下的骨肉,泪流满面,浑身抖抖颤颤地向后院走去。 山妮端来一盆热水,关严了门窗,帮我仔细擦洗干净身子,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铺好被褥,服侍我躺下休息,她一边收拾我换下的衣服,一边流泪一边骂二龙是头猪,不得好死! 我疲惫已极,周身痛楚,脑子发木,眼泪似泉水从眼里汨汨涌流出来。 次日一早,老爷子亲自进城,为我买回来一大堆滋补营养品和鸡鸭鱼肉,同时还买回一个极沉重而小巧精致的保险柜,父子俩吃力地把保险柜抬进了我的房里,放到了靠墙的角落里,二龙拿眼角朝炕上瞄了我一眼,低头蔫蔫的走了出去。 老爷子把保险柜的钥匙轻轻放到我枕边,安慰了我一番。又自我检讨了一番,检讨自己教子无方,酿成大祸。 我无语地抽泣起来,第一次婚姻的结晶,大龙生命的延续,永远的失去了,这种损失是今生今世都无法弥补的。此刻的我,处于身心的双重创痛之中。我木然地注视着老爷子那张饱经风霜的脸,看得出,他内心的痛苦并不比我轻多少。 我明白他送进我屋里那口保险柜的用意,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完全放弃让我嫁给二龙的努力,心中还仍然抱有一线希望 10. 第十章 走出金谷 第10节第十章走出金谷 第十章走出金谷 在山妮精心的照料下,我静养了十来日,身子日渐硬朗起来。到底是年轻,半个月后,我身子完全康复正常了。我带着心灵上的一道深深的伤痕,回到柳镇娘家,一住就是一个来月。老爷子亲自跑来两趟要接我回去,被我婉言拒绝了。我知道,我再一次走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在我是否还要返回金家的问题上,娘家人再次发生了严重的分歧。 爸妈要我借坡下驴,大龙没了,孩子没了,作为一个寡妇可以明正言顺的搬回娘家,离开金家,待机另嫁,谁也说不出啥来。至于我和大龙的家产,让老爷子看着办,给多少要多少,不给不要。 大姐、二姐则极力主张我尽快返回金家,以防夜长梦多,让别人乘虚而入插足进来,到头来落个人财两空。 我心里犹豫不绝,拿不定注意。二龙这次突如其来的非礼强暴,是我始料不及的,对我的身心造成了极强的伤害,对重返金家,我心里产生一种畏惧心里。不回金家就此作罢,又与心不忍,老是觉着心里不太平衡,自己太亏。最后还是二姐的一席话语点拨了我。 二姐把我拉到她家,好言劝导了我大半天。她以过来人的口吻说:“香云,我说了大半日啦,你咋还闷在黑葫芦里呢,你已然被二龙占了一回身子,岂能让他白占白拣了便宜去?你若去告他,他是要蹲几年大狱的呀,即便是私了,也得补给你几万呀,你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撤退回来,算怎么一挡子事儿呀,岂不是白白赔了身子,到头又两手空空的赔惨了嘛!你好歹也是结过婚的人,让二龙占一回便宜和占几回几十回又有啥区别不同?即然都有了这码事,你正好就贴上他这财神爷的儿子,顺杆爬上去当回财神女乃女乃,是理所当然顺理成章的事呀,在这节骨眼上你咋能发傻蔫退下来呢,他二龙又不是老虎会吃了你?你想法把他这匹野马驹子教降服得温顺听话了,不就得了,那才显出你的本事和历害呢。再说了,男人和女人不就是片刻之欢那点事儿嘛。傻妹子,哪算多大点事儿呀,咱得从长计议,眼光往远处看,快别小肚鸡肠斤斤计较那点小事儿啦!让狼咬了一口不要紧,要紧的是你要制服了狼,哪才算你的本事呢!” 二姐的一番话语,又给我鼓起了重返金家的勇气和力量。,我信心倍增,决心在今生今世当回财神女乃女乃,不虚此生。我的心里又萌生出强烈的渴望。 我是在一个天气清朗的上午,骑车返回金家大院的。山妮见我回来眼神里闪出一丝异样目光。老爷子见我回来,脸上堆满了笑意:“回来就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快进屋上楼歇歇去。” 二龙见了我象老鼠见了猫,低下头钻进他房里,缩在屋里半天不敢露面。中午吃饭时山妮去喊了三遍,他才慢吞吞移到饭桌前,闷头吃了碗饭便调头离去钻到他的房里,不再出来。山妮朝我挤眉弄眼笑道:“办了错事,知道害羞,也是一大进步啊。” 我脸儿一红:“快别提他,怪气人的。” 老爷子一脸真诚地说:“香云哪,二龙这孩子年轻不懂事儿脑子又笨又虎,别和他一般见识,以后哇这做人的道理你可要好好的教教他。” 吃过午饭,山妮悄声问我:“嫂子,你啥时回去?收拾东西时言语一声,我帮你弄。” “回去?回哪儿?这不是我的家?” “哪是、哪是。”山妮满脸显出的意外惊诧,讨了个没趣,忙转身走开了。 日子一天天滑过去,白天织点毛线活,和山妮或老爷子聊聊天,或出去到附近山上转转,晚上看会电视,听听歌,日子过的轻闲自在。 一晃一个月过去了,我屋里的保险柜还是空空的,老爷子似乎忘了当初许下要我当家的那些许诺。我有些沉不气,夜里打电话给二姐。电话那头二姐笑道:“我的傻妹子,天底下哪有空手套白狼的,钓鱼还得先用点鱼饵、捉鸟也得先洒上把小米呢。你那公公不傻,人家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你呀得放下你的臭架子,赶紧主动和二龙同房吧,等你有了身孕,自然就水到渠成、瓜熟蒂落啦。” 我静下心来细想,觉得二姐分析的有道理。当初老爷子要把金条和存款交给我,让我当家,是因为我当时身上怀着大龙的骨肉,是煮熟了的鸭子,飞不走的。现在情况不同了,我身子空了,和二龙日后的关系今后还不知咋个发展,老爷子是不会轻易贸然让我当家做主,把金子交到我手心里的。我是得该好好表现表现了。 次日吃过早饭,二龙放下碗筷起身就走。我喊住了他:“二龙,你今儿上午哪也别去,教我开车去,我想学学开车。 二龙先是一愣,思量了一会,傻乎乎地咧嘴笑了:“中,中啊。” 老爷子点头称是:“年轻人多学点东西没亏吃,家里那三辆车闲着也是闲着,学会了给你办个驾驶本儿,若喜欢,你就开那辆奥迪吧。” 八点来钟,二龙把车开到了村小学的操场上,笨嘴巴舌手把手地当起了教练。我有会开摩托车的底子,没用半天,我就可以开着奥迪车在操场上转圈圈了。 在中午饭桌上,二龙破天荒地瓮声瓮气地开口问我:“后半晌你还学车不?” 我眉梢一挑:“学呀,为嘛不学呀。” 下午,我在学校操场上开车转了十来圈,有些累了,就熄了火把头趴在方向盘上,歪脸瞅着二龙。二龙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嫂子,那回是我不对,我对不住你。我以前没干过那事,只看过几回黄碟,没想到惹了大麻烦,我都没脸见你啦,那回把你折腾惨了,我、我也太流氓啦,太不是人啦。” 我轻轻叹了口气:“过去的事就算过去了,别再提它了。二龙,我问你,你现在还想不想娶我做你媳妇?” “想,作梦都想,可我配不上你呀。你那么俊,我又这么笨。” “那好,从今晚上起,你就到我屋里来住吧。” 二龙惊喜的象在梦里似的,好半会才说出话来:“你不是在哄我吧?” “唉,身子都让你给占过了,还会哄你?这种事咋能随便呢,到时候你可得听我的,可不准象上回那样乱来啊,你得学会心疼媳妇。”我小声说。 二龙咧着大嘴乐了:“一定一定,到时你就瞧好吧。” 从这天开始,二龙和我正式同房生活在一起了,没用几天,二龙这匹野马就让我给教驯伏得象匹识途的老马,温顺听话极了,感觉还不错。 大约过了两个来月,我终于有了妊娠反应,到医院一检查,果然又怀孕啦,是个女孩。 老爷子脸上乐开了花。 一周后,我就可以独自驾车,开着奥迪,回了一趟娘家柳镇,风光惬意的很。 十来天过去,屋里保险柜仍然是空空的,没有任何内容。二姐的话没能应验。不知老爷子心中又有啥想法。看来想当上这个家还真不容易。二姐在电话里恨恨地咬牙说道:“你就把结婚证办喽,再等他仨月,若还不让你当家,就把孩子给他做掉,让他金家断子绝孙!” 二姐的话让我震惊,浑身发冷。我思量了两日,还是带着二龙去县里办回了结婚证,我把那两个火红的本子让老爷子过目后,便扔进了空空的保险柜里。回转身对笑眼眯眯的老爷子说:“爸,这回您老也甭张罗请客办啥婚宴,这婚事我父母始终不同意,是我自作主张嫁给二龙的,说白了也不是啥太光彩的事儿,如果不是当初二龙强占了我的身子,我是绝对不会嫁给二龙的。明儿就是好日子,我领二龙开车去秦皇岛、北戴河旅游几天,回来就算蔫了吧叽把婚结啦,用不着张扬的满世界都知道。” 老爷子连忙点头:“也中,也中。出门前鞭还是要放几挂的,好驱驱邪气。” 半月后,也就是我和二龙从秦皇岛旅游结婚回来后的第二天上午,老爷子终于把那八根金条和那些存单抱进了我的房里,神色郑重地把那红绸包儿交到我的手中,这次我可没有象上次那样犯傻,把它推辞掉。我低头认真验看了一遍后,把红绸包儿当着老爷子的面,锁进了保险柜里。我心中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心里完全塌实下来。今后守着这些金子和存款过日子,象靠着一座大山,心里塌实而温暖。晚上,关严了房门,临睡前,我打开保险柜,取出红绸包,轻轻解开包儿,激动的手心有些发潮,拿起金条一根根的端详着,轻轻抚模着,沉甸甸的十分压手,黄澄澄的煞是好看,金光闪闪的,让人看了心里欢喜。 二龙色迷迷的凑过来从后面搂住我,瓮声瓮气地说:“这样黄铜条条,老爷子房里还有满满一坛子呢。这东西凉冰冰的死沉死沉的,跟堆黄铜块似地,有啥好看的,咱还是快上床睡觉吧,我都有点憋不住了。” 哦,没想到啊,老爷子竟还有老底儿,对我还留了一手,挺有心计呀。我笑眼盈盈,扭脸给二龙出了一道智力测验题:“二龙,我问你个很难很难的问题哈,在你面前有两只一样的坛子,一只呢里边装满了那种黄色的金块儿,另一只呢装满了全是百元面值的一叠叠钞票,你只能从中选一只坛子抱回家,你选那个坛子?” 二龙抓耳挠腮思量了一番笑道:“我又不傻,当然要那只装满百元票票的坛子呗,只有二傻子才要那坛黄铜块呢。” 二龙的智商,我算是五体投地彻底服了。我故意笑着夸奖他:“二龙,你真聪明,脑袋瓜不笨啊。 “哪是当然的啦,从来就没听村里人说我笨啊。” 次日,我把老爷子让我当家这好消息悄悄告述了二姐。二姐在电话里笑骂道:“这死老爷子总算还识相,不过白了毛的狐狸还是挺滑头,城府挺深呀。行啦,这回你就享清福啦,过好日子吧。别急,日后等老爷子眼一闭腿一伸咽了气,将来老爷子那坛子里的金条和整个金家大院,也顺理成章都是你的。” 我开始过上了称心如意的好日子。日子过的快乐,但并不幸福。快乐和幸福原来并不是一回事,也不在一个层次上,其实猫儿狗儿有时也会得到快乐,在追求快乐方面,人和动物没有本质的区别,都是生理的本能。只有人才会在快乐的基础上去追求幸福,动物则不会有这种追求,这也许是人和动物的最大区别吧。人要想获得真正的幸福,其实很难。这是我刚刚悟出来的。我发现自己正一步步走向低俗,一步步退缩进生理本能的**城堡中。 舒心快乐的日子仅仅过了几个月,就突然结束了,命运之神再一次把我推进了疼苦的深渊。过完了春节,我的身子明显的开始显怀了,变得有些笨重起来。老爷子看在眼里,怕再发生以前的流产悲剧,便让我与二龙分房,让二龙回到他先前的房里去住。在金家,老爷子向来一言九鼎,二龙心里虽然老大的不乐意,还是一人蔫蔫地搬到后院单独去住了。 一个月后的一天夜里,我去后院山妮的伙房里端热水准备洗脚,意外地发现在厢房里屋,有异常响动,从门缝向里一看,见二龙正和山妮在炕忙得热火朝天,两人赤条条地滚成一团。我心惊肉跳,含泪恨恨地在房门上踹了两脚,扭身跑到后院去找老爷子。老爷子大吃一惊,忙披着衣服,大步赶到前院厢房,山妮和二龙俩人已穿好了衣服坐在炕沿上候着呢。老爷子扑过去打了二龙几个耳光后,回转身对山妮大声吼道:“不要脸的货,收拾东西,立马走人!” 山妮却不慌不忙一脸的冷笑:“人可以走,可我这肚里的孩子咋处理?” 山妮站起身,敞开衣襟,露出了已略微凸鼓起来的月复部,用一只手在上面抚模着,歪脸瞧着我和老爷子:“都好几个月啦,论日子兴许生在嫂子前面呢,老爷子,您看咋办吧?” 我和老爷子大吃一惊,面面相觑。老爷子立时有些发蔫,窘在那里。我拉了老爷子一把:“爸,夜深了,先回去歇着吧,明儿再说也不迟。” 第二天,山妮非但没走,反而把行李搬到了二龙房里,俩人公开地住到了一块。山妮死活非要在金家把孩子生下来不可。二龙竟也敢在老爷子面前挺起来腰杆子:“人家山妮的身子肉厚结实,随便折腾都没事。哪象香云呀,女敕的象盆豆腐脑儿,经不起折腾,让我缩手缩脚的挺憋屈。” 气的老爷子上前又狠狠抽了二龙几个大嘴巴。老爷子满嘴长满了火泡,不断地唉声叹气,一筹莫展,无计可施,仰天长叹:“一个家族没个顶事的好人支撑着,非得败家啊!” 老爷子十天里和山妮谈判了五回,最后在山妮面前摆出五万块钱,想摆平此事。山妮一声冷笑:“这俩小钱就想把我蒙走辇走挤走,也太小瞧人啦。你们金家本来就人丁不旺,我再给你金家添人进口有啥不好哇?再说了我也不想篡位夺权,香云姐明正言顺继续当大,我给二龙当小,也不是不可以嘛,现如今人家城里有钱阔主儿,养个二女乃三女乃啥的,多了去啦,很平常嘛!” 山妮这句话象锋利的刀子,捅进了老爷子的心窝。老爷子捧着五捆钱蔫声不语调头而去。 金家平静的生活被山妮的怀孕击得粉碎,完全乱了套,乱成了一锅粥。 我从此不拿正眼去瞧二龙,也不再和他说话。山妮竟厚着脸皮又去医院做了检查,查出怀的是男孩后,在我面前便有些轻狂起来,隐隐地露出些要把我挤出金家,由她取而代之的架式。老爷子缩到一边,索性撒手不管了,看来为了金家香火的延续,他要默认这即成现实了。我心里暗自冷笑,为二龙那头蠢猪争风吃醋,值得嘛,也太掉身价了。后来我仔细思量琢磨,猜想山妮准是在耍歪主意,她是想用孩子钓老爷子那些金条啊。我想到这里才恍然大悟。山妮这一招可够阴够绝够毒够贪够损够下贱的啊!突然,一道闪电从脑际划过,在山妮的影子里,我突然看见了自己,我竟和山妮并肩站在了一起,我俩竟是一路货色,我并比她强多少。我一时深感自愧,傲气全无,两脚深深陷进了自责自卑自愧的泥潭里。心中的烦闷,似团乱麻,越理越乱,也懒得再瞅那对男女厚颜无耻的嘴脸,我便驱车回了娘家。 二姐听完我的讲述后,连连拍着手:“看看,要坏事,要坏事了吧,这紧要关头你咋能逃避呢!你这样不正遂了人家的心嘛,你咋就这麽糊涂呢。听话,明儿赶紧回去,去跟她斗跟她争,岂有正不压邪的道理!论理你是正宫,你是老大,她山妮不过就一偏殿罢啦!” 我心烦的要命,这次没听她的,也懒得听她的了,今后也不想再听她的了。在娘家也呆得无聊,心中郁闷,便出去散步。信步登上西山山顶,坐在那块熟悉的大黑石头上,举目远眺,青山依旧,可我刘香云一年多来却梅开二度,先后嫁了两个丈夫,我拥有了梦寐以求的百万存款和那么多金条,但此刻的我却并不快乐,并不幸福。想着想着不由得一阵心酸难过,泪水无声地涌流出来。 一个扛着镐头的男人在远处探头探脑的朝这边张望,我一眼认出是七根。我迅速抹去眼泪,气恼地扭头朝他喊道:“瞅啥,不认得你大姑啦?” 七根大步走到我面前,大声笑道:“哈哈,原来是你呀,我还以为是要寻短见到小女子呢。你啥时成了我的大姑啦?你这便宜可捡大发了啊。” “你跑到这山顶上来干啥?” “你还不知道?这片山我今年承包了,三十年的承包期。整个山场五百来亩,能栽不少的果树呢。我说你在那“金窝”里过得咋样?嗯,一看你浑身这副穿金戴银水光溜华的衣妆打扮,一定过得不错呀。” “过的还行吧。你咋样?” “不好,挺惨,穷得连个老婆都没混上,还是光棍一条。年过二十五,衣服破了没人补,苦啊。” “那是你眼光太高,有点孤芳自赏啊。” “我就看上了你,可你又没看上我,你看,还是没缘份吧。听说你又嫁给了二龙那傻乎乎的蠢货?那有啥意思呀,还不如跟我过呢。唉,天下的美女啊,一般都长着张漂亮的脸蛋生着一颗愚蠢的大脑啊。你看我这玩笑开大发啦。”他站在我面前,收敛了笑容两眼盯着我,严肃认真地问:“你是不是有啥事?可别一时糊涂想不开啊,要我帮忙送你回家吗?” “我没啥事,快忙你的去吧,别在这耍贫嘴了。” 七根拎着镐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我坐在那块大黑石头上,陷入了沉思。我开始梳理纷乱的思绪,回忆一年来进入金家后,我所走过的每一步,我是怎样走到今天这步田地的,并认真地考虑起我的未来。 经过整整三天的思考,我终于横下决心,拿定了主意,立即结束目前这种不正常的生活,从污浊的泥潭里走出来。 第二天上午,我让妈请了半天假,陪我去镇卫生院果断地做了人流手术。 十天后的一个中午,我开车返回了金龙峪,走进了金家大院。我打开保险柜,取出了那个沉甸甸的红绸包,径直来到老爷子房间。我把一分写好的离婚协议递给了老爷子。老爷子用惊讶的眼神瞧着我恢复正常的腰身,知道我去意以定,无法挽回了。我把八根金条、八百七十万多存单、那副七、八两重点金手镯、奥迪车的钥匙、一件件的摆在老爷子面前,完璧归赵,请他过目点验。 “闺女,你八成在外有了可心的人了吧?” “眼下还没有,以后兴许会有。” “唉,终了还是没能留住你呀,都怪二龙这混帐东西不争气,没福啊。”老人拿过那副手镯,硬塞进我的手里:“闺女,你若还认我这老爸,你就留着,留个念相吧。这一年多,金家对不住你呀,以后一定常回家看我,有了可心的女婿可得领来让我瞅瞅啊。” 我点点头:“爸,我若是没文化的文盲,也许会留下来,凑合着继续过下去的,这几天我总算想明白了,我要和有血有肉的活人过一辈子,不能和凉森森冷冰冰金子过一辈子,眼下这种不正常的日子我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把我的青春浪费在二龙这种人身上,也不值得啊!爸。我会常来看您的,以后您自个要多保重啊。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或到柳镇找我。” 我回到自己屋里,收拾了几件准备带走的日常换洗衣服,用条纱巾包好,临出门时,我扬脸环视一番,金家大院里已没有任何值得我留恋的东西了。我挎着包儿扭身脚步轻盈地跨上铃木125,缓缓驶离了金龙峪。最近十年里,我是第一位离开金龙峪的年轻寡妇。 回到了柳镇。一进娘家门,已候了多时大姐、二姐,围上来劈头盖脸把我臭骂一顿。 我没理她们,放下包儿,出门径直去了西山。二姐的主意,已经让我吃够了苦头,我不会再听她的。今后我得用自己的脚,走自己的路。 晚霞中,微风佛面。半山坡上,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映入我的眼帘,我一步步向那身影走近。他正全神贯注地用力刨挖着果树坑,从山脚下到山半腰,已挖好的果树坑密密麻麻,足有几千个。我在他身边停下脚步,默默地注视着他。 “又出来散步啊,真有闲情雅兴啊。”他停下来,和我打着招呼。 “没事干,闲得慌。明儿我来给你打工咋样?” “给我打工?我这穷得叮当三响的破落户,可付不起工钱啊。” “那就先记着,啥时有啥时给呗。” “你不是想健身减肥吧?想干多久?” “永远。” “永远?永远有多远?” “天荒地老。” “香云,你——开啥玩笑?”傻小子有点明白过来了我的意思,还是有些发傻发懵,两眼直直地盯住我。 “我说的是正经事儿,谁跟你开玩笑。” “你这么娇女敕的大美人儿,咋会看上我这穷光棍啊。” “你不穷,七根,你就是我的一座金矿!” “香云——”七根扔下手中的镐把,惊喜冲动地扑过来,把我紧紧拥进怀里,在地上连转了三圈,滚烫的双唇印吻到一起,绵长的热吻几乎吸空了我的五脏六腑,甜蜜幸福得让我沉醉,忘却了周围世界的存在。 晚霞燃得正欢,把西边天际烧得一片火红。 (稿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