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昇》 1.武林盛事吹 ()序 写作并不是一条好走的路。 不论是网路作家,或是传统作家,在台湾要靠写作混一口饭吃,都是很有难度的。 我在网路上也已经辛苦多年,往往经过许多考究、经过无数次润笔的作品,还比不过当初网路小说cháo成名作家的人气,更甚至,还比不过不少腥羶sè肉文的,包含我自己的。 这是很让人不甘心的。 但是偏偏一个网路作家,最重要的就是人气。有了稳定的人气之後,要怎样写都可以至少我所见到的一些畅销书榜的网路小说家就是这样。 这是一个很奇异的现象。对网路小说家来说,好像赞人气还比小说写的好不好的本质重要了。 我也曾经留恋过人气。在乎着那些陌生人们对我的所有批评,甚至是人身攻击,只是ri子久了,往往是看一看,笑一笑,就让它随风飘散去了。 一部作品如果不能深植人心,那麽一个作家有再高的人气又怎样? 很多人认识韦小宝,认识令狐冲,认识张无忌,但他不认识金庸。 很多人认识江小鱼,认识李寻欢,认识楚留香,但他不认识古龙。 所以,我的目标是,写出好看的小说,让很多人认识我笔下的人物,更甚於认识我。 当然,这不论如何,都得拜托诸位了。 1.武林盛事吹 ri正当中,人声鼎沸,各大门派旗帜随风飞舞,肃杀气息默默传出。 浩大擂台之上,少林派的一真方丈与仙都派的宇文掌门正如两座神像,屹立不摇。 擂台下,一名少林派弟子一抹光头上的汗水,说道:「仙都派的两仪剑法本需两人齐使才能发挥出威力,想不到宇文掌门一人居然练成这双剑齐使的绝世武艺,厉害厉害。」 他身旁一名仙都派弟子吁了口气,说道:「在下本以为少林派是以棍法见长,没料到达摩剑法亦是天下翘楚,佩服佩服。」 「这一场武林盟主之争,究竟是谁胜谁败?」这非但是他们两人心中所测,更是这数千名武林豪杰心中所思。 有人思忖,天下武功无坚不破,唯快不破,此战应由善使快剑的宇文掌门胜出;亦有人心想,天下武功出少林,少林乃武林正宗,必定由一真方丈夺冠。 一真方丈睁开双眼,问道:「宇文施主,这一战你可准备好了?」 「一真大师,在下已期待许久了。」 一真方丈现出那红布所裹的木剑,宇文掌门缓缓抽出腰中两柄形式典雅的古剑。两人剑气随着剑身见光而爆涨,围观的数千人皆不禁退了数步。 「请了!」 请字一出,两道身影如同猛虎出闸,势不可止,数十锵声连成一长音,电光石火之间竟已交上数十招。 两人真气四处游走,激得十丈之内飞沙走石,群豪譁然,武功低浅者,皆感气息一滞。 宇文掌门以迅雷之剑急攻一真方丈,一真以剑上彭派真气抵挡,招招威猛震开宇文的迅捷招式,迫使宇文攻势减缓,再趁隙以破竹之势还击宇文掌门,宇文剑走轻灵,不与硬碰。两人之剑法相互克制,一者剑如雷电,一者稳如泰山,一时斗来是不分轩轾,不知过了多少招,两人三剑同时交击,迸出点点火光,各自退开十余步。 宇文掌门说:「在下十五岁出道,二十年来未逢敌手,本以为中原武林凋零,甚感遗憾,今ri遇上一真大师才知天下尚有高手,此场比武大会,已是不虚此行。」 一真方丈说:「宇文大侠豪气万千,贫僧就算败在手下,亦不後悔,可惜这武林领袖自当由天下第一人担当,咱两终须分个胜负。」 「在下有一招『万物始元』,未尝败果,大师留意。」 「贫僧亦有一招『佛渡众生』,是达摩祖师所创,施主小心。」 在场千余人皆屏气凝神,无人发声,天地之间连落叶声都清清楚楚,此刻之静与方才之动相较,更叫人胆战心惊。 一尾苍鹰飞过高空,一声鸣叫响彻荒野,两大高手身型一沉,一如兀鹰掠地,一如飞龙在天,同时出招! 「慢着!」 两人招式已出,难以收势,轰隆一声,擂台之上的砖瓦飞散,一道鸿沟就此划出,两声尖锐破空,百丈之外的点苍黑旗上现出两孔拇指大小的孔洞。 一真与宇文目光同时一掠,群豪亦转身观看,究竟是何方高人胆敢在此时阻止武林盟主之战? 但见十来个身穿官服的衙役坐在骏马之上,拥在一座华轿身边,缓缓而来,颇有气派。 一位武林豪杰无奈的叹了一声,说道:「是『他』?瞧来没得打啦!」 旁人问道:「怎麽?莫非来人竟有本领一抗两位前辈高人?」 轿帘一掀,一名儒生自内走出,剑眉星目,一脸虯髯,身材高大宏伟,年约三十。他手上拿着一本书籍,翻了几页,朗声道:「根据大元例律,私自械斗者,应处一年以上牢刑!」他吃力的爬上擂台,绕了一真方丈与宇文掌门一圈,问道:「你们可有受伤?」 一真方丈讪讪说道:「咱们俱是绝代高手,出手过招点到为止,没有人受伤。」 「没有受伤呀?那麽就没有人犯伤害罪了。是了,方才你们说什麽要对方小心、要对方留意的也算是恐吓罪。好,就算你们私自械斗与恐吓罪罢。」 一真方丈说道:「刘大人,贫僧闯荡江湖许久,每一回遇见你总是没辙,看在同是汉人的份上,放我们一马吧!」见着了这刘大人,当真是数年修养全归於无。 刘大人说:「闯江湖动刀动枪本便不对,本官奉行『严而惠爱』的原则,虽体恤民情,但绝不宽容违法行为,两位一天到晚打打杀杀的地痞请跟我走吧!」 一民崆峒派豪杰细声说道:「蒙古达子乱我山河,我们私自纠党摆明是为了起义,汉人官员对我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来这呆官不识时务的?」 另一名峨嵋派侠女回应:「这家伙叫刘基,硬的很,什麽根据都这大元例律的。以前在浙**田当官的时候就得罪了不少江湖人啦!听说一位豪杰受不了他这种脾气,和朝廷高官串通,搞掉了他的官,偏偏这家伙实有才气,不用可惜,朝廷又抓他当了『儒学副提举』。」 「居然有革官之後反而升迁的事?这呆官运气当真不错。」 「老娘话还没说完啊。这家伙当了『儒学副提举』应该是痛快的很,可是这家伙什麽不举,去检举了『监察御史』,你也知道,向来只有『监察御史』检举别人的,怎有人检举他们的?怎知道这怪官居然说什麽抗议司法不公,带种的检举了上头,当然又只有贬官的份啦!」 「啊?怎有如此的獃子?」 「是呀。但是这家伙又不逢迎又不拍马,确实算的上一位清官便是。」 「唉,遇上这种家伙,咱们确实没辙。人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却不知道英雄遇到官,也是说不清!」 另一端,刘基与宇文、一真两人争论许久,大感不耐,一声吆喝:「──够啦!两位大侠所说的一切都将成为呈堂证供,劝你们惜言如金呀。来人啊,拿下两位大侠!」 宇文掌门与一真方丈面面相觑,两人同时朝下伸出食中两指,晃了晃,暗示脚底抹油,又同时点头,使出上等轻功有如风筝般一东一北飞去。 「仙都派的,撤!」「少林寺的,走!」 两派人马散去,剩余蛾眉、崆峒、点苍等各大门派亦做鸟兽散,天地之间顿时一片迷茫。 刘基咳了几声,一手掩鼻,一手在空中不断挥舞,待尘埃落定,已是灰头土脸。 他四处张望,那些豪杰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下一座巨大的擂台。 传音之声自空中一层层透来:「刘大人确是一股清流,但遇上残暴的元人恐怕没有这麽好过,望自珍重了。」 ● ○● 作者废话: 身为作者,我必须要说,我笔下的刘基有中二症。 2.不为恶人移 ()刘基官邸後院。 一位文人一手拿笔,一手拿书,神sè凝重,不断来回踱步,自言自语道:「豹子头林冲与花和尚鲁智深的相遇究竟该当如何布置?此乃故事之jing彩所在,若想不清,怎能写出旷世之作?」正当心烦意乱,忽见衙役搬着一条大木桩,脚步沉重走了过来。 文人略显惊慌,说道:「这是怎麽着?你们拆了犯人的房子不成?扣押也不是这麽扣押的吧?」 刘基从偏门走至後院,说道:「彦端兄,在下听闻县内举办武林大会,不得不去看他一回,怎知道这些乡民动作奇快,居然都给在下跑了。在下只得请这些小哥将那擂台搬回来,当做证物。」 这名施彦端大了刘基十五岁,在同年考上进士,考场相遇时,从诗歌文学谈论到前朝诗词,又从前朝诗词讨论到了前朝宰相文天祥,两人对他的清亮雅节很是崇拜,以结为好友。 这两人当真趣味相投,要嘛得罪武林豪杰,要嘛得罪高官贵族,在刘基第一次革官後不久,施彦端也被革了职。他当过私塾先生,写过一些南曲,後来发现当说书的钱也挣的不少,便安定下来。 这一ri他之所以来到刘基官邸,是因他所想的一篇武侠故事又完成了些,想早ri与刘分享交流。听闻武林大会之事,他笑说:「乡民们爱听武侠故事,打打闹闹也属常态,与他们认真,你就输了。那些正事咱们先放一旁,你那《百战奇略》写得如何了?」 「已完成八十二战,有劳彦端兄相助了。」 原来刘基见施彦端爱写小书,也受其影响,东写西写不少作品。只是他兴趣不在小书,而是兵书,总边写边幻想着自己是张子房、诸葛武侯之流的军师,运筹帷幄,决战千里之外。那《百战奇略》便是刘基毕生jing华之军书。 两人谈论故事,时而笑之,时而严肃,时而站起身子一招一式比划;待谈起兵书,便在诺大的白纸上画上地形图,以黑白双子做为兵马使,两相互助之下,不论是故事或兵书,都更添完善。 光yin荏苒,两人谈到夜间,忽听公堂之上鼓声雷般响起。 「彦端兄,暂不奉陪了。」 「基兄,去吧。夜间击鼓,必有大事!」 县令总揽行政、司法、审判、税务、兵役,刘基忙的事可不少。他匆匆换过官服,到了公堂之上。公堂两侧衙役尚有些许人未到。 只见击鼓者乃一巨汉,看来孔武有力,大光头前面留着一片刘海,後面留着一根辫子,是元人打扮。 「花花帖木儿?怎麽?你要告谁?」 帖木儿转了两圈鼓棒,说:「非也非也,不是老子要告人,是人要告老子也!」 「何人告你?」 「告我者乃此泼妇也!」 数名元人拖着一名中年妇人,进了公堂,那妇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又被绳索所缚住,好似已受过了酷刑。 一名元人咤了一声:「母狗,进去!」竟一脚往妇人腰际踢去,妇人往前一摔,脸着了地。 帖木儿将妇人扶起,说:「田氏,你不是要告我,去呀,去跟你们刘青天说去!」又推了她一把。 妇人牙早已撞断许多根,眼泪自眼眶留下,模样看来十分可怜。她一边发抖一边说:「大人……刘大人,你可千万要替我做主呀!这……这斯到了我家偷了一块玉佩……那可是我的传家之宝,是我父母给我的嫁妆,这斯明明被我瞧见的,却矢口否认呀!」 帖木儿说:「天型相像者何只千万?母狗如何笃定是老子偷之?这分明是诬赖呀,来人,掌嘴五十也!」 施彦端在内厅听着,思忖:「这蒙古鞑子满口污言秽语却又套上『之乎者也』摆明是讽刺咱们的汉人文学,私自喊刑更是不把基兄放在眼里,当真是欺人太甚!」气得不住发抖,却也无可奈何。 但刘基可不怕帖木儿,拍案斥道:「大胆刁民,这是你做主还是我做主!」 帖木儿虎躯一震,随即叫声如雷:「刘青天刘大人,这泼妇狡猾得紧,既无人证又无物证,怎能任她随口说之?老……小子家财万贯,何须偷他们家中的东西?」 那田氏说道:「那……那……那是小人亲眼见到的,哪里假的了!」 刘基心想,帖木儿此人能言善道,黑能说成白,白能说成黑,何况前科累累,这玉佩八成是他所偷无误,只是目前既无人证,也无物证,该当如何是好?忽尔站起身子,说:「田姐姐,我想起你啦!」 田氏与帖木儿俱是一愣大感尴尬,刘基又道:「田姐姐你忘了我吗?我小时候经常在你家门口闲晃,你总是喜欢拿地瓜给我嚼的呀!」 田氏一脸茫然。帖木儿心想,这汉狗怎麽忽然对田氏如此亲昵,莫非真是旧识? 田氏说:「这,大人,妇人嫁到这已有三十年,老家也在福建,你恐怕是记错了吧?」她也知刘基是在青田长大,怎会是见过自己的呢? 「这事我哪忘的了?你家中有一盒藏宝箱,里头满是金银珠宝不是?」 「阿?」田氏当真是越听越糊。 帖木儿心想,要是这两人真是旧识那自个儿不就糟哩?赶紧说:「她家哪有什麽藏宝箱,大人你记错啦!」 「有!一定有!我记得田姐姐就将藏宝箱藏在床底的不是?」 帖木儿说:「大人真是记错啦,她家床底只有养一条狗,我翻开的时候还咬了我一口你看看!」语毕,将裤管掀起,小腿上果然有两排齿痕。 刘基正sè一拍桌案,一指帖木儿,说道:「帖木儿,你亲自说道去过田家,自个儿便成了人证,腿上齿横痕是物证,还有什麽话说!」 施彦端在内厅拍了一掌,暗赞:妙计! 田氏见着帖木儿偷玉佩,刘基套出他去过田家,怎知道帖木儿居然辩说:「此妇乃告我偷玉佩,非告我私闯民宅,这条证据怎能算之?」 刘基冷哼一声,说道:「那麽便由本官告你私闯民宅,来人呀!压入大牢!」 帖木儿站直了身子,说道:「别忘了老子是元人,大将察罕帖木儿是老子的叔叔,刘基你敢动我!」一双眸子狼似的瞪着。 刘基猛拍桌案,斩钉截铁说道:「压下!」 帖木儿说:「这里是你的地盘,老子先不跟你斗!」望了随从一眼,那随从也点了点头,他便再无反抗的随着衙役进到大牢。 刘基走入内厅,却见着施彦端在厅内一脸担忧之sè。 「彦端兄,怎麽了?」 「在下知道基兄为人正直,只是这事这样处理,唯恐不妙。」 「大元例律,也有偷窃罪呀!」 「但是这人是元人……这时代呀……」 刘基缓缓吟道:「时穷节乃现,一一垂丹青:在秦张量锥,在汉苏武节!彦端兄,在下已被扁官两次,这些元人还能拿在下怎样!」 施彦端听闻刘基所吟,说道:「是呀,文天祥丞相宁死也护着这字『节』,可见这『大节』之重要,可是……基兄不像在下孤身一人,尚有妻小在青田待养,有时也得为他们着想着想。」 刘基笑说:「在下知道彦端兄担忧,心领了。来,彦端兄若有jing神,再与在下讨论讨论那官逼民反的水浒好汉吧!」 ● ○● 作者废话: 施彦端何许人也? 3.天地失正气 ()刘基与施彦端两人聊至深夜各自睡去。天才蒙蒙亮,堂内又传来咚咚鼓声。刘基奔至公堂,却见一名绑着辫子的八尺大汉大喇喇坐着官椅,双脚摆在官桌之上,仰着头,好似是用鼻孔看人似的。 敲鼓人乃昨ri被苦打的田氏。 刘基望了大汉一眼,心头登时一寒,此人正是朝中大将察罕帖木儿!汝阳王! 刘基双膝一跪,拱手说道:「微臣叩见将军!」心道,昨夜办案至今不过七个时辰,从大都赶来浙江?那些元人好快的脚程。 帖木儿瞧也没瞧刘基一眼,说道:「免礼了。汉狗刘基,听说你昨ri审了我安答的龟儿子是不是?」 刘基脸sè一沉,说道:「花花帖木儿偷了田氏的一块玉佩,还一错再错、矢口否认,在下设计令他露了口风,已将其压入大牢,详情如此……」 「你这汉狗倒还真有点小聪明呀?但是田氏是告她啥来着?」 田氏立即说:「是告他窃我玉佩呀,大人。」 刘基暗想,奇怪,田氏昨ri一附胆小如鼠的样子,怎今ri却是……?她又怎麽会与察罕帖木儿一同来到? 帖木儿说:「是呀,田氏是告他窃盗,你没事告他私闯民宅做啥呢?」 刘基说道:「根据大元例律,私闯民宅亦有罪呀,大人!」 田氏居然说:「这,刘大人,老妇是自愿请花花大人到舍下坐坐的,所以不算私闯民宅呀。」 刘基全身如入冰窖,心中转过数个念头,推敲出内情,说道:「昨ri你为何不说分明?」 田氏道:「昨ri大人忽然姐姐、姐姐叫起我,我全身发毛,脑袋发晕,一时之间难以听清大人说的话呀。」 帖木儿说:「刘基呀,听清楚了吗?没凭没据的,你怎能关上我龟侄儿呀?」 刘基心中一团无名火烧了起来,站起身子说道:「在下误会了令侄,田氏也发现玉佩是她不慎遗失的,那麽在下立刻去放人。」语毕即往大牢方向而去。 田氏朝帖木儿说道:「这,老妇尚未说玉佩之事,他怎知道我要说什麽?」 帖木儿没答应她,心道:「这刘基心思当真细腻,见微知萌,如此轻易的看出老子收买了田氏?不好对付呀,一不做,二不休……」眼珠一转,瞧了田氏一眼。 刘基从公堂旁的小门,带出花花帖木儿,说道:「令侄在此,恕在下眼拙!」 察罕帖木儿说道:「算啦,孰能无过?龟侄儿,这刘基没有亏待你吧?」 花花帖木儿说道:「这倒也没有,倒是昨ri小子我向刘基再三说道没偷东西,怎知道这厮不知犯什麽病,硬是要判小子有罪?唉,我还真想要打他个两巴掌!」 察罕帖木儿说道:「刘基,你就让他打个两巴掌吧!万一我将这件事告诉圣上,包你抄家灭祖呀!」 士可杀,不可辱!刘基本yu说此话,想起妻儿,咬紧了牙,点头答应。 两声巴掌声清脆响起! 衙役们捉着庭杖的手浮出青筋,一双火红的眼珠就像要喷出火来!刘大人为官何等清明,受此污辱,如何不怒? 花花帖木儿冷笑道:「刘基呀刘基,想当你的刘青天?难呀!别忘了汉人的青天早灭了,如今是我们元人的长生天呀!哈哈哈哈!」与察罕帖木儿大笑而去。田氏见着众衙役要喷出火来的目光,打了一个冷颤,拔腿而去。 一名衙役紧捉庭杖,势要奔出,刘基道:「罢了!别冲动,奈何不了他们的!」 这些衙役皆是汉人,当上官後更知那高高在上的元人可恶,一名衙役愤愤说道:「大人,难道我们真要让这些元人横行霸道?」 「唉……」随着叹声,施彦端走至这衙役身边,拍他肩膀,接口说道:「看看外头家破人亡,现在这当口子,能养活家人便不错啦,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呀……是也不是?基兄?」 怎知刘基却说:「不,在下是以退为进,此事定要告上圣上!将所有事情都要清清楚楚说分明!」 衙役们大声叫好,施彦端却呆若木鸡,说道:「这,这小小事情,何需闹到圣上?何况田氏以与那帖木儿叔侄串通,如何提告?」 刘基说:「大元朝大将包庇亲侄怎能算是小事?当下咱们便去田家收集他们串通的证据,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众人做微服打扮,往田家出发!」 衙役们齐声说道:「正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刘基身为县令,自然知晓田氏家中的户籍所在。为不引人注目,刘基仅带着两名衙役而去,施彦端亦一同前往。 天空乌云密布透不过气,一些小摊贩们乾脆偷了懒窝在家中睡大头觉,街上人迹渺茫,连野狗的影子也没瞧见。 数人徒步於街上,施彦端说道:「基兄呀,就算咱们找着田氏与帖木儿叔侄串通的证据好了,可这圣上也是元人,会不会包庇下属呀?」多年来的说书经历告诉他,事情似乎往不可收拾的方向而去。 「事在人为,等圣上真的包庇下属再提吧!」 「但元人视汉人之命如无物,真有可能……」 稀哩哗啦,雨在此时下了起来,打断施彦端的话。 四名随从撑起油伞,雨水落於其上,达达做响。 灰茫茫的街上浮出了一道魁梧身型,如同索命无常,立在那等了许久。 刘基脚步豪无缓和。 人影现型。 是察罕帖木儿。 施彦端三人都吃了一惊,只有刘基保持着冷静,说道:「将军亦是料敌机先,早知道在下动作了?」 「刘基呀刘基,你当真是你们汉人所说的,不到黄河心不死吗?」 「为公平正义,至死方休。」 帖木儿将手探至身後,拿出一个黑sè包袱,将它解开,里头一个湿濡濡的事物滚了出来。 施彦端与两民随从见着了,俱是脸sè大变,差点叫出声来。 「现在人都死了,是该休了。」 雷光一闪,滚在地上的,正是田氏头颅。头颅眼中藏着深深惊骇,彷佛不敢相信这元人居然是如此心狠毒辣。 帖木儿冷笑,说道:「和这母狗串证,是老子瞧得起你,你真以为拿老子有法子?」 施彦端与两民衙役望了刘基一眼,刘基毫无惧sè,说道:「将军包庇亲属,串谋伪证,兼之杀人灭口,此颗头颅便是证据!」 帖木儿一声震怒:「这事本可小事化无,难道你以为本将军没种杀你!」竟踢了田氏头颅一脚,地上血花四散,在雨水之中逐渐晕开。 但听刘基缓缓吟道:「是气所磅礡,凛烈万古存,当其贯ri月,生死安足论!」 帖木儿听闻此诗,不禁退了一步。自问:「在沙场上什麽情况都见过,什麽大将都和他们干过,杀气也好,斗气也罢,从没怕过半分,此刻在气势上怎会输给这一个小小的儒官?」冷哼一声,招了招手,将埋伏於邻近的元人手下唤出。 附近一间棺材店里睡眼惺忪的老板将门开了一线,见到这这大匹元人立即睡意全消,躲到棺材之中。 施彦端脸sè惨变,此番看来,当真是有死无生了。 刘基喊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放他们走!」 帖木儿大笑数声说:「好英雄、好气派!既然这麽气派,不如咱们来场将军决斗,输的成了战俘如何?」 刘基大喝一声:「好!」 元人们一齐前仰後合,捧月复绝倒,就像一群恶狼在笑。 帖木儿说道:「看在本将军是练武之人,让你三招!」 元人们笑道:「别说是三招了,让个三百招你也胜不了将军的!」 刘基与施彦端交头思许,施彦端面有难sè,刘基却是一脸镇定。 帖木儿说:「你们可别打什麽拖延的主意,老子早派人去了县府,那些衙役们在此刻恐怕也死光啦,没有任何人可以帮你们的!」 刘基说道:「在下只是与属下议论一番,该当如何出招。」 帖木儿哈哈大笑,「你们这些小白脸如出招也赢不了本将军的!废话少说,快来吧!」 刘基绕着帖木儿转了半圈,帖木儿自负铜皮铁骨,还真不怕他从何处出招,出乎意外的,他忽尔踢开棺材店的大门,直嚷:「快进去!」 施彦端与两名属下窜了进去,刘基立即挡在门前,说道:「想要追他们,先过在下这一关!」 「可笑!」帖木儿一拳含着惊天之势,击向刘基胸膛! 刘基胸头一紧,喉头一甜,大口鲜红从嘴角与鼻孔窜出!他哈哈大笑:「将军……三招呢?言而无信,小人矣!」 「信你娘!」帖木儿又一拳打出! 刘基挺住身子,又硬受了一拳,若非手指扳住门板,早飞了出去! 棺材店内传出浓浓焦味,帖木儿大吃一惊:「莫非他们想用火阻隔老子的追兵?可恶,这棺材店内都是木头,可便宜了这群汉狗!」 只见到施彦端抱着一块着了火的棺材盖,奔到刘基身後,说道:「基兄,你别撑啦!我来助你!」 刘基挤出最後一口气,说道:「彦端兄!快逃!」 帖木儿心中大怒,运起「万狼呼」内功,运劲於拳上,朝刘基脸孔挥去! 鲜红洒在空中,成了一片遮天红幕。 「基兄呀──!」 两名随从赶紧拉着施彦端,说道:「别浪费刘大人的一片苦心,咱们还有咱们该做的事呀!」 帖木儿听闻此言,以为刘基还有後着,是恨不得赶紧将他们三人大卸八块,偏偏刘基好似与这门铸在一起,扯也扯不来,拔也拔不开。两名衙役更将棺材引燃,以火墙为阻,拉着施彦端从棺材店里奔去。棺材店後门一出,皆是窄巷,追之难以。 帖木儿怒不可止,抽出腰间大刀,「刘基呀刘基,你可怨不得我!」,朝着刘基直劈而去,势将他从中劈成两半! 只见白芒一闪,众人愕然! 4.止止道人现 ()「诶,凡事适可而止、适可而止呀!你是武生他是书生,理当由你让他三招,而不是他让你三招才是!怎有以强欺弱的道理呢?」 一名黑发及地,遮掩面貌的奇人忽然出现在刘基与帖木儿之间。 观其身型是名男子,身穿蓝格道袍,是老是幼难以分辩,说起话来,竟不似人言。 帖木儿掌中原本应将刘基直劈为两半的大刀已镶在一棺材店旁的石墙上。 方才打雷闪电之时,究竟发生了什麽事?这人究竟是打哪来的?这里早就由属下们围住了不是吗?帖木儿看着眼前如魅似鬼的奇人,戒慎恐惧问道:「阁下是何门何派?是否为全真教?」 成吉思汗旧时为追寻长生不老之术,曾求师全真教丘处机道人,是以元人欠着全真教一份情,倘若眼前之人是全真教徒,那对帖木儿而言可麻烦了。 「诶,我并非全真教,贵派亦不足挂齿也。此人将要气绝,你这小鬼何必出手如此毒辣?适可而止、适可而止呀!」 哪来疯言疯语的疯子?帖木儿刀一抽,势若疯虎砍向那名奇人,却见刀芒硬生生止住! 「啥!」众元人大惊失sè,如见天神。 奇人手腕一转,钳在他中食两指之间的大刀便「锵」了一声,饼般折成两块。 元人们已不是大惊失sè,而是心惊胆颤了。帖木儿退至属下背後,大喊:「放箭!连同刘基一齐杀了!」 雨成暴雨,箭却比暴雨更急,自四面八方击向奇人!却见奇人双掌如蝶飞舞,数十羽箭竟被他十指钳住,有如两只刺蝟。「小鬼头们弓术不错呀,但是要懂得适可而止呀!贫道初下山,不想开杀戒呀!」他望了一眼棺材店,笑说:「要是开了杀戒,收屍倒也方便!」 帖木儿早吓的屁滚尿流,拔腿而跑,喊道:「用你们吃nǎi的力气,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元人到底是勇士居多,抽出腰间大刀,硬是咬牙砍向奇人。 奇人叹了口气,说道:「唉,小鬼头们要懂得适可而止呀……否则我也将怒不可止!」当下手捏剑诀,「神剑指」一一刺向众元人咽喉。 众元人一一倒下,喉头只出现一个细小红点,连一真与宇文的剑术恐怕也没有如此之高。 一名在十丈外的元人扬弓对准刘基,箭如流星shè去! 「神弓指!」奇人右手拇指扣着中指,轻轻一弹。数滴雨水被奇人所弹出的气势牵动,汇成一道水箭! 水箭与羽箭对上,羽箭如同芭蕉似的从中撑开,余劲贯穿元人胸膛而出,化成一道血箭,不知在空中疾走了多久,才缓缓散去。 在场仅余一名元人,他嗫嗫嚅嚅说道:「你……你凭什麽杀人!我们杀他只杀一人,你却杀了我们这麽多人,你……你罪无可赦,你比我们更可恶!」 奇人笑说:「荒唐!这名书生从未动过手,尔等要杀他,是尔等有罪,我动手杀你们,是为了替你们止罪,否则以我武功怎杀不了你们头头?」 「那……那麽,我不杀他,你便不杀我?」 奇人笑说:「你想逃便去吧!」 「多谢大侠饶命!多谢大侠饶命!」这名元人便如同野狗般夹着尾巴去了。 奇人走向棺材门前,轻轻一按刘基紧捉在门上的手,却没有按下,不禁莞尔一笑:「一下山便遇到这麽硬气的人,当真有趣的紧。」 一道闪电劈下,大地银白一瞬。 景sè恢复之时,奇人与刘基已然消失。 ◎ ◎◎ 施彦端与两名衙役从棺材店後门冲出,在窄巷之中一阵乱窜,才奔回了大街,瞧追兵未来,喘了口大气。施彦端不住叹道:「是我害了基兄,是我害了基兄呀!早料出会有这样的结果,怎不毅然决然的阻止他呀!」 一名衙役说道:「施先生,咱们大人就是这附脾气,那是谁也劝不了的,他本就是一个不怕死的好汉!」 施彦端奔的上气不接下气,说道:「这叫送死,不叫不怕死,那是两回事呀!」 另一名衙役说道:「现下说啥都太迟啦,咱们快去青田,带刘嫂和琏儿避风头吧!」 原来刘基所托之事,不过是请施彦端代他带妻小避难去罢了。 浙江多水路,施彦端与两名衙役三人马不停蹄的奔向岸边,搭上水路而逃。这路上似乎没有追兵追来,施彦端喘了一大口气,但亲眼见到好友受难,仍是心怀愧疚,一阵胡思乱想:「唉,没有想到,那花花帖木儿去了田家偷了块玉佩……就那麽一块玉佩,了不起百文钱的玉佩……居然酿成了这等大事!基兄呀基兄,真的值得吗?……不,基兄要的是一个正义公理,我怎能说这件事只值一块玉佩?但是人都死了,还管得着一个正义公理吗?……呸呸呸!说不定那帖木儿良心发现,饶了基兄一命呀!可是那人哪有良心可言……」最终心神俱疲,不住睡去。 转了一ri,三人终到青田。青田是乡下地方,路上大多是田地,不时见到水牛哞叫以及农夫插秧。三人买了三匹白sè骏马,以马代步,不多时已到了刘基故居。 刘基为官後,大批钱财都花在铺桥造路之上,故居不过是一间几块木板钉成的小农舍。 施彦端敲了门,过了片刻门开了,里头是一位身怀六甲的少妇,见着了施彦端,喜出望外,说道:「施先生!你怎麽来了?」 施彦端道:「这……在下去过了基兄的官邸,与他闲聊了两句,他说这些天他就要辞官了,想要……想要带刘嫂去那附近游玩,只是最近政务缠身,月兑不了身,因此在下便替他来一邀嫂子了。」不住一抚胡子。 刘嫂望着两位衙役,说道:「两位小哥,你们怎麽说?」 两位衙役吞吞吐吐说道:「是呀,是这样的!」 刘嫂叹了口气,说道:「基哥哥早知道妾身有身,怎可能还会带妾身去游玩呢?何况施先生说书时养成的模胡子习惯,到现在也没改过来呢,说个谎是任谁都看的出来。」 三人各自相望,施彦端说:「唉,果然虎父无犬子,龙夫无蛇妻,刘嫂,在下还是跟你说了吧……」将玉佩一事说出,但是对刘基重伤一事半字不提。 「基哥哥本便是这脾气,嫁给了他许久了,妾身又怎麽会不知道?」 施彦端正要言语,忽听马蹄声传到,与三人目光相接了片刻,他才说:「莫非朝廷如此动作之快?」 踌躇之间,远方二十名余劲骑,视农民如无物,策马践踏,冲过水田,直往刘家而来。 施彦端当机立断,大喊一声:「逃!」 「刘大嫂,失礼了!」一名衙役将刘嫂抱到马上,另一名则是闯进屋内抱起睡眼惺忪的瑾儿,跳上马去。 五人奔出了片刻,一名衙役说道:「施先生,我们载着人,不多久便要被追上了!」 施彦端回头一看,朝廷兵马与一夥人的距离果真又拉近不少,只说:「冲进那一片樟木林!」手上缰绳一晃。 他旧时曾来过刘基故居游玩,对附近地形亦深刻了解,立刻冲进那片小道甚多、路况蜿蜒的樟木林,心中又想了一计,说道:「两位小哥,停马!」 三马人立而起,施彦端当即跳下马,又去抱着刘嫂、刘瑾下马。「两位小哥,你们两人牵着这批马,一同向前路奔去,弄他个『调虎离山!』」 两名衙役会意,说道:「妙哉!请施先生自己小心了!」 两人三马奔去,施彦端当即领着刘嫂与刘瑾奔入樟木林,又赶紧捡了些树枝叶堆替他们挡着,一齐躲在树枝之後。 这时兵马正自林中小路奔过,当真是间不容发,若身手慢些,恐怕便被这些士官们擒去。 「可真险呀!」施彦端一望刘嫂,只见她满脸盗汗,扶着大肚子,竟似将要临盆,忙问:「你可真撑的住?」 刘嫂苦笑道:「还受的了。」 施彦端瞧着她肚子,深知带她一齐奔命恐怕不智,定得想个方法才行。忽听临近传来稀疏之声,定睛一看,原来十丈外的树後还躲着个人。 哪人见他们好似也在躲人,便探出头来,原来是名十来岁的小乞儿。他一身尘埃,好似躲在这片林子之中许久了,看着他们三人,问道:「你们三个人是怎麽着?」。 施彦端哄道:「我们在和朝廷的大哥哥们玩捉迷藏,千万不要张扬呀。他们骑马,我们用脚跑的,被他们捉着了,可跑不赢他们。」 那小乞儿笑说:「躲官兵便是躲官兵,什麽捉迷藏的?嘿嘿,给我点盘缠花花!否则我便大声啷囊!」 施彦端暗啧了一声,掏掏袖袋,只剩下几枚铜钱,忽生一石二鸟之计,说道:「瑾儿,把衣服给这位小兄弟,跟他换个衣服!」 小乞儿笑说:「原来你也没有啥银子,那衣服看起来不错,倒可以将就将就。」 刘瑾一向乖巧,虽心不甘情不愿的,依然与那一个小乞丐换了衣服。 才方月兑下,马蹄声又在林中响彻,施彦端往外一探,心想,糟了,莫非那两名小哥这麽快就遭了毒手?对刘嫂说道:「在这里待上片刻,我已想好了法子等他们!」 小乞儿换了服装,却被施彦端扣着手腕拉了过去,不住胡乱骂道:「你这衣冠禽兽,难道想要捉我去卖给人口贩子?」 施彦端不答应它,却硬是将他拖到了到林中小道之中。小乞儿已知施彦端用意,又骂道:「你好毒的心!竟然狸猫换太子,拉我去送死!」大叫:「我不是那啥瑾儿,不是那啥瑾儿!」怎知道这下聪明反被聪明误,朝廷兵马闻言,立即朝这奔了过来! 听闻马蹄声越做越响,小乞儿说道:「你、你这混蛋!快点带我逃!」反倒是拉着施彦端要逃去。 施彦端好气又好笑,往刘嫂母子相反方向奔去,忽然放慢脚步,刻意让元人瞧见他们才躲入林中。 「你做什麽?逃跑还逃的慢吞吞的!」小乞儿叫道。 「噤声!」 五六名士兵在林外下马,走进林中,抽出腰间配刀。小乞儿与施彦端躲在树後,心儿噗通噗通跳着,差点跳出腔来。那些士兵绕过他们後,施彦端便想去偷牵他们马匹,到了林边却发现林外还有一个士兵在那固守兵马,暗叫不妙。 小乞儿说:「你这囊包,对方不过一个人罢了,难道还怕他?」 施彦端说:「这些鞑子士兵杀人不眨眼,当心点!」 小乞儿拿出一个弹弓,从地上捡起了一块出头,朝那士兵脸孔shè去,那士兵不备,眼珠中弹,痛得掉下了马。 「快抢马啊!」 施彦端骑上了马匹,将小乞儿一把拉起,放到身後。两人奔出许久,施彦端说道:「小鬼头倒是挺聪明的,我想什麽都知道。叫什麽名字来着?」 「哼,我爹将我丢了,我没名字!」 在这混乱的时代,将孩子丢了的事情本便不少。施彦端似已习以为常,续问:「没有名字,总有个姓吧?」 「罗!」 「那我便唤你小罗!」 「什麽小罗?我平常也常被官兵追,要逃跑的话,你恐怕得叫我一声乾爹!」 「哈,好,如果你聪明过我,我便叫你一声师父,但如果我聪明过你,你便要叫我师父如何?」 「一言为定,就看看谁比较聪明了!」 两人时走水路,时走陆路,一路引着蒙古士兵。浙江是在极东之地,施彦端便朝西奔去。 ● ○● 作者废话: 施彦端与小罗两名脚sè,在本故事之中,也是一大看点喔! 9.赤手胜神仙 ()夜已深了,窗外还能听见数人议论之声。 白莲教总坛偏房,木门啪一声开了。 酬酢那些乡民花了一天时间,刘基与一真,韩山童一行人此时方进到屋内。 一真自然只是碍於穴道受制,一进到内室,刘基立即点开一真上半身的穴道,抱拳说道:「一真大师,在下失礼了。」 韩山童与刘福通俱是一愣。刘福通以为明王刚刚回到天上去了,那定是附身,否则怎麽可能有人有本事空手斩断铁刀的? 一真边运功活络筋骨,边问道:「阁下非凡人也,敢问高姓大名?」 「在下名为刘伯温。」自上回遇见那「八八」之後,他便依照五行命理之说为自己取了一个名字掩人耳目。 「伯温少侠,你有本事制住贫僧,却加不施害,必定是想要利用贫僧,有道是『士可杀,不可辱』,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 「恳请一真大师收起敌意吧,白莲教与武林盟均是要反这个朝廷,立场无二,何须刀见相向?」 「哈!武林盟乃是正义之师,怎屑与这怪力乱神的邪教合作?更何况少林寺当年之所以惨遭焚寺,便是因一名走狗告知少林寺密谋造反!」 韩山童挥手遣刘福通与冰玉洁下去,这才说道:「老夫所学的武功确实是铁布衫与霹雳掌没错,但是老夫并非出自少林,大师恐怕有所误会。」他见刘基掀破神佛面具,更确认他是一名绝世高人,再装下去岂不是班门弄斧? 「你就算不是叛徒,必定也许那叛徒有着莫大的关联,说吧,你这身武功是从哪里得来的?」 倘若在平时,韩山童绝不容一真如此造次,但刘基之本事实是骇到了他,气势顿时少了数分。面有难sè,说道:「并非在下不说,但是在下已发过了毒誓,决不可向第二人透露师父身份,请大师见谅!」 「哼,武林盟与白莲教之间若要合作,便该坦诚相见,阁下既然不愿拿出诚意,谈什麽合作!」 刘基心中大急,心想,既是和尚,又是懂得铁布衫的护体功夫还有谁? 「莫非那叛徒便是彭莹玉?」 「啊!」一真附掌说道:「是呀!贫僧怎麽没想到这的彭和尚!」 算一算时间,元朝火烧少林寺之後,武林中才出现这名彭和尚,手法与白莲教同出一辙,俱是打着刀枪不入的行头,除了他之外还有谁? 韩山童不置是否,暗想,这名少年究竟是什麽来历?明明武艺如此之高,见面当ri为什麽不说破自己的手脚?少年武艺大成者不少,但谋事如此老练的却不多了,这人……不可不防呀! 见韩山童默认,刘基对一真笑道:「还请一真大师秋後再行算帐,先请讨论合作之事!」 一真说道:「慢着,贫僧再怎麽说也是千辛万苦败了宇文掌门、『秋风夜,仙都间,石剑辟群仙』的武林盟主,说什麽你也得光明正大败我一回,让我心服口服听你的!」 一真自然看的出武艺尚远不如刘基,但是武人xing子,瞧见比自己高强的人都要斗上一斗,即便斗不赢,好得也得让他见识见识自己的本事。 韩山童亦不阻此,说道:「两位若要动手,内院倒是一个不错的地方。」开启扇门。 门外夏虫鸣鸣,是一片皎洁的夜。 刘基叹了口气,与一真走了出去。韩山童坐在凳上,自个斟了茶,暗道:「秋风夜,仙都间,石剑辟群仙?这和尚取浑号的本事可真不下於白莲教呀……。今个儿与那一真斗了个旗鼓相当,透过他瞧瞧刘伯温的武功到了何等化境也好,这小子想要以力服人,我看是未必……」 喝了两口茶,打算出门一观,便听一真边入门边说道:「唉,阁下当真是『虫鸣夜,白莲边,赤手胜神仙』……」 当晚,三人议论合作事宜。内容无非便是士兵如何编制,如何安排,该当攻打何处。 韩山童与一真争先发言,一者说白莲教众笃信神迹,视死如归,一者说武林盟骁勇善战,锐不可当,两人说得又要动起手来。 刘基不赞一言,他清楚现下的兵力还远不如朝廷,这两人均是匹夫之勇罢了,定要设法搧动大汉民众,起义才有望成功。问道:「刘福通说元朝zhèngfu奴隶百姓、官逼民反、滥用宦官,奴人妻女可是当真?」 韩山童笑道:「除了奴隶百姓之外,其他都是他自个儿添上去的,先生还不了解那个家伙。」 「奴隶哪儿的百姓?」 「黄河泛滥许久,住在黄河边的居民怨声载道,元朝成为众矢之的,便索xing捉了那些百姓逼他们去修河,传闻有些百姓终年都泡在水里,身子烂了也不许他们出河来,死了便乾脆放他们屍身从水流去了。」说着说着,韩山童怒上眉梢。 刘基沉吟半晌,拿起桌上笔墨白纸,在上头写着:「泛滥多年难见官,百姓落难求神仙,杨戬额上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说道:「咱们将这首诗四处流传,再将二郎神的神像藏在黄河之中,等到百姓们看见神像之时,必然以为是天神之意,民心必然大动,届时便是咱们起义之时!」 韩山童说道:「妙哉,妙哉!没想到伯温少侠竟然也是此道中人!我立刻请属下去办!」 一真悄悄摇头,弥勒、明王便罢了、现下连二郎神也下来啦?这样下去岂不成了神仙大斗法啦? ● ○● 作者废话: 很接近历史。但是不是历史。 10.惊遇彭莹玉 ()黄河溃堤至今已七年,山东、两河、江淮一带民怨四起,刘基跟着白莲教在邻近不断的「显赫神迹」吸引教众,以求增强战力。起初依然是韩山童扮弥勒,刘基扮明王,但白莲教知情者皆颇有微言,刘基也看出白莲教的不满,索xing请韩山童之子韩林儿假扮明王。 韩山童说道:「这,这怎麽行呢,明王哪有说换便换的?」自然是客套话。 刘基说道:「明王是出世而非转世,附身在谁身上都可以的。在下虽希望改朝换代,但居功厥伟者自然是白莲教,在下只是个负责出点点子的臭皮匠罢了。」暗叹一声,莫非我「寻龙使」还与你们争?风头太健还不利於我哩。 韩山童放下茶杯,冰玉洁立刻替他斟茶。韩山童又瞧了冰玉洁一眼,说道:「伯温先生足智多谋,说是『再世诸葛』也不为过,怎能说是出出点子的臭皮匠?既然先生赠白莲教此份明王大礼,白莲教也应该还你一礼才是,这玉洁是我的养女,如今便许给了你。」颇有言外之意的又说了一句:「从此她便任你摆布吧。」 「教主!您……您怎麽这样呀!」冰玉洁登即面红耳赤。 这韩山童果真还是把我当成个二十来岁的小夥子,以为送个女孩给我便制住我了……但要利用白莲教势力,攀点关系又何妨?刘基站起身子,做振奋样,说道:「多谢韩教主!」 冰玉洁「咛」了一声,跺了跺脚,看见刘基正瞧着自个儿,含羞答答的从门外奔了出去。 刘福通从门外进来,笑道:「你们知道怎麽着?方才玉洁那丫环跌进假山那边的水池里头啦。」 韩山童说道:「闲话休提,要你办的事办的怎样啦?」 刘福通说道:「大好!我请一真那边的武林侠士替我们在黄河一带的庙内写上那诗句,他们身手俐落,写完诗後立刻施展轻功逃跑,也是没人见着。人人都以为那是什麽神明显灵的神迹勒!现在别说大人啦,连小孩们个个都会唱:『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还创了一首短曲来和着唱哩!」 韩山童斥道:「什麽『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刘先生一首好端端的诗被你弄得不伦不类!」 刘福通说道:「刘先生的诗太长啦,乡民记不来,我本打算删掉前两句,只留『杨戬额上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的,但想二郎神的神像那样难弄,干脆便做一个简单的石像罢了,道具改啦,旁白自然也得改啦!」 韩山童大斥:「胡来!你以为是以前在私塾读书玩游戏吗?」 刘基沉吟半晌,说道:「且慢,刘先生所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诗句与神像太过工整反而太过作假,索xing用那不伦不类的东西反而更见成效也说不定,只是届时的那一些石人可真要弄得神秘一些,令人看了有些毛骨悚然才好,最好用小篆在石人背後刻上与口号一样的字。」心道,刘福通傻里傻气的,反倒是比较接近乡民的想法也不说定。 韩山童会意,颔首说道:「刘先生言之有理。」 刘福通耍小孩xing子说道:「一样是刘先生,他说的便有道理,我说的便没道理……」 「这次起义你功不可没,好好做,功成之後本尊绝不会亏待你!你忙去吧!」 刘福通大喜,出了门去。 一真从门外进来,问道:「那刘福通是怎麽一回事?怎麽手舞足蹈的?」 韩山童说道:「他时不时便要发一次颠的,ri子久了便习惯了。」 一真问道:「咱们来这里这麽久了,可有彭和尚的消息?」 刘基笑道:「大师放心,白莲教徒在这几个月动作频频,身为教主师父的彭莹玉自然听闻此事,自然不会隔岸观火的。」 一真鹰眼一瞪韩山童,说道:「教主,阁下虽与彭和尚有师徒之情,但此乃是少林寺的大事,请勿介入。在下亦会以起义为重。」 韩山童到底脸皮深厚,笑说:「在下如此沽名钓誉,怎麽还会认一个师父出来压在头上呢?」 好巧不巧,便在此刻,一名教徒慌忙而来,说道:「教主!我们找着彭和尚了!」 韩山童「啊?」了一声,一真笑道:「贫僧便来亲自瞧瞧那彭和尚的玄虚!」 ◎ ◎◎ 洪水宛若野兽,以大地为疆域,视百姓为生食。烈阳好比战火,将穹苍作烘炉,焚众生为尘土。 十室九空的不毛之地,难得的升起了一串炊烟。 「彭大师!救救我娘呀!彭大师,她生了病啦,拉肚子拉个没停,你救救她吧!」一名面黄肌瘦的女子拉着一名和尚样貌的人物。 和尚一对凤眼,一对招风大耳,瞧来好似如来佛祖。 「放心吧,我佛慈悲,上天有好生之德,神明定会救他的。」 和尚身前长凳上躺着一名满头白发的七旬老妇,在和尚按她的脉搏之时,忽将大口的秽物吐在和尚怀中。 和尚视若无睹,只淡淡说道:「老妇上吐下泻,定是乱喝水,得了瘟疫了。」 听到了「瘟疫」这两个字,本来排队的群众登时退开十余丈。和尚说道:「请你先躺着吧!」 老妇早已因病动弹不得,眼眶之中满是眼泪,也不知道因痛苦,还是因感动。 和尚搀她躺着,左右各伸出一只食指,顶住了老妇的胸前的中庭与月复下的石门穴。 「莫非是『镇魔指』?」藏在众多病患中的一真自问。 和尚深深吐纳,将真气灌入老妇体内,老妇只感到体内五脏六腑好似都被翻搅过了一番,差点疼的连祖宗十八代都骂出来,最终一股酸气冲了上来,一发不可收拾的吐了许久。 「疼死你祖母啦!」 和尚手指离开老妇身躯,好似佛祖微笑:「能骂粗口,已好了大半啦。」 老妇说道:「大师,真是对不住了……」 和尚全然不介怀,笑说:「赶紧去吃点地瓜粥吧,吃完了粥,你身子才有力气。以後记得,这满地泥泞都是有毒的,水得要滚过才能喝。」 老妇痛哭流涕,嘴上不断说着:「多谢大师、多谢大师!大师当真是法力无边呀!」替和尚擦乾身上肮脏。 见着了这「法术」,病患们死气沉沉的眼睛都发出光来,他们深信,只要有这位活神仙,人人都有望活着。 施展了「法术」的和尚并不像韩山童那般张扬,只是默默运气平缓,等下一个病患来耗掉身上苦练而来的真气。 一真与刘基从病患中信步而出,来到和尚面前,问道:「大师可是彭莹玉?」 和尚抬起头来,笑道:「大师不敢当,俗名正是彭莹玉。佛友瞧来身强体健,老僧还有百余名病患待治,请问可有要事?」 他的一言一语都显得光明磊落,他的所作所为都显得神圣伟大,彷佛连怀疑他都是一种罪恶。一真居然连他是否出自少林寺也问不出来。 刘基拱手说道:「在下乃是白莲教教徒,听闻大师行善积德,很是钦佩,想请问阁下可有什麽需要帮忙的?」 彭莹玉一脸惊惶,双手合十说道:「想不到你们居然是『弥勒降生,明王出世』的白莲教!白莲教博施济众,可否请贵教多派人来救救这些可怜无辜的人们呀!」 刘基沉吟半晌,说道:「白莲教来此便是为了广结善缘,自然是义不容辞。在下斗胆请问阁下是否愿意加入白莲教?」 「老僧自然愿意,那正是老僧此生最大的心愿呀!」 刘基说道:「好!在下便立刻回教中告诉吾派教主此事!」轻拍一真肩膀,暗示他一同回分坛。 两人行至路中,刘基问道:「大师怎麽看?」 一真一脸迟疑,说道:「方才他救治那老妇的手法应是少林寺器十二绝技中的镇魔指无误,但是他那附慈眉善目的模样,怎麽都想不到,他会是少林寺的叛徒呀……莫非韩山童说谎嫁祸?」 「在下已诱他入白莲教,今晚便见分晓。」 对刘基而论,不论彭莹玉是不是少林寺的叛徒都无妨,只要他加入了白莲教,白莲教自然更加壮大,起义自然更加容易。 韩山童为了避串通之嫌,并无与两人一同前去见彭莹玉。两人回到了白莲教分坛,刘基向韩山童说道此事,韩山童亦无拒绝,差人将彭莹玉带入分坛。 「彭大师到!」 一真饶是修为高超,此刻亦握紧了拳头,韩山童更是心乱如麻,在房中不断来回踱步,唯有刘基气定神闲,他自信不论这三方有何冲突,都定然可以调解。 彭莹玉缓缓走入这厅房,目光与韩山童相接,先是一愣,又紧紧搂着他,说道:「白莲教教主果真是你!你可过的好呀!老夫心中是挂念你挂念的紧呀!」语气听来好似瞧见了游子回乡的老父。 听彭莹玉承认,韩山童心下大宽,说道:「师父,久违了!」 彭莹玉笑说:「老僧不过虚长你十余岁,教你一点武功防身罢了,你道行高了老僧那麽多,以後别在叫师父啦,该当是老僧叫你师父才是,老僧不是说过了,别说你的武功是老僧教的?你发的誓都忘啦?」 韩山童笑说:「师父为善不yu人知的过头啦,教人武功是好事呀,何况师父如今也是盛名远播,何需再在意这种小事?」 事情发展大出意料之外,本以为是亏心之举,却不过是谦让之行,一真蹉跎了许久,终於忍不住问道:「彭大师,你……你是否……是否是出自少林寺?」 「少林寺!」彭莹玉脸sè丕变,说道:「少林寺,老僧永远欠少林寺一份情呀!当年老僧无知,不知元朝zhèngfu如此可憎,师兄弟密谋杀那鞑子皇帝之时,老僧……老僧居然以为他们妄动杀念,悄悄翻过围墙去向知府告密,害得少林寺大量武经被烧,更害得无尘与无心两位师兄被杀……师兄呀,师兄呀,老僧错啦,老僧错啦……」话语到了後头已有些神智不清,就像一个病入膏盲的老人。 刘基说道:「这位便是当今的少林寺方丈,一真。」 彭莹玉朝一真跪下,说道:「你便是现今的方丈?太好了!太好了!这是上天不忍在见老僧折磨,要大师来让老僧解月兑啦!太好啦,太好啦!」更抱着一真的腿,满泪综横。 一真没料到真相来的好快,更没料到彭莹玉对此事居然後悔不已,见他朝自己下跪,赶紧扶起他,说道:「贫僧是『一』字辈,大师是『无』字辈,算来是贫僧前辈,请勿让贫僧难堪。」 「不,方丈让老僧跪久些,老僧做太多亏心事了,让老僧跪久一点,心里才安心呀!」 刘基问一真:「大师打算如何?」 彭莹玉抢道:「要杀了老僧,或是捉老僧回少林戒护院,老僧都甘之如饴!」 虽是少林寺武僧,但到底是慈悲为怀的出家人,见着这彭莹玉的种种善行与悔恨,一真心中的愤恨顿时消散无踪。 「……先将这事压下,共同商讨抗元大计要紧。」 ● ○● 作者废话: 想像与真实,总有落差。 11.挑动黄河反 ()果不其然,白莲教在彭莹玉加入之後,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靠他一人之名声又号招号将近万人兵马。 一真的武林盟实力非凡,但以「习武抗元」为口号招起义的成果远逊於「顺应天命」,索xing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各大门派跟着白莲教招摇撞骗去了。 相处上,武林盟与白莲教的是十分和谐,但在武功上,武林盟是远胜白莲教徒的。刘基并没有将两军参杂,而是请武林盟的侠客指点那些与常人无异的教徒武功。一来,武林盟侠客当了武师得到不少尊重,正合他们意思,二来而红巾军实力,也获得了大幅提升。 清点红巾军,已达十万。 「万世俱备,只欠东风。」刘基心道。 ◎ ◎◎ 数ri之後,黄河。 口乾舌燥,汗水依然不断的落地,这民河工三仔头晕目眩,不断重覆着挑砖的动作。 「老陈,多放点砖头,咱们早点修完这他娘的河道,早点回家乡去呀!」 老陈早晕的摊在那地泥泞上,三仔说啥就做啥,拿起一堆红砖放进了三仔那两个木桶里。 光仔拿扁担撑起那两个沉重木桶,扁担却「啪」一声断成两截。 「怎麽又挑断一根啦!扁担不用钱呀!」元人的马蹄声与鞭声又连环响了起来。汉人都知道,鞑子只是藉故在打人罢了! 一鞭接着一鞭落在身上,三仔咬牙撑着,「老陈腿断了也在忍着。上个月认识的李四挑到肩膀垮了也在忍着,大夥都在忍着的,跟着忍忍吧!『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的呀?』早晚会有那石人出来号领群雄的!」 一鞭失了准头,陡然之间,元人倒下。 三仔回头一看,才瞧见那些同伴们居然围着元人殴打。他大喊:「不能动手打差爷呀!当心差爷回朝廷叫人!」 「光仔,咱们不用怕这些元人啦,你看!」一名河工捉起一只婴孩般大小的石人在他面前晃了晃,瞧来好似婴灵,令人毛骨悚然。 而那石人,只有一只眼! 「那读过两年书的五四说,它背後的小篆写的,正是这附近都在传说的『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反下呀』!」 小篆?那不是几百年前的字啦?三仔大叫:「几百年人们就预言今天的事啦!cāo!反啦!来反他娘的!干了这些鞑子!」 河南、安徽、江苏、山东、河北,石人一群接着一群出土,动乱便一阵接着一阵,狼烟也一道接着一道! 天下大乱之势,已然定局。 ◎ ◎◎ 「太厉害啦,刘先生当真是料事如神呀!一切如你所料!那些石人果真引发了大乱啦!接下来咱们便要举兵啦!」刘福通兴高采烈说道。 「时机还早,多多观察元朝用兵的情况,咱们伺机而动。」刘基神态自若说道,左手拿茶杯,右手拿旗子,身前一座棋盘,棋盘旁一支羽扇。 韩山童问道:「仅是观察,不与黄河的农民一同对抗朝廷?」 「时机未倒。」 如此一来,刘基图的,不正是鱼蚌相争,渔翁得利?一真与韩山童心中有数,却不说破。 刘基续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伸手拿起一颗黑子,放在棋盘之上,盘面态势未明。 过了一个月,黄河动乱之事传遍了神洲大陆,各地农民不堪贫穷重税,纷纷高举起义大旗,元军个个击破,兵力却也因此分散。 「是时候了吗?咱们举兵吧!」韩山童也沉不住气了。 刘基说道:「时候是到了,却不是举兵的时候。咱们兵马主要由武林盟与白莲教构成,约是一比十,便请武林盟的侠客担任十夫长,先行解散。」 韩山童问道:「解散?」随即明了这是潜行动作,问道:「那麽要在何处集合?」 「元大都外五十里!直指将领首级!」 十万兵马分散为近千队,缓缓往目的地集中,越见壮阔。武林盟的侠客与朝廷坐对久了,躲藏逃跑的本事很是了得,由经验丰富的他们带领担任十夫长,带领平民组成的红巾军前进确实是高竿的编制手法。 兵马聚集大约一万,刘基觅了一处林地,号令士兵紮营。 冰玉洁看着远方天空下的皇城,脸皮绷得紧紧的,说道:「这麽大的阵仗,我这辈子当真没有见过,真的要与元朝冲突了吗?」 刘基吟道:「君暗政乱,兵骄民困,放逐贤人,诛杀无辜,旱蝗冰雹,敌国有此,举兵攻之,无有不胜。法曰:『顺天时而制征讨』。此时便是天时,机不可失。」他闭上眼睛,想起妻儿的脸孔,握紧了拳头。 冰玉洁说道:「掉起书包来当真没有人赢的了你呀,总之,机不可失便是了。」 韩山童说道:「确实是如此,只是……只是……」 刘基说道:「在下与教主以是心月复之教,教主有话大可言直。」 韩山童终於问道:「这事成之後,就竟是谁要当皇帝?」 风吹林地,树叶沙沙作响,彷佛连它们也在暗笑。刘基说道:「自然是教主当皇帝了,为何有此一言?」 韩山童低头说道:「这……刘先生,我虽无能,但也看得出刘先生文武双全,远胜於我,白莲教的实质领导人实是刘先生无误。」他尚有一段话未说出:「而自己,不过是一个魁儡罢了。」 冰玉洁悄悄的瞧了教主一眼,心中忽然发毛,她忽然发现,眼前这名教主在认识了刘基之後,似乎有了很大的转变,这其中有好的,但是也有坏的。 刘基直说:「若非阁下,这红巾军如何成立?」他巧妙转变话题,说道:「当下,因请教主巧立个名目,令军心更加团结才是。」 「弥勒降世之说,还不够?」 「教主何不顺势而为的称帝呢?谎称是宋代皇帝的後代是不错的说辞。」 韩山童虽然意外,但心中亦是大喜,说道:「这……宋皇姓赵,我可是姓韩呀!」 「为了大义,隐xing瞒名之举是理所当然。」 韩山童眼珠转了转,说道:「甚好、甚好。」彷佛真把自己当作是宋皇後世。 刘基微笑点头,将真气运上双眼,施展「道门先天术」观察韩山童身上之气。 「生xing好大喜功,好妒善忌,不俱帝王之相,果然是毫无龙气之俗辈。」 ● ○● 作者废话: 韩山童想要当皇帝,刘基又何尝不是再利用他? 12.九死一生局 ()「原来咱们的韩教主,竟然是宋徽宗的八世孙啊!隐姓瞒名的过了这麽久,便是为了起这义呀!」「他是汉人皇帝的後代?那咱听黄帝的命令,为他起义也是应该的呀!」「什麽宋徽宗八世孙?他不是弥勒转世吗?」「皇帝便是天子,是苍天之子,说是弥勒转世也正常的很呀!」「难怪他儿子也动不动就被明王附身,原来就是因为他们父子都是天之子啊!」 士兵们皆jing神抖擞,他们认为,除了为苍天而战之外,他们更为天子而战,更为下一个皇朝而战!任谁都感受的出旭ri东昇的士气! 在这高昂的士气之下,重新聚集的士兵人数,业已到了五万余,倘若发动突击,再由武林盟的侠客一同潜入大都刺杀皇帝,改朝换代并非绝不可能。 「士别三ri,刮目相看。真不知这刘基又施了什麽仙法来着?」 一真见着士兵虎虎生风的cāo练,不自觉赞出。一真与彭莹玉也到营地了。 在军营内见着彭莹玉,刘基很是意外,问道:「彭大师不yu杀生,怎麽也来了战场了?」 彭莹玉满脸悲恸,怎麽也瞧不出是要来作战杀敌的,只说:「老僧确实不yu杀生,但这战争一起,伤亡在所难免,老僧略懂医术,救几人,是几人。」 一真叹道:「彭大师慈悲为怀,贫僧却只懂得打打杀杀,当真是比不上。」 彭莹玉强笑道:「老僧救人是为了救世,一真大师杀人也是为了救世,我们所做的事情并没有什麽分别的。」 听闻此言,一真更感惭愧,自问:「倘若能用救人来救世,又何须杀人?」 刘基叹道:「能以救人救世,谁又想杀人呢?只恨那蒙古大军……」说到此处,刘基忽然一顿。 一真问道:「蒙古大军……怎麽着?」 「不对头!」刘基忽感一阵莫名旁徨,东张西望,施展「仙迹神影步」绕到了一颗高逾百丈的树前,几个轻功起落,如飞鸟般的立在树梢,一瞧皇城。 皇城传来了强烈气势,堕落许久的蒙古大军,好似正在重新整顿。 一真抬头问道:「少侠,怎麽着?」 刘基雷响似的喝道:「整军!」 韩山童掀开营幕,从营中探出,问道:「怎麽着?为何要整军?」与一真各望了一眼,两人施展上等轻功往树上攀去。 遥远的皇城,城门开启,兵马从中涌现,聚集在皇城之前,尘土飞扬的地阔天长之地,添了更加壮阔的兵戎浩荡之气。 韩山童大叫一声:「莫非事泄!」 百人一列,五十人一行,六十个方阵,刘基迅速算出对方共有三十万蒙古铁骑。 一真与众将领忙着整军,往大都方向前进,大营若被攻陷,这场仗定成败局。 「皇城前一片平地,毫无障碍,乃是骑兵最佳的发挥地点,於我军不利!」韩山童紧皱眉头说道。 「更加之逆风风势,前进不易。」一真握紧木剑说道 韩山童问道:「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缺,该当如何是好?」 一真忙道:「那些元人善於马上作战,先命士兵拿起拒马枪吧!」 刘基说道:「蒙古铁骑善使长弓,拒马枪难见其效,命令下去,大声喝杀,挑衅敌方大军!」 韩山童,刘福通,一真,彭莹玉俱是吓了一着,若非深信这位刘伯温布局机深,必定以为他犯了失心疯。 一声命令之下,五万名衣衫褴褛的红巾军居然对着三十万名银甲闪闪的蒙古铁骑大声叫嚣,「杀!」字简而有力的不断重覆着,一声声传入空中。 敌将闻声,一声冷笑,大刀高举,冲向远方不知死活的乞儿大军! 三十万铁骑一同行军,大地为之震动,万马奔腾之声宛若大地怒吼,双方距离只余十余里,红巾军「杀」声不断,但脚下可没前进过半分,眼前所见皆是扫荡欧陆无所批敌的蒙古铁骑,不少士兵胆破心寒,若非视死如归,早已弃械而逃。 双方差距只余一里!刘基运上真气,其声响喝行云,亲自号令,:「往前丢下绊马钉,全数退至林中!」 绊马钉是一种特殊兵器,貌似更为锋利的三角锥,任意抛下皆有一角朝上。士兵依言布置,第一排士兵往前投掷,赶紧一分为二,从大军左右两侧奔逃,第二排士兵依法炮制,第三、第四不断重覆,整齐有序的逃亡。 这时蒙古大军已然赶至,铁弓高举,满天箭雨如蝗虫过境,袭向红巾军! 红巾军们一一惨呼,片刻时间已是满地鲜红,腥风血雨。 冰玉洁拉着刘基衣服,慌道:「怎麽办,连半个蒙古兵都没有杀到,咱们的士兵已是元气大伤了!」 刘基说道:「快了!」 终於,数十匹蒙马踩烂蹄子倒地,马上蒙古士兵跟着跌下,被绊马钉刺得全身鲜血,些许士兵更成蒙马的蹄下魂。蒙古大军攻势顿时受阻。 敌方大将见状,登时喊停,命令士兵丢下盾牌,以盾牌铺路而过。 大将旁一人说道:「帖木儿将军,这些叛军全数躲入林中了,该怎麽着?」 大将说道:「进击!」 「林中是否会有埋伏或机关暗哨?」 「这林子是这些叛军的根据地,他们士兵尚未备妥,怎会在根据地布置机关?敌寡我众,胜负显然,进击!」 蒙古大军窜入了森林之中,铁弓过处,红巾军伤亡惨重,些许侠客擅长林战,利用地利才杀了些蒙古士兵。 刘基颇感意外,没料到敌将亦是反应奇快之辈,赶紧命令士兵穿越森林,林中鸟兽落荒而逃,蒙古大军杀的兴起,对上红巾军已是屠杀而非战争,不过损失三千余人,红巾军却已死逾三万士兵。 两个时辰之间,林中已再无红巾军的活动身影,取而代之的,是士兵们欢天喜地的欢呼。 「赢啦!咱们赢啦,这叛军当真是不堪一击呀!」 大将道:「本还以为这些士兵会有什麽把戏,原来也不过尔尔罢了。」 一名士兵说道:「说到把戏……我方才瞧见这些士兵似乎在林中不断的洒一些事物呀,甚至连中了箭也要洒,真不知道是在玩啥把戏呀?」 大将疑道:「什麽事物?」 「这……瞧来白白的粉末……属下不知情。」 「白sè的粉末?」 後方传来一阵闷热,大火无名烧起,众士兵大感茫然。大将一声号令,说道:「有计!撤!」但往前方逃跑之时,亦见火舌自四周延伸,火势起得比马儿更快,显然林中已上了焦油。不多时,林中已是一片燥热的火海,蒙马毕竟是生畜,见着了火都乱了调,士兵们只得下马逃命。 大将号令:「稳住!这种小火,困不住我们的!跟着我冲出去!」双腿一夹,脚下神骏恢复灵xing,带头冲出。士兵们赶紧跟上,却又见数名士兵奔跑之中如麻袋似的无力摊下,俱是七孔流血,血sè如墨。 大将惊觉:「火中有毒!」赶紧运气封住眼耳口鼻,亦感头昏眼花。 彷佛连哀嚎声也被火焰隐没,月兑出火林後,三十万蒙古军只余五万余,大多死於由黄豆末、砒霜、神沙配成的「火毒」,少数死於浓烟与烈火,且不少月兑出之士兵目不能睹,已然瞎了。 此时红巾军尚余万余,以逸待劳,朝蒙古大军发了万余箭,蒙古大军到底久惊训练,数千名士兵倒下之後,逐渐稳住阵脚。 眼见再难站上便宜,刘基运气号令:「退!」 大将听言,立即判出号命者乃叛军首脑,随即运起「万狼呼」内功,体内真气宛若狼群呼啸,一处引动一处,累积成了一股庞大的真气,接着他将这股庞大的真气运上右臂,,伸手从箭囊中探出三把十余磅的jing制羽箭,描准五百丈之外的刘、韩、一三人! 右臂上的经脉如树枝出水般浮出,大将大喝一声:「叛军首脑,死!」三箭如同飞鹰振翅,急飞而去,却无发出半点声响来。 刘基亦未发现此三箭,感受出後方传来强烈杀气方转头观视,见此三箭来势威猛,锐不可挡,刘基登时大喊:「韩教主,运气!」伸出双手紧捉两箭! 饱含真气的羽箭在刘基掌中竟似活物兀自钻动,刘基运上十成功力,双掌如铸铁般红,才捉紧了箭。 韩山童转过头,大吃一惊,强运铁布衫硬挡,羽箭却突破护体真气,刺入了他的背膀! 一真脚尖在马背上轻轻一点,飞至韩山童马上,忙替韩山童点穴止血,刘基左掌虚握羽箭,右手拇指扣住中指,对准蒙古大将往羽箭末端轻轻一弹,羽箭立即势若流星飞去! 大将利眼一睁,冷哼一声,一箭上弓,还以一箭。 两支挟带惊天之势的羽箭在空中对上,竟雾般散成木屑。 蒙古大将心下骇然,待定睛一观,红巾军已然走远。 他大声叫嚷:「我乃汝阳王义子,王保保!判将,下回见面,绝不容你如此造次!」 ● ○● 作者废话: 名将,出现! 17.气尽现原身 ()黄河汹涌翻搅,浪cháo不断,忽见江水爆出一道数丈高的浪花,一道巨大黑影如兀鹰飞出,又如同一片荷叶,缓缓飘落於河滩之上。 那正是提着一真与冰玉洁的刘基。 彭莹玉不知刘基身上经脉已被察罕帖木儿打偏,且在止止道人那悟出「融穴」之法,在韩山童点了他穴道之後,并无再下杀手,以为他身受重伤,穴道被点,必定溺死於黄河之中,怎料到刘基身受重伤是身受重伤,但也不过是让他多耗了些时间消融受封穴道。 放下一真与冰玉洁身躯,刘基运行真气将五脏六腑内河水逼出,随即又盘腿坐在一真与冰玉洁之间,按着两人背上心俞穴,将真气源源不绝的注入两人心房。 俄而,冰玉洁吐了大口河水,转头见着刘基坐在身旁,满是污泥的倦脸之上也浮出一丝欣喜,气若游丝对他说道:「……好……好险我跟你跟了出来,否则你……你还有的活吗?有什麽事……别在瞒着我了……」 刘基啼笑皆非,将搭在她背上的手掌转搭在一真身上。 冰玉洁坐起身子略做调息,待jing神好转,问道:「一真大师……还有救吗?」 刘基不语,全神贯注在一真身上,身子动也不动,好似老僧入定。冰玉洁不再打扰,默默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一声气若游丝:「汉jiān……彭……」,刘基更加把劲,一真终於将双眼开了一线,哑然许久,茫然问道:「红……红巾军推翻元朝了吗?」 冰玉洁叹了口气,说道:「要是真推翻了便好啦!」 刘基却盖过冰玉洁的声音,说道:「大功告成了,待大师身子好转,大夥再来庆功吧!」不论内力多麽jing深之人,一边注入真气,一边分神说话仍可能入魔,只是刘基深知一真已是垂死之躯,不论如何,定要说些合他心意的话,免得他放却活下的希望。 一真笑道:「推翻啦?推翻便好啦……没想到学了一身傲然武功,到了最後,却敌不过他人的一招暗掌……哈哈,贫僧倒想起了以前一个地方官来啦……他常劝我不要打打杀杀……把我当成地痞恶霸,但他说的真对、真对呀……!早知习武啥事都成不了,乾脆……乾脆便老老实实当一个念念佛经的和尚就好啦……贫僧……贫僧恨呀……」 刘基眼眶泛红,鼻头发酸,说道:「大师为少林、为天下的侠义心肠,长存我心,不论习不习武,你终究是一个大侠英雄!」 「你,你甭……甭阿谀我了,你终究不是徐寿辉之辈……哈……」 刘基弯下腰,在一真的耳边说了些话,一真睁大眼睛说道:「原来是你……原来是你……难怪这麽眼熟、这麽眼熟……哈哈!哈哈……」手在泥滩上挪着,却在刘基腿前寸许停下。夜空繁星相伴,河浪沙沙奏响。遁入空门四十余载,为少林四处奔波忙碌,终ri郁郁寡欢,如今方知死前有着一个故友相伴,已足含笑九泉了。 感受出一真心房停顿,刘基顿觉身上湿衣极为冰冷,他并不放弃,持续将真气注入一真体内,一段时间过去,冰玉洁不住劝道:「相公……你也是重伤之身,身子也要顾呀!」 刘基置若罔闻,冰玉洁摇头转身离去。 ri没又昇,和缓无功,只留刘基一声唉叹。在加入了白莲教之後,所有认识侠客之中,行事最为正脉,最合自己xing子的,便是一真了,要他如何不愁? 冰玉洁打了些野味与清水,回来见着刘基之时,却是一脸错愕,说道:「你……你怎麽,你怎麽……」究竟是怎麽,却没说下去。 刘基以为尚有泪水留在眼眶之中,悄悄拭去,问道:「我怎麽了?」 冰玉洁将手上事物随手一抛,从怀中取出了一片玉镜,拿给了刘基,刘基接过,却见镜中之人满脸皱纹,而非少年样貌。 刘基浅浅一笑,说道:「我所修练的武功能令我维持少壮,如今耗尽了真气,自然回复了老态,这是我本来的样貌,吓着姑娘了。」 冰玉洁见听他换自个儿为「姑娘」,讶异不下於见着刘基老态,忙说道:「相、相公,你怎会唤我唤着如此见外?难道你忘了我们曾拜过天地的?」 刘基叹道:「玉洁姑娘,在下对你并非真心,而是为了亲近韩教主,才与你成亲的,咱们虽拜过天地,但并无夫妻之时,你尚在二八年华,另寻丈夫嫁了吧。」 冰玉洁眼中一片迷蒙,大骂:「原来你对我都是虚情假意!你!你!你……」猛一跺脚,凄厉哭声之中跑了出去。 刘基也知道这话说的狠毒了些,但是早已是过来人了,深知这情若是剪不断,必定里还乱,索xing激走她罢。 不料正yu处理一真遗体,冰玉洁却又奔了回来,说道:「我知道你是故意要激走我的,所以我偏不走,偏要死跟着你,跟到你真心爱上我为止,我就不信你会带着一真大师的遗体躲着我!」 一真方死,刘基压根没心思与冰玉洁斗嘴,苦笑道:「我的年纪都可以当你的爹爹了,你如果早个十年出世,或许我还能动了点情。」 冰玉洁嗔道:「怎不说是你晚个十年出生!哼!你早我二十多年出世,我都对你都对你……你竟然……竟然……」 刘基还真怕冰玉洁纠缠不休,索xing说道:「如果姑娘定要与在下同行,又不嫌弃,那麽我们便结拜成父女如何?」 「说了这麽多,你……,你定不愿与我做成夫妻!」说着说着,冰玉洁双泪落下,转过身子奔去,跌了一跤,又爬起续奔。 这回刘基盯着冰玉洁,只见冰玉洁奔出十余丈,又转过身子,慢条斯理走回道:「结拜成父女便结拜成父女吧……有时候,我也觉得你像是……像是我爹爹!我们所便拜成父女吧,我……我生下来便也没有爹爹……」 刘基微微一笑,自知妻儿死後,心中一直有着一股无法抹去的愧疚,如今听闻冰玉洁有意结拜,那份亏欠便缓了不少,反眉轩一挺,说道:「当真,既然如此,咱们便结拜了吧!」 纵使千算万算,也算不清,冰玉洁此刻心中盘算着:「哼哼!刘伯温呀刘伯温,就算你是我亲生爹爹,我也要嫁给你!」 谁知,冰玉洁这番强烈的爱yu,已注定了ri後的一段不幸。 ● ○● 作者废话: 我在犹豫冰玉洁的下场。 18.展翅成枭雄 ()「我佛弥勒,法力无边,仁义英明,古今无比,仙福永享,寿与天齐!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好好!本仙下凡乃是为普渡众生,众人免礼了!」徐寿辉坐在一座雕龙画凤的黄金龙椅之上,听着跪在下方文武百官逢迎,一脸欢喜。 跪在一旁的陈友谅道:「敢问圣上,反元大计已然捏定,要何时发动?」 「反元?本仙乃是弥勒转世,只做顺应天命之事,倘若天不亡元国,元国自不亡,天要元国亡,元国自然亡!」 「自然灭亡?」陈友谅心道:「当初怀疑韩山童假藉神威的是你,说他喜欢被拍马屁的是你,再来拍着马屁的也是你,韩山童不论是真是假,反元之心总是有的,瞧你这附模样还真远不如韩山童,唉,昏庸呀!」 「甭说这些啦,本仙尚有许多『谏言』要听的呢?众卿说吧!」 众臣在殿上阿谀许久才散朝。 陈友谅步出皇殿,想起当年这人打着抗元口号,经过家乡之时,心中那股热血沸腾的感受。 ──元朝为富不仁,抢下他们! ──将他们的财富纳为己用吧! 如今呢?那股义愤填膺到哪去了? 他兀自感慨,忽闻一声:「阿咪陀佛,施主,瞧您愁眉不展的,怎麽了?」 彭莹玉方才也一同上朝,退朝後,关心似的上前问道。 陈友谅并不答应,他对彭莹玉并无好感,虽知他是创立天完帝国的功臣之一,但隐隐觉得这徐寿辉会变为如此,他也有过。 「瞧阁下在皇殿之时,神情纠结,好似对圣上颇为不满,不知是为何故?」 「在下并对圣上并无不满之意。」 彭莹玉笑说:「明人不说暗话,阁下拥有反元之心,见圣上如此昏庸,自然不满。」 「……你相人上的造诣倒真不浅。」 「但是在老僧瞧来,你并非反元罢了,倘若哪一天天完坐大,你定也会反天完!」 「荒唐!」 彭莹玉续说:「阁下本是元国之人,见着徐寿辉抗元,便加入了不是?总有一天定也会反天完的!」 「元国残暴不仁,天完国正是最适合反抗元国之国,在下何故反天完?」 彭莹玉笑道:「你当真服徐寿辉?在老僧看来,你总有一天会取而代之的。」他缓缓一字字说道:「因为你天生背骨,忍不起任何人在你头上。」 陈友谅勃然大怒,骂道:「再敢胡言乱语,我便将你的头颅献给皇上!」一把提起彭莹玉衣襟。 彭莹玉笑道:「阁下若非心中所想被老僧所料中,又何须愤怒?如果阁下真有反徐寿辉之心,何不与老僧合作?」 陈友谅面红耳赤,却无法辩驳,缓缓松开彭莹玉,说道:「彭大师,你定是疯了。」 彭莹玉依然和气笑道:「老僧虽助圣上取得今ri地位,但也不过是为瞧瞧圣上是否有能耐把持住那虚心纳言的气度,现下瞧来,并非如此呀……以老僧眼光瞧来,阁下比徐寿辉更适合当皇上,如果阁下愿意……」 陈友谅心中一股前所未有的激昂彭派,心想,是呀,我何不当皇帝?一但当上皇帝,任谁都得听我的,谁的功劳到了最後也是归我的,我为何不当皇帝呢?他嘴角不住跳动,却说道:「天完最重义气,我怎能做这样的事?」 彭莹玉笑道:「既然如此,望阁下忘却今ri之事。」笑吟吟迈步而去。 陈友谅在原地楚了片刻,望着这琼楼玉宇与数万jing兵,忽有股想将这些都纳为己有的yu望。他心中正有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念头不断滋长蔓延,但他若只是利慾薰心之辈,便不可能得到ri後地位了,他冷静心想:「……这彭和尚究竟打什麽主意?竟然煽动起我来了?」 他自然不知彭莹玉有意分化天完,以防天完太过团结壮大,真灭了元朝。 就在这事後数ri,元朝大军再施突击,天完仓皇成军,对上不再松懈的蒙古铁骑,显得不堪一击,逃的逃,伤的伤。 「为何圣上已经在我背上写上了这佛字,我却依然挂了彩啦!」战争之前,彭莹玉将那套手法告知了徐寿辉,徐寿辉也向属下说道,只要被他在身上写了个佛字,便可刀枪不入,此时破功,依然有人替徐寿辉缓颊,说道:「那是因为你心不诚,如果你心诚便不会受伤了!」 彭莹玉虽多次与元朝暗通款曲,但这些蒙古铁骑可不认得他,纷纷对他下手,他也不得不还击。以武功而论,在天完阵容之中他自然数一数二,一人独斗众铁骑依然游刃有余。 陈友谅见状,向士兵们大喝一声,说道:「彭大师被困,我去救他!」当下舞动宝剑,杀到彭莹玉身边。 身边数名士兵倒下,彭莹玉见到陈友谅杀来,心道:「瞧来这陈友谅当真蠢的可以,竟为我杀到这来啦?」见着他救来,反有意展示武艺扬威,霹雳掌使出,不论人马,中者立毙。 「大师好俊的武功!」 「马马虎虎,只求自保罢了!哈哈!」 「大师可知蒙古大军为何会突然袭来?」 「这……老僧不知!」 「我知道,是大师告密的。」两人身边刀剑之声响个不停,正与九死一生之中。 「别瞎说,老僧怎麽会告密?」 「当年刘先生出了那诱敌之计後,他与一真便身受重伤下落不明,韩教主更死於元朝,只有大师活着,不是大师泄密是谁?」陈友谅大喝一声,长剑贯穿对手咽喉。 「你……现在咱们两人正在水深火热之中,末要闲谈!」语未毕,一名蒙古铁骑朝他後脑砍了一刀,幸赖铁布衫功力深厚,才保住了xing命。 「大师四处挑拨离间,分化我天完是何居心?莫非是怕天完赢了元国?」 「你,你在胡说什麽?」一个分心,一名蒙古铁骑大刀又朝脑袋砍去,彭莹玉唉了一声,忽然嘴中一冰,眼花撩乱。 「但我杀你,还是因为你怂恿我当皇帝。我想当皇帝这事是不能泄漏的。」陈友谅一剑抽出,彭莹玉嘴中鲜血如箭般飞出。铁布衫再强,也练不到嘴里头的。陈友谅又忽然撕声力竭,「大师!大师呀!大师被元人杀了!可恨!可恨呀!」手上长剑四处挥舞,四周蒙古铁骑率落下马。 士兵们皆以为彭莹玉是一名得道高僧,见着他被杀害,均是愤恨难当,连命也不要,个个嘶声狂叫,杀得蒙古大军失了三魂七魄,这一场战役,天完国失而复得了湖北武汉的皇城。 战後,陈友谅抱着彭莹玉的屍体,双目流着眼泪,迈步於皇城的街道之上。天完国要员以前是为天完帮派一份子,极重义气,见着陈友谅哭出,非但不觉他软弱,更觉得他真xing情,纷纷安慰他,心中也不知不觉得向了他。 此时,他已比徐寿辉更yin,比彭莹玉更jiān,却比韩山童更沉得住气。 ● ○● 作者废话: 一代枭雄是如何养成的?就让我慢慢写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