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潮》 第一章 陇中峡口长城长(一) (一)石山土盖头,黄河向北流,洮水莹莹滚冰珠,岸斜窈窕左公柳,炎黄风骨筑长城,野风怎能吹馊。 狄道河岸古渡,凡家岭擎天槐树,雨过月高伫,风吼马停步,峡口俊逸君子,凝眉满饮云雾。 壮酒征途,河曲马鸣,惊落雨露无数,抚长城揽中原,迎苗疆铁鹰飞腾,送朝阳河山峻秀。 (二)松鹤锦鸡水车,桫椤翠竹婆娑,三cháo水黄莲挽月,金华湖静水钓秋。 感慨过,万里江山一片红,蹉跎岁月憨癫狂,举眉看,夕阳倒映猫跳河,猴子岩花香几度。 刚逝去,才扭头,云烟里红颜依旧,铿锵是脚步,谁说踏陌路。 光生生粉嫩灵肉,赤条条冰凉世路,人间岁月短暂,迎风长发几束。 ———————— 语说:陇原长城赤土筑,烽火煅烧本sè,功名利禄飘渺事,黄河向大海,远水凝落ri。竹笛声声吹百草,花儿述说心得,牧人呢喃对饮处,忘却烦心事,甘甜洗碧波。 二十世纪四十年代中后,西北茫茫黄土高原。 此时国民zhèngfu强力笼罩,民生水深火热。是年好大雪,一场连一场,野风吹扑寒冷异常,天空yin霾败草夹雪灰蒙蒙稍远迷途,这天后晌飘忽大雪早停,四下冷森森积雪盈尺。 正是:岁寒冷啸啸,乱风走山壕,陇人裹衣处,雪花软软飘。 唐秉木带同五儿世科,山梁雪地等待兄长唐秉禾,极目望去天sè已晚,算算时辰兄长早该回来偏偏不见人影。 今天是年三十,家中神龛香火已点,窗贴大红迎chun花,能坐十几人的大炕烧热,炕桌端正摆下北地特有麦面油炸数种点心外,一盆热腾腾的大肉一壶老酒,预示着爽心富足愉快的年夜。 但是兄长雪天出门几天未回,看看年终佳时即到,家中难圆年夜团圆之乐,实在让人放心不下,家人为他担忧。 “该是这个时辰却咋不见人来。” 唐秉木环看四野自语,穿黑袍,梳独辫的他刚满四十面sè清雅,望着天边轻锁眉头念叨,抬手掐算一阵。 轻拍世科道:“五儿咱往回呀,你伯自会回来,无甚事!” 戴棉帽双手cāo袖世科点头,父亲是yin阳,话准。 此地为我国西北边陲,黄土高原gs临洮峡口地面,凡家岭倒生湾。 倒生湾此名何来,由两座土山相夹土湾内,长满倒生草而得名。 倒生草:叶细长边缘带齿,不开花不结果山羊不食,茎叶顺地爬行,根系发达,整草拔出型如倒生,保水土做燃料抗干旱生命力旺盛,在黄土高原颇为难得人以为奇。 因由此草,此茫茫黄土高原偏僻小地方人户没有几家,却很远的地方也有人知道。 峡口,地理位置十分特殊,自古兵家必争之地,山势绝大连绵起伏,中国古汉长城起头之地。 人人知道长城,知道秦始皇统一天下后,倾尽国力把各个小国家防御外敌的长城连在一起,筑成举世闻名的万里长城,然而,没有真正见过长城的人,只知道咱们国家有这么一个伟大的历史建筑,是绵延万里,古代人用来防御外敌运兵打仗的,与长城内外到底是个什么地理形势,所知甚少。 一道长城相隔: 向内是阡陌如织的田野,美丽如画的田园和星罗棋布的村庄; 向外是无边的土山蛮野,广袤远阔的牧场,冬天、夏天来回迁徙的牧群;形成鲜明的,顺沿长城并置的,几千里完全不同的两种生态。 自古以来,生态间稍有接触,不可避免地燃起战火。战火由北方游牧各民族主动出击引起,边陲便是动荡不安。长城,将这种因生态碰撞而起的,旷ri持久的战火干戈,而且超过任何军事布防所能制约的战火有效地隔离开来,便是能够传延千年,横亘万里的原由。 倒生湾,就在汉长城头上,自古到今叫峡口的地方。 倒生湾住着唐姓人家,说普通,老百姓一个,说不普通,方圆几十里没人不知道。 兄弟二人,兄长唐秉禾乐天达人膝下无子。 兄弟唐秉木识文断字进过学,颇通yin阳,虽然天生个子矮小,可村里谁家坟头庙堂少得了他,一把罗盘在手,咀里能少油花? 唐秉木妻子毛氏是大户人家女,身量很高知书达理,看事吐言,进门时带来的那份嫁妆让多少媳妇往脸上抹泥!灶上堂下门里院外待人纳物泼辣利索,虽出身大户针线女红一样不邋,心藏锦绣相夫教子,养下六子一女谁不给脸。 娃们身材都像母亲,十分地魁梧长大。 独女唐秀珍嫁在长城下水源丰富五谷丰登洮河边辛店,一辈子不愁吃穿。 长子唐四辈唯一没有起官名,他的出生使家族辈分变为四辈,大家便以四辈相称,心胸远大更是唢呐好手,红白喜事逢年过节屁股从不粘家,chéngrén后cāo办皮货生意,脚程远及北疆,挣下不少花红。 老二唐世忠沉稳寡言,习xing好武,把祖上传下来的唐家拳打得人人皆知,好报打不平却少惹事心胸极有韬略。 老三唐世伟,老四唐世举情同一人早晚不离,喜唱花儿,一腔一板声醉情迷,村头地角嗓门一亮,那歌声美的,让村里的女子们,非得把头再梳一遍才敢见人,所以有了三哥四哥一声喝,家家女子忙梳头的话。 老五唐世科白白净净时当少年读私塾,老六唐建宇幼年。 这么一户人家,四十亩土地,两头驴子三匹马,四十头羊自给自足。 这年大雪入冬便一场场没完没了下个不停。 北地天冷,不到chun天雪不化,漫山遍野堆满碎银,风一刮天地茫茫,风一停沟变浅梁变低,仿佛大地一下子平了不少,其实雪地里又装了多少危险,本地人早晨出门达眼一看土朵朵边的积雪形状,哪边雪堆积得厚,哪边雪堆积得少,便知道昨夜刮的什么风,由此知道,今ri出门脚下该顺那里踩,雪窝雪坑只有当地人知道,外地人雪坑里丢命不少。 唐秉木的兄长唐家大伯唐秉禾,身材比兄弟唐秉木高大魁梧,家族里辈分高为人平和处事平淡,面对凶蛮xing情彪悍,小的时候满坡撵羊,长大了满沟撵狼,一生光明磊落,对人没有邪乎眼,乐善好施从未与人红过脸。 他整ri拿着一锅烟,噘着一撮山羊胡须笑眯眯,好喝一口酒,会吹唢呐,会打唐家拳,会唱花儿。 当然,尽管辈分高为人极好,不代表本事一定最好。 不过他十分开朗,乐于将浑身本事教导和帮助别人,所以,跟他学过本事的人还真不少。虽然,跟他学过唢呐的没有出名,学过打拳的没有成为武师,学过花儿的,只是老三唐世伟老四唐世举占强,其他人唱起来就不是那么让人爱听,可他从不管,只能算徒儿们学艺不jing。他仍然喝他的酒,仍然是热心肠地教,仍然带上狗背上酒进山打野货。 他的枪法很好,一般不会放空,放着打下的野兔、北山羊、马鹿不说,他打下的狼皮,村里谁家没有,有人不光穿,炕上还铺垫一张。 他喜欢没事时往村口土坯垛垛一坐,摸着山羊胡子,非要那些急着听故事的娃们给他唱歌、做戏才肯讲故事。他女人不会生养,就把兄弟的娃们当做自己的娃们,把村里娃们当做自己娃们,有啥好吃好喝好玩从不忘了娃们,是出了名的好老头,整天乐呵呵的家家敬重和爱戴,村里那里有热闹准少不了他。 几天前,大碧河旁边宿家坪一户人家成亲,捎话来让他去吹唢呐,他算算ri子加上来回路程赶得上回家过年,就跟兄弟唐秉木说了,将家中事情安排完毕,带上狗背上酒,嘱咐过女人出了门。 请唐秉禾去的人姓宿,是宿家坪上旺族族长,极喜游猎交游很广。 他俩打小认识,赶集喝酒打山货互相敬重,偶遇恶事共患难成为连命好友。 他喜欢族长耿直豪爽,族长爱他乐天达人强悍豁达,进山必来倒生湾,坐在炕上要酒喝,喝得兴高采烈喊拳震撼人心,走时留一些山外稀罕货,其中也有衣料,饰品,娃们喜好的小玩物。 唐秉禾婆姨和弟媳情如姐妹,自己把玩极尽希奇,当然也拿去让村里女人们羡慕眼馋,唐秉禾身上自然就有那,让世科和其他小儿拼死相夺的物件。 唐秉禾每到坪上必带新鲜野味,在族长家中,凡事从不落后热情相助,住上几ri喝几杯老酒,闲时唱几调花儿,吹几曲锁呐増添快乐,因此熟人很多。此次他的到来自然一番热闹。 坪上几ri,在族长喜气洋洋家中,不说喝酒吃肉唱花儿,不说把响当当唢呐技艺全力以赴增加喜气,抹过北地惊天动地锣鼓嚎唱与低回婉转儿女情肠,单说喜事过后人渐散去,族长恭送客人,唐秉禾终至告别回家时候,收拾好烟袋酒壶,别好唢呐告别。 族长却道:“秉禾世兄,你却慌个甚呢,给咱老实坐在炕上!咱不美美的弄上几杯就想走,要是别人啊,可以,你却老实没门。” 家人很快摆下酒菜,酒是陈年老酒,开壶满屋皆香,又有族人壮客相陪,一喝便是ri斜西山。 当他终于出门天已挂黑。 挥挥手,硬把族长堵进家门不叫出来,回身拍拍发热的脑门,抹掉咀上因说服族长而粘上的唾沫,对大黑狗说:“几十里路,满地大雪,咱怕吗?咱不怕!酒饱饭足正好上路,你给咱把路带好,咱回呀,哈哈哈哈。” 大黑狗是他自小养大的,毛长背宽体粗腿壮比最壮的公羊还要壮大,颇通人xing不离身边,狗儿“汪汪”两声头前带路,一人一狗走进茫茫雪野。 —————— 第一章 陇中峡口长城长(二) 走上大山梁停下观瞧,这条路好几十里再熟悉不过,从小到老不知走过多少回,翻过几道梁爬过文家山,便是凡家岭下倒生湾的家,要是在平常,根本不当一回事,眼下大雪封山甚不好走,看看前面茫茫的雪路再回头望望,心里不免有些焦躁。 大黑狗跑回来,抬头看着老汉,意思在问还走不走。 他看看大黑狗道:“咋啦,咱把话撂下,就不算了?汉子爷说了就算,有刀子对着也要走,走呀!” 真静啊,雪山蛮野方圆数十里无人家,唐秉禾嘴里吐着大口的哈气走着,他深知这里的情况。白天对面山梁有人擤鼻子,隔很久能听见,可想有多静,何况在雪夜里。 这里简直看不见树,现在大雪覆盖草也没几根,除了盖雪的土梁,便是盖雪的土沟土崖,天晚稍远些便麻麻的看不见,凭着经验知道,那里是沟,那里是坑,那里不能去,尽管这路再熟却也不敢大意。 好几年没有下这么大的雪了,有一尺多厚,山里缺水,雪可是宝贝,雪大了可以把地润好,庄稼才好种,所谓瑞雪兆丰年嘛。冬天雪,夏天雨,可咱这就这两样少,所以,家家户户都要修水窖,把宝贵的雪水,雨水引进水窖保存起来,以备在无水时用。 无水的ri子可是太漫长了,那水啊比油贵,有路人向住家要碗水喝的,住家宁愿给个馍馍,也不愿给人水喝的事并不稀罕。 洮河边上的人家,用清水洗脚洗脸浇地寻常事,在这你试试,不把你捶个半死才怪,那水人用下了还要喂牲口呢。 他一边走一边想着,开chun了再修一口窖,兄弟家娃们多,水老不够用,经常用驴到几十里外去驮,百十来斤水一趟来回耗费多半天,再修一口窖便够用了。 厚厚的雪在脚下“吱嘎,吱嘎”叫着,唐秉木脑袋里东一下西一下地胡乱想着心事。 大黑狗头阔脸宽,眼睛黑亮有神,神sè十分严峻,漆黑长毛使本来壮大的身躯更加雄壮,两只大耳朵忽闪忽闪,口中吐着哈气,一会儿跑后一会儿跑前,长尾摇曳,偶尔停下脚步,用前爪雪地掏出洞洞,把长长的嘴筒伸进去,嗅嗅有什么动物留下的气息,然后洒几滴尿证明自己的存在离开。 此地的狗与南方的狗不同,南方树多,狗留气息一般在树根,这里树少,只能夏天刨土,冬天刨雪。 黑狗偶尔抬头看看主人,一会儿却又跑得看不见身影,这一带它也很熟,平ri里在此打猎追山,抓个野鸡野兔是家常便饭,所以,怎么跑由它。 一阵风吹来,唐秉木浑身发热头上冒汗,知道酒劲涌了上来,上了头,展展腿大步向前,却觉越走越软,两脚不听使唤,一跤摔下去,爬起来走,又摔下去,再摇摇晃晃爬起来走,就这样,扑通通也不知摔了几跤,雪地上软,身上穿得厚,摔也摔不疼,爬起来再走,头脑里却又糊涂了,此时方知族长的酒确是甚好。 迷迷糊糊中不知走了多远,看准硬实地方抢过去,脚却不听话地抢在雪窝里,又一个跟头摔下去还滚轮几圈,起不来醉睡过去。 酒醉过的人睡起来极沉,特别如他这样酒醉后还走了许多山路。 他不知睡了多久,睡梦中被大黑狗的狂吼声吵醒。 迷迷糊糊的,听到狗吼叫声有异心里一惊,展开醉眼看去,月光下雪地泠泠亮亮泛着白光,大黑狗正和两条大灰狼猛恶撕咬。 大黑狗虽然无比壮大,两灰狼个头却也不小。单个灰狼是不敢与大黑狗对阵的,除非有帮手才会共同进攻。 此刻雪早停,一狗两狼在雪地里翻滚打斗甚是激烈,把雪蹬得满天飞,却像下起大雪一般。 大黑狗浑身漆黑,身子在雪地上十分清楚,大灰狼在雪花中不很明朗,狗和二狼一会儿打到十几米外,一会儿打到他身边,翻翻滚滚猛恶至极,二狼仿佛要把大黑狗引向远处,大黑狗与其扭打稍远便一个翻身急回,像在提防着什么。 他四面一看,这才看见还有一条狼趴在稍远的雪里,眼光冷冷地,恶狠狠地看着他,这才是最凶险最害人的,是专门监视他,并且伺机向他进攻的。 他看得清楚,禁不住大叫一声,却不知怎么声音十分细小,原来人真正到了着急的时候,会有根本喊不出声音的时候,想爬起来帮狗打狼,四肢软软不听使唤,是被酒麻住还是叫雪冻住不知道。 这地方狼多,当地人打小就知道,每年进山打狼,除了让乡亲们好放心下地干活,自然也成了男人向女人们显示自己勇敢的重要方面。 在这个事情上,他是一个重要角sè,每次和村人们抬着打死的狼回来时,看着站在村口男男女女迎接的乡亲们,心里总是美美的。因为这里有他的战果,每次都不会空手,就算有些不是他打死的,但起码自己开枪给别人提了醒,让别人开枪打死了狼,他是有功劳的。 村里人都说他很了不起,每次不是他先放了枪都还没发现狼呢,自己的女人因为没有生养,平ri里说话声音小,因为他的表现声音放大了许多,为犒劳他,尽心竭力做好吃的,脸上挂满笑容。 现在呢,他只能眼巴巴趴在雪地里看着这场恶斗,好像根本不用他动手,大黑狗就能解决这一切,也好像在检验大黑狗的武功,大黑狗对主人的忠心。 唉,心里说:老子要是能够爬起来的话,不是说的,只要一个铁头枪,就能把你个狗ri的狼给戳死,好狗啊好狗,要不拼命的话你和老子都会给咬死,只要咱不死,回去给你大肉吃,肯定不是骨头。 他为自己和狗的命运万分担忧着。 今ri喝的酒实在太多,一时半会紧忙之中哪能散了。 唐秉禾酒醉被冻站不起来,只能趴在雪地里干着急,暗暗的雪夜里,狗和狼却不知翻翻滚滚争斗了多少回合,呜哩哇啦声动四野。 双方偶尔停斗对峙,大黑狗身子前倾浑身黑毛直竖,头和身子、尾巴扯成一条直线,瞪着红红的眼睛猛烈吼叫威慑对方。 两条灰狼虽然已经带伤,却瞪着绿sè的眼睛不退却,互相拉开一米来宽的距离,低颈几近地面,呲着雪白的獠牙,身后用大尾巴把雪搅得乱飞,以壮大自己的威风猛气,然后突然进攻,一个向着狗前腿一个向着狗屁股猛咬过来。 大黑狗身子庞大,脚步灵活牙长力猛,自然攻防有序以牙还牙。 它前腿离地身子一下子腾空,调整方向仿佛要全力进攻身前那头大灰狼,当张口把身前的这头大灰狼一下子吓开,猛然之间转过身来和后面这条大灰狼来了个面对面,在大灰狼还没有来得及躲避时,一口下去咬在狼脖子里,大灰狼惨叫着四脚乱蹬,得到另一条大灰狼的增援后才得以脱身。 在这样殊死的争斗中,大黑狗虽然占着上风,却身有jing惕另一条伏在雪里的大灰狼危机,有时猛追几步就可以下口伤狼,但却不敢追出去,有时打得近了,连牙齿和因仇恨而充血发红的眼睛都看得见。 就这样,无论灰狼们怎样进攻,左右闪动扑面而来大黑狗死守阵地,坚决不容许灰狼靠近主人,大灰狼猛恶,聚力杀狗,大黑狗雄壮,力挺二狼,这一仗,猛恶之极,凶险之极,天昏地暗。 终于,两条灰狼无数次进攻后,失去了斗志,带着伤和另一条狼远远地走了,有一头狼腿被咬伤,一走一拐,走几步还痛苦地叫一声。 大黑狗浑身是血,好不容易把狼赶跑了,生气地看着狼去的方向吼叫了一会,这才跑到主人身边吱吱唔唔的表功,用宽大热烘烘的带有血腥气的舌头,在主人脸上一个劲地乱舔。 唐秉禾睁眼看看狗,心里一安脸上一热,一阵困倦袭来,便又沉沉的睡了过去,这一睡呀,真个是睡得死死的了,有几次听见狗咬,但眼皮却像给冻住了说什么也没有挣开。 其实,唐秉禾吉人天相也是命大。 他趴在雪里只动脑袋把狼给镇住了,狼是非常聪明的动物,然而实实在在不懂,不知道,趴雪地里的这个人在搞什么名堂,所以两只狼和狗斗希望尽快把狗咬死,一只狼监视趴在雪里的人以备有突然变故,如果当时他能站起来的话,摇摇晃晃的肯定没命。 当然,狼要是再多一些的话又是另一回事。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大黑狗舍命救主的确天大功劳。 ———————— 第一章 陇中峡口长城长(三) “你大伯回来了快去。” 正月初一太阳很好,世科在院子土洞洞里高兴地准备放花炮,一个着急走路的村里人说完急急地走过,世科盼了一夜的大伯,听了此话便向大伯家跑去。 大伯家极近眨眼就到,进了熟悉的门,屋里乱轰轰黑压压全被黑衣人挤满。 北人穿衣多取黑sè,这在很远年代已经形成。 据说是在秦始皇的朝代里,秦始皇认为自己的王朝坚如磐石,黑sè为坚毅稳固的象征,所以崇尚黑sè,人们衣着服饰以及很多东西取黑sè,在战场上也能看见打着黑sè战旗的军队。 就像秦始皇把《六》作为吉祥数字一样,阶梯要六尺宽,车轮要六尺高,粮斗要六寸深等等。 老百姓自然凭着对秦始皇王家的尊崇崇尚黑sè,崇尚《六》。 老百姓如此,官家也是一样。 秦始皇当年得到和氏璧,令高手匠人雕刻成传国玉玺后,在泰山祭天,从此这个玉玺就被天下人认为,得玉玺者,就为天下正皇,几致诸侯对此玉玺争夺不休互相砍杀,得到者欣喜若狂,由此可见,人们对一样事物的喜爱一般都有历史根源。 按照今天观念,除以上这些外,应该再没有什么讲头,一个大概是当地的经济条件所限,一个也是气候所至,夏天ri照猛烈着单衣取白sè,冬天ri照少气温低穿棉衣取黑sè,肥大的裤腰折过来,丈二长的腰带一缠一系,出门打个裹腿,女人们不缠腰,其它也差不多,只是在头巾上取个花样。 大伯的家与别人家基本一样,一间堂屋里一盘大炕。 这炕是北地里特有的,一般都可以坐十几个人,有的还可以坐二十多人,冬天里大雪封门,炕上便成了人们聚集的地方,两间厢房外带羊圈茅房,连院墙和房子都是用土坯建就,只是时间太长已经发黑,此时人多又都穿着黑衣,那气氛让人心里紧紧的,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一样。 世科心里一紧,人小往里急窜,要看看出了什么事情,没走几步让一只大手把脑袋给攥住,抬头看是自己二哥。 二哥唐世忠个高肩宽厚嘴大眼,平ri少言寡语表情严肃,除做农活或是打猎外就剩下练武,对世科很好,世科在家中私塾念书,做完功课闲时常和二哥习武,二哥对他的要求十分严格。 这时二哥用嘴皮往里一搙,低声道:“五弟,休乱。” 世科往里看去,只见平ri里十分疼爱自己的大伯长长地睡在炕上,脸sè煞白就像一张白纸,专门用来弄人痒痒的山羊胡子高高的翘着,人也瘦了一圈,衣裤都已解开,父亲唐秉木与几位长辈叔伯把酒抹在手掌上使劲揉搓着大伯的四肢,可能太用力也可能屋里热,有人已经脱了外衣。 大伯娘脸上和一般当地女人的脸一样,两个颧骨处红红的像两个红蛋蛋,这是北地风沙太大,女人面皮太细所至,现在那两个红蛋蛋也不红了,倒有些灰,跪在炕里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大伯,那眼珠像冻住了一般,神情十分焦虑。 “这是咋的了,前个还看着好好的人啊,今个咋就倒了?”后来的人挤不进来便大声向里询问。 “叫雪给冻了,用酒擦擦回了暖便好了。”里面的人回道。 屋里静静的再没人说话。 有两袋烟的工夫才听见唐秉禾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好了好了,没事了,这才是把人吓了一跳,” “快给弄点啥热的喝喝捂住睡一觉就好了” 于是众人也都重重的出了一口气,知道已无大碍。 把唐秉禾用被子盖好,唐秉木脸上有了笑容,戴好瓜皮帽,理理长衫,将那根独辫子甩在身后和大家坐了下来。 他抱拳四面一掬道:“感谢众位乡邻相助,在下十分感激,心情难以一语盖之,当执酒相谢,我兄长的命啊,此番幸得乡亲们诚心相救,另外却也幸得他所养黑狗相救,缺一不可,真乃幸事,此乃天之所赐。” 众人回谢并动问就里:“不知唐秉禾长辈因何至此?” 唐秉木将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昨ri年三十,家人热闹相聚却独独缺少大伯唐秉禾,虽然明知他所去之地,也知道他三十夜定然回家,却终夜不归,家人难免担心,要知道,这一带野兽和强人都是经常碰上,单个人常会丢命,何况现在大雪满地,没吃没喝碰上了就是要命的时候。 等不得天明唐秉木带上三子及族里壮年持械出门相寻,一路急行三十多里,当他们来到唐秉禾的身边,眼前的情景让他们目瞪口呆,只见一片不大的空地上有尺多宽十米见方的圆圈,圈中趴着穿黑衣闭上眼睛的唐秉禾,再细一看,这尺来宽的圈线里的雪已经很少,都被蹬了出去,成了近两尺高的雪墙,雪墙外的雪地上布满狼爪印和血迹,知道是黑狗与群狼恶斗的战场。 黑狗紧挨唐秉禾卧着,浑身是伤血淋淋的,尤其是脖子撕开一个大口,伤得很重,见人来嘴里发出呜呜讨救声。 二子唐世忠几步纵到大伯唐秉禾身边,伸手在大伯怀里一摸,心口尚有微热,连喊几声却不见应,却闻见浓重的酒气飘飞,知道是醉过了,忙叫大家把大伯抬上,给大黑狗包扎伤口抬上,急急赶回家中救治。 众人心里明白,这是碰上了狼群,人又醉过了,如果不是这大黑狗的话,肯定就没有了大伯。 正是:雪路酒醉汉,灰狼天xing顽,若无犬儿舍死命,丢了xing命却咋算。 第二章 君子求知日月长(一) 前面说过,唐世科家教甚严念私塾,同村曹一板儿子曹步清与他同年同榻共学。 俩人交好情趣形同,皮影戏共同挚爱,但有戏看总会想方设法饱眼福,为此没少挨骂。 皮影戏起源于汉唐时期,又别名“灯影戏”“陇东道情”,是一门在民间很受欢迎的艺术。 以驴皮镂刻出戏文中的人物、动物,由艺人在白sè的幕后伴着锣鼓器乐的点子、唱词cāo纵,有帮腔,音乐节奏十分明快,唱法有弹板和飞板两种,还有一些民间小调作为辅唱,发展流传已有不下数百出整套戏目,在乡间广为流行深受百姓喜爱。 峡口一带地面除了震天动地的太平鼓乐外,就是这皮影子戏抓心叫人。 太平鼓要逢年过节或者有重大事情才会催动,平时哪里听得见,所以,平ri里乡间只有皮影子戏。 一旦皮影班子来到,锣鼓冲天一打,老远地就是叫人知道,叫大家赶快来看戏,直到人来的差不多了这才开演。 有大人们喜欢的《太宗梦游广寒宫》,《狄青夜夺昆仑关》,《萧何月下追韩信》,《过五关》,《杨家将》等等著名节目, 有女人们边看边哭的《窦娥冤》,解气的《穆桂英》, 当然也演小孩子们喜欢的《哪吒三太子》,《葫芦娃娃》,《猴子捞月亮》等等。 戏幕上一会儿刀光剑影兵来将往,一会儿轻言细语催人泪肠,一会儿笑话连天令人捧腹大笑真是jing彩纷呈,再加上鼓乐催动起来,令观者不由得连声喝彩不忍离去。 大人们不管现在有甚事情,自先看上一会儿,美上一会儿,世科和曹步清是两个小娃,自然更是看得异常带劲,从听见鼓乐就猛劲跑去一直到最后散场。 ———————— 世科赋有信念,从小立志自强自立,做有刚xing的人。 他秉xing善良,个xing耿直倔强,身高体胖有力,长相清雅文秀,寡言好学,知书懂礼惹人喜爱,善于思考,认真有长xing,胸有韬略,学堂里甚为先生看重。平时下学,除了放羊种地助家外,跟父亲学yin阳,已经略知掐算十二生肖,流年八卦,对二哥教的唐家拳粗通,天生一副好嗓子唱起花儿来像模像样,与小脚母亲毛氏学得纺线织衣,编制麻鞋,大伯将其视为己出。 曹步清是曹一板的独子。 从他的嘴里知道,他做人有个十分坚定的原则,只要是自己喜欢的东西,无论如何也要拿到,实在拿不到了就一脚踹烂谁也别要。 曹家一脉单传,他爷晚年得子生下他爸,当地树木太少而取名曹一板,是为了自己死后,希望儿子能用一块好木板抬抬他,不敢设想有一口棺木,没想直到死,家中也没有多得一块木板,老人只有指着门板咽了气,独独的一块门板垫了老爷的身子葬进了土坑,家门口便挂上老爷留下的被子,冬挡寒风夏挡阳,反正家中无甚钱财不用防贼。 曹一板年纪与唐秉木想诺,整ri沉默寡言,方方正正一个大脸,中等个子,平生最佩服的人是孙悟空。 他娶妻很早却得子很晚,学他老父也来了个晚年得子,取名曹步清,意即像孙悟空那样,啥本事都有,还能一步清云翻江过海十万八千里。 曹一板自己当了土坯匠拼命挣钱,却不想把曹步清养得真有些孙悟空的筋骨,不仅瘦瘦小小,还滑头滑脑贼眉鼠眼,只是几颗长门牙还有些气派大方,xing情暴烈,好动厌静,稍不注意打鸡斗狗惹是生非。 为了能实现儿子一步清云的愿望,曹一板咬牙流汗做了五房土坯才把儿子送进了学堂。 不过,曹步清虽然好动喜闹,头脑却是非常灵活,做事认真有心计,虽然灵牙利齿见利就上,学无所长却打得算盘写得一手好字,对朋友极为仗义。 唐世科与步清xing情各异情感却好,无ri不见。 村中学堂开办之时,每ri上学,一群娃娃要爬上村口那个大坡走三里地才到学堂。 坡上和尚庙里住着一单光头和尚。 娃们上学听着庙里木鱼“嘟嘟嘟嘟”地响,放学听见庙里木鱼“嘟嘟嘟嘟”地响,隐约和尚念经声音传来,但是很难看见和尚的样子,就是村里人用驴给和尚运水来,也自己卸下羊皮水袋背进去,和尚却不露脸。 娃们每一次来到这里,站在墙根心里充满好奇,非常想知道,和尚一天到晚究竟在干什么名堂。 这时谁的尿胀了,拉开裤子对着墙根尿一泡,尿过几次,土墙根上墙土被尿出些小尿眼,后来尿得多了,那土眼眼越来越大。 娃们好玩心重,就专门对着土眼眼尿,有时间离着老远尿急了,也快跑几步来尿那个土眼眼,土眼眼很快有两三个拳头大。 唐世科几次担心地说:“再冲几ri尿,墙就要通了。” 曹布清却不管,好像就是要冲开个洞看看里面的和尚,大声命令娃娃们挨着个地尿,娃娃们高兴地喊叫着看谁尿劲大,冲掉的泥巴多。 这一天,娃们呼啸着向和尚庙冲来,站在墙根排队尿那个大土洞,曹步清最后一个尿,正尿的时候一抬头,看见墙上写着几行字。 他挨着一个字一个字地念道: “来到庙后头,禁止解小手,如不听上咐,必定是猪狗。” 嗯?这是叫人不准在这里尿尿! 肯定是和尚写的,咋不当面说却在背后悄悄写? 曹步清看看身后的娃娃们笑了一下,伸手墙上扣下白灰块块,一手提裤子一手拿白灰,踮着脚在墙上写到: “来到土庙上,我的尿就胀,左手提裤子,右手摸和尚。” 他写完,高兴地和娃娃们大笑。 却不知道,和尚躲在旁边偷偷看着,看完步清写的字后,真是气满胸膛,大喊一声就像天上响了一个炸雷,一手提着僧袍一手前指,怒气冲冲杀了过来。 曹步清大惊失sè,和众多娃娃们作鸟兽般四散逃跑,步清脚下何等厉害,眨眼间跑出去很远。 唐世科心中慌乱人胖却跑不动,只得在拐弯的地方躲避,幸得躲避迅速,和尚两眼只看着曹步清的背影急追,没有在意唐世科。 好个和尚,双手提着僧袍,光头在太阳下闪闪发着金光,口里大叫着向前直追而去,唐世科躺在一个小土堆上,摸着胸口暗叫惭愧,想不到出家人嗓门这么大,发起火来原也如此勇猛,跑起来如此神速,实在不同于凡人。 喘得几口气后,唐世科心里却也觉得事情原是娃娃们不对,好好地庙墙硬是叫尿给冲出来那么大一个洞,和尚自然生气发火。 想到这里,他反身回到庙墙边,娃娃们刚才尿过的墙洞还湿乎乎的,墙根下满是湿泥,他抓起来几把湿泥,再抓几把草,和在一起捏揉几下粘糊糊地将墙洞糊好,这时身后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回头一看,和尚抓着曹步清与身后不少农人及娃娃一道走来,曹步清的父亲曹一板自在其中,唐世科站起身来走到一旁。 和尚诧异地看看唐世科,回身给大家指着墙上的两幅字,再指指墙根上已经糊好的洞,躬身谦逊地轻声把事情叙说一遍,言谈举止与先前判若两人。 后面的事情就不用说了,曹一板大怒要动手捶人被众人拉住,答应给和尚土坯做赔偿,曹步清成了众矢之的,其他娃娃不仗义都说是他叫尿的,曹步清看着天流下一滴清泪。 按说事情就这样完了,其实不然,曹步清顽童本xing再现。 第二天,把背信弃义的娃娃们挨个收拾一顿,再看和尚庙土墙,他直接是压着一群娃娃们,用木棍捅出来一个大洞,从外面可以看见里面的仙人腿然后逃跑。 伤心的和尚气苦不跌站在庙外大风里见人就作揖。 这还了得,村里村外轰动,男女老幼相携进庙谢罪。 回过头来,曹步清自然受到重型拷打,村里每人都要打一下,打一下是给神灵谢罪。 那么多人排着队伸巴掌打,打得曹步清很多时候看见和尚庙就像看见魔鬼头皮发麻,梦里面和尚庙变成有金刀的天王庙,再也不敢与那破庙靠近半步。 由此可见,两个少年伙伴xing情却是不同。 这年是灾年,乡亲们无力供养孩童上学堂读书,学堂解散。 唐秉木将学堂里的先生请至家中,为唐世科教学,曹步清家近却也跟着,学堂即变为私塾。 自从唐秉禾大伯被冻之后,卧床数ri不起,照看大黑狗的事便落在他俩身上。 过去,两人和大黑狗常在一起,这本是他们平时十分高兴的事情,大黑狗是他们很好的玩伴,没事就带着满山跑。 大黑狗抓野兔、野鸡就像人在地里挖洋芋一样简单,每次抓来放在他们身边,自己趴在一边看着从不偷吃。 他俩架上柴火烧烤了吃真是美极,他们也总是拿大块的肉给大黑狗吃,大黑狗摇着尾巴感谢。 人吃饱了,狗吃饱了,大家躺在草上睡觉,有点象神仙过的ri子。 现在此刻,大黑狗受伤,他们又难过,又伤心。 —————————— 第二章 君子求知日月长(六) 再接前话。 唐家世伟、到地主潘家干一天活,世举怎样劳累后归家喘息,庄稼人们并不关心. 民以食为天,一百斤谷子和几斤红麻才让他们心热眼馋. 红麻通体红润,比胡麻略大些,极富油xing是珍贵的食用油料。 乡亲们走进唐家,敬畏地向唐秉木问询后,更多地是想看看谷子和红麻,感受感受它的实在xing,更多地是想听听世伟、世举兄弟关于老潘家情形讲述,掂量掂量自己的道行。 曹一板凑得近近地,抽着烟,两天来已经认真听几遍. 心里嘀咕:“小袋子的太少,干这样一天活不值得,大袋子太重,我这身子怎能与他年轻人相比,万一扛不动不仅没有取红反被打一顿,这可怎生是好?” 其实此话也是众人心里话,大家知道,获取取红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世科这ri没有放羊,他昨天受了些风,身上不舒服,坐在母亲的身边,与母亲和大伯娘纺毛线. 纺线这种活儿在这里家家都有,小弟建宇在旁玩耍。 先生李新进县城给陕西家中寄信,为怕碰上到处乱闯的国民党zhongyāng军,邀二哥世忠一同前往,此时已是第三次国内革命战争初期。 自然,先生不在,他生xing安静,没有事情不会乱跑, 世科与母亲、大伯娘坐在炕头。 将家中那几十头绵羊身上撸下来的毛,用一个一头有勾的线捻子,取一撮羊毛勾上,将线捻子转动,待转筋力度一够,在虚头端再续上羊毛转动捻子,一根羊毛线就一点点加长,手艺好的,那线粗细一般样。 这些毛线一般用来织毡子、毯子,花样繁多古朴,远近闻名,却很少像江南人织衣服、裤子。 如果要织衣裤的话,却也伸手而就。 唐世科手巧,织的袜子平整合脚,母亲拿给别人看,还有些炫耀之意。 靠炕脚紧里头,还放着一个织麻车,织好的麻线卷成了几大卷,那是母亲和大伯娘平ri里编织麻鞋使用的。 麻鞋以陇东甘谷地面的最出名。 母亲和大伯娘编制的麻鞋在峡口颇是一绝,经磨软脚坚固,谁见了都抢着要。 拿到临洮大街上去卖,一双麻鞋的价钱竟有普通鞋子的两三倍。 细心好学的他,自已也学会了麻鞋的做法。 这时候,他一边织着毛线,一边听着两个哥哥与众人的谈话,小小的心里满是对哥哥的崇拜。 实在话,若要不是年纪小,定会叫上步清一起也为家中挣粮回来。 —————— 曹一板磕掉烟灰,拍拍脑门搓搓头皮长长出口气,走到屋外唐秉木身边坐下。 唐秉木正在看书,点点头道:“以为如何?” 曹一板道:“心里很想,只恐力有不济,反被他辱。” 唐秉木给曹一板倒了茶,抬头看看天。 思考了一会道:“你的想法很对,人力有时而竭,确不可强求。只是老潘家如此所为怕不得人心,不得持久啊,他实在是应该变变,不然寒天一到,物事都扔在地里。” 曹一板点头称是。 唐秉木的话果然印证了。 竖ri,有人报信来,老潘家因为没有足够人手干活,老地主力主将取红做了改变,二十五斤取红变成三十五斤。 众人听了心里顿时一热。 你想想,干那么一天累活,大袋子取红扛不动,小袋子取红确实太少,人的心里能愿意?老地主深谙农事与人心,难道不懂此理? 这样的变动才是明智之举,才能引得农人们进坪。 他那两个无法无天的儿子也许知道这个道理吧。 于是,有那闲着的农人收拾了准备动身,唐世伟、世举体力已经恢复如初收拾整齐,曹一板自然不会落后。 他只是心里念念不忘大袋取红,如果好的话“生姜还是老的辣,便扛大袋子取红叫你等看看。” 他人老心不老,骨子里有傲气。 —————— 闲话少叙,却说这一天。 大早晨,老潘地主家迎来了不少干活的农人。 老地主没有多余的话,仍然是脏兮兮的行头,仍然是点点头,微微一笑,客气一下,指指水和馍馍,再指指取红,返身向地里走去。 众人看到,那取红五十斤、七十斤没变,小袋子切切实实有三十五斤。 “公道,公道,不管怎样,如此才有些干头。” 于是,人们纷纷下了地。 今天的活自然十分艰辛,北地的风,没有遮拦的阳光,劳累和困倦依然折磨着这些在黄土地里劳作的人们。 人活着,就得有个盼头,就得有个为之努力的目标。 这些农人有些怎样的盼头和目标呢? 当然各有不同,或衣食,或生计。 在传统的和有一定地域文化sè彩的背景下,尽可能使自己获得更多的、公道的财产,在这一点上大致相同。 所谓人向利边行嘛,民以食为天,确是这个道理。 当然,君子爱才要取之有道,如果民不以食为天的话,却哪里有什么自然的法则、责任、民生? 地主也一样,只是他们掌握着土地、生产工具,所需所求比农人们的生活最低标准不同,农人的生产力只是他们获得财富的手段,能公平吗?剥削是肯定的,程度不同而已。 曹一板满面是汗,抬头展眼看看远处,再看看四周,这是长满“绊倒贼”的土地,有二十八、九亩大。 老地主说了,今天最后收完这些便收工。 “绊倒贼”是啥?名字古怪却十分平常。 那是当地生长的一种大罗卜,十多斤重一两尺长,像木头般十分坚硬,并且当年种次年吃,叶片很少,一半长在土里,一半露在外面,仿佛是一地的木桩。 如果小偷和贼娃子跑进这样的萝卜地,非给绊几个跟头让人抓住,因此得名。 它是当年收后放入地窖,第二年取出来一磕,“嚓”的一手一截,吃起来甘甜汁多,非常爽口,如果你要当年吃也可以,只是木咂咂的吃道差了许多。 就象当地的一种叫“化心梨”的山梨,也是收下来后,窖到来年正月才吃,梨皮已成黑sè,梨核化成了水,只要在梨皮上开个小口,用嘴在小口上一吸,那又甜又凉如糕如蜜的梨汁定会让你大饱口福,看着剩下的梨皮你都会叫好,但要是没有窖过,木咂咂的没什么吃道。 曹一板点上烟深深吸一口,用手轻轻拍打发麻的身子,慢慢地吐着烟丝,唐世伟、世举走过来叫了声“叔”,挨他坐下。 现在是午饭时间,三人取水和馍馍吃起来,少言语,却各自想着心事。 曹一板在想他的命: 自从来到这个世上,就没过过几天好ri子,老是穷,老是那么饥荒,虽然自己非常勤劳,不分白天黑夜干活,怎么地就没有个宽松ri子,种着地,做着土坯,万分节俭却连一件新挂子都没有,抽的烟里老是加了茶叶末。 眼下更是难受,碰上灾年,几十岁的人了,还要和他众人为粮来受这个罪,没见过这么毒的太阳,看这汗,把他娘的! 当年老娘把他生下地的时候,有个看相的先生,说他面宽耳大,是帝王之命,现在看来是说反了,应该是要饭的命,不然为啥老是缺穿少吃。 唐世伟和世举的想法简单了些。 他俩前ri用力过了劲,刚缓过来,现在又这样干有些拿不住桩,今ri罢了取红就取小袋,两人合着也有七十斤呢。 石梯子的石刚走过来,上次在一起干一天活,与世伟、世举认识,也佩服两兄弟的本事。 他取出自己那份水、馍馍,点点头坐下。 一边吃一边道:“今天怎样,还取那大袋的吗?” 唐世伟和世举看看他没有立刻回答。 曹一板给石刚一骨碌大蒜接口道:“你却怎地?” 石刚边拨大蒜边道:“我家人口不多,就父母和两个妹妹,本来今年的粮没差多少,只是我想出门,便来与他们多挣一些回去,看看行的话,便还扛那五十斤呢。” “咳——” 曹一板看看他再看看那俩兄弟: “人已经累的不行了,那长坡,五十斤,真个是怕要命呢,你等虽则年轻,怕也吃不住劲啊,我说实话,五十斤的我怕扛不动,七十斤的太多吃不完浪费,小袋却合老汉心意。” 唐世伟笑道:“此时却说他怎的,说也是白说,待罢工却再计议不迟。” 唐世举道:“取红多少不为人笑,平安到家才为善,石兄持重些,我前ri用过了劲,身上还感到疲倦,今ri只怕取小袋子。” 石刚点头称是。吃完众人下地。 北地的土亩要比江南田亩大。 二十八、九亩地的萝卜把人累下了,有的挖,有的拾,有的用驴把萝卜驮回去,放入靠土崖挖出的数口土窑里。 这种窑很大,北地十分普遍,专门用来储藏。 小门直进,待物事放完后,用黄泥把门糊死,更不透气,物事经年不腐。 窑离萝卜地一、二里远。 前面说过,烈ri与劲风伴随着人们,辛劳可想而知,最后一道窑门封完,人们走进老地主院里,已经是夜近十分。 同样,老地主面对满身是土,背上全是汗碱,几乎散架的人们。 抱抱手,客气地一指取红说道:“感谢,感谢,感谢众位乡亲一ri劳累,些少心意便请取回,却不可贪心。”说完坐下抽烟再不言语。 人们知道,一天的劳累便为此时,却也是此时方见真章。 人们实在太累了,谁都想坐下歇歇气,可又谁都不愿歇下,这是为什么,这是因为在收工回来的路上,把最后的水和馍馍一口吃完,长了力气好扛那取红。 家中老小妻子倚门而望的,除了人儿便还有那勾魂的取红。 所以,人们相挨着,默默地伸出手,把取红提起扛在肩上,转身向长坡走去。 曹一板走到取红边,悄悄叹口气,回头看看,唐世伟和世举走上前来,不由分说便抓小袋子的。 还没提起时就听身后石刚吼道:“却取那小袋子的做甚,男子汉大丈夫没见这般软气!要取便取五十斤大袋子,成者丰衣足食,败则摔手白干,我自在前面等你弟兄。” 说完双手相握一掬,提起五十斤袋子上路。 唐世伟和世举互相看看,心说没打算取大袋子,和着曹家叔叔取了小袋子平安到家,没想却有此一出。 再看看众人,都把眼放在自己身上,况且石刚把话说了个绝,把唐家两弟兄将上了。 唐世伟和世举相视大笑:“哈哈——,我等却惧什么,天明才见ri头红!” 唐世伟对曹一板说:“叔取小袋,我和四弟先去,成时分你,你看好脚下不可闪失,咱们坡上见。” 不说唐世伟两兄弟收拾整齐上路,单说曹一板。 可怜老人家不是帝王之命,不是要饭的命,此刻看来,却也不是扛活的命。 年纪大了,又干了一天的活,年轻人都受不了,何况是他。 只见他扛着三十五斤重的袋子,本有些弯曲的腰更弯了,汗水在白天流干了,此时脸红彤彤的摸上了一层灰朦,紫黑黑的,脚步沉重,与一伙农人默默无语向长坡行来。 心里却还计议:“老了不成了,明ri再不来丢人,幸而是三十五斤不算亏,老地主的饭不好吃,我还是回去吃土坯罢。” 他有自知之明,一边走一边想,看着地下两脚步步踏实,用眼睛的余光注意着旁边,怕谁来碰一下。 要是碰一下可不是头,好容易得手的取红掉地上就算完了,都是农人却把谁能咋地? 土坡上,老地主的两个儿子带着一伙闲汉,这两个,那五个在坡上看着,牵狗拿棍眼睛亮亮的象狼。 潘艾强,潘艾道两兄弟,自从老父亲把取红改变以后,心里一直气不顺,每ri里看见农人们扛着取红离去,恨不得抓住几个打,要知道取红比照前段重十斤。 但是,农人大部分只取小袋子并不重,加之天晴路干,因此无人摔跟头或者滚坡,只能是干瞪眼。 这ri里又见农人们纷乱着走上坡来,夜光里扛着袋子脚步急迫迫的,在两兄弟看来,就象一伙来抢掠自己的强盗。 更打眼处,一条大汉扛着五十斤袋子踏步而去,看出是石梯子石刚,还来不及暗骂一句,又见两条大汉一步两个脚印,衣角飘动将两袋五十斤扛出视野。 潘艾道心cháo翻滚涌起一团气体,冲口而出:“搞什么东东,**!” 旁人补充喊道:“还cāo你祖宗八代。” 潘艾强把火筒提起,对着众人头顶大吼一声扣了火。 “轰——!”的一声大响,众人惊慌失措,跌倒滚坡乱作一团,潘家人马立刻冲进人群,或抢夺,或打骂。 农人中自然也有那拼命反抗的,夜幕里这场争端十分激烈,待得坡上听见枪声反转相救时,只见满地受伤乱骂的农人。 唐世伟和世举寻到曹一板,却见老汉没事靠边坐着,屁股下是那三十五斤取红。 曹一板道:“我步慢,前面响枪一乱,我就站住脚没往上去,后来狗ri的下来,见我扛着取红站着就没有动我。” 他显然是被吓住了,说话嘴巴抖动着,续又道:“狗ri的抢人呢,放了枪还不把人吓得滚坡?看把那些个人打的,这会不遭报应?” 唐世伟抚了抚老汉的肩道:“你没事就好,这厮们太过恶毒。” 石刚气哼哼大步走了过来道:“这事不会便罢,连我一村子的杨秃子腿被打断,等着看吧。” 人们渐渐聚拢痛斥盈然,群情激愤喊叫怒吼。 决然明ri要潘家给出说法。 —————— 第二章 君子求知日月长(七) 再接前话。 唐世忠和李新的临洮之行极不平静。 临洮,坐落在黄土高原甘肃东部洮河岸边,古称狄道。 洮河沿岸山势低缓地区,农、林、牧、水果业均盛,山地粮食缺乏,产小麦、杂粮、油料作物、毛皮、药材。 秦筑长城西起于峡口,民族杂居。 前面说了,此时恰逢第三次国内革命战争初期,内战枪炮四处打响,兵乱年代,时事不稳。 这里虽然不象中原、华中、华北战火连天十分混乱,相距太远却也不是死水一潭。 国民政办依旧,税局市管,各处牌匾仍然鲜明,却也隐然有晃动之感,说是邮寄驿路并没有停办,确如未值一般,但此地人们通邮却只有此处。 李新此次所寄书信,与前数信大意相同,除问问家里情况外,就是告诉自己现况。 可这信只见寄不见回,心里着急却没有其他办法。 他自然知道山外枪林弹雨,有谁会扛着邮包不要命传递,但只得是一封封地寄往,希望有回复。 你道是寄一封信有多难,不说倒生湾往临洮路有多远多难走,荒山野外说不准会碰上散兵乱匪。 可能发生的后果实在让人害怕,被抓兵或绑了匪的人不少,许多反抗的丢掉xing命。 可他心里实在牵挂,这确也是人之本xing,幸而有唐世忠相陪。 一路上倒也没事,两人顶住烈ri风尘仆仆走进县城已经是正午时分,来不及歇息直奔邮栈,付给邮费打下信找一家面馆打尖。 虽是特殊时期,找一两家面馆却也不难。 临洮其实没什么吃的,要想吃好的去各路**汇点最好,当然,到草地上人家就更好。 面馆是北方路边常见的,两、三张桌椅板凳外加一个挑帘,只不过供应有限,除了一锅不要钱的面汤就只有粗糙的黑荞饼,外加一碟咸菜,这还是此间最好的。 好在黑荞饼不限量卖,两人好赖吃饱喝足。 唐世忠食量大,一手端汤,一手拿饼,就着咸菜香甜地大口大口吃着荞饼。 间隙里打量四处,只见不多的食客都是与己一般的农人。 汗兮兮地,或吃喝,或闲聊,个别的蹲下抠着黑黑的脚丫子,嘴巴里叼着烟杆,烟袋甩动。 李新给唐世忠擦了擦膀子上的汗。 凑近小声道:“二哥,有活呢,在你左边。” 唐世忠与李新相处已久知道有异,偷眼往左一张,只见黑球球二十来岁一jing瘦汉子,静悄悄地坐在一位食客身边。 此人把手仿佛是不经意地靠在食客的褡裢上。 褡裢搭在食客肩上,一半在背后,一半在怀里,随着食客身子动摇着。 汉子轻巧地抓捏了几次,好象不满意,把手向食客怀里半个褡裢伸过去,食客一点没有觉察。 唐世忠看在眼里瞧了瞧李新,李新轻轻摇头,意既不要声张。 道:“且看着。” 此间汉子的手已经伸进褡裢,动作轻巧娴熟,还未见掏出甚么物事,食客的手放下饼回转来,连那汉子的手和褡裢一并抓住了。 一捏一揉,但听汉子大叫了一声跪在了地上,显是非常痛苦。 食客却没事人一般,另一只手端那汤来喝,汉子不停声地求饶,唐世忠失声叫了一个好。 你道是因为什么,众人围拢来一看才知道。 食客笑眯眯的松了手。 那汉子把手,慢吞吞的从褡裢中取出,血肉糊涂,几枚铜钱乱七八糟搅长在肉里。 这十分明确,是手和褡裢里的铜钱,被食客手力捏揉而成,痛得汉子满头大汗求饶不止,这种情况满座皆惊奇。 只有唐世忠点点头与李新道:“这汉今ri碰上了真真的硬手,却不知是怎样功夫。” 李新说道:“这手功夫很高。” 食客站起来,是一位环眼红脸大汉,连腮胡不长却根根如针。 他看看跪在地上的汉子,拍拍褡裢笑逐颜开道:“哎咳咳,这时候不过年、不过节的行什么大礼呀,要折我的寿吗?” 汉子只顾磕头求情那里敢说别的。 食客看了众人一眼道:“看你的心也够诚意,跪了这许多时候,那几个铜钱便送了你,以后不可再要,如何?” 汉子知道这是饶了他,深鞠一躬离去。 众人却待说话,食客却打了店家饭钱,向四下抱拳一礼说了声:“打扰。”返身离去。 唐世忠看着李新,李新已知他意,点点头,两人回了饭钱出门看时,那人还没走远,所走方向正好是自己回返方向便大跨步追去。 食客仿佛知道有人追赶,大步流星往前走,更不回头,唐世忠二人一直追出县城方始追上。 食客笑盈盈的站定路间道:“二位追赶在下已远,不知有何见教。” 李新道:“小可李新和我这位兄弟乃是峡口地面凡家岭人,今次进城办些俗事,因在面馆得见兄长好身手,心悦诚服,想与兄长结识故而追赶,别无他意望兄长见谅。” 说完与唐世忠一起抱拳行礼。 “却原来是凡家岭的朋友啊。” 食客抱拳回礼道:“咱们不远,我是下yin山的,只隔着十几里路,我叫王大龙,是个种麻的,先前不知多有得罪休怪。” 李新道:“那里、那里,是我二人一路追赶让王兄起疑,怎么能怪罪王兄。” 王大龙笑了起来,声如洪钟:“李兄弟谈不上这个,对了,李兄既是凡家岭人,你凡家岭的人进城常过下yin山,听得说有位唐二哥打得好拳不知是否相识?” 李新与唐世忠对看了一眼笑道:“确是巧的很,只这位便是唐二哥。” 唐世忠抱拳道:“让王兄见笑了,在下正是唐二唐世忠。”并说了岭上大至情形,王大龙再不起疑。 上下把唐世忠看了一回,见唐世忠身材长大一表人才,相貌出众心中十分欢喜,说了一个“好”字伸手与唐世忠对了一掌。 于是三人重新相见了欢喜同行。 一路上倒也平静,没有发生什么事端,王大龙告诉了自己的事情。 原来,他是下yin山老户,家中族人多为农人,唯他父亲夕年在外习得编制麻绳,而此地种麻人不少,因此,老父在农事之余便带家人编制麻绳,久而久之,此事不仅添补了家用,也带动整个家族连手。 因为绳好,结实耐用,很远的地方也有人来要,以至于人们一提下yin山就会说:“那个地方出麻绳。” 他弟兄三人,没有一个远足全在家中,自小除了务农便是种麻编绳。 王大龙道: “说老实话,编一根麻绳看似容易,谁都知道一拧一搓一盘一续,其实不然。咱们这一带种的最多的是大麻,它虽然是很好的麻料,但不是最好的,最好的是苎麻,咱们种了产量不高,这是因为地太干,要在兰州过去向东才多,人家那边不单是苎麻,还有亚麻、黄麻、槿麻、青麻、罗布麻好多种,但归根结底还是苎麻最好,这是定论,我下yin山的麻里加了它,当然比一般的绳好了。” 李新与唐世忠点头称是,特别是唐世忠,如此方知多年来下yin山的麻绳为什么那么结实,那么耐用。 王大龙续道:“把大麻从地里收回来弄成绳,中间还有许多事,先要拣选,大小老嫩青黄粗细分开,然后要煮练,再打洗压破,给油、烘干、软麻、堆仓、开松、梳麻,最后把好麻次麻分开,才可以织布或是编绳了,我家不织布只编绳。前面说过,要编制最好的麻绳,便再把苎麻加进去。” 李新和唐世忠听了这些,已然没有话说,想不到编一根麻绳有许多事务。 王大龙xing格开朗十分健谈,一边走一边说,红得发紫的脸上带着笑容:“所有人都听我老父亲的安排,你干这,他干那,接着手各司其职。” 李新道:“以王兄这付身手,里里外外定是干最吃紧的事情了。” “哈——。”王大龙大笑了起来。 在自己身上拍了几下道:“不怪你李兄这么说,初见我的人呀都是这一说。” 他看着远处的洮河岸停了停续道: “不瞒你说,我家就我没有进过学,除了长成大块头有一身蛮力气外,三教九流黑白行面却也知觉,就只从小看见书啊字啊犯糊涂,我父亲早先还追着打着叫我学,后来也就罢了,制麻中间有许多紧要处,确非易事,除了要有相当的经验,还要心细,我这么一个大咧咧的人,就是我父亲让我干,我也没那个本事,干不了。” 他看着二人疑问的眼神道:“你们想不到,除了帮着把麻绳运去各地并结账,再把所需物事买好取回,其实我是专干打洗压破这一节的,而且从小开始到现今。” 他抬腿把一块土坷垃踢的远远飞去道: “这一节是制麻活里最累最脏的,把前面已经煮好练透的麻杆拉到沟水边,那成捆成捆的麻杆就象小山般堆积,在已经堵住的水面上,一捆一捆的泡,要到泡的皮开起毛,才掳上来一根一根压开,摆在石上用棒捶,要把无用的表皮和内瓤全打光,成了干干净净的麻皮条,捆好拉回送给下一节人手。” 三人边走边说,此间路原本是官道,现下行人很少,偶尔碰见几个路人,多是老人或妇孺,可见兵灾匪霸之劣。 王大龙继续说道: “咱干不了细的就干粗的。我最大的特点是不怕脏,从小开始整ri面对满沟里被泡得冒泡翻腻的麻杆,有时沟水小还会发臭的麻杆,一根根的洗去泡的发腻的表皮,再压开除去内瓤,另人跟着用木棍打平打酥堆放。 小的时候力气小,把麻杆洗净了就用木棍捶,粗壮的根杆捶开了后,细小的顶尖部分嫩软,就用手来捏,两只手捏比木棍捶来的快。 就这样,ri子一天天过着,人也一天天长大,从早到晚的捶了捏,捏了捶,后来手上的劲头变大了,便很少用木棍捶,到现在差不多有六、七年不用木棍捶了,全是捏!就是再老的麻杆也应手而开。 有人开玩笑给我起了个外号叫铁手,你们是知道那老麻杆的,平常人要捏开可不是易事”。 李新和唐世忠点头认同,那大麻杆谁没见过,这地方本来生长,用刀砍下来如玉米杆粗细,十分坚实,确实不易捏开。 李新问道:“王兄除此营生就没有干过别的?练了些武艺吧。” 王大龙道: “却也没干过别的,一直在家干这事,武艺确也练过几路,老是记不住套路,今天学了明天忘,别人不爱教,我也懒得求学了,等于不会,你们凡家岭的人来我家要麻绳,说起你唐二哥打得一手好拳,人不能近,我心里十分羡慕,总想甚么时候结识了交个朋友,不想有缘今ri可喜得以相见。” 唐世忠谦逊了一回发话道:“却才王兄捏那汉子的手法麽不是捏麻杆的手段?这手功夫实在妙俊得很,独特难得的紧,王兄不说时却又如何得知。” “正是。”王大龙点头道: “不是这捏麻杆的手段我却还有什么,平ri里我从未当个手段来对人使用,却才那破烂货靠近我身子,这么热的天靠得这么近热腾腾的还会干好事?只想他为几个钱也不容易,才因此没有下重手,要不连他手骨也捏碎裂开了。 前年路过新添铺见一条大汉在路上欺人,把人打坏了还不听劝,还把人往死里打,我气急一把抓住脖子丢在地上,那汉吱哇乱叫抱住脖子打滚,看看要下命,我急急忙忙走了,旁边无人认得我,后来听说那货没死,只不过从此以后成了歪脖。” “哈——”三人一起大笑起来。 说话间走过八里铺,天气甚好,漫漫的黄土路一路行来,到处是败草荒沟,看看到了白茨湾。 王大龙笑道:“难得咱们今ri相逢,就此分别甚是可惜,难进想念之意,不如就此过去,到边家石咀坐坐如何?我有好友在洮河沿开着酒家,酒肉都是现成,我常去熟悉,咱们把酒喝个痛快,把话说个痛快,二位以为如何?” 李新与唐世忠事已办完本无别事,点头笑道:“果不打扰时,如此最好不过。” —————— 第二章 君子求知日月长(八) 边家石咀是流川河、大碧河与数条沟、渠,汇集后涌入洮河的地方,水势汹涌。 两岸柳树青翠相拥吻云抚涛,河套土地平坦肥沃,人口密集,洮河在这里打大湾水势十分壮大。 河岸宽阔置有古渡,古渡不远是蛮雄群山可见高高的望儿咀长城烽燧,因地理位置特殊,官道、水路相联系,民族杂居,人、货杂乱,各行各业相持,十分热闹。 三人一路行来,李新与唐世忠将自己情形说了,王大龙方知李新是文人。 他点头笑道:“却不想我一个斗大的字不识一担的粗汉,今ri也有当先生的人做朋友,真好运啊!”心情开阔舒畅至极。 离边家石咀三、四里地面,他们险些碰上国民党zhongyāng军残败兵痞,幸而躲闪及时在条毛草沟渠里藏身。 那些被碰头撞上的路人东西被劫,反抗被打哭喊声令人心寒。 更有甚者,几名残暴兵痞冲进路边民房抢掠,见没有钱粮气急败坏大发yin威,竟然将民房放火点燃。 浓烟四起火苗乱窜,居民哭天喊地跪地求告,残兵哈哈大笑,待得兵走,民房已燃尽。 王大龙与唐世忠按不住心火,几番要冲出去拼斗,都被李新死命按住,他知道,这二人去时定然放倒几个残暴兵痞,却也羊入狼群难以活命。 他们帮着难民救灭余火留下些钱物重新上路,满脑子都是适才所见所闻之事,愉快的心情荡然无存,默默地、恨恨地再无言语,竟直向边家石咀而来。 这是一间紧邻洮河毫不起眼的土房酒家,挂着酒帘,宽阔的洮河边左公柳树成荫。 酒家在柳树间设立,几间土坯房连着大大院落,没有院墙,院里几株杨槐下放了桌子板凳。 院口一段坡路直到水边,水边修有船台。 此时虽然已是下午人客却还很多,行sè不一方言混杂,为数不少的商人和回、藏民及卖唱杂耍杂乱其中,空气中飘散着酒肉香气。 当此年代这般热闹十分难得,王大龙、李新、唐世忠三人落座。 展眼望去,浩浩荡荡的洮河两岸风光尽入眼底。 只见数条支流夹住主流同向奔来,河水浩大汹涌澎湃,岸边沙石印ri,青草成蓬连成一片,鹅群戏水,水运船队悠然,古渡相望,两岸河滩翠绿一片生机勃勃,树影随风,飞鸟穿梭,远山连绵巍峨,长城遥及远方,其景绝佳令人心胸开阔。 王大龙看一回忿怒道:“看看,哎,你们看看,多好的地方,这山水,这庄稼,这河滩平地,全让狗ri的给糟蹋了,让人吃尽苦头,连个路都不敢走,什么世道!” 唐世忠道:“王兄说的对,咱们这地方全让他们给糟蹋了!” 看着李新道:“咱们就没有办法治他一治?却让人心里憋闷。” 李新刚要回话,酒家黄胖子围裙擦手走过来,虽然胖大四肢粗壮有力。 他躬身笑嘻嘻地说道:“哟——,这不是王胡子王掌柜嘛,有ri子没来了,发大财了吧,想死兄弟了。” 看看脸sè不对续道:“却是怎地了,王掌柜那里惹了气来,却要兄弟相助吗?” 王大龙道:“那里惹的气!今ri却真要兄弟你给我帮忙。” 黄胖子一拍胸膛道:“你却说来听,没有我办不成的事,哼,谁惹王掌柜就是惹我亲哥,看不把屁股打成四半。” 王大龙看看他点了点头,回头与李新、唐世忠二人道:“这位是我的好兄弟黄飞,今ri受得这场气,正好可以让他给出了,而且对他来说是小事一桩,不知你二人意下如何。” 不等二人回话猛然回头冲着黄飞郑重言道:“老弟,你要是给我出了这口恶气,我一辈子记得你!” 黄飞当此表情十分严肃,愤然道:“王大哥只管说来,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走!难得大哥如此看重小弟。” “好!”王大龙赞扬了一声道:“实不相瞒,兄弟,刚刚往临洮去了一些人,就是他们把我气了!你去把他们收拾了。” “是些啥人,叫啥名字?”黄飞问。 王大龙道:“基本都穿着黄衣服,有的拄着棍,有的包着头,有的见东西就抢,名字好像叫狗杂种,你只要对着喊叫一声狗杂种回了头的就是。” 黄飞看着王大龙一时没明白,李新和唐世忠按捺不住笑出声来。 黄飞问道:“叫狗杂种?没有其他名字?” 王大龙道:“就是这个名字,不可能再有其他名字。” 黄飞看看他再看看那二人之后,地上连转三个圈子把围裙往桌上一摔道:“哦——,你是不是在说那些个遭殃军,干嘛不早说,你放心,一般的残兵败将,再厉害的又怎样!王兄,包在我身上,用不了多久让他们全完蛋!” 完全十拿九稳胸有成竹的气魄。 王大龙楞住,李新和唐世忠停住笑睁大眼睛。 王大龙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黄飞却不回答,抬头看天念念有词,脖子上的肥肉微微抖动。 王大龙提高声音:“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黄飞把头放平,视线从王大龙头顶看过,眯缝着眼若有所思道:“三一三十一,四四一十六,五——” 王大龙不耐烦抬手向他头上打来,黄飞躲开决然道:“就是这样,王兄,我决定xing的告诉你,最多二十到三十定让他们全死,不死我一刀一个挨着杀!” 王大龙道:“什么二十、三十啊?” 黄飞,李新,唐世忠齐声道:“二十、三十年!” 王大龙这才猛醒“是二十、三十年啊。” 把黄飞按在桌打“我先把你杀了。” 说笑一回家仆摆下酒菜几人饮酒。 ———————— 也是该当有事,几人xing格豪爽,兴趣相投酒到杯干十分欢畅,院落边上一桌客人却闹了起来。 看时,几人面红耳赤吵嚷非常厉害,一条汉子瞪着大眼睛,手里拿一段带肉的猪骨头喊道:“不吃大肉就是混蛋,王八蛋,我便叫了你却怎样!” 他对面三名头带白sè圆帽的回人气愤已极,互相看看吼道:“今ri就让你这没有先人,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王八蛋变成混蛋!” 手掌一措冲上来几下把汉子扠在地下,汉子拼死相斗,汉人立刻冲出数人一通猛打,回人人少不敌连滚带爬下河而去。 临走时大声喊叫:“便来呀,有种的不要走了。”稍远处刚到数名回人冷眼离去。 众人重新落座,举杯再饮,却已无先前兴致,院里十分安静气氛压抑,都知道就会发生的事端。 有人急急忙忙走出院落,有人已经在cāo棍拿棒扎腰绑腿,酒客们少言论,大口大口地饮着酒若有所思。 不多时,院里外与河岸边聚拢许多壮年汉子。 黄飞饮干一杯酒说道:“今ri这场斗怕要比前月那场恶了。” 李新问道:“怎么说?” 黄飞道:“从咱们边家石咀一直顺河到康家崖,十几里不长的水路两岸,回人和汉人的争斗常年不断, 大家都知道,汉人要吃猪肉,而回人却把猪供为祖先,由此不同习惯和供奉自然要起争端,此事由来已久,且回、汉双方xing情强悍,人心又齐,争斗间谁也不认输,死伤是常事, 也有那仇结得深的,明里打不过,暗地里跟踪把人杀在地里。 前月干了一场大的,伤不少人,我几天没有做营生。” 唐世忠道:“这也是没法的事,生长在咱们这里的人谁没有碰上几回,咋办?只能冲上去打。” 众人点头,都知道这是无奈之事。 黄飞道:“每次打斗胜了倒也没什么,败了我总是最后跑,咱这倒霉的家在这里,我父亲死后这个家全看我,好在并无人打房烧屋”。 这是实话,回、汉相斗是人与人争斗,不毁房败物不伤妇孺约定俗成。 妇孺安静站定一边无人向前动手,谁若那怕是无意中伤了妇孺,立刻变成双方死敌难逃一劫。 可能毕竟无论回、汉双方都是农人的原故。 李新又道:“常此相斗,双方胜败如何?” 黄飞年纪与三人相当,本有些文化,且开酒家,此地又是四通八达客商汇聚之地,见识确实广博。 他停了停说道:“怎么说呢,据老一辈说来,回回的祖先们早先是在更北的地方,后来迁入这里,时代已很久远, 现今人口众多分布很广,有亚细亚人、阿拉伯人、波斯人血缘和传统,游牧者居多, xing情彪悍、刚烈、耿直,十分团结,确不可轻视,自明末农民起义,到太平天国,以至抗ri战争都有大功可例, 就是眼下的国民党zhongyāng军也没少挨打,信伊斯兰教。 而咱们汉族人呢,三国临洮就是大将吕布、庞德,董卓,廖化,的家乡,还有奇女貂蝉,是古丝绸之路南线重镇,长城的起源,兵马云聚历代兵家必争之地,英才倍出人民尚武, 可能大家比我知道的更多,总而言之回汉大的战事很少,互取相持,平平安安生活,小的争端难免, 今ri你胜明ri他败的,斗得恶时自有伤亡”。 王大龙不耐烦地道:“什么亚个屁亚的人,什么王八蛋吕布了,什么回人呀汉人的,都不是一样的人?没有把谁的祖坟给挖了,不就是为吃一个大肉!我才不管呢,饿死活该!我自吃得又香又饱,却为此打个什么狗屎仗,哼!” 唐世忠笑道:“王兄倒是个明白人。” 王大龙道:“我怎么不明白你却说说看,但有道理我叫你爷。” 黄飞拍了拍王大龙:“我看你就是不明白。” 王大龙拧了头看他。 黄飞道:“什么亚个屁亚的人,什么王八蛋吕布,你要是有吕布那本事,我马上放个驴屁给你听。” 王大龙低下头想了一会抬起头真诚说道:“黄胖子老兄,我思谋了一下,咱们是朋友,怎么能让你放驴屁,我虽然比吕布本事大,却怎可如此施展,还是让你憋死了好。” 两人斗开了口,唐世忠左右其中。 李新饮干杯中酒,离座走到院落前边,看着滚滚的洮河,心中万千思cháo涌起,把众人丢在后边。 他想到:这是一条多么宝贵的河啊,在这里叫洮河,再往下游叫黄河,在这滴水贵如油的,严重侵蚀的黄土高原上,灌溉了多少干涸的黄土地,养育了多少生灵, 两岸的人民勤劳,善良,节俭,ri出而作,ri落而息,耕耘土地,养儿育女,无论那个民族莫不是盼望着风调雨顺,国太民安欢乐平静的生活。 对于各自的信仰和习惯,不论是什么由来,都应当给予真诚的尊重,归根结底都是生活在一片兰天下的老百姓,何苦一言不和便一哄而起立发争端。 伤的是谁,死的是谁,不都是平民老百姓? 国民zhèngfu的一些残兵败将来打啊抢啊,山里的土匪来杀呀烧呀,老百姓再自己把自己往死里干,这还有什么世事民生,还有什么生命保障,更谈不上幸福生活。 他想着:如此境况应该怎样改变,看着滚滚的河水,思绪飞到了很远。 槐树下,黄飞和几个家仆收回酒具碗钵,将一应细软物事藏入地窖。 看看院里一无他物拿了几吊铜钱打发家仆道:“今ri汉人和回回有场恶斗,你却先回家中好好待着,不可参与争斗,无甚事时自来,有事了却等我来唤。” 家仆去后自再看视家里院里还有什么不妥之处。 看王大龙时,已在另一颗杨槐树下放翻身体睡了,胸膛上下起伏,粗壮地响着鼻鼾声。 唐世忠帮助黄飞把事情做完,走到李新身边静悄悄地站定,观察着四周及远处对岸的情势。 他知道,和自己朝夕相处已久的,又是先生又是挚友的李新,心中定有韬略。 ———————— 第二章 君子求知日月长(九) 显然,这是一场不可避免的,确确实实便要发生的争斗. 远远的对岸,已然可以看到黑黑的人影蚂蚁般聚集,少说也有二百多人。 这边岸上,院子里,人们仿佛是久经战斗见多不怪,脸sè没有任何变化,沉默无言几近木呐地做着准备。 棍、棒、流星锤,甚或标枪也可以看到。 李新回头看着唐世忠道:“二哥却有什么打算,今ri之事只怕已然再所难免。” 唐世忠说道:“确是要听兄长的,看你多时不语,定已有计。” 李新道:“二兄弟,你我相处已久,知道彼此的心xing,我心中感觉,今ri之事即已如此,既然咱们碰上就不能不管,我在想一个即不使双方伤亡,又可以让对方退去的办法。” 唐世忠道:“已经有了办法?” 李新说了,唐世忠初时摇头后来点头。 唐世忠道:“且先如此,不行时再说。”李新应了。 “来了,来了,都把持住,不动就算,动时一仗就要打过去,却不可折了锐气。” 一位很有气度的大胡子老者说道,显然这是位争斗的领导者,组织者。 他站在院口,面对着人数众多,满脸yin沉的汉族人,分派着众多壮年汉子,留出河岸空地交锋,东边哪些人守,西边多少人阻路,正面如何布阵,后方隐蔽多少人看准时机实施突然袭击。 老者身材魁梧,言语十分干练。 人们按着他的指派行动着,气氛异常紧张。 看对岸时,已然可以看到,二、三十羊皮筏子驾波载了人来。 羊皮筏子是此地一绝,用羊肚子经加工做成气袋,连接捆绑上置木板,人站其上轻快稳便,因此受人喜爱。 时不待人,李新看出这是要在河岸空地厮杀突出奇兵取胜。 此时王大龙,黄飞也已来到身边。 李新问黄飞道:“黄兄,那老者何人?” 黄飞回道:“是余三爷,会武功,年轻时出门见过阵仗,在这一带威信很高,人们听他的。” 李新看看唐世忠,唐世忠点头会意,李新转身向余三爷走去。 王大龙,黄飞不明就里,向唐世忠查问,唐世忠一五一十把李新的意图说出,两人听了未至可否,与唐世忠一起向李新看着,要从他那里得到结果。 李新来到余三爷身边,行了礼将自己的想法坦诚说了。 余三爷上下打量李新一回沉默不语,看着已近河心的回人所乘羊皮筏子。 老人皱着眉头叹口气道:“年轻娃,想法很好,很近人意,只不过你已看到,阻得了一时,却不能真正解决争端。” 李新道:“余三爷,此时天已不早,看看就要进夜,只要进夜回人也许会知难而退。” 余三爷道:“此法本视为怯,既然好汉要行却也未尝不可,只不过不可失了锐气,你要动就快,我这里策应。” 李新点头行礼转身跑回来道:“你等已经知道了吗?” 几人点头道:“知道了。” 李新对黄飞道:“你是此地人熟人多,马上多叫人伏于河岸,听我一声吼时一起动手。” 黄飞道:“好咧,平生不知打过多少架,却从没练过这功夫,今ri要开洋荤。” 王大龙道:“这洋荤看来是开定了,也算给你长个见识,不过不要怕,今ri有我王胡子就是败了也不用你最后一个跑。” 黄飞还要还嘴,知道事情紧急转身跑了。 这不是古代兵马见仗,也不是正规军枪炮对阵,岸上、水面都是老百姓,地地道道的农人,说不好就是两群相互对立的污合之众。 这群人,高矮胖瘦不一,各样衣服乱七八糟,虽然大多数人面sè深沉严阵以待。 有的一步三颠别着烟袋, 有的骨瘦如材, 有的贼眉鼠眼拿着根棍, 有的酒醉拍胸说自己家传武功与吕布是一路, 有的行家里道告诫旁人道:“回人一般都是直着来,你最好用棍斜着打,一棍一筋斗,如果直着打被他闪过斜着反打过来,挨一下可是疼的不得了,对了,打仗前背上安进一块木板,怕万一挨一棒疼得喘不上气。” 两军相比,倒是河面回人头戴白帽受看整齐些。 李新带领着数十人,静静地伏在河岸一带毛草之中,每人身边放了一堆土坷垃,手上还捏着一块。 这就是李新的意图,他要用土坷垃来战退**,使双方不见面,不能拳脚棍棒相交,就可避免伤亡。 余三爷等初时不同意,是因为用土坷垃打人不光明,一般说来都是在拳脚上见真章,用土坷垃打人有胆怯之嫌,让人笑话。 但架不住李新至仁至义之言,才勉强同意,却也做了另外安排。 —————— 羊皮筏子终于划了近来,黄昏中衣服人脸都可看的明白。 筏上之人水浪声中大声喝道:“岸上人等听了,我等是对岸大庄之人,今ri你处有人不敬我祖先,还打了我少掌柜,特来问话,会事者与不相干人等请闪开,阻挡时却没有话说!” 连喊了两遍,皮筏用槁木插定在水面,等待岸上答话。 岸上声音沉稳而哄亮: “筏上人听了,即是有人对你祖先不敬,可当面说得明白,何以大动人马,刀兵相见,你欺我处无人吔?我这里有猛汉数百,会事的就回去罢,明ri却来分说,今ri强要登岸,却也没有话说!” 众人听出是余三爷之言。 筏上人道:“就凭你一句话,我祖先能答应吗?人就白打了?有这个道理吗?弟兄们能应吗?” 岸上不知是谁大声喊道:“我这里准备下了炒面团,快上来吃吧,吃饱了就答应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筏上人众发一声喊,划动羊皮筏子分水拨浪而来,喊声水声一片,气势汹汹。 李新众人伏于岸草血脉愤张,黄飞与王大龙小声斗口此时早停。 李新看清形式,此时土坷垃已然能够够上,但还要再放入几米,要一个阵仗把对手打痛打怕回逃,好了此不必要争端。 看看又近几米,时机再好不过,李新大喝一声站立起来,一块土坷垃出手。 旁边众人早以等待多时,急跃而起把土坷垃朝筏上人猛打。 筏上回人与汉人相斗,自来是上岸以拳脚见功夫,恶时棍棒群殴,突遇此阵太过意想不到,措手不及,不知如何应对。 更意想不到是人想停,羊皮筏子却在水浪冲力之下,发扬好斗jing神把人尽力前送。 余三爷看清情势手一招,后面大量人众冲出纷纷投掷土坷垃。 洮河岸最不缺的是土坷垃,一时土坷垃黄虫般向下飞去,水浪滔天中岸上岸下齐声呼喊,惊天动地。 只不过喊声意思不同,筏上之人呲牙咧嘴遮挡不住大叫,岸上之人激动万分尽量多仍一块。 李新退在一旁擦擦脸,看看岸上兴高采烈的汉族啊人民,再看看水面狼狈不堪的回人心中恻然。 本想一阵土坷垃把回人打回去,天黑双方也就罢斗,没想到羊皮筏子在冲力之下把回人送的太实在,成了众矢之的,真是始料不及。 无形中,是他把回汉之间的打斗,变成了一场一方毫无还手之力的惨痛挫败。 嗨,这会引发怎样的愤怒,怎样的仇恨?思谋半天的计策,咋成这种结果。 楞愣的,他坐在岸上,睁大眼睛却又什么也没看见,战斗是怎么结束的他不得而知。 汉族人们获得怎样的胜利,他不得而知,回人们受到怎样的挫折他不得而知。 甚至怎样撤退受了什么伤害撤到什么地方他不得而知。 这并不是说他头脑发混,更不是被激烈狂暴的争斗场面吓住了,而是他对接下来的,完全有可能发生的后果担忧。 要知道,回人之所以能立于天地之间,能如此强悍,是和他们与生具来的团结,齐心协力,同仇敌忾分不开的。 这样的人们会让你一阵土坷垃给吓怕打怕了? 只会造成更加猛恶的争斗,带来不可想象的后果。 要怪只能怪自己太没经验,对可能发生的后果太缺乏预见。 此时,已经没有震耳yu聋的喊叫声,夜空里,洮河轻快地流向远方,他思绪万千。 还没想清楚,兴高采烈的汉子把他拥进院落之中。 院中燃一堆火,兴奋的人们团团围坐,大碗已经倒满酒。 余三爷捧起一碗酒兴奋地道:“今ri这场大战,大家已经看到,咱们的李新立了大功,来,为好汉干了!” 李新谦逊一回,捧起酒碗道:“全得三爷指挥的好及众位好汉奋力争先。”干了一碗酒,再倒酒回敬。 有人大声道:“长这么大一直用土坷垃赶羊,用它来打人,还这么实在这么拼命还是头一回,我的膀子差一点儿甩掉了。” “哈哈哈哈——”众人兴奋大笑。 又有一人大声道:“过去咱赶羊扔土坷垃老是扔不准,今ri算是练好了,不信有谁胆子大的往前站站,咱说打屁股决不打腿肚子。” “哈——”王大龙喝口酒大笑道:“你等众人往那里打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专门打人屁股。”众人大笑。 黄飞道:“王胡子,你看准了?” 王大龙道:“屁股我还不认得了?” 黄飞冷笑道:“我看你是一高兴,一激动,说不定就不认得了。” 王大龙站起来吼道:“那么大的屁股我还能看错!” 黄飞认真负责地道:“你的手劲太大,那回人抵受不住,用两个小羊肚子做成的水袋拼在一起遮挡,你扔下的是石头的话都能弹回你手里,那两个水袋被河水浇湿了亮晶晶地挤在一块挡住回人的脑袋,在河岸上看着真像人的屁股,你一点没看出来?” 王大龙楞住了。 黄飞再问:“你真的一点没有看出来?像屁股,而且是两瓣大屁股?” 王大龙大环眼楞看着,再慢慢看大家,嘴里小声喃喃道:“两个亮晶晶的水袋拼在一块,天黑了怎么好分辨,说不定我当时确是看错了,不是人家的屁股。” 众人安静了一下,跟着狂笑不止,有人喷了酒,有人噎了食,有人揉肚子,笑成一片,不一而是。 众人互相敬酒,大声谈论刚才的战斗,兴奋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说着,笑着,吃着,喝着,唱着,手舞足蹈至深夜。 ———————— 夜深人静,兴奋的人们终于睡下,安安静静,除了鼻鼾声和偶尔的狗叫,只有繁星点点的夜空下,洮河的水声和零乱的虫鸣。 黄飞在此开店,家人却在坪里,此时家仆已然回去,他早已开门纳客,炕头上下,门里院中,到处是人。 李新,唐世忠,王大龙睡在炕头一角。 黄飞带着投奔自己几年无家可归的少年阿宝睡在他们旁边。 累了,可是真的累了,不说李新和唐世忠、王大龙奔波一ri,黄飞cāo劳一ri,余下的这些众农人们何不是辛劳一ri。 不说这场争斗的疲劳,单就那庆贺的酒,就让兴奋的人们在激动之下带着醉意进入梦乡。 四野寂静。 睡梦中,不知那里传来的声响传进了李新的耳中。 他是个觉醒之人,立刻醒了,眯眯糊糊的仿佛听到有人的叫喊,心知不对忙推了唐世忠一把。 唐世忠也已知觉坐了起来,揉揉眼向本是开着的门外张时,透过院子,虽然是在黑夜中,只见头戴小白帽的回人不知多少掩袭而来,离院子已经不远。 “啊也!”不知高低,待急叫得众人时,前院院口边双方人众已斗在一起,喊声震动。 李新,唐世忠,王大龙,黄飞在门口一看立感不妙,只见数不清的回人头戴小白帽把院口堵住,喊叫连成一片,棍棒飞舞,两边人众包抄而进,遍地小白帽势不可挡。 汉族人众仓促应战挤成一疙瘩,且多是手中无器械,看看不支几人急寻棍棒涌身上前。 刚刚抬步却听余三爷声音传来:“回回来的太猛,大家不要硬拼,压住阵脚往后退,千万不要乱了!” 众人听了这话一起向后退去,初时后退脚下还没有乱。 但这些没有经过cāo练的,又多是空手的,其实已经被打得又惊又怕的农人们,特别是正面相斗的,没退几步便乱叫急逃并带动全都。 实实在在是兵败如山倒,就像惊了的马群挡也挡不住,大家向后狂奔没命地逃跑,也有人乱了方向的跑入对方被抓住打。 李新等没命逃跑,跑在人们中间慌不择路,看着隐隐的大山对正而去,慢慢发现,身边人越跑越少,后来剩下他们,也不知是自己跑的太快,还是别人跑的路线不一样。 反正越跑身边越清静,回头看看,追击回人早离得远了,呼喊声一点听不到。 几人停下脚步喘气,不由叫一声惭愧。 ———————— 第三章 秦子疾恶硬骨肠(五) “刚才我们说的轰轰烈烈的抗ri战争是怎么回事呢?国民党zhèngfu的军队跑了,是谁来和ri本军队拼命呢?” 李新看着大家道:“是老百姓自己,没有了国民zhèngfu的军队,也就只有老百姓自己来救自己。老百姓成立了一支不怕死敢拼命的军队,和ri本军队展开全面拼杀, 这支军队叫八路军,领导者是毛委员和朱德总司令,老百姓拥护爱戴全力支援,称他为救星, 告诉大家知道,这专和ri本人拼命的八路军,就是当年在会宁的红军,总部在s省延安,我的家就在那里的李家渠。” “原来这样,我看你平ri行事言谈不与常人,心里早就感到定有些原因。”太公感叹了一句. 沉吟了一刻道:“抗ri的事情是个大事情,咱们这里尽管偏荒自然知道, 前些年不知你听说过咱‘临洮暴动’也叫‘陇南事变’没有,临洮,广河,临潭一带的老百姓和许多少数民族举行了大暴动,号称‘抗ri自卫队’,提出‘团结抗ri’,打到土豪劣绅贪官污吏,免粮免款的主张,发展到各地,动静大得很,听说有十几万人, 后来让国民党给灭了,现在想想还振奋人心,要是有你说的八路军来领着干的话,说不定就胜利了,哎——,死了不少人啊,一转眼都过去了,那你怎么又到了这里?” 李新道:“我们那里所有的老百姓都拼命在支援八路军,壮年男子拿起枪和所有要与八路军为敌的人做斗争, 这些与八路军为敌的人,有恶霸地主,土匪流氓,还有那不打ri本人的反动zhèngfu军队, 女人们都参加,给八路军做事,有做军衣军鞋的,有做军粮的,所有人都叫那里为苏区。 我的父母整ri在忙,我自然也不落后,在那插满红旗的地方,唱歌,读书,参加儿童团抓坏人,参加民兵拿起枪,最后在游击大队当指导员,浑身充满力量。 说起来,离现在有两年多了,八路军急需许多军马,把收集军马的任务交给了我们游击大队,大队长和政委安排了几个能手,准备向西到g省、q省交界的玛曲河曲马场征办,那里是大牧场,河曲好马天下有名,行军打仗非常难得,曾经办过一次,我因为会蒙古语及藏语被派一同前往。 一路十分顺利,没有异常,但到了离此不远的康乐,采办干粮和杂物时,被国民党军jing发现,没有马上拿我们,一直跟踪出城,天黑后在河边才猛然动手,打得我们措手不及, 我在震耳yu聋的枪声里,不知道是怎样跑出来滚在一条土沟的毛草里,手中抱着一路上由我专门负责看管的,就是夜里睡觉也不离手的买军马的钱,国民党军jing找寻了很长时间没有找到我才离开, 我伏了很久,才把钱藏好去找我们的人,可看到他们全死了。我知道那些军jing在四处找我,四处设防,在河边伏了几天几夜,最后把军资包好沉在河里做好记号,才摸黑进山,后来便来到这里。 你们一定问我为什么不回老家去,这一来是路程太远,二来有军资在此,那可是咱们老百姓自己的军队,八路军打ri本敌寇所急需的战马钱,所有的钱都是真金白银,不是咱们西北农民银行的钱币,最差也是白花花的现大洋,我怎能不放在心上,怎能舍之离去, 无奈之中,只好一封信一封信的发,希望有苏区用暗语打回的指示,心中的焦虑旁人无法得知,我发了多少信唐太公、唐母和家中人都知道。” 太公和唐世忠、唐世伟、唐世举点了点头。 窗外唐母也点了点头。 李新流下了泪:“后来的ri子前面已经说了,在我最艰难困苦的ri子里,从没想着去动用这些钱。若没有太公你和唐母的关爱,没有四辈、世忠及弟弟们的亲切友好,没有咱们这一方乡亲们的善良,哪里还有我的今天。 若不是今ri事起仓促,要不是这几位弟兄肝胆相照,要不是太公你全家像亲人待我,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来的。 天天盼难以等到的信件,不知道还要等到那一天,我一个人带着军资,是无法把数百军马带回延安的。 现在,太公啊,你刚才问我有什么打算,我用我全部的真心诚意回答,我将带着弟兄们速离临洮,取出军资ri夜奔行,到玛曲马场采办最好的军马,带着军马向着延安而去,和弟兄们从此走上一条全新的人生路。 这就是今ri用许多话语,向你和弟兄们说明的全部打算。” 一席话说完,唐太公连连点头,心胸开阔满脸笑容。 唐世忠,黄飞,王大龙,石刚,唐世伟,唐世举几人血脉奋张眼中放光,激情难平而摩拳擦掌。 唐太公喜道:“善极善极,烽火照临洮,榆塞马萧萧,这正是前世修造的缘份,注定你们像咱们这里历代出征的英雄猛汉,跨马提枪征战四方,老汉我极目远望,为你们烧香乞福,盼你们建功立业,驰骋疆场,荣耀而还。” 话音未落,唐母毛氏走进屋来,大家起身相迎施礼后坐下。 唐母说道:“我在窗外听了多时,心中甚感先生之德祖上之德,此刻时间不早,我要留你们天都不让留,请快动身,家中不要担心,天塌不下来,此去一路保重,男子汉不要为小事离心,做事要有的放矢,心宽才能步行天下。” 她是大户人家女,读过书且心有主张自信好强,做事泼辣言谈干练不同一般女子,听清话语看清形势,时间紧迫立下决断。 别情凄凄,再不用说什么了,李新,唐世忠,黄飞,石刚,王大龙,唐世伟,唐世举七人跪了下来,向两位老人告别。 自然有许多话语要说,许多事儿要叮嘱都被唐母阻断,立送几人出门,黄飞把阿宝托与唐太公和唐母,太公道:“我将他视为己子。” 门外走进世科,对七人跪地泪流满面,他在外面已经听得多时,七人一一上前向他告别,李新亲切地低声嘱咐道:“我所有的书都留于你,好自成才!” 夜sè中七人上路,脚步快速而坚定。 其实李新还不知道,就在他离开延安苏区的近两年时间里,八路军和其他人民武装,已经完成了**发出的“对ri寇的最后一战”取得了抗ri战争的胜利,八路军已改名为《中国人民解放军》。 七人诸事办完,到了洮河,也就是黄河边上已是四更天,向着长城跪拜,结为生死弟兄,马不停蹄,急奔百余里,取出军资,历经艰辛,发展了一支共两百多人的八路军军马支队。 由李新,赵中强,唐世忠,黄飞等挂帅,收带近千匹河曲宝马,辗转千里,流血牺牲,最后到达延安,立下首功。 后来转战南北,建功立业,为中国人民解放事业立下汗马功劳。 稍后再说,牢记话头。 —————————— 第三章 秦子疾恶硬骨肠(六) 夜里,唐秉木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无法入睡,变故太突然,几十岁的人了,三个儿加李新几个人,眨眼间,消失在夜晚的,苍茫的,沉闷而忧伤的,蛮实的土山尽头,让他怎能把心静下来。 长大的鹰总会飞,可飞得太快太猛一去不回头,望着尚有余温的巢,老鹰岂能不伤感。 尽管知道,可爱的小鹰们决不会乱飞,定有目标,定有生存和发展,定能笑对ri月搏击风云,可这一份慈情抚爱怎能了却,倾注了无数岁月的心血怎能了却。 披衣下床,开门走向院外,时已交秋,秋夜凉寒浸体,他却浑然不知,满是皱纹的老脸没有表情,慢悠悠地走到岭上,找一个土垛垛坐下,燃着一锅烟。 揉着老寒腿,吐出的烟丝和身边的毛草,被夜风刮着向一个方向走,眯缝着两眼,极目远望,沉沉的夜空下,万籁俱寂。 除了远山那亘古不变早已看惯了的影子,只有不知何处飘来的几声狗叫,和几声听了几十年,此刻却不知是什么虫的叫鸣。 “蛮荒死野”这句话突然震上他的心头,多少年来生活的地方,今ri叫这几个字给罩住了,叫人不服气,不甘心,不愿听。 他在腿上拍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咋就能这样说话!”仿佛来了气,但很快又想了回来“唉——”地叹了一口重气,想来想去,这话叫人难受地对呢! 看看那一个挨着一个的土山,一个抓着一个的梁,一个追着一个的沟,再往前去好几十里,就是那个从北向南的,雄伟蜿蜒万里的长城。 长城的那一面是河套平原,有着阡陌如织的良田,有着星罗棋布的村镇,人口众多,咱这一面呢,山连着山,跑半天见不了几个人,除有那野蛮强悍的牧人部落,就是冬夏往返的畜群。 你以为长城是修来干什么的,古代修它,就是不让这山里的牧人部落发兵侵犯河套平原的,可想咱这真是又蛮又荒。 回头再看看没有雨水长出来的,像草一样的庄稼,没有雨水而盖一层虚土,人一跑细土直扬的,跑死不见人的路,没有文化又木呐老实,让地主用棍乱打的人。 很少有几个进过城,进城东张西望分不清南北,回来只会高兴地说:人多,房多,路宽,水随便喝, 在村里,见了一伙人进村,怕是土匪,粮食衣被赶紧收进地窖,秋粮下来没敢大吃,府上来人提着秤挨家收,辛苦一年的农人,特别是那收成不好的人家,真是眼泪往肚里流。 他又在腿上拍了一下道:“要真是蛮荒死野倒清静了!” 再装上一锅烟点燃,裹了裹衣裳,看一看天sè,已交四更,算一算时间和路程,娃们应该到了河沿,他站起来想喊叫一声,嗓子粘粘地发不出声,头也闷闷的不清楚。 对着洮河方向喃喃地道:“好走啊,娃们,好走,好走——”一滴老泪轻轻地在脸上流下,心情兴奋而悲伤。 山风自来吹瘦骨,拧肠难见无情泪。 这时候为娃们的前程而兴奋,为不知道那是个什么而悲伤。 他哪里能够想得到,此时在洮河边,娃们正在向着长城,向着洮河,也许是向着站在岭上的他遥拜呢。 这就是人心相唤,冥冥中仿佛自有天意。 终于往回走了,高一脚,低一脚,越走脚步越觉沉重,头昏沉发涨,手指头发麻,如水般清鼻涕擤也擤不完。 老yin阳知道受了风寒。回到家摸索着上了炕,盖了再厚的被子也抵挡不住,浑身滚烫,全身打抖,挨到天明,毛氏急切叫世科出门请医者,叫阿宝叫曹一板到家里来,想个办法共同看视。 曹一板路近,一会儿就到,进门一看倒抽口气,问道:“先生这脸通红烫手,是受了风力吧,请了医者没有?” 毛氏叫曹一板到前屋,把昨ri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道:“他牵挂着娃们睡不着,上山坐了一夜,回来就躺倒了,他曹叔,这家里家外,你快给拿个主意。” 曹一板听完大吃一惊,沉默了一下道:“嫂子,不想这事情弄的这大!先生只能是请医者看视,病嘛,虽是来的猛恶,看来事情不大。 倒是老潘家,那狗ri的早就该死,但他今ri报官到县里,人命之事大上天,后晌官府人马肯定能到,定不会善罢甘休,你快把家中细软收好,放在我家藏好,把粮窖开了,我去叫几个乡亲帮忙,把粮都拉到我家窖中藏匿,放不下的就往卢子刚家去, 嗯,我才帮他家挖了两口新窖。叫世科和步清两个娃把羊赶上山,不叫不回来,马和驴我自赶走,先看在别人家,而后再说,叫阿宝守着先生一步不离,嫂子,就这样,要快!” 想一想又道:“我还要找人写一张卖房文书,是因为你家先生病重用钱,而卖与我和卢子刚家,嗯,就是正堂和偏屋共三间,剩下后宅及耳房都是小房,官家说不定就不要了,你到时一口说死,家里的钱都用在药上了。” 最后道:“嫂子要记住天塌不下来,大伯虽然不在家,有我和乡亲们在。” 毛氏流泪应了急去忙碌,曹一板出门安排。 曹一板的安排极有道理,此地,土匪进门要粮要钱,不反抗老实给点,哭喊求情,土匪一般说来也就过了,因为土匪多数是苦人出身,且多为当地人,对当地条件了解,除非饿极荒极不会强取,他们主要目标是船队,行商。 官府对于损害它的利益毫不留情,出了人命案,会极尽其事追捕凶手,临洮国民党县府同此。 只是,如果死者是其亲属或要保护之人,哪就像把他妈给杀了,或是把他家祖坟给挖了,不把你弄死,把牲畜、钱粮收完不会罢手,手段更比土匪猛烈,乡人多年领教,虽恨却无力对抗。 这样的后果造成惨极,恨极之人上山为匪。 很快,曹一板带着乡亲进来,在已经打开的粮窖里忙了起来,把粮食装进准备好的袋子里,不一会又来了些男人和女人加入,大家急急忙忙地干着,一袋袋粮食驮了出门。 几个女人不声不响地快手帮着把衣物,铺盖,油盐等放进箱笼叫男人用驴驮走,要知道这个家小富一方,粮物确实不少,忙到正午时分,才四壁如洗空空如也。 毛氏和女人们用足粮给众人做了饭,众人吃了才散,走时把马和驴带回去,先给唐家养着,最后用草把路上扫净,怕官府看出运过粮。 医者是在大家最忙的时候进来的,他和大家很熟,点一下头进房,阿宝请他时已问明了病因,所以备好了药,煎熬了给唐秉木服下,留下足够的药,关照后坚决不取医金离去,唐秉木自睡,阿宝看护。 ———————— 唐世科和曹步清照把羊赶上山,一是看着官府来人好报知家里,二是怕官府将羊拉走。 两个知道家中发生的事情。虽然人不大,却也是十多岁了,自然明白事情的严重xing,因此,两眼把来倒生湾的路看定。 来路有两条,一条是从潘家庄过来,一条是从党家墩过来。他们吃饱喝足,怀里揣着几个煮熟的洋芋,水袋里装足水,本来是放着羊看着路没什么事,但这个山头没多少草,羊老往沟里跑,赶了一回又一回,倒整出一身汗。 快到后晌,从党家墩往倒生湾去了一伙人,两人离路远,看不清楚,见那伙人脚步极快,直奔倒生湾,急急忙忙,把准备好的一棵杨槐树枝立了起来,这是告诉山下,有人来了。 立树为号,在北地常用,南方树多,立十棵也不起眼。 杨槐树立起来不要紧,山下就乱了。 毛氏和大伯娘两个女人,一人手里拿着一块摸布,一直在等着看那远山上的树,看看天sè已快到后晌了,在心里还想着,今ri官府的人怕是不来了。 正在暗自庆幸,猛然看见老远那树立了起来,揉了揉眼睛再看,那树立的切切实实,慌的两个女人在家里院里乱走,一句话话都不敢说。 她们在已经四壁如洗的家里,摸摸这边,弄弄那边,坐下马上又站起来,实是那素手抽针冷,那堪把剪刀,把幼年的世宇领进前屋不对,领到后房不行,刚转过身子,马上又回头往外看,外面有一个土坡,约有百米,进倒生湾的人就从那里下来。 其他的乡亲们也一直担着心。 一起居住多年,平ri里大家十分亲近,唐家太公德高望重,孩子们本份老实,谁家有事都会帮忙。 毛氏是女人们的好帮手,女人们绣个花样都会来请她看看,家里事也总爱给她说说,她身高人美,知书达礼,言语干练,是女人们的主心骨。唐家大伯就更不用说,整天笑眯眯的,几天不见,大人,孩子就会来问。 可就是这么一家人,现在却碰上了恶事,而且是人们最不敢去碰的恶事。 山里人ri出而做,ri落而息,没见过多少世面,平静生活最怕官家或土匪来找事,他们的感情是纯朴善良实在的,思想是本份真挚的,今ri的事情虽然不是乡亲们要面对,却像自家要当此厄运般难受。 看见山上的树立了起来,乡亲们也慌了起来,慌什么,不知道,反正就是个慌,急迫的慌张,心里沉甸甸的,头脑空空。 男人们一会站在房前,一会走到屋后,谁也不说话,皱着眉目,抽着闷烟,间或叹口气,眼光一扫一扫地看着土坡,路边是平常大家最爱蹲着说话的地方,说个话,闲个聊,就是吃饭端着碗也去蹲着听个话,此刻却没有一个人去蹲一下。 一来是不敢直着碰那官家人马,二来官家人一见你蹲在路边,通常会用脚板和你的屁股亲热。 乡下人不知道,用皮鞋和人屁股蛋子亲热,这是不是城里人文雅见面的一种方式,官家人的皮鞋虽然闪亮可爱,但自己的屁股蛋子生疼,且猛烈异常,不愿、不敢亲热第二次。 当然,有那好事的农人为了学学城里人,也曾经用这种文雅方式与乡亲见面,被乡亲反过来差一点儿把屎踢出来。 此时,女人们自然慌作一团,不知道该做什么要往哪去,把娃们堵在屋里不让出来,谁不听话就在屁股上拧一把,娃跑回炕上坐下哭,开始是一家娃哭,后来家家哭。 唐家幼子建宇听到他最拿手最爱好的本事,立刻加入进来,哭声加着女人的喊叫,给本已紧张状况的气氛加进烦躁,不安。 来了,看见人冒头了,下坡了,脚后带起一阵飞尘,人们的心实在跳得厉害。 可是有点不对,怎么不像官家人马,再近一点才看清,那是一伙当地农人,用木板抬人下坡来了。 这是咋回事,咋抬着个人来了,当此,大家的胆子都大了许多,带着满心猜疑急迎上前。 要看看把谁抬来了,万不可是自家人。 ———————— 第三章 秦子疾恶硬骨肠(七) 曹一板是最先走上前的。 他为唐家担的心和乡亲们一样重,甚至还要紧迫些,在他的心里,唐家的事就是自己的事情。 他十分清楚,这事儿不是光今ri里紧迫,很可能要影响不少ri下。 潘家恶子的残暴恶xing,他是当面领教了的,但是毕竟人被打死了,人命关天,打人者已经远离,剩下老幼妇孺,他们会善罢甘休?还不知道要把这些人怎么收拾! 但是不管怎么样,先把粮食这活命的东西收好,自然,这比什么都重要。 从早上一直忙到正午,把唐家的粮食,物品全部转移完毕,只留下最少的,让人感到是最简单的生活必需品,少的不能再少了,才将一颗心放了放。 吃了饭,打发两个娃赶羊上山,叮嘱看好路,来人了立树,不叫不回来,然后,再将装了唐家粮的土窖一遍一遍看视,用他多年土坯匠人的手艺,把地窖口用黄泥再封封,要做到一定不能让人看出来。 最后,撒些细土乱草,放几节乱木,当真是天衣无缝。 算一算,时间已近后晌,叫女人煮了很多洋芋放好以备急用,才洗掉手上的泥,怀着忐忑不安的心,燃一锅烟,弯腰走到路口来。 看见山上树立了起来,心里慌的不行,展着脖子看着土坡,突然看见一伙人从坡上快步而来,虽然在心里早有准备,还是吓的不轻。 最后看着只是些农人松口气,但马上看见是抬着一个人,急急忙忙这种时候把人抬来,是个谁呢?他的心又揪在了一块,知道又来了事情。 急步走上前来观看,“他唐大伯!”他大喊一声,楞在当地。 这不是唐家大伯是谁,牙咬着,眼闭着,额头发青,脸如白纸,双手紧紧捏成拳,谁喊都不应。 乡亲们拥上来,急三火四抬到炕上,看时身上却没有伤,急忙动问,那乡亲们咕嘟咕嘟喝了一气水,擦擦汗才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差一点能把人急死。 原来,这些人便是早晨路过文家山“黑神庙”,看见里面有人吹喇叭,地上有死狼,才把唐家大伯救下来的,咱们前面已经说过。 好心的人们不去做活,几十里山路,马不停蹄送到家来已是后晌,饥饿难忍,口干舌燥。 唐家大伯娘和毛氏热泪盈眶,哭着给好心的人们跪下相谢。 然后把他大伯衣裤拉开,用酒擦了身,双手捺实揉搓起来,一边揉搓着一边哭,那泪水就像断了线,没完没了。 她们边哭边揉边喊叫着不说话的亲人,她们要把亲人喊明白过来,要把堵在心里的悲伤哭出来,要把从没面对过的压迫哭出来,要把这个家猛然来此的厄运,带给两个女人和老幼的恐惧哭出来,此时此刻,便是身边的一切都在哭。 不知道的人自然不理解,想着叫狼吓糊涂的人,用不着这样没气地哭,知道的人就不同了,一个个眼里含了泪,特别是女人们,她们心里也早已憋满悲伤,一边帮着递酒拿物,一边哭的呜呜响,带动着主家两女越发哭的厉害。 曹一板叫人到自己家里,把刚才煮好的洋芋端来,给好心乡亲们吃着,叫同村老卢家小丫头小兰过来,马上到山上去与世科和步清说,刚才来的不是官府的人马,还要把路看好,见人来再立树通知。 看小兰跑步走了,他才回头给不知情的人们,把唐家面临的状况说了一遍,祸不单行,众人心中恻然生叹。 —————————— 小兰一路猛跑,土山看着没有多远,其实不近,来到两人面前,把事情说了,他俩与大伯最好,急得立马就要下山。 小兰大吼道:“你们走了,这里咋办!”两人才动脚,听这话立在当地互相看看做声不得。 曹步清猛然把一块土坷垃气急败坏地摔在地上,冲着小兰道:“大伯是专门打狼的,咋会给狼吓住,谁家没有他打的狼皮,简直是放屁!” 唐世科大声道:“狼见了大伯才害怕,跑都来不急,还能把大伯给吓了?” 卢小兰比他们小着近四岁,穿着土布黄花衣服,细黄的头发在风里有些散乱,见他们怒火冲天的样子,秀气的小脸上两眼睁圆,两手捏住衣角往后猛退了一步。 她咬着牙道:“我,我却怎知来。”仿佛是小兰把大伯吓了一样。 曹步清恶狠狠把小兰从上到下看了一遍,龇牙道:“真是叫狼给吓住了?成了啥样子了?” 小兰道:“咬着牙不说话,用酒搓了半天也不醒,咋叫都不应。” 曹步清想一会问世科道:“那不是要死了,你说是咋会事?” 唐世科摇头道:“我咋知道,要不是怕官府人来,咱们下去一看就知道了。” 小兰道:“你们下去看吧,我在这看着羊,看着路。” 步清吼道:“你个女娃子能干啥,光看羊就不行,还看路!” 小兰叫喊道:“我女娃咋了,就你能!” 世科用手指了步清一下,叫他不要大吼大叫,看着小兰道:“兰妹娃,这儿没有多少草,羊老向沟下跑,我们两个人都忙不过来,你一个人肯定不行,还是等再晚些,如果没有人来,曹家叔叔叫时却回。” 说着在怀里摸了一个熟洋芋给她,小兰点一点头,接过洋芋转身在一个土垛垛上坐下,小口地吃着洋芋,再不说话。 这山上草确是太少,步清又一次成功阻截头羊jing心策划的进攻后,羊看着三个小人可怜地叫:“没也——,没也——。” 步清威胁xing地大叫:“没就没,再跑打死你,饿死你!” 过了一会,回头看着世科道:“我看二哥太苯,我要是他就一定比他利害。” 世科猛睁眼道:“你说什么?” 步清忙摇摇手龇牙笑道:“你别急呀,我是说我要是二哥,不光把地主打死,连县上官府的人也一起打死,看谁还敢来找咱!” 世科道:“那么些人能打完!” 步清道:“先打死几个,路上打死几个,不就行了。” 世科道:“那二哥就不用走了,放屁!” 步清急道:“本来就不用走,在出县的地方先打死几个,路上打死几个,到家咱们那么些人再打死几个,看他还抓谁。” 小兰咯咯地笑了起来,步清看着她道:“你乱笑什么?” 小兰笑了一会儿认真道:“他们有枪。” 步清听了不以为然,扁了扁嘴道:“他们有枪就厉害了,告诉你,我帮大伯往那火筒里装过火药,把火药顿实在,最后塞上一颗铁蛋,对准,用火绳点燃,轰——的一下,烟雾弥漫,再看那狼呀,早死了。” 世科道:“你开的枪?” 步清道:“大伯开的枪。” 世科和小兰大笑起来。 —————————— 第三章 秦子疾恶硬骨肠(八) 这时候,远远一伙人向倒生湾走去。 因为太远看不大明白,但可以看见服sè有异,与乡里人不同,还有几个人骑着马,他们知道,这是官府的人马来了。 他们急忙把槐树直立起来,再也不敢说话,心里揣摩着,不知究竟会怎样。 官府的人马终于来了。 本来人们看着天sè,难过地伺候着不会说话的唐秉禾,担心着突发大病的唐秉木,在心里盘算着,盼望着天快一些黑下来,也许天黑官府就不会来了,就可以躲过今ri之恶运。 毛氏从大伯家回来,上炕守在唐秉木身边,无数次看窗,总是亮着,真是度ri如年。 突然外面有人大声喊叫说:“杨槐树立起了。” 这一声如一个炸雷,她女人家浑身打了冷战,手心里全是冷汗。 轰隆隆的脚步声传进来,有马蹄声,官府的皮鞋声,乡亲们来回跑动躲避的脚步声。 稍一安静,就听一个人大声叫道:“倒生湾里正唐秉木,今ri县上乡民乡事总处,县上jing务总处同来,出来答话。” 里正就是相连四舍,与官民之间为地方组合事务处理,也算一个最小的民官。 连喊两遍不见人出,看看来人情势有些焦躁。 远远围观的人群中曹一板上前回道:“县爷听回,唐里正身患大病,卧床不起已有时ri,家中只有女人,幼子相伺,我等同是此村之农人,实情如此据实相告。” 那人大声道:“那就让女人出来回话,你等不必多语。” 曹一板只得来叫,毛氏早已听清,出到院中道了万福侧立听话。 她偷眼看,只见来人一,二十个,气势势分块站立院中,有几人提着枪,乡亲们挨墙而立,院外有几匹鞍桥齐备高头大马。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位戴着礼帽,手里拄着文明仗,鼻下留有一撮黑胡子的中年男子。 这男子上下打量了毛氏一会道:“我是李乡长,妇人报名来。” 毛氏福了一福欠身道:“小妇人是唐秉木里正之妻,本姓毛。” 李乡长道:“你当家的为何不来回话,是有意怠慢吗?” 毛氏道:“回县爷,乡长话,我夫身染重病,倒床不起,若不如此何敢有意相慢。” 李乡长拿出一张写有字迹的文告。 四边一看大声念道:“听着: 兹,有凡家岭倒生湾村里正唐秉木之子,唐世忠,唐世伟,唐世举,与同边家石咀村黄飞,下yin山村王大龙,石梯子村石刚,倒生湾村私塾者李新等多人,在潘家庄潘门聚众闹事,恶语中伤潘门人士,最后狠毒打死潘门长子潘艾强,打残次子潘艾道,潘门另有数十人严重受伤,多人不能吃饭,不能喝水,不能走路,后果严重。 此恶事影响恶劣,现急令缉拿到案。 自古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为平民愤,保一方太平,各方尽快缉拿凶犯,就地正法,以正世听。知情不报者与他等同罪。特此通告。 特令,收剿倒生湾里正唐秉木之家财,本案所及人等之家财,以抚潘门。” 读罢转身交与从人道:“却去村口张贴。”从人听令自去。 李乡长看着毛氏道:“你家身为一村里正,对子弟缺乏教养,今ri做下这等恶事,还有什么话说。” 回头指指分开而坐的人道:“这是县上乡民乡事总处,县上jing务总处,得令县长大人亲批来此查处案件,你速把几个逆子及同伴交来,将家中土地,牲畜报来从公,不可怠慢。” 那些同来之人同声附和吼吓。 毛氏叫屈道:“县爷,乡长,可听我妇人说, 我家是守法之人,娃们犯下甚事如何得知,今ri娃们不在家中,我男人有病卧在床上,你说了这些实将我惊吓,如确是娃们做下恶事,自然要按法度,与我夫诺大年纪之人何干,更不用说要收我家财,而我平常农人何有家财,如此我老人细娃怎样过活,还请通融则个。” 李乡长怒道:“你无可过活却要人家的命来!” 回头一招手,数人包括拿枪的一起冲进家去。 可是没有一会儿一个个没jing打采地出来,将所见所闻说了。 气得他大发其火,跺脚道:“好你个大胆妇人,你那逆子们藏在那里去了!家中的粮食藏在那里去了!羊藏在那里去了!驴和马藏在那里去了!快说!” 毛氏大哭起来,边哭边道:“娃们有脚自会走,我居家妇人却那里知来,他大病了要医要药,就有粮食和牲畜也早卖了钱成了药,把着一个光光的家,我一个妇道人家受苦不说,今儿还有此惊恐,天哪,这命确是太苦。” 李乡长看看毛氏,与来人低声几句。 对着众农人道:“今ri你等见了,快把实情报来,不老实者一并拉走法办!” 曹一板早就等着,听了话上前道:“县爷,乡长,唐家夫人所言确是实情,唐里正得了恶病,所用医金实在太多,家财具以消耗,此正屋和偏房共三间也已卖了,现还欠着我等几人一些钱,确是实情不敢说谎。” 众人都说:“的确如此,唐家病得连房子都卖了,到处借钱,想不到命苦,现在娃们还做出了恶事。” 李乡长和同来的人与此却也没有想到。 要来唐家及卖家房约看了,曹一板用烟灰抹过的纸张实在不是才写。 房约还回他们后,回头商量了几句说道:“唐家家财我们早知,既然实情如此,后宅小房暂不没收,先没收四十亩土地赔与潘家,着一人进县应堂证供,其他人等不可离家,四邻如见唐家恶子及同凶,速报县上,抓住凶手自然有赏。” 毛氏为四十亩山地苦争不得,乡亲们连声喊屈自也没用。 最后,李乡长看看毛氏道:“唐里正可到县中去?” 毛氏早已收泪回道:“乡长,他要死的人了,怎能下地,既然非要去人上堂,可以的话,小妇人却来自顶。” 李乡长道:“公事如此,法度不可怠慢,县里必然需要一人压在堂上顶罪,以安众心,你家现在只有你一个妇道人家,确也只可如此。” 一行人压着唐毛氏进县不提。 —————— 第四章 应是苍鹰飞远方(三) 这一天,唐世科和曹步清大沟里放羊,俩人躺在草上,看着远处绝大的土崖懒懒地说话。 用草帽斜着遮挡阳光,身边是一堆烧过的草灰和一条大黄狗,草灰是早晨天冷点着取暖,中午烧鸟蛋和洋芋的火堆,现在已经熄灭,温暖的阳光仿佛给人盖层棉被,只是放羊娃天生瞌睡少。 烧鸟蛋就不说了,烧洋芋是他们除烧鸟蛋外最喜欢的食物。 燃起一堆火,把洋芋塞进火灰里,等到熟了,闻着香味了,再捂一会儿,取出来拍掉灰尘,拨开烤焦的表皮,黄黄的,香香的烧洋芋,即诱人吃起来又饱人。 有时从家里带来煮洋芋,味道就差多了,为了好吃些,带来盐,有手指头大的海盐盐块,吃一口洋芋舔一下盐提味。 有时候嫌麻烦,会多带一些洋芋出来,把能吃完的烧上,剩下的埋进土里,当然,肯定有忘记了的,其他放羊娃自然也有人如此,洋芋自会发芽成长,这就是大山沟里,偶尔人们会碰到野羊芋,有的挖出来总有好几十斤,便是牧童的杰作。 大黄狗是他俩一起养的,是在二哥唐世忠走了后才养,此时已经长大,威武雄壮十分聪明,看羊赶羊非常得力。 北地气候四季分明,入秋早晚寒气逼人,正午的阳光却可以晒破头皮,他俩穿着羊皮背夹,早晚管用,正午热的时候脱下扔地下。 此刻,俩人懒洋洋地睁着眼,看着分散在大坡上吃草的羊儿,说着昨ri卢小兰哭着回家的事。 昨ri,妹娃本来小兰十分高兴。 她父亲卢子刚,在城里路过一处混乱场合,看见几十个人在一处大宅乱打乱抢。 打听知道这家有钱人被当成**抓去枪毙了,而名下的作坊里,几十号干活的工人却没有得到工钱,一哄而起乱抢想得到一些补偿,场面十分激烈,几个主家走狗被打得头破血流倒在墙脚呻吟。 卢子刚没有敢往里去,看见路边有一个打坏了的,女人们用来梳妆用的木柜子,上面有一个好好的,椭圆型镶着木圈的镜子。 既然没人管场面又很混乱,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镜子双手把住,用脚踏住木柜,两臂用力取了下来。 快步出城后山路上将大镜子反复美滋滋查看,真是很漂亮,想着女儿小兰拿上这镜子该有多高兴不由心怀大开。 他知道,自己的女人得病死了几年,三个儿子倒不cāo心,他把独女小兰再宝贝,终没有她母亲在ri欢喜。 果不其然,当他快到家门,看见小兰坐在羊圈边给小羊羔喂草,就用大镜子把太阳光反照在小兰脸上,突然间强烈的光线shè来,小兰睁不开眼睛。 小兰一边喊着“谁呀,谁呀”一边用手护住眼睛左右躲闪。 女娃娃腿快,几个躲闪看清是大拿着镜子照她,大叫一声“大,不要照了,给我”冲上来抢在手里,小脸乐开了花,咯咯咯笑着,照着跑进家门,卢子刚心中甜美极了。 小兰太喜欢这面大镜子了,虽然大了些,她却不管,走到那里抱到那里,哥哥们要照一下可以,多照几下就不给。 她照着镜子,把头发梳了又梳,把衣服全拿出来穿上一件照一回,换了一件再照。 可惜衣服只有那么几件,都还是唐母毛氏给她缝的,有些是自己死去的妈妈留下的衣服,唐母毛氏改了缝好给她穿的。 她拿着镜子,满屋里走,镜子功能得到最大发挥,一会儿多了一个她,一眨眼间,又变了别的人或物,家里从来没有这样的光景,把满家里人弄的眼花。 不是家里人眼睛不好,不论谁家,有人拿着大镜子乱走,你看其他的人眼睛花不花。 最后,小兰实在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抱着镜子出了门,她大知道,她要找世科和步清去,想叫住却也没有忍心,笑着,看着她兴冲冲地走了。 小兰跑着,绝大的山中脚下风一样快,小辫摇动脸儿红扑扑来到唐世科和曹步清面前。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镜子,把唐世科和曹步清希罕的不行,照了又照,特别是步清,把脸都贴在镜子上数眉毛。 小兰抢过来抱住道:“照几下行了,看可照坏了。” 她仿佛来了气,坐在土疙瘩上谁也不看。 曹步清看不顺眼,龇着长牙道:“照几下就照坏了?那下面沟水里自也能照。” 小兰把脸前的头发撩一下说道:“沟水能照,却照我镜子来?” 曹步清心火升起道:“我自去照来,那么大的水面连腿都照了。” 猛走几步,停下脚步拧头看着唐世科。 唐世科道:“你那没样子的人照有何用,我却不像你,兰妹娃让照咱就照,不让照就不照,看把兰妹娃弄的,都生气了。” 小兰听了走过来道:“五哥,你照,照十下,照十五下都行。”回头狠狠挖了曹步清一眼。 唐世科笑眯眯地,也帮着小兰白了曹步清一眼,抱住镜子把自己反过来正过去地照了起来,小兰把他的头发理理道:“还是五哥长得端正。” 抬头看曹步清,却没有看见人,回头一看,曹步清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跑到他们身后偷着照,还龇着又长又白的牙笑呢。 唐世科其实早已看见,步清还给他做鬼脸,挤眼睛呢。 ———————————— 第四章 应是苍鹰飞远方(四) ———————— 卢小兰大怒,站起两臂伸开两眼溜圆拦住曹步清大声道:“有脸吗,偷着照来!” 曹步清胸膛鼓起火冒三丈,瞪着眼,拧着脸,看着卢小兰退了一步,用手指一点一点地指着她字字真言道: “你行,昨ri党家墩的娃们欺负你,我是第一个去打拳的,五哥还是第二个去打拳的,我的屁股被人家打得半夜都疼,今ri你便快速忘恩负义,反脸不认恩人!” 卢小兰站立着,说不出话来,回头看着唐世科道:“五哥,你说怎样。” 唐世科严肃地,若有所思地,慢悠悠地说道:“让你照也是可以的,但是,不能乱照,不能乱笑。” 曹步清立正敬礼,跑过来把小兰抱着使劲亲了一口,才慢慢小心地抱起镜子照了起来,唐世科和卢小兰挤过来,三个人鼻子,眼睛指着说笑起来。 照了一回照够了,三人拿镜子给大黄狗照,大黄狗猛然看见镜子里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大狗,以为是来咬它和它干仗的,吓了一跳急忙跳起来,几步跑开拉开架势,忿怒地猛叫几声准备迎战。 他们一看更来了劲,学者狗叫的声音,把镜子直接凑上狗脸去,要看看大黄狗能怎么样作为,大黄狗自然动作灵活,看着镜子里的大黄狗迎面忿怒而来,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立刻反身就跑。 他们便拿着镜子追着狗照,当然,大黄狗照看多了也不再害怕,凑趣地撒着欢乱跑。最后,玩累了,他们把镜子立在土坎旁,坐下说话玩游戏,大黄狗睡觉。 看看天sè,已是后晌过了,羊也吃饱了,该是回家的时候,爬上又大又蛮的土坡,世科和步清带着狗,分开把羊赶下坡来。 他们赶羊极有经验,把头羊赶上其它羊自会跟来,他们用羊铲铲起土块向头羊摔去,赶着它往坡下走,看看羊来到了平地,就这一刻出了事情。 那只壮大的公羊走过来,猛然看见镜子里,有头和自己差不多的公羊昂首挺胸,巍然站立和它吊眼角。 这还了得,此地是谁为王?你却来给老子显威风,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公羊挺起犄角猛冲上来,只听“哗啦”一声,镜子粉碎一地,公羊头上却戴着那椭圆的木圈,像是戴着胜利的花环,还四下找那刚才还在的雄壮的公羊呢。 小兰站在旁边,看着世科和步清赶羊下坡,没想到公羊一来二话不说,就把她心爱的镜子打了个西八烂,愣在那里不明白是咋回事,唐世科和曹步清也看得清清楚楚。 过了一会,小兰从羊头上取下木圈,大哭着跑了,一会就跑得看不见了。自然,她跑回去给父亲说,哭了又哭,父亲卢子刚拿着木圈哭笑不得。 唐世科和曹步清今ri还没有想出,公羊咋就神经兮兮把镜子打了。 其实他们只要问一下大人们就会知道,羊和其它的动物一样,有着争雄斗胜,独霸群体的天xing,在发情期,公羊是绝不允许其它公羊,进入到自己的群体向自己抬头示威。 要是有,就一定要打怕打老实,它要保证自己在群体里的绝对地位,像镜子里那头公羊气势磅礴的和它吊眼角,那是绝对不容许的,是一定要决一雌雄的。 唐秉木知道,曹一板知道,卢子刚也是知道的。也难怪娃们不知道,从生下来到今天,他们哪里见过这么大的,还有着木边的,椭圆型的,能把人整个照进去的镜子。 公羊自然更不知道。 ———————— “真是”曹步清嘴巴里咬着一根草,边想边看着坡上的羊道:“五哥,你说是羊恨哪镜子,还是哪镜子到了该破的时间?是不是天意?” 唐世科懒洋洋地,斜眼看着羊并不回头道:“只怕是老天的意思,咱们的公羊是最好,最听话的,要不咋会突然去打烂它。” 曹步清说道:“兰妹娃说不定会哭死,怎么现在都没有来?” 见唐世科没答话又道:“只说是她大拿回来的,却没有问,她大咋就能拿回这么个物事,那么大,闪闪发光,亮晶晶的。” 又自言自语地说道:“公羊也太不对,好好的来这么一下,也不知道它是咋想的。” 他突然不说话站起来,向着昨ri镜子破了的地方走去,没有多远,蹲下来,拾了几片最大的镜片回来,有些兴奋地给唐世科说道:“这几片不小,拿回去让我大给看看,能不能磨出小镜子给兰妹娃,叫她高兴高兴。” 唐世科问道:“能成?” 曹步清道:“我大巧着呢,说不了他就给弄成了。”他为自己的重大发现而激动起来,仿佛已经成功了。 唐世科被他的话说动了,把那几片镜片看了又看道:“曹叔叔说不准真成。”曹步清连连使劲点头,好像捣蒜。 曹一板老汉此时不知在哪里,俩娃在大沟里已经把活给他排下了。 正说到这,就听见老远小兰叫喊:“五哥,我来了。” 曹步清急着就要迎过去,唐世科一把拉住道:“不要告诉她,万一不成呢。” 曹步清本来急着要告诉小兰他的重大发现,听了这话猛醒道:“对对,你不说时我倒没注意,万一不成又惹她哭。”急忙藏起来。 小兰来到他们身边,没jing打采坐下眼睛肿胀着,想是哭的不轻。 小兰道:“党家墩的娃们在那边呢。” 唐世科和曹步清一看,果然,几个党家墩的放羊娃娃不仅在,而且向这边走来。 曹步清对唐世科说道:“五哥,今ri咱们人少,不和他们动武,来文的怎么样?” “好!”世科道:“就来文的,画字!” 曹步清严肃地点了一下头道:“对,就来文的!” 他眉目皱起,嘴皮用力撮起,眼睁睁看向远方,好像准备打架的公鸡。 ———————— 第四章 应是苍鹰飞远方(五) 过来了,一共四个放羊娃,名字都知道,大家穿的差不多,破破烂烂,打过好多次各有胜负。 都是一样的放羊娃,十三、四岁,碰见的时候很多,也不是真的要命的追打,输了就算,只是输了的要给赢的做游戏,学狗叫。娃们不论怎样打闹,无论如何不会拿羊发气. 那样,大人们会找上门问话,犯错误的,打人家羊的娃,绝对有一顿饱打,因此,谁也不会犯规。 当然,也有好的时候,最好的时候莫过于碰见狼,大家不仅互相合作保护羊群,还互相照顾,不容许狼截击单个的人,有时会有过命的交情,他们手上的羊铲是最好的武器,铲上土块甩出去很有准头。 四个放羊娃,长得俊的是俩堂兄弟,不知道真名,只是按他们叫的谐音来叫他们,一个叫王嘴青,一个叫王稀泥. 另外俩也是堂兄弟,却按他们的长像来叫,一个瘦巴巴长脸单眼皮没有鼻梁的,看不见眉毛的,浑身没肉的高个子叫牛排长,意思是像黄牛身上的排骨细长没有肉,一个矮个胖子叫林不长,是说个子长不大。 自然,对方也是这样叫他们的,叫唐五儿为:亲我儿,叫曹步清为:吵不清。 到面前几人站定,王稀泥看看步清的神气不屑一顾. 轻视道:“怎么,想干啥?” 曹步清虽然个头瘦小,却歪着高昂的头,皱着眉毛冲着天,用又大又长的门牙说道:“今ri你们人多,不来武的,来文的敢不敢。” 尾声很长,就如老人教训娃们一般,话音气势不凡,其实漏了底。 王嘴青接口笑一声道:“随便你来什么,却说来听了。” “好吧。”步清还是拖拉着声音说话“一会不要哭哟——” 转身走出去到坎边折了根树枝回来道: “看着,你们党家墩一伙,我们倒生湾一伙,用木棍在地下画字,两边轮流来画,点横直弯勾撇捺,每次只能画一笔,要画在别人画过的字上,还要成个字,第一人画出最简单的字,第二人就要跟随,画不出翻两个跟头认输,如果有人在你画不出来的字上加上一笔还可以成字,加两个跟头,再画,再加双倍,也就是两个,四个,八个,十六个,怎么样,敢不敢画几个试试?” 林不长指着小兰道:“谁怕了,她也算一个吗?” 曹步清龇牙道:“当然,我们三个对你们四个,正是要叫你们知道利害!不过,她是女娃,每次要让她先来。” 说完在惊慌失措的小兰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小兰没有念过书正心里害怕,听他的话睁大眼睛,看看他再看看世科,唐世科笑着点头鼓励。 游戏开始,曹步清把木棍交给小兰,大声道:“请女将出场!” 小兰把一根辫子咬在嘴里,双手拿着木棍用力画了一横,显然是个“一”字,不太直,胆怯地看看步清,步清点点头,小兰重重地出了一口大气退在一旁,看别人来画。 王嘴青接过木棍在一字上加一直,成“十”,曹步清接画一横,成“土”,王稀泥接画一笔成“王”,唐世科接画一点成“玉”,牛排长拿着木棍想来想去没有画,最后扔下木棍在地上翻了两个跟头。 他身子太细,太瘦,脖子特长,肩膀和胯子不像常人轮廓而是一笔直,一点屁股都没有,是两个大腿根夹着一个缝,翻跟头身上还没有劲,把头抱住往前翻去,就像一条软绵绵的,没有装满气特长口袋子在地上转了两圈,翻完躺下睁着单眼皮喘长气。 一伙娃们都笑,曹步清差不多把门牙笑掉,小兰笑的咯咯咯接不上气,曹步清却不放过,在小兰耳中说了,小兰胸有成竹上前加一个外圆成“国”,牛排长只得再翻四个。 第二次开始,小兰用力画一圆“口”,林不长画一横成“ri”,世科画一直成“田”,王嘴青接画一直成“由”,步清再画一直成“曲”,王稀泥接过木棍看了半天,最后只好认输翻了跟头。 党家墩的娃们老是输,他们哪里知道,倒生湾两个娃可是读了好长时间私塾的,比他们学了太多的知识,每次都能把字写死,让你加不上笔划,就算有那么一,两次输,其实让你高兴再翻更多的跟头。 一种很简单的文字游戏,城里娃们可能不屑一顾,山里的娃们却极其热心,其实也是在学字,二蛋没有死的话,经常玩。 娃们玩得十分起劲,最后留守娃大叫“羊跑了——”,他们才急忙看羊。 天黑,世科,步清和小兰他们把羊赶回来,一人赶着一头头羊往各自的羊圈走,羊群会自己分开来,跟着头羊走进圈里,拴好圈门,天已黑尽,这地方离家还有百米。 小兰自赶自家的羊回去,她家的羊不多,每ri是世科或步清先给赶上路,她正午了才来,步清回屋请老父给他磨镜子,世科把大黄狗留在圈外,最后看看没有不妥才往家走,心里盘算着一些本不是他这个年纪cāo心的事情。 他要直接走进后房,哪里,大伯娘会留吃食在锅里,用灶里的余温使食物不凉,他常时是一个人吃饭,悄悄睡觉,早晨悄悄出门,他怕年迈的老父亲因他的动静影响休息, 可怜父亲受着极大的心里压力和体力劳动,心力交瘁。世科人不大,却在变故中早熟了。 可是,当他走进院子要拐弯朝后房走,黑暗中,却看见两个人坐在正屋门口,他再熟悉不过的两个人,他有点蒙,惊愣着叫声“妈妈”,听见母亲无比亲切的回答“五儿,你来了我可怜的娃呀。” 他简直不敢相信,又叫了一声,母亲毛氏站起来向他走来,一边走一边哭道:“我可怜的娃呀,这时才回。” 他再也压不住内心的激动,大喊一声“妈妈!”扑过去抱住母亲大哭起来。母亲抱着他抚摸着,心疼地流泪,父亲也伸手摸着他热泪盈眶。 他哭着止也止不住,哭道:“妈,想死我了,我,我一直要给你送饭,羊多了走不开,你是咋回来的啊。” 久别相见,非一言两语能了。 —————— 第四章 应是苍鹰飞远方(六) 母亲回到这个家,全家jing神为之一震有了根本变化,乡亲们也憋劲要给唐家做点啥。 毛氏是个能干的女人,几下把家里家外收拾顺当。 一ri,叫上曹一板去了潘家庄。 在地里,找到了老态龙钟,浑身是土的老地主,说明了来意。 毛氏道:“他潘家太公,咱们谁也不想碰上这倒霉的事情,你家受了难,我家失了三个娃,天神菩萨,让这些都过去。” 她摸了一把泪道:“真是咱们的哭命啊,他太公,我家没有地了,让这一家老小咋活,我自不会赖账,那四十亩地你种时自要雇人,就雇了我家吧,一年收割下来你看着要,好歹叫我家有口吃食,你老菩萨心肠定能周全。” 老地主沉默不语,燃上烟,睁开眼睛看着远山,良久,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他慢吞吞说道:“他婶子,你的话我听了,这农人一辈子,就是求着太太平平种地,吃个踏实轻松饭,我如今活了这么大的年纪,就盼着娃们能chéngrén,让咱在祖先面前有个交代,却活生生弄下这恶果, 唉——,有些时候我都在想,我却活着干甚。” 他说着难过了起来,眼泪从发浑的老眼流了下来,在满是皱纹黑紫sè的脸上分流不停,用干瘦的老手在脸上摸了一把,擤了一把鼻子,就着袖口擦擦, 慢慢道:“你家四十亩山地我看过几次,那是不好长庄稼的地啊,看的出,你家是非常勤劳之人。” 他的话极对,倒生湾是两座大山相夹的大土湾,没有平地,基本条件是靠天吃饭,广种薄收,不下雨便等着饿人,因此,这里的人要比别的地方的人,付出的劳动强度更多。 老地主接着道:“唉——,我家死了一个娃,另一个娃啊,脑袋老是直不起来,我兄弟送到远处医着还没有好完,你家一下子没了三个,这现世又不太平,怎奈是个好。” 他正眼看着毛氏道:“他婶子,去年我去过你倒生湾,知道你家老实农人,乡亲们都也喜爱。” 他回身一指道:“我有这么多的地,娃们又不成气,要你家那山地做甚,就想着不要了,叫你家老小有地种,就在我要叫人去说的时候,却又听得你家秉禾兄归天,你被抓进牢里,三个娃连夜急忙跑走不知死活,真是祸不单行, 我家与你家前世不知道是怎样的仇人,说到底一切是我家逆子做恶而成,自该天报,可是,我怕不去说时也就罢了,说时反引火烧身,让你家那老yin阳用刀剁了。 今ri你来的好啊,就把地收回去种,不要与外人说,有人问来,你自圆其说,就按你刚才的话:让这些都过去吧。” 毛氏听完,跪拜在地下泣不成声,心中的感激难以想象,她数十年来真诚跪拜可没有几人。 曹一板一直陪伴在一旁,观者自清,他也跪了下去。 道:“老太公,你真是一方人的福啊,我替他唐家归天的老大哥,我的心胸开阔的老拜把子谢谢你,愿你长命不老,今ri之事,当永志不忘!” 老地主扶起来道:“请到我家中坐地,老汉接待,永结世好。” 毛氏,曹一板推脱不得只得前去。 倒生湾的人进潘家庄坐地,在老地主家里引起的轰动不亚于响了一个炸雷,庄里人吃惊不小,纷纷探听虚实,待看了情势,听了话语,人们才安静下来。 老地主喜sè于面,换了干净衣服坐下相陪,献过茶,吩咐做了臊子面,上了酒极进客套,家中人多时未见他如此兴奋。 还吩咐家中男女道:“过去之事,不怪倒生湾,不怪潘家庄,只怪天,一切都已过去以后不可挂心。” 临了,送出庄门,庄门口站着几个家农,牵着几头驴驮着粮袋有千斤。 老地主道:“一年来,我家做孽不可救,你家却遭大难,走的走亡的亡,没地没粮,些少心意相送,代我儿陪罪,带我潘家庄谢四乡,如不受时是拒我真诚,让我心悲。”说着又要流泪。 毛氏喉咙阻死说不出话来,只把眼泪没完地流。 老地主道:“替我多多拜上唐老yin阳,盼他事事顺心,愿有生之年能相互信任,如有机会相聚可慰平生。”毛氏恭恭敬敬答应。 曹一板看在眼里悲从心来,想着老拜把子唐秉禾,想着一年来数不清的难处,想着唐秉木瘦弱的身子在地里苦命相挣,不由哭出声来。 他是心里放得大事的人,哭出声来极是少见,再拜相别,潘家家农牵着驴带着粮食,一行往倒生湾来。 此便是古人语:不怕天时恶,人义值千斤。 诗人懒骨头道:北地临洮子,西来亦自咵,舍己为救友,送粮重千斤。 当然,也有人更说的厉害:莽苍世间道,黍米抵万金。 潘家庄老地主的作为是极为真诚的,诺大的年纪,当此重大变故,心地之坦然,甚是可贵,真实xing地袒露心声愿四邻永好,化解恩怨,真诚为死去的人补错弥善求诚心安。 ———————— 还是那句话,唐母毛氏回家,给家里带来了太大的变化。 从潘家庄回来后,毛氏自然将事情的前前后后和唐秉木说得明明白白,唐秉木激动不已,深感老地主高人清志,心胸开阔,把老地主所送给乡亲们分送了,自然不说土地已经还给自己,眼下只给潘家代种,潘家送粮食是为了大家再不记仇恨,乡亲们自感其德。 自此,唐家有了个好的起sè,当然,没有过去那样人强马壮的盛况,四十亩山地由老弱耕作,十分艰巨,好在乡亲们多有帮助,并得阿宝强力劳作。 阿宝一如既往地勤劳,种地干活从不间断,身材慢慢壮实起来,他长了一张好看而英俊的脸,剑眉高鼻大眼,自己说有十七岁,从不多言多语,乡亲们自然夸赞有加。 唐秉木深爱着这个难得的好娃,各方面全方位地照顾着他,曾经问过他的家世,他说家在张掖以北,本是内地移居牧人,但家中被响马也就是土匪所杀,家财掳尽。 没有依靠只好变卖了所牧牲畜为路资,投奔一个在临洮的亲人,可是没有找到,路过边家石咀,饥荒不堪,看见水边酒家生意兴隆人声鼎沸,主家忙不过来,便下河洗净手脸进店帮忙,捡吃剩食,天黑在店中客人将要散开时离去,找一处土崖角抱些干草垫了睡,第二天又来,店伙发现告之掌柜,后被黄飞收于店中。 他与唐世科情如兄弟,一年多来,一屋而卧,互相照顾,互相支持。 有趣的是,当唐世科忙里偷闲地看先生李新留下的书,用毛笔写字的时候,阿宝不仅比他有学识,还写出一些他见所未见的,古怪的,几里拐弯的文字,使他十分好奇。 阿宝说那是蒙古族文字,他家原是中原人,不知道为什么去了北方牧场,在那里小儿都习练蒙古文,他却又被父亲教会了中文。 唐世科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学了不少,并能书写成文。 曹步清自然不会落后,卢小兰在山上被曹步清逼着学了十个,当时曹步清用要杀了她的脸sè看着她一遍一遍地画,一遍一遍地念,她笔画记得死死的,字因为太少连不成意,过后就忘了。 但曹步清这个狂暴的先生还是有功劳的,卢小兰长大后绣枕头被面想着想着绣一个蒙古字在上面,两个字挨着就是一朵花,让其他女娃们称奇叫好,对步清来说,辛辛苦苦教的文字只能用来绣花,始料不及。 转眼,又是一年多,发生的事情太多,三言两语说不完。 单说这ri,从山外慌慌张张跑回来几个专为商船往临洮运转货物的农人,说,国民zhèngfu的军队和**的队伍打得十分激烈,死人,伤兵满河川,枪炮震耳yu聋,还有人吹喇叭。 zhèngfu军队打不过,把城西洮河上的浮桥烧了,阻止**的队伍打临洮,临洮里的国民党军队见人就抓,给他们修工事,建碉堡,不干往死里打。 他们没有进城,看见事情不对顾不得船掌柜下了船,不敢走大路,翻山上长城跑了一天才回来。 并且告诉大家,他们在路上偷着往山下看,乱兵一伙一伙多的像羊群,有的地方老远可以看见旗,因此,千万不可出山。 好心的他们把从船上带来的湖盐分了一些给了乡亲们。 毛氏急急忙忙地向他们打听长子唐四辈的消息,只有一人说,前年听说有人在北方蒙古见过他,好像发了些财,说是定一定再回去。 只是在什么具体地方不知道,说话的人早不见了,其它却一无所知。 对此唐秉木只叹得气。 又过了不少时候,就说解放了。 ———————— 第四章 应是苍鹰飞远方(十一) 话打回头;一般普通老百姓,见面打招呼形式多样,朋友熟人互相问寒问暖,开玩笑逗乐是常事,在长城以北地区略微有不同。为什么呢?认真观察或有知识的人便不难知道,这里人少,狼多。有那外地来的土改干部,对当地人的习俗不是十分了解,见着一个自己认识的,戴着草帽的农人,关系户,不提前喊叫一声,而是像内地人一样上前用双手搭在农人的双肩上,等着农人回头来相视一笑,却不想因此惹下大祸。 当地人多年养成一种习惯,出门在外要戴一顶草帽,这地方雨水很少,自然是用来遮挡太阳,但草帽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作用,就是防狼。狼是非常聪明的动物,却也是十分愚蠢的,要不它咋是动物呢。狼总是悄悄跟在单个行人身后,如果你戴一顶草帽,狼就会觉得你的头比它的头大,它就不敢轻易下口,也无从下口,会把前腿搭上人双肩跟着走,并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此时你如果回头看看,正好把脖子露出来,立刻被它咬断喉管一命呜呼。而你要是一直不回头往前走,只要见人或是进村有狗,狼就会自己跑掉。在此地,一般的农人身上都有刀,被狼伏上双肩都会从容不迫,轻轻拔出腰间短刀,向后回手一刀由下而上,给狼来个开膛破肚。所以,在长城以北,也就是临洮峡口地区,农人看见前面的人,老远会喊叫说话,根本看不见悄悄跟着上前搭人肩膀的人。 自然,现在大家知道了,这个受人敬重的土改工作队干部,便死在对当地人习俗不甚了解之上。民兵小分队的好几个当地民兵,都认识这个肇事老老实实的农人,知道此事决不是有意而为。犯下恶事的农人如何害怕,如何泪流满面地打自己耳光,如何抱着肠子流了一地的,已经死去的干部大声哭喊,咱们都不说,县里骑着快马紧急赶来的武装小部队的同志们,下马脱帽行军礼,对天鸣枪,最后,只好无奈地把死者裹好,带上痛心疾首的农人回来向上级领导汇报。很快,县委的通令下发各个基层单位,对此情况做了严肃提醒。但此事并不等于就此打住,后来还发生过几次。 凡家岭情况怎样,咱们回头看看。 和其他地方一样,在农会和土改工作队的带领下,土地分配基本完成,人们都有了自己的土地。有知识或在这里生活过的人知道,这里地大人稀,人均所得土地面积是江南地方所不能想象的,但是,我们前面说过,虽然土地很大很多,却是靠天吃饭广种薄收,哪里又能与江南风调雨顺的气候可比较。 唐太公唐秉木的家里,此时与先前不同,看着多了许多的土地,心里暗暗发愁,曹一板也是同样,村里有些人也是如此。怎么呢?土地多了,有牲口了,人手却不够了。就算你想着请几个人来帮帮忙,可已经没有人可请。原来土地不多人们变着法的找活干,当然还有这样那样的手艺人,现在没有了,全下自己的地了,不再给人打活了,想请人的见了面,还没张口就知道来错了。这是解放以后老百姓们普遍碰到的问题,人们在兴奋之中面对太好了的事情反而有些手足无措。满山的黄土地看不见多少人,走过去便能见到一家几个人虽然jing神焕发,牵着牲口劳作,其实力不从心,这便是后来形成的生产互助,人们集中力量劳作解决问题。 打倒了国民党,打倒了土匪,打倒了地主,恶霸,几辈人盼望的土地成了自己的,所有的人身上一改过去那种懒洋洋的劲头,整天忙不过来却jing神抖擞不知疲倦,劳动,唱革命歌曲,开斗争会,争先恐后地抢着做各种各样的革命工作,要是干了什么事受了表扬走路都会带风,端着碗都会笑。 在划分成份时,有一个小插曲。划分成份是按你拥有土地的多少定下你的阶级成份,等级是雇农,贫农,中农,富农,地主,恶霸。雇农是完全没有土地;贫农有一点土地极少牲畜生活不能完全自给;中农自给自足;富农有一些季节xing的帮工;地主是土地多帮工多甚或还有作坊,店铺,打手之类;恶霸是称霸一方,与官僚有勾结可以左右乡里,除广有家财地皮外享有乡绅供奉鱼肉百姓。 凡家岭的农人们在何家大祠堂里济济一堂,都为划分成份而来,要是在过去,来干个屁呀,谁不知道谁了,随便哪个站出来,老子可以把他祖上八辈子说出来。现在不一样了,咱手里有了地,那么多的地呀,腰杆子伸直要弄个地主,今ri不弄一个地主当当,也便真是枉自人世走一遭。恶霸便算了,咱没那末大摊场,富农当着没劲,有盐没醋的,如果谁还叫咱当贫农,当面便捶他一顿。还是地主最好,明ri出去往人前一站,抽上口烟,眯着眼把烟轻慢吐出来,双手在身上左右掸一掸土,斜着眼睛看和自己打问候的人,爱理不理的哼一声,有人来说想在你家干几天活,咳一声才慢慢回答:“干吧,干吧,怎么了?又没有吃的了?干吧,干多久都成!”前后亮堂那才过瘾。 说实话,人们实在是太兴奋了,对到了面前的事物其实还没有一个真实xing的了解,不知道其他地方有没有这样的情况,文化程度低,好事情冲混了头,本来老实木呐的人此时此刻像喝醉了酒。场面是混乱的,面对太多吵着要当地主的农人,农会干部和土改工作队员嗓子都喊叫哑了,反复强调着划分成份的标准,核对着农人提出的自己认为的成份,一直乱了几天,这中间有许多无知的笑话,可是三言两语说不完的。 唐秉木最后划分成了中农,这还是他放下老脸争夺来的,曹一板低着头受了贫农,回到家几人坐在一起,在院里槐树下歇着yin凉还说着这事情。 第四章 应是苍鹰飞远方(十二) 曹一板蹲在地上抽烟,想着自己接受的贫农成份,老实不愿意,抬头看着眉目紧锁坐在草编圆墩子上抽烟的唐秉木道:“先生,按人头算,人们如今地分的一样多,为啥叫我当贫农,是看着我年纪大,人老实还是不顺眼?”唐秉木道:“你错了,看事情要全面看,你家三口人,一人三亩二分地,加在一块算十亩,还分了两头驴,把你过去的地一起算上,离中农标准不还远了一截,是不是。”曹一板低头抽烟沉默不语,毛氏停下缝补的褂子问道:“那咱们咋就才是个中农呢?”大嫂也关切地问道:“是啊,咱是咋回事呢?”唐秉木叹了一口气,停了停才道:“几个年轻干部和积极分子昏了头,一个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办不成,我和他们说不上,过几天到临洮农会去找孙部长,让他给定一下,再把结果写实带回来,看看谁厉害!”曹一板道:“便是的啊,几个人啥毬不懂,张嘴胡说!”毛氏和大嫂没明白,睁着眼看唐秉木,唐秉木把身子转过来对着她俩道:“咱们这个家,不算秀珍加阿宝是七个娃,还有咱三个人,一共是十个人,对不对,按一个人头上三亩二分地来算,便是三十二亩,加上咱们原有的四十多亩,我后来开了二十几亩,阿宝又开了十亩,一共便有一百多亩地了,加上分给咱们的三匹马,四头驴,还有建宇放的几十头羊,还有这么些房子,如今家中几个人不在,现有的一人不是很多地了?看着与地主平步了,咋就一个中农便平了咱的成份?说不过呀。”毛氏和大嫂这才点头明白不再言语。 唐秉木问:“咋没有看见阿宝?”毛氏道:“给叫去村里帮助工作队收拾些物事,夜了才能回来。”阿宝在县民兵大队没有多长时间,看家中只有三个老人和少年建宇缺少人少帮衬劳作,便请求干部同意回来帮助家里,虽然还是民兵,只是在村里忙忙。唐世科因是带着峡口公社去的民兵小分队,却脱不了身。步清自己想出去,给他老汉曹一板是这样说的:“你年纪大了,要多动动,在地里多干干活对身子有好处,我要在家你就少不了歇息,反而害了你,因此,咱们各干各的,看谁干得好!”曹一板初时听了有理,挺高兴步清能为他打算,时间一长琢磨着不对味,给唐秉木学了,惹得唐秉木笑了一回。 几人正说到这里,只见几匹快马从路口上下来,往门口奔来,看时是世科和步清与两名解放军战士,他们下了马,见过唐秉木和曹一板,进门来见过毛氏和大伯娘后,在怀里掏出一封信来,交给唐秉木道:“大,你看,你的信,来了几ri,今ri到党家墩才有时间回来给你。”唐秉木拿着信,大家凑过来观瞧,信皮上写着: “临洮人武部烦转——凡家岭倒生湾——唐秉木,尊收。内详。” 唐秉木边小心打开信封边道:“这是谁来的信,咋还从武装部来。”一名小战士笑眯眯地说道:“唐大爷,您家有谁在西北军区吧,您看。”说着一指信封背面,唐秉木忙看,背面盖一个大红章,章面写有:中国人民解放军西北区野战部。 打开信,唐秉木看到,字数不多,信是这样写的:拜上尊父大人,母亲,我在解放军西北军区工作,一别数年,十分想念,二老和家中人都好,曹叔叔好,乡亲们好。接信之时可能我已动身回来故里,千言万语见面再叙。保重。儿再拜。唐世忠。 唐秉木看了信,双手发抖,两眼泪水模糊,急得不识字的毛氏和余人不行,世科拿过来大声念了,欢喜的大家高兴的不得了,毛氏和大伯娘抱在一起哭出声来,曹一板看着人傻笑,烟袋锅把衣服烧了都不知道,知觉时挥打不迭,世科和步清跳着大叫:“嗷——,二哥要回来了——,而且还是解放军。”两个解放军战士被感染乐哈哈笑。 唐秉木把信反复看了好几遍,摸了又摸,最后稳稳地揣进怀里,用手压着,笑着,没有多长时间又拿出来看着,笑着,数年来这笑容可难得的很,要知道,多少个岁月中,娃们的命运在他心里就如一块大石般沉重,他们一别再无后音,怎能不让他牵肠挂肚,虽然,任何时候从头至尾他不和人说,星夜蛮山之中如何不挂心,今ri世忠的消息实在可动魂魄。毛氏和大嫂已经在准备上祖坟烧纸了。 步清突然间说道:“李先生也会回来吧,三哥,四哥定也能来。”毛氏和大家本来就要问这话,一起看着唐秉木,唐秉木哈哈大笑道:“我却怎知道来。”曹一板磕着烟锅笑道:“过几ri来时自知道,此时此刻却休急躁了。”大家欢喜了一会儿,世科和步清与两名解放军战士先归县上,出门时,步清把唐世忠要回来的消息告诉了碰见的村里人,很快,来了许多乡亲,大家十分高兴,猜想着唐世忠一伙壮年后生这些年是怎样过的,ri月轮换现在是个什么样,还帮着计划应该怎样来迎接一番,喜气洋洋。 有事岁月快,无事ri夜长。 过了许多时ri,这天上午,民兵大队院里,唐世科和大队长及几个民兵负责人正在准备这天的民兵训练,突然县委通讯员来通知,叫留下两个人负责训练,民兵大队长和几个分队长到县委做汇报。 进了县委大院,来到县委书记办公室外,民兵大队长立正站好,大声道:“报告,民兵队人员报到!”“进来!”里面传来话声,进门站好看时,瘦瘦的,穿着军装的县委杨书记和县武装部张部长及许多干部都在,好多解放军首长站立着,各个jing神抖擞目光如电。 第四章 应是苍鹰飞远方(十三) 杨书记道:“你把近来训练报告一下,让首长们听一下好做进一步安排。”民兵大队长道:“是!”在曹步清手中拿过本子认真汇报起来,很快汇报完毕,把本子放回步清手中立正站好。杨书记没有说话,而是神情温和站着看大家,他看着唐世科道:“唐世科,你很努力,能吃苦耐劳训练突出,对今后工作有什么打算。”唐世科直巴巴立正站立目不斜视道:“报告首长,谢谢首长的夸奖,我们训练基本功很长时间,大家希望能拉出去训练一下,再就是能不能把训练成绩突出人员组成应急小队面对突如其来的事件。”杨书记点头说道:“很好,有想法。”低头思考。 唐世科认真思考并严肃地回答问题,下意识觉得自己被关注,用眼睛的余光暗扫,不用说肯定有人在看他,而且是对面的几位解放军首长,他偷着看了一眼,没有看出什么,再偷看一眼,眼睛就再也不能移开,对面一个高大的解放军首长,军帽下英俊的双目,那宽厚的嘴唇,大大的脸庞,不是自己ri思夜想的二哥唐世忠是谁!此时此刻那高大的解放军首长眼sè亲切,对着唐世科道:“五弟,一向可好,想死二哥了。”唐世科大叫一声扑了过去,抱住二哥再好好看了看,猛然大哭起来,步清一直低头做记录,根本没有想到唐二哥会来,此时此刻,先是吓一跳跟着立刻明白,自然也是泪流满面上前抱住大哭,唐世科哭着说道:“二哥,这几年好苦,大伯死了,咱家好苦,你终于回来,想死五弟了。”唐世忠压抑着自己的感情,世科哭着问这问那,他只拍打着世科的肩膀说不出话来,旁边两个高大的军人伸出手来搭在了世科的肩头上。 兄弟相见情景感人,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唐世忠道:“五弟,却不要难过,看看这是谁。”世科此时方才猛然想起,还有几个人在旁边,用泪眼看去,是黄飞黄大哥和石刚石大哥站在一旁,真是喜出望外,叫这个抱那个,步清自也欢蹦乱跳不迭,这时候,门外进来了不少人,大家热烈鼓掌发出了由衷的笑声,办公室里外一派喜气。 县委杨书记和县武装部张部长,到地方工作以前,都嫡属于西北野战军部队,对唐世忠的解放军骑兵部队早就知道,杨书记与昨夜接到唐世忠后,对于他的到来很是高兴,热烈欢迎不迭,通过谈话,已完全明白唐世忠此行的目的,如果不是仔细把凡家岭这个地方加以回忆,如果没有别人给他一再说明,当真实实在在不知道凡家岭倒生湾的真实所在,因为那里实在是大山中一个偏荒至极的小地方,直到最后有人说:“哎呀杨书记,那里一沟都是羊不吃的倒生草。”他才如梦方醒,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起来,想不到凡家岭还有这样的一个革命者,惊讶之中还加意外。因此,为了慎重,早晨便已经派出人员上凡家岭告知,本来马上叫唐世科与兄长见面,但唐世忠想看看小弟现状,便安排了这样的见面。 待稍稍平静,杨书记给唐世忠敬军礼道:“首长,您是先回家看望,还是先在县里停留检查工作,我们好安排欢迎会请您做报告,请您指示。”张部长敬礼道:“首长,部队的情况汇报我已经带来,部队招待所也安排好了,请您随时检查工作。”唐世忠军礼道:“同志们辛苦,数年离别,今到故里,还是给我几天先回去看看,好了思乡之苦,具体工作请黄参谋长安排。”胖大的黄飞看着杨书记和张部长敬了军礼道:“我们从东而来,在此时间不多,还要北上,所带两个连的战士请县里安排住下,等首长省亲归来再做欢迎,指示工作。”杨书记和张部长同时回答:“是,我们一定做好安排,请首长放心。”杨书记又道:“我们请张部长送首长回家,不知道首长进山是用车还是马,车马都在此了。”唐世忠道:“去凡家岭没有车路,车只能到黄参谋长家的边家石咀,我和石营长还是骑马要方便的多,随路再看看多年没有走的路,车就让黄参谋长用吧。”石刚笑着敬礼后一指世科和步清道:“能不能给他俩放几天假,也让他俩有个欢喜。”杨书记和其他干部笑着点头答应,高兴的世科和步清两个人直蹦高。就在大家安排上路的间隙,步清小声问世科道:“咱二哥现在是个什么首长?杨书记和张部长是咱们这里最大的官,却还要与他请示报告。”世科回答道:“却哪里问来,你看呢?”步清道:“嗯,我看小不了,反正石大哥都是营长了,比杨书记都大,二哥说不定是个再大些的营长!”此时的他们对军阶并不了解。世科道:“一会在路上问。”步清突然龇牙道:“五哥,这回好了,咱二哥是个大首长,我今番再看看咱们那个民兵大队长,老不见我参加训练有多大的气!经常给我脸子看,却不想咱也有可以把他编排的一天,哼!”世科听了正sè道:“你却又来劲,做下事看二哥捶死你!” 金秋时节天高云淡,远山雄伟景sè如画,马蹄声声心花怒放,唐世科骑在马上,脸上红彤彤眼睛笑成一条缝,提着马缰绳,心里美的不行,他把自己的马紧紧挨着二哥的马,欢快地跑着,步清大呼小叫,一会儿跑在前面,一会儿跑在后面,笑着,喊着。唐世忠,黄飞,石刚,同来的张部长,随行的几个干部和一个jing卫排的战士们,大家十分兴奋,特别是唐世忠,黄飞和石刚三人,用马鞭指着一个个熟悉的地方兴高采烈大笑着谈论,此时此刻,若不是那一身雄武的军装穿在身上,没人会相信,他们是身居要职的首长。马是临洮jing心养着的最好的河曲宝马,黄飞见了早把车不要了,他和唐世忠、石刚一样,对河曲宝马有着十分特殊的感情,骑着它在家乡奔跑,真是心cháo起伏,唐世忠,石刚又何尝不是如此,迎面山风吹动,河曲马跑动上下摆动的头颈,马儿出气打动的响鼻,仿佛将自己一下子带进了烽火连天的战争年代,心情自不是一般。张部长开朗大气的笑声,步清的喊叫,战士们对洮河发出的呼喊,他们兴高采烈,加速而行。 过了八里铺,白茨湾,路上热情的老百姓给解放军招手致意,战士们挥手不停,很快就到了黄飞的家,边家石咀村门口。在那里,已经得到通知的村里人,一堆人排成了两排,打锣敲鼓地欢迎着亲人解放军,欢迎着离家数年的子弟,可是,哗啦啦,队伍一闪而过,留在后面一阵灰尘,有俩个干部下马走到没明白而目瞪口呆的乡亲们面前,解释了几句,再上马向大队追赶而去。 第五章 科班技业心中藏(一) 黄飞到家为什么不下马,世科和步清不知道。 很快,下yin山到了,所有的人下马。 jing卫排的战士们喊着号令列队,唐世忠,黄飞,石刚,张部长和其他干部神sè严肃,把一个包裹慎之又慎地捧在身前,一起向村里走去。 此时,两边山上已经有民兵拿枪站岗,下yin山村的农会干部和县上派来的工作人员,从村里涌出来的老百姓站成两列,最后面是几个戴着孝的妇孺和农人。 一所农院前,锁呐响起来,挽歌唱起来,无声的队伍来到戴孝的,泪流满面大声哭喊的丧主面前,戴孝的人们双手接过唐世忠递来的大包,齐齐跪下,大家赶紧扶起。 唐世科和曹步清才知道,和二哥一起参加革命的王大龙牺牲了。 在动荡不安的战争年代里,无数的革命先烈,在枪林弹雨中,为革命事业献出了宝贵的生命,正是有了王大龙这样千千万万的革命先烈们的流血牺牲,才有了人民当家作主的新中国,才有繁荣昌盛的人民共和国,人民永远不会忘记他们。 唐世忠看着哭泣的王大龙家人,耳中听着村农会干部的叙说,才知道王大龙的父亲已经不在人世,兄长在王大龙参加革命离去后,被抓到国民党县牢里顶罪,在解放军攻打临洮时,被国民党兵打死在修筑的工事里,现在家里除了族人外,只有母亲,兄弟王铁龙和大嫂及兄长的两个娃。 他心情十分沉重,用手指着已经被王母打开的包道:“大妈,您不要难过,大龙是好样的,他没给咱们丢脸,他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好战士,是中国**的好战士,是光荣的革命烈士,咱们为他而骄傲。这里是他的一些遗物,带回家为寄哀思。” 张部长上前道:“王婶娘,过去我们不知道这个情况,是我们工作的失误,现在,我代表人民解放军武装部队,向您表示慰问并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感谢您为我们培养教育了一个好战士,为革命斗争的胜利做出了贡献。今后,我们将按照规定,给您和全家在各方面予以安排照顾,尽最大限度让你们过得幸福和快乐,让我们尊敬的烈士含笑九泉。” 黄飞,石刚和其他人也都上前慰问,大家充分了解了王大龙家里的情况后,唐世忠代表西北军区为烈属发放了烈士抚恤金,张部长给烈属发慰问金和烈属证,王母和全家表示了真诚的感谢。 革命的情谊,兄弟般情怀血肉相连,故土和家乡人民,几句话怎能说个完全。 告别了王大龙的家人和下yin山乡亲们,大家来到路口,一漫的土路前站下,唐世忠叫黄飞先回去边家石咀安抚看望家人后再来:“咱们多年没有回来,你先去看一看家里吧。” 黄飞摇摇头笑着答道:“此处离首长家已经不远,还是让我先去倒生湾见过老太公吧,既了渴望之情,又可看看阿宝,还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了,既然已经回来,了了心愿然后再回不迟。” 唐世忠道:“如此说来也好,反正没有多远的路,大家还等什么,上路!”众人跃马扬尘向倒生湾来。 此时真正地归心似箭,放开了马快速猛跑,河曲马马头迎风踢敲山谷,看看便来到了倒生湾前。 远远地看见了迎接而来的人们,摔着红稠,打着鼓,平ri轻易不动的太平鼓鼓声震地,远山轰然回应,这不是一个村的老百姓,而是好几个村的老百姓集体而动,声势实在浩大。 唐世忠下马和张部长走在最前面,大家和欢迎的人们高兴地握手欢笑,一步步向村里行来。 终于看到了唐太公,他手拿烟袋笑眯眯地与毛氏,大伯娘,曹一板夫妻,都被拴上红绸站在门前,身后是阿宝,建宇。 唐世忠,黄飞,石刚取下军帽急步上前,鞠躬后与太公抱在一起,往脸上身上乱看,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毛氏拉住唐世忠的手,说了一个“儿啊”便喉头哽住,热泪滚滚而下。 唐世忠抬头往四下看,不见大伯,却看见大伯娘,大伯娘泪流满面道:“儿啊,你大伯已经走了好些年了。”唐世忠yu哭无泪,咬住牙愣在了当地,看着曹一板一把抱住,叫了声“曹叔”再也说不出话来。 曹一板锁着眉看了看唐世忠,再回头向远处唐家坟地看了看,伸出满是老茧的大手,在世忠身上拍了几下,叹了一口气,整个场面凝结了。 阿宝走到黄飞身前叫了一声,跪下拜见恩人,黄飞急忙拉起来,看着已经长大身材魁梧的阿宝,重重地出了一口大气,压在心里多年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待大家稍微缓和了,一位干部向唐太公一指张部长道:“老太公,你家今天是个大喜的ri子呀,咱县里的张部长也来看望您老了。” 张部长上前握住唐太公的手笑着道:“老人家你好,我是临洮人民解放军武装部队张部长,我代表咱们革命队伍,感谢你老大爷,你为革命事业培养教育了这样好的儿子,培养了这样好的干部,老大爷,您对革命做了大贡献,这些年来您受苦了。” 唐太公笑着点头又摇头,说不出什么话,只顾着伸出满是老茧的双手,招请众人家中坐地。 刚刚解放,老百姓对解放军的热乎劲真是难以想象,要知道,解放军代表**,**是人民的大救星,村里一下子来了这么多解放军战士,真是太高兴了,老百姓把jing卫排的战士们包围了,问寒问暖瓜子糖果别提多亲热。 太阳照着风吹着众人挤满院子屋子热热闹闹,有的坐有的站挨挨挤挤咧着大嘴笑着。 都是乡亲们,都知道当年打死地主儿子惊动四乡的大事情,都知道这些青年后生星夜急速离山离家数年不归。 乾坤到头天回地转,而今却骑马带兵地当了大干部,天神般黄晶晶光灿灿猛显在人前,要说的话太多,要问的话太多。 解放军战士被乡亲们围起来,女人们忙忙碌碌献茶倒水,欢声笑语端上馍馍,男人们忙不迭敬烟点火。 —————————— 第五章 科班技业心中藏(六) 李新真不愧是有知识的人,学问确实渊博,一封信在唐世科有声有sè的朗读声里面面俱到慢慢展开,在场的人鸦雀无声认真地听着,心情随着信中的内容而变化。 这封信,感情是真挚的,情绪是压抑的,在回忆和思念中,让人们真实感受到今天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千万不要忘记过去的苦,一定要珍惜今ri的甜。 静静的人群里,有人抚掌叹气,有人无声地哭泣,有人抬头看着远方,当唐世科念完,很久没有人说一句话。 安静良久,农会干部带领大家高喊口号,口号声震天动地。 张部长笑哈哈拥着唐太公对大家道:“唱起来吧,跳起来吧。”欢喜锣鼓立刻打响。 这一天,整个山村,欢天喜地很晚人们才散,黄飞带着唐阿宝与石刚告别后各自离去不说,张部长在唐家休息,第二天才回县里。 仿佛追忆过去的岁月,唐世忠穿上便装,虽然不是十分合身,却也感到久违的乡情,心中自有一股温情涌动。 如果说,当年离开家乡引起巨大的轰动,现在衣锦还乡,给家乡人民带来的轰动,自然不可同ri而语,县上乡里拱首同目而望。 唐世忠回来的第三个晚上。 这天夜里,夜深人静四野空寂,整个山村容进夜sè,连着三天兴奋不已,为自己家乡这个英雄人物欢欢喜喜表演了很多文艺节目的乡亲们,终于笑着浸入梦乡。 四野之外,山上除了夜sè中抱着枪值勤的解放军战士和民兵的身影外,只有满天的星星,沉寂的大山和身边在微风中飘起的,慢慢翻腾扑闪的红旗。 世科走在世忠的身边,兄弟俩已经说过太多的话,二哥为这个长大的五弟高兴,感觉他说话有头有尾,在一些事情上还颇有见识,应该是个有作为的年轻人; 世科呢,在心里自然早把英武、神气、如英雄一般的二哥看做自己的偶像,在见到二哥兴奋劲头过去之后,不光是对二哥从小到大的依恋,他更看重的是二哥那寡言而稳重,心胸开阔,说一不二,看事全面,不骄不躁,诚恳待人的作风。 夜幕里,在熟悉的土路上,他们静悄悄走着,世忠在地上不太清楚的月光中,他俩高大的身影里,感受着数年不见,当年拉着他的衣襟而今身材魁梧的五弟,不由得心cháo难平。 来到土崖边自家的羊圈,羊儿见人来了睁大眼睛。 世忠笑笑道:“五弟,这个地方当年就是咱们练武的地方,没有什么变化,这些年来,你可把拳放下了。” 世科笑道:“二哥,咱咋能放下,别说现在,早几年我就没有对手了,很多时候我盼着有个谁来把我打败了,好叫我有个败绩。”话虽然软绵绵的,其实是向二哥挑战。 世忠看着他点点头,哈哈一笑说道:“口气不小啊,咱们来一场看看,不行时吭声。” 世科大喜,要知道,唐家拳二哥打得最好,二哥走了以后,大伯去世,父亲忙碌于一家人的生计,自然无心加以传授,所以,一切都靠自己,把过去所学翻来覆去地习练。 如今虽然身体强壮力量大了许多,肯定有许多地方不得要领,为了弥补不足,练了一样硬功,就是用拳头在泥地上发力,力求拳拳见洞,时间一长,坚持不懈终有成果,碰见捣蛋的大牲口给上一下,大牲口自也难以经受。 另外,很长时间以来,放羊的间隙总要打下许多草,捆得紧紧地夹在腋下往回走,手臂再酸也要坚持,不想,竟然将臂力练得很大,大公羊被他夹住也动弹不得。 他常时在想,如得二哥回家就好了,可以好好把家传功夫加深提纯,练jing,这个盼望已久的ri子终于来了,叫他怎能不高兴。 两人十分兴奋,脱下衣服甩在一边,丈二长的裤腰重新拴好,互相看着,大眼睛里闪闪发光,将身上筋骨活动开,往后退一步,抱拳互相一礼,心中气脉暗走。 吐出一个门户,同样的起手势疑神一展,抹肩头拢二背,世忠在“小心着!”声中发拳击来。 这是一个虚招意在试探对手,世科知道虽然是虚招,但在二哥手里却可制人,伤人,怎敢大意。 看清来拳拿好桩踏实脚步,稳稳一拳将来拳上送的同时,另一拳直线打击。 世忠喊声“好!”拨开来拳双拳上下连绵不断而来,初时怕力重了五弟受不住,为这险些吃亏,没想今ri的五弟不仅身手了得,功夫比他当年有增无减,更加臂力如铁般沉重,一时间险象环生,全力猛抢数招才搬成平手。 打得兴起,脚下步法带动,身随拳走全力施展。 世科心中早知道二哥厉害,一上来就是全力以赴,刚开始二哥大意他占了先机,二哥全力施为立刻成了咬牙力挺,这盼望了许多时ri的时刻,使他在兴奋中忘记了一切。 夜sè里,两兄弟翻来覆去不知道斗了多少回合。 世忠离家多年,在无数枪林弹雨的岁月中,梦中也时常想念着自己的家乡,每每在战斗的间隙,思cháo涌来,家传的唐家拳就是最好的排解。 今ri回到了这想念的,可亲可爱的,到处散发着熟悉气息的家乡,再把喜爱的唐家拳cāo练一回,而且,对手正是自己最喜爱的五弟,怎不热血翻腾。 因此,不光是在欣喜和兴奋中把练一回,也要认真地看看对方,身材魁梧与己相仿的五弟真实功夫。 而世科与此盼望已久,睁大眼睛看着敬爱的二哥,心里一股暖流涌动,决心在这难得的相逢中,全力施展认真讨教。 不大的平地上,两兄弟将唐家拳一路路打了开来:进,退,闪,划,跃,夹,扭,摔,顶,套,无所不用其极,最初是按着路数,后来把拳路分开来斗,同样的一路拳法看谁能抢先机。 间深处,“咳”世忠一个右拳通心锤直捣而来,世科稍慢已然无法躲闪,不退反进侧身用一支右手臂把来拳死死夹住,另一支左手臂想架开又一个来拳,方位不对,还没有调整过来,世忠的一个大拳头已经轻轻放在他的头上。 世忠道:“可输了?” 世科心悦诚服地笑着说道:“还是二哥功夫好,我自然输了,不输时,这一拳也自让我昏迷半天。” 世忠哈哈大笑,心情舒畅之极,不过他笑着说道:“五弟,你的拳法有些杂了,我一个不小心差一点儿便输了,你练了别样功夫吗?” 世科笑着答道:“我本没有学什么外门功夫,解放后当民兵,跟着大家学了几样擒敌拳,劲力却还是咱们自己的。” 世忠听了点了点头,暗自思考揣摩了一下。 —————————— 第五章 科班技业心中藏(七) 擦过汗水,穿上衣服,两人坐在土垛上,世忠看着这个长大的,能和自己过手许多回合的,从小都特别喜欢的五弟。 他深情说道:“五弟,二哥有一句话要说,不知道你能不能听。” 唐世科看着二哥说道:“二哥,有什么话尽管说来,我却甚时候不听你的话了?” 唐世忠点点头,看着远方,停顿一会儿思考着说道:“你现在已经长大,应该有远大的理想才行,虽然参加革命工作,当了民兵,担任分队长,肩头上有一定的责任,但说实话,二哥仍未满意。” 唐世科看着二哥的脸,等着二哥把话说完。 唐世忠语重心长地说道:“一个人要有远大的理想,要把自己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大革命中去,做一个真正对人民有用的人,光是眼下的现实生活远远不够,我以为,五弟,你应该有一个远大的理想,应该参军,到广阔的天地中去,在纷纭变幻的大世间锻炼,自己的人生自己掌握,坚定走好自己的路,二哥说的对吗?” 唐世科想想道:“二哥,我却有甚不想?只是家中前些年受尽煎熬,不是一句话能说完,而今刚才好了父母却老了,建宇还没有长大,外面的世界自然惹人注目,我怎能出去?” 唐世忠道:“我心里自然知道你的想法,其他事情你都不用担心,自有二哥周全,好男儿志在千里,却不可顾忌太多。” 唐世科看着二哥,重重地点点头,眼光热切而真诚,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热泪盈眶。 唐世忠伸手给他擦拭了泪水道:“五弟,一个人长大了,在天地间总要做些事情,特别是男子汉,不将自己一腔热血挥撒与世间,不说惊天动地也要练成英风烈骨造福一方,万不可只看眼前的衣食住行,更不可沉弥。” 夜风里建宇老远走来叫道:“二哥,五哥,父亲叫你们回去。” 他俩答应一声起身迎上,唐世科问:“父亲不是睡下了吗?却怎地又起了?” 才十几岁矮着一头的建宇抬着头回说道:“是潘家庄的人来捶门,把人都捶醒了,说是一定要见二哥说话呢。” 唐世忠问:“是潘家庄的吗?他们与咱们这些年可有来往?” 唐世科摇摇头道:“很长时间听也没听过他们的事,更没有见着他们,咱妈从狱里回来与曹叔叔上他一次门,带回来许多粮食,好多年了,县农会土改办孙部长去他家了解情况,我们民兵负责安全去过一次,他们不认得我,我自然也没说。” 唐世忠问道:“咱妈和曹叔叔去过一次,还带了粮食回来?解放后打地主恶霸没有伤着他吗?” 唐世科道:“嗯,当时你们走了,抓不到你们就叫咱妈去牢里顶罪,一直要顶到抓到你们为止,咱们土地被国民党县上划给潘家,后来天下打乱了,妈从牢里跑回来,看着家里没有地种,这才叫上曹叔叔上了潘家庄, 目的是叫潘家把已被划成他家的土地让咱家佃种,一年下来多少也有些收成,开始我还以为潘家答应了让咱家佃种,解放后不害怕了,咱妈才说,当年她和曹叔叔一上门,老地主就把地还给了咱们,还请饭送粮食,说要永远相互信任友好,不记仇恨, 他说儿子被你们打死是活该。还给咱们土地后好几年才解放,老地主因为是大地主自然被抓进县里关起来,可四方乡亲们都去说他好话,连咱父母亲都与土改队的人说他的好话,孙部长才带着我们去他家考察,最后把他放了, 只是按政策将他家的土地给分配了,眼下已经是地地道道的农人。” 原来这样,唐世忠听了双手叉腰沉默不语,看着远天吐出一口重气,当年的事情一件件浮上眼来,老地主的面孔就在眼前,他的话语,他的眼泪,他的无助的大喊,以及他两个儿子的恶劣形象。 回头看着两个弟弟说道:“老地主真不容易,他老人家是一方之福,任何一个年代里这样的人都是极为难得的,咱们家与他家多有事故,但不管怎么说,确是要感谢人家之德,却回去看看,半夜来访定有事来,咱们如今强过他们太多,凡事不可少了礼数,叫人家心里小看。” 三人疾步来到门前,值班战士无声敬礼,jing卫排长敬礼报告:“首长,事情你已经知道了,我们看过,是来看你的几个老乡,要我们做些什么吗?” 唐世忠道:“故旧多年不见却来看望,你们自安排不用cāo心。” 家中堂屋点了灯,几个农人打扮的汉子与唐太公说话,见唐世忠进来连忙站起来,仔细看过行下礼来,唐世忠谦和回礼,世科和世宇自去一旁坐地。 一位五旬有上的汉子再行一礼,沉稳恭敬地说道:“打搅,虽则你年纪长了,像貌却还依旧没变,今天见面和上次见面已隔数年,我是过去潘家庄管家,姓文,叫天赋,想你已经不认得我了,尊问是叫你唐二哥,还是叫你大首长,以免乡人失礼冲撞。” 唐世忠道:“老丈请坐下说话,怪在下眼浊,一下子还没认出来,咱们本是此间人,叫我唐二吧,确是数年不见潘太公可好,文兄还在cāo劳吗?”说完坐了。 文天赋答道:“托****的福,我们老太公虽然年事已高,身体却还健康,至于我,本是外乡人流落在此,容老太公收留,为庄上管理些闲事,如今已经解放,土地都分了,我名下也有一份土地,便把老太公视为己父奉养,合成一家已有几年。” 唐世忠道:“原来如此,如今土地分配了,要自己劳作,家里人手够吗?” 文天赋答道:“潘母归天几年,除老太公和我之外,家里还有艾强,艾道的两个寡妇和几个娃们,娃们都已长大,因为地主成分都在家里,地里人手不缺。 昨ri听得唐二哥归来故里,本该全家恭敬相迎,但老太公年老不能走路,寡妇人又不易出门,想你一个大革命者,身边都是革命干部,就算乡亲们也是贫下中农,地主人家不敢上前,因此今ri才来,在外等到寅夜才破胆相见,怕不小心有手没眼做错事却没有话说。” 说完回头看着几个同来的人道:“这是艾强和艾道的娃们。” 几个人听话上前跪下道:“见过唐二叔叔。” 唐世忠进门已见几人后生,没想却是潘艾强和潘艾道的后人,见他们行下大礼来,急忙上前相挨拉起, 看时,故人的影子重塑般放在眼前,一时有些发愣,不知说什么好。 ———————— 第五章 科班技业心中藏(八) 此时,新中国成立不久,亿万无产阶级革命者当家作主,在振奋的革命jing神里,人民群众jing神抖擞投入到**事业当中。 由于对旧社会极大愤怒,对反动封建社会残余极大仇恨,地主富农,资本家,以及和他们有牵连的一切人和事,很大程度上受到打击,行动受到控制。 党的政策十分明确,要对他们有区别地对待,区别不同情况。 由于执行任务的人员不同,本身素质不同,对这些封建残余的仇恨不同,很多时候,打击和斗争封建残余,成了人们向组织表示自己坚决革命的方式,由此带动更多的人加入,在各地形成革命浪cháo,忆苦思甜,押着这些罪人在万人坑边斗争等等,比比皆是。 可想而知,这个阶层中间,不仅仅是对人民有过过错的人不许乱说乱动,就是子女的景况也决定xing地不容乐观,也得低头,小心做人。 本身就是被斗争的对象,别说犯有错误,就是没有错误也会被批斗一场,参军参加工作自然封死。 唐世忠跨山走江的革命者,自然对这些深知熟识。 老太公唐秉木把烟杆中残留的烟灰磕磕道: “都不容易啊,多少年了,潘家老太公为人谦虚谨慎,有恩于乡里,我们唐家自感他德,常时在心,现在娃们都这么大了,却是如今这个ri子这个命,看着以后会好些,出来不方便就不要来了,有什么事叫谁捎个话就行,真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确是没有话说。” 唐世忠也道:“是啊,现今情况确实对你们不利,有事叫人带话就行。” 文天赋再行一礼道:“本来也不能多在外走动,只是听得你唐二哥回来,主家老太公特别强调,一定来问好致意,为怕有其他事情,叫我们空手而来。老太公说” 他停了停说道:“老太公说,现在家中就是站在你面前的这些人,唐二哥想打想骂怎么都行,只是看在老天份上,千万千万给一条活路,不可记着旧ri之气恼,潘家上下给你磕头认罪,我们记着你大人大量的恩德!” 说罢伏地哭着磕下头来,几个娃娃后生也跪下哭泣。 说不得,唐太公和唐世忠上前相扶,世科和建宇也来劝慰,门外院里的战士们不知发生什么事,在外问道:“首长,有什么事情吗?”唐世忠回一句战士们没有进门。 偏门开处唐母走进来,大家急忙起身问候。 唐母道:“文先生好,难得你来,我们多年来对你们少了问候休怪。你们的话我已经听了,我儿世忠刚来家中,过去的事情多有不知。 数年前,你家潘老太公清人高义,不记丧子之痛,仗义将土地还给我们,救我家于水火,这份恩德我们永世难忘。 现如今,在别人的眼睛里,我们家里一下出了几个革命人,还有身份和地位,就会来为难过去与我们有气有仇的人,那真是错了。请回去给老潘太公说, 我们家不仅不会寻仇,还十分地感激在心,多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不可放在心上,好好地多活几年,还是当年老太公给我说的话:让一切都过去吧!” 唐太公道:“却说得是,人心自有一杆天平秤,我们一直要去你们庄上逊谢,可这ri子那有个空闲,以后再不可把这些成年旧事挂在嘴边,大家却也都过几天清静ri子才好。” 唐世忠真诚地拉着文天赋的手,看了娃们一眼说道:“文兄,过去的事情真的不可再提,谁对谁错又怎能一句两句说得清楚,都怪万恶的旧社会,怪那黑暗的时代, 哪个人没有一肚子辛酸,今天,咱们大家在新中国**领导下,忘记过去,好好生活,请带话给潘太公,好好生活,潘太公及全家是没有人来打击报复的,今天不会,以后也不会!” 文天赋憋住气,认真地听完唐世忠的话,吐出一口大气,抚抚心口,再也没有什么话说,真诚谢过,带着娃门出门,一路回头行礼数次,唐家人等一直送到坡口。 就在快要走出村口,唐世忠突然叫他们停下,文天赋错鄂而立,不知道要干什么。 唐世忠上前道:“文兄,休生他意,路太远,且夜深,你们如今地主人家深夜行路,我怕万一有值勤民兵拦住多有话说,所以好意送你们一程。” 回头给jing卫排长说了几句话,很快,几名战士骑着战马带着几匹空马而来,将潘家几人扶上马背送了出去。 地主人家能有解放军战士骑马相送,文天赋哭得老泪横冲直撞。 唐母看在眼里暗暗点头,当年咱们在难中,人家给咱们送粮,今ri人家在难中,咱们给人家送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世间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 抬头看时,北斗星高悬银河飞越,早过三更。 至此,唐世忠他们归来故里,给整个峡口地区带来了重大的影响,给唐家人带来了一个巨大的变化,太公唐秉木简直jing神了一头,唐母毛氏整ri里笑嘻嘻地。 曹一板将全部军马饲养得jing灵壮气,特别是唐世科,事事不离二哥左右,看着二哥做每一件事情,听着二哥说每一句话,一件件都记在心里,真实地感受到二哥与往ri的不同。 就连曹步清,有二哥在的时候,却也改掉了狂放不羁,桀骜不驯的xing格,变得十分地稳重。 可惜,黄飞带着阿宝和石刚省亲归来,家中虽然热闹了一场,可是,亲爱的二哥军务在身,前后在家不过十ri,最后带着队伍离开了倒生湾。 乡亲们自然难舍难分,相送甚远,太公唐秉木在大土梁上,一直看着队伍走到看不见,还懒懒地不想回来。 唐世科和曹步清,阿宝,骑着马,送二哥到长城外,终是难舍。 二哥把他们叫到一边道: “我今ri离乡,与前次不同,再不会有什么大的凶险,五弟与步清,阿宝尽可放心,倒是前ri我说过的话,确要时刻在心,家里已经并入高级社,土地牲口自有集体管理,此时却不越马横枪驰骋而拘于乡习,空辜负了岁月,何期方才出头。” 唐世科洒泪道:“二哥一路好走,所说话语尽在我等心里,你一心为弟弟们好,弟弟们却还能糊涂?尽请放心,有空多得打信却好。” 唐世忠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再不说话,提缰跃马迎风而去。 黄飞和石刚提缰纵马过来,又一次与他们道别,然后反身而去,战士们挥手后跃马绝尘而去。 暂且按下、牢记话头。 —————————— 第五章 科班技业心中藏(九) 唐世科,曹步清,阿宝三人一直看不到远去的人了,这才勒住马转过身来,信马由缰地胡乱走着。 沉默了许久,曹步清问道:“五哥,却才二哥与你说的甚来,是何话语,我没有见你说过。” 唐世科于是把二哥的话原原本本地说了,曹步清听了说道:“二哥既然有了这话,确实万分地好了,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唐世科说道:“我自然按着话做,今ri回去便告诉父母,你二人怎么打算。” 阿宝道:“前ri黄飞兄在边家石咀已经给我说了,叫我且在家中做活,ri后他自然相招出去。” 只有曹步清没有说话,他低着头想了好长时间,抬起头来说道:“我便也想出去,也在天下做一番事业,就怕家中父母阻碍,你们想啊,我家几辈人单传,我这辈还是独苗,要是走了,只怕是要他们的命呢。” 阿宝道:“你家里实情如此,却不成只在土里窝屈一生?我想你父母原也不愿如此。” 唐世科说道:“你我虽是两家,却早已是一家人,如今土地,牲口都归入了高级社,老人们自有ri月周旋,你却何以如此牵肠挂肚,完全没有一些儿主张,汉子人说话做事不见个爽快。” 曹步清说道:“五哥却也不要憋屈我了,你自然知道,我便除了家中父母外,再没有阻碍。” 阿宝点头说道:“是啊,又不是一ri两ri的事情,一出门是个什么事情那里还能说的清楚,谁能知道何年何月才回来。” 三人慢慢走着,一路说着话,在县里民兵大队交了战马,回到家来。 —————————— 这年十月,轰轰烈烈的征兵工作开始,青年们积极踊跃到区里报名,唐世科和曹步清自然认准时刻早就赶到。 他们与普通青年有些区别,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在编的基干民兵,是当地的主要武装骨干,政治上没问题,只要把武装部开的证明拿出来做个登记,让招兵的同志看看,身体没有异常便基本通过。 然后按时间区上报道出发完事。其他陆续赶来报名的青年人很多是民兵情况差不多,剩下的便是散户闲农。 这些青年们,都是一起放羊长大的伙伴,特别是党家墩村里的王嘴青,真名王俊,王稀泥,真名王新,刘排长,真名刘永,牛不长,真名林毅,都来了。 他们几个人与唐世科,曹步清从小到大建立了真挚的情感,而且同是几年的民兵战友。 偌大的峡口区委大院,土墙挂着“一人参军全家光荣”大标语,到处是人,大桌子前面排了老长的报名队伍,桌子后面是工作人员,旁边是乱哄哄看热闹的老百姓,三,俩做堆没牙齿笑着的白胡子老汉十分惹眼,以及村,乡里组织的,从早连着不停地打锣敲鼓,已经满身是汗,累坏了的欢庆的人们。 桌子边上,已经报了名的人不愿走,围着看。世科和步清还有其他的事情先走了。 桌子边成了最热闹的地方,乡里人嘛,参军入伍的热情是空前高涨的,对参军有啥具体要求不懂,只是听着村里打锣的说了今ri报名,便四乡五里老远地跑到区上来。 征兵工作队的人初初没有注意,没有多少功夫,才知道问题并不那么简单。 原因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多数来报名的人,还以为就像打国民党反动派的时候,凡是个人,只要能拿着枪瞄准敌人打就行,就能参加解放军,因此,颇费了一番解释。 这不,费了半天力气,才把一名辛辛苦苦赶了许多路程,从几十里外罗家湾来的有着轻微罗锅的,对一切反对派有着刻骨仇恨的汉子说服回去。 告诉他,他的身体条件不能达到参军的要求,说道:回去在家把土地种好,同样是对革命的贡献,同样能叫反对派们心惊胆颤。 目送了气恼加失望离去的汉子后,大家才把眼光收了回来,专门做记录的工作人员冲着排在后面的人大声说道:“把队都站好,要讲究秩序,下一个该谁!” 一位汉子笑着走上几步,冲桌子后面穿军装的干部点点头,意思现在该我。 干部拿着毛笔面前放着本子问道:“叫个啥?” 汉子回答道:“焦绿。” “嗯?”干部没明白再问道:“叫个啥?” 汉子挠挠头,看着干部有点害怕说道:“就是焦绿呀。” 一问一答引来一阵哄笑,焦绿声同叫驴,叫驴是骂人的话,众人饶有兴味地凑上去展脖子看热闹。 干部把毛笔在手里来回转转“叫驴。”他对着大本子自言自语说道,大家又笑。 他看着焦绿说道:“这就是你的名字?咋就是个叫驴?”大家又笑。 汉子笑着哈了哈腰说道:“真的啊,我从小到现在就是这个名字,村里村外谁不知道,有名声着呢,不信你问问。” 旁边有认识的人大声说道:“是啊,他就是叫驴。”大家哄堂大笑。 干部大声说道:“这名字那行!”言不得法。 汉子眨着眼笑着问道:“这,这名字是我大请yin阳取的,咋就不行?”意思是这名字都叫了不少年了,周围的人笑声更高,有人揉着肚子笑。 坐在一旁的区长,一个看着有些年纪的人,轻轻地拍了拍拿笔的干部,示意让自己来和报名的汉子说话。 他笑着一拍汉子的肩膀说道:“光是个叫驴,咋给你做记录报名啊,我问你,你姓个啥?” 汉子老实地回答道:“姓焦,”想了想说道:“我把名字写给你看。” 区长点点头,汉子蹲在地上,在地上用手指头写,写成“焦绿”,站起来看看区长,再看看干部说道:“就是这!你看着有啥不成!” 至此人们才明白,原来刚才人都误会,理解错了,跟着,是一片浪cháo般的轰笑声。 这是小插曲,眼下这个年代里,年轻人没有出过门的不少,很多人没有文化,但也有不少很小一点就拿起枪参加对敌斗争,没有学名的还有不少,区长现实地给取了个名,然后叫工作队的同志看看,身体有啥问题没有,没有就算是定下了。 因此,当没当上兵,高兴和气恼都在当场里一次经过。 ———————— 第五章 科班技业心中藏(十四) 可是,还是来了事情。快速行进的骑兵队伍中,有一头很扎眼的,与其它战马格格不入的假战马,它外形与马几同,个头要矮些,体重轻些,毛sè浅些,嘴皮子白些,尾巴细些,叫声拖拉鼻音重些,便是曹步清骑着的那匹大叫驴。 曹一板老汉没有注意的是,这头大叫驴已经老了,根本不是当年自己喂养之时的青chun健壮,它虽说十分地听话驯服,但毕竟老了,而且瘦弱了,脊梁上的骨头直如站出来的一排木桩,虽然给垫上了一块毡子,快速跑动中,还是硌得曹步清的屁股十分难受。 有些经验的人肯定会知道,跑动中,马子是在向前方纵越中前进,驴子却是在蹦跳中前行,两者前进的cāo作方法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因此,可想而知,在大叫驴一上一下的蹦跳前行中,没有跑了多远,它脊梁上的这排骨头,很快地变成了尖刀直着向上冲,叫曹步清的屁股痛苦不堪,受了大罪。 重要的是,驴子本是慢行牲口,突然之间叫它猛跑,马子是用马鞭,驴子却是用人的巴掌在它脊背上猛搧,又不像马嘴上是两道缰绳拉回来,驴嘴上只是一根细绳拉回来,拉进来打出去地指挥方向,驴身上又不装鞍桥,自然没有脚蹬,一跑快,人在它背上无从借力,骑在它身上就非常地急慌了,上坡下山拐弯不小心就会摔下来。 曹步清身子因为难受,也为了叫自己的屁股躲闪开尖刀般的驴脊梁,采取了伏爬着的姿势,用两个膝盖顶住驴腰,撅着屁股把身子尽量撑起来,两眼看着前方用细绳指挥大叫驴跟上队伍,可是,在这样快速奔跑的情况下,驴脊梁哪里不会碰上他,并且是非常稠密地和他的屁股亲热,身子直点吧,屁眼子受不了,爬得低点吧,锤子受不了,歪着点吧,身子不由自主地往驴子身下掉,那个难受那个疼呀,叫他嘴里直抽冷气,两眼冒火,虽然他身材瘦小手脚超出常人的灵活,没有跑上多久就浑身大汗了,要不是为了跟上大部队,以他的火爆xing格,非把这破驴给杀了。 骑着马儿的人嘴里大叫着:“驾驾——!” 曹步清嘴巴里面出来的声音是:“哎哟!” “妈哟!” “再顶老子杀了你!” “哎哟!娘哟。” 更让曹步清没有想到的是,大叫驴很少时间没有如此使劲猛跑,今天看在他老父亲的面子上,想着把他送到县上就算完事,从来没曾想着来参加跑步比赛,并且是和一群骏马在土梁上猛跑,而且看样子几十里的路程都是要这样跑完,心里就来了气:你说吧,随便跑几下就算啦,还老跑,而且和一群马子一路长时间地猛跑,这不是给老子的难看,谁能跑得过它们,大家都是一样的驴子跑跑也还公平些。 说实话驴心里老大的不愿意,也没有这样的能耐,连跑四,五里速度慢了下来。还有一个让驴生气的地方是,曹步清你骑在咱的身上已经挺好了,还一个劲地乱骂,穷诈唬,咱虽然是驴,也已经知道你是叫咱尽量地跟上大部队,为什么老是一个劲地在老子背上猛搧,而且是就在一个地方搧,你的巴掌搧得痛了,脱下一只破鞋接着搧,感情咱那里就不是肉,就不知道疼!大叫驴想到这里,来了驴脾气,一股怒火从心里升起,长长地大叫一声咬紧牙往斜刺里跑窜,在土里用全身力气猛抖几下把曹步清斜着抖在土里,土里一阵黄土直飞,惊得大队人马急忙收缰猛停。 只见在土里折腾了好几下曹步清才爬起来,身上脸上全是黄土,看那驴也不走远,离着十米远没事般闲看。用衣襟抹了一把脸,曹步清火冒三丈,上前一手抓住驴缰绳,一手指着驴脸大骂道:“你今ri是想死啊,先是把老子的沟门子使劲往烂里撞,这可再把老子往死里摔,是不是不想活了!”大叫驴听了抗议着扯起嘴皮子大声“昂——”地叫囔起来,没完没了。曹步清拉着缰绳气呼呼拧着眉毛用脚乱踢,大叫驴见多识广战斗经验丰富,瞪着眼睛四蹄展开撅着屁股向后躲闪,曹步清却也在紧忙之间踢它不上,更是火大。众人这个笑啊,直要把肚子笑破了,有人笑道差一点跌下马来。 唐世科和王俊,王新几个笑着把驴牵过,给曹步清拍掉身上黄土,看看有什么办法,可是,这有什么办法好想,把驴拴在马身上跑是绝对不行的,马子往前跑,驴偏偏往后拽,历来如此,不知道什么道理,最后,看见一个乡亲走来,把驴给他,嘱咐是谁家谁村的,请他一定送去,乡亲自然光荣地点头答应牵驴而去,曹步清与林毅两个小个子同骑一匹战马,新兵大队这才纵上大路。 终于到了集结点,毛厕里曹步清冲进去脱下裤子看,屁股其实红肿异常。 从这里开始,唐世科,曹步清等一群陇上青年,怀着为祖国奋斗终身的愿望,在新中国飘满五星红旗的土地上,带着红花,唱着歌子参军入伍了。 唐世科幸运地当上了航空兵飞行员,在参加紧张的跳伞训练时脚踝严重受伤,根据具体情况后来改为汽车兵,在河北大同汽车学校接受为期半年的专业学习后,又在苏联汽车专家将近两年的指导学习后,成为了新中国汽车专业人才,受到部队重视。 曹步清,用他父亲在大叫驴脖子上挂着的皮囊里的文房四宝和算盘,从新兵开始为部队文职服务。 王俊,王新,林毅,刘永在步兵团。 他们所在部队,是光荣的守京部队,在五棵松驻扎,整整五年,参加了建国最大的阅兵,接受了最严格的军事训练和革命教育。 牢记话头,暂且按下。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一) 古城xa西郊,有一个毫不起眼百多户人家的村庄:三民村,村名是孙中山先生“三minzhu意”时期定下的。 这里地处八百里秦川腹地,一马平川沃土千里,野树成林,野鸟成群,村中房屋按照当地古老习俗建造,一sè的土坯房,房顶半边走水,就是人们常说的,陕西十八怪,房子半边盖。 村口正面,面对着古城西安宽阔宏大不知道那个年代留下来的深两、三丈,宽五、六丈的古老城壕,壕中积水终年不干,壕水肥沃,时有大鱼跃出壕边干土上,村人却不取食任其自然干死。 村子后是小型货运火车站,“三民村火车站”离西安客运火车站大约十里,跨过小火车站,长满绿树野草的大土坡,上面有一些古城防建筑的,就是历史上十分著名的未央宫旧址。 三民村因是西安近郊,村人土地以种植蔬菜为主。 全村有正街和南、北两条副街,以杨姓人家为大姓。 由于紧邻城市地理位置特殊,解放前,这里是运兵打仗的重要地方,家家户户挖有地道,稍有动静人们立刻钻进地道,地道中平ri家中大小粗细物事具置其中。 解放后,外人云集人口渐渐增多村庄变大,老户家里的地道成了地窖。 除了地道外,基本上的人家都有水井,井上安有轱辘,井水清凉。为防小娃落井,井口放置板盖。 村子南街顶头第二家,住着村里唯一的一户黄姓人家,紧挨着城壕,老实憨厚的主人黄德中等个子,五官端正蓄着一撮山羊胡须,整ri打着绑腿拴着腰带,戴一个斗笠爱抽一口旱烟,他是三几年从外乡流落到这里,被村里杨家招婿后定居下来的。 妻子杨氏美貌如花持家有方,与当地女子一样从小裹了脚,识得字,善能养羊喂蚕和手上刺绣,家里家外一个能人,两口子以佃租土地为主恩爱过活。 膝下生有一儿三女,在当时的年代家境虽然贫苦,却也苟且温饱。 解放后黄德有了自己的土地,与地主恶霸斗争,参加土地改革,三反五反,进入高级社除四害执行统购统销政策,由于为人老实,办事认真,积极参加各种革命工作,他被村里任命为农会主席。 大女儿出嫁到未央宫后面的邓家村,和年轻的村长结了婚,独子黄振兴在甘肃天水玻璃厂工作,二女儿黄玉琴在西北纺织厂工作,并且和西安焦化厂年轻有为的干部组成了家庭。 后来,儿子黄振兴从天水调到xa玻璃厂工作,离家近又娶了能干的媳妇田惠贤,没有几年,家中新修两房土坯房,四面围了院墙,院里种上五颗钻天杨树,养下一只nǎi羊,在井口种一架茂盛的叫人看着眼馋绿油油的水晶葡萄,和妻子杨氏共同辛劳cāo持,家中一天天殷实起来。 更可喜的是,儿女们在外工作,把领到的工资拿一部分回家,让家中资本越来越多外,媳妇田惠贤给家中长了大脸,先是生下了一个闺女,取名黄彩丽,又在扩大高级社那年生了胖小子取名黄扩社,田惠贤能干和出sè的劳动被村里看中,选上妇女主任,人前人后风光的很,黄德老汉的脸上时常地挂着笑容。 到大炼钢铁那年,只有小女儿恩娃在身边。 黄德老汉这个家庭,虽然处在国家极其困难,经济不发达,老百姓砸锅卖铁大炼钢铁支援国家建设的时候,被全民进**大食堂饿了一阵子,后来解散了大食堂,生产生活恢复正常化,也算是从最贫困中一下子翻了身,不仅在村里成了光荣之家,生活基本告别贫穷拉饥荒的岁月,每天能有饱饭吃。 五八年夏初,恩娃,黄德老汉小女儿黄美琴刚好十八。 恩娃两根辫子又粗又黑打着花结,瓜子脸,柳叶眉,大眼睛,翘鼻尖,嘴角上扬,十分漂亮聪明伶俐,细细条条的身材见人一个笑,做得好针线,和村里一般大的女娃子一样,每ri下地干活,对一切事情充满好奇。 所不同的是,她上过两年学识得字,在心里,对哥哥姐姐能为革命工作十分羡慕,盼望自己能走出家门,风风光光为革命贡献青chun。 这天黄德老汉有病在家,悠闲地给nǎi羊喂草,妻子杨氏在厨房做饭,媳妇田惠贤练钢铁没有回来。 恩娃兴冲冲甩着辫子跑进家来,看着他咯咯咯笑道:“好消息啊爸,枣园的qa机械厂招人呢,办事人来咱村里了,我报名当工人好不好?” 黄德看着小女儿一下没明白慈爱地说道:“恩娃,你说啥?” 恩娃抹了脸上的汗水端碗喝几口水:“qa机械厂到咱这招工人呢!” 恩娃扑闪着大眼睛重复一遍,边说边放下碗,双手拍打着身上白底红花花衣裳腻笑撒娇道:“爸,你倒是说我报名好不好嘛?” 黄德听明白了,想想摇摇头道:“你哥和你姐都当工人,你嫩女娃在家好。” 包着头帕做饭的母亲杨氏听了,两手面走出厨房来笑道:“看把你女娃家急慌的,你爸说得对着呢,你哥你姐都走了,家里就剩下你,在家里陪着我正好。” 恩娃着急嘴巴撅得老高跺脚道:“我们几个同学报了名,全村差不多的年轻人谁不跑在前头,偏偏就我在家,那不叫人说我落后。” 她想想补充道:“庆安机械厂离咱这不远,星期天我准保跑来看你。” 黄德笑眯眯道:“说得多还听,当了工人,谁还在屁股后头撵得上你,再就是,咱地里干这么多年谁说咱落了个后?” 杨氏接过话笑眯眯说道:“是啊,有谁说咱落后了?” 恩娃伸着白藕般手臂,要拽父亲胡子恬怒说道:“你还是农会主席呢,不支持年轻人上进是不是了,跟我到村里走一趟,看我去村里告你一状。” 父亲躲避那伸来的手儿,笑着往后闪,母亲笑着拍拍手上的白面,急忙上前来隔,边隔边笑骂道:“看看,看看,都是你一天到晚惯着,这哪里还有女娃样子哦。 ————————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二) 刚说到这儿,恩娃的几个女娃伙伴进来,见了黄德连声问好叽叽喳喳,王琴枝和杨芹香说道:“恩娃,等你半天了,你咋还在家里磨蹭呀。” 恩娃抱怨道:“我爸妈不同意,正在这儿说着呢。” 秀气的杨芹香听了拉着恩娃的手,挺胸膛咬细牙睁大眼睛对黄德老汉道:“黄叔为啥不同意了,当工人为国家作贡献,不是干坏事。” 胖胖的王琴枝和杨芹香并着肩道:“还农会主席呢,这样的好事情都不支持,咋领导别人嘛。” 声音呢喃的纪龙樱,用手玩弄着辫子轻轻说道:“哟,咱们的大主席原来是这样一个人,早些咋就没有看出来,拉后腿的力气这大呀。” 其他几个女娃随声附和一阵声讨。 黄德看了阵势“嘿嘿”笑一声,眯缝着眼睛擦擦嘴巴,退后一步蹲在石碾台上,不慌不忙点上袋烟说道:“嗷,都还厉害着呢,一套一套的,给你们说,咱家不行,咱家现在只有恩娃一个,没人在家做事情!咱要是有人在家里做事情,我却阻拦个甚。” 王琴枝道:“黄叔话不对,谁不知道你是农会主席有事帮忙人多,何况咱婶能干人,还把家管治不了?” 恩娃道:“就是地,我说过休息放假绝不耽搁马上跑回来,却就是不干呢。” 黄德老汉道:“你们一旦出门,怕是绳子也拴不回来。” 自行车铃响处,中等个子剃着平头,形貌刚硬的哥哥黄振兴着背包走进了家门,他每天要骑车离家去二十里远的xa玻璃厂上班,中午不回来。 黄振兴墙角放好自行车道:“你们在干啥呢?” 恩娃说道:“哥,你来给评评理:qa机械厂到咱村里招工人,我想报名,咱爸咱妈咋说都不同意,芹香她们等我报名的。” 黄振兴笑着说道:“还以为在说什么呢,我在班上听说了,这是个好事情,玻璃厂子弟都跑去报名了,我想这对你是个好机会,紧赶慢赶跑回来是想叫你快去报名,想不到qa机械厂来人到了村里,这就少了很多麻烦,少跑不少路,好了,你们先去把名报了,别给耽搁了,这个道理嘛,爸妈,我来对你们细说。” 几个女娃一听,大喊一声互相拉着,叫着笑着飞身向外跑去,老黄德本来还有话说,那里还来得急,只是抬着山羊胡子看着。 杨氏看着儿子担心道:“振兴,咱恩娃还没有长大的女娃,你看着能当个工人?我咋心里老是惶惶地,万一不好可要后悔。” 黄振兴笑笑说:“妈,你就别担心啦,恩娃不和别的女娃一样,她灵着呢,再说,qa机械厂是航空军品生产单位,别人忙着往前走,咱家偏偏叫她落后了。” 黄德摆摆手笑道:“罢了,快做饭吧,你以为我真的是阻拦呢,那是看她到底下了决心没有,心里头成不成事。” 黄德说完看看妻子杨氏和笑呵呵的儿子黄振兴,背着手走出了家门,有村里人旁边跟他打招呼他也不理,自管自地在老城壕边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他想:养下了一儿三女,大的都走完了,就这么一个小闺女也要走,虽然不远,却总是人家工厂里的人啦,再也不能守在自己身边,这是咋回事呀,就叫我老两口自己给自己过活,岂不是家中空凉。 他发狠地把一个土疙瘩扔向远方,眉毛拧成一个大疙瘩,最后,走累了,坐在一颗茂盛的大树下,装上一袋烟点着猛抽几口,看着远处天空中野禽高飞,理理灰白的山羊胡须突然笑了, “哎——”地叹一口长气:“娃们原本就像这鸟儿一样,长大了就要飞呀,如果不飞的话,那不叫鸟,叫虫。”想是这么想,心里面空落落地。 恩娃——黄美琴,这个对生活充满热爱,对未来充满憧憬和希望,农村里土生土长热情而开朗的姑娘,和村里许多青年报名后,走上了一条全新的人生道路,进入国防工业,开始了全新的人生。 美丽的黄美琴,最初cāo纵电瓶车,眼睛有散光戴上眼镜,开电瓶车有危险,分配在成品总库干油封,进厂一年多,她勤劳肯吃苦工作很出sè。 模具总库以女同志为主,年轻姑娘很多,好几个与她同村,杨芹香,王琴枝,纪龙樱过去就是伙伴十分要好。她们的生活很充实,每天正常工作外,下午接受两个小时技术专业培训,晚上在工人夜校参加文化学习,一起上班,一起下班,一起在食堂吃饭,同住一间宿舍周末一起回家形影不离。 五九年夏天,国家保证城市粮食供应外,很多生活物资供应开始紧张,特别是副食供应限量,诸如油、糖已经成为奢侈品。超范围的限量,影响面不光是qa公司,而是整个xa的城市和农村,整个国家的城市和农村。 正常情况下,一个人按粮食定量,加些肉、豆腐,蔬菜,水果等副食品,是完全能够满足身体营养和热量需要的。 这时,限量副食供应,食堂里肉菜价钱贵得惊人,工人们只能按照经济条件,把比较便宜的饭菜打在碗里,低头看看,萝卜,白菜,洋芋,最多的是洋葱,端起碗来,菜里没有一丁点儿油花,叫人老有一种吃了等于没吃的感觉,全厂绝大多数工人不敢大口猛吃,都在一种半饥饿中度ri,除了繁忙的工作外,最大的关心在食堂。每个人按工种有自己固定的粮食定量,普通工种的定量每天一斤粮,特殊工种如搬运、装卸工要多些,但每ri辛劳的工作,他们的身体付出也要相对大得多,大家小心掐算定量过ri,不能因为饥饿提前吃完宝贵的定量。 在广大职工热情高涨的大干社会主义时期,不管生活上有什么样的问题和困难,是不能也不会影响工作的,而且,新中国美好的生活才刚刚开始,所有的困难不过是暂时的,再大的困难和旧社会相比,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三) 偌大的总库有很多库房,铁架装满形形sèsè各种模具,黄美琴每天从事着将一件件磨具铁锈打磨干净,然后用黄油封好放入指定位子作好记录。 工作虽然枯燥单调,可她干得勤勤恳恳热火朝天,还在工作中找到了乐趣,和同志们展开劳动竞赛,看谁的工作干得最快最好,特别是,所有的模具摆放点牢记在心里,需要的时候不用查找记录本就能准确找出,为及时配合生产起到很大作用。 在几次紧急关头,外单位同志流着汗水跑来要模具,她们令人惊讶轻而易举地把多种指定模具放在人家面前,为兄弟单位赢得了宝贵时间立下功劳。 由此,不仅得到老师傅们夸奖,一来二去,时间一长有了名声,为成品库赢来了先进工作单位的称号,不少单位前来学习取经。 令她难忘的是,工厂是苏联老大哥援建,承担着好几种喷气式飞机辅机生产,几种导弹生产研制,无论是飞机还是导弹,从图纸设计到产品组装,完全按照苏联制造模式进行,每一个工作环节按部就班有苏联专家指导工作。 她的工作表现,居然得到苏联专家的好评,并且,还热情地接见了她。 会议室里,当着厂里很多领导和优秀工人代表的面,红眼睛,黄头发,络腮胡子,身材很高的苏联专家说着生硬的中国话友好地表扬她道:“你很美丽,工作很负责,很jing彩,阿拉少!阿拉少!” 翻译人员告诉她,阿拉少是苏联话好的意思。 会议结束欢乐会上,踏着手风琴欢快的华尔兹舞曲,许多人跳起舞来,喝了酒的苏联专家笑着礼貌地走到她面前,睁着特大号的红眼睛,说着叽里咕噜听不懂的苏联话,伸出满是长毛的手臂要和她拉手跳舞。 她年轻女子看着专家手臂上的长毛心里一紧,忘掉礼貌扶着眼镜直往后躲惹起满堂大笑,在厂里经常和苏联专家跳舞的女同志带动下,她终于跟着跳起来,虽然没跳过,但不一会学了个大概。 苏联专家都是一家人一家在场,男男女女高兴跳舞唱歌,特别是集体跳起俄罗斯民族舞蹈,情景非常热烈。 这次以后,和苏联专家跳舞唱歌举行联欢成了经常,不过,她私下为苏联专家们手上长毛笑了很长时间。 ———————— 黄美琴,心思敏捷对人慷慨直爽,对事物见解独到,工作认真赋有主动和领导才能极有人缘,一起参加工作的女子中,最早一批加入青年团。 杨芹香,秀气沉稳寡言少语,心思极其细腻,记忆力极强,工作利利索索,说话一针见血,她和别人斗嘴,不紧不慢不激动,依理依据颇有城府。 胖胖的王琴枝短发,力气大嗓门大,胃口大汗水大,头脑简单没有心机,小胡同赶猪直来直去,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干活毫不惜力像男子。 嗲声嗲气的纪龙樱喜爱收拾打扮,把自己打扮的格外利索好看外,其她三人身上只要有一点看不过眼,立刻指责毫不留情,宿舍里,不仅为大家飞针走线缝补装饰衣服,把几人不起眼的衣服弄成好看别致外,几人的脏衣服基本是她勤快浆洗,最大的敌人是王琴枝,为王琴枝的邋遢干过很多架。 每次干架,王琴枝总是硬着脑袋不买帐,摊着双手说道:“工作一天很累了,你老是念叨我的袜子臭,衣服又脏了,头发油重了要洗,是个老太太哦。” 纪龙樱说道:“哦呀,你脏了不该说呀,哟,你呀累了,别人呀就不累了,年纪轻轻的姑娘家呀,怎么看着呀就像要饭的。” 王琴枝听了拧头道:“说话注意点哟,谁是要饭的,咱这是工人阶级的本sè,你一天到晚除了收拾打扮,思想有问题吧,我今ri就不听你的话,连鞋子也乱放,看你怎么样!” 纪龙樱大声说道:“工人阶级就不讲究卫生了呀,你呀参加过学习没有,厂里那么多的大标语呀你没看见,是呀瞎了!” 王琴枝来了火,还要强词夺理反驳。 床头缝袖套的杨芹香道:“琴枝,昨天你把毛巾沾上了煤油,前天你把地上搞得满地是水就走了,大前天你和几个男同志没完没了疯闹,全没女娃样子,大家谁说你了,今天就是你不对,龙樱说你还嘴硬。”话语一词一句分分明明。 王琴枝张嘴说不出话,把眼睛去看黄美琴,黄美琴手指头在脸上刮几下做鬼脸,纪龙樱说道:“快呀去把头洗了,把袜子呀衣服洗干净,看谁呀也没有用呀。” 王琴枝道:“呀呀呀像只乌鸦!”大家齐笑。 生活是快乐的,年轻姑娘们总是叽叽嘎嘎笑声不断。 模具库紧邻的,是油料库和材料库,再旁边是汽车库。 这天中午艳阳高照,库房门前房后绿树成荫十分凉爽,大树覆盖的石板平地旁,摆着几条长木凳,靠墙立着工作制度。 以女xing为主的成品库,中午稍事休息刚刚上班,大家都是刚睡醒,还没有多少jing神,这种天气太好睡觉,真想多睡一会,可是该上班只能慢慢穿上工作服戴上工作帽,女同志辫子盘在白sè无沿工作帽里,工作服袖套相配很好看。 王琴枝睡眼惺忪皱眉嘟嘴把手套在树干上“噗,噗”摔打。 纪龙樱道:“王琴枝手套呀老是不洗。” 王琴枝没说话继续摔。 黄美琴接口道:“你就不懂了,她是看着树皮太粗糙,每天用手套打磨打磨,是在做好事。” 王琴枝说道:“就你们话多,我自己喜欢这么摔手套,关你们什么事情。” 四十几岁的库房女主任李丽芳说道:“哎,有事没事就是要斗嘴,哪天才懂事,开始工作了。”大家听了准备进库房工作。 这时旁边油料库院传来一个男人大声说话的声音:“李大个子,这么大一桶汽油你一个人拉不了多远,干脆等一下,我去成品库叫两个人来帮一下,而且,你看还漏着油啊。” 听声音知道是油料库年近五十岁胖胖的老赵师傅。 另一个男人,显然是李大个子回答道:“没事,就几步路,漏也漏不了多少。” 说话间李大个子拉着架子车走了出来。 架子车上倒放着一个天蓝sè铁皮大油桶。 ————————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八) 黄美琴说道:“工作记录我们也有,看来什么工作都一样,做好记录是很重要的。” 杨芹香说道:“表哥你不要误会我,就是等的时间长了,叫人心烦罢了。” 董德者说:“咋会,我还不是想三下两下就写完,手上的破笔老不听使唤。” 黄美琴看着唐师傅道:“唐师傅,听董师傅说你原来是开车的大师傅,怪不得懂得那么多,先头为什么不说实话,还说只开过几次车,跑过几次长途。” 董德者介绍道:“哪里啊,唐师傅叫唐世科,虽然年纪与我差不多,是部队转业到咱们车队第一流的汽车司机,技术好得很,现在是咱车库的大车司机班长学员教练,带着好几个学徒,跑长途每一次他都是队长,好多厂领导认识他,咱们厂里的苏厂长,你们知道吧,总公司那个个子不高的苏厂长,一听说唐师傅回来,有空就跑过来找他下象棋,喏,就在那边石头桌子上下,今天唐师傅正好休息来车库看看修理班把车修理好了没有,这不,一伸手多半天。” 黄芹香和杨美琴“哦”了一声,一起向唐师傅看来重新审视,觉得这人说话谦虚,受单位重视看来有本事,如此年轻倒也难得。 唐世科在姑娘们注视下显得手足无措,微微红脸咳嗽掩饰道:“这有个啥嘛,小董就会瞎咧咧。” 这时猛然霹雳一声大吼传来:“孙悟空再厉害跑不出如来佛手心!” 几人吃惊回头,一个披着衣服,戴撮箕帽,戴眼镜长胡子男人气势汹汹,大跨步对正走来,董德者和两个女娃不认识,不知道什么事情睁大眼睛看着。 这个人,当然只有唐世科认识,就是从小一起长大,一起放羊,一起参军,一起分到qa航空厂,把唐世科的宿舍当成自己的宿舍,床当成自己的床,如果身量大些的话,唐世科的衣服裤子肯定剩不下几样的曹步清。 不过唐世科一时没明白并且纳闷,一月不见,曹步清怎么长了黑乎乎的大胡子,他家几辈人原没有大胡子人,就算有,一个月怎么会长得这么长确实有些古怪。 曹步清,过去老爱戴眼镜假装文明,后来在部队干文职工作,加上酷爱看书,真的成了近视眼,脸上再也离不开镜子。 曹步清边走边咋咋呼呼大叫说道:“哎呀五哥,你可要成仙了,不是钻地就是上天,找你可真不容易,又跑长途了是吧,我来几趟就是看不见人,今天正好,总算抓住你了,扯住你的腿了,逮住你了,俘虏你了,看看看看,教了那么多徒弟还嫌不够,今儿个收了男徒弟还嫌不够,又收了女徒弟,还有戴眼镜的漂亮人,人强马壮美得不得了啊,快摸着胸口好好想想,是不是该发发善心,慰劳慰劳兄弟,请兄弟我在食堂吃一顿让人解馋的饭,再让我坐一坐你那只有领导才能坐的车,看在老天的份上,一定要同情我,我们那边的食堂,师傅长得像洋葱,手上只会炒洋葱,一点儿油花也没有,炒出来的洋葱埋在土里还能长出来,看我,都快变成洋葱它爷了,不信你把我埋在土里,明年的今天定会长出来一颗大洋葱,不过心是红的。” 话停人已站在面前,嘴上一抹长胡子捏在手里,却成了光嘴年轻人,双手叉着腰,本来披着的衣服撑得老大,脸上的眼镜一闪一闪,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严肃的脸突然裂开嘴巴亚此和镜片相映成趣笑靥如花,突然皱眉瞪眼冷若冰霜,再突然笑靥如花。 大家一下子笑了起来,董德者道:“这位是谁啊,唐师傅给我们介绍介绍。” 唐世科道:“步清,好久不见,这是我们车库修理工小董,小杨是他的表妹,小黄是小杨的同事,她俩在成品库工作,不是我徒弟。” 反身介绍道:“我的老乡和战友,在旁边磨具分厂搞文书工作,叫曹步清。” 董德者一听楞了一下,上前拉着曹步清的手摇着笑道:“叫吵不清,你叫炒不清,难怪了,久仰久仰。” 笑出声音来,意思你们是老乡和战友,一个长大白净沉静稳重,一个却尖嘴猴腮废话连天。 黄美琴和杨芹香自然心里讶然,想着人咋会叫这个名字,吵不清,姑娘家不好意思笑,又实在憋不住,回了脸用手扯着辫子偷笑。 曹步清知道误会了,这种情形与他已有几次,看着董德者一亮长牙仰脸认真说道:“唉唉我说你是什么耳朵,还酸兮兮地久仰久仰,听错了,我是曹cāo的曹,脚步的步,清清白白的清,可不是炒闹不清,是平布青云一步升天的意思,不同于一般普通人,更不是凡人,啥耳朵。” 几人听了再也按捺不住猛笑出来,两个女娃笑得弯了腰,边笑边叫“妈哟”。 早已习惯了他的唐世科也按耐不住笑着道:“哎,你呀,一天到晚老是这样。” 曹步清却不笑,推了推眼镜,脸上表情严肃地说道:“表哥,表妹,表妹漂亮的同事加上年轻有为的汽车司机,多美的四个人呀,你们准备唱戏不成。”大家又笑。 曹步清道:“别光顾着笑,光笑是不行地,说说吧,赶快表个态,今天这顿饭怎么办,终不能笑饱了,笑得不见了,我老人家可看着你的态度,千万不要惹我生气了,一旦生气的话,你们不知道我是怎样的英雄,后果确实不堪设想。” 猛然拉下脸凶道:“粮食大大地,米西米西地,不然就死啦死啦地。” 摆开架式,把电影里ri本鬼子惟妙惟肖地来了一遍。 董德者做保护众人的夸张动作说道:“太君,有话好说,吵太君大英雄,既然来到咱们车库,就是我等良民的客人,今天这顿饭在下抖着胆子请了,定叫英雄满意,绝对不会上洋葱叫太君米西米西。” 唐师傅急忙说道:“小董,使不得,咋能好意思叫你请啊。” 董德者诚恳说道:“唐师傅,不说你平常对咱的帮助,好不容易回来,还给我帮了许多忙,我本就过意不去该请,杨芹香是我的表妹,小黄更是我的客人正该请,曹师傅难求有缘我正好进地主之谊,对吧,我应该当这个东家,今天就让我做这个主吧,只是,大家凑点粮票吧,第一我身上没带那么多,第二大家总不能看着我明天吃不上饭吧。” 大家点头,一个月的定量,平ri吃饭也得计划,终不成一顿把定量吃光。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九) 董德者生怕唐世科阻挡,笑着回头弓腰伸手尖声请道:“曹爷曹英雄,嗷,应该叫吵太君良民董德者有请。” 曹步清见此倒是一愣,看看唐世科再看看两个姑娘道:“不知道你们关系怎样,看样子你们都知道事情的轻重,不管你们谁请,倒还孝顺,我老人家当然不能为难你们,不吃岂不是浪费,对不起节约二字,只好领情消受了。” 说完回头迈动脚步,踏出方步先走大家跟着,唐世科看着双手叉腰抬头挺胸不可一世拧着身子走路的曹步清,笑不得气不得,急走几步抬起脚向他屁股踢去。 嘴里说道:“我踢死你这个张狂的老人家。” 曹步清是什么手段,并不回头听风辨声道:“来得好。”身形一晃轻巧夸张躲过。 出了车库径向厂大门而去,董德者见他出门往右走,右面是去食堂的路,急忙追上去喊叫道:“左面,左面曹师傅往左面走。” 回头对后面三人大声说道:“咱们到街上。” 追上曹步清说道:“天天吃那个破食堂,肚子都长出馋虫来了,咱们在街上找找,说不定就能找到一个小饭馆,管他三七二十一,美美吃一顿才好。” 董德者边走边对曹步清说道:“把你的假胡子给我玩玩。” 曹步清摇头连声说道:“不行不行,小孩子毛手毛脚玩坏了咋办。” 董德者拍着胸口赔笑说道:“保证玩不坏,玩坏了我陪什么都行。” 曹步清说道:“玩坏了再请我吃一顿。” 董德者干脆地点头:“行,请两次也成。” 说完接过假胡子在自己下巴上比划。 曹步清边走边说:“你不像我有帽子和眼镜,胡子一戴腰一弯就像老头,等一会到饭馆讨点嚜水在你的大脑门上画几道印子,眼角上也画几道,就如老头脸上的皱纹,那时再带上胡子就像了,见人先咳嗽几声再说话,敢保没人认得出来。” 董德者听了满脸兴奋。 两人个子差不多,刚认识俨然如多年的老朋友十分熟络,肩膀挤在一起,笑着把假胡子拿在手里说说点点,自顾自拉拉扯扯拐向左面当先向着土门大街而去。 唐世科笑着忍不住摇了摇头说道:“这两人倒有意思,一见面就好像认识了几十年一般,看哪个亲热劲。” 两女子认同,三人一路闲谈跟上前面两人脚步。 这是xa西郊土门一带,虽然拥有机械制造厂,焦化厂、轻工业纺织工业区,还算不上是xa城市中心地区,大街上,却早已不是刚刚解放时的萧条景象。整齐的梧桐树,笔直的街道,刚刚建起的很多新建筑,各种各样的大红标语标志着时代的进步;汽车,轿车,公共汽车,大挂的马车队,自行车,jing神饱满的人民群众,衬托着各行各业已见兴旺,放眼望去,虽然工厂与农村混杂凌乱,路边土坯房子比比皆是,但土地里庄稼成片,街道上各业忙碌,欣欣向荣的景象欢然呈现。与江南城镇相比,江南城镇楼桥回廊相织互挽充满灵秀,这里平原地带,地大天高物产殷实。 几人兴高采烈向前走着,他们正是欢欣好动,对生活充满热情与激情的时候,有一点事情就会叫他们大乐一阵子,今天虽说第一次见面彼此很感投缘。唐世科穿着军装,脚底下穿着在部队特发的,平ri里十分爱惜轻易不穿的,曹步清穿上像船无法显摆的黑皮鞋,其他人都是布鞋。 曹步清和董德者说说笑笑,偶尔回一下头,看着后面的人跟上来又大步前进,他俩也不知道有多少话要说,没完没了,有时候还要争论一番。唐世科与两个女娃走在一起,谈话格外注意礼貌,对她们问话客气回答,不愿让人感到一点儿轻狂。 黄美琴和杨芹香长得白白净净,十分漂亮。 黄美琴还与杨芹香不一样,xing格要外向的多,女娃娃家说话连珠炮般不停点,边说边笑,一会儿便把自己的工作和家乡情况说了个大概,说到好笑好玩的事情更是笑得花枝乱颤,给唐师傅提的问题有时候山南海北难以应付,诸如你当兵打死过几个敌人啊,开汽车有没有开不动的时候啊,跑长途有没有野兽咬过你啊等等。 唐世科把她们的问题仔细的讲解,脚下紧紧地跟上前面的两个人,碰见沟坎招呼一声。两个女娃挽着手走在一起,边说话边快步跟上。看看就要到地方了,前面的两人却在几颗小树下停下脚步,三人紧走几步到跟前,见他俩互相看着神sè严肃。 董德者把手里的假胡子随手搭在身边的小树枝上。 看了一眼唐世科道:“唐师傅,你是甘肃人,说话一定要公道些。” 唐世科楞了一下,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曹步清抬起一只脚踏着石头说道:“咱五哥是实chéngrén,你不用提前打预防针,老实说,你不要不服气,咱们甘肃不管哪个地方就是比你陕西好!” 董德者道:“不是我要和你争论,咱们陕西确实比你甘肃好一些,就说苹果甘肃就比不上。” 曹步清道:“那只能说你见识少,陕西人还像猴子一样专爱吃苹果,说给你听吧,咱们gs苹果太好了,吃的都厌烦了,用去喂牲口,不像你们这里的苹果基本上长的是黑心。” 两个姑娘听了不悦,董德者连连摇头道:“此话差也,咱苹果就算没有你们的好,那里会有黑心,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曹步清道:“我要是掏出黑的你怎么说?” 黄美琴不肖道:“你是说苹果核是黑的吧,那苹果核本来就是黑的,却不能说是黑心。” 董德者对自己的支持者点了一下头。 曹步清道用手指着董德者和黄美琴道:“见识少就是见识少,天下的苹果在sx的地里长出来才有黑子,gs苹果子和bj苹果子都是红子,苹果子咬破了擦嘴皮,嘴皮子也红红地,我自在gs经常擦,在bj当兵经常擦。”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十) 这一点确实不知道,董德者急道:“甘肃的苹果是否红子不说,我们这是平原,是八百里秦川,你们山区离着太阳近,长出来的东西要红点吧。” 曹步清将眼镜扶了扶道:“怎么说话的啊,我们那里山是不矮,可没华山高啊,华山上往下看一眼吓死人,到底谁的山高,哼,平原,还八百里秦川呢,大水来了是八百里水塘,怪不得苹果核子是黑的,说不定就是淤泥里长出来的。” 唐世科看着董德者道:“别和他说了,你说不过他,他永远说不清楚。” 董德者不服气道:“平原怎样,西安过去叫西京,历朝古都,名气小了?” 曹步清道:“你要说这个的话,住在我们两家隔壁,从上算下来还是亲戚的吕布,把你西京当成坐垫,两个屁股蛋子随便拧。” 董德者看看天说道:“中原细狗撵兔自古文明,细狗又高又长的身子跑起来可快,平原上跑起来快的时候有六七十迈,抓兔子简单小事,你可没有比得了。” 曹步清哈哈大笑起来:“见识少啊见识少,咱们那里谁去养细条条的瘦狗,那细狗却是跑得很快天下少有,不过咱们看不上,更不会牵狗满地里撵兔子装快活,叫狗费劲拔力地追兔子,累死碰死还哭一场,告诉你大脑门朋友,咱们那里最喜欢的狗是獒,那可是把狼当成兔子玩的大狗,站起来差不多有半人高,至于兔子嘛,夏天在兔子洞口放一股烟把兔子熏出来抓住就是,下雪的时候在雪地上捡现成的,太瘦的还扔掉。” 唐世科说道:“好了不要争了,有完没有。” 董德者挣扎道:“咱们的人,房子,黄河却怎样!” 曹步清脑袋从上往下取压迫之势尖声吼道:“西安的姑娘不对外,咱们的姑娘用脚踹,西安的房子半边盖,咱们的房子六面盖,黄河在甘肃叫洮河,用来浇地的河,到了陕西成了大水,平时喝不完,涨大水了也淹不完,人还剩下几个!” 董德者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曹步清眼镜片亮亮地等着反抗。 杨芹香一直和黄美琴挽着手静听没说话,此时笑着说道: “曹师傅,唐师傅是你老乡加战友,咱不为难他在中间作证,只是,你说话未免叫人不信,咱们虽然没有去过甘肃,一起工作的同志里也有甘肃人,你说甘肃姑娘用脚踹,一会儿碰见他们我们问问,你说甘肃的房子六面盖,我听说和这里差不多,一会儿也问一下,běijing的苹果子有没有黑的,倒要问一下厂里的师傅们,正好长长见识,黄河在甘肃是个什么样子也可以问一下,不过黄河在咱们陕西什么时候把人淹完了,还请你说明一下,今天第一次见面,你自称老人家可能是爱好或者是个习惯,咱们当徒弟的不敢说什么,你说你们食堂的洋葱问题,咱厂里有八个食堂,倒想看看是那个食堂,炒菜师傅是不是你说的样子,洋葱炒出来是不是还能长出来,你说甘肃叫獒的大狗把狼当兔子一样玩,我们知道饿虎难对群狼,莫非獒比老虎还厉害,这个典故在你这里变了样吗?你是当了解放军的人,是师傅,又是戴着眼镜有文化的知识分子,是分厂的大文书,不会和我们一般见识,你都说对了,是咱们不行,见识少,如果不对了,是你曹师傅见识实在太多了好吗?” 一气话说完,秀气的脸上放着光,静静地看着曹步清。 曹步清睁大眼睛看着她,嘴巴动了几下终于没有出声。 唐世科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气也接不上来。 黄美琴解气地说道:“我说呢,咱陕西就那么差劲!” 董德者神清气爽,手舞足蹈道:“说呀,你不是能说得很吗?正的说成歪的,直的说成弯的,只我表妹就把你给收拾了。” 曹步清那肯认输,刚要争辩,见五哥用手指着他,意思不许他再胡编乱造,全没有一个师傅的样子只好作罢,转身往前走,走着说道:“我大男人是不和女子斗,要斗的话,她还太嫩。” 一场争论,几个人xing格明白显现出来,从来不认输的曹步清碰上对手。 枣园街上,大饭店都要单位介绍信或者单位特别餐卷才给你吃饭,无奈,只好到更深的小街看看,最后在偏街找到一家面馆,不要餐卷好在有臊子面,价钱挺贵,几个人那里管得了那么多,每人吃了一碗香喷喷的臊子面,喝下大碗面汤饱了。 曹步清等董德者算了帐,猛然将敞开的衣服合拢道:“看看我这里有啥好东西。”说完转身向外跑去。 董德者说着:“叫我看看,叫我看看。”追出去。 唐世科对两个女娃说道:“想不到两个太岁今ri碰到了一起,要早碰到一起还不知道多热闹。” 黄美琴说道:“董师傅我不知道,曹师傅就是这样子吗?他和你是老乡加战友呢,太有差距了,长的样子和说话的神情猛一看挺文静的,其实看着xing格就像娃娃。” 唐世科笑着回答说:“嗯,差不多,他就是那么个xing格,总是安静不了多长时间。” 他说:“曹步情很聪明,抓住自己的头发可以把自己提起来。” “喔——”两个女娃张大了嘴哈哈大笑。 “不相信吧。” 唐世科道:“当年参军的时候,新兵刚刚到营地,指挥员把大家带着整个防区巡视一圈后叫大家说感想,别人说的嘴皮子直冒泡,他却把一路上看见的山川河流道路沟渠树林等等画成一张作战图交上去,呵呵,那张图画得很好很真实管用,一下子把指挥员看愣住了,事情一级级反映上去引起重视,经过专门的考核后人家一下子调到作战参谋部,一sè的新兵谁不对他伸出大拇指,实在话,他真是好样的。” 两个女娃娃看着唐世科很长时间后才点点头:“真了不起。” 人和人不同,花有几样红,世界在每个人的眼里各有sè泽,事物在每个人的手里各有cāo守,曹步清看待世界的眼光和对待事物的方法令人刮目。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十一) 说着话三个人走上大街,捡一条小路直插未央路,此时天sè尚早,顺着回去的方向,杨芹香和黄美琴挽手慢慢走着。 黄芹香突然问道:“唐师傅,你和曹师傅过去认识不认识,家里离得远吗?他怎么叫你五哥。” 唐世科回答道:“我家兄弟六人,我排行第五,曹师傅家与我家是世交。我们就如亲兄弟一般,不仅是一个村一起读私塾一起长大,当兵还在一个团里,到转业了也没有分开过,我们同来战友还有四个老乡,只是不是一个村的。” 黄美琴说道:“你们老乡共是六个,其他人没见过,倒是你咋能和曹师傅成兄弟,xing格根本不一样叫人难懂,我可不是说他的坏话。” 唐世科笑着说道:“他表面调皮闹腾,其实对人十分地热情仗义,碰上抱打不平的事情总是冲在最前面的。” 杨芹香说道:“说的是,他虽是嘴上话多,好像没什么坏心眼,看起来心底却还耿直,比较好玩罢了。” 黄美琴听着点点头。 三人走路说话眼观景sè,此时房屋拥邻民风古朴,当然不知曹董两个人在那里。 猛见前面路上黄土飞腾有人大声吆喝,路上行人两旁急闪,将房子前面狭窄街道摆放的东西碰翻不少,远远两匹栗sè高头大马向这边快速冲来,马后面看得见拿鞭子老乡尘土中大声吆喝:“让道啊,马惊了快躲开——。”边跑边喊。 人们慌乱躲避现场混乱,离着他们不远一位农村女人带着小娃拿着东西,看见惊马慌了神,抱娃拿物手足无措吓得哇哇大叫,见此情景路边众人惊得张嘴乱喊,惊马却已经离着不远。 不作任何考虑,唐世科随手一送,将杨芹香和黄美琴顺在墙边,手长腿长纵身大步赶去,逮住惊慌女人后腰另一手拢住小娃,脚下搓动两膀用力将母子斜着送到路边,惊马刚好跑过身前。 他侧身让过头马提气灰尘里紧跟第二匹马急速跑动,拣起这匹马拖拽在地面的缰绳,快速盘卷捏成一坨,看正前方一颗碗口粗杨树甩手抡出,绳子于杨树一搭飞回来,抓住绳头手臂急挽带住,认准树干抬脚蹬住,奔跑的惊马头颅正好被绳子吃住劲,马头猛力急回身子在强大的惯xing下抡向前方,被绳子拉得一顿,翻白眼借着反力身体急纵直立起来,在空中吼叫着双蹄舞动,落在地上向后猛退大力拽绳,缰绳“嗡”的一声前后拉得笔直紧紧吃进杨树皮里,杨树杆受力向前猛然弯曲,唐世科蹬树后倒,双手拉绳借着树杆与马子较力,两下转圈奋力僵持几合,惊马终于松绳仰天长嘶,满嘴冒着白沫出气,尾巴甩着四蹄踏动,踏得地上灰土乱飞,再过一刻终于安静下来,看时,头马远远回头观望,原来它不是惊马只是被惊马追跑,杨树正当落叶季节,强力震动落叶遍地。 惊马不同于奔马,速度不快,奔马会越过障碍,惊马神智混乱乱踏乱踩,伤人坏物自是难免。此马是北地良种高头大马,受惊后力大无比破坏力极强,被唐世科拦下确实不易,任何动作不能有错,看时,手掌皮肉一道血痕。 拿着鞭子的老乡赶上来,照着马就是几鞭子,打得马原地转身躲避,出了几口气回身接过马缰绳,抄着浓重的地方土语对唐世科连声道谢:“谢谢啊解放军同志,要不是你把这牲口拦下,今儿个还不知道要做下啥祸事,哎呀,叫我咋说呢,真是太叫人欢喜了,牲口坏了不行,要挨公社批评,把人伤了更不行,我这颗心今世不得安宁,不是你把它们弄停下啥都不行了啊。” 他乡里人没有多少文明话,哆嗦着絮絮叨叨感谢。 被救的女人拉着唐世科的衣服心情太激动哭出声来,她说:“好人啊,要不是你今儿个我和娃遭了祸哟,这可说啥好呀。” 唐世科被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安慰几句,她却只管说着不放,人们把一切看在眼里,围上来大声叫好鼓起掌来。 有人喊道:“向解放军同志学习,感谢亲人解放军!” 群众同声而呼,唐世科谦虚地笑着,摇着手,点着头好不容易挣脱妇女挤出人群,走向人群外的芹香和美琴。 杨芹香、黄美琴站在墙边,这个地方比其他地方高些,她们捏着拳头睁大眼睛看清楚整个过程,身上被突如其来的凶险惊出一身汗来,当终于看见惊马老实地站在了灰尘中,见危险场面就此化解没有任何意外,在心里为唐世科高兴激动,高兴地跳起来鼓掌叫好,最后看见唐世科走过来,她俩大叫跑来。 黄美琴兴奋地着说道:“哎呀,真是吓死人,太危险啦,你的胆子真是太大了,不怕那惊马把你伤了?我们看着气也喘不上来。” 杨芹香说道:“惊马站起来那么高,两个蹄子在天上飞舞,万一被他踩一脚咋办啊,那棵树也太细啦,真怕它断了。” 唐世科笑着说道:“那咋办,让那女人和娃娃被惊马踏在脚下?让那惊马在街上乱伤人?咱不上去还等别人上去呀,还好什么事情也没出,咱们快走吧,看这里的人在看咱们,一会围上来要走的话还要费许多口舌。” 俩女娃点头和唐世科离开。两个女娃走着,她们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阵阵后怕。 没有走出几步,有人追上来拿出纸和笔,请唐世科一定把单位和姓名留下来,好给他单位写表扬信,把他的英雄行为做宣传,另外不少人追上来,把三人里三层外三层围住,大家看着两个俊俏的姑娘和英俊的军人大声喝彩不让走,纷纷说着赞许的话,一定要把三人来路问清楚。 这么一耽误,被救的女人又走上来,赶马的老乡也站到了跟前不住口地说着感激的话,定要问个姓名。唐世科那里肯说笑着坚决拒绝。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十六) 记得车队在一个人烟很少,娘子关附近山村旁边停下吃饭。 夜sè中,身背步枪的当地基干民兵远远在山上站岗,除了当地神情严肃紧张的领导干部外,再也看不见一个人,可见当地安全组织工作怎样有力。 几名身穿四个兜干部服有些年纪的领导同志,亲自抬着蒸笼给我们指战员送来肉包子和肉汤,放下蒸笼后擦了擦汗,热情地,小声地,仿佛怕把汽车叫醒了一般,谨慎地压着声音请坐在板凳上的战士们吃饭。 战士们自然有说有笑,大口而香甜地吃了起来。 几个干部暂时没有什么事情,他们借着聚目夜sè仔细地看了看汽车,想看看车上到底装啥东西,突然发现一台车篷布松开,露出发着冷光的氧气瓶暗吃了一惊,不夸张地说急退三步,脸上紧张肃然。 镇定后悄悄地走开些互相小声说道:妈呀,大炸弹啊,这么大个,只怕一个就把咱村炸完了,另外那些汽车,包裹的那么严密,还不知道是啥要命的东西,看看这么多荷枪实弹的战士们,怪不得上级下命令的时候脸上全是横肉,这是真玩儿命啊! 战士们吃着东西,谁也不能走过去给他们说明,只能由着他们神秘一番,吃完东西捆好篷布抓紧时间休息,干部们走过来收拾碗筷,每一个人的脸上,全是一副为能在这里参加这个伟大的工作而光荣的神情。 李副团长笑着感谢与表扬了他们,表扬他们对工作的认真负责和热情。 吃过东西车队继续前进。” 两个姑娘听得入了迷,她们与许多当代青年一样,对解放军子弟兵有着非常深厚的阶级感情,对浩浩荡荡的军用汽车队,充满了好奇和神秘,在心里勾画着雄壮的,在崇山峻岭中奔行的宏大场面,对善良淳朴干部们对氧气瓶的误解,给予善意理解。 董德者挠挠头笑道:“氧气瓶确实像炸弹,我刚进厂里工作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看怎么像,给干活的焊工说,你把炸弹放在身边不怕死呀,让人好一顿笑话。” 曹步清对氧气瓶见过其实不懂,他随意拍拍衣服不懂装懂道:“哎,哪玩意呀,我在部队机械修理厂觉着好玩,用木板架在两个瓶子上,滚动着滚下山坡,再拿着板子,一只胳膊一支夹着两个瓶子上坡重新滑动,引得不少人闹着要抢着玩呢。” “哈——”大家狂笑。 董德者笑得翻过身子,两个姑娘捂着嘴笑得眼泪流出来,唐世科用手指着他笑得接不上气。 曹步清不明就里,认真地强调说:“真的呀,不相信明天玩给你们看好了,但要空的气瓶,汽满的滚急了只怕要爆炸。” 大家这个笑啊,把肚子也笑痛了,连说带骂地把氧气瓶真实情况说了。 董德者道:“氧气瓶很重的,你真是大力神王,就你那细胳膊,吹牛大王啊。”笑了好一阵才停。 催促声里,唐世科接着说。 “浩浩荡荡的军车队过城越镇,经过很多艰难,快速地,提前越过gs兰州,在离西宁不到二百公里的民和附近地面,夜里很大的草地中间,四野根本没有人烟的地方,一辆大道奇吼叫着吃力地停在了路边草地里,抛锚了,故事发生在这里。” “咱们国家刚刚解放还沿用了不少美国大道奇,不是花钱进口是战场缴获,不少车是几个车拆开装成一个车,这种车,保险杠伸出去老长,车头有锥度的长方形,头前是平面大叶水箱,就是电影里国民党军队,用它在战场上运兵拉炮的那种重型汽车,它样子虽然难看力量却好,比解放车还能拉,速度慢点罢了,就是有一个毛病,配件太少,过去缴获的配件早就用光了,后来咱们仿造配件却老是满足不了需要。 这台车停在路边草地,大部队没有接到命令仍然继续前进。 这个时侯李副团长早就开着我的车压在车队最后,叫我坐在身边休息,李副团长停车和我下车一看,原来问题不大,马达皮带坏了,换一根皮带就行。 开车的战士是我们排里河北人汪强,他立正笑着说道:‘首长,唐排长,叫大部队先走吧,我换好皮带赶上来,你们知道这是小事,放心吧,我肚子疼,先解个手再换,最多十分钟就能向前赶你们。’ 我点了头,李副团长考虑这台车装的是生活物资,于是点头同意开车上路。” “汽车部队夜晚凭灯光行进,陌生地方路况不熟车与车之间距离拉得很近,一旦有车拉开距离,后车就离前车更远,所以,没有一台车随便落后,落后了,都要问问是什么情况,立刻解决好同步前进。 电影里,咱们看见国民党军队,或者美国鬼子的军车队,特别是夜间开着灯行进的军车队,总是一辆紧挨着一辆向前走,现实中其实就是如此。咱们这个车队,因为汪强虽然速度放慢,毕竟是汽车,整个车队还是很快跑出很远。 咱们放下车队不说,看看这个停在草地上的大道奇。 西北人,我是说生活在大山里的山里人,夜晚野地解手,一般都有很平常的经验,那就是在一个背风的地方,找软地方挖坑解手坑里,然后用土埋上用脚踏实,这是为啥?是怕远处的野兽闻见气味寻着味道跑来伤人。 汪强是hb人,他那里知道这样的经验。 他见车队离开,身边没有人伸伸腰,夜深人静中,专门找高些的,有风吹着的地方迎风蹲下解手,这样解手气味不会臭着他。 解了手,摸摸肚子感觉非常舒服痛快。 来到车旁,打开机器盖子用扳手把马达固定螺丝松了,取下坏皮带,换上新的皮带,再用一根铁撬棍把马达用力别回原来的位置,使新皮带吃住劲,另一只手用活动扳手紧固固定马达螺丝,固定了,就好了,立刻发动车可以追大部队。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十七) 汪强面前本来是简单修理,他最后弯腰伸手摸摸马达螺丝是否紧好时,手上扳手碰上了化油器的调节杆。 解放车,跃进车,罗马车和其他很多种车的化油器调节,是刀口槽螺丝用起子调节进气进油大小,大道奇的化油器调节螺丝却有一个杆,这可能是美国人为方便修理设置,在车库里,一个人发动汽车一个人用手轻巧地调节化油器,但在野外一个人的情况下,要发动汽车,发动不着下来调一下高低,真是有些麻烦。 即便如此,调节杆被碰一下也没有多大问题,把调节杆恢复一下位置,上车发动一下汽车,发动不着再下来调节也就是了,就在这时候他身后传来奇怪的声音。 回头一看他倒抽凉气,几只狼正向他快速奔进,在夜晚的草地上如几道黑影带着几条黑线分草蹿身而来,而且已经离着他很近。 “妈呀!”他大叫一声,拿着扳手根本来不及关好机器盖子,反身急跑拉开车门钻进车里,车门关得慢一点狼头也伸了进来。 这几步可真危险,幸好人年轻反应快,慢一点点就晚了。 他满头冷汗,摸出钥匙准备发动汽车,猛地眼前一黑,“咔”地跟着一声响亮,狼已经上了车头,狼嘴在挡风玻璃猛咬一口,虽然不能把玻璃咬坏,几个狼脸紧紧地贴玻璃上,长长的嘴筒,雪白的獠牙,红红的舌头,绿sè的眼睛吊着白帘,把他吓得一口气憋住,心跳起来堵在嗓子眼回不去,睁着惊恐至极的眼睛,双手往两旁猛地分开,同时身子本能地向后重重地靠在靠背上,完全出于本能满头汗水的他,紧紧地闭住双眼再不敢看,脊梁冷气乱走。” 说到这里唐世科双手在脸庞边撑开,做一个鼓眼吐舌的吓人动作,头猛向三人而去,嘴里还“汽!”地猛出一声,董德者身子往后急缩,曹步清也是一愣,两个女子睁大眼睛张大嘴害怕地“妈呀”大声叫出声来,身子打起抖来。 停了一会,黄美琴才镇静了一下怪恬地护着眼镜说道:“哎呀唐师傅我说你别吓人好不好,看我一头的冷汗。” 杨芹香说:“求求你别吓人哟,我们正在用心地听故事,突然一下真吓死人啦。” 唐世科笑道:“好好好不吓人,咱们接着说。” 唐世科点上烟接着说下去。“汪强真是吓坏了,坐在那里像傻了一样,大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就这样过了一会,稍稍镇静了一下,才下意识用颤抖的手摸索着拉拉车门,看看是否关紧,确实证明关好了心里平稳很多。 狼进不来他的驾驶室,汪强胆子壮了一点,身上也生出力气,摸摸裤兜里的车钥匙,不在,急忙低头一看,原来刚才被吓得扔在身边的坐垫上,拿过钥匙不由一阵高兴,大着胆子看看,夜sè中满车头的狼,心说再也不用怕你们,咱手里有了车钥匙,现在把你们拉去下馆子吧。 他听过许多狼故事,特别是,可以背下来,当然也在动物园远距离看过狼,那时候只是觉得狼像大一点的狗,龇牙咧嘴围着铁栅栏跑来跑去,脏兮兮地没什么看头,怎会知道,在荒无人烟的大草甸子上,几个狼脸流着哈喇子离着他的脸只有一卡远,把他的脸当成一坨肉来欣赏,不害怕绝对是假的。 镇定一下,咬着牙齿,把车钥匙插进电门拧开,脚跟压住油门踏板,脚掌踏下发动机马达踏杆,马达猛地转动,汽车发出“嗯嗯嗯”的声音。 地上的狼,车头上的狼全神贯注想着办法怎么吃他,站在他眼前的狼们,突然见他睁眼动手活动投以极大的关注,没有想到屁股后面大动静,机器盖子半边是打开的,里面东西很不平整,这一刻猛然嘁哩喀喳地乱响乱动加乱转,连车头也抖动起来,狼们对此太过意外,万万分分恐慌,夹着屁股乱叫着逃跑,除还剩下一头狼的叫声十分惨烈,却不知道是在那里叫唤外,其它狼霎时间跑得一个也看不见。 不过,汪强知道不对劲了,马达连续地转动了几次,发动机却发动不起来,他想了想,可能是化油器的问题,最大可能还是调节杆被狼踩动了,如果不是化油器的话,机器盖子打开着,就是狼腿把其它啥东西踩坏了。 当此情况,唯一的办法就是下车看看尽快修理。从车窗和倒车镜向外观察,除了一只不知道在那里惨叫的狼外,暂时没有发现其它狼。 他快速行动,拴好鞋带,紧了紧腰上的皮带,拿上扳手和鱼尾克丝钳,做好万一狼来了好立刻跑进驾驶室的准备后,轻轻地打开车门露出一条缝,看看车底确实没有狼才开开车门走下来。 这才看到,一条大灰狼被倒挂金钩地吊在发动机旁,原来,这条狼在刚才马达猛然转动时慌了神,逃跑时一条腿别在了发动机上一个连接杆上,前面两条腿搭在光滑滑的叶子板上无从用力,“哎哎”地发着惨叫。 这条倒挂着的狼突然见了人来,强忍着疼痛拼命用两条腿支撑着上半身,抬着头龇牙咧嘴做威胁,把汪强的去路挡住使他无法靠近,见此情景,汪强快速地观察一下四周,反身急回驾驶室,在坐垫底下拿出轮胎撬棍。 这家伙来劲,掂量几下胸有成竹,走过来照着狼头抡圆几下,打得狼大声喊道:哎哟我的妈哟,哎哟完蛋了——。” “哈哈——” 黄美琴笑着叫道:“唐师傅尽乱说,狼咋会说人话呀。” 杨芹香也笑着说:“就是的呀,狼会说话了岂不是成了jing。” 董德者愣头愣脑,摸摸大脑门子道:“那也难说,狼被打急了,快死的时候说不定就来几句人话。” “哈哈——”又是一阵大笑。 曹步清听了大声笑着上气不接下气,指着董德者直摇头。 擦下眼泪水手舞足蹈道:“哎呀,你咋叫董德者嘛,哈哈,你应该改名叫懂得狼才对,乖乖不得了,老师告诉你,你刚才听错了,狼其实说的是:‘哎呀董德者呀,哥们今天完蛋了呀’。” 大家一起大笑起来,董德者笑着直摇头道:“就你一天会编话。” 笑了一会大家停下来催促唐世科接着说,想知道汪强最后到底怎么脱困,其它的狼向他进攻没有。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十八) 唐世科继续讲下去。 “汪强几撬棍把这条狼打死,狼嘴里喷出很多血水身姿软瘫下去,他不放心地用撬棍捅了几下,见狼确实已经死了,这才把狼取下丢在地上。 颤兢兢的他刚想看看机器毛病在那里,为什么不能发动,四面齐膝的草从里,群狼一跃而起直向他扑来,他早有防范,动作飞快地冲进驾驶室把门紧紧关上,车门上传来狼头碰门的‘咚咚’声。 很快,狼再一次占领车头,双方恢复僵持。 等了一下,看看没有其它办法,他只好故伎重演,拧开电门钥匙踏下马达。 马达又‘嗯嗯嗯’地转动了,吓得狼们又一次乱跑逃命。 不过,狼们这一次却没有跑多远,离着十多米回头观察,这样的距离,汪强根本不可能下去修车,多搞几次,狼已经见怪不怪不怕紧紧地包围着车。 怎么办呢? 彼此停了一下不见动静,狼又爬上车头,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他心情十分地急躁,头上的汗水把头发早打湿了,身上更是大汗淋漓,突然,他灵机一动,松开了手刹,将变速杆挂进一档,用马达的力量带动汽车前进。 这下子起了很大的作用,狼本来以为这大东西只会叫不会动,突然向前动了起来,确实吃惊不小,急忙逃开。 汽车前行了大概十几米,重车完全靠马达力量前进,草地上太软耗电量十分强大,刚刚上大路电瓶电量不足了,再也动弹不,很快狼又一次包围上来。 不过,狼虽然包围了车子,却终于没有办法冲进驾驶室,傻看着驾驶室里的汪强这坨肉没有办法。 就在汪强静下心来,坐等大部队回来解救的时候,他看见一个奇怪的事情: 一条狼走到路边松土上,用两条前脚使劲飞快地挖动泥土,一会儿就挖出来一个洞,然后撅着屁股,把长长的嘴筒子伸进洞里嚎叫了起来,只听见‘呜呜——’的叫声在夜空里传响,回荡,而且又有几只狼也如法炮制,嚎叫声更大,yin森森地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狼们叫了一会儿,远远地草地深处传来回应的叫声,而且越来越近, 一会儿,草地上来了许多的狼跑动着,数量很多数也数不清楚,就像羊群跑了过来。 他打开前灯想看看,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狼,要对他采取什么办法,可是电量太弱,灯光暗暗地不起作用,而且亮了一下就灭了。 就在这短短的一会儿时间里,群狼静静地站着。 借着夜光举目观瞧,他看见一头狼,很奇怪地趴在另一条狼的背上跑动,另有几条狼簇拥左右,它们围着汽车跑动了一会儿,在车头前面停了下来,那条趴在另一条狼身上的狼,松开前头狼的腰坐在地上。 汪强看到,这条狼两条前腿很短,浑身金黄好像没有前爪,牠眼睛奇亮,像一头大号的美狐狸鹤立鸡群器宇轩昂。 他正在感到奇怪一头狼何以如此美丽,这条短腿狼却大叫几声好像在发布命令,其它狼呼啦一下子散开,不少钻进车下。 这是一轮猛烈攻击,只见车头上狼们用爪子挖,用嘴巴咬挡风玻璃,平平滑滑的玻璃用不上劲就边上咬有棱有角的地方,‘呜呀呀——’叫着,嘴巴哈喇子长淌,玻璃上满是口水印记,车下嘁哩喀喳乱响,肯定是狼们用牙齿对付排气管或别的。 尽管狼们全力以赴对付汽车,汪强一点儿不担心,暗暗发着冷笑,眼睛盯着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短腿狼,注意地观察着它的动静。 狼群经过一轮进攻毫无进展,回去向它呜呜咽咽地诉苦,短腿狼爬上一条狼的背,再一次围着汽车转,最后在车底停留一小会才出来,原样坐在刚才的地方,大叫一声发出命令,群狼再一次扑来。 汪强十分好奇,看见除了一些狼在车头上监视他外,不少狼跑到车下。 这些畜生,到底对咱这个浑身钢铁的大型运载汽车能干些什么,他自然不知道也无法想象,不过,很快他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 大道奇驾驶室地板上,也就是变速杆的位置,有一块大于一尺见方的木板,中间一个洞,变速杆从洞中通过外加橡胶套,此时,这块木传来很大声响,从声音里分辨全是抓挠的声音,马上明白这些狼是想把木板挖开进来吃他。 明白了此节他心中紧了一下,刚才看着狼们蠢笨的表现暗中发笑十分镇定的他,眉头紧皱不由担起心来。 这是块很结实的木板,不仅要抵挡驾乘人员的脚下力量,还要承受机械运动的任何扭力作用力,这在平常的工作中早已熟识,可是,从狼们快速有力的抓挠声中他知道,很快木板就会变成破烂,更何况,木板中间变速杆通过的孔,可以方便狼爪子用力抓挠。 一旦木板被挖开,饥饿的狼和他正面接触,那样的情形是非常险恶的,怎可能保证自己有足够的力量对付,而且,又能对付多长时间呢。 想到这些,他坐不住了,再也不能坐着不管,必须做点什么事情,不能等着木板被挖开使自己陷入困境。 取下变速杆上的橡胶套,木板上的洞显现在眼前,他把牙齿一下子咬紧了。 好家伙,不看不知道一看真是吓一跳,结实的木板已经被狼爪子挖开很多,本来拳头大小的洞口,此时已经有手掌大,看得清清楚楚的狼爪子快速轮换着猛劲挠挖,一下紧接着一下,听得见狼使劲抠挖木板而发出的急促的喘气声。 更叫他心惊的是,狼身上腥臊的气味伴着荒草的气息将驾驶室弥漫。 两下里情形一下紧张起来,他担心木板很快就会破掉,而恶狼呢,从他揭开橡胶套的洞口直接看见了他,除了更加有力的快速抓挠木板,还用贪婪的绿眼睛恨恨地注视着他,自然也想知道他会有什么动作。 可惜洞口毕竟还小,又是从下面往上看视角有限,并不能完全看清楚他的行动。 说时迟,那时快,毫不犹豫,他拿过手边的鱼尾克丝钳, 将鱼尾克丝钳的钳口放在大尺寸口型上,对着一只伸来抠木板的狼爪子,看准了就是一夹钳,夹住狼爪子猛劲一扭,就听车下‘嗷——’的一声惨叫传来, 一头狼痛苦地嚎叫起来,并且想使劲拽回自己的爪子,两下僵持了一下,狼的一个脚趾头硬生生地扯掉了下来,那狼惨叫着走到车外边,在草地上痛苦地滚动哀号,伴着哀号伸着舌头使劲舔舐伤口,后悔自己不该把腿伸得太长。 这头狼脚趾头少了一个,声音带着哭腔传得很远。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十九) 这下,除了受伤的狼鬼喊哭嚎外,再没有狼来抠挖木板。 汪强笑了笑心中着实过瘾,借着夜光拿起狼的脚趾头细细观瞧,这指头上,有又黑又尖的指甲,有毛,有肉蛋蛋,最后还有一根白sè的筋,有两三寸长。 他抬头看看挡风玻璃上的几条狼,猛然将这个脚趾头送在狼脸前,狼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得翻跟头向后急闪滚下车去,然后翻身生气地冲上来向他呲牙。 过了一分钟,短脚狼龇牙咧嘴命令狼们向车下进攻。 狼们气势汹汹再一次对准木板大抠特抠起来,这一番的进攻十分厉害,几只狼爪子同时用力抠挠,洞口不断变大。 汪强用鱼尾钳连续不断地夹扭忙也忙不过来,狼们连续不断地惨叫着,受伤的退下其它的又来。 汪强扭得手臂酸痛,不小心克丝钳被狼爪子带下车去。 他情急眼睛发红,回头看见修车铁锤,拿过来照着狼爪子就是几下‘咚咚’有声。 这几下连续的快打真管用,打击效率很高,给狼的创伤更大,铁锤打肉狼们从来没有挨过,非常享受地惨叫声同时响起,刚才是狼的独唱,现在是狼们的男女大合唱,歌声在汪强听来太过美妙太过高兴,笑得脸上开了一朵花。 可是,狼们在短腿狼的监督下就是不退却,仍然拼命进攻。 虽然受伤的狼很多了,洞口却很快地扩大,这中间自然还有铁锤打击的功劳。 最后,‘哗啦’的一声,木板彻底碎裂掉下车去,狼们奋勇向上钻来。 汪强一手铁锤,一手撬棍乱打,形如拼命,四五条狼被打得脑浆迸裂隐入黑暗,更多的狼仍然奋勇钻上,他看看情况危急,把撬棍架在洞口上,双脚叉开踏住,阻止狼钻上来,弯腰轮动铁锤猛打,黑乎乎地视线不好铁锤差了准头,不少时候打空或者打得不正,对狼伤害不大,多打得几下手臂已经无力。 狼们越攻越凶,狼头向上拱动的力量使他两只脚踏不住撬棍,要使很大力气才能使撬棍压在洞口中间。 看看不行了,他浑身上下喷满狼血,头颈乏力,铁锤满是狼血,拿捏不住越打越慢,脚下支持不住,撬棍越来越歪,洞口一会儿小一会儿大,狼们伸上来的嘴巴把他的裤子扯得稀烂,腿上自然受了伤,肉被撕掉不少血淋淋的。 就在这个紧要时刻,强烈的灯光照过来,冲锋枪‘哒哒哒’向狼群扫shè。 他知大部队来了,心中豪气升起浑身力气倍增,大喊一声,铁锤如风般打向仍然不肯退却还在死命向他进攻的恶狼们。 剩下的事情不用多说,你们自然知道。 原来,大部队前进的速度并不快,但还是走了很远,老也不见汪强追上来,李副团长不放心叫我们管理好车队,带上修理工和着jing卫战士回头巡视。 来到大草地,远远看见汪强的大道奇车头车旁,混雪球般满是羊群一般的灰狼,李副团长暗说糟糕,脚下油门到底最快速度接近,到了跟前,狼们闪在车两旁却不退却,一声令下,jing卫战士用冲锋枪扫shè过去,打得狼翻翻滚滚惨叫连天,死了不少很多开始逃命,但还是有不少不跑仍然守在车旁。 见狼们坚持战士们自然不停扫shè,最后,除逃跑的狼外基本消灭。 大家七手八脚把汪强救出,他脸sè苍白浑身的血迹把人吓得不轻,仔细检查,双腿稀烂血肉模糊,卫生员急忙包扎。 反过来李副团长和张平处长,以及其他几名熟悉狼的西北战士,对狼见了车来却不急跑很是不解,不知道是个什么原因,提着枪对遍地死狼察看。 在狼堆里,很多狼并没有死亡,只是挨枪后受了重伤无法逃跑,看见人来了像狗一样害怕地拼命挪动身子躲避,呲牙做出威胁,战士们刚才看见汪强双腿的惨状,这时候真是怒火万丈高,把冲锋枪倒过来,用枪托一阵乱打一个个消灭。 最后,李副团长把一只死狼一脚踢开发现了那只短腿狼。 它没死而且没有受伤,睁着眼睛一声不吭,慢慢地坐了起来,旁边的张平同志用手臂护着李副团长,看了一下兴奋地大叫一声:“嗨,这是一只狈呀!” 狈,在北方生活的人们,从小都会听见老人们传说,它是狼的高级作战参谋长,两只前腿就像两个小**,短小不能行走,要走的话,必须趴在另一只狼的背上叫狼驮着走,所以才有狼狈为jiān这句话。 一千只以上的狼群里才会有一只狈,极罕见,对它自古以来就有传言,很多人只是在传说中听过,却没有真正见过,可见十分稀奇与珍贵。 今天这么多的狼见死不退,原因就是这个狼的领袖在此督战。 听了张平同志的话,所有的人围成一圈看着,充满了好奇,开始还满是戒备,后来知道也看到狈根本没有进攻能力。 狈,表情平静而端庄,毛sè灰白,脸白白的,眼光明亮,嘴尖而鼻子微微发红,像狐狸一样傻乎乎地还挺漂亮,挺可爱,两只短乎乎的前腿并放在胸前,前腿没有脚爪,像是从小就把前双爪断掉了的,长着黄毛,在普通意义上说,还有一种先天xing残疾的可能。 就在大家七嘴八舌说着话,看是抓起来带走,送给西宁动物园,就地打死等等如何对付这只狈的时候,很明显,狈安静地四处看看死狼们,挨个看看人们,最后看着汽车无助地叫了一声,自己憋住了气。 很快,真是很快地它瘫软下来,闭住眼睛,看看就过去了,人们大声吼叫,想打扰干扰它自杀,甚至于开枪惊吓,怎奈这只漂亮的狈死意已决,怎么也无法动摇,血从它白皙的鼻孔流出,须臾死在草地上。 看着这样的情景,大家心生敬佩,都被狈这样坚定的决心所震撼。 默默无语,好一会儿张平同志动手挖土,战士们帮着挖坑把狈埋了。 修好车赶上大部队,大部队继续奔向西宁。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二四) 胖女王琴枝,一嗓子震聋两个男子汉自己却不知道,头发在微风里飘动着,双手叉腰睁着大眼睛放开胸怀观赏景观。 曹步清和董德者用手掏了几下耳朵,翻着白眼动作夸张地撤离最前沿,跑到唐世科跟前说道:“这丫头嗓门真厉害,你到她前面站着试试看看聋也不聋。” 说完一人一边抓住向前猛推,唐世科哪里肯去笑着身高力大稳住脚步往后躲闪,那俩却紧追不舍,女孩子们除王琴枝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笑得弯了腰。 顺着水岸行来,眼儿弄青抚绿,董德者挺着大脑门摇着身子,看着每一处景致都要眼光深远地停一下脚步,若有所思地点着头深叹一口气,可惜肚里没有多少文才无法表达,只是重复地说着:“啊!好!啊啊!好好!太好了!却是不同。” 与他并肩而行的曹步清脚步轻踏眼镜片飞亮,雪白的牙齿完全胜过李白风采,所见之物随口道出句来。 看着水道:“几絮白云悠悠去,万顷绿波滚滚来。” 看着树林道:“你推我拽风来拧,疼的树叶动不停。” 看着鸟道:“山林不待公园跑,早晚在咱锅里炒。” 看着鱼道:“没手没脚一张嘴,到死老喝一口水。” 看着万紫千红的花儿道:“满院花儿谁不美,难忘只有哪几朵。” 两个人只顾抒情,曹步清酸啾啾念一句董德者重复一遍,懂不懂大声叫好,众人跟在后面直叫牙倒。 纪龙樱对唐世科道:“唐师傅呀,他们两个男同志呀,一个老是点头呀说好,一个老是念一些呀没有听过的诗歌,到底呀是哪一个文化高点,你呀给我说说。” 没等唐世科回话黄美琴接过来道:“我看是乱说一通其实没有多少文才。” 杨芹香道:“也别说,万一是咱们自己不懂知识少,你们看,我表哥点头说好不发表意见,可能心里文章翻涌,曹师傅点到为止可能心怀远大,不愿太过表露,咱们还是虚心多听听才好。” 王琴枝大声说道:“懂什么,我看两个都是二球货!” 她天生耿直xing儿不会掩饰,声音太大传到前面,吓得其她女子猛然停下脚步,张嘴睁大眼睛不敢说话,唐世科听了蹲在地上捂着嘴乐,却一点不敢笑出声音来。 董德者,曹步清肩并肩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看着王琴枝,哼哼,刚才耳朵被你一嗓子震聋还没有报仇,现在竟敢说出这样有损高人形象的话来,真是反了天了。 董德者大声说道:“到一个地方,对这个地方发一些赞叹赞美的话,这是有知识的人最起码的表现,可惜咱手里没有扇子,要是有扇子摇一摇,再有个长袍遛一遛,哼哼,那才是风雅清修呢,怎么到你这里就是二球货了!” 曹步清眼镜片飞亮着上下打量王琴枝,重语气却饱含心长道:“姑nǎinǎi,咱嘴里说出来的话语,一般有知识的人听了赶紧用笔记都记不过来,随便哪一句听了都叫人难忘直接可以传世,你咋说咱是二球货,今ri你却把话给咱们解释清楚。” 王琴枝退后一步,翻动着大白眼珠老实认真道:“你们一个抽风般不停点头,一个尽说些叫人听不懂的话,身子还左摇右摆,看着像我们村里二球货。” 这还了得,董德者与曹步清气满胸膛大声吵闹起来,决心制服没有见识的胖姑娘。 黄美琴和纪龙樱站在王琴枝一边,挽着手共同对敌,唐世科和杨芹香在中间解劝,双方据理力争到底什么是二球货,二球货的表现是什么样子,两方都有眼镜片对闪,引得路人回头观望。 吵了一会儿,谁也说服不了谁坐在石头上喘气。 坐了一会儿,唐世科与杨芹香互相笑笑,对几人说:“好了,为一句话争论半天有什么意思,到那边划船去。” 看着曹步清叫道:“动作快点!” 曹步清站起来大声喊道:“好的,我说谁动作慢就是二球货!” 几个人一跃而起,谁也没有慢了半步。 纪龙樱边跑边笑着说:“董师傅动作慢了有点像你说的那个二,,,” 董德者在背后听了大叫一声拿着衣服向她抡去,纪龙樱身材婀娜一只手护住头上菊花尖叫着快速飞跑,两个人一前一后跑向码头。 曹步清看着评价说:“两个人都有点那个。” 王琴枝说道:“哼,就会在人家背后说坏话。” 伴着话音手里衣服抡了过来,柔软的衣服在她的作用下形如铁棍力道猛劲,曹步清不敢怠慢护着眼睛挪步躲开,王琴枝一抡落空脚下立刻紧一步跟上又抡过来,曹步清动作灵活大叫逃跑,王琴枝大笑着不肯放过追上,巾帼英雄身沉步重。 唐世科摇头杨芹香摇头。 黄美琴道:“一会儿时间都成二球货了!” 租了游船划入水中,绿sè的小船在水面游弋,绿波荡漾小船悠悠,阳光温暖水波拍打着船舷“啪嗒,啪嗒”作响,微风吹来心情格外开朗。 曹步清和董德者坐在船头一人一边划着船,唐世科坐在最后掌舵,四个女子船中吃水果观赏景sè。 曹步清高兴划船用力太大身上热了,前进帽子揭了下来放在一边,大家从后面看,他头发整整齐齐剪成一个圆圈,头顶黑黑地一个圆盖盖住头皮,简直就是茶壶盖,古灵jing怪惹得大家大笑起来。 他却不管自顾自地划着船,看着山水忍不住大声唱起信天游: “想亲亲,想亲亲,实个在在想亲亲,我在哪高山上你在那个沟,哎哟喂,想亲亲,想亲亲,实个在在想亲亲,咱们见个面面啊容易,拉个啊话话难,哎哟喂,咱们拉不成话话啊就招一招手。” 接着唱到:“羊个嘟嘟的手巾哟,哎,三个道道的兰,咱们见个面面容易啊,拉个话话难。”歌声悲苍幽怨,满是相思之苦。 歌声清远悠长情真意切,几个人听得呆了,好激动的纪龙樱迷呆呆地说道:“太好听了呀,曹师傅呀,快点再唱一首呀。” 曹步清却不回头,愣愣地看着远方陷入沉思,唐世科听了这个信天游怎不知曹步清的心思,想了想,划着船,把气匀长了张口唱到:“想亲亲,想亲亲,哥哥你咋不叫人来提亲,天天想着你呀哥哥哟,毛眼眼看着哥哥山上走,哎哟喂,妹妹呀穿着花袄袄,盼着你呀哥哥,你真有心想亲亲,快来抓着妹妹绵绵手。” 这是他当兵到现在第一次张口唱信天游,句句唱给曹步清听。 曹步清哪里会不知道,回过头愣愣地看着唐世科,门牙呲呲回头用力划船,信天游却也不唱了闷闷想着心事。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二五) 爱听歌儿,正好听得起劲的女子们不干了,叽叽喳喳地吵着要听。 纪龙樱大声要求:“你呀倒是快点唱!” 王琴枝伸手在背后一拨拉曹步清道:“唱得好好的为什么不唱了。” 曹步清一只脚在船外放着,王琴枝手上力气太大,一下子差点把曹步清拨拉到水里,吓得曹步清急忙收回脚来稳住身形。 他回头气急败坏地说道:“唱一声就够了,那还能老唱,你差一点把我拨拉到水里你知道不,吓了我一跳。” 王琴枝赔礼道:“下次轻点,你再唱一个吧。” 董德者回头道:“别叫他唱了,甘肃人就会唱一首,听我的。” 他张口唱道:“第一回,我到你家去,你呀不在家,你爸爸看见我,打了我一烟袋;第二回,我到你家去,你呀还不在,你妈妈看见我,打了我一锅盖;第三回,我到你家去,你呀还不在,你家的大黄狗,咬得我乱跑,撅屁股往草里栽。” 这一首广为流传的俏皮民曲小调,词句朴实幽默,极好地反映了男女相爱中民俗的温暖及现实的多磨。 他摇头晃脑身子动着,歌声极尽曲里拐弯滑稽自然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董德者回头得意地笑着说:“咱三个男子汉都唱了一首,你们女的也来一首听听,看看会还是不会。” 四个姑娘从小一起长大,谁会唱谁不会唱心里十分清楚。 王琴枝把眼睛看着另外三人大声命令道:“你们快唱。” 黄美琴脸上红扑扑地,大方地一仰头,秀发在风中飘逸。 她大声地唱起一首走西口:“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我实难留,拉着哥哥的手啊,送到村子口,多少话儿说啊说不够;哥哥你走西口,走路要走大路,大路上人儿多,说个话儿解闷愁;哥哥你走西口,坐船不要坐船头,船头上风浪大,小心闪在浪里头;哥哥你走西口,叫人常把消息捎回口,妹妹啊站在村子口,盼着哥哥你早露头。” 她的歌声美腻流畅,委婉凄苦催人肚肠,反映出一个村中女子,对出门在外的心上人满腹期盼心情以及对生活现实的无助无奈。 唐世科,曹步清,董德者大喊一声:“好!”声音洪亮,心中感受各有不同。 唐世科看着黄美琴搭着一条大辫子的婀娜背影不动眼神,思绪飞出很远。 信天游,走西口等,是陕甘宁一带广为流传的民间随口小唱,亦可作为山歌,与花儿异曲同工,会唱的人很多,山上地头随处可以听见,歌声曲调或激情高昂,或委婉抒情,歌词除有固定词牌外,老百姓劳作或休息的时候,还可以根据自己的心情随意用词抒发情怀不受限制,不像当地流行的秦腔,迷糊,坠子等地方戏曲,有固定的唱口唱词,虽然很受人们的喜爱,固定的故事情节却不能那么灵活改动。 “少年弱小一屁股屎呀,万事热热心,谁知壮年处处累哟,晚年冷冷情,黄土地上的红脸脸膛,却向谁处找树树荫,女子娇容天生生就,哎呦喂,男人疙疙瘩瘩肉,绵绵手上有温温的汗,大骨头架里有着软软的情,功名成败一边边丢,老鹰就爱追跑兔,笑笑笑笑了,肉肉肉肉了,一边丢,去他个球。” 最随口的花儿从曹步清口里飘了出来,谁都听得懂,有向往,有无奈,有发自内心的决心,却也谁也不十分明了,痴痴地,大家安安静静看着水面谁也没有了声音。 船至水心水面宽阔,水波拍打船舷小风轻吹,天上大雁排空令人心胸万分开阔,几人放下了船桨痴心地看着。 唐世科突然说道:“曹步清同志,多好的时刻啊,把你的好事情说给大家听听吧,叫大家也高兴高兴。” 曹步清听了回头看着大家,心情激动突显一些忸怩,叫人看起来非常奇怪。 他在唐世科鼓励的眼神里增强了信心,眼睛释放异彩,解开上衣,露出怀里装着的一大包糖果兴奋道:“告诉大家,我决定回家成亲了!” 太突然,大家静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乌拉——”高兴地连声大叫。 姑娘们展身上前纷纷伸手要喜糖,董德者挨得近,反身爬到曹步清的怀里掏。 小船重心失衡向曹步清偏去,曹步清本来面向大家而坐,小船猛地一偏眼镜朝天,看看就要倒进水里,吓得他猛拉董德者和王琴枝,尖着声音大叫:“哎呀,船要翻了,我要掉下水里去了。” 姑娘们吓得脸sè苍白,急忙大叫着伸手拉扯,小船更加偏了。 王琴枝和黄美琴坐在曹步清这一边,情急大叫着一手撑住船边一手猛拉旁边的纪龙樱和杨芹香,拉得二人大叫着又向她们而去,小船偏速更快,大家都是北方人在北地长大,自然不会游泳,船真的翻在湖心可不是吃的。 唐世科坐在船尾看势不好,急用脚钩住内仓板架双手牢牢抓住船舷,全身猛向另一边坐去探出船身很多,刚好止住小船翻倾,小船这么一缓斜立水中,湖水大举流入船中。 其他人大叫着急忙拉住船帮向这一边坐回,小船一正却又向这边倒来,看看又向这边翻倾,大家吓得接着大叫,在尖叫声中唐世科急忙抽身压向另一边,反复两三个来回小船终于安稳,所有的人木头楞脑身上吓出一身大汗。 看时,船中装了半船水,船舷吃水很深,大家双腿都在水里鞋袜裤子早就湿透。 大家脸sè苍白,刚才的一阵欢喜变成了此刻的惊吓,鞋袜裤子全湿了。 姑娘们的头发早乱了,好看的菊花漂在水中,有人身上还湿了,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猛地,一阵大笑盖过了一切,所有的人笑得合不拢嘴巴,笑得咳嗽。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二六) (出门过chun节刚刚回家急忙更新请各位海涵。) 笑罢,三个男子向水边用力划船。 船里装了太多的水划起来很费劲。 四个女子双脚踏在水中,嬉笑着用向外捧水,那么多的水一时间怎能捧得完。 纪龙樱越捧越生气, 她看着曹步清的后背突然咬牙切齿恨恨地说道:“就是你呀这个坏蛋,先在地上呀不说那大好事情,偏偏呀在水里说!” 本来捧向船外的一捧水,全捧在了曹步清的背上。 曹步清放下船桨回头大叫:“不好!” 这样才解气吧,其她几个姑娘正有收拾他的意思,喊叫着手里的水一起捧向他,展开了劳动竞赛般看谁捧得快,正如用盆子浇淋一般。 曹步清大叫着双手挡水,那里挡得了许多,快速变成了落汤鸡,眼镜片上倒映出ri月之光。 董德者回着头满脸尽是支持姑娘们的笑容,好像认为曹步清太坏该用水泼,自己完全和姑娘们是一伙的。 谁成想,王琴枝大声说道:“还有你,为啥爬到人家怀里掏糖吃,八辈子没吃过糖呀,船要是翻了自是你全部的责任!”话音刚落,几捧水向他而去。 董德者大惊失sè,放下船桨同样双手连环阻挡水浪,但水从四个姑娘手上不停点地泼过来,离得那么近岂是那么好挡得,自然快速变成了落汤鸡。 唐世科坐在最后按捺不住哈哈大笑,笑得声音也哑了。 女孩子都有天生的娇蛮,可爱的娇蛮发作起来,嘻嘻笑着没有固定时间。 河岸上的船工已经看见,急速划着船前来帮忙,俩船相靠众人手悬心悬换入新船。 上得岸来,来到一片假山之中,男女分开各自嬉笑着扭去衣裤水分,三个男子湿衣服扭过穿在身上,女子们只穿外衣,内置小衣凉与看不见的的草中,大家重又聚在一起,温暖的阳光使身上热乎乎的。 董德者笑着大声说道:“差一点就把我吓死了,咱又不会水。” 曹步清把自己的喜糖水淋淋地分给大家说道:“还说呢,你要不来抢糖的话,大家也不会受了如此惊吓。”这话又引起一阵吵闹嬉笑。 曹步清脸露恳请地说道:“给大家说一句话,我和五哥相比有个不同,那就是五哥是技术人员,我却是文职,现在还没有过预备期,预备期里是不准结婚成家的,因此各位,我回家结婚的事情就咱们几个人知道才好,单位上要是知道了那可有麻烦。” 众人听了慎重地点点头,转业军人到工厂原是有个工作考察预备期的。 黄美琴笑着说道:“离着吃饭还有一会,衣服也没有晾干,大家说故事好不好。” 唐世科大声附和道:“对对,大家说故事,步清,你那肠子里故事多就先来一个吧,其他人顺时针轮流讲一个,谁也不许耍赖。”大家赞成说好。 曹步清也不推辞笑着说道:“好好,我先讲一个故事,不过规定一下,今天谁不讲一个的话,一会儿饭钱自己掏腰包。” “可以,好——”大家赞同听故事。 “从前啊,” 曹步清开讲:“有一个小镇住着两邻居,两个男主人天生互相看不起,老想找事情把对方比下去。 没多久,一位邻居学得裁缝手艺,进城开裁缝铺做起裁缝生意,一下子比过去富裕了很多,他故意把自己发财的消息叫别人告诉那位邻居,邻居听了心里痒痒跑到城里来看,他不好意思走进门在门边上偷看,裁缝正在缝衣服早已看见他,用眼睛的余光看准邻居的大腿一针攮过去,邻居负痛大叫说你怎么用针攮人的腿,裁缝笑着说对不起,你不看看我这缝衣针线有三尺长啊,干嘛不离着远点。 邻居很生气,回到家中没有多久出门做生意,运气好很快赚了钱,回家修了新房子,还买了一挂大马车,想着裁缝前ri之气,驾着马车进了城,到了大街上把大马鞭摔得啪啪响,引得很多人出门来看,不知道是个什么财主摆威风,裁缝自然凑热闹挤进人群探着脑袋看,这时候马车很快到了面前,赶车的邻居看准裁缝的脑袋就是一马鞭,打得裁缝头上火辣辣地痛,他大叫你是怎么赶马车的,鞭子怎么向人的头上招呼,赶车的邻居停下马车客气地说,对不起老哥,马鞭子有一丈多长你脑袋也不栽远点,裁缝一看是老邻居,知道是来报仇,气得钻进家门再不出来。” 曹步清边讲边用手比话,动作滑稽夸张,大家笑了一回。 纪龙樱坐在他旁边,自然到纪龙樱讲故事。 姑nǎinǎi纪龙樱红着脸,也不知道有多少笑声,头发老是用手理来理去,还没开始讲先笑个不停,“咯咯咯咯”正如母鸡抱窝。 王琴枝翻着又大又白的眼睛不耐烦说道:“快点,想耍赖啊。” 纪龙樱甜甜地说道:“好的好的呀,咯咯咯,别着急呀,我呀马上说,咯咯,你们呀认真听,不好听了呀就再讲一个。” “从前呀,有一个呀懒汉。” 她伸出一个手指强调是一个,王琴枝隔着曹步清用手掌向她那个指头打去,她急忙缩手笑着说道: “这个懒汉呀懒到什么程度,哈哈,懒到连吃饭都要人喂, 有一天呀,老婆要出门呀,怕他饿死呀,做了一个大呀饼,哈哈哈咯咯咯,挂呀在他的头上,几天后回来呀一看,大饼没吃呀完,人却呀饿死了, 哈哈哈哈,好玩吧哈哈,特好玩了哈哈哈哈咯咯咯。” 说完别人没有笑,自己笑得前仰后合,倒把大家逗笑了。 王琴枝听见她连续不断地呀呀呀口头语,连续不断的咯咯加哈哈的大笑头都大了。 粗着声音问道:“呀呀呀的你是鸭子不是!大饼没吃完人怎么会饿死。” 纪龙樱大笑,指着王琴枝道:“你呀就是笨,我说的是懒汉呀,他把嘴巴边上的大饼吃了呀,懒得转头吃其他呀地方的饼,这不就饿死了呀。怎么样呀,好呀听吗?哈哈,要不好玩我呀再讲一个。” 王琴枝连忙摇头道:“算啦算啦,我呀也呀懒呀的听呀,该芹香说了。”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二七) (回馈读者今ri连更一章) 杨芹香点点头笑着说道: “好吧,一个小时候听过的故事。 说:有一个人,生养了四个儿子,这一年是大灾年,粮食太少,家里揭不开锅了, 他实在没有办法就把儿子们叫到面前说,从明天起,你们离开家吧,有本事找到值钱的东西或者学一门手艺再回来,找不到就不许回来。 于是,第二天四个儿子哭哭啼啼离开了家门。 他们哭着来到一个小桥边,虽然阳光很好暖风轻吹他们却天地无助,想一想前途迷茫不由悲从心来哭得更加厉害。 便在这时,他们突然看见一个人掉在河里快淹死了,立刻救助。 河岸很高道路非常不好走,他们冒了很大的危险,负了一些伤才把那个人救上来,并且把自己仅有的一点干粮好心地叫那个人吃了,那个人非常感动,说小伙子们,谢谢你们的救命之恩,不过你们哭什么要到哪里去? 老大就把家里的遭遇说了一遍,说完准备离去,这人说道:嗯,原来这样,你爸爸可是给你们出了难题呀,看在你们对我的救命之恩,我教你们本事吧。 说完耐心认真地教了他们一个放香香屁的本事,把口诀反复说了几次,叫他们认真习练然后离去。 他们老实地习练了一个上午,习练得成熟了,就站在河边小桥上,每人身边上放着小牌子,上面写着:专放香香屁。 很快他们引来了很多人的好奇,人们围着他们打转,不知道香香屁是个什么东西。 有一个财主拿着五两银子对老大说:什么是香香屁呀,有什么作用。 老大说,香香屁就是很香,还能把你吹起来像神仙一样飞到河对岸去。 财主听了这话非常不信地说,空天白ri说神话,你能叫我飞到河对岸去的话,这银子就给你,反之休想活命。 老大点点头开始口中念念有词地做法,猛然间一个响屁放出来,四处花香,财主飘飘悠悠地到了河对岸,不用说,五两银子进了老大的腰包。 老二的身边来了一个猪倌,他说如果把他用屁蹦过河对岸愿意给两头猪,老二认真做法成功得到两头猪。 老三迎来一个厨师,他端着两笼馒头大笑着说,要是老三把他蹦到河对岸就拿两笼馒头相送,老三也如愿以偿。 老四碰见的是个鞋匠,老四功夫最好,把鞋匠蹦得在天上飞了很长时间才下来,老四自然得了两双亮晶晶的皮鞋。 四人高高兴兴回了家,到家后互相说着开心的话,又笑嘻嘻地把口诀一遍遍地复习,被从外面回来的老爹在门外听见了。 老爹在门外朝家里偷偷一看,对儿子们带回来那么多好东西非常眼红,仔细一听知道了原因,缺牙齿的老三太高兴声音最大,口诀说的明白,老爹认真记在心中,心里说你们的秘密我知道了,现在就去发点财给你们看看,也叫你们吃一惊。 他来到小桥上,依样画葫芦摆上卖香香屁的牌子,一会儿来了一个大汉,没几句讲成了生意,但大汉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如果香香屁把他蹦不到河对岸,不仅得不到钱,反而要把他的屁股用钉子给钉上。 老爹兴奋高兴地连连点头答应了开始做法,他憋得满脸通红,好不容易放出一个不太响的屁,大汉飞到一半掉在河里,上来气急败坏地把他按在地上,不管三七二十一用大钉子把他屁股钉得严严实实。 原来,他家老三心中口诀是对的,嘴上漏风说出来却是错的,老爹听来错误的口诀当然难以成功,吃了哑巴亏只得自认倒霉。 这天夜里,月sè特别好,一家人躺在床上激动地怎么也睡不着。 老大情不自禁轻声道:老爹老爹快点灯,看我的银子白生生; 老二听了道:老爹老爹快点灯,看我的猪仔肉顿顿; 老三道:老爹老爹快点灯,看我的馒头香喷喷; 老四道:老爹老爹快点灯,看我的皮鞋亮铮铮。 房角里,老爹唉声叹气苦着脸道:孩子们孩子们别点灯,老爹的屁眼儿不透风。” 她的故事说完了,有些不雅的地方说着话脸儿红红地显得羞涩不好意思,不过这个故事叫大家听着非常入心,一个个点头说好。 轮到黄美琴,黄美琴紧挨杨芹香而坐。 她秀气的脸上笑容灿烂说道:“我给大家说傻子学知识的故事吧。 从前,有一个傻子,家里很有钱,当财主的老爹把他送到很远的地方,请先生专门教他学习文化,转眼几年过去,先生看着可以叫他回家了,亲自送他上路。 俩人走到一个小桥边,天上燕子飞翔大蛇挡路,先生撸着胡须抑扬着说道:这是燕子低飞虫过道,大雨转眼就来到。他听了牢牢记在心间。 在一个山涧下,看到两条牛打架,先生说老牛打小牛,小牛不敢动。他也记住了。 路过一个集市,人们买卖兴隆,先生说要尽量压低价钱。他也记住了。 街边一家人的老母猪跑出来,一人拿着棍子一边打一边说:看你老母猪再跑,看你老母猪再跑,他也记住了。 和先生分别后他回到家门口,全家人出来迎接。 他抬头看见自己家门坊上雕龙画凤道:啊,燕子低飞虫挡道,大雨转眼就来到。 他家老爹听了不爽,进家刚好看见一个佣人干了错事立刻气呼呼地上去就打,他见了立刻说道:这是老牛打小牛,小牛不敢动。看见前来交租粮的农民说道:要尽量压低价钱,惹得农民们大声抗议地主黑心肠。这时候他家老爹在房子上转粮食,不小心掉在地下来,他拿起身边的棍子就打,边打边说:看你老母猪再跑,看你老母猪再跑。” 这个故事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三二) (昨ri有事没有更新深感愧疚) —————————————— 嗯,叹口气心cháo翻涌:自己自然知道,所有不顺利都来自于“富裕中农”这个当年父亲引以为豪,自己备受压迫的名称。 要知道,部队里因为成分问题并出现了严重错误的同志,切切实实被遣送回家的大有人在。 回头看看,一句话说白了,消极地说,自己就是大山深处放羊娃,人生要学会知足,对自己要有充分认识,能有眼下的一切已经是感谢天地了。 由此,长期以后,虽然还是个年轻人,遇事却变得不合年龄的老陈,心里形成一种十分被动的压迫与紧张感,忘掉了所有的杂事俗事,全力搞好工作,生怕有一丝儿错误,就是老家父亲来信,看到信背后的羊儿,也只是在回信告诉平安后加以安慰,后来,转业到了qa工作,这是咱国家重要的飞机辅机生产单位,加之是空空导弹和枪械的生产的基地,不用领导上说,自己也知道自己所从事的工作有多么重要,只要出事故,国家和人民财产就要受到重大损失。 新环境,新同志,自己正是实现理想的地方,加上领导重视,就像俗话说的那样,树挪死,人挪活,整个人一下子充满了活力,定然加足马力要干好一切工作,祈求把一切工作完成的分外出sè,尽一切可能在政治上有最大进步,老家自然放在了另一边,小兰自然也放在了一边。 “嘿——”这就是生活现实。 他感叹,这是他这个年纪很难听到的感叹声。 看着远方的夜空,他想着老家,大山,羊群,为两家人默默cāo劳的曹叔叔,于自己情若兄弟的曹步清,又想着在天上跳伞时俯瞰大地的美壮情景,猛踩油门汽车吼叫着冲上六盘山的情景,伸伸胳膊动动腿,猛地做了一个唐家拳起手势,jing神饱满地打了几路,胸膛一下子打了开来,感到了轻松与舒服,对自己的选择一点也没有后悔。 他反有发自内心的自豪,倒了满满一杯《西凤》酒对着远方遥祝道:“步清,小兰,好兄弟好妹娃,白头到老,永远幸福。” ————————— 第二天起来,拿上工作服打开房门准备上班,门外已经站着两个手拿饭盒的红旗机械厂的学员。 今天是唐世科带领他们上路实际cāo作的ri子。 见唐师傅开门,他们轻轻躬了下身子笑着小声说道:“唐师傅你好,怕打搅你没有叫门,我们已经打好了早餐,咱们吃了早餐再工作吧。” 这一伙学员一共七人,是离着qa公司没多远的hq机械厂的学员,他们经过本单位认真挑选,成分好,学习用功,只要是轮着他们学习的ri子,总是和其他单位的学员一样,从师如从父,每ri早早迎接师傅,晚上送师傅回家,鞍前马后将师傅伺候周全,真真切切地做到了一ri为师终身为父的要求。 前一段时间,这伙学员的汽车机械常识,修理与维修,电工电路,倒桩起步已经通过。 学员就是徒弟,这个年代的学员单纯诚实本分,不管是哪个单位的年轻人,领导上安排你在什么单位什么地方学习,谁是你的师父,那就跟定了师傅,来到学习地点第一声师傅一叫,对师傅永远不改口并扛起忠诚责任。 工作中,该干啥就干啥,一切听从师傅的安排,即使学成毕业离开,或者担任了领导工作,或者距离很远,也要不定期地向师傅汇报自己的工作情况,太远的写信汇报,而且一直保持很多年,学员与师傅的关系十分亲近,很多时候,简单的学员与师傅的感情,会发展的如亲人般密切,世风如此,各行各业差不多。 唐世科点头道:“还有其他人呢。” 回答:“到车库给车加油加水了。” 吃了早餐,师徒相随向厂里走去,满路上是上班男女工人,少部分人骑着自行车,快到厂大门,听见有人在身后大声叫嚷:“让一下,快让一下。” 他们以及路人听声音有异急忙闪避,一个人风疾火燎把红sè工作证向门卫一亮,快步冲进大门停步翻过身来看着门外。 门外一个脸sè煞白的大汉大踏步冲来,到了门岗处刚要跨进大门抓人,两名战士横过身拿枪咔嚓强硬挡住。 这大汉拿不出工作证yu闯不行只好退回。 气得隔着门跳着脚把站在门内的那人大骂不停:“出来,yin谋家,有种就出来,背地里下黑手算什么英雄,咱们明刀明枪的干架,光明磊落地干架。” 门里的人一边骂着一边伸拳捞腿摆虚架子:“进来呀,你厉害就进来打仗,我明明白白等着你,要是走了半步就不是人,不算光明,只要你进来,我保证把你屎打出来。” 大汉气破胸膛,苦于大门难进,骂又骂不过,拿了石头想摔去打人。 国家重点国防单位岂可有飞石横空! 两名门卫哗的一下两腿分开把枪端平,意思是石头出手之时,就是你瘫倒之时。 大汉只好丢下石头,看着旁边一颗大树气恼中咬牙猛踢一脚“哎呀”一声疼的抱着脚坐在地上。 门口当然聚集很多人,看这情景哄声而笑。 门里的人拍胸蹬腿吼叫愿决死战没完没了地耍威风,眼光所及突然在人群里看见紧皱眉头的唐世科,吃一惊头一缩反身几步不见。 外面的大汉看他跑了,无可奈何哼了几声走了。 唐世科摇摇头笑了一下,跑进去的不是别人,张牙舞爪的姿态,什么话威风说什么,正是碰上硬手就拉稀的董德者。 董德者已经是第二次惹祸跑进大门挺着胸膛装威风。 车库大门与厂大门相挨很近,不少厂里的同志们追来想看看刚才被人追拉稀的是谁。 师徒三人刚进得车库大门,同志们见了纷纷围进问候,说说事情,谈谈这样那样的工作情况,有了一点空,董德者早迎出来。 他笑着说道:“你看见了吧唐师傅,见笑了,要不是急着上班怕影响不好的话,我早出去把他打得叫投降,别看他个子大胳膊粗,要打他的话小菜一碟,只用一只手,另一只手做预备。” “轰——”不少人笑了起来。 唐世科笑着说道:“看见了,看见了那个人直向你求饶,还听着他说以后再也不敢走这里,非要走的话用被子把自己包住,今天得罪了你,一定在厂大门口等着给你赔礼道歉,一定要叫你心满意足。” 这话说完又是一阵笑声。 董德者急道:“那人在外面等着?” 唐世科把手一指,两个徒弟和后面的人道:“那人说今天不走了。” 众人大声符合,有的人不仅说等,好像还要给他买些香蕉苹果,更多的人哈哈大笑。 有人大声说:“哎呀,今天真是不凑巧,要是不上班多好,这位师傅正好轻松把那人很打一顿了。” 另外有人说道:“大门修的不是地方,往后修修就好了。” 董德者刚要说话,运输科科长胡常勇进来yin着脸沉声道:“董德者到办公室来,其他人赶快工作。” 大家一哄而散,董德者两只胳膊耷拉着,做鬼脸向办公室走去。 ———————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三三) (祝各位元宵节快乐) —————————— 西北大汉胡科长胡常勇身材魁梧健壮,脸部四方线条刚硬粗犷。 这年代这时候,厂里绝大多数干部包括高级领导都是一线工人出身,胡常勇和这些干部一样,工作认真,业务jing通,脾气粗暴但就事论事,从不会因为个人因素而以公为私,在工作岗位上一步一个脚印。 唐世科知道董德者的行为惹怒了胡常勇。 他看着胡常勇的后背想了想,叫了一声:“胡科长。” 胡常勇停下脚步回头道:“唐师傅有事吗?” 唐世科故意怒视了董德者一眼道:“是这样,教练车是董德者负责搞的,我还没有问他具体情况,今天时间比较紧张,你看——。” 胡常勇心中知道他的意思,想了想看着董德者大声道:“哼!没出息,丢人都丢到厂门口来了,有本事把人家往山上领,看看真功夫。” 众人都笑,没本事打仗惹祸了瞎逃跑,这样的行为原是要被狠批一顿的。 董德者点头哈腰地道:“是是是,下次往山上领。” 唐世科道:“你咋惹那人的。” 董德者脸红着说道:“其实咱一片好心。” 他咽了一口唾沫颇有道理地说道:“而且咱这颗心好的不得了,在外面饭店里看见他把一块馒头放在桌子上,我以为他不吃了,想扔掉,就好心提醒浪费粮食是最大的犯罪,因为咱国防工人有这个素质呀,没想到这人一口吃了馒头伸手扯着我,猖狂地指着鼻子骂我乱放瞎屁,瞪眼睛还要打我,我个子比他差一截,心里称量打不过,明白逢高不战大方赔礼说错了,他又骂了一句才松手离开,气得我肚子里装下一口气,背后跟出去看他不注意,在他脑袋后面不太紧要的地方猛打几拳,只是为了教育这小子一下,叫他长点记xing,看看有反应这才慢慢跑进厂里,他追着想认错进不来门才在外面大叫大嚷。” 此段说辞引来众人哄笑。 胡常勇摇摇头说道:“你慢慢跑进厂里,哎——,多少人看见你没命般跑得裤子都差点掉了,还好意思说,两个二球货!以后再惹祸把人领进来,人家打不到你,我自在门里往死捶你一顿,后头写份检查交给我,要深刻一点。” 说完给唐世科点点头离去。 董德者闪身一旁点着头拱手相送,然后抬头用目光惊退众围观者。 —————— 安排了董德者和其他修理工作,在调度员胡军那里签了教练用车单,唐世科开教练车拉着学员,一直跑到城郊比较符合教练学员的路段上,自己坐在脚下专门安装了刹车踏板的副驾驶位置上,指挥学员轮流上车实际cāo作。 这是他经过很长时间,专门挑选的一段行人很少,车辆很少,双车行驶宽窄略有多余的山路,正反两面上坡下坡转弯平路基本相等,长度大约三公里,许多地面做了标记。 在这里学员都要正确cāo作,从起步,换挡,爬坡,通过弯道,下坡一气完成,教练签字认可才算合格。 唐世科的教练方法与别人不同,在基本cāo作完成正确之后,加入下坡无刹车训练,就是在车辆下坡时不使用刹车,完全靠发动机机械制动力,将车辆从高速档变换成低速档最后安全停住,这对学员实际行驶收益非浅,当然,如果碰到有长途任务,一趟长途下来,学员自然收效更大。 由于学员本身资质素质有差异,学习接受能力快慢不同,这个工作,一个多星期后才大致完成。 繁忙的工作在继续着,送别了红旗机械厂的学员后,唐世科又接手了自己厂里的一伙新学员,两女,五男。 —————— 曹步清回家结婚将近半个月才笑呵呵回来,带来所有乡亲们对唐世科的问候。 带回来的东西,除了问候平安的书信,自有许多唐世科盼望已久的,家乡临洮特产的毛毡子,棉衣棉鞋麻鞋和吃食,捧着石子馍馍,洮河鱼干,糖酥饼,瑰花糖,干甜醅,麻腐包子,麻子等等令他大喜过望。 看着这些熟悉久违的东西,对家乡的热爱更深更浓。 曹步清那份高兴与欢乐自然不用再说,把唐世科,董德者以及黄美琴她们几个姑娘叫到一起请了客,拿出家里带来的东西相送给大家回报。 众人高兴相聚后,他与唐世科好几次说道:“五哥,为了咱俩天天能在一起,你就把我调到运输科吧。” 董德者拍双手欢迎,曹步清能来车队正合心意。 机缘巧合,正好车队调度员胡军因公调离,唐世科与单位一说,科长胡常勇因曹步清经常来车库,对他已经相当的了解,知道他头脑灵活嘴皮子利索文墨图表样样在行,立刻点头答应,没几天曹步清在车库当了调度。 调度工作在车队十分关键,要及时了解整个车库人员、油料、工具、车辆状况,给领导提供第一手管理资料,合理安排人员完成运输任务配合工厂生产,同时,还要管理水、电以及劳保用品,做好后勤供给包括远程救援服务,可以这么说,调度是领导的左右手,他能力好坏直接影响车队全面工作的开展。 曹步清很喜欢调度这个工作,能天天与唐世科在一起。 调入车库后的几个月里,整个车库的工作在他的带动下有很大起sè,他自来不抽烟不喝酒,主动将工会工作担当起来,利用自己能写会画的特长,把各种安全标语写好张贴,组织留守库里的驾驶员,修理工进行安全学习,每一ri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很得胡科长和其他领导的赏识。 后来,为了方便自己,干脆搬到唐世科房中同住,自然,他的工作得到了唐世科第一时间的帮助。 曹步清思想敏锐,嘴皮子泼辣厉害,做事雷厉风行,为人不卑不亢,自尊心最强,工作非常认真,天xing总爱强人一头,总是把工作做好不愿叫人说半个不字,数年来不管到哪里工作,公认的工作能力强,因为工作肯定得罪一些人,但他从不放在心上就事论事。 这样的工作jing神自然不消多ri,很快就和驾驶员,修理工,包括搬运队的同志们打成了一片。 他每ri及时了解驾驶员及全部车辆状况,做到心中有数,车队上下随时联系,仔细而客观地协助车队领导搞好车队管理工作,对上级安排的运输任务及时安排,调度工作很快得心应手。 特别是对有病在家的同志,他主动要唐世科相陪前往看视,买上礼品,到人家虚心请教,这一招很得人心,大家见了他总是笑脸相迎。 当然,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车队里那么多人,心境不同,有的人冷眼私下看着他这个个子不大,抬头挺胸整ri夹着文件夹,眼镜片亮着,前进帽一冲一冲的新调度,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想给他个难看,故意把自己状况良好的车说成有故障的车,你调度的话咱可以不听。 呵呵,曹步清自然无可选择地接招。 ————————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三四) (明天元宵节有事,只好深夜强更一章,祝大家节ri快乐。) ———————————————————— 唐世科的学员里,有一位文化很低,脾气古怪暴躁的老学员叫展勇鑫。 此人过去在材料库开铲车,学习开车的时候年近三十,文化程度低学习非常吃力,从上车学习到出师费了老大的劲。 比方说吧,刚上车训练时不幸刚好碰到了美国大道奇,方向盘在右边,后来教练车辆调整换成解放车,方向盘在左边,他老把车压在左面路面开,担心车子右面掉到路下,总是难以板正过来,对面路上来车往往紧急刹车避让,人家驾驶员气急了破口大骂。 他的学习过程从第一批一直学到第三批才合格,眼泪一把鼻涕一把,要不是唐世科坚决保留,早就开不成车好几回了。 大家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展三次,意思是三次才学成。 不过,虽然如此,展勇鑫开车时笨了些,其他方面却异常灵活,除了对唐师傅和车队里很少几个人老实听话外,对其他人可就是大大的刺头了。 他嘴里怪话很多,意涵嘲讽,倒不是对工作或对同志们心存不好,干什么事情其实是一股热心肠,虽然在学习开车时受尽折磨与嘲笑,只是天xing如此,爱挑理,爱恶作剧,爱看别人的洋相。 —————————— 一个晴朗的早上,阳光下刚刚上班同志们照常聚在一起,屁股顶住车头抽烟说话,等待调度或领导指派一天的工作。 手拿派车单脚步轻松的曹步清从办公室出来给大家分配工作,最后来到展勇鑫的面前笑着说道: “你早,三次兄,今天你和另外三个车到咸阳给动力分厂拉材料,有多少材料,拉多少车,要多少天完成还不清楚,有专人记录,你做好准备,把油箱加满,一会儿动力分厂有人带车,工作中间需要什么及时回来办理。” 说完话把派车单放在车前轮叶子板思谋着其他问题准备离去。 他是见大家老叫展勇鑫展三次,自然随口叫着。 没想,展勇鑫身材胖大满脸落腮胡子,听了这么轻松亲切地叫他的外号来了气。 心说别人叫我没办法,你个新来的小眼镜瘦干猴张口就叫,旁边那么多人看着,真是打鸣的母鸡不知道自己是公是母,不由气恼,看来今ri得给这小子长点记xing。 他翻眼睛扭头拉长声音对大家说道:“天下什么玩意儿老是干巴巴的像捆破柴火,一天到晚尽知道浪费粮食不长肉。” 这话一听就是在说曹步清。 曹步清停下脚步回头推推眼镜笑着说道:“三次兄是说我身上肉少,这个没办法,冬瓜不吃自来肥,老鼠越吃越尖嘴。” 他俩真的形同一个冬瓜一个老鼠,大家轰的一声笑了起来。 展勇鑫没理这个岔,指着发动机拉着声音说道: “曹调度,曹特大吊那个肚——子,咱这车跑不成啦,你看看,哎,要交修理工修理修理才成啊,实在要跑,也只能吊着肚子在市内慢慢跑跑,咸阳还是叫其他人去吧,再说,咱这眼睛也不好,看来也得配个眼镜戴戴,管他有没有文化装个样子,吊吊步,毒毒像,看着是那么回事。” 众人一愣,曹步清也是一愣立刻明白过来。 他心里有数,看着展三次的样子,嘿嘿,知道这是要和自己叫板。 昨天下班前曹步清已经做过仔细调查,展勇鑫的车子一点问题也没有,而且,本次分配车辆除了自己有相当的把握外,还请示了车队长以及科长。 曹步清一笑,看看周围的人,大家看着他俩眼光各有含义。 曹步清雪白的长牙在早晨的阳光中闪闪发光,和高出自己半个头的展勇鑫对面站着。 他说道:“三次兄,我新来初到,对大家都还不了解,你自来不说谎话的是吧。” 展勇鑫知道曹步清对汽车是外行,鼓着眼睛头一抬大声说道:“咱展某人什么时候说过谎话!” 曹步清道:“车子真有问题,真的跑不了咸阳?” 展勇鑫道:“有问题就是有问题,跑不了就是跑不了,难道我当着大家的面不听你曹特大吊肚的安排了。” 曹步清道:“别叫咱特大调度,你看我个子小吓坏咋办,好好,三次兄既然车子有问题另外换人好了,不过。” 曹步清推推前进帽道: “我说三次兄,咱们这样说你看好不好,对你说得话我心里多少有些不信任,你的眼睛不好,我当兄弟的出钱,咱们到医院请医生看看,要配眼镜咱们配一个,兄弟之间别说什么有没有文化好不好,关于车呢我是外行,当着这么多师傅的面,不妨打个小赌,一会儿请修理班的师傅们好好看看,认真做好记录,如果你的车确实有问题,有故障,不能跑咸阳,我给今天在场的每位同志买包黄金叶,嗯,共二十八人,也就是二十八包香烟,如果不是有问题,有故障,完全可以跑咸阳,你反过来给大家一人买一包黄金叶,也是二十八包,反正你自来不说假话,结果肯定是我输了,你看怎么样。” 大家哄得一声笑起来。 席乐天大声叫喊“好好好!” 办公室早出来不少人,胡科长瞪着眼睛听了多时,大声说道:“就这么办!” 董德者手舞足踏大着声说道:“我把全身武艺使出来,今天就要看看这个车到底有什么毛病。” 席乐天不会修车,专门干修理轮胎的工作,此时却咬着大板牙连连给别人鼓劲说:“对对对!” 修理班的人个个兴奋起来,有人笑着大声说道:“好坏都有烟抽,我去取工具。” 曹步清制止道: “别慌,咱们要把话说完,三次兄这样好不好,唐师傅最受咱们大家尊敬,咱们请唐师傅拿出钱先买烟,给大家一人一包发了先抽上,最后结果出来,咱俩谁该付账谁就把钱给唐师傅,省得最后结果出来了我这个人说话不算数耍赖。” 话语一环紧扣一环天衣无缝,在场的人高兴得大叫。 展勇鑫满脸紫涨憋住说不出话来,睁着神气混乱的眼睛乱看人。 曹步清动作很快在唐世科手上接过钱,打发小学徒快步出门买烟,没一会儿学徒飞一样回来一人一包发起来,大家这个高兴劲啊就别提了,呼啦一下把车围住,大笑着把汽车机器盖子打开一起看看到底有什么问题。 这还用说,都是天天摸车的,东看看西摸摸,胡科长看着不耐烦,亲自发动并且开上几步转两个弯,踩踩刹车板板方向,什么问题也没有。 大家再翻过来笑着向展三次诚心请教,是何高难问题。 展勇鑫口舌堵住难以应答。 胡科长大踏步走上前来大声说道:“一天到晚尽是胡扯!” 臊得大汉展勇鑫一张脸没地方搁,他本是随口给曹步清出个难题,想看看这新来的小子怎么应对,最好是曹步淸来求他,怕了他从此多加尊重,正好开一个玩笑,没想到将自己套在里面,丢了面子不说,连带着造成经济损失。 没办法,最后只能嗫嚅着对恩师唐世科说道:“嗯,嗯,师傅,嗯,你看,明ri我再把钱还给你。” 说完一屁股坐在石头上,自认倒霉把脸埋进两腿之间,心下对摇头晃脑的曹步清这破眼镜瘦干猴百感交集,看来以后碰见这小子多少得防着一招两招。 众人兴高采烈,哈哈哈哈洒笑不已。 有人趁别人不注意抢下烟就跑,另一个人急起猛追。 这是同志们在工作中有意无意一种磨合吧,在磨合中互相了解,增加友谊或者理解,即使当时有一些人会有气恼,经过一天天的工作,通过这样那样的具体事例,早化为乌有。 特别向展勇鑫这样的粗人,更是一根肠子捅到底,耿直天xing,过了就算,最多在心里恨恨地说一句:哼,等我抓住你的小辫子再说。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三五) (一夜未眠刚刚回,急忙更新。) ——————————————— 古城西安,在历史上曾是十一个王朝的都城。 它不仅地域宽广,人口众多,还是我国数得出来的八大城市之一,遗留下丰富的历史文物和名胜古迹,是我国著名的观光游览城市。 解放前就有许多外地人员大量前来游玩,解放后,在新中国欣欣向荣的情境下,教育、工业、农业、科技文化飞速发展经济增长很快,大街上更是游人如织,热闹非凡。 离西安约三十公里临潼,有著名的华清池、青翠婀娜的骊山,逢到休假到这里爬爬骊山洗洗温泉,眺望渭河和田野,会视野大开jing神舒畅。 qa公司为临潼一家运输单位代培的一批青年驾驶员结业了。 做为回报,这家单位对qa公司表示感谢,请qa公司在培养驾驶员过程中相关人员爬骊山、游玩华清池。 这个不是重要事情,厂里领导工作繁忙,每天在苏联专家的配合下,为新中国航空机械的发展和生产,脚后跟连着屁股蛋子的跑,哪里有时间赴约,但不能负了人家的好意,最后派出运输科胡科长出面,引领运输科相关人员前往。 可是在出发的头天晚上,胡科长老婆突然生病,他抱着老婆一头扎进医院急诊室。 关爱妻子的他虽然焦虑却不忘安排工作,对曹步清道:“你看着组织吧,去了谦虚点别丢人。” 于是,恰逢星期天,qa公司去临潼人员如下:调度曹步清带队,总教练唐世科,底盘机械培训董德者,席乐天,其他安全、材料、后勤、联络人员:杨芹香,黄美琴,王俊,王新,林毅,刘永,纪龙樱,王琴枝,共十二个人。 —————— 咋会有那么多人呢? 第二天,唐世科看着连同临潼的学员整整一院子的人,头盖骨有些发大,看着夹着文件夹拿着名单招呼大家上车的曹步清,立刻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曹步清老先生的主意,不由在心里叫了一声苦。 他想说这样不好,人家地方单位一个好意感谢活动,你一下子去了这么多人,不是给人家难看吗? 而且,这么多的人,王俊四个和杨芹香四个都是老乡和朋友,不是运输科的,万一被领导知道肯定要挨批评。 除了席乐天三十岁了,其他人都是二十几岁的年轻男女,看上去好像青年团搞活动。 曹步清自然非常知道唐世科的心思。 他走过来小声在他耳边轻轻松松说道:“除了咱们运输科的四个人外,其他人是听说咱们去临潼,搭个便车游玩,到时间他们自行活动就是。” 说完回头大声招呼人员上车。 “真是这样当然好。”唐世科坐在驾驶室里无奈摇摇头。 这样的集体活动当然是曹步清的主意。 他是调度,掌握第一手情报,知道没有其他领导参加,又正好是星期天,车子方便,大家反正不上班,刚好叫上几个姑娘和战友老乡玩一趟临潼,至于临潼单位给不给大家来一顿招待,当然不敢奢望,且先不管它,玩一趟再说。 所以从胡科长身边一离开,半夜悄悄上门通知,说是唐世科和他的好意,叫带上所用随身用品,第二天都要在车库取齐。 临潼是个好地方谁都想一游为快,兴奋得大家一夜没睡好。 开车了,驾驶室里唐世科踩下油门车轮转动,很快出厂到大街上。 驾驶室坐着临潼年轻的李干事和曹步清。 曹步清对李干事道:“今天真是麻烦你们了,培养几个学员本来是我们为人民服务,看看你们还要好心报答一番,叫我们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李干事个子和曹步清差不多,长相秀秀气气文质彬彬,是临潼当地单位派来专门接待今ri的学员结业工作。 他听了立刻笑着谦虚回答道:“哎,曹调度,咋能说这样的话呢,你们给我们培养了这么些合格的驾驶员,解决了我们老大难问题,你们唐师傅在那么长的时间里,认真负责,甚至身体有病的时候还带领学员学习机械常识,我们听说后都很感动,真是发自内心地要好好感谢一下才好啊。” 唐世科说道:“哪有多大的事情,这些学员怎么啥都说出来,不过说一句,你们这批学员都还不错,头脑还聪明,接受能力强,看来你们在选人的工作中下了真功夫。” 李干事说道:“唐师傅你算说对了,为了选人的事情我们没少下功夫,有一些关系挺好的同志想把自己家的人安排学习开车,通过严格的考试后不合格,你看呀,晚上半夜还提着东西上领导的门,求领导把人安排了,弄得领导真是左右为难,为了对的起组织,领导们可真不含糊推出门去,不合格的坚决不要。” 曹步清大发感慨道:“看你们说话就知道,为了革命工作不怕得罪人,那怕自己受点委屈,革命工作为主,都像你们这样,还有什么工作干不好!” 李干事大受感动:“真是你说的这样,你算是太了解咱了,选一个学员的问题得罪的人大了去,我们有一个主管副主任,他爱人平ri里对人最客气,她侄子不合格被刷下来后,见了面就像见到仇人,不打招呼不说话也就算啦,却到处打听我们有什么错误或见不得人的地方,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搞得满天飞,在群众中影响很不好,像我这样的年轻人天天要求进步,那里受得了这样的打击和围攻,要不是领导出来吼一顿,还不知道怎样收场。” 曹步清做出知你者我也,懂你者我也的态度,大发共鸣,感动的李干事眼中也有了泪光,相见恨晚。 唐世科自然知道曹步清的嘴皮子,专心开车再不接话。 车箱上呢,插着一面红旗,红旗在风中招展,前面挂一幅“祝贺新驾驶员结业”的大牌子,两边贴着“为人民服务”“光荣结业”两条大红标语,,车厢里面,两条大长排靠椅两边摆放,中间再加条凳,坐着二十几个年轻人,席乐天早兴奋地组织大家唱起歌来,董德者双手挥动打节拍。 天气好,视野开阔,又有几个漂亮女子在车上,年轻人的心胸猛然打开,革命歌曲一首接一首,激动地唱起来没完没了,学员们唱得太用力脖子上筋脉高涨,满街人众抬头看着笑着,投来热情的目光。 经过浐河,经过灞河。 浐河上垮着浐桥,灞河上垮着灞桥。 灞河和灞桥很有名。 古时候沛公入关驻军灞上。 唐朝的时候,唐朝人送客人出京一直送到灞上,在这里设宴相别洒酒为记折柳为念,以灞河为题材的诗歌数不胜数。 浐河比较小,灞河却宽大得多了,虽然是在秋季水势落去,河两岸露出黄黄的沉沙,但浩瀚的气势还是很显然。 灞桥是平铺的,全是方形的桥墩,方形的桥洞,车辆,人,马在上面通过。 ————————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四十) 接下来是洗温泉澡。 大家把所有的浴池都看了一遍,浴池不少,全是流动热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大股热水,有的地方还冒气泡,多余的水从池子边小口哗哗流出。 除了公共浴池外,还建有男浴池,女浴池。 最稀奇最讲究的当然是杨贵妃用的贵妃池。 不大温馨的单独房间,浴池修作长方形,两边各有一个台阶没在水里,可以让人坐在池里洗浴,周围全是方形白瓷砖。 李干事最后安排女同志们用杨贵妃的贵妃池洗澡。 男同志们绕过一个大大的公共浴池,走到小些的专门的男澡池。 进得门来房子里光线不是很亮,一股cháo呼呼热烘烘的热水气扑面而来。 地上有不少水,人都把脚尖踮起来走。 曹步清穿的是新鞋子,白底蓝布面,热水汽使眼镜片有气雾,取下来擦擦戴上,看见满地的水怕把鞋弄脏急忙伸手扶住董德者。 董德者正在用心踮脚避让脚下的水,曹步清手上突然给他的压力使他所有的努力成为白费,干净的布鞋老实地踏在水中迅速湿透。 他叹口气对曹步清说道:“曹调度你不太看得见是吧,我来扶你一把。” 说完拉着曹步清就是一趟猛跑,踩得地上水花四溅。 曹步清大叫,停下来看时一双鞋早不成样子。 来到大浴池边,大家伙看到,大浴池里已经有几个人在水里,身上是被太阳晒成红紫sè的皮肤,看得出池水清澈到底,温泉养成了这里的人爱洗澡的习惯。 浴池最头上,还有一个小一点的水池,池边有个小口,池水从这里流出,几个人在那里打肥皂擦身子,肥皂泡沫随水而逝。 大家早有准备,一个个兴奋异常地光着屁股跳进水里,大喊大叫舒臂伸腿,欢喜地在水里扑腾,席乐天和王俊等欢喜打闹开来,喊叫声差点掀开天花板。 这水挺烫,唐世科最喜欢热水洗澡,他不会游泳,将全身泡在水里只露出嘴巴,让热水轻轻地摩擦自己的皮肤,惬意地闭上眼睛享受。 董德者急速下到水里,没想到水太烫,大叫一声急忙钻出来坐在池边,快速地摩擦身上腿上的肉皮子,嘴巴嘘嘘吹气,一边把眼睛一挤观察旁边。 他挤动眼睛皮子的这个动作不注意看没什么,注意一看,就知道在他来说是多么的得天独厚。 肉多的大脑门本来光滑水珠儿站不住脚,小眼镜眼毛少占地面积小,四边皮肉往里随便挤一下,再多的水也不会流进眼睛里,如果还有水来,大不了再挤一次。 如是大眼睛光挤肯定还不行,多半还要用手擦,或者用毛巾擦擦才能正常看物。 此时,池边曹步清把脏兮兮的新布鞋已经大概洗刷了晾好,气恨的心里说自从碰见董德者到今天,就像碰见鬼一样没有好时候。 身边的李干事还没下水,两人把自己的眼镜仔细放好。 他们穿着裤衩子转身问董德者道:“刚下水咋又上来了。” 董德者睁着小眼睛道:“等你呀。” 曹步清蹲下身子用手撩起水来试试水温,董德者伸手拉住一用劲,曹步清身子是最灵活的,全部心思在水上,哪里有防备“扑通”一下猛地扑进水里。 几大口热水灌进嘴里,这水真烫,浑身火热,毛发须张,血脉倒流,立感有生命危险,急三火四紧扑几下却站不起来,想喊脸却在水里,除了吐水泡就是往肚子里灌水,苦也! 李干事跑开看着董德者双手直摇,意思是不要拉他进水。 董德者笑了一下作罢,回过头看,曹步清是不会游泳的人,别看水没有多深却难以站立起来,手脚并用瞎扑腾,董德者伸手扶他一把,曹步清站起身子。 曹步清挺直身子惶急中大喘气,反身几步冲到池边坐上去,抹干净脸上的水看着董德者道:“你干什么!这么烫也不告诉我,还使yin招拉我下去,想淹死我还是想烫死我,看我怎么收拾你。”拿起毛巾威胁。 董德者笑着大声说道:“我先被烫了,想着你的皮厚,这才看看你怕不怕烫。” 身后过来王俊,刘永,两人把董德者按进水里,这回轮到董德者受罪了,挣扎老半天不放手。 曹步清大笑不止,看着身边刚过来对他没有防备的李干事二话不说推下水去。 李干事却会游泳,但被热水烫得大叫着仓皇游到对岸,曹步清哈哈大笑,脱下裤衩扭干水凉在一旁。 过一会儿都适应了水温,整个浴池里一阵打闹,喊声连天。 洗完澡,大家在凉亭上集中。 姑娘们洗浴后一个个脸儿红红地。 黄美琴和纪龙樱头发最长,边走过来边梳理着头发。 秀气的杨芹香边走边看着外面的景物神情悠闲,三人看上去十分地清秀招人喜爱。 五官端正的王琴枝身体最胖。 此时身穿花衣服,头上用毛巾裹住走在最后面,在微风中微睁着眼睛慢慢走过回廊,身旁花草回廊相映。 人们眼睛一花还以为是杨贵妃出浴,看不出胖姑娘其实挺美。 看看小伙子们,个个jing神焕发,神清气爽。 所有的人就像去了皮的仙人桃,粉粉嫩嫩水灵活现。 李干事安排大家茶馆坐下。 大家环侍而坐,服务员送上温泉水泡的茶清淡飘香,沁人心脾,刚刚洗过澡来这么一杯非常受用。 李干事随即送上临潼自产的新鲜瓜子、水果还有十分有名的大红柿子,酸甜都有,另有市场上很不好买到的上海糖果,零食,花花绿绿一桌子稀奇货。 大家太高兴满口的感谢,对人家如此招待颇感盛情。 四点来钟开车去秦始皇陵墓。 秦始皇陵墓离华清池不远,二十几分钟就到,但路还没有修好,走一截公路后全是乡间小道坎坷不平,道路两旁种了很多柿子树,红红的柿子挂在树上斜阳的照耀下显得鲜活可人。 来到秦始皇陵墓下,这是一个极大地四方形大土堆,四面成锥度缓缓斜上去,外形好像把金字塔放矮放宽大些,除了四个棱角顺坡种着四溜小柏树和土面上长了一些杂草外,什么也没有。 李干事说这个陵墓占地大概有四百多亩,而且过去比现在还要大得多。 站在秦始皇陵墓的大土堆上看骊山,山容要好看得多,看平原,成片的柿子就像到处挂着的红灯令人叫绝。 李干事说:“每到chun天里,这里桃花、杏花开满,简直就是鲜花的海洋,那时看看特饱眼福。” ————————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四一) 李干事眼光深远,山风中思谋着说道: “秦始皇陵墓还没有挖掘,为什么不挖掘不知道。 秦始皇陵墓从古时候就有不少人到处挖掘,最早的挖掘者按《高祖本纪》记载,项羽应该是最早的,所有的挖掘者目的无非是挖掘些金银珠宝。 大家知道,西安周边以及城市里面,老百姓历年来经常挖到各种各样的古物,还发现不少地下还看得很清楚的古时候的建筑结构。 秦始皇陵墓,也许国家要科学的挖掘吧,反正《群众ri报》经常登载考古学者的文章,对这座陵墓多有报道。 我说,既然认定这里是秦始皇陵墓,肯定有根据,实施挖掘的话定然有收获,叫历史学家,考古学家高兴得不得了,只是我外行乱说罢了。” 众人点头,席乐天开玩笑道:“古时候时兴火葬的话,怕没这事了。” 李干事道:“你的想法是对的,古时候时兴火葬的话,确实少了许多事情以及为此引来的争端,不过,咱中国的历史怕就要改写了。” 董德者说道:“我早听说秦始皇陵墓这个名字,今ri还是第一次来,想不到就是这个大土堆,要是有谁同意的话,我流一点汗挖挖,挖出来多少东西一点不要全部交给国家。” 大家回头诧异地看着他,对他说的话有些震惊。 曹步清推推眼镜说道:“找了半天找不到自愿挖掘这个陵墓的人,没想到就是你了,好吧,现在我们大家同意你把这个陵墓挖开吧。” 说完向前一伸手,大家也学着他的样子伸手向前。 董德者走几步大叫一声:“我怕被枪毙!”反身就跑引得大家发笑。 说笑着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众人准备回去。 李干事说道:“我在单位食堂定下臊子面,吃了再走不迟,反正有车路又不远,你们不吃的话,领导会说我工作没做好,浪费炊事员jing力,大家回去晚点算我的错。” 对此当然没有人反驳也不愿意反驳,有好吃的臊子面咋会不吃! 李干事一天之中处处为大家着想,照顾周到不能让人家受批评,又进食堂坐下美美地吃了臊子面,最后告别。 看看大家上车,李干事把董德者,曹步清,唐世科三人拉到一边。 他脸红红的小声说道:“今ri相会我很高兴,真不愿离开你们,我有一封信,是写给你们三个人的,请回去以后看,能办成了是我们的缘分,办不成了是我没有造化,今后如果不弃,此生愿为肝胆相照的好朋友,今ri这里别过,祝你们一路顺风。” 说完将信交到曹步清手里,最后与三人握别,退后一步看着三人上车,举手摇动。 结束临潼之行,唐世科用心开着车,曹步清与董德者坐在旁边一句话不说,三个人心里各有感慨。 想着一天所见所闻,想着最后李干事送来的信,虽然不知道信里写什么,但这个年轻人确确实实给他们留下深刻印象,叫人回味。 秋夜笼罩,黑夜来临,看到规模巨大的西安第二发电厂,更有为航空而装在高高烟囱上的红sè灯光时,已经轻快快进城。 ———————— 唐世科和董德者、曹步清送别了大家,三个人才踏着夜sè一起来到唐世科的宿舍,时间还不是很晚。 进得门来,董德者把衣服扔到床上。 站在房子中间伸伸腰说道:“真是的,害我多走了许多冤枉路,一路上灯火通明,行人那么多,几个女娃偏要咱们把他们护送到宿舍楼下,什么怕这怕那的,哼,没有咱们她们害怕死了。” 曹步清合身扑在床上说道:“你懂个屁呀,那是想和咱们多说说话,人家女娃子的心你一点不懂,再说这路也没多远。” 董德者道:“想和咱们多说说话?都在一起玩了一天了,话也不知说了多少,还没有说够?哎,我表妹过去不是这样的,厉害得很,什么夜路不敢走!今天却像变了一个人,我要是不看在你们的面上,谁也不送。” 曹步清歪着头说道:“就连你表妹也不送?我明天上班告诉她。” 唐世科倒杯开水坐下,抽烟道:“我赞成,应该告诉杨芹香,叫她知道自己有个什么样的表哥。” 董德者急忙说道:“饶了我吧那可不行,那还不把我骂死,我心里想着这些女娃子们太不象话,看那王琴枝怕普通男人还打不过,又是几个女娃子在一块,有啥可怕。” 曹步清笑道:“不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连这都不懂,你今年多大了,以后找不找老婆,等你要找老婆的时候,就知道人家女娃子为什么叫咱们一路护送了。” 董德者奇怪道:“莫不是她们要找男人,叫咱们护送就是找男人,说得太离谱。” 曹步清没回答,看着唐世科努努嘴做好防备动作。 诡笑着说道:“五哥,你看着她们几个姑娘哪一个好,我看着她们很爱和你在一起,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要找对象的话,哪一个合心些。” 董德者睁着眼睛等唐世科说话。 唐世科架着二郎腿,把头转过来看着曹步清说道:“咋啦,怎么说到我这里来了,我说过要找对象?” 曹步清jiān笑几声道:“哼,还不老实,当我是傻子呀,快说,准备把谁培养成来ri的老婆我的嫂子。” 唐世科说道:“你皮子痒啦,是不是要我给你挠挠。” 董德者突然大笑起来,拍着脑袋说道:“看我这个人,平时头脑还挺灵活,咋没有想过事情来,我说啊唐师傅,你要找老婆的话,我表妹最好不过了。” 唐世科说道:“你们两个给我听着。” 完全压倒一切的气势居高临下说道:“我不喜欢拿这种事情来讨论,我就是普通人,自然也要娶老婆成家过ri子,至于找谁当老婆,完全看缘分,这个话不要挂在嘴上,别说对别人不尊重,就是我的心里也不高兴,先看看人家李干事给咱们什么信吧。” 说的是,三人带着好奇心打开李干事的信。 信是这样写的: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四二) 重复一句,李新的信是这样写的: 董、曹、唐:三位兄长。 我在临潼土生土长,高中毕业参加工作,热爱祖国热爱**,心怀远大理想,对生活充满热情,努力工作多次受到表扬。 因为我们汽车驾驶学员在你们工厂进行培训,兄弟有幸经常到你们单位,对你们工作的环境有非常深刻的了解,在心里生发了一个迫切的念头。 那就是,想调到你们单位工作,和你们一起好好地为革命事业做出自己的努力。 俗话说:天大地大、人各有志。 并不是我在现在的单位就不能好好工作,可以这么说,在临潼这里,我相当受重视,青年干部中,我有很好的发展空间与环境,之所以如此,是为了更好发挥聪明才智,实现人生价值。 董主任第一次见,曹调度因工作见过两次面,唐师傅见过多次。 你们让我发自内心的尊重,真的太想和你们在一起,我为自己能认识你们而高兴。 我不知道自己的想法会不会引来你们的嘲笑,或者得到你们支持,只是在心里盼望着,你们能对我这个小兄弟尽一份可贵的力量,将这件不容易办成的,要花费你们jing力和宝贵心思的事情,有一个好的结果。 顺便说一句,只要我能够调到你们单位,和你们在一起,随便组织给我安排什么工作,我坚决不会有任何话语。 我会用自己的努力证明我自己,肯定会最快时间适应环境。 这一点,我非常自信。 当然,如果办不成啦,那也怪不了人,只能说我没有这个命。 给你们增加麻烦另ri置酒相待。 先在这里给诸位哥哥敬礼,表示感谢和歉意。 谢谢。李正义。五九年九月。 看完信,三个人心里明白,李干事原来名叫李正义。 写这封信目的是想调到庆安公司来,看来当面不好说,写一封信讲得清清楚楚。 唐世科一笑说道:“好嘛,这回你这个董主任该起一些作用了,人家李正义是个挺不错的人,踏踏实实,就是想调到咱这来工作的问题,咱们平民老百姓只好站在一边看,董主任多做努力吧。” 董德者说:“我害羞,我没脸见人。”反身把脸钻进被子。 曹步清拍他屁股笑着说道:“嗨嗨嗨,我说董主任,多大点事情看把你为难的,主任都当了拿出点魄力震震我们才好。” 董德者大声说道:“我这个主任是你给的,今ri还给你,你给咱好好当当!” 抓住曹步清往床上按,曹步清与他身材差不多,动手和他扭打在一起。 两个人在床上翻翻滚滚,一会我压住你,一会你压住我,挠痒痒,抠脚丫,掐酸筋十八般武艺全上。 唐世科把容易损坏的东西挪开,抽烟轻笑看着。 董德者力气大,曹步清灵活,这种打闹与二人来说是家常便饭,通常情况是看哪个占先手,董德者占了先手,曹步清定无反抗之力,但摔跤曹步清可是专业人员,一旦被他拿住一个关节要处,自然没有董德者的好处。 打闹良久,两人气喘如牛脸上变sè汗水直冒,最后翻腾董德者不小心一只手掌被曹步清扭在背后,一招俗称扭猪蹄的功夫,将手掌使劲弯向胳膊。 一阵大痛袭来,董德者杀猪一般叫着求饶,原来他那反着的一只胳膊被曹步清双腿骑着死死压住。 曹步清在他背上腾出手来想怎么调理就怎么调理,扯耳朵,打屁股,挠痒痒,抠脚心一阵接着一阵,董德者自然喊饶命大叫投降。 唐世科大笑不止,翻过身来自顾自地洗漱做好睡觉的准备。 曹步清大声问道:“老实不。” 董德者脸冲下答道:“老实了,不老实你再打好了。” 曹步清道:“人家的事情要不要办。” 董德者答道:“要办,明天我就下文件通知厂里赶快把人家调过来。” 曹步清大喊一声道:“我看你是还没有认输,你个啥屁也不是的小工人乱放屁,还下文件通知,我把你——。” 又是一阵折磨,“哎哟,哈哈哈哈,哎哟,哈哈,求你了曹爷饶了我吧,爱哈哈哈,曹爷,受不了了,看在党国的利益上放了兄弟一把吧。” 董德者连求饶带苦笑大喊不停。 看着差不多了,唐世科过来把曹步清一把推开说道:“好了,洗洗准备睡觉。” 曹步清最后一次问董德者道:“你要是老实了,我就放你起来,你老实了没有。” 董德者连声道:“老实了,老实了,对天发誓老实了。” 两人起来洗漱了脱衣上床睡下。 俩人脚抵脚睡在一个被筒里,在被筒里你压住我的腿我蹬了你的肚子唧唧咕咕又是一阵吵闹。 唐世科伸手拉灭了灯说道:“你们两个老大不小,一天就像啥也不懂得憨疯子,不是看着今天一天没有休息,真想捶你们一顿。” 听了这话,曹步清和董德者安静一下,互相拍拍腿捏一下表示一起行动。 突然揭开被子向唐世科扑去,压头的压头,抱脚的抱脚,唐世科立作应对,紧忙之中不得要领,只得凭着感觉拆招。 三人黑暗中看不清楚,嬉笑着凭感觉进攻,一场龙腾虎跃,只听木床叽咕乱叫,三个人滚打在一起。 一会儿这个大叫一声说轻点, 一会儿那个说投不投降, 一会儿有人说明天得缝被子, 一会儿有人说这回看你老不老实。 ———————— 愉快的时光如飞,夏天骄阳冬天雪,转眼又一个“五一劳动节”过去。 当人们带着节ri后愉悦的心情走进工厂大门, 却得到令所有航空人震惊的消息: 世界上许多国家互相悄悄派出侦察飞机刺探对方军事情报。 冷战时期这个并不稀奇,然而,国际劳动节五月一号这一天, 美国的一架u2高空间谍侦察机,偷偷地进入了苏联的领空,长驱直入其境内达两千多公里,最后被苏联防空火箭炮部队击落,飞行员鲍尔斯跳伞后被俘。 ———————— 第六章 潇碧软风柳存香(四三) (白ri汗津津,夜晚忙更新,作家苦苦心,捧上勃勃情。) ———————— 这架先进的美国u2高空侦察机,飞行的距离为六千公里以上,飞行的高度达到两万三千多米,飞到这个高度,世界上目前还没有任何一架飞机能与其匹敌。 飞机上还配备了先进的自动照相机,能把宽二百五十公里,长三千多公里的地面景物,拍成四千张十八英寸见方的照片,照片上,就连地面上汽车的车型都清晰可见。 更叫苏联情报部门吃惊的是,美国飞行员鲍尔斯供述,像这样的侦察飞行,过去已经进行了二十三次,身为航空大国的苏联情报部门竟然一无所知。 这个消息,无疑叫人打个冷噤,这个时侯,我国虽然已经成功地制造了直—5直升飞机以及其他好几种机型的飞机。 然而都是仿制苏联的机型,尽管给国防事业以及工农业生产做出了巨大贡献,但与先进国家相比仍然十分落后,差距实在明显,只是在自己现有的水平上,国防工业秩序井然。 人们为此思考。 —————— 深秋将要过去,冬天就要来临,季节交替的当口,冷风劲吹,西安西郊大路边满地落叶被秋风吹到背风处集结成堆,有的被环卫工人点着,没有烧过慢慢冒着青烟,青烟被风儿吹散。 工厂里,落叶被扫除干净,树木仿佛没有了生命孤单站立,枝桠上站着几只同样孤单的雀儿,四季分明的北地气候按着亘古不变的脚步,慢慢笼罩过来,气候变得干燥寒冷,很多人冬天来临般穿戴起来。 车库大早,空气中漂浮晨雾水汽,夹杂着特有的机油、汽油、柴油气味慢慢飘荡。 上班的人挤进房子里,再也见不到初秋时节站满一地说闲话的情景,整个沉静了许多,天确实有些冷了,虽然没到穿着大衣满地跺脚的时候,摸到那里都是冰凉。 暖气供应要到立冬,具体说要到第一场大雪来临,房里的暖气设施现在睁眼白看。 材料保管室,贴满各种图标放满各种零件、配件的工字架前,杨芹香,黄美琴两个年轻女同志穿着工作服,把辫子盘在工作帽里,胳膊戴着花布袖套,擦完桌子板凳,坐下捧一杯热水取暖,眼睛从窗上观察人们。 她俩是供应科接管了车库材料室以后调来的,专门管理车库所需材料、工具,属于供应科人员,很快对工作应对自如。 目前工作她们很满意,这里虽然隔着成品库很近,却再没有成品库墨守成规,千篇一律的工作环境,到处都是男子汉,大喉咙大嗓门,没有了女子成堆婆婆妈妈,完全是一付令人振奋的新鲜。 更让她们高兴的是,工作轻松,没有多少事,车库几乎所有人把她们当自己单位人,有什么事只要对窗外说一声,立刻就有不少同志帮忙,小小的窗口上,总放有同志们不爱吃,送来请她们解决的零食,瓜子。 心情稍微不好,有人说传闻,故事,笑话让你大笑不止,真像世外桃圆一般,可以每天见到好朋友唐世科,董德者,曹步清他们。 闲时纪龙樱和王琴枝经常过来,她们聚到材料室,满室chun光,大家在一起说说话分外亲切,小小的材料室成了她们活动中心。 窗口外,车库情境一览无余。 曹步清总爱和同志们高声大笑或大声争吵,有时把需要的材料计划单直接送到她们手上,叫她们送到供应科,再把已到物品清单带回车库。 董德者上班便换上满是油污的工作服,和修理工们拿着工具或爬到车下或蹲在油槽边忙碌。 高大的唐世科身上衣着利利索索,走进车库步伐很大,身边总是跟着年轻男女学员,沉静稳重不大声说笑,站在院中和车队领导或搬运队长陈大嘴说说话。 他的大弟子张武成总在身后,三代弟子展勇鑫听了他的话才上车,二代弟子高山山总是没人了才问事情,人多的时总是站在人后面。 他一切都安排的差不多了,看看曹步清手里的派车单说说点点,曹步清听了快步离去,他在不知不觉中成了车库的中心人物。 总是在最后出门之前向着材料室看看,或点点头,或挥挥手,下午回来的时候,时候早的话进来坐坐说说话,叫学员拿刚买来的零食叫她们吃吃,她们心中对此再是甜蜜不过。 刚开始,她俩见到唐世科会同时在窗口笑着摇手点头,唐世科给她们的任何动作都叫她们兴奋不已,后来有了变化,女孩子细腻的心里有了排挤,这在从小一起长大多少年里还没有过,又还不好说出来。 看着唐世科送来的零食或者玩具,一个说:“给你的。”另一个说:“是给你的,不是给我呢。”零食或者玩具放在桌子中间谁也不会动。 曹步清或者董德者进来抓在手里,她们立刻共同对敌抢回来边吃边笑,就如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怪啥,好像明白,又好像啥也不是。 有几次看见唐世科给她们招手,她们竟然谁也没有反应站着。 唐世科微觉奇怪上来笑问:“没看见我给你们招手啊。”她们笑着不回答。 唐世科再问,她们一个说手酸抬不起来,一个说手里拿着东西怕把东西甩出去,再说你是给谁招手啊,你喊名字人家也好抬胳膊啊。 搞得唐世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摸摸脑袋笑道:“昨晚看戏好好的今ri咋回事。”他 那里知道,女孩子就是女孩子,高兴了就笑,好看的笑,难过了就哭,伤心地哭,想吵就吵,叫你捂耳朵的吵,想跳就跳,花枝乱颤的跳,事事透着神秘。 不管女孩子心理怎样变化,事情总是甜蜜的。 这时工厂女同志很少,年轻漂亮的更少,单身男同志成堆成片,对于屈指可数年轻女xing的关注可以想象。 自从她们到了这里,原来几乎没有女xing的车库,就像荒芜山谷开出美丽花儿,围着花儿打转的并不只有种花人。 ————————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二) (白ri有事夜更新、只为读者一份情。) —————————————————— 看着席乐天大刺刺的说话,杨芹香一瘪嘴笑着道:“光张个嘴说算个啥。” 席乐天咧着大嘴呵呵大笑道:“看好了。” 走到场后拍拍球,瞄着高山山一个低球发了过去,可是不好,为了发得低些制造难度,这球发得太低,看着就要扑网失分自己愣在了当地。 大家看得一清二楚,曹步清与高山山隔着排球网对面而立, 他用眼睛的余光看得一清二楚,情急之中伸手把排球网向下匀力拉动,看着排球悠着速度,等排球堪堪飞过球网后再放手。 高山山下意识觉得球网向下移动,排球直向自己飞来,紧忙之中双手合胸不得要领把球抬得飞出界外。 这一下,场里场外的人笑声一片大闹起来,有说的,有骂的,高山山用上海话大叫曹步清耍赖,胡科长大声抗议,叫着要开除曹步清。 这边展三次,席乐天,张武成大叫球只要飞过去就算数。 这时,唐世科拿着手套,带着几个学员大跨步走进车库,听见热闹一看知道打球,高兴地走过来看看今ri阵势,都有谁在场。 董德者,曹步清一见唐世科立刻大叫起来:“好了好了,唐师傅一直和我们在一边,今天来了应该照样分在我们一边。” 张武成大声说道:“对了,咱师傅就应该和咱在一起。” 胡科长大声说道:“放屁!看看你们有几个高个子,这边只有我和汪洋是高个子,唐师傅正是要分到我们这一边才对。” 不由分说,也不管董德者大叫这是用领导的权力压制别人,叫唐世科加入到自己这一面。 唐世科上场,球场情势立刻很大变化,人们正正身子睁大眼睛。 他潇洒地脱去外衣,交给身边的学员抱着, 笑着和胡科长对击一掌,接过大个子汪洋递过来的排球准备发球,英俊的相貌和高大魁梧的身材不说,光拿着球往场后稳步走动的步伐就叫人养眼。 到了场后,拍了几下球抬头看对阵。 对阵黑皮麻脸的席乐天与满脸落腮胡子胖大的展三次站立后方, 皮肤白净的张武成居中, 大脑门小眼睛里不知在想什么的董德者居左, 曹步清反戴着前进帽,龇牙咧嘴满是手下留情的表情居右,摘去眼镜后近视眼看上去就像两个无神黑洞, 场外,全是jing神集中的观众, 杨芹香和黄美琴,纪龙樱等站在观众中间对他笑着使劲摇了摇手,张着嘴睁大眼睛等待着jing彩场面。 他不由地笑了笑,动作潇洒地抛球抡掌一气呵成“嘣”的一声,响声与胡科长先前自有不同,排球急速飞过对阵。 好家伙,劲道太大球来太快,直向董德者飞来, 早做好准备的董德者不知道为什么眼睛突然发花没了视力, 他要接球的两只手停在身边不会动,头皮正中一紧一凉一麻“嘭”,排球砸在脑门上飞走了,身子不由自主退后着仰翻在地。 一霎间“哈——”所有人在惊奇中大叫起来,真是把人乐坏了,一个一个笑得前仰后合, 董德者爬起来摸摸头笑着傻呵呵东看看西看看,做出眩晕状脚步不稳, 气得曹步清大叫道:“笨蛋啊,一个球就把你打翻了,你是故意的吧,这还比个屁,开始的时候满嘴里硬得很,现在咋啦,拉稀啦!” 展三次瞪着牛眼气呼呼道:“有屁用,再这样开除!” 席乐天往对阵大叫:“刚才不注意,现在可以继续。” 唐世科听了又一个球发过来,这回张武成稳稳地接住,十分到位地传给右前排,展三次猛冲上来一掌,手劲很大,球直飞对面打在站得最近的胡科长的脸上, 球与脸面短促接触的瞬间飞起一股灰尘,打得胡科长愣愣地站在当地眨巴着眼睛不知所以, “哗——”一阵大笑响起,好几人笑翻过身子站不住脚,直叫妈哟,心里说球怎么都往头上打,这下两方扯平。 这面的人欢呼跳跃,展三次没敢笑,对自己这一掌后果很担心, 急忙跑过去用自己棒槌般的手指头给胡科长扑扑脸抱歉地说道:“我看看我看看,没事吧,打坏了没有,我的手太重,下次轻点。” 把胡科长的脸扑得生疼,胡科长把他的手打开气呼呼地说道:“搞啥名堂嘛,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就打过来了。” 这真是强词夺理,大家又是一阵大笑,而且还起了轰喊声, 胡科长出了一口气想想笑了,摸摸头皮心想也不知是咋回事,经常打球,今天先是挨一拳头,现在偏偏叫球打在脸上,倒霉不说,还真丢死个人! 排球活动笑死人,太激烈太jing彩。 大家在一起,管你是领导是一般同志,除了打球的就是看球,章法说乱不乱,说不乱太乱,都把知道的章法尽量贴近自己争取理由。 裁判就是观众,吵吵闹闹谁都可以发表意见评判对错,有的时候互相还争吵起来,难免有脸红耳赤的时候,最后输赢看看画在地上的道道。 那一面人员实在太过强大临时互相换人再打,什么时候到点开始上班工作,球赛也就结束。 笑过了,说过了,骂过了,拍拍屁股拿起衣服说着刚才谁出的洋相,输赢却谁也不记在心上。 ———————————— 第七章 洒泪黄巾梦乡人(三) 热热闹闹打完球唐世科等抱着衣服走到材料室跟前。 在房子背后水管上,大家一身汗水兴高采烈地说着刚才的球赛,接过黄美琴递过来的肥皂洗手。 黄美琴,杨芹香头戴工作帽,把辫子盘在帽子里,美丽甜笑站在一边听看评论。 小水管前大家把手伸过来接水,接了水打上肥皂连搓带拧,风儿吹过感觉凉爽。 曹步清几下洗好,在屁股上擦擦水摸出眼镜戴上,看看还在弯着腰洗手的董德者,伸手摸摸他的大脑门笑道: “今天这球也就怪,尽往破地方打,把人还打得翻在地上起不来大叫救命,是肿了吧,好像比平常大了。”惹得两个女子和唐世科,席乐天大笑起来。 董德者把头一下子拧开瞪着小眼珠子道:“放屁,谁叫救命了!那是我没有注意,现在你打打试试。”说着话手里接了一捧水向曹步清泼去。 曹步清“阿爷!”一声快步闪开。 董德者回身第二捧水又接好了说道:“来,儿子,爸爸给你洗脸。” 快步追上泼来,曹步清大叫逃跑,两人眨眼间跑到大院里地沟上吵吵闹闹,围着地沟打转,互相追逐。 展勇鑫提着一桶水刚好过来,放在董德者面前大声说道:“来,用这个泼!一桶水一包烟,如果叫我抓他的话要两包烟。” 董德者哪管这些提上水桶就追,跑得太急把水撒了一地,惹得这边几个人大笑不已。 黄美琴笑着说道:“谁也别说,唐师傅你那排球打得太准,一下子打在董师傅的头上,把人打得摔倒了不说站起来脚底下还站不稳,真是笑死人。” 杨芹香在旁边说:“我表哥真是太笨,球来得太猛你接不住不知道躲一下,硬生生用脑袋接,个子小体重轻那还不打翻过了,幸得脑门上肉多。”一句话把大家逗乐了。 席乐天笑道:“你说得对,幸得他脑门上肉多,要是长个尖脑袋,还不把排球给戳破了。”大家还是笑。 杨芹香不好意思地瘪一下嘴:“去!” 黄美琴笑道:“今天这场球确实挺有意思。” 席乐天笑了一阵回头对唐世科说道:“唐师傅,你看看这两个人,一天到晚老是这样的打闹,就像没长大的孩子。” 唐世科一边擦手一边笑着说道:“就是的,在一起老是打仗,谁知道啥时候才能长大。嗯,对了,老席,上午叫你们把十二号车的轮胎换下来装上新的,好跑秦岭拉木料,换好了吗?那可不能马虎。” 把毛巾递给黄美琴客气地说:“谢谢。” 黄美琴接过笑着说道:“这有个啥谢的。”把毛巾挂在墙上。 席乐天回答道:“换好了,那还不是一会儿的功夫。” 杨芹香递过来两杯茶水说道:“喝茶口水吧,从家里带来的砖茶,打球肯定打得口渴了。” 唐世科与席乐天同声谢了,双手接过来一饮而尽。 大院里传来董德者的声音:“席师傅,干活了。” 席乐天叫了一声:“就来。” 对唐世科说道:“我干活去了,你再坐一会。”对黄美琴和杨芹香笑着点点头离去。 坐下说话,院里展勇鑫开车出门,看着这里“嘟嘟”按一下喇叭,唐世科举举水杯算作回答。 曹步清背着包进来道:“给口水喝。” 黄美琴倒水递过他一饮而尽,拿出一张纸对杨芹香说: “芹香,麻烦你个事情,请你把我这个计划送到供应科去一下,再把你们科里给车队的文件带回来,你一说他们就知道,我还有事情离不开,辛苦你一趟,请你快去快回。” 杨芹香接过笑着说道:“哟,咋这么客气了,这事情还不是常跑,哪回见你这么点头哈腰的求人了。” 对黄美琴说道:“那我去科里。” 黄美琴道:“快去吧。” 杨芹香看看唐世科和曹步清笑盈盈道:“你们多坐。”出门而去。 —————————— 曹步清看着快步离去听话的杨芹香若有所思,吐口气坐下求助道:“五哥,有一个叫人头痛的事情,从早上到现在一直没有拿定注意想听听你的意见。” 唐世科有些奇怪道:“啥事情还能把你给难住了。” 曹步清看看唐世科,再看看黄美琴说道:“这件事情要咱们三个人来做,我和黄美琴肯定没问题,就怕你有问题。” 一句话说得唐世科和黄美琴一头雾水。 黄美琴推推眼镜问道:“你说啥?还有我呀。” 唐世科知道曹步清要卖破关子笑嘻嘻道:“是什么事情要咱们三人做,还你们两个没问题,就我有问题,曹步清同志现在越来越讨厌,说话尽说半截子,是不是皮子松了。” 曹步清连忙笑道:“那里,我跟你开个玩笑,是这么回事。” 他拿出一大一小两张纸说道: “五哥,上月二十号车队到终南山拉木料还记得,木工分厂在实际造作中发现木料与原来的计划不合,数量不够,经过清点核对,发现少了一些木料,通过供应科发文件向秦岭木材总站问询,那边经过核对发现配发的木料确实不够,是配料员工作失误,因此诚心道歉请咱们拉回来。” 唐世科道:“原来这样,派车拉来就是。” 黄美琴憋嘴道:“这事与我没关系。” 曹步清呵呵一笑道: “是这样,供应科主管老朱把文件回执送到我手里为难地说:我们科里为了一年一度的清仓盘底,所有人员都要加班加点做资料整理,实在派不出人手带车到秦岭去,你看看这个事情怎么办才好。 我一想也是,但木料不拉回来咋行,木工分厂眼巴巴等着,苏联专家要是过问下来怎么交代。 其实就是去一个人,把木材总站预备好的木料按照数量尺寸验收一下,双方签字画押就行,我们车库可派人代劳,但代表不了供应科,怎么办呢, 我大胆地说:既然你们这么忙,临时又派不出人手,这样行不行,叫材料员黄美琴去一趟,这个工作她能够胜任,反正材料室有两位同志,又不影响工作,她去了验收签字拉回来就行, 老朱大喜连说几个好字,把提议和大伙一说都点头说好,为了把事情交代清楚,他马上写了一张通知给你,叫你配合车队把这事做好。” 说完把通知送到大睁眼睛嘴巴鼓成圆筒的黄美琴手里。 ————————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四) —————————— 这样的通知来得真是太突然了。 黄美琴接过通知认真看看,脱下工作帽长辫子搭肩,摇着身子苦脸心烦说道: “你呀真是,咋不事先说一声,人家明天星期天说好要回家,咱们老在一起玩,我两个礼拜没回去了,我爸我妈到时间要骂人的啊。” 唐世科指着曹步清呵呵大笑说道:“看你这下惹祸了吧,真是的,就只有你才干得出来,事先也不问。” 曹步清弯腰鞠躬点头赔罪道: “怪我怪我,当时为工作想也没想说出了口,后来一个劲后悔,可是没有办法,事情已经这样,其实是件光荣任务,你确实真的要回家,只好现在拿着通知到你们科叫科里另想办法,对了,说话的时候要好好说,千万不要叫科里的同志有想法,我这是好心。” 黄美琴“哎呀”一声拿书抡过来打,曹步清大笑着“哎哟,哎哟”挨了几下,唐世科大笑不已。 女子遇事xing急是个通病,只是她们会在xing急中缜密思考,在xing急中自我调整。 黄美琴打了几下笑道:“我是供应科的人,你是车库的人,真有胆子连我的工作也给安排了,还好心你,好吧,事情已经这样去就去,和那个车去。” 曹步清回过脸来看看唐世科,唐世科道:“看我干什么,我是教练车。” 曹步清笑笑说道: “我自然知道,可话已经说到这里了嘛,咱们的车都出去了,就剩十二号车展勇鑫,本来是安排他去的,刚刚另有任务出了门,我和胡科长一说,他的意思这是个急事,看看请唐师傅辛苦用教练车跑一趟, 嗯,外面刚才我已经叫人把教练车汽油加好,检查有什么其它问题没有,你现在就请走马上路,这是派车单。” 唐世科笑道:“好呀,拉木材的事情我早知道,早上我还叫老席给十二号车换轮子,转眼变成我的事情,你个曹步清还真长大了,这是明目张胆地早把我给安排了啊,还把我蒙在鼓里,让我唠唠叨叨说了半天。” 说完站起来夸张姿势就要惩罚。 曹步清急忙站起来躲在墙角大叫求饶:“一切看在党国的利益上,一切看在党国的利益上,以工作为重,辛苦一趟吧,哎哟,手下留情。” 唐世科的手根本没有挨着他的身子,他已先在那里疼的不行。 黄美琴笑得花枝乱颤:“唐师傅没打到你身上,看你叫喊得要了人命一样,真应该真正地使劲地打你几下子才好,不过,说半天这个工作有你什么事情呢,刚才不是说要咱们三个人做的嘛。” 唐世科猛醒说道:“就是啊,我开车黄美琴验收你呢?” 曹步清拍腿道:“木材是国家统购统销物资,光拿着咱们厂里的介绍信就能拉来?就算你们能拉,谁敢给你们啊,我的任务是坐车到ca在秦岭木材公司总部,用他们木材总站给咱们的公函要一张木材发货单, 要来了这张木材公司的发货单,这车木料才能经过一道道检查站,一路顺通地拉到咱们工厂里来。” 唐世科和黄美琴点点头,唐世科说道:“我好长时候没跑长途,浑身早就痒痒,这一趟不算远也算松一下筋骨,不知黄美琴你咋样,你没有接触过这种事情,能完成工作吗?” 黄美琴激动着把工作帽摔来摔去,粗黑的辫子搭在胸前,脸儿红红的眼中放着光。 她挺胸道:“既然领导放心叫我去,我一定把工作做好,何况有你们在旁边,不懂的可以问啊,快说吧,现在叫我干什么呢。” 曹步清笑着说道: “文件,公函,介绍信都在这里,验收木材的皮尺已经放在车上,你把材料室的公章拿上,带个记录本,看着杨芹香一来咱们就出发,五哥的那些学员怎么安排。” 唐世科说道:“既然紧急任务,叫他们学习机械常识就是。” 黄美琴此时才知道一切都是曹步清早就安排好了的。 低下头想想,她年轻的姑娘进厂工作,没有单独出门给工厂做过事情,现在要她代表厂里到秦岭拉回急需的木材,心里既紧张又光荣,什么礼拜ri要回家的念头早忘在一边。 当次再无别念,她满脸的严肃,咬着细牙皱着柳眉,拍拍身上,看着唐世科和曹步清问道:“穿着工作服,不换衣服?” 曹步清点头道:“这是去工作穿着工作服最好。” 黄美琴帽子戴好掖好辫子窗边镜前照照,轻灵美丽jing神抖擞道:“我好了,出发。” 曹步清赞道:“这才是工人阶级好形象。” 黄美琴问道:“今天回得来?” 看两人点点头,她把提包拿上,哪里有中午给自己和姐姐买的红毛线,说道:“我带在车上。” 曹步清道:“你们先上车,我给芹香留个字条就来。”桌上拿起纸笔写了起来。 他俩走到教练车旁,唐世科给学员简单安排了,叫学员回去学习机械理论,转身打开车门拆下油门限速器。 限速器是专为学员练车安装的,是在油门踏板下方装颗紧固螺丝,学员实际cāo纵车辆时油门不会踏到底,只能踏到一定位置控制速度。 他发动汽车后看看每一个仪表,跳下车来,每个轮胎踹一脚,对静静地站在一旁脸儿红扑扑的黄美琴笑笑说道:“上车吧。” “熬”黄美琴甜笑答应美滋滋坐进驾驶室。 唐世科看着她心里高兴异常:“嗯,没想到步清居然给咱安排了这样一趟好事。” ———————— 刚关车门看见杨芹香拿着文件疾步走进车库大门,看见几人准备出车白sè工作帽下杏眼圆睁。 二人正在考虑怎样回答杨琴香问话,车旁转过董德者猴急问道:“你们干什么去。” 两人未及回答曹步清过来道:“一边干活去,没事情穷挤啥热闹!” 拉开车门完全不把董德者放在眼里的姿势坐进驾驶室看着前方道:“走吧。” 董德者站上车门脚踏板挣扎说:“我也去,保证听话,狗骗。” 曹步清在他脑门打一下吼道:“要你知道,我们这是工作你一边去。” 唐世科笑道:“我们拉趟货就来。” 董德者瞪了曹步清一眼,恶狠狠晃晃拳头下到地面,憋气看看汽车起步离开自己。 哼!唐师傅眼看前方是因为开车,黄美琴女孩子本应该眼看前方目不斜视,你个破曹步清一不开车二不是女子,凭什么也眼看前方一脸的镇静,故意做样子给我看呀! 不由地咬着牙攥着拳说道:“好你个四眼狗,回来了咱们再说话,叫你像个人样的威风!” ——————————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五) (发句牢sāo:二十多万字了,白ri黑夜苦磨心肠,可是连个封面也没有,申请了还不知要等多久,哎,有谁知道怎么做封面,请帮帮忙,只要cháo水浸润中华大地。) —————————— 对着车库大门,车子还没走几步便到了满脸错愕的杨芹香面前。 曹步清笃定地对唐世科道:“别停,慢点我说一声行了。” 把头伸到窗外大声说道:“芹香,你把文件交给胡科长,我们紧急任务先走了,你辛苦一下我们很快便回来,给你留了条子在桌上。” 杨芹香急急忙忙为曹步清办事,大步去疾步回自然迎面看见车子出来,驾驶室里唐师傅身边坐着黄美琴和曹步清,她站下举起文件示意此行结果,满脸疑问。 汽车过来,听了曹步清这样的话她机械地点点头,木然地看着车子开过身边摸不着头脑。 董德者追上来伸头问道:“他们说说说,说啥!” 杨芹香皱眉看着车子屁股并不回头:“好像是说紧急任务,给我留了条子在桌子上。” 董德者大叫:“快去看看。” 两人向材料室跑去,董德者跑得太急差点摔跤,气喘吁吁拿起纸条一看全明白了。 杨芹香秀眉紧皱双手捏在一起,抬头看着车库大门咬紧嘴唇。 董德者眨巴着眼镜神往地喃喃道:“怪不得不叫我去,多好玩呀,长安,翠华山,南五台,终南山,南山湫,玉泉洞,多么美妙的紧急任务啊,哼哼,这是把哥们甩了。” ———————— 汽车出qa公司没多远,曹步清叫停车,笑笑道:“对不起五哥,我还不能和你们一起去,这一次又要辛苦你了。” 唐世科和黄美琴睁大眼睛满脸疑问。 曹步清取下背包道: “是这样,我要到咸阳看看车队运输材料情况,你是知道的,那的工作还得一段时间才能完成,胡科长在家里走不开,专等我去了解了情况向他汇报,差不多能和你们一起回来,这个包你们需要的材料都在。” 黄美琴急道:“这怎么行,你是经办人,你不去的话怎么整。” 曹步清笑笑道:“放心吧,五哥是老行家,他办过的事情比我多得多,你就听他的,对了,你用的尺子在工具箱里。” 这是实话,材料交接,运输,调运唐世科是车队骨干,车队很多工作都经过他的手,办理这种手续小菜一碟,曹步清还要向他请教。 黄美琴对此自然十分了解,拉开面前工具箱看看,大皮尺果然放在里面,顺手把自己的笔记本放进去后,女孩子错愕中一时想不到有什么话说。 曹步清下车推上车门退后挥挥手道:“你们一路顺风!”说完走了开去,边走边为自己稠密安排叫绝哈哈大笑。 黄美琴噘嘴道:“曹步清真是,说好一起去的,已经出了门却又打退堂鼓。” 回头看看唐世科多少有些担心地说:“唐师傅,我什么也不懂心里没底,今ri的工作全看你了,你真的能办好吗?” 唐世科笑笑说道:“就那么点事情,不大,就是时间紧张些,你看看他的包里都有些啥,不齐咱好再拿些。” 黄美琴把鼓鼓囊囊的背包打开将东西一样样掏了出来,如此鼓胀定然东西不少。 果然,最上面是文件袋,里面装着介绍信和其它拉运木材的文件材料,下面有一块上海香皂,两把牙刷,中华牙膏,两条新毛巾,梳子,镜子,全是新买的。 另外是卫生纸,灌好水的军用水壶,手电筒,两条黄金叶烟,用纸包着的是二十几个馍馍,一袋酱肉、咸菜,几个苹果,还有一袋糖果瓜子零食,一瓶雪花膏,最后是几瓶西凤酒。 她拿出一样嘴里“咦”地一声,最后拿出瓜子苹果笑了,看看唐世科再看看放在坐垫上的东西“哇”地叫了一声,简直发了意外财兴高采烈双手舞动。 唐世科高兴道:“嗯,别说步清想的真周到,啥都有了,咱们上路办完事尽快返回。” 黄美琴笑道:“快快马上出发,一定要把这个工作干得光彩出sè才好,这几瓶酒是干啥用的。”说完把东西放回到包里。 唐世科说道:“每次我去秦岭拉木料,都要和林场的同志们喝几口,步清知道。” 看看怀表,此时已经接近下午三点,到秦岭有七、八十公里路,跑得快点能赶上下班以前到达,最好是加紧装车快速返回。 他发动汽车,很快把车速提了起来,速度达到了六十多迈,汽车在大路上飞驰。 他心里很美满脸笑容,这趟特然的秦岭,尽管最初对曹步清没有知会他而霸道安排下意识有些不快,但是,此时真正地意识到此行将一直与黄美琴在一起,实在话,真是千载难逢的美事,不由得在心里“嘿”了一声。 风大,黄美琴把车窗摇上,两眼看着前方脸儿红红说道:“唐师傅你咋开得这么快。” 唐世科按喇叭超过一辆车笑答:“呵呵,是比平时快了点,你要知道,咱这一趟单程七、八十公里路呢,咱们跑快一点,好在人家木材总站下班以前赶到,请人家的同志费心加班给咱们装车,这样咱们晚上才能赶回来,不然就得等到明天了,明天是礼拜天,说不定还不好找人装车。” 原来这样,黄美琴看着急闪而过的村庄点点头又摇头,看着车子长头伸出老远很是兴奋脆声说道:“哎哟喂,有这么远的路呀,晚了没人装车,弄不好还要到明天说不定是后天才回来,是这样吗。”唐世科点点头。 想到曹步清,黄美琴咬着细米牙显然生气道:“曹步清也不早说,把事情说得光荣又光彩,其实是想着坑我啊,要知道这么远的路这么个情况,我才不来呢,看我回去了找他算账,哼,早知道别叫他下车!” 唐世科呵呵大笑说道:“曹步清是什么人,事情急了不抓人来顶着能行?那个家伙很多时候简直是冷血,要是他早告诉了你,你肯定不会同意至少要认真考虑,那他的工作怎么办,不是要抓瞎!你就权当游玩罢了。” 想想也是,黄美琴担心道:“唐师傅咱们在下班以前赶得到吗?” 唐世科道:“差不多吧,只要路上顺顺利利。” 黄美琴突然担心道:“老是这样快跑,看汽车该累着了。” 唐世科听了“噗”地一声笑了,笑得有些抑制不住,看见黄美琴要生气急忙抑制。 他轻声道:“你呀,到底是知道不知道,汽车是机械,只要不出故障能一直跑,你吃瓜子吧,别辜负曹大调度一番好心。” 黄美琴拿出瓜子吃起来,此时年轻姑娘放松很多,吃几粒瓜子道:“你吃吗?” 唐世科摇头道:“别管我。”心里十分受用。 “奥对你在开车,我拨几颗喂你好了。” “这那行,我一个大男人多别扭。” “别扭啥,吃几颗香嘴嘛。” “呵呵,那就几颗行了,别太多。” ——————————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十) ———————— 老黄听了黄美琴的话,发自肺腑出口重气咽口唾沫,看着看着年轻美丽的姑娘,有些激动,掳掳胡子话匣子打开。 他说道:“好姑娘啊,真是这样的,咱小的时候受的苦,那罪受的现在都不敢想,才多大一点人嘛,吃没吃的,穿没穿的。” 他不无感慨地说道:“那年月啊,冬天老林子到处是皑皑的白雪,多少次差一点没命了,**来了我参加了游击队,张处长当时也在,一起打了多少仗,走了多少路根本说不清, 要说参加游击队的第一仗,真是记忆犹新。 第一次打仗没发枪,队长叫咱一个人躲在前面草窝窝里看着大路,发现情况回来报告,我看着大路,没想身后来了国民党,是个大个子兵,把我扑通一下子按在草里, 这是要命的事情,我一急不知身上那来那么大力气,猛地翻过身来把他压在身下抡拳就打,咱生来干力气活的人拳头像铁,他大叫我也大叫,他是被我打的大叫,我是肚子疼大叫, 怎么会肚子疼?低头一看他一把军刀直直戳进我的肚子,血红一片,我当时红了眼,用把胳膊打断的力气再打一拳,这下太重了,他一下子晕了过去, 我把军刀从肚子里拔出来按住伤口,另一只手抓过一把青草嚼几下成了草泥,用草泥堵住伤口,刚把腰带拴住伤口远处有人叫道:叫啥呢,老子咋看不见。 显然是别人听见这边大叫发出的疑问。 隔荒草听着声音不熟悉,我把晕过去的国民党大兵大枪拿过来,那枪比打猎的火药枪长很多,重很多,先用枪托在他头上猛捣一下使他再也起不来, 把他的帽子戴在头上,用枪对着声音说道:我在这里。 我的话一停,立刻见到前面草里站起弯着腰的两个国民党大兵,端着枪向我这边小心快速走过来,吓得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看着离得不远紧张中一枪打过去,一个大兵应声倒下另一个马上趴下,没放枪顺着草坡溜下去了。 枪声一响咱们队伍立刻向这里围过来,一阵猛打大获全胜,把国民党的这支先头部队打跑,为了防止国民党大部队包围过来立刻全体转移。 我把身边国民党兵推一下,发现他已经死了,可能是我用枪托打得太重,我要跟大家一起转移,这才发现站不起来,伤口疼得我昏了过去。 第一仗我打死两个敌人,被记了大功,伤养好重反队伍一直打到解放,后来当了秦岭游击支队的分队长,现在好多当大干部的人当年都和我在一起,有些还是我的手下。 解放了,城里缺少干部叫我进城我不去,说了多少次也没用,为啥,咱没有文化去坐办公室,猪鼻子插葱装象,咱就在林场干革命。 林场四、五百号人组成伐木队,搬运队,装卸队,种植队,大事小事我一句话算数,外面的人按我的官名叫场长,内部的人谁叫我场长我跟他急, 唐师傅说我过得神仙一样的ri子,表面看起来真是,山清水秀鸟语花香野兽满山老酒暖心,其实也cāo心事情真多,一会你到了看看,咱不是吹的,就你们这一车料,用不了多一会就完事,跑得快了能回去睡个好觉啊,哈哈——。” 他越说越高兴,一方面为自己的一生自豪,一方面为自己的一席话完全战胜了城里女娃子。 一席话,把黄美琴听得由衷地佩服,没想到老同志还有这样光荣的革命历史,实在实在意料之外。 她把工作帽摘下来露出盘着的大辫子,理理头发睁着明亮的眼睛说道:“你不仅是老革命还是干部是场长,继续工作完全不是问题。” 老黄一拍大腿道:“就是呀,咱这身子那里不如年轻人了,上山下山一溜风,叫我退休是不是要和他们干架。” “就是!”黄美琴肯定地点了一下头道:“是我也要干一架,狠狠地干一架,后来你干架干赢了没有?” 老黄轮着胳膊说:“当然干赢了,别看现在他们的官比我大,走到面前来谁不怕我动手收拾几下,老老实实给咱们听话。” 黄美琴伸伸大拇指,眨眼想想说道:“依你这样的资格,我该叫你什么才好呀,随便叫一声实在欠尊重。” “别别,就叫我老黄,唐师傅叫我老黄大叔最好,听着像自家人。” “那好。我也叫你老黄大叔吧,你家现在有几口人,都在干些啥。” “我结婚晚,生了两个丫头,全家就四口人,两个丫头唐师傅见过几次,都在林场种树队工作。” “熬,原来这样,她们多大了,成家了没有,长得漂亮吗?种树队,林场不是天天砍木头的嘛,却种什么树。” “都还没有成家,年纪连你差不多大,有个啥漂亮的,看看你年轻人说的,这么大的一个林场,光砍不种几年就是一个光秃秃的地方,没有树了还叫人活不活,种树队的工作很重要的啊,那是给子孙万代造福的啊,再说那些速生林木几年就可以派上用场,为国家建设贡献力量。” “嗷,原来是这样,现在你还天天参加劳动吗?既然是领导肯定没时间干活。” “那里,咱不干活浑身皮子痒痒,你看看我这双手老茧有多硬,不干活了痒痒的难受,为了它也要动手干干才好。” 老黄把自己的手伸过来,使劲捏捏后再用力展开,这样自己的手上显得更加苍白无血而有力气。 黄美琴抓住认真地看着,一老一少两颗头颅靠的很近,一个短头头发粗硬如钢针已现花白,一个黑发如云红头绳拴着的大辫子盘头,你说我讲说得高兴,此时都在品评着那黑黑地没有肉干柴梆梆般的手,俨然多年的朋友,把刚才的不高兴早忘到天外去了。 唐世科偏头看看一老一少不由地轻声笑笑,耳中听着他们说话,把车尽量开得平稳快速,早过了石砭峪。 从东南向翠华山南面一条长满野草,十分荒凉看不见人烟也就是秦岭终南山来,离老黄的dfh林场已经不远。 ————————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十一) 这条险恶的道路最早是老黄带唐世科走的,要比从喂子坪绕路近几十里。 石砭峪,由民间俗话而定,形容山石嶙峋犬牙交错的狭长隘口,这样的狭长隘口路况很差,急上猛下连带回旋急弯,路荒风急山高谷深危石悬空非常险峻。 唐世科曾经为了争取时间,带领车队集体走过一次,这里的险峻用简单列子说明。 在一个险峻的陡坡顶上停下来唐世科给大家说明路况,修理工席乐天拿着一块石头往山涧用力甩去,睁着眼睛硬是没看见甩到哪里去了,可见实在山高涧深。 当时,看着如此险恶境地,董德者坐在车上说头晕不敢下来怕被大风吹下山去。 s省大汉张武成看着心虚说就怕刹车突然不灵。 展三次嗡着鼻子退后说:“我开车专门往右开,这第一,路太小开不到右面,这第二,右面不是石头就是悬崖,只怕车的右面受不了摔。”回去之后硬是躺在床上盖一块毛巾睡了两天。 如此描写不是夸张,真的格外凶险。 唐世科今ri走上这条路当然有把握,节约时间为快速返城,为黄美琴能快些回家。 老黄呢,走什么路他完全无所谓,这样的路于他司空见惯。 这条路远离城镇,根本看不见行人,汽车喇叭形同摆设,按一下只能是闻声鸟飞绝,道路坡度很大崎岖险要,沟壑相连。 深秋仍显翠绿的山坡上,高山流水随处可见,有的水流在断口处直接飞下山来,水势不大哗哗地银珠乱舞在半天上牵丝飞绵。 路两边灌木丛生野林成片,认识和不认识的树木相拥相挤肃然而立,不时看见成熟的野果红红的脸蛋儿羞涩地俏丽枝头,一老一少大叫着下车小心地将其捧上车来。 这里,有时候天空仿佛一下子变小了,头顶参差不齐的树枝将天空盖成不规则的天片,说不清也看不清的野鸟野兽闪电般晃过视线。 汽车一会儿转着弯急上坡,一会儿转着弯急下坡,经常可看见滚下的山石静静坐立,吨位不小外形峥嵘,上坡没有少于三档,有时前方还有浓浓的山雾,叫人看不了多远,冲过山雾立刻看见明亮宽阔的天空。 在高山上往下看看,重叠很远的远山树海苍茫秀丽,间或有白云飘动实在蔚为壮观。 下坡带档带刹车,刚转完一个大弯速度没起来又是一个大弯,几个大弯随山道隐现伸缩。 车到了一个看上去不大的小山顶,却不想,一看旁边竟然是吓人的悬崖绝壁,兀鹰在半壁上盘旋,然后经过几圈碎石子铺就的弯道下来,猛一看又是鸟语花香的青草野谷,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水雾,yin暗,太阳几种变幻,真像到了仙境。这就是秦岭的山谷断层地带,山势雄伟,地势绝险。 当此,险要处大家都不说话,平缓处一老一少指着花草树木议论一番,唐世科插上一句半句。 偶尔看见大山上出现孤独人家,或在高坡上,或在陡崖下,或在屋前挂着蓑衣,林间看见的山里人,衣衫不整孤单单坐在地上用好奇的眼睛打量来车。 黄美琴担心地问:“这么大的山,人咋住呀,就那么一家人,别说其它的事情,就是买个东西也没有买处啊。” 老黄满脸神往地说:“姑娘娃你只知道自己见惯了的生活,山里人有山里人的活法,有自己的乐趣,你真正了解了才知道,叫你出山你也不去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传进唐世科的耳中,久久地在心里回味,因为这句话是他自小就熟烂在心的。 说话间车路循着一条小河,弯弯拐拐来到两座大山相夹大树盖野的平地,平地有很多灰黑sè的房子,其中只有一栋砖房,一面红旗在树木间轻轻飘动,有好些炊烟从一间间房子里冒出,看见汽车来,一些男女老幼抬着头向这边看着。 老黄高兴说道:“咱们到了。” 黄美琴却看不见伐好并且堆积起来的木头。 唐世科来过多次,不用指挥把车停在写着《s省秦岭长安东方红林场》那栋三四十米长的砖房前。 看一眼,这里没啥变化,青树掩映下,砖房四周许多低矮破烂用土坯修成的简易职工住房黑黢黢地挤在一起,被东倒西歪的柴房、菜园子、猪圈、鸡窝、茅房包围,知名或者不知名的树木杂立其间,用簸箕晾晒的各种干菜随处可见,晾衣绳上晾晒着破旧的衣裳,家养的狗在垃圾堆上东奔西窜,看上去杂乱无章。 林人盖房子不用木料而用土坯,唐世科曾经问过,得到的共同回答是:林场深居山野密林中,人们ri常生活处处与火分不开,曾经因为大火烧死不少人,烧毁不少山林,因此从老祖传下规矩,林人盖房一定用土坯。 砖房前十几位林人穿着补丁黑衣,多人肩上有草质肩垫,古铜sè脸面除了男女有别瘦瘦地没有胖子,每个人眼睛黑漆发亮,看着感觉格外jing神。 可以想像,秦岭强劲的山风,是怎样地磨练着像农人其实是林业工人的他们,从住房以及生活环境让人知道,林业工人的现况与经过大炼钢铁后很多地区的人们一样。 虽然不能用苦难来形容,情境实在不佳。 ————————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十二) —————————— 来到面前,看看林场一帮人众,老黄等唐世科、黄美琴两位客人都到了身边才大声说话。 他大声几近吼叫着说道:“你们咋啦,我这才出去一天就看着你们一个个像死人来着,这是庆安公司的唐师傅和黄师傅,认识的不认识的快打招呼。” 说完谁也不看用帽子浑身上下拍打起来,好像刚才不是坐在车里而是从灰堆里出来。 唐世科和黄美琴笑着站在大家面前,一个高大俊雅潇洒大方,一个娇小婀娜秀美白玉兰般挽绿含羞,叫众人眼前一亮。 众人多数认得唐世科,笑嘻嘻纷纷大声招呼道:“来啦,好久不见。” 唐世科客气地走到大家面前,把黄金叶发给大家回答道:“来啦,太忙。” 几个年纪和唐世科差不多的汉子,显然是久别重逢与唐世科互相拍打着肩膀,亲亲热热地说着话。 看黄美琴,穿工作服戴袖套和工作帽,眼镜片闪闪发亮的俊俏姑娘,大家显然没见过她,更没见过她这身打扮,想着是不是现在城里人时兴衣裳,对着她多少有些生分没有说来啦两个字,下意识还怀疑这姑娘也能是师傅? 出于礼貌,大家拿着唐世科给的烟,对她轻轻地点点头龇龇牙就算打过招呼,然后自顾自地把烟点上,美美地吸一口。 这样的见面搞得黄美琴有些不自在,想对着大家笑一下,那肯定不是打招呼,想说个见面话,人家可没人和你说话,不由地双手捏住衣角身子轻轻地扭动一下脸上发红,好在有眼镜,人们看不见她的眼睛。 两三个有些年纪的女人上前拉住她,从上到下地看着,爱惜地摸摸她白皙的脸蛋,大呼小叫地夸奖着,指指唐世科小声地交头接耳说着悄悄话,黄美琴红着脸,女人们一会说一会笑,嘻嘻哈哈。 一个高高瘦瘦古铜sè脸膛老头突然大声问道:“你找到张胖子没有,他说啥了,把没把事情给办了。”嗓门太大把黄美琴吓一跳。 另一人大声说道:“你满身摔打个啥,有虫啊,快说说办得事情咋样!” 老黄停住拍打看着大家笑眯眯不说话买关子。一名妇女用围裙打过来大声说道:“你傻笑个啥,出去一趟咋就呆了,喉咙叫驴屎塞住还是叫张胖子吓了毒药!” 老黄哈哈大笑躲闪说道:“放屁,张胖子能把老子怎么样,见了我马上大叫投降,这话一会再说,先把干柴棒给我叫来,人家唐师傅来拉那车木料,叫他快点组织装车,唐师傅夜里好赶回去。” 有个年轻人拿着铁钩上前大声说道:“干柴棒进山打猎,他留下话叫在这里等你,说是你吃饭前不来就散伙,他打回来的野物大家分!” 黄美琴此时才知道,林人原来都是大喉咙说话,远了像喊叫近了像吵架。 老黄听了满意点头:“干柴棒倒还留着一手,上车吧,回来再吃饭,早干完早散伙。” 对着一个老女人大声说道:“给梅花她妈说一声,家里今天有稀罕客人,把饭做上一会儿就来吃。” 老女人大声说道:“就知道吃喝,叫我跑一趟告诉话有啥好处。” 老黄大声说道:“你家半截子不在家的时候我来伺候你。” 旁人笑起来,老黄猛然想起有黄美琴姑娘家在跟前,抱歉笑笑大声说道:“快上车,还等我把你们提上去!”工人们拿着铁钩推搡说笑爬车,动作猴子一样轻便灵活。 唐世科开车从两山相夹的天然坡路,通过便道向林场深处行进,驾驶室里仍然坐着黄美琴和老黄。 下一个坡是四五十米宽的浅水河,河水平静流淌,水中间有串方形间距相差不多的踏脚石,从这头一直到对岸,汽车紧挨踏步石直接从河床慢慢淌水开过去,河水漫过半个轮胎水花四溅车身摇晃。 黄美琴第一次坐车过水,看着车一直向水里开去,紧张地睁大眼睛捏着拳头心里暗暗担心,到对岸松口气,看看唐世科冲自己笑笑,心想这事情在他来说看来是经常的。 过了河,顺河几百米山路过后猛转弯,大大的木材料场出现在眼前,按粗细大小材质不同分别堆积起来的圆木堆积如山,一堆挨着一堆令人叹为观止。 黄美琴双手一拍高兴地说道:“这么多的木料啊。” 老黄听了说:“这是你看见的,没有拉下山的木料还多得很呢,最近拉木料的车来得少,大家都停下手里的活没事干。” 老黄解释说,木料都是按照上级下达的工作计划采伐的,不会多一根,也不会少一根,不来车拉,工人们坐下休息,没有采伐计划,车来得再多工人们还是坐下休息,没有上级下达的采伐计划,任何人任何单位出再多的钱也别想得到一根木头,一切按照计划行事。 ——————————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十三) 按照老黄的指点,唐世科把车开到料场老里面一小堆只有仈jiu根的木料跟前,一把方向停好位置,大家下车,老黄自顾自叉腰四下查看。 一个料场管理员拿着材料报单走过来,黄美琴一看,正是为自己单位准备的,她和唐世科一起,在管理员的陪同下确认了木料的材质以后,用大皮尺丈量了一番,别看只有仈jiu根,全是两个人双手抱不完的大料,数量偏多一些,唐世科说这是林场历来的规矩,宁多不少,与客不亏。 看着黄美琴点头认可以后,管理员递过来红sè油漆罐子和一支木笔,木笔是用木头削成笔状,前面大后面细,头上用刀划开成扫把型,蘸上墨水写字做记号。 黄美琴哪里见过这东西,看完把头一抬不知道要自己干什么,唐世科接过来蘸上油漆木料前蹲下,一笔一划地写下“qa”两个字,每一根木料都写。黄美琴暗叫惭愧,咱厂里拉来的木料、钢材的头上不都是写着字的嘛,这本是做个记号,自己却给忘了。 唐世科写完站起来看看说道:“别看这么几根可是够重,装的时候尽量往前,最上面多向车头压压,怕后头太重车头往上翘,装车吧。” 管理员客气说道:“放心吧唐师傅。” 回头大嗓子喊道:“起木装车了——” 旁边等待的人们拿着铁钩跟着大喊:“起木装车了——”嗓门粗放豪壮,声音远远地四野回荡,喊完放下车厢板搭上木跳板。 黄美琴好奇,不知道人们为什么一起大声喊叫,喊声整齐挺好听。 唐世科笑嘻嘻轻轻说道:“林场工人装车前都要这么喊一声,听他们说,旧社会喊叫是给资本家听的,意思是如果有错误别装车,省得白费大家力气,白费力气要加工钱,另外迷信的说法,是木料一旦离地再放下来有伤财气,人们多半很忌讳。 现在喊叫这么一嗓子,除了延续多年的习惯外,当然有自己当家做主的豪迈与快乐,可以提高人们的团结jing神和工作激情,你要是上山到砍伐木头的地方看看,喊法又是不同, 一颗老树按着一定的方向在树根下砍开槽口,砍树的人会抬头大喊几声:“顺山倒呕——”旁边的人也会跟着大喊,声音在山里回荡,意思是提醒周围的人们离开,不要被倒下来的树伤着, 喊过几嗓子后,凭经验听听没有别的声音,再听听看看风是不是会影响大树倒下来的方向,如果一切正常,用斧子向树身上已经砍好的槽口砍下最后几斧,大树就会发出“叽叽咯咯”的声音,按照槽口的方向顺山倒下来, 有些不结实的大树也会被这棵大树带着倒下来,那可是铺天盖地惊心动魄的一刻,声势浩大地动天摇树叶枝杈满天乱飞,来不及飞跑的野鸟也被压死在大树下。 你听着他们刚才喊得这一声好听吧,整齐而嘹亮,咱们听着新鲜,就这么简单的一声喊,包含着林业工人们许多历史情感。” 黄美琴神往地听着,赞叹的眼光深深地看着唐世科说道:“你咋啥都懂啊!” 唐世科谦虚地笑着摇头,刚要说话老黄拿着提包过来大声说道:“两个小人儿小声说啥呢,不叫老头子听听。” 唐世科笑着把刚才的话大概解释了。老黄听了点头认可,回头看着干活的人们,此时木跳板已经在车后箱搭好,宽宽的木跳板依车身倾斜。 场地上,十几个工人分开在木料前后站住,铁钩子挖进木料用上劲,前面的汉子开口大声吼着劳动号子道: “稳稳往前走、呕——。” 所有的人神情严肃,身上用劲跟着一起大声吼到: “稳稳往前走、呕——。”很粗很长的木料在吼声中向前挪动两尺,人们不取铁钩稳住劲挪动脚步站好,前面的汉子再次大声吼到: “好材要出山、呕——。” 众人齐口大声吼道:“好材要出山、呕——。” 领吼:“接近大跳板、呕。” 众吼:“接近大跳板、呕。” 领吼:“不能放手、呕呕。” 众吼:“不能放手、呕呕。” 大木料在吼声中有生命般向前挪动,吼词变换反应劳作情况,号子声在大山里反复回荡。 这吼声,这雄壮的号子声,苍劲有力动人心魄,特别是众人的合吼,反反复复震撼着人的心胸,听上去令黄美琴血脉愤张。 老黄捏着双拳,迎着山风眼光明亮嘴巴轻轻出劲动着,下意识跟着工人们吼着劳动号子。 他回头大声说道:“这么大的大山林子,就是要听得见人们的吼叫声,本来人就少,没有了人的声音,哪里还有林场的活力,哪里还有老山林子的灵气!” 再咧咧嘴笑道:“所以咱这里的人说话都是大嗓门,有个啥事情老远就能听到,生下来就是这么个习惯,对外面不知道的人来说,好像有些野气呀。” 黄美琴笑靥如花大声吼道:“那里啊,虽然从来没见过,简直太美了。”回响的劳动号子中,她知道不大声说话听不见,突然的大嗓门令老黄愣了愣。 老黄看看天sè大声笑道:“这丫头接受能力真强,嗓门很大的呀,走吧,咱们回去吃饭,吃了饭坐会儿差不多能装完,你们要是急着走就上路,不想走就睡下。” 唐世科大声说道:“好呀,就这么办!”上车拿下两瓶酒和二十几个馍馍给工人们送去,工人们一片欢呼。 唐世科再回车拿上酒和零食走过来,老黄喜上眉梢,给工人大声说道:“加把劲啊,唐师傅和我吃饭去了,如果他要走不要叫给耽误了。” 工人们笑着大声叫喊着说:“去吧,放心吧,唐师傅看看今ri最好不要走了,晚上咱们好好喝几碗,不把你喝趴下不算数!” 唐世科大笑着给大家招手暂别,黄美琴问老黄道:“他们不吃饭?” 老黄哈哈笑道:“林场的人喜爱把活干完吃饭,这是习惯。” ————————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十八) (更新上来肯定是满篇蚂蚁,为难大家了。) ———————————————————— 面对慈祥的黄大娘,唐世科关心地看着她说道:“大娘,看你说的,谁叫你有福我正好在这里,不过,是谁见了当时的紧急情况也会伸手帮忙的,你的病好完了吧,那晚时间太紧我走得急,要不还可以在医院多陪陪你。” 黄大娘感激地说道:“已经好了,我上辈子修得好缘分碰到你,不然哪里还有命在。” 唐世科安慰道:“好了大娘,再也不要说这样的话,但愿你健健康康长命百岁才好。” 大娘擦泪轻叹道:“你呀,年龄不大,能干还会说好听的暖心,自是你爹娘前世修来的福,你走了老不来,别说我们老两口,就是梅花和梅枝也总是念叨,为什么老不来,老闹着要听你说故事呢。” 梅花大声说道:“谁要听他说的故事了,一走就再不来的人,今番故事说得再好咱也不听了,除非说上两天两夜,娘,你快看看这是谁呀。”说完把黄美琴拉到母亲身前。 黄美琴亲切地叫道:“大娘。” 黄大娘一看,摸摸她洗得发白的细帆布工作服,细花花布的花袖套,轻轻取下她的白sè工作帽,梅枝在头后伸手把她的发卡摘下,两条又粗又长的大辫子摆落下来,一条辫子还调皮地缠绕在她白皙的脖子上,使脖子更加白皙修长,真个是柳眉凤眼樱桃嘴,细皮嫩肉透着红,白白亮亮的眼镜,更使得这张脸秀美中透着文雅与灵气。 黄美琴被黄大娘看得不好意思,羞腻地又叫了一声:“大娘。” 黄大娘说道:“看看真是把人稀罕死了,咋长得这么水灵,实实在在是水灵得很,嗯,这是啥布料做的衣服,**的,可从来没见人穿过,画一样的人,换上件水彩花绣的衣服才好呀。” 一句话把大家逗乐了,老黄和干柴棒抽烟笑眯眯看着这一切,咳嗽一声说道:“人家闺女年龄不大,已经是公家的人,现在是材料员啊,穿得可是庆安厂里的细帆布工作服,稀罕着呢,结实得很,一件衣服顶咱们几件穿。” 工作服黄大娘听说过,细帆布做的林场没发过她也没见过,听了老黄的话,再把黄美琴喜欢地看了一回,突然想起一事问老黄道:“你去了这一天,不愿退休的事情咋样,老张会不会给你帮忙。” 老黄道:“答应帮忙来着,但最后结果还是要看总部jing神。” 黄大娘点点头,见大家都站在院子里,不由急忙说道:“看我老太婆唠叨起来没个完,都快进家坐,饭已经好了,他干柴棒叔叔打来的黄羊可真肥啊,有好几十斤重呢,人家勤快地破开洗好,手不停忙活了半天,剁了煮上才去接你们,现在差不多熟了,一会儿就端上来。” 干柴棒听了脸上发光,嘴里却说:“嗨,哪有啥,顺手的事情有啥说头,再说我不弄的话还能叫你老嫂子一个人忙。” 梅花梅枝一听摇着头,辫子乱甩大声说道:“干柴棒叔叔说话一点都不全面,你破羊我们打水,你煮羊我们抱柴,怎么就不把我们说说呢。” 干柴棒听了故意翻着眼睛说道:“我能破羊就能打水,既然能把整个羊剁了就能煮上,你们跑前跑后说说笑笑干了些什么,在我的眼里就跟啥也没干一个样。” 梅花、梅枝小脸变sè,梅花道:“把黄羊吊起来不用我们两边拉绳子。” 干柴棒说:“要。” 梅枝道:“洗肉不是我们提桶往下浇淋。” 干柴棒道:“是。” 梅花道:“羊身上不要的东西是谁去挖坑埋得呢,要煮羊是谁把大铁锅洗干净的呢。” 干柴棒答:“你们。” 梅枝伸着手指头说道:“把羊肉放进锅里,是谁急忙抱柴连手都扎破了。” 干柴棒说:“你。” 梅花紧追:“烧火没有洋火是谁拿的。” 干柴棒快答:“你!” 梅枝紧说:“谁最后把刀盆案板洗净擦干。” 干柴棒急答:“你们。” 两姊妹一起说道:“就是了,为什么不把我们说上一句半句的啊。” 干柴棒看看天想想道:“就是,怎么没把你们说上一句呢,可能是我要破羊羊就吊了起来,要洗肉水就浇淋了下来,要煮肉洋火就送到手上来,眼里没看见你们影子。” 两姊妹“好呀!”大叫冲上来举着小拳头围着打,干柴棒故意叫道:“哎呀要我的命了。”大家一阵大乐。 老黄笑道:“一天到晚老把娃们没完没了的逗,真没点老人的样子。” 黄大娘笑着指着干柴棒说道:“要不你浑身没有二两肉,整ri里没个老没个少,好好地就要逗着闹。” 拉住两姊妹道:“好好好,都是你们干的行不,一会多吃点肉,梅枝去把你爸的榛子酒掖一些出来端上桌,梅花跟我去弄饭,今ri个叫你们的好大哥好好吃上几口肉。” 说完笑哈哈把黄美琴推进屋让在炕沿,带着女儿们出门忙活。 老黄把大家让进屋里,唐世科一看,屋里与往ri一样,土坯墙挂着长筒猎枪,蓑衣,斗笠,绳索,勾链,墙角堆放着农具。 普通的房里正墙前供着神龛,屋里地上摆着大木盆,盆里是一些正在准备往下搓的包谷棒子,盆旁有两条小板凳,临窗户是土炕,能坐十几个人的大土炕摆着炕桌,满是茶釉子的茶壶已经泡好茶水,空气中飘散着绿茶栗香,炕的最里头,是几床被子和上了花漆的长方形中间窝下去木质枕头。 绿茶是林人自己采摘炒制,味道不错家家都有,唐世科过去带回厂里不少,胡科长品品说与眉山毛茶差不多。 他看看花花木枕头笑笑,木枕头北方地面很普遍,自己老家就有,此时看来心中一阵亲热。 木枕头不是随便木匠能做好的,好的枕头jing雕细刻,上漆后图案jing美做工细致,有的枕头选材不光是木头,有石头、玉石、磁石之分,据说有提神、醒目,静脑,降血压、祛风等功效,出土文物里古时候留下来的石枕价值不菲,决然是上上工艺品。 南方人会说:枕头这么**怎么睡呀,后脑勺咯得慌。 其实北方人睡得习惯还离不开它,年老的人怕头热,更是爱枕着冰凉凉地睡觉,而且枕头内空,可以把钱、烟、珠玩、信件、针线顶针等细软放在里面,然后放心大胆睡觉万无一失,碰上紧急事件逃跑,比如战争年代,人们首先要把它藏好,实在来不急便紧紧地抱在怀里,你看看大路上,抱着木枕头放开脚步猛劲逃跑的大有人在,可想其在主人心中的地位。 ————————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十九) (请端杯茶慢慢读) ———————— 北地民俗传统,不是家人,女子不与男子同炕而坐,家有外人,女子吃饭不上正桌,此不仅仅是家教好坏的评定,还是女子品行好坏的认定。黄美琴深谙此理,大家上炕坐下,她笑盈盈为大家倒上茶水才斜斜坐在炕沿端碗喝茶。 门上进来一人,这人方方墩墩的身材,红红的脸膛和白花花的头发胡子,大眼重鼻,唐世科一见急忙站起叫道:“老崔大叔你好。” 老崔很沉稳,过来和唐世科握握手,对黄美琴点点头道:“你好,听说你了。”脱鞋上炕,拉住唐世科坐下,烟袋顺手放在炕桌上笑眯眯亲切问道:“多时不见来工作忙吧。” 唐世科亲切说道:“近来真忙。” 两人拉手亲亲热热只顾说话,干柴棒有些不愿意了,看看老黄忍不住对着老崔说道:“唉唉,我说你这死老头子,我也好久没见你了,咋不来拉拉我的手。” 老崔看着他拿起烟袋锅说道:“哎哟,我们大人们说话,倒把你给忘了,把手伸过来叫爷爷拉拉。” 干柴棒缩手进怀道:“哼,想用烟锅打我没门!” 老黄突然伸手把他的手猛扯出来递给老崔道:“兄弟们拉拉手亲热一下才好。” 老崔烟袋锅打过去,干柴棒动作灵活回腕挺胳膊,堪堪将老黄手背送到烟袋锅下“噗”地手指关节正着,烟袋锅不大,打在手指骨头上确是生疼,加之老崔急忙中抡过来烟袋锅上有了劲力,疼的老黄“哎呀”一声用嘴急吹,吹过抡好还是猛劲疼,正所谓十指连心。 几个人笑得肚子疼,黄美琴女孩家不好大声笑急忙捂嘴巴,老崔拉着老黄的胳膊急忙道歉说:“真对不住,叫我看看,烟袋锅没有收得急打在你手骨上。” 干柴棒也拉住老黄的胳膊说道:“打疼了吧,叫我看看,不哭不哭啊,老崔进来就没安好心,贼眉鼠眼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把人往死里打,等明天了我给你报仇。” 外面娘三个听见热闹来看,老黄手骨太疼正好找到出气的,苦着脸挥挥手恶狠狠道:“去去去看啥,快上饭!”娘三个大眼瞪小眼不知道发生了啥,众人又乐。 天暗下来,林场地处深山没有通电一直用油灯,把灯捻子挑到最高屋里很亮堂,酒肉端上桌来,碗筷刀子具已齐备,大家围坐高高兴兴动手开吃。 黄羊肉可是真好吃啊,比山羊肉有劲道,比牛肉、马肉细嫩的多,煮得熟了加上些花椒大料,用刀子割下来蘸上盐,放在嘴里大口大口地嚼,肥嫩油滑香气四溢,喝口微甜榛子酒,真是美极了,美极了。 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唐世科吃得嘴滑大快朵颐。 黄羊在老家陇中高原随处可见,黄羊比家羊大小差不多,身子略长一点,长脖子,短尾巴,头上角很短,背上毛短棕黄sè,吃草和小树叶子,腿细,肚子底下长着白毛,再高的山也能上去,跑起来刮风一样。 它是狼的主要食物,你看它跑得快,狼也跑得快,并且狼的耐力天下第一,可以一直追着黄羊跑上几十上百里,什么时候黄羊跑不动了,也就成了它的嘴里货。 榛子酒,老家也是家家必备,陇上人家采下榛子除了砸开生吃几粒玩玩,榨出榛子油能吃能点灯,酿上几坛榛子酒,虽然不是什么人都喜欢,或者还嫌它有些怪味,喝惯的非常喜欢那独有的味道yu罢不能,它没有当地赋有盛名的枸杞子泡成的酒那么出名,那么红彤彤地可人,但与枸杞子酒并列而放,接人待客的时候,确是极有特sè的佳酿。 唐世科自从当兵出门,再也没有吃到黄羊肉,喝到榛子酒,此时吃喝并具,真是久别重逢心里高兴,他一手提着个黄羊腿,拿刀子割下一坨肉嚼着。 看看大家,场面实在热闹,老黄,干柴棒,老崔三个老头吃的满嘴流油,脑门上闪闪发亮。 黄大娘嘴里嚼着肉,不时叫这个吃叫那个别停嘴,梅花、梅枝两姊妹把肉撕成细条条慢慢吃,小声和黄美琴说着话,黄美琴怕油滴在身上,坐得离桌子挺远辫子塞进后衣领,和两姊妹边说边吃,吃得很香甜。 这个时侯的人们牙齿都好,很少听见谁说牙疼,只是真正年老的人才掉牙,就算掉得剩下几颗牙齿每一颗也非常管事。 老黄咽下一口肉,端起酒碗大声说道:“来来来,唐师傅和小黄远道而来,干柴棒和老崔是我一块出生入死几十年的同志加兄弟,老太婆忙碌一天辛苦,两个娃也没少干活,都喝干了再倒上,不干不行啊。” 大家抬起碗喝干再倒上,很快酒过三巡,榛子酒酒力不烈,所以女子们自也能喝。 老黄喝得兴起,又一次抬起酒来叫大家喝干,干柴棒端着碗问道:“喝干吗?” 老黄说道:“当然,都要喝干了再倒上。” 干柴棒再问:“干到什么程度。” 老崔哈哈大笑道:“又来了,你啥时候能消停就好。”一口把酒喝干碗口朝下道:“喏,喝成这样的程度。” 干柴棒喊道:“别动。”看着碗边慢慢滴下三滴问老黄道:“就是这样,喝得碗里只剩下三滴,你喝给咱看看,要是不行叫老崔再给你表演表演。” 老黄道:“就是叫你喝干,那来的这些屁话,他喝得只剩下三滴,你叫我也喝成那样,谁嘴皮子那么jing确!” 梅花笑着喊道:“我能。”说完喝酒,眼睛看着碗里的酒珠用嘴皮轻嘬一下倒过来拿着,慢慢滴下三滴酒后放正,挖了干柴棒叔叔一眼高兴地摇头晃脑。 梅枝一见大声笑道:“如此这般我也能。”如法炮制。 黄大娘瘪着嘴说:“就这小孩子的把戏谁不会。”也如法炮制做了,唐世科,黄美琴笑着也做了,当然没人检查别人碗里是不是只有三滴,哈哈哈,爱寻开心的干柴棒只要和老黄闹着玩。 ————————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二十) —————————— 剩下干柴棒和老黄,老黄表情微微错愕看看大家,本来干柴棒看着老崔喝酒故意那么一说不是个事情,现在大家玩玩笑笑都做了,都瞪着眼睛看他,特别是干柴棒一定要他做. 干柴棒说道:“我这个人笨,一定要看着你是怎么做的才能跟着做,过去你当分队长我当兵是这样,如今你当场长我当工人是这样,一辈子就在你屁股后头转,现在看清楚了,就像大家一样,不管你怎么喝,只要不动手,碗翻过来只有三滴,今ri咱们说好,你要是做不到,喝一碗,我做不到,喝一碗。” 大家都乐,老崔来了jing神,拿过酒坛倒下满满一碗酒放在面前说道:“好得很,我当中间人,谁耍赖皮我拿酒来往脖子里灌。”说完撕下一块肉在嘴里嚼着。 谁心里都清楚,刚才众人喝酒,只是喝完翻过碗来,滴下三滴酒把碗快速反过来,纯属蒙混过关,现在两个人当真要这样做却不是易事。 老黄眯缝着眼睛看着干柴棒说道:“就剩下三滴酒滴在桌子上,谁做不到了喝一碗,要是老做不到呢,连着喝?” 这话倒没注意,干柴棒楞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肯定地回答:“对,谁做不到就连着喝!”说完伸出一只手掌满脸挑战. 老黄看看大家,大家都点头,意思是谁怕谁呀,老崔说道:“你是什么人,还能怕他穷ri捣。” 老黄受了鼓舞,回头看着干柴棒伸手和他击了一掌算作迎战,沉声说道:“谁先喝。” 干柴棒说:“老规矩,石头剪子布,谁输谁开始。”说完把一只手臂藏在身后,看着老黄准备好了,老黄当此挺挺腰身子前倾,也把一只手臂藏在身后准备石头剪子布。 看着两个老头子剑拔弩张的架势,几个人饶有兴味,唐世科和黄美琴哪里见过年纪这么大的老人还与孩子一般,玩石头剪子布,老崔给他们鼓劲,两人斗得越热闹他越高兴. 黄大娘对他们的把戏自然再熟悉不过,看着两个老头子眼里满是笑意,知道喝醉了就好了,说够笑够闹够便完了。 梅花、梅枝两姊妹不一样,她们一天到晚和干柴棒叔叔吵嘴,一天到晚要请干柴棒叔叔给帮忙,和干柴棒叔叔吵了架围着父亲转,和父亲吵了嘴又跑到干柴棒叔叔身边来. 此时此刻,当然血浓于水,大力支持父亲,嘴里出着主意:“先出石头后出布,干柴棒叔叔出手不许慢,慢了就是耍赖。”纪律严明。 两个老头手臂躲在身后看着对方,嘴里念道:“石头剪子布!”同时伸出手臂看着对方出的啥,结果都是拳头嘿嘿再来。 第二次,老黄赢了,干柴棒先喝酒,他悬碗悬喝酒,把碗在空中停留,让最后的酒滴滴进嘴里,掌握着差不多挪开到桌子上方,“哒,哒,……哒”滴了三滴,最后一滴等了很长时间,再没有酒滴滴下来,放下碗来。 老崔点头道:“做到了,今番看着老黄怎样。” 老黄没把握却也只能是霸王硬上弓,抬起碗来喝酒,小心地喝到差不多把碗离开嘴看看,再小心地抿一下,看着少得很了,翻过来倒却是一串,而且后面的还在往下滴. 梅花、梅枝泄气地猛出气,唐世科和黄美琴只顾笑,连吃肉都停下了. 老崔和干柴棒把手一撂一撂地说道:“请吧,这一碗不要剩下三滴,见底子就行。” 这碗酒差不多有半斤,老黄抬起来认输地看了干柴棒一眼,干柴棒道:“知道知道喝吧。”老黄仰脖子“咕嘟。咕嘟”喝个jing光。 老崔再倒上酒,大家看者老黄第二次cāo作,这回可好,倒下一滴就再也见不到酒滴滴下来,显然是输大家哄堂大笑,有说笨的,有说这个原来并不好掌握,反正老黄大口喝下第二碗酒. 哎哟哟摸摸鼓起来的肚子说什么也不喝了,说道:“算我输了,叫我干点别的咋样。” 干柴棒哪里肯应,大声说道:“不行,现在把条件放宽,三滴以上,六滴以下都算数怎么样,该行了吧。” 老黄还是不答应,他又说:“三滴以上八滴以下。” 老黄说:“一滴以上十五滴以下差不多。” 干柴棒大叫这是耍赖皮,老崔的公证人自然当不成啦,打着嗓子和干柴棒站在一条线上向老黄进攻,场面极尽热闹。 黄大娘擦着眼泪笑着,突然对唐世科问道:“孩子,不ri前咱们这来了电影放映,电影的名字叫做《普通一兵》,上面全是外国苏联人,就是不知道那些外国苏联人怎地都会说中国话,而且还有实实在在的东北味,你在城里想来知道?” 她的话引来大家鼓起眼睛的极大兴趣,老黄、干柴帮、老崔和梅花姐妹都要知道。 《普通一兵》苏联电影的情节很好很进步,但是外国人说中国话确实不知道咋回事,这个年代对于电影译制工作十分生疏,普通百姓有电影看看已经十分难得,却哪里知道把人家外国电影当成皮影一般演绎手段,更不知道这部电影在译制的时候,因为配音员不够而临时将当地一名村长请来充数,东北口音自然在场。 这部电影唐世科和黄美琴都看过,但是老实话不知道外国人说中国话是咋回事,只能摇头笑着说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只能作罢,干柴帮叫着说道:“却管他作甚,外国人互相之间也叫同志,哈哈哈,来来来,老黄你这个同志不要光说不练再来一碗。” 老崔酒壶已经高高抬起,老黄硬着脖子大声抗议,正闹着外面猛地传来闷雷声,接着刮起大风,一瞬间大雨倾盆而下,看着院里雨点飞跳,众人心里一沉作声不得。 你道是什么,下雨意味着今ri的工作无法完成,,没办法装车了。 ——————————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二一) (还是满篇蚂蚁,大家将就看) ———————————————————————— sx省地型南北高,中间低,西北高,东南低,由西向东往下呈簸箕型斜坡状。 北部是黄土高原,南部是山地,中部是关中平原。 这里是终南山,就是秦岭的主干,它高高的山峰和雄奇的山峦,将中原大地的气候分成完全不同的两种态势,北面长安以北地带气候干燥,属于显著的黄土高原气候,南面就是安康、汉中一线,雨水充沛,受sc省季风气候的影响,雨水差不多与蜀地相同,与西安虽然离着不远,气候条件几乎两样,而且,南北地形也有很大的区别,终南山北麓山石嶙峋,沟深谷长,林木稠密不均以松、柏为主。 南面树种优良珍惜,原始森林铺天盖野,湫水,古洞,花草随处可见动物繁多。 大家吃饱喝足,看着黄大娘母女三个收了碗筷上了茶,黄美琴是个坐不住的人,早帮着收拾碗筷与娘儿三个说说笑笑,突然大雨,料场显然没有装完车,众人再清楚不过,互相看看没有道理。 唐世科看看表对黄美琴道:“下雨就坏菜,现在这个时候,木料肯定无法装了,只能在这里休息一夜,一会儿我要到干柴棒大叔哪儿睡觉,你就在这里休息吧,黄大娘自然会安排好的,洗漱的东西我走的时候给你放在外面,看看你还有啥事情没有。” 黄美琴摇摇头笑笑说道:“没事,你说的话梅花两姊妹已经预料到,我们把床都铺好了,一会儿就睡,两姊妹很好,拉着我一个劲地说话,放心吧。” 唐世科看着她,想想确实没有什么还要自己再嘱咐的,这里跟家里一样. 梅花调皮道:“哎哟,我还没睡呢,咋没人问我一声,看看我需要点什么。” 唐世科知道女娃娃嘴巴厉害不敢接话。 干柴棒抽着一锅烟,看看门外黑漆漆的天sè,皱着眉毛说道:“这入冬以前吧,一般都要下一场大雨,谁知却叫你唐师傅给碰上了,雨一下,木料湿滑,人们根本搭不住手。” 老崔说道:“这个谁叫你说了,谁不知道木料滑一下子就要伤人。”回头对唐世科说道:“只能在这里住一晚,明儿个天放晴装好再走吧。” 老黄笑眯眯地说道:“老天在留人啊,留你在这里和我老头子睡一晚,咱俩好久没有一块睡觉。” 唐世科担心地问道:“料场里同志们下着大雨怎么办,他们却不是要被淋了。” 黄大娘笑嘻嘻走进来用围裙擦着手道:“那不怕,早就准备了蓑衣,斗笠,你安心地在这里住下,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说着话,安排老头子把炕上打扫打扫. 老崔说道:“唐师傅最好睡在我炕上,省的把你家的炕睡垮半夜起来修炕。” 干柴棒大声反对道:“去去,你家在半山腰,现在下着大雨叫唐师傅爬山,多新鲜呀,我家伸腿就到,少说一句吧。” 磕磕烟袋对唐世科说道:“走吧,老规矩,在我那等于老黄家里,咱光杆一个夜里没人打搅。” 黄大娘道:“往回是往回,今ri要唐师傅住在这里,难道夜里还有人打搅他了,谁再说一句看我拿条簇打人!” 条簇就是扫把,黄大娘已经拿在手里,干柴棒和老崔吐吐舌头再不敢说。 老黄对二人眼放金光笑着说道:“你们不是厉害得很嘛,一个老婆子就把你们收拾了,把唐师傅带来的酒拿上再拿些羊肉,都滚吧,明ri早点到料场看看,需要伸伸手,好叫唐师傅顺利出发。” “伸伸手”就是猜拳,两个人点头明白,表面上同意黄大娘的话,同意了老黄的话,脚下却不挪动地方,睁着眼睛只看唐世科,干柴棒手里还悄悄地动动着,老黄,唐世科知道,是叫快走喝几碗再说。 黄大娘看不见他们小动作,包了肉,连同唐世科的西凤酒一并送到干柴棒手中。 唐世科回头看看,笑着说:“大娘啊,你的心我知道,干柴棒大叔与你们的感情就像一家人,何必你家我家要分彼此,我还是在他那里睡吧,一来小张已经和梅花俩个打挤了,二来你不用再去和她们打挤或者另外铺炕,反正一夜的睡眠,我去干柴棒大叔那里吧,你说好吗?” 老黄急忙接话道:“行行行早点睡注意休息。” 黄大娘见说,看看老黄,看看另外那两个老头死皮赖脸的样子,每人狠狠地挖了一眼说道:“好好好,去去去,我还不知道你们要干啥,就把你们憋慌得要命。” 两人高兴地立刻嬉皮笑脸起来,抱着拳头做鞠不迭,老黄自在一旁只做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心里偷着乐。 黄大娘回头看着唐世科,叹了一口气,爱怜地说道:“娃呀,看这雨下的,记着早点睡,这几个死老头子没好人,一个个都是夜猫子,你少年人家熬不过老骨头,可不敢和他们打熬,再说明ri还要开车走那么远的路呢。” 唐世科道:“大娘你就放心吧,去了就睡,小张一会儿请你多关照。” 从包里取出曹步清给黄美琴准备的洗漱用品,交给黄大娘后背上包,这才和着两人老头穿上蓑衣,戴上斗笠,点头告别冒雨出门。 老黄叫老婆子烧点热水好叫孩子们洗漱,自己门墩上坐下来,点上烟“吧嗒,吧嗒”抽起来,大黄狗走过来在他手上舔舔卧在脚旁。 过了一会儿,看看一袋烟抽完了,雨已经不是很大,屋檐下取过蓑衣穿上,向屋里撂了一句:“我去看看沟水涨得有多大啦。”话完了人已经走到了院子外,大黄狗脚跟脚地出了院子。 黄大娘追出来时,哪里还看得见人影,不由捶着腿说:“多大年纪了还像个疯子,哼,定是跑到干柴棒那里喝酒去了,几个人啥时候不是这样。”自顾自说一回进屋安排姑娘们休息。 ——————————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二六) ———————————————— 黄大娘笑嘻嘻地接住二人,家里就她一人,炕桌上早已摆好早饭,是小米稀饭、烙饼加一碟泡菜和一碟大酱。 她看着唐世科,jing神焕发红光满面松口气,亲切地说道:“嗯,看样子昨夜睡得还好,我一直在担心你们喝酒喝得太晚,今ri又有工作怕起不来呢,快上炕,吃了早饭再说其他的事情。” 唐世科谢了,说道:“看我们一来就给你老人家添麻烦,这可怎么说是好。” 黄大娘听了这话故意一拉脸说道:“说啥呢,盼都盼不来的人,说什么麻烦,这麻烦多有得几ri时,只将我老太婆笑得合不拢嘴呢,好了,快吃早饭,你黄大叔一早过来在门外说了一句话,说是和干柴棒与老崔先上料场去了,叫梅花和梅枝起来就上去帮忙,说不定现在已经把车装好了。” 说完招呼二人上炕坐下吃喝,黄美琴斜身坐在炕沿上。 黄大娘先给二人舀了黄珍珍的小米稀饭,拿起烙饼夹上大葱蘸了大酱每人一张,像对自己孩子一样说了一声:“快吃呀。” 突然想起了什么事起身走到门外。 烙饼夹大葱蘸上大酱,这可是很好吃的,齐烙饼卷头上咬一口嚼几下,有大葱冲人鼻子的冲劲,又有大酱咸甜滑口,加之烙饼的韧xing肉道,再喝一口微甜的小米稀饭,嘿,别提那个爽快滑口,一个不注意就会把舌头吞进肚子里。 两个人从未单独在一起这样吃过饭,黄大娘出门后,两个人大口吃喝起来,偶尔看看屋里,生疏中带着熟悉,再看看对方,好像是自己家的人有说不出的温暖,不注意两人的眼光碰在一起,仿佛电光一闪,心里下意识一种慌乱眼神急忙躲开,十分新鲜甜蜜感觉。 吃过饭,黄美琴收拾碗筷,唐世科把提包拿过来,将一应洗漱物品装上,已经没有多少东西,包太空把黄美琴的背包也装进去。 院外传来黄大娘的声音,只听她大声喊道:“都快着点啊,一会儿车来了就要要哟。”外面远远传来女人答应的声音。 黄美琴见她进来,甜甜地叫了一声:“大娘。” 黄大娘一看她在洗碗,爱怜地劈手夺下道:“谁叫你干这些,看把手弄脏了。” 对唐世科道:“大老远来不容易,看看叫姑娘做这个,好了,我不听你说啥,快收拾去料场吧,如果车装好了,从料场出来的时候按喇叭,我给你们拿一些东西带回去,这山里也没啥稀罕货,都是些土产可别笑话,把提包放下,一会儿一起拿走,记着,如果车没有装好,自然老实地回来吃饭睡觉,不许和那几个死老头子瞎混,可别把咱这水灵灵的大姑娘给委屈了。” 她泼辣嘴快把两人当孩子看待,唐世科根本插不进嘴,说老实话也没有什么要插嘴的,只得听了,二人出门向料场来。 旧路重回,两个人甩着手慢慢地走着,漫无目的地四下东张西望,此时的心情于任何时候都不一样,说有一种力量希望彼此能离着远一点,又有更大的力量将两人拉得更近,好一会儿互相没有说话。 想着黄大娘目送自己出门的眼神,亲人般的眼神里满是甜蜜的期望与祝福,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期望与祝福呀,心里仿佛知道,又仿佛模模糊糊,然而却别有一份异样的甜蜜在心头。 太阳暖洋洋地照在身上,满山的老林子传来低低的林涛之吼,山路蜿蜒树木苍翠鸟儿鸣唱,野草挂着露珠发出雨后的芳香。 这般情境,仿佛大大的世界就剩下两个人了,虽然没有说话,但感觉彼此心意相通,已经说了太多的话。 静静地走下一段小坡转过湾,上河显现在眼前。 昨夜下雨,上河显然涨起来一些,失去了昨ri的幽丽柔姿,增加了粗犷与饱实,绿sè的水面已是深绿中带有些许浑浊,虽然不是波涛汹涌恶浪滔天,隐隐地似有万钧之力向前而去,平缓的水下有着令人费解的力量。 意外的是,昨ri突出水面相连如带的踏步石,此刻已在水下,离它半米远处方始圈起一些浪花漩涡,白花花的水浪一簇一簇地,从河的这头一直弯曲摆到对岸,除了告诉人们它的存在外,还告诉要过河的人,此刻它在水下的深度。 黄美琴叫一声苦,踏步石在水下怎样过得河去,偏头看看唐世科,他皱着眉正向河里看去。 黄美琴问道:“唐师傅,你看踏步石被河水淹着了,今番怎么过去。” 唐世科捡起几粒石子由近至远向河里甩去,回头平静笑道:“别担心,水没有多深。” 说完坐石头上脱鞋,黄美琴知道他要脱鞋过河,北方女子传统教养,自己的脚可不能随便亮在男人面前,更何况还要把裤子挽起来露出腿,一时为难忸怩不知如何是好。 唐世科想着事情,猛抬头看见她惶惶急急的样子,不由“噗嗤”笑道:“这才多大点事情啊,看把你为难着急的,用不着慌,我背你过去。” 说完站起来裤子已经高高挽好,拿起鞋子水边腰一弯回头道:“爬到我身上。” 黄美琴看着他的姿势不由满脸绯红,真正地不好意思起来,不过去实在没有办法,过去吧,大男人身上是那么好爬得? 此刻的她,完全失去极有主见开朗大方的风格,手足无措。 ————————————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二七) 满篇蚂蚁对不住大家 —————————————— 说起来不怪她,极其大方不苟言笑的女子到了这种地方,当着这样大山般男子脊背,也会天生地忸怩。 唐世科等了一下,回头催促道:“快上来呀,你害什么臊呀。” 黄美琴只得走到他身后站下,唐世科抓住她手搭肩上向前一拉,试着她的身子靠在背上向前一挺背起来,黄美琴嘴里鹦然轻轻出了一声。 唐世科将她身子向上耸动一下,耸到适合高度两手拿鞋在她两腿后交叉一握,身子直直地站了起来。 当下,一个感到自己身上是从未接触过软软的身体,耳后传来连连轻喘,另一个看得清眼前粗壮的脖颈,鼻子里装满浓浓男子汉气息,双方的心理对此都是完全陌生和全新的,好奇中充满温馨。 如果说昨ri在这条上河的踏步石上两人激情一现,此刻谁不是血脉急流心cháo乱涌。 唐世科出气粗重,黄美琴两个手心尽是汗水,可几十米宽的河面和冰凉凉的河水,使他们把jing力转而完全放在了水里。 唐世科看着河水,吓唬她说:“咱们要过河了,一会儿在河中间不许调皮乱动,乱动的话就把你仍了不管。” 黄美琴一笑,在他肩上打了一拳道:“你敢,把我仍在河里看我能轻饶了你才怪。” 唐世科运好了气息,伸脚向水里走去。 踏步石虽然在水下,从上面看一清二楚,在水下不过半尺,他一块块看准踩上去,冰冰凉凉的河水一直漫过了小腿,河边水流不是很急,抬脚落脚倒也轻松,慢慢地走到河中间水流力量加大速度加快,水流冲上腿弯,腿上十分明显地感到了力量。 把脚抬起来,向前迈动的一刻河水把脚往外扯,落下的时候水流把脚往外冲,腿旁浪花飞溅,踏稳一脚应着水流力量踏下另一脚,落下后踏稳不动。 抬头看看,这才走了一半,继续前进,走了几步试着脖子上痒痒地,却是黄美琴在他脖子上出气,偏头向上看看,原来她在担心地睁着大眼睛往水下看,怕他一脚踩不准两人一起掉在水里。 唐世科问道:“害怕吗?”水声挺大,黄美琴没有听清楚。 她伸头凑着他的耳朵大声问道:“你说啥?” 声音太大把他的耳朵震得发痒,眼前一花,差一点一脚踩空。 不由吃惊地停下说道:“我问你怕不怕,干什么那么大声音。” 黄美琴大笑:“你说话声音像蚊子叫,我哪里听见了。” 唐世科道:“你把我的耳朵震得发痒,快给我挠挠。” 黄美琴道:“我把你的耳朵震得发痒吗?” 说着伸出指头在他耳朵里转上几下,这几下比先前更痒。 他大声求饶道:“算啦算啦,越挠越痒。”把耳朵在肩上蹭了蹭,定定神迈腿前进。 把水流最急的河中间部分一过,水势越来越缓,不多时走上对岸。 将黄美琴放在河岸硬处站下,唐世科三下两下穿上鞋,两人回头看看重重出口气。 黄美琴笑靥如花道:“唐师傅,我从没叫人背着过过河,长这么大还第一次,你会游泳吧,万一掉在水里可以把咱救起来吧。” 唐世科哪里会游泳,背着人过河在他也是第一次,看看河水想想刚才情景不免有些后怕,万一掉在水里,此时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他摇着头诡秘地一笑说道:“我不会游泳,还没来得及学,但水龙王看见我来了,跪下迎接都还嫌慢待,哪敢要咱的命!” 黄美琴一听小脸发白,捏着拳头咬着细米牙道:“你原来不会游泳呀,那还把我背上过河,是害我呀。” 说完冲过来抡拳就打,唐世科躲避向外跑去,黄美琴紧步追来二人打闹着跑到料场。 来到料场,老黄等众人都在,梅花和梅枝上前拉住黄美琴叽叽咯咯说笑。 唐世科看看大家,工人们一个个身上的衣服都湿了,手上脚上都是圆木上的木菌斑末子,古铜sè的脸上微显疲劳,看看车上的圆木,湿滑滑地还没有干,显然大家为了他能顺利出发,冒着危险一大早湿木装车。 他心里一热,一时找不到什么话说,把烟卷儿挨着个地发了一转,才抬头认真看车,车已经装好,饱实实地满满一车原木,车轮胎吻四花落地,显然六吨不止。 唐世科舔舔嘴唇,暗暗地轻呼一声。 这辆解放牌教练车限载四吨,车况虽然非常良好,但超载了两吨圆木,昨夜下了雨,路上不一定好走,看来今ri只能绕道走大路,时间长不说,路上还要尽量躲开坑坎,躲开尖锐的石子,不然车轮一旦漏了气,就有翻车的危险,肯定是要费不少力气了。 他围着车四下检查,老黄等跟在身边,实在话车装得很好,左右重量分派差不多,上面的圆木伸向车头,使整车圆木重量靠向中间,前后左右用大号铁丝加固,空白处几股铁丝用搅杠合力搅紧,铁丝被搅成麻花状。 他点点头,老黄等脸上方才露出笑容,工人们把手上的工具丢在一旁说:“行了,现在可以回家休息了。”上来围着唐世科亲热。 干柴棒关心地说道:“车重了,上河的水涨起来一些,看看有个啥问题没有,要是你想到了什么就给大伙说说。” 老崔看着唐世科,再看看老黄吐出一口烟说道:“我想啊,一会过上河的时候把大伙儿都叫去,水一深,说不定就有个什么事情,人多了好想办法。” 唐世科想了想说道:“河里的水是涨了,刚才我甩着石子试了一下,车能过去,就是怕水里有上面冲下来的石头,万一挡一下,重车在水里熄火麻烦可就大了,发动机着着火,排气管可以把水吹开,要是一熄火,水进排气管别想再动弹。” 老黄皱着眉头点点头,抬头对大伙说道:“大伙儿听着,带上大绳都到河边去,万一有事情好伸手。” 大家答应了纷纷迈步。 ——————————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二八) ———————————— 唐世科上车发动了车子,叫它怠速运转了几分钟后,叫黄美琴与梅花两姊妹一起坐上车来,一方面叫车头更重些,另一方面黄美琴不至于再叫人背着过河。 他把车平稳地开到河边停下,工人们已经来到河边,有几人下河沿着踏步石几米宽水下摸排,看看有没有大个的石头,或者对行车有阻碍的东西。 这样仔细地一阵清理,众人还真清理了不少隐藏的安全隐患,隐藏在水下的拦路石被挪在一边,为防止万一,干柴棒和老崔亲自下水走了一趟方始放心。 他们在水里挥手对唐世科大喊道:“没问题,现在就看你的了。” 唐世科已经把机器风扇皮带拆下来,目的是过河时水深,怕高速运转的风扇叶子被水打坏,如果损坏,机器没有冷却设备无法行车。 他看着河对面,老黄竖起红旗,将红旗的旗布裹在旗杆上,成了立在地上的红杆子,那是指引水中的车子左右行驶时通常使用的方法。 他对干柴棒和老崔大声喊道:“好了,放心吧!”对身边几个年轻人说道:“你们站上车头给我指路,我看不见水里的踏步石,要注意不要叫车子离得太近,也不要叫车子离得太远,半米左右最好。” 几个年轻人龙腾虎跃爬上车头向出征的英雄一般,手臂往前大声喊叫:“冲啊——” 此时再没有什么可犹豫得了,把头上的帽子摘下来放在身边,变速杆放在一档,踏动油门,听着机器欢快地吼叫起来,放下手刹,轻轻地抬起离合器,车子向前慢慢地移动。 他知道,此时对于汽车的cāo纵非比平ri,很大程度上要使用半联动,车速保持平稳,不能忽快忽慢,一旦车速突然慢下来,回头的水浪就有可能冲翻车子,因此,不仅要叫机器随时保持高速运转,更是为了有更多的废气排出,不叫水流进排气管。 他前面看不见水下,几个年轻人的背影挡住了视线,只是看着远远的红sè旗杆搬动方向,踏步石上从河的这头到河的那头站了很多人,形成一个明显的路标,凭着感觉,离着路标大约半米远,盯着红sè旗杆,轻轻地把车头开下水去。 身边的三个女子,知道这不是一般的时候,谁都悄悄地不说话,像三个花猫睁大眼睛看着前方。 水越来越深,前面的年轻人大声报道着情况。 “淹住一半轮子了。” “保险杠淹着了。” 唐世科开着车,凭经验试着车子有轻轻的飘浮感。 “轮子淹完了。” 这时经过站在踏步石上一人身边,这人不看驾驶员看着车下向前摆手说:“走,就这样,没事啊。” 车轮过去一股大大的水流冲过来,这人翻身下水,引得旁人大叫,车头上的一个年轻人飞身进水向他游去。 唐世科看得一清二楚,和黄美琴嘴里:“哎呀”一声。 梅花说:“没事,他游泳技术好着呢,跳水救他的是他儿子。” 虚惊一场。车子速度没变继续前进,远远就像劈波斩浪的顶炮军舰,虽然惊恐却无危险,直到最后平缓到对岸停下,众人大大地松口气。 回头看看上河,水流是那样的平缓,温柔而妩媚,可只有经过了她的人才知道她内在的力量,大家都到了车前。 女孩子的心理是非常敏感的,而心里的敏感又会非常明白地表现出来,梅花和梅枝两姊妹笑嘻嘻地下了车,没有对唐世科有太多的亲热,完全没有了往回唐世科来时的娇欢,可能这一次有了黄美琴的出现,使她们说不清楚在那里有了一些距离。 她们和黄美琴一块儿回头看着河水,交换着刚才彼此的心理感受。 老黄,老崔,干柴棒三名元老站在一起,老黄说道:“走吧,你大娘在上面等着你,她要给你带些东西拿回去,山里人没个啥,别笑话。” 老崔说道:“这次来的时间太仓促,没有好好玩一下,小黄还是第一次来,时间多一些的话还要到我家里坐坐,也好叫我进一些地主之谊。” 干柴棒把大家往后推推大声说道:“走吧,走了也就别再想着这里,只管过个几十年再来。” 其他人对他这话一下子没有理解,大声抗议吵闹起来。 唐世科装好风扇皮带向大家招招手笑道:“那我走了,只要有机会就过来看看大家,就不再说感谢的话了。” 众人七嘴八舌一阵话别。 从车窗里向外扔出两包烟,开着车直上小坡到居民区来,刚才黄大娘叫他上来的时候按一下喇叭,此时那里还用他按喇叭,黄大娘和一些妇道人家提着口袋站在路边等着。 唐世科轻轻地说道:“我没有给人家干多少事情啊,就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看这些人心有多诚,看来今ri要欠人家许多情了。” 女人们见车来急忙笑着招手,唐世科在她们身边把车停下快速下车招呼,黄美琴也下了车。 黄美琴除黄大娘外别的女人都不认识,这些女人过来拉住问长问短,穿工作服,带白sè工作帽,花袖套,皮肤白皙的黄美琴站在她们面前,犹如鹤立鸡群。 这些女人皮肤黝黑,大大咧咧xing情耿直,把黄美琴说着摸着,叽叽喳喳亲热的不行。 说道:“唐师傅,你真有眼光有福气,看看这闺女长得多水灵,多乖巧,今后的ri子好得很啊。”把黄美琴说的满脸通红,唐世科自己也是大红脸。 黄大娘阻止道:“别瞎说,人家还没有到时间呢,到了时间咱们再说不迟。”这话更叫两人忸怩。 黄大娘对唐世科和黄美琴说道:“好孩子,你们来一趟不容易,这山里实在没个什么拿得出手,这几个袋子里是大家一点心意,别笑话了,带回去尝个鲜,记着有机会就来,把这儿当自己家里一样才好。” 说到这里眼里有了泪水,黄美琴急忙拉住安慰。 ——————————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二九) —————————— 见黄大娘难过唐世科轻轻安慰了几句,笑着对其他女人点点头,感谢地回答了她们形如cháo水般的问话,把几个口袋放在车厢圆木的空隙之中,回头和黄美琴站在大娘面前。 大娘把黄美琴拉在怀里,看着唐世科说道:“有一个口袋是黄羊肉和一些野猪肉,回去要凉在通风的地方,野兔子肉已经风干放放也不怕,其它的肉不要捂着要亮风,一个口袋是甜瓜和白南瓜,回去吃个水灵,另外是些粮食和洋芋,其它的是核桃,咱南山的核桃远近闻名,可以放着慢慢吃。 都是大家送的,我就不一个一个地告诉你都是谁,好了,这就走吧,路上慢点儿,要是,嗯,要是,要是你们到了那一天的话,一定记着给大娘捎个信来,好叫大娘和大家伙心里喜庆喜庆。” 二人又一次红了脸,黄美琴把头埋在黄大娘怀里,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唐世科偷偷地看黄美琴,黄美琴的眼光正好照过来,眼光一碰,就像通了电一样,两人浑身发麻,眼光闪躲之中手足无措。 黄美琴难为情地叫了一声:“大娘快别说了。” 黄大娘哈哈大笑起来,用围裙擦擦眼泪慈爱地说道:“都不小啦,脸皮还这样薄,好好,我不说了,你黄大叔说,现在城里供应太紧张,要计划着过ri子,记住,什么时间有啥事情的话,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对正就到家里来,这里虽然是老山林子,养活几个人那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情,好了,看我说起来没完,一路上小心。” 最后,黄大娘又提了一包东西对唐世科说道:“这是给老张送去的,一会儿你路过随便交给他,替我们大家向他打问个安好。” 唐世科应了,保正一定送到,才和黄美琴最后与大家告别,在大家一片声的祝福与再见声中,开车取道喂子坪走210国道。 ———————— 前面说过,这条路是大路,除了林场与大路衔接前的几公里较为难走外,平坦宽阔十分好走,虽然车载很重对于唐世科来说,只要慢点没有什么困难可言。 俩人沉默着走了很长时间,唐世科看看脸儿红扑扑的黄美琴说道:“黄同志在想什么,怎么没见说话。” 此刻的黄美琴,正在静静地回想着终南山之行难以忘怀,有文化知书懂理的她,长到二十岁了,这一次的经历与她来说,实在新鲜奇特至极,温馨温暖至极,身心被幸福萦绕。 平常听着女伴们对于今后婚姻的种种说教,要找一个什么样的人来托付终身,说法不一却主题一样,那就是找一个品行端庄深爱自己,身材高大魁梧,有本事受人尊敬的人。 黄大娘,梅花两姊妹,以及林场里女人们说过的话和祝福,老黄大叔,老崔大叔,干柴棒大叔等人期许的眼神,是哪么温暖与甜蜜,都像火一样烧着她的心。 在心里问自己很多遍,这是为什么呢? 偷偷地她看了唐世科好几回,这个高大英俊的男子汉,jing力集中开着车那样专注与认真。他在厂里受到同志们的尊重,没想到在这个大山里,也是这样地受人喜欢,真叫人佩服,想着他背自己过河的情景,水面摇曳,波光映人,河风轻吹,那宽大的肩背使自己不仅一点不知道害怕,反而如坐行船般安稳,真有说不出的甜蜜。 听了唐世科问话,黄美琴答所非问笑道:“唐师傅,你给林场人们干了什么,他们怎么那么喜欢你呀。” 唐世科笑道:“没干什么,来得次数多了,大家熟悉有了感情吧。” 黄美琴想想问道:“三个老同志你先认识谁呢。” 唐世科答道:“应该说最先见面是老崔,最先认识的却是老黄。” 黄美琴奇怪道:“先见面是老崔,先认识的却是老黄,咋这样啊。” 唐世科说道:“这话说起来长了。” 靠边把车停下看看怀表道:“时间还早,咱们可以慢慢走。” 说完下车前后检查,用脚蹬蹬轮胎,上来时手里捧着核桃,把核桃放在坐垫上道:“林场同志们装的车真不错,很扎实,别说一百公里的路,就是再远也不是问题,现在我给咱们开车,你还不是应该做点事情,老在那里静静地坐着叫我心里不舒服,做点什么事情呢,嗯,就负责吃这核桃,这核桃是软皮的那种,用手抓住两个一捏就开了。” 黄美琴笑道:“你叫我吃核桃好像安排工作一样,真逗。” 重新上路,黄美琴吃着核桃,核桃很好吃,香香地带着甘甜,她说道:“过去我在家也经常吃这里的核桃,那核桃与此不同,要用锤子砸开方能吃到,有一些吃不到,要用大针挑出来吃,我爸爸告诉我说南山的核桃砸着吃是一句老话,今ri这话好像不对了。” 唐世科笑道:“南山的核桃砸着吃,这一句话并不错,现在人们还在说,但南山上的核桃也不全是那种夹核桃,你现在吃的就不一样,原因很简单,好吃的能留下几天,自己人都不够吃还能叫山外的人张嘴乱嚼。” 黄美琴咯咯咯笑起来,剥开一个完整的核桃说道:“你不吃吗?” 唐世科看也不看把嘴巴张了开来,明显是叫她喂在嘴里。 黄美琴笑着说道:“耍赖。”喂一颗他几下嚼完,看她剥好一颗又张嘴,黄美琴只得又喂了他。 没想,这回他把嘴巴张得很大,嘴皮连她的手指头也包住了,热烘烘软绵绵的。 太也突然吓了她一跳,“哎呀”一声急忙缩手,睁大眼睛说道:“唐师傅你咋咬我的手啊!” 唐世科看她一眼笑眯眯嚼着核桃说道:“真对不起,我没注意,你的手太小,我还以为是核桃,差一点一下子都吃了进去。” 和女孩子开玩笑不是没有过,在这样的时候和黄美琴开一个小玩笑心里甚为高兴。 黄美琴挖了他一眼说道:“不给你吃了,那么大的嘴巴就像狼嘴一样,连人家的手也要咬!”在衣服上擦擦手指头,自己剥了一颗美滋滋吃上。 ——————————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三四) ———————————— 黄振兴看着宝贝妹妹笑道:“看看看,有个工作服就了不得了,我几套玻璃厂工作服扔在灰堆里,你爱穿了穿去。” 黄美琴手指挽着鞭子,仰起头对哥哥撅着嘴巴道:“去去,谁稀罕,我自己有!”大家轰笑。 老实的黄秀琴包着头帕站在炕沿儿旁,摸摸黄美琴身上认真地说:“恩娃,工作服硬邦邦地穿在身上难受了,我这件布挂子还是新的,要不咱俩换换。”黄美琴拧身子“嗯”了一声,大家又笑。 黄德说道:“娃才回来,你们一个个地就欺负上了,都小心我一会儿收拾你们。”大家又笑。 德望老汉接话笑道:“娃是才回来,依我看要欺负就趁早,明儿上班想欺负也是百搭。”大家又笑了一回。 大姐夫邓铁娃和二姐夫胡天峰盘腿坐在一起,紧挨着岳父黄德和德望老汉,嘴里吃着核桃,把核桃皮子放在炕桌上,看看黄美琴笑道:“恩娃,你到哪里弄得这多好吃的来,真叫人高兴啊。” 两个姐夫个子挺高,邓铁娃长脸,人要长得瘦些,头上也像当地人一样包着毛巾,腿上打着绑腿,到岳父家里来穿着新褂子,如今在三民村后的邓家村当村长。 二姐夫胡天峰是xa焦化厂里的干部,完全城里人打扮,穿着中山装,戴着蓝帽子,两个人坐在炕角占了很大的位置。 黄美琴笑道:“大姐夫,我到秦岭去了呢,昨天去的刚回来。” 邓铁娃笑道:“咋儿个是礼拜六,今儿是礼拜天,如今吃一顿饱饭都困难,连这样的ri子也要利用起来,看来你们厂里的工作很忙。” 黄美琴身子靠着母亲道:“厂里忙得很,经常加班加点,很多同志生病也坚持工作,不过我这一次是个例外,厂里上次到秦岭拉木料人家少配了,实际生产中发现木料不够,临时派车寻回来,我是供应科车队工具保管员,科里太忙抽不出材料员上秦岭,叫我去办这个事情。” 邓铁娃赞道:“担当重任独挡一面,今次咱恩娃出息了。” 黄美琴道:“姐夫刚才说吃饱饭的事情,厂里食堂保障供应,没有付食品供应确实看不见油花花,很多人吃不饱,但我一个女娃饭量小,啥时候也没有饿着,真正饿了,我还不是跑回来。”说得很明白,大家点点头。 德望老汉嚼着核桃问道:“你是材料保管员,刚才那人是什么员。” 大家一听抬头问德望什么刚才是谁,黄美琴心里发急,怕德望老汉说乱急忙说道:“刚才是我们厂里汽车队的唐师傅,他是我们车队的车队长,这次去秦岭就是他开得车。” 二姐夫胡天峰听了笑道:“德望爷,这个人应该叫汽车驾驶员。” 德望老汉烟袋磕了磕烟灰笑道:“娃呀,我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你以为我老汉就不知道当今的工作名称,那人那么高大的身板,大皮鞋,穿着工作服,带着蓝帽子白手套,站在大汽车旁边,那汽车他要不开还自己跑了?我是说他年轻轻的一个白脸汉子,对人实在是热情得很,我一见就喜欢,听口音不是咱西安人,好像是口外人,人家专门把你大老远地送到村子口,赶明儿要好好把人家谢谢一下才好。” 张秀琴听了说道:“开汽车有本事,这人热情得很吗?” 老德望大声说道:“嘿,对人那才叫个热情呢,身高手长,站在地上没费力气把车上的东西挨着搬上咱的马车,见我是恩娃一村的老年人,嘴里客气得不行,还给了我一包黄金叶和一瓶西凤酒,如今买一瓶酒多困难啊,弄得我老汉有些不好意思,看在恩娃面上只得接在手里,心里才叫一个热乎,明儿个不谢人家那里能行。” 老汉表情激动,为唐世科对自己的热情难以忘怀。 胡天峰赞同地说道:“嗯,对,是应该把人家谢一下才好,那么远的路不容易。” 黄美琴笑道:“哎呀呀,德望爷和二姐夫放心吧,我们经常在一块玩,一块关系都好着呢,那里谈得上谢谢二字,这次就我们两个人上秦岭,带回得东西只要了些核桃全给了我,开车送我没什么的。” 邓铁娃接口笑道:“哪里呀,人家开了那么远的车,秦岭回来是重车,路上的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咱们就算别人不说也要为人家想一下才好,我看叫咱妈明ri早上好好烙几个馍馍,再做个好菜,你给人家送去。” 黄美琴听了这话,摇摇头看着南墙,把嘴巴瘪得像个小油壶,满脸的不以为然。 黄德慈爱道:“哎,俄的碎女,人家对你有了帮助万不能当成是应该,特别是一块工作一块经常玩耍的同志,一次两次不打紧,时间一长你老是这样,就叫人家把你看得淡了,到了最后你就会发现身边连一个好朋友都没有。” 听了这话大家都点头,看着黄美琴,用眼光告诉她,虽然一句平常话语,无不包含着老父亲的人生经验,特别是大姐夫邓铁娃,看着黄美琴对老岳父伸拇指。 ————————————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三五) (感谢网友的关爱,换了一个浏览器,终于告别满篇蚂蚁) ———————— 母亲杨氏对丈夫说道:“行了,就你道理最多,娃才多大,都像你的话哪还叫娃呀。” 回头爱怜地问黄美琴道:“唐师傅经常一起玩耍,有其他人没有。” 黄美琴笑看母亲道:“除了这次单独工作,其他时间人可多了,芹香,菊英,琴枝还有芹香的董表哥,唐师傅几个战友加起来十多人呢。” 母亲点头道:“熬,一块那么多人呀,听你德望爷的话,唐师傅不是本地人那是哪里人。” 黄美琴笑道:“是甘肃人,这人可有本事,除了当车队的队长,身边带着很多学徒,在单位里很受大家伙的尊重,就连领导安排工作也经常听听他的意见,和我们一起玩的时候,他就像哥哥,可关心人。” 母亲听了笑笑说道:“那就好,明ri我做个菜,烙几个馍馍你给他带去,也不管好不好,咱家一点心意。” 黄美琴看看大家再看看母亲点点头。突然想起一事说道:“妈,你记着把核桃给我几个伙伴家里送些,要不说我小气了。” 杨氏点点头道:“这个是应该的,互相记个好才对。” 二姐黄玉琴掀门帘走进来,她是和嫂嫂田慧贤在偏房把黄美琴带来的东西收拾好,特别是那些肉要全部在偏房里挂起来,此物太珍贵,不能叫外人进家来看见,她和黄美琴像貌身高胖瘦一样型如胞胎。 两姊妹xing格完全不同。 黄玉琴怀有身孕穿着chun秋外衣,蓝布裤子,自己缝制的布鞋,同样梳着两条大辫,虽然美貌如花,却生就一张冷面孔,眼光犀利不苟言笑,见不惯别人犯错误,见到立刻指出并且压着改正不留情面,天生xing格刚烈不怕得罪人,是个厉害管家婆,工作单位虽然在西郊棉纺厂,只要空闲跑回来大事小事一手抓,父母哥嫂全要听她的,哥哥家几个娃她大呼小叫管理着,彩丽和扩社大些倒也没事,彩花和社立小些经常挨打,全家人知她xing格,脾气急人却不坏,所以家中一切全都由她。 黄玉琴把黄美琴往炕里推推挨着坐下,母亲问道:“肉都挂起来了。” 她点头道:“都挂好了,嫂嫂切了一些做上,恩娃,你拿回来的那是些啥肉,味道真香。” 黄美琴半躺在母亲怀里把肉的来历说了。 德望老汉道:“这肉当然好啊,金贵着呢,黄羊,野猪,这些野物成天在山上跑,身上肉劲道得很,吃起来满口耐嚼,我年轻时经常跑口外,和我父亲到北边做皮货生计,带着猎枪见着野物就打,吃过的野物多了,吃不完的挂起来,想吃了就用刀割上一坨,煮开配上一壶老酒,嘿,那个味才窜呢。” 黄德笑道:“谁说不是呢,到了山里谁也都有福气吃上几口,不似咱们城壕边上人口太多,别说用枪打,就算野物跑出来,光用土疙瘩砸也砸死了,恩娃,唐师傅为人确实好,要不林场把他当亲人看待,这么金贵的肉也送了这么多,你和他一人一半吧。” 黄美琴摇摇头说道:“他说他一个人要那么多肉干什么,硬是只要了些核桃就算啦,核桃还要分些给单位里的人,要不怕人家说他秦岭回来是空手全给了我。” 胡天峰点点头说道:“这人不错,开车的师傅走南闯北手上来点东西容易,所以把东西大部分都给了你,只留下小部分给单位同志们分分,既叫你女娃高兴,又对单位里的同志们有个交代。” 黄玉琴道:“在外面听你们说唐师傅,这人多大年纪,听起来人不错,啥时候到门边了叫人家来家里坐坐,叫嫂子擀一张面吃吃。” 邓铁娃哈哈笑道:“都像那样的话,谁来你家吃面哟,不把人家请来坐地就算啦,还要等着人家走到你家门边才请,你这个主人可就太大发了。” 黄玉琴说道:“我说的是万一有时候到了门边把人家请一下,这话错啦?你叫恩娃女娃家怎么去专门把人家请来,这样请的话别人说三道四!” 在家里她从来说一不二,此刻她大睁眼睛正面相对姐夫。 邓铁娃拱拱手逢高不战道:“对对,你说得对,天底下就是我说的不对,你说得对也是对,错也是对,反正都是对。”把脸拉长吐出舌头做出投降的样子,大家又乐。 黄美琴拉过随身提包,刚想把她给自己和二姐买的毛线拿出来,一想当着大家的面,大姐和嫂嫂心里难免有些不快也就收了手。 黄玉琴却没有忘了刚才的话茬道:“恩娃,我问你唐师傅有多大了。” 黄美琴答道:“具体没问过,大概二十五六吧。” 黄玉琴点头道:“这么年轻为人处世如此却也难得,是哪里人呀。” 黄美琴苦笑道:“哎呀,二姐你怎么也来问了,刚才大家就问个没完,他是甘肃人,当兵转业到qa公司是车队长,受同志们尊敬行了吧,还有什么问的。” 黄美琴在家里姊妹中最小,二姐黄玉琴虽然厉害她却从来不怕,两姊妹感情最好,一段时间不见就要互相走走。 黄玉琴听了说道:“我就是问一下你急什么呀,莫不是那个唐师傅是你什么人还不叫人问了。” 一句话把黄美琴惹着了,她伸出胳膊就向二姐扭去,两姊妹嘻嘻哈哈疯扭在一起,别的人看着笑,父亲咳嗽了一声才停下,看看父亲再看看德望爷,满脸的不好意思红了脸. 德望对黄德笑笑说道:“娃们好久没见了,一块儿玩玩还犯了你的王法了。”对两姊妹说道:“继续,想怎么笑就怎么笑,想怎么闹就怎么闹有我呢。”然而两姊妹哪里还闹得起来,笑着下炕出去帮嫂嫂做饭。 理平头满脸棱角分明,线条刚硬的黄振兴坐在炕下木凳笑罢,看着父亲道:“爸,咱村里像现在这样搞,那不是迟早要害了咱们自己?你是农会主席难道就看着这样做。”一句话把大家都说沉默了. 杨氏叹口气下炕道:“满村满地下都一个个的明眼人,硬是要做瞎眼事情,看着叫人揪心啊。”小脚的她说完走出门去。 ————————————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三六) ———————————— 大家一时无语场面突然沉闷。 邓铁娃抽罢烟,烟袋放在炕桌上“嗑嚓”捏开核桃道:“核桃真好,皮薄肉厚,一捏一个开很受嚼,嗯,我知道南山有好核桃,平ri得到的却尽是那种夹核桃,用铁锤砸的话,砸不好飞起来,说不定飞到谁头上。” 皱着眉头的他说话很慢,喉音粗重,把核桃肉在嘴里狠狠地嚼了嚼。 看看黄振兴和胡天峰说道:“你们两个在工厂可能不太清楚。” 对两个老人道:“爸呀,德望爷,话却不是我妈这样说呢,你们村子里轰轰烈烈,我们也不敢落后,今天咱们难得一块坐坐,一家人在屋里悄悄说实话,我也把心里的事情说说。” 他说:“我们邓家村土地少,粮食历来没有三民村多,和车流村、党村差不多,但为了当先进村子,去年把大家的粮食上交得差不多了, 费力地弄到优秀,还不是先进,为此冬chun里还饿了人,今年咋办,今年荒旱年,荒旱年不能说没有粮食呀,你们几个村子敲锣打鼓向上级报喜讯,都说自己喜获大丰收,粮食不仅在荒旱年没有减产,还比往年翻十倍, 我们村子咋办,看着通共那么一堆粮食,当着全村男女老少,我当村长的实实在在不能说这样的瞎话,也的的确确说不下去。 去年咬牙把大家口粮上交,冬chun里我家自己的口粮全部拿出来救济饿肚子的人,那里是个够,悄悄发动大家挖野菜和着粮食吃,不敢叫旁村人知道,一来怕笑话,二来怕上级知道要骂人。 可是大家知道,村里人和外村人有亲戚,没几天这事情就在下面成公开,不过,返回来的消息证明,旁村里老百姓一样,不说别的,就三民村的情况和我们一样一样的。” 他表情忧愁,语气悲愤:“今年咋办,别村上报成绩锣鼓遍天响,我们村子里还没有上报,听说是唯一一个,我当村长的把全村人叫在一块,当着大家的面撂了挑子,谁能把今年这个事情解决啦,谁就当村长。 说完话我出了门,悄悄地到各个村子察看,因为我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庄稼人,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人家的土地里能长那么多粮食,而我们却不能, 按照过去的粮食征收办法,我们虽然勉强可以完成国家征粮计划,想想办法也能度ri子,哪怕是个荒旱年,却哪里翻得了十倍!” 说到这里他看看大家,岳父和德望皱着眉毛一句话没说,叹口气低下头沉思,闷闷地抽着烟,黄振兴和胡天峰动动身子若有所思。 邓铁娃接道:“咋办,前年炼钢铁,那么好的庄稼烂在地里硬是没人收,看着发芽变霉,结果大食堂吃不饱, 去年乱搞大家饿肚子遍地寻野菜,今年咋办,你们都知道,区委派下来农业特别指导员,根本不懂这里现实全凭主观想象,大会小会多少次,硬叫咱们学习南方地面的种地先进经验,大量种植在南面才能生长的农产品, 结果满地荒草,好在咱犯纪律悄悄种些本地作物,可错了季节收成有限,到现在我不知道怎样上报才对,大家都说,过不了多久肯定有人来查,说不定还要法办我, 但我能怎样,结果,到各村悄悄一看,我的天那是什么粮食囤啊,看着惹人喜爱的粮食囤,一个挨一个摆满谷场挂喜字扬红旗,其实除了囤子顶上谷子外,囤子里全是麦草塞起来的,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我在心惊的同时流了一身大汗,真想找一个人打一架,想不到别村里的人竟然能这样干,胆子太大了,跑到没人的地里哭了一场,我为自己的无能而难过,为其他村子这样对待组织而伤心, 哭过以后下了决心:上不能欺骗组织,下不能辜负百姓,其他村我不管,我要真实反映我们村情况,按照国家的征粮实施条列执行办法,把国家的粮食交够,一粒都不差,剩下的粮食,按全村人口连同来年的种粮一起分配到每个村人手中, 虽然少得可怜,只有靠大家想办法渡难关。就这样,一切都在全村人静悄悄的配合中完成,最后把所有这些写好材料放在村委会里,等着看看谁来法办我,任他怎样法办我,我办了正经事,对国家办了正经事, 全村人跟我一样,都憋着气,要看看到底会有个什么结果。眼下就是这样一个局面,我把事情办完心里轻松了,天天jing神饱满等着发生事情,像个没事人一样。” 说完这些话,点上一锅烟抽着,静静地等着大家发表意见。 胡天峰咽了一口唾沫,神情严肃若有所思道:“大姐夫,你说的这些真实?我在城里可没知道这些事情,只是看见从农村到西郊区委报喜的马车连成队,锣鼓喧天红旗飘扬喜报高挂,形势一片大好啊。” ————————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三七) ———————— 德望老于世故,说道:“你知道得甚呢,铁娃说的不差,情况就是这个样子,他村里这个样子办事情才是对的,从心里说,只要你办的事情,上下对得起百姓,我就举双手赞成!咱村和其他村里,去年把人们家里余粮硬给报了上去,冬chun饿了人谁不知道,满城壕里,满地里寻吃的人还少了? 今年还这样,甚至变本加厉,呵呵,你光是满脸笑容给上级报说有多少吓人产量,上级万一按照产量来个合理征收,我的老天爷,你拿什么给人家呀,那才叫人家法办了,哼! 把草扎碎装满麻袋,自己马车不够向邻村借,排着长队伍扬着红旗打鼓到上面报喜,那阵势那场面,到了上面,故意用刀子把装着谷子的麻袋捅破,黄珍珍的谷子流了一地,叫些年轻男女娃们在谷子上跳舞扭秧歌,真正地把人的肚子气破了, 你看啊,一个村一个村的人,把那么大一个水泥广场挤得满满的,扯着嗓子喊着说,只有自己对国家的贡献才是最大,甚至激动的人互相打吵起来,场面火爆至极, 咱一群赶马车的老汉蹲在旁边,长这么大一把年纪,这西洋景还是头回看见。” 老汉说到这里显然生气了,嘴里叼着烟袋,手上的洋火一根接一根地划着,老是划不着火,邓铁娃划了火给他点上。 邓铁娃问道:“就没有工作人员到跟前,把车上粮食口袋都检查一下。” 德望老汉胡子抖动着“呸!”了一声。 他气愤说道:“检查个屁!全拿着红红的报喜单子,隔着老远点点数完事了,人家当官的往大楼办公室里面走,咱们老百姓就打着马车回家,娘的! 说个好笑的事情给你听,又一次回到村里,当官的一个没在,咱先到村委会把拉去的粮食卸下来,然后都把马车赶到我的马棚里,马车上全是装着谷草鼓胀胀的粮袋子,把马棚挤得满当当,我以为粮食下在村委粮库,结果晚上没人的时候我一检查,居然还有一整车粮食在一辆马车上没卸下来,急忙把你岳父叫去打个商量。” 说到这里突然闭了口,看着黄德有些难为情。 黄德点点头道:“都是我的家人,有个甚不好说的。” 德望松口气笑笑道:“对了,这里都是你一家人,开始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来着,说到头上害怕说给外人听见,这一车粮食叫我们给藏下了,你岳父说,到了年根上,到了明年chun夏青黄不接的时候,还不知道要救多少人的命啊。” 听到这里,大家松口气,谁不知道这话太是正确。 黄振兴满脸猜疑地道:“咱村头上的粮食囤子是空的?呀呀呀,这不是要人命了,我老从哪里经过,心里就在想,只怕是咱村里两年大丰收也打不下那些粮食来呀。” 一直没说话的黄德,看着南墙大大地叹了一口气,嘴里喃喃地说道:“粮食啊粮食,粮食就是人活命的根本,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千年以来的老话,虽然简单不过,却实实在在是人一生中最简单不过的道理! 眼下到底咋办,谁知道最后是个什么结果,反正咱只是农会主席不是村长拿不了正主意,管他们怎么弄, 只是知道尽可能把粮食积攒一些,他们报上去那么多也不缺咱这几个吧,看看这个年景啊,按照他们报上去的大丰收数量,大量的粮食往上面一交,村里还有个屁,甚至于还差着一大截,哼!看着吧,真叫人担心,按照咱几十年的经验,到不了冬里就要把人饿下了。” 他道:“很多人像没事一样说笑玩耍,说什么反正国家有救济,我看啊,咱农民种不出庄稼来,国家又拿什么来救济大家!” 看着邓铁娃不无担心地说道:“形势已经是这样,终不成你的事情就这样摆着,叫村里人,眼睁睁看着你掉在坑里, 粮食该压就压,多看看人家村子里的办法,我就不信他们能拿得出那么多的粮食真正地交了上去,要想一个好点的办法应付一下,灵活点不吃亏。” 邓铁娃点点头,重重叹了口大气,看着南墙眼中有了泪光。 黄德叹口气看着大女婿,想了想问道:“那你们明年的生产怎么安排,今年不行了,明年大家还要吃粮呢。” 邓铁娃摇摇头道:“不知道,今年的粮食还不知道怎么交上去,哪里知道留下多少种,哼,看样子不到冬天就连这点种粮也吃完了,等着国家给救济。” 话说到这里,眼前的形式已经很明白,农村没有收成,目前的这种做法,摆明要把人们向着一条死路上领,大家虽然心明眼亮,可谁也无力扭转局面,甚至要是强力去扭转这种局面的话,还对自己带来打击,结果难以想象。 汤面和几碟小菜上了桌,男子们烫壶老酒,盘腿围着炕桌一人一盅喝上,吃着喷香的野猪肉,大家频频点头叫好。 这年头能吃上这么一顿饭确实难得,女人和娃们自在下面偏房中吃饭,在这样的时候,民以食为天,管他外面发生什么事,吃饱喝足是第一。 酒过数巡兴致渐高话多起来,老德望的声音可以冲破屋顶,邓铁娃的笑声震得地面发颤,一顿饭吃到黄昏才散,老德望分得了一份美食而去。 —————————— 第七章 泪洒黄巾梦乡人(四二) ———————————— 曹步清眼镜长牙闪光,推推前进帽道:“是啊,定量你们吃不完,心里肯定很着急,我们心里也难受,怎么样,这个忙咱们好心邦定了。” 两个姑娘笑了起来,杨芹香笑道:“想不到你们这么好心,说说吧,要怎么个帮法。” 董德者道:“这还不简单,咱们是表哥表妹亲戚关系,每个月定量放一块,这样刚好把定量吃完,从此不会有浪费的问题。” 曹步清急忙说道:“唉唉,话不是这么说,关键时候忘记阶级弟兄,咱俩和表妹搭伙,干什么没到地方把我撂一旁。” 董德者忙道:“对对对,咱们三人搭伙互相帮助。” 杨芹香一指满脸奇怪表情的黄美琴道:“不要黄美琴参加吗?她的定量和我一样。” 董曹二人拍腿道:“哎…呀,咱们三人最好,她嘛,她有英雄唐师傅,那英雄走过来的话,咱们还是躲远点好。” 黄美琴一听脸上发烧急道:“你们说什么呢!” 杨芹香一脸不高兴道:“大家干什么要分几伙,你们这样的决定我们不理睬,看看有谁能够接受你们赶快去吧。” 说完挽起黄美琴的手臂,俩人挺胸抬头端着肩膀甩辫子顾自走去,再不看他们。 咦,这是咋回事?董德者和曹步清傻眼,好好地突然翻脸,想想,是不叫黄美琴和唐世科参加,二人因此生气。 互相看一眼,都嫌对方太草太笨,急忙跑到前方翻身堵住。 董德者道:“怎么办给说法,不要生气呀。” 曹步清补充道:“就是就是,生气还能干成什么事情,按你说五个人一起搭伙行了。” 杨芹香瞪眼道:“真是的,表哥还是唐师傅的徒弟,却把师傅忘在一边,曹师傅和唐师傅是哪么叫人稀奇的关系,也把唐师傅放在一边,听起来真是叫人生气,你叫我们怎么和你们在一起搭伙啊。” 黄美琴说道:“咱们几个人在一起玩得这么好,请你们不要把我和唐师傅与大家分开,好不好?你们这样的分法就算我不说什么,唐师傅就能答应?叫人知道了还说是什么呢,多不好!” 董德者说道:“好好好怪我们太笨,我们思想唐师傅每天出车吃饭有人招待,还能吃美吃好的,回来还有出车钱粮补助,他一点儿不饥荒,倒是咱们啥也没有,本来心里是想叫黄美琴在一块,但想想有点怕唐师傅多心,只有表妹来得直接点。” 曹步清点头表示这是两人心里所想。两个姑娘一听。 眼含威胁同时问道:“唐师傅多心,他多什么心了?” 董德者和曹步清后退说道:“咱们唐师傅最喜欢和黄美琴在一块谁不知道,叫黄美琴和咱们在一块,唐师傅回来不要剥咱的皮。” 此话算是捅到马蜂窝了: 黄美琴再怎样也不愿别人说这样的话,特别是天天在一块的朋友。 杨芹香对唐世科好找遍机会却没有办法表露,对此她暗加气恼有苦说不出来。 听完曹、董二人的话真是火不打一处来,董德者话音刚落,两个姑娘同时举起饭盒向他们打来,他俩转身逃跑,一追一逃跑进食堂。 食堂很大的饭厅里,仔细洗过还是微微发黑的水泥地面上,已经有很多人先行到来,大家穿着工作服,黑压压地从十几个窗口前一队队相挨着,安安静静排下队来等待开饭,空气里弥漫着事物的甜香cháo气。 曹步清们这才停下脚步看看,已经有很多人回头注意他们,人们神情木讷实实在在百无聊奈,他们便也再不说话排起队来。 饭厅中间窗口大牌子写着菜饭名称价钱,旁边窗口小牌子同样写着菜饭价钱名称,两块牌子内容不同人们却趣味肃然。 原因很简单,中间大牌子内容大众普通:馒头,面条,米饭,稀饭,窝窝头;洋芋、萝卜、白菜、洋葱、空心菜,咸菜,老生常谈很少变化,边上那块小牌子内容不多但有肉有油水,就是价钱太贵。 那块小牌子么,众多同志们凭着工人阶级节约闹革命的传统,下意识看一眼回头,看见也当没看见,因此这个窗口没人,偶尔有人站立过去,必然引来一阵议论声。 临近开饭,各单位同志们拿着饭盒纷纷走进来排上队伍。 纪龙樱和王琴枝与黄美琴、杨芹香打着招呼站到一块,董德者、曹步清互相上前与她们打招呼,小声地把大家在一起搭伙的事情说了一遍,纪龙樱和王琴枝听完脑袋连着摇动。 王琴枝睁着大眼睛认真说道:“我和纪龙樱早就搭伙了,你们看看咋办,要是非要大家一起搭伙的话也可以。” 指指黄美琴、杨芹香、纪龙樱三人说道:“只要她们不怕死!” 女子们听完笑弯了腰,董德者、曹步清没了主意,搭伙有损男子汉形象,不搭伙实在不够吃,要怎样体面地把她们部分定量拿到自己碗里,只得想个万全之策。 王琴枝说话了,声音很大:“说话呀,扭扭捏捏的像娘们家,到底怎样!”把很多人眼光吸引过来。 董德者和曹步清脖子一缩道:“你小声点行不行,怕别人不知道。” 王琴枝刚想再说,杨芹香小声说道:“算了吧,每天打饭我们给你们一些饭票行了,大家一起咬咬牙把难关度过去,再不要反复说道好了,真不怕丢人呀。” 说着话,窗口开始打饭,食堂里响起一阵嗡嗡声,饭盒铁勺相互碰撞,前面陆续打出饭菜走过来,旁人伸脖子张眼看,看看人家打出的是什么饭菜,结果大家都在摇头,有人咽着口水,叹着气说道:“哎,又是这些菜,一点儿油水也没有。” 队伍在向前慢慢蠕动着,打出饭菜的人在饭厅里或站或坐吃着。 黄美琴看到,搬运队的队长陈大嘴打出了一个三两重的馒头离开人群,走到饭厅后面窗子前,在怀里掏出一瓣大蒜剥开,左右开弓几下把馒头和大蒜消灭。 这陈大嘴可是真正虎背熊腰大骨架人,身高一米八几的大汉,体重几近两百,胳膊有一般人大腿粗,此刻却吃了这么一点馒头便是午饭了。 那个三两重的大馒头,在一般人手里其实不小,在他的手上形如弹丸,咬一嘴捏吧几下再咬一嘴便没有多少,看看人群木讷地咽下最后一口,抱住水壶猛喝一气叹口气无奈地走出饭厅。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一) (深沉文字大家望沉心观阅) ———————————— 因为平时彼此关系不错,食堂里事物汇成的cháo气蒸腾里,黄美琴暗暗叹口气,心酸地目送陈大嘴走得看不见了回头,看看其他人,饭厅里,像陈大嘴这样cāo作的人比比皆是,装在肚子里最多的是水。 大蒜,吃的时候开胃爽口,吃过不久肚里火辣使人更感饥饿。 没有肉,油,鸡蛋等等副食供应以后,同志们全凭哪点儿定量口粮,人们的的确确非常饥饿,食堂里天天在小窗供应油水很重的菜肴,可谁吃得起,几个人凑钱买一份回锅肉,你一片他一片如孩子过家家,那个香甜啊叫人难受,然而,听说这个叫人望而却步的小窗子,也在不久就要关闭了。 眼下,外面市面上根本买不到,也很难看到叫人眼馋的副食,农民打来的一只麻雀五块钱一只,拿来的鸡蛋五块钱一只,那不是要钱而是要命。 ———————————— 下午开大会,会场气氛格外沉闷,在大干社会主义国防建设时期,气氛沉闷的大会并且不唱高调直入主题几乎少见。 主席台上,厂长苏奇志直言道: “同志们,咱们国家碰见了大事情,整个国防工业踩在了大坑里! 这是什么事情,是苏联专家和技术顾问们,在苏联当权派恶意攻击斯大林,用大国沙文主义代替无产阶级国际主义,推行修正主义,在国际**中实行分裂,恶意破坏兄弟党关系,突然停止对我国一切援助。 八百五十六名辛勤工作在中国国防工业各个工种,并且与中国广大科技工作者,广大工人建立了深厚友谊的苏联专家和技术顾问们,集中到苏联外事经济代表处,学习国际法后突然离境, 离境时带走全部十三吨国防重要技术资料,使我国轰轰烈烈、蒸蒸ri上的国防生产遭受沉重打击,陷入枯井。 刚开始由于各方面的考虑,工厂领导没有告诉大家这个事情,因为情况不是很明确,现在不仅明确了,而且是振动我国和世界的事实。 目前,咱们国家面临的情况是: 一,国家从苏联定制的两万八千多件原材料不仅没到位,而且被取消,因此涉及全部二十二个工厂院所无法工作,正在制造的三种飞机,三种导弹的研制工作全部停止,已经制造出来的数百架飞机,由于没有成品件不能起飞。 二,偿还苏联支援中国的一切债务,这笔数字非同小可。 其它事情就不说了,我国的国防航空工业,国民经济,遭受了从未有过的巨大灾难。 根据中苏双方协议,从一九五一年到一九六一年,中国将引进苏联七种机型飞机,五种战术导弹,九种发动机,数百项机载设备制造技术,以及成套器材生产技术,苏联现在突然停止援助,无疑使我国遭受重大损失。” 苏奇志说完这些大口抽烟,台下工人们嗡嗡一片,对苏联zhèngfu大发厥词。 老一点的同志经历多,把这次大会气氛,暗暗与五八年那一次比较、回顾。 世界自从有了飞机,不论那一个国家,能研制飞机并大量生产用于商业或者军事,无不代表着这个国家科技进步实力, 二战以后到了冷战时期,由美国代表的西方阵营,苏联代表的东方阵营对此展开了激烈的军备竞赛,他们已经大量研发和制造出xing能更加优越,速度和升空、机载更大的第二代战斗机。 而我们国家呢,一九五一年在苏联的大力支持下,接受了苏联三千万卢布的援助,在sy建立了第一个飞机制造厂后,尽管国家下了很大的力气,相继建立了许多飞机制造研究单位来发展飞机制造业,却只能在仿制别人基础上踏步, 就算成功地仿制了歼--5喷气式战斗机,跨入了世界上只有少数几个国家才能制造喷气式战斗机行列,相比之下,却已经比苏联落后了将近五年的时间。 在由我国飞机制造专家徐舜寿等带领的一大批新中国航空技术工作者的艰辛努力下,自主研发了喷气式飞机发动机,并且成功地装配在“歼教-1型”教练机上,试飞成功,才结束了我国仿制飞机的历史,我国的歼击机生产技术,特别是喷气式教练歼击机有了惊人的进步。 然而,一九五八年初,在我国第一个五年计划取得成功之后,从席卷全国的炼钢铁浪cháo开始,深受浮夸风以及右倾思cháo的直接影响,带着一种膨胀,我国自行设计研发飞机的指标一路攀升,xing能指标更高的喷气式东风--107、东风--113歼击机制造方案得到上级批准,开始进入研制阶段, 然而,当时我们国家整个国防工业基础非常薄弱,缺乏研制手段,缺乏工艺基础、工业基础、原材料、生产机械都不具备制造这几种飞机的基础,注定不可能研制和生产这几种飞机,被迫下马。 同样在这个时候,sy飞机制造厂里,大刀阔斧地开始仿制苏联的米格--19c型超音速战斗歼击机,由于急于求成,片面求快,在工艺总方案还没有充分论证的情况下仓促仿制,造成了严重的质量问题,到了年底,仿制的米格--19c型歼击机因质量问题全部停飞返修。 面对巨大的挫折,为期不短的总结工作是全行业的,那种沉闷的气氛叫人窒息。 今天,这是什么样的大会呀,不是动员更不是总结表彰,确切说是叹气大会. 人们一下子没有了激情,没有了大喊口号的干劲,没有了拿着决心书声泪俱下表示为革命事业做最大贡献的景况. 我国年轻的国防航空工业,到了此时,陷入了毫无依靠的境地,真正尝到了靠别人吃饭带来的后果。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二) ———————————— 苏奇志最后摊着手说道:“全体同志们,喷气式飞机的情况大家已经明白了,正在仿制的“图-16”战斗轰炸机,直升机“直-5”的定型批量生产全部搁浅,七月份,咱们试制的霹雳一号空空导弹,打靶未能击中目标,试制宣告失败。苏联专家和技术顾问走了,给飞机制造,空空导弹试制造成极大困难。 下一步,飞机该怎么办,导弹该怎么办,就是今天这个大会的中心,希望大家能实事求是地拿出一个办法,咱们的党zhongyāng,咱们最最敬爱的**,每一天都吃不好睡不好,可是在等着大家,等着咱们全体工人同志的回答呀。” 说到这里,听得出来,他言语已经哽咽。 大会气氛安静,没有政工干部发言喊口号,全是由苏奇志一个人慢慢把话说出来,他瘦瘦的一张脸,写满忧郁和无奈,这么多的工人同志听了他的话,都是新中国才过上好ri子的人们,想着敬爱的**,想着就连**他老人家也在为此而为难,吃不好睡不好,不少人哭了出来。 ———————— 大会是怎样散的,黄美琴和杨芹香一点儿也不知道,心情沉闷地跟着或是沉闷,或是激烈争论的人流向外走去,离开大会堂走到车库门前,不大不小的风中,刚才拉着工厂领导的六辆小汽车停在那里。 唐世科,张武成等驾驶员站在车旁,见她们过来点点头。 她俩问道:“还要出去吗?” 唐世科道:“厂领导马上要去yl飞机制造所,要和西北局国防公办的同志们商量工作。” 二人点点头,黄美琴突然道:“呀,看我忘了呢,我妈给你做得烙饼还放在材料室里,一天没见到你,我这就去给你拿来。” 唐世科、张武成和杨芹香听了奇怪看她,显然没有弄清楚. 她笑笑道:“昨天从秦岭回来你把我送到村口,也不进家喝口水,我妈做了几张烙饼叫我给你带来,还说农村人家没啥好东西,就是表示个谢意,叫你千万不要笑话。” 唐世科一听笑道:“快去拿来,今天跑了很多路,中午没吃好,正饿呢,叫咱塞饱肚子再说。” 黄美琴反身向材料室跑去,杨芹香问道:“唐师傅,张师傅,今天跑了很远吗?咋连饭也吃不好?” 张武成屁股靠在车头说道:“哼,狗ri的苏联把咱们国家害惨了,也把咱们害惨了,昨晚我们拉着领导们在好几个关连单位猛跑,很晚才回来,还叫随时待命,早上又是马不停蹄,直到中午送领导们回来与全厂职工开大会,又抓紧时间到飞机场接机,紧跑慢跑刚到这里,大会散了,这马上又要出发到阎良,五十多公里的路倒不打紧,只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看看唐世科,再看看杨芹香笑了一下神秘地说道:“别说领导们生了大气,就咱也早气破肚子,要是给咱一支枪,咱就一直把车开到苏联去,打死他几个修正主义分子,再把那些苏联专家和技术顾问接回来给咱造飞机,你说那有多好。” 唐世科和杨芹香都叹口气,真是异想天开,白ri做梦。 “你们说什么呢?”有人这样问道,三人一看厂长苏奇志来到跟前,其他厂领导向其它车走去。 苏奇志没有笑容,眼角浮肿神情疲倦,唐世科问道:“苏厂长,现在出发吗?” 苏奇志说道:“等一会儿,李正义到厂办拿材料,来了就走,你们刚才在说什么,还要碰着头说话?” 唐世科笑着把张武成的话说了一遍,苏奇志看看张武成愤愤然道:“哎——,难得咱们有这么好的同志啊,要是情况允许的话,我第一个去这样干,那些苏联专家和技术顾问和咱们多好的友谊啊,就像自家人一样,大家一起工作生活了那么长时间,全是那些修正主义分子干得坏事,cāo他娘!” 苏奇志矮个子,国字脸,今天因为情况特殊,身上再不是平ri那种很随便的打扮,中山装穿戴很整齐,他在解放前是东北老军工,原是从工人中间一步步提拔上来的,不仅技术好工作有魄力,一生经过了很多事情,和工人同志们一块儿说话很有亲和力,几句话就和大家打成了一片,谁也不会因为他是厂长而拘束。 几个人说着话,黄美琴快步到来,一只手里拿着小布袋,另一只手里提着水壶,脸儿红扑扑地猛然看见苏厂长和唐世科几个人在一起,不知道该不该上前脚下踯躅,唐世科看见急忙喊她道:“快过来呀。” 她只好红脸上前叫声:“苏厂长。” 苏奇志一看认识,这不是供应科车库材料室里漂亮的材料保管员嘛,平常他来下象棋的时候见过几次,点点头,不知道她要干什么,眼里满是疑问的神sè。 唐世科伸手道:“快给我。” 接过小布袋对苏奇志说道:“小黄给咱们带好东西了,你肯定喜欢。” 苏奇志接过打开,见布袋里一摞焦黄烙饼,摸摸柔软闻闻喷香,小洋瓷碗装着咸菜,哈,满脸笑容。 张武成伸手就抓,苏奇志急忙收紧布袋说道:“咱们上车吃,别叫人家看见来抢。” 说完叫大家进车大吃起来,李正义拿着公文包过来,车窗开处,苏奇志满嘴烙饼说道:“我在这里,快上来。” 李正义也钻进了车里,好一会儿几人吃完烙饼,苏奇志把空布袋和水壶递给黄美琴感谢道:“小黄,烙饼真好吃,谢谢了,这几天来我吃啥都没味,这些烙饼解了我的馋,今天吃了你的,改天我请你吃我的。” 唐世科摇头道:“错了错了,这是小黄家里送给我的,应该今天你吃了我的才对。” 苏奇志伸手打过来说道:“现在就叫你吃几下。” 大家哄笑,苏奇志看看外面,眉头一皱说道:“出发。” 唐世科和张武成答应一声,黄美琴和杨芹香下车,两人招招手,几辆车相跟开出厂区。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三) ———————————— 这次大会以后,整个工厂陷入一片沉闷。 苏联突然地撤走专家和技术人员并带走大量技术资料,对年轻的中国航空业毕竟打击来得太过沉重,工人领导陷入无助境地。 但是,整个国防工业生产和研制工作,在停留了不长的时间以后,爆发出空前的场面。 人们用各种方式表示自己对国家的热情,全社会兴起大讨论,大辩论,轰轰烈烈示威游行,总结在一起,一句话,就是不再依靠任何国家帮助,咱们中国人要自己制造最新最好的飞机,jing度最高的导弹,叫全世界看看,中国人是战无不胜的。 然而,生活是最现实的,上一年,国家粮食欠收没有多少粮食储备,这一年,由于是少见的荒旱年,地里根本没有长出多少庄稼,农村风行的浮夸风无限夸大,不和实际地谎报产量,国库空空,使整个国民经济迎来巨大困难,全国人民紧衣缩食困难中苦度难关,在这样的情况下,国防工业自然落入低谷。 对外,偿还苏联债务已经开始,各种所能变换成外汇的生活、生产物资源源不断地从祖国大江南北运到东北黑龙江边,苏联人派出jing锐验收人员坐在江边逐件验收。 验收的条件非常苛刻,打个比方说,用很多铁丝圈圈架在大筐子上验收苹果,只要苹果从这个铁丝圈圈里通过掉在筐子里,就不合格,并不管那个苹果质量多么好;验收猪肉,要用尺子测量肥膘厚度,差一点儿就是废品,因此造成所谓不合格产品堆积如山。 苏联验收人员意涵讽刺叫中国方面把所谓废品拉回去,使中国人员人人裂齿,消息传到běijing,周总理气愤说道:“不就是那么些债务吗?还能把中国人吓倒了?全部倒进黑龙江,从现在开始,全国人民齐心合力还债,早一天叫这个冤家闭嘴!” 当把那些所谓不合格物品倒入黑龙江以后,苏联人成群结队地下江打捞,真不知道脸皮有多厚。 由此,中国zhongyāng内部缩减全部开支,敬爱的**不再吃他喜欢吃的红烧猪肉,全国人民为此而动容。 。。。。。。 这是怎样的一个年代啊,人们肚中饥饿,面黄肌瘦,却眼含悲愤,情绪异常激动。 在中国辽阔的大地上,不管生活怎样地艰苦,不论眼前遇到的自然灾害以及为苏联还债多么巨大压力,广大贫下中农,广大职工,新中国各行各业的人民展现了中华传统品质。 人们意识到了浮夸风和右倾思cháo的危害,凭着对中国**坚定忠诚的信念,凭着对新中国的无限热爱,发自内心的革命热情不仅没有低落,反而更加高涨,人们痛定思痛,在从zhongyāng到地方各级组织的领导下,决心自强自立,走自己发展的道路,绝不再依靠任何帝国主义的所谓援助。 11月,贺龙元帅在空军司令员刘亚楼同志陪同下,视察sy飞机制造厂. 当他得知整个飞机制造业从五八年到现在,整整三年没有给部队交付一架合格的飞机,并且亲眼看见飞机制造中存在的严重质量问题,非常震怒. 他在有飞机制造、设计,组装等等专业人员参加的大会上气愤地说:“zhongyāng关于军工生产质量第一的方针为什么没有贯彻执行!全国劳动人民不吃肉,不吃油,不吃苹果,勒紧裤带换回来的外汇,进口的材料,都给你们糟蹋了,你们能忍心,能过意的去吗!” 说完这句话,他用眼睛看着会场上的每一个人,足足有五分钟没有说话。 他最后要求:“航空制造业,必须进行严格的质量整顿!” ,,,,,, 会议简报发过来,贺龙元帅的讲话,真诚而朴实,一针见血。 飞机制造业是科学xing十分严密行业,不能光凭革命热情大干猛干,严格的质量标准才是生存与发展的前提,国家在极其困难的情况下,为整个航空工业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不尊重和不珍惜,就是对人民、对国家的浪费和犯罪。 这无疑是一记最强jing钟,救命强心针! 各个行业和各个工种的人们,学习着这份简报,都冷静地坐了下来回顾和总结。 清理整顿工作开始轰轰烈烈地进行,狠刹浮夸风,实事求是地面对实际问题,以质量为第一原则,从最初的原材料着手,一直到生产工艺、产品组装,不论什么工作,一定要结合实际情况进行,决不准浮夸风再一次吹起来,尽管短时间看不出什么变化,但实际效果显著。 在这里,必须说明的是,虽然苏联突然撤走了全部专家和技术顾问,给我国的国防生产制造业造成巨大损失,但实实在在,在他们的援助下,我国已经形成了一支从设计到组装的国防生产制造队伍, 并且,随着许多在国外从事飞机制造业的爱国高级人才,回归加入到新中国的航空制造业,对推动航空事业的发展起到了巨大作用, 严格地说,这支队伍不仅形成规模,而且已经趋于整体化。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八) ———————————— 沉闷的气氛伴着沉闷的雪花,人们脸上的皱纹伴着大口的哈气挤满yin霾。 胡常勇谁也不看,直视着远处仿佛什么也没看见。 他声音沉闷却字字清楚道:“我家在岐山,家里是城市居民,弟兄四个没有姐妹,母亲早年过世,大哥二哥解放前就死了,三哥在外地,剩下老父亲一人在家,他身体硬朗自食其力还热心助人四邻人缘很好,叫他来我这里就是舍不得老家。 去年我接老父亲来我家住过一段,那是因他突然染病没人照料,硬朗的身体虚弱难熬,经过医生jing心治疗身体见好我挺高兴,可老人家在岐山老家住惯了定要回去,无奈只好依他。 他走了,我定时给他寄钱,生活他自己照顾自己,过着早已习惯ziyou自在的ri子。 这年头,大家都是知道的变化,街道上所有人员集体进入大食堂按顿吃饭,管理办法就是月初把人叫到一起,把大家的粮食定量改为饭票发在大家手上,谁家也没有一斤闲粮,有了一斤闲粮就要追查粮食来源,追查你家祖宗八代, 人们呢,每天凭着饭票到食堂排队打饭,按定量吃食, 上个月不知什么原因,我父亲的饭票没有按数量发够,他不认识字,吃着吃着饭票没有了,如今的ri子哪里去要饭?亲戚走门子也要自带口粮,更何况面对这样一个不沾亲不带故的老人, 四邻街坊救济几口怎能解决问题,四外野地里的野菜树皮都叫人扒得jing光,就差蚂蚁没人吃,只好饿着,听说找了不少能吃的维持了些ri子,身上浮肿的不行,最后一个感冒发烧死了,我到了家里一看,人浮肿以后胀大的身子突然失水,样子变化很大,奇怪地叫我差一点认不得,,,, 哎呀,,我的娘呀,,像他这样死的人前后已经不少。” 他说完话停住,把差一点喷出的呜咽生生压回喉咙,谁也不看再不吃东西,低着头闷闷地抽烟。 大家沉闷心胸压抑,谁没有爹娘,谁没有兄弟姊妹,谁不想他们,现实情况叫人揪心啊。 林中志愤愤道:“是狗ri的苏修帝国主义干得坏事!” 这句话立刻引起大家共鸣,人们连着声地谴责谩骂,在榛子酒的作用下,不少人大声叫喊情绪非常激动,当然,也有人静静地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句话不说。 —————————— 天sè,俏俏地黑了下来,沉重的钢铁车围里,晶莹的雪花如棉如絮。 苏奇志脸sè严峻,压抑着声音安慰胡常勇几句,身为高级干部满腹经纶对待下属痛彻心扉的现实,实实在在的找不到更多劝慰。 抬头看看大家,篝火中随手加上新柴,咳嗽一声说道: “同志们,相信一切都会过去,大家要有乐观心胸对待困难,昨晚接到你们电话,估计你们按照安排在城外等待天黑进厂, 眼前情况,你们深夜才能进厂,并且把车队牌子摘掉,在厂外看搬运队打出的信号从偏门进去,有点游击战啊,可是没办法,为了保证职工食堂供应,厂领导研究半天,不得已采取下策,现在时间尚早,大家休息,不要东蹦西跳把刚吃完的东西糟蹋了。” 原来如此,虽然苏奇志没有明确说明情况,但运输队有过几次经历的人们,不说也能想象得到,肯定有人在食堂或者厂大门口聚集,情况变得相当严峻,使得厂领导半路叫停车队,这时侯进去无疑羊入虎口。 大家听命令地在草上躺了下来,不叫休息时,年轻人浑身jing力打闹嬉笑没完没了,一旦叫休息,并且是在工厂最高首长命令下休息,一个个变得格外听话,头朝外脚朝篝火,除了董德者因曹步清故意在脸上吹气小声闹了几句平息以后,很快进入梦乡。 大马金刀坐在火堆旁的胡常勇,紧皱眉头整个身心沉浸在痛苦之中,大衣领子竖起来包围颈部,两眼盯着篝火,眼中映出篝火跳动的火苗,他牙骨咬得很紧,思想随着火苗飞到了很远。 他根本没有睡意,静静地一语不发只顾抽烟,偶尔重重地吐出一口大气,烟头烧到手指头才知道甩掉,虽然虎背熊腰身材长大,却神情低迷没有朝气,哎,他实实在在想不到,自己整天为工作任劳任怨,生养自己的老父亲,那么jing明活现的一个人,却这样活活地饿死了,换成谁也气满胸膛。 苏奇志看了他一会儿,实在找不到什么话来说说,也不愿意打断他的静思,只能暗自重重叹口气,叫这个大汉在时间中慢慢复原。 拿着一根冰凉的小铁棒,他不时给篝火拨拨火,当大家都安静了下来,四周只有人们的鼻鼾声和柴火发出的“噼啪”声后,抬起头来,看看白雪覆盖扣着篷布的车辆,扎扎实实的车辆啊,满实满载,眼光中有兴奋也有焦虑, 他不知道这些物资,到底能给职工解决多大的生活问题,其它相继派出去的车辆不ri也要返回,还不知能拉回多少,国家这样的紧张情况到底还要持续多久,哪天才能喘过气来。 回过头看过去,同志们大衣裹身睡着,棉帽几乎盖住整个脸部,围巾围住嘴巴只露出鼻子喘气,特别是身边的唐世科,这个他格外喜欢的高大沉稳的年轻人,睡得很香甜。 此时此刻作为老军工,作为上万职工的厂长,为了生活所需副食跻身驾驶员和修理工之中,心情格外沉重,格外郁闷。 他站起身来向车围外慢慢走去,黑夜中雪原发出暗白sè夜光,听着脚下踩踏白雪发出的声响,思cháo起伏。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九) ———————————— 隆冬寒夜雪花飞舞,远远的天际隐现着一片深灰。 刚刚吃下的肉,喝下的酒为他身体提供巨大热量,因此,风再大气温再低也没有丝毫寒冷之意,相反。他把大衣领子竖起紧紧包住脸蛋抵御刮脸寒风,沉思着雪地度步。 qa公司粮食,尽管国家处于特别困难时期,上级粮食主管部门一直严格按调拨计划下达指标,公司每月从国库把粮食用火车运进厂,供应科按照计划下发八个职工食堂。 运进粮食的数量上,时间上没有含糊,这是动一发而惊全身的事情,万人大厂加上家属人口众多,上下都很重视。 就是副食品供应成了大问题,职工定量没有副食补充人们,没有油盐老实感觉饿着。 更有那些老婆是农村人口,带着孩子奔着男人定量而来,几个人吃一个人的定量,无疑雪上加霜情况更糟。 工厂有国家保障是这样,其他地方,听说就连部队也一样地困难,农村呢? 农村不敢想了,挨近城市的地方已经叫人不敢轻言动问,连绵的大山之中,境况定然更惨,哎,浮夸风不和现实地乱刮,本来很严峻的旱荒年刮得天花乱坠,国防工业、农业被刮得一塌糊涂,把国家和人民害惨了! 而今加上苏修迫债,好好的新中国有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抬头为单位,低头看本身,他禁不住深深地叹口气。 其实他的困难别人很少知道,他的老婆是农村人,两个儿子当然是农村户口,因为孩子上学跟在身边,眼下孩子们正是能吃饭的年龄,他费劲把力从老家拿来的粮食加上自己的定量,哪里能够满足一家人的需要,而作为领导,作为身份和地位在一般人眼里高不可及的领导干部,实实在在的有苦难言。 该怎么办呢?眼下,眼下啊——,眼下实实在在叫人为难,他站下身疑视前方心中找不到答案。 虽然知道,认定这一切都会过去,只要国家把苏修的债还完,再来个好年景,中国人的生活一定会充满阳光,红军爬雪山过草地那么艰苦都过来了,如今的好时光,想想过去看看现在,只是一个时间问题,咱们没有什么好怕的。 ———————————— 胡常勇走过来,两人抽着烟谁也没有话说,静静地,静静地看着远方,两个人站立很长时间头顶肩背盖满雪花,最后累了走回车围,躺下休息,四野静静。 ———————————— 所有的人中,高达黝黑忠厚本分的席乐天,至始至终默默坐在篝火旁,习惯地皱着眉头,不时给篝火加些柴,定时拿着电筒在车围里外四下照看照看,回来給睡着的人盖盖衣服,把大家的行军壶里装满开水。 他是陕南三阳县席家垣人,家处大山沟,七岁死了娘,十三岁死了爹,只有一个一条腿残废的傻哥哥。 爹娘死后,别人说他爹娘生前欠了债,硬把他家土地霸占,逼他哥哥给人家放牛,残废的哥哥泪眼看天挣扎不得,他因为强力反抗被人家刀棍追打,浑身血迹终于逃脱后翻山越岭爬到梁上昏睡几天。 醒来抓些青草嚼碎护住伤口,向山下一看,熟悉和美好的土地间男耕女织鸟雀成群却没有自己的立锥之地,不免心酸落泪嚎啕大哭。 对天发狠立誓道:“就是再好的地方,我却饿死也不回来。”夜晚偷摸着到爹妈坟头鞠一捧土磕一个头,从此四野流浪吃千家饭迎受人间饥寒。 有一天,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要饭要到一个本家姑姑门前,姑姑却还认得他。 胖胖的姑姑站在门口问道:“乐天侄儿,长时间不见,你怎地在这里要饭?” 他说了自己的遭遇,姑姑流着泪说道:“你不要走了,就在我这里吧。” 于是他留下来给姑姑放牛,一放就是三年,三年里,他睡得是牛圈上的谷草堆,吃的是剩菜烂叶谷糠菜根子,总共得到两件旧衣裳,不管chun夏秋冬放着大群牛。 记得很清楚的一次,亲眼看见农人因为交不起粮租,被地主吊起来打,打得声音哭哑屎都流了出来,当时心里说:这辈子,只要能吃上饭不挨打就是最好的事情了。 四九年chun天,一个认得他的农汉问他:“想不想当兵?” 他问人家道:“有衣服穿吗?有饭吃吗?” 那人说道:“有,要去明早山上等我。” 就这样,第二天赶着牛来到山上,跟着这人就走了. 这一走,参加了解放军,后来入了党,五四年转业到qa公司当上汽车修理工。 而今主要工作是修补汽车轮胎,自从参加工作就把工厂当成家,把同志当成亲人,虽然没有文化,甚至还有些嘴笨,各方面做不出大贡献,却用一颗真诚的心胸,为工作贡献着一点一滴。 五五年底回了一次家,身上背包和穿戴都是部队转业发的,在家中老房子灰突突门前,可怜的傻哥哥残着一条腿却还认得他,抱着他哇哇大哭,惊动村里人前来围观。 村里人惊喜地说道:哎呀呀,都还以为你早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你的音信,想不到而今你还出息啦jing神啦,不仅长成大个子还穿着军装。 他能说什么呢?啥也说不出来,村里本族本家和他一个字辈的人有二百多,当年却谁也不帮他,打得他翻山逃走。 惭愧的村里人这时候面对他仿佛大梦初醒,仿佛要把当年对他的不公做一个补救,笑眯眯把一个就要出嫁的李姓女子热心嫁给了他,说是自古对出门有出息的人,本族就要叫他在村里娶个媳妇,这样好叫他对村里留念想。 当时的他心里不得劲,没来由村里人当年打我杀我今天看我出息了又来做道场。 他跪在可怜的,好心的,受罪的,有了年纪的光棍瘸腿哥哥面前。 哥哥抱着他轻声说道:“兄弟,过去的苦难已经过去,你把这个女子接下吧,就为了哥哥在村里,一辈子把这个女子担待了吧。” 于此,返回工厂的时候,他的身边便有了那个土女,他说:“跟住俺,俺管你。” 困难时期一来,别人怎么样过ri子他也同样,这个老实憨厚皮肤黝黑的大汉,没想老婆嫁进门几年却不会生养。 后来抱了老婆二姐家的一个女孩子来家里,来的时候已经有七岁。 后来在蓝田偶然又捡了一个才三个月大的男孩,一家四口没有血脉关系却其乐融融。 再后来,当年叫他放牛的本家姑姑到他这里来了一趟,当年的胖女人而今的瘦女人,他除了关照她吃饭外,走的时候没有给她买车票,并且气愤地想:当年她那么多牛都喂得好,却把我喂不好,我才不给她买车票!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十) ———————————— “人啊”席乐天轻轻叹了一声,他感觉人有的时间就像茅房,不值钱,需要的时间到处找看见了比天王老子还亲,不需要的时候说起来嫌臭。 当年流浪要饭的他碰见姑姑本来是好事,可是姑姑奴隶他三年比牛马不如,后来姑姑事败找他寻求温暖,他的心里自然冰凉凉一片。 姑姑侄儿的故事正是应了民间老话:泥巴堆起来的永远不是真神。 ———————————— 一句话不说,苏奇志和胡常勇、席乐天三人静坐火边,听着同志们的鼻声,看着雪花飞扑篝火各想心思直到午夜来临。 苏奇志和胡常勇看看表,嗯,是这个时候了,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把大家挨个叫醒。 同志们揉揉睡眼坐起来,董德者伸伸懒腰大声说道:“哎呀——嗨!雪地里睡觉感觉香啊,比床上还舒服,看来以后要经常在雪地里睡上几觉才过瘾。” 展勇鑫正在地上跺脚,听了转过身子屁股对着董德者道:“是吗?”放了一个长长的响亮大屁说道:“听听,屁都不搭理你。”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唐世科,张武成,曹步清,汪洋几个人一人一坨雪球摔了过去骂道:“放屁也不选个地方,臭死老子们了!” 展勇鑫笑着急忙弯腰躲避,他身后的林中志,高山山,倪来财等因事起仓促来不及躲避,雪球直接招呼到了身上,大喊声中满地抓雪急起反抗,眼看一场雪仗就要开始。 苏奇志沉脸思考着急忙叫停道:“大家收拾准备出发,看看别掉下东西,柴火有那没有烧完的,在雪里触灭装进袋子下次好用,收拾完开个小会就动身。” 小会很简单,野外雪地哪有过多讲究,大家站在地上把苏奇志围在中间。 苏奇志挨圈看看每一个人郑重说道:“同志们,眼下,生活物资供应太少太紧张大家是知道的,厂里有一些同志直接在饿肚子,他们等在大门口或者食堂旁边,只怕,他们是打着帮忙卸车的名义想为自己捞上一把。” 他说:“啰嗦的话我就不说了,牛马饿急了也会抢食何况是人,这种事咱们厂里已经发生过,旁边红旗机械厂里更是伤了人,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发生,把咱们运回来的物资安全送到各个食堂,今夜, 我已经叫搬运队陈大嘴事先准备了不少零件箱子,咱们的车从偏门进去,万不得已,就得把这些物资装在零件箱子里蒙混过关送进食堂,大家都明白了吗? 那些都是厂里的同志,如果有什么过激行为大家切不可动粗,一来不使事态搞大,二来别叫外单位听见了笑话,一切最好在平静中结束,同志们,几分钟后就要面临这些,碰到事情的时候,大家一定想想我说的话。” 众人点点头,与问题的严重xing心知肚明。 看看再没有什么事情要交代,苏奇志说道:“胡常勇把唐世科的车开上压后阵,其他车看头车的动作灵活一点,到了厂门口与头车拉开一点距离,唐世科开罗马车,我们在最前面开路,倪来财也上我的车,一会儿大门上好观察情况,咱们大家老规矩,开路车打左面小灯是跟上,右面小灯是原地停下,开路车停下不走,两面小灯全关就是掉头快跑。” 大家一起点头,面sè严峻分头上车。 唐世科把秦岭干柴棒大叔送的东西转移到罗马车上,对脸上有疑问的苏奇志和李正义大概说了一下,李正义双手合拢说道:“太好了,可别忘了我,我从临潼拿来的两瓶西凤酒一直放在被子里没有给你拿来。” 唐世科笑着点头说道:“放心,就算你没有西凤酒也忘不了你。” 苏奇志笑着拍了拍唐世科道:“这可是好东西,放好点。” 等倪来财拿上自己的东西过来上了车,苏奇志道:“出发。” ———————————— 唐世科戴好手套发动汽车,叫马达在怠速中转了一会儿,打开车灯,把罗马车开到几百米远的大路上停下,四个人从车窗里回头向后看。 雪地上车队车辆动了起来车灯雪亮,分前后一辆辆相跟着开到罗马车后停下,当胡常勇驾驶的最后一辆车驶离车围空地接近车队,唐世科才把罗马车行驶起来,罗马车体轻小巧行驶起来速度很快,他保持一定速度,不使后面重车队伍跟不上。 车队快速行驶起来,车灯映照出去,洋槐行道树把大路标得宽阔而笔直,刚才漫天飞舞的曼妙雪花,此刻变成一颗颗白sè子弹飞扑车床噗噗有声,雨刮器一下下扫去。 苏奇志从发车开始一直没有说话,他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不像平常那样总是坐在后排座位上,戴着棉手套的手抓着前面小工具箱把柄,眉头紧皱,嘴唇紧闭,带着棉帽的头颅向前伸得很长,两眼直视前方,因为牙关咬紧,使得消瘦的脸上肌肉凸起。 此时,他的心里在想着什么,在等待着什么谁也不知道。 整条大路白雪铺了很厚一层,罗马车虽然没有安装防滑铁链,但在雪路上行驶一点儿也没打滑现象,相反还十分平稳。 风起来了,漫天的大雪下了起来,后面车队映照过来的灯光和罗马车的灯光交织在一起,天空麻呼呼一片,大片的雪花在风中乱走,伴着发动机的轰鸣,防滑铁链的“哗哗”响声,车队离西安越来越近。 车队从西安南面进入街区,经长安路、南关正街过远郊汽车站,向西走上环城南路西段拐弯进入西关正街,qa公司就在眼前不远。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十一) ———————————— 车队轰轰隆隆行进迅速很快接近厂区。 此时已是深夜一点多,苏奇志叫唐世科放慢速度关掉大灯,后面的车队也关掉大灯拉开距离远远跟着,几人从车里向外认真观察,工厂门口什么也没有,静悄悄地,只有那两盏值班大灯照着值班室门口满是白雪的地面。 苏奇志不放心,让唐世科把车停在离大门口五十多米的地方,叫倪来财下车探探情况,倪来财本身是大门值班长,他到大门口属于正常工作不会引起别人注意。 倪来财灵活下车走去,走进大门和值班人员说了几句话,还进到厂里转了一下才回来,反身带着一名值班员来到了车前。 对苏奇志道:“厂长,这是当班王二麦,他说十一点过人们扛不住天太冷都走了,我进去看了确实没有人影。” 苏奇志点点头,和唐世科对看了一眼道:“没人就好,看来我这份担心多余了,进厂吧!” 唐世科点点头,打开大灯开车进厂,大门处值班员把拦门杆立了起来,唐世科一直把车开到大门内靠边停下,才和苏奇志一起走下车来。 苏奇志到值班室打电话,打完电话和唐世科站在路边,看着重车一辆接一辆轰隆隆开进去。 一切担心变得多余,看来时间抓捏得很好,车队停进供应科大院,主管职工生活的杜副处长带着搬运队早到,各食堂转运人马相继到来,满是白雪的汽车篷布一张张掀下,人们加足马力紧急转运。 苏奇志睁着有些发红的眼睛,拍胸口暗叫惭愧,革命多少年,今ri却和自己的工人们躲猫猫,天大笑话! 他与杜副处长交代几句后,对唐世科一招手,大步向罗马车走去,上车一看曹步清已经和李正义坐在里面。 苏奇志知道曹步清和唐世科住在一起,当下什么也没说,心情愉快地坐下,唐世科开车一直把他送到家,给了他一袋秦岭拿来的包谷米,差不多有四十斤,一块野猪肉,为了不叫别人看见说闲话,唐世科亲自把包谷米扛到家门,这才开着车和曹步清,李正义回到自己小二楼宿舍,李正义调来后住在隔壁。 进了宿舍三个人才算松下一口气,总算回到窝了,浑身的肉都往下垮,紧张的情绪才得以放松,一看时间已经是两点半。 困倦袭来,连值班老头的门都懒得敲,懒得要热水,上楼开锁进屋,放下从秦岭带来的东西,门口抖掉身上积雪,值班老头却裹着大衣送来热水,天太冷老人满头白发全身抖索。 李正义急忙接过连声谢谢,目送老头离去后,三壶热水放到唐世科屋里。 他自己拿着一壶热水笑着招呼道:“唐师傅,曹师傅,今天就到这里,你们出门好几天,快睡个好觉吧,我先去睡了,明ri还要工作。” 唐世科和曹步清笑着点点头叫他快去休息,他刚要出门又翻身回来说道:“你们要不要酒,喝一口酒身上暖和些。” 唐世科高兴地说道:“你不说我倒还给忘了,快给咱们拿来,叫咱们喝一口再睡那才舒服。” 李正义很快把酒拿来过来,点点头回进自己屋中。 两人看看手里的酒瓶子,哈哈,西凤酒,当下高兴地关上了门,热水烫过脸脚,上床坐下用被子捂住身子,一杯好酒下肚,把刚才在雪地里没有吃完的烤洋芋咬上一口,二人心里十分受用,脸sè身上慢慢红润温热起来。 曹步清从桌上随手拿下二哥唐世忠的信看着,嘴里不时发出“嗤嗤”笑声。 这封信来了不少ri子,信上告诉说:要在阳历十一月结婚,爱人是煤矿职工,党员,因为道路太远加之大家都忙,老家倒生湾的人和西安唐世科、曹步清都不要赶去,天高云淡来ri方长,能得到家人的祝福就非常高兴了。 信有二百来字简短明了,口气与过去来信一样风格,字体是旧学时期毛笔老体字,方正而有力,每一个字伸开手脚大方站立,叫人看了感到格外舒展。 唐世科和曹步清得到这封信后,高兴得他们几乎每一天都要看上几遍,真恨不得立刻跑到二哥身边给他大喊几声祝福,一来二哥实在让他们敬佩喜爱,二来二哥是倒生湾的骄傲,是大家的jing神支柱。 二人自从听了二哥的话当兵出门至今,无时无刻不把二哥放在心里,一旦谈起二哥,那真是一种快乐和享受,当然,二人备下重礼给二哥寄去,附上一份最真诚的祝福。 曹步清道:“五哥,你说咱二嫂漂不漂亮,我说肯定和天仙差不多,咱二哥结婚到现在有一个月了吧,这封信上说得明白,哎,可惜太远,要不怎么地咱也要给二哥凑凑热闹,那婚礼定然十分地气派了。” 唐世科呡口酒说道:“你咋老说这种废话,路不远的话,咱们能不去?哎,可惜了,啥时候有机会过去的话,咱好好和二哥喝几天酒。” 曹步清点头突然不说话,靠在床头看着天花板愣愣想心事,唐世科回头看看他笑道:“想什么呢?是不是又在想你那兰妹娃了。”曹步清点头承认。 唐世科道:“好了,别想了,再想还不是隔着千里,喝几口快睡觉吧,明天还要请大家来吃饭,还要忙乎。” 曹步清漫不经心道:“哎,我说五哥,就是你要请,要是我啊才懒得麻烦。” 唐世科说道:“你呀,咱们出去好几天,回来还不给大家带点什么?谁都知道过秦岭不会空手而回,如今通共那么点东西,还不如把大家叫在一块大吃一顿来得痛快,既大方还热闹。” 曹步清点点头说道:“五哥说的是,就那么些东西,请了大家大方痛快,免得落下小气鬼叫人家们私底下说话,只是,我要把总结写好才能帮忙。” 唐世科道:“帮忙的人我已经安排下了,你不喝酒,把几个女娃招呼好就行。” 二人再喝几口酒睡下。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十六) (连ri有时没有更新,对不住大家,今ri两更补报。) ———————————————————————— 进屋放下手里的东西,唐世科和李正义两人挪开凳子相对坐下,接着门外还没有说完的话题继续讨论,曹步清放下报纸给大家沏上浓茶。 此年代北方多数茶叶以砖茶为主,这种茶叶离着品茗之说相去甚远,但是,就普通人普通生活习惯而言,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习惯自有一种吸引力,一杯浓浓的茶水会给人一种非常温暖温馨或为满足的感觉。 唐世科脸sè非常严肃,他沉着声音地说道:“早这样就好了,质量是咱们整个军工企业的保证,一天到晚老是嘴上乱吹一通,手上乱七八槽对付,那还能把国家这么重要的工作当成正事来办吗?这几个人正该抓,看来厂里的决心很大。” 说完话看看窗外,窗外的天气和人的心情差不多,乱云盖顶的天际yin晴不一,太阳也和人的xing格差不多,只要乱云有一道缝隙,立刻倔强地一丝丝钻出来把大地景物弄成或明或暗或白或黑,又在乱云的变换里黑白混肴。 李正义点点头思谋着说道:“正是!” 文静的他一张脸才气横溢:“我在党委会上做纪要,当时,军代表气愤地拍着桌子咬牙下的命令。 我虽然来这个厂里时间不长,对于实际军工生产的事情知道有限,但最近这段时间整理材料,越看问题越严重,从最初的原材料型号就搞错,结果生产出来被认定为不合格的糟糕产品,根本无法成为合格产品,却硬生生地拿来充数量说成是合格产品, 而且这种情况不是在某一个单一的工种中出现,差不多的工种都有,从阎良,cd一三二厂以及sy飞机发动机公司等等几个单位退打回来的不合格产品里,随便拿几样就会看出问题,你说这些人胆大不胆大,厉害不厉害!” 说完吹一吹茶水喝一口浓茶,紧锁眉头咬牙仇恨般品味。 曹步清端过茶杯在面前不住轻摇,看看杯子里冒着热气的茶水说道:“陕南地方茶收不上来用甘南茶来替代,狗ri这年代的砖茶也换了种。” 他嘲讽地说道:“多少人辛辛苦苦喜迎新年开门红,大干红三月,苦干红五月,‘七一’为党献礼,国庆放‘卫星’的折腾,我们一个车队风里雨里奔波,没命一样连轴转,他们却原来干了这么多废品,还脸皮最厚地大喊成绩,入党提干,依我看啊,要是我是公安局局长,那狗ri的们抓一个杀一个才好,看看谁还敢这样把国防工业当儿戏!” 摇摇头出口气坐在桌前,把报纸举起来对唐世科摇一摇,唐世科端起茶水点点头,意思是你先看着,我看不看不着急。 看到这里大家已经明白,许多行业虚假夸大的不正之风同样进入航空工业,恶劣的个人或者小团体行为对稚嫩的我国航空工业造成极大破坏,有心为国增光之众无不谈此眼裂。 就在这时,一声喇叭响,三人抬头向窗外看去。 窗外开来两辆小汽车,轻轻地停在了院子的雪地里,一辆车是高山山专门为厂部开的,他们一看就知道,另外一辆却是军队牌照没有见过。 果然,厂部的车上下来高山山,另一边下来苏厂长、党委肖书记、胡科长以及厂部的工会主席王大平,几人带着棉帽都穿着厂里发的劳保大衣。 后面一辆车上走下来几个高大的解放军军官,头戴军用棉帽,身穿军用大衣,领章帽徽鲜明,脚踏黑皮鞋,因为有些距离不太看得清楚,这几个军官好像没见过,车也不是平常熟悉的军队牌照。 两辆车子来的颇为蹊跷,三人注意观看,离窗子太近,玻璃上有了呵气急忙用手抹去,心想是不是苏厂长和肖书记陪同厂外的军代表来办什么事情,然而胡科长却怎么同行,他一名运输科的科长咋会和厂长、书记、工会主席在一起?军官呢?如果是厂里的军代表,那么汽车可能在部队换了一辆却也难说。 只见苏厂长、肖书记、胡科长以及高山山抬头向这里窗子望来,看到挂着雪凝的窗子上的几个人,苏厂长对几名军官招招手,客气地一伸手当先引路走进门洞,其他人等到军官们走在前面后,这才跟在后面鱼贯而入。 看到这里三人颇觉奇怪,互相看看不得所以,但知道他们是冲着自己而来,急忙开门在门口迎接。 走廊里传来乱乱的皮鞋踏地声,苏厂长大步走在前面,皱着眉头,完全没有了平ri的笑脸,看见三个人都走出门口站着,招招手说道:“你们都在,很好,咱们都进屋说话。” 伸开手将三人挡进屋里,后面的人都相跟着走进屋来。 唐世科客气地连声让座,急忙搬凳子摆放,曹步清和李正义乱乱地动手沏茶,苏厂长和肖书记等却都没有坐,几个军官站立屋中。 最前面一名军官面容和善突然说道:“五弟,步清弟,两位一向可好。” 唐世科和曹步清听此声音回头错愕讶然,陌生中夹着熟悉,仿佛在突然之间听见了久违的天音,张大嘴睁大眼睛注意观看这名军官。 这军官,高高的个子面容清鄂,剑眉下大眼炯炯有神,更有那难以忘怀的坚毅神情。 苏厂长说道:“这是李部长。” 二人全然没有听见这句介绍,注视良久,太突然了,这不是先生李新还能是谁,两人大喊一声抢上前来一把抱住,大叫道:“先生,兄长,可想死兄弟。” 三人团团环抱相拥而立,互相观看情绪激动,唐世科与曹步清眼中流下泪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在陇中倒生湾大山之中,教授二人文化,对二人情如兄长的私塾先生,而今已是我国西北军区高级将领的李新,毕竟分别太久,在这冰天雪地之中突然来到,领章帽徽鲜明,令二人实在意想不到。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十七) (今ri加更一章) ———————————— 久别重逢,三人心情异常激动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良久,李新松开手退后一步站住,从上到下的看着,唐世科高大挺拔,肩宽胸挺,犹如老战友唐二唐世忠站在眼前,眉目依然,曹步清jing神干练,浑身上下透着灵气,看着看着禁不住眼中泪光盈盈, 二人见李新难过说道:“先生,我们一切都好着呢,你不要难过,快请坐地说话。” 当着先生的面,无意中儿时的家乡话语自然出口,李新听来百感交集。 他没有坐下,调整了一下心绪,再看良久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我离你们不远,就在西北军区,这些年来我知道你们在这里很好,自己努力,领导关心,所以依据太公的嘱托,一直不来打搅你们,同时也怕你们见了我产生骄傲情绪,对工厂的同志们,对你们,对工作产生不好影响。” 说到这里顿了顿看着整个屋里,回头再看看苏厂长等,苏厂长点点头叹了口气道:“首长请坐下来说话吧。” 李新摇摇手脸现刚毅,回过头来正sè说道:“你们已经长大了,再不是过去的小孩子,放羊娃,是经过解放军大学校锻炼过的人,是新中国国防工业制造战线的工人,都在为国家和人民做着贡献,经历了不少事情,现在,告诉你们一个不好的事情,听我说,不管什么天大的坏事情,都要以一颗男子汉的心胸正面相对,能做到吗?” 不知先生要说什么,但既然是先生说的话,不管怎样是要听的,二人坚定地点头。 唐世科神情严肃,看着朝思暮想的先生李新,沉着声音稳稳地说道:“先生,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再大的坏事情咱也不怕!” 曹步清自然不会落后,补充道:“我自来就不怕坏事情,先生你是知道的,从小我专门做坏事情,只有我爹才怕。” 李新当此点点头说道:“如此我可以放心了。”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在二人面前说道:“挺住了。” 深情地注视二人接过信,他回转了头转过身子,眼光看向窗外。 这是父亲写的信,信皮与往ri不同,但信上的笔迹一看便认得,那是多少年来老家唯一给他们的笔迹。 二人拿着信扭头互相看看,对先生的神态充满疑惑茫然,唐世科动问道:“李大哥,先生,你回过家里去了?”李新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唐世科更加疑惑,李新没有去倒生湾,却怎生得来父亲的信?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睁大眼睛看着李新的后背。 老家来的信,两个人谁先看都是一样,卢小兰不会写字,当然没有什么私情话要躲人,不同的是,过去老家的来信上她老是画着羊,而今和曹步清结婚后,改画一捧山丹丹花了,好看的山丹丹花下还画上一两个花一样的蒙古字做花瓶。 曹步清打开信看信,唐世科却继续思考,刚要张口再说什么话,曹步清大叫一声一掌打在桌子上,震得茶杯乱跳,把大家都吓了一跳,都回头看着曹步清,只见曹步清肩头不住抖动,脸上是痛哭至极的表情,张开嘴啊了几声放声大哭,手中的几张信纸连连抖动。 唐世科大吃一惊,一步抢近抢下信来张眼观看,看着看着脸sè煞白,牙关咬紧一口闭住昏厥过去,看看就要倒在地上,旁边之人哪里见过他这个,自从认识到成为好同志,好朋友不要说没有见过他有过什么反常动作,就连最热闹的时候也是那么有分寸,那么稳重,吓得急忙一把抱住放倒在床上,紧忙给他搓拿胸口,连拍带喊。 曹步清听得李正义的叫喊,哭喊着过来趴在唐世科身上,连捶带打,唐世科醒来,两人抱定一起大声痛哭起来。 李新眼看窗外一直没有回头,仿佛后面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突然发现外面的白雪异常刺眼,刺得眼睛火辣辣生疼。 李正义连声安慰,着急地大声叫喊,不知二人因为什么这么悲伤,因为彼此之间的友谊他也禁不住眼含泪花。 最后他从唐世科手里拿过信纸,低头急忙看了起来,看了一遍,回头看着二人再看看大家,哽咽着,把信的内容一字一句慢慢地、轻轻地念了出来: ,,,,,,,,,,, 世科,步清: 吾的儿们: 此信特别告诉你二人,惊天噩耗,你二兄唐世忠与他新婚月余之妻,因夜晚煤气中毒,至被人发现,已在家中不幸双双亡故,真乃悲哉哀哉,猛然祸之来势凶恶,仓促突然,矿山及国家断却一根坚实栋梁,靖远煤矿上下垂泪举哀,人众追记平生之功劳,遗体已经入殓安葬。生命魂魄已去,入土为安,不必挂悬。 只为时间万万紧迫,矿部驱车接我二人前往,黄飞,石刚,与正好在此逗留之先生李新及阿宝同悲,因山川相阻路途遥远,不及你兄弟二人到场,与二兄相见此生极面,哭叫几声,甚为遗憾。 现下,我们已回陇中峡口倒生湾之家中,集乡人哀客,于祖坟处再建一衣冠冢以为后想,举家致哀,声动山野,其景况惨兮、悲兮,不堪言表。 你二兄嫂双双英年早逝,使我们悲极哀极,却乃头迎重锤神魂颠倒,针戳胆脊痛不yu生,冰凌在喉难以悲号。岩冰滴泪,地雪皱眉时刻,白幡裹卷yin风乱舞,紫烟升空飘渺,我二人,坐于辞世子媳身边,哭之再哭,泪流千行,捶胸蹬足不易悲乎,白发苍苍,声声牙关敲响,皱纹挺举瘦瘦颧骨,恨自己不能替代他们上路,伸出颤抖之手臂,抚着一双漆新灵柩,怯迎寒风,满眼血丝相送黑发壮年,雪花迷却双眼,可怜腿软举步,步步艰难,遥望苍天,天地苍茫一片,可怜相知相亲再不得见,同为世间生命,何及却有如此生死,难求生命倒转!涕泪横流湿却衣襟,衣襟抚胸心口冰凉,何方神圣可烛?可暖?念想他:沉稳忠厚善良本xing,勤劳吃苦家外地里,嫉恶如仇,胆振一方无人可及,投身革命,出生入死枪林弹雨,捧来太平,敬老扶幼为国出力,迎娶娇妻,真真切切如鱼得水,却然不长人生。 呜呼哀哉,泣哉悲哉,痛杀山人之心也! 五儿,步清,你二人正方年少火旺,于二兄爱如心胆,得此信万望节哀,切不可伤心动之身体,于己不利,于事业有碍,当此悲声哀哭之时刻,倒生湾之父老人众,遥望你等健康坚强,坦然迎对方才心安。 不要回乡,免我等见到你们更添悲情,更不得上靖远拜祭,你二兄去路不远不可回头,怕闪仙境。选佳ri,夜晚午时,净身更衣,向西焚香燃纸秉烛礼拜,遥祭你二兄二嫂,愿其早早升天归西。 此祝,节哀。 悲父:唐秉木。曹一板。及全家同泣。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十八) —————————————— 唐世科、曹步清二人大哭,情景悲极惨极。 李正义和二人相处以来情同兄弟,与二人家中情形十分清楚,万想不到他们引以为自豪的二哥会遭此噩运,看罢信自也痛哭失声,泪流满面。 胡科长一拳砸在墙上,看着二人伤心yu绝的样子,想想自己的饿死的父亲,泪流满面。 房里除了流泪的人,都是皱眉咬牙伤心之众,窗外寒风吹着雪花飞走,没有树叶的枯树败草在寒风里艰难地支撑。 此时说什么都显得那么多余,无力,人们听了这样饱含悲沧的一封信,心里都在微微颤抖,沉重的字里行间,无不道出老人对死者的追忆,对生命突遭不幸的遗憾,对莽莽人世间生死轮回的无助,对生者亲人们的劝慰与抚慰,以及诺大年纪白发送黑发的悲凉,有怨恨,有哭泣,有求助,甚至有呐喊,闻者落泪。 李新听着李正义念信,心中悲凉无比,唐太公信里的话,每一个字都无疑是用铁锤,一记记地敲打他的心扉,使他yu喊无声,yu哭无泪。 真真切切地说,唐世忠和自己彼此之间的友谊,共同经历过的多少苦难,相互依托的战斗岁月,枪林弹雨中建立的生死默契,他是完全有权力大哭特哭一场。多少年来,却如昨ri,往事依旧,清高而刚强的唐太公,留给他多少难忘的记忆。 此时此刻,他肩负着抚慰两个悲伤yu绝的兄弟的责任,万万不愿意叫别人看见自己的激动模样,更不愿意叫两个兄弟看见自己的羸弱,哎——,窗玻璃上,映出自己的脸,两行清泪之上,是自己流泪发亮的眼睛。 ,,,,,, 数ri之前,李新因有特殊军务到甘肃酒泉公干,事毕得一小息,便于返回途中在靖远煤矿逗留,唐世忠,黄飞,石刚以及阿宝于他的到来欢欣鼓舞,热情难表,大家虽然平ri里书信往来不断,但各有一大摊子工作,几年来见面却为数可数。 此时唐世忠,黄飞,石刚三人具已成家,却是唐世忠成家晚些,方才成婚盈月。 几人为了清静叙话,确定谁家也不去,在招待所静室内推杯换盏,虽然时处困难时期,几人身为矿山高层领导,当然不会慢待了老战友,吃食菜品丰富。 兴高采烈的几个人,感情真挚,共同的岁月留给他们太多太多共同的话题,共同的回忆,从洮河说到长城,从王大龙说到回汉之争,从潘家庄说到投身革命,千山万水身跨河曲战马,出生入死枪林弹雨,甚至连皇后沟、蒙恬、扶苏都联系着一块儿说了起来。 你一言我一语,说道王大龙,那么难得的一条大胆耿直汉子,哪一把寻常人难得的手劲,不幸牺牲深感遗憾,叹息不已。 快乐的时候只有快乐,几人困了就睡,醒来就喝惬意难书,转眼两天过去。 第三天夜里,有人来告诉唐世忠说,家里妻子身上不爽,唐世忠听了只得回头对大家说道:“此时夜深时分,我只得前去看视一下,暂且告过,你等且自痛饮,无甚事时我自来,有事时天明便来,咱们难得有此相聚的幸福时刻,岂能浪费得一时一刻。” 大家相送到门口,唐世忠回身宽臂伸手将大家堵回道:“两位兄弟定要把先生伺候好,我虽然不得已离开,却心中自然时时刻刻欠着你们。” 于是大家抱拳相别,唐世忠看看大家,笑笑互击一掌,转身走出大门隐入黑暗,剩下三人直至听不见其脚步方才回房继续饮酒,酒酣躺下入睡。 第四ri上午,三人醒来,窗外明亮却是太阳早上屋顶,笑一笑都说是夜来酒重睡的太沉,洗漱毕,相携望唐世忠家而来,要来探望一下唐世忠妻子病情好恶,看看可否相助一臂之力。 走至屋前只见门户窗棂紧闭,窗帘未开,打门时却无人开门,喊时更无人应答。 三人纳闷,急忙向邻人问话,可否见唐矿长出门?他家妻子身子有病是否去了医院? 邻人回答:“我是矿部传达秘书,从早上天亮到现在没有见过唐矿长,今ri我休息自在家中坐地,没有离开窗前火炉一步,也没有听见他家动静,倒是昨夜半夜听见他家有些动静。” 说完到唐世忠门前打了几下门,并且喊叫几声,也是一点动静没有,趴在窗子上看看,眼睛被窗帘挡住,说道:“怕是连夜去了医院却也难说呢。” 大家点头正要动身去医院,远处阿宝踏雪而来,走至面前笑着说道:“几位领导兄长可叫我好找,我到了招待所一看没人,想着你们可能都去了医院,急忙跑到医院,上下门诊住院部几个地方跑了个遍却不见你们,这才向这里赶来,幸好遇见你们。” 听了这话几人吃了一惊,情况有些不好,李新,黄飞,石刚互相看看一点头,黄飞吸一口气身子向前,借着身子无比的冲力两只手掌重叠着向门锁挺去,一声闷响,门锁应声而开。 一股刺鼻的煤气味道散出门来,黄飞向后本能地退了一步,挺身走进屋里,众人急忙相跟而进走进屋里,拉开窗帘打开窗子一看,唐世忠身穿绒衣绒裤趴在地上,妻子挺于床上,两人都是眼睛口鼻大张,摸时,死亡多时身体早就冰凉,惊得众人手足无措慌在当场。 哎——,老天!老天!老……天! 大家把唐世忠两口的遗体并排放置床上,真是肝肠寸断,痛不yu生,痛哭不止,与生俱来没有这么痛苦过,想想过去,想想现在,想想他最后的话语,看看房中正墙上,那贴上去才一个多月,还没有一点变sè的大红双喜字,叫人悲声连连。 一直到唐太公和曹一板大叔进到矿中,大家都还没有醒过味儿来,看见老人家白发苍苍,抖索着手臂,抚着亡人哑声轻喊泪流满面,更觉悲从中来。 这究竟是为什么,可恨的煤气,为什么偏偏夺走了这样两个人的xing命,却才相逢然又永别,浑然似梦。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十九) ———————————— 情景依旧,历历在目,痛之入骨,悲愤难丢。 李新的双手抄在军大衣里,眉头紧皱,头脑中一直再现着当时的情景,心肠紧紧地揪在一起,泪水不停地悄然落下。 他直到现在已经站在唐世科,这个当年自己的学生而今是小兄弟屋里的窗前,把突然而悲伤的事情想清楚。 与老战友们的高兴欢聚,突然之间看见老战友夫妻一命归西,怎样将唐世忠夫妇入殓,怎样接过唐太公的信,应承太公到西安抚慰世科和步清,这一切事情都来得太过突然,叫人无法接受。 天下的事情,特别是在眼下这个和平时期,哪里见过这样叫人猝不及防,而且悲痛yu狂的事情! 在到西安来的路上,他无数次地设想过,到底该怎样把这个惊天噩耗告诉两个小兄弟,真是愁煞心头,如果见面以后不马上说出这个恶讯,自己根本无法放开心情,如果离开时留下信那是万不可以,最后和苏厂长、肖书记等一商量决定,见面寒暄几句后就直言相告,大家都在不会出什么问题。 ,,,, 唐世科和曹步清太过悲伤,根本止不住地哭着,只差哭昏过去,如果说仅仅是为了父亲的一封信,即便是不叫他们回家,他们也可以上靖远,到二哥的坟前跪拜磕头,而今,就连靖远二哥的坟山也不能去烧纸花烛,拜祭拜祭,自然越想越悲。 先生李新的到来,明明白白是叫他们就在此地,不能回家也不能上靖远,所有的悲伤和痛苦全部消化在这里,真是越哭越悲,好几遍被劝阻,互相一看又大哭起来。 房门响处,董德者进来了,房门再响处,王俊、王新、林毅、刘永进来了,张美琴、杨芹香、王琴枝、纪龙樱以及万医生、林医生和更多的人都来了。 车队的同志们差不多都来了,屋里站不下就站在走廊里,人们怎么来的那么齐,是谁通知的,是唐世科和曹步清大声的哭喊惊动了外面的人?谁也不知道,就连陈大嘴也悄然站在人群中暗自叹气。 ———————————— 雪原空寂寂,千山鸟不语,浩瀚入隆冬,万物皆息息。 雪天的山里真静啊,四野无声无息,秦岭万顷森林已经被茫茫白雪覆盖。 这一年的雪可是真大啊,风儿却很小,虽然入冬以来这是第二场雪,而且已经下了很多的雪,天空灰蒙蒙地仍然飘飞着雪花不肯收势,看不到头密不漏天的山林被白雪压迫,林中偶尔就会传来一两声树木断裂的声音,枝头白雪落地的轰响。 天交正午,在一个绝大的山谷最深处,满是积雪的林木中,有一个顶尖下圆的窝棚,窝棚里,干柴棒,老黄,老崔,唐世科四人忙碌地收拾着行装,地面中间还有一堆犹燃未烬的火堆,散发着松柴的香气和青烟。 他们进山已经整整五天了,伴随着浑身的疲惫,清理着所有的收获全部装上狗拉的雪橇,此刻正在准备下山。 干柴棒养的大黑狗眼睛雪亮,嘴里喷着白气,直立的耳朵和摇摆的大尾巴显得它格外神气,另外还有几条大狗,那是林场里其他人家养的,东一趟西一趟地来回在雪地里跑着,与大黑狗相比缺少了一些神骏,拉雪橇的狗自然更是差了很远,但都是经过训练富有团队jing神。 当所有的东西整理完毕,抱上几坨雪将火堆熄灭,把东西装完了,揭开窝棚的门帘,大家站在了窝棚之外空地之上。老黄抬起头来对天哈哈大笑,大声喊叫,干柴棒、老崔也同声哈哈大笑,大声喊叫,笑声在山谷里回荡,震得森林高高的树冠枝头上白雪纷纷落下,激起阵阵雪浪发出轰响。 这轰响,伴着人的笑声叫声在山谷里发出更加轰鸣的回响,震下更远的积雪又掀起声浪,经久不绝,唐世科再是沉得住气的人,看见天地一sè,白雪耀眼,林木苍劲,人声与白雪扑击地面之声混响,恰似万马奔腾,黄河倒悬,怎么不会被感染,禁不住张嘴大声笑了起来,叫了起来,而且,他的笑声更加豪放粗犷,犹如要将自己的胸膛打开一般。 一般人不知道,说不定还以为这老少几个人疯了,其实不然,大雪铺天盖地之时,原始森林里最是危险时候。 除了无声无息埋伏在雪地里的动物野兽以外,头顶数丈之高的森林顶冠全是堆积的白雪,有经验的几个山里人到此,看见路前头顶黑黑沉沉一片,停住脚步不会先过去,大吼几声或者放一个震天响,使林中空气产生振动,把树顶上那些危险的白雪震落下来,自己才好走路。 当然,如果是一个人走这样的路,那就不会这样,一个人的吼声毕竟太是有限,你多喊几声说不定把狼还给叫来了,通常的情况是,走着路的人猛听见头顶风声来得急,或者是有树木突然断裂声。 第一选择,就是毫不犹豫争分夺秒立刻把身子紧贴大树而立,快速抬头看看上面物事的来向,根据来向调整自己身体的具体位置,这样一般都会化险为夷,如果这种情况下不知道跑开或者防备的人,要么是没有森林中的生存经验,要么身体是铁做的钢体铜胎,要么是傻子。 几人大声笑罢、喊罢疲惫顿去,互视一笑,心胸舒坦拔腿上路。 在大雪之中行走,虽然踏着很深的积雪,身上都背着武器,脚下却变得异常地轻快迅速,揉身在林木间穿行,回家的路没有碰见什么异常,大黑狗兴冲冲一路高兴地抓着野兔,追着松鸡,其它的狗们一起团结努力,抓到了野物就衔到主人身前摇头摆尾表功,干柴棒就会摸出几块干肉条奖励给它们,它们高兴地再翻身跑开。 几人都是会走山路雪道的,一路脚下没停,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远远地就看见了林场职工居住之地。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二四) (几ri忙于俗事,深夜回来急忙更新见谅。) ———————————————————— 仓中没有粮,难掩心里慌,山川尽荒芜,枯树对胡杨。 诺大的食堂数间窗口前人群静静地站着,漆黑黑地面和沉重的屋顶压抑着气氛,她们几个人相挨悄悄地说着话,对于食堂供应苦难难免互相劝慰和鼓励,打饭窗口上的,过去抢眼的供应食物牌子而今连看都不看。 别人也是一样,那玩意儿很久没有变化,白sè粉笔书写的字体不仅模糊而且已经开始发黄变旧,不仅不能提起人们的兴趣,就连好一点的回忆也没有,正如破败的房屋没有生气一般无人注目。 小炒窗口上的牌子自然好久以前就给收了起来,或许看起来那已经是过去的记忆。 到点了,前面的人群开始陆续打饭,饭菜的味道在大厅里弥漫开来,闻惯了的白菜罗卜洋葱气息强硬地填塞着人们的感官刺激肠胃,为了生活,为了生命。 大门口进来一群搬运队的同志们,走在最后的是队长陈大嘴。 这个伟岸的大汉此时浑身灰黑显得jing神萎靡,他身材十分高大,是出了名的大力士,曾经有一次,他一手夹着一根电线杆,另一只手夹住另一根电线杆,从厂门口走进办公楼前,观看的同志们掌声雷动。 这个高大的,见人一个笑,耿直而憨厚,勤勤恳恳搞好自己工作的男人身体条件全厂闻名,从前面看,身子是挺着的,从后面看,身子是向前扑着的,从旁边看,整个人就像一截宝塔,敦实粗壮不过。 此时的他,由于浮肿,身子比过去越发壮大魁梧,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在怀里一摸索,摸出一张在他手里有如鹅毛般的饭票,看看,放在眉目紧皱的脑门上贴贴,叹一口气,百无聊奈地抓在手里。 他的动作很多人看在眼里,大家沉默着没有动静,哎——,谁能有什么办法呢! 黄美琴看着他,心尖尖儿突突蹦跳,她为这个大汉的无可奈何而难过,为生活一下子变成了这样苦难而心酸。 轮到黄美琴打饭的时候,她为自己打了三两饭,一角钱的盐水煮白菜扣在饭盒一角,又打了一个四两重的大馒头拿着,食堂里的打饭师傅看看她没有说话,身边的人包括几个好友也没有说话,她走到一边桌旁静静地吃着,一边等待着陈大嘴,几个好友打好饭走到她身边也静静地坐下吃饭。 陈大嘴打出一个一看就是三两重的大馒头,脸上是疲惫的表情,拖着慵懒的脚步走到窗子下,面对大窗子一屁股坐下,两口吃掉一半的馒头,嚼下几颗大蒜,摘下身上的行军水壶,扬起脖子猛灌一气,再把最后的那点儿馒头送进嘴里,香甜地慢慢嚼着。 黄美琴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边,把那个大馒头递在他的眼前,陈大嘴站起身有些错愕地看看黄美琴,表情复杂没有说话地接了过来,撕下一半几口吃了,另外一半刚想装在怀里,看着站在身边还没有走开的黄美琴脸上的表情,只好全部吃掉,吃完了,满意地拍拍肚子,冲着黄美琴笑笑算是做谢走出食堂。 黄美琴顺着他的背影看出去,都没有吃饱而无声的人们很快将他淹没,平地一阵大风出来树叶败草乱飞,她看着远天久久没有回头。 生活是美好的,也是严酷的,尽管眼下有这样或者那样的不顺心,甚至于悲伤痛苦,流泪流血,长久以后,回过头来看看,都是一首美丽的,深沉的诗。 ,,,,, 生活越来越紧张,浮肿病遍布城乡各处,医院里,医无所医,医院外,治无所治,材料总库的李丽芳最后死了,同时死的还有车队老调度胡军,胡军是死于浮肿加伤寒。 不久陈大嘴终于昏沉沉倒了下来,浮肿的身子更加沉重,好几个人费了大劲才把他送进医院,等唐世科从太原回来,他就已经因饥饿而浮肿引起的低血糖加之脱水离开了人世,而且追悼会都已经开过。 死者哀哀,生者恓恓。同志们心情格外沉重,压抑,哀叹不已,还有许多人挣扎在死亡的边缘,痛苦的现实压得人们喘不过气来。 唐世科车队这次回来,真是获得了一个大丰收,不仅完成了qa公司和太原军工单位的产品交接工作,还在中条山下的运城拉回来大量的生活物资,每一个车都装得满满的. 这样的收获,一下子解决了厂里的燃眉之急,厂里很多同志高兴地没有办法说,简直想把他们一个个抱起来欢呼几声才好,车队的同志们虽然一路辛苦,完成工作心里高兴,但对于厂里先后倒下的同志们十分难过,不知道怎样表达自己的心情。 ,,,,, 唐世科回到住处,晚上年轻人都来坐坐,黄美琴送来为他浆洗缝补的衣服。 他的衣服,基本上都是自己动手缝补浆洗,腾不开手的时候,比如跑长途回来换下来的衣服,因为紧跟着又要出门,就留在了宿舍里,黄美琴对他的在家与否十分清楚,晚上就过来给他缝补浆洗一下,杨芹香当然同行,很多次争着洗,不过他的没有洗上几件,倒是曹步清得到一个轻松,把自己的衣服裤子一股脑压在她的盆子里。 温馨的宿舍里,大家说话东拉西扯地倒也愉快,最后大家告别,唐世科和曹步清加上董德者将几个女子一直送回宿舍。 快到楼下了,杨芹香当着大家的面突然叽叽嘎嘎大声说笑,说了一阵猛然红着脸,做出一付不经意的样子,送给唐世科一条自己用毛线织的红围巾。 她红着脸说道:“唐师傅,平ri多得你的照顾,新织的一条围巾送给你吧。” 唐世科有些猝不及防,看看她再看看大家,不要不好,要也不好颇觉尴尬。 这个杨琴香,有的时候她背着大家送自己一些礼物或者吃食,接受与拒绝都好办些,此时不竟有些左右为难,而且还显得强人所难。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二五) (加更一章) ———————————— 男子心醉低头笑,女子情动脸红时。 杨琴香拿着千针万线细心编制的毛线围巾,走进一步深情款款捧在唐世科眼前,她眼中的亮光渲染着脸孔的红晕,红唇衬托着白牙组成的甜蜜笑容,细长脖项摇曳着黑发如云的头颅,胸脯剧烈起伏出气紧急,正如戴叶的红桃挂甘霖芬芳美幻,情动的凤凰柔情万种。 唐世科看着毛线围巾愣住,看着这张美脸更是手足无措,当着众人两下瞬间僵住。 黄美琴、纪龙樱看到杨芹香这个举动吃惊不小,特别是黄美琴,心里咯噔一下。 她知道杨芹香和自己一样,也在心里喜欢唐世科,却不想她今ri的动作这么突然和超级大胆,与她平时的风格完全不同,令人吃惊猝不及防。 王琴枝却不当一回事,傻呵呵地笑着看着,不知道里面深意。 曹步清看在眼里,急中生智上前一把将毛线围巾抢在手里,他笑呵呵大叫一声道:“哈哈,唐师傅早就有围巾了,那是黄美琴送的,这一条正好送给我,我先说声谢谢了。” 不等杨芹香来抢,转身跑得不见了人影。 董德者一看急了,大叫一声道:“那是我表妹送给唐师傅的,他已经有了就应该是我的,你怎么动手就抢了去,快给我站住。”说完飞身追了下去。 大家笑了起来,唐世科偷眼看看杨琴香急忙就此下坡,咳嗽一声说道:“哎呀这个曹步清呀,那手就像猴爪子一样快,我还没有看清楚围巾的样子,这家伙一伸手就抢跑了,看我一会收拾他,小杨,虽然我手慢没有得到,但你的这份心意我是记住了,实在话真是万分感谢。” 突然变故里杨芹香看看曹步清的背影再看看唐世科,她笑笑再不好说什么,也没有什么可说,黑夜很好地掩饰了表情,温和的夜风里谁也看不出来她的难为情。 她摆摆秀气的头颅,摇摇手理理浓发一角自嘲地笑笑,天下第一细腻的心里,深恨曹步清的不理解人,同时,悄悄地看看黄美琴,不知道刚才曹步清说的话可是真的,因为她们二人天天在一起,如果真有这样的事情自己应该知道,知道了自己绝对不会冒然做出这样的傻事情,丢人现眼! 暗自揣摩分析的同时,也为自己今晚设想的这个办法后悔不已,他本想着当着大家的面送围巾,意思叫大家知道她的心意,二是叫唐世科无法拒绝,不想曹步清这个冒失鬼偏偏来了这么一手,始料不及。 ,,,,, 和唐世科说了一声再见,四个女子回到宿舍,她们虽然工作已经调离共同单位,宿舍还是没有分开,这是她们对房屋管理处的同志说情的结果。 洗漱完毕大家睡觉,杨芹香钻进黄美琴的被里一起睡,一直看着窗外星辰等大家确实睡着了,她才把黄美琴轻轻推醒。 她轻轻问道:“恩娃,你啥时候送给唐师傅一条围巾?这事情我咋不知道,看我今天多难为情。” 黄美琴其实没有熟睡,早知杨琴香有话问自己自然做好了被她问话的思想准备。 她轻轻打着哈欠说道:“我二姐夫的围巾落在家里了,我妈叫我拿上,下班到焦化厂给姐夫送去,没想那天看见唐师傅要上太原,脖子里光光的,心血来cháo就顺手送给了他,为这还叫我花钱给二姐夫买了一条新的呢,因为我想这不是什么大事情,就没有告诉你,早知道有今天的事情我那里不会说给你知道。” 原来这样,杨芹香点点头再不说话,她心里想但愿黄美琴说的话是真的,不过,等今后碰见黄美琴她二姐夫最好亲口问一问,万一这事情不是真的,那问题就严重了,这个事情她可不能落在人家后面啊。 伸伸腰,她轻柔地搂着黄美琴的腰眉头皱皱。 ,,,,, 黄美琴呢,对这个事情早就做了安排,上次她回家的时候正好二姐夫也来家里,她悄悄地把二姐夫叫到身边说道:“二姐夫,我织了一条围巾送给了唐师傅,但怕我们那几个女朋友知道我是故意送的会笑话,就说你回家不注意,把围巾掉在了家里,我妈叫我带上下班的时候带给你,我因此装在了提包里,结果上班的时候看见唐师傅要出车脖子太冷,就出于同志般的关心送给了他,最后还花钱给你买了一条新的。” 二姐夫胡志成对这个小姨子十分偏爱,点着头笑着说道:“咋啦,就为这点事情还犯愁!” 张美琴点头说道:“二姐夫你是不知道,她们要是知道我故意送了一条围巾给唐师傅的话,那还不笑话死我。” 胡志成哈哈大笑,说道:“恩娃,你这个忙我给你帮定了,说说怎么感谢我吧,嗯,那围巾你送给的还是那个唐师傅吧?” 张美琴笑着点点头说道:“肯定要感谢,眼下我是没办法,那天正好他在身边,顺手的事情,我告诉你二姐夫,要是芹香她们几个女娃问你围巾的事情,你可要说我没注意把你的围巾送给唐师傅了,为此你还生了气,千万别说还有新围巾的事情。” 胡志成眼睛一转立刻明白,说道:“放心吧,到时候看你二姐夫这张嘴好了。” 想到这些,张美琴浅浅地笑了笑,用脸摩挲着杨芹香头顶小声说道:“咋啦,为今晚上的事情你还真伤心啦?” 杨芹香咕哝一句道:“咋会啊,就是听见曹步清说的话叫我难为情,要是你已经送了他一条围巾,我又来送一条围巾,那叫唐师傅心里怎么想,还不笑话死咱啊。” 两人再没有说话,静默一会儿沉沉睡去。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二六) ———————————— 围巾万缕寄深情,血热男子捧真金。 再说唐世科,女子大楼下告别了四个女子,反身甩开大步往回走,微风吹来,看着四下夜幕里的景sè他吐出一口气。 走了一会儿身上热了,解开衣服心情感到一阵轻松,摇摇头不由暗自笑笑。 刚才的尴尬多得曹步清的机智,突然之中变尴尬为笑话,不然的话,已经接受了黄美琴的围巾,现在又被动接受杨芹香的围巾,岂有此理。 小小的一条围巾说不定便将自己陷入一种困境,那样的话,如何面对今后与黄美琴的友谊,肯定成了一个大问题,心里说:这杨芹香老是在人背后给自己送这送那,甚或偷偷眉眼传情,为了自己的光明磊落,以后得尽量离着她远一点儿才好。 这个夜晚刮着料峭的寒风天空却繁星点点晴空万里,明月如勾,他一边走着一边想着心事,看看月亮,知道很快就要到月半了,也就是说,再有半个多月就要到新年正月,又要迎来一个新的年头,chun雷一响chun天就要来临。 此刻,远远地不知道谁家的收音机传来《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歌曲,歌声欢快强劲而明亮,在夜晚的大地上飘扬,这年头家里有收音机、手表、自行车的人可不多。 那些玩意儿宝贝着呢,随便得到一样可是要有相当的关系,就像一家人想拥有一身从头到脚的咔叽布衣服一样,平常人除了经济问题还要有条件,总之最好就不要多想。 就像上次去临潼李正义的家里玩,大家看到人家家里不仅有收音机、自行车、手表,还有一台缝纫机,做个衣服扎个裤子棉袄别提有多方便,几个女子傻了般,眼气的了不得。 人们经常这样说:这些jing巧的小机械,啥时候才能人皆有之再不稀奇。 ,,,,, 到了宿舍,看见大门开着,里面却是黑乎乎地。 放轻脚步听听里面十分地安静,他微微感觉有些奇怪,曹步清和董德者不是一前一后追进屋里来了吗?怎么不开灯? 走进屋里打开电灯才看见,曹步清和董德者两人拧着眉毛撅着嘴巴,都脱了鞋靠墙坐在床上互相瞪着谁也不说话。 二人头上的帽子歪着,嘴里喘着大气,手里一人拉着红围巾的一头,红围巾被他们扯得直条条的,床上的东西乱七八糟的一塌糊涂,显然一场战争刚刚进入静止僵持阶段,属于互相较劲冷战阶段。 他禁不住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为二人的愚蠢爆发出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这是自从二哥去世以后第一次笑了出来。 笑罢,走过去抓住围巾的中间说道:“都把手给我放开,一条围巾值得你们这样?男子汉家家的,人家小杨看见你们这样,这样对待她辛辛苦苦织出来的一条围巾,说不定还怎样地伤心呢。” 没想两个人并没有撒手,抬头双声道说道:“你却想怎样打算?” 唐世科一想说道:“出道题目你们做吧,谁做出来围巾就算谁的。”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不干!” 唐世科想一想,曹步清先拿到,董德者是杨芹香的表哥,看来这个事情还不好办,要合理地解决才好。 最后他说道:“你们看这样行不行,这条围巾呢,曹步清呢先拿到,董德者呢是小杨的表哥,今天小杨本来是送给我的,结果却跑到了你们的手上,她为此实实在在的生气,明天上班抽个时间,咱们三个在一起,你们两个看看谁有本事把她说笑了,谁先把她说笑了围巾就是谁的,这样谁也不会有怨言。” 曹步清一想,哥们的这张嘴天下第一,把杨芹香说笑了那是小菜一碟,点点头答应。 董德者心里想,我是杨芹香的表哥,与她的喜怒哀乐了然于胸,这个便宜捡定了,点点头也答应了下来。 二人都点点头放了手。唐世科拿起围巾抖抖衬衬使其恢复柔软,看看这围巾手工还真不错,挂在墙上。 他躺下来不去理会曹董二人动作,看着围巾心里想:过去,杨芹香从家里拿来不少东西和大家一起分享,因为是给大家的,倒也没有什么可说, 这条围巾,一个女孩子从买线到编织需要花去很多心思, 说好明明白白是给自己的,不知道是出于对自己这次突遭不幸的怜悯还是表示对自己的情谊,尽管来的有些太过突然,但显然是在表露她的心意,态度明朗,目标明确,自己却没有要,虽然拒绝的动作滑稽了一些,没有使得场面太过尴尬, 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心里打击肯定不小,明ri自当说笑一回化解化解。 ,,,,, 第二天上班,天气格外地好,太阳普照大地,虽然风儿还是很冷,但人们的心里感觉暖烘烘的。 四外雪还没有化完,东一坨西一坨地散落在树根房角,整个工厂里,其他很多地方都是静悄悄的,严格的质量整顿工作以及研讨工作还在进行,最忙碌的,除了食堂的大师傅们就是车队的同志,所谓军马未动粮草先行嘛,人们一ri三餐要食堂准备齐当,那么些生产和生活物资需要车队运进拉出。 唐世科因为今天不出车,所以没有穿工作服而是穿着便装,外面仍然穿着劳保大衣。 刚上班一会儿,将自己驾驶的解放车开上紧挨材料室的地沟,在地沟上停好车,下车来站在一旁点上烟抽着,前面调度室门口曹步清出来看见招招手,拿着文件夹出了车队大门向厂部而去,前进鸭舌帽把他的头弄得有点黄瓜形状。 这个地沟是车队里新修的,前面道口连接大院子平地,后面与材料室石坎抬平,与材料室地面形成一个丁字型,干活的人到材料室要个什么工具十分方便。 他身后的材料室里,供应科老朱、林中志和黄美琴、杨芹香正在谈论工作,大家冲着唐世科点了一下头算做打招呼,各自都回了头继续。 唐世科偷眼看看黄美琴,黄美琴俏俏摇摇笑脸,偷眼看看杨琴香,杨琴香白sè的工作帽下一张俊俏的白脸表情全无,带着袖套的手臂写字用力很重,他暗暗吐吐舌头:“女孩子真麻烦,没要你的一条围巾至于这样吗。” 拿出榔头转圈敲打了几下轮胎,见没有什么其他问题,站下耐心等待修理工的到来。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二七) (明ri有事多更一章) —————————— 这台需要修理的解放车,发动机钢床垫子已经冲坏需要更换,机油要重新添加。 上班进门的时候,唐世科已经给修理班的人说了,修理班会在第一时刻派人员来修理。 他站了没一会,董德者和席英奇拿着工具走了过来,和唐世科点点头打个招呼,把工具撂在地上,动手脱了身上的劳保大衣,随手放在材料室门边的方桌上,打开机器盖子看看,点点头。 二人也不用再多话,董德者爬上前轮叶子板,用扳手拆卸发动机缸盖螺丝,席英奇则躬身弯腰进入地沟,抬头拆卸发动机下部油底壳螺丝,有些难以拆卸的螺丝,打滑的螺丝,还要两个人上下同时固定用力拆卸。 唐世科站在车头前方背对材料室,双手揣在裤兜里,看着二人上下忙碌,这个位子可以很清楚地把二人的工作情况看清楚。 天气虽然很好,但风儿吹来还是非常地冷,扎人脸刺人的骨头,他下意识地两膀夹紧,紧了紧身上的劳保大衣,董德者和席英奇都戴着手套,缩着脖子上下干着活。 身后桌子板凳一阵声响,材料室里的人显然谈话结束都走了出来,林中志、黄美琴、杨芹香跟在脸面清秀的老朱身后。 林忠志快一步上前说道:“进屋坐呀唐师傅,看看多冷。” 老朱说道:“进屋里面坐啊唐师傅,外面真的怪冷的。”老朱祖籍hn人,三十几岁,与唐世科站在一块个子差不多高,戴着眼镜。 唐世科笑笑说道:“不用,我穿着大衣呢,你们办完事情了?” 老朱点点头说道:“办完了,也没有什么大事情,就是来对一下帐,现在还要叫小黄到科里去最后校对一下。” 林中志看着车头上蹲着的董德者,再看看下面的席英奇大吼一声道:“嘿!干快点,磨磨蹭蹭的像两个老娘们,干完了给我抓紧时买两个馒头来汇报一下!” 董德者回过头来,他的工作帽为了方便,帽沿儿转向了脑后,小眼睛看着林中志,把手里的扳手在发动机盖子上“当”地敲了一下。 说道:“我原来以为是谁呢,这么大的嗓门,原来是林大嘴皮子,都怪我这脑袋后面没有长眼睛,失敬了。” 他说着话敲了这么一下不打紧,机器盖子上的一些灰尘泥沙被敲得向下落去,席英奇抬着头咬着牙正努力地拧着一颗螺丝,耳朵里听着他们的对话,灰沙下来猝不及防掉了一脸,嘴里急忙唾了一声,低下头用衣袖擦脸擦眼睛。 嘴里骂道:“我cāo你个大脑门子,干啥屁呢,没事你穷敲个啥玩意儿,敲个什么屁呀,把我的眼睛都给迷了。” 接着又骂道:“你狗ri的林大嘴皮子,没事在这里穷诈唬个啥,小心老子一会上来捶你个狗ri的,是看着我们修理工油水大,想沾点油水是不是。” 一句话提醒董德者,他正在为自己闯下的祸犯困,提起戴着手套满是油污的双手对林中志笑着说道:“那就来点吧!” 飞身向林中志抓来,林中志早有防备,反身急跑,几步就跑到地沟外大院子里。 董德者为了对席英奇有一个交代,此时意在必得,如影随形紧追不舍,林中志跑了几步心想差不多了,脚下刚一慢,还没有回头,董德者的黑爪子就猛地罩上头来,情急中不由自主大喊一声身子向后急纵,但还是慢了,脸上身上各中一招。 看着林忠志脸上身上的黑sè油污,车队人众笑成一片。 董德者得手后飞身回来嘿嘿大笑蹦蹦跳跳。 林中志擦擦脸,擦擦身上衣服,不高兴地用tj话大声说道:“哎呀,挤死干嘛玩意儿嘛,开个玩笑还当真了,你这车队的人都是土匪出身的吧,没事把这么脏的黑机油往人家身上脸上抹,也不怕浪费国家财产。” 惹得大家更是大声笑了起来,一直没有说话的杨芹香也浅浅地笑了笑。 黄美琴走上前看看汽车揭开盖子的发动机,笑笑说道:“唐师傅,这是在修你开的车吗?啥地方坏了。” 唐世科对她笑笑大概说了一下,她笑着问道:“麻不麻烦?今天能修好吗?” 唐世科说道:“应该没问题,就是天冷人的动作要慢点。” 老朱点点头道:“我们走了,那你们多辛苦了。” 和唐世科客气握握手反身带着黄美琴同林中志向车队外面走去。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三二) (白天要出门,只好深夜回来更新) ———————————————— 雨露推太阳,月下好乘凉,山高显水静,女子爱儿郎。 “是谁在破坏庄街,蚂蚱,为什么不抓住它呀,蹦跶——因为它长着两条腿,一抓一蹦跶,哎蹦跶——” 不知是谁在小声哼唱着儿歌,这首儿歌富有欢快的节奏感,在除四害异常火热的年代被老百姓广为传唱,此时在人堆中飘起平添温馨。 唐世科严肃地听完董德者的话满意地点点头,对李正义道:“车子都加满了油,咱们万事俱备了,放心这就出门。” 李正义这时候才松了一口气,秀气的脸上满是笑容:“刚才我离开胡科长的时候,他还在担心怕有什么,现在好了。”坐下来和大家说话。 唐世科再没有说话,脱下身上的劳保大衣再脱下便衣,从床头钉子上取下黄美琴给他浆洗过的工作服穿上:“这衣服洗得真干净。” 黄美琴听了笑靥如花:“咯咯咯,知道就好,回来别忘了带点慰问品感谢一下哟。” 杨琴香伸头说道:“啊哦,我给你洗的衣服就不干净了?偏心!” 唐世科急忙笑着说道:“那里那里,你们都洗的很干净,我回来方便的时候一定给你们带点奖品,奖励一下我的后勤部队。” 纪龙樱和王琴枝听了说道:“看来咱俩没份儿了。” 唐世科笑道:“看看,都是大人了一个个八个玩笑话看得这么认真,你们都有份儿。” 摸摸便衣口袋,拿出要拿的东西后,摸摸父亲的来信,一想算了,就这样放在便衣口袋里吧,但是回头对曹步清用眼角给了一个暗示,意思明确地告诉他衣服里有东西,然后折叠几下放在枕头下面。 把大衣重新穿好,拿着棉帽转身对几个女子摊着手,歉意地笑着说道:“真的不巧,今天我就不能陪大家了,我现在收拾一下东西带着出门,你们大家多玩一会儿,一会儿只好叫曹步清哥哥送你们一趟。” 几个女子与他的这种突然出门已经司空见惯,车队的工作本来机动xing就很大,一个个笑笑点头。 黄美琴伸手拿下挂在墙上的背包打开一看,递给他说道:“你的随身物品基本上都没动,还要些什么赶紧带上。” 唐世科的背包里有什么东西,她和大家一样十分清楚,唐世科于此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对任何人都没有什么好隐瞒。 杨芹香笑着关切地说道:“就是,赶快看看还要带什么东西,要不路上不方便啊。”热情的关心盈满笑意,唐世科欠身表示感谢。 纪龙樱把王琴枝身子一推笑着说道:“要不把这个呀胖丫头带上,说不定呀能有个什么用场,她能吃呀。” 大家一阵哄笑,臊得王琴枝满脸通红把纪龙樱一阵好打。 唐世科接过背包打开看看,递给曹步清笑着对大家说道:“男子汉嘛差不多就是这些东西,就是外面太冷,要是能把暖气包带上就好了。” 大家听了这句玩笑话又笑了起来,曹步清接过背包,熟练地把牙膏、牙刷、毛巾装进去,从抽屉里拿出几包烟正要放进去,突然回头问道:“才买的一条黄金叶,五哥,这咋就剩这么几包了?” 曹步清是这个屋里的一级管家婆,屋里有什么他一清二楚,发现烟少了随口问了出来。 唐世科笑着说道:“咋办,谁叫咱抽烟厉害呀。” 曹步清听了无意地看看董德者,董德者正在伸胳膊扭腰舒展身姿准备出发,听了立刻硬着脖子抗议地质问道:“你看我干啥?爷不抽烟!” 曹步清说道:“我说你抽烟了?看看你能少了一块肉!我正式告诉你大脑门子,你已经很多次把自己当爷了,是不是皮子痒了!” 董德者说道:“对对对,咱的皮子痒得很了,说实话,你看我一眼身上的肉倒是少不了,只是你再看的话小心我把你的眼珠子抠出来。” 曹步清冲天一笑道:“此时不和你一般见识,一会儿却不要叫。” 董德者哈哈一笑道:“一会儿,一会儿爷就要到渭南城里坐地喝酒了,身负重任不得已啊,要是不去的话,小眼镜可有得苦吃了,哎——,算了吧,得饶人处且饶人,以后有机会再给你长点记xing吧。” 唐世科一听说笑道:“那你干脆就留在家里吧,我另外叫个人去好了。” 董德者大惊说道:“哎,唐师傅唐老!这怎么能行呢!我的工作一般人干不了,这么伟大的事情哪里能够少了我,请你再不要做这种重要指示。” 其言行毕恭毕敬惶恐至极,众人又是一阵开心大笑,曹步清摇摇头再没有说什么,收拾完毕,大家说着闲话等了没有一会儿,窗外传来汽车马达声,知道是胡科长开的车来了,唐世科对大家点点头和李正义,董德者出门,寒风猛进,余人急忙关门。 曹步清站在窗子上,看着他们踩着积雪上了胡科长的车,回头伸手,在唐世科放在枕头下面的便衣口袋上一捏,知道里面有东西,感觉里面可能是一封叠着的信,他点点头没有声张,更没有拿出来。 刚才在唐世科的动作和眼神里,已经感觉到口袋里面有啥东西,但不知道那是什么,心说一会儿送走大家后再回来观看。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三三) ———————————— 星辰自古悬夜空,雄鹰依云驭天风,好汉行世靠义胆,兄弟相扶在情浓。 话接上回,大家挤在挂满雪凝的窗口,透过一块块玻璃中间没有雪凝的椭圆空间,木呆呆看着唐世科、董德者和李正义三人迎着寒风踏雪出楼,灰黑的夜sè中坐上胡科长开来的小车,车灯闪烁须臾消失,回转身一个个沉静着若有所思。 大家的心里,知道这几个人出门是接受厂部紧急任务,不知道的是这件任务到底有多么严峻,更不知道要去多久何时返回,互相看看,屋子里刚才的欢快气氛早已不在,坐下来颇觉无聊冷清,三人离开前喝过的茶杯水汽尚温。 这个时候人们才注意时间,看看天晚,黄美琴把唐世科床上物品大概收拾收拾,杨琴香紧锁眉头伸手帮忙。 纪龙樱哈欠连连说道:“真是呀扫兴,大晚上的不叫人休息还要出门,算了吧,我看咱们大家最好散伙回去睡觉,他们几个一走已经没劲。” 确实如此,曹步清点点头道:“好吧,我送你们。”大家穿大衣出门。 ,,,,, 他送四女回到宿舍后大步返回,因为心里装着事脚步走得太急,到宿舍身上出了一身大汗,进到屋中坐下,寂静中喝了一杯水,拿出唐世科便衣里的信在手里一看,果然不出心中所料,老家来信啦。 按照上次给老家寄去信的时间计算,临近chun节,老家是应该有信来的,但是,他心里隐隐地有些不解,此信不知道五哥为什么没有告诉他,而是独自一个人在值班老头的房子里写回信。 这样的景况在以前绝没有发生过,或许,五哥本来要告诉他或者把信给他的,是为屋里人多,怕有什么话不好说却也难说。 自从上次二哥突然去世以来,大家特别关心他俩的事情,害怕人多嘴杂加上任务来的太过紧急才至如此吧。 打开信,唐太公的字迹亲切地跃然纸上,信文风格还是老样子,没有多少闲话,却叫五哥chun节回家相亲,说了几句山里粮食缺少,眼下又逢荒年很多人在忍饥挨饿,有些人不胜饥饿和疾病死去。 他点点头沉吟了一下,一颗心揪得紧紧地,山里人们正是他所依所靠全部jing神。 看信的反面,刚才唐世科因为心事太重却没有顾得上看。 妻子卢小兰,这次画的山丹丹花与往次略有不同: 一朵红红大大的山丹丹花儿,在花心里,睡着一只白胖胖小羊羔,静静熟睡的羊羔四肢圈拢,红红嘴唇衬着两个月牙般微笑眯眼,雪白的羊儿被红花渲染的格外娇嫩,羊儿的头顶上,是早晨天边初升的红红太阳,阳光曼妙轻柔温暖地扑照在花朵之上。 这幅画与往次图画最大的不同是用了彩sè画笔,虽然画面技艺粗劣,在他看来,无疑是世间最美最好的图画,他曹步清有孩子了。 这在他曹家可是第一等大事,还不知道家里有多高兴呀,他大叫一声跳起来,兴奋地走来走去,倒下一杯酒一饮而尽,对天大声长笑,就要做父亲的激动心情无以言表。 看看墙上的ri历,抚一抚狂蹦乱跳的心怀,猛地一下打开窗子,一阵清风迎面而来透入心脾,摘下帽子大声对天外叫道:“小兰,我就来啦——” 由于太过激动,动作太大,脸上的眼镜飞出窗外落入黑暗,他大叫一声笑呵呵激动自笑一回,反身拿起手电筒出门下楼搜寻。 他热血崩腾的心里为自己高兴,为曹家高兴,同时有个强烈的声音响彻心扉:“我有了幸福有了未来,五哥还没有,我要给五哥把幸福抓来!” 快乐和幸福是有共同和奉献感的,当自己的幸福达到极致时,好友的幸福与快乐会变得非常重要,人就是这样的吧。 ———————————— 第二天晚上,月亮上了树梢头的时候,皎洁的月光下,几栋女子宿舍楼的窗口shè出一缕缕柔和的灯光,窗口里时不时传来令男子充满遐想珠落银盘清脆的语声,笑声和歌声。 宿舍外,因为天冷到此散步溜达的人很少,四野静悄悄,远处男生宿舍不知是谁在轻吹竹笛,笛声轻缓飘渺,唤起人们遐想。 林间小径旁木亭子里长椅上,坐着曹步清和黄美琴,他俩在这里已经坐了一会,说说笑笑闲聊一些话题,其他几个朋友都去土门看电影了,黄美琴因为身体不舒服没有去,独自留在宿舍,吃了几颗药身上轻松了许多,曹步清知道了后,放下电影不看,专门跑来找她,把她叫下楼来聊天。 今夜星光灿烂,虽然气温低人却不觉得冷,远处竹笛轻缓悠扬的曲调,那是信天游里最为悲挽的一种歌子,常常是远离家乡的人想念心中恋人的吟唱,听着这样的曲调,两人心中各有所想。 曹步清穿着劳保大衣,头戴鸭舌帽,黄美琴也穿着劳保大衣,围巾连头带脖子全包在一起,这是北地里女子冬天管用的打扮,习惯的欣赏里自有一种美韵,共同的一点是,两人的眼镜片子都因远处的灯光而闪亮。 曹步清神往地听了一会儿竹笛声,说道:“这笛子吹的真美呀,在晚上听着叫人一下子想起很多事情来。” 黄美琴赞同地说道:“嗯,真实的,听着就好像给人在说什么话一样,叫人的心里扑扑突突不安静。” 曹步清点点头认可,想一想说道:“最近回家去了没有,你家里情况怎么样?听说现在的农村,情况很不乐观啊美琴。” 黄美琴不再听笛回头说道:“谁说不是呢,关键就是缺少粮食,秋里明明没有收到多少粮食,当干部的硬是打肿脸充胖子,猛个劲地上报产量,就是想着当一个先进, 为此,搞出很多见不得人的假动作,粮食分到大家手上实际没有几个,真是害人又害己呀,还没进冬天,很多人家里就缺了粮,一些人实在没办法,早不早地把来年的种子也和着野菜吃光了,进冬的时候地里根本没有种下粮种,明年还收成个啥,走一步看一步了,眼下正是隆冬季节,哎,想都不敢想。” 曹步清没有说话,唐太公简短的来信,除了说出叫五哥回家相亲的事情外,专门说了这个粮食问题,唐太公这种话语在过去是从来没有的,哪怕是在旧社会,可见农村缺粮的情况非常严重。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三四) ———————————— 月亮绵绵依杨树,阿哥阿妹口对口,吴刚有心牵玉兔,却怕嫦娥扭身走。 现实的情况压抑着俩人的心头,曹步清、黄美琴静坐良久难解心头忧闷。 只是,曹步清并没有把这些不快真正放在心上,他今夜的目的,就是要把唐世科和黄美琴的事情挑开,在他的心里,能把黄美琴变成亲爱的嫂子那是人生大幸,所以,对现实的嗟叹感愤无非是迎合之语。 话题一转,曹步清问道:“和其他人比起来,我是指你和杨芹香她们几个,你父母勤劳哥哥姐姐都在工作,家里的情况好像要好一些。” 黄美琴点点头:“我家四姊妹,大姐夫是邓家村的村长,再差劲也比一般人强,二姐夫和二姐在城里工作,哥哥在西安玻璃厂工作,嫂嫂是村里的妇女主任,我父亲是村里的农会主席,剩下我在这里,芹香她们几个家里基本上没有人出来工作,全靠在地里抛食吃,条件当然要差了一些。” 她没有夸耀的意思,只是据实而说,曹步清于此早就明白,听了后点头表示赞同。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要是大家都好过的话,那是最好不过了,大家都是好朋友,真不愿意听见谁家困难,谁家情况紧张。” 夜风起了,那只幽怨的笛子依然飘在夜空,信天游哀怨曲调加上黄美琴的话,使曹步清的心思飞到很远,陇中大山里的亲人们,这个时候定然半饥半饱沉在梦乡。 黄美琴道:“你说的是,大家都是好朋友就怕出现这个问题。” 她把头巾拉开,秀气美丽的脸浸泡在月sè中:“王琴枝这段时间一听见我们要回家就喊头疼,你道是什么,她家里实在缺粮了,追着闹着要把她嫁给三桥的一个镇干部,那个人她见过,也不是有什么不好,就是两人天生不是一个xing格,王琴枝咱们大家都知道,人耿直没有心眼做事说话直来直去,那人整个给来了个相反,所以无论费什么劲也到不了一起,然而那家人开出的条件却叫她家里人眼红,她却死个不愿意,为此怕回家。” 这个事情曹步清听说了一点,没想到王琴枝的事情会这样被动,想一想那个纯朴胖胖的女孩子,要顶住家里的压力和社会现实的折磨,真不容易。 黄美琴停了一下又道:“杨芹香也是一样,这么大的姑娘了,家里还不是着急把她嫁出去,但她总是拿着表哥董德者打掩护,家里一时倒也没办法,她家姊妹多,条件自然差,每一个月拿着咱们大家给她的粮食回去,全家宝贝的不行,咱们天天在一起工作,都知道她和表哥董德者啥也没有,但她的心里对婚姻是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 纪龙樱家,村里就是老实的爸爸妈妈,她有一个哥哥在外地工作挺有本事,家里经常得到接济自然要好些,生活自能对付,不过啊,我们女孩子到了这个年龄,如今在村里没有嫁人的简直没有了,三民村人说起我们四个来嘴里一套一套的,但我们因为工作在厂里,有工作做挡箭牌,人们却是拿我们没办法。” 她眉眼轻动侃侃而谈,眼波流动中说完轻轻笑了起来,对好朋友们严峻的现实情况,仿佛续说故事般异常轻松。 曹步清也笑了起来,他自然知道,女孩子到了二十岁还没有嫁人的,除了机关或者工厂之外,农村确实少见,她们四个姑娘成了村里人嘴上的话题在情在理。 他扭着头问道:“她们三个是这情况,那么你的情况呢?”话语进到主题。 黄美琴没看他,低下头笑一笑,手指头扭着衣角,抬起头看着宿舍的灯光想一想,秀气的脸在眼镜片的反光下深邃而宁静。 她稍作沉默点头说道:“还不是一样啊,我二姐最是热心,已经给我说了一个人,叫我去见个面。” “我刚开始死活不去,最后架不住她软磨死泡,只得见了,双方也没有说什么话,觉得没意思我借口厂里还有事离开后,咯咯,就算完了事。”两只手掌摊开表示。 “我二姐后来见了我一个劲地追问,问我到底是个啥意思,人家到底有什么不好,或者没什么的话就点头准备办事,我就是个光摇头,就推说工作忙,暂时不想考虑这个问题,我二姐哪里肯放过,可能她给人家保证了什么吧,不到黄河不死心,非要我给一句明话,我自然没事躲着不见她。” 说到这里想起二姐的样子她肩头颤动咯咯咯笑起来没停,曹步清自也被惹得笑了起来。 笑罢曹步清关注急速地问道:“那人是哪里的?干什么工作?身体长相如何?年纪有多大?有什么坏习惯?说话喘气声音重不重?” 最后加一句道:“说话急了会不会结巴子?” 他一连串的紧急问话,虽然夹着调侃笑料,听得出是对黄美琴饱含着关心和爱护,但还是叫黄美琴听来微微有些诧异。 她看看曹步清认真的样子十分真诚,打了他一拳张口笑着说道:“啥呀,人家说啥也是当代一个好青年,看叫你一说就快把人家说成一个老头子了,告诉你吧,那人长相天下第一,文化天下第一,工作是年年先进,说话声音比唱歌还好听。” 曹步清听了大张着嘴没有了声音,但转念一想,立刻明白过来,哈哈大笑不止,他笑着说道:“我知道了,你说的那是年画里工农兵的光辉形象。”黄美琴也大笑了起来。 曹步清笑着偷眼观瞧黄美琴,这个秀气俊灵的姑娘,怎么看浑身都透着一股可爱,眉眼处有些地方还隐隐有卢小兰的影子,他咬咬牙,下了一下决心:“此时不抓紧后悔莫及。” 他故作不经意地说道:“美琴同志,我给你说个事情你看怎么样。” 黄美琴笑眯眯地抬头看着他道:“嗯?” 曹步清推推眼镜故意不当回事地说道:“我给你介绍个男朋友吧,保你满意加满意,高兴加高兴,快乐加幸福,幸福加快乐。” 黄美琴憋着嘴笑道:“哎呀,说着话你怎么突然有些结巴子了,说了半天你才是一着急就说话结巴子的人呀,咯咯咯咯。”笑着抬起一只手把嘴巴挡住,曹步清也为自己的绕口说辞笑了起来。 曹步清把脸靠近黄美琴说道:“真的,哥们的话是说的太也绕口,但是事情真真切切不打一点儿折扣,你想听听吗?” 黄美琴笑着摇头说道:“不想,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不会说什么好事情。” 呵呵,好事多磨,究竟曹步清如何伶牙俐齿大下说辞,咱们下章再说。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三五) (炎热天气引来兴奋旅游,凉爽贵阳避暑之乡独享。) (常宅家里受约欣然前往,因此几ri没有更新望凉。) ————————————————————————— 寒风度度走秦川,气血勃勃胡马南,中原一帜招远风,行武列列看儿男。 曹步清和黄美琴闲聊良久,备不住曹步清一颗急躁的心早已发急,在黄美琴叽叽嘎嘎的笑声和话声里,他想抓住最好时机把心里想说的话说出来,要做到说出来就能叫黄美琴兴奋答应,那样,他的任务就算圆满完成了。 哎,男子汉给男子汉做媒,可谓天下第一难事,毕竟胡子打撒的汉子面对娇柔女子缺少柔xing。 他想说的话其实就一句:“黄美琴嫁给我五哥吧,我五哥人最好,心最好,对你保证天下第一好。” 可是,就这么一句话却绕着弯子找不到机会,寒风里看着黄美琴秀气乖巧的脸儿风采照月,却只好一次次压抑忍耐寻找机会,现在,终于话打回头说到正题。 他把脸靠近黄美琴讨好说道:“真的,哥们的话是说的太也绕口,但是事情真真切切不打一点儿折扣,你想听听吗?” 黄美琴笑着摇头说道:“不想,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不会说什么好事情。” 曹步清说道:“真的,那个狗才骗你,我说的这个人就在咱们厂里上班,咱们天天都可以见面,各方面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黄美琴笑着突然伸出手来挡在他的脸前,摇晃着紧急制止他继续往下说下去,另一只手拉着辫子,把头伸过来,与曹布清眼镜对眼镜,表情极尽调皮武断。 咬着白白的细米牙做出一付凶样,她快速说道:“曹步清大坏蛋,不许再乱说话,我啥也没听见,今天咱们也没有见过面,也没有说过话,也没有散步,懂吗小子,给我块滚回去吧。” 说完话带着天生的娇蛮咯咯咯笑着反身跑了,跑到楼梯口才回身喊道:“天冷快回去吧曹师傅。” 曹步清被她的突然举动搞糊涂了,这算是咋回事,要说的话已经没有机会,看着她消失的身影听了她的喊叫只能连连摇头,哈哈大笑不止,心说于这个聪明的姑娘真是没有一点儿办法。 看看天sè尚早,大步赶去看后半截电影,按下不提。 ,,,,, 渭南离着西安没有多远,总共才六、七十公里的路,道路宽阔十分好走。 这里是关中盆地中部,土地一马平川,视野辽阔,土地肥沃,物产丰富,由于这里是我国国家版图最中心地区,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建有在我国战略地位上非同小可的,中国最重要的地面强力雷达监控中心。 这个中心,不仅肩负着监控我国全境的空中领域动态,还要负责收集处理,所有我国周边地区小型雷达监控所报数据处理的重要任务。 qa公司领导和几个部门的工程师们,到这里来干什么,严格的纪律面前,唐世科和张武成以及胡常勇作为驾驶员一点儿也不知道,当然也不会打听或者动问一句半句。 他们是临近午夜才到达的,在一路进来的好几公里范围内,经过一道道哨卡关隘严密的检查,看见部队荷枪实弹jing戒森严,各处隐蔽的防空工事里依稀可见各种高炮直指天空,当然只有相当经验的人才能看见这些,虽然没有战争,虽然没有动乱,但每个人好像依稀闻见火药味,在枪炮深蓝的sè彩中,感觉空气骤紧,一种压迫压进心来。 在这样的环境下,在这样的气氛里,时间过得很快,此刻,他们到这里已经两天过去。 一个很大的,被很多房屋和大树包围封盖的,带着国徽的办公楼前的大院子里,停满了各个单位开来的各种车辆,从车牌子上看,几乎全国主要工业城市都有,人员方面,除了驾驶员及部分当地身穿军装的部队杂勤人员外,没有外人。 驾驶员尽管人数不少约有百人,服装不同,语言不同,却格外地保持安静,没人唱歌,没人聚堆,甚至咳嗽声音都很压抑,这种安静,安静到大楼里传来的,纷乱的电报“滴滴、嘀嘀嘀”声格外清楚,空气中透出一种神秘。 这是汽车驾驶员,特别是给领导开小车的驾驶员们早已习惯的生活。 这种生活,除了要有一颗忠诚的心胸,冷静的头脑,开车时要做到既稳又快,停车后抽空把车保养好,擦拭干净,要做到平静安心地等待。 这种等待哪怕白天或者黑夜,甚或一天、两天,即使要上厕所也要严格要求自己快速完成,绝口不打听领导的工作内容,回去后不透漏领导的行程,xing格急躁或者心理素质差的人是不能当此重任,担此职责的。 眼下的这些驾驶员们闲坐或看书读报,检查汽车机械,互相严格按照纪律不说话,不走动,,即使按要求排队在食堂统一吃饭,或者在招待所同一睡觉,面对走廊或者窗外拿枪站岗的全副武装的解放军战士,仍然安静,秩序井然。 外单位驾驶员里有不少人与唐世科等认识,有几个还是他的学徒,相互之间也只是笑着点点头打个招呼,当然,唐世科和张武成胡常勇三人,除了小声说几句ri常话外,自也闭口不谈有关工作之事,更不对大楼里及大楼背后发生的事情做任何猜想、猜测。 平时话语最多的董德者,这几ri憋得小眼发呆脸sè青黄,本来以为这次的行动战旗飘飘惊天动地,却俨然死寂一般,真是一万个后悔愤然前来的热情,嘴里时刻将草叶子咀嚼,只有这样的动作才能抒发嘴痒难熬的痛楚。 人们最多的,是看着远处无数根伸向天际高高的,银sè雷达发shè塔和密如蛛网横跃天空的线缆,看着防空高炮直硬的炮管,在这个特定的空间里,或白天,或夜晚,听着ri夜不停的电报声发挥自己的遐想。 终于,这一天,吃过晚饭休息一会儿,临近黑夜,qa公司和另外几个军工机械制造厂的人员从大楼先行走了出来。 苏奇志皱着眉头上车裹紧大衣,脸sè黝黑着只说了一句:“回去。”便闭上眼睛再不说话,显得非常疲劳,李正义随着他上车后静静坐在后座。 他们这一小部分车辆悄然地离开大楼前的大院子,更多的车还留在当地。 苏奇志一直等车走了很远才睁开眼睛看看唐世科说道:“这两天在外面等得着急吧?” 唐世科笑笑未置可否,苏奇志拿出记录本翻看,看看想想,想想看看,一直快到qa公司大楼前才对身后的李正义说道:“立刻传达通知,副总工程师以上及所有厂级干部连夜在办公楼参加紧急会议。” 又是一次紧急会议。 到了厂部办公大楼前停下,他对唐世科点点头说道:“你们先回去休息,对胡科长说一声,随时做好动车准备,另外chun节前该做的工作要安排下去,认真完成,要做好封车封库的工作,不能马虎。” 说完下车而去,李正义笑着对唐世科点点头,和随车的两名工程师下车而去。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四二) ———————————— 上文说到:材料室发生的一幕,黄美琴百思不得其解却又无从问起,安慰着杨琴香直到下班才闷闷不乐地吃过饭回到宿舍,俩个女孩子到底怎样开解心中烦闷,女孩子自有女孩子的办法,咱们暂且放下。 ,,,,, 天上下雨地上流 人懂世故方知羞 渴望暖香涌身躯 此事自古难回头 夜sè降临,唐世科在食堂老乔师傅师傅那里吃过饭,背满乔师傅絮絮叨叨千叮咛声万嘱咐,大步向枣园女子宿舍楼走去。 中原地平,黄昏中灰突突的大庆路直扑远方,他大步走在寒风里,感觉路边无叶行道树突然硬如铁石直插天际,树下荒草仿佛来了jing神伸腰招手,块块残雪变成珠宝,这些荒凉秃败表象却把深刻含义勃勃呈现,呵呵,就是jing神主宰世界的理论吗。 他锁紧眉头眼光坚定已经下了决心:男子汉再不能再这样下去,自己难受,朋友难受甚至于误解,叫黄美琴心中犯疑,要把今天的事情给黄美琴做一个解释。 而且,思前想后,黄美琴对自己的好真是没有得说,自从认识到今ri,互相之间的那种理解和信任是任何人都无法对比的,工作中和生活上彼此的那种默契也是别人无法对比的,要把心里的真实感情对黄美琴和盘托出,一句话:他要和黄美琴结成百年之好,让他们之间的友谊变成爱情永远继续。 来到楼下天已黑尽,老远便听见竹笛曲儿飘忽,熟悉的地方透出熟悉的气息,这里一片温暖温馨。 举目四顾,大楼一扇扇窗口灯光和昏黄的路灯照相辉映,大楼周围的一切物质隐入一片朦胧神秘,楼下有一些人在散步,灯影下,小亭里,三三两两的年轻男女说笑交谈,令人感慨的那支竹笛,孤寂的声音饱含人间冷暖把人心推挤。 因为有了这些人这里变成最好的地方,此话他加以肯定,伸伸腰抬手搓搓脸使脸sè柔和下来,再抽支烟稳了稳心xing,路边迎住一个就要上楼有点熟悉的女子说道:“打扰,请你上去把黄美琴替我叫下来一下,谢谢了。” 那女子看看他浅浅一笑:“你说啥?大点声好不好。” 知道女子是故意他躬身道:“我有正事找她,谢谢你啊。” 女子笑道:“我的嗓门大,我帮你喊吧。”抬头准备大喊。 他急忙制止讨好笑道:“别叫别叫,有机会我叫你坐车城里兜风,兜风。”坐大汽车城里兜风是当下最为奢侈活动,他点头眨眼表示一定。 女子眼光闪动,看看他恳求模样达到目的,笑道:“哼哼,大师傅说话可不要耍人,记住哟,不然的话我遍天下人都喊一遍过瘾。”点点头咯咯笑着上楼而去。 不多时,门楼里人影一闪,穿着花棉袄的黄美琴摔打着辫子轻盈来到身前。 对着他甜甜一笑说道:“干啥,这么晚了还来叫人家,也不怕被别人笑话。” 唐世科往她脸上仔细一看,她脸上尽是高兴的笑容,白sè的线围脖衬托的一张眼睛脸格外清秀jing神,打趣地笑道:“不对吧,我从这里经过,有一个女同志对我说你叫我,我这才在这里等你呀,第二,师傅找徒弟说话,难道这也有人笑话,那明天上班你见了我再不要说话好拉,嗯,那我走了。”说完转身抬步。 黄美琴笑道:“耍滑头,嘴特油,那你走吧。” 唐世科转身笑道:“哈哈,我哪敢呀。”四下看看道:“咱们到那边走走,我有几句话给你说。” 两人来到灯影背后一排大树下慢慢走着,唐世科说道:“今天材料室的事情,你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黄美琴摇摇头说道:“我哪里知道,这还正要问你呢,芹香一肚子的不高兴,我想肯定与你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但又不好直接问,问了她也不肯说,下了班吃了饭她还在生气,叫上琴枝和纪龙樱陪她回家去了,我因为要把科里叫抄写的学习材料抄写完才没有一起回去,你来的时候我才刚刚抄完,唐师傅,今天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唐世科伸手撇下一根树枝含在嘴里,低下头笑了笑,抬起头来看着她认真老实地说道:“其实也没有什大事情,在你们材料室的时候,你不是被别人叫出去有事情吗,当时里面就剩下我们两个人,小杨突然对我说,叫我年三十的时候到她家里过,而且她家里还做好了迎接准备,我没有答应,正在为这个事情说道的时候,她表哥董德者突然过来搅局,她生气地和表哥争了几句话才哭了。” “嗷,原来是这么回事呀。”黄美琴终于知道事情原委不由点头吐气,继而狡诈地挤挤眼睛笑道:“那人家琴香的一番好心你为什么不接受?被别人请去家里过chun节,这原本是你求之不得的吧。” 唐世科站下身子摊手急忙接口说道:“那哪成啊,我已经和大家说好在一起过,临时变动多不好,再说,她家我一点儿也没有想去,不是她家有什么不好也不是没有jing神准备,而是我要去就去……就去……”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满脸通红。 黄美琴抬起脸来看着他,笑着追问道:“就去,就要去那里呀,唐师傅你男子汉倒是一句话说明白呀。” 唐世科一句话冲口而出道:“我要去就去你家,那才是我一直想去的地方!” 黄美琴一下子愣住了,最初仿佛没有听明白,继而满脸通红,害羞地笑着说道:“你真坏!我家不要你去。”转身就跑。 简单的事情可以复杂,复杂的事情本身非常简单,被追求是幸福的,追求的人同样也是幸福的,复杂万变的心思被一句话呈现,这时候,两个人的心惊讶之中伴着惊讶,都在激烈地蹦跳着。 唐世科追到前面拦住,激动说道:“真的,这句话我憋了很久,我既然已经说出口就永远不会改变,黄美琴,咱们做男女朋友吧,今生今世我一定对你好!” 黄美琴抓着一只辫子,抬着头看着他的眼睛好一会儿,轻轻一把把他推开说道:“我不跟你说。”说完向宿舍楼上跑去。 唐世科伸手想抓住她,但还是缩回了手,追着她的后背说道:“小黄,行不行你给我一个话呀,你要是不给我一个话我就等在楼下。”看着黄美琴跑进了楼口,他嘴张了几张没有喊出声音,只能看着黑洞洞的楼口。 ,,,,, 站在路边,四面看一看已经没有什么行人,抬头从树枝空空看上去,四楼当头那间房里的灯光过一会儿亮了,估计是黄美琴进去开了灯,不过却看不见人影。 唐世科知道,那间房里此刻只有黄美琴一个人,他想上去,但不敢造次,他不知道黄美琴到底会怎样回答自己,尽管已经做好了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准备,但心中实在没底。 再看看楼口穿着公安服装,带着红袖套,按着马灯抬头jing惕地注视着自己的两个大个子值班员,他一点儿也不想给他们今夜的值班记录增加内容,只有压住xing子在楼下等待。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四三) ————————————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古人吟唱 今朝回响 ,,,,, “黄美琴,咱们做男女朋友吧,今生今世我一定对你好!” 刚才,就是刚才,昏暗的夜sè里借着路灯的光亮,他看着黄美琴的脸,就是这样把心里话大声说了出来,说的时候太过激动太过忘我浑身血脉倒流,然而看着黄美琴涨红着脸,没有回答却逃也似地跑上大楼,他全身僵麻不知所以。 女孩子,嘿嘿,女孩子,咱们当个男女朋友,行不行你倒是说句话呀,转身就跑一句话不留,这叫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呢! 哑然不解中他看着黄美琴跑离身边跑上大楼,直到四楼黄美琴宿舍灯光亮了,老半天除了灯光啥也看不见,这才把人这颗心着急的难受,心里只是一个后悔,哎,刚才要是不说这句话,要是刚才她跑的时候抓住,要是,,,要是这句话老是不说那才是真正的难受,反正已经这样了,她没有回音咱就一直等下去。 空中的那支短笛还在鸣响,质朴地飘颂着吹奏者各种寂寞心声,不好听,不难听,就像头顶天空的星星不稠不密不冷不热,左摇右晃的寒风弄得乐曲儿断断续续,冬夜里本来没有虫鸣的黑暗,被这只短笛的曲子弄得更加宁静,更加黑暗。 他抽着烟,着急地在树下走来走去,时不时抬头焦急地看看窗口,平时早就熟悉的马路水泥地面突然伸得很远,远的没头没脑叫人怀疑,无叶的行道树鬼影站立,寒风将他嘴里喷出的烟雾吹的四下飘飞,可是窗口除了灯光看不见人。 青砖大楼门洞口,两个大个子值班员在不明不暗中,借助混红的马灯,看看他再互相看看,看看他再互相看看,明亮的大眼珠子随着他晃来晃去,想在他身上看出个所以然来,最后看累了闭住眼睛休息一下再睁开。 耳朵听着竹笛的寂寞,身上抵御着寒冷的夜风,他全身心在四楼窗口的灯光里,那里顾得了两个值班员心中所想,只管走来走去,脚下就像踩着一团棉花松松软软,心里燃烧着一团火,一团激动地就要蹦出胸膛的火,难耐的等待使他禁不住双手都在微微发抖。 他满腔希望而来,看着心爱的姑娘一番激情表白之后,此时却变成了寒夜中没有一点儿把握的等待,要命的等待。 人活世上有太多的等待,等待的种类繁多难以尽述,等待丰收,等待幸福,等待亲人到来,等待吃肉穿漂亮衣裳,快乐的等待令人享受; 等待被人宰割,等待炼狱的煎熬,疾病中等待亲人将一口吃食送到嘴边,痛苦的等待煎熬生命; 等待时间的倒流,等待无聊的时光快点过去,等待来点新鲜刺激,等待生命的脚步一步步走向终结,难耐的等待嘲笑脆弱,等等, 此时的唐世科属于第一种等待,这种归属于快乐的等待,让人在忐忑之中既充满甜蜜又满含恐慌,心神不宁。 小伙子等待姑娘的回音,等待本身谁能诠释其意。 ,,,,, 四楼上,杨琴香和王琴枝、纪龙樱三人回家不在,洁白的床沿儿上,静静地,黄美琴坐着一动不动,乖巧的马脚小闹钟踢打有声。 幸福是要认真对待的。 她已经从刚才的惊喜慌乱中慢慢地沉静下来,习惯地用梳子梳理着头发,心里在把烦乱的思想做清晰地梳理,她在认真思考,想的最多的是认识唐师傅以来的所有事情,她要再一次仔仔细细地认真分析一下,唐世科这个人,到底能不能值得自己一生的托付。 这不是简单的小事情,更不是一句激动中冲口而出的回答,尽管心里早就有了强硬又强硬的幸福答案,尽管她早就等待着这一天这句话的到来,然而,关系到自己一生幸福毕竟太过严肃,其次,真正纠结和左右自己思想的,那就是自己如果答应了和唐师傅,和他结成百年之好以后,家里人会怎么样。 妈妈,她最亲爱的妈妈,传统的思想一直坚持陕西姑娘不对外,一直不同意自己嫁给外地人,在家里和在宿舍里看望她,不止一次说过这样的话,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一旦嫁给外乡人,为娘的还怎么心疼爱护庇佑。 二姐,有文化、有工作、从小强势对待任何人和事的二姐,更是不止一次明白表达过她的态度,不许自己这个妹妹做外地人的媳妇,特别是唐师傅这种远地方大山之中的人,对待唐世科,二姐早就不止一次打过预防针,虽然二姐给她介绍的对象一次次不成,但是二姐大胆包办强力干预的气势摆在眼前。 妈妈,虽然深爱着自己,但xing格刚烈说一不二,二姐,更是态度强硬,二姐要是真的发火闹起来的话,不仅给自己和唐师傅带来不愉快,说不定从此以后家庭于自己之间难免产生隔阂,调剂这种关系要花去多少心力。 窗外的夜空里,短笛的曲子伴着星星,寒冷的夜风透过窗缝嘶嘶作响,她拿着梳子看着深邃的夜sè紧锁眉头,心黑里翻翻滚滚,时间在她的思考中一分一秒地过去。 自己的幸福自己做主,人们是这样说的,家人的幸福谁做主,人们却没有说。 寂静中,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突然,她意识到短笛的声音已经停了很久,夜sè已经很深很深了,她急忙起身伸头向窗外楼下看去,灰蒙蒙的楼下路边,道牙子上,唐世科蹲在那里静静地抽着烟一动不动。 这么冷的夜啊,这人咋就这么死犟,不给他回话他就不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涌上一阵激动,她招招手没有喊出声两眼泪水连连,当然再也坐不住了,打开房门一阵小跑来到楼下,冲过听见脚步声扭头惊讶看她的两个值班员,站在突然看见她急忙甩掉烟卷站起身来的,既惊又喜满脸惶恐的唐世科面前。 “嘿——”她笑笑着泪光闪闪喊出一声。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四四) ———————————— 冬夜为啥热烘烘 寒气变暖成chun风 明亮双目笑对处 花儿就是这样红 ———————— 看得见的等待是幸福的,不知所以的等待是残酷。 咱们前面说了,唐世科迎着夜风向黄美琴大胆地表白了心里所想,在六十年代初绝大多数青年人婚姻父母做主的年代,在ziyou恋爱这个词汇根本没有人知道的年代,他的大胆豪放直率,震得黄美琴不敢说话跑上楼去,寒冷的夜里,唐世科认定了要等待黄美琴回话,黄美琴为今后家里妈妈和二姐直接可能带来的强大阻力压抑难决。 长长的等待之后,心事重重的黄美琴意识到夜sè已经很深很深,窗口上看见楼下马路道牙子上唐世科寒风里孤独等候的身子,激情伴着火热的血液,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激动冲下楼来,跑到唐世科面前抬着脸看着心爱的男子汉她泪水满脸,这样的时候,再多的困难也无法压住心里火山爆发。 “嘿——”她笑笑着满脸泪水就是这样发出一声。 “嘿——”此时的唐世科血脉上涌换下了刚才孤寂等待焦黄的脸,满脸红光迎接着黄美琴喊出一声,他本想伸手拉着黄美琴,下意识知道两个值班员直看着他们因此作罢。 喊出了这一声,突然找不到什么说的了,看着,他们彼此静静看着,仿佛一下子好像很陌生。 共同的下意识,他们扭头看看两个黑夜里为大家值班的好心老大哥,抬脚走向小亭子背后黑暗,这里,单身女子大楼的灯光被严密隔绝,尽管异常的黑暗他们却啥都看得见,呵呵,爱情的男女眼力格外厉害,这话不知道是谁说的。 黑暗里,两个人谁也没有一点儿笑容,再次互相认真看了一会儿,黄美琴不好意思地笑笑背转身子看着远方,她的眼镜片里,反shè出远方寒夜里群星抚慰下的苍穹,没有山脉的中原平地将人的思想引向无边无际。 唐世科稳一稳激动的心胸,伸手轻轻地抓住她的一只手,黄美琴手儿颤动着挣扎,却被他的大手抓的更紧,抓住就抓住了,不敢动。 宁静的夜sè里,不知道为什么修筑成平顶的六角小亭子黑暗里罩住一片温暖,白sè的亭柱发出暗光照亮两个人的脸膛。 俯下身子,口吐白sè哈气唐世科对着黄美琴的后背认真诚恳小声地说道:“小黄,刚才怪我太心急,没有征得你的同意就乱说话,看把你气得跑了。” 看不见黄美琴表情,他讨好着坚定道:“现在好了,你终于下楼来了,等得我好苦,真实的,话不说已经说了,男子汉没有什么拖拖拉拉,我还是那句话,咱们做男女朋友吧,我今生今世一定对你好,不论什么时候,不论有什么样的困难,不论有什么样的危险,我都会努力保得你周全,一生到死决不食言!” 黄美琴被他抓住的一只手上传过来一股强烈的温暖,听完他的话,禁不住转身伸手捂住他的嘴小声说道:“一生到死决不食言,我不许你这样!” 唐世科不解地说道:“真的,我说的话没有一点儿假,你不信?” 黄美琴道:“我是不许你说那个死字,多不吉利呀。” 看看唐世科如释重负的表情,她脸上不禁涌起灿烂的笑容,扭头看看刚才唐世科蹲着的道牙子,看着那里满地的烟头,她心生一股感动,这个人就在这里守着寒冷,难为他了。 但表面上她却是调皮地说道:“唐师傅,等的时间太久了吧,先说声对不起,没有生气吧?你真傻,咋不早点回去呢,也不怕人家值班的老大哥们问你。” 唐世科挺挺胸笑着说道:“那里,我哪里会那么小气,哪里会生什么气呀,别说才等了一会儿,就是叫我等你一辈子也不会生气呀,再说,”看看值班的两个人说道:“他们知道我在等待天下最好的姑娘,还说要是那姑娘老不下来就上去帮我拽下来。” 黄美琴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低着头笑了一会儿止住笑突然说道:“你这个人咋一下子变得真逗,那好,我现在就上去叫你在这里继续等,看看你真的会不会生气,看看他们会不会真的上来拽人。”反身往回走。 唐世科吓得急忙横身拦住,笑着恳求道:“好了我的好人黄美琴哎,你就饶了我吧,看在我既老实又呆傻的一个人的份上,发发慈悲吧,这么冷的天我倒不怕,就算兜里一支烟也没有了,就算脚等麻了,腿等软了,眼等花了,胡子等白了,腰等弯了都没关系,就怕你坐在上面太寂寞,心烦意乱不好受啊。” 这些话恳求之中加着调侃,他原是一个不会说笑的人,此时一急竟说下一大通,逗得黄美琴咯咯咯笑个不停,笑着还偷偷扭头看看两个值班员,生怕自己的笑声惊动人家。 笑了一会儿她柔声说道:“没见过你还这么会说笑话,真正地逗人发笑。” 她说:“唐师傅,说实在话,你的心里我早就明白,我又不是没有情义的人,我对你没有一点儿意见,这你是知道的, 就是,不知道我家里会是个什么意见,这一点我心里非常担心,我妈妈和二姐对我的婚姻态度你是知道的,选个时间咱们一起到三民村我家里去一趟吧,如果我父母亲没有意见,特别是我的二姐如果没有反对意见,剩下来的事情就听你安排,好吗?” 她说:“我答应了你,她们肯定不会乐意的,唐师傅,对我,你放一万个心,但是,家里的人们的心意不管怎样咱们都要顾及的是不是,毕竟他们都是我的亲人,今后也是你的亲人,怎么样叫大家都欢喜,是咱们要共同面对的现实情况,为难你了。” “多少次,家里人给我谈对象我没答应,却一意孤行和你定下终身,想一想我固执自私的行为,对老人们真是不孝啊。” 说着话,她禁不住眼圈发红,看得见泪水盈满眼眶。 ———————————— 第八章 盖里盈满女儿春(四五) ———————————— 天上飘来灵灵女 从未要你衣和米 确然款款入怀里 掏心相对才是理 ,,,,, 夜sè深沉,四野寂静,中原空旷平坦大地早已进入梦乡,寒风将憨憨的睡梦四下扩展送入无极,繁星点点,对无边无际的黑暗闪动星辉,遥远的星辉下偶尔几声狗叫,使得夜sè更加深沉。 爱情是甜蜜的,这种甜蜜,是人生五味杂陈汇聚后的升华,人们都这么说,尽管,这种甜蜜需要无数的付出和努力,更要终身细心呵护。 夜sè中,唐世科坚定长久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黄美琴跑下大楼,两人背开大楼值班员在六角小亭子边相对而立。 男女恋爱就是一层窗户纸,捅破窗户纸后的两个人再也没有顾忌,大胆地表白自己的心意,计划今后未来,此情此景实在幸福至极,然而,高兴过后,他们确定终身的时刻,正是家庭阻力强硬时刻,这种世俗传统带来的强硬阻力,活脱脱摆在面前,想到妈妈,想到态度强硬厉害无比的二姐,黄美琴一颗心即惊又怕,看着唐世科禁不住泪水连连。 最大的问题就在这里,唐世科看着黄美琴一时无语,他知道,她的家庭一直要求她嫁给本地人,嫁给本地有工作的,家庭经济条件好的人,她却硬着心思和自己好,这一点,早就不如家里人的意,现在两个人定下终身,一旦在家里宣布,好家伙,准保翻脸。 按照家庭条件来说,黄美琴的条件在当下实在太好,家庭的要求无可厚非,只是事情的发展就是这样矛盾,她将自己的幸福依托在唐世科,这个远方深山来的男子汉身上。 看着身穿花棉袄,夜风里泪光闪闪的黄美琴,唐世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张开大衣将寒风尽量挡住亲切问道:“恩娃,你怕了吗?”恩娃,这是黄美琴的ru名,唐世科早就知道却没有当面亲切叫过。 黄美琴看看他甜蜜一笑,突然扭头走一步对着远方大出一口气道:“哼,我就是我,咱们就这样好了,唐师傅,你放心,如果谁要是反对咱们好的话,以后就再也不理他。”心意已决,天生的娇蛮使她狠下一条心。 女孩子的可爱是随时随地的,嗅着她身上的幽香,看着她对着夜空坚定点头说出决心的可爱身子“太好了!”唐世科赞道,他高兴地伸开胳膊张开大衣原地转了一圈。 笑了几声他拉住黄美琴的手说道:“恩娃,你知道我有多么高兴吗?” 他jing神亢奋两眼明亮说道:“本来,我父亲写信来叫我今年chun节回家去一趟,可我就是在等你的这一句话,有了你的这一句话,今番就不再想回家的事情,嗯,三十已经不行,大家伙已经约好,你看看你到时候能不能来和我们一起高兴高兴,初一,初二恰巧该我和展勇鑫值班,肯定没有时间,初三没有事情我来你家里,到时候你在村口等我。”父亲叫他回家相亲的事情他压住xing子没有说出来。 这个决定很好,黄美琴高兴地笑着点点头,她想了想说道:“那咱就这么说定了,三十夜,我和家里一大家子人过自然来不了,那就初三中午我在村头口头上等你来,对了,你要来得早点,别叫我等的时间太长,要是村里人看见我老站在路口肯定乱问我等谁,都是乡里乡亲,那可是绝对难为情不好回答的。” 唐世科笑着点头道:“好,没问题,你提醒的对,要不真叫你等半天人家问起来不好回答,你先给我说说你家里的大概情况,叫我心里好提前有个准备。” 黄美琴笑着说道:“我家的情况说简单很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我爸是农会主席老好人一个,在家里平常不说话,但所有的事情最后都要他来做决定, 我妈管家爱念叨,人的心却是最好, 我二姐xing格急躁,从来男儿xing格说干啥就干啥,见不惯的事情不管啥时候立刻说出来或者骂出来,不给任何人留情面,家里家外人都怕她, 对了,二姐她一直反对我嫁给外地人,态度还特别强硬固执,家里可能最大的阻力就在她身上,说给你听一下,前一段时间她给我介绍了一个他们厂里的小伙子,我不喜欢一直没同意,她还一个劲在做我的工作,见了她的面对这个问题要有个心理准备, 二姐夫历来对我很好,他是焦化厂的干部有涵养,不会太干涉我的事情, 我哥哥很早已经工作,和嫂子已经有两个娃,对我的事情一般听我自己的, 大姐和大姐夫老实的农人,当然对我的决定不会反对,不可能有反对意见, 其他没人啦,我是家里最小的,说好的时候大家好,说不好的时候我犯起脾气来谁都怕我,咯咯咯咯。” 一通话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想着自己在家里的娇蛮,不由地更是笑个不停。 唐世科听得明白,不由松了一口气,双掌一击高兴地笑着,心下已经将黄美琴的话牢牢记住,他诚恳说道:“有了你这样的介绍我就放心了,恩娃,说实在话,只要咱们两个人心往一处想就啥也不怕,放心吧,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不管谁对咱们的事情有意见,说到底都是为你好,我不会放在心上,你看着吧,我一定叫你家里所有的人有一天都会说,咱们恩娃找了一个好人儿,咱们的恩娃有眼光。” 他的话说得很慢,字字深含情意,黄美琴看着他说完心里感动,拉住他的手说道:“唐师傅,我和你好,在我家里肯定会碰到叫你难受的时候,想到这些我心里很不好受。” 唐世科说道:“快别这样说,你这样优秀的姑娘嫁给我,真是我的福气,为了你别说受点委屈,就是再大的煎熬我也愿意,恩娃,其实呀你是不知道,今后咱们生活在一起,我在陇中深山里的亲人们没法对你关照,那才是我唐世科的对不起,而且,一旦你做了我的妻子就要尽妻子媳妇的责任,我的家庭条件才真是把你为难了。” 想一想自己的家乡,想一想自己家乡的亲人们,今后,与自己所面对的为难,黄美琴的为难才是更大的。 “不许再说这样的话。”黄美琴道:“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不管怎样我都会高兴地面对高兴地伺候,都是一家人在不要分彼此。” 唐世科还想再说,看看黄美琴心神一荡,伸手把她拉在怀里,黄美琴挣扎一下没有挣脱哧哧发笑,唐世科低头问道:“你笑啥?” ————————————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四) ———————————— 纯朴的地方只有纯朴 黄土窝窝里自有气度 你若事业爱情嫌太堵 不妨走进农村来住住 ,,, 唐世科和黄美琴走进村来,早chun的气息将他们包裹,湿润润的黄土地升腾水雾,带着兴奋,装着忐忑心cháo起伏。 很长时间没有走这样的土路了,唐世科不由生出感慨,一直在厂里忙于工作,根本没有想起找时间到乡下踏踏青,说起来城市和农村只是一步之遥,其实难动心思,撑开胸膛大大地呼吸一口清新空气,过去的岁月难忘的记忆被湿润润黄土气息翻涌出来,看着黄美琴娇爱的后背他慢慢跟随,真是说不出的亲切。 走过村头三条路,他们向南而来,没走几步碰见农人过来,黄美琴假意没有看见走过,唐世科自也回头。 刚到南街路口,堆满草料的驴马房,一股牲畜粪便夹着腐叶败草的气息浓重而强烈压迫过来,扭头看看,土坯制作的驴马房下,黑球球的料槽前几头大马和白脸毛驴在低头吃草,每头牲口的头上一根绳子拴在横梁上,这些马身材十分高大健壮,是标准的关中马匹,脸骨因嚼嚼草料而有韵律地扭动着,发出“咕咕”的嚼嚼声,毛驴身子小了很多,好像吃草太少老长不大的马。 呵呵,唐世科暗暗喝了一声,对大牲口他心里有着深厚的感情,这种感情不同于一般农人对牲口的热爱,更多的是年轻人对力量和速度的下意识追寻。 用眼光度量一下这些马匹的身材,他知道与家乡河曲马比较,这些马的个头高些,身子长短差不多,头颅却小,小的就像母马缺少雄赳赳气势,蹄子不是很健壮,更有后鞧没有何曲马宽大饱满,胸膛不够厚实,总的说来已经很难的了。 突然,房后满是驴粪草叶的小道上钻出来一个黑衣汉子,汉子身量挺高,顶着乱糟糟挺长的头发倒穿着草鞋,一身脏兮兮的衣服,天还挺冷却把脖子胸口露在外面,边走出来边系裤带。 汉子见了二人停下脚步,双手抓着裤带站下歪头认真观看,吸了一下留在嘴边的鼻涕,一呲大门牙呆头呆脑“嘻嘻……”地笑了一声,这个笑应该非常灿烂但给人感觉很冷很远,因为笑,汉子把嘴上咬得一根草掉在地上,刚要去捡,手一松裤子差点掉下来急忙抓住,看看二人再看看草“嘻嘻……”又是一个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黄美琴对他说道:“粪生,刚起来呀,做饭了吗?”她的声音很是平静亲切,就相对家里人说话一般,唐世科不透好奇地扭头看看。 粪生听见这话是问他,高兴地原地转转头,扭扭歪着的脖子扭扭裤子,睁着白亮的眼睛呲牙一爽脖子,就像孩童对大人的问话,一字一句回答说道:“饭做着呢,刚……刚在房后扒屎来。”扒屎此地土语,就是大便回来。 粪生说到这里,见料槽里一头毛驴龇牙咧嘴撕咬身边毛驴,他叫一声拿根棍子冲过去打,因为只有一只手提着裤子半边屁股露在后面,黄美琴回了头笑笑对唐世科说道:“粪生娃有些傻,从小和他爸两个人过活,专门给咱队里看草,喂驴马。” 唐世科点点头心里已经了然,早看出这娃是有点傻,良xing的傻,不坏的傻,特别是那个憨憨的笑容,像极了儿时的伙伴二蛋,哎,二蛋可不傻,就是命太短,一顿红枣把人吃的命也没了,一个事情可以证明的是,粪生和二蛋的笑,都是实诚憨厚的心地才有的。 突然想到了儿时的伙伴二蛋,他的心不自觉揪了一下,一晃二蛋已经死了很多年,当年的情景当年的急慌有生难忘,多么可爱多么善良的朋友啊,他的音容笑貌就像在自己眼前,糊涂凃岁月早过,梦堪堪情势又来,一旦自己回到家乡,一定要上坟拜祭二蛋,看望二蛋的家人,人生的情感不可随意忘了。 粪生忙碌去了,喊打声合着驴马躲闪的脚步声充盈驴马房,笑笑着摇摇头两人转身走过,迎面踏进南街,街里一股特有的气息扑来,这气息是泥土夹着烟灰以及生活垃圾和人畜粪便而成的,叫人猛一下闻上去很不舒服,多闻几下,心里感到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与自然。 这就是过了驴马房后三民村南街全景,放眼看去,极不规则毫不宽敞的街道,被参差不齐的土坯房子弄成节次鳞比弯弯拐拐,从这一头根本看不到另一头,因为房屋建造都是黄土制成的土坯,整个街道sè彩自然黄sè为主。 一个个家家特有的临街院子土门楼前,几乎都有穿着黑棉衣拴着腰带的村人蹲着,cāo着手候在门前,嘴里叼着烟袋,有一口没一口抽着闲烟,隐藏智慧的眼睛四下闲看,你在你家门前,我在我家门前,虽然我看见了你,虽然你看见了我,仿佛彼此看烦了,互相白眉死眼没看见,更多的人是啥也不看瞎想心事。 就这么一个平常普通的中原村中街道,安静中有人咳嗽,有人磕烟袋,有人不厌其烦地摔打破帽子,有人互相挨挤着小声讨论什么话,拧头睁眼认真听讲认真分析加上认真分辨的样子令街上更加安静,这种安静属于当地人,属于这些司空见惯不想听不想关心任何破事平常心的当地人,因此,这些嘈嘈声只能制造安静,没有了这些嘈嘈声的话,人人都会jing觉地四下看看,那一定有事情来了。 过chun节了,农人们闲在家里没有下地干活,倒床上又睡不着,因此都蹲在家门口打磨时间,见路口黄美琴带着唐世科过来,安静的嘈嘈声突然停下,知道有事情来了,人们一下子扭头静静地回头看,再远的伸头伸脑,有的不自觉从地上探起身来,叼着烟袋习惯地拍拍屁股,屁股上的黄土变成一股飞腾的黄烟。 唐世科跟着黄美琴在这样的注视中款款走步,不能急,不能缓,脸上的表情要一般般,对谁也不能仔细看。 ————————————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五) ———————————— 黄土地上经过的岁月 是哪令人难忘流过的烟云 谁的心底都一个 最软最软 不敢碰击的地方 ,,, 唐世科和黄美琴走进村来,先是看见有智障的粪生一阵感慨,看见身高体阔的关中马匹一阵感慨,结果堪堪走进街道,chunri村里闲来无事的人们扭头看见他们,他们便最快时刻成了村里人眼中的感慨,在还没有和大家接触前,唐世科看见的最入眼的事情,是一个个村里人习惯成自然的蹲,呵呵。 蹲,在中原此地是个习惯,南方人走到谁家都喜欢坐一坐,因此家里板凳特别多,有条件的还要坐沙发,这里正好相反,有事没事都喜欢蹲,没有事情的人除了上炕是个坐,只要一到门口就蹲下,干完活的人也蹲下,商量事情的人也是蹲下的,你给谁板凳叫他坐,他就蹲在板凳上说话,人们已经蹲成了习惯,蹲成了自然,站起来就走,蹲下来就吃,倒下来就睡,坐,是公家人和女人们的事情,陕西俗话,板凳不坐蹲起来就是说的这个习俗。 唐世科的陇中老家也有这个习惯,对这个习俗自有一种亲切感,因此,看见眼前村里人的这一幕,他的心里平添了油然而生的好感。 人们的眼光是淳朴的,友好的,探寻的,因为他俩的到来整个街道变得异常安静,这种安静通过胡子拉沙的下巴,通过眼袋下皱起的鼻息,透着样和,透着兴奋,从人们嘴里拔出来还在熠熠冒着烟云的烟袋锅里,带着古老而现代的气息送达着人们的问候。 就是这个时候,唐世科与黄美琴,青年男女青chun靓丽的的样子,活泼富有弹xing的脚步以及他们手里的两个大网兜,叫所有村里人猛地一下眼睛睁了个大,注上了意,大家急忙用眼光把这两人和东西仔细打量。 穿着花花棉袄的女娃子大家自然都认识,是农会主席老黄德漂亮的碎女子恩娃,过去和大家一块儿在地里当农民劳动,后来参加了工作,过chun节从城里回来和家里人过节,这个女娃子好啊,人家虽然是公家的人,对村里人礼貌着呢,碎女子就是小姑娘的意思。 她身边的汉子没有见过,身板高大结实,两个肩膀,嗯,这两个肩膀寻常人很难得,有这么一副好肩膀的话,干点活肯定厉害着呢,就是穿的衣服呢,看着有点特别,有点像国民党的衣服,队,就是国民党的衣服,有人这样悄悄肯定地说,就是颜sè和国民党不同,挺好看也挺气派。 这汉子,头上是蓝sè的布帽子,脚上嗤嗤不得了,那是亮闪闪的油皮鞋,一尺多高的腰身底下有铁,踩到一块石头还“咔”地响一声,一般人可穿不起,嗯,村里人互相对对眼sè点点头,这定然是城里来的公家人。 只是,这汉子怎么和恩娃走在一起? 手里还提着那么两大兜是啥东西? 莫不是……,或者是……,难道是那啥ziyou? 因为这些紧急涌上来的问题,人们皱着眉头不自觉想走过来到跟前看得更真些,看得更明白些,大家的想法和疑问基本差不多,这时候城里虽然有ziyou对象这个名词,就是男的和女的不要老人主张自己定婚姻,说实话村里人其实不太会用。 在村人这样的注视下走进村口,走进众人的视力范围受到天然围观,两个人实在是生平第一次,忐忑的心加上血液激流,脸sè自然红红地红到了耳根,眼睛更是不敢和别人直视陷于躲闪,呵呵,这样的行为更是加强了村人的胆量,人们的眼光变的更加肆无忌惮。 从村口到家门口,其实只有不长的路,两个人如踩针毡如履云端,好不容易暗暗松了一口气来到家门口就要进门,事情来了。 第三家门口,也就是黄美琴家隔壁门楼前,蹲着一个黑衣长脸白胡子的老汉,老汉瘦瘦的脸上冷冷的表情,抬起脸来平平地看不出喜怒。 他用眼睛的余光见俩人就要进门,尖尖的下巴白胡子一扬,略略抬抬手里的烟袋,谁也不看问道:“恩娃,你咋咧,连个人都不会叫了,这人是个谁?”老汉说话声音不大却极有威严,在街道上人人听得清清楚楚。 黄美琴女娃子家,本村长大人人认识,今天突然发现这些个早就认识的人一个个都是那么陌生,大家的眼光突然变得那么锋利,如刀如剑割人皮肉,她本来已经被村里人看得心慌意乱,脸红发烧害臊,她本能地想把肩膀挨着唐世科近点,但是姑娘家的羞涩使她反而离开唐世科更远,远的有点叫人奇怪,远的脚步飘飘有点无着无落,害得唐世科紧跟不是不紧跟更不是有点糊涂。 唐世科是走过大江南北的人,当此时刻发现不对劲抬头四下看看,一家家相挨相挤的土坯门楼前的人们在他的注视下猛然回了眼光,仿佛刚才啥也没看,他心里暗暗笑笑,知道这些淳朴的人其实更加胆小,对外来公家人的注视更为羞涩,回想一下自己家乡的老百姓老山民们,其实都是一个样子的,但是,虽然懂的这些道理,他却不能在这个时候,出声给黄美琴一个鼓励一个支持,只能左一脚又一脚跟着。 哎——,女孩子天生胆小羞涩,特别涉及恋爱把男朋友第一次领进门时刻,碰见熟人朋友长辈,她们会变的更加胆小羞涩,这是她们的优点又是她们的缺点,年轻的男子汉们因为年轻对此不是很懂,等到懂了这个事情的时候一般都上了年纪。 慌慌张张的黄美琴,她最怕的是什么,她就是怕此时此刻尴尬时刻,害羞时刻,有谁故意把她叫上一声说上半句,不知道怎么回答人家的话,心下想着如果没人说话,就谁也不叫低着头赶快进门。 听了老汉的问话她只得脸儿红红地站下,笑吟吟眼光不敢正面也不敢躲闪看着,这老汉不是别人,正是她母亲杨姓家族中的老辈,比自己母亲还高着一辈,在村里有着极高身份的爷字号人物,这个老汉要是说句什么话在村里非同小可。 她听了爷的自然问话有些手足无措,老老实实笑着甜甜回答道:“爷,这人是我们工厂里的唐师傅,过chun节休息到咱家来玩玩。” 唐世科站下看着老汉满脸推笑,这个老汉的形象就和自己当年的打伯一样。 ————————————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六) ————————————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 我和姑娘把家回 村人问声我是谁 我就是刚刚长大的人中贵 ,,, 唐世科和黄美琴相挨进村,在村人的注视下款款而行,他俩的靓丽公家人形象引起村人极大关注,纷纷站起身来无声地注视,这种注视使街道充满压抑。 村里人的注视在唐世科走南闯北的人来说司空见惯,加上男子汉的气质只当是友好,回想一下自己的家乡,外面来个人特别是公家人,乡亲们也是这样,靠着房子靠着树无声地注视着,在没有啥动静前谁也不出声。 在黄美琴来说却是难事,她一个姑娘家在这个村里长大,谁都认识,突然大家都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就这么被注视很是难为情,何况今ri是领着男子汉第一次进家门,年轻的姑娘心里充满忐忑与羞涩。 在这样的情况下俩人心里都想最快速度走进家门,却不想就要跨进家门的时候,隔壁门楼前蹲着的老汉发话问询,老人家要问问黄美琴把谁带进了村子,带着往家走。 这个老汉不是别人,正是本村辈分极高的杨家长老,黄美琴的母亲就是杨家女子。 老汉简单的问询黄美琴窘迫中当然恭敬回答,老实说明唐世科只是一个单位的师傅,今ri过节上门玩耍,唐世科看见杨家爷心里却是一热,杨家爷的形象和自己的大伯长得很像。 “喔……”杨家爷应一声,磕磕烟袋才把头抬了起来,把唐世科上下看了一遍。 唐世科赶快放下东西嘴里叫了一声“爷”拿烟出来抽出一支递上,杨家爷却没有接,把手里烟袋一扬,意思是自己抽这个,仔细把唐世科看过脸上有了笑模样。 老汉点点头,蹲着的身子仰起脸来山羊胡子朝天说话很慢问道:“看这娃行头,是给公家办事情的人呢,很好,都办了个啥事情?” 唐世科蹲下满脸堆笑地看着他,听他的问话心里咯噔打一个小鼓坠,可怎么回答,自己天天在为公家办事情,办过的事情多得很,只是这话从哪里说起啊,一时语塞,这就是一个人天天忙碌,突然有人问你忙碌什么却说不上来。 黄美琴接过话笑盈盈说到:“爷呀,人家唐师傅是部队转业下来的人,到咱工厂里开大汽车,天天办得都是公家的事呢。” 既然开始对话,其他村里人慢慢挪动脚步靠近,杨家爷站起身来,看看四面翘着胡子挥挥手沉声道:“去去去,都一边蹲着去。”声音不大却极有威严,旁人停住脚步再没往前来也没有向后退保持原地,伸长耳朵听着。 见杨家爷的烟锅空了,唐世科像给自己大伯装烟锅一样,伸手拿着杨家爷的烟锅在他腰里烟袋挖了一锅烟,顺手掏出火柴点上,看着爷抽了几口心里很是受用,若不是现场情景不对他的思绪又要回忆过去大伯在ri的岁月了。 杨家爷吐着烟雾说话,话语仍然很慢:“我见过你,秋上你拉了一车木料把恩娃送到村口,再叫德望兄弟用马车拉回村里,那一天我正好在地里掏水沟。” 还有这事情,唐世科和黄美琴两人互相迷茫看看。 杨家爷突然笑了,抽了一口说道:“那回你给恩娃弄回来的野猪肉我老是忘不了,两隔壁说话那里有个听不见的,嘿嘿,德望兄弟以为天下太平,在你家里连吃带喝,红着像猴屁股的脸出来,怀里装着大肉和核桃,没想到我就这里等他,没有什么话说,一人一半,我怀里早就有把刀等着切肉,嗯,那肉可真香,以后啥时候再弄一点回来才好。” 这话叫两个人心里释然,不由开心地笑了起来,点着头不能说好也不能说不好,想不到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那次还有这个不被人知的场面,黄美琴心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德望爷到手的美食原来在爷这里损失不少。 一个矮个子村人小眼睛挤着,拿着烟袋锅,另一只手伸在拿烟锅的袖口里,弓着腰脸带友好故意走到杨家爷身前,陪小心地说道:“对不住,俺爷,忘了带火,把你的烟锅给咱对一下。”顺便偷眼把唐世科给张了一眼。 杨家爷看看他直着喉咙说道:“对火,就是见了生人没事情才往前凑呢,多少年就没有问我对过火,去去去。” 杨家爷的话使村里人“轰”的一声开心地笑了,笑声使街道活跃起来,有人说道:“你找爷对火没找对,找我就对了,我在你头上打一个疙瘩拳就出火了,就不傻了。”这话使更多的人笑了起来。 汉子被爷训斥一脸尴尬谦恭地退下,顺便对唐世科一笑,看着唐世科笑着一欠身才满意转身和村里人对嘴,憋了半天的村里人照着对口华声滚狼。 杨家爷不去理会众人说啥,看着唐世科笑着,显然对这个年轻人有好感,说道:“我恩娃有福啊,有眼力劲!” 这话直梆梆的,臊得黄美琴大红着脸抬不起头来,拧了头看别处。 杨家爷没有管她,对唐世科一笑说道:“虽然没有和你一块儿说过话,就看你脸上的气sè和大步走路的身子,你是一个好娃,记着,以后有机会给咱再弄一块那香死人的大肉,老汉就是死了也是香香地死了,走,我陪你进家。” 杨家爷说完没等唐世科反应腿一撂跨过门槛,当先走进黄美琴家的门楼。 唐世科看看黄美琴笑笑,两人提起网兜跟着,看着老人微驼的背影,心里热乎乎地,这是多好的一个老人啊,纯朴善良至极,虽然才见面就欠下了老人家一坨野猪肉,心里却异常地高兴,想想当年自己的大伯,也是这样豁达豪爽热情待人。 他们相挨进门,身后,村人们默默地聚拢跟来,凌乱的脚步传进他的耳朵里带着隐隐的雷声。 ————————————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七) ———————————— 北人豪爽天xing,杨家爷在大门口和唐世科的一阵交谈,两人心中很是受用,虽不及名言但各有相见恨晚之意,杨家爷至此一颗心活泼泼起来,年大的年纪当先带路,把唐世科引进黄美琴的家来,唐世科走在老人的背后,看着老人的背影颇觉是自己的大伯在世,心里的感慨和甜蜜无人知觉。 走过高约两米左右低矮的土门楼,是一小段土坯房土墙与土坯院墙夹成的过道,大概有两、三米长便是院落,黄美琴的家全部呈现在眼前。 只见全部用土坯建成的包括正房、偏房、灶房,柴房及南屋南北而立,房草厚实,窗棂鲜明,土坯围墙四合成院,柴垛,石碾,水井,羊圈,葡萄架置地有序,农具摆放整齐,五颗碗口粗的钻天杨树直列院中,院子里早晨的空气湿润润沁人心脾。 从正房里跑出来一男一女两个小孩,本是打闹嬉笑着追逐,见了人进来站下睁着眼睛看着来人,稚气可爱,给家里增加了一片灵气。 看到这些,唐世科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很多地方于自己的老家十分相像,特别是土坯院子墙,土坯的房,不经意间有一种回归之感,这个家庭,所见之处干净清洁,显示了主人家殷实的生活,踏实的农人本质,院子一角紧挨nǎi羊圈的大石碾,沉甸甸圆滚滚泛着青石特有sè泽,使得整个院子更是殷实,他不由在心里一阵欣喜。 ,,, 再说家里,大清早恩娃把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吃过早饭收拾紧凑打招呼要出去到村口接人,临出门连说几次叫家里人都别走,怕客人来了怠慢,可是出门积极回门懒惰,这老半天了还没有回来,黄德老汉拿着烟袋锅在炕上坐着,时不时地回头往大门看看。 黄德老汉咱们前面说过,中等个子国字脸,一撮三羊胡子显得xing格很是随和,他盘腿坐在炕上,烟锅里冒着烟看着窗外阳光,一颗心全在恩娃身上,他知道,这孩子从不轻易给家里人安排个什么,今ri的事情虽然大概明白,其实不明。 就在想着这话的时候,突然,隔壁住的杨氏娘家大伯,就是杨家爷拴着腰带背着手走了进来,呵呵,这老汉虽在隔壁住着要是进门却是很少,他一见急忙起身下炕出门迎接,动作慢了只怕xing急的老汉大声呵斥自己却也难说。 从黄德的动作上家里人都看得出,杨家爷在村里的威望。 黄德刚出正屋一抬头,看见娘家大伯身后门楼处跟进来恩娃和一个年轻人,年轻人高壮的身子很是伟岸,几乎把门楼小过道占满,他知道,肯定就是恩娃去接的人了。 院子里,干燥的黄土地碾压的很是平整,黄美琴的哥哥黄振兴,正和妹夫胡志成拾捣架子车轮子,轮子中梁与车架相连的支撑木需要换一块新的,听见脚步响回头看时见是杨家爷翘着胡子进来,急忙丢下手上的活,摊着两手笑着上前打招呼。 黄振兴张着两手哈腰问询道:“爷,可不见你多来,有甚事却要孩儿办的?”胡志成自是紧跟身后脸带闻讯,旁边圈里的nǎi羊高高地抬着头颅。 杨家爷站下看看笑道:“你二人倒也勤快,持家男人便是要这样,稍有闲时便将出力物事拾到齐整,我今进来不与你们说话却有别事。” 话说到此黄德出来接住闻讯, 黄德与杨家爷打招呼见面,二位老汉相拥着院子里站下。 唐世科和黄美琴相挨进来,黄振兴和胡志成急忙上前接住网兜热情地握手,张振兴在衣服上擦擦手看看不行不干净,抱歉笑着回身在墙边水井的大盆里洗了一把,这才衣服上擦擦抓住唐世科的手,笑着看看真诚说道:“欢迎欢迎,快到屋里坐。” 唐世科看到,这是一口叫人喜欢的水井,井口青石板铺就,靠墙根一窝葡萄牵枝拉蔓爬上方形支架,他知道,这可葡萄树chun里发芽生叶之后,这个院子可是难得的景致。 胡志成早站在面前,他把唐世科上下一看,笑着说道:“不错不错,个头身板,真正天下第一理想,今番好了,咱们有一个共同说话的人了。”伸出手来真诚相握,说话的时候看了黄美琴一眼,言下之意不甚明了。 唐世科笑着把他两人上下也是一个打量,因为对二人已经有一个大概了解,所以眼光自然不同,他觉得,方头正脸的黄振兴纯朴热情中显示着原始的耿直,很有一种亲和感,胡志成虽则是身穿中山装,分头白领亮皮鞋,笑容里透着些许职业油滑,目光却很犀利,大概是在单位上长期训练的结果。 他一手握着一人的手同样真诚说道:“二位兄长chun节好,我这外乡兄弟问讯了,大过年的上门来造次拜望,真是打扰,有不到的地方请多多包涵。” 黄振兴和胡志成自然客气回话,表示只要能来便是缘分,天下人能够相聚才是美事。 灶房里杨氏和吴慧贤带着头帕正在做饭,听见人进来走到门口笑着迎人,她们延续着北方女子见人往后站,要等当家男人说完话才上前腼腆问候,所以,一直等男子汉们问候的差不多了,她们才拿下头上的头帕站下。 黄美琴拉拉唐世科,笑嘻嘻对唐世科把家里母亲,嫂嫂介绍,这时候的黄美琴面如桃花声音连珠异常活泼,她的笑声将大家感染。 随着黄美琴的介绍,唐世科恭恭敬敬地挨着把人一个个都叫一声,黄德一连声把杨家爷迎住向屋里请,对唐世科笑着点点头说道:“别站在这里,快都到屋里坐,恩娃快去弄茶水来。”请着爷、让着唐世科走进正屋。 ————————————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十二) ———————————— 二姐黄玉琴,挺胸抬头脚步稳健走进来,花棉袄长辫子配着一张白皙秀丽的脸庞,将土门楼一下子映衬的光彩明亮,透着娇柔透着温暖气息,呵呵,她如此美丽的身姿本应该引来众人友善眼光的迎接,却不想众农人恰恰一片噤声。 她脸sè平静眼光带着世故,眉宇间爆发着不容侵犯的巾帼英姿正气,给人一种成熟女子当兵带枪,藐视天下一切的特有气质,可以这样形容一下,电影里女游击队长在山上看山下ri本鬼子是什么表情,她就是什么表情,冷艳乘以冷酷,以这样的表情面对,众人自然噤声不是。 唐世科在正房隔窗看看暗道:这二姐,和黄美琴长得太像了,幸好知道。 黄玉琴的厉害,在三民村人人皆知十分闻名,她以冷眼利嘴著称,xing格刚烈对谁也不给面子,不管什么人有一点错误被她抓住,立刻就叫你下不来台,这一点,她可以不分场合不分家里家外亲戚还是村人,她是有工作的公家人,婆家父兄男女在村里有势,一般人谁也不敢正面相对,因此村里人吃她的亏不少,人们见她不说谈虎sè变起码身上肉紧,正像一个眼光犀利的jing察猛然盯着你乱看,好人也会紧张。 正是热闹时候,黄玉琴门楼里突然走进来,把院里的人吓一跳,门楼里紧挨她身边的几个汉子抬头猛然见她,下意识肉紧往一边躲避,有那只为了躲避的汉子,本来蹲着的身子站起来往旁边闪,动作太大把脸撞在墙上擦下一块土,吃疼禁不住叫一声。 吃疼汉子的叫声,正如一声jing铃传响,农人们扭头偷偷看着黄玉琴的动静,耳朵里分析着jing铃通报程度,鞋里头的脚趾头把地面隔着鞋底抓紧,嘴里的烟袋扯出来停在空中,就像满地的燕雀看见老鹰,吃草的绵羊猛然看见金钱豹,为了保命做好逃跑准备,这个时候那里还有心思聊天,因此院子里一下子十分安静。 黄玉琴冷眼看了看一众人等,眼光犀利,脸上毫无表情,对谁也不说话慢慢地向灶房走去,在灶房门口停下脚步,心理分析着这些突然而来的满院人众。 满院里的人们见暂时没有什么危险,偷眼看着回头假意继续自己的话题,轻轻的话语形成暗暗声浪漂浮,这个中间,没有一个人胆敢造次和她打招呼,不似黄美琴过来过去总有人说笑一声,都是一个村里的人,知道她的厉害吃过她的不敢招惹。 女子不管形象多么美丽,xing格过于爆裂,能够扫清劣气在心的俗汉,反过来如果不加以人情世故的自然柔和,更多的时候,同样隔开了常人情感。 还是那个矮个子村人,正好蹲在黄玉琴身前地面,偶然抬头之际两人眼对眼,汉子呲牙讨好点头讪笑一下,黄玉琴冷冷道:“你笑个啥。”汉子回到:“我没笑个啥。”黄玉琴正眼更加冷酷地说道:“没笑个啥你笑啥,你傻呀!”再不说话看看众人。 小小的一个回合可见此女xing格,唐世科窗里看着禁不住皱眉,同炕而坐的都没说话。 德旺老汉说道:“二女的xing子难得改变。” 杨家爷说道:“嗯,是啊,就是对自己人,那也是一个冷脸。” 黄德听着脸无表情,黄振兴和胡志成看看唐世科交换着眼sè。 果然,从灶房里出来的黄美琴与黄玉琴一见面,先是有些吃惊二姐何时站在门外,紧急地放下手里的东西,然后立刻讨好地叫了她一声,笑着上前拉着手站在一块说话,这中间仿佛黄美琴说了一大堆话,黄玉琴脸上才有了柔和。 满院的人偷眼看着二女交谈,修理架子车的早干完拿着工具,大家都知道黄美琴把个大汉子带进了家,此刻在猜想两个女子压着声音说话内容,北地风俗女子不嫁外人,黄美琴公然破坏肯定有阻力。 二女交谈中,黄美琴往正房窗口不时看看,黄玉琴不时往正房窗口指指,最后慢慢地谁也没有了笑容,头部抬起喘息加剧,显然争论起来,最后拉着一起走进灶房。 好一会儿黄美琴从灶房里走出来,谁也不看端着茶壶揭开门帘走进正房来,脸上是一种压不住的严肃,嘴角轻轻咬着眼光难得地透出刚毅表情。 唐世科看着她,心里知道她说过的阻力压力已经到来,这个二姐,真是雷厉风行毫不拖拉见到不顺心的事情马上伸手,嗯,不知道二姐的力量,在这个家里道理有多厉害。 黄美琴看看大家调整了一下心绪强笑了笑,辫子轻轻甩动几下,跟着笑得很自然了,好像刚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也好像把一个什么难题解决了心情愉快地笑着,她情绪的变化令唐世科暗暗宽心。 她对每个人都甜甜地叫了一声,然后给大家续上茶水,歪着身子紧挨唐世科坐在炕沿儿上吃零食,不时偷眼看看窗子外面再不出去。 外面,她二姐黄玉琴从灶房里出来,站在那里脸上冷冷地向正房看来,那动静显是叫黄美琴出去还有话要对她说,母亲杨氏出来在她二姐身后看看这边,拉拉她二姐,好像叫她二姐进去,二姐扭扭身子却并不理会,母亲叹了一口气回身进去。 黄美琴在房里看着,只顾坐着不去理会二姐的等待。 ————————————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十三) ———————————— 恩娃,也就是黄美琴,看着窗外不管二姐如何等待再不出去,她的举动炕上老少爷们看在眼里,自然也把站在灶房门口的黄玉琴看上一眼。 灶房门口,黄玉琴等了一会儿不见妹妹出来,有几次看动作想到正房来,但是举步之间又停下脚步,显示很犹豫,最后,双手一抱站稳脚跟不动地方,明显是对妹妹黄美琴说,你总会出来的,今天看你能耗到什么时候。 ,,, 如此景致,德望爷抽着烟笑着说道:“二女子的xing格看来是改不掉了,看上去长得那么好看的一个女儿,稍微有一点儿不对劲就张口决人,满村里的人谁不怕了她,哎,有女如此真是你黄德的功劳。” 黄德听了话笑眯眯地点头说道:“爷说的是,只是这确然怪不在我头上,大小一共我有四个娃,其他几个xing子咋那么绵呢,要说这是天xing。” 杨家爷点头感慨道:“对着呢,是天xing,你不看我那个小儿子,那里和上面几个哥哥一样,从小天不怕地不怕,才多大一个人跑到外面就不见了,好几年没有音信,我还以为从此再也见不到他了,谁知道人家居然参加了工作,在宝鸡铁路学校当上了教员,还娶上婆姨领回了门来,我虽则高兴得不得了,但心里老想着就他这样一个xing子的人,那里能够教好人家那些学生娃呀,哈哈哈。” 胡志成笑着接口说道:“爷,你老人家自然懂得,人是会根据时间、环境改变自己xing格的,你那儿子就是这样的人,他不管到哪里都能找到适合自己的生存条件,并且会调整自己的xing格,对了爷,既然他当了教员,那在家里的时候,想来肯定是进过学了的,不然怎么给人家上课呢?” 杨家爷笑着看看德望和黄德,在两个人赞扬的眼神中对胡志成说道:“这话你算问到我心里去了。” 杨家爷说道:“咱一辈子没有啥本事,就是一个老实的农人,一点儿文化也没有,斗大的字不认识几个,但有一点,我们老祖上可出了很多的文人,有些还在世上很有名气,是个谁谁我就不在这里说了,我自小就懂得文化对一个人的重要,没文化就是两眼黑,所以,我家的几个娃从小都叫我送进了学堂,那学堂挺远,有的在前面土门的,有在南面韩城的,我拿出家里所有的钱还借了一些送娃们念书,其他几个都不成器,只有小的这个,他们先生一见了我就一个劲地夸赞,要不是xing子烈了,老和人家打仗,闹得我经常跑东跑西地给人家赔理赔东西,旧社会的话肯定就是个举人及第。” 大家都笑了起来,想想家里有这么个娃,真是够老人cāo心的。 黄美琴抿着嘴轻笑,抬头看看窗外,二姐坚定地站在那里形如树桩,她眼角留着坚定神sè回头再也不看。 唐世科笑着问道:“爷,那么你家这位我们叫大叔的没少挨你的捶。” 杨家爷想了想回道:“那可说的是,那时候我年轻xing子急的很,听见谁来告个状抓住他就恨着劲地打,有一次打得重了他趴在炕上几天下不了地,可是没用,人家好了老实了几天就照样耍野,那一天我还清楚的记得,一个娃跑到地里哭着叫我,说我碎娃把他哥哥的嘴打歪了,害得我跌下䦆头就往人家跑,看看那个歪嘴的娃,娃嘴歪歪着哭得很伤心,话也说不清楚了,急得我跑了几里路,叫上未央宫旁边最好的yin阳先生来把娃的嘴往好里合,可是终究不行,娃的嘴终究回不来了,这都多少年来还是歪着,好在人家还娶上了婆姨。” 大家听了又是一个笑,黄德看着唐世科笑着问道:“娃呀,你们家那里可也有学堂,你小的时候进过学堂么?” 唐世科欠身笑着回道:“伯,我小的时候进了学,不过那是私塾,先生被我父亲请在家里来教我。” 胡志成听了颇有见识说道:“那当然好啦,私塾先生坐在家里教学,学生学习的过程全被他掌握,知识底子就很扎实。” 黄德又问:“那你家里条件在当地算好的了?” 唐世科老实地回答道:“我父亲是那里方圆数里有些小名气的yin阳先生,家里有些土地和牲口,村里有学堂的时候多得他的关照,灾年学堂垮了先生就被他请在了家里,一直到最后离去,我因此有福得益身受。” 黄德点点头说道:“看来你父亲在那里是很受人的尊敬了。” 唐世科再答道:“这个说的是,我们老家的人们见了他都叫他太公,家里有个什么事情都不会忘了先告诉他一声。” 杨家爷和德望爷也点点头,德望爷说道:“如此受人尊敬的老人却也难得,冰冻三尺非一ri之寒,在乡里,一个人对乡亲们没有一定的功德,不会有如此声望。” 这话说的是,众人赞同,一个人活在世上能够获得大多数人的敬重,人生何求。 德望爷低下头来呐呐地说道:“哎,多好的老人啊,人活一大把年纪就该有这么个好声望,不像有些人,虽然也活了一大把年纪,却整ri想着拿着一把刀在门口等着劫人,通共就那么一坨肉,硬是要一人一半,少了就拿刀子割人,哪还会有个好声望?” 大家听了这个话,都抬头奇怪地看着德望爷,请问这个话显然是有所指。 这话只有杨家爷和唐世科明白,唐世科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却不敢大笑。 杨家爷拧了眉毛,德望明显就是在说自己打他的劫,分了他的野猪肉嘛。 老人家脖子一硬说道:“黄德,你给评一评这个理,德望说的这些,就是上回你家吃野猪肉,我在隔壁听得清清楚楚,野猪肉我还是小的时候吃过,那可是上好的肉,本来想立刻过来,可是当时手上有事情丢不下,只好干完了再说,可是干完了听听动静你们也抹嘴吃完了,我听见你婆姨叫老德望拿上一些野猪肉回去吃,心欢喜还有剩下的,就在门口等着,不曾想,按住他在门口分了他的野猪肉以后,在他的马车上随手一翻,可不得了,不仅有核桃有黄金叶香烟,还有一瓶西凤酒,好家伙发了大财还想独吞,你说说,这样的人不打他一个劫能叫人心里舒坦吗?”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笑声传到院子里,惹得院子里的人伸头伸脑。 黄玉琴听见笑声也自抬头看过来,只是眼神冷冷如扫寒冰,唐世科心里轻轻震动,忍不住一股豪气冲来:如我之辈如要怕你如何做人。 ————————————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十四) ———————————— 说归说,讲归讲,心里的活动不能在脸上显露,看着黄美琴的二姐,唐世科心里定下了自己的底线,咱们好则为友,坏则对面不识罢了。 闲话少叙,众人说说笑笑时间过得很快,不觉灶房里饭菜做就。 杨氏拴着围裙满脸笑容走出灶房,对着满院人中大喊一声:“要吃饭了——”这个表示很简单,咱家吃饭了,你等是看着咱们吃呢,还是怎么着。 院里的人们早闻见了灶房里飘出来的香味,也大概知道锅里煮的啥,此时咽咽口水站起来,知趣地说着话往外走,脸上的表情完全不把吃饭当回事,杨氏和吴慧贤站在灶房门口笑着留人,但终于没有一个人留下,须臾院里安静下来。 ,,, 北地老陕人家吃饭所用碗具很大,大碗及与南方人家的汤碗一样大,甚至还要大些,此风俗便是十八怪中饭碗当锅盖,不知道的人会吃惊不小,盛菜多是小碗小碟,唐世科的家乡虽同为北地,碗却没有这么大。 野猪肉端上来了,野驴肉端上来了,还配着黄振兴和胡志成孝敬回来的吃食,以及家里早就预备的凉拌菜肴,在这里说一句,老陕人家请客以凉拌菜为贵,因了北地青菜季节短暂的缘故,这些菜满满地摆了一炕桌,极其丰盛,香气四溢叫人垂涎。 老少爷们围圈坐着,黄美琴早烫好一壶酒,拿过酒盅给大家每人满满倒上一杯,黄振兴的女儿彩丽,儿子扩社,社利,因为家中来客被管制很长时间,这时候到了吃饭时候被解禁,大喊着冲进屋来,杨氏小脚追赶不上,追进屋来只能站下笑着,黄美琴抓住一个往外推,推得一个推不住另一个,最后都跑进人空空。 娃们的叫声给本已十分欢乐的气氛更增快乐,两个爷高兴地一人一个把娃们抱在怀里,急忙撕下一块肉喂在娃们的小嘴里,笑着对杨氏和黄美琴道:“这里不用管了,你们自己管自己快去吃饭。”说完话端起酒杯,大家祝福着喝起酒来。 杨氏母女只得笑着退下,北地里规矩十分严格,家中一旦来了客人,女子是绝对不能上桌子一同喝酒吃饭的,此是十八怪中一怪:男人吃饭女人看。 俗话说天上龙肉,地下驴肉,可以想象驴肉的味道有多么的好吃,再加上难以得到的野猪肉的美味,喝上一口西凤老酒,哎呀,把大家香得找不出话说,处于国家困难时期的年头上,这可是难得了又难得的一顿美餐,吃喝不多时,大家一个个脸sè红润起来。 两个爷吃得高兴,把酒来喂扩社,小小的黄扩社一连喝了好几口,小脸儿通红了,见到酒来就伸手向外推,推不开就捂着嘴巴稚声求饶,把大家逗得大笑不止。 ,,, 酒过数巡,德望爷边吃边偷眼观瞧,他见黄德吃喝得非常高兴,就对唐世科笑着使了一个眼sè,唐世科会意点头。 他端起满满一杯酒对两个爷和黄德说道:“两个爷,黄伯父,以及在座的两位兄长,我今天有幸到来,倍感你们的热情关怀,作为晚辈,作为兄弟,心里感激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好向你们敬上这杯酒,表示我心里的感谢。” 大家听了这话都举起了酒杯,杨家爷哈哈笑着说道:“唐家娃好样的,今后再不要说这样的话,你只要有时间就过来,我们这里随时都欢迎着你,虽然眼下大家都穷着一点,再不济也不至于叫你饿着肚子回去,好,大家喝下这杯酒。” 大家喝完放下酒杯,胡志成提过酒壶把大家的酒杯子满上。 德望爷端起酒杯笑着说道:“咱们三民村紧挨着西安城,从过去旧社会到现如今新中国,虽然是农村,在城里工作的青年后生娃可真不少,作为老一辈人,我们三个敬你们三个后生娃一杯酒,祝愿你们工作顺利身体健康,表示我们老一辈人,对你们年轻一辈人的关怀。” 三个老人端着酒杯的手臂平平地伸了过来,三个年轻人端起酒杯起立后欠身和老人们每人碰一下酒杯后喝了,躬躬腰坐下,两辈人互相敬过酒之后,就是同辈人互相敬酒,满桌子上气氛热烈。 最后都敬完了酒,在德望爷身后已经吃饱玩耍的小扩社,小脸儿红红圆圆地突然钻进来说道:“哎呀,我没有酒杯子,咋敬酒嘛!” 大家一阵哄笑,唐世科拿过自己的酒杯子对他说道:“这个就是你的酒杯子了,你要先喝上一杯才能给大家敬酒。” 扩社听了摇着身子大声抗议道:“不行,我喝了酒就醉了,醉了酒就不能敬酒,算了,我不敬了。”说完一个翻身,翻进炕里和梳着两个小辫子笑嘻嘻的彩丽玩在一起,看着他稚嫩的样子甚是可爱,大家笑了一回。 唐世科说着话喝着酒,眼睛不时观察窗外,院子里已经没人,灶房里炊烟已经熄灭,孤寂的nǎi羊吊着大nǎi子在哪里吃草,石碾子在石磨上,阳光下五颗冲天的杨树树干透着白光与土坯墙面相辉映,他的一颗心,完全放进灶房里一群女人身上,不知道,这群女子吃饭情境,更不知道吃饭的时候,那个厉害的二姐会怎样数落黄美琴。 看看眼前,黄美琴的老人们,兄长们十分的得心,对于这些老少男子汉们,他有大致的把握交好,借着酒劲不由感慨人生无常,好好的咱们二人交好,却要看着这么多世俗的风俗传统左右,真是无奈。 再给大家倒满一杯酒,他对着老少爷们说道:“这杯酒与第一杯酒意义不同,却要敬敬我在远方的家乡父老,愿他们与你们一样,快乐上面加快乐,请大家满饮。” 嗯,是这个意思,爷们点头称赞,端酒之极望故乡,故里情分暖心肠,人原是要记住这个道理的。 ————————————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十五) ———————————— 老少爷们这里喝酒吃肉自不用多说,回头看看灶房里面,几个女子如何阵仗。 灶房里不大的地方,除开锅灶案板所占地方,刚好摆下一张饭桌,几娘母围圈而坐吃喝正香,手里端的碗不小,不过到底是女子们,又不喝酒,没一会儿就吃得饱了。 黄玉琴端着最后一点肉汤,于门口看看外面道:“今天的驴肉真香啊。” 她说着话,放下碗筷看着母亲杨氏说道:“正房里不差啥东西了,饭菜可要添加?”说话的口气完全管家婆。 杨氏道:“正房里要的都齐备了,却才你也看得,这时候没来由说起,等一会儿点火煮臊子面,你不干活光说话的人着哪门子急。”顾自吃喝不予理睬。 黄玉琴碰了钉子不予为杵,反脸看着黄美琴旧话再提。 她冷笑着说道:“恩娃,我的话你是听不进去了还是我那里叫你不高兴,只今ri故意与我唱反调呢?这个唐师傅我虽然没有见到,说实话不见得就比我给你介绍的人好,我介绍的那人可是一等一的劳动模范,青年标兵,可惜你有眼不识货,你呀,唐师傅今ri既然已经走上门来,现在你还不快一点儿拿定注意,一会儿咱爸问起来看你怎么回答。” 杨氏已经吃饱,看看两个长得极为相像的女儿,放下碗抿抿鬓边发梢叹了口气,脸sè忧愁缓缓说道:“唐师傅,多好的一个人啊,高高大大地对人颇有礼貌,会开车还是个挺有本事的人,可说到底,说到底他是个外乡人,对他的家里,别说我们就是你自己实在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恩娃,这可是你一辈子的大事情,千万要得把握住了,可一定要想好,如果叫我说啊还是那句话,实在不行就当是一个单位的人过年到家里玩玩,几句话就把这个事情让过去了,村里的人们再咋地也不会笑话咱们。” 戴着头巾脸儿胖胖的吴慧贤起身把大锅架上,加了水准备给正房里的人们煮臊子面,边干着活边好像不经意地说道:“哎,要我说外乡人也好,sx人也好,只要人好才是最关键的,管他家里作甚,从头到尾已经吃过人家两次肉了,现在却拿话把人家编排,听起来难不成多少有些不地道,那年我姐嫁了外地人,当时多少人反对,可我姐就是不听,结果人家小ri子别提过得有多好,后来两口子一起到sh去了,人家那才是红火,sx人和外乡人都有那好的,就要自己有眼sè。” 黄玉琴听了这个话显然有些不满意了,拉着脸冷冷说道:“人家在说什么,你在哪里说什么,嗷,咱家吃了一些肉就不管不问地把个闺女嫁了过去?我看你老是稀里糊涂,真是不该说的却全叫你一个人说完了,咱们这个妹子还怎么劝啊。” 咽口唾沫她接着道:“我承认,外地人也有那很好的,很出sè的,但是嫁闺女不是小事情,外地人毕竟太远要了解起来很麻烦,不像本地大门跟前的人,好不好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你快干你的话,懂不懂地瞎插一杠子!” 吴慧贤往灶里加上一把柴,回身到窗台上取洋火,笑着回道:“我这不是好心随便说上一句,其实事情倒是真实的呢,但凡还要看她恩娃自己有没有主心骨。” 杨氏接过洋火把灶里的柴草点着,思考着坐在灶前拉动风箱,风箱随着她手上动作的韵律“噗哒,噗哒”地响了起来,灶里火苗红红地飞窜上锅底。 想一想抬头看着一直没有说话的黄美琴说道:“大家都是一个关心,女娃子家要是不注意嫁得不好,那可是一辈子受苦,你姐嫁得好,看人家的小ri子一点儿不叫人cāo心,你把个外地人弄到身边来,万一嫁得不好,岂不是叫一家人跟着你受一辈子担心,那时候不是咱们怕叫村里人家们笑话,自己的苦楚就真没有地方说了。” 说到这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伤感,也许是想起自己一生中的艰难,禁不住眼里有了泪水,一只手继续拉动着风箱。一只手拿起衣角擦眼睛。 黄玉琴看看妈妈,看看二姐,看看嫂子,嘴巴张动几下终于是没有说话,看着窗外一双筷子把碗里的剩菜不停搅动。 二姐黄玉琴来了火气:“你倒是说话呀,大chun节的把个外乡人弄到家里,家里上下为你cāo心,可是由着你这样,终是要说出个理由,拿出个主意。” 黄美琴仿佛没有听见二姐的话,仍然顾我看着窗外,窗口方形的洞口,整齐地切割下白杨树高高的枝头上,一只冬ri的鸟儿向着远方不停鸣叫,阳光里,恰如其分将这一幕弄成的chun天的画。 她这样的表现,二姐火气更盛,眼光如炬逼视着严厉说道:“我说的话你听到买有,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二姐吗,妈妈的话你不听,我的话你不听,今番不止你要听谁的。” 黄美琴还是没有回答,看着窗外chun天的画入迷。 真是没办法,黄玉琴想想突然笑了,柔声说道:“好了,恩娃,别跟二姐做气,你听我这样说好不好,今天,不管这个人有多好多有本事,你那小心眼里就算没有这档子事情放过算啦,你就听大家一句劝,这个人再好终究是个外地人,外地人你知道吗!实实在在不如我给你介绍的人,放着知根知底的人不找,却要找个外地人叫大家跟着cāo心不值得,今天就这样高高兴兴地过了也就算啦,回去上班以后你找个时间给人家好好说一句,叫人家把这个心思放下,完后就来我哪里,一切我自然好好地给你做一个安排,保证叫你高高兴兴地满意上面加满意!” 话说到这里,老少三个女人都停下手看着黄美琴。 黄美琴回头看看二姐,再次回了头看窗外,老少几个女子糊涂地一起看出去,除了干啦脊白杨树和那不停怪叫的鸟儿啥也没有,不觉纳闷。 ————————————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十六) ———————————— 黄美琴看着窗外一直没有说话,在心里综合说词,最后,拿起一截驴肉骨头慢慢地香天地啃了几下,放下骨头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咯咯咯很是轻松。 她笑了一会儿柔声说道:“好了二姐,我的好二姐,看你的神情好像发现ri本鬼子进庄一般危险,而且越说越来劲,越说越歪了不是。” 抬头看看大家轻松说道:“老实说,你们的话我自然都懂,妈妈的话是为我担心,二姐的话是为我今后好,嫂嫂的话是叫我自己有一个主心骨,大家都是对我好难不成我心里还不明白? 我的心里话很简单,今ri把唐师傅叫到家来,不是头脑发热,更不是没有经过了解和彼此没有一定感情,我其实心里早就打定主意,就是要听听你们大家的意见,现在你们每个人都说出了心里的话,我已经听见,一会儿就听听爸爸的话,要是他老人家坚决反对,我自然要听他一句话,如果他老人家不反对还表示支持,那就证明我的选择没有错,剩下来的就听唐师傅的安排。” 说到这里她又一次抬起头来看着窗外幽幽说道:“只要他不离不弃,我一定天上地下今生往死相守。” 这些话都是发自内心的,没有任何掩饰,平凡的ri子中,她已经和唐世科彼此关爱建立了真挚的感情,这感情来得纯正而坚定,退一步说,即使爸爸不同意,她也会对自己的选择义无反顾,执着追求,这便是爱情的顽固xing。 一句话说完,对大家的意思全部包括了,她脸sè坚毅,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光,那种天生的娇蛮倔强表露无遗,妈妈想说什么终于没有开口,嫂嫂却笑着赞许点点头。 黄玉琴楞了一下,没想到妹妹的心意这样坚定,这个情况平ri里并不知道。 她想一想突然恨恨说道:“好,这是你自己的事情,自然要你自己最后拿主意,一会儿嫂嫂把面煮好了,我便和你一起送进正房去,呵呵,别怪我冷笑,我今ri要好好看看你的这个唐师傅,你的这个唐师傅,他到底有那一点儿什么叫你这么上心,我还要专门给他送上一碗好面,叫他好好地吃上一吃,不过咱们话说在前头,要是那种缺鼻子瞪眼的货时,休怪我当二姐的当时就跟你翻脸,当时叫你下不来台。” 黄美琴听了擦着手,旋即咯咯咯娇笑了起来,妈妈听了拧着眉毛急忙快拉风箱,嫂嫂听了也是笑了起来,点点头回身就揭锅盖,看看水开了没有。 灶房里为姐妹出征火光熊熊。 ,,, 却说正屋里,此时酒以至酣,吃喝的差不多了,大家早已放下筷子说笑得异常热烈。 两个爷红着脸笑着把平ri的笑话排着队地说了开来,一个接着一个,黄德平素不喝酒,今ri心里高兴却也多喝了几杯,一张老脸红红地就像打上了胭脂,笑眯眯地胡子眉毛一把抓,烟袋锅放在嘴里只是弄着玩,笑话太也可笑哪里还有心思抽烟,笑着不注意口水还从嘴皮子上吊下来,伸手随便擦一下继续接着笑。 黄振兴酒量大,他能够一杯一杯用心地陪住唐世科,胡志成酒量小,每见大家举杯先声告饶,然后积极地烫好酒壶,讨笑着给大家加满酒杯。 德望爷看着当干部的胡志成给他加满酒,突然想起前ri,自己和人家公家人喝酒时听来的一段话,一字一句记得清清楚楚,一时深有感触,决定铺张开来。 他笑着对大家说道:“喝酒,对南、北方人来说,习惯各有不同。”为了引起大家对话题的注意,他脸上的表情是那种不容置疑,一生走南闯北见识的确不少的表情, 咳了一声正正脸接着说道:“南方人喝酒不用烫,坐在一起基本是打开瓶子喝冷酒,更有那街头一般人自己酿造的美其名为酱香、浓香,醇香型的包谷、高粱散酒,米酒,药酒等等,凉酒喝进肚里要过一会儿才发热,酒热了劲道才慢慢生发起来, 所以,一般能喝半斤的人要喝上八两才见成效,等见了成效基本也就差不多醉了,醉了很多人一张口把吃下去的美味佳肴全吐了出去,吃了等于白吃,喝了也等于白喝,那冷酒劲道慢慢发作,来地慢去也慢,醉酒的人还醉炎炎地难受不已, 所以,要喝多少才是自己不醉的量,走进南方的话,人们喝酒心里要有个提前量,没有一定自控能力的人,一顿闷酒或者空肚子酒下来,多半不管天yin下雨醉在街边睡起,xing高狂躁的人完全变成一个另外的人,成为街上一具叫人欣赏或厌恶的弱智,说到底南方醉酒之人众多。” 说到这里他轻轻地笑了笑,像首长作报告般看看大家的反应,见大家赞同地点头接着续道:“北方地面的人们喝酒,正好与南方的人不同,酒,一般都是瓶子酒,没有散酒,你们自然也没有见过散酒,而且,酒还要烫热了后才喝,酒一旦烫热,酒力劲道已经生发,喝酒的人,基本上是喝成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了,酒态不会增加, 而且,热酒会发出一种刺激鼻子的隆烈酒气,端起酒杯搭在嘴上喝得时候,闻着酒气,叫人有一种喝一口有如喝两口的感觉,叫你能喝一斤的人最多喝上八两就感觉有些醉了,酒量差不多到位的人,杯子到了嘴边叫酒气一喷,自觉地就把杯子推开, 你们看看二女婿就是这个样子,因此,除非是那十分贪酒之人,一般人很少有人喝醉,退一步说,人们即使真的喝醉了,热酒的劲道来得快去的也快,出洋相的人很少。” 杨家爷听到这里看看黄德说道:“嗯,这不知道在那里掏腾了一点儿学问,看看还买弄起来了,狗戴帽子也能装人。” 黄德听了此话猛烈笑意冲上来,一口气没有走好把嗓子给噎了,难受地直揉脖子。 年轻人们不敢猛笑,却把笑声憋在肚里,呵呵呵,这个难受。 ————————————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十七) ———————————— 正月暖暖的阳光下,黄德的农家小院一片温馨,正房里男子们喝酒谈笑风生,灶房里,炊烟升起处,已经吃好喝足的女子们为正房煮臊子面,她们要在送上臊子面的同时,都要好好看看,看看这个令恩娃神魂颠倒的唐师傅。 放下灶房,咱们话题回到正房。 德望爷大谈酒在南北话题,言语直接公家人口气,在这样的口气下,不下仔的骡子学马叫,本来好了又好的话题当然令人不愿接受,别人也就罢了,杨家爷确实直直地对阵不让。 杨家爷的恶狠狠的抵触,德望爷却好像没听见,摊开胸膛与大家再饮一杯后,仿佛兴致颇高,咋咋嘴,眨巴眨巴眼睛,撸撸胡子扭脸看着窗外的远天,红红的脸膛上一双深谋远虑的眼睛,含着远古含着今生,完全是大人有大量,某不予小事情费心,某心怀远大。 他随手烟锅挖一锅烟点上,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吸溜一下嘴巴,如公家人作总结一般慢慢说道:“酒啊酒,酒啊酒!说到底真是个好东西,也真是个坏东西,好事情的时候,它给你鼓劲,叫你兴奋欢乐不已,让你身心健康,自古咱们中国人请客吃饭,一直就有无酒不成席这句话,这个大家都知道,不知道才怪不是, 要我说啊,咱不管它的价格高低,以及产地那里、文化背景等等,只说它对人们生活的影响,对人们jing神的影响,它的主要元素无外乎就是酒jing,酒jing的好处和坏处咱们就不用在这里说了,那个是要医学专家谈论,咱们要说的是,酒jing一旦进入人的胃里,碰见胃里的血液,碰见吃下胃里的东西,除了能够加速扭动肠子帮助消化外,更重要的你们知道吗,更影响人的是啥东西? 呵呵,酒jing一旦进入人的胃里,会与胃里还在发热状态下,抖动消化的食物产生一定的反应,化学反应,化学反应下会有新的物质出现,新出现的物质,呵呵,就是对人的全身产生作用的关键,这种作用反映在人们的身上,从外面一看自不相同,有的是昏睡作用,有的是兴奋剂作用,有的是哭诉作用,有的是大冷天硬着头冲下河洗澡作用,还有的就是那种制造血腥事件令人发指的作用,一句话,人和人不同,反应也就差了去, 因此,过量的饮酒,是会弄坏肚肠的,长期以酒为乐的人,视力自然而然的下降,严重的会有成为瞎子的可能,有的虽然年纪虽然不大酒jing中毒却很明显,最不济的,就那眼袋却已经大大地鼓了起来。” 他的这一席话实实在在见识不浅,而且还套着不少文化词句成套理论,震动当场,叫在座的人肃然起敬。 胡志成赞许之际感慨老人家,虽然整ri介为村里赶车行马,却有了这样深奥的知识,他笑嘻嘻纠正道:“德望爷,你说的太好了,我要向你学习,但是,酒进了胃里不是加速扭动肠子帮助消化,而是酒能刺激胃黏膜,加速胃肠蠕动起到帮助消化的作用,对人的jing神有一定的兴奋作用。” 德望爷听了说道:“是胃黏膜吗?好像你说得对。” 胡志成道:“是的,就是胃黏膜,德旺爷,你对于酒jing入肚后与食物产生化学反应这套话,真正地见识不浅,特别是产生的新物质,会因人而异反应不同的说法令我大开眼界,谢谢,谢谢你老人的知识,我自今ri后又有了长识。” 老德旺到了这个时候才是真正滴开心了,谁都愿意听见赞许话不是,他谦虚地笑着偷眼看看杨家爷,哼哼,不服气你老哥哥也来上一套?但是表情完全不要这样不要这样,能传授你们知识本是应该嘛。 杨家爷鼓眼睛不服气不服气啊,他自小与德望在一起,一块儿在马屁股后面拣着马粪蛋子长大,见过的马屁股的确不少,黑灯瞎火的时候,不用看路,只要看看马屁股那边鼓包就知道路上状况,哪里见过德旺如此这般地理论一番,学问一番。 点点满是白发的脑袋,拧过脖子歪着皱纹横冲直撞的脸,杨家爷看着德望,嘿嘿冷笑着说道:“哎哟呵,哎哟呵,德望要成jing了呵,搅屎棍做了个桌腿子,你还撑起来了,几天不见看不出来你戏里胡了一条龙,还有这么一套理论在肚子里,真成了个大学问家了, 我说老伙计,咱现在喝的是酒,当着这么多的人你还有啥屁赶紧放完,我认真听着也不给你说胡话,只是你小声告诉我,马尿喝下肚里会变成个啥笑硬?有个啥话学反yin?只今ri你给我解释清楚了才行,不成便是被窝里放屁自己闻自己捂。” 大家又笑了起来,黄德笑得一口气又走偏了,刚刚揉好的脖子算是白揉。 德望爷看着杨家爷点头笑着求饶说道:“我哥呀,你我自小一块儿光着屁股长大,你有家,我却是光身没有爹娘,夜里了老是到你家往你被子里睡觉,白天一起在马屁股后面拣马粪蛋,谁还不知道个谁,你就一个劲地把人骂个够, 却才这些话,的确不是咱肚子里的东西,凭咱甚时候才能有了这些学问,几天前我在区上拉脚,吃饭时人家几个公家人硬拉我在一块儿坐地喝酒,喝酒的时候,人家们热闹说的这些话,叫我记得牢牢地,这才在这里有了卖弄,还不是老鼠舔米汤糊一糊嘴,热天打摆子咱胡乱抖个热火。” 他是在求饶,可是挤眉弄眼带着求饶话语太也搞笑,大家这一顿笑,真正地笑得肚子疼了,胡志成笑得眼泪也流了出来,唐世科笑得趴在桌子上,黄振兴笑得差一点儿掉在炕下,老黄德扭着脖子躺在炕上,杨家爷张开没有几颗牙的嘴直打哈哈。 正自大笑声中,小扩社爬上炕桌抓吃食,一张脸不知啥时候满是黑灰,只有两只明亮小眼珠黑亮发光,众人吃惊中更是爆发大笑,这场笑真乃震动肚肠。 笑了一阵听见院里声响,众人从窗子上看出去,灶房炊烟正在飘渺,拴着围裙的杨氏从灶房里走出来,看看正房,回身伸手拉开门帘,黄美琴三姑嫂一人端着两大碗的臊子面走出灶房来,排着队伍向正房而来。 老黄德咳嗽一声,急忙给大家使了一个眼sè,大家正了正身子坐好,不能叫女人家们见到自己的狼狈样子,刚刚把炕桌上烟灰倒碗扶正,杨氏已经先一步走进门来。 她是村里有名美人,站在屋里满屋豁然亮堂,双手抓住围裙,对两个爷躬身屈屈腿表示福礼,对大家笑着欠一欠身,扬起白皙的脸膛笑嘻嘻说道:“你们等的很长时间了,听见你们在这里哄笑,娘们紧赶慢赶煮好的肉汤臊子面送来,却不知道为何发笑。” 没等众人回话,笑眯眯回头伸手把门帘掀开,三个女子笑吟吟地,一人一个托盘小心翼翼地端着臊子面碗走了进来。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m..阅读。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十八) ———————————— 面食,在北方地面是主食,臊子面,是北方人招待客人最好的食物之一。 臊子面,擀面功夫很是讲究,要把上好的面团醒好擀制均匀,下刀切得均匀,更有高汤汁水调制,滚水煮开面条进碗用筷子撩起来顺一边方向倒,上面淋上汤汁,质量高的臊子面用筷子撩起来面条不会断裂,汤汁顺嘴进肚满口余香。 上回咱们已经说到,黄美琴的二姐黄玉琴,她要给唐世科专门调制一碗特殊的臊子面。 从灶房里出来,雍容美丽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杨氏,带着黄美琴妯娌三个用托盘端着臊子面走进正房,含笑将几大碗臊子面放在炕桌上,有了她们现身,正房登时chun光盈然。 看着炕桌上热气腾腾的臊子面碗,三个女子笑嘻嘻地请大家吃臊子面,杨氏更是笑嘻嘻催促炕上围圈而坐的一众老少爷们快吃。 黄美琴把一碗臊子面送在德望爷的手上,德望爷笑呵呵的急忙接住,另一碗递在胡志成手上;吴慧贤则递了一碗臊子面在公公黄德手中,再递一碗在黄振兴手里; 二姐黄玉琴把一碗臊子面恭恭敬敬地递在杨家爷的手中,咯咯笑着说道:“后爷,快趁热吃,看看差不差盐,我已经给你拌好了。”她的声音甜的腻人,笑容甜的腻人,亲切殷勤腻得杨家爷不习惯地看了一眼。 伺候完杨家爷,黄玉琴回头,眼光刚好与唐世科对在一起,唐世科盘腿老实坐着,笑着恭敬地做好与她打招呼问候的准备,眼睛一直看着这个与黄美琴长得一模一样的黄玉琴,只见她皮肤白净、面容姣好,身材婀娜,辫子粗长,说话声音甜蜜讨人喜欢,一点儿看不出厉害,一点儿没有德望爷描述的凶样,自然也没有黄美琴所说的刚烈模样。 漂亮女人的脸是人生一大哲学,很多人到死没有研究明白,唐世科初学咋练自然生疏。 唐世科见她回头正好看见自己,虽则说自己坐着还是急忙欠一欠身子,友好地打着招呼问候道:“你可是黄美琴的二姐,刚才我来的时候没有见到你,所以没有给你打上招呼,真是对不住,我叫唐世科,与你妹妹黄美琴在一块儿工作,今天到你家来甚是打扰。” 黄玉琴见说,脸上的表情叫人看不出地收了一收,但仍然是笑着接口说道:“我在外面已经听见家里人说了,咱们农村地方,条件不好不说还没有什么招待你,今ri还多亏了你辛苦带来的肉食,不然真是叫人笑话了。” 黄玉琴说着话,眼光在唐世科头上身上很快扫过,笑容中眼光犀利冷峻如电,叫唐世科心里不由地轻轻一紧,心说好厉害的一个女子,这样的眼光只怕是在一般男子也很少见。 黄玉琴笑嘻嘻说完话,弯下婀娜的身腰,双手端起唐世科面前的臊子面碗,眼含笑意说道:“唐师傅,我妹妹这样叫你,我也这样叫你,这碗面,是我嫂子亲手擀出来的,是我亲手加放的调料,听说你是一个大汉,现在也见识了你的身材,我想你这样身材的男子汉口里肯定味觉肯定比较重,因此特意多放了一把盐,也已经用筷子给你调好了,你先吃吃,如果盐不够的话我再给你加,咱们别的没有,盐却刚好准备了几斤,你千万不要客气。” 胡志成端着碗坐在旁边,听黄玉琴这样说话,当年的遭遇涌上心来,知道接下来有什么事情发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听见笑声,黄玉琴收住笑容大眼睛瞪了过来,瞪着胡志成说道:“多大个人了吃点面还这么没出息,噗噗嗤嗤地像个猪一样!” 她急收笑容变成怒脸动作娴熟,对丈夫毫不留情出声呵斥惹得大家哄笑,黄玉琴谁也不看回头立刻换上笑容,笑着对唐世科说道:“快吃,趁热,别客气。” 大家看着唐世科,谁都笑着没有动筷子,要看看这个强壮的大汉怎样对付这样的一碗面条,地上站着的人当然也在看着。 黄美琴想说什么,当着众人却不敢造次出声,看看二姐,看看母亲,最后看着唐世科眼光关切盈然,唐师傅大过年的来到家里,她多么希望自己一家人友好与人家相处,说说笑笑快快乐乐才好,谁知道古怪的二姐硬是要来这么一出,这么一碗搞怪的臊子面,万一,万一唐师傅接受不了,那可真是大家尴尬,嫂子吴慧贤靠上来,轻轻抓住她的手捏捏,传递过来的力量劝她安心勿躁。 唐世科是何等样人,听话看碗,一碗喷香的臊子面,汤汁肉末菜渣碗边上铺成,中间梳子般摆叠的面条,呵呵,两边白中间一道子黄,便知道这个秀气漂亮的二姐,在碗里定然放了很多盐,心里说:已经知道是一碗放了很多盐的面条没有什么可怕,况且如果放得太多面也和不转,只是不知道除了盐以外,她还会有什么古怪。 恭恭敬敬地,他伸出双手把满满一碗臊子面接在手上,笑着说道:“谢谢二姐,初来乍到就得到二姐亲手调制端上来的一碗臊子面,叫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这碗面我吃下了,一生都不会忘记二姐的好,谢谢二姐。” 老黄德皱皱眉头叹口气,他知道自己二闺女的鬼把戏,看着唐世科心里不忍,讨好地看着二女儿笑笑,张口对唐世科说道:“唐娃,要不咱俩换着吃,你吃几口我再吃几口,好歹把它吃完了,好叫她们姊妹们死心。” 这话显示出老人善良的本sè,同时明显是对唐世科极大地关心,老人这样的表示高兴地黄美琴笑靥如花,要不是情况不同,她早就上去亲爸爸一口,就是这样,她仍然仍不住咯咯咯一串笑声飞出嘴来,怕羞急忙掩嘴。 杨氏和吴慧贤互相看看不置可否,黄玉琴有点生气地看看爸爸,但是看看爸爸花白的头发慈爱的眼神和那少了两瓣门牙的嘴巴,不被察觉地心里一软。 ————————————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十九) ———————————— 老人的好心唐世科看在眼里,心里甚是受用,出门许多年来,每每感受到来自老人的关心,总在心里与自己的父辈作比喻,倍感温暖。 他双手捧着臊子面,对老人躬身笑着谢了一句,再不看别人,因为听见二姐黄玉琴说过臊子面已经调好,所以抄起筷子大口地并不搅动地吃了起来。 前面,咱们不止一次地说过,唐世科吃面条是一种风景,放开架势“唏哩哗啦”吃起面条来,到嘴的面条可以不用嚼就咽下了肚里,平常一碗面总是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今ri这一碗面很大,却也不在他的话下。 按照黄玉琴递碗的方向吃面,这面咸的简直叫人没有办法进嘴,但他已经在心里有了充分的准备,所以并不以为难,吃到黄sè面条边缘的时候抬头看着黄玉琴笑笑说道:“真有味道。”其实嘴里已经咸的发苦; 低下头再吃黄sè的面条,我的老天,这可是上好的老醋淹下的,上好的老醋中原有名挥发很慢,所以吃之前闻不见多少酸味,加上又喝了不少酒败了鼻xing更闻不见,此时撩起来吃起来冲得人鼻子直发痒痒,喉咙里发梗,好在唐世科自小就爱吃酸,吃起这老醋来反而很是上口,吃完酸面抬头笑着说道:“这老醋真好,酸在嘴里甜在心里。”其实嘴皮已经快要酸的嘬在一起了; 低下头再吃碗里剩下的白面,这回却是一样味道也没有,没油没盐的淡面,一般人吃到这个时候最是怕这样的淡面,没有味道简直叫人难以下咽,可这个时侯在唐世科说来,吃了那么多咸面,那么多酸面,这种淡面甜甜地反而正好给自己漱嘴,不几口也吃了个干净,抬头说道:“一碗臊子面,咸过,酸过,最后这样甜过,真是好吃啊,实实在在地叫人难忘,谢谢二姐。” 拿起空碗来顺着碗边用舌头一扫,碗里干干净净便连一点儿汤水也没有剩下,肚子已经撑得老圆,旁边的人却喝了一声彩。 吃面,在北方地面是最平常之事,但就在这平常之中蕴含着很普通的道理,或者按文化人的称谓蕴含着面食文化,从吃法上可以看出一个人对粮食的珍稀程度,由而知道此人行世的基本道行,懂得的人知道此说法一点不过。 在北方,面食的做法有很多,就普通做法而言,有拉面,扯面、摔面、砸面、压面、刀削面、七花面、捞面、臊子面、杠子面、麻食子、疙瘩面等等,复杂的更是数不胜数,软、硬、蓬松、油炸、包裹、炒面、五谷混作,如若谈及盒子类的饺子包子千层饼更不一而是,咱们这里只说二面一水的汤水面。 一个人不管走到哪里,端上一碗面,特别是拉面、七花面、疙瘩面或者包谷糊糊,小米稀饭之类的水xing饭食,会吃的人是用筷子在碗里四面扒动着到嘴边吃,干稀一块儿送进嘴里,这样既不怕烫着嘴,吃到最后碗里还是保持水xing食物干稀搭配的原来模样,叫人保持了对这个食物原有的喜爱; 不会吃的人呢,用筷子把碗里干的食物几下捞完,剩下些汤汤水水吃xing立刻素然,剩下半碗汤没了吃xing; 另外,都是从旧社会过来的人,都是穷苦人出生,穷苦人是不会浪费粮食的,就是碗里的一点儿淌水也同样不会浪费,俗话说吃多少面喝多少汤就是这个道理,所以,从一个人吃过面的碗里,就能看出这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不是节约,或者是不是浪费,是不是爱挑肥拣瘦,劳动人民的碗里历来是干干净净的; 最后是舔碗,舔碗在南方是笑话,在北方却是一种讲究,这个当然因为北方食物大多以稀汤食物为主,硬要与干旱缺水扯上关系有点牵强,有经验的人吃完面舔碗,是从碗边转着圈向里舔,剩下最后中心一点舌头一卷放碗结束,动作干脆利落,不会舔碗的人或着经验较少的人,要么拿起碗来乱舔一气老舔不干净,要么糊一鼻子稀汤。 呵呵,关于吃面舔碗的事情咱们啰嗦半天,言归正传。 唐世科拿筷子,撩面、吃面、舔碗一气呵成,一大碗甜咸混杂的臊子面,伴着西里呼噜的声音顷刻下肚,最后放下碗来干干净净,他平静地笑笑。 此时的黄玉琴自然与大家一样笑着,脸上不为人知地轻轻变了几下表情,她对唐世科笑着无语点点头后,和嫂嫂、恩娃收拾过碗筷走进灶房, 在灶房里,看着嫂嫂和恩娃洗涮碗筷,她暗暗地叹了一口气:身材高大,长眉大眼鼻直口方,心思敏捷,对人有礼貌有分寸的唐世科,虽然是第一次见到,她一时实在找不到一点儿可以挑剔的地方,就男子汉而言,甚至在心底暗暗地喝声彩。 院子里阳光很好,白杨树无叶的枝干发着白光,正房里飘来的说笑声盈满小院。 她转而又想:可惜,可惜此人再好是个外地人,难以知根知底地叫人放心。 黄玉琴出于对自己妹妹的关心,心里一会儿轻松,一会儿又无来由地沉下一头,看着身边恩娃正在勤快摆放洗干净的碗筷,她刚想说话,妹妹却先抬头笑嘻嘻地看了过来。 黄美琴撩一撩耳边发梢笑嘻嘻说道:“二姐,今ri你看见了,他就这么一个人,高高大大结结实实,对人老老实实一点儿不骄傲,不浮躁,有礼貌有教养,除了那个大号的朝天鼻子外,谁也没有什么好评价的,可是我还听人家们说啊,朝天鼻子在古时候叫龙鼻子,是大富大贵之像呢。” 嗯,黄玉琴点头肯定,唐师傅身材在男子汉里确实难得,他的鼻子可是真大,两个朝天的鼻孔黑洞洞的,可是妹妹干嘛扯上大富大贵这些没来由的假想,爱屋及乌,妹妹主观上未免太也幼稚。 她笑笑刚要关心地说上几句,这个娇蛮的妹妹没等她说话,已经擦擦手得意地咯咯咯笑几声,反身向正屋里跑去,她急忙跟在后面,门帘外见到正屋里的情形没好意思进去,她静静地躲在了门帘子后。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m..阅读。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二十) ———————————— 黄玉琴静静地都在了门帘之后,隐隐地看着恩娃的背影,听着她轻松的笑声暗暗拧了眉毛,轻轻地在地上跺了一下脚,为什么跺脚,自己也是不明白,可能是有话不能说,可能是这个小妹妹太有些得意,太不把自己的好心当回事了。 她为什么躲在门帘之后,这是因为她知道,此番吃过饭了,老少爷们会将恩娃的终身大事做个了断,这样的时候,除了恩娃,家中其他女子一概没有权利发言,更为苛刻的事,女子们甚至没有权利在场旁听,北方地面男子权重由此可见。 她的心揪在了一起,为妹妹,为家族,为了不叫村里人笑话,为了,,反正自己的妹妹一生的幸福牵扯,她无法轻松。 但凡中国的女孩子,一般在姊妹中间有一个常xing的心情,这可能与人类社会的发展以及东方文化底蕴有关联,那就是通常当妹妹的对自己的姐姐、姐夫有一种天生的好感,甚或在某些方面有一种依赖,妹妹很多时候,可以不自觉地把姐姐和姐夫的家,下意识地当成是自己的家一般喜爱、依恋; 反过来,姐姐对自己的妹妹一般采取的多是审视的态度,把自己不自觉地放在家长的地位,对妹妹的工作学习、ri常生活,提醒中间加上关心甚至是担忧,稍不对劲伸手就一把抓过管理起来; 姐夫对小姨子多半十分关心,对小姨子好像有一种天生就如自己孩童一般进行保护的义务; 姐姐、姐夫对待妹夫,却老是像对待客人一样,各方面都显得客气,心灵中间却加上一定的距离,此距离十分微妙,使得双方的关系永远都比一般的人来得亲近,却也永远不如同志或者同学、战友的关系来得更加自然,更加扎实牢固。 此时的黄玉琴,所有的心情都是基于这些感情的综合体。 放下黄玉琴在门帘后面发愁,吴慧贤卖力地洗碗刷锅,杨氏阳光里喂羊,咱们回过头来再说正屋的情形。 ,,, 炕桌上早已经上好了茶水,大家吃饱喝足满意地盘腿而坐,黄美琴依在唐世科身边。 德望爷从嘴上拿下眼杆吐出一口烟,笑嘻嘻地撸了撸白花花的胡子,看看大家,最后把眼睛牢牢地看了黄德半天,见黄德笑眯眯地抽着烟,逗着怀里的扩社玩耍,脸红红地对今ri的场面很是高兴,状极轻松,他点点头。 德旺爷和杨家爷递了一个眼sè后说道:“叫我给咱们说上一句话。” 大家听说都抬头看他,德望爷续道:“今ri唐家娃来到咱们家中,唐家娃是个甘肃远方人,实诚能干人一个,和恩娃在一块儿工作,两个娃相处时间已经不短,有了感情,唐家娃在此前与我先见过一面,刚才我已经说过,我自己心里觉得与他非常投缘,今ri里热心充个老给他做个长辈,就算是个代表,咱们老的少的全家人都在这里,是好是坏,是聚是散,就给说下个明白话来,但请大家记住,先放开其他问题不说,但就两个娃今后的感情,ri常生活多做一些考虑,我带唐家娃做一个恳求,就叫两个娃高高兴兴地开始新生活。” 德望爷在村里辈分很高受人敬重,一般的儿女之事从不上口,今ri这样大包大揽实属罕见,更有,他一力将自己摆在了唐世科家中老人的位置上,分量来的更重。 话刚说完,唐世科躬起身来德望爷深深鞠躬,转而又向黄德深深鞠下躬来,再对众人团团鞠躬,黄振兴和胡志成是同辈,见此大礼急忙躬身回礼笑着拉他坐了下来,大家的眼睛都集中在了老黄德的身上,等着他说一句话,说一句最关键的话。 黄德还没有说话,杨家爷说话了:“黄德,你也是外面来的人,是个远地方的流浪汉走进咱们三民村的,当年,呵呵,我说话你不要难为情啊,当年的你要是有唐家娃这样的道行的话,也不至于受那么多为难,痛快的人办痛快的事,唐家娃,我看着好,当然,这个家说到底是你的,女儿是你的,最后你看着做决定,只是要周全着才好。” 杨家爷是杨氏祖辈,说话本就分量重,况且多年来看着黄德持家,帮着黄德护家,说话更是没有遮拦,直来直去。 老黄德在此前,早就把唐世科的情况从恩娃嘴里了解得一清二楚,心下已经有了个大概的底章,今ri,自从看见高大健壮的唐世科走进门来,见了他的超俗的步态气度,言谈举止,见了他和恩娃下意识的恩爱默契,礼貌谦逊的神情,早就热血聚胸喜自不尽而胸有成竹,已经把他看成自己的女婿,甚么有女不嫁外乡人早放在一边。 听了两个爷的话,他把今ri这个事情在心里又一个打滚,明白中夹着笑意,这和自己当年孤身一人来到三民村的情形十分相似,一个外乡人到此无亲无故,说话做事全凭自己对事物的执着,对生活的抓捏,对自己能力的信任,何况,和平年月看谷仓,这娃有工作有能力是个有发展的公家娃,比自己当年强多了。 回想起来,当年要是没有这些,哪里还有今ri自己的幸福生活,这是前呼后应呀,话说回来,这个唐家娃能有勇气自己拿捏自己的人生,心平气和地面对现实,比起自己当年来,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就其本身的现实条件,别说比现在一般人强了许多,就是和眼下的两个条件已经不错的女婿相比,还要强着一大头呢。 嗯,就这样把女儿嫁了? 窗外阳光明媚,黄德深情地看着窗外妻子杨氏的身影,杨氏蹲在羊圈边上一把一把不紧不慢地给羊喂草,脸上是说不出的样和,羊儿吊着大nǎi子,在她手里吃草,不时和女主人对着眼光,他知道,女儿的终身牵扯着妻子的心。 我是一家之主啊,做下的事情要对得起妻子,对得起孩子们才行,扭脸看看大家,看看脸儿红扑扑眼儿亮晶晶的恩娃,最后看着唐世科,他举起手来伸出三个手指头。 咱们明天再说。 ————————————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二一) ———————————— 黄德见极有威望的老德望爷,当众一句话把事情挑明,并且热心做了唐世科的主媒,杨家爷更是表明态度,这是他一直等待的,总要有人提头,咱们女方家才能接个话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这样的主婚者咱也有脸,该他说话了,该他表示自己的意见了,说话之前他欣慰地笑笑。 儿女事情到了这里,便是见真章时刻,黄玉琴再也稳不住心xing,心慌慌离开门帘跑到院里抓住杨氏:“妈妈,房里的话说到节骨眼上了。”杨氏听了扔下草筐巅着小脚,和二女子俏俏站在了窗子底下,吴慧贤拴着围裙站在一边关注,院子里只剩下羊吃草的咕咕声。 黄美琴到了这个时候,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坐在唐世科身边,男人们说话,说些关于自己婚事成否的话题,女孩子本身应该回避,更何况羞怯之心使然,她给大家续好茶水脸儿红扑扑走出了门外,走到刚才二姐站立的地方停下,一颗心紧张滴听着房里谈话。 ,,, 老黄德,面对有着极高的威望杨家爷,老德望爷点点头,笑眯眯地吐出一口烟。 他看着唐世科,伸出三个手指头摇晃摇晃,笑着慢慢说道:“说话之前,我先表明心里态度。” 他说:“人家们都说你是一个外乡人,我却不爱听这个话,你们小一辈的人不知道,咱村里老一辈的人却都知道,我就是外乡人,当年一个人从山里出来流浪到了这里,开荒种地不怕吃苦成了今ri一个家业,外乡人咋啦,外乡人就不是人了?只要心地善良,不怕辛劳不怕吃苦,任何人都会有一个好前程,因此上,这个外乡人的话你不要放在心里,如果硬要有人把外乡人的话题看重,那么,我和你便是一样的外乡人。” 这个态度很好,唐世科释然,众人点头。 黄德说道:“只是今ri当着大家伙的面,对我,请把你唐家娃心里的话好好说说,我要知道你心中真实的想法。”他的三个指头仍在胸前摇晃,明确地说,好,我有三件事情要你保证,不好,我有三条理由令你退步。 说这个话的时候,老黄德的双眼与唐世科的双眼对视着,唐世科从老人眼中读出了真诚和关爱,读出了鼓励和肯定,再听了老人家这个话,心里活泼泼一阵感动。 自己本是一个外乡人,到这里工作以后才认识的黄美琴,今ri大着胆子到这个家里来说亲,一是出于对黄美琴发自内心的爱恋,二是对自己这份感情的执着,三是出于对自己人生的极大重视,如此重大的一个事情就连老家也没有告诉,下定决心要全力以赴达至成功,成功以后才告诉家里,原想着怕这个家里对自己不了解,把闺女嫁给一个远地方人不放心,肯定要花上很大的功夫做艰苦的说服争取工作,没想到,黄伯父一张口就打消了自己最大的顾虑,还给了自己一个天大的理解,真是又惊又喜,出了一口大气。 他深深地躬躬身子,再一次表示对老人的尊重,对老人家于自己的理解感谢,诚恳地说道:“黄伯父这样说话,叫晚辈的心里感动,难以言表。” 他说:“今天我来的时候,一路上为自己是一个外乡人而担忧,就怕家里人对一个外乡人多有猜忌,听了伯父的话真是万分感谢。” 他说:“我的大概情形,想来你老人家已经知道,这里也就不再重复,自从和黄美琴认识以来,我就只知道一门心思地对她好,从没有生过二心,把她当成是自己生活和工作中最好的朋友,与互相之间的感情万分珍惜。” 抱着双拳对黄德深深一鞠:“黄伯父,我从小,生活在甘肃陇中的大山之中,虽然进了学,文化却不高,以放羊和帮助家里劳动为主,解放了,赶上了好时代,我有幸参加了解放军,在解放军这所大学校里得到学习、锻炼和成长,机缘巧合,又当上了汽车运输兵,开着大汽车为社会主义服务, 转业以后进入国防qa机械公司,在领导以及同志们对我的关怀下,工作得非常愉快,转眼几年过去,非常幸运的是,在这个叫人愉快的工作单位,我认识了黄美琴,共同的理想,共同的兴趣爱好把我们紧紧地连在了一起, 工作中我们互相鼓励和支持,生活上我们互相关心和爱护,并且,在很多问题上我们是那么的默契和一致,不管什么问题两个人互相一通气,立刻就会得到解决,真是难得的知己, 放下这些过去的事情不说,只要你老人家点头答应了我们两个的婚事,我保证一生一世对她好,绝不欺负她,生活上,工作上处处为她着想,勤俭节约共同cāo持好一个家,相敬相爱共同到老,家里家外一切事情听她一句商量,把一个家维护的温暖扎实, 我摸着心口对着老天,对着此时正在老家的父母和我家列祖列宗发下誓言,此生绝不辜负今ri,在座的老辈和兄长们,都请对我的这些话,做一个见证。” 他的话极其诚恳,说到动情之处泪水也在眼眶里流动,实在是发自肺腑发自内心,此时的人们心底十分善良耿直,相互之间至诚相待,人和人之间,谁也没有一点儿花花肠子,一众人等听完颇有感触,杨家爷更是想起自己的心事出声感慨。 杨家爷说道:”不容易啊,一个人走南闯北,原是要些心境的,唐家娃的见识不浅。” 德望爷扭头说道:“此话便将你自己的见识提高了很多,弄得我有些惭愧呢。”杨家爷笑着烟锅指过来,意思是人家正在说正事,没来由你便这样说笑。 ,,, 老黄德笑眯眯地认真听完唐世科的话,心里非常满意道:“一:我女恩娃黄美琴,但凡与你成了婚事,便是你终身妻子不可有二心;二:你的父母在远处,自今ri起,这里我们二老便是你的父母;三:头生娃不论男女,名字最后要有一安字,表示你的心凝结在这里,如此可能依得我吗。” 唐世科听完大出一口气,心花怒放躬身说道:“伯父,原来是这样三条,真是太好太好了,这些本是我的心意,我一定记在心里终身遵守。” 黄德看看两个爷,再无心结拍拍大腿笑道:“好咧,只今ri期,我做主,咱家恩娃就是你的妻子了,愿你们有一个好的ri子,好的未来。” 高兴得唐世科再躬到地,德望爷哈哈大笑不止,杨家爷笑着频频点头,伸出大拇指高声赞扬,黄振兴和胡志成拉起唐世科大声喝起彩来,小扩社不知众人为何突然发笑,不注意小手将烟灰涂得一脸,看着他众人更是开心。 ,,, 咱们下章再说。 ————————————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二二) ———————————— 接住上回。 房里父亲黄德亲口允婚,老少爷们同口祝贺,门帘外的黄美琴心花怒放,再也掩饰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绯红着脸,走进门来甜甜地叫了一声爸爸,和身靠在爸爸身上,看着她万般幸福娇羞的样子,黄德伸手将她轻轻抱抱。 进门是亲人,出门是陌路,北方人做事xing子耿直,缺少南方人的圆滑。 院子里,此时的杨氏听见丈夫允婚,心情立刻从最初的对唐世科不甚满意,快速过渡到见河任水,上坡认山,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看怎么舒服,直直地承认了这个喜事情。 她丢下儿女黄玉琴,顾自喜滋滋走进正房,爱怜地把手在黄美琴头上抚摸,她嘴角溢满了笑容,眼睛里不知什么时候流满了泪,禁不住拿起衣角擦拭着,口里喃喃地说道:“哎嗨嗨,我的好娃呀,在妈的心里你还没有长大呀……” 黄美琴听得,看着母亲心里涌上一阵莫名伤心,抱着杨氏轻轻地叫道:“妈妈”也是泪流满面,两母女开心的泪水将正房里爱意凝住。 ,,, 窗外。 吴慧贤听见公公的决定开心地笑着进了灶房,她知道这件事情就是应该这样。 黄玉琴听见父亲的决定,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心里不知道今ri的事情对于自己的妹妹来说,到底是好还是坏,如果,如果妹妹跟了自己给她介绍的小伙子,情况可能比这个结果更好,看着远不可及的老天,虽然阳光很好,她眉头紧锁心里冷冷地感觉寒意,在这样的寒意下说不出喜说不出忧,只能说出自己心里的不甘。 是要进去祝贺祝贺,仿佛没有心情,不进去又怕自己落后,是此脚下迟疑。 正在这时,院门里回进来不少开头已经回去的农人,依样顾自满院里蹲下说闲话,有人大声问灶房里的吴慧贤:今ri家里来的汉子可把事情说下了?吴慧贤高兴地把事情告诉了大家,众人听了大声说笑议论起来,更多的人,秉承为人和好喜事当前的美好心意走进正房给黄德道贺。 黄玉琴对村里人谁也不予理睬,挥挥手平复一下心情,刚要进灶房和嫂嫂做事,却见兴冲冲走进来一伙嘻嘻哈哈的女子,咯咯咯的笑声惹得满院子里的人都回了头看着,平静的院子立刻欢声笑语。 这些女子,自然就是黄美琴的几个好朋友杨芹香她们和村里其他女子,这些女子都在外面单位工作,虽然工作单位不一样,平时少见面,过chun节回家却正好聚在一起,穿着花花棉袄,听见人们说起黄美琴家中的事情,相约着急忙赶来,她们同样也和黄玉琴是朋友。 女子们笑嘻嘻拥到黄玉琴跟前站下,王琴枝大着嗓门问道:“玉琴,恩娃在那里,听说我们唐师傅来你家了?快带我们见见。”纪龙樱笑嘻嘻尖着嗓门催促:“说呀说呀。” 黄玉琴站下没有说话,冷眼瞧着她们几个脸上不冷不热,纪龙樱一看急了,大声说道:“哎呀你是一截木头呀,问你唐师傅在那里你倒是快点说一句呀。” 黄玉琴突然狠狠地压着声音说道:“就是你们几个,一个个不学好,都一块儿好好地上班也就是了,偏偏要谈个什么恋爱,好好地一个恩娃,如今一下子要嫁给一个远地方的外乡能耐人!这里都有你们的罪过,还好意思在这里大呼小叫地也不脸红!” “你说什么?恩娃要嫁给远地方的外乡能耐人?”几个女子一下子愣住了,跟着跳了起来拍手大笑:“太好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女子们谁也不管黄玉琴的表情,跳跃着向正房里冲去,王琴枝和纪龙樱大呼小叫跑得最快。 杨芹香笑着跑了一步,突然感觉不对猛然站下,扭过美丽的脸儿,抓着长发看着黄玉琴眼光幽怨,刚才黄玉琴说的这个事情,便是自己最怕听见的事情,最怕知道的事情,看着看着心火上涌,突然眼前发黑有些站不住脚步,摇摇晃晃就要倒地。 黄玉琴一把扶住,焦急地大声问询要不要紧,杨芹香靠在黄玉琴身上稳了穏心智,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秀气的脸庞一片茫然,看着黄玉琴说道:“玉琴姐,你说的话当真?恩娃要嫁给唐师傅了?这事说成了?” 黄玉琴看着她点点头,肯定地说道:“是的,刚刚才说下,我爸已经当着德望爷,我杨家后爷的面满口应承了。” “哎——”到底是年纪太轻的姑娘,杨琴香听完立刻哭了起来,弄得黄玉琴一下子有点糊涂,劝解几声杨芹香咬牙压住哭声片刻,才重重叹了一口气,心里说:唐师傅不是说好chun节公事很多,除了单位忙碌哪里也不去的啊,我那么求他到我的家里,他都没答应,现在却走进了黄美琴的家里求亲,这是,这是,这是我的一万个努力白费,他,他的心里根本没有我呀。 杨琴香看着正屋泪流满面,听着里面女子们大喊大叫喜悦的声音,最后低下了头,轻轻地哭泣说道:“还是恩娃有福气呀……”说着回头向院子边葡萄架下慢慢走去。 葡萄架下几个农人看见杨琴香哭着过来,弄不懂美丽女娃走过来干啥,大chun节的没来由哭啥,看见黄玉琴跟在后面恶狠狠的脸,知道此女厉害不愿惹事急忙让开,一根葡萄藤掉在地上盘曲扭结,农人们脚下让开走过,弄不清楚女娃们哭了笑了啥意思。 正房里欢声笑语,杨氏叫吴慧贤进去,片时抓着糖果院子里给散,把好事情再做明确说明,众人脸上都是一个笑,都说黄家就是了不起,女子们一个比一个嫁得好。 人们就是这样,一旦人家成了,啥好话都有,一旦人家不成了,啥理由也多。 黄玉琴不理欢乐,只是小心地陪着杨琴香,从杨琴香的眼神中,从她的步态里,作为一个女子和已经结婚成家的女人,她已经完全清楚此时杨芹香的所有思想感情,原来,这个杨琴香也在喜欢唐世科啊,并且表现的很是直白。 看着葡萄架,抓住葡萄冬ri干枯的枝条,她点点头,在心里深处对杨芹香生出同情,同时也暗暗承认,像唐世科这样的男子汉,自然引得女子们喜爱。 ,,, 咱们下回再说。 ————————————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二三) ———————————— 女人天生便是政治家,这句话不是我说的。 杨琴香难过的心情下哭倒在葡萄架下,美丽的脸庞秀丽的长发,在哭声里更是楚楚可怜秀美动人,黄玉琴一句接一句低声安慰,王琴枝和纪龙樱从正房里笑嘻嘻出来看见,吃惊中跑过来拥住劝慰,别哭了,叫别人笑话,你是天下最好的女子会有天下最好的丈夫等等安慰堆砌重叠,时间不长杨琴香止悲离去,离开时眼睛红红的再看一眼正房深叹口气。 黄玉琴,王琴枝,纪龙樱等一群女子静立,杨琴香深深的,无奈的,绝望的叹气声悠悠在耳,可是莫可奈何,谁都知道怨女不可送,喜妇方可为,是此,回身正房把欢笑享受,黄玉琴到了这里,只得进门与妹妹黄美琴站在一起,拉着手互相看着最后笑在一起。 ,,, 初四上班,管理严格的航空工业工厂,很快进入有序生产。 好话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上班以后,王琴枝她们一众女子和同志们几句话,便把唐世科、黄美琴二人的好事说得大家都知道了,引起不小的震动,同志们自然对他们表示了最大的热情,一部分对黄美琴看好已久的人,像泄了气的皮球眼珠子停在了半空。 有一个姓林的,在厂里当技术员的高个子青年,家住厂外丈八沟,是地地道道的西安当地人,常以真正的老乡和黄美琴攀感情,在平ri正常和非正常工作接触中,对黄美琴真是极尽殷勤,长时间幻想能与黄美琴结成连理,幻想在天共飞翔,在地互缠绵。 这个消息对他无异于晴天霹雳,看着天,抖动着嘴唇悲愤地呐喊道:“凭啥,就是凭手中的方向盘,其他的,谁不是一个鼻子两只眼——!”这一句赋予真理的呐喊,在青年工人中间流传,害得广大青年朋友们学习开车掀起高氵朝。 并且,这个林技术员最快时间,领着一位黝黑干瘦的乡下女子,神情庄严站在唐世科和黄美琴身前,他与唐世科双手握在一起,扭头对黄美琴笑着说道:“黄美琴乡党,我最好的好乡党,你今ri有了唐英雄,我今ri有了她,今ri便是通知你,我不能和你在一起过ri子便和她过,记住,这个女人便是我的婆姨。” 看着二人离去,想着人家平如对自己的好,黄美琴禁不住眼圈发红,唐世科决定为二人的婚事送一份重礼,更多的,是在心里祝愿他们白头到老幸福生活。 ,,, 言归正传。 chun来暖暖风,情来勃勃心,候鸟回身处,便是播种时。 兴奋不已的唐世科、黄美琴,得到家中老人们的同意,得到同志们的赞同,便是得到了天下人的许可,两个人心中的喜悦不可言喻,从早到晚喜笑颜开。 关键的是,从现在开始,不管走到哪里可以比肩齐眉同来同去,他俩当众说说笑笑闲聊话题,再也不用缩手缩脚,因为已经公开了他们的关系,自尊心很强的两个人,不怕太亲密说话惹人笑话,再也不用担心别人说三道四,在没有任何顾忌的情况下,全身心投入到了工作之中,平凡的工作中,两个人相互关怀,相互体贴,共同攒钱准备结婚。 唐世科的几个发小老乡,王俊他们是大年初八回来,知道这个事情欢喜庆祝。 曹步清在家里,实在舍不得离开怀身大肚的妻子卢小兰,怀孕的妻子毕竟太也需要自己的照顾,因此,在陇中多呆了几天,是临近正月十五才告别父亲曹一板,告别唐太公回到厂里,对唐世科与黄美琴的好事情虽然在预料之内,但事情一来还是觉得有些突然,自然欣喜不已,庆贺连声,对黄美琴一鞠到地。 风尘仆仆进屋放下背包,看着满屋子里的人先是吃了一惊,听完整个事情看着幸福微笑的五哥,看着羞涩满脸的黄美琴,曹步清大叫一声,高兴地在床上一连翻了好几个跟头,和董德者打闹得满头大汗,笑得大门牙差一点掉了,快乐地一颠一颠地,就像一个干渴的汉子一下子拣到一个大西瓜。 好事情真是一个接一个,而且这样的好事情是盼望已久向往已久的,曹步清对唐世科叙说了家里的情形,叫唐世科心里欢喜,然后大马金刀地坐在桌子前,提笔把唐世科的好消息写好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信准备明ri寄回家里。 曹步清看着大家,命令大家安静,最后宣布道:“大家都给我听着,从现在开始,咱们有了一个最好的嫂子了,我命令, 第一,你们从今天开始,不论在哪里,听见和看见一切不利于哥哥嫂子的事,就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去管一管,管不了了就向我曹步清总部报告,一定要保证哥哥嫂子幸福生活不受打扰, 第二,你们每ri除了上班正常工作以外,就是四方打听,谁有办法,有关系可以买到收音机,买到自行车,买到缝纫机,有线索立刻回报, 凡报告有功的人,哥们这里给予奖励绝不放空,凡一次也没有报告过的人,就是消极怠工,哥们将酌情给予处罚,轻者打十个脑门,重则有xing命之忧。” 说完突出长牙看看董德者,眼光含义深远。 董德者退后一步看着大家,回头摊开手小眼睛咂,鼓嘴气愤地说道:“四眼兄,干什么就专门看我,我就准备一次也不报告,看你能怎么地,把我搞急了受不了的话,咱就干脆推上一辆崭新的自行车走回来送给咱嫂子,气也气死你个四眼狗。” 一句话头里是四眼兄结尾时四眼狗,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 潮水潮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二四) ———————————— 连理枝节本扭结 冬阳过尽同迎 ,,, 困难年代里平淡的生活中,在没有发生任何意外情况下,在熟之又熟的固定环境中,青年男女之间感情的发生,是建立在一定的经济基础之上的,这个基础很重要,共同面对现实生活,有经济基础作保证,才能合适安排自己的生活。 相互之间纯洁、牢固的感情,关爱之情,有了这样的基础做保证,平淡的岁月相互才能相濡以沫,互相宽容,知冷知热,互不背叛,携手同行至鬓发如雪。 结婚成家,工人是这样,农民是这样,中国各行各业的人大概都是这样,都以这个基础为准线,无论是ziyou恋爱,媒人说合,首先看待的就是这个基础,没有感情,成家以后可以慢慢培养感情,时间一长石头也有热火的时候,传统生活中这样的家庭比比皆是,夫妻在共同的生活中相互磨合,ri久生情,反之,没有钱怎么过ri子呢。 不过,这个基础看上去很是duli,但很多时候可以互补,可以转换,既没钱的ri子用感情来互相温暖,感情受挫用共同的家,共同的经济积累捆绑身心,等待激情的复苏。 关于这个问题,这个生活现实,天下智者繁多,咱们不再浪费口舌。 ,,, 唐世科,黄美琴,这是叫人们多么羡慕的两个年轻人啊,不仅相互了解,相互有着深厚的感情,而且,男子高大英俊工作能力强,受人尊重,三级工,每月工资50.22元,女子温柔可爱娇美秀气,二级工,每月工资40.22元,两人工资和在一起九十块有余。黑道之饲主法则 这不是一个天文数字,但是在多少人的眼中,真正地可望而不可及,在一、二十块钱就可以养活一家五、六口人一个月普通生活的年代,无论走到那里都会迎来大家羡慕的眼光,他们的恋爱成了大家津津乐道的话题。 没有几天,鬼灵jing怪的曹步清深怕夜长梦多,好事情变成坏事情,一通有力的极具煽动的鼓动下,唐世科黄美琴两个人开来了单位证明,高高兴兴地到民政局领取了结婚证,在厂里的情况也就这样。 ,,, 回头看看他们两个在三民村里,一言一行同样引来村人无数羡慕的眼光。 黄美琴自不用说,恋爱中的女子最美丽,脸sè红润jing神抖擞,全身上下抖落着自己的幸福,伙伴们感受着她的幸福,感受着她的开心,村人们扒着手指头,咬牙计算这丫头和小伙子一个月的收入,哇呀呀,你啊年轻轻这些钱怎么花呀。 更说唐世科,本是一个庄稼好手,休息ri来到三民村,顶替黄德出工,拴驴套马样样在行,驴马收拾的漂漂亮亮,顶替杨氏出工,一把䦆头在手,勾、扒、挖、掏有板有眼,众多的社员中间,他高大健壮的身子本来鹤立鸡群,cāo持的土地平、柔、散、润更是令人大为叹服,特别是秋草进庄时的表现才是人人称奇,普通农人都是用四挂大马车拉草,他一个人用着一辆架子车,那草堆砌得很高很多,几有别人大马车分量,硬扎扎地拉进庄来,村口农人积聚的地方,有人禁不住给他拍起了巴掌。 这个年代,村里有文化的农人少得可怜,唐世科进村子参加劳动,慢慢的与人们劳动接触中增加了解,村人们知道他有文化会写信立刻求助,以此,没事的时候,他便在家里热心帮着村人写信,大家盘腿坐在炕上,叙事的村人或热情澎湃,或泪水连连,或娇羞低涩,信写得多了,人们对他投以极大的信任和佩服,在他,深深地感受到,当年父亲在倒生湾为村人写信的情怀,触景生情极尽感慨。军权撩色 这个年代,村里人们ri常使用的机械很是简单,他是机械专家自然不在话下,在老丈人黄德的指引下,热心帮着村里修理水槽、吊磨,风箱,水轱辘,磨面机,帮着村人修修破败缝纫机,马车架子车轴,理发推子,等等,需要的零件配件出车的时候从外地带来,在村人渴望的眼睛里叫这些机械再现生机,他,简直是一个人人称赞的大能人,人们亲热送外号唐十三能。 这个年代,广大农村太需要有技术的机械人才了,三民村人把他的能耐到处宣扬,周边邓家村,南何村,党村,车柳村等等农人片地的村庄,都有很多机械不听话难使唤,便也派人来求助,休息天他进村的时候,在村口碰见不认识的外村求助人很是平常,这些农人大半是夜晚就来到村口蹲着,见面握手满脸的风霜令人感动,求助的问题多了处理不过来,他先是派出自己的徒弟阵营走入农村,后来应接不暇,只得回单位向qa公司和厂长苏奇志诚恳求助,苏奇志拍桌子大声叫好,qa公司农村机械便民服务队由此产生,这个便民服务队在西安西郊一带造成空前影响,人们经常可以看见报纸上整版表扬宣传,由此旋起西北乃至全国工人农民齐挽手,要叫机械唱新歌的工农大联合运动,在这个运动中,优秀模范人物获得很高荣誉。 简单的帮助引来这么多人齐心努力,真是所料不及。 最令村人喜欢的是,民以食为天,唐世科xing格纯朴,不论给谁家帮忙,主人家送上来的饭食无论好坏从不挑剔,端着吃饱就算,绝不会因为主人家粗劣的饭食叫人为难,六十年代艰苦,吃饭本是人生一件小事,但是这个年代却是大事,他的cāo行令人津津乐道。 黄美琴的母亲杨氏,最初为女儿选择的这个远方人心存担忧,在一次次的接触中慢慢放下心来,而且,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在村人的赞扬声中以女婿为荣,二姐黄玉琴最后投降了,和恩娃在一起说起来笑容满面。堕落天使之剑灵仙子 在村里的情况也就这样。 ,,, 这以后,从年初开始,唐世科对胡科长说过以后,就再没有接手新学员的培训,一门心思跑长途,跑长途可以挣取更多的出差,加班补助,加上驾驶员工作的特殊xing,在很多地方特别是生活上的优待,在外面和着人家请吃,会餐,自己的工资基本原封不动地存了下来,有时候还有可观的盈余。 黄美琴则是一有时间就跑几里路回家吃饭,家里父母自然倍加关怀,尽量加以疼爱,到了十月,也就是他们约定结婚的ri子,两个人现在积攒的工资和过去所有的钱加在一起,已经是相当可观。 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有了钱就剩下准备结婚的东西,这年头有钱没关系是很多人头疼的事情,毕竟天下物资供应太过紧张,两个人经过很多折腾为新婚的家里cāo办家具。 请木匠打了个樟木箱子,几条板凳,一个有大镜子的梳妆桌子,这个桌子由曹步清大喊着坚决提议,再由曹步清亲自设计,大镜子和当年小的时候,在山上被大公羊打坏的卢小兰那一面大镜子基本一样,做好都刷上油漆。 苏奇志为他们搞来了《蝴蝶》牌缝纫机,《飞鸽》牌自行车的票,林中志回家在tj为他们抱回一台《雷》牌收音机,胡常勇托关系搞了一个《马踏飞燕》金漆大挂钟,两块“s市”牌手表,这些东西在这个时候是极奢之品,得来可是难而又难,也就是唐世科才有这样的人缘,一般人想也白想。 新房就在唐世科的小二楼里,曹步清已经搬到隔壁李正义的房中。 ———————————— 潮水潮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二五) ———————————— 还是那句话,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 唐世科和黄美琴为了结婚大刀阔斧准备家私,一应物品渐渐到手,更有这些亮花花的缝纫机自行车手表到位,心情愉快。 当这些东西在总监督曹步清的指挥下,全部搬进屋里摆好位置,曹步清叉腰大叫:“闪开闪开都给我闪开,让我最后看看。” 大家看到:床上唐黄两人原本的铺盖和在一起铺好,被顶放一朵剪好的大红花,一顶红sè的新蚊帐前脸分开系上红绸一挂,灯一开,大挂钟“咔嚓”一动,“当当当”地把时间一报,缝纫机乖巧一坐,收音机快乐地轻声一唱,自行车钢圈晶莹一亮,梳妆桌上大镜子把光线一反,结婚照片中人儿一笑,屋里立刻呈现一派生机。 屋里,加上原有的小衣橱,方桌,高百人送来的铁炉煤钳一套,桌上摆上学习资料,茶杯、烟灰缸,梳妆台上放下一盒雪花膏,梳子,墙上挂上手电水壶,墙角木架放下脸盆,痰盂,门后挂上两条新毛巾,门窗贴上大红喜字。 哈哈,曹步清点头笑嘻嘻认真点评:这个新家就算成功了,唐黄两个人互相看看,钱虽然已经花的差不多了,但是物品已然基本到位,心里蔚然。 一切准备完毕,后天是国庆节,就是两人结婚的ri子。 送别了朋友们,两个人非常高兴,在新房里四下看着,听着收音机笑了一会儿以后,黄美琴坐在梳妆台前把头发重新好好梳过,头发是在几个女友一力鼓动下刚刚烫过,是那种四六分云梯型前刘海倒卷齐肩式样,既新cháo又好看,配着金丝眼镜显得一张脸既乖巧又文雅水嫩。天下昭昭 梳着梳着,看看自己因为兴奋和高兴而绯红的脸,白皙的脖子,浓密的发卷,细嫩的手臂上的上海女表,明亮的眼睛,最后是身上发白的工作服,猛然想起,自己就要结婚了,连一身新衣服还没有。 这个事情可是太大了,黄美琴一时心里着了慌,梳子停在头上道:“唐师傅,看咱们忙来忙去却连新衣服都没有一件,如此怎好!”说完嘴巴撅得老高。 唐世科给窗外拉好了一根浪衣服的绳子过来看见,听了黄美琴的话猛醒,不由拍着脑门子讶然说道:“糊涂,糊涂,该死,该死,这么重大的问题居然叫我给忘了,后天咱们就结婚,现在可怎么办啊,除非有专门的师傅,不然可赶不上趟。” 黄美琴想想说道:“明天一早我就回家,给咱妈说说,想办法一定弄成了,不然新婚喜庆的穿着旧衣服,还不叫人笑话死。” ............ 放下唐世科和黄美琴两个人的快乐,利用他们结婚前这点空隙,咱们把另外几个好朋友在这段ri子里的事情说一说。 先说杨琴香。 黄美琴和唐世科的爱恋铁板钉钉以后,光明媚,柳碮抒情,夏yin秋实中,曹步清主动热情地把林中志叫到车队玩耍,给林中志和杨芹香两人营造了最大的接触空间。大明官 林中志怀着巨大的感恩的心对曹步清鞠躬连连,心明眼亮,目标明确,展开手脚大胆地对杨芹香展开了全面的进攻,问寒问暖,背水提鞋。 杨芹香在唐世科事件中倍受打击,本就沉静的xing格变得更加沉默,更加内敛,美丽的脸庞难见笑容,婀娜的身段难见风情,黝黑的长发整ri塞在工作帽里,一天难说三句话,在林中志话语连珠,紧节奏蜜甜甜殷勤有加中,慢慢从没有与唐世科成为恋人的昏浩中醒来,从最初的唉声叹气,慢慢地缓了过来,脸上有了笑容。 有一天看完电影《黎明前的黑暗》回来的路上,他俩别过众人单独散步,月光明亮的夜晚,虫不叫风不吹四下无人安静异常。 看着两人地上的影子,林中志情绪酝酿很久诚恳地说道:“沉静的小杨,啊小杨,咱们一个单位的小杨,杨芹香同志,我的好同志,我最好的最亲密的好同志。” 他的话总是这样,带着家乡口音,裹过来裹过去王大妈的裹脚布,直接缺少男人男子汉应有的干练与直率,已经习惯杨琴香轻轻笑笑没有接嘴。 看见杨琴香在笑,受到鼓励林忠志疾步走到前面翻过身子,摊开双手倒退着脚步笑嘻嘻接着说道:“好小杨,咱们天天一块努力工作的战友,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我有一句心里话要对你说,我有一句心里话要对你讲,我有一句话非要对着你的面当面讲,这句话只能对你讲,这句话只能对你说,这句话只能叫你一个人听,已经在心里很长时间,是的已经很长时间,长得不得了了……”萌军无敌 “哎哟我的妈呀”杨芹香忍不住笑了起来,跺脚不耐烦地拧着眉毛笑着说道:“林中志同志,你要是一句话老是这样没完没了的反复重复,那就最好再也不要说话,我不听。”月光下,美丽的身段映衬着脑袋自然歪斜满脸秀美的娇羞,看得林忠志愣了又楞。 只是林中志很快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立刻马上改正。 他站直身子真诚地说道:“好的,我尊敬的杨琴香同志,见到我的错误立刻叫我改正的好同志,我向你保证,今后说话再不浪费口舌,再不反复重复,再不重三遍四,再不拐弯抹角,有什么话一句话干脆说完,有什么事一口说清,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利利索索,顺顺当当,胡同里赶猪直来直去,直来直去……” 杨芹香听着差点哭出声来,对着夜sè拧身就走,林中志着急赶去,几次没有拦住,流着汗掏心窝大叫一声:“我喜欢你!” 这一声直接干脆四下轰鸣,轰鸣之后四下寂静无声,林忠志双手伸出,高大的身子前冲状凝固在静静地马路上,杨芹香整个儿凝固了,最后在林中志切盼的眼光中,轻轻地转身羞羞地点了头,幸福滴答应了婚姻。 林中志一口气吐出,一颗心落地,高兴地差一点昏了过去,回到宿舍洗掉满身汗水饱睡三天零四夜方才起身,这种舒泰难以言喻,上班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曹步清面前报告喜事,当然送上一份真心感谢。 其他人咱们下回再说。 ———————————— 潮水潮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二六) ———————————— 说完杨琴香的喜事,咱们说说董德者。 董德者呢,他是杨琴香的表哥,中等个子身体敦实,宏伟前挺的亮光大脑门,明亮的小眼镜,淳朴的汽车修理工,勤劳的本xing下踏踏实实的劳动者,但是谈起恋爱来,敏捷的心思可谓天下第一。 这些时间过来,他看看唐世科与黄美琴甜蜜,就要结婚的新家窗明几净,再看看林中志与表妹杨芹香明确关系后笑嘻嘻出双入对的甜蜜腻偎,心灵洞开猛然受到启发,立刻觉得自己年纪已经不小,骨架子已经grén,知道自己应该立刻找一位美女做点什么事情,做点叫自己家族兴旺发达的事情。 哈哈哈,他大笑三声:“男子汉活生生立于天地之间,头顶没有房屋万间,脚下没有良田千顷,身边没有千军万马,没有金珠满地,起码要有一位老婆伺候本大王,要不然对不起天灵,到世上白走一遭啊。” 找一截断掉了的墙朵朵,站上去把身子凌空于一切人众之巅,两只手掌齐眉摊开挡住耀眼阳光,巨灵神般低头眯著眼皮,眼光四下一扫,呵呵立刻固定一个目标,就是她就是她了,笑一笑双手左右挥舞几下,一口丹田之气冲上任督二脉,这个女子别人看着不怎么美,但是本大王发现她最美,嗯,本王决定纳她为妻。 因为站得高,他伸手扯下一块云彩,对空写道:我的妻,纪龙樱。 他明亮的小眼睛,放着天下美女一个都看不上,当然不是看不上,主要是没有那么多jing力关顾,睿智的心灵已经定位,抬头挺胸两腿加满力气,有事没事就往成品库跑,有的时候跑得快了就像飞驰的汽车,身后托起一股飞灰,看的人们张嘴惊讶无比,都在想人跑起来真有这个速度,特别是屁股大的中等个子,难得呀难得,稀奇呀稀奇,古怪呀古怪。重生搅基之系统指导手册 他心有别故,当然把本职工作放松了,车队里一般修车工作全叫席黑子干,把个老实巴交的席黑子累得腰也直不起来,面对席黑子嘟嘟囔囔的抱怨,他笑嘻嘻若有所思,语重心长加以教诲。 他总是站在面对蹲着的大个席黑子,真诚说道:“席黑子,你文化低,年纪大了脑子不够用不是,因此学不了文化,那么多干点实际工作,把自己的修车技术提高起来,我不伸手干活,就是为了你能够提高技术,咱真是好心呀。”说明这一切,都是为了给席黑子创造一个最好的学习技术和工作进步的条件。 席黑子擦着汗水一个劲摇头,呲着长牙恶狠狠说道:“别乱放屁了好不好,屁玩意儿董大脑门子,你整天不干活就往成品库跑,要是把那么个臭娘们弄不来,老子生了气真的把你屎打出来,不信你试试。”把屎打出来,一直是席黑子对人最大的惩罚,这个惩罚用在了董德者身上,可见恨意深沉。 ............ 搞定了席黑子,再也没有工作羁绊手脚,他找个空隙就和纪龙樱甜蜜说个没完没了。 ri月交替,时光变换中,他越看纪龙樱走路的身子越是娇贵,越看纪龙樱的头发越是柔长,越看纪龙樱说话越是甜美,就连纪龙樱“呀呀呀”的口头蝉,呵呵也觉得是那么的顺耳受听,只要有那么几分钟听不见“呀呀呀”的声音,就好像自己喘不上气来,心口压抑得难受,他的整个身心都被纪龙樱所占有。穿越之配角也风光 他对自己的崇拜的不的了,想不到自己真是天下第一有眼光之人,聪明,真聪明。 可惜,两人每一次在一块说话谈笑,不论情景多么美妙,话语多么甜蜜,都有那么一个讨人厌烦的王琴枝死也不离开纪龙樱旁边,要想和纪龙樱多说一会儿话,必须经过王琴枝这一关。 王琴枝从小和纪龙樱一块长大,早已习惯呆在纪龙樱身边,加上黄美琴和杨琴香名花有主难以陪伴,一天到晚鼓着一双大眼睛,挺大个人好像对于男女谈恋爱一点儿也不懂,天天在中间硬生生插一杠子,搞得俩人说个悄悄话都没有机会。 董德者一咬牙一狠心,反身把专门给领导开小车的车队矮个子,人称半截子高山山给拉了过来,过来抵挡不省人事的王琴枝,当然,这种抵挡是有一定代价的。 董德者立刻对二人许下一些好处,安排王琴枝与高山山,这两个几乎只是认识的人一起去做事,做事有回报,这样,终于把王琴枝从纪龙樱身边分离开来,这样,他在纪龙樱身边独处的时间数倍增长,他所有的功夫才得以最大限度地施展。 恋爱的人最腻味,分开一会儿如隔三年。 有时候,董德者刚刚从纪龙樱身边笑着离开,回到车队在席黑子不怀好意的眼光里喝下一大茶缸开水润润嗓子,伸手抹掉因说话太多嘴边产生的白沫,猛又想起,还要对纪龙樱说说刚才好像没有说明白的话,立刻又向着成品库出发。 可是人都是有自尊心的,每次这样刚刚离开又跑来,看见成品库门里门外站立的人,想想自己才刚刚离去立刻又回来,真是找着叫人家笑话,不甘心离去,只好躲在一旁向成品库偷偷观瞧,想看看纪龙樱会不会出来。hp 铁骨 有一天天公做和老天做媒,他再一次躲着观瞧时候,纪龙樱抱着文件夹赶巧从他背后过来,看见他伸头伸脑地向着自己成品库看着,不解地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问道:“呀呀呀!董德者不工作你躲在这里看什么呀?” 董德者看着前方想着心事,已经到了忘我的地步,听见问话张口说道:“我在看纪龙樱会不会出来,我一天到晚就想和她说话,不和她说上几句话会死。” 心里话冲口而出,纪龙樱大姑娘家听了头一昏,大红了脸脚下摇晃再摇晃,手脚乱扭不知道该怎么放,董德者回头看见,当然同样脸上浮上羞羞红sè,只是脸皮可能太厚,红sè相比纪龙樱的红sè差了很多,暗红红的是那种隔了几天的猪血红。 纪龙樱羞怯满面低声呢喃:“董哥哥,你说的话当真么。” 董德者听了这样燕子般腻语,直接骨头架子根根轻松,满脸含笑眼光轻柔说道:“没注意把心里话说了出来,羞死我了,樱樱,你爱听么。” 他把纪龙樱的名字换成了昵称,羞怯的纪龙樱差点没站住,抬起眼来一股柔波穿透力极强罩满董德者,董德者神灵在这样的眼神中飞上云天。 ............ 咱们下回再说。 ————————————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m..阅读。 潮水潮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二七) ———————————— 这回说说王琴枝。 王琴枝,齐耳短发,面容姣好身材壮大,是黄美琴和杨琴香、龙菊英三位女子发小,是qa公司有名的壮美人,壮大的身躯令一般男子退避三舍,在六十年代这个粮食困难关口,她的口粮,多得几位好友的眷顾。 俗话说:冬瓜不吃自来肥,老鼠越吃越尖嘴,通常,身材壮大的人不长脑子长身子,身材瘦小的人不长身子长脑子,此话不知道有什么科学根据,有什么哲学因果,或者出于遗传学说,不过不是我说的。 她姊妹众多家境贫寒,文化水平是四个姑娘里最低的,心眼是最少的,每ri睁着一双超大发白的卫生球眼珠子,除了干活还是干活,为人处世等等人际关系问题基本不动脑子,有时间,睡大觉为人生最大快乐。在几个朋友中间,她最大的优点是少言少语,干活不怕花力气,有事没事默默无语紧紧跟随。 这不,黄美琴谈恋爱和唐世科跑了,杨琴香谈恋爱和林忠志跑了,两个发小无影无踪之后,她只有无声无息紧紧跟随纪龙樱,就在她有事没事,睁着大眼珠子紧紧跟随口头语呀呀连声的纪龙樱时,董德者想和纪龙樱清净谈恋爱,不受打扰扭脑筋掏心窝变成空话。 恋爱是**的,恋爱是自私的,董德者对这个胖姑娘切齿痛恨,不夸张地说,他多少次借理由拉着纪龙樱猛跑,拉着纪龙樱躲藏,拉着纪龙樱上天入地跨大海钻森林,但是木纳的王琴枝总能第一时间找到,并且无声无息站在旁边。 这样的情景令董德者大怒,立刻着手改变,不能让这样的情景围绕阻挠自己美丽的恋爱道路,骂是不行的,大家都是好朋友,打是不行的,大家都是好朋友况且不定打得过,三十六计第三计:借刀杀人;他把高三三找来,要用高三三把王琴枝弄到一边杀掉。官术 上海人高三三咱们说过,厂里专为领导开小车的驾驶员,个子矮小尖嘴猴腮生xing老实懦弱。 在董德者的安排下,在董德者真心诚意给予好处的许诺下,在纪龙樱笑嘻嘻默许下,王琴枝听话地和高三三站在一起,站在一起干啥,干那些董德者有心安排的事情。 这样情况发生变化,董德者和纪龙樱笑嘻嘻谈情说爱去了,王琴枝和高山山联手干这干那,一起送个衣服,打个饭菜,搬两个凳子,给什么人送本书,然后看个电影诸如此类,每次完成都有董德者许诺的回报。 相处就会有发现,慢慢地,王琴枝发现高山山不仅个子矮小,xing格还是那么懦弱,碰见事情就往后面退,这个人,给她唯一的记忆就是在车队打排球,不是被排球打翻在地,就是情急之下糊糊涂涂拿着拳头打人肩膀,开车慢的像马车,除了上海人爱整洁外,没有一点儿男子汉气质。 如今,他俩经常被董德者指使一块儿去办些很平常的事情,碰见稍微凶点的人,高山山就往自己的身后躲,自己只能挺着胸膛上前应对,自己是个不习惯动脑子的人,高三三更是不用脑子,后来董德者和纪龙樱的关系明确了,也像黄美琴和杨琴香一样消失了,当然不再叫他们做什么事情,他们自己反而分不开了。 这是因为时间一长,接触的ri子一多,高山山已经无安全不用脑子改用她的脑子,有事没事便习惯地,老老实实地站在她身旁,抬起头来习惯听她命令点什么,只要不上班,高山山便在楼下蹲着,静静等着,只要看她走路,高山山便不远不近跟着,不招呼不过来刚张嘴他飞过来,只要看她在为一个事情发笑,高山山已经笑得像个傻子。宫女上位手册 上海人高山山,每天老实跟着、笑着、等着她,俯首帖耳形影不离,犹如鬼魂赶也赶不开,实在要赶最多赶出二十米就原地站住,伸长耳朵听着她说话,积极做她叫做的事,你要是腿酸他早一个凳子递过来,你要是口渴,一壶不冷不热的茶水恭敬地送到面前,叫你天下第一暴躁的人也没了脾气。 当然,高山山天生胆小怕事,而且慧眼能识敌情,在最安全的地方他会感到危险,遇见危险老远跑来夹着屁股求她救助,救不救不管,先快速跑到你身边筛糠再说,她呢,久而久之,有那么几天不见这个胆小鬼在楼下还不习惯了。 她的心里很善良,知道高三三出车回来了,要是看不见他在楼下,反而心生担忧,乱猜乱想一番,纯朴的心里油然生出要保护这个需要自己保护的人,只要是高山山或者两个人的事情,都由她自己走在前面完成。 从此,她接受了高三三,走到那里都带着高山山,高山山对她臣服得就像只猫,高山山被任何人欺负了必定有她硬邦邦找上门去,花前月下,柳树斜阳,高山山轻轻笑着靠在她有力的肩上,甜蜜而满足,她看着远方,会尽量柔着喉咙说:“小山,看见比你厉害的人先放腿跑开,万不可用小脸迎人家大拳头,最快速度找到我。” 高三三每每听见这些关心总会眼皮子搭在颧骨上,轻声点头幸福说道:“嗯,枝枝最好啦,放心阿拉晓得啦,有你在阿拉谁也不怕,没你在,阿拉转身就跑,阿拉跑步很快的,得得得,诺,得得得。”妃色诱人.王爷别撩欢 ······· 这里,不可漏掉的还要说说好朋友李正义。 这个年代人民群众的生活条件极其困难,困难到了人人为一碗稀饭急慌的时刻,大街上行走的人,健康状况以饥饿、浮肿为主,不注意就倒下一个,看看已经没有气了。 这里,不仅老百姓如此,领导干部也是一样,六十年代,令人承压的年代。 苏奇志是一个不小的领导了,因为我们已经知道的所有原因,也和很多人一样得了浮肿病,血糖很低几度昏迷倒地,住院一段时间后回到家里修养,李正义作为他的贴身秘书自然身前身后的伺候。 厂医院派来了最抢手的医生凌霄苹,就是大家熟悉的秀女西施林医生,她和李正义两个人年龄、文化相当,xing格相投,在共同照顾苏奇志的时间里,心意相通,互生爱意,最后难分难舍定下终身。 躺在床上已经有很大好转的苏奇志笑着骂道:“你们两个要是有一点儿心好的话,就别当着我这个起不来床的人,表情太过亲热,说话太过甜蜜,以免老子心里犯糊涂。” 几个好朋友的大概情况就是这样。 咱们下回再说。 ———————————— 潮水潮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二八) ———————————— 前面,咱们用两章篇幅介绍黄美琴的三位女友恋爱情况,话题回转,今ri继续黄美琴与唐世科的爱情生活,全文介绍他们的婚礼,事关全文细节难免累赘。 ,,,, 成家立业,走入婚姻,就等于是走入了人生的一个重要的里程碑,只有走入这个里程碑的人,才能真正体会到人生的责任,人生的意义,这个里程碑,不仅标志着人生的成熟,还能切实地品味人生的甘苦,生活与事业的艰难,更全面地感受生活,从而调整自己的人生道路,决定自己前进的方向。 生活是平淡也是美好的,唐世科和黄美琴两个心心相印,在生活的平淡和美好中,携手迎来一个个朝阳如火的早晨,神往地送走一个个晚霞如画的黄昏,他们是最普通的青年人,善良淳朴,感情真挚,不知道什么花前月下的歌赋诗会,更没有传统意义上统治阶级的缠绵情调,你爱我,我爱你,互相知心相对。 国庆节到来了,阳光很好。 上午,在车队小礼堂里,唐世科和黄美琴在红花彩带的包围下,举行了qa公司车队历史上最为引人瞩目的婚礼,这个令人瞩目的婚礼没有肉山酒海,这个时候任何人也不可能有那种条件,而是全厂上下参加的人数令人瞩目。 慈悲城 这场婚礼,除了车队众多的人员加上供应科众多的人员外,有厂长苏奇志和厂里工会及各级领导,有医院、木工、锻工以及食堂的老焦师傅及其同仁,外加三民村送亲的农民同志们,济济一堂。 特别是西北军区李新携夫人亲自到场祝贺,并且带来了黄飞,石刚两人的贺信和礼金,李新的到来让唐世科格外高兴,大叫一声抱在一起,激动的他语无伦次,声音颤抖。 宣布婚礼开始,震天响的爆竹响起很长时间方才停息,主席台上,**像前,左右对开两面红旗下,唐世科和黄美琴两个新人,红光满面胸前带着大红花站在了大家面前,同志们欢笑着坐在主席台下一排排长条椅上,有的人坐不下顺着墙在两边站立。 胡常勇格外兴奋,特意穿上一身新的工作服站在两个新人中间,爆竹声响了很长时间停下来后,他挥舞着手臂叫大家静一静。 他作为车队领导,作为婚礼主持人大声说话:“同志们,大家好啊。” 他说:“今天是咱们车队和供应科两个大单位大喜的ri子,是唐世科和黄美琴两个好同志结婚大喜的ri子,到场的都是两个新人的好朋友,好同志,为着他们的好事情而来,在这里,我代表车队全体同志们,代表所有到场的同志们,对两个新人的幸福结合,表示最大的祝贺,最大的祝贺。”丞相的世族嫡妻 他大声说道:“祝愿他们幸福美满,相亲相敬,恩恩爱爱,早生贵子,白头到老。” 回身和唐世科握握手,再回身神情激动,他说:“同志们,唐世科是咱们车队的汽车专家,是一名最优秀的汽车驾驶员,优秀的驾驶员学员教练,在平常的工作中取得了很大很突出的成绩,今ri结婚成家,希望他从此更好地为革命开好车,为自己的小家,为工厂这个大家多注意安全,不开英雄车,笑着出门,平安归家, 黄美琴呢,是供应科优秀的材料保管员,嫁给了咱们汽车驾驶员,就要多一份关心,多一份忍让,在唐师傅出车不在家的ri子里多了一份cāo劳,在唐师傅出车之前,希望不论心情多么不好,千万不要叫油门一踩几百上千公里的丈夫心存负担, 愿他们互相关心,互相体贴,共同面对今后生活的一次次挑战,我作为他们婚礼的主持人,真心希望他们美满幸福。 下面,哈哈哈哈,由于实在没有办法,我们得到的糖果和爪子非常有限,大家就不要撒了,一人抓一把吃就行了,下午大家都到新房去热闹热闹,但要注意不要把东西弄坏了,好了,我就说到这里,下面大家欢迎,请咱们的苏奇志厂长讲话。” 他的话富含深意,朴实诚恳,赢得大家热烈的掌声,同时,大家也为走向新人的苏奇志鼓掌欢迎。杀手皇妃很嚣张 苏奇志坐在李新身边,站起身子走到唐世科与黄美琴中间,和二人热烈地握手表示祝贺,然后面对大家笑哈哈地大声说道:“同志们,今天真是一个好ri子,这是咱们大家也是咱们工厂里的大好事,我首先恭喜两位新人的结合, 唐世科同志从部队转业到咱们工厂里来,最初专门分配给我开车,在平凡的ri子里,我们有了很深的了解,这个同志,一直工作兢兢业业,吃苦耐劳,可以这么说,整个车队除了正常的工作安排外,我很喜欢和这个年轻人在一起, 没事了就找他下下象棋,大家感情好的就像一家人,他xing格稳重,头脑聪明,生活中没有一点儿骄傲情绪,不仅和同志们有着很好的友谊,也在很多方面,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带动着车队工作的开展,带出来的学员,技术强作风正,一个个jing神抖擞地为咱们整个航空制造工业做出了巨大贡献,值得我们大家学习, 俗话说过,好人有好报啊,要不咱们的大美人黄美琴同志,怎么能够喜欢并且嫁给了他,这就是最好的说明嘛,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我今天不光代表厂部,还代表我自己,真心地祝愿他们一生幸福,快乐,小两口互相关心,互相体贴,共同为美好的生活而努力,早生贵子。” 说完挥着手臂高兴地走下主席台来,大家热烈鼓掌欢呼起来。 ———————————— 潮水潮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二九) ———————————— 婚礼现场灯光明亮人头攒动,情景太过热烈,人们说话的声音压住了一切,胡常勇在主席台上,大笑着连连挥手叫大家安静。 他大声说道:“同志们,唐世科同志和黄美琴同志今天结婚,他俩有一位特殊的客人来到了我们中间,这位客人既是一位大领导,也是唐世科同志的老师,唐世科同志的兄长,他作为唐世科同志在西安唯一的亲人,来到了婚礼现场,我们大家用热烈的掌声欢迎他给大家讲话。” 李新站了起来,穿着军装没有戴军帽,红红的领章分外夺目,他身高体阔几步走上主席台,高兴地笑着和唐世科紧紧地握了握手,把唐世科看了又看,高兴地哈哈大笑,然后注视黄美琴良久,不住赞美点头。 他拿出一个装在小盒子里的玉兔交给了黄美琴,显然是他送给新娘子的礼物,并和黄美琴握了握手,回身看着现场的人,看着这些普通的工人阶级,情绪显得很是激动,台下,不久前见过的他的人,早就悄悄地把他的身份告诉了大家,大家看着他满脸都是尊敬之sè,同时,对于他与唐世科到底是什么关系有着猜想。 李新笑着说道:“今天是个大喜的ri子,我的心情格外激动,有好几次差一点控制不住高声大叫起来。” “轰——”台下一阵笑声,跟着一片安静,大家瞪着眼睛要听李新讲话。逆血修神路 李新说道:“时间过得真快呀,那一年,我作为陕北zhongyāng苏区军马特征小分队的一名年轻队员,一名民族语言翻译者,随队到gs玛曲地区为咱们革命队伍征集军马,没想,小分队被国民党反动军队打散,除了我,同志们全部英勇牺牲了。” 新中国解放伊始,所有的人对于革命战争故事有着强烈的喜爱,李新声音不大,全场却听得很清楚。 李新深情说道:“当时的我,万幸躲过了敌人的追捕,在黄河边上藏好征集军马的全部军资,就在黄河边上,长城脚下流浪,这是因为,当时我离着革命根据地太远,无法向组织上求助,可是这么多军资在那里,我又不能离去, 就在我饥寒交迫,眼看就要活活饿死的时候,是唐太公,也就是唐世科的老父亲收留的我,叫我在村子里当了一名教员,一干就是一年, 后来,当地迎上一个大灾年,学堂办不下去了,唐太公就把我叫在家里当私塾先生,专门给五儿唐世科,曹步清教课。” 说完用手指指唐世科,然后再指一指台下擦着眼泪的曹步清,大家点点头,此时才明白,李新是唐世科和曹步清的先生的由来。兽人之种田的乡巴佬穿越 李新续道:“在唐太公这个家里,我从一个流离失所的人,变成一个不仅享受了和自己家里一样的生活,还有幸与唐世科的三位哥哥结为知己,建立了深厚的友谊,我们一起劳动,一起学习,一起把反动的,恶霸一方的地主打死,一起带领另外几个好同志取出军资,踏上去玛曲征集军马的道路, 经过千辛万苦,翻过雪山草地,打死了反动的国民党军马场场长,冲出国民党反动派的重重围追堵截,流血牺牲,最后我们发展了二百多人的军马队伍,牵拉着一千多匹河曲宝马回到了革命圣地延安, 把征集军马,这个耽误了很长时间的革命工作很好地完成了,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大跨步解放全中国,组建了一只快速战斗骑兵队伍,受到了党zhongyāng的表彰,为新中国的解放事业立了一功。” 李新口才很好,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台下响起一片掌声,大家听着这真实的革命战争故事,感觉非常来劲,高声议论大声叫好。 胡常勇叫大家安静,李新稳定了一下情绪才接着说道:“战争是严酷的,革命的道路是异常艰苦的, 那一年,我们打死恶霸地主离开陇中高原的时候,唐世科,曹步清这两个孩子,年纪还很小,个子才到我的腰上,我们这一离开立刻容身于枪林弹雨,戎马疆场,再见面,就到了解放以后,他们已经从部队转业进入qa公司,已经是你们的同志了,公主请上榻 的确,我们很久没有见面了,由于革命工作太忙,我们所有的好同志,好战友都很少见面,多数以书信来往,对他们也是一样, 前不久,我的好战友,好搭档,唐世科亲亲的二哥唐世忠,作为解放军一名副师长,带领一个加强团的兵力解放后镇守gs靖远地区,并担任靖远煤矿领导,不幸在新婚一个多月后中煤气身亡,流血牺牲换来的幸福生活还没有来得及享受,叫人太也悲伤, 今天,咱们不说这叫人悲伤的事情了,说这些,只是想叫已故的好朋友,在天上为新人祝福,也是叫今天所有的人知道,今ri的幸福生活来得多么不容易,应该全身心地珍惜,我作为兄长,作为老师,祝愿两个新人,祝愿你们一生真心相爱, 在**、**温暖的怀抱里幸福生活,同时,也希望在场的所有同志,给予他们最大的支持,关怀,共同为社会主义事业做贡献。” 说完话,他回身把唐世科紧紧地抱在怀里,曹步清冲上去和他们抱在一起,全场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和欢呼声,苏奇志等拍着手上台将几个人分开。 接下来,供应科领导,厂工会领导,好同志代表都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 ———————————— 潮水潮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三十) ———————————— 简单而热烈的婚礼,在领导和同志们的热情祝福中进行,因为同是一个工厂里的职工,唐世科、黄美琴的婚礼,完全没有采用当时农村以及城市里惯用的抬轿出嫁方式,是以当时革命队伍,工厂里最为流行的方式进行,就是戴上大红花,举行一个仪式,同志们坐下来一块吃吃糖就算完事。 他们当初把自己这个想法告诉家里的时候,父亲黄德还有些犹豫,觉得自己最后一个孩子的婚礼咋说都不应该这么简单,吹吹喇叭热闹热闹才好,在德望爷以及儿子黄振兴,女婿胡志成新事新办思想的劝说下,最后答应了。 曹步清和万贤家是婚礼主管,安排董德者,席乐天等给大家发香烟、发糖,发瓜子,东西虽然准备了很多,但每人也就是一把,来的人太多,还要留下一半闹新房的时候用。 曹步清看着越来越扁的口袋暗暗叹了一口气,五哥结婚是多么大的一件事情,可是狗屁供销社,你拿着满把的供应票,也卖不了多少东西回来,原因很简单,没有!要不是李正义连着跑了几趟临潼,找关系想了一些办法,看看还要抓瞎! 下午闹新房,李新和苏奇志等有事情离去,有一些年纪的人看过新房也就离去,剩下的都是一些年轻人,兴高采烈,大喊大叫,挤挤挨挨,人头攒动。 新房里床上陈设很简单,就是两个人过去用的被子,床单,挂了一个红sè的新帐子,只是那墨绿sè的缝纫机,金漆大挂钟,收音机,自行车和两个人手上戴的手表引起了巨大轰动,收音机好听地大声唱着歌子。 好家伙,这些都是很多人想也不敢想的,那是要花很多钱的,厂里的同志们嘴上说说赞叹一番也就过去了,三民村的农人们嘴上不说,回去就把事情说了个大,从黄家女婿的人员关系一直说到新家的配置,四下说动,赞叹不已,同声说道老黄德小女子嫁得太好太有福气,女婿真是一个少有的能人。翻身炉鼎 ,,,, 这天夜里,一直到了很晚,新房里人们才慢慢离去。 唐世科和黄美琴小两口一直把最后的人们送下楼,在楼门口站了一下才上楼,进门一看,曹步清、李正义、董德者、王新等人已经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收音机开到小声音,就像根本没有人来热闹过一样,还给二人打来了开水。 见二人进来,董德者夸张地做了一个给皇上皇后请安的动作,另外几个伙伴心领神会,配合董德者再做了一个请皇上就寝的动作,笑嘻嘻告别并拉上房门,反身走进隔壁,二人看着已经关上的房门,笑笑,再笑笑,满意地慢慢回身互相打量。 唐世科还是穿着他心爱的那套猎装,慢慢地摘下身上的大红花,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新娘黄美琴。 黄美琴脸sè红润如樱桃,穿着妈妈连夜赶制的红衣裳,蓝裤子,红布鞋,两条大辫子垂在胸前,眼光如水地看着唐世科。 唐世科心cháo激荡,伸手轻轻地将黄美琴的眼镜摘下,把她的脸捧在双手之中,看了又看说道:“恩娃,咱俩结婚了。” “嗯”黄美琴仰脸看着他轻轻答应:“唐师傅,咱俩结婚了。”大玄武 唐世科说道:“从今ri起,你就是我的妻子了。” “嗯”黄美琴仰脸看着他轻轻答应:“从今ri起,我就是你的妻子了。” 唐世科心情激动,双手捧住她的肩,最后把她一个软绵绵的身子拉在怀里,两颗年轻的心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 麻绳套头牛拉犁 汗牛难解农人心 兔子倒知青青草 草儿不知兔眼明 唐世科新婚的小二楼外,杨芹香人人皆醉我独醒,她金鸡独处一直翘首顾盼不愿离去不知疲倦,暗红sè丝巾随风,静静的花池边上,明月辉映,秋虫的呢喃更使夜sè深沉,她美丽的脸庞秀印月光,林中志则一边静静站立,这样的情景时间最长。 他们站立的地方,一条小路扭曲通向外面,几棵大树掩隐下的漆黑碎石地面,刚好隔开花池,避过所有为新人祝贺的客人,避开了小二楼一阵高过一阵的欢闹,眼光所及,小二楼一切尽收眼底。 林中志心里是糊涂的,却又不敢出声问询,只是心里美好地想着,话少的杨芹香这样安静沉默的表现,可能是出于对好朋友黄美琴的祝福和关心才久久不愿离去,对于杨琴香心里的纠结,其实不甚了了。兽世之军爷变皇夫 杨芹香本是一个缄口之人,看着小二楼灯光映亮的窗子上红红的喜字,听着祝贺的人们大声喧闹,始终一句话没说,当最后人们离去一切归于宁静,小二楼窗帘合拢,她更是盯着双眼,知道在那扇温暖的窗子背后,两个新人是多么幸福。 一滴露水珠儿滴落她的脖子,激灵灵一下,杨琴香痛苦地扭扭身子,失神的眼光望向天际,一丝夜云轻轻飘浮,月儿退向远天,星星更是推入天际密密麻麻,抬起一只手按住起伏的胸口,轻轻摇摇脑袋,秀丽的长发盖住眼帘,身子,轻轻靠在大树上,她呼吸急促不时伴着不被察觉的哽咽。 她心里没有酸楚,没有压抑,更没有痛苦,甚至说连一点儿失落感也没有,或者说这一切本该真实的感觉完全不能影响,完全进入麻木,只是想看,想看那扇温暖的窗子,最后才在林中志小心翼翼的催促声中离去。 这场婚礼前后,杨琴香始终保持沉默,不积极不落后,大家干什么她也跟着干什么,大家送礼她也送礼,只是,在唐世科接过她的礼物感谢之后转身放下的时候,她心里哀叹眼里盈满泪花,总是那句话对着唐世科后背冲口而出:“为什么不止我,我哪一点没有别人优秀,别人有的我都有,别人有的我更优秀。” 对此,唐世科一直啥也说不出来,最后一次,唐世科正sè说道:“为什么,因为我已经有了黄美琴,不能再有别人。” 正是这句话,仿佛标语一般贴在她的心里,她的胸口,她的后背,压住全部情愫。 ———————————— 潮水潮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三一) ———————————— 唐世科,黄美琴,两个新人带着新婚的喜悦,婚礼后一如既往全身心地投入工作。 唐世科接手了又一批新学员的培训工作,间或跑几趟不算太远用时较少的长途,他工作热情很高,而且对学员比以前任何时候更加有耐心,学员特别是女学员碰见他这样的师傅真是一种造化,为了更好地培养学员实际cāo作能力,他带着学员跑长途,一趟六盘山下来,经过风雨险要的考验,学员驾驶技术硬喳喳地上了一个大台阶,没有人不说棒的。 黄美琴因为单位工作需要,调离了车库,到供应科总库负责材料管理,新的工作环境加上熟悉的业务她如鱼得水,每天骑着崭新的自行车,上班下班很是jing神。 他们两个人,在工作中,和同志们一起迎接着一个个困难,享受着解决困难以后的一个个快乐,生活中相敬如宾,恩爱有加。 令人喜悦的是,十月怀胎,这年十月,他们欢喜地迎来了第一个大胖小子,取名唐永洮,永字是继承唐家字辈,洮字则是取陇原临洮之意。 黄美琴生孩子的时候,他们这个家庭迎来一个重大事件,这个事件相依相伴直至暮年。 在西交中心医院拥挤不堪的环境中,产科病房里,就要临产的黄美琴在床上静静休息,身边病床上,一名身材很高,面sè饥黄的产妇不时发出呻吟,这名产妇,除了黑瘦的面皮和灵动的眼睛外,全身浮肿,加上待产的身子几乎脱离人形,她的身体健康状态,是众多困难时期生产妇女的真实写照。异界生活助理神 这位产妇的丈夫叫林正恒,是和高三三等一起进入qa公司的上海知识青年,非常不幸的是,林正恒在不久前的一次意外事故中身亡,剩下弱妻和遗腹子。 有这样一位产妇在身边,黄美琴本来安静的心里油然热血滚动,心生怜悯多次将自己营养食品予以补给,杨琴香、纪龙樱、王琴枝等朋友过来也是大力照顾。 但是,冰冻三尺非一ri之寒,困难时期的物资本是极度缺乏,就算大家和单位同志极力帮助支持,其实所有甚少,待得这位可怜的产妇被送入产房,其实浮肿稍好骨瘦如柴,产房大门关闭,关住大家难以压抑的叹息。 这天夜里,黄美琴被送入产房,生完孩子再送出来已经是第二天天亮,一觉醒来,护士在她的盼望里送来可爱的儿子,一般产妇生产后下nǎi时间晚,她却是生完孩子就下nǎi,一条厚厚的毛巾裹头,看着怀里儿子红嫩的小嘴吮吸ru汁无比幸福,但是,旁边传来的话语打断了她的快乐。 “妹子”哪位产妇可怜巴巴地说道:“我还没有下nǎi,我的孩子别人帮助喂了几次,你的nǎi水很好,请给我的孩子喂几口。”黄美琴点头,欣然一怀nǎi两个孩子,不几天,就要出院的时候,哪位产妇终于支撑不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银魂]三千世界鸦杀尽 她脸sè焦黄泪水满眼对黄美琴说道:“妹子,我是不行了,可怜这个孩子没爹没娘,你行行好受累把他养大,我们两口在天之灵保佑你们全家幸福。”说完呕血数口离世,闭不上的眼睛一直看着幼子,其情景令在场人人落泪。 黄美琴抓着唐世科的手哭了再哭,实在难过至极,稍停她抬头祈求问道:“他爸,这个孩子你给取个名字。”意思很明确,咱们这个家把这个可怜的孩子接纳。 唐世科摇头叹息良久说道:“他终是林家的孩子,依然姓林,进入咱家应该为二,就叫林二。”善良的他知道善良的妻子心理,这样一个可怜的孩子咱们当然应该接纳。 值此,唐世科、黄美琴就有了唐永洮和林二两个孩子,两口之家一下子变为四口之家。 ,,,, 有了孩子就有了快乐,家里的事情猛然增加不少,和天下所有夫妇一样,这个小家除了迎来柴米油盐的俗事、杂事外,每一天下班回家,在孩子或哭或笑的闹声中奏响锅碗瓢盆奏鸣曲,窗外绳上挂满屎布尿片万国旗。 孩子们的来临,把小两口真正高兴坏了,就连朋友们也是分外地高兴,纷纷表示自己的祝贺。 温熙的后院 唐世科每天笑得合不拢嘴,心里装满了欢乐,虽然培养学员的工作责任心很重,很忙,很辛苦,但jing神饱满,就是少了对家里的照顾,除了在黄美琴月子里多了一些时间照顾外,工作忙得几乎脱不开身,有时晚上还要出门。 好在曹步清的工作比较轻松,上下班时间正常,一马当先地把几乎所有打饭采买接了过来,曹步清每一天都笑得十分开心,走路脚底带风,就像是自己生了这俩孩子,他在产房外得知五哥生的是个儿子后,立刻就提笔代唐世科向老家报了喜,这以后,就抽出很多时间来照顾黄美琴母子,唐世科抽空把岳母杨氏接来一并照顾家里,加上李正义、董德者和其他朋友的帮助使得一切十分顺利。 岳母杨氏待黄美琴满了月子回去了,三民村一大家子人还要她cāo劳。 他们这个新家是欢乐热闹的,隔壁住着曹步清,李正义,董德者三个太岁,每天吃过饭大家一起不是看电影就是看戏,一走一大群,不出门的时候,朋友们一来,两隔壁都是满满当当,下象棋、打扑克,收音机不停点地唱。 女朋友们围着缝纫机打挤,这个缝纫机的功能在当时十分地先进,不仅墨绿sè的机头十分招人喜爱,针头子特别过得厚,兼之可以绣花,锁边,走反针以及其他各种功能,它深深地吸引了女子们,都以自己能坐下来熟练cāo作,做一件新衣服为荣,这个小二楼简直成了年轻人欢乐相聚的天堂。 ————————————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三二) ———————————— 说—— 灞河远去接天伦 鹅鸭古渡示水温 随岸杨柳在吐絮 苜蓿花开又一 ,,,, 唐世科、黄美琴,他们这个小家庭是幸福的,在装满温馨装满爱意的同时,同样迎来了一般家庭都会遇见的问题,那就是新婚家庭里潜意识中,夫妻家庭全力谁主谁次,夫妻家庭权力min zhu集中问题,这个问题可不是谁都能当面说出来的,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通常情况下,中国人的家庭都有这种现象,看上去好好地两口子,谁都可以把家里的事情说一下,处理一下,其实不然,暗下来都有一个谁最后说了算的问题存在,男强女弱,以男方为主,女强男弱则以女方为主,男女实力相当,就在一天天慢慢过去的ri子里,慢慢磨合慢慢堆砌,看看谁首先犯的错误多,或者错误严重,这种权力就会慢慢向另一方过渡,但不论多长时间,最后终归一方拥有。 这个问题有点悬吗,不悬,很现实,但凡有人的地方就有社会意识,有社会意识就有权利分配,不管权力大小,最后总有一个集中点,这就是权力集中点,没有这个集中点,便没有好的制度行使者,再好再多的min zhu意识难以集中。 他们两小口新婚燕尔甜蜜溺爱情浓时刻,怀抱可爱娇儿,可根本没有意识关顾到这个问题,风秋雨踏雪迎快乐极致,共同认为:家庭嘛,你对我好,我关心你,什么谁听谁的谁当家,一个恩爱的小家庭哪里还有什么权力可说可论,胡闹,胡闹! 摊开来说,哈哈哈哈,咱这个家可以叫天下人都来看看,都来学学,什么家庭权利,什么张家丈夫要听老婆的,李家老婆要听丈夫的,什么赵家对方不在便没有办法确定问题,在咱这里都是笑话,笑话! 呵呵,上班拼命做贡献获取最大报酬,下班尽量享受人伦天乐优哉游哉,快乐做饭带孩子,抽时间玩玩看电影,然后安安稳稳睡觉,有钱有时间去故里把老人看看,悠闲一杯茶,激情一盅酒,这些就是生活,就是家庭生活,家里的事情,就是那个家里的权力,两个人谁说了都算,都算! 唐世科笑呵呵这样认为,黄美琴也笑嘻嘻坚定地认同:凡是把上面那套家庭权力理论当回事的人家,呵呵,必定俗不可耐。 ,,,, 刚开始,孩子太小,两个人虽然有老母亲的帮助,仍然忙里忙外感到手脚不够用,夜里孩子难免哭闹几次,第二天上班就有打瞌睡的情况,后来孩子稍微大了一些,母亲杨氏回去了,繁忙的家务事变成习惯,手上慢慢有了一些空闲时间。 这点空隙时间对于忙碌的人来说极其珍贵,不合理地使用是必造成浪费。 唐世科从宏观以及客观的角度观察和分析了一下家里的情况,看看黄美琴,突然发现她一天到晚太过勤快,家里大小事情全部干完好像还有很多力气,给孩子喂着nǎi,两眼仍然搜查和计划着一会儿把什么事情大干一场,又有女朋友们在旁边坐阵大力帮忙协助。 唐世科觉得,自己应该把有限的家务事,多叫妻子做做,尽量满足她为家庭努力cāo劳的热心,不能事情太少反叫她闲得慌,于是下意识中,好意逐渐减少家务事插手量,好心和极不情愿地把家务事留给了黄美琴。 黄美琴呢,她哪里知道这些,哪里知道丈夫的好心,上班加紧工作,到点抓紧时间给孩子喂nǎi,下班回家赶快做饭,孩子一睡急忙洗洗涮涮,夜里闭上眼睛喂nǎi,还没怎么睡就到了天亮,不知不觉中被丈夫的好心好意感受。 他们每天的饭菜还是以下班从食堂打饭为主,外加黄美琴煮上一个、两个其它菜,这年头困难时期也没有什么菜好加,小家小口的,无非桌上把食堂打来的菜加点调料热热,外加一个、两个菜,碰着星期天,要么唐世科,要么黄美琴上手擀张面,用心弄一点油腥臊子炝点葱花吃一碗臊子面,好赖自己做了一回,尽量使生活看起来丰富些。 只是,黄美琴慢慢发现,有不少时间以来,即便好几天没有出长途的丈夫,每一天下班回家总是在她做好饭以后进门,进门时间很准,坐下来就端碗,吃完饭抱着孩子玩,和别人满院子里说笑,简直没有比她早一点儿回家来的,这是为什么呢? 她总是笑着问:“咱的当家人,你咋才回来?” 唐世科笑嘻嘻回答总是很简单:“哎,回答当家人的话,本来可以早一点儿到家,就是这样那样的事情一缠,快步走紧赶慢赶才到家。” 两口子笑嘻嘻甜蜜蜜坚称对方是当家的,这一点,就是很多家庭应该学习的。 但是,黄美琴一边干着家务一边想着:天天都是这么晚回来,车队老是这样? 究竟如何不得而知,带着这个疑问,黄美琴悄悄地问了一下别人,别人告诉她,唐师傅他们车队每天下班,都会有一群人在车库里下象棋。 ,,,, 有一天下班,她把在食堂打好的饭菜在饭盒里装好,径直向车队走去,想去看看车队现在是不是下班都要比别的单位晚一些,或者另外在干什么棘手的工作,加班?“这样和那样的事情”?更要印证一下别人告诉她的情况。 刚刚进车库大门碰见席乐天,大个子席乐天拿着工作服显然下班往回外走,见了她急忙迎上前来站下,黝黑的粗线条脸膛大鼻子大眼,张着大嘴嗡声笑着问道:“小黄,下班了你来咱车队干什么,找唐师傅有事情吗?” 黄美琴亭亭站下笑着点点头道:“老席你好,我找他有一点小事情,他在哪?” 席乐天指指身后说道:“在在在,在大车库里下象棋,每天下班了都要杀上几盘,要不要我去给你叫一声?” 听了这话黄美琴暗暗地点头,心想和自己的消息一个样,对席乐天笑着说道:“席师傅不用,我走进去几步就能见到,你快回去。” 席乐天笑着说道:“那好,我就走了,不过说上一句,你虽然调到外面去了,没事的时候还是到车库玩一玩才好,好歹一起工作了那么长时间,大家见面说个话才好。”说完笑着点点头转身离去。 黄美琴看看席乐天的背影,知道席乐天的话,是说自己离开车队材料室以后,同志们心里都在挂牵,这是一种温暖,难得的温暖,她感到很是甜蜜。 整整心神,回头向车库里面走来,哼,她脚下出劲,柳眉张开,轻咬银牙。 ———————————— .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三三) ———————————— 树树身,藤腾林,树树藤藤共为林,男儿 血热畅怀处,为妻方的乐开心;庄为天,实为 地,庄实共满才存银,若为虚茫抛长袖,情话 柔意换做饼。 ………… 黄美琴取下白sè无沿工作帽,手抱饭盒疾步经过小车库,老远地听见人声哄闹,她定睛一看,在大车库里停着很多大型货车的水泥场院地上,靠着一根柱子围着一圈十来个人,这些人全把头向里围观着,听话辩声,显然里面正在厮杀棋局。 好家伙阵仗还不小,她心里暗叫一声,要不是亲眼所见,谁知道这里会如此,看看都是工人同志个个穿着工作服,好几个人双手撑在膝盖上撅着屁股头伸进人空里看,说笑争论谩骂取笑之声从人堆中传来,情景好不热闹。 已经下班的车队此时很是清闲,机器不响车轮不转,作为工人每天下班这个时刻心情格外放松,但是,她有目的而来,心情难得放松,环看几眼车队全貌,熟悉的环境熟悉的气息灌满心扉,只是这些无法控制此刻气满胸膛。 再走近几步看看这些人,呵呵个个认识,都是家里有事情的当家大男人,全在这里。 她早就在其他女伴哪里知道,男人不管有多大年纪,多深的文化,心理总是像孩子一样爱玩,找着时间的玩,却哪里见过这样爱玩的,下班了不回家吃饭带孩子,帮着伸手做做家务,都躲在这里先下一场象棋,不由地鼻子里气息粗重起来。 一阵轰叹之声传来,显然是谁走了一步臭棋,清楚听见胡常勇的声音大声喊道:“等一下等一下,悔一步,悔一步,这一步没有看好,让我悔一步就一步,再说老婆在家做饭,咱们回家吃饭还得等上一会儿不是,你忙个啥嘛。”话里套话有礼有节,恳求中间加上语重心长,如果换成同音直接儿童,根本没有领导干部说词。 唐世科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好好好,大家看着再让你悔一步,就让这一次了,记住咱们摸子动子,动错了自杀没有人怪你。”话里透着友爱透着大度,却完全不为钱不为米空头人情,呵呵空头人情。 黄美琴听着熟悉而亲切的声音,想一想胡常勇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她的两只脚就像灌了铅一样提不起来,鼻子发酸站在那里。 这时候,搬运队的一个老师父回头擤鼻子,擤完鼻子两手一搓的当间看见了她,空旷的地面上怎么会突然站着一个漂亮女子,急忙揉揉眼睛再看,倒抽一口气回头弯腰向里面小声紧急汇报,所有的人一下子没有了声音地回了头,张嘴无声。 唐世科伸着头站了起来,头上的帽子歪着,脸上是一幅尴尬的表情,其他人都悄悄地看她一眼,招呼也不打不好意思地纷纷离开,走了不远停下来躲着看热闹。 胡常勇站起来,老江湖咋眼的功夫看清形势,装着一付刚刚布置工作完结的样子,咳嗽一声说道:“就这样啊,大家快点回去,明天就这么干。”摆手对一名修理工说道:“把象棋收起来收起来,别老玩这玩意儿耽误回家。” 走到黄美琴身前干笑几声,脑袋点呀点地说道:“哎呀小黄,几天不见还好,来找唐师傅呀,看看也不知唤一声,唐师傅他刚回来,我刚好找大家安排说点事情,说完话没事情下了一盘象棋,哈哈,才下了一分钟。” 说完回头对唐世科笑着说道:“快来呀,站在那里愣着干什么。” 唐世科急忙走过来笑着对黄美琴说道:“你来啦。”满脸通红,问候中间加上讨好。 黄美琴当然听得出来,脸sè一换对胡常勇客气点点头,笑着对唐世科说道:“咱们不是说好今天下班要去办事的吗?这不我怕你有事情就来看看,一来你们就下不成象棋了,不好意思,要不你就在这下象棋,咱们的事情反正不急。” 唐世科脑袋一转立刻明白,拍拍头笑着说道:“看我看我,差一点儿忘记了,还好你来叫我,咱们走。”说完了感谢地笑着,胡常勇一颗心落地也笑了,其他人一看笑着围过来出声问候热情洋溢,说了一会儿大家一起回家。 唐世科心里对黄美琴喝了一声彩,妻子这样的处理很好,真给大家面子,也圆了自己的面子,看看其他人向自己投来的那种佩服的眼光和悄悄做出来的手势,他满脸乐呵,脚底下好像装上了弹簧,接过饭盒走路带着蹦。 一路回到家里,唐世科看看没有发生任何问题,悬着的心慢慢放在肚子里,讨好地干这干那,一切正常地吃过饭,才发现问题的严重xing,这个老是对自己笑嘻嘻的妻子,突然不和自己说话了,脸孔冷冷地没有表情,好像变得不认识,而且,随便你说过几次自己错了,下次再这样下了班下象棋自愿受罚等等都不管用,用什么招数想叫她笑一下更是没门,这样的局面一直延续了一个礼拜,叫人喘不上气。 自从两个人认识到结婚,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不说话的,这样的情景叫唐世科心里好好地难受了一下,在心里确实感到自己的不应该。 这个插曲以后,两个人当然和好如初,黄美琴只给了丈夫一个小小的惩戒,由此,唐世科知道妻子原来还有这样的心xing,处理事情还有这样的大度,佩服中间加佩服。 不过,笨人笨办法,唐世科总是实在难以抗拒棋局的吸引,此事以后自然马上策略注意改进,回家的时间往前挪了挪,叫对方说不出个什么。 而因此,下班以后必须抢先下第一盘棋,没有抢到第一盘棋就站在旁边观战,参与论道,然后抓紧时间提前离开回家,再后来,其她进车库通缉抓捕下班不赶快回家的老婆们来得多了,有个别素质太高的人甚至与老婆论道一下武功的一闹,全厂知名,这种下班一乐变得奢侈起来,最后变成回忆。 这个回合,黄美琴全胜。 ————————————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三四) ———————————— 这个年头的生活条件,实在是太困难太困难了,很多人一天到晚饥饿得流口水,很多人饿得走不动路,别说一般老百姓,就是身居要职的很多大干部也饥饿得浑身抽筋,因为饥饿而离开人世的人们自然不少,后来人们才知道这是三年自然灾害,机会主义的恶果。 自然天灾,给苏联人还债加在一块,碰在一起,就成了这个三年困难时期,而正好处在当时的人们,睁着眼睛四下乱看,饿着肚子大喊,却哪里知道这是几年困难时期,仿佛没完没了地困难,只怕是一直困难到人都死光了才算完。 虽然已经是一九六二年十月初,整个国家城乡物资供应十分困难,人民群众的现实生活相当严峻,时运不转,ri月缺辉,关于国家困难时期的记载、写真、纪实有很多,咱们就不在这里花口舌叙说。 总的一句话,土地里没有一点儿收成,荒野里野菜树皮早已经吃完,剥净,别说麻雀老鼠成了大菜,昆虫、蚯蚓、蝼蛄也是一道荤菜,就是这个时侯的气候也成了大问题,一年四季简直看不见几个太阳天,天空像漏了一个洞一样,没完没了地总是下雨。 雨,不是一天两天的下,而是十天半月地下,刚下完路上才有一点儿干的意思,又下个不停,天空整ri如铁锅底子一般灰黑,乡下人住的土坯房子,很多都被接连不断的雨水垮了,破衣烂衫的难民到处都是,饥饿的cháo流四下涌动。 有的饥民实在饿急了,看见街道上橱窗里陈列的要价昂贵的食品,饥不择食寒不择衣忘却道理,不管三七二十一砸开玻璃猛吃,吃得太多喝下水一胀,没有一会儿就死了。 ……………… 唐世科,黄美琴,他们两口子在这个年代,好在都工作在粮食定量保证供应的国防工厂里,拿着不低的工资,享受着定量,但掐着定量吃饭的生活,没有一点儿油水、副食,为肚肠做一点儿补充的ri子,时时仍然感到肚中饥饿,感到心里急慌。 工厂里为全体职工的生活想尽了办法,但条件制约焦头烂额,谁也不是神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咱们挑着说说,说一件工厂这个时候,为职工们做的一件叫大家多年都不能忘怀的重大小事情。 有一天,唐世科跑长途出车在外,黄美琴下班的时候看见食堂门口大字写着:今ri供应人造肉。 同志们一窝蜂地涌进食堂,她抓紧时间回到家给孩子喂nǎi,喂完nǎi,拿上饭盒对母亲说了一声就向食堂奔去,这可是星期六的下午,第二天不上班,好久没有吃上一顿肉了,有钱的没钱的人都涌了进来,大家都想吃上一口香喷喷的肉。 食堂里进来的人特别多,拥挤不堪,人们铁青着脸皱紧眉头,都为了吃肉谁也不怕排队耽误工夫,正常打饭的几个窗口仍然开着,大家的饭和天天吃腻味了的洋葱、空心菜都已经打好,就等着那扇小窗子打开供应人造肉。 这个小窗口却一直不打开,直到最后一批下班的人涌进来打好了饭菜,它才打开,整个闹哄哄的食堂大厅立刻变得安静。 一个食堂管理人员从窗子里伸头向外一张,大声说道:“同志们,现在开始供应人造肉,请大家准备好一两饭票,四毛八分钱,一人只能打一份,打完了顺着偏门出去,不要和后面的同志们发生拥挤,好了,现在排好队,马上开始供应。” 价钱可不便宜呀,这价钱平里大家可以吃好几天的菜,而且,肉菜一般是不要粮票的,只要钱就行,今天却要粮票,人们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自觉地排好了队,几条队伍一直延伸到食堂外面很远,大家都被人造肉所诱惑,抬着头向前看着,等待着。 黄美琴和林医生两个人俏生生地站在一起,林医生和李正义进秋天的时候刚结了婚,新家就是李正义那间房子,结婚后自然就和唐世科、黄美琴住在两隔壁,两家人关系非常友好。 她们跟着人群排着队,前面已经开动,打好人造肉赶紧盖好饭盒盖子,远远地从偏门离去,谁也不知道人造肉是个什么样子,到底好不好吃。 终于轮到她们走到窗前,递上钱粮后伸出饭盒接下一大铁勺人造肉走出食堂,天已经完全黑尽,她们迫不及待地把饭盒放在嘴边,闻着人造肉喷香的油味,忍不住抓来一块送进嘴里,嚼嚼几下,外脆内嫩,格外好吃,盖好饭盒盖子,大跨步,两个女人笑着快速走回家中。 回到家中再认真看看,却哪里是什么肉,整个是茄子条裹上面粉用油炸出来的茄子条,而且,因为是裹着面粉做出来的,所以还要了粮票,食堂把大家友好地骗了一回。 不过话说了回来,就如是这模样这档次的食品,因为富有浓重喷香的食用油,也叫很多人垂涎,正式职工一人名下才有一份,其他人想也别想。 孩子才满一岁,黄美琴发现,自己又一次有了身孕。 ————————————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三五) ———————————— 知道了自己又一次怀孕,黄美琴作为主家女子,心里又是高兴又是发愁。 高兴的是,自己身体太好,这么快就怀上了第二胎,时下的女人们都在努力生孩子,学习苏联女人多生后代,多生几胎争当英雄母亲,她的身体真的令人羡慕。 发愁的是,自己如今每天既要给洮儿,给林二喂nǎi,又要孕育新生命,又要完成忙碌的工作,在现在困难时期生活条件下,即使丈夫再有能耐提供给养,实感到力不从心。 扪心自问,要同时完成这些十分辛苦,想把孩子们送到三民村母亲那里,哥哥黄振兴家才生的小儿子取名叫社林,只比洮儿小一个月,家中本来已经有两女两男四个娃娃,如今生了这个小社林更是忙碌,不可能咱这里一下子再送去两个,再去给他们增加负担。 当唐世科从外地回到家里,吃过饭高兴地把孩子们抱在怀里逗乐,孩子天真的笑声充盈着家中整个空间,她慢慢收拾着家里,笑着把这个事情一说,唐世科开怀大笑了一会儿,为自己小小一个家庭迎来人丁兴旺很是开心,当然,对于妻子面临的辛苦和cāo劳,也立刻感到是个问题。 还是这个小二楼,他们一直住在这里,原本不宽敞的家里,孩子们的到来更显得拥挤,但是,好在这个年代家里东西不多,合理地摆置后也觉舒适,害怕孩子们出意外,缝纫机盖上盖子,自行车上锁,刀碗置于高处。 抱着孩子,经过很长一阵思考,唐世科说出了自己一直埋在心里的打算。 他仰脸笑着说道:“美琴,你看这样好不好,如今孩子们已经一岁多了,现在你又有了身子,肯定不能继续叫孩子们再吃nǎi,要给他们断nǎi,而且必须下狠心断掉,如果,把他们放到三民村去,首先三民村忙不过来,其次咱们特别是你心里难受,早晚都想着跑去,这nǎi断起来就很麻烦,孩子大人都难受。” 黄美琴点点头,唐世科说的不错,这个事情迟早要解决。 唐世科思谋着说道:“恩娃,你看这样好不好,咱们把林二放在三民村,他终是林家唯一骨血,没爹没娘最是可怜,在三民村离着近,咱们最好看视,而且,同志们朋友们甚至厂里领导问起来,咱们也好正面交代,令大家放心。” 黄美琴听着又是点点头,但是,林二这样安排以后,洮儿怎么安排怎么办呢,她脸上满是疑问,林二虽则可怜,洮儿终是我亲生。 唐世科点点头若有所思说道:“恩娃我妻,你别着急,我有一句话在心里,一直想说没有说出来。” 他说:“咱们结婚成家到现在,算算已经有了这些ri子,我已经多年没有回家了,你更是从来没有去过,干脆咱们回一趟临洮老家,一来把老人们看视看视,二来把洮儿就此留在老家,我家父母在堂,老家的亲人们自然都会好心看待,等娃长大了咱们再接回来上学,这样一来,既可以轻松地把洮儿放心养大,还可以全力地上班工作,而且咱们又可以没有包袱地抚养第二个孩子,轻轻松松地叫他们健康地成长。” 原来这样,黄美琴早就停下手看着丈夫,此时才明白了丈夫心中所想,对丈夫说出来的话没有什么可以反驳。这个家两个孩子,林二因了没爹没娘最受看待,同志们朋友们甚至厂里领导也倍加关照,丈夫这样的决定,首先出于豁达大度的心理,更是对亡者最好安慰。 这样真好,黄美琴看看孩子们稚嫩的脸蛋,怀着对丈夫家乡的神往以及为孩子的健康成长着想,点点头笑着应承:“嗯,就这么办。” 能够携子回家看望父老,叫孩子家乡在成长,唐世科心里非常激动,这是出门以来多长时间的心念,但是,想想自己家乡道路艰辛,妻子定有众多不适,唐世科表面上没有一点儿表露。 他思谋再三笑着诚恳地说道:“美琴,咱们互相是天底下最关心的两口子,你虽然身体很好很健康,惯能吃苦,然而要去我的家乡,山路实在既远又难走,我怕路上委屈了你,要不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一个人带着孩子回去,很快就回来了,这样你就不用太辛苦,不用费力地在我们老家的大山路上行走。” 这些话体贴诚恳,体现了他对妻子全部的关心,黄美琴听了心中感动,坐下来仰着脸笑着说道:“唐师傅,看你说的什么话呀,你一个人带孩子上路,我坐在家里怎能放心得下不是,再说,既然咱们现在是一家人,我这个当媳妇的,说什么也应该回去看看家中的父母亲才是。” 这句话很对,作为媳妇,黄美琴原是应该在公婆膝前敬孝。 唐世科笑着说道:“你的心意好是好得很了,中原姑娘生在平原天生娇贵,我怕你路上腿一软走不动路,到时候我又要抱孩子又要顾你,只怕老也走不进家门。” 这话激起黄美琴天生的倔强xing格,她用手缕缕头上的卷发,睁着大眼睛,张嘴坚定地说道:“哼!小看人了,今ri我就要走一走你家那个山路,叫你看看咱们平原上的姑娘,脚下到底能不能走山路,说给你听一听,咱人没有到急了的时候,一旦急了,说不定走起山路来你还要落后!” 夫妻通心,唐世科看着她那认真可爱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黄美琴以为丈夫不相信她,还要表示自己的决心,但从丈夫的笑声里知道,丈夫这是在给她提前打一针预防针,娇笑着冲上来就是几拳。 唐世科被打了几个标准的粉拳,更是笑声不停,想着多年没有回家,现在可以携妻带子陇中家乡一游,高兴地大喊一声抱着洮儿满地打转。 两口子说笑声引来曹步清,坐下来听了自也伸出长牙开怀大笑:“太好了五哥,我真是为你们的决定叫好,你和我嫂子携子回故里,太公等一众乡亲不知道有多高兴,就这样决定了,要上路的事情兄弟我前后cāo劳,你们只管走路。” ————————————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三六) ———————————— ——陇原高,洮水长,游子中原念家乡,夫妻携子 踏路处,涓涓旧暖润心肠;银不白,金不黄,千里 白面敬上堂,不是儿女无财富,山川相阻难倾囊。 …………………… 唐世科,黄美琴小两口,面对家庭现状得到共识,就是把孩子们分散寄养,洮儿送回老家临洮,林二送到三民村,这个家,只有这样才能轻装,两口子才能更好工作,才能更好地迎接即将来到的又一位娇儿。 既然决定了要回老家,两个人高兴地到单位申请探亲假,开好介绍信,然后给老家发了一封信,告诉了自己的大致行程,做这一切的时候,俩人正如要出征的战马,昂奋无比。 临着上路还有几天就开始着手准备礼物,准备一些什么礼物呢? 唐世科这么多年没有回家了,黄美琴又是新媳妇带娃上门,是该好好地给老家里特别是久别的父母带些礼物送上心意,可是,敞开大门乱扭头,放眼往家里或者大街上看看,天上ri冷地上凉,风刮斜墙枯树黄,想啥啥没有,整个社会在飞扬的灰尘中喘息,黑sè调的生活现实没有一丝儿喜气更谈不上充实,别说心中想着应该带些什么什么,没想就是为回乡路上多准备些吃的也叫人犯难。 哎——,荒凉世界难为巧妇,令人泄气,唐世科奋斗多ri,眉头紧锁无可奈何。 最后,折腾半天难满心意,只好给老家里每人买上一段子做衣服的新布料,在食堂里为老家换出来一袋子四十斤白面,两个人准备下两天的干粮,装上想办法才买到的烟酒,基本就绪, 最叫人高兴和放心的是,洮儿的生活没有问题,黄美琴的nǎi水非常充盈,这是很多妇女拿着供应票,必须花大价钱买代ru粉养活孩子最羡慕的,除此可以不叫人担心。 ………… 他们一家人要回临洮老家的消息一经传开,朋友们锁着眉头纷纷友好动问,这个时候这个年份,在家里坐着也饿的心慌,出门上路,哎哎,哎哎。 白天,车库里的同志们为这个问题争论不休,晚上,全跑来挤挤挨挨坐了一屋子,交头接耳讨论不停,甚至发生激烈争论,就连杨芹香,这个心里对黄美琴有怨气,很长时间与黄美琴保持距离的老同学,听到消息也关心地跑来,进门对唐世科看也不看,只是挨坐在黄美琴身边一边逗着洮儿,一边劝说黄美琴眼下最好不要出门。 杨琴香,妖娆动人的身段更加消瘦了,脸面白得碜人,飘逸长发遮盖下的白眼珠白牙齿为主调组成的笑容,楚楚动人令人怜悯,她身后的林忠志,更是谨小慎微见人便点头问话便哈腰,潇洒的采购员风度荡然不在,她俩进门令人众气为之滞。 杨琴香的到来叫黄美琴心里很是感动,拉住手再没有松开,杨琴香除除下意识挣扎,少顷手上用力和黄美琴紧紧相握,互相观望真情盈然,唐世科将这些自然看在眼里,他说不出高兴说不出尴尬,只感格外舒泰。 围绕着归乡之路,围绕着时下社会现实紧迫状况,朋友们所有的意见归总在一起,就是一句话,这个年头出门实实在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路上太过荒凉,有钱也买不到东西,就算碰见吃的可以买上一点,分量少不说,价钱贵的惊人。 曹步清和王俊等几个老乡,用自己回家的切身经历一遍遍描述路上的艰难,扼腕感叹难受难受,还说:人多的地方稍微不注意,或者就算格外注意也会发生偷盗、拥抢事件,公安局、派出所的人员饿着肚子根本管不过来。 唐世科是驾驶员,天天在外面各地各大城市跑动,于朋友们的话语以及社会现实自然有太多的体会,心里非常清楚,现在上路回家,带着老婆孩子以及一大堆东西的确不易,必须预备足够的必需品,做好迎对突发事件的准备才能出门,他心里把回家的路线,以及在火车站、汽车站、山路上所需的时间反复推敲,心里的境况都是过去的,现在是听曹步清几个人说的,两下里加在一起最后点点头,也只能点点头,生活的现实叫自己必须走一趟这叫自己魂牵梦绕的,然而又是十分辛苦的回乡之路。 根据胡常勇买回来的火车票上的时间,经过充分的准备,当然是只能根据现有条件尽可能地做好准备,大家风风火火地把他们一家送到了火车站,一直将他们在车上安顿好,才一个个地下车在窗子外挥手告别,曹步清把唐世科的手抓着说话,胡常勇,展勇鑫和其他人站在后面,董德者在纪龙樱尖利的催促声中脱下自己的新外套甩上车来,大声说这衣服他穿着多余,可以给孩子当尿布,张武成从屁股后面拿出一把活动扳手递上来说道:“拿着,我的好师傅,你路上没事情就好,实在闲得慌就用它要么修一修火车,要么修一修想和你动动脑筋的人,这玩意虽然样子不咋地,推拉挑戳打功能齐全。”唐世科本来不要,这玩意儿平ri里天天拿在身边那是为了工作,现在携家带口地回老家,没来由再拿上它累赘,但看看张武成的笑脸和大家的表情,还是高兴地接在手里,心说有这么个东西在身上占不了多大地方,倒没有什么不好的呢,向张武成伸伸大拇指以示夸奖,张武成笑得很是得意,杨芹香使劲拔高身子与车窗上探出身子的黄美琴说话,反复叮嘱她到了临洮见了公公婆婆应该注意的事情,最后不知道为什么她说着说着眼睛里还有了眼泪,大概是她俩从小一起长大,心里知道黄美琴从来没有去过远地方,此时不仅要远去千里之外,更是要独自面对从没见过面的公公婆婆。 ————————————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三七) ———————————— 根据胡常勇买回来的火车票上的时间,经过充分的准备,当然是只能根据现有条件尽可能地做好准备,将林二送到三民村回来,唐世科黄美琴浑身上下结束利索,定下一颗准备上山打老虎的心,再看一眼家里扭头上路。 大家风风火火地把他们一家送到了火车站,从公共汽车上下来才走一步,呵呵,他们一伙被汹涌的旅客人cháo淹没了。 这些旅客,扛包提兜挤挤挨挨行sè匆匆,面容焦急或抬头顾盼或大喊着横冲直撞,宽大的候车广场被极大地声浪包裹,更有太多的妇孺孩童拥挤成堆身边堆满行李,扭头看看,远处的楼房在红sè公共汽车的抚摸中蔚然动容,前面的火车站大楼旋入飞灰,候车广场被成团扭结的人疙瘩堵满,广场仅有的几棵大树索索打抖。 这样的凌乱拥挤乱七八糟状况空前,颠覆了ri出而作ri入而息寻常人的思维。 曹步清大叫:“咱们一个个挨着走,别走散了,更注意不要踩着人惹麻烦。” 一行人无语点头,谁也不敢大意,抬头抬腿互相关顾一路穿行,掐着时间检票后相拥走进站台,伴着铁轨特有湿热气息,伴着蒸汽列车大声的喘息,伴着滚滚人流匆忙的脚步,他们鼓起力气用压倒一切的气势排开人众,一直按车票找到车号,妥帖将一家三口在车上安顿好,看看越来越多的人流涌上车来,四下实在没有地方站下说话,才一个个地下车在窗子外挥手告别。 隔着车窗,曹步清抹掉一头的热汗,扬起眼镜片子把唐世科的手抓着连串说话,胡常勇,展勇鑫和王俊其他人站在后面搭不上话,一个个张着大嘴抬头傻笑。 董德者在纪龙樱尖利的催促声中脱下自己的新外套甩上车来,大声说:“哥呀,这衣服我穿着多余,可以给孩子当尿布。”黄美琴抓住甩下车他又甩上来。 大个子张武成一张大扁脸笑呵呵看了半天,从曹步清头上伸过脑袋来大声说道:“师傅你一路顺风,照顾好我师娘。”从屁股后面拿出一把活动扳手递上来说道:“拿着,我的好师傅,你路上没事情就好,实在闲得慌就用它要么修一修火车,要么修一修想和你动动脑筋的人,这玩意虽然样子不咋地,推拉挑戳打功能齐全。” 唐世科点头哈哈大笑,本来不要,这玩意儿白亮闪闪的,平ri里天天拿在身边那是为了工作,现在携家带口地回老家,没来由再拿上它平添累赘,但是看看张武成的笑脸和大家的表情,还是高兴地接在手里,掂量掂量,心说有这么个东西在身上占不了多大地方,倒没有什么不好的呢,万一有个用处,倒是一件称手的物件,向张武成伸伸大拇指以示夸奖,张武成笑得很是得意。 车窗一角,杨芹香使劲拔高身子与车窗上探出身子的黄美琴说话,反复叮嘱她到了临洮见了公公婆婆应该注意的事情,情谊深深如同姐妹,最后不知道为什么,她说着说着眼睛里还有了眼泪,大概是她俩从小一起长大,心里知道黄美琴从来没有去过远地方,此时不仅要远去千里之外,更是要独自面对从没见过面的公公婆婆。 黄美琴与杨琴香说了太多的话,她俩直把彼此的情义用在了分别时刻,纪龙樱和王琴枝几次插进来也无法打断,只好伸着手逗弄洮儿小小的脸蛋。 ………… 这班列车是一趟快车,从西安到兰州运行时间有十多个小时。 整七点,车上车下拥满人群,各种声音充满耳鼓,突然发车铃声响起,站台上所有的送客人员,在身穿墨绿sè铁路工作服工作人员的指挥下,紧急结束告别向后退开,空中飘来人人皆知的《国际歌》,一名拿着信号灯的铁路指挥员把信号灯对着火车头转圈缓缓摇动。 一直在喷着隆隆白sè蒸汽的火车头,汽笛长鸣,声震四野刺激耳鼓,列车在车站高音喇叭的歌声之中,终于在大家的告别声中留下盈满空中的烟雾和灰尘,越来越快地离开了西安火车站,向西飞驰起来,“哐哐哐哐”地奔进荒野,将古城西安越来越远地抛在了后面。 列车启动的时候,唐世科和黄美琴和窗外朋友们大声告别,朋友们跟着列车跑动,最后被列车甩在后面。 车轮哐当哐当之中景sè变换,唐世科收摄心魂回头看看,车厢里全是橘黄sè的木质长座椅,座椅分成两边,一边统一是三个座位排列,一边统一是两个座位排列,座椅与座椅则对面而设,旅客对面照脸而坐,更多的没有座位的旅客挤满过道。 对妻子看看唐世科说道:“没啥事情。” 黄美琴抱着洮儿笑笑说道:“没啥事,就是车上太挤,没想到现在困难时期,出门的人其实挺多的,这些人出门干什么?” 唐世科笑笑说道:“这个谁知道,都有自己的事情。”说着话把洮儿接过来抱在怀里逗弄几下,看着洮儿红红的脸儿高兴笑道:“洮儿啊,咱们就要回家见爷爷nǎinǎi了,你高不高兴啊。”洮儿岁小少不更事,唐世科自觉好笑忍俊不住。 黄美琴也觉好笑,丈夫和孩子的逗乐有时候很是好笑。 她新奇中环看车厢,她虽然生长在火车站旁,客用列车常时乘坐,但是真正的长途旅行却是第一次,此刻看来,短途客用列车和长途客用列车其实有很大的不同,除了车厢内部的成设外,更多的不同来自旅客,短途旅客实在没有太多的行李,更没有太多的憔悴。 景sè飘忽的车窗前有一个舌头型不大的小悬桌,桌上可以放置旅客的随身小物品,诸如茶杯、书报之类,头上两边则是贯通从车厢这一头到那一头的通头货架,旅客随身携带的大件物品就放在上面。 此刻这个小悬桌上放满洮儿的一应物品,仿佛专用。 ————————————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三八) ———————————— 唐世科高大英俊一身衣服簇新光鲜,黄美琴柔美婀娜,烫过的卷发和金丝眼镜将一张脸衬托的格外秀美洋气,他俩在众多的旅客之中格调鲜明。 看看周围,坐着的,站着的拥挤旅客,都是一般老百姓,提着包放着箱子衣衫破旧表情木讷,看不见一个红光满面衣裳光鲜之人,所有的人在列车运行的摇晃中安静顾盼,顾盼着一切顾盼,无jing打采,困难时候的人们,脸上没有一点儿丰润之sè。 唐世科对这样的景致早就习惯,站起身来,把货架上刚才朋友们放置的自己的行李认真检查过,确信不会掉下来或者放错地方,这才坐下,高高的个子做这些事情很方便。 他心里太高兴了,久违的列车哐当声里和洮儿玩在一起,窗外变换的景致为爷俩提供了太多的玩趣,抱着洮儿看着外面的景sè笑着小声地和洮儿说着话,偶尔回头和黄美琴对对眼光,满眼里都是笑意。 黄美琴坐在靠着车窗的位置上,脸sè红扑扑地很是兴奋,列车跑起来后,两眼就紧紧地盯着车窗外看着。 自己的家乡三民村就有一个火车站,她从很小就和着同伴们常常在车站上拣煤球,有时候爬进停着不动的货车箱里玩耍,经常学着别人的样子,趴在铁轨上听火车离去或者奔来的声音,看着停在车站上的列车或者飞驰而过的列车,总想着自己什么时候坐上跑它一圈,美气美气。 后来长大工作后,偶尔也坐一次、两次,但那都是两分钱从三民村火车站到西安火车站的慢车,摇摇晃晃地没跑几下就到了,一点儿也不过瘾,快一点儿的火车没有坐过,远一点儿的地方没有去过,现在,和丈夫带着孩子突然一下子坐上快速列车奔驰千里之外,新鲜里伴着激动,她满脸笑意。 唐世科心里激动,离开老家多年,此时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突然携家带口重回故里,感慨颇多心绪难平,但表面上却没有什么表露,他回头和黄美琴一起睁大眼睛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sè,嘴里提醒妻子,如果看见列车头在自己这一面转着弯跑的话,就要把自己和孩子的头离开窗子,以免蒸汽火车头烟筒会把很多细灰飞进窗来眯眼睛。 两个人逗着孩子,对一岁的洮儿说着外面的山水、桥梁、牲畜以及城镇、房屋和人群,洮儿显得很是高兴,眼睛又大又圆,才一岁的他身体很硬朗,已经可以站起来慢慢挪步,嘴里发出呀呀呀学语之声,引得对面邻座之人赞叹夸奖。 坐火车的人山南海北谁也不认识谁,因为坐在一起,都会友好地互相说说话,打发一下列车运行中无聊的时间,他们发车的时候是七点钟,没有一会儿外面已近天黑,景sè逐渐模糊,再过一会儿,天sè黑尽,关下车窗。 在列车钢轮与铁轨有规律的敲击响动声中,黄美琴抱着洮儿靠着椅子很快睡着了,唐世科当然不能睡觉,他带的东西除了孩子全部的衣服被子外,给家里人的布料价钱很是昂贵,那一袋子白面在今天简直就是白银,随便就可以救不少饥民的命,贵重着呢, 再说,出门人都有一点儿随身东西需要一颗jing惕的心来小心防护和关照,上车就倒身大睡的除了流浪汉再就是神经病。 他悠闲地抽着烟,给秀发如云的妻子和孩子盖上董德者那件新衣裳,因为心里想着事情,和对面满脸友好的旅客没有说上几句话,就回头两眼一直盯着车窗外面。 列车以差不多六十迈的速度前进着,黑夜之中,车窗外看见有一两盏灯光飘过就意味着有一个小车站到达,如果是一大片灯光交相辉映,自然就是一个大站,到站停车稀疏或稠密的旅客上下车后汽笛一响又继续前进。 “兄弟贵姓,你们一家子是到兰州去吗?”对面也是两个人的座位,其中一位三十几岁的男人笑着对唐世科问道。 唐世科点点头笑着说道:“不客气,免贵姓唐,这位大哥,我们这是回家去。” 这人友好地说道:“熬,你是陇上人,现在西安工作,我姓陶,原来在西安南郊供销社工作。” 唐世科说道:“原来是陶大哥,兄弟在西安西郊qa公司工作,听陶大哥的话,原来是在供销社工作,现在换了其它工作?”说着话递了一支烟过去。 姓陶的汉子长得jingjing瘦瘦,看上去是个很爱说话的人,他接过烟来点上说道:“换什么工作呀,那屁工作有啥干头,我拿上自己的户口回家咯。” 唐世科一下子没有听明白问道:“你是说不要工作回家了?” “对!”姓陶的说道:“供销社里粮食定量太低,和你们机械厂比起来,每一个人都少了很多更吃不饱。” 他愤恨说道:“自从没有副食供应以后,咱们那点定量只能吊个命,在我前面已经有不少人回家不干了,我想了很久,感觉前途无望,因此打上背包干脆回家,我家在天水渭河边上的农村,山好水好,一年四季粮食不缺,就算地里粮食收成少了,那么大的渭河随便一网也能打上不少鱼虾,哪像这里整天挨饿不说,还老是没完没了的上班纪律,作息时间受管制,咱从此当一个农民,凭着力气给国家种粮食,再不受这窝囊气!” 此人说话满口积怨,眼光忧愁里伴着火星,唐世科一时无语。 旁边另一个人手里拿着茶杯点着头赞同地说道:“陶大哥说的太好了,我和你一样也是实在受不了,饿得不行了干脆回家的,我姓王,老家也在天水渭河边上,过去在西安水厂工作,天天饿得人前心贴着后背,想一想人这一辈子那里不能活一条命,干什么非要在那里受这个洋罪,还不如回家种地,对了,你家在渭河那一面,叫个啥地名?” 这两个人他乡遇故人,一问一答亲热地拉开了寻根问底的家乡话,寻找互相之间可能的关系。 这年头很多地方单位系统里,不要工作跑回家的人大有人在,抱上被子拿上户口本就可以撒丫子消失,但qa公司这样的现象很少,这和国家对于航空军工生产大力保全分不开,唐世科看看一陶一王,真乃“逃亡”之合,无聊地回了头。 ————————————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三九) ———————————— 列车空间,有限容量却是极为特殊载体,这样的空间霸道,划时代限制着旅客活动,瞬间即过万般变化的窗外景sè,硬生生将人的思维尽量扩大,因此,在“哐当,哐当”声中飞快地前进着的狭小空间里,人的思想却比平时更飞跃。 唐世科斜靠在座椅靠背上抽烟,眼光一直停留在车窗上,在即将归家的兴奋中,难以平静的思绪飞得很远,马上就要和分别很久的父母见面,这一点这一刻叫他兴奋不已,不过,总有一句话萦绕在心里:家乡已经多年未曾踏足,父母皆以年迈,他们还好吗。 在他的心中,一闪既现的熟悉又亲切的倒生湾家里,闪现着就要和亲爱的老人们坐在一起,要好好叙叙自己的思念之苦,渴望见面膝前敬孝的情意,不过,当所有的欢乐激情过后,面对老人,自己都应该向他们汇报些什么呢,这是个难题。 回想自己当兵出门的所有经过,再想想进入qa公司一晃几年的生活,本想着生活应该越来越好,事业应该蒸蒸ri上奔向成功,谁知道国家碰上了巨大的困难,工厂面对着太多的具体艰辛,多少努力成为影。 在这个困难的年代,尽管自己以及全体职工做出了巨大的努力,不少人在困难中甚至失去生命,整个航空事业的一切,仿佛一头牛车掉进死水一潭难以前进,这中间,有那么多叫人难忘,有那么多浪费和不满足,有那么多无可奈何。 值得庆幸的是,自己有了黄美琴这样一位好妻子,给自己的生活带来了巨大的幸福与活力,然而,严峻的生活现实,使自己在新婚喜悦之后,很快融入到一家人为吃一口饭而掐斤算两,计划着怎样更加合理地使用粮食定量,呵呵,就这一点便让人心酸不已。 秦岭东方红林场,那是自己经常想到的地方,这当然合情合理,人在困难的时候谁都会不自觉地想到丰衣足食的所在,饥寒叹美食嘛,那个美丽得不得了的地方,在这个年代实在不可多得呀,那个好友老黄,身为林场场长,早就向自己发出了号召:如果你想,你高兴的话,就过来当一名林业工人!咱们林场需要汽车驾驶员。 可是,自己和千千万万新中国航空工作者一样,谁会把自己面临的困难放置在国家利益之上呢!更多的人们,在困难面前宁死没有退却,不是吗,如果大家见困难就跑,哪里还有今ri航空事业的锅碗瓢盆。 ………… 天sè转眼即黑,黑夜的车厢里,顶棚上隔距离昏黄的照明灯引人入睡,黄美琴睡了一会儿醒来,和唐世科换着睡觉,了一口馍馍喂了洮儿。 列车越过天水靠近兰州,对面座位已经换人,唠唠叨叨大有相见恨晚的“逃亡”二人已经下车,他们下车前对唐世科说了很多心里感慨,主要意思就是叫唐世科审时度势,没必要在年轻的时候把自己的好好年华浪费了,唐世科冷笑着未知可否。 而从这里以后各站陆续上车来的旅客,甘肃陇中口音渐浓,再过几个小站,上车来的旅客连唐世科自己久违的家乡口音,家乡土话也随口就说,那么随便那么随便啊,这个场景是列车上任何归家人都会碰见的,这个记忆会深入脑髓经年不忘。 家乡口音,家乡土音,听上去是那么遥远却就在眼前,唐世科睁大眼睛亲切地看着说话的人,心里突突突地滚动着对家乡的亲情,心中越加激动和兴奋,再无睡意,贪婪地听着人家说话,等待着自己走进家门那一刻的喜悦,黄美琴听了很久却很茫然,毕竟陇中口音与中原口音太有区别,听了半天只能是懂非懂。 早上接近七点,在晨曦中,列车缓缓地进入了兰州火车站,整个车厢的人都在整理各自的东西陆续下车,车厢里异常凌乱,滚动着暗暗飞尘。 唐世科把董德者的衣服扭成一根绳,一头拴着带给家中亲人们的布料和孩子的用品,以及曹步清、王俊等一帮老乡相请着带回家中物品,一头拴着四十斤白面,弄成一个褡裢担在肩上,腾开双手护住妻子走向车厢门口,黄美琴抱着孩子跟随在后,俩人挤挤挨挨随着旅客下得车来,随大队通过出站口检过车票,凌乱的兰州火车站广场呈现在眼前。 这个火车站大楼修得也还像模像样,有些气势,车站广场占地面积不小,却只有不大的地方铺着水泥地,水泥地上堆放着小山般的货物加盖着篷布,广场边沿地带一sè低矮的窝棚货栈,往返奔跑的架子车和人群踏起很大的灰尘,整体看起来与各地车站区别不大,在自己的记忆力,变化也跟一般。 天气尚早的原因,虽然广场上人头攒动空气实在有些yin冷,四下看着这里,亲切里夹着太多的陌生,唐世科出门工作以后还是第一次回来,路途当然不熟,凭着曹步清几个人的讲述,再问问路人,带着黄美琴向城南走去,在城南,有一个长途公共汽车站,去临洮就要在那里坐公共汽车,一路行来,这个西北重镇尽收眼底。 兰州,古城城区建筑宏大,历史悠久,从古至今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是中原通向西北的重要交通要冲,也是陇中高原政治、人口、经济集中,物品云集之地。 新中国成立以后的兰州,工业以炼油,化学,机械、有sè冶金、毛纺为主,并且ri益颇具景象,城市里有兰州大学等高等学校以及科学研究机构多所,有五泉山,白塔山,雁滩等名胜,郊区以生产兰州水烟,兰州瓜,西瓜,苹果等著名。 这个城市里,各民族人口杂居各置信仰,相互濡沫自来和平相处,整个城市建设古朴别致,基本建筑是以南北走向夹着黄河而建,城区细细长长顺着黄河延绵二十几里。 唐世科边走边看,边看边把这些说给黄美琴听,黄美琴笑呵呵频频点头,对山区黄土包围的黄河水道旁,如此绿sè一片,如此天人合一西北的重镇颇为感慨:真是好地方。 ———————————— .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四十) ———————————— 唐世科黄美琴两人抱着娃一路行来,看着兰州城的景象。 秋sè中,汹涌浩大的黄河水,在随河而建的城市中间,翻滚扭曲奔腾前进,早晨的阳光使浪花飞起无数跳动的太阳,钢筋铁骨的黄河大桥高高架于河流之上,远远看去,现代化的钢铁大桥如梦如幻,远古的黄河水狰狞中间充满美气,水势湍急之处惊涛骇浪,水势坦缓的水湾之中,渡船漂浮摇摆。 河岸码头人头攒动,堆满砾石的河滩,家畜悠闲野草依依野鸟低旋,城区及河岸四下杂乱而茂密的大树,勤快劳作的当地人民,以及眼光所及的工业,交通状况,西域古城所有景sè主sè调与西安自是不同。 唐世科怀着一颗亲切的心,放开胸怀尽量搜索着过去景物,感慨着仔细给黄美琴做着讲解,同时他想,没想到自己出去这些年来,兰州城发展也是很大,街道上解放之初的很多建筑物已经销毁,建成了现在流行的众多苏联版的建筑,看上去漂亮、高贵堂皇,建设速度与西安城差不多。 来到兰州长途公共汽车站,时值困难时期,这里虽然绿树掩隐路面平坦,但是看起来豪不繁华甚至有些荒凉,和很多地区一样同样积聚着许多饥民,见到衣裳光鲜之人一拥而上伸手要食,两人抱着孩子急忙躲在路边一角。 两间民房中间拐角,唐世科安顾得妻儿安全,独自前去打问车次情况,知得车站到临洮长途公共汽车一天一趟,今天的车已经发出,只好购买第二天车票在车站等待一天。 唐世科回来把情况一说,最后摊着车票笑道:“只好在这里等待一天。” 黄美琴抱着娃笑着点点头:“如此只得这样。” 就此,把东西在车站上寄存以后,二人打算先吃饭,然后趁着这个时间在兰州城里各处看看逛逛,玩一玩,唐世科更想看看,过去在这里逗留的时间里,曾经不止一次去过的景sè很好的雁滩公园,五泉山公园,或者看看黄河大马滩。 唐世科接过洮儿抱着黄美琴紧随,走不得几步到了一个小饭店,一问里面的饭菜价格贵的惊人,一份炒白菜要四毛钱,跟西安一份有肉的炒菜一样价钱,出到外面来再问一家小些的饭店,这家却只有面食供应,一个小烙饼要两毛钱,两个人一顿饭随便就是好几块钱,价格贵得叫人向后直退,而且饭店周围围着很多饥民,不怀好意将俩人打量。 站在路口两个人互相看看,唐世科有些困惑:“怎地这里饭菜如此价高,虽是困难时期却也不能,不应该如此相待世人。” 黄美琴自也困惑,笑着说道:“唐师傅,要不咱们这样,咱们自己带得有馍馍,就在车站上要点开水吃了坐着说说话,好歹也把时间混过去了,省得东跑西跑增加消化。”她对唐世科一直以师傅相称,结了婚仍然没有改变。 唐世科点点头笑着说道:“好,我妻说得好,咱们就坐在车站里哪儿也不去,省得跑不了几步肚子饿。”二人相挨进得车站。 这个汽车站修筑很是简单,但是在此时的兰州城很具影响,交通地位十分重要。 车站建筑主要有一间大厅,旁边修着两间边房开着双门的候客厅用来候客,大厅里面开着几间售票窗,摆着数条长板凳,墙上挂着车行四方八处的公里里程及价格一览表。 站在候客厅向外看去,外面大土坝子种着不少洋槐树,树下停着几辆头顶上顶着黑sè大燃气包待修的破公共汽车,因为汽车燃油供应十分紧张,这个年代,各地使用燃气作为汽车动力非常普片,车站周边,被一sè的农人土坯房子所包围,凌乱中夹带着荒凉。 此时,聚集到这里来的旅客人数不少,男女老少相携相扶充塞候客厅和房屋角角,这些人服装大多以灰黑为主、语言各异,从间杂着各民族旅客的人群以及货物不难看出,兰州地区四方五里的人们,如果出行对此车站的依赖,荒凉的车站,有车上客一边凌乱,无车上客一片寂然,人们脸上表情除了木纳就是茫然。 这里所有的商店、饭店、旅社包括邮局当然都是国营的,房子都是红砖修葺,间杂在周围农人的土坯房子之间,对旅客的供应除了吃食价钱贵的离谱,其他倒还进人心意,开水供应周到,旅社房间床铺干干净净。 他们在旅社里凭着结婚证、介绍信,定下一间出门就是车站场院利于上车的小房子,吃了馍馍逗逗孩子,只是黄昏的时候,踏着金火一般的的余阳在外面走了走,容身在城市与乡村结合处,远山连绵远去,黄水滔滔奔流,黄土地与现代文明衔接,归鸟翼翼古建筑和现代黄水钢铁大桥相映成趣,彰显远古与今人同歌同唱,美轮美奂的西北特有景致,将脚下的行程变成绚丽金路。 可惜,美中不足,遍地饥民饥饿的眼神,现实可怖的环境令他们早早回房。 晚上,这里四周十分安静,除了偶尔车辆归来,偶尔狗叫万籁俱寂,唐世科在窗子上反复看视多遍,不知狗叫声从哪里传来,这年头能够发出叫声的狗儿实在过于珍贵,白ri成堆的饥民不知去了何处,车站周围不见人影,车站大厅一盏昏黄灯光照耀,除了打更值夜者再不见人。 他躺了下来,从最初的担心变得放心,想着明天就能到家,心里太过兴奋,把家中过去的事情一件件对黄美琴慢慢说着,陈谷子烂芝麻全部向外抖落,从小的时候开始一直说到长大g rén,说到兴奋地方两眼放光,太多的记忆太多的联想充盈心间。 黄美琴初始一边给孩子喂nǎi一边笑咪咪地认真听讲,后来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 唐世科发现了颇觉没劲,看看妻儿甜美的睡姿,最后自嘲地笑笑,仍然顾自顾想着家里的事情,美美的出了一口气,翻翻身舒展一下身体,笑着美美地睡下。 睡下的时候不忘感叹一句:困难时期,夜晚与黄昏也困难的安静,困难的听到一声鸡犬狗叫也是美事。 ————————————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四一) 虽然是车站地面,空旷辽阔的黄土高原夜晚十分安静,困难时期,没有鸡鸣狗叫之声,只要顶住饥饿便能睡得格外舒坦,俩人一觉天亮。 第二天早上,刚刚接近七点,窗外,绝大的人流声震动地面将俩人惊醒。 旅社床位挨窗而设,唐世科爬起来看看说道:“不好。”黄美琴听了急忙起身观看,不由惊呼出声:“我的妈妈娘,这是怎么说!” 只见车站黄土飞灰的场院里,不知何时人流如cháo,太多的男女老少旅客背箱提包,大呼小叫蚂蚁搬家般塞满卡卡角角,最早出门的车辆驱虫般涌动着前进。 唐世科看看手表皱皱眉头说道:“时间还有呀,怎地却来了这许多人,如此阵仗,只怕咱们今次上车有些折磨,恩娃,我收拾东西你给孩子喂nǎi,咱们抓紧时间,快。” 黄美琴衣服已经穿好,梳着头说道:“这个地方真有些怪异,本来安安静静却一下子钻出这许多人来,看这个架势,势必准备上车打挤。”回身把洮儿抱在怀里抓紧时间喂nǎi。 唐世科紧忙收拾东西笑道:“是咱们这里的风格,你不看古书里写的,平旷的地方一夜间几十万兵马拥住交战,这里车站地面,人们要出门必然克时涌来。” 很快,唐世科肩背褡裢,黄美琴抱着孩子,他们站在了拥挤吵闹的车站大土坝子上,迎着阳光避开行人,很快找到了自己要坐的,牌子写明开往临洮的公共汽车,车门处已经拥住很多人等待着准备上车,更多人询问着车次涌向前来,飞动的脚步踏起遍地黄尘。 唐世科看到,这是一辆车头鼓起大鼻子的老牌大道奇改装的公共汽车,车身是红艳艳的颜sè,车窗很大挨个没有玻璃,车门在车腰中间。 他走到车前拿出自己的车票仰头看看,昨天买车票的时候,因为时间早买的座位在最前面,他们的座位紧靠着司机,心里暗暗点头,很多年没回家了,坐在这个座位上视线好,正好可以好好看看家乡风景,突然咔哒一声,车门不知被谁弄开了,就像决提的洪水,门前的人疯狂拥挤上车。 这还得了!他对拥挤着上车的人们皱眉看看,这么多的人拥挤,只怕自己动着慢了便无法上车,把车票轻轻含在嘴里,对黄美琴点头说道:“跟着我。” 他身高力大,运住一口气,猛然涌身向着车门前面挤成一团的人群挺去,借着身上前包裹后粮袋的力量,身子在车门边一挺一横一退再挺,人群被他推在一边让出一条道,黄美琴抱着孩子紧跟在后,借着一瞬既失的空隙上了车。 短暂强烈的拥挤,他被挤出了火气,烈目喊开占住自己座位的人,护着黄美琴一阵挤挨安顿坐下,放好东西看看,娘的这一下头上居然挤得冒出汗水。 到开车的时候,这辆长途公共汽车,车顶气囊前后堆满了小山般的货物,车身周边,没有玻璃的车窗伸出很多戴着毡帽、瓜瓢帽,挤眼咧嘴的脑袋和半截身子,就像半山庙子下面小上面毛大异常怪异,有的人嘴上还栽着一根没有烟叶燃烧的烟杆,头和半截身子虽然伸在窗子外面,对窗子里腰上受到的挤压甚至是捶打骂骂咧咧。 车里,除了前面有座位的人坐着外,后面即使有座位,也被太多的人挤得歪着身子斜着脑袋,过道中间的人们挤成了紧密疙瘩,因为实在太过拥挤,肚腹紧挨、鼻息相通、心脏同跳,就算挤成了这样,车门外还挤着不少没有挤上车的人。 这些实在无法挤上车的人,一个个忿怒地咬着牙齿,身子硬生生使劲顶住车门帮子,使劲翻动表示愤怒的眼皮,用自己的姿势和表情,表示大家都是一样的人,谁都想上车,为什么别人在车上老子却站在车下,你们车站上看看这样的情况怎么办! 更有甚者,车窗上下始终不断飞空传递着木箱包裹杂物,有的大喊拿上来,有的大喊拿错了,车上车下不知道什么人大声哭叫大声哭喊一片噪音。 唐世科黄美琴坐在座位上,看着这些满心感叹:幸好动作快,不然哪里上得来。 看看开车时间到,一位皮肤黝黑,抽着烟身形凶猛的大胡子司机,穿着油腻腻脏兮兮的工作服,顶着一蓬脏乱的头发,迈着方步从前面售票大厅走过来。 司机很习惯地看看挤满乘客的公共汽车,对仍然挤在车门边的人大声呵斥,叫这些没有上车的人滚到一边去。 很多人看着他的凶样退在一边,有那坚决不退的人脸上摆出一幅委屈,撅着屁股身子却向前做出坚定的姿势,被他上前一脚踢开,揉着屁股嘴里嘟嘟囔囔,司机动作熟练地抬脚又踢下一个人,第二个人捂着屁股叫着跑开,其他人一哄而散站开几步,有人委屈地拿着车票给司机看,司机看看车票看看人,一指车站售票厅意思去把票退了。 司机口音很重吼道:“上了车,你是我的乘客,没本事上车,你是地上站着的人与我毫不相干,车票算个啥,看看,那些卖票的坐在那没事,去退票正好。” 唐世科黄美琴看了大惑不解,感情买了车票没有上车就等于没买,这里车票原来不能保证上车的,暗暗庆幸自己幸好动作快,不然此刻直接到售票大厅郁闷退票。 大胡子司机抬头挺胸,一手卡在腰里,一手拿着烟头,夸张地抬抬腿,把周围地上人众狠狠地看了一眼,意思很明白,没本事上车怪你不怪我,有本事再来挤一下试试,老子几下把你屎踢出来。 看看再也没人胆敢超越雷池,他有些得意,把烟含在嘴里眯着一只眼,走到车边一只手抓住车门,一只手捏成拳头,冲着门边没有收进车门的屁股们就是几拳,在这些被打疼得屁股向里紧急一收的瞬间,“哐当”一声使劲把车门关上,车门挤住肉的人一阵狂叫乱喊他好像根本没有听见。 低头审视一下,确信车门关好,司机才绕到另一边打开司机车门上到驾驶座位,有些破烂的作为表面,阳光里立刻飞起一片飞灰。 司机上车后吐掉烟头,反身一条腿跪在座位上两手撑着靠背,屁股抵住方向盘,对着满车的人冷冷地看着,车里一下子安静了,就算有人的脚被别人踩住,有人的大腿内侧顶在一根铁扶手上也暂时忍住,所有的人都赶快把自己的车票举在头上。 ————————————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四二) ———————————— 你是羊来我是羊 你有娘来我有娘 只为回家爬上车 喁喁哀哀挤鼻梁 ………… 狭小的公共汽车空间拥挤不堪,各民族乘客仿佛牛羊被强行挤压在一起,本既善良的天xing,却因强力挤压,强悍、恶毒、霸道、委屈等等元素爆发,各种不和谐同时展开,前面的乘客看见驾驶位置上,司机上来后翻身投来恶狠狠的眼光,急忙停下吵闹把车票顶在头上,后面也即效仿,车里霎时间一片安静。 把车票顶在头上,此动作自然方便司机检票,想必也是本地习惯xing检票动作,唐黄两人不敢怠慢,自然也像别人一样拿出车票,因为近在迟尺,把车票往司机眼前伸伸。 这位黑球球的大个子司机,衣服实在肮脏,单腿跪椅双手脏兮兮扶着驾驶椅背,身体姿势没有改变,凶巴巴的眼光从上往下在身边唐黄两口子车票上停停,再在身上停停,眼光稍加游离,扭头再看其他乘客,看人的时候,强大的优越感下,皱紧眉头牙齿咬紧,以至于下巴两边鼓起疙瘩肉,这样的脸部表情,杀牛者常有。 满车紧紧挤着的人管你是汉人、兄弟民族,是男是女,一个个表情老实地看着司机,就连那些因为车内太挤,身子和头都挤着伸在车窗外面的人,也尽量努力把身子和脑袋,使劲收回车里顶着车票讨好地笑笑,叫司机大人检票,另一只无法收回的手臂,拿着毡帽在窗外飘摇。 这种检票大概进行了三分钟,有车票的人气定神闲保持不动,人空空里剩下没有车票光着脑袋的人,这些人在这个当口,在司机的恶狠狠的关注检阅中,把钱扬着塞进车棚上的一个小包里,没有现钱的人,把早就准备好的差不多比得上路费的物品,当着司机的面塞进这个小包里,塞进去的东西有手刀,大蒜,布鞋甚至还有烟叶、馍馍,塞完看看司机,表情是这点东西差不多,再要的话老子没有了。 再剩下的一些人,实在没钱没东西塞进小布袋,尴尬着伸伸胳膊扬扬头,多少有些委屈看着司机翻眼皮,马群里的孤单货意思很明白,这趟车咱坐定了,哥们这模样的一个人,没有钱,有力气,既然上来了,路上你看着叫咱做点啥都行,就是不能叫咱下车,叫咱下车咱就拆汽车轱辘,大家都别走。 司机咳了一声把浓痰吐在窗外,这年头穷人太多,没钱坐车的人每天都有,没有钱的人还不是急着回家,他此刻肯定是有问题也当成没有发现问题。 司机镇压xing,一字一句恶狠狠大声吼道:“都听着,现在马上要开车了,路上谁也不要乱叫,不要乱闹,谁把谁的脚踩住了不要打架,打架的人不管在哪必须滚下车去,要是大家听话就算了,不听话的时候,哼哼,老子就把车开进黄河里去,大家全死光了算球!” 他的话很霸道,全车的人仰脸看着他谁也没有说话,没有说话意味着大家听见了。 唐世科和黄美琴互相看看,悄悄做个怪脸,想不到自己天天开车山南海北奔跑的人,今天却坐上了这样一个拥挤不堪的霸王车。 司机说完话招招手,那个装满物件的小布袋,被众人虔诚地传递着来到他的手上,掂量一下,咧嘴满意笑笑扭身回头坐下,小布袋被很好地安置在座椅下方,就此一缓,车里挤成疙瘩的人们,迫不及待立刻恢复大声吵闹,有人大声质问别人,为什么把腿顶住老子胯子半天不挪开,别人大声回答不顶住你的胯子老子的腿没有地方放;有人大声质问别人为什么老把臭嘴对着出气,别人不服气说你的嘴更臭………… 司机再不理会,顺顺屁股身子坐正,抻抻脏衣服领口,把住方向盘扭头对唐世科黄美琴两人无意地再看了一眼,显然觉得他俩不同于此地乘客。 他很随便地对唐世科问道:“去临洮?” 唐世科点点头笑着说道:“去临洮。” 司机又问:“去干啥?” 唐世科回答:“去回家。” “临洮人?” “临洮人。” 彼此虽然轮换各说三个字,好像还有些咬口却也意思明白,司机点头轻轻笑笑,表情挺友好挺客气,于刚才飞起大脚踢人,瞪着眼珠检票大为不同。 司机扭头熟练地发动汽车,唐世科出于职业习惯,隔着中间发动机上堆满的包裹偷眼观瞧他的cāo作。 这车还挺好发动,就是发动机声音很大,犹如轰炸机没安消音器轰隆隆震天响,盖住了满车人众的吵闹之声,车子全身不住发抖乱响,而且屁股后面冒出不少黑烟,黑烟冲上窗口唐世科心里讶然。 司机显然对这台车的状况非常了解,不以为然悠闲地看着窗外,窗外阳光普照,土地场院站着很多没有上车的人,表情各异地看着他,他多少有些得意,脚下轻松一抬离合器开动汽车,却因为车子太重油门没有跟上熄了火,全车人看着就要上路,见车子突然熄火不由自主地轰叹一声,有那脑袋伸在窗外的人喊道:“这车要死了。” 司机嘴里轻轻地骂了一句什么,表情微微带些忿怒,显然是才多大一点事情,你们他妈的屁叫个鬼,重新“嗯嗯嗯”发动了汽车,脚下把油门“轰轰轰”地加得很大,踩住离合器挂住档位再把油门轰大,使发动机发出震天怒吼,然后猛然抬起离合器。 唐世科是开车的大行家,知道加大油门猛抬离合器会发生什么,急忙用手护住黄美琴和孩子,这辆头顶满是货物,两边车窗开满各民族人头之花的公共汽车,在司机加大油门猛然抬起离合器之后,轰叫着微微抬起长长的黑头,毅然决然猛然冲向车站大门。 车头前面几米外有很多等车人站着,司机不减速只按大喇叭,瞪着眼珠子踩油门,眼里好像啥也看不见,目视前方,加速前进,俨然压死人不用偿命的态度,或者压死一个不过瘾要压就压一大群的气势,越马横枪杀入前方。 公共汽车这样的势头,吓得前面路人一个个睁大惊恐的眼睛,连滚带爬翻着跟头猖狂躲避,剩下路中间一个拄着拐杖的可怜瘸子,紧要关头瘸子保命要紧,突然手脚灵活,猛然扔掉拐杖侧身翻滚出去,这辆红艳艳疯狂的公共汽车,咳嚓压断瘸子的拐杖恶狠狠出站,就像一团燃烧的火,带起冲天的叫骂和满天的灰尘。 唐世科忍不住扭头看看瘸子自言自语喝彩:“好功夫!” 司机不经意笑道:“肯定假装瘸子!不然已经死了。” ———————————— .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四三) ———————————— ——众众服顶岁,绵绵依柔软,蒲 公英结子打伞,藕举荷叶独杆,万树独 木撑天;人人一条命,喘喘气息间,猖 狂大路奔腾时,惊动魂魄处,君子心胆 悬。 ———————————— 说出发,就出发,这辆红艳艳的公共汽车,仿佛憋急了的战马,抬起高昂疯狂的头,用吓死一万人的气势,怒吼着冲出车站,猛劲拐弯对直上路冲向未来,一点儿没有减速,轰轰叫着很快将兰州长途汽车站甩在远处,几个上坡下坡后奔行在直条条黄河河套公路,或者起伏不平的山路上,车头一片原生态,车尾一股黄土飞扬。 从起步出站到猛跑,期间只是短暂过程,这个短暂的过程却叫人心惊肉跳,唐世科手里捏了一把汗,和旁边从堆积如山的包裹顶上,脑袋伸向前方的好几个人头,一起大睁着眼睛经历了这一幕。 这样说我情况下,唐世科没有心情察看其他人的表情,更没有心思欣赏黄河风光,只是在炸响的发动机轰鸣声中,一边惊恐地护住妻儿,一边惊恐地看着大胡子开车,心中“娃达达”地叫了一声,自己开了这么多年的车,还是第一次坐上这种疯狂前进的公共汽车,更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驾驶员的野蛮cāo作! 旁边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大声说话:“嗨,刚才咱们出站那一下子真来劲,这车猛然跑动起来力量还真大,赶得上咱家**,速度真快,站在院子里的那瘸子动作还挺灵活,一个跟头翻出去了,要不非得把屎压出来。”农人说话万事与农事相连。 “是啊,有点**发情的劲头!”不少人大喊回答,车上发动机声音太大,人们说话直着脖子大嗓门。 另一个人也是大声说话:“你说得对,那瘸子可能练过功夫,看样子起腿的时候是猴家拳,刚才躲车头的时候,他身子倒在地上,抓住树桩把自己提过去了,回过身子先把大门牙龇出来两眼看着前方,正是猴家拳的表现。” “哈哈哈哈”人们开口大笑“汽车是压不死猴子的。”有人这样肯定。 大胡子司机正在加速开车,回头恶狠狠地骂道:“放你娘的屁,都把屁眼塞住,再瞎吵吵一声都滚下去!”说话的人立刻没有了言语,眼中露出忿怒,心里辩白说嘴巴和屁眼是两回事,要是不坐你的车,老子说不定先把你的屁眼给塞爆了! 这种说话对话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车头前面人众被司机恶狠狠吼住安静了下来。 ………… 前方大路很直,速度快一点危险xing不是很大,此时,唐世科才把手掌离开黄美琴和洮儿身子,心中稍安,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的大腿肌肉松弛了下来,回头偷眼向后观察了一下,车里的景象自然在他的预料之中。 刚才汽车猛然起步出站,自然造成很大sāo动,全车人尖叫着向后形成很大的挤压,这种挤压猛然来临的时候,人们出于本能吸口气在肚里,准备抗拒别人对自己的压力,只是没想到,那里抗得住排山倒海巨大而扎实的压力,胖一点的人吐出气以后要眼睛珠子外鼓脸sè朱红,瘦一点的人吐出气没奈何地身子急速变成扁平脸sè霜白,满车人众,被猛烈的挤压挤得差一点把屎挤出来。 有人的牙齿猛地一下啃在别人头上,自己的牙一下子几乎断裂掉出嘴来;有的人一张脸硬生生挤在别人脸上,可以看清别人的每一根眉毛,自己的脸被别人的嘴抹满臭烘烘的口水;当然,还有那运气实在太差之人,一头撞在别人抱在腿上的木箱子铁皮脚上,抱着头憋口气猛忍疼痛,疼过以后大骂不止,整个车里乱成一锅粥。 满车人众,以xing情彪悍男子汉居多,一个个忿怒地互相大声吵骂,大声喊叫,要不是车上实在太挤,实在没有地方,很多人都可以撸起袖口放对,其间,老弱旅客低缓哀怨之情尽被淹没。 不过,在所有这些骂声中间,就是没有人骂司机,好像这样的结果不是司机干的,而是身边这王八蛋狗ri的硬生生撞上来才造成的。 车窗两边,半截身子本就伸在车窗外面的人,更是惊出一身汗来,要不是反应快抓住车窗帮子,刚才汽车猛地向前跑那一下,离心力和猛烈狂风弄过来,差一点儿就飞出去掉在地上摔死了。 唐世科从来不骂人,看到这样的结果心里十分气愤,暗骂道:“你个狗ri的,这一脸大胡子算是白长了,咋能这样开车嘛,何况公共汽车满车装的都是人,太危险了!”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着骂了一句,表面却没有一点儿反应。 会开车的人,对于别人开车,特别是坐上驾驶技术比较差的人开得疯狂车,心里的担心要比不会开车的人重了很多,他认真地看着大胡子开车,分析着前方的路况,发现这位大胡子其实是个非常憋脚的司机,一个档位上坡一直把车跑得没力气了才换档,发动机的力量一下子跟不上来只好继续再换一个档位,爬完坡了不及时换挡,加着油门叫汽车发动机在低速档里空叫半天浪费动力。 这样的cāo作对机械是有很大损伤的,下坡,特别是下长坡,这老小子一下子就把变速杆丢进了空挡,悠闲地一脚一脚踩着刹车控制车速,看着叫人心悬,万一刹车失灵或者气压不够,那可是要人命的啊,刹车气管要是突然爆裂满车人都难逃厄运。 他的心揪得越来越紧,看看满车里对于机械一点儿不懂的人们,心里很是担忧,自己肯定不能把方向盘夺过来,不知道该怎么办。 黄美琴对于丈夫自然非常了解,从丈夫的表情上知道有事情,但是到底是什么事情却一点儿不知道,抱着孩子看看丈夫再看看司机,下意识心里别别担忧起来。 ———————————— .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四四) ———————————— 不管唐世科看着大胡子怎样蹩脚开车,前方的道路在不停地向后飞去。 从兰州往临洮去,这是条一直跑,可以跑到g qing的212国道,到临洮全程只有一百多公里,这个时侯的212国道,当然不能与其他国道相比,因为经济条件以及本身山形地势的制约,路况很差,与规整二字划不上边,因为干燥不能生长,行道树也见不到几颗,能走车罢了。 这辆公共汽车轰炸机般轰叫着,离开兰州边上较为好走的河套路段以后,通过几条小河岔与大片的土地,走不了多久,拐弯爬入著名七道梁路段。 进入山区,黄美琴大睁着眼睛看不够,她生于中原,八百里秦川那里见到山脉,昨ri列车运行,天黑才离开中原进山看不见,是以山区形状在心里仍然只是想象。 此刻真正进入山区,她看着前面连绵的山体不觉问道:“山,便是这些大土堆吗?你不是说山很美,美里面装满神话装满传奇,可见这些话不真。” 唐世科笑了:“我的妻,山便是这个样子,咱们这里的山都是石头山,换成别个地方的山,树多草多便很有看头。” 黄美琴笑道:“看你还是糊弄我呀,这哪里是石头山,全是土山,石头,咯咯咯,到了你家这里,石头我还认不出了。” 唐世科笑道:“这个只能怪你不了解,不知道此地风景,老话是这样说咱的:石山土盖头,黄河向北流;就是说咱们这里的山都是石头,表面却被黄土覆盖,黄土高原黄土高原便是黄土的天下,黄河向北流,便是说在这里黄河依据地势改道向北,一直要到蒙古边上才改道向东。” 黄美琴听着,看着,心里浮现神往,想不到诺大的黄河却在这里改道北流,诺大的黄土高原却原来山底都是石头。 唐世科指指前面说道:“你看,前面就是此地人人皆知的七道梁,走完七道梁,咱们回家的路就走了少一半了。” ………… 七道梁路段,因为山形凶猛,地质条件以及风沙侵蚀经常需要修整,整条路段还是以土路毛路为基础。 七道梁,远远看去山势苍劲,巍峨雄壮,犹如几条伏牛横卧陇原大地,山体一道道相连相依,山顶与天体云海相接,灰黄sè的主sè调在秋天里更显山体朦朦胧胧,接天铺地。 七道梁,究竟是不是七道大山岭,老百姓谁也没有一个定数,正着数好像差不多,反着数就多了很多,而且数着数着会把人数糊涂,因为从这里开始是延绵不断的山区,整个地形地势就是山连着山,梁连着梁没有尽头,并且从这里要走三十多公里的山路过中铺一直到达巴下寺,整个公路才走出大山沿着黄河河套前进。 因此,你想想该有多少大山,一个简单的“七道梁”根本不能概括此地,只是古时候人们就把这个地方这么叫着,已经使这里形成特有的地名,起这个名字,猜想一下,古时候的人们可能是以七道梁的“七”字,形容山梁众多的缘故。如果绕开河套地面向着大山行进的话,庞大的黄土高原,简直就没有出山的时候。 唐世科当然知道这个地方,他作为本地人,对“七道梁”如雷贯耳,这里离着他亲爱的家还有很远的路程,过去虽然没有机缘在这里常来常往,但从人们的口中自然听过不少有关这里的故事与传说。 这里就是西游记火焰山地区,传说,当年火焰山火势太大,黄河断流,太上老君提醒玉帝适可而止,不要将黎民百姓赖以生存的黄河烧干,玉帝却充耳不闻,太上老君无奈,用老君耙子耙出无数沟坎,以此,火焰山大火被遏制,今天的七道梁,便是太上老君所为。 此刻,他坐在这台发动机轰隆隆炸声雷响的公共汽车最前面,看一看前方巍峨苍茫的七道梁,盘旋直上山顶的公路,透过堆积如山的包裹,下意识看看与自己隔着不远的大胡子司机,心中惴惴不安。 大胡子蹩脚的驾驶技术,他已经不想所看,不知道这老小子开车爬这样的山路,会怎样把汽车好好地开过去,但愿吉人天相,千万别出个什么故事,依他这样的cāo作,万不成最好还是把咱们放在半路上? 他有些气馁地想:只要不出事,就算放开腿走上一天两天人有些辛苦,起码也是平安了又平安,别真把咱给整到大沟里,那样从此只能闭着眼睛伴星星。 从唐世科天不怕地不怕,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然而心里涌上来的不安来看,这个大胡子司机的驾驶技术太也糟糕。 ………… 唐世科拿出烟卷,点燃一支隔着包裹给大胡子递了过去,大胡子点点头接过来吸了一口笑着大声说道:“行啊,一看就是城里的公家人,而且看来还是个经常坐车的人啊,知道怎么给师傅点烟。” 唐世科谦逊地笑了笑也是大声问道:“师傅啊,开了多长时间的车了?” 大胡子回头看看他回答道:“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咱这个运输公司成立的那一天我就在这里了,先是赶马车,后来开汽车,合起来和车打交道七、八年了,论资格,运输公司的驾驶员谁也没有我在公司里待得长。” 唐世科笑着点点头,原来人家还是个多面手,马车汽车都会开,只是,在运输公司时间长的驾驶员,驾驶技术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啊。 他又问道:“这个运输公司成立多长时间了。” 大胡子叹了一口气说道:“成立的时间倒是不少了,解放没几年就有了,就是他妈的没有几辆车,有那么几辆车任务很重,各地轮着跑,剩下的就是在城里各地完成一些转运工作,绝大部分使用大挂子马车,咱们很多人都是赶马车的好手,再厉害的牲口也管得住,风风雨雨中往返来回地给公家单位运送货物,前年人家解放军部队上看着咱们老百姓可怜,把几辆退役车辆支援了咱们,咱们请人家兰州交通机械厂装上一个公共汽车的壳子,才正式地往各个方向配发了公共汽车,路近的一天有一趟车,路远的两天跑一趟车,再远的一个星期发一趟车。” “嗯,原来这样啊。” 唐世科笑着回答着,心里暗暗思想,自己多年在外,家乡的经济、交通状况情况还很严峻,没有解放军部队对地方上的支援,这个运输公司其实是有其名无实,老百姓出行仍然是马驮驴背加上步行。 不过他反过来又想,解放军部队上给地方上支援的汽车一般车况都过得去,起码叫地方上能够正常运行使用,不可能专挑破烂送人,想一想,这话却问不出口。 ————————————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四五) ———————————— 公共汽车在前进,建国不久的困难时期,路上简直见不到其他车辆。 此时,公路进入山地便没有多少景sè,路面坑洼不平,虽然汽车速度不快但是高矮直接压过去,剧烈颠簸伴着轰鸣的发动机声音,唐世科感觉速度快得不得了。 大胡子开着车,自言自语地说道:“哎,其实咱也不能说话坏良心,人家解放军送给咱们的汽车其实挺好,就是咱们这里二杆子人太多,听说以后有汽车开不用再赶马车,早高兴得张着嘴大笑。” 拐过一个弯道他接着说:“前年人家解放军送汽车来,大家高兴得不得了,敲锣打鼓欢迎解放军,欢迎大汽车一辆接一辆开进大院子里来,那汽车可是真漂亮真喜人啊,车身整洁玻璃明亮,欢迎大会刚刚解散,人家解放军刚刚坐着汽车才出了大门,运输公司全体领导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拍着巴掌欢送,大门里面可就乱了。” 看一眼唐世科他说:“咱们的人就像狼见到肉一样兴奋地龇牙咧嘴爬上汽车乱整,乱鼓捣,你是不知道,唐大马蹄子那狗ri的,没注意就把一辆漆光锃亮的汽车给开动了,好家伙,车头前面还推着几个人,停不下来,唐大马蹄子吓得不知道怎么办,车前面的人来不及跑开倒退着身子大喊大叫用手推着汽车头,走了几米,看看掉进大沟里,好在车头一下子触在两个大石头上熄了火,车头前面的人在石头缝里一个也没死,在激起的土灰中,伸出白嘎嘎的脸来大喘气。” 这样的场景的确吓人,认真听讲的黄美琴和旁边几个人不由“呀”了一声,洮儿一直在睡觉,这时候醒来,伸出小手抓爸爸的脸,唐世科爱怜地亲亲他的小手。 唐世科嘘了一口气,看着大胡子嗫嚅着说道:“确实太也吓人,你们在车上的人可是吓得不轻。” 大胡子听了啐了一声说道:“哪里呀,当时我在另外一台车上,心里也是太高兴,想着这玩意儿就是用来拉东西的,基本道理和马车一个样,只是咱没用过罢了,按着刚刚向人家解放军驾驶员学的方法没费劲就发动了汽车,挂上档一松离合器,这车对着前面的土坯房子冲了过去,还没有反应过来土坯房子应声而倒,连人带车一块儿埋在土坯里,等人把咱救出来,好好的车变成一堆破烂,好在房子里没人,都站在外面看热闹。” 乘客们哄笑了起来,黄美琴咯咯咯笑得厉害,这是她上车以来第一次开怀大笑。 大胡子板着脸一点儿没笑,说到这里把烟头扔到窗外叹口气道:“好家伙,那一下把人吓坏了不说,把车碰坏了不说,咱们的领导瞪着发红的眼睛冲上来,也不先看看咱还剩下几口气,不看看咱满身满头的土,差一点就把咱给杀了,给活埋了,要不是大家都一个劲白着脸地说好话,到局子里坐几年也说不一定,因为这个嘛,我和唐大马蹄子都被开除了党籍,人人看见我们都不顺眼,自己也觉得对不起国家,对不起新中国,对不起今天的幸福生活,对不起那么好的汽车,成天到晚抬不起头来,扫了好长时间的马路,连老婆一天到晚都给咱们翻眼睛,就差不让睡觉,不让吃饭!” 这句话说完,旁听的人止不住高声大笑了出来,黄美琴笑得眼泪水流出了眼眶,旁边的人笑得大嘴张开可以放进一个拳头,唐世科张着大嘴理解地笑得很是开心,心想大胡子这些人实在是胡闹,心里却也明白,大胡子这样的司机原来上车没有多少时间,驾驶技术缺少或者没有进行过专业培训。 说着话汽车开始爬山,山路陡斜,地势险峻,轰然炸响的发动机,费劲地拉动着满载的,浑身乱抖的汽车行驶在黄土山路上,看着大胡子拙劣的cāo作技术,唐世科握着双手,心下暗暗叹了一口气,这种不及时换挡,一个档位跑到底,不能很好地利用发动机动力的cāo作方法,要不了多久发动机就会开锅。 该怎么办呢?唐世科心里想着,把这个情况悄悄地贴着耳朵告诉了黄美琴,黄美琴对汽车不是太懂,小声地给她讲解以后明白了,自然也是没有办法。 山路弯弯,有的地方坡度很长还十分陡峭,坚持着爬过几个大坡,路上稍微平缓一点后大胡子大声问道:“说了这半天还不知道你在城里干什么工作,说给咱听听。” 唐世科笑着说道:“咱们刚好是同行。” 大胡子听了回头再一次认真把他看看大声道:“真的呀,那太好了,看你年纪轻轻岁数不大,开了几天车了?” 这一句话把唐世科给堵住、噎住了,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一般情况下,同行见面都会客气地尊称对方为师父,把自己摆在虚心后学的地位上,这个大胡子却张口毫不客气地把自己当成了久经车海的大师傅。 黄美琴女人家终是压不住心xing,听了大胡子言语显然是在轻视自己的丈夫,嗓门亮亮地大声说道:“年纪轻轻的又怎么样?说起开车可比你开的时间长!教出来的学员这辆车子都拉不完”说完话,一甩头上烫过的如云卷发,漂亮的脸上是一种绝对的自豪感,不容置疑。 车上人客物品挤得满满的,唐世科和黄美琴两口子一上车就引起人们的注意,在衣衫不整的乘客之中,他们二人的衣着打扮显得与众人格外不同,女人一般不会撒谎,黄美琴这时候张口说话,脸sè因激动而发红,卷发衬托的容貌更加美丽,眼镜片亮亮的,这是文化人、城里人的标志,并且口音显然和本地口音有异,更是引起大家的关注。 因此,在大家看来,当然是趴在前头包裹上的几个脑袋看来,既然她说是这样那就一定是这样。 ———————————— 第九章 款款新娘不化妆(四六) ———————————— 大胡子被黄美琴一句话震住,轻轻笑着看看这个异常漂亮的女人,真是异常的漂亮,漂亮的女人冷着脸严正地面对粗野的汉子说话,明明是个秀女,却自古以来有种天生震慑力。 大胡子粗糙的脸上多少有些尴尬,只是脸皮太黑看不见颜sè变化,他为刚才说的话有些不好意思,收起了刚才的傲慢态度。 他对唐世科笑着点点头大声道:“对不住,出门人一路上说说话就图个嘴上痛快,说话没有把门,你不要介意,不要往心里去,既然这位女同志,是你的家里?她说你开车的时间比我长,那就比我长,比我开车时间长就是师傅,你还是教练,你教练师傅就看看咱们开车,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没有。”这不是假话,而且听起来十分中肯,听他说话的人都点点头。 唐世科看着前方,汽车正在三档上向着一个慢坡爬行,远处三十几米是一个急上坡,到了那个急坡跟前再换档,汽车发动机就会很费劲,要是大胡子一直跑到发动机没了力气再换档,对汽车发动机来说,简直就是一种磨难。 他忍不住说道:“看看前面这个陡坡,把档提前换在二档上往前面那个急坡冲上去,你不提前换档,这样把发动机硬憋,车子走起来费劲不说,搞不好一会儿就开锅了。” 这句话很是专业,大胡子脑筋都没动就听话地换了二档踩下油门,汽车发动机猛然提高了运转速度,吼叫着余力充盈地爬上山顶,虽然速度不是很快,但谁都能感觉得到,这个急坡爬起来很轻松。 上完急坡就下坡,这是一个很长的大坡,坡道弯曲一直通向很远的大山脚下,大胡子习惯地把cāo纵杆一下子丢进了空挡,汽车在下坡路上慢速滑行,发动机在怠速情况下声音十分清晰,唐世科听着发动机的突突声,知道坏事来了,机器已经开锅,果不然,没有走多远大胡子也知道了,选了一个路面稍微宽一点的地方。 他把车在路边慢慢停下对车上的人说:“汽车开锅了,要停一会儿才能走。” 车上传来一片轰叹之声,说什么话的都有,不少人骂骂咧咧,抱怨,大胡子在其他人无奈的神情中。 他对唐世科一摊手嘿嘿笑着说道:“你是师傅就早点说一声嘛,现在开锅了,咱们谁也走不成,就在车上睡觉。”看时,停着的车头前机器盖子上果然有水蒸气向外冒了出来,好像这都怪唐世科,要是唐世科早一点说一声,发动机哪里会开锅。 大胡子虽然脾气不好,但人不坏还有些直爽,这一点已经可以肯定,听了他的话唐世科笑了起来,说道:“好好,就算怪我,停一会儿叫它晾一会儿再走,要是你车上备得有凉水加一点马上就能走。” 大胡子点点头说道:“听你的话看来真是个行家,咱们这地方别说是个行家,就是稍微懂一点汽车的人都少得很,我开了两年多的车,车上还是第一次有一个驾驶员坐在身边说话,好了,咱们下车去说说话。”说完话,打开自己身边车门并且笑着向唐世科招手跳了下去,唐世科笑着看看黄美琴,只好跨过众多的包裹从驾驶位置上跳下车去。 唐世科来到车下随手带上车门,站下一看,这个地方是最标准的黄土高原大山区,一sè的土山山体巍峨连绵,除了东扭西歪的胡杨外根本看不见几棵大树,四下只有一蓬一蓬的野草迎风倒伏,秋阳已经升的老高,整个山体沐浴在秋阳之中,人的头上能够感觉到秋阳的温暖,脚下却是秋寒之意,站在地上弄不好就打一个冷噤。 此时回头实际地好好看看这辆公共汽车,真可怜见,这么一辆已经落伍的汽车,满身灰尘却拉着这么多的人和货物,真正地做到了物尽所值。 好玩的是,两边窗子上那么多的人伸着身子仰着脑袋,车一停风小了,急忙抹掉脸上的飞灰,打上一锅烟美滋滋地抽上了,嘴里一口一口地向外吐着烟,不说话只是眨巴着眼睛往车下看,情景悠然,表面看来对于汽车走不走没有一点儿关心,其实是没有一点儿办法,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抽上一锅烟,老子先舒坦舒坦再说。 唐世科摇着头笑了笑,回头一看,大胡子已经打开车下一个悬吊着的木质工具箱,拿出一大一小两个装水的水袋,这种水袋是羊肚子所做,陇上人家谁都自小就知道,不曾想如今连汽车也用上了。 知道是要给发动机水箱加水,唐世科心里不知道大胡子为什么拿着两个水袋,还是径直地走到车头前面,一抬脚就站到了车前保险杠上,防止热水上冲,他歪着身子先把水箱盖子上的覆土吹开,打开了水箱盖子,一股水蒸汽“噗”地冲出来老高,水箱里面温度太高,已经不多的水还在里面翻江倒海。 大胡子提着水袋过来,从唐世科刚才的谈话和现在爬上车头斜身扭开水箱盖子的动作上看,他知道这个年轻人确实是个内行,轻轻笑着把小的那个水袋递了上来。 唐世科接过水袋说道:“先叫它晾一会儿再加水,现在温度太高,凉水加进去有作用但不是很好。” 大胡子说道:“行啊,反正咱又不忙着走路,停就停一会儿,我给你的这个袋子是叫你先把你的肚子加一加。” 唐世科笑了,陇上之人用水对人是最真诚友好的表示,在滴水贵如油的黄土高原上,万事水为先!他看了看手上的羊肚子水袋,多少年没有见到这样的水袋子了,久违的乡情溢满整个胸怀,用最真诚的笑容对大胡子表示了自己的感谢,拔开水袋塞口,仰起脖子就是几大口下肚,不过,一股辛辣的酒气直冲鼻息叫他闭住了气。 这袋子里不是水而是烈酒,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猛然几口呛住,叫他气也喘不上来,幸得他平ri里颇有些酒量,只是眨巴着眼睛说不出话,挺着脖子运劲。 ———————————— 第十章 华山云松吻远香(一) ()———————————— ——华山松 三峰高耸入云中 悬绿如妻偎秀峰 秀发飘甩山野趣 软语轻慰采药翁 ———————————— 看见唐世科猛然被烈酒憋住,大胡子司机开心不过哈哈大笑,接过酒袋咕嘟咕嘟一气喝了几大口,喝完抿抿嘴巴满意地点点头。 唐世科抚胸片刻喘过气来,看着黄土高原金灿灿的高山大地,实在想不到自己一颗热爱家乡,被家乡的气息温暖的心,猛然被这口烈酒呛得差一点背过气去,实出意外,酒在肚子里热突突地,他坐在叶子板上把心气运实沉了,才出着长气强笑着说道:“哎呀,你给我的是酒啊,也不事先告诉我一声,几口下去看把我呛得,心里火辣辣直突突。” 大胡子再喝一口还在继续哈哈大笑,与自己的恶作剧得意至极。 唐世科唾了一口唾沫清除嘴里酒味后问道:“师傅你贵姓?”说着话递上烟。 大胡子接过点着,抽一口笑哈哈说道:“怎么地,还要来将通名,问清楚了姓氏名谁再开始厮杀?给你酒喝还成坏事情了?小声点,别人听见酒会流口水,看你文绉绉的,啥贵姓不贵姓的,我叫马有财,放过年就四十岁了,你倒是姓个啥?” 唐世科笑笑说道:“原来是老马师傅,今天算是把你老先生见识了,不给人喝水却给酒,酒虽然万千贵重却给我来了个冷不防,差一点没把人憋住,我姓唐。” 马有财哈哈大笑:“这叫冷不防,人生逢此必有悲喜,唐老弟记住了。” 唐世科点点头不置可否:“问一句,你跑这个公共汽车连个修理工都不带,天高地远,坏在路上怎么办?” “坏在路上怎么办!” 马有财摸着大胡子笑着说道:“坏在那里咱就睡在那里,这大山猛路的地方,谁来了也只能是个顺路倒,白天等着被太阳晒死,晚上等着狼来吃人,破烂单位里一天不来人,过个两天三天还不来人?不要咱这个人他还不要这个宝贝疙瘩了?开车的就只管开车,谁还把谁带在身边,哪怕才跑一百米,只要开出了车站就算是上了路,驾驶员就是修理工,修理工就是驾驶员,坏在路上就当保管员,坐车的愿意坐就一天两天地坐,不愿意坐了就下车走路,反正都是从小走惯路的人,车坐多了还嫌屁股难受,走走路,东看一下西看一眼还长点儿见识,就是这么个情况你叫咱们有啥办法。” 唐世科从见到他就有了几个疑问,想一想拣着话问道:“马师傅,刚才在车站上,我看见你叫拿着车票的人去退票,却不把车上没车票的人叫下去,这是为什么?” 马有财哈哈一笑说道:“唐兄弟,你觉着奇怪,觉着不合情理是不是?你肯定是一直开货车,没有开过客车,更没有开过山区的长途公共汽车,我说的没有错!” 唐世科点点头,当年在部队,自己开车拉炮车,拉飞机家常便饭,开军用客车拉战士时间不多,对地方客运原是外行。 马有财说道:“你也不好好看看这个车,通共才有几个座位,上了车的人那么多,能每个人都有票?要赶下车的人有一大群,比有座位的人多了两三倍,而且,而且谁出门不带点儿东西,要开车的时候东西早就车顶车里安排好了,你一来硬着头要叫人家下车,人家自然一万个不情愿,把自己的东西往车下慢慢地倒腾,其他的人大睁着眼睛害怕连自己的东西也给倒腾下去了,乱哄哄地上车下车来回监视,一乱就会拖很长时间,要是临时再出点别的事情,有那么几个人撸起袖子愣头愣脑打上几下,你今天就别走车了,更多的人就会受到连累,所以,有车票没有上车的人自认倒霉,反正你也不吃亏,谁叫你认为自己有车票就拿着当老爷的架势慢慢而来。” 唐世科点点头,相信这是事实,虽然有些霸道,看来长途汽车站车辆太少,运力有限,才是造成现实情况的最根本原因。 山风吹来神清气爽,阳光下,美丽的黄土高原尽显金sè,珍贵稀少的绿sè植物犹如黄金本来的绚烂宝蓝,格外炫目,广漠的黄土天际下,红艳艳的公共汽车静静停住,车窗人头乱动,多脚蜈蚣蓄势待发就是如此。 唐世科笑一笑又问:“那你早上出车的时候,一过来就对着挤在车门边的人就是几腿,不怕人家生气跟你放对吗?” 马有财摇头道:“那他不敢,就算他一个能打我两个,只要他一动手,那就等于是在阎王爷嘴上扯胡子,车上急着走路的人会下来几个把他弄在地上乱叫,还不要我动手。” 唐世科回头看看,车窗上那么多挤眉弄眼戴着毡帽、瓜皮帽,抽着烟袋露着满嘴黄牙大声说话的汉子们,要是真有人把驾驶员打一下,肯定被这些人弄个半死。 唐世科又问:“我看见车里顶棚之上有一个小袋子,没有车票的人把钱啊什么的放在里面,有些人好像还没有钱,这样的运营状况,单位上怎么应对,咋不派一个售票员随车买票呢?” 马有财叹了一口气,思量了一下慢慢说道:“哎,兄弟呀,看来你是在外面呆的时间长了,把咱这里的情况给忘记了,也不想一想咱们这里,自古穷人多啊,有文化的人一辈子能有几个,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汽车,好不容易教会咱们开汽车,好不容易有那么几个能打算盘会写字的人在车站上买个车票,车票卖得满卖不满好歹国家给兜着,为的就是叫老百姓有个车坐一坐,解放前国民党那会儿你想也别想,这要花国家多大的力气呀,你还不满足,没钱却要忙着坐车的人是有,都是普通老百姓,谁没有一个急事情,很多人过后就会把钱送来,这事情经常有,刚才你说着带修理工,现在还要带个卖票的,就差没带一个做饭的,你当咱这地方单位能和国家大单位相比一下?快悄悄地别说这个话,说了等于放个屁还没有味道。” 这句话虽然包含着太多的不如意,却也反映了一个普通劳动者对国家,对现状的基础感情,一句话把唐世科顶在那里,唐世科却要反对,哪里找得出一点儿理由。 ———————————— .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十章 华山云松吻远香(二) ()———————————— 俩人只顾说话,身旁红艳艳的公共汽车,虽然爆满乘客却异常安静,可见人们对驾驶员的敬畏。 这时一个身子伸在车窗外面的人叫道:“哎,我说,你们痛快坐地却不管众人死活,我的腿也压麻了,腰也压弯变硬了,此时却想下来尿一。” 马有财回头睁着眼睛吼道:“放你娘的斜屁,老子们在这里坐地了?老子们在等着给车加水,要尿就尿在裆里。” 再没有人说话,马有财回了头再喝一口酒,把酒袋子递给唐世科说道:“再喝一口,上车了把气憋住,别叫人家们闻见酒气,这些人闻见酒气就嘴馋。” 唐世科摇头笑着说道:“兄弟我量浅,刚才那几口已经是我平ri里最大的量。” 马有财听了不再相劝,再喝一口看着别处道:“你也是一个开车的,却不知道我们在大山里,一天到晚和没完没了的山路,拐弯抹角的河滩公路,xing情暴躁的山里人打交道有多辛苦,哎——,当然,经过一天天的辛劳工作,能够感受这些大山公路带给咱们的快乐,感受山里人对咱们的尊敬,知道了满足了。” 车上有人恶狠狠,yinyin地把话传了过来:“要给汽车加水却又不见动作加水,只怕是想给自己肚子加点酒,没来由,这脏兮兮开车的屁胡子是个孽障。” 马有财听了这话回头大睁着眼睛看人,却见谁都把眼睛不看他,做出这话可不是爷们说的样子。 唐世科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老马师傅,算啦,等得时间一长大家心里烦恼,你不要生气,就当没听见好了,我来加水咱们上路,你要是累了我来给你开一段,这么多年家乡的路差不多都快忘记了。” 马有财点点头刚要答应突然说道:“说是说,你把执照给我看看,咱们一是一二是二,该要的手续却要认真对待。” 唐世科执照随身带着,拿出来递在马有财手上,马有财翻开看着,吐吐舌头摇摇头,表情真诚地说道:“你这么年轻却有这么长时间的驾龄,可驾车辆记录这么多,真是少见了。” 伸手把执照还回来笑着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才是师傅,你家女人说话不假,咱们这里有你这样的开车资格早就是大教练,想你在工作单位资格不低,不过,今天这个车不能叫你开,开了我就是私自把车叫别人开,那是犯了车站上最严重的纪律,你知道吗?” 唐世科点头,这话原没有什么不对,没有什么可以争辩。 加完水重新起步上路,秋阳明晃晃地晒照进车,喝了不少酒的马有财眯缝着眼睛,悠然地开着车,前面是一介的下坡路,坑洼不平的路面浮着一层虚土,坡道不宽弯道很多,汽车一过冲起满天的土尘,他把cāo纵杆早就丢在了空挡里。 车在空档之中滑行,看着这样的cāo作,别人当然不懂,唐世科的心又一次提了上来,此时因为已经表明了身份,这时说话就没有那么多顾忌。 他提醒马有财道:“是个长下坡吔老马,要随时看看气压表,气压不够了最好就挂在档里走。” 马有财笑着点点头自信地说道:“我随时都看着气压表,你就放心好了,这个车的打气泵很好,从来没有出现过什么问题,咱们车站上除了正常的保养车辆的工作外,很注意安全,气压表和刹车这一块还是比较过硬的。” 说话间汽车下着坡来到一个急转弯处,马有财到了转弯处猛踩刹车连着打方向,把车硬生生地拧了过来,这样的cāo作真正地把唐世科下了一跳。 你道是什么,通常驾驶员驾驶着重车下坡,有经验、比较谨慎开车的驾驶员,都会首先把变速杆挂在一定速度的档位上,控制着刹车行车,这样除了利用机械制动外,还能保证机械不熄火,保证打气泵处于正常供气状态,过弯道实际cāo作中,在离转弯处一定距离前就要控制车辆速度,尽力减少车辆转弯时的离心力,在躲避坑洼、滚石、行车视线等一切对行车安全有阻碍的路障以后,平稳地驶过弯道后看清路况继续前进。 马有财是怎么cāo作的呢? 他下坡速度不是很快,只是行驶到了弯道跟前才连打方向带踩刹车,这样在弯道处车辆形成了一个小高速,离心力大大增加,车头下触重心外移,整个车身向着路外甩飘,有个小坑颠一下,让人有一种车辆即将倾覆的感觉,而在这种外甩之力的作用下,他自觉重心不稳刹车踩得更实在,车辆在惯xing的作用下仍然前行,在刹车与惯xing互相较力之中,过完弯道车辆几乎停止在路上,轻滑几步后,再进档前进,自己搞的手忙脚乱,满车人一阵惊呼,身子在车窗外的人更是喊叫得声音变了。 过完弯道前面仍然是长下坡,车辆重新恢复正常速度以后,马有财咧着嘴笑着说道:“娘的,这屁弯还真他妈得有点急呀。” 唐世科捏着的拳头仍然捏着,咽了一口唾沫,调整了心绪笑着大声说道:“你提前把速度降下来,过弯道的时候不要又踩刹车又急打方向,这样一个不注意就把车摔下路去了。” 马有财回头歉意地说道:“对不住,刚才我想着心事,到了转弯跟前才忙三下,自己也把自己吓了一跳。” 唐世科听了这话再不好说什么,旁边趴在包裹上的一个人说道:“你倒是在想心事,就怕是想叫大家跟你一块儿想心事,看着头脑聪明的一个人其实也犯糊涂。” 不少人哄笑了一声,马有财本来要回脸骂人家,脸sè一变轻轻笑了一下道:“你狗ri的没有买车票还在这里放屁,小心一会儿老子把你叫下车打一顿,也叫你好好地想想心事。” 那人说道:“没有买车票我自会还你,倒是你不用心开车叫咱已经想了老半天心事,你要把咱再打一顿,咱的心事只怕这个肚子也装不了了。” 大家又是一阵笑声,马有财道:“看不出你一个平常人却长着一个尖嘴。” 接下来汽车行驶得要稳当很多,行驶中有点什么不对,唐世科早就出声提醒,平路时对机械常识进行一些简单讲解,浅俗易懂,马有财一个大老粗,哪里有多少机会有这样的大行家坐在身边实际指导,不住地点头,及时改进,对唐世科非常信服加佩服,言听计从,在唐世科的指导下受益不浅。 终于安全地到达了巴下寺。 ———————————— 第十章 华山云松吻远香(三) ()———————————— 巴下寺,地势平坦,有一条很小的洮河支流从山梁下流入洮河,是七道梁山路与洮河河套公路的交界口,有稀疏的房屋树木和不少土地。 陇中高原显著特征就是一旦有了人烟的地方,便有相当数量人口与土地聚集,有相当数量的柳树、洋槐树生长,没有人烟的地方便一片荒凉状态,人畜、庄稼皆无,除了黄土,就是乱草,野狼与野鸟乱走,原始状态明显。 这辆公共汽车走完这些山路,总结一下,除了不可避免地开了几次锅,把全车里面的人摇晃的头昏眼花,不少人晕车厉害眼睛看什么东西都是两个影,长长地把舌头伸在嘴外,吐完吃的东西再使劲吐气,气吐完了干脆吐血。 那些身子本来就伸在车窗外面的人,因为摇晃幅度太大,头脑在半空中飞行时间太长,最后终因体力不支,迷迷糊糊之中全身瘫软下来,因为全身下半截被车里挤住,上半身倒挂在车窗上,帽子早就不见,头发散落飘飞,嘴里流着口水,远远看去,公共汽车两边好像挂着很多手里拿着烟袋的咸肉,车停才睁开眼睛,有人急忙从窗子上翻下去,因为这里他已经到站,只是已经不会正着走路,拿着烟袋锅反过身来倒退着走,没走几步迭着地上,翻着眼睛看天。 呵呵,这些话说起来似乎有些夸张,其实有过之而无不及,汽车在路边上停住以后,有人上下车和从车上卸下货物,太多的人在这个时候伸伸胳膊伸伸腿拼命活动,拥挤的车上如此引来一阵sāo动,有人担心地下车看着自己的货物,有人趁此下车钻进茅房尿一回来坐在地上歇歇。 马有财酒后头脑已经有些迷糊,对唐世科笑着说道:“咱们下车玩玩,开了这半天也有些累了。” 说完从身后拿出一个帆布水桶和已经没有水的水袋,回头对身后刚才说话的人看了一眼,命令着说道:“动作快一点,去河边把水提来。” 那人伸脖子点点头,好像早就知道有这个差事派给自己,呲着牙认真地一指马有财装酒的小酒袋道:“也把它加得满了又满。” 马有财做了一个要搧人耳光的动作,转而告笑着说道:“剩下不多了,多了的话给你一口,咱全凭着它开车呢,快去提水,别屁嘴发馋,小心娶不到老婆。” 这年头困难时期,酒是很为贵的,满天下粮食都不够人吃,多少人饿着肚子,得到一点酒真是天幸之事,那人笑着再不说话,接过水桶水袋下车向着小河就是一阵狂奔。 唐世科头脑十分清醒,不管坐再怎么样摇晃的车,一点儿事情也没有,这除了一般驾驶员所具备的基本身体素质外,还因为在部队上超强度训练的培养。 他看看黄美琴笑着说道:“洮儿玩了一会又睡着了,你要不要也下车玩玩。” 黄美琴天xing不晕车,可能此生注定与驾驶员为妻,此刻在车上许多人眯缝着眼睛,两腿无力苍白着脸大喘气的时候,表现得一点事情也没有,听了唐世科的话摇摇头,抱着睡着的孩子笑着说道:“你去,我不下去了,这么挤一会儿又难得挤上来。” 北地女子传统习惯,自己的丈夫一旦与人交谈或者做事,她们绝对不会旁边插嘴或者自以为是显摆聪明,自是格外关心罢了,有那么一句话:男人是天,有了女人生活会更舒坦,因此,在男人的世界里女人只管内里,这一点,南北方女子观念略有差异。 基于此,黄美琴这个城里女子上车开始,虽然美艳动人,却在众人的眼里只与孩子玩笑说话,绝不参与丈夫与大胡子的事端,她的心里,只是分析和揣测丈夫的喜乐,丈夫喜则她喜,丈夫担忧则她也担忧,善良本分的本xing盼望着这趟长途旅行平平安安。 ………… 见黄美琴这样说,唐世科点点头再没有说话,下得车来,酒后的马有财脸红筋涨已经站在了路边看着人众上下货物,车上车下一片凌乱。 唐世科站在马有财身边,回头向着七道梁看去,真乃山高云低,四野朦胧,庞大的山体给人一种极大地震慑之力,刚才过来的那条山路,此刻看起来就像一根小肠子,只是在庞大的山体上划了一道细细的弯曲白线,可见现代文明要改变七道梁原始的现状,实在不是轻易就能办到的易事,然而,这就是很多年没有见到的,自己的家乡之sè,不由地心生感慨。 马有财把酒递了过来,见他不接酒,只是抬头一个劲地观察四下景sè,显然是对四下的景sè十分贪恋,笑笑理解地点点头,这条路上跑来跑去的他已经习惯,但凡多年没有回乡的人都是如此不停看山,有些人还会大呼小叫,于是不再相劝。 马有财自己美美地喝了一口,咂咂嘴,双手叉腰,看着黄土高原巍峨的群山显得很高兴地笑着说道: “石山土盖头,黄河向北流,当地的土话说得很明白,咱这个地方的大山上石头最多,却每座大山都被一层厚厚的黄土覆盖,人家说起咱这个地方都习惯地叫黄土高原,其实是个石头高原,因为土厚,很多地方取石头要费很大的力,有的地方人家,以谁家石头多来衡量家中人口的劳动能力,黄河,浩浩荡荡地一直向着东海而去,在这里却因地形地势改道而向北方流走,一直流过宁夏到内蒙又折道向南,最后再拐弯抹角流向东海,这条水路颇为奇怪曲折,却因此为中国地方造下多少福气,天公造物就是这么奇怪,哈哈,石山土盖头,黄河向北流,也不知道是谁编的这样一句话,说得真好。” 这段话,很好地概述了本地风土,唐世科略微吃惊回头认真地看看大胡子马有财,想不到这个粗鲁大汉,没有多少文化,脸sè黝黑,浑身衣服脏兮兮的司机,此时因为喝酒太多而满脸发红的人,说起山川河道来还一道一道的。 但唐世科历来说话缄口,况且对方所说又是自己早就所知,没有什么可以辩论,便笑着点点头表示赞同,看看公共汽车边上人众忙得差不多了,笑着说道:“老马大哥,我看你最好歇一歇,一会儿就叫我给你开一段,我家在峡口,只在新添堡下车,你休息一会接着开到临洮好了。” 马有财想了想笑着道:“好,我也实在有点累了,酒喝多了头有些迷糊,不是我十分地贪酒,是这酒来得太是不容易,不好好喝上几口辜废了。” ———————————— 第十章 华山云松吻远香(四) ()———————————— 酒啊酒,困难时期的酒更加难得,马有财懂得,唐世科懂得,乘客们自也懂得,但是人们更加明白的是,不是自己的不往心里去,因此无人眼馋。 一阵喧哗传来,看时因为货物拉扯损坏,彪悍的两伙山里客人车边火眼放对,双方铺开来拳脚动得几下便惹起了真火真仇,衣服底下取出家伙往对方头上招呼,车上车下其他客人害怕波连自己大呼小叫,大个子马有财喊声不好,睁开圆眼大胡子前挺,大步过去想分开双方哪里能够,急火攻心的双方杀气腾腾。 寻常出门人原以自身平安为主,贩货运物客商却以货物安全为主,货物就是他的命,碰到货物受损当比自身受伤更为难受,为了保全货物,这些人常常会xing命相搏。 马有财在人群里大呼小叫制止打斗,却因酒后身上无力脚步晃荡,适才的雄风不再,两边打斗人众各见流血,本就疯狂的山民,自然不将一名驾驶员放在眼里,嘴里咬住刀子,仇恨在心拳脚使力向前,更不后退争斗疯狂,间深处,有人落单不慎被对方拿住,在对方恶意下手之下惨叫惊心,旁观老弱禁不住闭眼。 唐世科没想到回家路上真就碰见恶斗,他本不想上前,见马有财摇摇晃晃大喊大叫狼狈万状却无力平复事件,他陇人天xing,说不得只得上前。 车窗边上接过黄美琴递下来的大扳手,拿住大头掂量掂量对黄美琴说道:“看这样子不管一管怕出人命,想不到我徒弟送的这玩意儿派上了用场,你却不用担心,只看我与他众人如何拆解。” 黄美琴推推眼镜担忧说道:“手下看着点,且不可伤人。” 唐世科点头说道:“我自理会的,伤了人咱们回家的路也不会平静。” 说完回身抢进打斗现场,肩宽体阔摇摇扳手,飞腾的灰土中正在观察从哪里下手制止双方打斗,一名村汉怒目圆睁呲牙咧嘴吼叫着冲过身旁,他伸掌肩头上压住客气劝道:“大哥不要这样疯狂,出门人还是讲究点容忍。” 那人肩头被他手掌铁锤般压住,挣得几下挣脱不得,回脸抖动着小胡子恶狠狠吼道:“他等将我等货物如同泥土般糟蹋,不叫他等流血天理何在,再说,我等自打斗关你屁事,莫不你与他等一伙,不放手时连你一块儿弄翻。”说话间再次用力挣脱,挣脱不得怒火中烧挥拳打来。 唐世科那里将此人放在眼里,看见拳来也不闪避,手下劲力一收一挺,汉子倒退着跌下路坎,反倒时嘴里喊道:“哎呦喂力气真大朋友哪一路的留下万儿切磋。” 唐世科不予理睬,回身用扳手手柄指着众人吼道:“我来与你们解劝,各位就请住手,不听时,冲撞莫怪。”身随声进站在双方中间大声喝止,这些人却哪里肯听,说不得,只好对那懵头冲上来的恶汉们,用扳手柄或肩膀、或腰里、或腿上,适度用力加以修理,只这些莽汉,本是乡民村汉凭着蛮力打斗,实际并不会套路厮打,那里经受的了唐世科几下,喊叫着退开,身上大力疼痛,实际没有伤痕,抬头对这个衣裳鲜明的城里公家人傻看。 马有财这个空挡里不知高低喊声好,对山民们喊叫道:“都是出门人,何以如此恶意相斗,你们全他妈的混蛋玩意,都把货物放下来,老子不拉你们了。” 唐世科说道:“几位,你们真的不应该,互相看看,有多大的仇恨值得如此,好好地说说分解一下也就是了,硬是要斗得头破血流,虽则出的一口气,弄出人命来自己有个好?今ri碰见我在这里却是不许你等着要。” 更多旅客走过来解劝,打斗双方看看其实已经不能再斗。 马有财喊道:“要走的上车,不走的几下把东西弄明白,老子开车了。”双方中有一方已经到站,站在地上不言语,另一方恨恨着上车,事态平息。 ………… 二人上车,车里轻声传来人们对唐世科的赞美,唐世科将大扳手递给黄美琴,黄美琴笑笑放进包裹。 马有财把驾驶位置旁边的包裹铺展铺展,大叫一声道:“哎呀,他妈的这屁腿疼得不得了,无法开车只好躺一会儿了。” 唐世科一条腿跪在驾驶坐位上,伸手用众人包裹给马有财弄好躺的地方,看着马有财躺好躺安稳了,这才转身坐在驾驶员位置上,动作熟练地发动了汽车,全车的人早看着他,见老司机躺在旁边,他一个年轻人坐在驾驶员的位置上发动汽车,因为不了解心中没底,更因为传统意识谁的车谁来开才稳当,下意识股紧害怕拉稀。 当感觉到车子向前开动了,暗自吸口气在肚子里,准备万一有事情好大声叫唤,后来看着车走得平平稳稳,眼睛为之一亮,眨巴眨巴嘴巴,心想这玩意儿谁都能整动,看来开车不难,只要把车后面的铁管整冒烟,把轮子在地上整转就行,过去咱还把这当成难事情! 亲自开上这辆公共汽车,唐世科才真正感觉到,这是一辆多么难开的车,与当年自己开过的军用客车大为不同。 这辆车,离合器间隙挺好,仪表盘显示完好,发动机和cāo纵杆他原来就熟悉,但是车身太重,发动机力量欠缺,起步时油门要踩下去很深,所以发动机声音超前地大,方向盘转向很重,盘面又大又平几乎抵住胸口,转向时双手左右平伸着仿佛抱着一个大簸箕。 因为是公共汽车,车身子很长,转向角度比一般车辆要大,因为地面不平整,坑洼很多,方向跳动厉害,手上要出不少力气,玻璃前窗视线有些狭窄,车头机器盖子上两边各有一个反光镜,因为太远只能看见两边不多的路面,看得见车身两面向外伸出的人身子,下面转动的车轮,试试刹车,不知道是刹车片磨损太多,还是脚踏板调节太低,这个刹车要踩下去很深才起作用。 他暗暗地摇摇头,这样的车况,马有财开起来可是真辛苦。 他是开车的好手,没开多远就已经把这台车很好地掌握了,当然是既平稳又快速地前进了,发动机动力得到了很好的利用,刹车轻柔,车身不再左右乱摇晃,就连换挡都没有多少感觉,马有财看了一会儿他娴熟的cāo作,大声连连赞叹,说笑着问了唐世科这次回家的全部行程,最后酒力上头放心地睡下身子。 都说出门坐车能碰上一位好驾驶员是交了好运,面对唐世科的开车技术,车上的人们早已习惯xing地被迫地接受了左摇右晃,东颠西撞行路现实,那里享过这个福气,刚才难受死了,现在好受死了,站着的坐着的猛然一下了感到如坐行船,轻忽飘渺,眼皮子发紧,很快都闭上了眼睛。 经过安家嘴,太石铺镇,辛店镇,康家崖,二甲上下了一些乘客货物后,最后到达新添铺,唐世科把车交给马有财,一家人下了车。 马有财跳下车来拉着他的手摇了又摇,亲自把他们的东西接下车来,再从车上把半袋子酒拿下来塞在他的手里,感情真挚说道:“唐老弟,不对,实实在在应该叫唐师傅,今ri真叫咱见识了高水平,值此永身不忘。” 他说:“唐老弟,我的车从今ri算,每过五天跑一趟临洮,你们要回西安的时候,只顾算着咱们过来的ri子在这里等车就是。”说完在不舍中开车离去。 ———————————— .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十章 华山云松吻远香(五) ()———————————— 公共汽车在大胡子司机马有财大声的告别声中,马达轰鸣带着冲天土灰绝尘而去。 唐世科和黄美琴抱着孩子站在新添铺路口,唐世科知道,从这里开始,回家完全靠行走山路,公路从此远离。。 脚踏实地,俩人四下看看临洮去往兰州第一重镇新添铺,这里,在唐世科的眼里已经改变很大,旧时的街道变长房屋变多,更有几间格调完全不同不大的砖房,一面红旗飘飞标志着人民专政所在,他点点头,咱们这里固有阿拉伯宗教建筑不稀奇,有的还很有名,而今居然也有苏式建筑,新的国家建设这么多年,这样的变化原很正常。 在黄美琴的眼里,她所看见的就是一条难以看见行人的黄土小街,小街比起家乡三民村小很多,比土门那可小了个去,远处黄土的山,近处黄土的路,不远不近滚动着洮河黄黄的河水,街道两边一sè的黄土坯子房屋,建筑样式倒也与中原地方略同,但是间杂飘着红旗的几间苏式房屋实在怪异的可笑,仿佛山神庙搬进村寨格格不入,但是,这就是丈夫的家乡本sè哟,她在心里酝酿感情; 在一岁多洮儿的眼里,呵呵,只有路边高高的胡杨才好看,虽然树皮已经不见了,但是因为树上有鸟鸟。 想起一路坐过来的公共汽车,黄美琴狠狠地吐了一口气,打开话匣子,把马有财恨着劲地批评起来。 从马有财脏兮兮的衣着打扮开始,到一头头发像乱草,那么长的胡子也不用刀剃,整个人看上去又脏又臭,乱踢没有挤上车的人,骄傲自大,猛喝白酒,开车左摇右晃把乘客整得翻江倒海说起,简直恨不得把这个马有财当成了国民党。 黄美琴愤恨地说道:“特别是开车的时候,面对满车的人客,却要不停地一口一口地喝破烂白酒,我对这样的事情深恶痛绝,简直把一车人的老命当儿戏!你说这样好不好,咱们现在要回家,等咱们离开这里的时候,一定到车站告他一状,狠狠杀杀他的歪风邪气。” 在车上的时候,黄美琴和普通北方女子一样,人多眼杂的地方,不管自己心里再怎么想怎么不痛快,一般不会当众发表意见,更不会随便张口叫别人听见自己的声音,保持了女子传统上的缄口之德,此时很骂痛快。 唐世科笑着赞同:“对,咱们告他一状,叫他们车站上的领导打他的屁股,把他的屁股打成八瓣。” 黄美琴笑着搡他道:“看你,人家说的真话你却拿来取笑。” 看看时间,已经是中午两点钟,正午已过,这个时侯此地秋收已经过去,放眼望去,因为是河套地方地势低矮,洮河水浪滚滚,河套两边和四下八方仍然满目翠绿。 唐世科说道:“美琴,从这里开始,咱们脚下再没有公路可走,完全山路了。” 黄美琴扭头聚目笑道:“从这里进山吗?咯咯咯,我今番正要在山里走走。”回头看看漫漫黄土高原连绵山峰,生于八百里秦川空旷中原女子,正有一颗征服山地的勃勃雄心。 唐世科心里略有担忧,表面坦然说道:“是啊,就是从这里开始,咱们就要向上一直走进大山里了,回家的路,真正的辛苦从这里开始。” 黄美琴笑道:“咯咯咯,有你在我却怕甚来,再说我也不怕,山路不会吃人的。” 唐世科放下包裹,把白面口袋靠住路边石头,叫黄美琴坐下后点头说道:“这个自然不过,只要有我在自会保得你周全,这样,你看着娃在这里等等我,我在街道铺子里上下看看有没有食物供应,有了买来咱们吃饱防止路上饥饿。” 黄美琴张眼四下看着这个生疏的地方,这么半天并没见到人影,她有些担心地笑笑腻告说道:“算了,咱们带的还有吃的,你一去我怕你老半天不回来。” 唐世科笑着说道:“没什么事情的,青天白ri的你就放心。” 他抚抚黄美琴肩膀令她宽心,看看四下确实感觉安全了,才带着熟悉的眼光大步向新添铺街里赶来。 新添铺相比陇中地方,街道原来就不算小,此时比旧时大了一些,时值国家三年困难时期,街面满是土坯人家的房屋,蛛网密布颇显荒败,街上有一两家供销社开的小商店,却除了茶叶盐巴绳索之类的东西外,没有点心吃食供应,看看商店里的工作人员,除了眼睛贼亮身子超级瘦弱,仿佛恶鬼。 出得商店四下看看,正午温暖的秋阳当头高照,街上稀有行人,有几个人也是衣衫不整没有jing神,拿着农具提着篮子,见了来人站下呆眼闲看,四下树木杂乱生长,有几条狗懒懒地趴在明处晒太阳。 唐世科从街这头一直走到街对头,始终没有看见一个卖吃食的铺子,打问了几个人,人家见他一身行头光鲜,听他完全本地口音表情都很奇怪,回答都是如今村人家,上下连口里粮食都没有,哪里还有闲粮开铺子,你却不是个傻子? 他看看此地与各地农村的近况差不多,人们都在为粮食发愁,现在不可能为自己提供一些帮助,想想已经离着家没有多远,更不愿上门惊动旧ri相识,作罢原路返回。 ………… 坐在一个石台之上,先给孩子喂nǎi,洮儿在黄美琴的怀里吃nǎi,红红的脸儿眼珠子又黑又大,小手轻摇表达自己吃nǎi的快乐令他俩忍俊不住。 喂饱孩子,他们就着清水分吃几张自己带的干烙饼,干烙饼甘甜满口带着中原葱花清油香气,过路的村人却把眼来看,走了很远也忍不住回头。 两个人初始有点疑惑,不知道人们为什么老在扭头看自己,后来一想才知道,此时自己正在分吃的干烙饼,这可是上好的细粮饼子,在这里,如此缺粮困难的时候,人们吃的粗粮已经很紧张,那里会把细粮如此享受,自然看着眼馋,于是匆忙收过。 在沟里把行军壶装满清水,看看太阳不是很热,晒在身上挺舒服,但还是怕山里的太阳把妻子晒坏,山里的太阳毒恶狠,唐世科与庄户人家讨了一顶斗笠戴在黄美琴头上。 临进山前,唐世科再一次认真检查自己所带的行李,为了怕路上别人看出粮食口袋,粮食眼下可是太重要了,用自己的外衣把粮食袋子上下包裹严实,还是用董德者的衣服拧成一股绳,两头把粮食和布料以及孩子的东西结成鞑靼,然后稳稳地一前一后扛在肩上,腰里稳稳地带住酒袋水壶,全部东西几近八十多斤,腾出双手好准备和妻子换着抱孩子。 最后笑眯眯地说道:“美琴,从这里往山里走,咱们便开始真正地走上了回家的路,有很远呢,记住你说过的话,今ri就要看看你这个平原长大的女子,到底能不能走山路,记住了,走不动了还是不要要强,该休息就休息。” 黄美琴听了jing神一振,笑眯眯地抱起孩子,倔强地说道:“咱这就走,再远也有个到得时候。” 呵呵,咱们在本故事的开头,仔细地说过从新添铺到凡家岭的路,从兰州过来,只有从这里进山到凡家岭最近,从这里开始山路漫漫。 唐世科带着黄美琴没有选择地走上了这条路,因为家就在路的那一头,没有任何取巧,没有什么可以取巧,只能一步步走过,俩人举步。 游子归陇里,脚踏黄土地,临洮万里峰,静迎君与妻。 ———————————— 第十章松 华山云松吻远香(六) ()———————————— 公共汽车远远地走了,带走了唯一现代化,没有食物供应,只能自吃干粮,水壶里蓄满清水,看看连绵大山,背行李抱孩子二人上路。 离开新添铺,二人渐渐走入黄土世界,久违的黄土世界特有气息扑来,唐世科由心而外感觉亲切,他带着对家乡满怀的激情,引领黄美琴走着,一路上看着四下依稀熟悉的山形地貌,稀疏的庄稼植物,野树乱草,给黄美琴一一做着指点,口中滔滔不绝。 黄美琴对于要走很远的山路,在心里早就做好准备,抱着孩子紧紧跟上脚下轻灵,二人越走离新添铺越远,越走越看不见人烟,越走越看不见树木,四下眼目所及一片黄土,连绵土山,前方连野草都没有几根,回头看看,来路早被漫漫黄土阻断,脚下说是路,其实就是被行人在漫天黄土地踩出来的,一条发白一点的土道。 黄美琴从小到大那里见过这样的景象,哪里见过这样连绵绵没有绿sè的黄土世界,哪里受过满眼黄sè,虽然在西安的时候,丈夫对他大山里的家乡以及行路状况多有描述,却不想此处与中原大地原来如此大不同,人烟稀少,山体土地贫瘠,大山之中难以看见河流,整个一黄土黄sè世界。 黄美琴道:“这里咋这么多土,漫天漫野。” 唐世科道:“没有土咋叫黄土高原。” 黄美琴道:“全是土,没有树,没有草,人们吃啥。” 唐世科笑道:“吃土啊,炎黄子孙不吃土如何炎黄。” 山风吹来,秋阳开始如火般烤人,黄美琴走着走着心里越来越凄凉,想不到自己亲爱的丈夫,有技术,有文化,有见识,拥有众多的学员,受同志们喜爱的人,竟然生长在这么吓人而又荒凉的黄土大山里。 她眼目所及心中联想,这满是黄土的大山土路,简直跟小儿书里西游记唐僧取经路过的火焰山一模一样。 她说:“简直就是火焰山。” 他道:“这里就是火焰山。” 想不到,她摇摇脑袋调侃苦笑想不到,今ri自己也来体验体验当年唐僧取经路,弄不好也有九九八十一个难关,不过,更对丈夫心生敬佩,在这样的大山之中,条件如此惊人地艰苦,却能有他这样优秀男子,真是太为难得,带着天生的倔强,她稳稳地抱着孩子,看着四外景象,心静似水,跟着丈夫的脚步,一步一步向前。 洮儿早就没有睡觉,在妈妈的怀里睁着大眼转着脑袋,一句话不说安静充当思想家,黄美琴见丈夫身上负得重,尽可能不叫丈夫抱孩子,两人说着话,一带的土路行来,五六里路以后经过了何家坪。 在唐世科口中,何家坪为高原富饶坪地,是一个人口聚集的大村寨,对他的过去岁月有着不少难忘回忆,在黄美琴看来,此处不过是几十户人家荒凉之地,有着一些树木,野草铺沟叠坎彰显可怜生命绿sè,农人顺坡顺垄开耕一些贫瘠土地,土坯房屋杂乱错落,就连看见的几头毛驴浑身上下也没有几两肉。 但是,在她口中却不这么说话,更不乱加评价,因为这里毕竟是丈夫家乡,有丈夫昔年回忆,况且,人都有爱屋及乌心境,丈夫喜欢,在自己看来自然就不同于一般,而且这个地方相比较一路行来没有人烟黄土世界,显然可以说热闹之地,这里,淡漠人烟带着人类历史基础温馨,好像很大的地方撒了一把芝麻,捡颗嚼嚼叫人寻味。 几只身体绝大的村狗见了生人,冲出土村嚎叫着围来,巨大如狮的头颅满是长毛,做着龇牙咧嘴的动作吼人,只是并没有上前真正下口,黄美琴抱着孩子早躲在唐世科身后。 唐世科吃得一惊,大声呼唤不见村人出现,拿着张武成塞给他的那把大号扳手,急忙弓身护住妻子与狗对峙,现代文明钢铁工具,此时秋阳中闪闪发出银光杀气,拒村狗于几步之外,狗们天xing强悍,多看几眼吼声越强就要上前,唐世科急中生智发出当地唤狗口哨,狗们亦或止步,抓住空隙二人折身离开。 防狗冲突,二人脚下出劲快速折过村子,黄美琴余悸未消道:“这里的狗个子真大,再大一点就是狮子。” 唐世科不住回头防顾,嘴里说道:“是啊,咱们这里的狗不同于你家中原细狗,这里狗是獒。”心里却恼怒这里村狗不加约束,无来由令路人惊怕,老大不舒服。 黄美琴问道:“獒,却是什么?” 唐世科说道:“獒是狗的名称,称得起獒的狗更是厉害,九狗一獒,是说九头狗里才能出现一只獒,獒,看家护主不惜生命最是凶猛最是忠心,咱们这里的农人非常喜欢獒,所以狗基本是獒种。”黄美琴点头,方知地区不同狗类迥异。 …… 何家坪当然是几步就闪过去了,闪过去的时候没有看见人,只有狗。 再往前走,脚下仍然是一段溜平土路,径直三里地走过小地方南坪,秋阳似火。 唐世科擦擦脸上已经微见的细汗,他看看娇媚可爱的妻子笑着说道:“前面就到我给你说过的沙万坡,这坡可真是陡峭,空手上去都会腿软,你又抱着娃,脚下可千万小心着,万不成就在底下等我,我上去以后放下东西就来接你。” 黄美琴轻轻笑笑没有说话,脸上做出倔强轻松样子,其实她早看见前方不远绝大土山,山体巍峨直上半天之中,实在话,下车到现在,前后已经走了将近十里土路,劳动人民出身的她,前面如果还是一溜平路却也没有什么,此时看看高高山峰,嘴唇有些发紧,脚下有些发软,眼镜不自觉地从眉沟滑到鼻梁。 来到沙万坡下,准备爬坡之前两人坐下稍做休息,黄美琴看看自己的脚上,出门才买的一双平绒黑布鞋满是黄土,心疼地在怀里掏出不离身的袖套,左右几下把黄土抽掉。 她擦擦额头轻汗笑笑说道:“唐师傅,别尽说些瞧不起人的话,咱们这一气走了怕有十好几里了,我叫了一声累了吗?没有,你倒是说说前面离家还有多远。” 唐世科轻轻揉着被货物压酸的肩膀,笑着轻松说道:“上完这个坡就没有多远了,你先喝一口水歇歇,歇一会儿就走。” 黄美琴喝了几口水,把行军壶递给唐世科,唐世科轻轻地抿了一小口,拧好壶盖带在腰里,心中暗自思量,这个沙万坡当真凶险了,光手人爬上去倒不打紧,自己就算背着东西也不在话下,就怕黄美琴没有真正地好好上过山,手里还要抱个孩子,更是多有不易。 万不成,实在怕不动了,就只有叫她在半山上停住,自己上去放下东西后再回头相接,然而这话却不能再一次说出口来,老说这样的话就是对她积极xing的一种打击。 他正在暗自思量,铜铃响处,身后土路走来一个赶着毛驴行路,戴着斗笠的农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