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收留【CP完结】》 第1页 《秘密收留》作者:蹦野嘀 文案:师生年下,千里耳和乌鸦嘴以为走肾不慎走心,恰好找到容身之所的故事 有人吗让我看到你们的双手!!! 不是大纲的大纲: 攻因为从小听力异于常人,被迫接受了更多嘈杂声音 觉得世界本质虚伪,没什么好人 受因为从小到大言中过几次灾难性/事件,再不敢说不好的东西 每天笑脸示人,是众人心中的太阳 攻16岁时受被请去他家里当美术私教 攻见不得他那副对谁都笑脸相迎的模样 赐名舔狗,但他发现这个人好像是真的对谁都笑脸相迎 兴趣上头的时候,受却出国了 直到2年后攻上大学,二人重逢—— 两个古怪病人因为对方找到容身之所的故事 排雷:丧逼又顽劣攻(顾聆)x白切黑伪阳光受(夏淮) 都是病人但不是可怜人,毛病不少,各有一套 师生,受是攻的专业课老师 年下,年下,年下! 尽量每天多少都更一点,看得开心~ 第1章 进入大学的第一晚顾聆就觉得,参与集体生活果然是错误的。 寝室一共四个人,上铺是哭包,凌晨抽着鼻子掉眼泪,仿佛出来念个大学是要强行断了他的奶。 对铺两个没太搞清楚上下,一个非常有闲情逸致,对着不知道什么片子打了好几次飞机。一个不间断地打呼噜,在别人那里算什么程度不知道,在顾聆这里约等于枕边放鼓风机。 加上对面寝室的集体开黑、卫生间接连不断地冲水和楼上楼下的脚步以及各种分辨不清的杂音,让他堵着耳塞半眯着眼睛,直到后半夜才勉强睡着。 第二天早上实在起不来,顾聆支支吾吾让室友们帮忙告假,几个人面面相觑后,对铺的飞机哥一脸为难的冲顾聆说:“第一天第一节 专业课,就二十几个人,万一老师是个记仇的期末挂你科怎么办?” 顾聆静止了几秒,用手掌摁了几下自己酸胀的双眼,拖着沉重的身子坐起来,说:“我迟点儿去,你们就说我不舒服,好吧?” 室友们点头,拎着画箱出去了。 顾聆看着空荡荡的门背后,一行字幕从脑子里划过:傻/逼不就是不想帮还不熟的同学骗老师么,接着后仰,拉被子,闭眼,一气呵成。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接连不断的震动传来,顾聆骂了句脏话,想要按下关机键的手指因为来电人的名字停住了。 ——舔狗 他高二之前的私人美术老师夏淮,已经出国两年,为什么这会儿打电话来? 顾聆接起来还没说话,对方抢先开口,还是那熟悉的晒足180天的阳光健气音。 “小聆?真的是你!” 没睡够的顾聆嗓子又黏又哑,低低的应了声“嗯?” “......你感冒了?” “...没有,在睡觉。” “嗯?”那头一愣,声音变了调:“你又撒谎,没事的话快来上课,回头挂科别怪我。” 都两年了,为什么要用又? 顾聆脑子还在慢速待机模式,闻言抓了抓一头乱发,呼出长长的气音,问:“......你在说什么?” 他听到那边似是笑了一声,带着点得意,一字一顿道:“我、是、你、专、业、课、老、师。” 顾聆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把这句话消化了好几秒,一些属于16岁夏天的碎片飞快在眼前闪过,他有些烦,对着空气挥一挥手,丢下一句“噢,既然是熟人,那我多睡会儿”,毫不犹豫地把电话挂了。 第2章 夏淮没有放过顾聆的意思,又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顾聆直接切了静音,却睡不着了。 这人当年不是信誓旦旦跑去美国跟对象结婚呢吗?回来是几个意思? 想到这儿,顾聆又把手机拿出来,居然还是来电画面。这次他没有犹豫接起来,看好戏似的问: “你为什么跑回来?分了?” 那头一顿,顾聆隔着电话清晰地听到铅笔在素描纸上来回描摹的沙沙声。夏淮说“是啊”,语气没什么变化,但紧接着又催他来上课。 顾聆勉为其难的答应,翻身下床冲了个澡,打着哈欠出门走了一半才发现自己连画箱都没拿,但太阳很毒,他被晒得睁不开眼。新校区两边的树都是苗子,连片阴凉地都难找。顾聆慢吞吞地向前磨蹭,想到待会儿要见的老师是夏淮,决定就这么光着去上课。 基础绘画教室在教学楼六层,三面都是大大的落地玻璃,整个空间敞亮又通透。木制画架三三两两立在画室各处,正前方从四方矮桌到地下铺着块白布,没有裁边,上面全是脚印。桌前停着辆二八加杠自行车,车框里的果子快要溢出来。 第2页 夏淮就坐在车边两米不到的位置,支着架子和学生们一起画画。 顾聆站在门口,觉得夏淮比这一滩大白布还要白,生病了似的。不止身体有病,作画的角度挑得这么刁钻,脑子八成也不好使,应该是分手闹的。 顾聆欠欠的一撇嘴,喊了声“报告”,夏淮回头,没笑,直接说:“迟了两节课,待会儿扫教室。” “老师,大学生罚值日可不好使。” 顾聆拖着步子走进来,在墙角搬了画架放在飞机哥边上,说:“纸笔借我用用,没带。” “大学生也不会上专业课不带画具。”夏淮在前面顶着张眉清目秀的脸,说这话没什么威慑力。 飞机哥挂着耳机没动,顾聆直接自己动手,挑了四颗清一色黑色的图钉把素描纸在画板上定好,开始削铅笔,一边削一边淡淡地说:“大学生不会,我会。” 然后他听见飞机哥说了声:“傻/逼,真几把烦。” 这是没人能听到的分贝,但偏偏顾聆可以。削铅笔的手停了下来,顾聆站起来,身子微倾,用他不怎么好看的字在飞机哥的素描纸右上角写下一行: ——你晚上打飞机不睡觉的时候,我也觉得挺烦的 飞机哥从震惊变铁青的脸把顾聆逗笑了,在他低着头肩膀不住颤抖的时候,飞机哥扔下笔,猛地推开画板,愤然离开。 夏淮微微起身看向顾聆,他正好整以暇的对着那辆破自行车开始调整角度,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都跟他无关。夏淮没过来,低头给顾聆发了条信息。 顾聆一看,自己跟夏淮的上一条聊天记录是两年前,那时候夏淮应该是快要上飞机,跟他道别之后,他说: ——一路顺风,别联系了,不想让人知道我被个同性恋教了这么久。 而这一条,是夏淮真的在时隔两年后才给他发来的: ——你刚刚干了什么? 顾聆挑着眉,隔着几排画架看一眼夏淮,把刚刚写在飞机哥画纸上的文字拍下来,发了过去。 他听见夏淮“噗”了一声,给他回了个“顽劣”,却笑弯了眼。 第3章 一上午的专业课结束,自行车停在前面不动,因为他们需要整整画一个月。 学生们三三两两走出教室,顾聆没有动,他对饭点儿去食堂吃饭这件事不是很热衷,热是其一,其二是,不用想也知道会有多吵。 画室里只剩下两个人,夏淮收起画具,站起来发现顾聆还没走,默默绕到了他的背后,对着素描纸上像是被纵向压扁的自行车发出感叹。 “抽象派画家小顾,是不是我走以后就没人教你,怎么形抓的还是这么差呢?” 顾聆把耳机摘下来,笔尖往车筐的地方点了点,似笑非笑着说:“不能这么看,我的果子画得还是很有灵魂的。” 夏淮伸手在顾聆的画纸上横竖比划了一下,顾聆注意到他从小指到手腕整齐地蹭了一排铅灰,和干净白/皙的皮肤形成一道分明的交界线,就像他的画纸上只有个框架的自行车和已经涂城黑炭的果子。 夏淮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盯着纸张自顾自的说:“虽然知道你不太在意,但是为了最终效果考虑还是从整体出发比较好,只盯着一个地方,容易崩盘。” 他翘起一边嘴角又挑着眉,这种在别人脸上像是挑衅的表情恰好被小小的梨涡中和,是有点儿俏皮却人畜无害的模样。 顾聆突然想起什么,懒懒散散的笑了笑,说:“之前出去的女生走了好远,还在讨论你好看。” 夏淮毫不意外:“我进来做自我介绍的时候他们就夸过了。” “噢。”顾聆说:“不过他们也夸我来着,还有人说我看起来很凶不好惹。”他眯起一只眼把铅笔举到前方度量车子的长度,拖着长音:“这些人——真的很无聊。” “你也不要太苛刻了,人家哪知道你能听到。”夏淮只是笑:“生活本质无聊,八卦就成了人类的天性,只是你太独立特行了。” 夏淮拍一下顾聆的脊背,说:“这张画要画很久,太快完成会你之后会比现在更无聊,起来,请我吃饭去。” 顾聆眉毛扭成一个八字:“哪有老师让学生请吃饭的?我想出去租房都没钱。” “嗯?”夏淮理所当然道:“看看你两年前给我发的最后一条消息,不道歉吗?” 顾聆迅速摇了摇头,紧接着便听见夏淮肚子传来饥饿的呼救,手上的动作停了片刻,他把笔搁在画架的边沿,拍拍手说: “...走吧,先说好不去食堂。” 顾聆站起来,夏淮突然瞪大了眼睛:“...靠,刚刚都没发现,你怎么比我高了快一个头了。” “不好意思,没经过你同意偷偷长了这么多。”顾聆走在夏淮前面,把自己的得意很好地藏了起来。走到门口他又打量起这辆自行车,问:“我说你是不是不知道…我们二流工科大学设计学院的学生,大多都是为了混个大学念临时学的美术,人头像都还没拎清楚还要啥自行车,你打算期末挂掉一串吗?” 第3页 “总要从不会到会嘛。”夏淮说完,一双眼睛弯成小月牙:“我画这个也不太好,要练习的。” 顾聆闻言走到车旁的角落,想看看这个古怪的角度能被他勾勒出什么模样,只一眼,就愣住了。 淡淡发黄的素描纸上哪有什么自行车,只有几个学生速写散落在纸张各处,占地面积最大的那个男生高高瘦瘦,t恤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还没坐相,两条腿一直一弯组成字母p,头顶还有两撮头发叛逆的支棱着,作画者把它们当作天线,在上面圈了一个浅浅的对话气泡,写着: ——收到母星召唤,打完这个哈欠就回家! “不务正业啊,老师。”顾聆转头看着始作俑者,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 夏淮无辜的摊手,重复了一遍自己刚刚的人生哲理:“生活本质无聊。” 顾聆没说话,在离开画室前最后看了一眼纸上那个骨头散架似的自己,突然问夏淮:“老师你一个人住吗?” “嗯。怎么?” 少年的眼尾飞起来,笑得像是在耍赖:“那你要不要当一回母星,收留我一下?” 第4章 夏淮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冲顾聆说:“我年纪大了,不喜欢拖个孩子回家。” 这次换顾聆走在后面,他看着夏淮圆圆的后脑勺发笑:“25岁就年纪大?你从背后看像我侄子。” “你还有侄子?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没有,我刚编的。”顾聆说:“真不考虑一下吗?我住在寝室睡不好,八成每天都会迟到。哎你听,那棵树旁边的小情侣在吵架,因为男生昨晚没戴套。” 顾聆说这话时一点特别反应都没有,因为在他接近19岁的人生里,被迫听到的东西实在太多,这点小事不足为奇。 “我听不到。”夏淮无奈的笑笑:“你是特殊情况,我也不是古板老师,只要你上课的时候听话点,出来的东西过得去,我就不挂你,好吧?” “不太好,我又不是只有你一个老师。”顾聆说着把手机举到夏淮面前,屏幕上,他刚刚收到一条信息,来自周围,也就是飞机哥。 ——傻/逼讲话注意点,不然让你住不下去。 “你看,我已经开始被攻击了。” 夏淮看着这条信息好几秒,对顾聆露出温和的笑:“下次我给你个软件,可以自动生成现在的时间,免费的。” 顾聆低头一看,左上角显示着00:00 。 “...靠。”他低头暗骂,不吭声了。 快要到一点半,学校对面的粥店客人不多,服务员有了充分的时间来收拾碗筷,叮叮哐哐的声音在顾聆耳朵里交响。夏淮从一坐下来就在看手机,顾聆伸手在他面前敲了敲,说:“你下午去干嘛?” “......去看场展。” 夏淮没有抬头,顾聆随口一问:“跟男朋友?” 夏淮摇了摇头,终于把手机倒扣在一边,抬起头啼笑皆非的问:“我看起来像是那么快就换对象的人吗?” “哦...”顾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来没分多久?” 夏淮嘴角的弧度渐渐收回来,稍稍缓了缓,又重新回到脸上,只是看着不那么自然。 “看来这两年不但没人教你画画,也没人教你说话。” “是啊,我不是一直没人教吗?”顾聆手掌撑着下颌,歪着头冲夏淮笑:“所以你为人师表,真的不考虑接管一下吗?” “你少装可怜。”夏淮说:“我教你,你就听吗?咱俩第一天认识?” 顾聆正要说话,突然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后面跟着一个词。 “傻/逼。” 他不动声色的巡视了一圈,目光在右后方靠窗的位置停下——要不怎么说冤家路窄,周围正跟寝室其他人一起埋汰他呢。 “不知道牛/逼个什么玩意儿,我觉得咱们明人也不说暗话,直接让他搬了吧。” “到底跟你说什么了啊?我统共就跟他说过两句话,脾气还没摸清呢。” 这位名字没记住,应该跟周围上下铺。 “......你消消气,大家还得住一年呢。” 这个人是哭包,估计不爱惹事。 顾聆嗤笑,夏淮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问:“说什么了?” “说我坏话呢。”他一点儿不在意,就是没什么胃口喝这滚烫的粥了。 “老师,我下午没课。” 夏淮肯定的点了点头,说:“但我要去看展。” “你要是不跟男朋友一起就带我一个,我已经退一步海阔天空,从回你家变成只是看展了。” 夏淮看了看顾聆,又看了看后面还在一起不知说些什么的三人,终于说:“好,但你等一下不要问我奇怪的问题。” “嗯?”顾聆一滞:“那前提是,你没有让我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第4页 夏淮挑挑眉,不置可否。 两个人默不作声开始吃饭,顾聆其实还有些从前的遗留问题想抛给夏淮,但看他并不想提及前男友的样子,只好忍住了。 这顿饭顾聆吃的很慢,除了粥很烫他也不太饿之外,还因为夏淮比他更慢,这个人吃东西就跟两年前一模一样,一勺子粥能拆成四五口,头埋得很低,顾聆坐直了可以看到一截儿他白/皙的脖颈。吃到一半夏淮接了个电话,跟对方报了他们所在的地址,顺便说要带个小朋友一起。 顾聆隐约猜出了这跟刚刚说的“奇怪的问题”有关,但为了下午有个地方可去,他并没有开口。 大约过了二十几分钟,夏淮又接到电话,然后顾聆就看到他透过粥店的玻璃冲路边挥手,那里停了一辆黑色奥迪,打着双闪,车窗缓缓降下,顾聆看到一个小麦色皮肤、留着寸头的结实男人和夏淮打招呼。 夏淮起身去付了账,神色看起来非常正常,所以这肯定不是热恋中的状态。 但又不太像是普通朋友,因为这个男人的身材管理做得非常好,看起来有点年龄,却没有戴婚戒。 顾聆发现自己的fbi潜质在这时候突然被激发出来,但很不幸,推断出来的一些东西让他瞬间失去了和这两个人一起去看展的欲/望。 于是待夏淮回头跟他说“走”的时候,顾聆说:“算了,好困,我还是回去睡觉吧。” 说完身体还真就很给面子的打了个哈欠。 夏淮一点没有再邀请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就自己上车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知道顾聆能听见他们说话,夏淮在车子开走前一句话也没跟车上的人说。 顾聆在炙热的阳光下冲着车子的尾气发呆了半分钟,这车牌号很好,一般人弄不来的那种好。夏淮正坐在这辆车牌号很好的黑色的高级的奥迪上的未婚的模范精英的男人的旁边要一起去看一场符合他们品味的艺术展呢。 嘴角憋出“哧”的气音,顾聆拿出手机,给备注依然为“舔狗”的夏淮发了条信息。 ——老师你都把我掰弯了,怎么一点责任心都没有的? 第5章 ——老师你都把我掰弯了,怎么一点责任心都没有的? 夏淮倒是一点不在意,飞快地敲回三个字: ——你少来 他不知道也正常,但在顾聆心里,撞见夏淮和他男友的那天确实是他青春期的某条分水岭,让他突然意识到,为什么自己对女孩子从来没有心跳加速的感觉。 那之后他模糊的春/梦对象终于有了具体的样子,夏淮偶尔也会来他梦里串个场。 这天下午顾聆不想回寝室,外面又吵又热,他却只能沿着道路漫无目的的前进,汗水顺着鬓角滑落的时候,他终于给付惠仪打了个电话,那头听起来像是正在车里。 顾聆突然想,奇了怪了,今天想联络的人怎么都在车里。 “小聆?” “啊,妈。”顾聆回过神来,说:“多给我打点儿钱,我想搬出去住。” “为什么?”付惠仪一愣,劝道:“妈妈不是不想给你钱,但是太孤僻了真的不好,你毕业工作怎么办?早点适应集体生活,对你没坏处的。” “毕业再说毕业的事儿吧,有个室友很烦,我睡不着觉。” 付惠仪空了几秒,问:“确定只是他的问题吗?” “...算了。” 顾聆正打算挂电话,付惠仪又在那头喊他:“你等下,你现在老师,是夏淮?” “...你怎么知道?” “他刚给我发信息,让我多关心一下你。但我打了个岔又忘了,幸好你给我打电话。” “...噢,他都这么说了,你还不给我钱让我出去?” 付惠仪还是不死心:“你再试试看呢?要是真有问题,夏淮怎么说也是老师,也能帮你协调的吧?” “大学老师没有奶孩子的义务。”顾聆不想再争辩,说:“算了,我挂科你别叨叨就行。” 说完他挂了电话,刚好走到公交站牌下,一辆车开过来,顾聆直接跳了上去,坐了一会儿有人来收钱,他才反应过来这是从荒凉的新校区开往城区的车,懒得动弹,交钱了事。 大家从全国各地跑来大学城,总是要提前一两天或者趁着没课的时候领略一下城市风光的,但顾聆没有任何兴趣,今天这一趟纯属巧合,按照时间他到了城区后只能自由活动两小时,不然会赶不上回来的末班车。 当然,黑车不算。 顾聆看着道路两旁一模一样的风景,耳朵里被人们聊天的声音灌满,脑子里却想着其他的事情。 他不太清楚为什么夏淮会突然跟付惠仪取得联络,是因为在粥店的时候他说飞机哥说自己坏话吗?但当时不说事后却对着付惠仪表示关心,也太没必要了吧? 第5页 明明在16岁的暑假、夏淮天天来他家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跟父母的关系有多冷淡了。 想到这儿,顾聆给夏淮发了条消息,说: ——以后关心学生请尽量当面来,不要马后炮 夏淮没有回,顾聆摇摇晃晃地,靠在车窗上睡着了。 抵达后,顾聆被售票员拍醒,困得睁不开眼,车子在城区的终点是火车站广场,他没有多想,直接去酒店开了间房,补觉去了。 不知道又睡了多久,手机在枕边接连震动,顾聆一看是夏淮的号码,接起来,对面传来陌生男人的声音: “您好,夏先生的朋友吗?” “啊...我是。” “这里派出所,麻烦您过来接他一趟。” 顾聆仅剩的那一点点瞌睡全被赶跑了,半截身子坐起来,问:“怎么了?” “喝多了,还有人为他打架,事情已经解决了,您快把他接走吧。” 顾聆突然觉得,莫名其妙来到城区其实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他叫了辆车去了民警所说的地点,看见夏淮闭着眼睛仰着头,周围的工作人员看他的眼神有些古怪,顾聆没有察觉,直接走到了夏淮身边,看到他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泛着醉后的红,整个人被酒精的味道包围。 顾聆听到有人说:“真行,又是个男的。” “不知道这个是什么关系,刚那俩应该多留一下啊,就变成三个人打群架了。” “不过这个看着比那俩小一些,亲戚?” “我看未必,你看清脸了吗?这男的很勾人吗?” “扫了一眼,没看清......” 民警来到顾聆身边,问他:“你是他什么人?” ...这不是刚刚就该问的吗?顾聆直接把问题抛回去:“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呢?” 民警淡淡地说:“他最近通话里,前两个打电话的人都在打架现场,你是第三个。” “哦。”顾聆想到那个画面觉得有点儿好笑,说:“我是他学生,那我接他回去了。” “学生...”民警的表情微微起了些波动,周围传来嗤笑的声音,紧接着是女人的感叹:“靠,居然是个老师?!” “真行,给自己学生取的这外号。” 当然,人们小声议论的时候,没人知道顾聆的耳朵会作弊。 顾聆点了点头,说:“我专业课老师,那我...带他走了?” “...好吧。”得知对方还是学生后,民警多问了一句:“要送吗?” 顾聆摇头,说:“我打车就好。” 说罢他蹲下来晃了夏淮两下,见对方完全不能说话的样子,只好把夏淮的胳膊推起来楼过自己的脖子,站起来后又觉得这个人其实很轻,干脆把夏淮打横抱起来。 然后他发现自己没有手可以叫车了。 顾聆回头,又跟民警说:“能帮我在门口拦辆车吗?”他笑着说:“我抽不出手了。” 民警点点头,陪顾聆走到路边拦了辆出租,还帮着他一起把夏淮塞到了后座,顾聆道谢,自己跟着上车了。 司机第一次问顾聆去哪儿的时候,他说稍等。 并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想快点看到夏淮到底给了他一个什么样的备注。顾聆抓着夏淮的手指按开屏锁的后,看到两个字,笑了。 “奶狗”。 奶狗和舔狗,原来大家都是狗。 顾聆对司机说:“去s+酒店,火车站那个。” 第6章 身边人的呼吸很沉,顾聆往窗边一靠,把夏淮的手机当作公路读物。 微信里的联络人排布和通话一样,“奶狗”在第三位,顾聆直接看了第一第二两个人。 第一个人说: ——那是谁?我刚走你就让他来? ——你把我当什么了? 夏淮说: ——哈? 第二个人的消息比第一个人晚了很多: ——你好好的,跟他的事情就一笔勾销,ok么? 夏淮说: ——哈??? 第二个人比第一个人多打了两个问号,表示吃惊的层次更深,关系应该更淡泊一些。 顾聆看着这两个人,也分不清谁是奥迪先生,于是就地拉群,在新鲜出炉的三人群聊里以夏淮的口吻连发三条: ——如果这是三个人的电影,那我并不想拥有姓名 ——人间值得,夏淮不值得 ——大家都是不错的人,不然你们加个微信联络一下,我这边以后就不上线了 发完,下线。 顾聆靠在车窗想着那两个人该有的反应,“嘿嘿嘿”的笑了,然后他就听到一个声音幽幽的响起。 “你拿我手机干嘛?” 笑容凝固,顾聆举着手机看夏淮,他还是保持着头歪在一边的斜靠姿势,一点儿没有清醒的样子。 “......你不是喝多了吗?” 第6页 夏淮呼出长长的气声,说:“我只是不想说话。” 顾聆唇角一勾:“我只是帮你解决一下麻烦。” “那真是谢谢你。”夏淮说着把手伸过来,随意的摊开:“手机。” 顾聆没动,食指中指一前一后,像走路似的快速游移,最后停留在夏淮手边,一下一下戳他的掌心,感受指间被柔软的皮肤一次次回弹,觉得很有意思。 夏淮也懒得动,半晌,缓缓地从齿间挤出三个字:“小孩子。” 夏淮应该是处在昏沉与不省人事之间。顾聆在下车接到摇摇晃晃的他后,得出这个结论。他原本想夏淮会不会拿出点为人师表的风范自己上去,但没有。夏淮坦然的接受他的搀扶,整个人靠在他身上,还看着他翻包、找身份证登记。 在等待夏淮办理入住的时候,顾聆问:“你包里怎么背着这么重的本子。” “哪里重。”夏淮说话很慢:“你自己从来懒得背包而已,一个巴掌大的速写本。” “哦。”顾聆想,这应该就是真心喜欢画画和为了混文凭画画的最大区别。 两个人一起上楼,顾聆刷开/房门,随手丢下夏淮的包,把他安顿在沙发上,说:“我觉得你要先洗个澡再上床,不然我会觉得有点脏。” “嗯?”夏淮仰头靠在沙发背上看不清表情,但刚刚上楼的时候衣领被蹭歪,右半边漂亮的锁骨连带着一点肩膀露出来,那里也泛着红。他呼吸很重,胸膛正有节奏的一起一伏。 “我不想动,我睡沙发好了,你不要跟我说话。” 这话有点闹脾气的意味,夏淮是个温和又开朗的人,像初春的太阳。至少给外人的表象是这样的。 顾聆在他面前的床沿坐下,问:“老师,那两个人是谁啊?” 夏淮没有立刻回答,用手按了按太阳穴,胳膊打横遮住眼,才说:“你消息都发了,装什么不明白?” 而后他笑出来:“不过我可从来没说过要跟他们有什么突破性的关系发展。” “你会有很多炮友吗?” 夏淮挥挥手:“暂时...没有了。” “哦。”顾聆吸了口气,听着不知道哪个房间传来的低吟,看着面前人领口的风景,目光向上游离到他的脖颈,耳垂,拨了拨自己的头发,用稀松平常的语气说:“那你可以考虑一下我。” 夏淮笑起来,终于舍得低头平视顾聆,只是眼神不太聚焦,眼尾被染上一抹桃色,像迷离的陷阱。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顾聆凑近他,有力的臂膀撑在沙发的扶手上,把自己和夏淮框在了方寸之间,那双平时总是懒得睁开的眼睛正盯着面前的人,像是要洞悉什么真相。 “你又没睡,在这里明明有家还是跟我来了这里,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少年捏住他精巧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第7章 夏淮不动声色地拨开顾聆的脑袋,笑得有点儿调皮:“这会儿不嫌脏了?” “嫌的。”顾聆看着他殷红的像要滴血的嘴唇,丢下一句“但是忍不了了”又凑上去,夏淮“啧”了一声偏开头,说:“但是我嫌。” 而后他摇晃着想起身去卫生间,被顾聆一把推了回去,顾聆的呼吸已经乱了,甚至觉得自己很吵,夏淮凑上来在他的脸颊印上一个吻,低声说:“放我去洗澡,不会拒绝你的。” 顾聆心里那团火“轰”的被彻底点燃,他吐出一句“洗个屁”伸手就开始脱夏淮的衣服,动作混乱毫无章法,好像这辈子第一次干脱衣服这种事似的。夏淮窝在沙发上懒散的笑,明明是任人宰割的样子,却找乐子似的,在不小心跟顾聆眼神接触的时候,甚至不知死活的用舌尖刮了一下嘴唇,然后在顾聆急到上头只好不管不顾先扒了自己衣服的刹那说:“处男啊?” “不是!”顾聆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跳起来否认,这是多大的耻辱! “怎么可能是处男!!” 他又强调了一遍,可夏淮的眼神已经落在了少年瘦而结实的身型上,看到他的汗液顺着起伏的胸膛流下,而自己正透过背光,在顾聆的身上映射出一片阴影,眼神再往下一点点,就能瞥见那里已经顶起了一顶帐篷,随时准备朝自己进攻的样子。 夏淮手缠绕到顾聆背后,借着他的腰把自己撑起来,整个人被抽了筋骨似的靠在顾聆肩头,气息扑棱在顾聆的耳边,说:“走,我不介意一起的。” 十几岁的少年经不起大人的蛊惑,顾聆像被施了咒,顺着夏淮的双腿往下一抱,半个人就跌到了自己肩上,然后他听见夏淮又在笑:“这也太不美观了。” “不要说话。”两颗狂跳的心脏和粗重的呼吸已经足够吵闹,顾聆把夏淮扛到卫生间直接推到喷头下,夏淮重重地靠在墙上痴痴地笑。 第7页 “顾聆,我衣服还没脱。” “知道。” 顾聆手扒到夏淮衣摆,夏淮顺从的伸起了胳膊,这一次一下就扯飞了t恤,紧接着是裤子,但他发觉自己的手指居然有一点颤抖,这让他非常烦躁,好像明明有地图却因为太笨迷了路的人,这让他不得不稍微弓腰看看要死的扣眼儿到底在哪,夏淮就在这个时候轻轻摸了摸他的头,说:“我自己来,你现在出去,在我包里拿套。” 他的老师,春日一样的夏淮,真的是个娴熟的随身都带套的人。 这让顾聆的思维稍稍冷静了下来,他停下手上的动作快步走出去,在夏淮背包的夹层轻易抽出一片durex,还是air,最薄的那款。 再走回去,就看到夏淮赤身裸/体靠在浴室冰凉的墙壁上看着他,灯光打在夏淮的身上,让他整个人白得发亮,深棕色的头发这会儿被镀了层浅浅的金光,他的头发很柔软,身体瘦而修长。 他收了调笑的表情,本该是油画里不问世俗的天使吧,却正在干着诱惑人的事情,脸上毫不掩饰的写着情/欲。 顾聆轻易又被撩拨得找不着方向,他把自己的裤子扔在浴室外,进去就要扣着夏淮的脑袋吻他,谁知又被夏淮闪开,两条手臂像蛇一样攀上了他的脖子,从耳后开始,到锁骨,一寸一寸的亲吻下来,胸口很快落上了色/情的红点,顾聆被自己的心跳吵得快要爆炸,他完全丧失了主动权,甚至需要用手撑住墙壁才能够站住,直到大腿根也被印上了吻痕,顾聆终于忍不住沉声挤出一句:“老师...” 夏淮要命的拧了一下他大腿的软肉,说:“闭嘴,你老师不会跟你做这种事。” “我...”顾聆还不死心的想拿回点儿可怜的控制权,可下一秒,温热的口腔包裹住了他的下/体,所有的言语都支离破碎,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腿间的人太娴熟,会小心的收着,不让自己的牙剐蹭到少年脆弱的地方,又会在动作进入到规律阶段的时候,挑/逗的舔一舔前端,和舌尖来回交叠,再爱/抚一下他的阴囊。 顾聆的手指无法自持的穿插进夏淮的发丝,跟着他的节奏一下一下抚摸着,夏淮没有加快速度的意思,在手中的阴/茎已经被他舔弄的面目可怖的时候,把顾聆放在自己脑袋上的手抓下来,从那里抠出一枚避孕套,帮顾聆戴好。 然后他站起来轻轻咬了一下顾聆的耳垂,带着笑意说:“接下来看你,不要太快。” 夏淮转过去,小臂撑在墙上,顾聆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他早已经憋得要过呼吸,得到这样的邀请,近乎粗鲁的掐着夏淮纤细的腰,扶着自己胀痛的性/器挺了进去。 温热紧实的触感瞬间包围了顾聆,他沉沉的喘了口气,听见夏淮的低吟。这是给他发号的师令,顾聆像是得到了鼓励,一下一下地抽/插起来,整个胸膛也缓缓贴到了夏淮的后背,蛮横的碾揉着他胸前的红点。 夏淮的声音从喉咙中释放出来,顾聆觉得很好听,于是更深入的把自己送进他的体内,紧接着他便听见了夏淮难抑的渴求。 “顾聆...摸摸我。” 顾聆顾不上口头回应,手掌从夏淮的胸口游移到他的腿间,握着他早已翘起来的性起开始规律的套弄,夏淮根本不会压抑自己的快感,这直接反应在他的声音里,顾聆刚刚还觉得别人很吵,这会儿感觉像是放了个立体声回响设备在自己身边,根本不想停下,兴头来了,又喊:“老师,老师你怎么这么会...” 手里的东西立刻软了半分,夏淮的语气有些恼怒:“顾聆,你再这么叫我我真的会被吓萎。” 顾聆狠狠朝前一顶,又是一声惊呼。 “你先勾/引我的,老师,你为什么今天不回家,你明明没有睡着...” 不到20岁的少年人续航能力堪比永动机,夏淮被顶得浑身酸软没了力气,不想回答顾聆的问题,放弃治疗般的承受着,听着他跟中了邪似的在自己耳边喊:“老师、老师、老师...” 结果就是,直到最后,夏淮也没射出来。 顾聆倒是干了个爽,他原本就睡了一整天,这会儿精气神一样都不能少,还颇有心思的帮夏淮打开淋浴,仔仔细细的给他冲澡。夏淮的手臂也投了降,任由自己瘫在顾聆身上,时不时在他颈窝上咬一口,像是恶意报复,可惜没什么力道。 顾聆一边洗还一边说:“我有一段时间没那个了,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 夏淮觉得他在搞笑,翻了个白眼说:“不必,试考的不行没机会反悔。” “但大学可以补考,补考不过还有清考。”顾聆认真地说。 “哈...”夏淮皮笑肉不笑的哼哼几声,顾聆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问:“今天那两个人还会再联系你吗?” 第8页 夏淮想也没想:“不知道。” “那我等下再说一声让他们以后真的不要再联系你了。” 夏淮懒散的用手掌拍一下他结实的屁股,笑了:“发呗,又不是我在意的人。” “嗯...也是不知道你在意谁。”顾聆把水关掉,声音瞬间在浴室里回荡开来,夏淮没有回答,顾聆也没有追问,只说:“自己站一会儿。” 夏淮立刻就脱离了他的身体自己站好,顾聆却只是后退了几步拿来浴巾,把夏淮整个包裹在里面,只露出好看的脸蛋。 身体的水分正一点点被吸走,夏淮看着顾聆认真地帮他擦拭身体的时候,额前湿润的发丝快要够到眼睛,那分明是少年感十足的模样,夏淮突然觉得自己犯了罪似的,感叹道:“照顾学生照顾到床上去了,你妈知道会杀了我吧...” “还没有上床,只是在浴室。”顾聆耐心解释,在做好了“擦干夏淮”这件事之后,才又看着他的眼睛说:“我妈要杀,就该在两年前你偷偷带男友在我家做/爱时杀了你,现在,晚了。” 夏淮看着顾聆浅色的瞳仁里有光点在跳动,那是让他有些心虚的,能称作是真挚的东西。 不止心虚,可能还有畏惧。 他立刻摇了摇头,用轻飘飘的语气说:“不一样,那会儿是情难自禁。而且...谁能知道你开挂开到,站在楼下都能听见?” 顾聆小声的重复:“情难自禁...那现在呢?” 他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可能问的有点儿多,但确实没能控制住,虽然多半夏淮不会说,可还是想要问一问。 “我们一定要光着身子踩在酒店浴室地板上进行这样的沟通吗?” 果然。 夏淮伸了个懒腰,像是安抚自己酸痛的身体,然后非常自然地绕过了顾聆,一边走一边嘀咕:“小孩子问题真多...哪有那么多一定会有答案的事情。” 顾聆站在原地没有动,他还没有给自己洗澡,但夏淮好像不记得。 夏淮走得很自在,这让他恍惚觉得,自己才是被操的那一个。 傍晚,夕阳的余晖像给画室泼了层淡彩,夏淮就在晕开的水色中央,温温柔柔的帮学生改画。 一旁坐着的女生注意力全在他的脸上,在他收起画笔的时候,大大方方的发出邀请: “老师,下午一起吃个饭吧。” 夏淮摇了摇头,梨涡在嘴角若隐若现:“我有约。” “女朋友吗?” “朋友。” 女生不依不饶:“那老师有女朋友吗?” “有的话我已经下课还在这里给你改画吗?” 女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夏淮把铅笔橡皮一个一个收回画箱,一边跟女生说继续深入要注意的地方。 顾聆隔着画板发挥着自己的身高优势默默看他,一不小心目光交汇,夏淮冲着他无辜的瞪了瞪眼,顾聆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至少不是他本来预料的反应。 这个人还真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跟他相处。 今天已经隔了个夜就算了,昨晚在他洗完澡出去后,却发现夏淮已经睡着了,他侧着身子睡在很靠边的位置,顾聆甚至觉得稍不注意就会掉下去,于是他小心翼翼的摸上床,想把夏淮往里靠一些,刚掰过来一点点,他就又倔强的返回去,好像那里有一块巨大的人形磁铁。 顾聆一个人占了床的三分之二躺了一夜,可是并不开心,心里甚至有点空,他想不通原因,只好给自己的表现做复盘——没有任何温存、干干脆脆的抽离,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太菜了。这让他烦躁到天亮才睡着,醒来之后夏淮已经不见了,手机里只收到四个字: ——好好上课。 顾聆有些生气,都跟学生这样了,怎么还有脸发这种话? 他没有回复,等着夏淮会不会在不久之后问问他醒了没有,有没有去学校。 手机非常争气,一直安静到现在。 此刻他的注意力又成功被夏淮那句“和朋友有约”吸引,闲杂人等都已经被自己清理掉了,他们都是成熟的人,应该没那么厚脸皮吧? 那还能有谁? 夏淮收拾好就要出门了,顾聆在他的步子快迈到门口的时候,猝不及防举起了手。 “老师——” 夏淮回头看着他,笑了:“专业课有问题不用举手,知道吗?” 顾聆眼皮耷拉下来:“第一次上大学,搞不清楚。” 夏淮站在原地没动,只问:“怎么了?” 学生们陆陆续续地走出教室,顾聆听到有人在议论夏淮今天又好看了一些。他今天穿了件很简单的衬衫,袖子挽到小臂,直筒裤是九分的,上上下下都露着漂亮的骨节。 好像是这样。 第9页 “我搞不定自行车,怎么办?” 顾聆突然有点感谢夏淮无视大多数人的实力推了这辆车过来,如果只是什么罐子果子书本子,他可能都没有借口可以找。 夏淮还是没动,在门口冲顾聆挑了挑眉。 顾聆忍不住弯起嘴角,手臂往前伸得笔直,食指冲着夏淮勾了勾。 被召唤的人由远至近晃了过来,教室里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他的走路姿势跟平常不太一样,比为人师表的端正稍松散一些,但在看到顾聆的大作后,夏淮笑不出来了。 顾聆看着他阴云密布的表情,淡淡地问:“毕加索吗?” “......我帮你按住毕加索的棺材。”夏淮认真地发愁了:“你考试真的没有找枪手吧?得想个办法,你这样就算是我也没法打及格。” 顾聆对自己的成绩毫不关心,但为了掩饰自己轻易就被夏淮衣服上的淡香撩到上头,只得应付道:“那你帮我改改吧。”说着就把铅笔塞到了夏淮手里。 夏淮犹豫道:“我要改得全擦了...” “那擦。”顾聆已经站了起来,又搬了个凳子紧挨着自己。 夏淮大概在职业操守和师长情分之间来回挣扎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坐了下来,盯着那狂野线条堆砌的画面几秒,捏着橡皮就大刀阔斧的擦了起来。 顾聆没心情关注自己底子都要留不下的大作,只看着夏淮自如的晃动白/皙的手腕,让所到之处跟着他一起变得干净。 顾聆有一点开心,笑着说:“所以你说有约是骗人的。” 夏淮的注意力在素描纸上,话说的很慢:“...不然呢?没事跟学生吃...什么饭?” 顾聆从侧边看着他长长的睫毛,认真地时候也是一颤一颤的,挠的他心痒。于是他默默把椅子朝后挪了些,手不听话地摸上夏淮的腰,整个人贴了过去,把下巴搁在夏淮的肩颈之间,用鼻尖慢慢地蹭他的脖子。 “嗯...夏老师的原则,不吃饭,但是可以上床。” 夏淮被他的头发蹭的发痒,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说:“顾聆,你这样很碍事,狗一样。” “反正你给我的备注也是狗。”顾聆并不在意,转而问:“老师,你周末去哪儿?” “...不去哪。” 笔尖在纸上沙沙地移动,夏淮的速度很快,几根简单的线条就勾勒出准确的形状,在身上还背了条大狗的前提下,这样的效率堪称优秀。 但顾聆顾不上夸赞,只想知道:“那我周末可不可以去你家?” 夏淮攥着笔头,毫不留情地在腰间的手上扎了一把,顾聆瞬间撒开,连带着“嘶——”的声音。 夏淮并无威慑力的瞪他一眼,强调:“不可以,别再打去我家的主意了。” 顾聆觉得他家里可能藏了矿,或者某个野男人,不然怎么能画画的时候被上下其手都没反应,一提到去他家就要手持凶器伤人了呢? 第8章 顾聆觉得夏淮对这件事的态度就像濒死自保的河蚌,严丝合缝,完全看不到回转的余地。 但他仍不放弃地软磨硬泡很久,夏淮到底没同意,还好笑的问:“你都没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吗?” 顾聆脱口而出:“其他人也只是呆在寝室打游戏而已啊。” “打游戏能打出乐趣,也不算浪费时间。” “我躺着也有乐趣,也不算浪费时间。” 夏淮没有将车轱辘话进行到底的欲/望,回应直击灵魂:“你觉得有乐趣,就不会硬要跟我回家了。” 顾聆语塞,想反驳却不知从何说起。他确实对大部分事情都兴趣缺缺,周末在寝室听着大家为了推一个虚拟的什么塔对吼或是在网吧扣着耳机听枪林弹雨,都是无法忍受的噪音。独自看电影是他的极限,但如果周围的人都很吵,就很难进行下去。 夏淮叫的车已经停在校门口,上车前他朝顾聆挥挥手,说:“找点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吧,才大一,还来得及。” 夏淮的话倒是提醒了顾聆,他之前一直认为一个人活到七八十岁真的漫长到无法想象,所以到了三十岁出头就该去死,这样可以少忍受很多。但最近这个想法稍微得到了一些改变,因为夏淮已经25岁了,按照他的心理预期就只有5岁可以活,也太短了吧! 于是顾聆默默把寿命上限提到了40岁。 但这样一来,自己起码还得活20来年,是该挖掘一下新的爱好。 想归想,当周末哭包问顾聆要不要一起开黑的时候,他第一反应还是:“你们每天推塔,不会无聊吗?” 哭包愣了愣,说:“躺着也是无聊啊。” “人不想跟你玩儿而已,别勉强了。” 说话的是飞机哥,他因为没人加入阵营而没能燥起来,顾聆也懒得跟他多费口舌,翻身下床,说:“我只是要去学习。” 第10页 顾聆在几个人的惊讶中走出宿舍,刚出门就觉得没过脑的话果然不能乱说,这件事在目前看来毫无意义,回去又很没面子,只好硬着头皮安慰自己,出都出来了,大不了在那里睡觉,至少安静很多。 开学没多久,周末在图书馆学习的人不算多,顾聆轻易就找到了空座,靠窗,通透,左右还都没人,这让他心情愉悦,连书架跟前晃一晃的流程都免了,背靠阳光,前绕冷气,胳膊放好枕了上去,就是自己的胳膊过于硬朗,当枕头实在不舒服,他很快决定以后每周末要是没地方去,就夹个枕头来这里睡觉。 笔尖顺滑的游移和书页翻动的声音在午后都成了助眠的旋律,顾聆很快迷糊起来,就在他要进入梦乡的时候,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压抑的惊呼。 “我靠!夏老师!夏老师!” “夏老师”三个字像顾聆身上的开关,让他“噌”地坐了起来,眼神环绕一圈,看到了远处书架跟前捧着手机摇晃他人的女生。 另一个人问:“夏老师怎么了?” “陈泽碰到他了,跟一个男的手拉手!”女生说完捂着脸痛心疾首:“啊啊啊啊操!怪不得没有女朋友,原来是男朋友!” “不过他看起来就是男的女的都会喜欢那种......” ... 后面的讨论顾聆没再听进去,他表情淡漠的坐了一会儿,就感到冷气吹得有点凉,抬手用小指戳了戳灵敏到让人生厌的耳朵,起身出去了。 回宿舍的路上顾聆又被毒辣的太阳晒得皮肤刺痛,却找不到可以躲一躲的阴凉处。就像他这双气死他的耳朵,连去个图书馆也要通报这种八卦给他。 顾聆想,果然,自己是非常不适合学习的,只适合呆在没人的地方躺着。 手机紧紧捏在手里,顾聆很想问一问夏淮怎么回事,又觉得没什么立场,电话就在这个时候震动起来,顾聆一看,是陆远扬。 陆远扬是顾聆在高考后用社交软件约来的朋友,某公关公司项目组长。他们以肉/体为前提,偶尔闲聊两句。顾聆觉得陆远扬对比其他人有个明显的优势,说话在精不在多,能让人发笑又不觉得吵闹,适当的解救了他漫无目的的暑假,回床率还算不错。 顾聆接起电话,问:“干嘛?” “打算去补习班接我外甥,突然想起你开学了。” 顾聆干笑两声:“希望年终给你爸包红包的时候也想起我。” 低沉的喘息清晰地飘进顾聆的耳朵,他默默给陆远扬盖章种马,想起了什么,装作不经意的问:“客观评价一下,我在床上表现怎么样?” 路远扬不知他这是来哪一出,顿了顿,笑着回答:“除了接吻,其他的勉强算b,在c是及格线的前提下。” “...你当时怎么不说?” 路远扬莫名其妙:“......你当时怎么他妈不问?我以为你的风格就是横冲直撞只管自己爽呢?” “...哦。”顾聆不动声色地绕开,往自己的优点靠拢:“那我接吻什么水平?” “...a加?” 虽然觉得这种事并没有什么好得意,但顾聆的心情还是非常不可逆的舒畅了,可惜这感觉并没有持续几秒钟,因为他很快反应过来,夏淮根本就不跟他接吻。 也就是说,他唯一可以让人称赞的地方,被夏淮完美的避开了。 “靠,为什么有的人做/爱会拒绝接吻?” “洁癖?” “...放屁!” “啧,”陆远扬不知道这孩子今天抽什么风,无语道:“我特么又不是泰迪,统共也没多少炮友...哦,遇到过一个不接吻的,说那玩意儿比较像谈恋爱做的,走肾的关系效率第一,缠缠绵绵就免了。” 顾聆皱眉,语气像是为什么人主持公道:“...床都上了还搞这种无谓的坚持,怎么会有这种人。” 路远扬听到每天眼睛都懒得睁开的人突然这么说话,忍不住想逗他。 “怎么?有人不跟你接吻啊,那还蛮可惜的。” 顾聆觉得没必要让路远扬知道,只说:“没有”,又听到了听筒传来的喘息。 明明是别人的事情,他却想到了不知道又跟谁在一起的夏淮。 顾聆呼一口气,说:“我发现我好像有点菊洁,不太能接受在跟我约的同时找别人。” 那头一滞,哭笑不得的说:“我不知道你在说谁...但我特么是在按摩店捏脚。” 周日下午开始下起了大雨,断断续续持续到周一,画室没有阴沉的感觉,因为夏淮像个小太阳似的,走来走去关照着他的学生们,顾聆觉得周围的人简直像一朵朵向日葵,脑袋跟着夏淮直转悠,但这并不让他感到开心。 好在夏淮绕了一圈还是来到了顾聆身后,对着他的画作却只有茫然。 第11页 “你怎么办啊...”夏淮担忧道。 顾聆现在并不想说话,因为可以分享他话语的人有点多,雨点噼里啪啦又很吵,即使塞着隔音耳塞作用也很细微。 他直接把铅笔塞到了夏淮手里,默默坐到了一边。 夏淮看一眼他的表情,笑道:“干嘛呢?谁惹你了?” 顾聆摇了摇头,还是指了指窗外灰蒙蒙的天气,但夏淮紧接着把铅笔还给了他,悄悄在他耳边说:“等一下。” 顾聆露出疑惑的表情,夏淮刷刷在顾聆的画纸上写上一行字:“作弊也别太明目张胆”,还顺带画了个哭脸:“我会被举报:(” 顾聆看着他无辜的样子,心想这个人真是好奇怪,明明天气差成这样,他整个人却像是经过了长久的日晒,又松又软。 今天的t恤还大的在身上直晃荡...伸手就能拽过来,很好抱。 顾聆看了一眼时间,距离下课还有五分钟,他决定在这15分钟里用尽自己的笔力拖住夏淮,于是紧接着夏淮的笔记下面写了一行: ——我真的只会画水果,你要么帮我画完自行车,要么把内容全换了吧 夏淮觉得他真是异想天开,问: ——你想画什么? 顾聆: ——你的裸/体啊 夏淮抄起一块橡皮迅速把字擦了。表情泰然自若,却在跟顾聆目光接触的时候咬着牙瞪了他,顾聆视若无睹,默默把手伸到画架下方,去勾夏淮的手指,夏淮觉得他很无聊,又忍不住闪躲,想试试能不能躲得掉。 两个人幼稚的勾搭了几个来回,下课了。顾聆立刻说:“你说等一下的!” “?我又没走。”夏淮莫名道。 顾聆安心了一些,却还是觉得其他人的动作怎么能这么慢,慢到他恨不得去助人为乐帮助每个人收拾好东西送他们出门。他对着四周一圈又一圈的看,终于用意念把这些人驱赶开了。 夏淮也终于开始“工作”,一边轻轻用橡皮擦一边嘟囔:“怎么能都打好了型,上着调子就又歪了呢......” 顾聆安静地看着他眉骨的小凸起因为皱眉而显得更明显,嘴巴小频率的一张一合......刚刚还觉得很吵的雨声这会儿不仅不觉得烦,反倒很悦耳,他们离的那么近,是伸手就可以抱到夏淮的距离,雨声...很好的掩盖了他的心跳。 这个问题谁也解决不了。顾聆没有回答,而是终于问了困扰他整个周末的事。 “......老师你周六去哪儿了啊?” “找个朋友,他酒吧装修,去帮帮忙。” “哦...”顾聆的眼神在夏淮和地板之间来回游离,也没想出来怎么问才能更自然,只好老实道:“什么朋友啊?” 夏淮手上的动作停了,转过头来看着他,是认真强调的表情。 “正常朋友!” 顾聆分不清他这样的表情是什么意思,有点儿担心他会不会生气,只好把事情整个阐述了一遍,顺便标榜一下自己好好学习的心。 “我周末去图书馆听到了你的传闻,有人看到你跟男的手拉手来的...” 结果夏淮真的就更感兴趣前半部分,惊讶道:“你去学习了?!” “啊...你不是让我找新爱好吗?”他不知道为什么对着夏淮失去了撒谎的能力,只好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又绕回来:“所以他拉你了?” 夏淮对着顾聆,眼神却在天花板上,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想起来,说:“...他酒吧门口砸得乱七八糟,我跨步的时候拉了我一把。” 顾聆捏住拳头:“真的?” 夏淮叹了口气:“...不然呢?” 紧握的手掌松开,却又立刻重新攥上,顾聆问:“那你为什么不跟我接吻啊?” 夏淮好笑道:“这两件事有联系吗?你今天是十万个为什么?” 顾聆一本正经的解释:“我接吻很厉害的,所以你拒绝我我很有挫败感。” “有多厉害?”夏淮轻笑出声,回想起那天晚上又顿了顿,食指蹭蹭鼻尖,稍稍偏过头说:“因为那天喝了酒,不好闻——” 尾音被温热的嘴唇覆盖,顾聆的手掌和夏淮松软的发丝接触,把他揽过来。这很突然,但送来的吻很温柔,夏淮没有拒绝,轻轻咬了一下顾聆的嘴唇,伸出胳膊环住了他,主动迎合了起来。 口腔被舔抵就是自然而然的事,顾聆的舌尖在湿濡的空间里缓缓打起了圈,和夏淮的互相挑/逗、纠缠,偶尔收回来逗弄一下他的唇瓣,等到两个人呼吸渐渐急促,不得不收回的时候,顾聆看到面前的人眼睛里像起了涟漪的湖泊,嘴唇像夏季刚洗完的樱桃,那么好看,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顾聆的指尖覆盖上夏淮的唇,一寸一寸摩挲着,舍不得放开,和着自己就要盖过雨声的心跳,他突然想起周六的通话,这一刻的感觉的确比那一晚更让他流连。 第12页 缠绵的,是不是喜欢的,他还搞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想从夏淮身上得到的,比他以为的“肉/体关系”要多得多。 第9章 顾聆看着夏淮,觉得自己的喉咙被一把火烧到快要干涸,在心里默默提醒了自己三次这是教室,嘴上说出的却是:“老师,我想要你。” “我知道。”夏淮居然笑了。 顾聆的表情出现了短暂的茫然,夏淮把他的手从自己唇边拿下来,握住,眼角眉梢都是轻佻的得意“顾聆你这个人呢,平时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但刚刚却睁着眼睛一圈一圈的看周围,我差点忍不住要告诉你,要是真有摄像头的话,上次就不会给你抱了。” 天地可鉴,顾聆刚刚真的只是想要让其他人快点儿离开。但现在他决定将错就错,站起来“哗啦”一声把遮光帘拉起,三面玻璃跟着他的足迹被厚重的布料盖住,他挂上了门锁,回头已经看不清夏淮的表情。 原本就昏暗的天气还被夺走了光源,夏淮的双眼匿在阴影里,只有唇角噙着笑意。 顾聆在夏淮的梨涡印上一个吻,沉声道:“老师,你在勾/引我。” 夏淮只是笑,把手缠绕到顾聆的发丝里,悉心啃咬着他的下唇的时候,手指轻轻钻进顾聆的耳朵,捏出两个橘色的海绵耳塞。 “哗啦——” 雨声和叽叽喳喳的聊天声迫不及待地涌进来,虽然都没能盖过他的心跳,顾聆还是忍不住蹙眉,探进夏淮衣服里的手也停了下来。 夏淮却凑了过去,柔软的舌尖把顾聆的耳垂舔到潮湿,他的动作很慢,像是在给失眠患者念晚安故事。顾聆听见他说:“不要把好听的也隔绝掉。” 顾聆的心脏“咚”的一声,像是被什么捶打了。没等他反应过来,夏淮离开他的肩头,手指轻碾他的耳垂,看着顾聆说:“这不是你的错…好好接受自己,多去听一些好的东西。” 然后耳塞自夏淮手中划出小小的弧线,进了垃圾桶。 虽然不是很合时宜,顾聆的心里还是无法抑制的泛起了酸,被说中心事是其一,同时还觉得自己的情绪正被面前的人牢牢攥在手里。 他想提醒夏淮在越界,可还没开口,夏淮就又说:“让你去找些事做也不是催着你成为什么了不得的人,只是没有目标,就没法拥有积极情绪。” 顾聆听得似懂非懂,欲/望却被这番正式的话浇灭了大半,只好迷茫的问:“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夏淮叹了口气,很师长的样子。 “看到你这两年不进反退…不放心你的以后,不想你就这么一直消极下去。”他亲了亲顾聆的脸颊,真挚地说:“你是好孩子来的。” 是温柔的鼓励和安慰,顾聆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盯着夏淮看了好一会儿,他突然想起,两年前夏淮也这么在自己面前念叨过,那时候他很烦,觉得这个人真是搞不清自己的位置,婆婆妈妈说什么“既然选了就要坚持一定要好好画下去”,结果自己刚认真了没几天,他居然走了。 顾聆恍然明白,怪不得他说话跟交代后事似的,那时候的顾聆对着手机里的消息有种深深地被欺骗感,甚至再也不想拿起画笔。 现在这感觉卷土重来,让他不由得皱起眉。 “你说的好像要走了一样。” “现在不会。”夏淮迅速否认,紧接着又说:“我签证出了点问题,需要等。” 顾聆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反应过来之后,他的眼尾垂下来,又成了睡不醒的模样。夏淮注视着他的点滴变化,被逗笑了。 顾聆正好相反,像是突然溺了水,每换一次气呼吸声就更沉重一些,他半掀着眼皮看着夏淮,咽了口吐沫,开口,嗓音有些哑。 “你不觉得你很好笑吗?” “嗯?”夏淮微愣,不知道自己戳到了他哪里的神经。 “明明私生活混乱没点老师的德行,准备走之前一定来一番遗言式教导,也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说完了就溜之大吉,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潇洒?” 顾聆的声音温度渐失,夏淮有些意外,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顾聆深吸一口气,心里的石块压得他要喘不过气,像是迷路的困兽急于寻找出口,他快步走到门口一把拽出夏淮的包,冲着地上一顿乱晃,速写本、笔和手机依次掉了出来,最后还有一枚轻飘飘的durex air。 顾聆蹲在地上肩膀耸动了两下,发出嗤笑的声音。 “你补这种东西真是很勤,随时准备着被人干,你在国外是不是还有一打/炮友在等你回去?”然后他突然想到什么,起身捏着夏淮的下巴:“哦!你为什么会分手?是不是你太浪了对方无法接受?” 第13页 眼底暗淡下去,夏淮明白过来,柔声细语都是暂时的假象,刻薄又顽劣才是顾聆原本的模样。 有些话想说,但只想了个开头就放弃了。最后夏淮举起手,一副投降的样子。 “抱歉,不该招惹你。” 这样的退步对顾聆无异于火上浇油,他蛮横地把夏淮禁锢在怀里,迅速解开了他裤子的纽扣,啃咬夏淮的嘴唇。 少年侵略起来不管不顾,被侵略的人乖顺的不知反抗,白/皙的颈上很快落上猩红的印记,顾聆的心底却有无尽的空虚,嘴唇游移到后颈的时候,他对着那片柔软狠狠地咬了上去,还上下牙一起配合着碾磨,一圈牙印深深地嵌进夏淮的皮肤里,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出声。 顾聆不想被雨声占满耳朵,偏过头捏着夏淮的下颌,才发现他表情很淡,只有嘴唇紧抿着。 这在顾聆眼里也成了无声的挑衅,他的手径直伸向夏淮的身下,褪了他的裤子,修长的双腿显露出来,顾聆却只有恶意:“装得那么淡定有什么用,这里早就硬了。” 掌心包裹住滚烫的地方上下套弄起来,夏淮不由自主开始颤抖,顾聆听着他的喘息逐渐加重,满意起来,把夏淮带到窗边,让他的脊背陷进厚重的遮光布,手掌撑在窗沿,口腔再次被入侵,幼滑的舌尖悉心的扫荡,又纠缠在一起,心像擂鼓轰鸣的时候,顾聆却停顿下来。 是脚步,和着女声交谈的声音,有些熟悉。 “努力一下,拿个高分。” “滚吧,你就是想让夏老师夸你画的好而已。” “哈哈哈…谁不想被夏老师夸…” 声音越来越近,顾聆不想离开,进退两难。 夏淮抬起头看着他余光在向外漂移,心中了然,低声问:“想继续么?” 顾聆把目光收回,没有说话。 眼底的纠结被看得清清楚楚,夏淮眯着眼看少年眉头浅浅的沟壑,脸上带了意味不明的笑意。 他把双手举起来,以拥抱的样子向前,最终覆在了顾聆的耳朵上。 温热的手掌撑起一片真空的领地,夏淮的声音带着空灵感在顾聆脑内回荡。 “不要管没必要的声音,注意眼前的…唔!” 下/身湿润的铃口猛地被指间刮过,紧接着是手掌一路向下抚摸,直到修长的手指钻进了夏淮的身体。 他再无法站稳,额头抵着顾聆的肩膀,不住地喘息。 门锁响了。 “好奇怪,平时会锁门吗…” “明天不是还有课吗?以前也没锁过啊…” “哈、哈…” 手指在身体里缓缓地抽/插,顾聆的眼里只剩下肤色被侵染到绯红的夏淮,小腹有一股炙热的激流暗涌,他已经迫不及待想把胀痛的性/器插进夏淮的身体。 女孩抱怨的声音传来。 “好不容易下了课回来努力,要不要叫管理员啊……” “都这个点了,管理员还上班?” 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夏淮却仍倔强的举着双手,皮肤在上下摩挲,门外的声音给了顾聆更多地刺激。他又塞进一根手指,交叠着抚慰湿热的甬道,对夏淮做出口型。 想 操 你 夏淮的手终于脱了力,放弃似的低喘着,门外的人僵持了一会儿,脚步声渐渐消散。 顾聆已经到了极限,一把将夏淮转过去,压上他的身体,下/体在臀间难耐地蹭起来。 身下的人传来孱弱的嘤咛,顾聆几乎能感觉到那个柔软的蜜/穴正在收缩着,对他发出邀请。顾聆咬了咬牙,赌气般地问:“老师你的套是给谁准备的,不是我的我就不用了。” “要、下次…”夏淮很难流畅的说完整句:“下次、买的时候、刻、刻上你名字、吗…”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也没有很爽。”顾聆说着狠狠在他胸前拧了一把,夏淮的喉咙挤出短暂的惊呼,顾聆逼着他要个答案:“是谁的,不是我的我不要用了。” 夏淮轻轻地笑了,微微偏过头:“哈、哈…?你就、不、不怕,我有什、什么病…” 顾聆被激怒了,对准穴/口,狠狠地顶了下去—— 夏淮无法抑制地扬起了头,被顾聆捂住嘴巴,声音在身体的撞击中变成支离破碎的呜咽,顾聆另一只手揽过他的腰向上提,让自己可以更深地进入,不知疲倦地撞击,让身体间发出淫靡的声响,也夹杂着没有方向的自言自语。 “你到底给多少人操过,身体怎么能对这些这么熟悉…” “你根本就不用扩张,你不会觉得疼,还会主动死死的咬住我。” 关于他们第一夜的细枝末节突然在这一刻无比清晰地摊开在眼前,顾聆的性/器抽离到穴/口,又一挺身,直入到底。 第14页 “嘶——” “顾、顾聆!”夏淮感到疼痛,把身前的布帘抓出深深地褶皱,顾聆仿佛被蒙了眼,对这一切视若无睹。 “谁都可以操/你是吗?你根本不会拒绝任何人。” “我真想把窗帘拉开,让大家都看看夏淮是什么样的老师——” 污言秽语不停灌进夏淮的耳朵里,他渐渐只剩下深深地换气,像自救一样。眼前是一片昏暗的白,视线涣散而模糊的时候,他听到顾聆说:“你要走就早一点,不要再在学校里招惹我!” 声音里难以名状的悲伤给夏淮换来片刻的清醒,他吃力地偏过头,就看到对顶撞他的少年,憋红了眼。 第10章 夏淮好几天都没去教室,这对基础课的长期作业来说并不罕见,学生们短暂的表达几次想念之后,就迅速享受起老师不在的快乐,到了一周的尾巴,来上课的人已经只剩下一半。 顾聆每节课都会来,夏淮不发朋友圈不玩微博,不知道住在哪里,两个人之间也没有共同的朋友,一旦消失,就像人间蒸发似的。 一想到这些顾聆就觉得脚底悬空,心慌得厉害,只好每天老实在教室等着,日常对着跟夏淮的聊天框发愣,或烦地编辑信息,删删减减,最后什么也没发出去。他好像丧失了组织语言的能力,还害怕发出去就看到被拉黑的提示。 车筐里的果子放置太久已经发出难闻的腐烂气味,顾聆坐在画架前,像每天的例行功课一样,捧着手机在上面敲字,今天他打的是: 老师,该换静物了,它们都烂了。 打完他还是删掉——难道自己没长手吗?为什么一定要让老师来换,这并不是什么顺理成章的事情。 所以要怎么办呢? 好像高考的时候都没有这么难过。 顾聆盯着自行车一直看,像是在期待它活过来给自己一个答案,然后他听到不知道哪个角落有人“啧”了一声,接着抱怨:“果子烂得都变形了,要不要改一改啊......” 另一个人说:“你要不问问老师?” 顾聆突然站了起来,在旁人的目光中冲出教室,下楼,于烈日下一路狂奔,这个时间的校园很安静,只有滚烫的风卷过耳边,轰隆隆的,烤的脸颊有些疼。等顾聆到了学校后门的水果超市,脊背都湿透了。 他买了一大袋又红又黑的水果,跟车筐里的一点儿也不一样。想到夏淮可能会收到数十个关于自己的投诉,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把“作案工具”提上楼,将车筐里的烂果子拿出来的时候,后面有人“诶”了一声,顾聆瞪过去,对方立刻做了个“你请”的手势,顾聆从鼻腔里轻哼一声,撑开塑料兜把筐里的烂果子全部捡走。 虽然很难闻,但他有点开心,并不爱吃的火龙果和山竹也看着顺眼了起来,他沉浸在这几天里难得的好心情里,充满干劲地把它们提起来预备更换,就在这个时候,夏淮的声音叩醒了他的耳朵。 新鲜果子砸了一地,顾聆像一阵风一样刮了出去。 “嗯,我理解您的意思,但是为了效率考虑,还是希望您给我一个比较明确的修改意见。” 没有上楼的脚步声,只有夏淮透着疲惫的说话声,仔细一听,还有像是恶意的,用指甲刮擦黑板的刺耳噪音,一下一下,没什么规律。 顾聆遵循着声音的方向把步子迈得飞快,脊背从刚刚开始就没有干过,这会儿衣服牢牢地贴住他的身体,都不带飘的。 “嗯、嗯,我明白,可——” 声音越来越近,夏淮听起来有一点想放弃了。但顾聆像打了鸡血,好像这辈子没跑这么快过,两句话的功夫奔到了三楼,他也终于隔着旋转的栏杆看到了那颗熟悉的深棕色脑袋,正绕着楼梯扶手小范围的走动,也不上楼,左手举着手机,右手拿着泛着银光的钥匙,在扶手上上下划拉,明目张胆的破坏公物。 顾聆张了张嘴,居然什么都没喊出来,他只好放慢脚步,缓缓向下挪动,目光紧跟着夏淮破坏公物的手,他是真的用了力,那声音像是要划伤顾聆的耳膜,让他不由得皱了眉。 夏淮的手终于停下,似是忍无可忍,问:“您能听一下我说话吗?”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夏淮呼出一口气,应了声“好”,把电话挂断。 沉默了几秒,夏淮狠狠地朝着一个方向一扔,钥匙撞上墙壁又落到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顾聆向来埋怨自己的耳朵,这会儿却嫌它听得不够远,不然就能知道电话里说的话到底有什么惊天的杀伤力。在今天之前,他从不知道夏淮也会生气,就连前几天弄疼夏淮的时候,他也没有半句埋怨。 第15页 夏淮手掌支在扶手上,喘气,像是在尽力去压抑胸口翻腾的火焰,顾聆在上面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的身体小幅度的起伏,身边不时落上跳跃的光点,突然觉得这个画面很适合画下来,但手边没有笔,只好拿出手机以夏淮为中心,把他框进相片里。顾聆刚按下快门,就听到有人要上楼,他这才才几步跑下去,把角落的钥匙捡起来,在夏淮面前摊开手掌。 “老师。” 他很高,说话的气势却很弱,眼神有些闪躲,像在以旁敲侧击的方式揣摩夏淮的心情。 夏淮把钥匙揣进兜里,抬头,表情很淡,顾聆看见他的眼下有青灰的眼圈,在白/皙的皮肤上过于显眼。 “......你看起来很累。” 顾聆说完有些后悔,生怕夏淮的“累”和几天前他做的事情有关,于是慌忙把目光扔向地板。 所幸夏淮只是摁了摁太阳穴,说:“赶设计呢,熬的。” 没等顾聆回应,他一边上楼一边自顾自的说:“一直改,真烦。” 教学楼外的蝉鸣突然动听了,还生生镇压了烈日的燥热,顾聆不忍心破坏两个人上楼的短暂时光,走路轻的恨不得踮起脚,问话也格外小心。 “你...不止这一份工作啊?” “不然呢?就在这儿当个临时工,早饿死了。”夏淮说完,“啧”一声,手掌放到身前,说:“还真的饿了。” 顾聆说:“那去吃饭吧?” “嗯...我先把楼上的果子换掉。” 顾聆笑了,因为夏淮两手空空,根本什么都没买,但他并没有揭穿,顺口说:“我已经换掉了。” 夏淮停住,回头看他,脸上带着点不太相信的笑意:“真的?” “真的,刚换的。”顾聆笃定的点头:“去吃饭吧,不要饿着。” 说完他圈着夏淮的手腕就要下楼,夏淮一转身看到了顾聆花成地图的脊背,惊讶道:“你怎么热成这样?别出去了,你背后湿了一片。” 顾聆摇头,固执的拉着夏淮:“是刚刚买水果的时候,我跑了一个来回。” 夏淮感到有些好笑,问:“你急什么?” 纤细的手腕攥在手里绕过两个楼梯拐角,顾聆手心出了汗,让两个人接触的皮肤变得黏腻,踏实感终于随之而来,他这才开口:“急着见你...你几天没有出现了。” “...也没几天啊。”夏淮还认真地算起来,两个人一起走出楼门,阳光毫不留情地灼上身,可顾聆不撒手,夏淮也就好脾气地让他抓着,走了没两步,顾聆突然听到有人喊:“夏淮!” 两人站定,远处走来个清秀的年轻男人,是顾聆的辅导员于航。 夏淮抽回手走到于航跟前,背对着顾聆,像是刻意保持距离似的,但顾聆觉得没什么必要,因为总翘掉晚自习,于航可能压根儿不记得他。 于航挑了挑眉,冲夏淮打趣:“两个男的学校里手拉手,不好吧?” 顾聆摇了摇头,果然不记得。 “嘘——你大热天的干嘛呢?”夏淮刻意压低了声音,却是徒劳。 “你干嘛呢?离这么远他又听不见。”于航莫名其妙,而后故作神秘的问:“怎么?他就是那个年轻又热烈的肉/体?” 夏淮撑着太阳穴,一副头很疼的样子。 “嘘、嘘——别说了!” “你把尿呢?!别嘘了!我有什么好瞒的。”于航说出的话和他清秀的脸庞形成强烈的反差:“只要不是我学生,您随便来。” 夏淮拍了拍于航的肩膀,放弃治疗:“...我建议你回去再翻翻花名册,我先去吃饭了。” 说完,他没等于航反应,快步走到顾聆身边也没停下,只丢一句:“走。” 顾聆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拉的夏淮一个趔趄,幽幽的声音紧接着在头顶盘旋。 “......那个年轻又热烈的肉/体,是哪个?” 第11章 夏淮被烈日晃得头晕,回答地轻飘飘:“之前随口一说而已。” 顾聆钉在原地不动,对确切的答案很执着。 “多之前?”他看到夏淮沉重地叹气,又把问题列的更明白一些:“我之前,还是我之后?” 夏淮的手机震动起来,一看又是讲不清需求还让他彻夜改个不停的客户,情绪无论如何也好不起来,捏着手机耷拉着眼皮,给顾聆留下一句“你不要这样质问我”就往前走,顾聆几步上前把他的手机夺过来,摁掉,看着已经懒得辩驳的夏淮,用喘气来克制自己。 他已经搞砸过一次,尽管夏淮没有吵架也没有抱怨,结果却是消失了好几天。 这样的事情不能再发生了。 如果夏淮今天的心情不错,就能惊喜地看到顾聆反复碾咬自己的薄唇,硬生生扑灭了眼底的火苗,还强迫自己把原本要说的话改成“你不吃饭了吗?” 第16页 但夏淮全程垂着眼,闻言也只是摇了摇头,说:“太热了,其实我没什么胃口。” 最后他推一把顾聆的肩膀,说:“回去画画吧顾聆。”又自嘲地笑了笑:“我也要回去画画了。” 顾聆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走掉,却找不到理由挽留。 燥热让他的身体一直淌汗,可直到夏淮快要变成一个小小的光点,顾聆才感觉到原来湿答答的站在这里是这么不舒服,他突然想知道,为什么这间学校连棵遮荫的树都没有还敢在大夏天开课?为什么夏淮明明长了眼睛却看不到他刚才有多努力去控制自己不乱说话?为什么他能听到这么多东西却听不到人心里在想什么? 还有...为什么脱离了肉/体关系,他跟夏淮现在连30分钟的平和都维持不了。到底是谁出了问题? 顾聆走上前,眼看着夏淮上车离开,又伸手拦一辆,告诉司机:“跟着那辆车。” 影视剧里看过不少主角追车,帅气的、慌乱的、鬼鬼祟祟的,可当自己去做这件事,脑子里却一片空白,顾聆没什么表情,也不知道追到之后到底要干什么,只是在刚刚突然冒出一堆问题之后觉得胸口很闷,急着想要个答案,腿脚都不听使唤了。 车子驶离新校区,在上高速前司机又问了顾聆一次:“那车看起来要去市里,你确定要去?” 顾聆想也不想就答:“嗯。” 接近下班高峰期,这一路走得并不畅通,汽笛声不断涌入顾聆的耳朵,但自从上次夏淮扔掉隔音耳塞,他就真的没再戴过,想像夏淮说的那样多发掘一些好的声音,但很难,比如现在,就算明明知道夏淮就在离自己不远的车里,却嘈杂的无法辨认出他来。 司机师傅反射弧很长,堵在高架上才想起来试探顾聆:“你追到他,不会干什么吧?” “不会。” 说归说,顾聆发现他倒是很敬业,不遗余力的加塞儿、超车,把距离咬的很紧,这让顾聆反倒有些担心,身子滑下来斜靠在椅背上,生怕夏淮发现。 司机不死心,问:“你追他干嘛?女朋友被撬啦?” “...他是我老师,身体不舒服我不太放心,跟上看看。” 顾聆随口瞎编,说完想起来,夏淮好像是真的不舒服,待会儿万一被发现了,就强行说要带他去吃饭好了。 “表示关心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还整这一出。”司机一边看稀奇似的答话,一边踩一脚油门,又变了道。 顾聆体会到夏淮被自己一直问的心情,不耐烦道:“后面的车骂你不打灯。” “怎么还挑拨关系呢?”司机笑了,毫不在意的说:“骂了也是被我超,爽就完了,谁搭理这些!” ...那倒是。 顾聆想,他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的,本来摊上这么个毛病已经够倒霉了,就不要再管别人怎么样了,情绪常年处在不耐烦和不在乎这两个端点之间。 可面对夏淮的时候,端点莫名就变成了好几个,还可以肆意连接,时常让他控制不住。 比如现在,明知道前方的玻璃看不见车内的任何东西,还是忍不住一直盯着看,练视力似的。 好在堵的时间足够长,顾聆盯的久了终于感到一丝疲惫,靠在车窗眯起了眼,意识恍恍惚惚,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司机唤他。 “到了,小孩儿。” 顾聆还在揉眼,就听司机说:“你搞快点,待会儿可赶不上人上楼了啊。” 顾聆一把就推开了车门,还能听见夏淮的脚步声,他一边走一边低头付钱,一眼看见了价格和地图。 这里离火车站不到三公里,可之前夏淮还是跟他去了酒店。 这简直是夏淮勾/引自己的实锤。 顾聆心情居然好了一点,可惜还没持续个几秒,就听到了钥匙插进门锁的声音,接着是年久带锈的铁门发出“吱嘎”的声响,一开一合不到三秒,听上去有些急切。 到这里声音就变得模糊了,因为同时还混合着各家各户传来的烟火气,顾聆只得又猫上一层楼,直接来到了夏淮家门口,地垫是又老又土的那种,深红色,印着烫金的“出入平安”,跟夏淮的风格非常不符,顾聆眼不见为净,一屁股坐了上去,又被一个东西硌得趔到一边。 顾聆把地垫掀起来,看到一把钥匙。 ......这个人心也太大了。 顾聆这么想着,听到屋内响起哗啦啦的水声,然后是什么软管状的东西被反复挤压,“啵叽啵叽”的,他猜想,夏淮应该是有回家先洗手的习惯,这是好的,可是怎么能人在家里把钥匙放在门口呢? 顾聆觉得很不安全,于是放进了自己兜里。 水声停了,夏淮拉上门,双脚摩擦在地上,是没有穿鞋的那种声音。他走了两步,不知道碰到什么,“啧”了一声,没停,又走了两步,顾聆听到“boom”的一声,被吓了一跳,紧接着就是塑料纸袋被踩踏、松脆的东西被压碎的声音。 第17页 顾聆不自觉地弯起嘴角,还想说这人原来吃起零食来这么暴力,却没有再听到咀嚼的声音,而是塑料纸接二连三的挣扎,还有厚重布料在地板的拖动,以及夏淮毫无规律的踢来踢去。 仿佛是在一个小空间里玩弹球游戏,夏淮忙得停不下来,还偶尔要发出点抱怨的气音。 这声音持续着,顾聆习惯了竟觉得特别好听,像在看一场声音电影,虽然只能用听的,却能够脑补到无数画面,属于里面这个人的、自己很少见到的那一面,正直播在自己面前,无比真实。 后来声音渐渐停下来,取而代之的是笔尖接触画纸的声音,顾聆才得空开始环顾四周,这是个很老的小区,没有电梯,一共应该只有六层,夏淮在五层,邻居的防盗铁门上贴满了各式传单广告,快要看不到门牌却无人清理,这么久也没发出一点声音,顾聆猜测,这里已经没人在住了。 今天是一周的最后一天,夏淮的身边没有别人,甚至没有邻居,顾聆靠着作弊来到了夏淮家,虽然只是门前,却感到踏实而愉悦,他不知不觉靠在老旧的门板上,铁锈甚至落下一些,但顾聆没在意,时间已经晚到他错过了回学校的车,也完全不想回去。 肚子传来呼救的时候,顾聆才想起来看一看时间,凌晨两点。 他居然在这里坐到了现在! 摸着自己挣扎的胃,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呆在这里这么久,完全没有听到夏淮有吃饭的意思。 这怎么可以?! 顾聆站起来活动了筋骨,里面的沙沙声恰好停下来,接着是什么东西被拿起,放下,咕咚咕咚。 是所有搞艺术的赶工都靠喝露水度日吗? 顾聆抬起手,想要敲门又不敢,只好焦躁地在门口踱步,“咣当”的巨响和玻璃的碎裂声就在这时传来,顾聆吓了一跳,整个人定格在门前,屏息聆听着接下来的动静,却再没了声响。 “老、老师?” 他犹豫着开口,回应的是一片死寂。 顾聆吸了口气,最后看了一眼电量已经飘了红的手机,终于抬起手,试探般的叩了两下。 “老师,你在吗?” 砰砰砰—— 顾聆意识不到自己在问废话,呼吸的频率和敲门声一起快了起来,手掌也攥成了拳头。 “老师,老师你还好吗?!” 好安静,即使是他,也只能听到自己制造的声音,手伸进口袋,顾聆终于不再犹豫,掏出钥匙打开了门锁。 一直窥探的地方终于赤裸裸的在自己眼前摊开,生了锈的铁门被拉开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那么刺耳,带给顾聆的感受之强烈却抵不上眼前的百分之一。 顾聆发誓,这是他并不算长的人生里所看过的最乱最脏的房间,目光所及之处,全是不知堆放了多久的衣物、布料、食物残渣、包装袋、废纸...从上下左右都堆叠成山,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 不对,这样的地方不该用房间来形容,垃圾场会更贴切一些。 ...还是不对。 顾聆踮起脚上前几步,看到了倒在小床上的夏淮。 小床这会儿像是被垃圾与废弃物包围的棺材,而夏淮就斜躺在上面,被抽干了血色,毫无生气。 第12章 顾聆眨了眨眼,大脑在看到夏淮的即刻变成空白,甚至不敢往前迈一步。 椅子倒在床边,玻璃杯被打碎,只剩下孤零零的底座,顾聆觉得嗓子干得厉害,发不出声音,他只好寄希望于自己敏感的耳朵,闭上眼感受了一会儿,听到了不规律却沉重的呼吸,才凑到了夏淮身边,像极了因为主人离家太久而小心翼翼试探气味的动物。 “老、老师?” 他晃了一下夏淮,力道很轻,面前惨白的小脸儿眉头轻皱,“嘶”了一声,而后用气音念了一声。 “去死。” 顾聆听清了,狠狠地,但夏淮看起来像个被遗弃在垃圾堆的娃娃,让他顾不得细想这些是说给谁的,问了夏淮两次哪里不舒服也没有回应,顾聆终于想起拿出手机,拨打了120。 原本打算背着夏淮下楼,可他现在就像个易碎品,顾聆连摇晃都不敢再晃,更别提把人挪到背上。 时间突然变得很慢,顾聆以为过了很久,看一眼手机才发现就几分钟,他也无心再观察这间屋子,眼神在夏淮和时钟上来回飘,慌乱的感觉像蚂蚁,随着时间的流逝缓缓爬上他的全身,夏淮的额头有些烫,他却只敢拉过夏淮的手,用两只手交叠握着,念些没人能听到的废话。 “老师你怎么了啊...” “你说句话吧,让我去死也可以...” “...夏淮,夏淮?”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小孩,每当夏淮用看小孩的模样调侃他,还会有些烦躁,可现在他真切感受到了自己的无力,一个成熟冷静的人进来的第一时间就该叫救护车,而不是傻子一样愣了那么久,夏淮刚刚还能蹦几个字出来,这会儿已经再没有声音了。 第18页 会不会错过最佳治疗时机—— 顾聆呼吸一滞,立刻开始咒骂自己,可这并不能减轻他内心的慌乱,万幸的是,救护车终于来了。 救护车的声音原来是可以动听的,现在顾聆应该快点站起来,可他发觉自己动不了了,直到几个医护人员冲进来,问他“病人现在怎么样了”,也只会摇头。 动作麻利的护工直接把夏淮抬上了担架,还不忘转头冲顾聆说:“别哭了,上车。” 顾聆蹭了蹭脸颊,匆匆下了楼。 * 万幸的是,夏淮没有大碍,是拖了几天的肠胃炎和低血糖并发,才突然倒下。 夏淮躺在病床上,静脉连接着抗感染药物的吊瓶。顾聆安安静静地守在床边,一边看他输液一边给自己的手机充电,整个后半夜都在医院渡过,尽管查房的小护士跟他说过不需要时刻盯着,还是没敢合眼。 夏淮在天亮之后醒来,环视了周围一圈,目光最后落在了斜前方毛茸茸的脑袋顶上,顾聆埋着头在打瞌睡,有几根头发很倔强,能一眼就认出来。 夏淮想推他一下,发现自己的手被牢牢地攥着,往回一收,顾聆像接到了什么警报,直挺挺的坐了起来。 “老师!你醒了!你要喝水吗?” 没等夏淮回答,他又蹦起来大喊:“医生!他醒了!” 夏淮有种自己是经历了车祸刚被下了死亡通知又突然苏醒的错觉。 “顾、顾聆...” 手伸的有些艰难,顾聆赶紧蹦了回去,说:“我在!” 他把夏淮的手塞回去,看到床头的铃才想起根本不用喊医生,于是狂摁了好几下,医生护士闻声赶到,例行检查,量体温,挂上了新的液体,叮嘱夏淮这几天要多喝水。 正要离开,顾聆还不放心的问:“真的没问题吗?他昨天非常虚弱。” 医生连脚步都没停,丢下句“没问题”就出去了。 顾聆又将信将疑的摸了摸夏淮的脑门儿,确实是退烧了,放心了一些,扭头就去找温水给夏淮喝。 看着他毛毛躁躁又停不下来地忙里忙外,夏淮觉得有点儿好笑。 顾聆端着水过来,正好撞上这笑脸,耐着性子喂他喝完,忍不住教育起来。 “为什么生病不吃药也不看医生?明明肠胃不好还吃饭不规律,你知不知道健康的身体有多难得!” 刚刚还一脸关切,现在翻脸比翻书还快,但是说出的话又让人忍不住觉得有点可爱,夏淮还是看着他笑,顾聆觉得自己的建议被轻视,杯子接过来放好,皱眉制止道:“你不要笑了,我是认真的。” 夏淮看着他,勾着手指挠了挠唇边,说:“看什么医生?” 顾聆严肃的像个家长:“25岁的人了,生病不知道上医院吗?” “噢,看医生,然后呢?说什么?不好意思啊医生我被我学生睡了他是年轻又热烈的肉/体时间很久还不戴套我被中出了发了烧有点不好意思来自己吃了点药好像没有很好现在连带着胃也不好了。” 夏淮流利的像艺术家的脱稿演讲,看着顾聆脸色一点点被刷白,唇角翘了起来。 第13章 顾聆的表情很不好看,像是错杀无辜后被受害者家属歇斯底里指责的凶手,纠结又难堪,虽然“受害者”是温和甚至带着一丝微笑的,带给顾聆的内疚感反倒更大,可没等他说出补救的话,夏淮的笑容先收了回去——他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等一下,你是从我家里把我带出来的?” 顾聆咽了口吐沫,点了点头。 夏淮的目光也收了回来,缓缓垂下,表情看不真切,顾聆却不合时宜的想着他的睫毛真长,能在眼下扑上淡淡的阴影那种。 直到听到布料被来回拉拽的声音,顾聆才发现夏淮正用力地攥着被角摩擦。 情绪被很好地传递进耳朵里,顾聆覆盖上夏淮的手,说:“......对不起。” 夏淮空了好几秒,才摇了摇头,而后他抽出手,用少见的带着责怪的语气向顾聆发出了质问。 “不是的,你为什么一定要去我家呢?” “我——”顾聆想不到理由,只好老实道:“我不知道。” “你越线了。” 顾聆沉默了一会儿,问:“你心里的线,是什么?” 夏淮深深地看了顾聆一眼,说:“不要以为可以进入我的生活。” 语气像是一条生硬的分界线,刻意要把面前的人和自己划开。 顾聆看着夏淮,挂着水,脸色让人分不清皮肤和病床哪个更白,青色的眼圈和发白的嘴唇无一不在彰显他身体的异样。 “你的生活就是每天躺在垃圾堆里活着吗?”刚刚还小心翼翼的顾聆想到这一切就感到生气,如果不是他今天跟在了夏淮身后,现在是什么状况根本无法想象。 第19页 “如果这就是你的生活,你不用担心,我完全不会想要参与进去。” 夏淮几不可闻的哼了一声,这没能逃过顾聆的耳朵。 “我要把它们都清理干净,现在马上。” 顾聆拿出手机开始下载家政服务app,夏淮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没有伸手阻止,只淡淡丢了一句:“多管闲事,反正没多久就会恢复原样。” “那就每周例行,我妈要是问我钱为什么花这么快,就说全给老师清垃圾用了。” 夏淮皱了眉:“不要威胁我。” “没有威胁,是通知。”顾聆说:“你为什么要把家搞成这样?你才住了多久?不要说什么租来的房子不是家,你为人师表,看起来干干净净人畜无害,结果背地里把别人的房子搞得一团糟,我不管怎样都把那个地方跟你的人联系不起来,也不觉得你一直就是这样的人,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哈。”夏淮一笑:“你真是长大了,看见个脏乱差的房子,就能迂回的想这么多,这么善解人意都不像你了,顾聆。” 明明是在跟他说话,眼神却是心不在焉的。 顾聆吸了口气,说:“是你教我的啊,老师。” “...什么?” “你都忘了。”顾聆往前挪了挪,离夏淮近了些,把他发凉的手握在掌心,说:“我以前跟其他人发生矛盾的时候,大家只会觉得我讨厌、不能接近而已。我也气走过好几个老师,直到两年前遇到你,跟我妈告你黑状想把你也挤走的时候,你却觉得我一定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一直问我怎么了。” “...我只是觉得一般人不会对我有莫名的恶意,好奇而已。” “这就够了。”顾聆看着他,总是懒得睁开的双眼这会儿却亮晶晶的:“我从来没有想刻意隐瞒我的听力,甚至在之前,我很想有人能知道一下,一个人背着是很麻烦的。但没有人问我怎么了,我才明白,原来很多人比我更怕麻烦。” 夏淮没有想到自己两年多以前的无心之举会让人产生这样的改变,心里有些动容,可还没说话,顾聆又说:“当然其他人我还是懒得管,只有你不一样,要怪就怪你当年多问了我几句吧。” 夏淮又忍不住要上课了:“人和人相处本来就是麻烦的事情,想要让别人对你耐心,你也要先...” “都这样了就别再着急给我上课了吧。”顾聆捏了一下夏淮的手:“老师,我到你家的时候看了地图,离我上次住的酒店很近,对吧?” 夏淮只是看着他。 “你上次明明可以回家,但是你留下了,然后你不断的跟我强调不要去你家,可你不知道让一个人去做一件事最好的方式就是告诉他千万别做吗?虽然不知道你说的不要进入你的生活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我马上会叫保洁把你家打扫干净,钥匙也暂时没打算还给你。” 夏淮眨了眨眼,有些发愣。 顾聆站起来,双手捧着他的脸颊:“所以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把家里变成这样吗?你怎么了?” 是能够感觉到彼此鼻息的距离,却不参杂半点情/欲,夏淮伸手摸了摸顾聆的头发,轻轻笑了。 “因为累啊。每天人模狗样的出去见人,就已经用了全力了。” 第14章 那之后,顾聆再问夏淮究竟发生过什么,他却不肯继续了。 第二天开始隔壁床来了个阿姨,刚做完手术很怕疼,半夜里总是哼哼唧唧,在顾聆这里更被放大了好几倍,吵得他无法入睡,夏淮想把顾聆赶回去,但他很坚持,请了假,回夏淮家在垃圾堆里翻找了一些干净衣物,像个新手护工一样,笨手笨脚却努力地照顾了夏淮好几天。眼看着眼眶越熬越黑,夏淮终于出院了。 尽管已经做好了准备,夏淮进家的时候还是在门口愣了很久,被好好打扫过的小家明亮而温馨,暖色的木质地板总算见了天日,一直延伸到小小的露台,几盆濒死的盆栽被抢救回来,焕发着新的生机。靠枕和床单都被清洗过,一眼望去都是干净和柔软的布料。 半晌,夏淮光脚踩进屋里,低声道:“比我...刚租到的时候看着还要舒服一些。” 顾聆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不以为然地说:“是别家打扫三倍的价格,阿姨进来的时候差点儿疯了。” 还没来得及动容,夏淮突然想起了什么,惊慌道:“我的...画稿呢?!” 顾聆一边挠着头发一边拉开衣柜,从里面搬出大大小小好几个本子和画笔,夏淮过去先把随身携带的红皮速写本塞进了包里,笑着说:“居然放衣柜里。” “...怕阿姨给你扔了,不过你那个客户那么难搞,你又掉线这么多天,这单还能保得住吗?” 第20页 “当然不能,就当找个合理借口终止合作了,刚好也歇几天。” “嗯...那老师你国庆要回家吗?” 一经提醒,夏淮才想起,就快要到十月了。老家距离现在所在的城市无论高速公路还是火车都只需要四个多小时就能抵达,夏淮看着顾聆半睡不醒的样子,问:“怎么你在邀请我跟你一起回家吗?” 顾聆点了点头。 “我不回去。”夏淮说:“我跟...我在家没什么牵挂的,回去了也是住酒店,还不如在这里有个窝。” 顾聆忍住没有打听夏淮和家里人的状况,只说:“好,那我也不回去了。” “?不行。你不回去去干嘛?” 顾聆坐在床沿撑着下巴,掀开眼皮看夏淮,一副“我干嘛你看不明白吗”的样子。 夏淮有些无奈:“十月三号,你奶奶的忌日,不需要我提醒你吧?” 顾聆陷入沉默,的确,对他来说,黄金周这种全民出行的假期,在12岁奶奶过世后就不存在了,从小爸妈就没什么时间照顾他,也就跟奶奶最亲,自从十月三号变成扫墓日之后,前后几天也只想在奶奶的老房子里呆着。 “......那我四号就回来?” 少年看起来没什么精神,脸上却带着一丝警惕,好像生怕一个假期结束回来,面前的人就不见了。 心在这一刻变得很柔软,夏淮走过去蹲在顾聆面前,双手放在他的膝盖上。 “顾聆,我是不会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走掉的。” 顾聆的表情并没有好看多少,语气也拐出了奇怪的腔调:“是,你上次提前了两天告诉我呢。” “你不要呢。”夏淮笑得梨涡要飞起来:“这样好娘,不适合你。” 他举起手要发誓的样子:“这次至少提前半个月,好吗?给你看行程单,我连机票都还没买,不要为不会发生的事情打乱自己本来的计划。” 说完还真的要拿手机出来,被顾聆摁住,身子一倾斜,猝不及防跌倒在床,顾聆像夹枕头似的,手脚并用,整个人把夏淮圈进怀里。 警报就要拉响,夏淮心想年轻人真是精力旺盛,怎么几天没睡觉回来就要干这种事情,突然被顾聆摁在了胸口,紧紧贴着他的心脏,温吞的嘀咕接着在头顶响起:“好...好困,老师,我要睡一会儿......” ...好像不是第一次用龌龊的成人思维揣测这个小孩的意图了。 夏淮轻轻笑了两声,顾聆感觉到怀里人的反应,舍不得睡着,还要问:“...你笑什么?” “不好意思误会了,我以为你要...”夏淮说完往上蹭了蹭,亲吻顾聆的下巴,悄声说:“我以为你要跟我做/爱。” 顾聆好一会儿没有回应,呼吸均匀,就在夏淮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少年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慢吞吞地说:“...不敢了,你都生病了...” 完蛋,一个一时兴起的小玩笑让孩子当真了。 夏淮觉得他有点可爱又有点可怜,稍觉内疚,胳膊从顾聆的腋下穿过,轻柔地拍拍他的背,说:“我生病跟你没关系,骗你的。” 这次是真的没反应了,夏淮不知道顾聆有没有听见,他这几天睡得还不错,这会儿大天亮的,算是睡不着。整个人又被顾聆压着,前后活动范围不足十公分,就在听着呼吸声百无聊奈的时候,顾聆的手机震动起来,夏淮顺手摸进他的裤兜,拿出来一看,一条新信息。 按照自己两年前知道的顾聆惯用密码输入六个零,手机解锁了,发信息的人自拍只露出一只眼睛,又大又亮。 ——什么时候来上课? ——十一前还能看见你吗? 再之前,是一张照片,内容是顾聆的后背。 ——你的头发每天翘得整整齐齐。 顾聆回复: ——嗯 再往前翻,就是新鲜的好友验证了。 ——我是来自群聊“视觉传达系2019”的“祁楚” 虽然没什么交集,夏淮却对这个女孩有印象,因为班里染彩色头发的不算多,她是其中一个,一头灰粉色卷发,很显眼。 新的消息很快又飞过来,一个玩儿剧本杀的密室地址和一句邀请: ——下周五叫着你们宿舍的和我们一起出去玩儿啊,然后就放假了。 夏淮盯着信息看了几秒,回: ——不去。 发出后,非常干脆地把今天的消息全删了。 第15章 长假前的最后一次专业课,天气很好,顾聆和夏淮分坐在教室的前后,一个画作业,一个画速写。车筐里的山竹火龙果又被换成了苹果梨,夏淮本想由着顾聆乱来,无奈收到的“小报告”太多,只好行使了老师职责。 因为耽搁了几天,夏淮最近都会给顾聆开小灶,之前还不觉得有什么特别,自从几天前的短信后,夏淮才发现,叫祁楚的女孩都会在门口徘徊一会儿,看顾聆没有起身的意思,再离开。 第21页 不是什么大事,却让夏淮禁不住开始重新审视顾聆:现在的小女孩都喜欢这一款了吗? 睡不醒,反应慢,面部表情每天在无神和不好惹之间来回切换,因为不爱运动导致皮肤比很多女孩更白,却也让缺乏休息而时常浮现的烟圈更明显。明明有很好的身材骨架,却穿不好衣服似的,松松垮垮,走路会拖步子,还经常把运动鞋当拖鞋,踩着后跟,懒懒散散。 看起来,分明是会在睡懒觉和女朋友之间无视对方怒气果断选择前者的人。 夏淮这么想着,低头看到速写本上铺了满满两页纸的顾聆,又觉得自己很矛盾,明明… 下课铃响了。 期待已久的假期来临,学生们走路都要跳起来,夏淮合上本子塞进包里,正要离开,就看见祁楚径直朝顾聆走去,夏淮的动作暂停了。 姑娘萌萌软软的,走起路来气势却很足,像是要去干件大事。 顾聆灵敏的耳朵此时却像听不到似的,直到被横在面前的人挡住了静物,才“啧”了一声抬起头。 “现在还早,你真不去?” “?” 顾聆一副“你在说什么”的表情,把耳机摘了下来。 “他们都去,就你不去。” 女孩说着指了指窗外,宿舍其他几个人正和不记得名字的女孩们聊天。 还好。 夏淮想,这样不用联系上下文,顾聆也能明白是在对他发出邀请。不过… 夏淮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心想就算被他知道,也没什么大不了。 顾聆说:“不熟。” “我靠!”女孩瞪大了眼睛,却是笑着的:“您也太高冷了吧?!” 顾聆淡淡撇了一眼窗外:“你问他们想让我去吗?” 女孩摆了摆手,不以为然:“嗨!你只要去,就由不得他们了。” “不想去。” 社交黑洞终于忍不住把话题终结了。 女生还不放弃:“…忙死你了,你去哪儿啊?” 顾聆食指和中指夹着铅笔转了个圈,语气中带了点不耐烦:“有事。你挪一下,挡我了。” 适可而止是门大学问。顾聆想。 女生大喘一口气,憋了半天,说:“行!顾聆你牛/逼!” 夏淮差点笑出声。 下一秒,女生伸手像揉猫一样,揉了两把顾聆的头发,丢下一句“你等着!”,出去了。 顾聆顶着一颗鸡窝,脸上是一闪而过的迷茫,夏淮上半身抱住画架,笑得肩膀高频抖动,顾聆两把将头发抓好,都没来得及生气,几步蹦到了前面,说:“老师我可以去你家吗?你家离火车站很近!” 请求春游的小学生顾聆跟刚刚的酷哥判若两人。 夏淮站起来把他还没归顺好的头发捋了捋,说:“你不是有钥匙吗?” 顾聆带着点儿得意:“…我就是意思一下。” 两个人一起回了家,顾聆的行李很简单,只有一个背包,这让他突然来了兴致要跟夏淮逛菜市场,在少年跟小贩们一板一眼讲价的时候,夏淮有一瞬间的恍惚,觉得如果往后的日子都能如此这般,那也不枉来这一趟。 小贩们却提醒夏淮:“这是你哥吧?你劝劝他,这么大个个子跟我这小本儿生意叫什么劲呢?” 顾聆占了个便宜,心情大好抢了话头:“对,我是他哥,所以家里听我的。” 夏淮毫不在意,漾着梨涡顺水推舟:“是,哥哥,你说的都对。” 顾聆突然不说话了。 夏淮并不催促,安安静静也挺好,暮色四合的时候,两个人提着花花绿绿的大包小包回了家,顾聆在玄关就撒了手,塑料兜扑簌跌落在地,夏淮刚露出意外的表情,就被推到了铁门上。 砰地一声,铁门动静不小,落上来的吻却很轻,后脑勺还很好地被托住,避免了碰撞。 夏淮被这细小的温柔触动,自然地环住了顾聆的脖子,舌尖敲开了顾聆的双唇。 软糯濡湿的舌纠缠的难舍难分,津液交换,牙齿也被很好的照顾到,顾聆的呼吸渐渐沉了,手也不安分的在夏淮的小腹游移起来,直到顺着夏淮的裤边要探进去的时候,他刹车了。 夏淮的颈窝多了温暖的重量,顾聆蹭在里面喘了会儿气,才偏过头冲夏淮低语。 “从刚刚那声哥哥开始,我就想这么做了。” 夏淮顺着他脊背的线条摸上去,停在肩胛骨的位置,拍了拍,问:“干嘛不继续?” 顾聆看了看面前要命的桃花眼,啃一下他的唇,恋恋不舍道:“你要先吃东西。” 原来被惦记着是这么回事。夏淮有一瞬间的语塞,喉咙干涸,突然很想不管不顾的把内心都跟面前的人剖白了,然后上床,做到筋疲力尽。 但成年人向来理智又善于伪装,他更甚。 第22页 夏淮的手耷拉下来,不怀好意的在顾聆腿间捏了一把,轻笑着问:“吃什么?” 然后在少年一脸要命的表情里躲闪开,把地上的塑料兜提起来,念着“做饭了做饭了”,进了厨房。 第16章 两个人太沉迷于过家家导致的结果就是——没人记得他们都不会做饭。 鸡翅首当其冲做出牺牲,将自己变身为黑色不明物体以提醒二位为了活命,小心行事。最后还是与互联网接轨的年轻人顾聆下载做菜app,拿出复习功课都少有的认真开始现场学习,夏淮在身后打下手,看到顾聆对“5克、20克”这样的度量单位感到烦恼的时候,笑了。 “你要是个女孩子,我现在应该已经吃饱了。” “不要刻板印象。”顾聆严肃的皱着眉:“多得是女的不会做饭,比如我妈。” “啊!”夏淮突然想起当年在顾聆家做饭的阿姨,问:“张姨还在你家吗?” 顾聆摇了摇头,捞一个番茄过来,哗啦切开,说:“你走了之后,无关人员都遣返了。” 明晃晃的刀锋滴着番茄的汁水,夏淮愣了愣,没有说话。 “反正迟早都要走,干脆算了…没劲,不产生麻烦的最好办法就是不要有羁绊。” 顾聆专注的盯着案板,话说的心不在焉,像在念叨别人的事情。 那你为什么这次又要靠过来呢? 夏淮想问,又怕开始了落得尴尬收场,毕竟这次仍是他要走。 忍住了上前两步,帮顾聆磕破鸡蛋,人声消失了,厨房里叮铃咣啷也还算好听,顾聆偏偏不安分,斜睨着身边低着头的夏淮,抱怨似的嘀咕:“国外有什么好…” 这完全不用思考,夏淮立刻回答:“有份好工作,能赚更多钱。”然后他顿了顿,舒了口气,自说自话似的:“那就是目标…总要为点儿什么活着吧。” 很久,顾聆把要炒的菜一盘盘规整好,打着了燃气,对着一口干净的锅子,说:“饿了吗?胃会疼吗?” “没。” 夏淮说。 顾聆倒上油,打开抽油烟机,暗骂一声:“好吵。”转头冲夏淮说:“老师你出去吧,晚上多吃点饭。” 夏淮说:“我看着,没事的。” 顾聆没再坚持,看着油被烧红,用锅铲划拉两下,水滴接触到半开的油,不安分地跳动,发出细小的爆炸声,顾聆一不做二不休,一盘鲜绿的青椒扣上去,“滋啦”一声,油锅沸腾,上蹿下跳。 “那老师,晚上做吧,正面的。” 声音含混不清,和喧嚣的油锅混在一起,夏淮摸了摸鼻尖,笑着装傻:“做菜吗?你不是正面对着它们吗?“ “爱。” 顾聆说着,在锅里翻起来。 夏淮没说话,靠着小厨房的推拉门,看着高高瘦瘦的男生微弓着背,时不时要小心不被抽油烟机碰到头,实在不太擅长的样子,但很认真地跟柴米油盐较着劲,为他。 夏淮的心脏涨起一汪温水,被泡得浑身软绵,他走上前,倏地把火关了。 “?!干嘛?” 顾聆转身遇到夏淮仰起头,唇舌的碰撞淹没了所有的声音,夏淮饿了似的,对着顾聆柔软的唇舌啃咬、吮/吸着,顾聆毫无防备,呼吸很快乱了节奏,终于在夏淮含住他耳垂的当口,喘息道:“我、我还拿着锅铲啊!” 夏淮全当没听见,手像藤蔓,缠上他的腰,舔抵他的喉结,顾聆还在试图挣扎。 “至、至少让我洗个手…” 夏淮的手已经摸索到他的裤子,娴熟的解开腰带拉开拉链,藏青色的内裤边向下一拽,早就蠢蠢欲动的性/器弹出来,直抵夏淮柔软的脸颊。 温热的舌头没有任何停顿,直接舔了上去,顾聆嗓子里挤出一声低吟,后退半步,位置转换,靠上了厨房的推拉门。 他听到夏淮在轻笑,还没开口,性/器就整根没入了潮湿的口腔,少年抵挡不住被温热的内壁包裹的快感,扬起的手插进夏淮的发丝,垂眸看着他脸颊鼓起的小山丘,一下一下地推动,又很快觉得不满足。 夏淮感到脑后的手突然用力,粗大的性/器直达喉咙深处,没忍住退了出来,透明的津液牵着长长的丝线,挂在夏淮的嘴角,眼角也因为刚刚的吞咽激出了水汽,整张脸泛着桃色,淫靡又浪荡。 “老师…” 顾聆有一丝的慌乱,害怕让他不舒服,夏淮却只是用指尖刮了嘴角,把那点液体舔进嘴里,轻声说:“你现在,怎么顾虑这么多?” 没等顾聆回应,就又把他含了进去。 顾聆倒吸一口气,性/器的根部被不怀好意的捏着,铃口和马眼不停地受到舌尖的刺激,被舔的水光淋漓,顶端不停分泌着液体,被夏淮一次次舔弄干净,囊袋也没能逃过对方的进攻,时而被揉/捏在手心爱/抚,又舔湿,口腔的吞吐也越来越快。 第23页 顾聆的手重新扣上夏淮的后脑,不知满足地向前推送,看着对方双颊的绯红,脑子里反复都是把他压在身下狠狠抽/插的画面。 他心痒难耐,几近渴求:“老师,老师起来,我想操/你,让我/操…” 夏淮闻声不动,反倒是加快了动作,含着脆弱的顶端,套弄着根部,由浅及深反复着,直到片刻后,滚烫的液体带着腥气直抵嗓子眼儿。 他顿了顿,把精/液一点点吞下,退出来,悉心帮顾聆舔了个干净。 两个人胸腔都在不断起伏,顾聆靠在门上,额角出了细密的汗,浸湿了发丝,夏淮嘴角还挂着他的液体,坏心眼的站起来,拉起顾聆衣服的下摆擦了个干净。 顾聆看着他眼神迷离的笑,捏了一把他的屁股,用了点儿力,念道:“…你现在,真的好恶劣。” 夏淮被空气里迷乱的气味乱了心智,凑上去在顾聆嘴角印上一个吻。 “干嘛?你不喜欢吗?” 顾聆反手扣着他,吻回去,把他摁在自己肩头,觉得心跳简直要盖过油烟机的聒噪。 好一会儿,在夏淮都要忍不住催促顾聆继续他锅里的杰作的时候,突然听见顾聆“嗯”了一声。 “…喜欢的。” 少年声音闷闷的,却笃定,一点儿不像是回应一个玩笑。 那一瞬,夏淮忽然觉得,自己真的糟透了。 第17章 顾聆掰着夏淮的肩膀把他转了个向,直接推了出去。 他无比清楚夏淮不会给任何有意义的回应,也想让大脑冷却下来,去想想自己是不是认真的。 又或者说…因为知道夏淮不会回应,所以想把自己的真心先否定,免得每天活在失望里。 顾聆盯着锅里热气腾腾的红黄绿,突然冒出了新的想法。 独来独往的人大概都有点做饭的天赋,顾聆并没有发生多盐少甜的失误,夏淮也发挥了自己最擅长的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至少从视觉上是这样。 不过夏淮好几次看起来只是对着电视,顾聆叫他的时候,却要反应一会儿。 饭吃到尾声,顾聆说:“你在走神。” 夏淮的米饭没有吃完,筷子在碗里戳了好几个坑洞,抿着唇想了会儿,问顾聆:“明天几点的火车?” “早上八点多一些。” 夏淮有点意外:“这么早…你起得来吗?” “别的时间都没票了。”顾聆把筷子放下,手指交叠着在夏淮看不见的桌下瞎绕:“干嘛?舍不得我啊。” 夏淮直接站起来收拾碗筷去了,速度很快,还干净利落。顾聆看着他的背影,不去帮忙,只是想,他们一个擅长做饭一个擅长洗碗,也太配了吧。 夏淮不知道他心里已经跑的没边儿了,接下来的动作像是摁了快进键,刷牙、拉着顾聆洗澡,浴室很小,小到只能认真地洗澡,这并不意味着会减轻欲/望,但顾聆很小心,和他亲吻的时候,手指只是在夏淮小腹画圈,并没有下一步动作,最后两个人都硬/挺又潮湿的出来,只裹着一条浴巾,一路走一路关灯,跌倒在床的时候,只剩下窗外天光依稀能看见面前的轮廓。 顾聆把被子掀到夏淮身上,倒在了一边。 “?”身体上突然轻了一截,夏淮有一瞬的茫然,回想刚刚顾聆迂回的手指,做了猜测,问:“你上次在这里的时候,有没有听到我最后说的话?” “什么?” 顾聆的注意力全在夏淮的心跳声上,短暂的抽离让它就要恢复成正常频率。 “肠胃炎跟你没关系,骗你的。” 嘭、嘭、嘭… “哦…听见了啊,怎么会有我听不见的话?”顾聆说完,话锋一转:“那你听见我刚刚跟你说的话了吗?” 咚! 这一声很烈,空气紧接着凝固了几秒。 “...有意思吗?”夏淮哼笑,用恼怒掩饰着什么:“我说没有你信吗?” “是什么?你能重复一遍吗?” 咚! ...这一声怎么比刚刚还要响。 顾聆笑了,突然找到了职业理想,觉得去当个人形听诊器或者测谎仪什么的可能是不错的出路。 夏淮一翻身骑在顾聆胯间,皱着眉拉扯他的脸颊:“你到底要不要...你在笑什么?” “...没事。” 就是突然觉得你说得对,要多去想想自己能听到的好的部分,比如你不会伪装的心跳。 顾聆看着夏淮,手指伸到他的胸口一勾,浴巾轻轻散开,面前的人披着月光通体莹白,精巧温润的眉眼却不为所动的微微瞪着,还有放在自己脸颊上的手,也是暖的。 顾聆抓住夏淮的手,五指扣着拉到一边,胳膊舒展开来,跟他说:“老师,来抱一下。” 第24页 太过温情的言语不适合夏淮,但他这会儿却受了蛊惑似的,眉心轻微的褶皱都被熨平整,扑到顾聆怀里,伏在他的肩头,环住他的脖子,顾聆也很快圈住夏淮的腰,像恋人一样温存着。 但这气氛很快被打破,短短几秒钟之后,夏淮就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似的,舔弄起了顾聆的耳朵,用舌尖在他的耳后来回绕圈,温热的气息打乱他的呼吸之后,挑衅似的提醒:“顾聆?你什么时候插进来?你顶到我了...” 一根手指猝不及防地进了股缝,并没有过多停留就顶了进去,突然地刺激让夏淮绷直了背,顾聆一只手的手指被滚烫的肠壁紧紧吸允着,另一只手顺着夏淮的脊背自上而下轻轻抚摸着,听着夏淮喘息的声音在耳边围绕,叫他的名字,内心蓦地充盈起来,于是又伸进一根手指,指节微微弯曲,作弄着他最敏感的地带。 夏淮平坦的小腹紧紧贴着顾聆的身体,而身后的快感像不断堆叠的浪潮,大脑逐渐空白,只剩下最本能的反应,颤抖地渴求着:“顾聆...顾聆...不要手指,快、快进来...” 顾聆听话地抽出手,身体突来的空虚让夏淮呜咽一声,但很快,就被掐着腰转换了位置——顾聆早就想看看他在被自己顶撞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夏淮的双腿急不可耐地攀上顾聆的腰,顾聆揽着他抬起来,性/器抵在穴/口,缓缓地,把前段顶了进去。 他看到夏淮眯着眼,虽是对着自己,眼神却有些涣散,半张着口,呼吸节奏很快地,在跟他要。 顾聆很有耐心,摸他的脸颊,拇指刮他的嘴角,夏淮就很听话地伸出舌尖去舔,顾聆就在这个时候又进入一点,夏淮就顾不得了,伸起胳膊要抓他的胸膛。顾聆轻轻勾了勾嘴角,突然地将自己整个顶了进去! “啊!”夏淮蓦地仰起头,喉结暴露在天光里,可顾聆却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对着自己,这才发现原来这个时候的夏淮,偶尔是会咬着嘴唇的,狠狠地,可那地方泛着水光,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掩饰自己的浪叫,而是... “你真是,干什么都在勾/引我。” 顾聆的眼神变了,仅剩的那一丝调笑消失殆尽,随着深深浅浅地撞击变得凶狠而深刻,看着身下的人一副要哭了的样子,一边满足,一边又想要更多。 夏淮被抽/插的很快想要换个姿势,但顾聆不让,牢牢把他禁锢在身下,像是要把他情/欲地样子刻在脑子里似的,然后顾聆就发现,这很危险,当他看到夏淮因为高/潮而颤抖地睫毛、眼角的泪水、失控地喘息,滚烫的皮肤和胸前挺立的红点,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要是他这幅样子去给别人看到,不如弄坏他。 随之而来的就是大半个晚上,夏淮被压在床上反复啃咬抽/插,身体上落满色/情的红点,筋疲力竭,不得不求饶,到最后,没人能记得是谁先睡着的。 顾聆被闹钟吵醒的时候,身边已经空无一人,他迅速坐起来,只看到早餐和一张纸条。 ——有点儿事,自己去车站吧。 隔一段,又有一行小字: ——p.s.真的只是有事,没有走,护照就在抽屉里。 顾聆还真的拉开抽屉看了一眼,确认了这个人没有撒谎,才发了条信息给他,问: ——这么早什么事? 才七点,早餐都摆上了,真是不知道这个人到底什么时候就出了门。 顾聆站在客厅愣了愣,“哗”的拉开衣柜门,看到夏淮的衣服裤子什么都在,才走进卫生间洗漱,不经意看到自己锁骨上的红点,居然有种淡淡的幸福感。 “幸福”这个词飘进顾聆脑海的时候,他忍不住恶寒了几秒,用风卷残云的早餐时间盖过了复杂的心情。 走进车站的那一刻,心却空了。 这么想总觉得对奶奶有些不孝,但无法否认的是,对比毫无期待的“回家”,夏淮这间小小的旧房子,对他已经有了无穷的吸引力。 夏淮一直没有回复,即便觉得矫情,顾聆还是不由自主的感到不安,这让他一直没能把手机揣进兜里,而是攥着,明明听力很好,还是很神经质的一遍遍看。 进了车厢,前面的人忙着放行李,顾聆被堵在过道,心却全在手机上,忍不住又发了好几条信息: ——老师,你在哪? ——你回去了跟我说一声。 ——发语音也可以,我会听的。 身后的三声震动传来,顾聆听的很清楚,却因为焦躁而忽略。直到他坐下来好一会儿,火车开动了,他忍无可忍地拨通了电话,夏淮也才忍无可忍地伸手,拍了他的脑袋。 顾聆回头的感受,说穷鬼中了一千万也不为过。 第25页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1米88顾小聆,差点儿蹦到了夏淮身上。 第18章 “你——” 顾聆“噌”地冲起来,那架势让夏淮以为他下一秒就要敬个礼。 眼角的余光撇到周围投来的目光,夏淮好笑的说:“虽然我没有座位,但不老不弱不病不残,更不孕的...不需要让座。” 他的“行李”比顾聆更简单,只有平时的随身背包,像是为了出去散步。 顾聆整个人还是呆滞的,上上下下扫着夏淮,看着有些愣。 “你怎么——” 夏淮轻轻扬了扬下巴:“回去办点儿急事。” 顾聆看看自己的空位,又看看夏淮,抓着他的手腕,转身,快步走到两节车厢的接头,掰着他的肩,慎重其事的让他靠稳。 身旁就是飞速掠过的低矮房屋和由浅及深的绿色,连接着湛蓝的天。 初秋风轻云淡,天气很好,就像顾聆现在的心情,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把夏淮揉进怀里,可对面就有个列车员,双眼迷离的坐在专属于自己的折叠凳上。 夏淮伸手在顾聆眼前晃了晃,笑他:“别看了,傻乎乎的。” 顾聆舔了舔嘴唇,在列车员看不到的那一边拉着夏淮的手不放。 “老师你,回家是...什么事?” 短短一句话说的一波三折,给了夏淮充分的考虑时间,他淡淡地说:“还能什么事,签证的事啊。” 像是被浇了盆冷水,顾聆的脸色骤然变了。手上的力道也紧跟着松懈几分,但立刻又被握得更紧。 “你...出入境管理局和领事馆节假日从来不会上班。” 顾聆的语气带了点控诉欺骗的埋怨,夏淮发现了什么大事似的,惊讶道:“你怎么变聪明了?” 身体上骤然压上了重量,顾聆贴在夏淮的耳边,沉声道:“我可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你不要逗我。” 夏淮的脊背绷了起来,他的注意力全在一旁的列车员身上,此时这位看起来很厌世的阿姨正扭着头半睁着眼睛看着他们,比眼睛还大的眼袋和严重下垂的嘴角让她看起来有种学生时代教导主任的威严。 夏淮刚要开口警告顾聆,她站起来以二倍速扭头进了车厢。 只看到阿姨离开的顾聆以为天降良机,顺势就把脑袋栽到了夏淮的肩窝,一下一下戳着他的腰:“你为什么要来?嗯?为什么?” 夏淮根本不怕痒,只是深深地舒了口气,嘀咕道:“我还不能有个临时起意吗...” “那当然能。”顾聆抬起头,看着夏淮一副“你别逼我了”的无奈样,飞快地在他嘴角印上一个吻,又突然笑出来,问他:“老师,偷情吗?” “?”夏淮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顾聆根本没想好这窗明几净还人来人往的车厢接头处要怎么做,只是太想跟眼前的人更贴近一些,便来了劲,指尖抠着夏淮的胳膊,一次又一次地问:“偷情吗?老师?偷情吗?” “...你少叫我老师我考虑一下?”夏淮听清了,简直哭笑不得。这两个词单都能接受,可是,早上八点多的火车上,这么连起来念,要是碰巧多过来几个人,他能折寿。 “啊?那我叫你什么?”去哪儿都叫老师好像确实不太方便。 顾聆停下手中的动作,认真地思考起来。 这根本不是夏淮的重点,他摆摆手:“随便,别不分场合也不管说什么都老师就好。” “...”顾聆盯着夏淮看,眼神突然变得瑟缩,像是小心地试探一般:“...夏、夏淮?” 夏淮愣了愣,如果顾聆集中注意力,大概率能听见他瞬间突跳的心脏。可这会儿顾聆只感受到自己心中腾升的别扭——他好像一个对喜欢的女孩表白的小结巴,喊完这个名字,肤色肉眼可见的,从脖子一直红到耳根。 夏淮看着面前高高大大的男孩,此刻正用手背反复蹭着自己的嘴唇,好像说了什么烫口的言语,眼神直直拄着地面,皮肤绯红,看起来着实有几分傻气。但夏淮一点儿也不想笑他,眼神反而变得缱绻,像在流连一颗难能可贵的真心。 顾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名字这么紧张,紧张到口袋里手机的震动都能吓他一跳。 “啊!”他的胳膊甚至弹了一下,才摸索出手机,说:“我、接个电话!” 是付惠仪。 顾聆难得以十二分的愉悦跟她打了招呼:“喂?妈!” “你什么时间到?” 对方听起来很不耐。 顾聆也迅速冷了下来:“十二点半。” “好,回来来我公司。” 付惠仪说完就挂了,语气像是压着火,仿佛就接着一句“我要跟你算账。” 顾聆看到夏淮面露疑惑,正要说“没事”,又收到了几条信息。 第26页 陆远扬发来一张照片,顾聆看到自己裸着上身睡得正熟,而陆远扬在右下角,露出了半张脸。 ——我对不起你 ——我今儿等客户的时候,回顾集邮照 ——结果客户是你妈 ——我错了,我愿意让你内射 还好。 顾聆觉得倒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跟付惠仪免不了一顿烦人的争吵。 夏淮看他轻皱眉头却不吭声,问:“怎么了?” 电光石火间,原本想当作没事发生的顾聆就在这一刻突然想求得什么验证似的,把手机直接举到了夏淮面前。 第19章 夏淮很快看清楚屏幕上的内容,又看了看顾聆,挑起眉。 顾聆一腔热血冲动了几秒,这会儿看对方不吭声也不怎么在意的样子,反倒脑子卡了壳。 “…你觉得怎么样?”顾聆问。 夏淮打开前置摄像头对准了顾聆,好笑的说:“你看见没?你的脸在写字。” “…啊?” “开始是老师你快看!我又去瞎搞了!过一会儿变成靠他怎么这个反应?现在是莫名其妙,但我猜你待会儿就要反省,早知道不玩儿了。” 顾聆眉毛拧起来看了夏淮一会儿,把手机揣回去,嘟囔:“靠,早知道就不玩儿了。”但他多说了一句:“你这人真没劲。” 夏淮撇撇嘴:“活时间长了可不就没劲了吗?” “那你也对我表示一下师长的关心吧!”顾聆说:“几小时后我就要送上门给我妈骂了。” “你这事儿没发生多久吧?”夏淮不以为然:“20岁不到就爱乱来,我没跟你妈一起骂你就不错了。” 顾聆愣了愣,眼角垂下来:“…从来没有人管过我啊,我又怎么按照正常的轨迹长大呢?” 夏淮发出毫无威慑力的警告:“不要装可怜。” “...嘁!” 顾聆走到一边把列车员的椅子翻下来,坐好。想到即将到来的“战斗”,看着窗外飞速闪退的风景开始思考,不管是自杀式还是噎死人式回答,五句话之内搞定是最好的——他实在太怕麻烦了。 夏淮一直都没有过来,甚至没有看他,盯着窗外,但心思又明显没在风景上。 过了许久,才跟顾聆说:“回去坐着吧。” 不用怀疑,配合着火车的轰隆声,他依然听得清楚。 顾聆抬头看一眼夏淮,发现他仍是目不斜视,便走过去横到他面前,说:“我不是一直在坐着吗?” “…好像也是。” “你怎么了?”顾聆察觉出异样:“我惹你生气了吗?” “…啊?”夏淮稍愣:“不是,我以为…你生气了。” “??我是这么容易就生气的人吗?” 夏淮万分肯定:“你是啊!你每天大部分时间都要用来生气和嫌麻烦。” 顾聆仔仔细细回想了一番,矢口否认:“…反正,对你绝对没有这样。” “靠!”夏淮觉得自己白白揣测半天他的心理活动真是蠢爆了,冲着顾聆的小腿踢一脚:“起开,我去画画了。” 而后他兀自坐到列车员的位置,拿出包里的速写本,摊开,对着面前的接头就画了起来。 阳光烈了些,夏淮小半个身子都罩在里面,棉质的宽松t恤有细小的毛绒跳跃,顾聆在一边看着,心想这人明明就是画,还偏爱画别人。 他走过去,想跟夏淮贴在一起,却首先注意到本子的前面卷了边,便问:“你这本子用多久了?” “…很久了。” 夏淮头也不抬的回答,语气又拖得很长,每次画画的时候都是这样。 顾聆“啧”一声,没有引起关注,盯着上面的线条看了半晌,问:“我跟本子同时掉进河里你救谁?” 已经做好被无视或者被夏淮用看智障的眼神瞪的顾聆在片刻的沉默后,等到了一句淡淡的“当然你啊。” 稀松平常的语气,却让顾聆突然吸饱了氧,甚至有些上头,说出的话语无伦次。 “不是、不对,这东西每天带着你,难道不是传家宝级别的吗?” 这下终于如愿以偿的得到一个白眼,夏淮一副要用笔头扎他的样子:“不是,不对。你也把自己看得太轻了吧?这东西横竖就是个本——” 顾聆蹲下来的速度快到夏淮来不及反应,吻更是暴雨突袭,场合不对,他却任由对方的气息侵染了他的口腔,没有推开。 顾聆松开他的时候眼神温润的像能掐出水来。 夏淮笑他:“你们年轻人发情的时期真是很难掌控。” 说着,却用温热的指腹蹭了蹭顾聆的唇角。 顾聆把他的手抓着,被温情和言语匮乏的无力夹击,只好又前倾亲吻他的脸颊,小声嘀咕一句:“我特别开心。” 一个本子而已。夏淮蓦的有些心疼,摸了摸他的头发,说:“顾聆,回来买个新的本子给我吧。” 第27页 “好啊!”顾聆点头,应得心甘情愿。 “还有,你很重要,不要再拿自己跟这些东西比了。” 顾聆眼睛亮晶晶的看了夏淮半天,发出一声难言的长叹,抱住头:“啊——我现在就想找个朝阳的大房间跟你做/爱——” 夏淮一脚踹了他一个趔趄,烦道:“不要乱发情!” 顾聆都顾不得起来,先真诚地给自己辩白:“行动大于语言,我真的不大会说话…不过我也不是只想睡你,只是光着身体抱在床上的时候—” “闭嘴。”夏淮站了起来,盯着他不可思议道:“你怎么不现在就开始再把手机架这里直播啊?” 顾聆还要开口,夏淮朝身后一指:“不许说话,回去坐着。” 第20章 顾聆当然没有回去坐着,列车员不知道有意无意再没回来过,他顺水推舟,靠在夏淮身边体会了一把“岁月静好”的魅力。 夏淮在列车快进站的时候才收起纸笔,拿出手机订酒店,顾聆直接输入地址,定在了离奶奶的老房子不远的街区,完成这些之后他还不不紧不慢地拉着夏淮去吃饭,在夏淮笑着说“你还真是一点不怕你妈”的时候,付惠仪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顾聆直接摁掉,回了个: ——到了,吃个饭就回来。 而后抬起头冲夏淮说:“你还真是回来住酒店的。” “...不然呢?我骗你玩儿啊?” 顾聆摇了摇头:“既然不是跟家里人联系,你为什么回来?” “不为什么。”顾聆翻旧账,夏淮翻白眼:“我去付钱,你快滚蛋。” 夏淮说:“嗯,那你去房间等我。我待会儿吵完架就哭着跑过来了,需要老师的安慰。” 夏淮重复一遍:“滚蛋,快。” 顾聆总算离开了。 大放假的却要去公司见付惠仪,顾聆一点儿也不意外,大忙人嘛,还有就是,他猜测付惠仪是觉得在公司更能体现自己的威严,所以“犯事儿之后去公司找妈妈”这个无形的规定已经沿用了很多年。 老家是个小城,打车去付惠仪的公司不过十几分钟,顾聆抵达后在楼下给付惠仪打电话,回应他的是付惠仪语气不耐的责怪:“你为什么又不带工卡?” 顾聆刚跟夏淮在一起的好心情瞬间消失殆尽,反问:“为什么出去上学要带你的工卡?” 付惠仪顿了顿,挂掉电话。 几分钟后,顾聆看见付惠仪出现在面前,她焗了深红色的头发,很柔顺的短发大偏分,明明是假日却穿着衬衫长裙,衣领系到下巴处,和嘴唇抿得一样紧。裙子是a字型墨绿色,走路的时候,步子迈得整齐得能往两脚之间卡一把尺。 顾聆跟着付惠仪上楼,整个办公室空无一人,却很有骂人仪式的把他带进了会议室,付惠仪坐在办公桌前,把电脑合上,开门见山:“你怎么想的?” 顾聆严守火车上思索的快问快答对策,说:“过去很久了,不会有下次了。” “你真会给我找事儿。”付惠仪显然不想这么糊弄过去,紧锁着眉头,说:“喜欢男的就算了,还让人家拍这种照片,你没有羞耻心吗?” 顾聆觉得自己额上青筋“突”地跳了起来,压着火道:“他拍的时候我睡着了,你没看见吗?我根本就不知道。” “所以你就没问题了吗?”付惠仪一拍桌子:“不反省一下为什么自己乱搞的对象是有这种癖好的人吗?” 熟悉的流程又开始了,顾聆想起来,当已经解释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付惠仪仍旧追着不放,目的只有一个,让他认错。但偏偏顾聆在青春期后就成了个不会认错的人,这会儿只会反问:“我有什么问题?” “...你居然问我?”付惠仪瞪大了眼睛:“你知不知道我当时身边跟着多少人?如果他们都看见了现在会是什么后果?这破地儿有多大、有多少人认识你妈你心里没数吗?!被人背后嚼舌根子你心里舒坦吗!” 这一声赛过一声高的问责在空荡的办公室几乎是立体混响的效果,顾聆却越发的冷静,他默不作声的看着付惠仪因为愤怒而失控的仪容,轻轻笑了。 原来自己还是不够了解付惠仪,呼风唤雨的付总为什么会因为一件已经过去的事情这么生气,他直到刚刚才明白。 付惠仪发出了许多家长都说过的庸俗质疑:“你还有脸笑?!” 剑拔弩张是很精彩,但顾聆不想给,卯足了劲儿却发现是用拳头打棉花才能给人有火发不出的无力感。 “你这么讲究效率的人,对着我的事情一遍又一遍讲车轱辘话真是不容易。”顾聆说:“我都已经说好不再乱来,开学这么长时间没有打架也没有老师打电话跟你投诉,对吧?但你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第28页 没等付惠仪回应,顾聆站起来提醒她的身份:“妈。”他淡淡地说:“你没发现吗?从很久之前开始,你判断我做一件事情的过分程度就是有没有给你丢脸。你看到一张照片,在我已经说了不知情的前提下,明明感觉到这个人不靠谱,关心的不是对方会不会有艾滋,会不会用这个来敲诈,而是有没有被你旁边的人看到,给你,付总,丢人。” 不是控诉,甚至连轻微的抱怨都算不上。 顾聆只是在“陈述”。当话音落下,付惠仪的脸色虽然稍微起了些变化,顾聆心里却非常明白,一个人保持了几十年的思维方式是不可能因为一次内心剖白就改变的,付惠仪比他更讨厌所谓“反省”。 果不其然,几秒后,付惠仪说:“你就是小孩子,不懂这些东西对人的影响。在这个位...” “那不然这样。”顾聆不想听她重复“高处不胜寒”的故事,淡淡地说:“我出去吧,学校的交换留学或者单独申请,都好,跑得远一点你少费神一点。” 听起来像是退让,付惠仪却在愣了几秒后哼笑一声:“你对自己可真有信心,大学城我都管不住你,放出去了还得了?” 顾聆缓缓眨了眨眼,问:“...你管过我吗?” 他不想再待下去,原本还想辩驳“是我对自己没信心还是你对自己没信心”,又觉得会没完没了,忍住了,接着说:“我是认真的。你想一下吧,走了。” “你刚回来,往哪儿跑?!”付惠仪站起来:“你几个阿姨说要下午请你吃饭,我们地方都订好了,你跑什么跑?” 几个阿姨是付惠仪的姐妹团,对顾聆倒不差,不想无端驳人家面子,他只好坐回去。 没人说话,付惠仪重新打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敲打起来,敲着敲着又丢一句:“不是我想一下,是你想一下,别的不说,你一个向来没什么目标的人出去到底要干嘛,要只是见世面,我看就不必了。” 顾聆还没说话,付惠仪又说:“还留学,多得是回来工作也找不着的,国家不少你一个留学生。” 语气和键盘机械的敲击声说不出哪个更冰冷,她没有看顾聆一眼,也不问顾聆真正的想法,却轻易给顾聆下了定义。 而几小时之前,少年刚刚听到夏淮跟他说“你很重要”。 顾聆已经不想去回应她所说的一切,靠在沙发上发呆。手机就在这时震动起来,他打开一看,是夏淮发来的: ——下午想吃什么? ——甜的吧!吃了心情好。 心里塌陷了一块,顾聆突然很想夏淮。 但他现在做不了什么,只好打开夏淮的名片,把那个叫“舔狗”的备注删掉,思索了几秒,却想不到更好的。 最后他老老实实输入了“夏淮”,后面加上蛋糕的emoji,让这个备注只看一眼都透着香甜。 第21章 顾聆告诉夏淮和付惠仪有聚会,晚上会再来找他。 入夜,几个漂亮阿姨带着高挑寡言的少年进了市中心的本帮菜餐厅,为了跟年轻人“打成一片”,阿姨们特意找了不那么奢华的地方,座位也不是冷冷清清的包间,而是在大厅里由屏风隔开的圆桌区域。 出去读书也不过就一个多月,还离家不远,阿姨们却有问不完的问题,什么“找女朋友了没有”“和室友相处怎么样”“省会有没有很好玩”之类的,顾聆一个个回答,没觉得多讨厌,只是微妙的发现,进入大学之后,大人们的关注点跟学习再没半点关系,好像几个月之前的她们都是假的。 反倒是付惠仪把话题拉到了学习上,她像宣布新闻似的跟几个阿姨说:“你们知道他今天跟我说什么?他说要去留学!” 一个阿姨感叹:“哇!大学生了就是不一样哦,小聆现在这么努力的啊。” “那可不,毕竟是大学生了。”付惠仪言语间带着点得意,好像下午那番挖苦都是别人说的。 “孩子想去就去呀,反正是大人了。需要看学校我可以帮忙哦,我闺女现在还没毕业,国内外公司的offer拿了好几个了。” “对对,惠仪,要不直接跟薛凝闺女一个学校吧,趁着人还有一阵子才回来,蹭个照应。” “哎哟,谁跟你讲她要回来的?人家老早说了就想在外面呆着的呀,本来我还担心她生活问题,结果好嘛,首选那个公司,月薪比我们这里主管还翻几倍的呀。” “......” 大人们进入二代比拼环节,顾聆反倒能专心吃饭,计划再撑半小时就提前离开。 “你说说你,两年没回来,吃个饭还是大街上抓的人,真行。” “我回来办事儿的,时间紧没想着麻烦大家。” 第29页 一屏风之隔,熟悉的声音突然传入顾聆的耳朵,是夏淮。 顾聆夹菜的手停在半空,没顾得吃,直接放下,然后他就发现,自己已经发展到只听见夏淮的声音就能很开心了。 屏风那点儿微不足道的隔音效果只对付惠仪她们这种心思在自己身上的人有效,顾聆叼着吸管,专心听起了夏淮和大概是老同学的几个人拉家常,想着这样也好,待会儿等付惠仪她们走了,直接和夏淮一起离开。 “你看看我们多少都胖了,你这一点儿社会人气质都没有啊,谁看夏淮不说是大学生?” “那也不能这么比,当年同学有的都一不小心儿女双全了,诉求不一样不是。” 顾聆总结,隔壁是青年场,对比这边的中年人,同样是夸赞和炫耀,却更多聚集在对方或本人身上。 “你呢夏淮?爱好扭过来没?听我一句劝,这到了年纪还是结婚生孩子安稳。” “啧。”不知说话的人是故意的还是情商低,总之,这句话引起了顾聆的不适,但也同样让他发现,夏淮当时的事情,这些人应该多少知道一些。 心情有些复杂。顾聆原本以为夏淮跟他一样是没朋友的独行侠,现在看来,并不是。 “这怎么扭,你当骨折啊,想扭就扭回来。” 夏淮在笑,顾聆从他的语气中都能立刻想到他眯着眼漾着梨涡的样子。 “嘘!嘘!你可闭嘴吧,骨什么折,当心真骨折。” 男人急地拍了桌子,话讲得严肃谨慎。一边传来嘲弄的女声:“你搞什么?玩笑都不让人家开的啊?” “你可不知道!来来,我给你正式介绍一下,我班著名乌鸦嘴,夏淮。说坏事儿必灵验,不限于死、摔、伤、考试不及格,以及等等等等!” 顾聆不知道夏淮怎么想,反正除了对自己,他向来是温润的。但这男人说得话却没有一句是顾聆觉得中听的,甚至能通过语气脑补到他的长相。 顾聆决定待会儿局散了要亲自去验证一下,这个是不是符合他想象的又油又肥的中年模样。 “对啊。”夏淮语气还是跳跃的:“所以跟我说话要小心的,不要得罪我。” “那是那是,惹不起惹不起。他前男友就是让他给——” 男人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嘿嘿”一笑,说:“说多了,算了算了。来来,咱们喝一个!” 叮叮哐哐的玻璃杯碰撞声掩饰不了气氛的尴尬,酒杯放下还是没人接话,然后顾聆就听到夏淮淡淡笑了笑,说:“没什么的,他活该嘛。” 这成功激起了人的八卦欲,旁边的女声又开了腔:“对的对的,你这么好看,什么样的找不着?别在意渣男。” “哈哈!你这都猜出来发生什么啦?” 夏淮笑得很明朗,如果不是因为认识,顾聆也会觉得他是真心的。 “没啦,不过男人嘛,来来去去不就那点事儿?” 这下男人不乐意了,像为了自证似的,立刻说:“嘿?什么不就男人那点事儿,这地图炮开的,他那对象可是把他骗出去上学自己转头跟别的姑娘结婚去了,不说别的,就这事儿,我算是干不出来。” “哎哎!”夏淮用杯脚敲了敲桌面:“过了啊,拿我的故事验证你们情比金坚是吧?” “干嘛?你又不是小白兔。你金口一开人家姑娘直接守寡,你说我这到底同情谁呢?” 一边的女人惊讶道:“我靠这么严重?!” “可不是吗?夏淮开口让人去死,那男的好好坐着飞机都能一头扎海里,你就说厉害不厉害吧?” “砰砰砰!” 不知是谁拍了桌子,紧接着夏淮说:“行了行了,再说我可要祝你们——” “别别别!哥我错了,我俩婚礼都没办呢,您口下留情。” “你真是这么些年情商一点儿没变化,也就只能自己开店当老板了......” 欢声笑语,推杯换盏,玻璃脆响。 顾聆不知道夏淮为什么笑得出来,为什么不揍这两个口无遮拦的人。他已经把吸管咬成一张薄片,要不是付惠仪和几个阿姨都在,真的很想冲去对面把讲话的一男一女摁进菜汤里。 他们根本不是朋友,只是乐于把别人的故事当作自己乏味生活的调味剂,还美其名曰“开玩笑”。 “这孩子,也没吃几口。” 付惠仪的抱怨把顾聆的思绪拉回来,明明自己面前堆叠了不少碎骨头,而身材姣好的阿姨们才真是盘子比脸还光洁。 “那咱们溜达回去,消消食吧?你也可以跟薛阿姨聊聊留学的事儿。” 付惠仪一顿饭就要答应顾聆出去留学了,他现在心思却不在这儿,低声说:“你们先走,我自己回去。” 第30页 而后又补了一句:“我请阿姨们吃饭。” “哟!懂事了。”付惠仪立刻开心了,在几位姐妹“大学了就是不一样”的附和中,相亲相爱的出了店门。 隔壁的交谈仍在继续。 “不过我是真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这是凑巧还是什么问题?有没有看过医生啊?” “玄学,医生哪解释的清楚。” 顾聆身体斜靠着桌子,心口憋着一团火,燥得慌。 夏淮笑着说:“光围着我干嘛啊,也关心一下你们的生活啊。” 像是想要不动声色的把重心抛开,但对方没接招。 “嗨!屁大的小地方,生活不就那样吗?我俩蜜月假,她那块都还没批下来呢...真是,我要也有你这本事,就让她领导病个几天。” “啪!” 顾聆听见自己脑子里叫理智的东西断了线。 “哗啦”一声,屏风被推开,顾聆正对着男子的肥厚的脊背,抬脚就是一蹬,那人猛地朝前一冲,上半身差点埋进菜堆里。 敦厚的身型救了他,让他得以卡在椅子和桌沿之间,咳嗽起来。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包括夏淮,顾聆不再去看男人一眼,拉着夏淮的胳膊,说:“走。” “...诶!诶你等等!”一旁的女人反应过来后站起来:“你哪来的小屁孩子上来就踢人,什么意思啊这是?!” 夏淮被尖利的质问喊回了神,挣开顾聆的手,严肃地说:“你出去等我。” 对着一帮不把他当回事儿的人都能笑脸相迎,对自己却是不悦,顾聆钉在原地不动,瞪着夏淮:“他们是怎么看你的,你听不出来吗?” “这他妈谁啊?你说什么呢你?!” 胖子活了命,“蹭”地立了起来,顾聆这才发现他老早就起了邋遢爷们儿的范儿,饭也没吃多久,衣服已经掀起来,露出一片褐色的肚皮,卷了边的旧t恤卡在上面,纹丝不动。 顾聆嗤笑一声:“靠,还真是跟我想的一点儿不差,老油子。” “你他妈的——”男人抄起桌上的碟子就抡了过来,被顾聆稳稳接住,正要把他的腕子别回去,夏淮大喊一声:“行了!” “不好意思,这是我学生,他年纪小。” 夏淮看起来有些难堪,这是顾聆从没见过的表情。他的胸膛大幅度起伏几下,转头,几乎是碾着牙,说:“顾聆,我再说一遍,你出去等我。” “...随便你。” 顾聆松了手,最后看了夏淮几秒,说:“我不管你了。” 第22章 顾聆沿着街边一直走,但只有最初是大步流星,秋天的夜风拂过,有些凉,思维很快就跟着冷静下来。 他并不是一个大情绪很多的人,“生气”这种情绪对以前的顾聆来说就是直来直去的发泄,要不就是连想发泄的程度都达不到,懒得搭理很快就没了。 “我生气了,但要憋着”这种事是遇到夏淮之后才开始的,而且回想起刚刚的状况,对比说话没脑子的几个人,夏淮的反应才是真正让自己暴走的原因。 为什么呢?关系看起来也没多好,却要忍耐,反倒是听到自己丢下那句“我不管你了”的时候,露出了一闪而过的有些委屈的神情。 后知后觉,顾聆的心被揪了一下。 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还很依赖付惠仪的时候,小孩子笨拙的不知道要怎么讨好这个隔三差五不回家的妈,想出的唯一办法就是在每个关灯后的被窝里学到半夜。两个月后的月考听力拿了满分,他拿着考卷回来“邀功”的时候,付惠仪用审视的目光看了他好一会儿,把他叫到房间里,说:“再利用耳朵作弊,我就不管你了。” 好像对付惠仪死心就是那个时候。但究其根本,是付惠仪先放弃他的。 啊! 顾聆脚步骤停,脑子里横过来一行大字:他怎么能对夏淮说这种话?! 已经走到单向街的顾聆在拥挤的人群中掉头,很着急,脚步却很难快起来,他只得一边扒拉着人群往前挪动一边拿出手机给夏淮打电话,第一遍,夏淮没有接。 顾聆紧接着打了第二遍,这一次是秒接,对方是好听的女声。 “你好?” “啊?你是?” 大概是夏淮给顾聆的备注已经宣告了关系,对方很快解释起来:“是这样的,我们这边刚刚发生了一些纠纷,现在他们已经去了派出所,但这位先生东西落在这里了,待会儿应该会回来拿。” 顾聆的脑子“嗡——”的一声,盖过了周围所有喧嚣。 “他没事吗?” “嗯,没有,是他伤了人。” “...什么?你确定吗?” 夏淮伤人?怎么可能! “总之,东西我们放在了前台,您来了可以帮他带过去,或者在这里等...” 第31页 “不用,我马上到。” 长腿男孩顾聆无视市民道德规范一步翻出围栏,和堵得整整齐齐的汽车抢速度,在初秋的夜里急出一身汗之后,终于抵达了“案发现场”。 服务员们动作迅速,夏淮刚刚坐的桌子看不出任何打架伤人的痕迹,只有窃窃私语的“啊是他,刚那个人”“奶狗来了奶狗来了”不断传入顾聆的耳朵。 多么熟悉的场景。 顾聆顾不上搭理,直奔前台,气喘吁吁:“你好,我是刚刚的——” “啊、你好,顾先生。” 服务员拿出夏淮的背包,顾聆发出疑问:“你知道我叫什么?” “刚刚那位先生有说过。” 顾聆接过包:“我能问一下发生什么了吗?” 服务员面露难色:“这个...其实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就是很突然的事情。” 旁边并排站着的几个女孩子眼睛亮晶晶的,发出细小的感叹:“他不是奶狗,他叫顾聆。太感人了,嘤嘤嘤。” 顾聆愣了愣,对面前的人说:“好。谢谢。” 他准备离开,服务员更难了:“这个...因为损坏了一些物品,我们这边产生了500元赔偿金,你看是...” “哦,好。”顾聆拿出手机扫码,替他闹事的老师付了钱。 服务员微笑着送出小贴士:“派出所就在出门左拐800米。” 顾聆突然想起什么,又问:“是他一个人,还是那一桌人都去了?” “哦、哦,都跟警察走了。” 那看来伤的不重。 顾聆有些担心自己去了看到那几个人让状况雪上加霜,思考了几秒,说:“那我在这里等他。” “好,那您可以坐等候区这里,或者我们二楼的茶歇室?” 顾聆点了点头,怕没有手机的夏淮来了不能一眼看到他,直接去了门口的等待区坐下。 一场小打小闹对享受着假期的人们影响微乎其微,此刻顾聆周围都是聚集在一起喝茶嗑瓜子等位的人,夏淮的包躺在顾聆的腿上,他扒开看了一眼,手机、速写本、卡夹,简简单单,一个都没少。 顾聆把手机拿出来翻看,自己的备注果然还是“奶狗”,这个人居然还当众宣布自己的名字以正视听,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顾聆笑起来,切进微信快速滑动,结果十分满意——夏淮最近表现很好,聊天最多的人只有他,其余的都是工作往来。 这样反倒无聊起来,他把手机塞进去,拿出夏淮的速写本翻看起来。 老旧的街道、凋零的落叶、等车的人......眼窝深邃、鼻子高挺的欧美人居多,厚厚的一本画册里描述着一般人注意不到的细碎日常,偶尔穿插着三只眼的兔子、看不懂寓意的logo、嘴巴很大的怪兽,那是承载了想象力的创作,顾聆一页一页翻过去,像是通过这些看到了和自己呆在一起的夏淮,温暖而丰富。 直到—— 本子翻了五分之一,背面泼洒的炭黑墨点突然穿透过来,将推着婴儿车漫步的妇人染脏。顾聆翻过去,看到两个醒目的大字: 去死。 加粗的字迹写得毛躁而用力,周围是晕开的水痕,把纸张浸出褶皱。 顾聆盯着这两个字看了很久,指尖有些发凉,他把手蜷住了又散开,才往后翻了一页。 速写本失去了它的职能,变成了复读本。 像少年时期为了记住单词而一遍又一遍在本子练习重复的拼写,厚厚的纸张上被大大小小的“去死”塞得满满当当,时而还会重叠,让笔画变得无序模糊,却还是能一眼看出是那两个字。 顾聆不记得自己究竟翻了多少页,直到厚度过了半,纸张终于干净了。 泛着黄的纹理上,只在中间竖着写了一行: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笔迹很松散,后面有一个小小的问号。 顾聆有些喘不过气,不想继续下去,翻看的动作快起来,本子像被风卷起的书页哗啦啦快进,属于生活的部分终于在焦急的催促中出现,只是背后偶尔会夹杂一两句诸如“傻/逼,去死”“妈的,贱人怎么这么多,去死啊”之类的语句,小小的一两行,像是抱怨或发泄。 仍旧没什么好话,但人气儿慢慢回来了。 顾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短短时间里,像是跟着一个被禁锢的病人走过了他生命中最难熬的时光,自己也受了影响,指节卡在本子刚刚看到的位置,合上封皮灌了一大杯水,望着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群吹着冷风,好一会儿,才重新打开。 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己。 那是他们在画室见面的第一天,他死皮赖脸的开玩笑让夏淮收留他......现在再看,和当时的区别是,背后有一行字: 第32页 ——开什么玩笑,傻/逼 顾聆想了想,还是没想通夏淮是在骂他还是骂自己。 接下来,生活的部分减少,大概贪财鬼接了太多设计单,每天都在操心怎么过稿,本子上净是圈圈圆圆的图形和字母,还有更多顾聆看不懂的东西,这让他不得不把注意力都放在背后,却发现没有时间和图像的对照更看不懂了。 ——操您妈,以为买白菜啊。 顾聆姑且以为他在骂讨价还价的客户。 ——难以想象,之前那样都没死成的人现在就要被傻/逼气死了 ...嗯,还是客户。 ——作死啊,我。 看不懂。 ——大病初愈 大概是肠胃炎那次? ——栽了。 ——靠。 ——栽了一束花!没错,我周末就去买花! 看不懂。 ——又说了上帝视角的话,我真是要死了 ——明明经常恨不得自己又聋又瞎 看不懂。 最后一页是今早的火车上,火车接头处由近至远的透视表现得很精准,顾聆带着一丝丝希望想看看自己还会不会出现,并没有。 翻过去,背后的小字是: ——我在干嘛? “是啊,你在干嘛?” 顾聆没忍住念出声,周围嘈杂没人在意他,但他不太能坐得住了,顾聆蹦起来把本子塞进包里,跨出门的时候跟自己说: 忍住,接人而已,不打架,维护家乡和平人人有责。 第23章 顾聆在距离派出所还有几十米的时候开始莫名紧张,他把步子放慢了想找找原因,想不出来,心脏狂跳。 不然还是回去等吧,靠,要死了。 顾聆挠一把头发,在路边定住,对于要不要转身这件事情感到犹豫。 前面的民警从派出所出来,一边扭着身子走路一边说:“行了行了回去吧,以后少找点事,大节假日的事儿多的派出所都挤不下了。” “谢谢,不好意思。” 熟悉的声音飘出来,紧接着人也进入顾聆的视线,他看着昏黄路灯下微微欠身的夏淮脑子比纸张还白,跑不跑也忘了,就在原地杵着。 夏淮一转身就看到顾聆,沉默着走了几步,看到他手里抓着自己的包,来到顾聆面前第一个动作就是要拿过来,一拽,没拉动。 “?” 顾聆这才如梦初醒,说着“没反应过来”松了手。 气氛有些奇怪,周围的人声被自动隔绝,夏淮从包里拿出手机,问顾聆:“又是店员给你打的电话?” 他头也没抬,说完立刻自嘲道:“真行,就这么些天去两回派出所了。” 顾聆摇了摇头:“是我打给你,他们接了。” 夏淮点击屏幕的手顿了顿,问:“打给我干嘛?” 顾聆没有立刻回答,两个人慢慢朝前走,不问目的地,过了几秒,顾聆才说:“我好像说错话了。” 说的是“好像”,语气分明是承认错误的,要是平时,夏淮大概会挑着眉毛看好戏似的瞧着他。但这一次,他只是淡淡地看着前方,甚至没有抬头的意思。 “挺好的。”夏淮说:“十几岁都没有想反抗就反抗的勇气,等到二十几岁就更不可能有了。” 顾聆听不出来他到底什么意思,想开个玩笑说“你都反抗进派出所了”,眼下气氛好像又不太合适,只好老老实实问:“你什么意思啊?” 夏淮问:“你什么时候听到我们聊天的?” “我可能...”顾聆小心地观察夏淮的表情,发现他一直都很平静,才说:“可能比你更早到那里。” 夏淮吸一口气,顾聆就一惊,好像命都在他手上。 两个人很久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朝前走,路过了刚刚呆过的饭店,门口还是有很多人,今天假期,整条商业街都加长了营业时间,人们好像不知疲倦,在并不吸引人的小摊小店前流连忘返。 夏淮跟顾聆被人群挤得挨的很近,并排走甚至有点碍事,夏淮两步绕到顾聆身后,又被顾聆拉到前面去。 顾聆说:“你不要在我视线范围外。” “啊?” 不是每个人都有顾聆这么好的耳朵,夏淮没听清他说什么。 顾聆从后方贴到夏淮的耳边:“我说你不要在我视线外面。” 夏淮以平常的音调回:“那我这样你听得见吗?” “嗯。” “那就这样吧。”夏淮把顾聆的脑袋拨走:“我也不是很擅长去夜深人静的酒店回顾过往。” 是有话要说的样子,顾聆看着夏淮圆圆的后脑勺,他的头发好像怎么着都不会乱,永远顺顺的,只在脖颈处的末端留下有些孩子气的一点点翻翘,是藏起来的,平时都看不着。 人来人往的,顾聆把胳膊弯起来,两手贴着夏淮的身侧撑开,给他围出一个小小的安全圈。 第33页 夏淮并未察觉,拖了一会儿,缓缓开口:“其实就跟你听见的差不多。” 他没有打算听见顾聆的回应,一会儿一句,想到什么说什么。 “我是用跟全家人决裂换来和他出去生活的自由的,包括那时候去你家带你,其实还同时教着别的人,那时候挺要强的,觉得没有家里人也完全可以活下去。” “我出去之后继续读书,他总是不去学校,回家的次数也很少,大概过了半年,瞒不住,或者不想瞒了吧,才跟我摊牌,想进入他的家庭必须以门当户对为前提,他抗争过,失败了。跟女孩子订了婚,说带我出去是补偿。嗯,他以为我是真的真的特别想出去留学来的。” 事情好像已经过去很久,经历过生死与分离,夏淮再说起的时候,语气并无波澜,顾聆却没什么安全感,时不时摸一下夏淮光洁的小臂,证明自己在安静地听着,夏淮像没知觉似的不给反应,只是说话。 “我本来就不那么招大人喜欢,好事中不了几个,坏事总是应验,家里养的兔子在我床上拉了,我说去死,第二天就死了。我其实没有很当一回事儿,哪有这么邪门的。不过说是这么说,还是不自觉地尽量规避所有不好的言辞,我们吵架那天我说你去死,是真的太绝望了。我真的真的没想到他......” 顾聆用力捏了一下夏淮的小臂,伏在他耳边,说:“可以了可以了,我没有要你解释什么的。” 他把手覆上夏淮的脸颊,想试探看看他是不是在掉泪,但干燥柔软的皮肤上并没有任何潮湿的痕迹。 顾聆想,夏淮真是个很坚强的大人了,就是总觉得有些辛苦。 夏淮把他的手拉下来,继续道:“顾聆,成人世界里,憋不住的才输的。我今天对那些人的反应是因为我对待满不在乎的人就是这样的,我反抗的勇气两年前经过了一次大爆发,耗尽了,他们这些低劣的方式已经没有办法激怒我......但你不一样。” 顾聆在夏淮看不见的地方咬着嘴唇,他心思直接,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太复杂,让他一时无法明白。 “你出现了,起了冲突,就要被他们用依旧低劣的方式揣测、评价,甚至变成他们日后茶余饭后的闲话...凭什么?为什么要给他们这种机会?” 顾聆声音大了些:“我就是不想看见你——” 夏淮轻轻摇了摇头:“你那么特别,他们不配。” 心脏像被温柔又有力的手掌猛地挤压,顾聆梗住了。 特别吗? 是有一些吧,只是带给他的总是杂音、父母的质疑和意外的孤立,脾气也变得淡漠又古怪,时常没有方向感。但现在,有人说他的特别那些人都配不上。 面前的脊背有些单薄,t恤盖在身上都能隐约看见漂亮的肩胛骨,好像下一秒就能长出精巧的翅,那么通透,让顾聆非常想要好好保护。 但他现在说不出话,只能沉默着在心里组织语言,待到活动范围宽松了些,又听见夏淮说:“不过我好像忘了十几岁的人最要面子,那么多人面前冷着脸让你出去,是我不对。” 顾聆立刻回答:“我也不对。” 夏淮说:“嗯,过去了,我有点累,想回去睡觉。” 酒店就在不远处,顾聆说:“我送你。” 夏淮不置可否,气氛似乎有变得好一些,但回去的时候,夏淮始终保持着距离感,还默默推开顾聆想要拉他的手。 到了酒店,夏淮对顾聆说“回去吧”,顾聆也只是摇头,出来度假的宾客络绎不绝,还有两个显眼的保安立在门口,夏淮只好先让顾聆跟上楼,在关上门后长舒一口气,对他说:“要是不想走请你睡沙发,我今天真的很累。” 顾聆对夏淮的话没有反应,表情看起来有点儿深沉,像在思考什么。 夏淮随手把包丢在地上,换了拖鞋转回来,发现顾聆还是一样的姿势站在原地,才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说:“傻了你?” “啊。”顾聆回过神来,冲夏淮眨了眨眼,说:“我差不多也想清楚了。” “...什么?” “要是你呆在这里很难开心的话,就我出去吧。我有没有说过我英语还不错?今天也跟我妈提了一下,找学校什么的会很快,就是不知道你的时间究竟什么时候能好,不过前后不会差很久吧?算了算了!”说到这儿他立刻摇头:“不行,我不放心你,要是我先搞定我就拖一拖,你先搞定你也拖一拖,总之我们一起出去比较好。” 夏淮像听了个神话故事,半张着嘴空了好几秒,问了句和刚才一模一样的话:“......什么?” 顾聆偏着头眉心拧起来,理所当然地说:“我喜欢你啊,你感觉不出来吗?喜欢当然要在一起了,我要跟你出去,本来要读学校的2+2,想了想还得一年,太久了,直接自己找吧。” 第34页 “...你在开玩笑吗?”这下轮到夏淮皱眉了,他似乎丝毫没有被刚刚的告白触动到,反倒对顾聆的决定充满担忧。 “你过来,坐下。” 夏淮说着把顾聆拉到沙发跟前,两个人坐下,并没有挨得很近,夏淮的架势看起来就像要跟失足学生谈判的班导,开口就是质问。 “你在想什么?拿自己的未来开玩笑吗?”夏淮说着说着居然有些生气:“你以为出去都是去玩儿的吗?要去学什么想好了吗有目标吗你就去?” 顾聆头都大了,仿佛一瞬间看到夏淮被付惠仪上身,区别是对这个人他暂且能耐着性子解释。 “着急什么啊...反正第一年都得先读语言啊...不是,你十几岁就有很明确的目标吗?”顾聆充分发挥年轻人优势,答得理直气壮:“我现在,长期目标没有,短期目标就是要跟你在一起。” “...你等会儿!我想想。” 夏淮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撑着头不去看顾聆,只盯着地板。 ...他居然说的有点道理!就像自己十几岁时因为喜欢一个人,哪怕坚信也一路挺到二十多岁,义无反顾跟他出走。 ...但是结局不好啊! 夏淮不知道该怎么跟顾聆说,如果把自己的担忧直白的摊开,就好像在拿他们彼此跟之前的背叛者相提并论,实在有失公平。 顾聆在静默中突然开口:“老师,我看了你的速写本,大概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 夏淮终于放开手,缓缓抬头看着他。 “我不想让你为难,但你能不能至少告诉我,你为什么回来了?明明周围的人都那么讨厌,跟家里也...你肯定不是回来办事的,对吧?” 夏淮还没开口,顾聆又补充:“别骗我。都这样了,你真的别骗我。” “...都哪样了。”夏淮弯了弯嘴角,笑得不大自然,顾聆盯着他不放,目光锐利的,像要把他看穿了。 半晌,他紧绷的肩膀放松了,投降了,一双手不自在地抠了抠大腿。 “我...没怎么睡,天亮的时候翻身看到你,就觉得你不在,呆在这里也很没劲。本来只想随便看看车票,打开才发现即将出发的火车是没有在线售票的...我就起来了。”夏淮舔了舔嘴唇,语气有些别扭:“结果下楼的时候看到那家很好吃的早点摊,觉得你肯定会错过它,就又买了折回去,我上楼的时候在想,你听力这么好肯定会醒,你要是醒了,我就当作只是去买个早餐...可是你没有。” 顾聆伸手把夏淮揽进怀里,紧紧拥着的时候,夏淮又兀自重复一遍:“你居然真的没醒。” 顾聆心里像刚烤热的可颂,松软的一塌糊涂,他埋头在夏淮的后颈咬了一口,说:“那是,我很特别,不是你以为醒就会醒的。” 夏淮沉默不语,顾聆手掌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脊背,在他耳边低语:“你知道吗?你生病的那一天,我蹲在你床前等救护车的时候,你一直在念着去死去死,全部灌进我耳朵里。” 手下的皮肤倏地僵直了,顾聆赶紧小幅度的拍上去,说:“如果我是普通人的听力就能隔绝掉了,可是我偏偏能听见,而且一直好好地呆到现在,还要死乞白咧的跟你出国,你要是害怕,就像我刚刚说的,我们一班飞机,有什么事儿也不能只是我出事儿——” “顾聆。” 夏淮发出的“警告”阻止了顾聆胡说八道,但以为的责怪并没有到来。 “我...这个人,习惯了对谁都笑脸相迎,其实阴暗又恶劣,就像那个本子上一样,用图画来粉饰太平,但其实盖不住的。越是表面上风平浪静,越是需要地方发泄。” “嗯,我知道。” “我对喜欢的人最差劲,所有平时无视的情绪其实都在,在喜欢的人面前才肆无忌惮,龟毛、小心眼,想要的很多......时间久了没几个人受得了。” “哎。”顾聆长叹一声:“好羡慕你喜欢的人啊,能看见真实的你。” “......傻/逼。” 严守的心房终于松动了。 夏淮这才环住顾聆的腰,脸埋在他的颈窝,除了柔软发丝的触感,细微的潮湿也透过温暖的皮肤传给了顾聆。 顾聆摸摸他的头,笑着把夏淮禁锢在怀里摇晃:“给个机会嘛,老师。你喜欢我的吧?” 夏淮没有马上回答,顾聆就成了聒噪的复读机。 “你喜欢我的吧?” “你是不是喜欢我?” “这么难以启齿的吗?嗯?” 夏淮忍无可忍:“是啊!烦死了。” “啊!”顾聆通体都舒畅了,发出一声感叹,说:“感谢夏老师的勾/引!我,特别开心。” 夏淮感受着怀里人的傻气,微微偏过头,在他的脸颊印上一个吻。 第35页 在指责顾聆没有目标的时候,他也好几次自问,明明自己也毫无目标的活了这么久,为什么总想要求他变得不一样? 最初以为是因为不想看到一个年轻又热烈的男孩以后和他一样,后来才发现,男孩原来只有面对他的时候才有热烈的那一面。 就像自己不知不觉只在顾聆面前显露出“微笑”之外的表情一样。 彼此独立特行又互相吸引,目标什么的暂且不知,但能称之为“归属感”的情绪,已经足以把空洞的心脏填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