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游：开局觉醒龙族血脉，我无敌了！》 第1章 开局觉醒，无敌血脉! 【恭喜获得：龙族血脉——残血状态秒天秒空气！一刀可斩神！】 【生气怒气值就涨，涨满出暴击！被攻击也涨怒气值！】 【帝王霸业指日可待！】 “可我不想当帝王啊……”龙枭来不及反应，意识就被上传到游戏里。 “帝王之位非你莫属！……不说这么多了，送你进副本，哎呀，不小心弄错了，副本难度：炼狱梦魇级！” “啊？……” [游戏启动……] 龙枭睁开眼睛，站在一家餐厅里。 修身的轻薄白色衬衫，勾勒出挺拔、匀称的身体线条。 宽肩，细腰，肌肉结实。领口的扣子敞开，露出好看的锁骨。微长的栗色刘海遮住慵懒颓废的眸子。 【系统：再送你一个外挂吧！看见这个转盘了吗，每点击一次，随机获得一个外挂，时间结束外挂收回哦！】 龙枭点了一下转盘。 【系统：恭喜获得——无限金币外挂！】 左下角的金币数量，一下子涨满了！他迅速用这些钱，购买了餐厅的装潢和桌椅。一瞬间，简陋的餐厅变得宫殿一般豪华气派。 时间结束，无限金币消失了。但是下一次还有机会抽到。 （不喜欢爽文跳过前十章，这本书是史诗剧情，越后期越精彩。） “听说新开了家店啊！” 门口传来一声粗重的叫嚷。 一个身材滚圆壮实的男子，一步跨进来。 “你就是老板？我是斧头帮的，这一片归我们管！你想在这里开店，必须和我们合作！” 龙枭心想，不愧是炼狱难度。 刚登陆游戏，就有人找事了！ 铁斧脸上一道横切而过的伤疤，戴着锅盖一样的圆顶钢盔，手里拎着一把大斧头。 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后一大群手下： “我们帮派，在石头城的公测玩家中，是数一数二的！有我们罩着，保你安全！” 他已经13级了，身后弟兄们级别也都在8、9级。 公测才刚刚开启，率先达到10级以上的玩家，在游戏中高人一等。 “哦，来吃饭吗，屋里等着。” 这样的小混混他见得多了，懒得搭理。 铁斧用脚勾过来一把椅子，踩在了上面。 “看来你还不懂这儿的规矩，每个月交500个金币给我们，包你在这条街上顺风顺水……要不然的话，哼……” 龙枭真是受够了。 从现实世界里逃过来，就是为了躲开这种人。 总觉得，那些喜欢斗争的人，是因为在现实里过得太安逸了，所以到游戏里找找刺激。 但龙枭早已经受够了打打杀杀、尔虞我诈。他只想换一种生活，换一个身份。 想起游戏公司宣传口号里的那句：理想世界。 叹道：人还是那群人。人不变，就永远没有理想世界。 龙枭低头用打火机点了一支烟，胳膊上的肌肉轮廓隐隐显露出来。轻轻吐出烟雾。昂起下巴挑衅地望了他们一眼，眼神轻蔑。 “我自己能保护自己，不劳费心了。” 铁斧恼了。 “大家都坐下吧，在这歇歇脚，我好好开导一下这个新人！……” 一群人如一片黑云一样，坐满了餐厅。 把椅子撞的“叮叮当当”一阵响。 原本餐厅地方就小，只有几桌。 他们却不坐在同一桌上，而是分开来坐，每人霸占着一桌，明显是不想让龙枭做生意了。 “哼……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铁斧轻蔑地笑笑，“在这条街上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斧头帮的名号！” 他瞪起一大一小两只眼睛，假装凶狠。 龙枭只觉得好笑。 真正有本事的大哥，都不用亲自出马，做个局，就能让人倾家荡产。他这种就是狗仗人势，没本事还瞎嚷嚷的。 龙枭悠哉地坐在了柜台后面。两脚搭在了台面上，抽着烟。反正自己不着急，看谁先着急。 “先交钱，再吃饭。” “你小子！”铁斧急了，“是故意和老子过不去？今天这菜我吃定了！去，把他柜台上的菜给我抢过来！” 一群乌合之众，看起来呆头呆脑的，连给龙枭当靶子练手都不够！ 一个手下率先扑了过来，伸手就要端柜台上的菜。 龙枭点了一下外挂转盘——【恭喜获得：精准打击外挂！】 龙枭突然从背后抽出菜刀，一刀砍在了柜台上。菜刀是贴着他手指劈下来的，一块指甲被崩飞了出去！ 这是龙枭拿捏了分寸之后下的刀，只是想给他点教训，让他知难而退。 “啊！” 那人大叫一声，收回了手。 虽然是游戏里，但伤痛的感觉十分真实。 梦境世界里不鼓励玩家斗殴，所以设置了疼痛感。对破坏秩序的斗殴者，惩罚也较重。 “不吃饭就滚！”龙枭说，“这里不是给你们闹事的！” 双眼扫向在场的人，众人都愣住不动了。 因为龙枭的眼神，在抽刀的一瞬间变了——残暴无情，是杀人者的眼神。就像恶犬盯住了猎物。 愤怒让龙枭握着菜刀的手虎口发疼。 他时常需要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愤怒，才不会伤人。 心里就像埋了炸药。 不知什么时候会炸开。 铁斧可不想在这里折了面子，语气蛮横，中气十足： “把店门给我关了！今天我要好好教训这个新人！” 两个手下走到门口，把门锁给挂上了。 营业状态立即变成了：歇业中。 桌椅板凳被掀翻在地，斧头帮的人各自拔出了武器。一时间刀光剑影，冲着龙枭而来。 “唉。” 龙枭无奈极了。 “有心想放他们一马，他们却送上门来，先拿这几个喽啰练练手吧……” 冲在前面的，是两个战士。笨重的长剑磕磕绊绊，身上的厚重板甲，严重托慢了速度。 龙枭点击转盘——【恭喜获得：格斗技巧外挂！】 他把现实里的格斗技巧，全应用在了游戏里。 一边向后躲闪，一边拎起地上的一把椅子，轻轻一绕，就把他们的两把剑套住。 再把他们的头往柜台上一撞，撞得晕头转向推了出去。 龙枭的游戏界面里，飘出一行提示： [击杀玩家能大幅提升怒气值！怒气值越高，暴击率越高！] 这不是逼着龙枭击杀他们吗！ 后方有一位机灵的魔法师，躲得远远的扔火球。 火球落在餐桌布上，燃起了火苗。 这些桌椅可都是他花钱置办的，就这么被毁了！ 第2章 以一敌十，外挂加身! 龙枭抽出菜刀，走出柜台，一脚踹翻一张桌子，正好把冲过来的几人压倒在地上。被压住的几人，动弹不得，手臂划动着挣扎。 他一脚踏在桌底，菜刀一晃，在空中划出一道白光，先砍在了离他最近的一人的脖子上。 体内的龙血，在战斗中逐渐升温，这一刀的力度大大增加。 刺骨的疼痛立即传入他的神经！ “啊呀！……” 他捂住脖子叫喊，血顺着他的指缝不断地流：“你不能杀人！杀人是会被通缉的！” 龙枭眼神冰冷。 “你以为我在乎这个吗？” 他走上前去，一刀就捅进了他的心脏。 “呃……” 刀子正好从木甲的两块木板之间穿透进去。 他嘴角慢慢溢出鲜血，目光慢慢灰暗。 身体周围，亮起一圈淡淡的光芒，消失不见了。 玩家死亡后，会暂时退出游戏，1小时后才会重新出现在复活点。 [系统提示：您已经击杀1名玩家……罪恶值+1。] [系统提示：您已经击杀1名玩家……怒气值增长10%。力量、防御、速度……全属性提升10%！] 龙枭想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他一人对多人，必须提升怒气值。 周围人看见他血淋淋的菜刀，惊恐万分。 “新人，你不要乱来，在游戏里不能杀人的！杀人没好处！” 游戏世界里，只要杀人，就会变成“红名玩家”，会被全城通缉，被官捉拿。 所以游戏玩家不敢轻易杀人。 龙枭的眼神像觅食的恶狼一样。 “你们关我的店，还想活着出去？送上门来找死，就别怪我心黑手狠！” 铁斧心里有点没底了。“这个新人这么凶，不太正常啊……” 他和身旁的大剑战士，交换了一个眼神。 “副帮主，你先上！给他点厉害瞧瞧！” 剑士一身精良装备，雪白的长剑出鞘。 “不过是一个0级的菜鸟而已……” 他几步冲过来，凶狠地挥剑竖劈。龙枭举起菜刀，刀刃向着他落下的剑刃挡去。 “锵！” 一声金属交鸣的脆响。 剑刃被弹开。 菜刀也卷起一个豁口。 剑士加大了力道挥剑劈砍，一剑比一剑更猛！ 龙枭用刀背迎击，一路后退。长剑虽然占优势，但伤不到龙枭。 在这个游戏里，懂得战斗技巧十分重要。装备可以花钱买，战斗技巧却只能自己领悟。 几次攻击之后，剑士终于着急了。他两手高高举剑，蓄力劈砍！ 又到抽取外挂的时候了——【恭喜获得：找出破绽外挂！】 龙枭嘲讽道： “这种破绽百出的战斗技巧，还敢来丢人现眼？” 他一脚踢在剑士的肚子上。 这一脚的力量，放在现实中，足够踢飞一个人。 但在游戏里，因为对方比龙枭的级别高，所以只是弯着身子，向后踉跄了两步。 剑士立即用剑直刺而出。 龙枭惊险躲过。 此时，剑士的整条手臂，都暴露在龙枭的视线下，破绽外挂锁定了目标，龙枭毫不犹豫地砍上去！ “啊！……” 剑士收回了手，长剑也掉在地上。 趁他还没反应过来，龙枭又一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手掌推着刀背，用力一抹。 脖子划开了，鲜血飚射…… “说谁是0级菜鸟？杀了你，我就1级了！” 龙枭眼神冰冷。 剑士摇摇欲坠，血条还剩下三分之一，并未倒下，痛苦地抽搐着身体。 “难道非要再给他一刀？” 他抓过剑士的脑袋，脚下踩住一条长凳，右手持刀，在他脖子上锯了起来。 菜刀上已经布满了缺口，只能一点点慢慢地锯。 每一刀下去，颈腔里的血就喷涌出来，溅了龙枭满脸。 剑士嘴里吹气了血泡，手脚胡乱挣扎…… 后方的魔法师看不下去了。 “你太过分了！和他有什么仇！你要痛下杀手！——” “闭嘴！” 龙枭瞪了他一眼。 “游戏里允许你们收保护费了？允许你们来我店里闹事了？” 魔法师被呛得哑口无言。 “自己来找死，就别怪我！” 魔法师看见他半边脸都是血红色的，吓得说不出话。 直到剑士的脖子被锯断了，只剩一层皮连着，露出一截白骨，血量才耗尽了，四肢沉重地坠下去。 血在地上流了一大滩，染红了龙枭的一条裤腿。 没想到，这个游戏的体验这么逼真……不愧是100%拟真度。 他甚至真切地体会到了切肉断骨的手感，就像真的杀人一样。 龙枭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踢开了剑士。 经验条又增加了一大截…… [系统提示：您的等级提升为：2级。] [系统提示：您已经击杀2名玩家……罪恶值2。] 击杀这些级别比自己高的玩家，比野外杀怪升级快多了。 他不打算到野外升级，就击杀他们一路升到10级吧！ 铁斧动怒了，抡起手里的巨斧，“呼”的一阵旋风！ “给兄弟们报仇！——” 他发动了10级技能，双刃巨斧轮动起来。旋转着的壮汉，就如海面升起的龙卷，桌椅板凳，都在这个技能下尽数破碎，一地狼藉。 “我辛辛苦苦布置的店，就这么砸了？” 龙枭额角青筋暴起，怒气值又迅猛飙升！ 已经提升到20%。 攻击力远远高于新手玩家，完全有能力越级击杀，他决定硬碰硬到底！ “以为自己10级，就能欺负人吗？你的命我也拿下了！” 龙枭说着，将一张桌子推倒。 桌子撞上了这道“龙卷风”，立即破碎成几块。 龙枭心里一惊。 这个技能确实很厉害！ 只要碰上一点，自己就没命了。 他又拎起几个凳子砸过去，想要消耗他的技能，龙卷风依旧向自己逼近！ 龙枭跳上桌子，大步跨过几张桌面，曲线前进，脚下的桌子一张张破碎。 一跃，一个滚翻，落到了柜台后面，将柜台一推。 上面的餐盘“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斧刃撞了上去，破开结实的柜台，攻势才缓下来，杯盘的碎片落了他满身。 技能释放的时间也到了极限。 铁斧满脸涨红，“呼哧”喘了两口气。 “你这个新人，我会让你后悔的！” “不知道后悔的是谁！” 第3章 红名玩家，生死无惧! 铁斧抬起壮实的胳膊，向柜台后面砍来。 “呼”的一阵风，贴着龙枭的头顶扫过。 斧刃砍在了墙上，墙皮掉了一大块，留下了触目惊心的切口。 又一斧子横扫过来…… 这两击之间速度极快，龙枭差点躲闪不及。因为级别的关系，两人的速度相差太大。 龙枭身体后仰，斧子擦过他的胸膛。 即将造成伤口之时，龙枭点击转盘——【恭喜获得：无敌外挂！】 太好了！ 身上亮起一道金光，斧子擦着他的身体而过，竟然没留下任何伤痕。 龙枭小碎步后退，惊险之中，怒气值又提升了。 [系统提示：怒气值提升至30%！] 龙枭心中大喜。 他抬起一脚踹在铁斧的肚子上！ 铁斧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踹坐在地上： “才2级的菜鸟，怎么可能这么厉害？你是不是卡bug了！还是说，你是特殊血脉？” 特殊血脉。 龙枭才想起来，自己登陆游戏的时候，随便选了个龙族血脉。 来不及多想。 铁斧扶着墙，迅速站起来，又是几斧斜劈，气势汹汹，沿着柜台后面的狭窄过道而来。 “就算你再强，等级的差距你也没法弥补！乖乖认输，听我们差遣。不然一会抓到你，绝对让你跪地道歉！” 龙枭退到了后厨的门前，等待机会反攻。 突然，闪过的一斧子，劈在了门框上。 斧刃竟被卡住！ 这是好时机，龙枭一拳打在他胳膊的关节窝上，让他握斧子的手臂弯曲下来，另一拳飞速落在他胸口。 余光扫到一旁炉灶上的铁锅，抄起铁锅猛地向他头上砸去。 “咣”的一声！ 铁斧头上的钢盔猛然震动起来，如敲钟一般。 龙枭按住他的头，膝盖猛撞他的脸。怒气值的力量加成下，踢得他满脸是血。 这时，手下赶来支援。 一个剑士慌慌张张跑到柜台后面偷袭，拎着铁剑朝龙枭发动了一个10级技能： “横扫！” 这一招是群体伤害，范围呈扇形，威力惊人。 龙枭顺势将手中揪着的胖子向上一提，正好挡住“横扫”一击。 “刷！——” 一道银白的剑气劈在铁斧的后背上，连同厚重的板甲一起切裂，剑气的余波穿透了他的身体。 “啊！” 他一声惨嚎，血量极速下降。 “老大，对不起！” 铁斧喊道： “我们的兄弟遍天下，斧头帮就是将来石头城的第一大帮派！等我们复活回来，一定报这个仇！” “第一大帮派？” 龙枭嘲笑：“没有当老大的头脑，却做着当老大的梦！只是个欺弱怕硬的混蛋罢了！” 他一发力，把铁斧的头撞到墙上。铁斧翻着白眼，一命呜呼了。 [系统提示，您已连续击杀3人，罪恶值3。] 顺手，捡起铁斧掉在地上的武器，朝剑士掷过去。 剑士无心恋战，转头就跑。 “快撤！兄弟们先撤，等老大复活，再来报仇！” 他们跑到了餐厅大门。 却突然发现，锁头的钥匙在龙枭手里的。 是他们锁上的门，竟然打不开了！ 手下们慌了，大喊着：“把门砸开！快想办法出去！” “出去？” 龙枭挽了挽袖子，提着血淋淋的菜刀。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我这里是观光景点呢？” 左上角的怒气值已经增长到50%。他的身上散发出一阵红光，眼中飘过一抹猩红。 几个人看见龙枭，宛若看见一尊杀神，哆哆嗦嗦挤在墙角。 “别……别过来！” 剑士一脸惊恐，双手持剑，时刻防备着龙枭。 “大哥，我们错了，你打开门，我们绝对不再来了！” 龙枭怎么能相信这种保证。 嘴上说着求饶的话，一旦重整旗鼓，肯定还会再杀回来。 “活着出去是不可能了，死着出去吧！” 魔法师慌了，拼命投出火球，拳头大小的火球朝着龙枭而来。被龙枭50%怒气值加成下的速度，轻易闪身躲过。 接着身影一闪，一步来到魔法师身前。 【恭喜获得——弱点攻击外挂！】 他一刀，捅进了魔法师的胸膛里，“噗”的一声。 热烫的鲜血流了出来，魔法师捂着伤口，面容扭曲。 龙枭按住刀柄，又向他身体里捅了一寸。 “还敢再来吗？” “不敢了……不敢了……” “记住疼，下次别再欺负新人！” 魔法师身体一软，化作白光消失了。 [系统提示：您已经击杀4名玩家……罪恶值4。] [系统提示：您的等级提升为：3级。] 龙枭将刚才升到2级增加的两个技能点，分配到力量属性上。 此刻，怒气值已经达到了100%。 开启了技能：龙血沸腾。 （龙族的初始力量很高，但技能只能在怒气值满时才能开启。） 加上新抽取的外挂——【速度加成外挂！】 这次，速度更快了，移动时，身后一道残影。 几步就追上了逃跑的玩家，一人一刀，捅向着他们的心脏，如杀鸡屠狗一般。 连杀了这几人之后，等级升至5级。 罪恶值变更为：10。 同时，弹出一行系统提示： [您的罪恶值已到达时10，将发布全城通缉令，对您进行通缉。] “嗯？” 龙枭愣了一下。 “全城通缉？” 他没有想到，罪恶值达到10，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本来想安安稳稳开店的，现在却要被全城通缉，他有不好的预感。 转念，他下定了决心…… “不管是谁要妨碍我开店，只要佛挡杀佛、魔挡杀魔，把他们清除掉就好！” 在游戏中，罪恶值只能通过[坐牢]来降低，每小时降低1点。 下线时间罪恶值不减少。 所以无法通过下线躲避惩罚和追捕。 另外，角色每死亡一次，罪恶值减少1点，但会损失大量经验。 10罪恶值，官兵暂时不会出动。他们会通过发布悬赏令，通缉犯人，借各路豪杰之手，铲除恶徒。 罪恶值达到20，城中的官兵才会出动抓捕。 很快，带有他画像的通缉令，就被贴满了大街小巷。 告示牌前围满了人，对这个新人评头论足。 “才5级啊……5级就杀了这么多人？” “赏金500金币！这下发财了！” “喂，可别和我抢啊！” 如此高额的赏金，再加上龙枭只有5级，很多玩家都跃跃欲试。 龙枭此时还没意识到危险逼近。 第4章 全城通缉，遭遇围攻! 他忙着打扫屋子，把破碎的桌椅板凳扫出门外，又联系了商会，很快就能送一批新的过来。 地上散落着铠甲和武器，可以廉价出售给商店。 还有一袋子钱币，总共有2000多枚铜币。 （1金币=10铜币=1rmb。 金币可以通过充值获得，在贵族间普遍流通。 金币不是黄金打造的，而是黄铜打造的。中土流通的货币上，都印着统治者龙邪帝的邪龙标志。 金币可以兑换成铜币，但很少有人这么做。 另一种是金票，纸质的。1张金票=100金币。金票也可以通过充值获得。 多数拍卖行和高档场所，只接受金币交易。 非氪金玩家，大概率手上只有铜币。 贵族们使用的钱，和穷人们使用的钱，“界限分明”。 贵族以使用铜币交易为耻。如果你背着一大袋子铜币去交易，人家会觉得你是乡巴佬。） 他把染满鲜血的衣服脱下来，扔进木桶里洗了，晒在屋后的晾衣杆上。 看了一眼人物面板。 此时人物面板上的文字都变成红色了： [角色名]龙枭 [等级]5 基本信息》》》 [种族]龙族（10%血脉纯度） [职业]战士 [罪恶值]10（危险等级：高） 天赋属性》》》（每升一级获得1属性点） [血量]780x（1+10%） [力量]21 x（1+10%）（每加1，血量+10） [防御]7（每加1，血量+10） [敏捷]2 [感知]0 其他《 龙枭把提升等级后的天赋点，分配在力量与血量上。 “龙血沸腾”和后期的“狂化”技能，都持续耗血，所以，血厚也是战力的一大保障。 龙族是全能型，可攻可守。 偏重攻击的话，就多加力量。偏重坦克的话，就加防御。 龙枭对“坦克”和“肉盾”没兴趣，主加力量，也就是攻击力。防御与敏捷在技能点充裕的时候也会加一点。 技能》》》 [基础技能]（每升1级技能点+1） 格斗技10 武器技5 暗杀技0 [种族技能]（每升1级技能点+1） 龙血沸腾5 [职业技能]（可分配点数：5，每升1级技能点+1） 无 初始的10个技能点，和后来升级获得的5个技能点，龙枭都已经分配到格斗技和武器技上。 至于暗杀，这种阴险的招数，龙枭基本上不会使用。站在远处释放魔法，他更不屑。 他只喜欢正面对抗。 又将种族技能点，分配到了“龙血沸腾”上。 “龙血沸腾”每秒消耗的血量，依然是1点。但是全属性在瞬间提升的幅度更大了。 也就是说，龙枭现在的780x（1+10%）血量，只能维持这个技能14分钟，血量就会被消耗一空。 龙族在战斗时，消耗的是“血能”，没有法力和精神力，这是龙族和妖族的特点。 前期血量少的情况下，这是个危险的自耗技能。搞不好的话，敌人还没伤到你，自己先残血了。 之前与剑士对战，就开启了这一技能。感觉力量的提升并不明显，也许这个技能养起来以后，才能见到显着效果。 再看下方呈现灰色的技能树。 达到10级时，才能开启下一个技能“龙血铠甲”。 虽然不知道这个技能的具体使用方法，但是龙枭很期待，毕竟这将是他技能树上的第一个主动技能。 另外，由于游戏的自由度非常高，技能也可以在战斗中自行领悟，甚至自行创造。 在这个全息游戏里，战斗技巧能帮他越级击杀玩家。 但也仅限于前期。 后期玩家的技能和基础属性太高，就不容易对付了。 虽然他只想安稳地开餐厅，但是为了自保，得想办法提升战斗等级。 洗完澡之后，龙枭回到了床上，沉入梦乡。 离线期间，他的游戏角色会一直沉睡，并保持无敌状态。 如果他能预料到： 这个被标榜为“完美”世界的游戏，将在万众瞩目下全面崩溃。大陆被妖魔席卷，城池毁灭，所有人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就不会这么悠闲了。 此时，距离“梦境”游戏全面崩溃，仅剩下24小时…… 全城通缉。 第二天，龙枭刚刚从小床上睁开眼睛。 意识朦胧间，就听见餐厅外“砰砰砰”有人敲门，十分吵嚷。 他迅速走到窗边，靠在墙壁上，将窗帘掀开一条小缝，朝外面看。 门口围了好多人，里三层、外三层。 “黑店老板！快出来！” 他们嚷着。 “不出来，就放火烧店了！” “别以为藏起来就能躲过一劫！你可是值500金币呢！” 其中也有斧头帮的人，带头起哄。 “就是他，昨天杀了我们的兄弟，这个新人凶残极了，还特别狂妄！” “我现在脖子还疼呢！我们一帮兄弟都被他杀了！这种通缉犯留着是祸患，大家一起讨伐他！” “对，对，让他出来！” 龙枭查看了一下自己现在的罪恶值：10。赏金500金币。 叹了句： “树欲静而风不止……” 他知道，这群来闹事的人，也算不上什么真正的坏。不过是群乳臭未干的小鬼，到游戏里来横行霸道，充横装狠。 动起真格的，他们都不行。 龙枭有心想放他们一马，但他们非要挑事。 他从厨房里拎出一把菜刀，推开门，直接走了出去。 门口的人“哗啦”一下子散开了。 一片阳光落在他的肩头。 正是六月天气，风中能感受到石头城荒漠地带的干燥气息。 他们看见龙枭敢大摇大摆走出来，有点发愣。 “你小子有种，还敢出来！” 龙枭低沉着嗓子，不耐烦地说： “说什么黑店不黑店的，真会找借口……不就是来找茬打架的吗？” 铁斧站在人群后方，壮着胆子喊： “向我们斧头帮谢罪，能让你死得痛快点！” 龙枭被阳光刺得眯了眯眼睛，刀刃挡在面前，渐渐清晰了视线。 “昨天的教训不够？今天还敢来？再来，就再杀你们一次！” 语气里不仅是蛮横，还有一份来自实力的镇定。 铁斧想起昨天被杀的情景，背脊一阵发寒，向后退了两步。 “你们先上，不和你们抢赏金……” 周围的人，只当他是个新人，气势高涨。 “上！杀了他领赏！” 加上斧头帮的10人，这群人一共有30多人。 无论有帮派的，还是没帮派的，都是公测以来的佼佼者，等级在10级上下。 内测玩家基本不在城里，他们已经30级以上了，去荒原上闯荡，或在离城较远的冒险村里。 第5章 越级强杀，越战越勇! 梦境世界里升级很慢。 每10级是一个分水岭。10级的时候可以领悟一个技能，战力大幅度提升。 30级为小觉醒。30级以后每5级领悟一个技能。60级为大觉醒。 后面站着一群看热闹的新人，伸着脖子张望。 “他就是龙枭啊？昨天还和我们一样是个0级新人……竟然越级杀了几个玩家，直接升到了5级！” “他也只是运气好罢了……”另一个说，“今天面对这么多人，他怕是要栽了……” 龙枭把右手的袖子挽到了手肘上方。掂了掂手里的菜刀，手感正好。这把是新买的，刀刃也是昨天磨好的。 “想不到，开餐厅还挺费菜刀的！——你们一起上吧，我杀着也省事。不管多少人，来一个，我杀一个！” “这么狂？……”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龙枭就先发制人，率先冲向了人群里。 一对多，最要紧的就是先发制人。 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先杀几个，他们的气势一下子就散了。 人人都是求自保。 没人往上冲，这对龙枭更有利。 【恭喜获得外挂——自动标记弱者和要害部位！】 这个外挂，在一对多时，堪称神助。 很快，人群中的两个魔法师，就被标记出来。 龙枭上去就是一刀，两个还没反应过来的魔法师，临死前脸上定格着震惊，接着就化作两道白光消失了。 龙枭急需经验升级，能杀几个是几个。 [系统提示：罪恶值：12。] 这下，级别低的全都往后退，他们的头上都有着标记，只有龙枭能看见。 几个愣头青冲了过来，挡在龙枭面前。 都是战士职业，身上穿着铠甲，脖子的地方被标记了出来，是要害。 虽然菜刀的攻击力不高，但是“致命一击”后，伴随的是持续掉血，这些血厚的战士，也扛不住几刀。 龙枭在人群中灵活移动，抓住机会，就一刀割向喉咙，刀刀致命。 而他们人挤着人，武器都挥动不开。 几次向人群中冲锋之后，他们吓得四散逃开，都不敢靠近龙枭。 甚至有人逃跑时，把后背全暴露在龙枭面前，立即被标记成要害，龙枭追上去，轻易把他们砍翻在地。 “别打我！我只是看热闹的！” “这家伙太凶了！10级以下的别过来！别再送他经验了！” 龙枭想，应该再把昨天的那群人，再挨个杀一遍，自己的等级就能提升。 到时候升到10级，再和那些级别高的硬拼！ 于是，突然冲向了铁斧所在的方向。 铁斧吓了一跳，昨天被杀的心理阴影还没散去。 赶紧把小弟往上推。 “你们快上啊！别怂！他只是个新人！” 手下却落荒而逃，没有几个是忠心的。 龙枭追着他们，大开杀戒，一个也不放过。 街道上烟尘四起，眼看一个人手起刀落，把玩家们追赶得四处逃窜。 本来，是大家围攻他一个。 现在，却成了他一个追杀大家。 龙枭故意绕开那些级别高的，看谁被标记，就追杀谁。谁惊慌逃跑，就追上去补一刀。 罪恶值不断增长…… 一转眼，就到了17点。 同时，怒气值涨了一半。 龙枭停住脚步。 周围人都已经离了他几米远的距离，密密麻麻的如同一堵墙，举着武器，却不靠近。 “这小子，太狂了……不会想着只拿一把菜刀，就打得过我们这么多人吧？” 他站在滚滚烟尘里，刀尖滴着鲜血。 “谁想拿我的赏金，过来啊？” 有个人看出了门道：“他是龙族血脉，最适合近战，前期强的没天理。咱们一开始就应该合力解决他！再往后，他击杀的人越多，战力只会更高！” 街道两头站满了人，行人通过都困难。 有的跳到了房顶上，有的爬到了树上。 指指点点地说：“快来看啊……那个拿菜刀的，就是黑店老板。真厉害，第一次看见有人拿菜刀战斗。” “他是龙族血脉吗？真稀少。” “中土大陆的霸主龙邪帝就是龙族，龙族人都聚在龙城呢……” 龙枭向他们勾勾手指。 “来啊，不是要杀我吗？” 视线扫过大多数人，他们的等级显示在7、8级左右。 众人神情紧张，却又不忍离开。 都想留到最后，看看那500金币赏金有没有自己的份。 龙枭现在已经7级了，和他们不相上下。 再杀几个人，有望突破10级。 见他们都不上来，龙枭开始点名。 “你，你，还有你，没点本事，也敢来挑事？一身装备，胆子小的不如狗，游戏玩了那么久了，还怕一个新人？” 他点的，都是级别比较低的，头上有“弱者标记”的。 这一番挑衅，终于有人头脑一热冲上来了，自己又能拿经验了！ 那人大喊一声，拎着双手都举不起来的巨剑，缓慢地举到头顶。 【恭喜获得外挂——强化手臂肌肉力量！】 一剑劈砍下来，龙枭抬起左臂夹住剑刃。 菜刀直接抵在他的喉咙上。 他往后仰着头，努力躲开菜刀，想拔出剑，使出浑身力气也拔不出来。 龙枭大臂上的肌肉，如两块石头一样，将钝剑牢牢固定。 原地转了一圈，剑士的脚步就没了分寸。 龙枭哪会放过他，拳头上一阵燥热。是超过50%的怒气值，让体内的血液升温了。 他上前一步，扯住那人身后的披风，几拳连击打在他的身上。 在5级的格斗技和力量属性加持下，每一拳都腾起白色的烟雾，铠甲绽出丝丝裂纹。 最后一拳，将铠甲打出一个凹陷。 接着两臂猛然夹紧他的头颅，用力一拧，“咯嘣”一声，脖子被拧断。 [罪恶值：18点。] 龙枭发现，在游戏中，只要打出格斗技巧评分高的操作，连击，连招，或者致命一击，都能提高技能伤害。 此时体内气息充盈，充满力量。 只要有人送人头，龙枭就可以积攒怒气值，酝酿“龙血沸腾”。到时候，再杀多少人都不成问题！ 有人大喊一声： “小子，别太嚣张了！” 他从后方走了出来。 “兄弟们，把这里围住，我们内测玩家来了！给你们撑腰了！” 众人认出了他，惊呼起来： “是剑六——公测玩家中，等级最高的剑士就是他了！这下通缉犯死定了！” 他穿着一身宝石蓝的盔甲，大红色披风，看起来威风凛凛。 等级：15级。 第6章 正面硬刚，以攻代守! 公测刚刚开放了几天，能升上15级的，算得上新手玩家里的顶尖人物了。 剑六自信地笑着。 “喂，新人，可别怪我欺负你，要怪就怪你运气不好吧！” 他将沉重的巨剑双手握起，冲了过来。 “突刺！” 这个技能破空而来，卷起道道白浪。 果然和低等级的玩家不是一个档次的。 龙枭急忙闪躲，但是剑士的连斩已经招呼过来。 一道白光斜切挑起，一道圆弧斩，再接一个落地斩，动作一气呵成，剑光在空中留下白影。 最后一下，劈落在地上碎石飞崩。 龙枭接连后退。 他第一次在游戏里遇到有本事的人。 这个人，他挥剑的动作飞快，干脆利落，白色剑影在空中交错，一看就是有武术功底的。 龙枭用菜刀急忙招架，一个瞬间就被他近了身。 剑六挥剑横劈。 “横扫！” 一线白刃，朝龙枭的胸前劈来。 剑气的冲击力，猛然将他击飞了出去。他向后翻滚了几圈，一阵头晕目眩，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退出了十米！ 余威的震荡，让他损失了100点血量。 龙枭的心悬了起来。 等级上的差距…… 是无法弥补的劣势。 寻常人，也就只能能坚持到这里了…… 【恭喜获得外挂——正面迎敌，战力持续提升！】 “哈哈哈。”剑六十分得意：“你的赏金是我的了！” 龙枭从地上起身，握紧菜刀。 他不退反进，迎面而去。 龙血的升温，只要转身离开战场，就会中断。 这不是逼着龙枭战斗吗…… 他只有不断前冲。 以攻代守。 就这样一步也不退缩，努力寻找机会反击！ 而且，剑六短时间内无法发动第二次“横扫”，应该立即追击。 剑六不断用力挥剑，每一次都试图将菜刀打落。 龙枭用身法的灵敏，弥补着力量上的不足。 可是剑六的等级还是太高了，加上巨剑的重量，剑刃与菜刀“叮叮当当”撞击在一起，每一击，都震得虎口生疼。 龙枭依然把刀柄握得死死的，不肯放手。 剑六的技巧，也比那些新手不知道强出多少倍。他借力打力，每次刀刃相撞再弹开时，落下的威力都更猛。 龙枭感到一阵压力。 重心不断下降，虎口渐渐开裂，迸出鲜血。 正在这时，剑六又发动了技能！ “横扫！” 龙枭已经来不及躲避了。 白花花的剑影在身前形成一道半弧形的闪光。 他用菜刀挡在身前，被冲击力重重地推了出去。向侧方翻滚，剑六的落地斩也紧随而来！ 一片飞崩的碎石，落在龙枭头上，肩膀被划开一道血痕，他连续翻滚了几下，躲出攻击范围。 蹲伏起身后，微微喘着粗气，狼狈极了。 他的等级低，体力消耗也很巨大。一般人到此时就是极限了，龙枭咬牙硬挺着。 剑六使用过“横扫”之后，正是自己反攻的最佳时机。 龙枭毫不犹豫地冲上去。 又一次刀剑相搏，艰难应对着沉着的巨剑挥砍。 他瞄了一眼左上角的进度条，怒气值还在一半多一点的位置，心里焦急起来。 这时候剑六的一群小徒弟围了上来。 “师父！我们帮你！” 他们都在10级以下，一起举剑劈来，无数剑影落向龙枭头顶。 龙枭冷笑一声： “正愁找不到下手的，没想到这就送上门来了！” “徒弟们小心！” 剑六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龙枭低头一闪，不再与剑六周旋。 转身夺过一个小徒弟的剑，扯住他的手腕，用他的剑挡住了剑六和其他人劈来的剑。 小徒弟“啊呀”一声，手腕被拧断了。 剑刃“叮叮当当”在他头顶落下，全被挡住。 龙枭重心一沉，再次用小徒弟的剑扫荡而去，打开一个缺口。立即从这个缺口逃出了包围。 转身，就又杀回来。 在几个小徒弟身后，一人一刀。 小徒弟纷纷倒下…… 罪恶值直线上升。 [罪恶值：23。] 同时，战斗等级，又提升了1级。 到达了8级。 5级之后，龙枭明显感到，升级变得缓慢了。 还差一点点，就可以10级了…… 他立即将技能点，加到了力量上。 罪恶值突破20以后，又追加了一条全城范围内的系统提示。 [系统提示：通缉犯龙枭，罪恶值20，危险等级：超高。所在城池将出动官兵进行抓捕……] “什么？” 龙枭差点忽略了。 他只想着快点提升等级，好对抗眼前这群人。却没想到，罪恶值的提升，招来了官兵！ 真是越努力杀更多的敌人，敌人反而越强。 这下更麻烦了。 人群听说了官兵要来，躁动起来。 “官兵一来，大家都没有赏金了！……抓紧时间，解决了他，一起分赏金，大家齐心一点！” 人群后方，一个刺客打扮的人，双手抱在胸前，一直持观望态度。 此时，忍不住冷笑一声： “哼，本来不想出手的。我一个内测玩家，和你们抢什么赏金？……但是看你们实在太废物了，一群人都对付不了他一个。再不动手，等到官兵来了，赏金就打水漂了！” 剑六转头望向那个人，连他也愣住了。 “30级？……内测玩家？！” 刺客正要上前一步。 远处，又大步走过来一人。他一身金色铠甲，是位圣骑士。装备精良，手里方形巨锤朝地上一撂。 “还以为来晚了，你们还没杀掉他？看来赏金和我有缘！” 众人更惊讶了。 这位圣骑士，等级也是30级。 内测持续了一年，他们早玩了一年，对游戏相当熟悉。 内测时，等级上限只开放到30。而且升级又慢，所以公测开启后，多数内测玩家的等级都停留在30级。 “又一个内测玩家！”看热闹的激动起来，“这下热闹更好看了！” 斧头帮的人，向后面退了退。 自知已经对这片战场失去了掌控。 剑六喊道： “是我们剑道馆先看见的，你们不要插手！” 圣骑士是个亚巨人族血脉，摇晃着将近2米的巨大身躯，一掌就将剑六推到了一边。 人群自动闪出路来。 “你打了那么久，都没伤到他，就别在这浪费时间了！赏金我收下了！” 刺客急了。 “等等，是我先来的！” 人群中，又走出两个内测玩家，是两个魔法师。 “呦，既然你们都站出来了，也算上我们吧？本来没想抢，怕新人说我们内测玩家欺负人。” 第7章 被内测玩家围攻! 铁斧虽然不甘心，还是说道： “无论谁都好，给我杀了这小子！看他还怎么嚣张！” 赏金肯定没份了。 他只希望，能把龙枭置于死地。 剑六也想浑水摸鱼： “我给你们帮忙，到时候赏金分我一份！” 圣骑士挺不情愿，还是大方地说： “行吧，虽然我一个人就能解决了……还是带上你们吧，谁让你们碰见了！” 龙枭被这群人谈论着，赏金如何瓜分，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都30级了，一群内测玩家，也跑到这来凑热闹，不要点脸？” “呦，这新人挺嚣张！难怪这么多人要杀他！”魔法师阴阳怪气地说。 对付几个10级玩家，龙枭可以勉强。 但是30级，这等级差距也太大了！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心里没什么胜算，估计是九死一生！ 只能拼了！ 圣骑士摆摆手，沉声说： “不能怪我们，要怪，就怪你杀的人太多，被全城通缉！我们不来取你的命，也会有其他人来！” 他将巨锤猛地砸落在地，地面开裂，荡开一圈圈金色的火花，向龙枭示威。 新人们羡慕极了。 “什么时候我才能升到30级，也有这样的威风……” 龙枭战意正浓，毫不畏惧。 他心里盘算着：“先杀了那个脆皮刺客，怒气值就积满了，然后，一个一个击杀他们！……” 想到这，双膝向下一沉，发力向前冲去。 “你小子，还敢往前冲？” 内测玩家也赶紧展开攻势。 剑六向前挥剑使出“地裂斩”，这是他15级的技能。“小心他！这个新人不好对付！” 圣骑士举起巨锤，砸向地面。 2名魔法师一起施展法术，火球、水球，两种属性的元素闪耀着脱离法杖。 刺客级别比他们低，没有这么华丽的技能，从大家招式的空隙中，丢出一个回旋镖。 此时，轮盘再次抽取——【恭喜获得：跳跃外挂！】 龙枭快跑几步，冲刺后高高跃起，敏捷加成下，空中施展出了二段跳。 踏空而起，高度猛然攀升，躲过了落在脚下的一片耀眼光华。 几个人的招式全都碰撞在了一起，瞬间爆炸开。 “轰隆隆！……” 一连串的巨响，持续了几秒钟，地上被炸出一个大坑，火星和水雾溅射向空中。 将他们逼退出了好几步。 几人站的位置非常近，而且出手之前都没有商量，更没有组队，所以招式的余威会波及他们。 再加上圣骑士的技能，附带眩晕效果，几个人都有点头晕。 “怎么回事呀？头都晕了。” “谁让你们一起攻击的？” 魔法师抱怨着：“要不是你们阻挡，刚才那一招威力很大的！” “喂！你们为什么水球和火球一起放？”刺客嚷道，“水和火是相克属性，你们不知道吗？” “我们的战略就是一起施放，爆炸后威力更强！是你们打不好配合！” 就在他们互相指责，大吵大嚷的时候。 龙枭正从高空中翻身下来，双手握刀，向着刺客而来。 毕竟是30级的刺客，敏锐的感知力非同寻常。 就在龙枭的刀即将接近他的时候，他的身影突然原地消失了。 “潜行？……” 龙枭扑了个空。 他听说过刺客的技能。 潜行能让他们隐身消失不见，相当棘手。 转身后，他又从侧面向穿着红袍的魔法师冲去。 魔法师虽然攻击力强，但是防御不高。 所以是龙枭第二个选择的目标。 红袍魔法师立即用法杖横在身前，嘴里念动咒语……一个圆形火盾展开，推开了龙枭，同时，一串连珠火球向着他而来。 剑六从龙枭的左侧冲了过来，举起剑，猛地斜劈。 “疾风斩！” 又是一个强力技能。 龙枭被两面夹击，一边躲闪火球，一边挥刀挡剑，菜刀竟被一下斩成了两截！ 剑刃下落，扫过龙枭的肩膀，划出一道伤痕。 龙枭急退了几步。 “轰隆——轰隆——轰隆——” 爆炸声连连响起，炸裂在龙枭的脚前，还差一点，他就险些丧命。 火球组成了一条火蛇，追着他跑。龙枭向侧方连翻了好几个跟头，火球沿着一个弯曲的弧度追上来，纷纷砸落。 跑出好远，才惊险躲过。 “30级的魔法师，果然不一样，不仅火球能连成一串，还能曲线攻击……”龙枭心想。 身后的地面，被火焰烧灼得一片焦黑。 魔法师的攻击力，比同等级的战士还高。 龙枭只要中了一个，血量就会被瞬间清零。 他不敢停歇，快速奔跑着应对战斗。 圣骑士已经穿过滚滚黑烟，提着巨锤而来。 就在巨锤下落的瞬间，龙枭本能地一跃，起身跳跃腾空。跳跃外挂加持下，他轻轻一跳就3米多高，双腿上收，躲过了这一击。 巨锤砸落，沉重的力量在地面上铺展开一片蛛网状的裂痕。 圣骑士从地面拉扯起巨锤。 龙枭从圣骑士的头顶上跳下，手中的半截刀刃，刺向圣骑士的脖子！ 虽然菜刀短了一半，但斜面依旧十分锋利！ 圣骑士神情镇定，不慌不忙地抬起头，斜视了龙枭一眼。他拎起巨锤，锤柄竖立在身前，猛地砸向自己脚下。 周身迸射出金色的光芒，一下子将龙枭弹开了。 “圣光庇护！” 球形的圣光护盾，将圣骑士笼罩其中。 龙枭撞上金色光芒，菜刀竟是无法再接近分毫！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痛，身体就被震飞出去。 圣骑士果然身经百战，难以近身…… 他重重地摔在地上，连续翻滚了几圈，身体一阵无力。 刚才那一击，直接让他的血量下降到30%。 额头、嘴角都溢出了血。 就在这时候，潜行状态下的刺客突然现身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朝龙枭刺来！ 顿时贯穿了菜刀，刺出了一个大洞，龙枭心里一惊。 匕首的尖端，就如毒蜂的尾刺，高高地翘起，上面涂着剧毒，离龙枭的眼睛只有一寸之遥。 要是中了这一击，龙枭必死无疑！ 他立即挥刀。 刺客的身影也再次消失在原地，无影无踪。 最可怕的就是这种藏在暗中的敌人，不知他会何时出手，却不得不一直提防！ 龙枭大口喘着气，两手支撑着地面，艰难地站起来。 身体受到重创后，他体力不支，怒气值却一瞬间积累满了！ 第8章 龙血沸腾! 如果使用“龙血沸腾”的话，如今的血量，只能勉强坚持4分钟。 还是在不能受到任何攻击的情况下——击杀前面的2名魔法师，1名刺客，1名剑士，1名圣骑士。 简直难如登天。 龙枭甚至绝望了，但就是绝境反击，令他兴奋不已。 “大不了一死！” 额前流下的鲜血，让眼前的景物一片血红。 伤口处溢出的龙血，点点蒸腾在空中，形成了猩红的雾气，缭绕在他的周身。 他把半截残刀别在腰间，再一次从地上跃起。 “龙血沸腾！” 这次，奔跑的速度极快，身后飘着一道红色的残影，如同一颗猩红的炮弹，向着几人冲去。 魔法师发动了攻击，火球、水球，不断落下。 龙枭绕着场地奔跑，引开他的攻击，冲向看热闹的人群。 法术也跟着砸落，人群慌忙向后闪躲，不断有人被砸中，发出一阵阵惊叫。 “别误伤啊！” 圣骑士在其中移动速度最慢，又穿着厚重板甲，追着龙枭的脚步，艰难锁定着龙枭的位置。 火球和水球的攻势，很快在四周荡起了烟尘，遮蔽了人们的视线。 正是这个时候，龙枭不再继续和他们周旋，因为“龙血沸腾”的使用时间有限，自己的血量不断下降，必须速战速决！ 头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们！ 他突然转身折返，双眼猩红，躲过圣骑士和剑士的一次拦路，在空气中留下一道弯折如闪电的残影，向着魔法师背后而去。 握紧双拳，猛地出拳。 “哎呀！……” 魔法师身体痛苦地向前弯曲，两个肾脏快被击碎了，咬着牙惨哼了一声。 身上一层薄薄的魔法袍，根本抵挡不住这种疼。 他缓缓跌倒在地，蜷缩成一团。 一拳之后，龙枭迅速离开。藏在法术扬起的烟尘里，继续飞快奔跑。 水球追随着他不断砸下，他一刻也不敢停留。 “该死的！有本事别跑！” 龙枭又一次，猛然出现在蓝袍魔法师的侧方，一拳向他的侧肋上打去。 “啊！” 肋骨“嘎巴”一声响，他的侧腰瘪下去一大块。断裂的骨头，刺进肉中，简直苦不堪言！ “哎呦！……” 蓝袍魔法师扶着腰，歪斜着身体。 这就是龙族的可怕之处。 平时的实力看不出多强。但是一旦残血、或者怒气值积满，一拳的威力，能爆发出远远超越同等级对手的战力！ 只有龙族，可以在残血时越级而战。 龙枭又打出几拳，乘胜追击，砸向蹲在地上的蓝袍魔法师，全被法杖格挡弹开。 “刺客在哪，快来帮忙！”蓝袍魔法师嚷道。 忽然，龙枭背后阴风袭来。 他立即收拳，向旁跑去，躲过了刺客的一击。 刺客抱怨着：“你一喊，他都有防备了！咱们要配合，不能各打各的。一群内测玩家，逮不住一个新人，多丢人啊！” 两位魔法师退到外围，剑六在他们身前阻挡，一旦龙枭接近，就立即发起攻击。 他们都尝过龙枭的苦头，也放下身段配合了起来。 龙枭绕过剑六袭击魔法师，魔法师就立即闪开。 剑六又挡在他身前，和魔法师调换位置。 “他的龙族技能持续耗血，坚持不了多久！”剑六说。 龙枭的血量确实见底了。 红色血量条还剩一丝，频频闪动。 “我就算死在这，也得带走你们！” 他眼神宛如地狱里的恶鬼，将半截残刀从腰间抽出来，盯住等级最低的剑六。 剑六被他恶狠狠地盯着，一阵心悸。 龙枭想：只要不顾一切冲上去，把刀子插进他脖子里，这一局就不算亏…… 圣骑士大摇大摆地走过来。 “别和他一对一！我们一起攻击吧！爆炸的余威也能炸死他，他躲不过去！” “好！就这么办！我发动大范围魔法！”魔法师举起法杖。 剑六躲到圣骑士后面。 龙枭被三人合围住，包围圈渐渐缩小。 “真好意思……这么多人打我一个？不嫌害臊？” 他的龙血沸腾，只能坚持最后一分钟了！ “欺人太甚！”龙枭咬着牙说，“我复活后……一定找到你们！……” “不用你找我们！”圣骑士大笑，“你复活后，我们会先去找你，再杀你几个来回，直到把你杀回0级为止！哈哈哈！” 龙枭气得拳头“嘎嘣”一响，眼中喷射出怒火。 “区区几个内测玩家，仗势欺人……算什么本事！我要是升到30级，你们敢来挑战吗？” “别说废话，你现在要死在我们手里了！我们不会给你机会升到30级的！”圣骑士说道。 龙枭猛地踩踏地面，向前冲去，这是他最后的困兽之斗！ 前方的天空，被一片绚烂的魔法遮盖住了……圣骑士的巨锤、剑六的裂地斩、魔法师的法术，齐齐落下，在前方形成一道光墙，不断扩散。 他要么撞上，粉身碎骨。 要么，创造出什么奇迹。 在如此悬殊的实力差距下，要逆转局势太难了…… 他们面前的法术之墙，简直是不可突破的！ 太不甘心了，难道就这么死了？……龙枭还是不顾一切冲上去！！ 突然，人群后方，一个浑厚的声音说道： “停手吧！” 说话的一瞬间，时间仿佛随之凝滞！ 龙枭的脚尖前方，蔓延开一团腐蚀性极强的绿雾。绿雾不断下沉，渗入地面，将地面腐蚀成一片泥潭，横亘在他与内测玩家之间。 “腐骨之雾！” 他回过头，看见…… 高高的黑色骏马上，坐着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男人。 浑身飘散着诡异气息，银白长发垂落肩头，血红瞳孔如恶鬼，缓缓抬起手。 半小时之前，血刹军团的队伍巧好路过这里，悄无声息地靠近了围观的人群。 他们骑着幽灵一般通体漆黑的高头大马，马鬃向后飘荡成黑雾，马蹄踏过无数的尸骸染成了血色，那是真正的魔界战马。 许多玩家一眼就认出他们，如避让瘟神一般纷纷退开。 为首的那个男人，是他们的队长。 身躯裹在黑色披风之下，皮肤苍白，面无血色，肩头垂着两缕白发。兜帽的阴影下，透出一双赤红的眼眸，宛若两潭血池。 他勒紧缰绳，静立如寒松，远远地观望着。 视线被餐厅前提着菜刀，大杀四方的龙枭吸引。 酣战中的几个内测玩家，丝毫没有察觉。 当腐骨之雾从地面升起时，才惊恐地停住脚步…… 第9章 因为太能打了被血刹军团盯上这件事 冲在前面的圣骑士，手中的巨锤上沾满了雾气，他吓得赶紧退后两步，丢下了武器。 钢铁铸造的巨锤，落在地上，竟然如冰淇淋一般慢慢融化了。想想就后怕：要是刚才碰上的是自己，一定尸骨无存！ 他一头冷汗。 龙枭向前冲得太猛，差点就一脚迈进了毒池里，幸好手腕被一根红线缠住，把他拽了回来。 红线的另一端，扯在赤眸骑士的手中。 剑六气愤地大骂：“他奶奶的！是谁多管闲……” 猛然回头，看见这队人的装束，呆愣愣地站在原地，舌头都打了结…… “血……血……血刹……军……军……” 后面的两个魔法师，一看情况不妙，对视一眼，立即撒腿就跑。 刺客也早就不知跑到哪去了。 人群惊恐万状：“血刹军团不是一直在荒原深处活动吗？怎么会出现在石头城？……” 新手玩家们左右打听： “谁呀？什么是血刹军团？……为什么他们一来，大家都这么害怕？” 被问的人，连忙摆手不让多说：“嘘！别被听见了……血刹军团你都没听说过？” 有人拢着耳朵，对新人们悄声说： “血刹军团，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是内测时最穷凶极恶的一个军团！横行霸道，烧杀抢掠，连官兵都害怕他们！” 骑在黑马上的人，一扯缰绳。马蹄沉稳有力，缓缓来到几人跟前。 他的目光环视四周，原本热闹的街道，此时鸦雀无声，如死水一般寂静。 “这个厨子，被血刹军团看中了。找他的麻烦，就是和血刹军团过不去，明白了吗？” 圣骑士和剑六吓的“扑通”跪在地上。 “明白了！我们错了！” 他们对血刹军团早有耳闻，被他们盯上，死一百次都不足惜。 圣骑士笑脸像哭一样： “误，误会，这事纯属误会！……我要是知道您会经过这条路，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这胡闹啊！……我们该死，我们该死！……” “该死，就去死吧。” 话音刚落，赤眸男人袖口里射出两条红线，毒蛇般缠住了两人的脖子。 他左掌向前一推，一股灰色的掌力将两人的身躯直挺挺震飞出去，头颅还悬停在半空。 脖子从红线切割处断开，两股血柱，垂直倾泻。 这一幕，把在场的玩家都吓呆了。头颅滚落在他们脚边，一张脸仰着，眼睛大睁着。另一张脸埋在尘埃里，睫毛刷着地面。 空气凝固了一般，人们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同样是30级，实力差距也太大了。 只有血刹军团敢行走荒原，其他内测玩家，只敢在荒原周边地带绕一绕。 这个时候，一队官兵才姗姗来迟。 他们风尘仆仆，扛着大旗，大喝着推开人群，从远处而来。 石头城的官兵，穿着统一的土黄色盔甲。腰佩利剑，迈着散漫的步伐，扛着印着黑龙纹章的旗帜。 龙邪帝是中土的帝王，这座城也是龙邪帝的众多领地之一。 带队的看见了血刹军团，眼睛顿时睁圆了。 立即拦住了手下人。 “别动……别动……” 他自己走上前去，点头哈腰，脑袋只及铁靴的位置。 “不知血刹军团在此……我们奉城主的命令而来……按照规定，罪恶值超过20的，要带回大牢关押……” 赤眸男人一寸寸将红色血线收回来，向着手腕上缠绕。头也没抬，向官兵说道： “告诉你们的城主，这个通缉犯，血刹军团要带走，让他别来碍事了。” “是！” 官兵片刻都没耽搁，赶紧招呼手下原路返回了。 赤眸男人对围观的人说： “都散了吧。” 看热闹的玩家像听到“赦令”一样，拔腿就走。呼啦一下，鸟兽般散去了。铁头帮的人跑得比谁都快。 龙枭望了望这些骑着黑马的人。 一队大概有30多人，骑队后方，还跟着几辆马车和一些步行的成员，他们对前面发生的事不感兴趣，坐在原地等待。 那些马，皮毛黑亮，比一般的马体型大上一倍。 马首戴着精致的银色铠甲，马蹄血红，马鬃和马尾上，有诡异的黑色烟雾向后飘着，马眼睛也是一团幽灵般的青蓝色烟雾。 魔界战马，只有血刹军团才骑——后来的龙枭才知道。 龙枭费力扬起头，才能看清马背上那人的容貌。 一张棱角分明的冷峻面庞，眉目间带着几分严肃，薄唇紧抿，赤红的眼眸如血月当空。 他与这人萍水相逢，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救自己。 虽然有幸捡回一条命，但他不想和陌生人扯上关系。 这些人看着也不像善类，还是趁早划清界限的好！ 龙族在脱离战斗后，有缓慢回血的能力。但依然是残血状态，无法再战斗了，他可不想在这时生出什么事端。 “谢谢你了……” 他说了一句，疲惫地转身，往餐厅里走。 刚走进门，这群人却跟了过来。 “老板，有什么菜啊？” 一步迈进来的，是一个金黄色头发的男孩子，声音明朗。 他穿着黑色魔法师袍，头发在头顶扎成一个松散的小辫子，下面微长的头发都散落着，披在肩上。好奇地东张西望。 停在一张桌前，歪头对龙枭微微一笑，歉意地说： “我们肚子有点饿了。” 龙枭看了看他，愣了几秒。 他的表情实在太有亲和力了，让人不忍拒绝。也许只是来吃饭的？ 那群人下了马，站在门外等候，没有冒然进来。 无奈之下，龙枭叹了口气： “没什么好菜，不嫌弃的话就进来吧。” 魔法师高兴极了，这才向门口招呼： “喂，快进来吧！” 狭窄的小屋瞬间拥挤不堪。 一群人井然有序地坐下了，像是一群纪律严明的战士，桌椅挪动的声音戛然而止，屋里恢复了安静。 和之前人们议论的，“臭名昭彰的土匪军团，横行霸道，恶贯满盈”，一点也不一样。 这些人的危险等级，都显示为：极高。 他们个个都是通缉犯，却在城中畅行无阻，没有官兵抓他们。 赤眸的队长，被让到了最中央。他的长披风下面，是坚固轻便的黑晶石铠甲，中央镶嵌着绿宝石，一道道纹路勾连成冥河之花。 摘下黑色皮手套，放在一张桌子上。 第10章 血刹军团的邀请 “只有白菜片和鱼，还能做十几盘，米饭管够” “好啊。”队长语气虽然透着一贯的生硬，但是态度温和，“有什么吃的，尽管端上来吧，我们都饿了。” 龙枭转身回后厨，忙活了一阵，将饭菜一盘盘端上来。 又从饮品柜里，拿出一些冰镇的西瓜汁饮料。 “没有酒，西瓜汁是鲜榨的。”龙枭将饮料递给队长，“这顿饭我请客，算是感谢救命之恩。” 队长微微一笑，坦然接受了。 吃了两口菜，觉得味道不错，他说道： “正式介绍一下，我叫冥玄，是血刹军团第三小队的队长。来石头城里完成补给，很快就要起程回荒原了。” 这个人身上散发着强大的气场，却沉静而内敛。和之前那些张牙舞爪、外强中干的小混混完全不同。 可是，他一出手就杀了两个人，面不改色，这一点让龙枭十分畏惧。 冥玄显得很客气，龙枭也没办法不好言相待。 “我叫龙枭。” “你是龙族？血脉纯度是多少？” “10%。” 他稍稍皱眉。“有点低，但你身手不错。” 看龙枭面色冷淡，冥玄友好地一笑，又说： “来之前，我就听说，新手玩家中有个连杀10人的红名，还是个厨子。这么巧遇到了。你知道我为什么救你吗？” 还是绕不过这个问题。 龙枭心想：如果他不问，自己也不提，就装傻充愣，当这事没发生过。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这些人素不相识，救他肯定是有目的的。 这队长现在和颜悦色，也许是还没露出本性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好划清界限，把他们打发走了。 龙枭扯了把椅子坐下。 “我这人，一向独来独往。不喜欢依靠别人，更不喜欢欠人情。这次你们救了我，以后你们有事，我可以帮忙，就算是还清了。” 冥玄微笑摇头： “我差你这一次的人情吗？要是我今天不在，你怎么办？那些人，可都是30级的，你再能打，也扛不住他们围攻。他们会把你杀到0级，在复活点堵着你，永远不让你翻身。官兵也会来找你，让你坐大牢。” 确实如此。 冥玄不仅是救了他一条命，更是免去了以后的麻烦。 龙枭甚至不敢想象，要是自己一个人拼下去，就算头破血流，会有结果吗？…… 要是冥玄离开了，他的话又有多大的震慑力？那些被赏金吸引的人，说不定还会再找上门来。龙枭想开餐厅，能开下去吗？ “到了那时，有那时的办法。” 龙枭不为所动。 冥玄叹了口气，微微放松了一下。 换了个舒适的坐姿，两手相扣，搭在桌子上。看来和龙枭的谈话，并非一两句能结束了。 “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 龙枭也不喜欢绕弯子。“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我们血刹军团，需要一个厨子，希望你能加入我们。” 又是这个？ 龙枭心中诧异。 怎么这里的人，都这么喜欢厨子。 每次出去买菜、钓鱼时，总有不少人邀请他入队，都被龙枭拒绝了。 他打量冥玄： “为什么你们都要找厨子？外出探险的话，药剂师或者会治愈术的法师，不是更好？” 冥玄摇摇头。 “都比不上厨子。治愈系的法师，生活在西海岸，光精灵族是君临女皇的盟军，不会加入荒原人的队伍。药剂师虽然能制药，不过，从店铺里买药也是一样的，不需要带药剂师随行。 厨子就不一样了。一日三餐，必不可少。要是做出的菜肴味道鲜美、还能提升各类属性，就更好了。” 龙枭总算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 想不到自己随意选的职业，竟然这么抢手。 “不嫌我级别低吗？” 血刹全员，包括冥玄，等级都在30级。 内测阶段，为了保证各大势力实力均衡，等级限制在30级。 所以公测刚一开始，各个阵营都努力提升等级。并且，想尽一切办法招募新人，或者说，是“抢人”。 只有这样，势力才能壮大。 “旧的格局”才有可能被打破。 “等级低也没关系。”冥玄说，“我们会在前头保护你，你只需要专职从事厨师工作，战斗时留在后方就行。” 他又加重了语气，期待着龙枭的回应： “我更看重的是人品，我看你骨气够硬。敢一个人单挑那么多内测玩家，还不认怂，我欣赏这点。我们血刹军团不随便收人，只收有实力、又忠诚的人。怎么样，加入吧？” 龙枭不想外出冒险。 他受够了打打杀杀的日子，受够了只能用暴力解决问题。 在现实里，他每天都被街头的混混骚扰。 游戏里，他只想安安稳稳度日，靠自己勤劳的双手衣食无忧。 经营这家餐厅，成了他的梦想。 也许有一天，他会在这里遇见洛儿…… “好意心领了……” 龙枭冷淡地回绝，还没说完。 旁边的金发魔法师沉不住气了，一拍桌子： “你怎么不识好歹呢！血刹军团，可不是随便进的，我们队长邀请你，是看得起你。真是死脑筋，急死个人。” 他旁边一个浑身肌肉的赤发大汉，粗声说：“新人就是眼界太浅了，摆在眼前的机会都不知道珍惜，将来会后悔的！” 他壮实的身躯塞满了椅子，两手抱在胸前，一脸凶神恶煞。 金发魔法师对他们说： “是啊，赤鬼、青鬼，你俩劝劝他。” 另外一个淡青色头发扎成小辫的剑客，语气还算温和： “打听打听血刹军团吧，多少人挤破脑袋也进不来。说是这片大陆上最强的军团也不为过。你还是慎重考虑一下吧，别忙着拒绝。” 他面容清秀，皮肤白皙，一脸清高的模样，话语底气十足。 金发魔法师叹气说： “唉，我们队长已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你是血刹军团的人了。冥玄队长不要面子的吗？他可是一句话落在地上，能砸出个坑的人。他都为你这么说了，你想让他把话收回去吗？” 龙枭正在为难。 “别说了。”冥玄制止他们，他站起身，“我不喜欢强人所难。” 他拿起桌面上的黑手套，显示出了大方的气度。 “给你些时间考虑吧……明天我们出城时，大概还会路过这里。下次我来的时候，希望能听见满意的答复。” 第11章 血刹军团的强烈邀请 战士们都已经吃完饭了，两手搭在膝间安静地等待着。 “另外，如果你想提高血脉纯度的话……”临走前冥玄说，“办法只有我们知道。变强，不只是靠努力和天赋，还有途径……好好想想吧，别让我失望了。” 血脉纯度越高，种族能力越强。 100%的纯血龙族，甚至能获得“化龙飞天”的能力，是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即的。 众人跟着他离开了。 那个金发魔法师，跨出门槛时，还惋惜地回头望了一眼。是在替龙枭惋惜。 休息了一会，下午的时候，龙枭又照常开张了。 因为冥玄的缘故，没有人再来找他的麻烦了。餐厅的生意火爆起来，大多数是来凑热闹的。 饭菜很快销售一空。 关于龙枭的传闻，在石头城沸沸扬扬地传开了…… 《黑店老板手持菜刀，连杀23人》 《一个人单挑一群内测玩家，连官兵都不敢捉拿，是种族血脉强大，还是后台够硬？》 这样的故事，让人们津津乐道。 不知道平静的日子，还能维持多久…… 晚上，他挂上“歇业”的牌子，打扫起屋内的卫生。 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 冥玄的身影，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不加入他们，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毕竟血刹军团，是出了名的强大势力。 龙枭的罪恶值，已经到了23。 要是冥玄出城了，那些仇家，还会找上门的。除了坐牢，也没有什么可以清除罪恶值的办法。 他现在的悬赏金，已经翻倍到1000金币了。 真是头疼。 让他颇为在意的还有那句话：“想提高血脉纯度，办法只有我们知道……” 龙枭很想提升血脉纯度。 这是变强的捷径。 冥玄30级，却能一击秒杀那个30级的圣骑士，因为冥玄的血脉纯度很高。龙枭看见过他个人信息上写着：30%血脉纯度的冥族血脉。 之后，他又洗了个澡，躺在床上时，看了一眼个人面板。 将技能点分配到力量和每项技能上之后，他的个人面板数据变成： [角色名]龙枭 [等级] 8 基本信息》》》 [种族]龙族（10%血脉纯度） [职业]战士 [罪恶值]23（危险等级：超高） [阵营]无 天赋属性》》》（每升一级获得1技能点） [血量]810x（1+10%） [力量]24x（1+10%）（每加1，血量+10） [防御]7（每加1，血量+10） [敏捷]2 [感知]0 技能》》》 [基础技能]（每升1级技能点+1） 格斗技10 武器技8 暗杀技 [种族技能]（每升1级技能点+1） 龙血沸腾8 目光停在[阵营]那一栏。 阵营指的就是所加入的组织。 如果他加入了血刹军团，那阵营就是血刹军团。 在游戏中，10人以下的队伍，称之为“战队”，也叫小队。有临时的，也有固定的。 固定小队，也算作阵营。 帮派是更大规模的组织，人数在30人以上。 昨天与龙枭发生冲突的“斧头帮”，是个刚刚建立几天的小帮派，还未发展壮大，最多霸占一条街。 血刹军团，已经达到了“军团”的规模。 每一个大“军团”，都是由许多个小队组成的。 每个“小队”的人数不等。但军团总人数起码在1000人以上。 除了这些阵营以外，还有家族。 家族指的是拥有同一种血脉的人。在受到互相邀请后，团结在一起。 加入一座城或者一国，成为官员或者士兵，也算是加入阵营。 龙枭对阵营有着强烈的归属感。 他一旦选择加入某个阵营，就再也不会更改。 所以，也不会轻易加入。 明天，看血刹军团还会不会来吧。要是他们懒得来了，也就这么算了…… 龙枭想着：毕竟，不清楚那群人可不可靠。万一是装出来的友善样子，实际上和之前来的混混没两样，那自己就亏大了。 想着想着，困意袭来，他缓缓闭上眼睛。 [此时，距离“梦境”游戏全面崩溃，仅剩下10个小时……] 10小时后，所有玩家会被困在游戏世界里，再也无法离开。 第二天，登陆游戏的时候，依旧是阳光明媚。 宁静的光线从大大的窗户，照进整洁的餐厅。龙枭坐在床上，静静地望着这个场景，就觉得无比幸福。 上午的时候，他百无聊赖地坐在菜园里，等待果实成熟。 冥玄果然又来了。 这次，是孤身一人前来。 黑色战马的马蹄，徘徊着跨过园外的篱笆，停在菜地的边缘。 刚刚冒出菜叶的小萝卜，瑟缩在他的马蹄前，他勒住缰绳，马蹄就稳稳不动了。 “今晚我们就要离开石头城了……我来最后确认一下，你跟不跟我们走？只要你加入血刹军团，我保证，你的修炼资源，会远远多于其他玩家。” “感谢你昨天出手相救……” 龙枭语气真诚，但是态度坚决，“但我不想加入任何阵营。” 他坐在地上，手指间缠绕着一根草叶。 “错过了这个机会，可就没有了。” “哦？”龙枭忽然张圆嘴巴，“胡萝卜长出来了！” 绿油油的叶子下方，一个个色泽鲜艳、圆滚滚的小胡萝卜，钻出了土壤。 他高兴地走进园子里，弯腰拔出一棵棵小胡萝卜，正好收满了一筐。 冥玄被晾在原地，脸色铁青。 龙枭说道： “我也不是知恩不报的人，做些菜给你们路上带着……” 他把菜筐捧进了屋里，不一会，炒菜的香味从厨房里飘出来。 冥玄又绕到正门，走了进来。 进门时要略微低着头，高大的身材，走到哪里都十分显眼。 他走到后厨门口。 “你是在考验我的耐心啊？” 龙枭系着围裙，烹制着菜肴，侧目望着他。 “我可没有冒犯的意思。” “血刹军团看中的人，从来就没有带不走的。” 冥玄语气强硬了一些。 龙枭心一沉，猜对了吧，真面目早晚会露出来！ 回敬充满挑衅的一笑。 “难道你也和那些人一样？” “哈哈。”冥玄笑得很轻松，但是缓缓抬起的手上，却有无形的压力向着龙枭而来。“我和他们可不一样。我的邀请更诚恳，所以你难以拒绝！” 第12章 你不要强人锁男!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龙枭措手不及！ 他立即放下炒勺，正要拿起一旁的菜刀。 还没伸出手……从冥玄的袖口里射出的两条红线，就缠住了他的手腕，瞬间绕住他的手脚，猛然将他拉到冥玄面前。 冥玄的脸贴近了龙枭。 那双赤红的眼眸，从高处俯视着他。 “即将是血刹军团的人了，总是拿着菜刀可不行，给你换把正经的武器吧！” “我还没同意加入呢！” 红线紧紧捆绑着他的身体，锋利如钢丝。 衣服被切裂开一个个口子，血珠沿着细线渗出，如串起的珠帘。 他动弹不得，胳膊被紧紧夹在身体两侧。 冥玄如同幽灵一般，漂浮着向后一退，退到餐厅正中。扯过一把椅子，掌力隔空把龙枭推坐在椅子上。 红线立即缠上了他的腰、肩。 和椅背牢牢固定在一起。 “我还是第一次为了一个新人，浪费这么多时间。最后问你一次……你要是不加入，就把你打晕了带走！” 龙枭眼神变得恶狠狠的。 “说服不了别人，就动粗？你果然和那些人没有区别！” “是吗？”冥玄语调上扬，“那我就慢慢告诉你，有什么不同！” 他上前一步，一脚踏在龙枭的肚子上。坚硬的战靴踩得他五脏六腑拧在了一起，疼得他忍不住身子向前一弯。 “我比他们更狠！” 龙枭嘴里溢出腥甜的血丝。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加入吗？……呸！” 冥玄抬手就给了他一拳。 扯起缠绕在他脖子上的红线，用力一拽，把红线一节一节缠绕在手掌上，越勒越紧。 龙枭感到窒息，满脸涨得通红。 脖子和身上的红线都在收紧，浑身骨骼受到挤压，痛苦难耐，胸腔沉闷喘不上气来。 “加不加？” “不加！” 龙枭咬紧牙关苦苦支撑。 别人的手段越是强硬，他就越不会屈服。 “那就折磨到你加为止！现在想清楚，可以少受些罪！” 又是一拳打在龙枭脸上。 这一拳的力道，让他头晕目眩。好久才缓过来，两道血水流了下来。 “不加，滚……” “骨头够硬！我就欣赏你这一点。” 冥玄不由分说，接连几拳打在他脸上。 黑色手套下的拳头，如钢铁铸造的一般。每一拳都结结实实，坚硬无比。疼痛笼罩在龙枭的脸上，清楚地印刻在他的脑海里。 “要是你那么容易屈服，我倒是没兴趣了，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一连又是几拳。 龙枭咬牙坚持。 每一秒的时间流逝，都是煎熬…… 几个小时过去了，天色已近黄昏。 龙枭低垂着头，嘴角的血滴滴答答，身体前倾，无力地耷拉着肩膀，摇摇晃晃。 要不是身后有红线捆绑着，他几乎要扑倒在地上了。 冥玄揉了揉两手的关节，他打得有些累了。 “怎么样，还想硬撑？” 龙枭一口血痰吐在地上，声音虚弱，但是字字铿锵： “我龙枭这辈子，从来没怕过，也从来没低过头……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不会按你的意思做事……” 冥玄抹了一把龙枭脸上的血。 “不错的眼神。”他说，“我喜欢这种眼神。你要是拿刀，会比拿炒勺更好。” 但是目光又狠下来，又是一顿拳脚。 “你他妈的，给我加入血刹！” 龙枭已经没了力气，他向后仰倒，昏了过去。 眼前刚刚一片漆黑…… 立即有一盆凉水浇过头顶，他猛地惊醒。 睁开眼睛，还在餐厅里，仿佛逃不出的噩梦。浑身冷得一阵哆嗦，抖了抖发丝上的水珠。 在游戏设定里，如果对方不同意加入队伍，就无法强行组队。 “呵，你们血刹，就是这么邀请人的吗？……” “谁让你不加呢。再问你一遍，加，还是不加。” 龙枭想，幸好之前对他有一点提防。 不然要是直接加入了，现在不知道要怎么后悔呢！ “一个个的，你们以为自己很强，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龙枭的怒气值已经积满了，而且他现在真的愤怒了。 “不就是欺负我一个新人吗？……我现在打不过你，不代表以后打不过你！……只要我还剩一口气，就不会罢休！……” 龙血沸腾猛然开启。 体内的怒气喷射向空中，形成了一道如火山般壮丽的猩红血雾！ 他双臂的肌肉猛然隆起，两脚蹬地，攥起拳头，红线被慢慢向两旁撑开，右拳渐渐抬高，朝着冥玄而去。 冥玄看见那双眼睛里，喷射着熊熊怒火。 他冷笑一声，一脚踏上他的胸膛，提手一扯缠在他脖子上的红线。 “你太弱了……” 龙枭的脖子一瞬间被割断了。椅子向后翻倒，身体和头颅分了家。 只有10%的疼痛，只有一瞬间。 眼前一片黑暗…… 游戏界面回到了一开始登录的时候，左上角跳动着一个时间。 [距离复活还有59分钟……] “操！” 龙枭气得摘下游戏头盔，重重地摔在桌子上！ 他死得这么不甘心！ 这是游戏里他第一次死亡！ 又拿起头盔，“砰砰砰”砸在桌上，连砸了好几下才解气。 惊醒了火车上好几个在睡梦里的人。他们微微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又继续依靠在生硬的座椅上，以难受的姿势睡去了。 “气死我了，等我复活回去，一定要给那个混蛋一拳！” 过了很久，他的情绪才平复下来。 火车上一片寂静，只听见与铁轨碰撞的声响。 “该不该上线呢？冥玄那混蛋肯定在等着我呢……上线了免不了又被他揍。不上线的话，是不是太怂了？……” 龙枭焦躁地想着。 现在他满心里，都是游戏的事。 “级别会不会掉？种个菜招谁惹谁了？……不行，我得上线，回去揍他丫的！管他是什么军团！” 忽然，他感觉旁边站着个人，动作鬼鬼祟祟的。 朝后面望了一眼，正对上那个人惊惧的眼神。 是一个面色蜡黄消瘦的男人，站在过道上，倚着龙枭的座位，手指正探进后边一个熟睡的人怀里，夹住一个钱包。 “小偷？”龙枭心想。 小偷的动作如蜻蜓点水一般，钱包就掉进了手掌里，转身朝车厢另一侧匆匆走去。 第13章 穿越进游戏里 龙枭推了推那人的肩膀，那人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摸了一下胸前，又看见前方一个瘦弱的男人脚步匆匆，立即大喊： “钱包，我的钱包不见了！抓小偷！” 周围人都被惊醒了，有人见义勇为，向前追去。 龙枭趁乱起身，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穿过了一节车厢，又穿过了一节车厢。最后拐进了一个洗手间里，反锁上门。 他把双手浸在洗手池里，用冰冷刺骨的水反复冲刷着。 看见那个小偷，他就觉得，他和自己很像…… 生活，会把人逼上绝路。 总有一天，他感到苦海茫茫，也就回头无岸。 想起小时候，每天晚上放学回家，走进小区，天已经黑了。居民楼上亮着一扇扇温暖的窗口。 就觉得： 他们都过得比我好…… 他知道，自己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他们的一员。像普通的小市民一样，有自己安宁的家。辛苦而默默无闻地工作着，和父母、妻子、孩子吵架，还彼此恩爱，躺在病床上过完一生。 他只有漂泊无依…… 如果有一天横尸街头，也不会有人理睬他。 点上一根烟，肩膀倚着车窗，一片冰凉。火车碾过铁轨，驶入漫长的黑夜，灯光把他的面容映在上面。 那张脸越来越陌生，他越来越不认识了。 就算火车到站，生活就能改变吗？逃到哪里，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把燃尽的烟蒂，戳向车窗，慢慢挤压，在玻璃上烫出一个焦黑而肮脏的窟窿。 心里莫名升起一阵烦躁。 那个焦黑而肮脏的窟窿…… 就像自己肮脏的未来，看不见光亮，没有出路。 洗手间的墙隔音不好，忽然听见紧挨着的那一边，两个女人的说话声： “今晚有流星雨呢。” “什么星座的？” “天琴座。” “火车就快驶进隧道了。” “那是不是看不见流星雨了？” 龙枭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 估计着外面的风波已经过去了。 他从洗手间出来，坐回座位上。后座上依然空着，那个丢了钱包的人还没回来。 龙枭再次拿起冰冷的游戏头盔，刚要戴在头上。 忽然之间，璀璨的光照射在他漆黑的瞳孔里。 流星雨。 窗外真的下起了流星雨。 车窗如画框般，托起这幅美景。并没有多么壮观，一颗颗孤独的光点，无声地飘着，在无尽的夜空里，划着短暂的线，消失无踪。 他看了片刻，带上头盔。 游戏登录界面读条中…… 火车嘶鸣着驶入一条漆黑的隧道，如同落入了没有尽头的深渊。 隧道之中，一切都扭曲起来，被黑暗撕裂，旋转，再旋转。把旧世界的一切碾碎、把新世界的轮廓一块块拼凑起来。 他轻闭双眼，身体漂浮在一片浩瀚的星河里，沉入永远也走不出的梦魇…… 忽然一阵天旋地转，脚下的大地剧烈颠簸。 要不是眼前的读条结束了，睁开眼睛看见石头城的风景，龙枭还以为火车撞毁了。 这也是他最后一次登录游戏。 抬起头，看见流星不断划过天空，壮阔而绚丽，坠向黑暗无边的大地。 “流星雨？” 他的复活地点，设置在石头城广场的正中心。 “这个世界怎么也有流星雨？刚才在火车上，不是也看见流星雨了吗？怎么回事……” 周围聚满了人，恐慌地仰望着天空。 深蓝色的夜空中，横亘着一条巨大的时空裂缝，如巨兽张开的大嘴。 陨石正从其中而来，托着长尾，落向城墙外的森林里。大火燃烧起来，照亮了地平线，大地剧烈地震颤。 所有玩家的界面上，闪动起一条红字系统提示： [服务器遇到突发状况，还有300秒钟强制关闭……] 倒计时，如同即将引爆的定时炸弹一样。 一秒一秒的跳跃，刺激着每个人的心。 “强制关闭？” “什么突发状况？” “难道游戏出现bug了，我们不会有事吧？……” 玩家们尝试了一下，竟然无法退出游戏，他们更惊慌了。 “我没法退出游戏了，你们呢？” “我也是！” “别慌，别慌，不会出事的！” 人潮推挤着龙枭，向着城中心的方向涌去。 “去找城主吧，城主一定有办法！” 他的肩膀猛然撞上一个占卜师打扮的人。 这个人逆着人群行走，身上穿着缀满星斗的长袍，手里托着水晶球，喃喃自语：“流星坠落时，世界陷入浩劫，果然和预言中一模一样……” 龙枭又被推挤着，他艰难地往广场边缘移动…… 血刹军团第三小队，正走到城门口。 一道响雷从头顶劈落。 天色骤变，狂风呼啸，阴云笼罩。 城门大开着，混乱极了。守卫逃得逃、死得死。从森林里窜出来的妖魔，在街道上、房顶上，到处乱窜。 地上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队长！快出城吧，再不出城就来不及了！” 金发魔法师焦急催促。 他名叫煤球，是一位火系魔法师。 逃命的呼喊声，掠过耳畔。妖魔沉重的脚步，伴随着低低的嘶吼，是这片地狱的主旋律。 赤鬼疑惑不解： “森林里的妖魔怎么都跑到城里来了？” 从前，妖魔是不会跑到城边的，这是由于游戏规则的限制。城边低等级的冒险者，还没有对抗妖魔的实力。 金发魔法师指着天空中的那条裂缝： “你看，这是时空裂隙。应该不是游戏方故意设计的，游戏秩序已经崩溃掉了，所以才会强行关闭，避免更多玩家上线。” 他看了一眼城门外。 “攻城的妖魔，都是30级以上的，石头城玩家的平均等级，才只有10级！看到这些堆积如山的尸体了吗？玩家死后，尸体并没有化作白光消失，说明他们没有脱离游戏，他们是真的死掉了！我刚才试了一下，无法退出游戏。” “什么？”赤鬼气急败坏，“无法退出游戏？这他妈的游戏公司，是想把我们杀死在游戏里吗？！” 几个新人瑟缩在队伍末尾，“完了，完了，游戏坏了，退不出去了！” 青鬼守在马车前面，不断斩杀窜上来的妖魔。 “森林着了大火，妖魔只能到城里来，要清扫出一条道路，尽快出城！” 第14章 兽潮中逃亡 妖魔凶残嗜血，见人就咬，街道上的人，接连被扑倒了。尸体被撕咬得面目全非，七零八落。 煤球用法术在后方掩护。 “大家小心一点！我们被困在游戏里了，如果死亡，很有可能就是真正的死亡！” 他的话把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队员们感到大难临头： “队长！我们快出城吧！妖魔很快会攻陷这座城的！” 冥玄抬起手臂，正要下令出城。 一条消息提示闪过。 [您的好友龙枭已上线。] “这小子，怎么上线了！……” 冥玄一咬牙，打马转身。 “你们先走！” “队长！你去哪？！”煤球喊道。 “不回去找那个厨师，他会死在这里的！你们等我回来！” “队长，来不及了！”煤球哭丧着脸。 青鬼有些不解：“那个厨子真这么重要？” 魔界战马冲开一条路，冥玄队长向城里奔去。 “我放心不下，赤鬼，你先带人集合，我跟队长去看看。” 煤球也骑上他那匹体型稍小的马，追了上去。 300秒的倒计时，很快结束了…… 服务器彻底关闭。 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系。 所有人都被困在了这里。 恐慌的人群里，龙枭被推搡得晕头转向。最外围的人们，受到了妖魔的攻击，拼命往里面挤。里面的人却想逃往外面，踩踏更严重了，他简直喘不过气来。 就听见有人在喊： “妖魔攻城了！妖魔攻城了！城门那边去不了，快去向城主求助！” 又听见有人喊： “城主殿也有妖魔！别去城主殿！” 视线跃过攒动的人头，艰难地向远处望。人群一层一层包裹着，连挪动身子都困难。 真不知该何去何从。 这时候，他的手腕猛然被一个人抓住了。 龙枭一回头，看见是冥玄。 “找你半天了！快跟我走！” 他一脸焦急，高大的身躯推开人群，因为剧烈的奔跑而喘息着，额头上微微带着汗水。 “找我？” 冥玄抓住龙枭的手力气太大，就像钳子一样，死死扣住他的手腕，龙枭挣脱不开。 “别废话，赶紧走！这座城就要毁灭了！” “什么？……” 没等龙枭反应过来，就被冥玄强行拉走了。 他们拨开前方的人群，好不容易挤到广场一侧，那里有两匹战马等着他们。 煤球大喊： “队长！队长！总部发来消息说，圣城已经被妖魔包围了！那些妖魔进不去圣城，就会绕行攻占其他城池，就像蝴蝶效应，掀起一场海啸般的兽潮。还有15分钟，兽潮就到石头城了！” “15分钟，来得及……”冥玄说道，“只要跑到城外的山上，就能躲过兽潮。” “等等！”龙枭蹬住地面，扯住他的胳膊，“什么兽潮？什么意思，我们为什么要走？” 冥玄转过身来，气得拎起龙枭的衣领大吼： “这座城会被妖魔攻陷！你没听到吗！所有人都会死！不想死的话就快走！” 龙枭一怔。 他以为呆在城里会更安全。 但冥玄说必须要出城，说得这样笃定，他不得不相信冥玄的判断，脚步不由自主地跟着他。 冥玄跨上马，将龙枭拉到马背上，策马扬鞭。 战马嘶鸣一声，四蹄腾起，化作一阵黑雾，呼啸着冲散人群。 街道上，人潮拥挤。 人们都在拼命向着远离城门的方向狂奔，只有他们逆着人潮跑向城门。 逃命的人，如决堤的洪水一般。 覆盖了街道，挡住了前方的路。 “队长，人太多，我们过不去了！” 冥玄两手扯起红线，横在身前。红线向两旁延展，与街道齐宽。马蹄不停，所过之处，人群全被拦腰劈成了两截！ 战马飞驰而过，如两道疾风。 血蹄践碎尸骸，血沫飞溅，眨眼之间，就赶到了城门前。 两队守卫正要关闭城门…… “别关城门！”青发剑士举剑说道。 守卫们也拔剑相向： “妖魔这么多，不关城门不行！这是城主的命令！” 青鬼手中，白银长剑顿时出鞘，耀眼白光一闪，斩下一个守卫的头颅。 其他守卫吓得不敢动。 “我们的队长还没到！谁敢关城门，就杀了谁！” 赤鬼焦急地朝街道上张望： “队长怎么还不来啊……” 远远的，就看见，冥玄的马蹄冲出尘埃，停在队友们前方。 “队长！” 队员们一见，心里顿时有了底，秩序井然地排成一列。 龙枭看见，城门前的地面上，横陈着一具具尸体，多得铺成了两层，都是被妖魔咬死的。 其中，有熟悉的面孔，铁斧、剑六、圣骑士的尸体都在这。 更让龙枭惊讶的是，尸堆里压着一个小男孩，他才只有10岁，小手比躺在旁边的大手要小上一圈，一只脚上穿着鞋，另一只脚上只有脏污的袜子。 这些人都没法活着离开这座城…… 许多人自认为是“世界真正的主角”，不到最后，又怎么说得清呢。 命运如同无根浮萍，被遗弃在此地。 灾难后的世界，生死变得无法把握。 得先活下去，才有希望…… “全员都集合了吗？”队长问。 “集合了！” 赤鬼高声回答：“新收上来的人，也都在这儿了。” 后方跟着三辆马车，马车旁哆哆嗦嗦地蹲着几个新人。 有个穿着休闲服的新人，抱着脑袋说道：“我们能不走吗……外面，外面都是妖魔……” “幻日，你怎么这么没出息。”煤球说。 “没胆子走的，就留下等死吧！” 冥玄的语气是一贯的强硬。 谁都不敢独自留下，跟着血刹军团出城，是唯一的出路。 冥玄抽出腰间的利剑，直指天际。血性的战马在妖魔的包围中，扬起马蹄，不羁地嘶鸣着，松开缰绳的一刻，纵马奔驰。 “血刹军团，出城！” 一声令下。 就在城门即将关闭的瞬间，全员上马，一列列黑色战马，逆着人潮，无畏地冲向城外密密麻麻的妖魔。 直奔无边荒原！ 马蹄疾驰，一路南行，踏入平原，向着远处一座黑黝黝的高山而去。 背后的城门越来越远…… 眼前的妖魔越来越密集，横在面前，狂暴地向队伍袭来！ 第15章 正面横穿兽潮 冥玄竖剑在身前，左手两指按在剑尖上。 两道白雾从剑刃上飘出。 白雾中站起一个个骷髅亡灵，筑起一米高的矮墙，随着战马前行，保护在队伍两侧。 妖魔扑抓上来，骷髅亡灵挥剑劈砍。同时也被妖魔咬碎，沿途散落一地白骨，滚成两道飘带般的白翼。 冥玄挥剑开路，一剑下去，血红洒向空中。 妖魔的尸体不断向两旁滚落，后方的人操纵着战马躲闪，被妖魔的尸体踢绊着马蹄，左右摇晃。 前行的速度丝毫不敢放慢。 森林前方，密密麻麻的妖魔如黑毯一样，铺展在平原上。 冥玄一剑向前，白色剑气刺破黑暗。 宛若一线，开辟出狭窄的通道。 一匹匹战马，紧挨在一起笔直前行，谁都不敢脱离队伍，拼命疾驰。 魔法师保护在马车周围，不断挥出火球。忽然一只妖魔扑了上来，咬住他背后一个新人的腿，向下一拽。 新人惨叫着，跌落下马，身体折叠着翻滚在地上，妖魔立即围上去啃咬，身体瞬间被扯成了几截，洒落一道血痕。 妖魔们的头低下去，再抬起来，嘴巴就成了刺眼的猩红。 生死只在一个瞬间，想营救根本来不及。 魔法师看得触目惊心，但扭过头去，继续前行。 青鬼在队伍中段，赤鬼在队伍末尾，弓箭手游走着保护两侧。 成群的妖魔，不断尾随在队伍后方，跳跃着扑击撕咬。 赤鬼向后挥舞巨剑。 一道道赤色剑光，迎着妖魔的头顶劈落。妖魔却无穷无尽，任他怎么挥剑，只会有更多的妖魔围上来。 突然，天上又一颗陨石划过。 轰隆隆一阵巨响，坠落在不远处的一片森林里，大地波浪一样抖动。 马蹄的脚步也跳跃起来，马背颠簸不止。 龙枭紧紧抓住队长身后的长袍，差点被抛下马背。 “保持速度，向前！”冥玄喊道。 森林里火光冲天，照亮了夜色。 龙枭紧贴着冥玄，侧脸被这片火光映得通红。 看到昏暗的地平线上，一团大火仿佛沉落的红日。 火光之下，远处那些乱窜的、体型较小的妖魔，如一个个小黑点，清清楚楚。好似成群的蝙蝠，它们嘴脸丑陋，却行动迅捷。 在它们后面，兽潮涌来了！ 那是铺天盖地的黑暗，妖魔们漆黑的脊背，如耸动着的鱼群，如浊浪涌动。 被坠落的陨石驱使着，如涛涛的洪水势不可当！ “队长！兽潮来了！”煤球喊道。 燃烧着大火的天幕中，又赫然站起了几只巨人一般的巨魔。 一共有三只，体型如同一座座高山。每踏出一步，就有一大片森林被踩倒。 龙枭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这简直是地狱末日。 “天啊……”煤球的嘴唇颤抖着，“远，远古级的妖魔，不会吧！……” “加快速度！”冥玄说道。 众人鞭打战马，不顾一切地逃亡，简直如飞一般。 骑队和马车间的距离也被渐渐拉开。跟随在马车旁骑行的新人，紧紧地抓住战马的鬃毛，闭上眼睛祈祷着，听天由命。 短短15分钟的距离。 在龙枭的记忆里，却无比漫长。 他觉得跑了好久好久……不停地、不停地与数不清的妖魔搏斗。一次次看着妖魔跳跃起来的巨口，惊险地擦着脸庞划过。 尖锐的嘶鸣声灌满双耳。 久到，身体因为恐惧而麻木了。 很快，滔滔洪水般的兽潮，从侧面撞上了队伍！ 一瞬间，那些炮弹般飞起的妖魔，就撞碎了一辆马车。 “轰隆”一声巨响！ 龙枭震惊地回过头去，黑暗中，木板的碎片飞扬，许多匹马、许多个人，被抛向了半空，眨眼间就被兽潮的洪流卷走了。 临死前，队员们短促的惨叫，淹没在妖魔刺耳的音浪里。 “腐骨之雾！……” 冥玄在队伍与兽潮之间，筑起了绿雾之墙。 法力流水一般消耗，绿雾随着马蹄前进，向后飘荡。 撞上来的妖魔一瞬间皮开肉绽，迅速溶解成了骨架，眼球和牙齿纷纷脱落。 前进的方向，在兽潮的推挤下，不断倾斜…… 魔法师、弓箭手，一齐向着侧翼攻击。还是不能抵消兽潮的冲撞，前进的方向弯成了曲线，断断续续。 队伍被拦腰截断了……汹涌的黑色浪潮从中间穿过，后面的马车渐渐淹没在遥远的波浪里…… 终于，千钧一发之际，冥玄的战马赶到了山脚下，率先登上坚实的山崖。 马蹄不敢懈怠，飞速向山顶攀登。 龙枭朝身后看去，被妖魔覆盖、压得摇摇欲坠的车厢，还在滚滚浊浪里飞速移动着，仿佛漂浮的一小块孤岛，上面一个人也看不见。 两匹拉车的魔界战马，依旧狂暴地飞奔，横冲直撞，将卷入马蹄的妖魔踏得粉碎。 忽然，马车撞开了妖魔，一跃上了山路。 马蹄声铿锵，渐渐跟上了队伍…… 兽潮吞没了整片平原。 沿着山脚转弯，向着石头城汹涌流去…… 高山顶上，冷风呼啸。 夜色中，龙枭看见，不远处的石头城，如一个漆黑的井口，被妖魔渐渐淹没。 后面的妖魔踩上前面的脊背，不断叠高，漫过城墙，如暴涨的雨水，缓缓涌入…… 城中的火光，从边缘到中央，一点点，熄灭了。 石头城，寂静无声，彻底融入了一片黑暗。 他才明白。 只有队长的判断是对的……出城，才能活着。留在城中的人，全都死了。 龙枭从马背上翻身下来，夜风一吹，脊背发凉，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的心久久不能平静，脉搏如敲鼓一般。 望着山下的平原，不禁感叹：不愧是血刹军团，这样规模的兽潮，竟然正面横穿了过来！…… 刚才的一幕幕，仿佛噩梦一般。 这是龙枭一生都无法忘记的惊险旅程。 如今才感到后怕…… 要是他留在城中，会怎样？ 要是队长没有回去找他，会怎样？ 躲过一劫的人们，都快虚脱了，从马背上跌落下来，坐在草地上静默不语。 那么大的一座城，只有他们活了下来。 有人低声啜泣着。 之前那个穿休闲衫的男孩，目睹了妖魔吃人的场面，胃里翻江倒海，正扶着一棵大树呕吐不止。 “清点人数。” 冥玄冷声说道，他总是这样严厉。 第16章 被困在游戏里 青鬼用手指点了点，遗憾地说： “新人几乎都没活下来……损失了一辆马车……” 他斜倚着树干，手里咬着绷带，缠着手臂上的伤口。动作娴熟，并不把这点小伤当回事。 煤球突然喊道： “队长！赤鬼受伤了！” 红发大汉躺在地上喘息，胸膛被妖魔的利爪撕裂开一道口子，衣服破了，鲜血染红了一大片。 他的大腿上也有伤，是被利齿咬过的痕迹。 冥玄下了马，走到赤鬼身边蹲下。接过煤球手里的止血粉，撒在赤鬼的伤口上，亲手给他包扎。 煤球带着哭腔：“队伍被兽潮冲散的时候，赤鬼在最后面……我差点以为他回不来了，不会被瘟疫感染吧？” “难说，看看运气吧……”冥玄说。 他从医疗包里取出止疼药剂，给他喂进去。 “如果是荒原深处的妖魔，大概率是带瘟疫的，城池周边的妖魔就没事。” 赤鬼咧嘴，豪迈一笑。 “我命大。” “不过……”赤鬼皱了皱眉，表情痛苦狰狞，“痛觉达到100%了……大家小心些，别受伤……” “啊？” 之前的游戏设定是：能感知到的疼痛只有10%。现在竟然达到100%，想想就知道有多可怕！ 几个新加入的成员，心凉了半截。 “这还怎么玩！” “我们只是玩个游戏，难道要把命搭进去吗？” 幻日惊魂未定：“他奶奶的，我还想回家呢。这是什么鬼地方，爷想回去……” 他营养不良的杂乱褐发，软趴趴地贴在头顶上。鼻子有点尖，嘴唇薄薄的，说话时乡村口音浓重。眼神闪躲着，找个角落蹲了下去。 龙枭站在离人们稍远的地方，静静看着他们。 煤球向大家解释现在的情况： “陨石砸落的位置，正好是荒原的中心，唤醒了那里的远古妖魔。其他的妖魔，是害怕这些远古妖魔，才会奔逃，这就形成了兽潮。陨石坠落的原因，和天空上那道裂痕有关。” 山下红色火光正中，依稀看见那几个缓慢移动的庞然大物。 煤球打开通讯器，上面一个个坐标闪动着。 “兽潮最先袭击的是圣城，然后，又蔓延到石头城、象城、黑暗城……要不是赤炎城主化身烈焰，在城门前挡住了妖魔，圣城已经和石头城一样了……” 他垂下眼眸：“但是赤炎城主也因此殉道。作为火系魔法师，我最敬佩的就是赤炎城主。要不是他，我也没有勇气出来闯荡……” 血刹军团的总部在圣城，魔刹酒吧是他们的据点。 “石头城里的人？……都死了吗？……”有个新人，哆嗦着问，“我的朋友都在那里呢……” “当然都死了！逃不出去的，只有死路一条。”冥玄如同冷血一样，对那些人的死活毫不在意。 煤球惆怅地打量一眼龙枭： “你运气真好……幸亏队长跑回去找你，要不然……跟我们一起走吧，单独行动很不利。” 龙枭试了试，唤出了系统菜单。 点击了“退出游戏”，没有任何反应。 “我之前已经试过了，没用。”煤球叹了口气，“死后也无法再复活了。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我们被困在游戏里了。” 龙枭想起，自己的身体还留在火车上呢。 “我们的身体怎么办？” 煤球摇摇头，“谁知道呢……强制下线系统也失效了。” “要是永远醒不来……” 煤球悲观地说： “要是现实里面的身体不吃不喝，估计几天以后，我们会死掉吧？” 冥玄语气坚定： “别想那些了，如果真的全员都被困在游戏里了，这样大的事，肯定会有人解决的。先想想怎么活下去！” “死定了……这下死定了……”幻日颤抖的声音格格不入。 众人都望向他。 幻日抹着眼角的泪水，不争气地哭了。 “让我回家！……我哪也不去，只想回家！……让我回家！……” 冥玄走了过去，一脚把他踢坐在地上。 “你回呀！看你怎么回！” 他不作声了。 冥玄又骂道： “哭什么？像个娘们似的。我家里还有个三岁大的儿子呢，我他妈的也想回去！” 幻日低声念叨： “我还年轻，我不想死……” 引得旁边几个新人也哭了。 气氛很颓丧。 “我们都要死在这了吗？……我们永远也出不去了吗？……” 冥玄更加气愤了。 “扰乱军心的蠢货！哭？再哭把你们扔到山下去！” 他走过去，朝这几个新人脸上，一人打了一拳。 疼痛让他们清醒了一点。 “当初加入血刹军团的时候，是怎么说的？都忘了？是谁求着老子带你们从石头城出来的？说要大富大贵，说要扬名立万！看见点妖魔，就怂了？” 新人们不吭声，头都不敢抬。 “能捡回一条命就知足吧！孬种赶紧滚蛋，别留在队伍里拖后腿！” 冥玄向身后下令： “把帐篷支起来！找个避风的地方扎营，今晚在山顶过夜，明天一早探探山下的情况，看看怎么离开！” 煤球揉了揉饿扁的肚子。 “快做饭吧……” 队员们个个野外生存经验十足，即使是荒郊野岭，也镇定自若，忙活了起来。 两个30级的弓箭手结伴出去打猎。 夜深了，营帐前生了篝火。 几匹战马拴在不远处的树下，一辆装满食材的马车，缓缓地驶来。 马车刚停，车后方，跳下来一个圆球样的肥胖男人。 车板跟着一颤，仿佛一只肥硕的癞蛤蟆跳了下来。扭着肚皮一摇一晃，身前系着油腻腻的围裙，右手提着一把尖尖的剔骨刀。 走路时，腰部的肥肉一颤一颤，如同波浪抖动着。下垂的肚皮遮住了大腿。一边走，一边把一大串香肠在嘴里嚼着。 “这是肥厨。”冥玄说，“是队伍里的厨师长。龙枭，你以后就跟着他干活。” 冥玄坐在篝火旁的横木上，火光映着他严肃的面孔。 龙枭坐在他旁边，借着篝火取暖。 “你们互相认识一下。” 肥厨走到龙枭面前，递过来那只油腻腻的大手。 “这是新来的厨子龙枭，他有什么不懂的，你就教教他。” 龙枭伸出手去。 被那只大手猛然一攥，骨头差点没被捏碎。 第17章 肥厨 肥厨一屁股坐在对面。 “哼，又来一只小猫……” 层层肥肉像一滩烂泥似的耷拉下来，盖住了横木。他身上厚厚的皮肤，被一片片的伤痕切割开，像是由许多块拼接在一起的。 尤其是肚皮上那条大大的伤痕，被针线粗糙地缝合着，让人担心他的肚子会忽然爆开。 龙枭往他的脸上看去。他的表情凶恶极了，其中一只眼睛是瞎的，突兀地鼓出来，瞳孔是死灰色。 “上一次有个新人这么盯着我看……”肥厨边嚼香肠，边嘟囔说，“我把他的脑袋拧下来当了尿壶。” 龙枭扭过脸去。 他不想再多看一眼这个让人反胃的怪物。 此时，听见了赤鬼爽朗的大笑声。他坐在另一堆篝火旁，绷带下的伤口不再流血了。青鬼在旁边照看他。 两人是形影不离的好兄弟。 他们的身上有许多的伤痕。新伤和旧伤叠加在一起，说明之前一直没有死亡过。 伤痕，对于恶人来说，如同佩戴在胸前的荣耀勋章。 他们的罪恶值都极高。 说明经历过这么多场战斗，杀过这么多的人，却从未败过。 两人的性格迥异，赤鬼是个肌肉发达的行动派，个头也是全队里最高的，他是副队长，也是巨剑战士。 目测有2米高，是亚巨人族血脉。 平常人需要双手拿起来的巨剑，他单手就能拿起来。左手上提着一块硕大的盾牌。 剑一般分为：短剑，长剑，重剑，巨剑。巨剑是需要两手才能拿起的剑。重剑和巨剑一般背在身后，其他剑可以佩在腰间。巨剑一般是钝刃，没有剑鞘。 青鬼就冷静得多，脸上从来看不出喜怒，话语十分简短。 他穿着干净利落的深褐色皮甲，雪白衬衣领子展在修长的脖颈下面，腰间悬着打造精良的长剑，冰蓝色的眼睛散发着凌厉的光。 有个绰号：快剑青鬼。 形容他的剑术精准、迅疾如风。 外出打猎的弓箭手回来了，抬着一只公鹿。 “真是的，妖魔把山上的野兽吃尽了，猎物比荒原深处还难找。”他们抱怨着。 冥玄队长说： “肥厨，去看看有什么吃的，都拿过来。” 肥厨却不动，非要支使龙枭先走。 “新来的，还愣着？队长让你去做饭，没听见吗？” 龙枭往货车方向去，过了一会，肥厨才懒洋洋地起身。 两人将一桶一桶的肉罐头和蔬菜搬下车。 木桶上刻着石头城夜曜商会的标志。 那曾是垄断了石头城农产品生意的最大商会。 龙枭正在愣神的工夫，肥厨又嚷起来了。他人还没走过来，大大的肚皮先拱了过来，一下子把龙枭从马车旁拱走了。 “别碍事了！像个木头一样杵着，队长怎么收了你这么不机灵的，滚去把水烧开！” 龙枭提了一桶水，支起几根干燥的木头，架成篝火。 一边往里面添柴，一边留心看肥厨如何做饭。 夜色中，只见肥厨挥起一人多高的砍刀，一刀就切掉了公鹿的头颅。 公鹿被架在两个酒桶之间的木板上，一刀下去，木桶“吱呀呀”地响。 又是几刀，公鹿骨头尽断，大卸八块。 接着，用剔骨刀剔肉了。 “快滚过来！”肥厨暴躁极了，“非要让我喊，你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吗？” 龙枭跑过去，用削尖的木棍，把鹿肉穿在上面。 用一个小木盘托着，分给队员们，让他们拿到篝火前烤。 “把鹿腿肉拿给队长。”肥厨提醒他。 新队员围坐在远处的小帐篷前，他们不敢大声说话，窃窃私语着。 龙枭和冥玄一起，坐在最大的篝火前。这里暖洋洋的，赤鬼、青鬼、煤球也坐在这儿。 他们三个饿坏了，大快朵颐，也顾不上和人说话。 “那些新来的，和你的级别差不多。”冥玄说，“都是石头城里收进来的，你们好好相处。” 又对一旁的煤球说： “发消息给总队长，报个平安。问他下一步有什么指示。” “好。” 煤球拿起通讯器。 他是队伍里的情报员。通讯器、地图，都在他手中。 轻点了几下，划出一个投影面板，落在众人面前，上面显示着与总部的联络消息。 “队长，总队长回话了。他说，陨石砸出了许多个大坑，露出了宝石矿藏！许多小队正去探查呢！” “呦吼，有这好事！”赤鬼大笑。 这些矿藏都深埋地下。 陨石把它们从地下翻出来了，正好是个机会。 世界里的资源都要靠抢夺，更强的势力，就能得到更多。 “我们得快速行动，抢在其他几个大势力前面。”冥玄说。 “总队长给我们发来了坐标，这个，是离我们最近的陨石坑。” 冥玄抹了抹嘴上的油腻，看了一下，微微蹙眉。 “瘟疫之村……” “啊？”赤鬼迟疑了一下，“就是之前那个活死人的村子？……这下有意思了！” 他兴奋起来，拍了一下青鬼的大腿。“上次路过那里没进去，这回准要去看看。” “这不是从死人堆里抢宝藏吗？”青鬼皱皱眉。 “就算宝藏在地狱火海里，也要抢过来！”赤鬼跃跃欲试。 “龙枭，你也加入队伍里吧。”冥玄说。 龙枭打开了组队界面，进入了小队。 右上角立即显示了队伍里全部成员的名字和信息。 队长把任务分配给每一个成员。 龙枭的[任务栏]显示出两个任务： 一个是由总队长发来的，任务标题是蓝色。 [任务：夺取陨石坑中的宝石。] 另一个，是由npc发来的，任务标题是橙色。 [任务：探索世界的真相。] 这是龙枭第一次接到任务。 支线和普通任务是白色，队伍任务是蓝色，剧情任务是绿色，主线世界任务是黄色，史诗级任务是橙色。限时或危险等级高的任务是红色。 “瘟疫之村在哪？”龙枭问。 冥玄点了点投射在面前的红色坐标。 “荒原外围。” 煤球补充说：“这是被瘟疫感染的人聚集起来的村落，又被称为活死人村。被妖魔咬到，就会变成活死人，荒原上有许多这样的村子。” 第18章 误入匪帮 “小子，第一次去荒原吧！” 赤鬼的大手砸落在龙枭肩膀上，差点把他从横木上拍下去。“荒原上好玩着呢！有死人……还有活死人！哈哈哈！” 龙枭不觉得这个笑话好笑，但客气地扯了一下嘴角。 煤球不厌其烦地更正，“还有妖魔，还有黑幽灵……还有不要命的匪徒。但我们是最大的匪帮，小喽啰看见我们，都得绕着走。” 吃完烤肉，肥厨又给每个人端上一碗蔬菜汤。 龙枭捧着碗喝了几口，鲜美的味道让他一阵惊讶。 体内有一股力量在游走，瞬间血气旺盛。 这就是大师级厨子做的菜吗，比他的炒白菜片不知强上多少倍！ 难怪血刹军团，这么看重厨子。 “都吃完了吗？”冥玄高声问，“聚到这边来吧！” 小帐篷那边的新人们，走到了队长跟前。 一张张稚嫩的面孔，映在摇曳的火光里，手脚局促地站着。 肥厨转身走了。他吃饱喝足以后，就回到货车上睡觉，不参与战斗的事。车子再怎么颠簸，他也不会醒。 大家依次做自我介绍。 赤鬼和青鬼，龙枭已经见过了。 “叫我煤球就行。”金发魔法师说，笑容总那么温暖。他是这一群人里的粘合剂，让野外显得不那么荒凉。 赤鬼揽过他的脖子，抱住他的肩膀：“因为他屁股蛋子长得黑，像煤球一样，哈哈哈！” “你，你在新人面前说什么！……” 煤球跳起脚来，两人揉打在一起。 “我叫幻日……” 休闲衫男孩说。 他撇着嘴，总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心不在焉地看向一旁。 “我来荒原上，是找刺激的。城里太无聊了，本以为跟着血刹军团能好玩点……可没想真的天天喝西北风……要是以后天天这样，睡野外，吃野兽的肉，我受不了……” 荒原上的环境，比以前残酷了百倍。 以前还有驿站村庄落脚，现在村庄全都没了。 冥玄看他们一个个无精打采的，就气不打一处来： “谁告诉你们，到荒原上是来玩的？……想活得舒坦，你们有本事活着吗？不吃野兽肉，你们想吃什么？想饿死，还是想被妖魔咬死？说话呀！” 他们都不出声，害怕这个凶巴巴的队长。 城池毁灭，兽潮摧毁了半个大陆，想活下去谈何容易。 “你们以为血刹军团为什么选你们？是喜欢你们这些个没种的？……那些杀个人手都抖的、钱和女人摆在面前都不敢去抢的，血刹军团根本就不收！——只有像你们这群社会败类！……” 冥玄指着他们，手指从他们头上一个个点过去，“文盲，无赖，坑蒙拐骗。还有你，强奸犯，因为什么坐牢心里没数吗？” “别，别，队长……” 幻日遮住脸，好像躲避探照灯一样，躲着冥玄的手指。“哎呀，别指……” “你也知道害臊？除了呆在这儿，还能干什么？别的事要你们吗，你们干得好吗？你们就不是干正事的材料！” 冥玄的话让龙枭愣了一下。 话虽然难听，但是一针见血。 “瞧瞧你们，一个个社会败类，一言不合就开打，脾气点火就着，罪恶值都多少了？你们觉得，正常人接受你们吗？……幻日，介绍一下你是怎么来的。” “啊？” 幻日满脸涨红，低下头去。 “我，那啥，还是不说了吧……队长，这么多人呢，给我留点面子。” “你有地方去吗？” “没，没有……” “当初是谁说的，在城里混不下去了？求我带你出城？” “是我……” 幻日眼珠一转，“城里的人，肯定都被妖魔吃光了，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我可不回去……” 冥玄的一番话，点醒了龙枭： “在这个世界里，没有道理可言！想要出人头地，就得靠自己的拳头去抢、去争！弱者只有死路一条！……要活着，就先强大起来。填饱肚子，收集武器。荒原很公平，只要你身手够好，妖兽肉够你吃到吐！……你们想死，还是想变强？” “我想变强！……” 一个个连忙说。 “想变强的，就打起精神来，跟我一起去陨石坑抢宝藏！还哭鼻子的，赶紧滚蛋！” 龙枭懂了。 为什么冥玄队长，一眼就看中自己。 他终于明白了……在老师、警察、陌生人的眼里，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别人眼中你是什么样的，你就是什么样的。” 他现在坦然接受了这一点。 跟这群人呆在一起，感觉无比自在。 不用再小心翼翼地藏起爪牙，不用克制着不骂脏话，不怕下手重了会伤到谁……身边的人都比自己厉害。 跟“好人”在一起，反而会浑身不自在。 他才恍然惊觉。 原来自己……是社会败类啊。 心里感到一阵无力，望了望苍茫夜色。 他就只配与这群人为伍吧。 对于从前的世界，龙枭已经没有任何留恋了…… 新的世界，就是新的起点。 他想要的一切，都可以去争取、去打拼。 就算死了，也无牵无挂。 从此，血刹军团就是他的归宿。 龙枭坦然地望着冥玄的眼睛：“队长，我跟着你。” 新人们也纷纷说，声音很小，但很坚定：“我跟着你……” 早晨，龙枭睁开了眼睛，看见了晴空的一角。帐篷里又冷又硬，晨光温暖，扑鼻而来是泥土的清香。 一只硕大的狼头正对着他的帐篷。 他吓了一跳，迅速翻身起来。 才发现，狼嘴里的鲜血已经干涸了，浑浊的眼睛一动不动。 狼脖子上，一道粗糙不堪的痕迹，横切而过，是被巨剑切断的。 他撩开帘子，钻出帐篷。 地面上横七竖八着奇形怪状的妖魔尸体。 回想起昨夜，他和几个新手队友挤在一个狭小的帐篷里，听着妖魔的哀嚎声，混杂着冷风和刺骨的寒意，辗转反侧，提心吊胆地入睡。 这一夜，妖魔好几次袭击了帐篷。 后来，他太困了，就沉沉睡去了。 赤鬼正坐在一块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大石头上，烫着他的脚底板。 “山下的妖魔早晚会爬上来，要赶紧离开这儿。” 第19章 拳头是男人的战斗方式 新人们排着队，从一个大水盆里洗脸。 煤球手上沾了冰凉的水，跑到赤鬼身后，往他脸上一拍。 “嘿！” 赤鬼反应也敏捷，一把揽住煤球的腰，把他扛在肩上。 “臭小子！又蹬鼻子上脸？” 任凭他尖叫着，原地转了好几圈。 周围响起一阵欢快的笑声。 肥厨一大早，又开始嚷嚷了。 “为什么新人这么懒！太阳升得比天高了，也不知道做饭，是要把队长饿死吗！” 龙枭赶紧跑过去。 左看右看，也看不到肥厨的身影，原来他还躺在货车里呢。 明明最懒的就是他了。 龙枭只能自己去取食材了，煮了几大锅肉罐头汤。 去探路的弓箭手骑着马回来了。 “有条路能下山，早上探过了，一直往北走。” “兽潮退了吗？”冥玄问。 “倒是退了，还是很多妖魔。” 妖魔只在夜间活动，它们怕光，白天视力会下降。 远古妖魔也不会离开它们的居住地太久。荒原深处有适合它们修炼的丰富矿藏，很快它们就会回去。 龙枭站在山崖边眺望。 山坡和昨夜看起来不同了。 记忆里的样子阴森极了，如一片黑暗的大海。 现在，阳光普照，树木的叶子抖动着明亮的深绿色，波涛一样延伸向山脚。 更远处的平原，一片焦黑，流窜的妖魔如同小黑点。 石头城寂静无声。 城墙颓立着，已然变成了一座死寂的空城。 “给大家分发武器吧。” 赤鬼从货车里扛出一箱武器，新手们兴致勃勃地过去挑选。 他还拿出几把制作精良的长刀，放在龙枭面前。 “挑一把。” 虽然这些刀都不错，但是龙枭摇摇头。 “我喜欢用拳头。” 只有拳头，能传达他心中的感情。 拳头，能在让对方痛苦时，自己也感受到同样的痛苦。 承担每一次挥拳的责任。 打人与被打，都令人难受。 那才是男人的战斗方式。 龙枭望向自己的双手。 之前的战斗，让拳锋上起了一层厚厚的茧子。 冥玄走过来说： “你不拿刀，真是浪费了。” 不过他没再强求，从自己手上摘下那双黑色手套。 “这是纯正的恶魔皮制成的，妖魔的利齿咬不破，能免疫瘟疫，戴上吧。” 龙枭受宠若惊。 他接过来，上面还残留着冥玄手掌上的温度。轻飘飘的，但是皮质十分坚硬。 “那你呢？” 冥玄摆摆手。 “我是法师，没有这个也一样。” 他是少数的使用利剑的法师，以他的性格，怎么甘心拿慢吞吞的法杖。只有利剑，才能让荒原上的猎杀更加痛快。 “对了。”冥玄说，“按照规矩，你现在只是临时成员。需要跟我们完成一次任务，再到总部报道，获得团长批准，才算是正式成员。想加入血刹军团，不是那么容易的。” “只要跟着你们一起去陨石坑，就能完成任务了吗？” “只要你能活着回来，就算完成。” 看来没那么简单。 饭后，龙枭和肥厨一起收拾餐具。 作为厨师，龙枭不需要负责其他东西，只把自己货车上的那些食材、餐具管理好就行。 看了看自己的厨师等级。 目前还只是初级厨师，要积累2000点熟练度，才能达到高级厨师，制作出增加血量、法力以及经验值的菜肴。 赤鬼和冥玄商量着起程，冥玄点点头。 红发的副队长发布命令：“新人们，赶紧把帐篷收了！战斗力低的就多干活！” 冥玄上了马： “打起精神，我们要出发了！” 肥厨一骨碌爬进了队伍最末尾的货车里，龙枭也钻了进去。他和肥厨面对面坐着，车厢很挤，膝盖碰着膝盖。 车轮缓缓转动了，车厢遮挡着，前方的情形根本看不见。 只能从大敞着的后门里，看见一路上倾斜着倒退的树木，马车一圈圈沿盘山路下山。 不能参加战斗，还是有点遗憾。 下山的过程中，远处有一座更高的山峰，遮住了天空。 龙枭无意中看见，那座山的山脚下，兽潮如滚滚长河一般，绕过山脚向北奔流。 兽潮的正中心，有一根竖立放光的长矛，牢牢地刺在地上。 妖魔如一个漩涡，围绕着长矛旋转。 它们有计划一般，很快离开了石头城和村庄的废墟，倒灌回荒原的深处…… 又向着北面的圣城涌去…… 在兽潮的最前方，视线所不及的地方。 一群骑兵，骑在凶悍妖兽上的，正在匆忙赶路。 首领是一个牛头人，身躯巨大，面色青紫，鼻孔上穿着铜环，手里提着兽骨打造成的巨槌。 腰间绑着“叮叮”作响的兽骨风铃。 妖魔听着这串风铃声，保持距离，奔跑在他身边。 同行的全是样貌凶恶的妖族战士，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兽骨武器。 一面破旧的旗帜，被风扯动着，隐隐看见一条用鲜血涂抹的咬住尾巴的蛇。 狭小的车厢内，颠簸不断，肥厨的膝盖时常撞到龙枭的膝盖上。龙枭只能蜷着腿，躲向角落。 从上车起，肥厨的嘴巴就没停过。 “吧嗒吧嗒”大嚼着昨天剩下的鹿肉，已经腌制成了肉干。抱起夹在两腿之间的酒桶，大口大口地喝着酒。 他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吃东西，肚子仿佛是个无底洞。 肥厨嘟哝着肥嘴，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 “知道我这身伤是怎么来的吗？……也是在瘟疫之村……” “当时碰上了一只巨魔，他捏住我的脑袋，就像捏西瓜一样，拇指按进我的眼眶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那只瞎眼。 “幸好队长及时赶到了……是原队长，不是现在的队长。全队的人，都被巨魔屠尽了。我的肚子上也挨了几下，瞧。为了不被妖魔感染，我把自己的皮肤割掉了，剥下了队友的皮，缝在了自己身上，哈哈。” 他吧唧吧唧地嚼着，又灌了一口酒，酒水顺着下巴淋漓在光滑的肚皮上。一块块皮肤的颜色，果然深浅不一。 脸上的横肉向上一提，挤出一个凶神恶煞的表情。 “我队长的肉，非常的鲜美……” 龙枭听不下去了。 第20章 瘟疫之村 正在这时候，“咣当”一声，马车忽然停住了。肥厨的酒桶撞上一旁的车厢，他粗着嗓子骂了一句。 “他妈的！” 就听见外面赤鬼的声音喊：“有妖魔！准备战斗！” 龙枭刚想跳下车，被肥厨一把拽住胳膊。 “上哪去？你能干什么？” 他把龙枭拽回了车内。 “出去送死吗？别忘了，你只是个厨子。” 龙枭紧张地看向外面，刀剑声叮叮当当响起来。他从窗口探出头去，看见前方的战士们拿着利剑在战斗。 自己却不能去帮忙，真是太心急了。 肥厨充耳不闻，依旧嚼着鹿肉。 冥玄骑着马从这里经过，追杀跑到后面的妖魔，他的身边跟着几个骷髅士兵，和他一起拔剑挥砍着。 突然，妖魔向队长的马蹄旁飞扑，龙枭坐立不安，恨不得上去帮忙。 “沉住气，坐着……”肥厨嘟囔着，“你要清楚自己该干什么……” 幸好，那几只妖魔被队长干掉了，队长的马很快跑出了视线。 又看见煤球的火焰，向车厢后面打来。 几只妖魔中了火球，慌不择路、四下奔逃。 其中一只妖狼，朝着车厢一头撞上来，利爪一挥，一下子割碎了门前的帘子。 龙枭站起身，挥起一拳，打在妖狼的头盖骨上。 “砰”的一声。 龙枭被这一拳的威力震开了，向后倒退，栽倒在车里。 “废物……废物……” 妖狼虽然被打退了，但是他抖抖手，手腕生疼。30级的妖魔，骨头居然硬得像钢板一样！ 肥厨看他狼狈的样子，不停嘲笑： “小厨子就别逞威风，被妖魔的尖牙咬一下，你就完蛋了……” 一支利剑，从背后刺入了狼腹，那只妖狼也死了。 战斗很快结束了，妖魔尸体有十多只，横陈在地上。 冥玄打马过来，指着一只尸体说： “这只妖魔被瘟疫感染了。” 只见狼嘴里，不断流淌出蓝色的污血。 血如果是鲜红的，就是没被感染。 “你们要分清，哪些是妖魔，哪些是野兽。被感染的无论是妖魔，还是野兽，都不能吃！小心别碰他们的血！这是在荒原上生存最基本的！” 幻日小声嘀咕了一句：“我根本分不清……” 冥玄瞪了他一眼。 队伍继续前行，一路上，有好几次停下来，应付妖魔的袭击。 几名老成员战力极高，砍瓜切菜一样，就将妖魔解决了。 将近傍晚时分，长途跋涉，人困马乏，终于抵达了瘟疫之村。 内测时，玩家的等级只开放到30级。也就是说，他们最远可以探索的区域，也只到瘟疫之村。再往深处，就是30级以上的区域了。 村门破败，街道上弥漫着沉沉的雾气，地面像下过雨一样湿滑，仿佛一座冷清的墓地。 跨进村门，两边是破烂低矮的房屋，一个人也没有。 房屋投下长长的阴影，偶尔不知名的食腐鸟，在村外的林中发出几声凄厉的鸣叫，让氛围更加恐怖。 “大家小心前行！尽量别发出声音，免得引来活死人！” 冥玄拔出腰间的剑，打马在前方开路。 拉货车的两匹马，马蹄也放缓了。 蹄声在冷硬的在石板路上空旷地回荡。 每走几步，战士们就停下来，张望四周。 偶尔有一阵老鼠跑过下水道的声音，让人胆战心惊。一旦听到动静，他们就警觉起来。确认没什么异常，才继续往前走。 幻日走到魔法师身边。 “村子里没有人吗？” “嘘……”煤球示意他禁声，“活人没有了，只有死人。” 龙枭悄悄从末尾的车上跳下来，跟在步行的几人身后。 新人们都没有马，只有老队员骑在马上。 肥厨肯定会留在车上，无论多大的动静，都休想吵到他。 雾气中，充满无法名状的霉臭味。 灰沉沉的雾十分压抑，遮蔽视线，让人透不过气来。 龙枭感觉，好像随时会有什么危险的生物，从摇动的树影里、从房屋的背后，突然窜出来。 忽然，一道黑影穿过了窄巷。 众人惊叫一声。 “那边有什么东西！”煤球说。 幻日咽了咽口水，向队伍的中心靠了一步。队伍聚集到一起，马屁股也撞在一起。 “别说话！”冥玄打了个手势。 忽然，队伍最后方的一个新人，惨叫一声。 只见一道黑影飞快，从巷子里一闪窜了出来，把他扑倒在地。他毫无防备，就被一口咬住了脖子。 “救命——啊！——” 尾音变成了走调的惨叫，他身体瘫软了下去。 “是活死人，已经妖魔化了！”冥玄说。 煤球擎起火光，落在漆黑的队伍末尾。 火光驱散了地上的迷雾，照亮了怪物。 龙枭恍惚看见，那个怪物蹲在地上。 头顶的皮毛反射着银光，两腮上满是长毛。脸像老鼠一样，尖尖的耳朵，一双绿幽幽的眼睛，却有人类一样的手臂…… 抱着那人的躯体撕咬。 青鬼迅速跑过去，一剑刺出，可是那黑影反应极快，竟是刺空了。 在怪物转过头来的瞬间，龙枭看见，它的半张脸皮，已经腐烂了，爬满蛆虫。 “准备战斗！”冥玄说。 他拔出剑，利剑上挥出一道白色雾气。 怪物沿着墙角逃跑，奔跑时的样子，非常像一个四肢着地的人。 有东西向这边聚来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队伍前方，又有新人剑士惊叫一声。 黑暗里，只见一个个摇摇晃晃、肢体残缺不全的人，向他缓缓靠近。 它们的脸上、胳膊上，布满了乱七八糟的皮毛，身体上还挂着残破的人类衣服。 “这是些什么呀？……”幻日神经紧绷。 “被瘟疫感染之后，人会异化成妖魔。”煤球说。 龙枭把冥玄队长送的黑手套，严严实实地戴在手上。 街道两侧，都有相同的怪物靠近，把他们团团包围了。 它们有的直立行走，有的四足着地，一只只绿眼睛，放射幽光，呲起的尖牙上淋漓着口水，喉咙间发出模糊不清的低吼。 冥玄喊道： “他们视线不佳，但是听觉灵敏、行动极快，注意别被他们咬到！” 大家围着马车，站成一个圈。 活死人立即扑了上来，剑士们挥剑阻挡。 第21章 活死人 “噗呲”几声，剑刃贯穿进它们腐烂的身体里，如穿透一张薄纸。却阻止不了它们的动作。 它们卡在剑柄上，破烂的身躯串在一起，挥动着手臂抓挠。 “好恶心……这是什么呀……快让它停下！……” 魔法师急忙高举法杖，念动咒语。 “圣洁之火焰，扫尽世间邪恶……” 一圈火焰环绕着马车，熊熊燃烧起来。筑起的火墙，将活死人挡在了外面。 剑士将刺入活死人胸腔内的剑拔出，踢了它一脚。 活死人滚入了火焰之中，惨叫着燃烧起来。 打斗声太大了，又有一些活死人，被吸引过来。它们四足奔跑着，钻出幽暗的巷子，不断从四面八方赶来。 弓箭手摆开阵势，站在马车上，箭雨飞射。 “数量太多了！” 活死人中了箭，翻滚在地，却不知道疼痛，依然向前。 冥玄放射出红色血线，将它们牢牢固定在原地，用力一拽切割成碎片。 又一波活死人扑了上来。 “这里的活死人，简直无穷无尽啊！”煤球说。 冥玄分出更多的红线，一束束向四周放射，将它们拦截。 活死人撞上了红线，速度放缓了，扑咬挣扎着。红线如锋利的钢丝，将它们在前进的过程中切割成一截截。 箭矢更容易命中目标，插满了它们的前胸后背。 龙枭感觉，这里对于他这个新人来说太危险了。自己的实力，只能到城周边的森林里逛逛，现在却直接来到了荒原上。 冥玄挥起衣袖，几团绿色雾气聚集在活死人脚下。 它们的身体在雾气中慢慢腐烂，化作了几滩脓水…… 第三波、第四波……更多的活死人被吸引来。 有几个，朝龙枭飞扑过来。它们面目狰狞扭曲，腥臭味刺鼻。他一拳打过去，把半个下巴打落了，它们依然疯狂地咬上来。 龙枭不断出拳，把活死人的脑袋一块块砸碎。对着它们的胸膛一顿乱拳，直到它们散落成一地残骸。 火焰渐渐熄灭了…… 煤球的法力不足了。 活死人却势不可当。 “他咬住我了！” 一个声音从黑暗中响起。 新人惨叫着。 龙枭回过头去，看见活死人抱住了他，把他拖向地面。他的一只手，艰难地向天空中高举着。 冥玄打马过去，利剑从背后刺穿了活死人的心脏，已经来不及了。 活死人从他的身上滑落下去，污浊的粘液沾了他一身。 他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夜空，脸上充满恐惧，双手用力捂住自己流血不止的脖子。 “队长，救我……我不想死……” 冥玄悲悯地望着他。 犹豫着，是让他自己咽气，还是给他一剑。 伤口太深了，他躺在地上，血汩汩流着。就这样睁着眼睛，心跳慢慢停止了。 “死亡是真正的开始。”冥玄说。 他手握空心拳，搭在肩窝上，以示对死者的安慰。 这是冥族的一句古语。 “逝者不死，灵魂长存。” “战斗没完没了，这个村子充满了感染者！”赤鬼有些疲惫了。 “新人都躲到马车后面去！——”冥玄说，“找一处安全的屋子，先躲一阵，天亮以后再继续前进！” 他指着地上的死人。 “把这个人捆上，带着他走。” 煤球很诧异：“他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带着他？” “我只想确定一件事。龙枭，你负责背上他。” 龙枭在队伍里战力最低，这些活儿都派到了他身上，他也没有怨言。 将死人的尸体用麻绳捆好，背了起来。 死人很沉，如一袋水泥。 赤鬼从远处打马回来，冲散了活死人的围攻。 “队长！前面有间大房子，门窗还算完整！” “就去那吧！” 魔法师和弓箭手掩护，其他人全速前进。 一路上，飞奔在房顶上的活死人，不断从高空扑下来。 前方和两侧，每过路口，就遭遇活死人的堵截。弓箭手和魔法师不停抛出箭矢和魔法，将它们击退。 龙枭和新人们跑在队伍后面。 他们慌乱极了，只知道跟着冥玄的战马，左拐右拐地钻过胡同。 赤鬼一直断后，掩护着新人。 直到看见了空屋。 这是一个带大门的小院。 青鬼拉开门，让货车和新人们进入。终于，从这惊险的逃杀中摆脱出来了。 老队员们从车上拿下木板挡住了院门。 残墙上有许多缺口，弓箭手登上土墙，向外面射杀。直到把活死人都击退了…… 龙枭跑出了一身的汗。 自从来到荒原上，大大小小的战斗从未休止，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过了一会，外面活死人的嘶叫声才渐渐小了。 冥玄队长松了口气。 “新人们今晚轮流站岗。拴好马，有魔界战马在，妖魔不敢来。你们别靠近院墙。那些活死人嗅到活物的气息，就会围上来。” 龙枭想，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了。 第一个晚上，在荒郊野岭入睡。 第二个晚上，在活死人堆里睡觉。 即使躺下了，他也能感觉到……那些墙壁、房顶、地板下面，都有活死人溜过的痕迹…… 苍白的月亮躲在厚重的阴云背后。 夜晚的天空几乎什么光亮都看不见了。 每当想起活死人的样貌，他就一阵心悸。 从水桶里清洗了沾满污血的手套，回到四处漏风的屋子里。 简单的晚饭后，大家都围在一起。 客厅是个空旷的大屋子，残破的家具都被堵住了大门。只留了一个后门。 新人们聚在一起，低声聊着天，唉声叹气。 摇曳的火把熄灭了。 屋里一点光亮都没有了。 只剩一缕惨白的月光，从被木板封住的门窗缝隙里射进来。 地板上漂浮着灰尘，房梁上挂满蛛网，地上有老鼠跑过的脚印。龙枭只能轻手轻脚、屏住呼吸。 大家都累了，横七竖八在地上铺开了睡袋，倒头就睡。 刚一倒下，就听见了鼾声。 还有的人，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辗转反侧了一夜。 外面不时传来活死人嘶哑恐怖的哀嚎，逼得他们把头钻进被子里，用枕头盖住耳朵。 就算睡着了，也不知道会做多少噩梦。 龙枭把背着的死人，往旁边的墙角里踢了踢，瑟缩在墙边躺了下来。 他不敢真正睡着，怕自己死在睡梦里。 荒原人睡觉都是不脱衣服的，战士甚至穿着铠甲，武器都在手边。 第22章 夜间遇袭 冥玄队长从外面进来了，他和赤鬼换了岗。 他已经疲惫不堪，拉开一个睡袋，把自己高大的身躯裹了进去。 晚上睡觉时，大家都挨在一起，借着彼此的体温取暖。 队长就在龙枭身边，长长的丝绸般的白发，铺展在身侧。 龙枭离他很近，近到能看清他的脸，闻见他的呼吸。 突然觉得他很亲切，和白天里骑在马背上那个遥远而威严的他不一样了。 龙枭悄声问： “为什么要带着这个死人？” 冥玄的声音也很轻。 “我想看看他会不会复活。” 冥玄又说道： “以前，即使被妖魔感染而死，也会化作白光消失。现在游戏的秩序崩溃了，死亡就是真正的死亡。死后会不会变成活死人呢？我只是想确认这一点。” 龙枭听得一阵胆寒。 那自己就是背着一个定时炸弹。 “该不会在我们都睡着了的时候吧？” 冥玄闭着眼睛，一只胳膊枕在脑袋下面。 “放心，要过12个小时……明天中午的时候吧。” “以前玩家死后会消失，哪来的瘟疫之村？”龙枭问。 “都是原住民死后变成的。”他告诉龙枭：“这个世界不是被设计出来，而是原本就有住民。妖魔、城边的野兽，都是原本就有的。” “难怪，这个游戏太真实了。” 他听见有人翻身。是肥厨那硕大的身躯，在地板上晃动。哼了哼鼻子，雷鸣一样的鼾声再次响起来了。 刚进队时接到的，由npc发布了一条橙色任务。 [探索世界的真相。] 这又勾起了龙枭的好奇心。 冥玄声音很低，却很清晰，在龙枭耳边说： “这个游戏，是通过某种程序，把两个世界连接在一起了。原本的住民，全都死光了。内测的时候，荒原周边有很多废弃的空城，包括石头城。我们内测玩家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占领这些城池，开垦荒地，驱走徘徊在城中的妖魔和感染者。” 龙枭大为震惊。 “也就是说，我们不是进入了游戏里，而是穿越了？” “嗯。” “那活着的原住民去哪了？” “他们就是npc。” 龙枭的思绪天马行空，开始对这个世界的真相感兴趣了。 “npc不会觉得我们的到来很奇怪吗？” 冥玄沉默了一会。“一开始是这样的……当他们发现，外来人的到来，能让原本荒废的星球重获生机，就接纳了我们。” “给我们发任务的npc是谁？” “他是血刹军团最大的幕后，这里的人，称他为暗精灵王，但他只想隐居在一间酒吧里，我们叫他凌老板。”冥玄说，“他的徒弟灵雨，是我们的团长。血刹军团，是灵雨团长在魔界闯荡时建立的，最初的一批成员由魔族组成。弑神之战时，曾加入过灭神者阵营，血刹军团从魔界返回人界战场，和魔神一起掀起三界战争。魔神被封印以后，灭神者阵营群龙无首，血刹军团也自由行动了。” “原来是这样……” 龙枭陷入了沉思。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就是一个真实世界？我们是外来者？那凉叔……设计了这个游戏的人，真的只是个普通的程序员吗？” “呵呵。”冥玄笑笑，“普通的程序员，哪能做得到这种事。我们血刹军团也在找他……找到他，就有回去的办法了。不必担心。我们能从那个世界进来，也一定能从这个世界出去。活下去，活到那一天。” “嗯。” 大多数人，还是想回去的。 他们有家庭，有亲人……有许多使他们留恋的东西。 而龙枭什么都没有。 冥玄说“一定能出去”。只要冥玄这么说，他就相信。 只是，凉叔究竟用什么方式连接了两个世界？ 还有许许多多的迷团，笼罩在迷雾里。 “睡觉吧……别想太多。”冥玄转过身，“等回到圣城以后，我带你见见团长……” 月光被一片阴云笼罩住了，周围陷入了黑暗。 龙枭沉沉睡去。 将近凌晨的时候，破窗声打破寂静，外面站岗的剑士大喊一声： “快起来！” 几只妖魔已经跳入了屋内！ 龙枭睡眼朦胧，被冥玄狠狠踢了一脚，立即清醒了。 冥玄拔出剑，起身向着最近的一只妖魔挥去。妖魔一口咬在他的剑刃上，利爪向着剑上扑。 龙枭飞起一脚，踢开了妖魔，冥玄一剑刺进了它的喉咙。 靠在墙边睡觉的队友，在惊吓中醒来。 大家晕头转向地爬起来，拿起剑就乱劈乱砍…… 窗外依然一团漆黑。 冷风从破碎的窗口里灌进来。 慌乱中看见一双双幽绿的眼睛一闪而过，利剑反射的月亮的光。 “别乱打啊！”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剑碰撞在盔甲上，“叮当”一声响。 “哎呦，哎呦，你踩到我了！” 龙枭的身体刚离开睡袋，就被冷风吹得直打哆嗦。 妖魔移动的速度太快了，根本看不清楚。一瞬间就跃进来好几只，都是如狼一般的体型，尖尖的长嘴，托着大大的尾巴。 “魔法师，点火！”冥玄吼道。 煤球在手掌凝聚起一团火焰，呼啦一声，火苗窜起来了。摇摇晃晃，渐渐稳定，照亮了整片空间。 冥玄几剑劈死了身旁的妖魔，飞快地冲进妖魔堆里，又狠狠地斩死了几只。 粘稠的蓝色血液，沾在他的剑上。 “这些都是被感染的！大家小心！” 新人们闭着眼睛尖叫，后悔为什么要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只要被咬到一下，就没命了！ 妖魔们嘶叫着往后退，向远离火焰的地方退去，它们都害怕光。 煤球用火将它们逼退到角落。 大家拿起武器，背靠着背站成一圈，一起用剑尖指向了妖魔。 从后门外面，两个剑士倒退着走进来，手中剑刃挥舞，抵挡门外的妖魔。 “屋子外面被妖魔包围了！” 突然，头顶一阵窸窣。 妖魔们闻到了气味，不断聚集过来…… 一个妖魔踩碎了瓦片，一下子从上方掉了下来，正掉在大家中间。 魔法师手一抖，火苗差点熄灭。 剑刃纷乱，把落下来的妖魔砍死。 破烂的屋顶一旦有了缺口，就脆弱不堪……接二连三又有妖魔掉了进来，破洞越来越大。 第23章 陨石坑 一个新人被从天而降的妖魔勾住了，利爪一下子刨开了他的腹部…… 血腥味弥漫，妖魔们更加嗜血。 它们饥肠辘辘，凶猛地扑向屋里的人！ 队形慌乱地散开。 “冲出去！” 队长下令：“魔法师，火焰开路！” 煤球吟诵咒语。 刹那间，一道火焰冲撞而出，击退了门口的一片妖魔。直接击碎了被家具封堵的大门，冲出一条路来。 “烈焰冲击！” “快走！”队长招呼着队员们，把他们推出门口。 火焰经过的轨迹上，闪着点点灼热的亮光。 妖魔全都不敢靠近，龇牙咧嘴地嘶吼着。 谁也不敢耽搁，连滚带爬往门外走。坐在墙角里的肥厨，也拎起行李，摇摇摆摆地挤出了门框。 龙枭把地上的死人绑在身后，背着他快步跑出去。 几个剑士一边防范着妖魔，也退出门去。 队长在最后方掩护，把大家都推出门后，掀起一张门板档住了门。 从门板的破洞里，一剑剑刺进去。刺在妖魔的嘴里，眼睛上。 “往街上走！” 天依旧没有大亮。 朦朦胧胧间，看见街道上、房顶上，都聚集着密密麻麻的妖魔。幸好发现的早，不然就来不及逃跑了。 “这些妖魔也会伏击了……”魔法师感叹。 “妖魔害怕强光，昼伏夜出。只要坚持到天亮，这些妖魔就会散开！”赤鬼说。 冥玄退离了小屋，双手缓缓抬起，衣袖鼓动，两道烟雾弥漫开来，遮住了院门。一具具手持武器的骷髅兵站了起来，守在此处。 “上马！离开这里！——” 这些老队员利索地翻身上马，每人驮着一个新人。 肥厨慌忙爬到了货车上，挥起马鞭抽打马匹。黑马扬起四蹄，飞速奔驰。 队长冲在前头。 用法术开路，滚滚绿雾向前而去。 他就是这个队伍的核心，大家的主心骨，每次都能带领队伍逢凶化吉。 黑马一路撞开那群挡路的妖魔。 魔界的战马，皮毛坚韧，连妖魔的利爪都抓不破。又能免疫瘟疫。是荒原上最厉害的坐骑。 两侧屋顶上，不断有妖魔跳下来。 末尾也有追赶着的，魔法师丢掷火球，法力持续消耗。 “别管他了，向前跑！” 冲出了妖魔的包围以后，队伍沿着昨天走过的大路笔直前行。 马蹄奔驰，人心惶惶。 尽管如此，也无法打破周围如死一般的沉寂。 龙枭感到，这里的气氛无比的压抑。 有一个瞬间他觉得，在这片荒凉的世界里，除了他们，再也没有别的活人了。 破败的房屋一排排退后，能看见村子外面，稀稀落落的几棵枯树。 视线比夜晚时好多了。 再往荒原深处走，就连这些树都看不见了。 陨石坠落的地方，正好在深黑色土壤与褐色土壤交接的边界地带。 远方的地平线上，有一道白光渐渐升起，半空中的雾霭依然沉重。 清晨的寒冷的风里，马鬃向着后方飘荡。 穿越了一条条街道，把妖魔和活死人都甩在了后面。 他们的马蹄停在了巨大的陨石坑前方。 眼前的景象让人们震惊不已。 整座村子的正中央，被陨石砸入了地底，形成一个直径百丈的深坑。 马蹄溅起的小石子，沿着陨石坑边缘的陡坡滚落。 那颗巨大的陨石静静躺在坑底。下方焦黑一片，房屋的残骸、妖魔的尸骨，都化为了灰烬。 大家止步于此，惊叹着眼前的景象。 “好大的陨石坑啊……” 此时，地平线上，升起了第一抹红霞。照耀在陨石坑中，将黑暗一点点挤出坑内。映照出岩壁上各色的矿石，五彩斑斓，闪闪发亮。 队友们的脸上洋溢出欣喜。 “队长快看！——是宝石矿脉！我们发财了！” 在这个世界中，矿藏是最重要的资源。金银、宝石价值非凡。还有蕴含能量的魔晶石，可供魔法师修炼和打造武器。 眼尖的煤球突然指着对面说： “队长，对面有人！” 遥遥的，陨石坑对面，停着一大堆马匹和车辆，飘扬着赤黑色的旗帜。 赤鬼张狂的笑在嘴角酝酿，挥动了一下手里的巨剑：“不知是哪个倒霉鬼。” “能看清是什么旗吗？”冥玄问。 “看不清……” “这么快就达到这里了。”青鬼说，“有人比我们情报更快？” “赤黑旗帜，是龙城！”赤鬼忽然说，他很确信，“龙邪帝的旗是红底黑龙！比我们还快，肯定是龙邪帝了！” “呵，来得正好……赶跟我们抢宝石，都给我杀了！”冥玄说。 “好！” 他们嗅到了冲突的味道。 “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什么都要和我们抢，给他们个下马威！”赤鬼浑身兴奋。 “老队员跟着我，咱们绕过去，先抢了他们的车马！——新人们原地休整，准备进入陨石坑！” 赤鬼和青鬼迅速跟上，迫不及待地打马在前头。 他们徐徐远处走了，往对面去，身影消失在薄薄的迷雾里。 龙枭有些担心。 但一想是自己的队长办事，没什么可担心的。 他紧张地和其他人，坐在地上等待。 这片被大火烧毁的废墟上，寸草无存。 身后的妖魔和活死人，一到白天就退去了，没再出现过。 静下来时，盘算着。从石头城出来，穿过荒原，一路上来到这里，队伍一共损失了许多人。 新人死了不少，大多数在第一个晚上，就被兽潮卷走了。 昨天还损失了几个新人，和一个老队员，是一个30级的剑士。 现在，他们的队伍里还剩下1个魔法师，6个剑士，2个弓箭手，几个新人。再加上龙枭和肥厨。 幻日的肚子一阵咕噜，蹑手蹑脚地走到货车后面，向肥厨要些吃的。 “滚，还没到吃饭时间！” 肥厨把他吼了回来。 龙枭窃笑，跟他要吃的，怎么可能会给。 肥厨自己却大吃特吃，围裙上淋漓着肉汁，吮吸着油腻腻的手指。 不一会，队长发来通知了，让新人们过去。 大家拉着车，牵着马，走到陨石坑的另一边。 冥玄的心情很好。 “看看，龙城真是富啊，什么时候抢到他们老巢去！” 战利品很丰富。许多马匹，还有武器，箭矢，龙城战士身上扒下的盔甲。尸体都被扔在一边树下了。 一辆马车上，还有半车宝石。 第24章 死亡，是最大的仁慈 “这些武器都是陨铁和精钢打造的啊！”煤球赞叹。 龙城的马车比龙枭见过的任何马车都大，每段木料上都刻着三头火龙，豪华极了。那些马也十分肥壮。 “这就是帝都的气派吗……”龙枭心想。 龙邪帝坐拥着辽阔的中土，众多城池臣服于他的统治下。 龙城在西北海岸，是一座无比繁荣的城池，被称为帝都。 “他们也刚到，挖到的宝石不多，不知道下边还有多少宝石，咱们的车都装满，估计也拿不完！”冥玄说。 冥玄让4个剑士留在上面看守马车。 其他人进入陨石坑。 “马留在这里没事吗？”龙枭问。 “战马是魔界生物，把它们留在外面，妖魔轻易不敢靠近。” “剩下的人和我来！”冥玄说道，“进到陨石坑里，要是遇到敌人，不要手软！” 大家沿着巨大的斜坡，滑动着前行。 肥厨身前抱着一只大酒桶，坐在砂石上一路下滑。 很快头顶的蓝天，就缩小成碗口一般。 大家都来到坑底了，四处张望。 有很多条“隧道”，是古人开采过的矿脉的遗迹，被陨石砸成了截面。 突然，其中一个黑漆漆的入口里，冲出了一群“怪物”。 大家拔出了武器，准备迎战。 这群东西四足着地奔跑，却不是活死人。皮肤棕黄，穿着脏污的白衣服，脖子上戴着一个红色项圈。 “是奴隶，龙城的奴隶！”赤鬼说。 底下的人，接到上面被袭击的人发出的求救信号，看来早有准备。 奴隶们冲上来，和血刹军团厮打在一起。 他们脚底、膝盖、手掌绑着特殊的“蹄子”。 嘴里戴着钢牙，如恶犬般扑咬。 龙枭看他们，明明是真正的“人”。 却身躯佝偻，蹲在地上奔跑，极其灵活。嗓子里“呼噜噜”地怒吼着，眼神早已失去了人性。 “这些是什么呀？……” 龙枭打倒了其中一只。 奴隶侧脸的肉在拳头下凹陷了下去，听见了头骨的脆响。 “这是龙邪帝饲养的奴隶。”冥玄说，“他把活捉到的原住民，都驯化成了奴隶！” “这……”龙枭瞠目结舌。 他又打倒了几个，这些奴隶营养不良，弱不禁风，一头栽了下去，沿着下坡滚落了好远。 弓箭手开始射箭了。 他们占据着高地势，更有优势。 一片箭雨，就让奴隶们跪倒在地。 从下方又有几个穿着红色铠甲的龙城士兵冲了出来，他们终于露面了。 “该死的血刹军团！”为首的叫道，“我们可是龙城的！是祖厉将军手下，我们的矿你们也敢抢？！” 坑底一圈，凡是矿洞的入口处，都插着龙旗。 这是他们宣示领地的方式。 一般人看见龙旗，就不敢靠近了。 “抢的就是你们！”冥玄说，“给血刹军团让路！” “妈的，血刹军团有什么了不起，我们可是龙城，惹了龙邪帝，你们死定了！” 各个矿洞的入口，忽然涌出了一大群士兵，他们都是统一的龙城盔甲，手里牵着一只只“奴隶恶犬”。 一松手，绳子挣脱，奴隶们“汪汪”叫着冲了上来。 冥玄举起剑，冰冷的口吻下令： “把他们都杀了！” 赤鬼和青鬼冲在最前面，煤球的法杖上挥起了一道火焰，向着下方冲去。 激烈的拼杀一触即发。 刀剑无情，瞬间死伤无数。 龙城的士兵很快落在了下风。他们转身向矿洞里跑。弓箭手围到后面的高地上，把他们的退路截断，全部射杀在坑底。 “你们等着！龙邪帝不会放过你们的！”领头的在临死前嘶喊。 “告诉你们的龙邪帝，让他老老实实缩在城墙后头，别来荒原上找死！”冥玄说道。 “哈哈哈！”一众手下大笑，“荒原不是他该来的地方！” 片刻以后，战场安静下来。 血刹军团以少敌多，却未折损分毫。 龙城战士全都死了。 只剩几个可怜的奴隶，失去了“主人”以后，慌张地徘徊在坑底。 新人们走上去，兴奋地逗弄着。 牵起他们的绳子，把他们带到冥玄面前。 “看啊，这些奴隶真好玩！”幻日说道。 煤球心软了，“他们也怪可怜的，把他们放了？” “就算放了，他们在荒原上也活不成。变成了活死人，反而是祸害。”冥玄说，“让他们背过身去。” 新人拉着奴隶，让他们背身跪在地上。 奴隶们虽然语言不通，但意识到是怎么回事。他们害怕极了，“呜呜呀呀”地乱叫。 “杀了他们，是对他们最大的仁慈！” 冥玄高高举起了剑。 手起剑落，那些头颅纷纷落地。 荒原上的法则一向如此，强者生存。 龙枭看见一颗颗头颅滚向自己的脚边，他临死前的眼睛里，还带着无知和迷茫。 冥玄告诉他们： “遇到敌人，千万不要手软。你不去争，别人就会抢你的。宝石上没写谁的名字，谁抢到就是谁的——别人杀我们，也不会留情，懂了吗？” “懂了！” 新人们用力点头。 “强取豪夺，是唯一的道路！变强，才能拥有更多！——在矿洞里碰见任何敌人，杀！” “杀！” 他们向着下方走去。 坑底是厚厚的一层灰尘，脚踩进去，深深陷入其中，沙土顺着靴子口向下灌。 幻日皱起了脸，细皮嫩肉的他，哪吃过这种苦。“真难走啊……” 终于来到一个洞口前面。 队长驻足，向里面望了一下。 “废弃很久了。” 先人进行开采，在矿脉枯竭时，遗弃矿洞，封堵入口。 经过数百年，里面的矿石又会重新长出来。这时，被遗弃的矿洞又可以重新开采了。 “把洞外的旗帜都换了，换成血刹军团的！看看有谁不长眼睛，敢不绕着走！” 队长先进入了洞口，其他人跟随其后。 里面随时会遇见敌人，大家走得十分小心。 矿洞里一片漆黑。 刚一走进去，阳光就被吞噬殆尽。冰凉潮湿的感觉包裹了他们的皮肤。 忽然一片红色的蝙蝠飞了出来。 最前方的青鬼利刃出鞘，挥砍几下，几只红色蝙蝠掉落在地。 他拿的是轻便的长剑，出剑的速度极快。 赤鬼走在他旁边，手持巨剑和盾牌。 他的盾牌几乎占据半个洞口，什么东西都飞不过来，让后面的人很安心。 第25章 与龙城结怨 飞出洞外的蝙蝠，又迅速折返，向着他们而来。 “火焰！” 魔法师的法杖中冲出一股火焰，将飞来的蝙蝠全都焚成了灰烬。 “是吸血蝙蝠。”煤球说。 门口往里走不远，看见墙角有几辆装满宝石的小推车，都搁在轨道上。 “龙城自以为是大陆霸主，还不是让咱们给抢了！哈哈哈！”赤鬼哈哈大笑。 “弱者给强者让位，今后的天下说不定是谁的。兽潮毁掉了那些依附于龙城的小城，他的王座没那么稳了。”青鬼说。 矿洞里越往里走，就越狭窄阴暗。 逼仄的感觉如潮水般蔓过头顶。 上方厚厚的山体，仿佛都压在头顶。越往下走，离地面越远。孤独漆黑的感觉让人发狂。 幻日用浇了油的布条，包裹了一个火把，高高举着，殷勤地为剑士们照亮。 矿洞内弯弯曲曲，四通八达。 石壁上有古人凿过的痕迹，交错在一起，形成壁画和指路的符号。 又往里走，有一处稍大的空间。看见头顶光滑的石壁上，全都倒悬着蝙蝠。它们的翅膀收束在一起，包裹住身体，血红的眼睛和尖牙十分可怖。 头顶的空间陡然高了起来，支撑着许多木架。 周围石壁的色泽深沉。 煤球说，“岩层里的魔法石，应该已经积累很多了。” “老规矩，这次开采的宝石，一半交上来，一半归个人所有。把储物箱、背包都准备好了，能拿多少拿多少！”冥玄说。 新人们欢呼起来。 冥玄说，“一定有休息室或者储藏室之类的地方，找到它们，作为落脚点。” “队长，前面有两条路，走哪条？” 空地从这里分成两叉。 岔路上都有运输轨道和小推车。 “你们两个，先去探探路。” 两个弓箭手在肩头放了一盏蘑菇灯，谨慎地提着弓，沿着石壁，朝两个方向去了。 龙枭从队伍界面里，看见两个红点离开了队伍。 后方还有一4个红点，停留在陨石坑边缘。是之前留在上面的剑士，在外面放哨。 队伍里每个人的位置都一清二楚。 不一会，探路的人回来。 一边的兴高采烈： “队长！前边有一处矿脉！有可多宝石了！” “走！先去看看！” 一队人向前走。转过一个拐角，眼前一片耀眼的光华，数不清的宝石镶嵌在岩壁上。 “这么多的宝石！” 新人们全都等不及了，纷纷拿出矿锄。 “叮叮当当”地敲打在岩壁上。 “一块宝石，顶十车金子啊！我们发财了！” “简直是白捡啊！” “这一趟值了，死也值了！”幻日说。 他活力四射的样子，和之前判若两人。 冥玄让他们停下来。 “别着急，先探探路。这个矿洞里的东西都是我们的，急什么？” 他捡起地上一块宝石碎片，用手轻碾着，查看成色。 宝石中有很多的杂质，并不通透。 冥玄观看了一会说： “这些都是普通货色，扔了吧！” “啊？” 新人们把装进背包的宝石都倒了出来。 冥玄把手上的戒指，放到火把的光下，给大家看。 “最极品的宝石，表面会有一层淡淡的光芒。即使在黑夜里，也闪闪发光。质地清澈没有杂质，手指放上去会感觉到能量的流动，表面有独特的温度。” 他又说道： “我们只有三辆货车，加上从龙城小队抢来的五辆，大家只挑成色最好的宝石带回去！” “好！” 这时，放哨的喊道：“有人来了！” 路的另一头，匆匆跑来了一队穿红色铠甲的人。 他们被堵在矿洞里头，出也出不去，只能拼了。 双方狭路相逢，刀剑相向。 龙城大将粗着嗓子喊： “宝石是我们先发现的，抢我们的东西，还杀我们的人，真当龙邪帝是好惹的！” “哼。”冥玄冷笑一声，“还以为你们躲在里面不敢出来了。就算是龙邪帝亲自来，我也不放在眼里！” “岂有此理！” 龙城的人大喊一声，拔剑冲杀过来。 冥玄挥手一团烟雾，骷髅兵从其中涌现。赤鬼提剑而上，三下五下就让对面处于下风。 新人们气势鼓舞，纷纷冲上去，越来越有了嚣张的样子。 “敢和血刹军团作对！我们看见的东西，就都是我们的！”幻日喊道。 目前为止，血刹军团所向睥睨，没有人是他们的对手。 冥玄突然上前一步，剑光一闪，就割断了带头人的喉咙。 其他人倒地死去，体内都涌出一股白雾，流动回到冥玄体内，法力被冥玄吸收。 战场上死伤的人数越多，他的战力就越强，这是冥族血脉的强大之处。 角落里还剩一个黑发的女魔法师，看见同伴们都死了，愣了几秒，转身就跑。 冥玄手中的红线从脚底绊住了她。 她一下扑倒在地上，摔得结结实实。 赤鬼上前一步，扯过她的脖领。 “想跑？！” 她扬起倔强的脸，不卑不亢： “别以为龙邪帝会放过你们，一群土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祖历将军会为我们报仇，把你们的皮活剥下来做成脚垫！” 她手中握着通讯器，不停发着求救信号。 这里的事情，应该早就传到龙城了。 “哈哈哈。” 冥玄大笑，不慌不忙，收着手中的红线。 冷冷的目光扫过她，她顿时感到背脊冰凉。 “那就让龙邪帝派兵来吧，看看他的军队，才走进荒原几步，就会全军覆没。” 说着，他把女人推倒在地上。 女人挣扎着爬起来，向远处跑，脚踝上的红线一直缠着。 “跟着她。”冥玄说道。 “是！” 青鬼带着一队剑士跟上去。 那个女人慌张中只顾着跑，跌跌撞撞地跑到了一间密室里。 几个人来到这里时，密室的石门紧紧关闭着。 那条红线就夹在门缝里。 大家摸索了一会，没找到开门的办法。 “应该是有什么机关吧？”煤球说。 冥玄扯了扯地上的红线，向里面喊话： “打开门，不然，这只脚就别想要了！” 没有动静。 他用力地一扯。 红线绷紧了，扯成了一条斜线。 里面传来了女人的惨叫。 第26章 地下密室 冥玄力道不收，拉扯红线。 线的那一头，淋漓着鲜血，从门缝里一寸寸被扯出来。 惨叫声越来越大了，如同经受着剥皮的酷刑一般。女人还是不肯出来，直到叫声都嘶哑了，也不肯开门。 “肥厨！” 队长叫道。 肥厨从队伍的最后面走过来，肚皮拱开两旁的人。 他站到门前，向上提了提肥胖的身体，双手向前横展，抓住石门的两端。 猛地用力，石门上流沙划落，缝隙松动，硬生生把石门举了起来，缓缓移向了一旁。 石门刚被移开，手下兄弟立即退到两旁。 门中飞出了几根冰箭，插在背后的墙壁上，冰晶渐渐融化了。 又有几颗炸弹滚落了出来。 “小心！是炸弹！” 周围人连忙躲闪。 “火墙！” 魔法师将一道火焰屏障推进去，火焰的冲击力将炸弹全都弹了回去，落进门里轰然一声爆炸。 “啊！” 那女魔法师自食其果，被炸得皮开肉绽。 烟尘过后，冥玄提着剑进入。 女魔法师面目全非，灰头土脸坐在地上。胳膊和腿上，大面积烧伤，红色的血丝从焦黑的皮肤里渗出来。 那只被红线缠绕的脚，一截白骨已经露了出来。 战士们看见屋子四角堆满了宝石。 “他们在这藏了宝石，都是我们的了！” 赤鬼用盾牌将女魔法师逼退到墙角。 “说，除了刚才死的那些，你们还有没有其他同伙？” “哼。” 女魔法师不回答。 赤鬼把盾牌贴到她脸上，往她的伤口上压。以这块盾牌的重量，赤鬼要是松手，能直接把她砸死。 女魔法师受到这些折磨，泪水直流。 “没有了，都被你们杀光了……看在我是个女人，求你们别杀我……” “你刚才说话挺硬气的。”赤鬼说。 冥玄也被她之前的话惹怒了。“刚才不是说，会让祖厉剥我们的皮，现在求饶了？你觉得有用吗？” “对不起，我说错了！” 女人跪在地上。“我是30级魔法师，让我加入血刹军团吧，让我做牛做马都行！……” “青鬼，杀了她。” 冥玄可一点都不留情。 青鬼一剑贯穿那女人的心脏。 从她的身体里也飘出一团白雾，被冥玄吸收到体内。 他吸收到充沛的法力之后，运气调息了一会，各方面属性也有微弱增长。 之后，冥玄环顾密室。 这间密室，共有三个相连的房间。大厅，卧室和厨房，空间开阔，还有石制的桌椅板凳，全都完好无损。 冥玄说：“把他们的东西都丢出去，一件不留！他们的食物也全都扔掉，免得有毒！” 荒原人，从来不吃别人留下的食物。 大家忙着抬东西，又把自己的行李搬进来。 冥玄说：“也许还有其他敌人，随时保持警惕。弓箭手，你们去外面探探。” 两人走了出去。 “煤球，你原地驻守。其他人，跟我去寻找矿脉。” 队伍信息里，他们的位置坐标分散开了。 肥厨和龙枭不参与探索，带着厨具，走到最里面一间厨房里。 刚进厨房，肥厨就在一侧的石头长凳上坐下。 他的身边，总放着一把宽阔如门板的大刀，上面满是干涸的血渍，偶尔用磨刀石剐蹭它。肥厨叫它：屠刀。 “你知道血刹军团最讨厌什么样的人吗？” 肥厨嘟囔着。 “嗯？”龙枭站在门口，斜着眼睛看他。 “好吃懒做的人……” 龙枭气不打一处来。 肥厨继续说着，用那只独眼瞪着龙枭。 “什么也不干，还想白吃饭的。什么本事也没有，还想混在队伍里……” 龙枭心里想：你就是最好吃懒做的人吧？ 却没直接说出来。 他地位最低，不想和老成员起冲突。 就忙活起来，把厨具摆出来，打扫卫生，让这里看起来像一个厨房的样子。 反正这些事，都是厨子应该做的。 肥厨看见他忙里忙外，也没有停下粗声大气的指责： “你是不是觉得，让你干活，你不服气？你的骨头，我用一只手就能掐断。老子可是连肠子都被野兽扯出来过，在荒原上走的路，不比队里任何一个人少。你还算听话，虽然很弱……” 他把大手慢慢捏成拳头。 龙枭根本不想理他。 收拾完厨房，累坏了。躺在墙边的一张低矮的石板床上休息。摸摸了衣兜，发现烟盒早就瘪了。 只能忍耐着，没烟的感觉让他很烦躁。 这间厨房，四周都是黄褐色的土墙，单调得很，有点压抑。 肥厨坐在对面墙边的石板床上，幸亏两人离得远。 不一会，外出探索的人，闹哄哄地回来了。 “肥厨！” 他们招呼一声，把猎杀来的肥硕的妖兽，抬进厨房，往案板上一放。 来到陨石坑后一直忙着，早上也没吃饭，大家都饿了。 肥厨这个时候，两腿一蹬，晃悠下了他的座位，摇着身躯走到屠宰用的石台前。 他难得说道： “你在旁边学着点！” 也许是看龙枭表现得老实，就愿意教他一些。 妖兽被固定在一块大石板上，肥厨把它的头夹在一个环形的铁扣里面，让龙枭按住。 他拎起剔骨刀，在磨刀石上荡了荡。 接着，按在妖兽的脖颈上，划开一道切口，兽皮沿着缺口崩开。 刀刃锋利极了，肥厨熟练地沿着这道缺口，将皮下的薄膜切开，把整块兽皮完整地剥下来。 剥皮的过程中，一滴血也没有流。 妖兽始终活着，四肢乱踹，直到身上裸露出白白嫩嫩的肉。 “剥皮，要像剥女人的衣服一样。让它白白嫩嫩的，没有痛苦，一丝不挂……” 说着，在妖兽白花花的屁股上拍了一下。 又荡着刀，走到妖兽的大腿旁。 “记住这些步骤，我可不会每次都演示得这么仔细。” 剔骨刀的刀尖，准确地插进妖兽的腿骨里，向上一挑。 “挑筋！” 它的四条腿立即不动弹了，只剩眼睛大大地睁着。 龙枭按着它颤抖的脑袋，能感受到它的生命还在。每一丝痛苦，它都清楚地承受着。 他没功夫分心，认真盯着肥厨的每一个动作。 记着每一个细节。 第27章 屠宰 剔骨刀横移，沿着妖兽光滑细嫩的腿肉，一片一片横着切下。 “这些都是肉质最好的地方，要最先割下来，切成薄片。要在妖兽活着的时候割，味道才鲜美……记住了吗，蠢货？” 他总要骂上一句。 肥厨津津乐道地传授着他的屠宰经验。 龙枭暗叹：他的手艺真不错。 怪不得以他这么恶劣的性格，还能当上血刹军团的厨子。 四条兽腿上肥美的肉，已经被割去大部分了。只剩下少许肉渣，黏连在惨白的骨骼的。 随着肉被一片片割下，妖兽的挣扎也渐渐虚弱了。 鲜血顺着石板的边缘滴落，落进一个凹槽里，流向一只污浊的大木桶。 剔骨刀再次游走。 丝滑顺畅，沿着骨骼，将碎肉一点点剃下。过程中，白骨上没有沾染一丝血。 “这些，取的是精肉……” 他放下剔骨刀，妖兽的四脚，已经成了四根骨头。身躯还安然无恙。 肥厨扭动着肥硕的屁股，转身回到墙边。 取来立在墙边的一把屠刀。 刀刃宽阔，上面布满锯齿。 刀身和刀柄加在一起，比龙枭的身高还高一些。 肥厨含了一口酒，向刀刃上一喷，又在磨刀石上刮了刮。 横刀过来，大喊一声： “剖腹！” “噗”的一声，刀捅进妖兽的肚子里。 “哗啦”一声破开了肚囊。 里面的内脏连汤带水，落进下方的大木盆里。 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弥漫在空气里。 龙枭捂住鼻子。 肥厨却习以为常，伸手向肚子里一掏，胳膊再次拿出来，鲜血没过了手肘，五根手指鲜血淋漓，还捏着一颗跳动的心脏。 “在跳呢，还热乎……” 肝脏、肺脏，也全被拽了出来。 哪怕是生命力极其顽强的妖兽，此时口鼻都渗出了鲜血。 它还没有死…… 龙枭的手掌在它的脑袋上，感觉到它轻微的抽搐，眼里还有神志。 这种屠宰方式真是残忍。 “现在，给这畜生一个痛快的！……” 肥厨不紧不慢地走到前头，猛然举起屠刀，剁在了妖兽的脖颈上。 “斩首！……” 刀刃砸落在石板上，“砰”的一声响，脊椎骨断裂。 大刀向前一挪，妖兽的头彻底和身体失去了联系。 它铜铃一般瞪大的眼睛渐渐黯淡下去，鼻子里喷着血泡沫。 痛苦的折磨，也终于忍受到了尽头。 “无论杀人，还是宰畜生，手法是一样的。你都要掌握，下一次换你来。” 石台上只剩一具骨架，肉全被一点点剃下来了。 骨架洁白，完好无损。 肥厨向两手手掌上吐了口吐沫，搓了搓，浑身肌肉再次发力，猛地挥起屠刀。 “碎骨！” 屠刀的刀背，重重落在石板上，碎沫飞溅。连续几刀，每一刀的重量都让石板剧烈震颤，骨骼“咔嚓”声不断。 不知剁了多少刀。 妖兽的骨骼，全都化成碎块。 “兽骨里的营养很丰富，可以熬汤。” 他清理了台面后，泼上一盆水，又擦干净屠刀。 肉块被重新铺上来。 大刀一转，刀刃下落，巨刃在他手中毫不费力，精细地把这些肉剁成了碎末。 全都做完以后， 就连体格强壮的肥厨，脑袋上也大汗淋漓。 他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在身前满是血迹的围裙上擦了擦手。 “你这个蠢货，千万别弄错了步骤。尤其是剔骨，要干净利落，要是肉里有一丁点骨头渣，你个蠢货就等着被队长骂吧！” 龙枭默默记着。 步骤是记清楚了，只不过实际操作起来，还需要练习。 “你来试试吧……要是学不会就躺在案板上体验一遍，包你终生难忘！” 龙枭走上前去。 看了看石板上的残局，又看看那把竖立在一旁的恐怖屠刀。 肥厨此时，转身走向炉灶，点火熬汤。 龙枭试着拎起那把屠刀。 单手刚刚抓住刀柄，大刀就沉重地向下坠去。 他心头一惊。 连忙两手去拿，刀身却已经触了地。将石头地面重重砸出一个坑，就再也举不起来了…… 刀尖纹丝不动地贴在地面上，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来。 这重量不是他能承受的。 他心想：“要是连刀都拿不起来，肥厨更会看不起自己……” 双手用力，最后肩膀扛刀。 气踹嘘嘘地跟刀较了半天劲。 最后，好不容易才把刀搬到了石板上。松开手，缓了一口气。 “原来这刀这么沉，看肥厨拿时，没觉得多费力……” 肥厨不再理他了，背对着他忙着做菜。 反正队长吩咐他教的，他已经教完了。 龙枭索性拿起了剔骨刀，这把刀轻便。 他沿着妖兽的头骨，小心翼翼剔肉，却总是不那么流畅。而且总有碎肉残留在骨骼上，肉片的纹理也很不均匀。 不一会，门外热闹了起来。 分散在各处采矿的人们，都已经回来了， 大家围坐在一起，嚷嚷着快把饭菜端上来。 “这下发财了！”幻日喊着，脖子上挂满一长串宝石。“队长，有这些宝石，能买下一座城了吧？” “你要买城干什么？”赤鬼问。 “当城主啊！” 赤鬼敲了一下他的脑袋：“队长带你发家致富，你跑去当什么狗屁城主？” “我开玩笑的！” 煤球说：“队长没骗你吧，跟着血刹军团，就是吃香喝辣！” 幻日大笑。 “那是当然！” 队长今天心情很好： “把酒拿上来吧，大家一醉方休！” 龙枭从厨房里端来酒桶，给每人的酒杯填满。 刚才被大卸八块的妖兽，已经做成了色香味俱全的一盘盘美味佳肴。 冥玄队长举着酒杯说： “要不是这末日，大家也不会聚在一起，亲如兄弟。敬财富，敬自由！” “敬财富！敬自由！”大家碰着杯。 仰面将杯中的酒一饮而进，畅快淋漓。 像过了今天就没有明天那样享受着，坐在堆满石室的黄金和珠宝上，畅饮狂欢。 当龙枭在角落里坐下来后，看到周围的石壁上，有一些壁画。 画着两眼空茫的人们，手里举着微弱的火把，在地下稀薄的令人窒息的空气里，渐渐遗忘了自己曾经的身份。 他们的眼睛，就和此时密室里的人们一样，充满欲望和贪婪。 第28章 讲亲身经历的事 队长说：“每个人都讲讲自己的故事吧。” 酒杯依次传递，传到谁那，就喝光一杯酒，讲一个故事。 新人们讲的，无非是在老家的那条街上，自己多么出名，多能逞威风。 酒杯传到龙枭手里，他想讲一些真实的事，就说： “有次寒假我在外面打工，被人骗了。我知道雇佣未成年人的工地不靠谱，也没有劳动合同，没想到这么不靠谱。” 一夜之间工地老板就换了。新来的工人都不认识他，工资再也要不回来了。 更惨的是，他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还是个冬天，寒风凛冽，他在长途汽车站徘徊，没钱买车票，离家十万八千里。 眼看天色一点点黑了。 辛苦工作了两个月，什么都没了。 沿街进了几家宾馆，和他们说了自己的苦衷，祈求能被收留，宾馆的老板全都冷着脸拒绝了。 路灯亮起来。北方的冬天，你知道有多冷吗？天越黑，风越冷，像刀子一样。 他上身只有件穿旧了的棉衣，根本不耐寒，薄薄的一层。全身的血，快被冻得凝固了。 恐惧，绝望，无处可去。心情颓丧到了极点，恨不得就这样死了。 “后来怎么样了？”煤球问。 “我走到一个高档居民区里……” 居民区冬天都是有地暖的，走廊里也会很暖和。 “那就有救了？” 龙枭摇摇头。 “楼前有密码门，我进不去。一栋楼、一栋楼地走。等啊等，等着有个人回家，趁机偷偷溜进去。天越来越冷，就快冻死了。” 就在快要放弃的时候。 终于，看见一个烫着卷发的中年女人，拎着买菜的口袋回家。 她打开了一扇门…… 龙枭快步从树后走出来，跟上了她。在她回头关门时，跟着她一起进到门里。 她有些起疑，打量着龙枭问了一句： “你是谁家的啊？” 龙枭害怕极了，装作自然，大脑飞速运转，生怕她把自己赶出去。 “嗯……” 她看龙枭还是个小孩子，脸都被冻红了，憨头憨脑的，就没多问。 女人转身上楼去了。 龙枭故意走得很慢，和她拉开距离。 听见楼梯上高跟鞋的声音很清脆，盘算着她大概走到了三楼的位置。 龙枭还在二楼的阶梯上磨蹭。 她身上有股难闻的香水味，混和着老女人的体臭，弥漫在她走过的这条楼道里。 隔着楼梯栏杆，龙枭正好看见，她手上的塑料袋里，装着新鲜的青菜和饱满的西红柿。还有一只红烧肘子…… 那热乎乎的红烧肘子，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他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只有饿过肚子的人，才明白这种如狼似虎的饥饿感。 有一瞬间，他想。 “把她的袋子抢过来，闯进她的屋子，用她的厨房，用她的餐桌，做一顿丰盛的饭菜，好好地大吃一顿……实在太饿了。” 人可以为了生存，去做任何事情。 从那一刻，他深深体会到了。 人不过是一副皮囊啊。 总有高雅人士，认为穷人不思进取，指责他们的娱乐太低俗，不关心艺术……穷人连填饱肚子都困难。 没日没夜的辛劳和疲惫，早就掏空了他们的灵魂。 要是他每个月挣2000块钱，他会用这2000块钱去听一场交响乐？还是给孩子交学费？ “要是你真这么做了，那个女人一定会报警吧……”煤球笑道，“也许家里还有他的丈夫孩子什么的，总之会很麻烦……” “我在头脑里设想了很多很多……还是放弃了。”龙枭苦笑，“为了几袋子蔬菜，不值得。” 旁边的人都认真地听着。他们盘膝而坐，倾斜的酒杯就搁在鞋底上，泛着苦涩的泡沫。 不断有小气泡努力上升着，钻过粘稠绝望的阻碍，在水面上喘一口气后，就破裂了。 幻日似乎很期待发生什么。 “你就放那个女人走了？” “是啊，直到听到关门声，砰的一声响，所有幻想都消失了。” “她该后悔把你放进来。”幻日说。 赤鬼似乎联想到自己的遭遇，感同身受，感叹说：“没有人是天生的坏，都是走投无路。” 龙枭低垂着醉意朦胧的双眼，继续讲着。 “声控灯灭了，走廊里一片漆黑。我摸着黑走上去，不知道为什么，一点声响也不敢发出来，像做贼一样。 因为我不想打扰他们的生活。没有什么东西是属于我的。这个走廊，这个小区，这条街，都不是我的。 哪怕是白天走在公共场所，公园里……都觉得是自己误入了他们的领地，只能灰溜溜地离开。 我在顶楼，背靠着冰凉的墙坐下来。地板很温暖，可以安心睡一觉，比在大街上冻死强多了。” 龙枭的故事讲完了。 人们都沉默着，喝着酒，不想说话。 回味着他最后那句话： “如果我再吃不上饭，就去抢早餐店的馒头。就算你朝我的头上给我两枪，我也不会松开手里的热馒头，就是那样的感觉。” 又喝了一会酒，幻日醉醺醺的，尖着嗓子问： “队长，什么时候回城啊？” 冥玄笑道：“小兔崽子，回城找娘们啊？” “哈哈哈哈！……”一阵欢笑。 这些财宝，是人们心里唯一的光亮。 到了城里，就能肆意挥霍了。 说着及时行乐，人生的意义却在渐渐模糊，被逐渐扩大的虚无填满。 “队长，那个死人差不多该醒了吧？”赤鬼问。 队长微醺的脸颊红通通的。 “嗯，对。” 队长站起身时有些打晃，抽出腰间的利剑。 “把他带过来。” 龙枭从杂物堆里，把死人扛过来。放在一条长凳上，把他的手脚捆得结结实实。 “都过来瞧吧！” 队长掐算着时间，也到了12小时的期限。 大家围过来看，仿佛观看饭后的余兴节目。 果然，不一会功夫，那死人的眼睛猛地睁开了。立即龇牙咧嘴地如一头疯狗，想要咬住什么东西，身体随之抽搐。 几个新人都吓得向后一缩。 “真的复活了啊……” 有一个胆怯的褐发少年，慌得连酒杯都脱手掉到地上，悄悄把自己的右手藏向了身后。 第29章 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 “这就是被妖魔咬到的下场，看到了吗？”冥玄说，“你们千万别死了！” “是！队长！”大家回答，“我们不死！” 队长走到感染者跟前，一剑劈下去，没有劈中，又劈了一剑。 那人的头颅掉在地上。 脖子里流出了蓝色的血液。 队长在死人的衣服上擦了两下剑，醉醺醺地说： “把他抬出去，和昨天那几个龙城的人全埋了。” 新人们都很紧张，嘀咕着：“我死后不会也变成这样吧……”气氛有些凝重。 冥玄却一点也不为所动，坐回餐桌，抓起肉块和面包吃起来。 龙枭望了一眼那个褐发少年。 他脸色惨白，失魂落魄。 “你怎么了？” 少年不肯回答。 他是和幻日一起，从石头城出来的。一直老实本分，话也很少。 “队长。” 幻日又跑到队长前面了，借着酒劲，口无遮拦起来： “怎么不把之前的那个女人收下啊！我看她挺有姿色，荒原上这么无聊，留着养养眼也好啊，大不了玩完了再扔，哈哈哈哈！” 冥玄却一本正经地说： “咱们血刹军团，从来不收女人。” “啊？” 幻日不死心。 “一个女人都不收吗？” 冥玄板起脸，严肃地说： “一个都不收。” 新人们大失所望。 “为什么啊？” “兄弟。”赤鬼搂住幻日的肩膀，逗笑着说，“你被女人绿过吗？被多少女人伤过心？” 幻日一时语塞。 “这……” “你就该知道，女人多靠不住！多少祸事是因女人而起，只有兄弟永远不会背叛你！”赤鬼说，“血刹军团是兄弟团。” “我懂你的意思，可是……一辈子打光棍，我也受不了啊！” “想跟着我，就是这个规矩。”冥玄说，“血刹军团的任何小队都是，只有兄弟，没有女人。什么时候你们想谈恋爱了……退队！” “说得对！”有人跳起来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宁愿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女人那张破嘴！” “哈哈哈哈！”大家放声大笑。 “女人可以玩玩，但是别动真感情。”赤鬼说。 “要是有了心上人怎么办？”有人问。 “退队啊。”冥玄毫不留情。“打起仗来，有牵挂的，肯定不冲在第一个。因为怕死啊，死了老婆孩子怎么办？队友怎么敢把性命交给这样的人？……我们血刹军团，都是单身汉，亡命之徒，无牵无挂。打仗了都冲在第一个，把命托付给兄弟，都是不怕死的。” 大家记在了心里。 第二天一早，队长就带队去探索。 老队员走得远一点，新人就在周边。随着不断深入地下，宝石的纯度越来越好。 龙枭上午的时候做饭。 下午也跟着他们去了。 在矿洞里清理小怪物，等级慢慢提升到了9级。 期间也没碰见其他的冒险小队。 矿洞外面的一圈血刹旗帜，早就把他们吓破胆了，没人敢过来招惹。 矿洞里很沉闷，隧道狭窄阴暗，浑浊的雾气幽灵般如影随形。 只有细微的光亮，从散发蓝色幽光的蘑菇灯上投射出来。被幻日拿在手上，随着走路摇晃着。 龙枭和幻日一组，才发现他是个话唠。 “你是怎么加入血刹军团的？老子可真是九死一生。” 他一路说个不停。 “妈的，老子看上一个女的，想和她那啥。她不同意，老子就硬上了，完事之后杀了她，没想到官兵就来了！妈的，要让老子坐牢，老子怎么肯坐牢？一个罪恶值要坐24小时的牢呢，出来之后，老子的等级就被超过了。别人杀了那么多人，才碰上官兵，老子就杀了一个人，倒霉不？” 倒霉？他做了这种事，他觉得倒霉？ 龙枭不搭理他。 “你呢，你杀了几个人？” “23个。” “哦！你就是那个石头城的通缉犯？原来就是你啊！我不太信，真的杀了23个？血刹军团的人嘛，多多少少都有点不实的传闻。” 龙枭懒得和他解释。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幻日吗？就是一天换一个，嘿嘿。” 他恬不知耻地说着。 “我跟你讲……女人玩多了你就知道了。女人都这样，一开始的时候冷若冰霜，只要撩一撩，就会成为便宜货。别以为只有少妇才淫荡，最淫荡的是处女，处女一旦尝到了禁果的滋味，就会比其他女人更加渴求……给她买点东西，带她吃吃饭，就可以骗上床了。 你不需要长得多好看，也不需要很有钱，只要你是个男的就行了……懂吗？女人比男人更饥渴呢。别看我这副模样，那些富婆，我也上过不少。当一个女的主动投来目光，她的额头上就贴了‘免费’两个字……嘿嘿嘿嘿……” 龙枭始终沉默。 幻日却不在意，只以为是龙枭太腼腆。 他谈起那些和有夫之妇的偷情故事，聊起她们的身材，细致回忆每一个细节，津津乐道，咂巴着嘴回味。 每次说完以后，总是以那句口头禅结尾：“人丑吊不丑，干完我就走。” 晚上，龙枭在厨房里练习挥刀，几天功夫，他已经从双手挥动那把屠刀，变成单臂挥刀。 手臂上隆起的肌肉，明显比之前粗壮了一圈。 肥厨坐在他对面嘟嘟囔囔： “血刹军团里没一个好东西，你加进来，就是上了贼船……队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来这个游戏之前，就不是什么好人，还有那个魔法师……” 龙枭全然不理会，依旧挥刀。 训练是他打发时间的唯一方式。 一侧灶台上，“咕嘟嘟”有水开了。热气顶着锅盖，一股肉香飘了出来。 肥厨走向灶台。 两手端起锅，又坐了回来。 掀起锅盖，热腾腾的白气里，一只人手直挺挺地伸出了水面。 龙枭震惊不已。 肥厨笑笑，“队长让把那几个龙城人埋了……这么鲜美的肉怎么能浪费，我全给煮了！” 龙枭想想就一阵反胃。 怪不得肥厨这几天吃饭的时候都没上桌，原来自己开小灶呢。 肥厨抓起死人的手臂，嗦着手指头，把一截截小巧的指骨吐出来。 「不代表作者观点，仅为角色个人观点（保命）」 第30章 我被肥厨霸凌了! “小猫咪，你睡得挺沉，这几天累坏了？我看你也挺美味……”他咧开邪恶而狰狞的血红大嘴，“我的刀很快……你不会有感觉……” 龙枭背脊发凉。 他心想：血刹军团里有规定，不能内斗。 想必肥厨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他把注意力全都放在挥刀上，不去想肥厨的事。 屠刀换到左手上，再次背脊挺直，浑身发力。每次挥刀，都如举起千钧重物，调匀呼吸，热汗顺着后背往下流。 肥厨吃完了，踹了一脚地上的水盆，用命令的口吻。 “去，给我端盆洗脚水来。” “你自己不会端吗？” 肥厨顿时怒了。 他提了提裤带，从石板上站起来。 摇晃着走到龙枭面前，又摆出那凶恶的嘴脸，伸手就要揪龙枭的耳朵。 “小崽子……你丫是真犟！……” 龙枭一低头闪躲过去了。 谁料肥厨马上大手一扬，把旁边案板上堆在一起的碗盆全都推过来，砸向龙枭。 “哗啦”一声。 龙枭用屠刀在身前一挡，铁盆“叮叮当当”落地。 声音在空旷的洞穴内十分巨大。 “妈的！” 肥厨粗鲁地骂了一声。抽出了菜板旁的剔骨刀，刀尖明晃晃地一闪，一刀朝龙枭扎过来。 龙枭惊了一下，他没想到肥厨真的动手！ 侧跨一步，慌忙躲开。 肥厨身躯笨重，步伐却十分敏捷。 一步已经到了龙枭跟前，胳膊肘向他胸膛上一撞。龙枭胸口一闷，一阵窒息般的难受。 肥厨肥硕的身躯向他压来，把他压在了墙上，大手抓起他的头发。 “新人就该教训！” 说着，一拳打在龙枭的鼻梁上。 龙枭脑袋“嗡”的一声。 他从来没吃过这么重的拳头。 脑袋撞在了后面墙上，一阵发晕。后脑勺生疼，鼻孔流下鲜血来。 又一拳，打在龙枭腮帮上。这一拳，将他整个身体都牵了出去，栽倒在地上，手里屠刀也掉了。 肥厨走过来，拎起龙枭后背的衣服。 就像拎沙袋一样提起来。两手握在一起，高高举起，突然打落，打在龙枭的背后上。 “哇……” 龙枭一口鲜血喷出来。 落在地上，后背和胸腔仿佛被贯穿了一样，胸骨都快碎裂了。 “疼就哭着求我！” 肥厨又把他拎起来，宽阔的膝盖重重撞上他的腹部。 这一次的冲撞让龙枭内脏都差点吐出来，难受得快要死了。 他头晕眼花，眼前一片漆黑。 紧紧咬着牙，疼得说不出话来。 肥厨拎着他的脖子，又把他拽起来，抬起拳头，对准了龙枭的太阳穴。 这时候，门口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 冥玄队长从外面路过，突然推开门走了进来： “肥厨，干什么呢？” 他看了一眼洒落一地的铁盆。 又看见被按在墙角里挨打的龙枭，眼眶上流着血，眼神如恶狼一般。 刚才那一声铁盆落地的声响，惊扰了外面的人，他就走过来看看。 “没事，我教他练刀。”肥厨说。 他停下了半空中的拳头，将龙枭丢在一旁。 龙枭蜷缩着躺在地上，鲜血“滴滴答答”得从嘴角往外流，根本控制不住。 “龙枭，有事吗？”队长问。 龙枭艰难地支撑起身体。 手扶在墙上的时候，蹭出一个红手印，艰难地抬起头来： “没事，肥厨教我练刀。” 他不想让队长瞧不起自己——觉得自己连这种小事都摆不平，处处都要靠队长庇护。 他也不是爱打小报告的人。 “好好做菜，别伤了。”队长说完，转身走了。 “知道了……” 队长走后，龙枭跌倒在地上。 他大口喘着粗气。 忽然醒悟了。 一定要变强。无论是厨子，还是战士，都一定要变强！才不会被人踩在脚下，不会被人欺负，忍受这种屈辱！ 他喘匀了气息，用拇指抹掉嘴角的鲜血，对肥厨勾了勾手指。 “再来啊……” 肥厨大吼了一声，“你小子有种！” 他拎起剔骨刀，全身肥肉颤动，向着龙枭扑过来。龙枭迅速捡起了屠刀，与剔骨尖刀碰撞在一起！ 但是肥厨的力气太大了。 肥厨把龙枭按在地上，坐在了龙枭身上，再次把他捶打得面目全非。 鼻孔和眼眶里的血液粘在一起，随着每次拳头抬起扯成血丝，溅在墙上，龙枭浑身的骨骼都快被压断了。 “哼，你要是服软，就叫我声爷爷！” 可龙枭就是不服软的人。 肥厨打得累了，打得尽兴了。才从龙枭身边移开，把两只拳头的关节捏得“噶吧”作响。 龙枭感觉每一寸骨头都断了。 蜷在地上喘息了好久，痛苦极了，只有一丝力气爬到石板床上。 之后的几天，龙枭时不时就被肥厨欺负。 白天里总是鼻青脸肿。 肥厨下手也有分寸。他不敢闹出太大动静，怕外面的人听见。也不敢杀了龙枭，因为血刹军团禁止内斗，这一点十分严格。 在打架和练刀的过程中，龙枭身上的肌肉越发壮实了。 今天龙枭和队长一起去矿洞更深处探索。他走出厨房时，坐在门口的肥厨手中晃动着那把尖刀。 “晚上见，小猫咪……” 向矿洞深处走，很快，周围寂静无声，只剩下他和队长两人。 他看见龙枭脸色不好，队长问： “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 向前走了很远。 矿洞越来越狭窄，队长停下脚步，用火把照了一下墙壁。 火光晃动的时候，就看见前面不远处，一块红色的石头亮了一下。 “好像有什么东西，去看看。” 龙枭跟着队长向前走。 前方的洞穴越来越低矮，尽头只有一个小小的洞口。两人蹲着身子，才能勉强钻进去。 双脚落地之后，眼前的景象令他们惊呆了。这是一个偌大的封闭的圆形空间。 石壁上红色的结晶石，一束一束地放射着。 队长很激动：“没想到在这能发现龙血结晶！” “什么是龙血结晶？” 有一块结晶石伫立在地上，有一米多高。 他抚摸着，查看它们的成色。 “龙枭，你运气真好。只有巨龙的巢穴，才能形成这种结晶。龙血结晶是龙族才能用的！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提高血脉纯度的方法吗？” 第31章 我还不想死 “龙族在一万年前，遍布整个大陆，现在很少了……只有在纯血龙族生活过的巢穴里，才会出现这样的结晶。药剂师把结晶炼化，制成龙族宝血，饮下后，就能提升血脉纯度！” 队长从巨大的石柱上，掰下一块龙血结晶，放进龙枭怀里。 “这个送给你了，一定要收好。知道这种结晶有多珍贵吗？大势力会为这种宝藏抢破脑袋！……这个地方也别让人知道了，连同队的队员都不要告诉，回头我直接把坐标发给总部。明白了吗？” “嗯。” 龙枭点点头。 冥玄能悄悄送给自己，这是莫大的恩情。 在各种族里，龙血提升纯度是最难的，因为龙血结晶罕见。 要不是陨石砸出这么个大坑……谁能想到地下埋着龙血结晶呢？ “难怪龙城会不远万里派冒险队来。”冥玄说，“也许就是奔着龙血结晶来的。先把这里封闭了，不要走漏风声。” 两人立即返回了。 在出了洞穴之后，冥玄将背包里带的炸药，布置在洞口，他们后退出十几米远，按下了引爆按钮。 “轰隆”一声巨响。 龙枭捂住耳朵，头顶碎石纷纷下落，隆隆的震荡在光滑狭窄的洞穴内连绵不绝。 爆炸的余威如地震一般，沿着四通八达的矿洞传递，每个人的脚下都会感到震动。 通讯器上，其他队员立即发来了询问。 “队长，发生什么事了？” 冥玄拿起通讯器说： “没事，里面有危险东西，我用炸药封堵住了，你们都别往这边来了。” 龙枭将他的那块龙血结晶，藏进了背包的最底层。 队长的血脉纯度，是30%。冥族提升血脉纯度的方式，是靠汲取灵魂。 汲取的灵魂越多，法力越强。 在内测时，是没法汲取玩家的灵魂的。 龙枭猜测，队长是靠杀死原住民，来提升法力的。 他们往回走时，冥玄又说： “你知道为什么，队伍里已经有厨子了，还邀请你加入吗？” 龙枭早就在疑惑这个问题了。 “血刹军团，收杀人犯，收流氓无赖，收无恶不作的人……但是唯一不收两种人，一个是女人。” “还有呢？” “不忠的人。” 龙枭愣了一下。 “肥厨到现在，也不能正式加入血刹军团，只是个临时队员。” 在转过拐角之后，冥玄低声说： “因为他杀了原队长。” 龙枭恍然大悟，之前也听过肥厨的传闻。 冥玄说： “他那把屠刀，是有来头的。为了得到那把刀，他的小队进到一个地下深坑里挑战巨魔。他们杀了巨魔以后，却爬不出洞穴。洞穴大门19天才开启一次。在这19天里，肥厨把所有队员都生吃了……他的刀法，就是那时练出来的。为了不让他们死去，就捆起来，一小块、一小块地片下他们的肉。这件事在内测时期就传开了，他早已恶名昭彰。我们路过那座洞穴的时候，他正用原队长的骨头剔牙。” 龙枭也不意外，他早就觉得肥厨不是什么好东西。 “当初收下肥厨，也是没有办法，队伍里缺一个厨子。在荒原上行动，极其消耗体力，必须有优质的食物补充，否则寸步难行。当我看见你的时候，就下定决心，总有一天，要让你接替肥厨的位置。” 龙枭终于明白了。 怪不得队长无论如何，都要带上自己。 “我看中你，是因为你骨气够硬。我知道就算有一天，你被人威胁，也绝对不会出卖我。你跟着他好好学，先别着急。” 从冥玄的眼神里，龙枭看得出来：他知道龙枭正在经历怎样的折磨，但他也想考验龙枭。 要是连这点苦都吃不了，还怎么委以重任。 “他的屠宰技术，是一流的，大陆上不见得有人比他强。我希望你能掌握。” “放心吧，队长。” 冥玄对自己有知遇之恩、也有救命之恩，龙枭决定把他当成大哥，与他共患难。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回了基地。 刚进门，就见里面乱成一团。 “你想害死我们吗！” 几个人正用剑，愤怒地指向墙角的一个人。 赤鬼和青鬼都不在，魔法师拦不住他们，焦急地尖声叫喊： “别打了！队长一会就回来了，你们成什么样子！” “都住手！” 冥玄推开几个人，人群散开。 只见墙角里，那个褐发少年，嘴唇青紫，浑身不断冒着冷汗。 幻日气愤地说：“队长！他被妖魔感染了。亏我把你当兄弟，和你一起吃一起睡！你感染了却不告诉我们，是想拉着我们一起死吗！” 褐发少年低下头。 他的一只右臂上，衣袖被扯碎了，露出了坚硬的鳞片，指甲也变成了漆黑色，又尖又长。 龙枭走过去，查看他手臂上的情况。 在新生的鳞片下面，隐隐看到一条被抓伤的痕迹。 “怎么不早说？” “我，我以为，会没事……” 冥玄怒道： “不是告诉你了！妖魔的唾液里有瘟疫，只要被咬一口，就必死无疑！一口都不行！” “队长，救，救救我……”他含着眼泪跪下，“我不想死……” 队长抽出了剑，却也不忍斩下。 少年吓坏了。 “队长，求你了……我还想和你一起冒险，我还没到过圣城呢，我的那份宝石，还没花呢！……” 冥玄昂起头来，不忍看他。 “在荒原上，是各凭本事。没本事赚钱、没本事花，是自己的事！” 虽然这样说着，也心软了。 “给他放血！” 队长用剑指着他未受伤的那条手臂。 龙枭扯过褐发少年的手，用匕首割开他的手腕。 褐发少年一动不动，乖乖等待着命运对他的审判。怀着侥幸的期待…… 匕首锋利，一下子就切开了手腕。 淡蓝色的鲜血流淌出来，滴落在地上，汇聚成如蓝宝石般的一小滩。 “没救了……” 冥玄说，“他全身都被感染了。” 褐发少年欲哭无泪，痛苦地抽噎着，把头埋向了墙角的阴影里。 “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我还没活够呢！……”他的声音里充满留恋，听得人心都碎了。 没活够。 千言万语，汇成这一句。 他还那么年轻，什么都没做呢，就这么死了。 第32章 拳头比话语更有威力 “有什么想说的，有什么心愿。”冥玄问。 “我想吃点好吃的。” “让龙枭给你准备。你去后厨看看，把最好的酒和肉都拿过来吧。” 龙枭把兽肉煮了一下，又拿来香肠和酒，端到他跟前。 褐发少年静静望着，又哭了起来，越哭越伤心。 他抓起肉，开始往嘴里塞，却味如嚼蜡。他还没死，还有很多未了的心愿。死亡却已经在他身上打下记号。 吃饭，还有什么意义。 嘴里的饭又吐了出来……一口也吃不下…… 幻日气得一拳捶在墙上。 “妈的，老子不干了！” 他的心态又崩溃了。 “妈的，什么狗屁荒原，老子可不想死，老子受不了了！” 他捡起了包裹，卷起了一大堆宝石，作势要走。 “站住！” 队长一声呵斥。 “你到哪去？” “我……我走……” “走哪去？离开了队伍，你能走出荒原吗？” 幻日气的肩膀起伏，想了想，自己也走不出荒原。 冥玄骂道：“拿宝石的时候乐得比谁都欢，不知道宝石是用命换的吗？！人可以走，宝石留下！” 幻日又坐回到屋里，将背包向桌子上一甩。 “妈的，老子到圣城以后就不干了……” “不干，你想干什么？” “就……呆在城里，反正不出来了。” “城里？”冥玄的语气阴冷起来，“你知道城里是什么地方？！” 见队长生气了，众人都不说话了。 “城里是贵族们呆的地方！像你这种人，要头脑没头脑，要后台没后台，你想在城里？还不得被人玩死！” 队长将手中剑“咣当”一声撂在桌子上。 “别摆不清自己位置了！就凭你们，还想进城？城里人的阴谋诡计，是杀人不见血的刀，到最后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幻日不吭声了。 “我告诉你们，这个世界上最公平的事，就是能提着刀，和人家一命换一命！” 冥玄的话，龙枭后来才有了深切体会。 荒原人，不进城。 生在荒原，死在荒原。 在荒原上，拳头比话语更有威力。不想和阴险的人心周旋，就提着刀，和野兽搏命。 城里，错综复杂，是一片权力争斗的泥潭。 城里人的“狠”，甚于瘟疫，甚于妖魔。 “像你们这些人，就老老实实留在荒原上吧。” 冥玄说道： “等你们在荒原上走一遭，再回到城里的时候，就知道为什么了。我们过的是刀尖舔血的日子！所以城里人才畏惧我们。我们面对的是真正的妖魔、真正的死亡。我们强大了的时候，他们才仰视我们！” 幻日想了想，自己还是个红名的通缉犯呢，说什么也不能提着这颗脑袋，到城里去。 “我不走了……” “真想走，等回了圣城以后，把宝石分清楚，该滚的滚！” “不想……不想……”幻日说，“到了城里，老子要睡最美的娘们！反正就这一条命了，妈的，拼了，要么大富大贵，要么就是死！” 他皱巴巴的脸上，挤出无耻的笑容。 赤鬼和青鬼这时候才从门外回来。 小推车里拉着满满的宝石。 两人一见这场面，都愣住了。 “怎么了，都围在这干什么呢？谁又惹队长生气了？” 煤球说： “还不是小幻日，觉得荒原危险，要回城！” “这种小混球，就是没长脑子的，到了圣城就扔下他！一分钱也别想分到！哈哈哈！”赤鬼大笑。 “别啊……”幻日慌了。 幻日也知道跟着队长的好。 有队长保护着，杀的是荒原上的妖兽，等级提高的不知道比城里人快多少倍呢。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想回城，先得活下来，路还远着呢！回到城里以后，把宝石换成钱，就知道什么是苦尽甘来了！” 队长挨个拍了拍每个人的肩膀。 “龙枭，给那个小子喂完饭，就把他拖出去宰了吧。尸体用火烧干净，埋得远点。” “嗯。”龙枭应答。 生存。 不知从何时起，龙枭渐渐明白了这两个字的意义。 却又无视生存的残酷，茫然地、苟且地活着。 晚饭后，龙枭刚回到厨房里，身后的门就被重重地关上了。 肥厨从后面走进来，把地上的尿桶向龙枭这边一踢。 “去把这个倒了。” 龙枭不动。 “我要是不做呢？” 肥厨眼睛瞪圆。 “小子，你的骨头没你的嘴硬！” 他提起剔骨刀，在荡刀石上荡了两下，朝龙枭走了过来。 比龙枭高一头，滚圆的身子如一座山峰，以威猛的气势压了过来。 龙枭拎起一旁的屠刀，刀刃太重，速度很慢。 “三脚猫的功夫，刀法还是老子教的！” 肥厨伸出大手，一把抓住龙枭的刀，龙枭连人带刀，都被他蛮横地扯了过来。 他伸出短腿，一脚踢在屠刀的刀背上。 刀身的重量带动着龙枭一个趔趄。 力量相差太悬殊了。 肥厨伸出大手，抓住了龙枭的脖子，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高高地举到半空里。 另一手里的尖刀，向他的腹部刺来。 “噗！” 一阵钻心的刺痛。 肚子里一片冰凉。 肥厨用手把刀柄一转，刀刃拧了过来，滴滴答答渗出血来。 龙枭的后背冷汗直淌，疼得他差点喊出声。 腹部的白衬衫上，如开了一朵红色莲花。 “疼就叫出来啊！” 折磨人，是肥厨的乐趣。 他喜欢看着弱小者，在他面前求饶。 之前不断试探着，这一次做得更过分了。 这一刀刺得不深，他拔出刀子，又按着龙枭的头，撞在一旁的墙壁上。 “咚！咚！咚！” 猛力撞了几下。 龙枭的额头上一滩粘糊糊的血，一松手，他就缓缓倒下了。 “记住教训……” 肥厨转身，到门口的长椅上坐下。他用舌头舔了舔刀尖上的血。 “要是你敢告诉队长，我就每天捅你一刀。你的伤口刚一愈合，我就把它重新豁开。” 龙族血脉，伤口有慢慢愈合的能力。 肥厨又自说自话起来： “看见你，我就想起那些被我杀过的野猫……弱小极了，刚捅几刀，就没了力气，连挣扎都不会……我用刀子剖开细嫩的肚皮，它柔软得像一条毛巾，哈哈哈……” 第33章 神秘人的围攻 龙枭捂着肚子，躺在血泊里，眼神恶狠狠地盯着他。 “怎么，你想杀了我吗？” 肥厨慢慢咧开大嘴，笑了起来。 “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盯着我？你也就只会想一想了，弱者不配活着，你会像那些野猫野狗一样死去……” 他突然骂道，声音大得连墙壁都在震颤。 “这是一个狗日的世界！……” 龙枭虚弱极了，就这样躺着，在疼痛里睡去。 醒来时，已经是早餐时间了。 肥厨做着饭，搅动着大锅里的汤勺。队友们排着长队，在厨房门前打饭。 龙枭感到，即使到了这里以后，那噩梦般的生活也并没有好转。 也许，这就是命运吧。 掀起染了一团血迹的白衬衫，腹部的皮肤已经完好如初了。 绷紧着的腹肌结实有力。 皮肤深层还透着隐隐的疼痛…… 不知在矿洞下呆了多少个昼夜。 终于，到了起程的那天。 原本的3辆货车，加上从龙城抢来的5辆货车，都装得满满的。成色不太好的，就全都丢弃在密室里了。 每个人的背包，都塞得满满的，身后还拖拽着几个大袋子。 一行人出了矿洞，外面正是烈日当空，阳光刺眼。 “多久没见太阳了，阳光好刺眼。”煤球说。 矿上的旗帜不撤，等总部交接的人，过来收剩下的矿。 正往上走。 忽然，上方留守的四名剑士喊道： “有埋伏！” 弓箭手紧张起来，架起弓，对准陨石坑顶上。那里风平浪静，什么也看不到。 “准备战斗！” 冥玄带着剑士们往上冲。 “胆子挺大嘛，贪财不要命了！”赤鬼说道，“是来抢矿的？还是来挑衅血刹军团？死不足惜的蠢货！” 这时，陨石坑顶上轰隆一声响，几块巨石滚滚下落。 烈日晃得眼里一片花白，也什么都看不清。 上方留守的剑士，大喊着发出警告：“小心落石！” 刀剑碰撞声传来，看来上头已经和敌人打在一起了。 煤球猜测：“难道是龙城的人？” “他们不会来得这么快。”队长说：“爬上去，看看他们是谁！” “还真有人敢惹血刹军团的？” 赤鬼冲在第一个。 龙枭拎出那把屠刀，扛在肩头，跟着他们向前跑。 一块巨石向队伍前端冲来，冥玄筑起白雾屏障。 另一块巨石从侧面滚落，向后方而来，龙枭将屠刀提在身后，巨大的冲击力落在刀上，石块竟是碎成了两半。 屠刀本身就有着非凡的重量。 刀刃极厚，十分坚韧，能挡住任何东西。 只要插进沙土里，石块碰上了就会四分五裂。 他充当护盾，竖立起宽阔的刀刃，带着大家前进，这样的兵刃很适合冲锋陷阵。 崩裂的石块雨点般飞射，后方的幻日一不留神，肩上的宝石袋子滑了下去，撕裂开一个大口子。 宝石“哗啦啦”彩虹一般倾泻出去，混进地上的碎石里。 “哎呀！我的宝石！” 他弯下腰去捡。 煤球一见急了： “都什么时候了！先别管宝石了！” 又一块巨石滚滚下落。 煤球用火焰一炸，分成两半。 爆炸力把幻日推了出去，他翻了几个跟头，向坑下滚落了好几米，狼狈极了，满脸的土。 “这样的地势很不利啊！”煤球说。 上方的人能轻易看见他们的位置。 他们却看不见上边，石块全是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而来。 冥玄队长无暇分身。 他的白雾屏障挡在前面，转眼已经沉重地堆叠了好几块巨石。 青鬼立即上前，一道白色剑气贯穿了石块，这才破开阻碍。 “到底是谁！” 依然不断有滚落的巨石冲击着队伍，新人们狼狈地东奔西窜。 “妈的，明显是有备而来！”赤鬼说。 队长大喊着：“分散开，向上冲！” 幻日刚刚从地上爬起来，又有一块石头向他砸来。他抱住脑袋逃窜，幸好被龙枭一刀劈碎。 幻日彻底怒了。 “谁动老子的宝石，老子就和谁拼命！妈的，老子宰了你们！” 他抽出剑跑上去。 全员一鼓作气往上冲。 队长将剑插入地面。 一段冗长的吟唱完成后……周围的白雾，迅速渐渐扩散开，覆盖了整个陨石坑的坑底，白茫茫的雾气笼罩住一切。 顶上的人，再也看不见他们的位置了。 新人们在白雾的掩盖下，纷纷向上冲去。 龙枭一刀劈开一块巨石，锋利的刀刃，如同切碎豆腐一般。他才感到这把刀的与众不同。如闪电一般自如地穿梭于滚滚巨石之间。 白雾如一条诡异的飘带，向上横移。环绕住陨石坑的顶部，弥漫到上方敌人的头顶。 他们不再投掷石头了，纷纷拔出刀剑。 一步步后退，退到了白雾之外。 忽然，白雾之中，冲出一个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手里摇着猩红的血刹旗帜，如同地狱中的恶鬼一般，向着他们扑来。 愤怒的血刹军团，与他们厮杀在一起，刀剑激烈相撞。 对面的“敌人”，是50名手握武器的村民，人数虽多，但是表情十分木讷。 白雾围成一个闭合的圆圈，把他们统统围在其中。 “一个都别放过！” 队长说道。 这是血刹军团一贯的做事风格。 有仇必报，斩草除根！ 龙枭砍倒了几个村民。 发现他们连死时的表情都毫无变化。 仿佛被人操纵了一样……只知道战斗，即使受伤也毫无知觉。 往四周瞧瞧。 只见，不远处的一棵枯树下，有一个倒骑在马背上的神秘人。他带着大檐帽，身穿褐色风衣，一手正提着一只金色的怀表。 拉低帽檐遮住面容，半张脸被烫伤毁容了。 怀表摇摇晃晃，每来回摇晃十下，就发出一阵金色的闪光。 当金色闪光再次亮起。 队长忽然大喊一声： “这是催眠法术！大家别看闪光，躲进白雾里！” 几个人同时脱离战斗，向后一跃，跳进了白雾之中。 金色闪光过后，几人又忽然从白雾中出现。这一次，他们的位置都有了改变，出其不意，几把利剑同时贯穿了几名村民的胸膛。 接着，再跳进白雾里。 傀儡和真正的战士相比，反应迟钝，发挥出的战力不高。 有白雾掩护，血刹军团的反击游刃有余。 第34章 有没有刀都是战神 龙枭被三个村民包围，一个村民举刀砍来。 他轮动屠刀，巨大的力量直接把那人的胸骨撞碎。 又一个村民向他扑来。 转手轮动屠刀，碰撞在那人的刀刃上，刀子一下子被弹飞了，他的脖子也随之割断。 才挥了两下刀，龙枭就气喘吁吁。 这屠刀实在太沉了。 每一次刀尖重重落地，都砸开一个小坑，飘起一缕灰尘。 又一个村民冲来。 龙枭再次发力，沉腰将刀挥起，借着惯力抡动，迎着村民的脑袋。 “斩首！” 猩红血刃横切而过，一颗头颅冲天而起。 他铭记这句话： 无论杀人，还是宰畜生，都是一样的。 五、六个人围攻龙枭。 他此时已经没力气再挥起那把屠刀了。 双臂都在颤抖，肌肉酸痛。 这时，等级正好提升到了10级！ 他毫不犹豫地将10级技能“龙血铠甲”点亮。 一层血色的鳞甲慢慢覆盖上他的双拳，坚硬无比，表面散发红光。 铠甲的范围很小，只够覆盖住双手，但是对于龙枭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冲上前去，速度快极了，身姿迅捷如鹿。 迎着最近的一个村民的脸重重砸去。一拳就将他轰出几米远。 再次前冲，直拳砸落。 怒气值在他不断进攻时，飞速增长。 终于，怒气值积满了，身上爆发而出一道猩红血雾，将周围人震退数步。 村民们同时挥刀劈下。 刀刃砍在他结实的肌肉上轻飘飘的，全都不能深入。他的身体在龙血的高温蒸腾下，如同钢筋铁骨一般坚硬。 龙枭背部和双臂的肌肉猛然发力。 震开了肩上和后背的刀剑，忽然身形一闪，原地消失。 化作一道飘荡的红影，出现在每个人的身后，一拳接着一拳。 村民的胸口、后背，凹陷了进去，印出了一个个拳印，血慢慢填满了窟窿，倒了下去。 肥厨一手拿着剔骨刀，一手拿着鸡腿，边吃边打。 将两个村民夹在腋下，身躯旋转，转得他们昏天黑地。 又用两只大手，将他们的脑袋向中间一推，“啪”地撞在一起，像两个西瓜一样撞裂。 有敌人从前面跑上来，抱住肥厨的大腿。 另一人从后面抱住另一条腿，想要控制住他。 其他人大喊着举刀挥砍。 肥厨挺起肚子向前一拱，弹性十足的肚皮，把前边的人拱飞了出去。 屁股向后一坐，把身后那人坐成了肉垫。 挥刀的人吓傻了，肥厨三下五下，剔骨刀在他们面前一晃，就把他们的面皮剥个精光，只剩一张红脸。 白雾渐渐散去了。 地面上尸横遍地，这些喽啰傀儡，清理起来毫不费力。 倒骑马的神秘人看见大势已去，灰溜溜地往后退。 冥玄队长大喊一声： “抓住树后的人！别让他跑了！” 箭矢齐齐朝他射去。 “咻咻咻！——” 神秘人单手向前一指： “光盾！” 弓箭纷纷掉落在地，如撞上一面透明的墙。 煤球焦急察看对方的信息，却显示一片空白。 “他的个人信息隐藏了！你们有感知能力强的人吗？” 当人物等级高于30级时，需要具备“感知”能力，否则无法查看到对方信息。 队伍里的人都束手无策。 “别让他跑了，否则连对方的来历都不知道。”青鬼说。 弓箭手急忙放箭。 冥玄挥起一道白雾，环绕住神秘人的后方。 “别想走！” 神秘人的马蹄刚刚踏入环形白雾，冥玄的身影一瞬间就出现在那里。 他在白雾中的移动速度，是平常的五倍。 白色剑刃刺破白雾向神秘人而去。 神秘人不慌不忙，手指在身前一划，一道金光亮起。 “止戈！” 冥玄突然感到手中的剑异常沉重。剑尖不受控制地沉沉坠落在地面上，竟是再也提不起来。 他眉心一拧，顿时杀意暴涨。 背后的黑色斗篷鼓胀起来，一阵飓风从脚下冲出。白雾中无数亡灵手握兵刃，嘶鸣着朝神秘人劈砍而去！ 前头的亡灵挥动一把巨斧，将他连人带马一同斩碎，裂口处却闪出一道耀眼的金光。 “辉耀！” 神秘人说了一句，声音缥缈。 马匹和他的幻象，瞬间在不断暴涨的金光中爆炸了，把骷髅兵炸碎一地。 冥玄被金光刺得睁不开眼睛，用手遮住眼前，向后倒退一步。 “血刹军团……你们做的坏事越多，罪孽就积得越深……总有一天，因果轮回，报应会找上你们……让你们偿还！” 金光消散，神秘人留下这一句，已经消失不见了。 “我不怕！”幻日高声说，跳起脚来叫嚣，“告诉阎王一声，坏事是我做的，但老子不还，嘿，老子不还！” “是幻象分身……这是西海岸的法术。”煤球说。 大家向队长的方向聚拢。 “被他跑掉了！” “咱们什么时候有过西海岸的仇家，回头问问团长有没有线索……”青鬼说。 冥玄四处望望，茫茫荒野上，一个人影也没有了。 赤鬼说，“别让我再碰见，不然一定弄死他！” 白雾完全散去了。 空地上，村民们的尸体狼藉一片。 两名剑士把地上的尸体，挨个又用剑捅了一遍，确认他们真的死了。 幻日说道： “队长，把这些尸体挂在树上吧！让路过的人看见，惹血刹是什么下场！” “你小子！”冥玄笑骂：“越来越有血刹的样子了！” 幻日沾沾自喜。“那当然！” 他摇晃着树上的枯枝，看是否结实。在树下又蹦又跳，兴高采烈地指挥着新人们。 “快！动作麻利点！” “挂这里！……这儿再挂一个！” 附近一片荒凉，就只有这一棵枯树，十分高大。 路过的人，远远的，就能看见满树的“花朵”。 寒鸦枯树，再加上矿洞周围飘满血刹军团的旗帜，估计没人敢来了。 煤球打趣说： “幻日，你不去捡宝石了？” “哎呀，我给忘了！捡，别动，给我留着……” 幻日跳下了树，急得拍着大腿。不一会，就把一袋子宝石从坑底搬上来。 冥玄坐在树下休息。 肥厨很殷勤地端来水和小肉干，为队长补充体力。 虽然他已经达到了30级，但是战斗持续了这么久，法力大量消耗，也需要休息一会。 “队长，圣城什么样？好玩吗？”幻日问。 “你到了就知道。” 很快，就要回圣城了。 这是龙枭加入血刹军团后，第一次回圣城。 那里是他们的家。 “我们起程吧！” 几匹黑色战马被牵来了。都喂足了草料，洗刷干净，毛色发亮。 战士们每人骑上一匹战马，一队人扬长而去。 荒凉的深坑旁，只剩下一棵挂满了尸体的枯树。黑幽灵从远方聚拢过来，围在树下，睁着幽绿色的眼睛。 天色渐晚。暗淡的天光把树影向远方拉长，几只漆黑的乌鸦落在树杈上。 白天，是活人的世界； 晚上，是死后的世界。 第35章 灾难后幸存的女孩 末日浩劫的那一天，如血的夕阳坠入了地平线。 黄昏的光线猛然被黑暗吞噬，一道支离破碎的裂缝划破天空，拖着长尾的陨石接连砸落。 火雨纷纷，狂风呼啸着席卷了大地。 在山坡上的少女脚步一个踉跄，黑发扬起如同一张错综复杂的网，吹痛她的脸颊。 最大的一颗陨石，正向她所站的山坡而来！ “快跑！——”身后的村民狂奔，篮子里的鲜红果实掉落一地。 陨石越来越近，燃烧着火焰，吞没了整片天空，飞速地接近地面。 赤红的蘑菇云参天而起，山脚下的森林被砸出一个深渊般的巨坑。 洛儿瘦弱的身躯被冲击力抛飞了出去。 沿着山坡滚落，一阵天旋地转。 粗布衣衫上沾满了荆棘和泥土，耳朵里一震翁鸣。 烟尘遮蔽了天空，熊熊大火燃起，空气炼狱一般滚烫。妖魔如滚滚黑潮，从森林中涌来，向着城墙奔窜。 击碎的陨石块，纷飞落下。砸毁了山脚下一大片村庄，哭喊、尖叫、呼救声，充斥耳畔。 一大片脚步，从她跌倒的身躯上跨过。 “妖魔来了！” “快逃！” 洛儿艰难地支撑起身体，用尽全力奔跑。 妖魔的速度比她更快，一大片妖魔跑过她的身边，漆黑的脊背和长长的毛发，如汹涌海水漫过。 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妖魔，从她的头顶上跃过。落地后四爪腾起烟尘，一口咬住跑在前方的村民脖颈。 猛力一扯，那人的头颅连同着肩膀的皮肉，被硬生生撕扯下来。 滚烫的热血，如喷泉一般洒向天空，溅了洛儿满脸。 她惊叫着，在血污中瞪大黑白分明的双眼。 恐惧淹没了知觉。她忘记了跌倒的疼痛，疯了一般朝前跑去。 “这是一个噩梦……” 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在了她的后背上，疼痛撕裂开胸膛。 两脚渐渐离地，如断了线的木偶一样无力地垂着。嘴里涌出一大口鲜血，颤抖着呛咳出血沫。 妖魔的一根獠牙，从后背贯穿出来，淋漓着鲜血，以一个月牙的弧度指向天空。 洛儿的身体随之腾空，视线渐渐抬高。 看见了墙根下的荒草，高大的城墙……城墙上方的士兵们。他们面色焦急，不断射出雨点般的箭矢。 离城门只有百米远了。 脚步却终止在这里。 苦涩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淌。不敢动，挣扎只会让伤口更疼，疼得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妖魔猛地一甩头，将她甩飞了出去。 她的身体像没有重量的破布袋，随风飘落在远处，落进一片横七竖八的尸堆里。 一大片妖魔从她头顶踩过。 它们对死尸不感兴趣，追逐着前方奔跑着的猎物。 血海上燃起大火，箭尖上亮着火焰，点燃了城下枯黄的杂草，把堆积成山的残肢断臂，焚成了黑烟。 流淌着蓝色脓水的妖魔尸体，插满箭矢。浓浓的血腥味呛得她作呕。 圣城的城门，轰隆隆地打开，吊桥放下。 威风凛凛的赤炎城主走了出来。 他手中握着法杖，身披金色铠甲。身后的银甲护卫队战士，红色披风在风中翻飞。 “拦住妖魔，不能让它们进城！——” 洛儿的视线渐渐模糊了。 身体失去知觉，眼中一片猩红。身下满是粘稠的污血，渗透进地面的沙土里，很快蔓延成漆黑的一大滩。 “村民们都撤离了吗？” “都逃进城里了……从来没有过这么多的妖魔……”士兵的声音颤抖，“城主大人，再不关城门就来不及了！” 赤炎城主沉思片刻，望着滔滔如洪水涌来的妖魔。 “关城门！” “城主大人，您不能在城外！” “听我命令，关城门！” 护城河的漆黑河水在烈火下抖动。 城门缓缓关上。 赤炎城主以身躯化作火焰，围绕着圣城组成一道火墙，足足燃烧了半月之久，抵挡住了外面汹涌而来的妖魔。 洛儿从昏迷中醒来，眼角凝着潮湿的泪痕。 一片冰凉的梦境，薄沙一样退潮…… 睁开眼睛，街面上人们的鞋子来来去去。 她躺在难民安置点的一张冰凉的草席上，耳边有陌生人的交谈声，还有轻轻的哭泣声。 身体太虚弱了，胸口一阵剧痛。 “啊，她醒了！” 唐梦凡一脸担忧地凑上来，温暖而柔软的胸口遮住她的视线。如两颗硕大饱满的果实，向下坠着。洛儿心想，怪不得她总喊着腰酸。 一个男医师，伸出手掌在洛儿的额头上探了探。他坐在洛儿身旁，几缕银发从肩头垂落，眼眸是冰蓝色的，眼神却很温柔。 “没有大碍了，休息几天就好了。” “这是医师白圣野！”唐梦凡说，“圣城里最有名的医师。给难民们看病，还不收一分钱。要不是他从死人堆里把你救出来，你就死在城外了！” 洛儿艰难撑起身体。 “谢谢……” 才发现，胸前竟是一个漆黑的窟窿，后背和前胸全都被掏空了。 用拳头比量了一下，大洞和拳头直径一般大小，手甚至可以伸进去。 边缘的肉被火烤过，焦黑焦黑的。 “你的体质很特殊。”医师说，“没了心脏还可以活，脉搏居然也在。你是傀儡师吧？” 洛儿手边摆放着一个古朴的匣子。 里面有四个还未雕刻五官的木偶人。 她的体内，就缠绕着如傀儡丝线一般的红线。仿佛有生命般游动着，代替心脏连接了条条血管。 “嗯……” “真奇怪，没了心脏也能活吗？”唐梦凡很好奇。 “这是冥族发明的法术。他们把肉体炼化成不死之身，制成傀儡操纵。甚至能把灵魂赋予傀儡。” 白圣野声音清朗。 “我先走了，你照顾好她。要是疼的话，就去买止疼药……不过大概是断销了。” 他拎起药箱起身，向人群中走去了。 唐梦凡的心思都在洛儿身上。 “你可算醒了！担心死我了！” 她对别人的事，比对自己的事还着急。 洛儿坐起身，脸上带着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冰冷。她有小巧的五官，忧愁而惹人怜惜的眉眼。 不如唐梦凡妩媚妖艳，却是邻家妹妹一般的乖巧。 第36章 乌托邦变成了恶托邦 “死了好多人，城外都是妖魔，大家都被困在游戏里了，根本出不去。城里容不下这么多难民，只能在街上搭木棚。你都昏迷两天了……我们现在去哪？” 唐梦凡没什么主见，全都依赖洛儿。 在学校时，她俩同住在一个寝室里，也是同班同学，关系亲密。 “先去城里看看吧。” 洛儿把一条黑色披风裹在身上。 昏暗的天幕渐渐阴沉，街道上一片混乱。 被妖魔咬断了手脚的难民，绝望而麻木地躺在路边，除了咒骂这个世界，只剩下等死。 到处是伤心惨目的景象。 沉重的气氛笼罩在每一条街上。 像洛儿这样能捡回一条命的，算是幸运了。 想起游戏公司的宣传口号：“这是一个崭新的世界！这是一个完美的世界！” 如今听来，像是讽刺。 “洛儿，我饿了。”唐梦凡说。 只有挨过饿的人，才明白，人们会渐渐因为吃饭而抛弃尊严。 末世下，她再也没有多愁善感了，没有了矫情。 两人走到一个出售食物的店铺前。 武狼帮的帮众聚在门口，这里归他们管。 他们胳膊上都纹着狼头纹身，手上带着铁爪，是一个格斗家帮派。从前在圣城很有名号。 “我想买个面包。”洛儿说。 帮主名叫武狼，倚在店铺前的柱子上。慵懒地用手指挖了挖耳朵，又用臂上的铁爪梳了一下头发。 这是他习惯性的帅气动作，将遮住半张脸的长刘海，潇洒地甩到一边。 “面包1000铜币，水500铜币。” 他看见唐梦凡，用不怀好意的眼神，打量着她的脸蛋和身材。 唐梦凡瞪圆了眼睛： “你是强盗啊？面包以前才10个铜币，现在怎么1000铜币了？涨了一百倍？这样抬价，官兵不管你们？” “呵。” 武狼阴阳怪气地说：“我们武狼帮，就是奉了上头的命令，向难民出售食物。城外的田地没法种了，哪有吃的啊，现在面包比武器还贵！不吃就滚蛋！后边排队的人多得是！” “就是，不吃把路让开！” 后面的人，粗鲁地把她俩扒拉到一边，拥挤上来。 “大哥，能不能便宜点……” “一口价！不买就滚！” “买买买，一整天没吃东西了。给我一个面包，两瓶水……这是2000铜币，给您……” 武狼接过了钱，从架子上拿食物给他。 “岂有此理！”唐梦凡生气极了。“气都气饱了！都是一样被困在游戏里的玩家，就不能互相照顾吗，这种事没人管吗？” 这时候…… 有个脸型方方正正的男孩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圆盾。 “谁让你们这么卖东西的？” 他身材魁梧，话语耿直，一身正气。 唐梦凡窃喜，站在一旁看热闹。“你看，终于有人站出来说话了！” “多管闲事！” 武狼瞪着眼睛，一拳就打在他的盾牌上。 只一拳，他的盾牌就被穿透了。 又三拳下去，他的盾牌被砸成一团废铁，踩在了脚下。 方脸男孩愣住了。 “帮主威武！” 武狼帮的人纷纷叫好，周围人也起哄。 “知道厉害了吗？”武狼说道，“没点本事，还敢来管闲事！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是鼻子长得像大侠，还是嘴巴长得像大侠？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你想逞英雄，是这块料吗？别做早死鬼了！” 方脸男孩恼羞成怒。 “我不信就没有公正可言了！赤炎城主还在的时候，你们敢这样横行霸道？别人不管的事，我石大诚一定要管！” “呵，笑话。” 他忽然朝武狼扑了上去。 却根本不是武狼的对手，一下子就被武狼扫腿按在地上，朝他的后背猛踢。 一群帮众围过来，对着他嘲讽。 “先练练本事再来吧！哈哈，我们帮主可是打遍天下无敌手！还敢在他面前卖弄拳脚？” 围观的人看着心疼。 却都不敢说话。 “何苦呢，替别人出头？武狼帮是大帮派，惹不起的……” “世道就这样，认了吧……” 遇到这种事，闷声吃亏的人，永远比发声的人多。 石大诚被揍得鼻青脸肿，扔到了街上…… “想吃面包就拿钱！天下没有免费的饭！废物活该饿死！”武狼说道。 唐梦凡和洛儿没有钱。 悄悄地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两人拐到一条偏僻的街上。 这几天，大小帮派都在为了生存抢夺资源。 强横一些的，甚至挨家挨户地搜刮，把住户赶出屋子，自己住进去。 所以家家户户都紧锁着门。 经过了几次狭路相逢的交锋之后，各大帮派按照实力强弱，划分了大小不一的地盘。墙上涂鸦着他们的标志。 黑虎帮、武狼帮，是其中最大的两个帮派。 “秩序全乱了，城里没有安全的地方……”唐梦凡忧心忡忡。 两人脚步太匆忙，在巷子口的转角处，和一位大婶撞了个满怀。 “呦！没长眼睛啊？” 大婶立起眼睛，眉目间闪过一丝凶恶。 “对，对不起……” 唐梦凡赶紧道歉。 当看见唐梦凡抬起的脸庞之后，大婶突然变得和颜悦色。 “呦，两个小姑娘，多可怜呐，是落难的人吧？” 大婶的穿着打扮，像是本地人。 唐梦凡摆出楚楚可怜的样子： “大婶……我们两个没地方去，连饭都吃不上，能不能收留我们？” “这……唉。”大婶装作为难，“好吧，我也是一个人住。家里有一张空床，你们不嫌弃的话？跟我来吧。” 大婶瞄了她们一眼，转身向窄巷深处走去。 唐梦凡喜出望外，赶紧跟上。洛儿却提心吊胆。 走到偏僻无人的巷子尽头，前面的路被矮墙截断了，四周寂静无声。 一间简陋低矮的小屋，靠着矮墙。 “这就是我家，进来吧。” 大婶推开屋门。 一盏小油灯被点亮了。 两人探头探脑往里望。 外屋是个带炉灶的小厅，里屋是卧室，左右各摆着两张床。 “我给你们去弄点吃的，你们先在这等会……多可怜啊，两个小姑娘，孤苦伶仃的，回不去了吧？……” 说着，大婶退出门外去了，轻轻关上了屋门。 将门“咔哒”落锁。 洛儿没多想，也许大婶每次出门，都有锁门的习惯。 “今天不用露宿街头了！” 唐梦凡松了口气。 她毫不拘束，直接走进了里屋，坐在小木床上。 “大婶家也太穷了……你找找，看有没有水？” 洛儿四处看了看，没有盛水的容器。 炉灶旁堆的是些简陋的生火做饭的用具。她走到门口，推了推门，没有开。 透过门缝，看见大婶正和门外一个男人交谈着。 “两个姑娘姿色都不错，你就给我10张金票，也太少了……” 洛儿向后退了两步。 “怎么了？”唐梦凡问。 洛儿害怕起来，“那个大婶，要把咱们卖了，门被反锁了！” “啊？那怎么办？” 第37章 你还敢相信人吗? 洛儿走到卧室窗口，向外面望了望。 “咱们跳窗户！” 窗户在房子一侧，窗外连的是一条死胡同，后面有墙堵着。 两人悄悄推开窗，无声无息地翻过窗台，踩着地上一个大水缸，落到了地面上。 就听见墙角那边，大婶和几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准能卖个好价钱……” 就算走这里，要逃出去，也只能经过房门。 但是没别的选择了。 “嘘……”洛儿抄起墙角摸到的一根木棍，“我们趁他们不注意，就跑！” 两人紧贴墙根，绕到屋前。 门口的一片灯光洒落在街面上。街对面，有两个持刀的男人。门前，一个男人手里拿着绳子，和大婶说着话。 “一共三个人……” 这时候，大婶要进屋了，她开了门锁，拿绳子的男人跟着她进门。 洛儿将唐梦凡的手拽紧了，喊了声： “跑！” 唐梦凡惊叫着向前跑去。 大婶这才反应过来：“哎呀！跑了！” 后面传来呼喊，两个拿刀的手下，立即拦了过来。 洛儿才跑了几步，就被两个壮汉挡在身前。 她把木棍挥舞着。 “抓住她们！” “别伤了她们！”带头的男人大喊一声：“尤其别伤了脸蛋，快把她们抓住！” 两个手下谨慎地靠近：“你们没处跑了，老实点……” 他们朝洛儿扑过来。 洛儿吓得闭上眼睛尖叫一声，狠狠砸下木棍，正砸在一人的头上。 “哎呀！” 另一个人，抱住了洛儿的大腿，把她扑倒在地上。 唐梦凡趁机跑了出去。 刚跑出几步，转回身举起法杖。 “放开她！” 不知是哪来的勇气，她手臂颤抖着，嘴里迅速吟诵咒语，法杖顶端凝聚起一团耀眼的光芒。 “是魔法师？！” 三个男人一愣。 他们都是普通村民，侥幸在乱世里活下来，根本打不过魔法师。就算是低等级的魔法师，攻击力也很高，中了法术可能丧命。 “我的个天……” 大婶连忙躲回了屋里。 两人放开了洛儿，连忙后退。 “你别冲动！我们放了你朋友，你把魔法收回去！” 洛儿趁机起身，连滚带爬往前跑。 这团耀眼的光芒更盛了，刹那照亮了黑夜，然后汇聚成一个光球，飞速向几人砸去。 几人拼命地逃，有人一个箭步窜到了土墙上。 光球追着他们，吓得他们在窄巷里抱头鼠窜。 最后，依次打在他们身上。 血量+50…… 血量+50…… 血量+50…… 三人这才反应过来…… “什么？治愈魔法？！” 唐梦凡拉起洛儿的手，拼命往前跑。 “快跑！” 大婶气急败坏地拍着大腿： “一个治愈系的魔法师，把你们吓成这样！……快去追啊！别让她跑了！” 两人用平生最快的速度，一口气跑出半条街。 “救命啊！救命啊！” 跑过前面的胡同，一队官兵正脚步匆匆地经过。 看见一队潇洒的银色铠甲，两人十分惊喜。 “太好了，我们得救了！是护卫队！” 圣城护卫队，不归城主和任何势力管辖，是自发组成的正义小队。 圣城城主的手下没有直属军队，只有少数的亲卫队。城内守卫、治安、巡逻等工作，都由护卫队负责。 但当她们跑出黑暗，以为终于得救了，才猛地发现，为首的队长，正是黑虎。 那个凶恶的黑虎帮老大，现在摇身一变，成了主持“正义”的队长。他满脸胡茬，肩扛巨锤，身高如一个小巨人。 “什么事啊？瞎嚷嚷什么呢？” 两人面色苍白。 洛儿强装镇定，指着身后追上来的人： “他们要绑架我们……” 事到如今，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护卫队”身上。 “哦？” 黑虎挑起单边眉毛，粗声说：“在我管辖的地界上，干这种事！是不把我黑虎放在眼里吗？” 两个手下正好跑过来。 一看是圣城护卫的队长，立即扔掉了手里的刀，跪在地上。 随后而来的主子，赶忙跑到黑虎面前。 “大人，自家人。误会了，误会了。” 他从腰间解下一个钱袋，偷偷递到他手上，耳语了一番。黑虎面露贪婪。 洛儿立即明白了。 “这队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串通一气了！”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慌忙又往前跑。 “跑！” 借着夜色，沿着复杂曲折的胡同，左拐右拐，晕头转向，终于摆脱了追杀…… 黑虎拿了贿赂，也懒得管这些琐事。 圣城，成了一座无主之城。 往日的秩序不在。 不法之徒猖獗，正义荡然无存。 进入这个世界，本是一片空白的。人们会把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子？乌托邦？还是恶托邦？ 全由自己做主。 凌夕站在魔刹酒吧二楼的阳台上。 手扶着围栏，凭栏远眺，满目皆是疮痍。 食腐鸟斜飞过天空，风渐冷，乌云笼罩了黄昏的天幕，城外传来一片妖魔的呼号。 由赤炎家族世代守护的这座城，如今却残破不堪。 “火种熄灭了，赤炎家族后继无人……”他感慨，“一支绵延万年的尊贵血脉，就这样断绝了。” “光明强于黑暗，大陆才有未来。没有了赤炎，蛰伏于黑暗中的势力，都将会崛起……” 圣城的城主殿，被称为“圣城的头脑”。 魔刹酒吧，被称为“圣城的黑暗之心。” 这里是血刹军团的大本营。 各条街道，如条条血脉，流向这颗黑暗之心。 0号研究所、魔法协会、兵工厂、制药厂、繁华的黑街……全都汇聚向西南方的这一点。 凌夕虽然与世无争，但是一言一行，都牵动着大陆的命脉。 城主不在了…… 圣城的这颗黑暗之心，要开始跳动了。 天上下起了小雨。 夜色如墨，滴滴冷雨，斜斜坠落。沿着屋檐流淌成小河。 “好冷啊……” 走在窄巷中的两个女孩，摩擦着胳膊，单薄的衣裳早已被冷雨浸透。 “要是再不找个地方过夜，我们会生病的……” 唐梦凡说。 洛儿一只手习惯性地探进右边斜跨的傀儡匣里，抚摸着里面静静沉睡着的木偶人。 目光流转，沿着雨幕下漆黑沉静的屋脊向远处望去，看见山坡上废弃的神殿里，窗口的火光一闪而逝。 “我们到山上去吧，有个废弃神殿，也许没人，总比露宿街头好得多。” 穿过雨幕，向黑夜中唯一的那一点光亮走去。雨点淅淅沥沥，敲打在肩头。 这是位于城西的一座小山坡。盘踞而上的石阶被雨水冲刷得光滑黑亮，两侧是茂密的林木。 唐梦凡向后退了退。 “我不要去这种鬼地方……像个鬼屋。” “越是没人的地方，越安全。城里你还敢去吗？还敢相信人吗？” 第38章 灵魂的四分之一 山上的雨更大了，没有遮拦地淋下来。 两人沿着石阶，朝黑暗中摸索。 光秃秃的山顶上，孤零零地耸立着一座废弃的神殿。 “到了。” 神殿的门紧闭着。 四周的窗户都破碎了，如一座空洞的乐器，被狂风吹得呜咽作响。 “我还是有点怕……”唐梦凡说。 “门上挂着蛛网呢，肯定没人，不怕。” 洛儿推了推门。 这时，一抹光亮，从窗户的折射中透了出来，黑暗中一闪而过。 两人慌张地向后退。 门竟从里面被打开了。 一个手持火把的少年站在那里。他身穿白袍，姿态优雅，面容俊朗，低垂着疲惫而忧伤的眼眸。 “舒天？” 洛儿一眼就认出他。 “啊？”唐梦凡一愣，“怎么是你？” 是同班的班长，学习成绩最好的孩子。 “乱世里还能遇到熟人……太不可思议了……”唐梦凡惊讶。 “你们进来吧……” 舒天淡然地转身。 回到空旷的神殿大厅，火把插在墙上，火光映照着四周的墙壁。 “舒天，你怎么在这？”唐梦凡问。 “我不是舒天了。”他说，“凡人的身份，凡人的感情，我全都已经抛弃了。” 唐梦凡一脸诧异。 “啊？舒天，你疯了……” “我早就不在现实之中了。人与人之所以争斗，就是因为劣根性，只有神明的指引，能让我们净洁无暇。我必须远离尘世，向着真理、向着太阳下那道闪耀夺目的天梯攀登……” 唐梦凡咳嗽了两下。 她头发全湿透了，冷得哆嗦。 “我们想在这里留宿……但是不想和你在一个屋子里。可以吗？”她嫌弃地说。 舒天盘膝席地而坐，脸上无喜无悲，好似面具那样平静。虔诚地翻开膝头那本书。 “二楼有空房间，不要打扰我。我要抓紧时间研究神明留下的话。” 洛儿好奇地问： “你读的是什么书？” “纯白之书。” 这本书，确实与众不同，封面崭新而纯白，看不出年代感。 上面画着一只高悬天空的全知之眼，五彩眼眸中打开一扇纯白之门，门里垂下一道金色天梯。 “这是永恒之物。”舒天说，“这本书无法被刀刃破坏，无法被火焚毁……是神遗留在人世的智慧，是通往天界之路的钥匙。这些文字我明明从没有看过，却像早已铭刻在心底一样。仿佛前世的自己，在指引今世的自己。” 他的神态肃穆。 四周高大的书架，顶到了天花板，想必从前有很多书。现在全是空的，只有寥寥几本被丢弃在地上，落满灰尘。 舒天说道： “那些书……全被无知的人拿去烧火了！他们把所有能抢的东西都抢走了，就离开了这里。但是真正的智慧，是不会被夺走的。不会因烈火与刀剑而改变。” 唐梦凡打了个哈欠。 “这里真是什么值钱的都没有。我困了，我们去楼上吧。” 她们沿着螺旋阶梯向楼上走，检查了那些漏风的窗户，确认了周围安全。 二楼空空荡荡。 许多个拱门隔开了房间，像个会场，互相连在一起。 “听说叫白衣圣教……”洛儿说，“是原住民信仰的神。” 每面墙上，都有精美的浮雕。画着一位温柔的神明，和她的教徒们行走在一起。 她们找了个避风的角落，将睡袋铺开。 睡袋里一片冰凉，好像睡在两片铁板之间。 “好冷啊……”唐梦凡蜷着身子，喃喃说，“好不容易遇到熟人，却是个疯子。我记得舒天不是已经……他妈妈来学校办退学手续，胳膊上还缠着黑纱，一直抹眼泪呢，哭得可伤心了。好多人都在办公室门口看见了。” 洛儿也记得。 唐梦凡细思恐极：“我们看到的不会是他的鬼魂吧？相貌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完全变了个人。” 洛儿翻过身，辗转反侧睡不着。 “也许他自由了。” 这一晚，她睡得昏昏沉沉。 冗长的梦一个接着一个…… 第二天一早，淡红色的阳光落入高大的神殿里。 洛儿先醒来了。 看见唐梦凡熟睡在自己身旁的样子。红扑扑的小脸蛋，饱满如苹果，嘴唇微微张着，睫毛天生就很长。和普通女孩子没什么两样。 有一瞬间，洛儿觉得： 如果真有天使能带走苦难，她希望降临在唐梦凡身上。 洛儿走出神殿大门时，舒天已经不在了。悬在墙壁上的火把已经燃尽了，冷冷的灰烬掉落一地。 脚下是被雨水清洗过的草地，泥泞而芬芳。 回过头来，看见这座破败的神殿正中，是一扇巨大的拱门，正被阳光镀成金色，和书上画的那扇通向天际的门一样。 真理之门。 门的上方，高悬着一只巨大的镶嵌着五彩宝石的眼睛。 全知之眼。 俯瞰着人们的悲欢和命运。 从山坡上远远眺望。 城墙外面，森林一片焦黑。旭日初升，妖魔如黑色的蝼蚁，在城外徘徊。天空一片阴霾，远处的地平线上，烧着漫天的红霞。 冷风中，洛儿裹了裹身上的斗篷。 唐梦凡也走了过来。 她们紧挨着坐在草地上，脚靠着脚，望着火红的太阳出神。 “真好……我们还活着，还能见到太阳。你说这个太阳，和我们在那个世界里见到的太阳，是一样的吗？”唐梦凡说。 “不知道。” 洛儿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子，慢慢松开，流沙如金线缓缓滑落。 她茫然若失。 “我们回不去了。” “我不想回去。”唐梦凡斩钉截铁地说。“回去干什么？遭人嫌弃？过苦日子？我才不会给我的爹妈养老送终呢。” 她脸上的倔强，就像洛儿第一次见到她。 小学的时候，走在操场上，就看见唐梦凡突然和人打起来了……打得很凶，她扭着瘦弱的胳膊，不服输地扯住对方的头发。因为那个同学，骂她是：婊子生的。 洛儿从来没见过她流眼泪。 无论是如何被同学欺负。 上了中学，有一天午休。唐梦凡当着许多同学的面，踹了自己妈妈的肚子，就在学校门口。 她骂道：“你不该把我生出来！” 这件事在学校里，像笑话一样传。 只有洛儿觉得伤心。 “我就算死在这个世界里，也不会回去的。”唐梦凡说。 第39章 收视率全靠你了 冷风呜咽，唐梦凡突然朝风里，用尽最大的力气喊： “我妈是个婊子！——” 她大口喘着气，胸腔因痛苦而发闷。 就算喊出来，心中的压抑也不会减少一丝一毫。 “这个世界上，唯一会对你好的男人，就是你的爸爸。他不想睡你，也不图你什么。除此之外，你不会再遇见好男人了。但是我没有爸爸……我妈又改嫁了。嫁给那个麻将馆的老头，他色眯眯地盯着我看……” 无论生活有多苦，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她总是高挑着眉梢，一副“老娘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对有些人来说，这里是末日。 对于她来说，却是重生。 “我不会再回去了，那个世界，没什么可留恋的。我们这样的人，没有去处……” 洛儿紧紧抓住她的手： “我们不回去了，我们再也不回去了……” 想起那天放学，洛儿回寝室，看见门把手上挂着一条丝袜。 没明白是什么意思，推开门进去了。 门刚开了一条缝。 看见唐梦凡正骑在一个男生的腰上，舒服地扭动着。 洛儿慌忙关上了门。 她靠在昏暗的走廊墙壁上，脸上火辣辣的，心脏怦怦地直跳。 不一会，那个男孩子急急忙忙从屋里跑出来了，一阵风似的从走廊上跑远。 洛儿走进屋，装作若无其事。 唐梦凡数着手里的一叠钱，轻喘着，身上微微带汗。她只穿着内衣内裤，被子盖在腿上，脸上是诱人的潮红。 “你都看见了吧？” 洛儿爬上对面的小床。 “嗯。” 她倒觉得是自己莽撞，打扰了别人的隐私。 “那个人是你男朋友吗？” “怎么可能。”唐梦凡耸耸肩，“他不配，谁都不配得到老娘的心。” 洛儿难以理解。 “钱有那么重要吗？” 唐梦凡一笑，她的目光如荡漾的秋水。 “不然呢，因为什么，因为爱吗？别傻了，爱都是免费的。只有你这样的小孩，才相信爱……被人家白玩，最后人财两空，那才是傻呢！” 唐梦凡掀起被子的一角。 得意扬扬地捻出一大把钞票，展成扇子挡住微笑。 “看！” “这么多？” 洛儿有点吃惊。 “赚够了钱，我就能离开家了！” “不怕将来后悔？” “后悔？没有后悔。换个地方，换个身份，谁知道你是谁？到时候穿金戴银，满身名牌，受人尊敬！人因为穷而没有尊严。为了表面上的光鲜亮丽，为了表面上被人瞧得起，背地里那些肮脏，又有什么呢。我告诉你，你觉得我可怜，我反而觉得你们可怜。这世上只有一种苦：叫做穷苦。” “为什么糟蹋自己？” 她坚强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迟疑。 “因为……我觉得离我妈妈更近了。我每一次糟蹋自己，每一次痛到窒息，就能更理解她了。我爱我妈妈。所以我死时要像她一样。只有毁了自己，我才心安理得……” “谁也救不了我。”唐梦凡对着镜子涂出烈焰红唇，“因为我恨自己。” 日复一日，城门紧闭，被围困在城中的人们，在绝望中崩溃，掀起了一场场暴动。 小城主为了平复民意。 组织起“护城军”，下令清扫城外的妖魔。 这支军队，足足千人，鱼龙混杂。身披铁甲，整齐列队，站在城门后的空地上。 黑虎和武狼，任正副将军。他们是想借此机会，在城中树立威望。 一门之隔，外面是数不尽的妖魔。 曾经的绿树、村庄，早已被踏平，满眼的破败凄凉。 黑虎将军在阵前鼓舞士气： “兄弟们！半月以来，这是第一次打开城门。如果成功了，我们就可以夺回果园和农场，外面的物资也能送进来。为了圣城！拿起武器战斗吧！” 众人呐喊：“为了圣城！” 他们之所以加入，是因为会按杀妖魔的数量计算军功。 有了军功，就可以荣升贵族行列。 所以，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参与行动。 小城主由亲卫队护送着，姗姗来迟。 他年仅10岁，懵懂无知。只因为身上有一点点和赤炎的血缘，就被推举为城主。 战战兢兢地坐在阔大的马车上，一脸茫然。 一个白胖的大臣，两手插在衣袖之中，走下马车，漠然地站在一旁。 “城主大人，护城军准备好了，只要您下令，大军即刻出征。” 珠帘后面的小城主，声音颤抖： “我，我做不到……” “城主大人，您只需要下命令，让他们出城。” 小城主攥紧了拳头，发出低微的啜泣声。幸好躲在帘子后面，没人看见他丢人的样子。 “请您……代我传达吧。” 黑虎将军等不及了，他骑着战马，来到城主的马车前。 “城主！我是您忠实的部下——黑虎。我来聆听您的命令！从今以后，有任何的事，直接吩咐我就行。” 小城主吓得哆嗦。 大臣说道：“请将军，一定要清除掉城外的妖魔，我们就将希望，寄托在将军身上了。” “请城主放心！” 黑虎打马回到军队前面。 “战士们！圣城的人们会牢记你们的壮举！此战以后，你们就是圣城的功臣！开城门！——” 守卫吹响号角，城门隆隆开启。 城中百姓，都赶来围观，沿着混乱的长街，踮着脚尖，远远眺望。 “他们真能击退城外的妖魔吗？”唐梦凡不太信。 洛儿皱起了眉。 “要是他们失败了，妖魔就会冲进来，到时候城里的人全遭殃了……” 这支“护城军”，从前无恶不作。 就算他们成功了，也不是什么好事。黑虎和武狼会摇身一变，成为城中真正的主宰，到时候还是百姓遭殃。 呜咽的号角，如涛涛江声。 震人心弦。 战鼓擂擂，黑虎将军怒吼一声，策马前行！ “为了圣城！荡平妖魔！” 他们高喊着。 石大诚跟着队列，自豪地迈着脚步。 他第一次穿上圣城护卫队的银色盔甲，昂头挺胸，身后的鲜红色披风，迎风招展。 崭新的盔甲被他擦得雪亮，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大手上提着圆盾，拿着重剑。 边走边偷偷笑着。 憧憬着的梦想终于实现了。 圣城护卫队，那是正义的化身，是平民的保护伞。他终于成为其中的一员了！ 一腔热血，要在战场上挥洒，和妖魔决战到死！ “为荣誉而战！” 他喊道。 这才是一个男子汉应有的姿态！ 第40章 就你和别人不一样 门闸轰隆隆地作响，城门终于打开一条缝隙。 光线穿过了门洞下的黑暗，照耀在石大城的脸上。 他仿佛看见了天堂之门，朝着自己打开。自己的英勇事迹，会被人们传颂！圣城的人们，都将充满希望地仰望着他。 城门间的缝隙越来越大，终于，看见一片山坡和原野。 一片灰暗的土地。 身形瘦长，四肢着地，奇形怪状的妖魔，正徘徊在遍地的尸骨上，啃食着残肢断臂。 听到声响，妖魔们全抬起头，散发着恶臭的嘴里露出尖牙。压低了身体，呈现出要扑食的姿态，即将一跃而起。 前面的人一排排走了过去，一见这场景，吓得腿都软了。 末日那一天的恐惧，再次袭上心头。 “干什么呢？前进啊！”黑虎回头怒吼，“拿到军功，才能摆脱平民的身份。已经到了这一步了，你们身上都有铠甲，手里都有武器——怕什么！” 黑虎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身后喊杀声震天，战士们不顾一切地跑了出去。 妖魔都饿坏了，眼冒绿光，纷纷冲下了山坡！ 厮杀一触即发，一排排士兵被扑倒，血腥味扩散，惊叫声引来了更多妖魔，黑压压的一片向这里聚拢 刚踏出城门的士兵，却又转头往回跑。 队伍拥堵起来，门里的军队还未跨出城门，门洞里就乱哄哄挤成了一团。 石大城劲头十足，奋力往前挤，却根本挤不出人群。 他举着重剑，大喊着：“让我过去！！杀啊！！” “放箭！快放箭！”城楼上的守卫支援城下。 箭矢雨落。 围观的百姓们，不知道城外发生了什么，茫然地跳脚向前方观望。 片刻的沉寂以后，士兵忽然如海潮般涌进了城里，大喊着： “妖魔冲过来了！快撤啊！——别打了！——关城门，快关城门！” 前方跑回来的浑身是血。黑虎的马第一个掉头回来，跑在最前头。无人指挥的护城军，无头苍蝇一样溃散了。 尸体很快堆成高山，卡在未闭合的城门夹缝里。 吊索“咯噔咯噔”地响。 城门却关不上。 妖魔不断顺着城门间的空隙，流窜进来。速度飞快如箭，袭击路过的一切，一个扑咬，士兵就倒地不起。 后面的妖魔长驱直入，如洪水漫过大坝。 惊恐的呼喊，渐渐变成了鬼哭狼嚎的惨叫，在各条街道上此起彼伏。 石大诚刚冲到了城门外，却见身旁一个人都没有了。 他奋不顾身，依旧向前走去，拎起他的盾牌和大剑，迎着妖魔挥舞。 他想着像一名真正的战士那样去战斗！ 上了战场，怎么能后退！ 士兵们都在惊呼“撤退”的时候。 他如同激流中唯一屹立不倒的礁石。 凭他一人，也无法力挽狂澜。 面前是数不尽的妖魔。 城墙上的守卫冲他大喊：“喂！那个大个子，快回来吧！关城门了！” 石大诚不甘心，他还想前进。 “没有将军的命令，我不撤退！” “将军早就跑了！第一个跑没影的就是黑虎和武狼！”城墙上的守卫说，“快跑吧！再不跑就没命了！” 箭雨落在了他的脚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石大诚没有办法，只能跑回了城内。 妖魔如倾泻的河水，贯入城中。 围观的百姓吓坏了，他们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好。 又和兽潮来袭那天一样。妖魔冲入了街道，跃上屋顶，跑进宅院，叼起一个个手无寸铁的平民，生吞活剥。 洛儿和唐梦凡被人潮拥挤着，拼命奔逃。 小城主身前的亲卫队乱成一团，慌乱中，一个颠簸，小城主摔下了坐椅。 被手下们抱起来，像抬木桩一样，扛在肩上就往城主殿的方向跑。 守卫们突然大喊： “是远古级妖魔！……” 话音未落，一只毛茸茸的大手从城门中伸了进来，两手猛地撑开了城门。为妖魔们撕开了一道三米宽的空隙。 黑猿高出城墙半头的脑袋，耸立在城墙上方，一只血红的眼睛正从城门的缝隙里盯着里面的人。 守卫们吓得瘫坐在地上。 弓箭手射出的箭矢，针刺般扎在巨猿的脸上，根本不痛不痒，就像蚊子盯的一样，被它抬手从脸上抹了下去。 巨猿的一根手指，就比大象腿还要粗。 眼看城门被它猛地掰开了，它的肩膀和半个身子挤了进来。 “火炮攻击！” 守卫队长下令。 城墙上的两排炮弹发射。 “轰！——”“轰！——”“轰！——” 炮弹爆炸，落在巨猿的额头上。 烟尘消散，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它十丈高的庞大身躯，披覆着厚实的长毛，无坚不摧。 “继续攻击！” 又一排炮弹，砸落在巨猿的脸上。巨猿扭头躲避，避开了眼睛的位置，发出一声愤怒的低吼。 守卫们看着近在咫尺的巨猿。 “这不是我们能阻挡的……这是来自荒原深处的妖魔……” 巨猿发怒了，恐怖的脸涨得通红。 缓缓抬起一只巨大的手掌，划过城墙，墙垛接连着碎裂。一排炮塔和士兵被碾碎，击飞了出去。 它的五根手指扒在城墙上，稍一用力，城墙就塌陷了一大块。 “它要把这座墙推倒！” 守卫队长声音坚决： “战斗！瞄准！炮火攻击！……千万不能让它进来，这座墙要是倒了，城里人就死定了！” 赤炎城主的意志残存，这就是他们还在坚守的原因。 石大诚跑进了城内，回头正看见这只巨猿。 他又跑了回来，朝着巨猿的腿上攻击。 “看这里！过来啊！” 巨猿俯下身，脑袋钻进了城门里。 它的双目如两个漆黑的洞口，瞳孔中是一抹幽蓝的光。身躯遮住了城门外所有的阳光，鼻孔里喷吐着浊气。 石大诚的两腿在发颤。 它碾死自己，只需要一根手指！ 为了克服恐惧，他怒吼了一声，“啊！” 继续挥着重剑，朝巨猿的脚指头砍去！ 他的剑，只能在巨猿光滑坚韧的指甲盖上留下一道道白痕。 巨猿伸出手掌，伸进城门，向地面上横扫。 一下子，就将石大诚击飞了出去。 他的身体飞在空中，飞出数丈远，砸落在一个难民棚上。“轰隆”一声，难民棚倒塌。 第41章 妖魔屠城 更多的妖魔，从巨猿的身下涌入，里面还掺杂着活死人。 就像从地狱的入口纷纷涌入一样。 忽然，坍塌的难民棚碎片里，石大诚猛然站起来。 他满头鲜血，门牙掉了一颗，大喊一声： “和你拼了！！” 提着盾牌，向前方冲去。 “啊！！我石大诚不怕你！！” 迎着巨猿缓缓抬起的手掌，他直线跑过去，高举起了盾牌。 如一个小巨人，伫立在那里。左手提着剑，右手举着盾牌，雕塑一般屹立在逐渐扩大的一片阴影里。 一下子，手掌就拍在他的身上。 再抬起时，他的身体被砸入地下了，崩裂的地面上印着一个人形。 “唉。” 路过此处的白圣野，摇头叹气，苍凉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悲悯。 “想不到这种世道里，还有这样的孤胆英雄啊……” 白圣野走上前一步。 浑身的冰雪气息暴涨，片片雪花围绕着他飞旋，右手中渐渐凝聚起一把寒冰利剑。 天地之间，张开一片极寒的领域。 周身弥漫着一股寒气，脚底一层冰霜铺展开来，空气温度骤降。 朵朵雪花看似华美无比，每一片冰雪，都如刀刃般锋利。 “永不破灭，冰山上绽放的纯洁之花，降临于无垠高空，上古之神冰龙王……” 冰剑上寒光暴涨，冰雪之力渐渐旺盛。 “冰刃剑，斩！” 一道冰川拔地而起，剑气直冲而去，冰刺从巨猿的脚底升起，贯穿了大腿，寒气瞬间爬上它的身躯，将它冻结在冰坨之中。 巨猿的怪眼左右移动，蓄力想要破开冰层。 白圣野左手猛然握拳。 被冻住的冰块爆碎开来，散落成漫天的冰霜，飘落成一地晶莹的雪粒。 他抬起左手，五指成勾，指尖前方凝结出一根根冰刺。 “冰刺！” 冰刺如万箭齐发，划着冰冷的白光，瞬间贯穿面前无数妖魔的躯体。从妖魔坚硬的头骨穿过，如子弹一般。 “咻——咻——咻——” 穿透头骨的冰晶，不仅没有破碎，反而完整如初，向远方飞去。 他将手向上托起，平地立起一道数十丈高的冰墙，迎着妖魔而去，把它们从城门的缝隙中推了出去。 守城士兵们赶紧关闭城门。 片刻后，城门终于彻底关闭了。 只是城里的妖魔还在流窜，各条街道都遭了殃。 突然，一缕火焰，从街道的那一头汹涌而来。将一整条街的妖魔，瞬间焚成灰烬。 另一边的天空上，雷鸣电闪，降下无数条雷电。磅礴的电压，引动苍穹之力，闪得人眼底花白，打击在一片街道上，顷刻间掀飞一大片妖魔。 远处走来的两个男人，一个金发，一个赤发。 是血刹军团第二小队的正、副队长，雷狂和疯犬。 守卫们惊讶极了。 “血刹居然也会管圣城的事……” 血刹军团随之而来，旗帜飘满大街小巷，从黑街一路到这里，将所过之处的妖魔斩杀殆尽。 雷狂说道： “别期待我们当救世主，妖魔跑到黑街上了，不得不管。” 疯犬手掌间丢出两团火焰。 “还不是你们不守好城门！赤炎城主在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多麻烦事！……” 火焰如炮弹一样呼啸在空中，砸进妖魔堆里，一大片妖魔被炸飞。 几只妖魔向着城墙上攀爬。 尖尖的爪子刺进墙体里，迅速爬到了顶上。 白圣野扬起两手，袖中飞射出无数冰晶，将上面的妖魔悉数击落。 守卫们感叹： “护城军无用，保护人们的竟然是一群土匪。” 守卫长怕他走了，急忙挽留： “帮帮我们，城里的妖魔太多了，凭我们根本清理不完……” 白圣野却说： “我不是济世菩萨，自求多福吧。” 洛儿和唐梦凡，早在纵横交错的街道上，迷失了方向，只剩下不停地跑着、跑着，脚步不敢停歇。 街两边，满是血迹的污浊的玻璃窗，站着一个个人，手里拿着棍棒，用桌子抵住了门。 她们跑过去后，就听见门窗破碎的声音。 妖魔窜入了屋子，惨叫声响起来。 很快，咬破喉咙的鲜血喷溅在窗上，还有挣扎时手指抓过窗子的痕迹，渐渐凝固成血块。 家家户户的门前，血水流淌成河。 妖魔不断从房顶上跳下来，整条街都沦陷了。 突然，有妖魔挡住她们的去路，她们慌张转弯向另一个方向，钻进陌生的胡同里。 跑到尽头，才发现，面前竟是当初大婶的房子。 大婶已经倒在了路边的血泊里。妖魔的尖爪刨开了她的肚子，内脏被吃得一干二净。 唐梦凡一拍脑门：“她的屋子空着，我们进去躲躲！” 夜色降临。 窗外黑漆漆的。 屋子里的摆设一点没变，门窗也都完好。 外面的妖魔安静了。 唐梦凡翻箱倒柜，把抽屉都拉开了，除了肥大的衣服什么也没找到。 “没有吃的啊……” 洛儿只找到一个小水缸，里面有清水。 “什么都没有。” 不敢点灯，怕引来坏人。 洛儿坐在卧室里靠窗的桌前，借着微弱的月光，拿出她的傀儡人雕刻起来。 “我用泥土做些能爆炸的傀儡假人，明天拿到街上去卖，应该能换些钱。再饿一个晚上吧。” 唐梦凡爱惜地抚摸着自己的脸蛋，感觉圆鼓鼓的小脸都瘦了一圈。 “又吃不上饭了……饿死也比被妖魔咬死强。” 这种傀儡原料是普通泥土，制作简单，一次性使用。虽然攻击力不强，但是可以反复制作，提高技能熟练度。 雕刻傀儡，是个耐心细致的活儿。最难的，就是刻画眉眼。 她小心翼翼地雕刻着，将上方细小的泥屑一点点剥离。 唐梦凡眼前一亮。 “呀？你刻的不会是龙枭吧？” 洛儿手一抖，小刀差点掉到地上。 她故作镇定。 “你怎么看出来的……很像吗？我想着他的样子刻的。” “还行吧。你还惦记着他呢？……你们根本就不般配。” “为什么？” “他比你入社会早，见得多，骗你还不容易。而且，他家条件不好。他母亲死得早，现在父亲也没了，他拿什么养你？你跟着他，喝西北风吗？” “我家也穷，这没什么。” “你真是傻，谈情说爱都是一阵子。慢慢的，心都会变的，到时候就只剩下柴米油盐。你们要是真的结婚了，就知道日子多难过了！” 洛儿脸一阵羞红。 “别说这个了……” 唐梦凡将光滑的大腿缩到床上。 “真不知道你喜欢他什么。你看他是听话的类型吗？你驯服不了他的。八成还是个渣男，也就骗骗你这种单纯的小姑娘。” 洛儿轻轻咬住嘴唇。 “那我就暗恋他一辈子吧。” “真傻。”唐梦凡甚至有点同情。“男人都会背叛你的，钱不会。” 第42章 石大诚出城 清晨，洛儿带着傀儡假人，到黑街上售卖。难民们都吃不起饭，哪有人买这个，只能到黑街上碰碰运气。 黑街，是圣城最繁华的一条商业街。 各帮派见不得人的地下勾当，全都在这里进行。 只要你有钱，就能在这条街时买到任何想要的东西。违禁药品，枪支弹药，甚至女人和奴隶…… 这条街上无论是店老板还是小混混，都富得流油。 好像一个花花世界，人们照样吃喝玩乐，难民们的悲惨境遇与他们无关。 天阴沉沉的，寒风吹得她瑟瑟发抖。 “买一个傀儡吧，可以用来防身，能吓退妖魔……只需要1000个铜币，用面包也可以换……” 她壮着胆子，在招牌耀眼的街道上走着。 门店前徘徊着帮派的打手，还有富商和冒险者。 帮派间争抢地盘，大小火拼总是不断，这条街上的气氛也很紧张。 她无助地站着。 但是路过的人，只是打量着她的脸蛋，坏笑着从她身边走过。 街对面的魔刹酒吧门口，一群护城军坐在凉棚底下喝酒。 黑虎和武狼就坐在那，高声谈论着。 “起义军杀到城主殿去了……让他们斗吧，反正咱们不管。” 有一个浑身缠满了绷带的男人，从一旁的诊所里匆匆跑出来。像个木乃伊一样，手里还抱着一个破烂的银头盔，跑过洛儿的面前。 “买个傀儡吧？只需要1个面包！” 洛儿把傀儡递上去。 他回过头来。绷带下露出的脸很熟悉，是石大诚。 “我……我哪有钱啊……” 他挠挠头，满脸为难。 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孩，小脸蜡黄，都瘦成了竹竿，瞬间心软了。 下定决心，深深叹了一口气。从背包里掏出一个面包。掰下来半个，塞到洛儿手里。 “我只有这个，就给你半个吧！” 洛儿一阵感动。 “谢谢……没想到末世里，还有好人。” “不用谢我！我也没做什么，剩下半个我要留下吃，只能给你半个！所以不用谢我！” 他憨憨地咧嘴一笑，转身跑远了。 对面诊所里，白圣野走了出来，冲着石大诚大吼： “你伤还没好！不能乱跑！暴民起义关你什么事，不要多管闲事！” 城主殿外，起义军声势浩大，和亲卫队交战在一起。 “城主已经给你们发面包了，还想怎样！”亲卫队说，“城门没法打开，你们也看见了，你们瞎闹，这座城就有救吗？” 头领是个叫“胡来”的人。 正摇着一杆大旗，高喊着： “城主不管城中百姓死活！就不配当城主！我们没有吃的，也出不去城，只有跟你们拼了，杀了城主，里面肯定有金银财宝，跟我一起冲进城主殿！” “杀了城主！” 众人举起拳头，大声回应。 亲卫队说道： “城主没有金银财宝。你们没吃的，城主也一样！就算你们杀进来，也什么都得不到，还是出不去城，还是没有吃的！” 胡来不管： “城主吃的怎么可能和我们一样！打倒城主！抢金银财宝！” 起义的暴民冲上台阶，如饿狼一般，狂乱地骂嚷着。 石大诚来到城主殿前时，双方已经打在了一起。 他跑上去，拦住打架的两伙人。 “别打了！别打了！……赤炎城主要是知道你们这样，多心寒啊！他用性命保护住的城，成了这个样子！” 胡来打量了一眼，这个浑身捆着绷带的怪人。 看他手上拿着护城军的银色头盔。 肌肉结实，是个战士。 走过去说： “这位兄弟，我们起义军，也不是不讲道理，只要城主打开金库，把钱交出来，我们就不闹了！” “谁和你是兄弟？” 石大诚瞪了他一眼，向旁跳了一步。 “城主虽然做得不对，但你们更过分，内斗有什么用？我绝对不允许你们杀城主！” 胡来愣了一下。 “哪来的傻子啊？滚滚滚，别在这添乱！你们将军都当缩头乌龟，你来丢人现眼什么？把他给我扔出去！” 两个壮汉一左一右，架起石大诚的胳膊。 他两脚悬空，被一路拖下台阶，扔出了人群。 “哎呦！” 石大诚屁股着了地。 爬起身再往人群里挤，人群密密麻麻，怎么也挤不进去。 “滚吧滚吧！” 两个大汉站在台阶高处，对着他嘲讽： “护城军里没有你的位置，起义军里也没有！” 胡来提着刀，冲进城主殿时。 小城主躲在屏风后面，浑身抖得像个落水狗，身上还有一股尿骚味。 他大踏步走过去，一脚踹开屏风。 “我，我不想当城主，我只想回家……你们为什么杀我？我做错了什么？……” “要怪，就怪你倒霉，生在这乱世里。谁知道你这赤炎家族的种，将来会不会觉醒什么能力。你不想当城主，不代表别人就会放过你，去死吧！” 手起刀落，小城主倒在地上。 大臣也被抓了回来，带到了胡来面前。 “城主的金库在哪里？带我去！” “金库？什么金库？” “别装傻！”胡来大吼，“就是城主堆放金银财宝的地方！” “呵。”大臣两手插进衣袖，白胖的脸上很是平静，“赤炎城主没有金库，城主手下没有军队，圣城里没有贵族。这是自古以来，圣城的规矩，你们难道不知道吗？现在你们杀了城主，又占领了城主殿，那这里就交给你了，城中的难民，也都由你负责了。如果你能拿出办法的话……” 胡来气得翻白眼： “谁要管这个烂摊子！我辛辛苦苦杀进来干什么……我不信！给我搜，把这里翻个底朝天，也要搜出金库！” 石大诚斜背着一个简陋的口袋，来到城门前。 护城军设置的关卡前，守卫们认出了他。 “这不是石大诚兄弟嘛，你这是要去哪？” “出城去！城里的乱象，我已经无能为力了。这座城，让我心灰意冷，不值得我石大诚为之效力！” “唉，城里不就这样吗，谁厉害就谁说了算。虽说一个人出城，不容易引来妖魔，但也要小心啊！” 石大诚为人实在。 妖魔攻城时，只有他奋勇冲锋，守卫们对他印象很好。 于是凑了些东西，让他路上带着。 “呐，这是我们几个的心意，你把这些东西收下吧。” 石大诚接过包裹。 里面是一套铠甲、一柄铁剑，还有一块盾牌。钱袋里有一些铜币。 “无以为报，我石大诚一定会牢记各位的恩情！” “唉，走吧走吧！门不能开太久！到了城外，一定要把护甲都穿好，妖魔的牙最毒了。” 石大诚揉了揉眼角，鼻子酸酸的。 路障向两旁移开，石大诚挺胸抬头走了过去。 开的是一侧的小门。 城外，艳阳高照，妖魔全都不见了，大概正在洞穴里熟睡。山坡上散落着一堆堆腐骨，荒凉无边。 “赤炎城主，对不起，我石大诚没用，改变不了这个世界。但我下一次绝不会再逃了！总有一天，我石大诚会出人头地，让那些无耻的恶人付出代价！” 石大诚兀自感慨地抹了抹眼泪，哀叹了一会，一路向城外走去。 第43章 近墨者小队 洛儿路过广场时，看到很多自发组建的冒险者小队。 他们大声议论着： “不能呆在城里了……” “护城军都是些饭桶，他们的承诺，不能再相信了。呆在城里，只有死路一条！” “我看黑街上，照常有冒险者出城。他们的生意就没断过，我们也能出城！” 有个高个子的队长，问路过的洛儿。 “要不要一起出城啊？” 他是个满脸胡茬的中年大叔。他的胡子很久没修剪了，脏兮兮的，语气粗犷豪迈。 “不是不让开城门吗？” “能走小门，生死没人管。我们小队正在招募成员呢，小姑娘，你是傀儡师吧？你要不要一起来？” 城里和城外哪个更安全呢？她不知道。 中年大叔又说： “别呆在城里了，你看起义军和护城军，早晚会打起来！到时候内战了，我们更遭殃，只有出城才能活着！” “城外有吃的吗？” “有，可以打猎，吃妖兽的肉，能凭本事填饱肚子！我们有战士，你不用冲锋陷阵。跟我们一起走吧，多个人多份力量？” 一个红头发的年轻男孩，凑过来说： “城外有杀不完的野兽呢！只要每天猎杀一头野兽，我们就饿不死。” 洛儿犹豫着。 “我怕，我太弱了，帮不上什么忙……” 红发男孩，瞥了一眼旁边： “你起码是个傀儡师……呐，我们队伍里，还有游吟诗人和占卜师呢……也帮不上什么忙，谁让‘多个人多份力’呢。” 中年大叔说： “只要想出城，我们都带着，一起走总比自己走好。是生是死，就得看运气了。” 游吟诗人，坐在一旁木箱上，他无动于衷，充耳不闻。 拨弄起怀里的木琴，用低沉的嗓音唱道： “曾经的世界不复存在，妖魔布满疮痍的大地。晚钟敲响，亡魂悲鸣，生命之火如残烛微弱……” “你唱的这是什么，有什么用。”红发少年对他很不满。 “唱给被神明遗弃在此地的人们，唱给每一个人。”游吟诗人说。 他的身体裹在破旧的风衣下，一双稀薄的八字眉，耸肩的动作和自嘲的一笑，显得忧郁而卑微。 在嘈杂的广场上，他的声音很小。 呼啸的风吹过，没人听清他在唱什么。 占卜师更是站得远远的。他是一个高个子的长发男人，背对着众人，孤傲不群。 中年大叔友好地伸出手： “加入我们吧？这里的人都叫我墨叔，我的小队，叫近墨者小队。” 她握了上去。 感到那手掌里的温暖和坚实，还有种真诚的力量。 “我还有一个朋友，我要回去和她商量一下……” “她是什么职业的？” “治愈系的魔法师。” “太好了！”墨叔很高兴，“我们正缺治愈系的魔法师！把你的朋友一起带来。最迟明天中午，明天我们就要出城了！” 天黑时，洛儿回到小屋里。 一进门，就看见唐梦凡正在穿衣服，头发湿淋淋地滴着水。 脚下的大水缸空着。 “抱歉……”她满脸歉意，“我实在忍受不了，就洗了个澡……都已经好几天没洗澡了。” “那是唯一的水，我们用来喝的水。” 洛儿很生气。 但看见她的脸蛋，还是心软了。 洗了澡以后，她的皮肤白皙，酥胸坦露。心情也好极了，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没有一丝烦恼。 “本来想留些水的，洗了一遍之后，还是觉得不干净，又洗了一遍……水就没了。等下雨了，接点雨水吧……” “要是不下雨呢？” 洛儿把怀中的面包取出来。 半个面包，又分成半个，两人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才吃了两口就没了。把手指上的面包渣都舔净了，肚子里还是空空的。 “看来明天必须得出城了。” “出城？” “有个叫近墨者的小队，在招募人。我看他们人还不错，是临时组成的小队。这样的机会，错过就没了。” “横竖都是死，你去哪我就去哪。”唐梦凡说。 第二天一早。 唐梦凡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刚睁开眼睛，就拿过镜子来，精心地化起妆来。粉底涂了一层又一层，口红抹了一遍又一遍。 还不满意，又擦了，重新再化。 洛儿收拾了行囊，催她走。 “洛儿，你看，这个妆自然吗？看起来像不像没化妆？” 配着她水灵灵的大眼睛，确实天生丽质。洛儿就在奇怪，为什么明明花了一个早晨化妆，却要化出“看不出化妆”的效果。 “我们出城是去冒险的，又不是去郊游。快点走吧，昨天前几条街上都遭了殃，护城军挨家挨户抢东西。” 洛儿紧张地从门缝向外张望。 “画好眉毛就走。你要不要也画一下？我也给你画一个吧？” 洛儿气坏了。 真是心大，都末世了，不关心生死，却关心那张脸。 她从背包里取一个面具来。 “我觉得女孩子在外面很危险，戴上面具才好。” 白色的木料表面，打磨得十分细腻光滑，质地轻便，除了眼睛前两个窟窿，其他地方都遮得严严实实，没有任何表情。 戴上面具的这一刻，她还不知道。 不久的将来，大陆上会崛起一个名为“蛛网”的情报组织。其势力遍布整个大陆，手眼通天。 她就是这个组织的幕后首脑。 唐梦凡站起身来，刚洗完澡的她，加上娇艳的相貌，如出水芙蓉一般，扭着腰肢。 “你不懂了吧？身材和脸蛋，才是女人最强大的武器。男人拼了命打天下，到最后，还不都是女人的，连魂都被女人勾走了。你遮遮掩掩的，才真是失去了和这个世界抗衡的力量。” 在末世中，她是唯一一个挺着硕大的胸脯，招摇过市的女子。 她从背包里拿出一瓶香水来，塞进洛儿手里。 “你也快改变吧。” 唐梦凡说：“无论在哪个世界里，脸蛋才是女人的武器。这个世界里有男人吧？有男人的地方，就都一样。” 也许真像她说的。 美貌，就是她在末世里生存的依仗。 她这么美，谁舍得她死？ 第44章 我们是历史的一环 来到广场时，近墨者小队，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墨叔看见两个女孩，脸上洋溢热情。 “我就知道你们会来！” 唐梦凡揉了揉肚子，表情楚楚可怜。 “还没吃早饭吧？” 墨叔很识趣，为了表示友好，从背包里翻找出了两块面包，递给她们。 唐梦凡赶紧吃起来，她很久没吃得这么饱了。 以前洛儿换来的面包，都是放了好几天的，硬得掉渣，根本难以下咽。 “谢谢，你真是大好人，能早点遇见你就好了……”唐梦凡娇滴滴地说。 大叔故意不去看唐梦凡。他脚踩着一只木箱，身后的半截斗篷随风飘扬，显示出领袖的派头。 “以后，大家都是队伍的一员了，别见外。” “您这么英勇，一定出过好几次城吧？” 唐梦凡用楚楚动人的眸子望着他。 “呃……之前在城墙周边探索过，那是内测时候的事了。我现在已经30级了，不过没觉醒……招募来的几个兄弟，都10级了。” 没觉醒。 并不是每个到达30级的玩家，都能顺利觉醒。 要看天赋，看个人的悟性。30级不能觉醒，这辈子都无法再有大的长进了，属于是被淘汰的一群人。 能够觉醒的玩家，才有争夺天下的资格，战力会大幅度提升。 还会拥有一个觉醒技能。 太强的队伍不会带她们这样的新手拖后腿，能遇见一个肯收留自己的小队，是不幸中的万幸。 “困在城里，级别永远升不上去，一辈子挨欺负，就算再危险，我们也要到城外去。”墨叔说。 “我是治愈系的魔法师，不能冲锋陷阵的。大叔，你可要多照顾我啊。”唐梦凡眨眨眼睛。 “别怕，照顾女孩子，是天经地义的。” 墨叔算是为人耿直了。 其他队员也聚了过来。 有昨天遇到的游吟诗人，他步履飘逸，款款走来。 “我叫叶无，副职业是游吟诗人。” 依旧抱着木琴，那双忧伤的眼眸，遮盖在长长的刘海下面。 唐梦凡立即说： “哇，你是诗人？我最崇拜的就是诗人！您一定很有才华吧！” 叶无腼腆地笑笑。 洛儿听她这样说，自己反而不想插话了。 这时候，红发年轻人来了，肩扛双刃斧，扯着嘹亮的大嗓门笑道： “你可别瞎扯了！让我听听你有什么名垂青史的大作？” “不不，游吟诗人的诗是集体创作的，不是某一个人创作的。荒原上的诗和传奇，是流传在酒馆里的一段段故事组成的，通过游吟诗人整理、口口相传，一代代传唱下去。不知道作者是谁，也不在乎作者是谁。 帝王的历史冠冕堂皇，而游吟诗人的历史，才最真实。他们唱铁匠的故事，唱农民，唱强盗，也唱娼妇。唱英雄，唱贤者，唱底层人的命运，也唱王公贵族的奢靡。 我们每个人，都是创造历史的人。缺少任何一个，时代都不完整。” 他谦和地答道。 红发不屑一顾：“不是你创作的？岂不是最后连作者都不是你？” “诗人是记录者。”叶无自我陶醉地说着，“诗人是叶子，风来了，叶子就动……”他唱道：“时间之下，我们是残破的石头，是腐朽史诗中的文字，是风蚀散去的泥沙……” “少来你那文绉绉的一套，听得我起鸡皮疙瘩！”红发干笑了几声，“一会出了城，可闭上你那鸟嘴，我可不用你来传唱我的故事。” 他扭身到一边去了。 占卜师来了，他身材高大，留着披到腰间的长发，一脸颓废的胡茬，无精打采的样子。 臂弯下保护着一个小男孩，估摸年纪刚10岁出头，圆圆的脸蛋，手里拿着弹弓。 “带他一起吧。这个孩子很可怜，没人照顾他。” “他是你什么人？”墨叔问。 “不是什么人。看他挺可怜，一个人在街边乞讨，留在城里一定活不下去的。” 墨叔同意了。 “你保护好他，野外很危险，能不能活着，要看自己。” 走到一旁的红发少年，偶尔用怯怯的目光，偷偷看一眼唐梦凡。 唐梦凡也故作腼腆，眨了眨羞涩的眼睛，撩一撩耳边的头发。 天渐渐亮了，广场上的人越聚越多。 “再等等，城门还没有开。”墨叔说。 这时候，就看见护城军的人，押着一个囚犯走了过来。 他们喝退人群，把囚犯绑在广场东侧的简易木架上。 人群炸了开锅，跑向那边看热闹。 “要处刑了，快去看看！” “这次又是哪个倒霉蛋？” “什么刑？是砍头吗？不是砍头就没意思了！” 囚犯手脚被捆住了，脖子上也缠了几圈。 看样子，是个老实巴交的年轻男人，吓得腿一直在颤抖。他的嘴巴被堵住了，发不出声音，但那双眼睛，传递着让人不忍直视的恐惧。 架子底下，有个方形石墩，沉积着乌黑的血迹。 广场是公开处刑犯人的地方。 武狼这时候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现在，城里的处刑，都由他负责。 他舌尖舔了舔手上的铁爪，又用铁爪抹了抹头发。 人群立即安静下来，只听见他说： “这个罪犯叫阿凯，你们知道他犯了什么罪吗？” 被绑在架子上的男人，猛力地摇头。 “强奸罪！”武狼高声说出来。 “啊！……” 人群中唏嘘一片。“真是恶心，小伙子眉清目秀的，怎么干畜生一样的事……” 男人认命了一般。 承受着人们的指责，低下头去。 有人把石头砸向了他。 “去死吧！” 他疼得一缩，默默忍着。 武狼又说： “就在前天晚上，他在小巷子里糟蹋了一个姑娘！还是个黄花闺女呢……他一路尾随这姑娘，趁着没人的时候，把她扑倒在地上，发泄了他的兽欲！……幸好，我们护卫队彻查了这事！为了伸张正义，我们要公开对他行刑，为了以儆效尤！” “这样的人就该死！”愤怒声一片，“杀了他！杀了他！” 武狼两手轻压。 “还没到死刑的地步……” “怎么处罚他？”众人等着武狼的说法。 “根据圣城古老的法典……强奸犯，要执行……阉刑！” 这两个字，如一道晴天霹雳。 第45章 围观群众:不够刺激，多来点 年轻人拼命挣扎起来。 “唔！唔唔！唔！唔唔！……” 他挣扎得太过用力，背后的木架都在摇晃，和刚才低头认错的样子迥然不同。 “哼。”武狼阴冷冷地看着他，“认命吧，别挣扎了。下辈子投胎，别当废物了！” 他拿出一把匕首。 在冷水盆里蘸了一下，举起匕首让大家看。 两个护卫从左右走上来，一个接了匕首。另一个按住犯人，直接扯下了他的裤子。 “唔唔唔！唔唔唔嗯！……” 年轻人吓得尿了出来，众人捂住鼻子，不忍直视。 他挣扎得更使劲了。 如案板上的鱼，用尽全身力气左右扭动，眼睛瞪出了红血丝。 绳子捆得紧紧的，任凭他怎么挣扎也没用。 “活该，干坏事的时候想什么呢……这不比砍头好看多了……”人们都偷笑着。 邪恶的念头，使他们兴奋，“伸张正义”只是伪装。 都在等着行刑的这一刻呢！ “执行！”武狼喊道。 随着一声痛苦的……发自喉咙深处的呜咽…… 刀子冰凉而锋利，两个护卫就像从动物身上割下无关紧要的肉一样，将那块血淋淋的器官割了下来，高高地举起来，向人群示意。 人们一阵反胃。 又有些失望，并没有预想中好看。 他如吊死鬼般吊在木架上，两条腿止不住地打颤，鲜血顺着大腿内侧流下来。两眼中一片空茫，清醒地承受着痛苦。 人群的议论，转瞬又变了一个腔调。 “他以后该怎么办啊？……” “好可怜啊……” “我看是那个女人的问题，大晚上出来走什么？不就是勾引人吗？……” “不过是强奸而已，不少层皮，不掉块肉的，看把这小伙子害的。” “兴许不是什么好姑娘。” “被强奸了还说出来，真不要脸，忍忍就过去了……” 人群里，一个姑娘走到了所有人前面。 她再也忍不住了，颤抖着肩膀： “我就是那个不要脸的姑娘！” 众人安静了。 她神情病怏怏的，眼里饱含着恨。 “我就是你们说的，害人的姑娘！…… 我的名誉、清白，都没有了，还要听你们戳脊梁骨、嚼舌根……我只想求个公道，却没有公道！” 她把左肩上的衣服扯了下来，露出三道利刃划出的伤痕。 “就算被威胁，我也不怕了，我告诉你们……这个人他不是犯人，他是替罪羊！……” “住口！” 武狼暴跳如雷。 “把这个胡言乱语的女人抓起来！” 护卫们围了上来。 女人却大喊着：“是你们把我逼到绝路上，我活不下去了，也不想活了，我诅咒你们都下地狱去！” 一下子将身体撞在了长矛上，摇晃着倒了下去，死在一滩血泊里。 护卫们都没反应过来。众人也愣住了，随后摆出了茫然的表情。 “怎么回事啊？……这姑娘为什么死了？……” 护卫也说： “这不怪我们呀！她自己冲上来的！” 武狼气愤极了： “算了算了，把她抬走……她自己报了案，我给她捉到了犯人，她还想怎样？要死要活的，给谁看呢！公道，大爷主持的就是公道！” 武狼哄撵众人： “没什么好看的了，都散了吧！再议论这件事，全抓起来！” 众人散了。 处刑架上捆着的犯人，也被放了下来。 绳子一松，他的身体没有骨架一般，栽倒在地上。 武狼把五个金币扔在了地上。 “阿凯，要怪，就怪自己太蠢，不能怨别人。” 刚想迈步，裤脚突然被地面苍白的手扯住。犯人用力拽着他，面容痛苦而扭曲，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瞪着他。 “为……为什么和说好的不一样……” 武狼蔑视地看了他一眼。 “什么不一样？” 犯人艰难地说：“不是说好了，我替你顶罪，坐几天牢，就可以了吗？……” “开什么玩笑！”武狼一脚踢开了他。“这里可是圣城，法典上写得清清楚楚。法典上怎么写，就怎么执行！连这个都不知道，只能怪你自己蠢！” 犯人死死抓住他，不肯放手： “你……你骗我……” “哼，蠢货。认罪状是你自己签的，白纸黑字，我可没逼你！钱都给你了，还缠着我，别怪我不客气了！” 武狼一脚把他踢开，迈着大步走了。 手下们随他而去，一路上放声大笑：“像这种傻子，只要给钱，什么罪都肯认。咱们以后，就放心过逍遥日子吧！哈哈哈哈！……” 阿凯瑟缩在地上，看着眼前五个闪闪发光的金币。 他死死抓在手里，却又缓缓松开了。 心中一股如潮水般汹涌而阴郁的悔恨。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他闭上眼睛，泪水流了出来。 近墨者小队，站在远处默默看完了这场闹剧。 “武狼他从前，不是这样的，他开武馆的时候，一直行侠仗义……这世界怎么了？”叶无叹道，“为什么，连好人也变成坏人了。” 墨叔说：“人性本恶，只不过在末世下，全暴露出来了。他也许早就想这么做了，到现在才做出来。” 红发少年嘀咕着，“好人就只能挨欺负，忍气吞声……好人是没办法活下去的！要尽快……尽快……变成一个坏人！” “还是到荒原上去吧。”墨叔说，“起码，妖魔不会骗人，不会耍心机！留在城里，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一定能顺利出城！” 洛儿打了个寒颤，觉得浑身冰冷。 她可不想被卷进城中的是非漩涡和流言蜚语里…… 还是乖乖的出城，被妖魔咬死吧…… “该出发了！”墨叔望了一眼城门，“别人的事，与我们无关，各有各的难处。孩子们，我们出发吧！” 守卫会挨个检查冒险者的身份，查完一队，就打开小门让他们通过。 只要他们不是“手无寸铁，出城送死”，都会打开方便之门。 护城军无所作为，只能寄希望于这些冒险队。他们出去的多了，就能顺便清理城外的妖魔。 近墨者小队，排在审查的队伍里，耐心等候着。 透过小门，就看见地平线上，渐渐升起苍白的晨光，一点点漫过高大的城墙。 队员们内心都升起了悲壮赴死的苍凉之感。 洛儿扬起脸，天真地问道： “大叔，我们的小队，为什么叫近墨者？” 中年人遥望荒原上一望无际的深黑泥土，目光所及，是一片阳光也无法温暖的冰冷黑暗。 他的话，洛儿至今难忘： “荒原，是一个染缸。我们都是近墨者。” 第46章 血刹军团进城 “轰隆”一声，闷雷炸响一般，主城门竟然开了。 冒险者们都惊讶地望过去…… 大家都知道，主城门是绝对不会开启的…… 除非有什么重要的人进城。 人群骚动起来。 “是什么人要进城？” 城门渐渐打开，越开越大。 等了一会…… 只见一支黑色的骑兵，气势汹汹地踏入城中。 冲散了一片清晨的雾气，在前路上卷成了云烟。 他们骑着魔界的高头大马，带队的黑色披风在身后飘荡，一头白发和血红眼眸如鬼魅一般。 即使入城，也如在荒原上一般速度不减。 铁蹄震得地面颤动，腾起烟尘，那横冲直撞的嚣张气势，让远远望着的人都胆战心惊。 见多识广的墨叔，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血刹军团！……” 黑虎、武狼连忙赶到城门口迎接。 这队人却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径直奔入了城中。他们只能乖乖地闪到街道两侧。 “原来是血刹军团，怪不得给他们开城门……”冒险者们议论。 “是咱们圣城里最威风的那支军团？……”红发兴致勃勃地问。 叶无忿忿不平地说，“一群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内测时最有名的恶势力，可千万别撞见他们！” “咱们谁也惹不起。” 墨叔说话时，刻意掩饰着畏惧和羡慕。 血刹军团的骑兵通过后，一列马车跟了上来。上面载着的，是满满的宝石，闪闪发光的黄金，五颜六色的魔晶石…… 众人看见，都羡慕地张大了嘴巴。 “啊！这么多……宝石！” “那是真的宝石吧？！” 许多人穷尽一生，都得不到的财富。 就这么招摇过市地堆满了车子。 甚至上面连一层布都不盖，就这么不加遮掩。 人群激动起来。 “天啊！不愧是血刹军团！……这几大车的宝石，得值多少钱啊，城里人可是连饭都吃不上啊！” “要是能掉下一块就好了……” “掉了你也不敢捡！……他们是不会救济穷人的……想也白想，真是富人更富，穷人更穷……” 墨叔更坚定了去荒原的决心。 “我们也出城！出城，是唯一改变命运的机会！” 他催促道： “快，我们快走！——血刹军团进城时，一定把附近的妖魔清理掉了，正是我们出城的好机会！” 红发少年也反应过来。 “是啊，真幸运啊！” 他把头发束成一个小辫，扎在头顶上。拍拍屁股上的灰尘，从路边站起来。生怕晚了一会，就赶不上这个好机遇。 与血刹军团的队伍背道而驰，近墨者小队一行七人，从圣城的小门悄悄出城。 沿着马蹄踏过的污泥小路，匆匆走向荒原。 魔刹酒吧门前，原本喧嚣吵嚷的街道上，此刻寂静无声。街边的人们呆立着不敢动弹，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 队长冥玄勒住缰绳，漆黑的马蹄，不羁地踏着地面。 他赤红如血的眼眸从黑袍下隐隐放光，就像从地狱里归来的恶鬼。 身后，新人们的面孔，都像经历了洗礼一般。眉宇间结着冰霜一般的冷酷。 ——那是独属于“荒原人”的戾气。 黑虎和武狼忙不迭地跑来。 他俩在城里威风跋扈，见到血刹军团，却怂得像两只兔子。 “恭迎第三小队回城！” 冥玄扫了他们一眼。 “以前没见过你。” 黑虎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紧张得舌头都打了结： “我俩在城里做事，城里的小事您不用亲自跑，吩咐我们一声就行了。” 冥玄向后方喊了声： “下马！” 齐刷刷的一队人，同一个声音，一个姿势翻身下马。 落地时骑士铁靴铿锵作响，腰间的佩剑闪着饱经风霜的光泽。 黑虎和武狼额头冒汗，被这气势吓傻了。 进了酒吧的门，久违的安心感。 一楼大厅十分宽敞，中央是一个凹陷下去的作为小剧场的空地，边缘立着四根柱子，柱子下摆着橡木酒桶。外围环绕着数十张方桌，桌面平整干净，搭配着暗色调的皮质沙发。 光线昏暗，一些黑街上的常客在打牌喝酒，言语粗鲁，身边都放着枪支。 有几个目光呆滞的醉汉，瘫软在墙角，眼睛一眨不眨。 屋里弥漫着醉人的酒香。 离吧台很近的地方，摆着几张长方形的矮桌，沙发也更高档。 那是专门为血刹军团留的位置。 只有队长们可以坐。 最中间一桌上，有个女人坐在那里，双臂抱在胸前，刚好托住丰满的胸脯。 白色教官服，粉色的及腰长发沿着一侧的耳际垂落，勾勒出冰冷飒气的侧脸。一只瞳孔是金色的，散发着异样的光芒。 她对面，一个壮汉很不满： “你到底是不是血刹军团的啊？从来没见过你，怎么坐在队长的位置上？血刹军团不收女人，你是哪来的？” 她挑起单边眉毛，只说了一句： “女人怎么了？女人生下来就是个妈，男人到死都是儿子。” 酒吧内顿时一片安静。 闹哄哄的酒客们，都放下酒杯，其中有几个气焰嚣张的恶徒，扬起脸来瞪着她。 这一屋子，可都是男人。说这话，得罪的是所有人。 她反而不在乎。 自信地微笑着。九节鞭缠在腰际，游动的白骨连成一条大蛇。 那姿态仿佛在说：“来啊，反驳老娘啊，看老娘不把你打得落花流水！” 进门的龙枭等人，刚好听见这句话。 幻日撸起袖子： 操，这人是谁啊，怎么说话呢！ 冥玄一笑。 “她是教官九。血刹的人不知道有她，她负责各个小队的新人训练，是血刹的王牌狙击手，可不好惹！” “哦，这样啊，那就不和她计较了！” 幻日不上前了。 “她的实力，够得上副队长级别了。就因为不收女人，她只能当教官，不能进任何小队。看见她手里那条九节鞭了吗……魔界巨兽的脊椎骨打造的，是她从魔兽身子里，一节一节抽出来的。这条鞭子叫九歌，她就被叫成九哥了。” 幻日咽了咽唾沫。 “这么彪悍的娘们。” 煤球说：“我当新兵的时候，没少受她折磨，可真是扒了一层皮。幻日，你可别对她有想法……会死得很惨……” 赤鬼也说：“我也是，当初被她虐惨了。像我这块头的，她一个过肩摔就撂在地上了！” 他可是将近2米高的身躯，肌肉壮硕。一个过肩摔就制服了？龙枭心想。 第47章 魔刹酒吧，我来了! 冥玄高声向她打招呼： “小九，你还是一点没变啊！” 九哥站起身。 “我就知道你会平安回来。石头城的兽潮凶吗？团长等着见你了。” 她眉宇间散发着凌厉的气质，让男人望而却步。 幻日瞄了瞄她的身材，遗憾地撇撇嘴。 冥玄说： “你们歇着吧，我去跟团长打个招呼。” “老大，团长是不是那个……就是那个……雨阎罗？给咱们介绍认识吧？” 幻日搓着两手，紧跟着冥玄。 冥玄扳起脸来：“团长还轮不到你接触！别乱打听，好好做事——去，你和龙枭，把宝石抬到金库去。” 幻日不问了。 “是，这就去！” 幻日和龙枭从车上搬下一箱宝石，跟着冥玄往侧面走廊上走。 九哥在前面领路，她裹臀的短裙下是穿着咖色丝袜的长腿，晃动着性感的腰肢。 昏暗的长廊里，冥玄在她的屁股上重重拍了一下。 只是个小小的动作，九哥却全身一僵，如触了电一般直挺挺地站住了。 她转过身来，阴沉着脸，眼神似乎要杀人。 “你干什么？” “怎么，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她立起眉毛，手指比出枪形指着冥玄的脑袋。 “不要命了？” 冥玄咧嘴一笑，顺势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力把她按在墙上，高大的身躯压过去，凑近九哥的耳朵。 “你用的是狙击枪，我离你这么近，你怎么瞄准啊？” 九哥不知是生气，还是娇羞，脸上竟涨满了红晕。 “你！……给我滚开！……” 冥玄放开她。 幻日在后头偷偷地笑：“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漫长的走廊尽头，有一扇琉璃门，向地面投下一缕斑斓的光。 九哥旋足停下脚步。 将大门向旁拉开，伸手指引。 “进去吧，团长等着呢。” 龙枭和幻日路过外面时，看见半敞着的门里，一个戴眼罩的矮个子少年手持烧红的烙铁。 烙向他面前，跪着的几个囚犯脸上。他们脖子上挂着铁链，匍匐在地向他求饶。很快，脸上就血肉模糊、皮开肉绽。 那半张脸皮的样子，像极了当初树下埋伏他们的催眠师。 少年转过头来，他黑色的眼罩下，隐隐透出猩红的光，遮住了一只妖魔化了的眼睛，一头柔弱的淡蓝色头发，嘴角是狰狞的笑容。 “冥玄，你回来了？我从西海岸抓了一些人，打听那个程序员的下落，还被逃走了一个……” “原来是这样。”冥玄说，“我路上遇到了。” 灵雨将烙铁的铁柄，在手掌上敲打。 每敲打一次，囚犯们浑身就一个哆嗦。 他突然，烙向一个人的心口，烧红的铁片慢慢印上去。那人嘶叫着，两手在背后的手铐里扭曲着，手指和脚趾勾成痛苦的形状。 “我……我不知道！”他痛苦地喊，“我真的不知道！” 他兴奋极了，又向另一个人走去，依然是一声惨呼。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灵雨只是享受对人的折磨，根本不在乎他们说或不说。 血刹一直在找的程序员，就是这个游戏的缔造者。 把他把所有人带到了这个世界里。 找到他，也许就有离开游戏的方法了。 背后的一面墙上，挂满了刑具。 他又拿出一根长长的银针。 “这一次，就刺眼睛吧，眼睛如何？……这根针，刺进你们眼睛的时候，你们还能看见它。只要刺的深浅恰到好处，就能在你们的眼睛上留下一个针孔大小的洞，你们依然能看见。” 被刺的囚犯，身体痛苦地前倾，伸长通红的脖子，上面条条青筋暴起。 没过一会，他们就筋疲力尽了。 被烫伤的皮肉“嘶嘶”作响，冒着白烟。 “看来，这几个废物没什么用，把他们挖去双眼，扔回神域去吧……” 灵雨的笑容恐怖极了。 危险，乖戾，极度残忍。 暗精灵族有着几千年的寿命。虽然表面上是个小个子，真实年龄肯定不止。 他在手帕上擦了擦手。 “你回来得正好。去接替暴力熊，到第一小队的陨石坑去吧。” 龙枭已经走到了通向地下室的入口。 魔刹酒吧，有着庞大的“地下王国”。 地面上只有3层，地下却有10层，如迷宫一样复杂。 迎面，遇到一位管家，打扮十分绅士，鬓角灰白，神采矍铄，腰杆笔直，留着两撇俏皮的小胡子。 一定就是老队员常提到的——酒吧的大管家凌清了。 他完全不参与打斗。从他依然结实的身材来看，年轻时一定是个战士。 如今，只管账目和接待特殊客人，为凌老板鞍前马后。 “是从陨石坑回来的小队吧，往那边走……”他指引了一个方向。 龙枭进入地下一层。 金库大厅的装修非常奢华，富丽堂皇，仿佛宫殿一样，耸立着一个个硕大的正方体金库。 他把宝石在柜台前存好了。 入了队伍的总账，再分到每个人的账上。 自己也得到了一部分。 兑换成一些金币带在身上。 这趟冒险挣的钱，足够他后半生衣食无忧了。 不过，和那些大贵族相比，只是九牛一毛。 女侍者清点了一遍宝石的数量，神情很淡然。她每天经手的金额巨大，天价的宝石在她看来，也习以为常。 冥玄队长曾经介绍过，金库仅对自己人开放。除非是酒吧的vip客人，或者和黑市有贸易往来的大客户，否则没资格使用。 终于回到城里了，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了。 兄弟们都围坐在吧台前的卡座上饮酒作乐。 赤鬼袒露着上身，露出粗犷的胸毛，把女人们吓得不敢靠近。他却大笑着，故意讲着粗野的荤笑话，惹得那些女人春心荡漾。 青鬼和煤球坐在一侧，酒杯碰在一起。 “我有朝一日，一定会成为最强的火系魔法师……” 煤球喝多了，满脸通红，话也比以前更多了。 龙枭默默喝着酒，在轻松的氛围里，很快就醉眼迷蒙。听着兄弟们笑着、闹着……身体软趴趴地陷进舒适的沙发里，就像躺在云朵里。 队长没有骗他，在荒原上闯荡，就是为了回到城里的这一刻—— 享受人们敬畏的目光。 第48章 纸醉金迷，醉生梦死 与酒吧相连，右侧拱门里，就是黑街上最大的赌场。 幻日往返于赌桌之间。 一晚上，连输了几场。起身换了一桌。小赢了几把，又全输进去了。 他也不在乎，赶紧跑回金库，又取了一袋子宝石，依然尽兴地玩。 旁边的人看他出手阔绰，不知有多羡慕。 这些，全被角落里一个大胡子老汉看在眼里。 他一瘸一拐地凑到幻日身边，对着他耳语了几句。 幻日一听，两眼发亮。 “真的吗？给我来点！” 老汉神神秘秘地把衣兜口袋拉开一条小缝，让幻日看了一眼。 打个手势，幻日就跟着他，去了角落里的卡座上。 这个位置在柱子后面，远离大厅，十分偏僻，正对着上楼的楼梯。 大胡子敲敲桌子，酒保就送来了两杯酒。 他把口袋里那个透明小药瓶拿出来，滴了几滴在幻日的酒里，请幻日尝试。 幻日欣喜极了，端起来就要往嘴里灌。 “啪”的一声，玻璃杯碎了。 幻日骂了一句：“妈的！怎么回事！” 酒水洒了他一身，他抖抖手，愤怒不已。 “是什么人坏老子好事！” 往那边看去，通往二楼的台阶上，站着一个人，身披黑色斗篷，肩头一缕银色长发。就是从他手里，飞来了什么东西，咻的一下，把幻日的杯子击碎了。 大胡子老汉吓得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连忙磕头认错。 “白爷，饶命！……” 幻日眼珠一转，原来是白爷！ 他是个聪明人，立刻低下头去，恭恭敬敬地行礼。 楼梯阴影下那个没露面的神秘男子，是个大人物。冥玄回城前，特意嘱咐过他们：城里的几个大人物你们要记清了，别惹上不该惹的。 白爷声音不大，语调平平，却威势十足： “药头，我警告过你吧，禁止给自家兄弟推销成瘾的药。再有下次，就废了你！” “我不敢了！没有下次了！……” 老汉说着，卷起沙发上的药瓶，拔腿就走。 幻日还逗他：“呦……你不是说不上瘾吗？怎么跑了，给我几瓶尝尝啊？” 药头苦着脸： “大爷，您可饶了我吧！……” 一转眼，就跑出酒吧门，不见踪影了。 再回头看楼梯口时，那个神秘人也上了楼。 桌子上流淌的酒水里，浮动着破碎的玻璃碎片。还有一块不起眼的冰块，正在渐渐消融。 幻日抹了抹嘴角，只觉得有趣。 “这地方太好了！这里就是天堂！” 冥玄队长也回到了座位上，他一条胳膊搭在沙发靠背上，豪爽地喝着酒。 “这条黑街，是咱们自己的地盘，你们可以横着走，把天顶掀开也没问题！到这儿，就像到了自己家一样，随便喝，随便玩，花销全记在我账上！” “好哦！就等着队长这句话呢！” 一声欢呼。 “财富，女人，敬自由！”冥玄举杯说道。 “敬自由！” 几人碰杯，酒杯碰得咣咣响。 酒吧里只听见这桌发出的声音最大，每个人都高声大气地说话。 “明天带你们新人逛逛，后边的竞技场、东边的制药厂、西边的武器工厂，都是咱们的生意！” “连武器工厂都有？” 新人们听得心潮澎湃。 血刹军团的强大实力，依赖于后方武器、药品的支撑。 经营药厂的，正是白圣野。 零号研究所，是位于北路尽头的庞大建筑，有许多制药车间。 “人体改造实验”就在这里进行。 还出售让人视力、听力、力量，瞬间提升的药物。但龙枭喜欢扎扎实实的修炼，对药不感兴趣。 而且这些药，都在实验阶段，保不准有副作用。 白圣野是药仙世家的。大陆上最有名的医药世家。 赤炎、药仙、石家，都是在大陆上口碑相当好的家族。 经营武器工厂的，是他的外甥，天才机械师向北……他不常露面，经常到雪域去。 武器工厂，位于西北方一片无人区，是个铅灰色半球形建筑。 最精尖武器，都在这里生产和研发。 杀伤力，比市面上的同类武器高出好几倍。 众人举杯敬了队长一轮酒。 在这乱世里，要是没有个强大靠山，很难立足。大家都庆幸，自己是血刹军团的一员，起点就比别人高出一大截。 蹲守在门口的黑虎和武狼，就像两个乞丐。 冥玄大口撕下一块肉，得意地嚼着。 幻日正灰溜溜地从角落回来，找个边缘的位置悄悄坐下。 “喂，你小子……”赤鬼说道，“不是说要走？怎么不走了？不是说，到了城里就离队吗？” “啊？……我……” 幻日屁股刚挨着椅面，吓得差点就弹了起来。 众人一听哈哈大笑，赤鬼大手拍着幻日的后背，把他杯里的酒都拍洒了出来。 “要走赶紧走！别舍不得啊！哈哈！快走，快走！” 幻日急得涨红了脸。 “队长！他就会拿我寻开心！……” 他撒娇似的跺了跺脚。“血刹军团这么好，谁走谁是王八羔子！就算队长打我、骂我，踢我、赶我，我都不走了！就赖在这儿了。我这条命，是队长捡回来的，我就是您的亲儿子！” 众人一阵哄笑。 赤鬼笑骂：“你小子，有钱就是爹！” “队长，下次去哪个陨石坑啊？”幻日问。 “去陨石坑？谁说的啊？……”队长假意不知道。 “啊？我路过团长门口的时候都听见了，咱们要去陨石坑！” 冥玄说：“咱们走的时候，谁都别告诉这小兔崽子，把他自己丢在城里吧！” “啊？队长！……别这样啊，我要去陨石坑！” 笑闹了一会，队长说： “这次，去个更大的陨石坑！就在圣城外不远，总队长正从那回来，我们接替他。” “我第一个探路！” 幻日自告奋勇。 冥玄队长喝完酒，想抽根烟。他伸手去，指着桌面上的雪茄烟盒。 龙枭立即会意，他拿起烟盒，抽出一只雪茄，递到冥玄伸出的两根手指上。 冥玄得意扬扬地靠在沙发里，把烟嘴放在嘴唇上。 煤球打了一个响指，“啪”的一声清响，火苗窜起，烟被点燃了。 他抽了一口，吐出浓重的白雾。 大家都开怀地笑着。 队长，就是这个团队的核心。 每个人对他，都是发自内心的敬佩。多少次死里逃生，多少次化险为夷，都依赖着队长的保护。 大富大贵，患难与共。 血刹军团的兄弟情，尽在不言中。 龙枭决心：从这一刻起，他誓死追随冥玄。服从他的命令，为他赴汤蹈火。把与他为敌的人，铲除殆尽。 第49章 衣服怎么没的不过审 龙枭从酒吧三楼的休息室里醒来。 昨晚喝得太多，现在头还发晕。是谁送他回来的，已经不记得了。 房间很大，大床十分舒适，地毯也很柔软。 洗手间里，他洗了把脸。 记起了冥玄的嘱咐： “这些天，你到新兵训练营去。就当是让她见识一下，我们第三小队收上来的新人的实力！……抓紧时间，基本功练扎实，到了荒原上，可没时间给你训练！” 路过幻日的房间门口，想叫他一起去。 推开门，发现他的房门没锁，他的整个人光溜溜的，躺成“大”字形在床上。 这小子，估计昨晚也喝了不少。 他走过去，踢了踢幻日的腿。 “混球，起来了，去训练营了。” 幻日半睁开眼睛，揉着粘稠的眼角。 看见是龙枭，又闭上眼睛。 “别吵，再睡会……我才懒得去呢……” “你不起来我走了。” 见龙枭要走。 “别……别！……我起……”幻日惊坐起身。 队长吩咐的事，他胆子再肥也不敢耽搁。 “唉？那几个姑娘呢？” “哪个？” “昨天和我回来的啊！”幻日在地毯上，捡着自己的衣服。“真是的，拿了钱就走人，一点感情都不留，这就是女人啊……” 走进新兵训练营大门。 一道鞭影“啪”地打过来，差点打在龙枭身上。几个新人被鞭子掀翻，鼻青脸肿地撞在刚打开的门板上。 “迟到？！”教官九一声怒吼。 她叉腰站在屋子正中央。 柳叶眉挑起，手里握着白骨九节鞭。还是那身白色教官装，粉色长发的一侧撩在耳朵后面。 “第一天训练就迟到？第三小队的新人这么特殊，让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墙角里，坐着几个受训的新人，衣服上有小队的编号，都是双位数。 他们有点羡慕地望着两人。 “是冥玄队里的新人啊……” 龙枭快速望了一眼四周。这个封闭的房间，四四方方，地板平整。 墙边有一排架子，上面摆满各类武器。 不由分说，九哥迎面一鞭子打过来！ 龙枭立即推开幻日。 “去拿武器！” 两人往两边跑。 鞭子“啪”的一声，落在他们的身后。 幻日一骨碌，滚到武器架后面。 他还没睡醒，脑袋昏沉沉的，拿起了一把短剑。 “唉……刚进门，脚跟都没站稳呢！……” 九哥的鞭子已经狂风骤雨一般袭来，“哗啦”一声打碎了武器架，幻日吓得抱头就逃。 另一侧的龙枭，趁机冲了上来。 九哥将鞭子在手里抖了抖，翻转手腕，鞭子迅速就打了个旋，长鞭展开，游龙似的，充满整个房间，朝着龙枭飞了过来。 龙枭一低头，躲过了鞭子。 鞭子从新兵们头顶上“嗖”地扫过去，他们都一缩脖，吓的一声惊呼。 幻日揉了揉惺忪的眼角，不知所措地站着。 九哥打完龙枭，鞭子一摇，就带回到背后，“啪”的一声，把幻日吓得跳起来。 “啊呀！” 幻日又开始跑，跑到墙角去了。 “小废物，往哪跑！——”九哥的鞭子缠住幻日的脚，向后一拽，把他拽得扑倒在地上，鞭子上的倒刺割着他的脚踝，拖到自己脚边。 鞭子迅速松开，再次落下，打得他皮开肉绽。 “哎呀！” 幻日重重挨了一鞭子。总算清醒过来了，身上生疼。 “第三小队的新兵只会跑吗？” “我和你打！” 龙枭跑上来，正面应对九哥。 九哥扬起鞭子，狠狠砸向地面。幻日被鞭子抽打，竟是震飞了起来。 接着九哥飞出一脚，把幻日踢了出去，正撞在龙枭身上。 两人撞了个满怀，翻滚在地。 “哎呦……” 幻日扶着腰，疼得龇牙咧嘴。 龙枭是看出来了，这个婆娘，下手狠辣，一点也不留情面！ “妈的……”幻日低声骂，“我又没惹她！这娘们更年期吧！是不是生活不如意，把脾气都撒在我们身上了！……” 幸好九哥没有听见。 幻日爬向墙角，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你撑一会吧，我打不过她……” 龙枭握紧拳头，站在九哥面前。 “我跟你打！” 九哥收回鞭子，在手里绕成一个圈。 “你们这批新兵，还真不把教官放在眼里！对教官就这个态度吗？礼貌呢，不应该低下头来，请求我教你们吗？” “教官也不能乱打人吧！要是你打得过我，我自然承认你是教官。” “哼……” 九哥看了他一眼，却没生气。以她的实力和度量，犯不上和一个新兵生气。 她吼道：“拿起武器！” 这声吼，在封闭的空间内回荡，把新兵们震慑得一个激灵。 “我不用武器。”龙枭说，“我只用拳头。” “好啊。” 九哥也把鞭子扔向一边。 “来吧……”她脚步跳跃，朝两旁小步摇摆，两个小巧的拳头握在身前，嘴角饶有兴致地勾起冷笑。 “我也陪你用拳头！” 虽然是个女人，但龙枭不敢怠慢。 他沉下重心，调整好呼吸，迅速冲了上去。 把至今为止掌握的格斗技巧，全用上了，飞速近身出拳。一刹那，九哥矫捷的身影一晃，拳头擦着她的耳朵飞过。 她一手就抓住龙枭的手腕，另一手一推他的手肘，手臂就弯折过来。 力道不大，但恰到好处。 接着身子钻到龙枭身下，一个过肩摔，就把龙枭撂到了地上。 “砰！” 龙枭还没反应过来，只是一个瞬间，就天地翻转，摔了个结结实实。 旁边围坐着的新兵，都忍不住悄悄笑起来。 他迅速站起身。但九哥没给他机会，一个扫腿，龙枭再次摔在了地上。后背撞上生硬的地面，“咚”的一声。 这一摔，他脑袋里空空的。 感觉很茫然。 再次手肘撑地起来，刚起身，九哥的拳头就停在了他的面前。龙枭刚反应过来，九哥的拳头已经移开了。 她扯着龙枭的一条胳膊，反身拧过背后，坐在龙枭身上，把他结结实实压在地上。扣住他的胳膊和腿，他一动也动不了。 九哥拧着他手臂和大腿的关节，只需稍稍用一点力，他的关节就会断…… “怎么样？服不服？” 完完全全的压制。 第50章 新兵训练，九哥的长鞭 龙枭觉得又气又恼，力量却施展不出来。 他一个翻身，九哥向后退出去。 龙枭站起来，刚站稳，再一次举拳向九哥冲去。 “破绽百出！” 她语气严厉。 这一次，九哥没躲闪，而是出拳迎着他的胳膊上去，从他的脖子上推了一下。 龙枭喉结一痛。 幸好九哥收了力道，不然这一击，一定封喉。 她再次抓住他的手腕，向回一带，脚在底下一绊。一个背摔，九哥柔韧的身体像拱桥一样弯了过来，把龙枭的脑袋重重砸在地面上。 天旋地转，两眼一黑。 头顶刚接触地面，就被放了下来，他一轱辘站起身。不然脑袋砸在这么硬的地板上，肯定吃不消。 九哥又扯过他的胳膊，再次一个过肩摔。 又落在地上，龙枭这次躺平了。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折服于九哥的格斗技术。每一击都收了劲，留了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 这是一个实力强大的格斗家，对弱者的风度和游刃有余。 她没有龙枭的力气大，但都是巧劲，四两拨千斤。 龙枭才知道，自己刚进门时，是多么傲慢和无知。 他翻身起来，坐在地上，态度谦和。 “是我们迟到了，我们错了，我道歉。” 九哥放下拳头。 冷冷的脸上笑起来，也是冷笑。 “就是欠教训！……你们在外面多嚣张、多狂，我不管。但是在我这，就得听我的！你们练这身本事，是保命用的。是扎扎实实、用汗水，一点一点练出来的。不好好训练，不打下基础，你们出去以后，拿什么狂？……妖魔不会留情，敌人也不会留情！” 话语虽然严厉。 在龙枭听来，却充满对新兵的关爱。 刚才的每一招……无论是折断关节、打碎喉咙、还是脑袋砸地，如果换作是敌人，绝不会心慈手软。 真正的战场上，机会只有一次。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九哥对着屋里的人训话： “你们的队长，把你们送到这来，就是把你们的性命托付给我。我不严格要求你们，就是害了你们。别将来到了荒原上……才后悔没在这里认真训练！” “是！”众人齐声回答。 幻日趁机赶紧插话：“我错了，我好好练！……我以后天天早起，再也不迟到了！” 但是他躲得远远的，坐在墙角不敢过来。 “油嘴滑舌的东西……” 九哥骂道。 龙枭再次爬起来，他的眼神更加认真了。 有对教官的尊敬，也有要为自己争一口气的决心！ 作为一个大男人，被比自己矮一头的瘦弱女人连摔了好几次，真是脸面尽失。 而且每一次“砰”地落在地上，后面的新兵都会忍不住噗呲一笑！ 龙血铠甲慢慢覆盖了双拳。 这一次，他要认真起来了。 “拿出你全部的本事！”九哥不屑地说，围绕着场地踱步，保持着和龙枭的距离，不断鞭策： “反应迟钝，错过时机，疏于防守，只有力量，没有技巧，你的拳头是绣花用的吗！” 龙枭冲了上去。 刚才的热身以后，他的血脉喷张，正是战斗的最佳状态。 这一次，他的速度更快了，闪到九哥侧面。 不能正面出击，进攻要更灵活，出其不意！他在实战中，迅速吸收了对手的长处，提升了自己的技巧。 九哥竖起小臂侧挡，顺势一带，拳头的力量就被化解了。接着旋身侧踢一脚，向着龙枭的后背而来。 龙枭抽回拳头挡住腿击，同时两臂护在身前。 九哥的拳、腿动作砸来，攻势凶猛。龙枭小心翼翼，一边防守，一边进攻，不能再给她过肩摔的机会了！ 但是很快，他的防御节奏就被打乱了。 九哥的拳法，一招接着一招。打得他应接不暇，两臂酸疼得抬不起来。 “直拳！”“勾拳！”“上勾拳！” 拳头虽小，却力道十足。 她突然重心一沉，两手撑地，两腿向下方直腿踢出，一下子踢在龙枭的腿上。 将他逼退向墙角。 接着，九哥跳了起来，飞跑两步之后，一脚踏在旁边的墙壁上，旋身在空中一个飞踢。 正踢在龙枭的脑袋上，他一个踉跄，向侧急退了几步。 九哥蓄力的一招，却紧随了上来。沉腰将两拳向龙枭胸膛上一顶，如公牛的两个犄角。 “砰！”一声沉闷的响。 龙枭胸口一闷，差点吐了出来，向后连退了几步。 九哥扯住他的手腕，肩膀顶过来，又是一个过肩摔。 又是过肩摔…… “砰！” 龙枭晕头转向地倒在地上。 他已经不想反抗了，四肢伸展开，只想歇一会…… “你还差得远呢。”九哥说，“拳脚虚浮无力，空有架势，连基本的近身格斗都没掌握，还想去荒原闯荡？你们这些新兵，就是没遇见对手。这世界上比你们强的人，多了去了！” 龙枭的每个招式，似乎都被九哥看穿了。 而她的每一招，都从龙枭防不住的角度精准袭来。 这就是基本功和格斗术的加持，龙枭决心将九哥的本领学来。 九哥仰着下巴，高傲地望着他。 “站起来，花拳绣腿，中看不中用！” 被一个女人这么说，龙枭无论如何，也得从地上爬起来。 九哥拿起了鞭子。 几鞭子抽打在地上，催促着他起身。有几鞭，落在了龙枭的胳膊上，火辣辣地撕开伤口。 “快跑起来！想给第三小队丢脸吗？” 九哥说着，瞳孔都扩散了，一脸凶恶的样子，不停地挥舞着长鞭，打在周围的墙壁上，墙皮纷纷脱落。 龙枭心想，她是个暴力狂吧。刚才说的训练是为新兵好，都是她找的借口！…… 虽然肌肉都已经酸疼了，还是得跑起来，躲避鞭影。 幻日也提着短刀冲了上去，“我来帮你！”刚跑一步，飞来的鞭子就“啪”的一下把他手中刀打落了。 “哎呀！” 他的手疼得一抖，抬起一看，手背红肿了一大片。 长鞭的每一节上，都带着尖刺。 九哥挥舞鞭子时，形成了绝对的防御，根本无法靠近。 围坐在周围的新兵们，全站起了身，拿起了武器，他们一起慢慢地朝九哥靠拢。 不一会，全被打得落花流水。 这些天，龙枭都在刻苦训练。每天都腰酸背痛，鼻青脸肿…… 赤鬼、青鬼、煤球，却每天胡吃海喝，花天酒地，养得精神百倍。 直到血刹出城的那一天。 这期间，龙枭也听说了一些关于九哥的传闻。 那时候，白爷进行人体改造的实验，也就是“超神计划”，需要实验品。 副作用未知。 九哥自愿报名，在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中活了下来。她的右眼，那只神秘的金色眸子，就是经过改造的。 这只眼睛，能看见万米之外的地方。 所以，她成了血刹的最强狙击手。 武器工厂，还特意为她定制了一把狙击枪。只有这只眼睛，才能使用的枪。 交换条件就是，批准她加入血刹。 “为什么一定要加入血刹？” 他问过。 九哥回答说： “要强呗，证明自己比男人强。” 第51章 近墨者小队出城 墨叔说得没错。 沿着血刹军团来时走的路，一路上果然没碰见多少妖魔。 “我们运气不错。” 墨叔说。 兽潮退去了，余下的只是孱弱的体型较小的妖魔。光是听见魔界战马的马蹄声，就被吓退了。 此时，近墨者小队一行七人，走在荒凉焦黑的草野上。 “城郊绿野”，原本青山绿水，如今只剩下被烧焦的残枝断木，散落着遍地的枯骨。 阳光苍白无力，照射不透灰暗的云层。 冷风肆无忌惮地扫过旷野。 刚走出城，他们就后悔了。 但是洛儿心里，莫名地升起一股勇气。强迫自己走上绝路，忘记舒适的生活，向死而生。 所有人都沉默着，向着未知的未来迈动着脚步。 洛儿负责侦查。 走在队伍的侧翼，离大家有一段距离，好像一个独行侠。 她从地上抓起泥土，揉搓成一个个小泥球。 摊开手掌，一个个蜘蛛傀儡就活了过来。沿着她的手指尖、裤管向下爬去。 落进了草地里，又四散向各处。 只要轻轻闭上眼睛，就能进入任意一个蜘蛛的视野。 树后、石头后面、落叶底下……周围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下。 就是凭这个，一路上避开了成群的妖魔。 只挑落单的小型妖魔下手。 唐梦凡胆子小，走在队伍中央，紧跟着墨叔。 她用大大的斗篷，遮住胳膊和脸，风沙和日晒早已经让她红润的脸蛋失去了光泽。 队伍后方的红发战士，扛着一块从死去妖兽身上割下的腿肉。 ——这是今天的晚餐。 穿过了平原，走入了一片树林。 茂密的树木遮挡了视线，森林里有淡淡的薄雾，只能如盲人一样行走。 大家紧密地挨在了一起，听见四周妖魔的嚎叫声此起彼伏。 “傀儡师！要好好侦查啊！你确定附近没有妖魔吗？”红发神经质地叫嚷起来。 “没有。” “可我听见妖魔叫了！” “离我们远着呢。” “冷静，冷静点。”墨叔安抚，“我们会没事的。” 气氛渐渐焦灼，每个人都提心吊胆。 往前走，灌木横生。 墨叔挥动手里的短刀，利索地砍断一片片横逸的枝条。后面的人学着他的样子做。 唐梦凡和洛儿穿着长裤。 裤腿宽松，薄薄的一层，在茂密的灌木间穿行，被荆棘绊住了脚，很快裤子被刮开了一道道口子，苦不堪言。 唐梦凡心情坏到了极点。 “把裤腿绑起来！” 墨叔说。 大家纷纷低下头，用医用绷带一圈圈，把裤腿缠得紧紧的。 叶无那肥大的华而不实的长斗篷，也常常挂在树枝上。他的行进速度被拖缓，木琴偶尔碰撞在树枝上，琴弦“嗡”的一声响，渐渐落在了队伍后头。 “叶无！走快点！妖魔会跟踪气味！” 墨叔回头说。 叶无却不肯脱掉那件长斗篷。 “大家排成纵队！”墨叔说。 唐梦凡小声嘀咕： “城外太脏了……” 她关于“冒险”的美好幻想，全在枯燥的行走，和密密麻麻的荆棘中破灭了。 “离庄园还有一段距离。” 墨叔时不时看看地图，又看看前面，回忆着熟悉的路。 庄园。 这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离圣城最近的大庄园。 兽潮来袭前，那里生活着大贵族。 他们要去看看，有没有遗留下来的财产。 “西北方向，有一座高山。”洛儿说，“穿过这片林子就能看见了。” “天黑以前，我们得找到一处落脚点，地势高的山坡最好。” 墨叔经验最多，大家都听他的。 在荒原上，最危险的是夜晚。妖魔们在白天视力很差，会躲藏起来睡觉，到了晚上才活动。 “我们就沿着这个方向走。” 墨叔用手指了指。 占卜师眯起眼睛，从风中感受到了一丝不安的气息，故作神秘地说道： “奇怪的预感，在我的脑海里盘旋，危险的并非妖魔……” 他身上有股馊味，破旧的长袍千疮百孔，长发油腻腻的。 末世里没有水洗头发，但他始终留着那头长发。那仿佛是他最后的，作为文明人的尊严。 但是他没有水晶球。 水晶球虽然是占卜师的必备，但是价格非常昂贵。魔力强大的水晶球往往代代相传，不是所有占卜师都买得起。 小男孩，始终不离他身侧。虽然紧张不安，但清澈的眸子里闪烁着懵懂的天真。 墨叔问： “你都占卜出什么了？” 质疑多于询问。 “在三岔路口，黄金不属于任何人。”占卜师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掠夺者被掠夺，夕阳被染成血色。” 所有人都一脸茫然。 洛儿和叶无彼此对望一眼，从叶无的神情里她看得出，即使是玩弄文字的诗人，也猜不透这个哑谜。 “这他妈是什么意思！”红发不耐烦，“你就不要神神叨叨了，我们的命都连在一起，快直接说，这个预言的含义！” 占卜师却说： “只有当预言中的情况发生时，我才会知晓。” “你可得了吧，我看，你占卜不出什么，在这故弄玄虚，咱们别理他了。”红发少年说。 “我只是把出现在脑海里的信息，如实地说出来。但我现在还不知道怎么解释。” 唐梦凡观察他的等级，发现占卜师已经30级了。 “占卜师是做什么的？” 她觉得这个职业和洛儿的傀儡师一样少见。她也怀疑起占卜师的实力。 “趋利避害……” “啊？”唐梦凡有点嫌弃，想了一会，问：“你会用刀吗？” 占卜师感到被轻视了，沉默了一会。 “呵。”红发少年，冷哼一声，“选占卜师的不是选错了职业，就是脑袋有问题。他连自己什么时候死，都预言不到！” 占卜师转过疲惫而阴郁的长脸，只是抗议地盯着红发少年。喉头滚动着，把愤怒压抑了下去。 在这个世界里，占卜师真的很难出人头地，他自己也体会到了。 “我说得不对吗？” 红发少年挑衅。 占卜师沉默了一会，他不善言辞。最后，只挤出了一句话： “没人能预料自己何时会死，这里是荒原。” 墨叔突然打断了他们的话： “好了！我希望妖魔来的时候，你可以用刀，而不是用说话，明白了吗？” 占卜师点点头。 墨叔把手里的短刀交给他。 “去前面开路！劈砍树枝，做些实在的工作！能让你觉得自己在队伍里有价值！” 占卜师照做了。 他走到前面去，和红发分开。 红发少年依旧不依不饶、咄咄逼人，不停寻找话茬嘲讽占卜师。 占卜师一直背对着大家，闭口不言。 在场的人，都把占卜师当成一个可怜的笑话。 第52章 末日丧尸 洛儿思考着那些话。 “在三岔路口，黄金不属于任何人……” 她知道，那些文字不是空穴来风。 和占卜师一起来的小男孩，走到了洛儿和唐梦凡附近。 他边拨开树枝，边喃喃自语： “本来，这个星期，我就要和女朋友约会了……” “你有女朋友？小不点，现实里的女朋友？”唐梦凡问。 “嗯。” 他圆圆的脸庞满是稚气。 “我做了一个月的兼职，攒了几十块钱，就为了和她约会。现在全完了，被困在游戏里了……” “为什么要攒钱？你们可以aa制。” 洛儿愣头愣脑地说。 “aa制？那怎么能行？”唐梦凡说，“出去约会，怎么能让女生出钱？你不想给她留个好印象啊？” 洛儿却很执拗： “出门玩，为什么不能让女生花钱？” “你傻啊！” 唐梦凡总是觉得洛儿很傻。 而她的话，总是令洛儿无法反驳： “女人为了一次约会，得花多少钱在化妆品上、衣服上，这些不是给你看的？你还让她们出钱？找得到女朋友才怪呢！” 洛儿瞠目结舌。 原以为，约会时男生请客，是绅士风度的体现。 现在经唐梦凡一说，才恍然大悟，原来女人的钱都花在了打扮上。 她又说着：“我那个香奈儿粉底液，你记得不？往脸上拍一下就十块钱！我每次都只舍得轻轻地拍，用着真心疼呢……” 小男孩惆怅地叹了口气，像个大人一样。 “我现在，只想见她一面。” 风忽然一紧，洛儿忽然停下了脚步，神色凝重。 队员都停下来，等待她的情报。 “前方有敌人。” “是什么形态的妖魔？”队长问。 “不是妖魔……是，感染者。” “感染者？”墨叔脸色煞白，“你是说……活死人？” 大家紧张起来。 红发少年又见缝插针，趁机挤兑占卜师：“瞧见没，女孩子的侦查都比你的占卜有用。” 这已经成了他此行的乐趣。 洛儿闭眼感知了一会： “他们穿着护城军的银色盔甲……是上次死在城外的那些人，就在前方百步之外的山地上徘徊。” 浓郁的树冠遮挡住半山腰，正是他们要前往的山。 洛儿感知了一会： “我们要上山，这条路是捷径……太阳快下山了，绕路去别处已经来不及了。那里有一个山洞，感染者围成一个小圈，地上还有篝火的灰烬。大概是逃跑的护城军，夜宿的时候被妖魔袭击了。” “他们有几个人？” “3个在营帐旁，2个在林子里。一共5个。” 队长想了想： “感染者应该刚刚转化不久，移动缓慢，总比妖魔好对付。我们杀过去，夺下那个山洞！近墨者小队，拿出武器！” 全员拿起武器，迅捷前行。 山洞在半山腰。 红发少年先上前探路，其他人埋伏在草丛里。 他躲在一块巨石后面，朝那边望了望。看了一会，回来说： “山洞前有3个感染者，看起来笨笨的，就像没有神智的行尸走肉一样，我一个人，就能干掉3个！” 队长往前走，直到能看见那三个衣衫破烂的死人。又向后摆了下手，几个人迅速跟上。 他们呈包围之势，慢慢接近了山洞。 死者的样子很快出现在眼前。 嶙峋的骨架，呆滞的眼神，裸露的枯骨上挂着腐臭的碎肉。 一个头垂在了肩膀上，一个头向后仰，脖子都被咬断了。还有一个眼球垂在外面，脸上只剩两个窟窿。一瘸一拐地走着。 唐梦凡感觉反胃。 “啊！真恶心！” 她不想往前走了。 “别出声！”队长连忙摆手，“声音会吸引它们，不想变成僵尸，就别说话！我们2人合围一个，上！” 队长冲在前头，红发马上跟上他，他可不想和其他人一组。 几个人提剑冲了上去。 “啊！！” 红发不自觉地大叫了一声，举起斧头劈砍。 感染者被声音吸引，笨重地转过头颅来，身体异样地扭曲着。 他两三下，把感染者的一条手臂砍了下来。 队长一剑刺去，沉重的剑在它脆弱的脑袋上砸破了一个大洞，腐烂的脑浆流溢在外面。 又刺了一剑，从眼窝那里刺了进去，贯穿感染者的头部。 感染者不但没有停止前扑，反而没有痛觉，腐烂的脸立即贴到他的剑柄上，张嘴撕咬，手向着队长抓。 队长抬起脚，蹬向感染者的脸。 感染者的牙齿却死死咬住了剑，嘴巴吞没了剑柄，就要咬到他的手指了。 “这玩意可真难缠！快来帮忙！” 红发少年冲上去帮他，斧头劈砍感染者的背部。 腐肉如烂泥一样，一块块剥落、流淌下来，很快露出了骨架。 “队长！这玩意不死啊！怎么办！” 墨叔也着急了。 他扔下短剑，抽出匕首来，继续攻击死人。 “打它！打它！” 唐梦凡面色难看，她闻到了死者身上那难闻的气味。 “太恶心了，我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 洛儿体力最差，没有上前，保护着小男孩。 另外两只感染者，变得狂躁起来，扑向唐梦凡的方向。 叶无用水球术，远距离打击，几个水球落在两只感染者身上，阻碍了它们的速度。 在各系魔法中，水系较弱，魔法师前期发挥不出水系的优势。 “他们的唾液里，有瘟疫病毒！”墨叔说，“千万别被咬到！” 刚才他的手指就差点被咬到，还在和身前的感染者纠缠。 终于，匕首划破感染者的脖子，它咬住剑柄的牙齿有了松动。 “队长闪开！”红发喊道。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风声。队长下意识地身体后仰。一柄巨斧飞来，正好削掉了那只感染者的脑袋。 斧刃在空中没有停歇，旋转着又从队长的头顶飞过，差点刮掉他的耳朵。 红衣少年喊了句： “抱歉！” 他的手虎口张开，飞回的巨斧正好落在他手中，他对自己的“飞斧”技术洋洋得意。 队长却提起拳头就要揍他。 “你个蠢货！我的腰老差点闪了！” 占卜师刚刚驱赶走了一只感染者。 用短剑猛劈它，直到它的一只手臂露出惨白的骨骼。 第53章 死亡对每个人都一样 正在这时，有一阵空荡而阴森的风无端吹过。黑色的鸟群惊飞，羽毛和几片叶子徐徐落下。 他像被什么吸引了，抬头看向森林的上空，不由自主地脱离了队伍…… 走到一旁的林中空地里，驻足凝望。 强烈的不安感，充满他的心。 他感到这片森林里，潜伏着数不尽的危险，正向他们围拢过来。 “太不祥了……” 他闭上眼睛，感受四周的风。 “占卜师呢？”唐梦凡忽然发现他不见了，四周都没看见他的身影。 小男孩害怕极了，往她身边躲。 “小心林子里的活死人！” 洛儿在远处喊了一声，她双手握住短刀，向身后刺去。 一只感染者飞速接近她的脸，猛地在离她面前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那丑陋残缺的面容，深深印刻在洛儿的脑海里。 就在它穿过树丛迅速扑来的时候，小蜘蛛已经看清了它的位置。 而它心脏的位置，正撞上洛儿的短剑，剑尖直透背部。 感染者僵直不动了。 洛儿的手，因为用力过猛而不停颤抖，手腕有些麻。 就在她发愣的时候。 另一只感染者，飞速地掠过她的身后。 唐梦凡拔腿就跑，留小男孩在原地。 “啊啊啊！——” 占卜师还没从感知中回过神来，就看见小男孩被感染者扑倒了。赶忙跑了过去，用短剑刺入感染者的后背。 “放开他！” 感染者缓缓扭过脸，它的嘴里满是鲜血。转过身来，扑向了占卜师，一口咬住了他的肩膀，两个人扭打在地上。 小男孩吓坏了，挣扎着往后退。又一只感染者来了，扑在他身上，一口咬住脖子。 “啊！——” 惨叫声撕心裂肺。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几乎是一瞬间。 鲜血顺着喉管涌了出来，叫声很快就终止了。他的两腿在感染者下方蹬踹着，不一会就停了。 感染者异化成妖魔的尖利手爪，一下子从小男孩的肚子下方捅了进去。 捅开一个大洞，把内脏抓出来，放进了嘴里，开始了进食美餐。 占卜师绝望地叫喊着。 他把感染者压在身下，一剑贯穿了它的头。 但是他的伤势，已经无法挽回了。 唐梦凡眼看着悲剧发生，她两腿发软，跌坐在地上。 转眼，两个人就一死一伤。 队长和红发，此时将山洞前的三只感染者解决掉了，气喘吁吁地赶过来。 他们刚跑进树林，就看见小男孩的尸体。 两人沉默了一会。 “你们怎么回事？！” 红发尖声叫道，瞪着尸体旁的三人： “留着你们真碍事，我和队长两个人就解决了三个，你们这么多人，对付不了一个？” 他将斧尖指向了洛儿和唐梦凡。 “队长，带着这两个女人就是累赘，把她们丢掉吧！” “你说什么呢！”唐梦凡跌坐在地上，她两腿瘫软了，没力气起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流。 洛儿呆呆地站在一边。 墨叔沉默着。 占卜师捂着鲜血淋漓的肩膀。 “不怪她们，是我没保护好他。” “你被感染者咬了？” 墨叔的音调抖了一下，随后一脸凝重。 红发站得离占卜师远远的，像躲避瘟神那样。“真该死……两个女人，一个废物……” “我会离开。”他说。 占卜师明白，自己很快会变成活死人，留在队伍是不可能了。 “不过临走前，我必须提醒你们，绝不能在这里过夜，要连夜赶路，离开这里！……” “我们不能连夜赶路。”墨叔断然说，“夜晚更危险，我们只能等到天亮再出发。” “别听他废话！他的预言狗屁不通！” 红发少年忍无可忍了，他看见占卜师就觉得晦气，用斧头驱赶着他。 “快滚，快滚！” 空气里浓郁的血腥味让他崩溃。他挥舞手中斧子，像驱逐过街老鼠一样。“趁你变成流着口水、蓝色眼睛的怪物之前，快滚！” “随你们吧，我只能预见这么多……” 占卜师善意地说。 他狼狈地向树林中逃去了……等待着他的，只有异化和死亡。他孤独的身影，可悲又可怜，消失在迷雾笼罩的灰色枝丫间。 洛儿走过去，拉起唐梦凡。抚摸了两下唐梦凡的头发，她渐渐平静下来。 “喂，你们俩。”红发少年说，“还不赶快跟着他走？不要留在队伍里拖后腿！” 唐梦凡不服气： “要不是洛儿侦察出山洞的方向！你们能发现这里吗！” 洛儿心里责备自己，她没能帮助小男孩。不甘心地攥紧拳头，指甲嵌进肉里。 她宁愿走。 宁愿自己独自走荒原，生死都是自己的事。 也好过承受别人的指责。 “行了！都住嘴吧！”队长说，“已经损失了两个同伴，就不要再内讧了。我当初带你们出城，可没挑剔你们的实力，只想给每个人一次机会。无论是生是死，听天由命，不要抱怨别人！” 他将剑归鞘，回头看了一眼山洞： “清理战场，把东西搬过来吧！” 大家情绪都很低落。 墨叔和红发抬着感染者的尸体，从远处的悬崖上丢下去。 感染者身上破旧的银色盔甲，滚下山崖时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只有这个，表明着他们曾经的身份。 “这几个人我见过。”洛儿站在山洞口，“他们是武狼的手下，头盔上有狼形印记，以前聚在店门前卖面包。” 唐梦凡不知说什么好。 墨叔无动于衷，也许目睹了太多的死亡，他的心麻木了。 “死亡对每个人都是一样的。” 夕阳落山，帐篷支起来，行李安顿好了。 小男孩的尸体被抛进一个堆满树枝的土坑里。火把的光从队长脸颊上一闪而过，落进漆黑的窟窿里，温暖了他冰冷的身体，枯木噼啪作响。 等火熄灭了，他们填上了洞口。 在上面立了一块无字的木板。 “他叫什么名字？” 墨叔想刻点什么，但放弃了。 “鬼知道呢，人都死了，名字有什么用。”红发少年说。 “占卜师叫他什么？”叶无问。 唐梦凡摇摇头。 “他应该是个好人。”洛儿想起占卜师一直保护着小男孩。 墨叔想了想，在木板上歪歪扭扭地刻下了“小不点”。 唐梦凡多愁善感起来： “他才10岁……和他一样年纪的有多少被困在这里了，根本活不下去。” 叶无又抱起木琴，弹起悲伤的小调。 他说：“致敬这个孩子的爱情。” “妖魔可不区分你是不是孩子。”墨叔叹气，“荒原很残酷。” “下一个死的不知道是谁……”红发少年说，“但愿不是我。” 人们站在山坡上，遥望赤红的夕阳和孤寂的荒原。 第54章 男人的爱，轻浮的爱 晚饭后，人们聚在篝火旁，坐在夜幕下的树影里聊天。 墨叔将物资清点了一遍，干粮已经吃了一大半了。 那条妖魔的后腿也吃得一点不剩。 “明早必须出发，到庄园去。那里的地下仓库，如果还没被土匪洗劫，应该会存留着大量物资。” 红发有些忧心忡忡，把篝火中的干柴拨弄得劈啪作响。 洛儿和叶无蜷缩在低矮的山洞里，背靠洞壁面对面坐着。 他俩都喜欢远离人群。 洛儿望着洞外，看见唐梦凡和队长的背影，听不见他们说了些什么。 唐梦凡伸展了一下坐得有些酥麻的腿，晃动了一下腰肢。然后，抱住队长的一条胳膊，将娇柔的身躯和酥软的胸脯贴上去，笑脸盈盈。 洛儿知道，她是在极力讨好队长。 怕队长把她们丢在荒原上。 她有自己的方式。 但洛儿放不下尊严对任何人谄媚，所以，她总是孤零零的。 叶无自怨自艾： “如果让你选择一种死法，你愿意怎么死？” “自行了断。”洛儿说，“你呢？” “呵。”叶无自嘲地苦笑，“被女人用筷子从喉咙捅死。” “没出息。干嘛死在女人手里？” 洛儿将木制面具戴上，想到外面山坡上独自修炼一会。 刚起身，叶无问： “你为什么总带着面具？好看的脸蛋都给遮住了。” 洛儿一愣。 叶无直言不讳： “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被你吸引了，真想好好端详你的脸。” 他的灰眸子，总是潮湿的。如同大雾笼罩着的幽暗沼泽。饱含着强烈的情感，暗流涌动，百转千回、复杂细腻。 他一定用诗歌，捕获过许多女人的芳心。 洛儿却感觉很不自在。 冷言冷语地说： “面具使我安心。” “可你总是带着面具，让人更加好奇面具下真正的你……我想了解你。” “你不能了解我。一个人永远无法了解另一个人。” 尤其当两个灵魂同样复杂而深刻。 “如果我说……我爱上你了，你会接受吗？” 洛儿不想接他的话。 他俩才认识多久？就对着自己调情？ 真正的爱情，怎会如此轻浮？ 她不喜欢这种男人。 轻易地爱了，就会轻易地抛弃。 她的爱，是刻骨铭心的。 叶无又拨弄起嘈杂的琴弦。“我愿让上天取走我的所有才华，让我一生碌碌无为，受尽悲苦……” 她置若罔闻。 出了山洞，冷风习习。她裹紧了漆黑长袍，向满是荆棘的山坡上走去。 在寂静无人的山坡上，盘膝坐在一棵树下，轻闭双目，静下心来修炼。 眼前的景色骤然变了——黑夜消退，白昼降临，金色的太阳高悬头顶，一道天梯从云端垂下，近在咫尺。 天梯上，站着舒天的身影。 他已是先知，穿着超然出尘的白袍。 缥缈空灵的声音将她指引。他的眼眸清澈无波，眼里没有了悲伤，只有对崇高事物的凝视，闪耀着启明星的光辉。 洛儿跟随着他，向天梯上攀登。 “神力，就是‘从无到有’，就是创造之力！是对时空、对一切的理解。只有理解，才能创造！” “向上攀登吧！匍匐于地的人，沉沦在幻梦里，因无知而承受苦厄，因无能而挣扎在泥潭，互相践踏，彼此伤害。向上攀登吧，觉醒吧，摆脱凡人的命运！……” 在梦的结尾，他问： “你醒来了吗？” 忽然，他的身影消失了。 和漫天的白光一起向周围散射横溢，如天神的洁白羽毛轰然飘去，化作光斑融化于天幕。 睁开眼睛时，已是晨光熹微，薄雾蒙蒙。她却一点也不觉得累，而是精神充沛。 灵魂力又提升了一大截。 但她不懂……即将要经受的“苦厄”，究竟是什么。 她踩着沾满露水的草叶，向山下走去。 近墨者小队的成员，正聚在山洞口。 队长满面愁容： “我们被困在山上了。” 红发少年一脸无精打采，在生硬的地面上睡了一夜，他肩膀酸疼，浑身发冷。 用手指梳理着乱蓬蓬的红头发，里面的土屑往下落。 “不会真让那个乌鸦嘴说中了吧，他说不让我们在这里过夜。” 作为一队之长，墨叔总是保持镇静。“妖魔像是被什么东西驱赶过来了，它绕着这座山走，仿佛要往哪里去。” 洛儿走到悬崖边上。 山脚下，全被妖魔包围了，汹涌的一大片，如虫群一样，可怕的怪物飞速地奔窜着。 “我们原地休整一天，明天再上路吧！”墨叔说。 “啊？”红发很担忧。 叶无见到洛儿很高兴，他立即凑上来，轻声问： “你去哪了，一整晚没回来？我担心你。” 洛儿冷着脸。 “我没事，不用担心。” 唐梦凡焦虑不安： “我们的食物不多了，再不去庄园，我们会饿死在这儿。” 墨叔扯开装食物的布袋查看。 “食物足够维持一天。你们去打猎！不想挨饿，就打猎吧！” 血刹军团第三小队要起程了。 一行人在魔刹酒吧门前上马，全员都换上了轻便铠甲和黑色的斗篷。斗篷背后，印着锋利血刺的怪物纹章。 后头排列开五辆大车，等不及去夺取陨石坑内的宝藏了。 “幻日！幻日！” 冥玄扬起马鞭，笑着大喊他的名字。 “兔崽子跑哪去了？再不滚出来，宝石就没你的了！” 就看见队伍末尾，这小子光着屁股，连滚带爬地从一家酒楼里跑了出来，边跑边提着裤子。 “队长等等我！……” 一条街都看见了他那白花花的屁股。 “兔崽子，去训练营了吗？我看你这些天，净躺在美人的肚皮上醉生梦死了！” “哈哈哈！”众人哄笑。 “哪有啊，队长！训练营天天都去的，怎么敢不去！队长，可要带上我，我手里的宝石都败光了，就等着到荒原上再挣呢！” 幻日从高大战马的马腹下钻来钻去，寻找自己的马。 路过青鬼、赤鬼和煤球的马下时，他们用马鞭抽打幻日的屁股。“幻日，你的马在哪呢？快找啊！” “哎呦，别打了！哎呦呦……” 他疼得直叫。 “煤球，你给我等着！” 他不敢对青鬼和赤鬼叫嚣，只能喊话煤球。 第55章 两个女孩的命运 团长走出了酒吧的大门。 大家安静了下来。 黑街上常来常往的人，都知道这位“雨阎罗”。 灵雨的心情，就是圣城的阴晴。 这位雨阎罗的喜怒，关系到这条街的太平。 灵雨的灰白肤色，如同蛰居地下、久不见阳光的吸血鬼。嘴角挂着一抹残忍的笑，令人不寒而栗。 “第三小队……”他缓缓开口。 冥玄停住马蹄。 大风扯动着他们的披风，从前到后，将背上猩红的血刺扬起，如同一面面飞扬的旗帜。 “污浊世间，以血涤荡，让世界在痛苦中颤栗吧！”灵雨说。 队长抽出利剑，竖立于身前。像每一次出征前那样，宣读血刹军团的誓言。 “污浊世间，以血涤荡。残血荒原，悍戾横行！” 身后的战士们，都拔出手中剑，竖立于胸前，齐声回应： “残血荒原，悍戾横行！” 黑色战马发出一声长鸣，不羁地腾跃。 血刹旗帜上的血刺，正是灵雨背后，刺穿皮肤生长出来的三根黑色的妖魔利刺。 团长一挥手： “去吧，把残忍的血，洒向大地！让世界肮脏得彻底！” 冥玄队长扯起缰绳，剑指前方。 “踏碎他们的梦！” 每当喊出这句口号，队员们的心都振奋不已。 他高大的背影，策马奔驰而去，马蹄踏地如雷。 后方的队员一列列跟上，披风飘动如黑色海浪，如一阵狂暴的飓风席卷而去，留下一地尘埃。 黑虎和武狼，抹了抹额头上的尘土。傻傻地站在酒吧门口。 抻着脖子眺望，直到马蹄扬起的尘埃渐渐消散。 困在山洞里一天了。 夕阳西斜，地上的落叶又厚了一层。 近墨者小队都饿坏了。又到了晚饭时间，火堆前，人们抱怨连连，和昨天的气氛完全不一样了。 “太饿了啊，连水都没了！”红发说。 “如今只能这样了，和城里人相比，我们已经踏出一步了……”墨叔说。 洛儿从山间下来，正听见。 山洞口里，传来一阵不合时宜的尖声嬉笑。 “哎呀！你怎么动手动脚的！……” 唐梦凡笑着跑了出来，露着半个肩膀，红着脸，边跑边喊： “人家可是黄花闺女，你可要负责的！” 跑过洛儿身前时，还眨了眨眼睛，身上飘散着一阵芳香，嘟囔着： “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 她很享受这种征服男人的快乐。 洛儿知道，叶无只是她的新玩具，解闷用的。 她不会看上叶无的。 此时，唐梦凡又绕到了那个红发面前，说： “喜欢吃什么？我做饭可拿手了。想吃什么，就和我说，保准你吃到家里的味道！” 红发红着脸，低头劈柴。 他之前还对唐梦凡不满，如今已经被她收买了，再也说不出一句她的坏话。 可是，这两个男人，都不是唐梦凡的目标。 洛儿太了解唐梦凡了。她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队长。 不一会，她又小鹿似的跳到篝火前，凑到队长耳边说： “你们这些大男人，做饭可不是你们的活儿，就交给我这个女孩子吧！队长，食材都放在哪了？保证你来到这儿以后，绝对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 唐梦凡想在这个小队里立足，就得“攀高枝”。 而且，越高越好。 “人啊，就得这么没皮没脸地活着。” 唐梦凡总这么说，洛儿回味着这句话。 洛儿走进山洞。 叶无一个人落寞地坐在那儿，垂头丧气。 此时，他把昨天给洛儿唱过的歌，又弹了一遍。只是歌词里的女主角，已然改成了唐梦凡的名字。 洛儿觉得好笑。 这么快，就换目标了？ 昨天才刚表白过自己，今天就追求唐梦凡？ 转而，洛儿又觉得气愤。 自己和唐梦凡，有哪一点相似啊？ 难道在他眼里，自己和唐梦凡没有区别？ 唐梦凡只有那张脸，那副皮囊而已。她脑袋里空空的，没有灵魂，没有骨子里透出的某种东西。 男人为什么都喜欢唐梦凡？ 洛儿蹲坐在角落里，紧紧捏着手中的木头傀儡，心烦意乱地雕刻着。 “唉。”叶无唉声叹气，“像她那种女人，太完美无瑕了。她身上的光芒太耀眼、太强烈了，在她面前我无地自容。” 洛儿想求证一点，就问他： “男人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叶无沉思起来，仔细地思考着这个问题，皱着眉头，用尽毕生的感悟去揣摩。最后，坦然地说： “我喜欢胸大的女人。” “也对。” 洛儿笑了，他很诚实。 她狠狠将针刺进傀儡的布料里。 “为什么男人都喜欢胸大的女人呢？” “哪个男人不喜欢？” 洛儿真是气。 他说： “性格不合可以再换，但是胸必须大。” 她明白了，是她不懂爱了。 是她不懂男女之间的感情了，是她之前的想法全错了！ 在男人眼里，女人其实没两样，只有胸脯的大小。 有谁愿意了解一个女人的灵魂呢？男人看的是皮相。 她放下傀儡，解开自己胸前的衣服。扣子一颗一颗解下来，敞开的衣领下方，黑洞洞的，是个硕大无比的窟窿。 叶无愣住了。 没有皮肤，没有血肉。只是一个黑洞洞的窟窿。 “按你的说法，我不是个女人。” 唐梦凡这时候走进来。 “喂，洛儿，你快去搬些柴火。我要做饭了，在我洗好米前，你要把火生起来。” 她对洛儿颐指气使了。 无意间，用了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 队长宠爱她。 红发从前为难她，现在对她言听计从。 叶无更是彻底沦陷，为她疯狂，魂都被她牵走了。 才一天的功夫，她已经在队伍里享有了高高在上的地位。现在，她才是这个小队的支配者。 洛儿愣愣地望着她。 这就是……唐梦凡的实力。 洛儿在柴火堆里抱了捆干柴，在空地上生火。 她用扇子一扇，浓烟就升起来了，呛得她咳嗽。 她戴上面具，没有人在意她。就如同透明人。甘心情愿地生火，做着最累的活。 消失在山坡上一整天，也无人问津。 任何人都可以吩咐她一句，任何人都可以把自己不愿做的琐事推给她做。 她只能默默忍耐着。 第56章 荒原，人吃人的地狱 唐梦凡撸起袖子，纤细的手拎着饭勺，在锅里搅拌，时不时抬手擦擦额头上的汗水。 叶无殷勤地走过来，围绕着唐梦凡，嘘寒问暖。 “做饭累不累？要不要帮忙？” “怎么不累，你一边去，这不是你该做的活！” 墨叔也好几次，走过来问候辛苦。 “嗯，女孩子做的饭就是香啊！” 饭菜做好了，唐梦凡笑着喊大家吃饭。 她亲自盛饭给队长和红发。 红发不好意思地从她手中接过饭碗。还为之前的态度道歉，说着小队里不能没有她。 吃饭的时候，也有说有笑，话题都围绕着唐梦凡。 她总能迅速成为一个团队中的焦点。 轻易和人打成一片。 虽然在洛儿看来，她说的话又庸俗、又无聊、又无知。 在男人看来，她又俏皮、又有亲和力，还懂柴米油盐。不像洛儿，五谷不分，抹月批风。 洛儿坐在角落。孤独地坐着，孤独地吃饭，戴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空白面具。 没有人和她说话。 她渐渐成了最边缘的人。 她开始思考，到底哪种女人，命最好呢？能少流些眼泪，少走一些弯路。 清苦命与富贵命。 哪一个更自在？ 悄悄地，在手里的两个傀儡上，分别雕刻了一朵莲花和一朵玫瑰。 玫瑰全是刺；而莲花，如浮萍。 早上，兽潮退了。 近墨者小队从半山腰出发，不久后，就抵达了庄园。 洛儿在队伍侧翼，戴着白骨色面具的她。 远远看去，整张脸是空洞的白色，像一具移动的枯骨，瘦小身躯裹在宽大的黑袍里。 闭眼时，小蜘蛛密密麻麻爬向四周。 蜘蛛沿着庄园最外围的石墙翻进院子，穿过宽阔的中庭，爬进每一间屋子。 墨叔向四周张望。 庄园外，果树和农田已经被大火烧尽。 依稀看出篱笆勾勒出的，一块块田地的痕迹。 只剩这些破落的院子，和最中央的城堡。 大铁门落满灰尘，一扇门半敞着，另一扇紧紧关闭。 “废弃很久了，看来没人发现这里！”墨叔很高兴。 门口滚倒着几只葡萄酒木桶，被妖魔践踏得粉碎。浓稠的酒流了一地，像紫色血液，浸在泥土里。 “庄园里肯定藏着不少宝贝！”墨叔骄傲地笑着，这都是他的功劳。“之前就得到消息了，庄园里，有个秘密金库。藏宝图被我烧了，藏宝地点记在了心里了，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个，一定要找出来！” 红发亢奋起来。“有这好事！怎么早不告诉我们！” “在圣城里要是说了，怕你们走漏风声……之前那个占卜师，居然预言出了：黄金。我当时心里咯噔一下，就是没表现出来……小心点，把周围的动静都盯紧了，闷声发大财吧！” “嘿嘿，墨叔，这事要是能成，我这辈子都感谢你！” 一行人有了目标，斗志满满。 “快进去吧！还等什么！”墨叔说。 “我去探路！” 红发抢先一步，推开了铁门，沿着宽阔的大道向里走。从两旁绿植的轮廓上，看得出从前是被精心修剪的。 离主堡还有很远的距离。 “等等！还没侦查完毕呢！”洛儿说。 “还侦查什么啊，看这大门落满灰，肯定没人来过！” 一行人走进了铁门里面。 “等等……” 洛儿忽然感到眼前一黑，她分散向各处的小蜘蛛被消灭了！ “有敌人！” 她立即发出警告： “我的侦察蜘蛛消失了！屋子里有敌人！” 全员紧张起来，抽出了武器。 墨叔和红发四处张望，还没等他们做出反应，身后的大铁门忽然被关上了。 顿时，喊杀声四起。 隐匿在树林里的一队人冲了过来。里面的屋顶上，木棚中，也窜出一大堆人，迅速将他们包围了。 “遭了！中了埋伏！” 前后都被夹击，墨叔直拍大腿。 “他们刚才全藏在最里面的屋子里了！”洛儿说。 唐梦凡惊叫。大家缩成一团。 这群土匪，黑布蒙面，全拿着刀。 斜对着大门的一间屋内，额上带刀疤的头领推开门，狂笑着走了出来。 “这个陷阱真是屡试不爽啊！……又一队落网之鱼！……听好了，我们是掠夺者小队，归顺我们能留下一条活命，不然……这里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了！” 虚掩的大门。 打翻的酒桶。 就是他们引诱猎物上钩的诱饵。 墨叔这才注意到，到处都是灰尘的庄园内，石板路上却一尘不染！ 一定是之前打斗的痕迹被他们清理过了。不知有多少小队，被他们用同样的方式擒获了。 “哎呀！中计了！”墨叔懊悔不已。 土匪头子嚷道： “还等什么呢！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扔掉武器！快点！” 荒原，人吃人的地狱。 土匪抢土匪。 抢得越多，队伍就越壮大。强者就越强。 弱者寸步难行。 队员们个个成了苦瓜脸。 被比自己人数多三倍的人包围着，对方的等级都在30级，很明显是在荒原上摸爬滚打了很久的内测玩家。 还有几个等级在30级之上，无法被探查到。 那个自称“掠夺者小队”头领的就是。 “队长，怎么办啊？”红发不甘心，悄声提醒，“宝藏，黄金啊……” “嘘……”队长无奈，“现在还想什么宝藏。看来占卜师说得对……黄金不属于任何人……诸位，我们近墨者小队，就走到这里了。” 他转身对大家说。 “队友们，近墨者小队，到此解散了！” 然后扔掉了手中武器。 “队长，别扔下我们啊！”唐梦凡扯住他的袖子，“我可不想归顺他们，你要保护我们到底啊！” 她不知道当俘虏是什么下场。 那群人凶神恶煞……看眼神就知道心术不正…… 红发少年看队长都缴械投降了，自己也赶紧见风使舵。 “嘿嘿。”他扬起笑脸，扔下武器，走向对面的头领。 忽然说： “这位大哥，您高抬贵手。我们冒着危险出城，别的不为，就是为了能有口饭吃、有条活路而已。只要别杀我，怎么都行，我愿意投靠掠夺者小队！” 第57章 三岔路口，黄金不属于任何人 刀疤脸鼻子里一哼： “把他们全都绑了！把那两个女人，带到后面去，兄弟们可是好久没尝到荤腥了！” 唐梦凡和洛儿吓得面色惨白。 “为什么绑我们！我们已经投降了！”墨叔喊道。 “掠夺者军团不是什么废物都收的……谁知道你们有没有本事，是不是衷心？老老实实到马厩里打扫马粪吧！你们现在是俘虏！” 几个威武大汉走来，把红发和叶无，从后面捆绑了两手。 唐梦凡气得直踹叶无： “你个怂包！不是喜欢老娘吗，保护老娘啊！你个没种的男人！” 叶无却一声不吭，拼命低着头，躲着唐梦凡往一边走了。 其中一个土匪，把唐梦凡的手臂一扯，扯得她一个踉跄。 她立即尖叫起来。 “啊！你们要干什么啊？！” 男人们像一堵墙围过来，毫无忌惮地伸手向她身上摸，贪婪又恶心的笑脸，在她面前晃动。 “放开我！”唐梦凡尖叫着。 墨叔挣脱了控制冲过去，把唐梦凡护在背后。 他用两手拦着，急着喊道： “别……别动她！放了我们小队，作为交换，我知道一个地下金库的位置！里面全是黄金！只有我知道这个位置，你们拿了黄金，放我们走！” “嗯？” 这话，引起了土匪头子的注意。 他用一截树枝剔着牙，抬起圆眼： “在哪？” “就在庄园边缘……是庄园主秘密埋藏宝藏的地方，地图只有一张，被我销毁了，路我记在心里。我可以带你去，那里的财宝全都归你，但是你要保证，放了我们。” “哼，还敢和我谈条件！”头领想了想，“你小子，别编假话框我，真的有黄金？” “千真万确！这样的大庄园，怎么能没有金库。到了那，要是没有，你再杀我们不迟！” 头领眼珠子转了转。 嘀咕一句：“难怪在庄园里翻得底朝天，都没找到值钱玩意儿……” “让他们在前面带路，绑结实点，别让他们跑了！” 近墨者小队，这才勉强保全性命。 事不宜迟，土匪头领部署了人员。少部分人驻守在这里，其他人全跟着他去找黄金。 “带他们走！……要是你骗我，我可不会让你死得轻巧！……走！” 他从后面一推。 墨叔在前头带路。 红发哭丧着脸，欲哭无泪。“祈祷那里真的有黄金吧……” 洛儿和唐梦凡也被粗麻绳将手反绑着，土匪拿刀尖指着她们，推着她们走。 掠夺者小队，名字叫得响亮，也不过只是个30多人的小势力。 骑上消瘦的马，拉来了两辆带车棚的封闭式马车。外面结实的铁皮上，印着以前庄园主的纹章。 虽然车厢狭小，但是更便于遮掩其中的宝物。 如赶鸭子一般，赶着前方近墨者小队的几人，一路哄笑着前行。 马蹄扬起的灰尘，落在他们脸上。 墨叔低头走着，不敢看各位队员的眼睛： “对不住你们，刚出城就被抓了……” 唐梦凡想，墨叔比叶无仗义多了，居然用黄金换大家的命。 洛儿忽然想起占卜师说的：“别去庄园”。 看来预言的一部分已经应验了。 另外两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掠夺者被掠夺，夕阳被染成血色……” 她思忖着。 叶无无精打采地跟在队伍末尾，渐渐体力不支，感慨着： “英雄命短，天妒英才……” 他们绕到了庄园背后，沿着碎石地走。 按照墨叔的指路，在城堡落下的影子前，塔尖直指的位置上，找到了一个地下石窟，果然发现了大量黄金和宝藏。 连墨叔都惊讶不已。 “唉，原本这些宝藏是我的……是我没有这个命啊……” 不仅堆满了黄金，还有古董陶罐，雕塑，铜板字画等珍贵的藏品。 这些古老的艺术品上，都有关于“神”与“魔”的精美绘画。还有上古三圣兽“饕餮”、“巨象”、“圣龙”的形态，栩栩如生。 掠夺者小队，进入石窟疯抢。 “搬这些破陶罐有什么用！全都砸了！”土匪头领怒斥，“什么值钱看不出来吗！把黄金全搬走！剩下的全砸碎！” 这些古老艺术品的价值，远比黄金更高。 但土匪头子不懂，一屋子宝贝，被糟蹋个精光。 满载而归后，掠夺者小队沿着原路返回。 正午艳阳高照，这个时间，妖魔也很少在庄园的大道上出没。 头领的开始盘算起这几个俘虏的去留。 在一个三岔路口，他望向旁边的树林，说道： “女人留下……其他的拖进树林里，全都宰了！” “什么？”墨叔急了，跑到他的马前，骂道：“你这个出尔反尔的小人！答应把我们放了，说话不算数！” “哈哈，我说话不算数又怎样，你到阎王那告去！” 他们都被捆着手脚，根本无力反抗。 土匪们围了上来，抓住两个女孩的头发，把她们和队友分开。 唐梦凡想起那些男人们看她的眼神，吓得颤抖起来，眼角溢满泪水，哭着说： “要是他们敢动我，我就去死……” 几个土匪推搡着墨叔、红发、叶无，把他们赶进树林里。 墨叔想要反抗，被一顿拳打脚踢，终于老实了。 他们的头被按在地上，跪成一排。 一个手握大刀的刽子手，阔步走来了。 他像刀上喷了一口水，那刀白晃晃的。 “杀了你们，是为你们好！”他粗声说，“免得你们成了妖魔的点心，我这是给你们痛快的，要感谢我！” “唉……” 墨叔叹着气，认命一般，闭上了眼睛。 跪在前头的红发少年却吓坏了，拼命尖声呼救着： “饶了我吧！爸爸！爷爷！……我愿意做牛做马！给你们洗脚都行！我能吃苦，我什么都能做！我勤快，还机灵，让我孝敬你们吧！爷爷！” “嘘……安静点，大叫会引来妖魔！你要是再吵，第一个就先杀你！” 红发少年不敢说话了。看见刽子手手中惨白的刀刃，想象着转瞬间，刀刃捅进他的脖子，就变得血红…… 他胯间一热，一股液体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排在最末尾的叶无，正呜呜地哭着。 “天妒英才，我就要英年早逝了吗，这是世界的损失……” 第58章 掠夺者被掠夺 “那边是什么声音？……” 忽然，一个不属于掠夺者小队的清亮声音，从林子外传来。 一匹快马，从林子的另一头轻盈掠过，树林间的影子如白驹过隙。 他跑过去后，突然勒住马蹄，就驻足在林子前。 “什么人在林子里？——” 又有两个人，从后头骑马赶来，到了那个战士身旁，他们身后都背着弓箭。 头领怒了。 “多管闲事！……怎么总有不怕死的？让你们别出声，引来了什么人！” 他骂骂咧咧地穿过树林。 正想看看外面是什么人，一抬头，看见他们的黑袍背后是血红的三根尖刺的图案，正是血刹军团的探路骑兵。 头领的脸顿时变了颜色。 一边往后退，一边跟骑兵解释： “我，我们……只是路过的……我们这就滚，这就滚！” 刽子手此时，也从林子里钻了出来，嚷道： “什么人敢管老子的闲事？” 他话音刚落，后面的一名弓箭手，一支箭射穿他的肩膀。他“哎呀”一声，捂住断臂跪在地上。 “呦呵，是群土匪。”弓箭手说道。“这下有趣了！” 后方的队伍来得很快。 “怎么了？” 皮肤黝黑的魔法师打马赶来。 一看见土匪，高兴起来。 随后，一队黑马黑衣的骑兵，如一片阴云，倏忽飘来，仿佛将高升太阳的光芒都遮住了。 土匪头领瞠目结舌，立即跪在地上，愣得说不出话。 血刹军团的第三小队，出了圣城，向西北方向而去，正路过三岔口。 冥玄看见了，他们停在远处的两辆马车，盖得严严实实。 “马车里藏着什么东西呀？” 这群土匪如撞到鬼一般，几乎是从马背上滚落般，翻身下马，全都扑倒在地上。 头领的脸紧贴着地上的浮土，汗水滚落。 “血，血刹军团……”心中全被这四个字填满。 在这个无法之地，血刹军团，就是最大的恶魔。 幻日露出他那标志性的邪恶笑容，缓缓走到了两辆马车后面，截断了他们的退路。 “肯定装着好东西！” 头领满头是汗。 “呃，这个……那个……我们只是路过，大人饶命！……” 被抓起来的唐梦凡，忽然高声喊： “是黄金！——他们车里是黄金！” 土匪全都吓了一跳。 唐梦凡却心里痛快，终于报复了这群土匪。 “呦呵，原来是黄金啊。”幻日笑了，“捂得越严实，就越藏不住！” 洛儿忽然明白了那句话： 三岔路口，黄金不属于任何人。 但是为时已晚。 唐梦凡悄声说，“让他们打起来，我们趁乱跑……” 头领气得脸色铁青，真后悔，没杀了这个女人！ “打开看看吧。”冥玄下令。 两个弓箭手绕到马车后面： “打车厢打开！” “各位大人！黄金送给你们，这是我们掠夺者小队，送给各位大人的见面礼！只求各位大人放一条生路！……快打开！快打开！” 手下把车厢打开了，露出了里面闪闪发光的财宝。 冥玄表情雕塑一般冰冷。 “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太听清……你的小队，叫什么？” 头领浑身一个激灵。 他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 “我该死！我该死！……我真该死……我说错了话！……” 他悔得肠子都断了！都快哭出来了！ “把你小队的名字，再说一遍？” “掠……掠夺者……” 冥玄笑了。身后的人，也跟着放声大笑。 “你们这些狗杂碎，也敢叫掠夺者？” 他眼中闪过冰冷的寒意，右手高高举起，手掌向前一指。 身后的黑马一齐向前奔驰，落下无数剑影，瞬息之间，马蹄所至之处，他们的喉咙被一一贯穿。 鲜血流淌一地，跪在地上的人，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羔羊一样任人宰割。 血刹军团，是每一个荒原冒险者的噩梦。 他们才是真正的“掠夺者”。 有几个离得较远的土匪，拔腿就跑。 跑到血刹军团末尾，那辆沉甸甸的货车前。一个人的身影从薄雾中站起，从塞满了酒桶和腌制兽肉干的皮革下方，抽出一把血迹斑驳的屠刀。 “啪！”“啪！” 两声西瓜破碎一般，清脆而粘稠的声响。 两个人的脑袋被拍碎了，头颅挤进了胸腔里。 洛儿正心惊胆战地望见了这一幕。 唐梦凡拉住洛儿，趁乱逃跑，钻进一旁的树林里。 幻日兴奋地高扬着马鞭喊叫着，在后方追逐。 “往哪跑？” 他拉开弓箭，箭尖已经瞄准了她们。 “不想肩膀上挨一箭，就乖乖回去！” 她俩无可奈何，只得又回到了原处，心中绝望至极。 “和战利品好好呆着吧。”幻日说。 她们身后就是装满黄金的马车。 荒原就是这样。 你抢我，我抢你。 墨叔等人，还跪在林子里，伸着脑袋张望，只听见外面打杀了起来。 红发被吓傻了，额头贴着地面，一动不动，嘴里祷告着什么。 幻日走进了树林，来到了他们面前。 “呦，这还有一伙呢！” 他坏笑着。 冥玄队长从林外喊道： “幻日，别全杀了，留两个赶车！” “哦！……我知道！” 墨叔连忙说：“我们和那群土匪不是一伙的，我们只是冒险者，被绑来的……放了我们吧……” 幻日将一把匕首，扔在地上。 “留两个赶车的，但是你们有三个人？这……我很难办啊。不如，你们自己动手吧，杀一个。剩下的，可以活着……” “啊？” 红发大吃一惊。 “我数一二三，数到三不动手，就全都得死！” 幻日用剑尖指向了他们。 墨叔突然捡起了匕首，但他转手，割断了捆绑自己的麻绳，也迅速割断了红发背后的绳子。 “快跑，快跑！” 墨叔猛然推了一下红发。 红发挣扎着起身。但是他愣了一秒，没有逃走，而是突然伸出脚，绊倒了奔跑中的墨叔。 夺过墨叔手上的匕首，环住了墨叔的脖子。 “别动！别动！” 墨叔摔在地上，挣扎着吼道： “你小子，干什么！不快逃跑，你抓我干什么？！” “跑？往哪跑，跑得出去吗？” 红发忍着胳膊上被墨叔撕扯的痛，浑身颤抖着，面对幻日，用哭腔说道： “你说要留两个人的！你要说话算数，让我跟你们走！” 匕首用力一抹，墨叔的喉咙被割断了。 滚烫的热血从他破碎的喉管里汩汩流出，死不瞑目的墨叔栽倒在草地上。 第59章 占卜师的命运 幻日没想到，他做得这么干脆利落。 欣赏地瞧了他一眼。 “你很有想法呀。” 叶无完全被吓傻了，他甚至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难以置信地望着红发。 红发兴奋地咧嘴一笑，刚才的愧疚和恐惧都抛之脑后了。 “我以后，给血刹军团当狗，让我做什么都行！” “去赶车！” “是，这就去！” 红发几下子，扯下了墨叔的长裤，把自己满是尿骚味的裤子换了下来，连滚带爬往车的方向跑。 他乐颠颠地爬到了马车上，一脚踹开旁边马夫的尸体，牵起缰绳，趾高气扬地坐在上面。 叶无眼神呆滞，迈过一具具尸体，也走到马车旁。 现在的他，虽然还喘着虚弱的气息，却恨不得一死了之。“这悲惨的世界……为什么要留在世上……” “还愣着干嘛？托我的福，你小子走狗屎运了！”红发说。 他瞟了一眼车厢帘幕背后，堆的是满满的黄金。 “瞧！咱们坐在黄金上。谁能保证到最后，黄金不是咱的？活着就有希望！本大爷，一定会出头！” “我活不过几天了，我现在已经没力气活了……” “闭上你的乌鸦嘴！” 冥玄吩咐道： “让后面的两辆马车跟上，煤球，你盯着他们。这次任务结束后，就杀掉……” 煤球打着马，在后面巡视了一圈。 “你俩，把皮带解下来。” “啊？”两人愣愣望着。 “没听明白吗？” 红发和叶无不敢怠慢，解下裤子上的皮带交给他。 煤球大声嘲笑着，把皮带扔了出去，看着他们拎着裤子，裤裆松松垮垮地垂下来。 这样无论走到哪里，两手都得提着裤子，一不小心，裤子就会滑落下去，想逃跑也不容易了。 “好好赶车，别动什么歪脑筋！” 红发点头哈腰： “您放心，您放心……” 叶无涨红着脸。 “连体面、尊严，都没有了。这样还算是个人吗？” 幻日可忘不了这两个女的。 “队长！这还有两个女的呢，怎么办？ 唐梦凡和洛儿吓得往马车旁躲。 赤鬼说：“砍成两截，把下半身带走。” “哈哈哈哈！” 一阵粗野的哄笑。 队长调转马头，拔剑指向前方。 “女人不要，把黄金带上！继续前进！” 血色的马蹄，是踏破了无数尸体，冲刷不掉的污秽，飞扬起一阵尘埃。 他们高大的战马如同幽灵，是死神的使者，弱肉强食的践行者。 战马绕着狼藉的战场一圈圈奔跑，炫耀着对这片战场的主宰。 然后绝尘而去，拉着五辆货车，加上掠夺来的满载黄金的两辆。 洛儿呆呆地望着。 直到他们走远…… 幻日临走前，还对着唐梦凡比了几个下流的手势，隔空对着她打了一炮。 唐梦凡眼里溢满了泪水，身上也是脏衣破布，却藏不住火辣诱人的身材。 马蹄扬起的尘土，扑在她的脸上，用袖子一抹，擦出脏脏的两圈泥印。 “真羡慕女人啊，躺着就能赚钱，男人还要到荒原上拼命！” 唐梦凡破口大骂： “你个挨千刀的玩意！你在荒原上不得好死！” 抓了把泥土向他抛去。 装满食材的末尾货车上，洛儿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眉宇间依旧冷峻。在无数血腥战斗的洗礼后，那双眼睛，充满了暴戾。肌肉的线条更加结实而清晰。 手中那把染血的屠刀，使她惧怕。肮脏的血顺着刀尖不断滴落，落进滚滚尘埃里。 洛儿没有勇气叫住他。 喜欢他，喜欢到骨子里。 但见了他的面，也没勇气说一句话。 真正的爱是不用说出来的。 一旦说出来，结局就只有两个极端：好的，或者坏的。 若是失败，人生之中，将再也无所期盼。 她宁愿永生永世做一个孤独的人。 他没有认出洛儿，因为洛儿戴着白色的面具。 一轮如血的红日，向着西方缓缓沉落。 旷野已经被远远地抛在身后。 三岔路口的另一边，茂密的树林里。 一个瘦弱干枯的身影，摇摇欲坠地走着。 占卜师脱离了“近墨者小队”以后，独自徘徊了一天一夜，又饿又渴。 被咬的肩膀几乎烂掉，伤情不断恶化。持续不断的高烧让他头晕脑胀，浑浑噩噩。 他用烂泥压住，又敷上了止痛的草药。脓水还是顺着手臂流下来。 大脑的意识在渐渐模糊，他总幻听到河水声，潺潺的、清凉地在脑内回响。 他好想跑到河边，大喝一口。 却知道自己疲惫的脚步，已经支撑不到河边了…… 他坐下来，靠在一棵树下休息。 闻见自己浑身发臭，是汗水的味道。眼角分泌的既浓黄又粘稠的分泌物的味道。 他不敢想象自己的样子，一定已经蓬头垢面。眼睛，是不是已经变成了蓝色？ “转化”正在进行。 死亡即将来临。 自己时日不多了，那感觉令他浑身颤抖，无助地抱住脑袋哭泣。 忽然，草丛里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他一机灵，侧耳去听。 “是妖魔，还是人类？……” 要是妖魔的话，自己不怕了，妖魔也会把自己当成同类吧？呵呵。他悲观地想着。 软绵绵的、两足行走的声音近了。 “是人类……” 他有欣喜，但也失落。 人类是不会理睬自己的。 是一支由圣城出发的5人冒险小队，兴致勃勃地走着。他们刚刚出城不久，还没遇到什么危险，脚步轻快。 “附近的妖魔很少，只是这股腐尸味太难闻了。”一个人说。 “我们就在城附近探索，别走得太远了！……能捡到一些死人身上的武器。” “这里有一株白绒草……” 有个白袍少年，吸了吸鼻子，把身后的药筐向肩上提了提。 他面容英俊，一席干净的白袍气质非凡，领口绣着药仙世家的仙草家徽，语气欢快。 “真幸运，白绒草可以制作药材，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说着伸出手，向茂盛的草丛里，去摘那株白绒草。 清澈的眼眸朝这边望过来，满心都在白绒草上，根本没看见草丛里坐着一个浑身脏污的人。 占卜师却看见，他的腰间系着一个水囊。 甘甜的泉水，在水囊里摇晃。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 “能给我些水吗？” 白袍少年吓了一跳，他“啊呀”一声往后退。 第60章 药仙，人间清风 旁边的几个人，也被吓坏了，兔子一样四散跳开。拔出了武器，神情都很紧张。 “这里有个人呢！” 队长率先走过来，他头上扎着头巾，年纪不大，十几岁的少年，腰间配着装饰繁复的佩剑，也许是攒了许久钱才买的。 不过他舍不得用佩剑。手里挥舞的是另一柄破旧的铁剑。 伸手敏捷地扒开草丛。 “他受伤了……瞧你们吓的！他受伤了，是个冒险者。” 后边的人跟了上来。 “喂，你能站起来吗？” 占卜师摇摇头。 “你怎么了？……”队长关切地问。 当看到，他脸上的皮肤已经开裂，里面露出了一片片妖魔般坚韧的鳞片时。 一个同伴尖叫着提醒： “他是感染者！我见过感染者，就是他这样的！” 人们的剑尖都对准了他，向后退去，脸上表情惊恐。 “居然是感染者！” 队长气愤地说，后退了几步，下意识地握紧了破旧铁剑。“你怎么不早说，亏我还有心帮你！” 白袍少年依旧凑上前来，依旧一脸关切。 “他还没有完全转化。” “能给我些水吗？……我只想喝些水。” 占卜师低下头重复，虽然他没抱什么希望。 白袍少年扭过头，向队友们征询意见。 “能给他些水吗？” “别管他，他都快死了。”一个大胡子壮汉说道，“水多珍贵，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变成妖魔，还喝什么水。” “就当没看见过他，咱们继续向前走吧。” 其他人表示赞同，都要往前走。 白袍少年却不肯走。 “你们要见死不救吗？” 队长停下脚步，有些恼怒：“那你想怎么样？” “我要带着他！” “你疯了吧！” 其他人立即反对。 “感染者的血会传染的，你会害死我们的！” 白袍少年一旦想清楚了，话语就很坚定： “我们有足够的草药，我可以医治他。你看到了，他有多痛苦，我不能放着他不管，不然我的良心不会饶过我的。你们呢，你们会放着一个活人不管吗？” “你太天真了……” 队长叹了口气，他不置可否，目光询问旁边的队员。 队员们都不说话。 他们的良心不允许他们拒绝。但是接纳会让他们自身难保。 白袍少年的表情很坚定。他做出这个决定，不是出于同情，而是出于一种不得不完成的使命。 “我带着他，我负责照顾他，你们不用帮忙。就算不能救活他，起码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让他没有痛苦地度过……” 队长尴尬地笑笑，知道拗不过白袍少年。 “好吧。可你得自己照顾他，分给你的那份口粮也不会增加。” 白袍少年解下腰间的水囊递给他，一本正经地说： “相信我，我是药剂师，我会对我的病人负责。” 占卜师接过来时，触碰到他温暖的手掌。 他眼眶湿润。 “别管我了……” 没想到，居然有人愿意收留他。 “别管我……我活不下去……”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不会让我的病人受苦。” “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善良的人……” 白袍少年笑了，笑容如春日暖阳。 “怎么没有呢？……在这个世界上，做好人比变成坏人更难，所以，我们坚持做一个好人，需要更大的勇气，不是吗？……我叫白逸，来自药仙世家。你呢？” “我……”占卜师抬起头，看见其他几人敌视的眼神，就又低下头去。艰难地伸出一只手。 白袍少年一把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慢点喝……一会让我看看你肩膀上的伤……” 占卜师狼吞虎咽地喝了半壶水。 喉咙里仍然饥渴难耐，但他没有继续喝下去。 壶里的水已经不多了，在野外，每一滴水都非常珍贵。 他把水囊交还给白袍少年。 “谢谢。” 抹了抹嘴，衣袖上沾了些脆弱牙龈上溢出的血丝。 他没有继续喝水，因为，当疯狂饮水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口渴丝毫没有缓解。 他依然很渴，要命的渴。 一种巨大的恐惧包裹了他，让他悲从中来。 他明白，自己的口渴…… 来自对鲜血的渴望。 “和我们一起走。”白袍少年拍拍他的手臂。 “不要管我了……”占卜师拒绝着他的好意。 “放心，我不会丢下你。” 白袍少年拉着他的手，一点也不嫌弃他手掌上的泥土，又对大家解释： “他不会伤害我们，他还没转化，还有人的意识……” 占卜师从没被这样善待过。 被牵着手的感觉，让他安心。他无法不跟上那脚步，好去抓住生命里的最后一丝温暖，不顾一切地抓住。像个孩子一样哭着。 婆娑的泪眼，把他的白袍和墨绿的树影融化在一起。 队友们都离他们远远的。 “别让他靠近我们，如果他打个喷嚏，我们都会被传染的……” “不会，瘟疫只能通过血液传播。” 大胡子气愤地挥舞着剑，劈砍着空气发泄情绪。“你会后悔的。” “不带上他，他会死的。” “带上他，我们都会死！” “我已经决定了，别想改变我的想法。” 白袍少年看似温柔，却对决定了的事特别执拗。 大胡子无奈地嘟哝： “你会害死大家的……” 白圣野拂去一株花叶上被大火焚烧后的灰烬，掐着植物的茎杆抖了几下，灰烬落下，花朵露出了殷红的颜色。 “火凤莲，欲火而生，味辛辣，入药止血……想不到这场大火，孕育出了如此珍稀的植物。” 他将殷红的花朵，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小心翼翼地放入药箱。 血刹出城不久，白圣野就出了城。 刚好沿着这条路，向西南走去。 他要到之前发现的巨龙巢穴内，取得里面的结晶。之所以不派小队，是因为通过药剂师炼化，结晶可以浓缩成几小瓶“龙族宝血”，带回来更方便。 一路上，他背着沉重的药箱。 半边脸上缠着厚重的黑色绷带，兜帽低低地挡着。冰蓝色眸子里，是清冷的寒光。 遇到珍稀的药材，就会停下来。 又向前走时，风中飘来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味。 第61章 来自龙城的威胁 月上枝头，晚风渐冷。 寻着血腥味而去，在不远处的树林里，看见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被妖魔扯碎的尸体。 一共五个人，地面上掉落着一把崭新的佩剑。鲜血溅洒向各处，显示着这场战斗多么惨烈。 一棵老树旁，斜斜倚着一个面目全非的感染者，被一柄利剑贯穿了心脏。 持剑的白袍少年虽已死去，却死不瞑目。双手紧紧地握住剑柄，仿佛仍在用力。 白圣野静静穿梭在死者中间…… 仔细观察周围留下来的痕迹，闭上眼睛。一条条线索组成了画面，将打斗的过程展现在他眼前…… 感染者从后方突袭了走在队伍中央的队长。 队长甚至没来得及拔出腰间漂亮的佩剑，就被一口咬断了脖子，扑倒在地。 其他几人从四面拥上来，攻击感染者的背部，试图将他从队长身上拉开。 异化后的感染者力气太大了，死死抓住队长不放，扯着他的身体，把他在地上拖拽，一大片血迹逐渐扩散。 直到一个力气大的壮汉，拉住感染者的后腿。 其他人拉住队长的手臂，把队长的身体拦腰分开，撕裂成两半，他也咽了气。 队员们没有逃跑，愤怒让他们选择血战到底，为队长报仇。 很快，感染者就一个个地击杀了他们…… 尸体散落在各处，火堆旁，帐篷里，僵硬冰冷。 这场战斗，终结于那棵树旁。 白袍少年拔出了同伴的剑，一剑刺中了感染者的心脏，将他的身躯推向后方的树干，死死钉在了树干上。 感染者的一只爪子，也同时撕裂开了药剂师的胸膛。 利爪从他的背后穿出去，他口中溢出大量鲜血，却没有放开手中的剑，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似乎有某种力量支撑着他，一定要亲手了结这个感染者。 直到两个人身上的最后一滴血，都流尽了…… 白圣野走到那棵树前。 看见白袍少年的脸上，即使染着血污，也有一种干净而清澈的俊美。 领口上，绣着一株绿叶银花的娇弱仙草。 ——那是药仙世家的家徽。 临死之前，他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瞪着感染者。 目光深处，充满了质问与不甘。 白圣野伸手轻轻拂过他的脸，将他的双眼闭上。 “药仙啊，药仙……” 他语调悲凉。 “问世间何为善，何为恶？至善之心，又能带给世间什么呢？……” 曾经这片原野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村庄和城镇。繁荣安宁、富饶美丽。 直到，第一名感染者出现了。瘟疫扩散，村庄和城镇一座座消亡…… 死者生前，无论拥有多么纯洁高贵的灵魂，死后都会沦为心智全无的行尸走肉。 荒原冷冷清清，一望无际。 寒风里突然传来一声呜咽。 觅食的妖魔们，出没于黑夜，寻着血腥。幽绿的眼睛透过树丛张望，杂乱、沉重的脚步，聚集在树林外 它们惧怕于白圣野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场，全都不敢靠近。 如果扔下他们的尸体不管，很快，就会沦为妖魔的美餐。 白圣野点了一把火，将这些尸体焚烧殆尽。 火光映着那张饱经风霜的脸，这副面容落寞惆怅。 龙城。 龙邪帝端坐在富丽堂皇的宫殿中。 巫轩辕走进大殿，诡异高大的身躯裹在黑袍里，如幽灵飘过。面色苍白，嘴角噙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大臣引荐道： “陛下，这位是大陆上最强的占卜师，他的预言都一一应验。” “你有什么预言？” 龙邪帝慵懒地坐在王座上，威严的声音回荡在大殿内。 高高的穹顶上，镶嵌着五彩宝石，绘成一幅巨龙翱翔的图画。 宫殿内的陈列极尽奢华，满眼珠光宝气。 红毯一直铺到黄金打造的王座前。 巫轩辕擎起水晶球，散发着诡异紫光的球体，游鱼般在手上浮动。 他的声音沙哑而缥缈，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沙石透出来。 “我预言，在这座城中，会诞生一位帝王。他的疆域，将扩张到海对岸去，成为数千年来，拥有最大版图、无人能及的帝王。不止是海对岸，东土、中土，都将对他臣服。他是唯一能一统天下的帝王！” 龙邪帝眉毛上挑，身体微微前倾，露出满意的笑。 “正是我了！” 巫轩辕臣服在地：“有我的辅佐，陛下将所向披靡。水晶球会将敌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敢与龙族争锋的势力，会被扼杀在萌芽里。” “正如我愿！” 龙邪帝走下王座，邀巫轩辕一起，到大殿一旁的窗前观看。 他雍容的红袍垂在地上，上面金丝线勾勒出喷火的怒龙。 从高山之巅俯瞰下去，城墙如两条土黄色的巨蟒蔓延，青天白云，视野开阔。 练兵场传来铿锵之声。 穿着赤红盔甲的战士，列着一个个方队，喊出一声声口号，刺出长矛，一招一式里透着骁勇和刚猛。 龙族人是天生的战士。 无人能与之匹敌。 龙城，是帝王之城。 城堡背靠着龙骨山脉，北面邻着大海。烟波浩渺的宁静海湾里，停泊着百余战船。 海那边，就是遥远的神域大陆。 城中的街道上商铺林立、热闹繁华。傲然耸立在中心广场上的邪龙雕塑，在朗朗晴空下清晰可见。到处是喷泉、凉亭、集市。 城外的农田和果园，一直延伸到看不见尽头的斜阳下方。 “你能预言到，我的敌人在什么地方吗？” 龙邪帝皱了皱眉，虽是询问，语气却无比傲慢。 “眼下，有一件事……不知是否，是陛下所担忧的？”巫轩辕探问，“派去荒原的小队，被血刹军团劫杀了。当今世间，竟然还有人敢与您作对。” “不错。”龙邪帝说道，“只隔着一道龙骨山脉，他们就以为，我不会打到那里去。” 巫轩辕眼中的瞳孔竖了起来，宛如毒蛇。挑拨说： “圣城，不过是暗精灵王做主。他的盟友魔神，已经被封印在深渊魔潭。暗精灵族的精锐战士，也被困在荒原核心出不来。血刹军团，不过是群乌合之众。不如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让他们知道，谁才是大陆的主宰……” 龙邪帝的手掌有力地拍落在栏杆上。 “把祖厉将军叫来！” 巫轩辕脸上喜悦，没想到龙邪帝会直接叫来祖厉。 第62章 祖厉比龙枭还憨憨呢 不一会，祖厉大踏步走来了。 他身躯健硕如牛，脚边“呼哧呼哧”跟着一条“狗”。 这条“狗”，实际上是个人。 匍伏在地上，四肢着地，吐着舌头，带着奴隶项圈。一条粗粗的狗链子，攥在祖厉手里，走到哪儿，就拉扯到哪儿。 是他专门培养的咬人的“奴隶恶犬”。 见到巫轩辕，它龇起牙来，“汪汪”地叫了两声。 “祖厉，你知道派去陨石坑的小队，被血刹军团杀了吗？” 祖厉站在龙邪帝身旁时，比龙邪帝还高出一头。 “他奶奶的……小兔崽子！”他声音浑厚，充满蛮横和粗鲁，不假思索地说：“什么军团？根本没听说过！” “祖厉，我命令你，立即集结一支雇佣军。到荒原上去，剿灭血刹军团第三小队！” 巫轩辕轻点水晶球，枯木般的手指游走，划开层层荡漾的水波，画面流转。 “血刹军团第三小队，正在荒原上走着呢，圣城西南方不远……” 画面聚焦在一队人的身上，如一行渺小的蚂蚁，无声地跋涉在荒凉旷野上。 巫轩辕仔细打量。 “队伍里，还有一个龙族呢。” “龙族一直很团结，把他带回来，龙族只能为我效力。”龙邪帝说。 祖厉早就在等着这句话了。 “去杀了他们，就这么简单？我去去就回！” 沉重的脚步声和军犬的“呼哧”声，沿着楼梯渐渐远了。 “铲除了圣城，您的对手又少了一个。” 巫轩辕嘴角浮现危险的笑意。 “君临和圣城，我会先打下哪一座？” “都是迟早的事。君临城隔着辽阔的海峡，好比一座高山。高山容易攀登。圣城就像一片深潭，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涌动……这两座城，只要惹到咱们，都可以除掉。” “哈哈哈哈！！天下迟早是我的！” 龙邪帝怀着荡平一切的雄心。 龙城要招募一支佣兵团。之所以不用自己的军队，是爱惜龙族的战士。 只要完成了这次任务，就可以获得大量的赏金，还可以正式加入军队。 吴伟俊可不想错过这个好机会。 他手上只有一把破旧的猎枪，开不了两枪就枪管冒烟。却总做着“一飞冲天”，“功成名就”的美梦。 为了这天，他剃了个寸头。高挺胸膛站着，目视前方，和新兵们一起，站在练兵场的烈日底下。 不一会，祖厉牵着“狗”走上了台阶，踩上木板搭成的台子。 龙城里没有人不认识他。 他从不穿铠甲，裸露着引以为豪的肌肉，那就是他的铜墙铁壁。 寻常人只是听见他说话，就会吓得浑身颤抖。 更使人畏惧的——是他杀人之前，从来不需要理由。 “他奶奶的。”他暴躁地说，“你们知道为什么来吗？因为那该死的血刹军团，我要到荒原上杀了他们——我让你们往哪走，就他妈的往哪走！我让你们开枪打谁，就打谁！听明白了吗？” “明白！——” 吴伟俊用最大的力气喊着。 “去他奶奶的！”祖厉牵着狗链，大步走下台阶，走到层层选拔出来的、50人的小队面前。 其中30人，是从前跟随过祖厉的部下。剩余是招募来的冒险者，全都笔挺地站着。 “狗”东闻西闻，闻到吴伟俊脚下。抬起鼻尖，仰起脸接着往上闻。 吴伟俊吓坏了，他脑袋里一片空白，直挺挺地站着。 只见这只“狗”赤身裸体，浑身纵横着被鞭打的伤痕，可怜极了。 它吐出的长舌头上，挂着长长的口水，“汪汪”叫了两声。 “黑子，不要乱叫！” 祖厉停下脚步，那双凶恶的眼睛看过来。 “狗”呲起了牙，“汪汪汪”地冲着队伍里大叫。 忽然，吴伟俊的身后，有个人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啊呀！”叫了一声。 “孬种！”祖厉骂了一声。 抽出腰间的长鞭挥出去，重重抽了他一鞭子。 “我的狗能闻出来谁是孬种！快滚！多长几个胆子再来！” 那个人连滚带爬跑出队伍了。 “狗”又“汪汪汪”乱叫起来。 “你这畜生！不要乱叫！” 祖厉踢了它一脚，它的翻倒在地上，被他托着向前走。 前面的人全都挺起胸膛，眼睛一眨不眨，毫不畏惧地看向前方。 “很好……” 祖厉从他们面前走过，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大臣拿出一张契约，宣读上面的条文： “前往陨石坑执行任务，成功返回后，每人将获得1万金币的佣金！” 也就是说，不能成功返回，佣金就没有了。 “契约一旦订立，不可悔改，逃兵将受到全境通缉的制裁！” 大臣把契约文书递过来。 “在上面签字吧……” 佣兵们纷纷签了字。 他们的命本不值钱，荒原上走一遭，就不一样了。 之后，每人得到了一把自动步枪、一把手枪，还有许多弹夹、手榴弹。 吴伟俊抱着新枪，抚摸着漆黑光滑的枪杆，就像抚摸少女的美腿一样，爱不释手。 血刹军团第三小队，行走在一片荒凉的旷野上。 没有树木，枯草贴地而生，景色乏味而单调。 夜晚的时候，星斗仿佛棉被一样，离他们的头顶很近很近。 一路笔直前行，三天以后，终于抵达了陨石坑附近。 队伍的脚步也放慢下来…… 龙枭现在的等级刚好20级。 肥厨现在除了发号施令，已经不亲自动手了，准备伙食全由龙枭负责，他也得心应手。 幻日已经23级了，他的马总是紧跟着队长和魔法师的马后，不厌其烦地讲着自己的艳遇经历。 魔法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听你说的，我已经没有任何想碰女人的欲望了。” “怎么会呢，每个女人都不一样。”幻日说。 “多花心思在怎么战斗上吧！”赤鬼说。 幻日举起稍稍壮实了些的肱二头肌。 “瞧瞧，这是我在新兵训练营的训练成果……” 他早已不是刚来时，那个骨瘦如柴、弱不禁风的男孩了。 “老大，这趟任务回去，我要在手臂上，纹一个血刹军团的纹身！龙枭，你纹不纹？” 冥玄在最前头的马上笑眼盈盈。 “纹什么图案？你要纹个光身子的女人吗？” “不是！……说真的，我要把第三小队，和队长的名字都纹上去！” “我嫌你丢人！” 冥玄笑说。 第63章 总队长暴力熊 龙枭不时望向后面，监视着两辆庄园马车的一举一动。 亲手杀了原队长的红发少年，时不时咧嘴冲龙枭笑笑，想要给他留个好印象。 龙枭却没什么好脸色给他。 叶无沉默地坐着，满脸阴郁。 他的琴弦断了一根，苍白瘦细的手指无处安放，让风声带动着弦声呜咽。 荒原再往深处走，天幕被滚滚的浓烟遮蔽，分不清是白天黑夜。 很快，就到交接地点了。 巨大的陨石坑，一眼也望不到尽头。 四周飘扬着一片血色旗海。 一见到这些旗帜，大家高兴极了，急不可耐地往那里去。 陨石坑上方一侧，营帐连成一片。 十几辆准备起程的马车，装得满满的。 走近了，看见最大的一间帐篷前，热热闹闹的，围满了一群人，吵吵嚷嚷地较量腕力。 这是荒原上仅剩的娱乐了。 两个壮汉，围着一张桌子，面红耳赤，两只大手紧紧握在一起。大小臂的肌肉，绷得像铁块一样，手臂上青筋隆起。 周围人有节奏地跺着脚，呐喊声响彻云霄。 左面的壮汉，正是总队长，他头戴熊头做成的帽子。 嘴里喷吐着白气，熊嘴外“呼哧”成了一团云雾。 这张熊皮，是魔界猎杀来的。魔界的“黑熊”，比大陆上的熊要大一倍，熊头架在他宽阔壮实的肩膀上，没有丝毫违和。 厚重的熊皮披风下，皮肤黝黑，如钢铁一般。肌肉坚实无比，身上布满了暗红色的伤疤。 对面的壮汉是个光头，脑袋后面纹了个数字10。是十队的队长。 他赤裸上身，全身绷紧。随着用力，手臂和后背的肌肉全都山丘一般隆起，脚底向下扎根。 暴力熊的身子却稳坐如山。 很快，暴力熊发力，将对面大汉的手，慢慢地向一旁倾斜。 他龇牙咧嘴，手指的边缘惨白，中间通红。用力点已经集中在手指上了，手心因为出汗越来越滑。 “总队长加油！” “十队长加油啊！” 呐喊声不断，大家拼命拍着手、跺着脚，大地都在震颤。 十队长的手臂颤抖，就快要支撑不住了。但总队长的力量却丝毫没有减弱。 就在人们的欢呼声里，忽然，十队长的力量一松，胳膊被结结实实地按在了桌面上。 “喔！胜了！——”欢呼声一片，“总队长连赢100场！” 暴力熊站起身来，抖了抖背后披覆的熊鬃。 仿佛巨人的身躯一般立起，胸前是十字交叉的伤痕。 高举双拳，享受着人们的欢呼和拥戴。 “不愧是总队长！不败神话！” 冥玄远远地停住马，微笑着远望这番情景。 “瞧瞧，你们的总队长，又把其他队长打趴下了……” “哈哈哈……” 其他人也停下马蹄。 有马夫跑过来。 “恭候多时了！” 大家都下了马，战马被马夫牵过去照料。 总队长这时，也看见了他们，叉着腰，挥手说：“瞧瞧，是谁来了！——冥玄，好久不见了！” “总队长，好久不见！” 冥玄两手张开向他走去，穿过欢闹的人群。 “冥玄！臭小子，你来得太慢了！” 总队长一把就揽过他的肩膀，又用自己的肩膀蛮横地一撞。 “我在这等了三天，连赢了100场，才把你等来！路上还顺利吗？” “还好，没遇到什么棘手的事。” 总队长乌黑的大眼睛，从张开的熊嘴里望过来。 要是从背后看他，只能看见披风上长长的棕黑色的熊毛，和一头真正的大熊没两样。 小队成员跟着冥玄，向营帐方向走去。 龙枭的视线，从闹哄哄的人群间扫过去，他们个个都凶神恶煞。 有兽族、还有亚巨人族，手里的武器也都奇形怪状。 但是，他并不觉得害怕。 因为这些都是自己人。 在无边的荒原上，遇到的不是妖魔，就是凶残的土匪。 能看到自己人，是最让人感到亲切的事。 哪怕那些面孔丑陋无比，不知道有怎样的名字和绰号，不知道他们从前的经历，如何恶贯满盈。 但是你知道——你能把安危托付给他们。 他们长得越怪、越可怕、实力越强、手里的武器越恐怖，你越觉得安心。 两支队伍混杂在一起，大家聊着天，亲密得分不开了…… “要不要比一场？”暴力熊对冥玄说。 “你赢了的话，我这十车宝石分你一半！你输了的话，就让青鬼到我们第一小队里？” “总队长……你早看中那个小子了吧？饶了我吧，你知道我不擅长力量，这不是明摆着抢我的人吗！” “哈哈哈哈，总队抢人，那能叫抢人吗！我保证他在总队里，能获得更多的修炼资源！” “我知道，虽然我希望青鬼往上走一步，到第一小队发展。但是在这么多队员面前输了的话，我多没面子啊？” 冥玄笑着示弱。 “怕什么？不会让你输得太难看！哈哈哈，我们三局两胜！！来嘛，来嘛！” 暴力熊起了兴致，刚才的热情还未散去，浑身冒着热汗，鼓动着身边的人一起起哄。 “比一场！比一场！” “三队长！别推托了！和总队长比一场吧！” 冥玄无可奈何。 周围的呼声太大了，大家都围着他，期待看两个队长较量！ 他实在不好拒绝。 “既然是总队长的要求……我恭敬不如从命吧。不过，我真的不是力量型，让我的队员代替我比试吧？——肥厨，你来！” 重任忽然落在肥厨身上。 他天生巨力，力量远非普通人能比。 总队长说： “那也行！让我瞧瞧你的这群臭小子们，有什么实力！” 只要有人和他比试，不管是谁，他都高兴！ “嗯？”肥厨满不在乎，在脏污的围裙上抹了抹手，跳下车来。 晃着满身的横肉，大摇大摆地走过去。 就在下车的一刹那，车子顿时轻飘了不少。 龙枭是深知肥厨实力的，他把穿重甲的战士单手提起来，像提起一根羽毛。 “说好了，三局两胜！” 暴力熊说，摆摆手让石桌旁的人空出位置。 冥玄说： “我赢了，宝石给我一半！我输了，青鬼归你！” 第64章 与总队长较量腕力 “唉？”青鬼一脸茫然。 他指指自己的鼻尖：“队长，怎么回事，你不会是要把我卖了吧？……” “废什么话！能去第一小队，是你小子的福分！别不知好歹了。总队长挑人，需要问你的意见吗？” “啊？这……”青鬼挠挠头，微微脸红。“我得考虑考虑……” 煤球拍了拍他的屁股。“你考虑什么，有这好事，还用得着考虑！” 人群又重新围聚起来了。 第三小队的成员们都跑来看热闹，别提多高兴了。 幻日和赤鬼挤到最前头观战。两个人脸上的表情却各不相同。 幻日是事不关己。 “喂，大家伙说，肥厨和总队长较量，你们赌几分胜算？” 赤鬼却拧起了眉头。“总队长不会真的要带走青鬼吧，那可是咱们的好兄弟……虽然希望他好，但是……” 比赛开始了。 暴力熊跨过石凳，大大方方地坐下。 肥厨并不着急，他缓缓走向一旁，离石桌远远的，走到一辆马车前，将肥嘟嘟的胳膊轮了两圈。 一套热身之后，忽然弯下腰去。 肩膀和后背顶在了货车下方，如猪拱树一般，双臂横展扳住两边，手指紧紧扣住，浑身发力，怒吼一声。 “起！” 货车倾斜过来，整个被他顶在了肩头。 他旋转了一圈，双腿再次发力，脚下蹬出两个深深的土坑。 货车上满满的宝石不断流动，大块原矿滚落，细碎的晶体流沙似的从肥厨的脖子上倾泻。 忽然一举，把整个马车举过了头顶。 众人都看傻了，发出了惊呼： “这真是怪力啊！……” 第三小队的新人，也是第一次看见肥厨出手，都惊讶不已。 以为他只是个厨子，没想到实力非凡！ 他大手用力地托着，平稳地举在头顶，原地转了几圈，宝石一块也没再掉下来。 周围人鼓起掌来。 “好力气！” 力量一直都是肥厨的骄傲。 他这才将货车缓缓落下。 鼓掌声不断：“不愧是第三小队啊！连厨子都这么厉害！以前只听说巨剑赤鬼、快剑青鬼，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怪力厨子！” 肥厨晃了晃脑袋，感觉力量正充沛，燥热感从脚底往上涌，他两拳揉在一起，向总队长走去。 “刚才是热身！”他说道。 一屁股坐下，下垂的肥肉淹没了身下的石凳。一只肥手支撑着桌面边缘，另一只手，和总队长握在了一起，手上的老茧坚硬无比。 大家的欢呼声又炸开了锅！ 好戏这才开始。 许多人放下了手中的事，从外围跑过来观看。 “看啊，第三小队的厨子，和总队长较量上了！” “这个体型，有看头了！” 第十小队的人敲击着身边的木桌木桶。 十队长负责当裁判，他光头长脸，脑袋后面的纹身很是显眼。两腿跨坐在木桶上。 “准备好了吗，预备——开始！” 一声号令，总队长和肥厨同时发力！ 大家也呐喊起来。“加油！总队长！”“加油！第三小队！”他们昂奋极了，比两个人更着急。 龙枭听见赤鬼轻轻叹气： “肥厨，别输啊，不然青鬼就要离开队伍了……” 龙枭此时才意识到，好不容易相处熟悉的兄弟，可能要离开了。 他有些不知所措。 正这时，就听见幻日大声为自己的队友助威，尖利的声音震得龙枭耳膜生疼。 “胖子，加油啊！加油大胖子！” 他兴奋地喊着，又跳又叫，拳头不断挥舞着。 一开始，还能维持着不相上下。 肥厨的脸涨得越来越红，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眼睛瞪得吓人。这可比举起货车难多了，可见总队长的力量有多强大。 随着角力的时间延长。 肥厨的脑袋上大汗淋漓，他屁股渐渐离开了座位，缓缓站了起来，把浑身的力气都压在了手腕上。 暴力熊的另一只手，一直垂在一旁。仅凭单臂的力量与肥厨对抗，脸上不动声色。 肥厨呼哧呼哧，喘气声大得惊人。 刚想抬起另一只手帮忙，又放下了。死死按在桌子上，眼睛瞪着总队长的手，肩膀渐渐向上抬。 突然，总队长的手臂上，肌肉猛地隆了起来，胳膊瞬间粗壮了一圈。他这才使出真正的力量！ “胖子，不行啊胖子！加把劲啊！” 幻日焦急，恨不得自己上去帮他一把。 “哎呦，行不行啊……” 正喊着，肥厨忽然泄了一口气。 他的手向下倾斜了一寸。 不甘示弱的他，立即两只手都扳在了总队长的手上，不顾一切地把全身的重量全都压了上去。 但是已经挽不回败势，手腕被慢慢压落。 一声巨响，“砰！” 肥厨的手臂彻底落在了桌面上。 “唉……” 肥厨落败后，松开了手，抖了抖，喘了半天气才站起身来，油腻的脸上汗如雨下。 一把推开围观人群，往回走，一边对精瘦的幻日嘟囔： “汪汪汪的，你叫的最欢，没本事的才瞎嚷嚷，你怎么不上呢！” “切。”幻日拇指抹了抹鼻子。 煤球笑问： “唉？幻日，不然你也上呗，我记得你是格斗家啊，不是力量型的吗？” “我！……小爷是技巧型！” 幻日才不上呢，他怕胳膊被总队长掰断了。 暴力熊赢下一局，兴致高涨，举起拳头，高声说道： “冥玄！你败了一局了，还是你这个队长，亲自和我比试吧！” “不了，不了。” 冥玄显得退缩。 他不想让青鬼走，又希望他走，这是个艰难的选择。 “这才一局，还没完呢，我的兄弟个个都是好样的，让你见识见识！” 他的目光在队友们身上搜寻，正看见赤鬼。 “赤鬼，你……” 暴力熊的目光也看到了他。 他抢先一步说： “你！喂，就是这个拿巨盾的，看起来不错嘛，要不要比一比！” 总队长的声音，总能盖过周围所有的喧闹和嘈杂声，如一道闷雷砸在地上。 他看见年轻的后辈，就迫不及待要和他们较量。 拳拳相撞，才算是了解一个人。 这是他的交流方式。 赤鬼难为情地摆摆手，被人群怂恿着。 有人立即将他手中的巨剑和盾牌接过来，盾牌倾倒时，把周围的人们压倒了一片，有如田里被劲风扫过的稻穗一样。 “我靠，这盾牌这么重！……” “是条汉子，这个力量也不小，有好戏看了！” 第65章 谁的力量更强? 大家的热情更加高涨了。 赤鬼却迟迟不上前。 龙枭很少看见赤鬼这么为难的样子。大家可能都怕，是因为自己输了，才送走青鬼，那样以后也会遗憾吧。 冥玄厉声呵斥： “赤鬼，杀敌人、抢宝物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怂！别让总队长久等了！” 赤鬼羞愧地说： “队，队长，我怕我万一输了，丢了咱们第三小队的脸。还把青鬼兄弟丢了。让龙枭上吧……我上次和他掰过手腕，他力量很强。” 龙枭一愣。 轮到自己头上了？ 冥玄望向龙枭：“你行吗？” 如果大家都推辞，那就只有自己上了。 虽然，自己的力量肯定不如赤鬼…… 但他恨不得使出浑身力量，赢了总队长，给自己的小队争光。 也想体验一把，与强者较量的感觉。 哪怕只是比肥厨撑得久一点，也算是胜利了…… 冥玄的目光已经停留在自己身上了。 “龙枭，你去吧。” “我会全力以赴，不会让队长失望。” 龙枭走了出来。 代表的是第三小队。 无论如何，都要全力一搏！ 冥玄脸上展露出欣慰的笑容。 “来吧！来吧！”暴力熊拍了两下桌子。 龙枭心中忐忑，在另一边的座位上坐稳。 从前在学校里，他和人掰过手腕。总是把一腔热血挥霍在无用的事上，觉得兴奋不已。 那时，他从没输过。 暴力熊的大手，握住了龙枭的手，几乎将龙枭的手掌包裹在其中。 但他掌心的力道很温和，手掌中满是粗糙的硬茧。 龙枭和刚进队伍时完全不一样了。这些日子，他长进很快，虽然偏瘦，但肌肉紧实，力量提升了一个档次。 暴力熊上下瞄了一眼这个年轻的小队员。 龙枭长长的刘海下，透出的眼神，有种莫名的强大的威慑力，令暴力熊印象深刻。 第十小队的队长宣布开始。 “第二局——开始！——” 龙枭和总队长同时发力。 此时龙枭才意识到，那只大手的力道是多么可怕！犹如一座山岳正慢慢向他压来。 这根本不是正常人能够承受的压力！ 他的臂骨几乎要断裂了，像狂风中的桅杆，承受着狂风暴雨！ 他必须把每一条肌肉都绷紧到极限，拉扯住这些桅杆，不然臂骨就要从关节里脱臼出来了！ 难怪刚才肥厨龇牙咧嘴、满头大汗…… 暴力熊的手臂太硬了，纹丝不动。 他不能放弃。 这股力量，强大到超出他的预期。 比屠刀更重……比肥厨的体重坐在身上时更重，比他遇到过的任何力量都更重！…… 就像站在森林中，一棵望不见尽头的千年古树，在慢慢向他倾倒。树干还没砸到他，但是将他砸扁的趋势已经无可避免！ 暴力熊慢慢加大了力道、还在不断加大力道！ 这力量如深海，在暴力熊体内源源不绝。而龙枭感受到的，还只是一点点。如同站在岸边，感受到了没过脚背的一层浅浪！ 不知道深渊底层的海水，全部翻涌上来的时候会怎样！ 他的手臂不住地颤抖，指间青紫。 可是丝毫用不上力气。 他明明发力了。 明明手臂、手指、肩膀、脖子、后背。每一条肌肉！大腿、小腿、脚底、连脚趾头都在发力！ 但他丝毫感受不到这些力量。 力量被吞没了，都被化解为无…… 消逝于面前的汪洋大海…… 他以为自己一腔热血、一声怒吼，就能为队伍争光！ 但他错了。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的情绪起不到任何作用。 这种感觉太无力了。 忽然，手臂正以一个缓慢的速度，向下倾斜……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 他的手腕生疼，但没有松懈。 一个瞬间，那棵“千年古树”落下了。结结实实地把龙枭的手，牢牢按在了桌面上。 “哦！！！” 人群响起惊叹。 “总队长又赢了！” 石桌冰凉的触感，钻入他的皮肤，龙枭后悔不已。自己还没准备好，这场比试就这么结束了。 他甚至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 一眨眼。 不比肥厨支撑的时间更久。 肥厨撑了大概五分钟，而龙枭只撑了不到一分钟。 双方的实力相差太悬殊了。 他有些气馁，甩了甩酸痛的手臂。 冥玄也不感到意外： “三局两胜，总队长你已经赢了，青鬼归你了！” “哈哈哈！”暴力熊站起身，豪爽地笑着。“一言为定，你可别反悔！哈哈哈……” “啊？”青鬼有些发愣。 龙枭的手臂肌肉，还绷得紧紧的，根本放松不下来。苍白的手指弯曲着，保持着抓握的姿势，僵硬得动不了。 一丝丝的红色龙鳞，在沿着青紫色的血管蔓延，修复那些破损。 “等等。” 龙枭忽然说。 “虽然已经败了，但是还有最后一局，我能不能再战一局？” “当然行！” 暴力熊心情正好，毫不含糊。 “你想比多少场都行！” 冥玄也没阻拦。 他知道龙枭就这么输了，一定不甘心。 这一次，龙枭平心静气，调动起全身的力量。 他不会轻敌了，对那恐怖的力量有了心理准备，手臂也完全适应了重负。 再次坐下，手肘抵在桌面上。手掌与暴力熊的大手握在一起。 “准备好了吗，小子。” “嗯。”龙枭目光坚定。 “开始！——”第十小队的队长宣布。他的语气平淡，似乎没什么期待，这次的结局也会在意料之中。 双方都开始发力了。 龙枭的手臂上渐渐散发出一圈微弱的红光。 面对暴力熊不断推挤的手掌，这次，龙枭的手臂纹丝不动，手肘下的桌面，竟是出现了一道裂痕。 暴力熊也察觉出了异样。那感觉就像是推上了一面坚固的墙壁。 他稍有迟疑，而后兴奋地一笑。 “有点本事嘛……” 当他再次用力，胸口的肌肉猛然隆起，手臂鼓胀如粗壮的铁棒，根根铁指紧紧扣住龙枭的手掌，推势强猛。 龙枭的手肘死死顶住桌面，裂缝处渐渐展开了一片片细小的红莲。 坚硬的龙血鳞甲，覆盖上他的整条手臂。 内部的骨骼被强化得坚不可摧，外部的肌肉更加膨胀一倍，充盈着力量，闪烁着红光。 周围的人惊讶不已。 “他扛住了总队长的力量！” “他是龙族！” 战局的变化，让周围人再次有了兴趣，助威起来。 “有两下子！加油啊！” 第66章 喜欢荒原狂野的风吗 暴力熊再次猛然将力量提升，后背弓起，披风飞扬。 浑身的皮肤先是赤红，接着一波波黑色的光芒滚过，变得光亮黝黑，刀枪不入。 “看来要动真格的了！” 众人说。 两股飓风从两人的脚下掀起，气流升腾。 龙枭紧紧咬牙，承受着这股压力，要不是左手扳住石桌，他就要被掀飞出去了。 暴力熊也一样，从熊口中传出低低的怒吼。 握在一起的两只手掌，不断颤抖。 时而向左，时而向右，小幅度摇摆着！ 周围人都紧张起来。 “居然和总队长不相上下啊……” 他们屏息凝神，关注着较量结果。 龙血铠甲，一层一层地覆盖住手臂。现在，整条手臂都被猩红的宝石包裹，坚硬无比，无法撼动。 但是他消耗的是血量，龙血沸腾开启，猩红的血雾从身上喷薄而出。 而暴力熊，他微微前倾身体，侧过肩膀，另一只手用力撑住大腿，将身体的重量渐渐压向手掌。 之前的比试中，他可从来没有这样全身用力。 “小子，有点本事啊……” 总队长一张口，白气从熊口里喷出。 龙枭额头渗出汗水，青筋暴起，一点也不敢松懈，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害怕一说话就会泄气。 “要是败给你这小子……我总队长就白当了！” 猛然间，暴力熊身后的披风臌胀起来，两脚踩踏地面，小石块被倒吸般飞起至空中。 他的身躯赫然放射出黑光，一双眸子猩红。 手腕忽然向下一按，这股爆发而出的力量，让龙枭猝不及防，手臂和整个身体向一侧倒去。 但他的手肘不肯移动，死死钉在桌面上。 桌子猛然被手肘的力量击碎，椅子翻倒，龙枭被侧身按倒在地上。 赤红的碎片向四周纷飞，落进石桌的一地残骸里。 暴力熊依然握着龙枭的手，微微弯腰，喘着粗气。一层硬化的黑甲从他的皮肤上退去。 “哈哈哈！” 他突然爆发出笑声。 “没想到掰个手腕，我居然认真了！” 龙枭肩膀摔得生疼，侧躺在地上。 从地面望向他，这个角度正好看见暴力熊埋在熊头帽子中的眼睛。 那双眼睛，刚才还如野兽般凶猛锐利、充满杀气。 转瞬就变得温和。 他一使劲，将龙枭从地上拽起来。拍拍龙枭的肩膀，弹落掉灰尘。 “太畅快了！没想到冥玄手下的小兄弟里，也有这样的对手！冥玄，你挑人的眼光不错！” 冥玄说道： “总队长，正要和你介绍，这是我新收的厨子，龙枭，负责伙食。” “厨子？你小子居然是厨子？” 冥玄摊摊手，“对啊，这就是我们第三小队招收厨子的标准。” “哈哈哈！” 暴力熊大笑。“真有你的。等将来有机会，尝尝他的厨艺！” 幻日凑了上来。 “总队长好！……总队长，我叫幻日，也是第三小队新来的，我现在负责跑腿儿，以后就是冥玄队长的左膀右臂了！等回了圣城，我请您喝酒！” 暴力熊的目光扫了他一眼，哼哼一笑。 “好啊，等你回圣城，我的酒钱就你包了，准备好钱包出血吧！” “嘿嘿嘿……好啊！”幻日傻笑着。 冥玄回头望了望青鬼。 “青鬼……不管怎样，三局两胜，咱们愿赌服输！” 暴力熊毫不客气： “你以后就跟着我了！——想他了，就到第一小队看他！” 青鬼挠了挠脑袋。 他平时为人低调，少言寡语。此时，脸色阴郁，嘴角扯不出笑容。 他实力非凡，擅用一把纤细的长剑，在大陆上的剑士里，排名也是数一数二的。被总队长看中也是情有可原。 “哎呀。”煤球急忙拍了他一下，“你今天怎么愣头愣脑的，这是好事！能进入第一小队，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还不快谢谢总队长！” “谢谢总队长……”青鬼犹豫着，“可是……总队长，我想……先跟着冥玄队长完成这次任务，等回圣城以后，再去您的小队。” “行！那我就在圣城等你！——今天玩得真畅快啊！我们也该准备起程了！” 暴力熊走到冥玄身旁，搂住他的脖子，拍拍他手臂上壮实的肌肉。 “真想和你比一场……自从当了第三小队的队长，你小子总是不见踪影。当初就该把你也拉进第一小队里！” “这次回圣城，我多呆一段时间，咱们好好聚聚。” “我把第十小队留下来，给你们在外面放哨？你们人少，让他们留下吧！” “谢谢总队长。” 暴力熊挥手招呼身后的人： “收拾收拾，第一小队，准备启程了！” 玩闹的人群散开了。 牵马的牵马，拆帐篷的拆帐篷，把行李打包扔上了车。 第一小队一撤，营帐前就空出了一大块。 空落落的。 袒露出荒原上深黑色的泥土，晚风渐冷。 荒原上的风，吹着令人迷醉的气息，有死亡和野蛮，混合着的味道。龙枭渐渐爱上了这股风。 第三小队，即将前往深邃而孤独的地下…… 荒原的另一边。 唐梦凡抱着肩膀，在冷风里发抖。 离开了“近墨者小队”，两个女孩正不知何去何从。 “我们回城吧？……” “不行，妖魔都聚在城边，我们越不过那道包围，必须往前走。”洛儿语气冷静。 “我们会死吧？” 洛儿拿着短刀劈砍树枝，走在前面。 “墨叔敢走荒原，我们也能行。我有侦查能力，会避开妖魔的。” 她不知是哪来的勇气。 也许孤注一掷，也许无所畏惧。 习惯了那孤狼一般的感觉。 将近夜晚，妖魔们出洞觅食了。 唐梦凡更害怕了，崩溃地小声啜泣着： “我们就该跟着血刹军团走，该求他们带上我们……” “不会，他们会杀了我们。” “那我也要死在人堆里！不想死在野兽嘴里！” “我们单独走更好，相信我。” 脚下绊到一块石头，唐梦凡跌坐在地上。 她不起来了，坐在地上哭。 “我受不了了，我快疯了，我听见妖魔的叫声了，我想离开这！……” 洛儿没有劝她，而是盯着前方的一片树林。 “你会爬树吗？” “不会……” 她望着高高的树顶。 天黑得很快，树冠正快速地融入漆黑里。 “我们要爬上去，趁天黑以前。” 第67章 开始写黑暗城和龙城势力了 她们费了半天力气，手掌都磨破了，才各自爬到一棵树上，用绳子把自己的腰、腿捆好。 “四面全都是妖魔！” 朝下看去，唐梦凡看见了更多的妖魔。它们围着树干，嗅着、吠着，扑上来用利爪攀爬，爬上一截又掉了下去。 “啊！”她惊叫起来，“树上有虫子啊！有好多虫子！” 洛儿神情淡漠，用小刀继续削着一个傀儡。 妖魔不断聚集起来了，就蹲在树下。 一个夜晚，听着脚底令人胆战心惊的嚎叫，她们无法入睡。每一声尖啸，都让两人一个机灵。 噩梦一个接着一个。 整整一个晚上，忍受着恐惧的折磨。 稍不小心，身体一晃，就有栽下去的危险，幸好有绳子捆着。 冷风不停地吹，唐梦凡裹紧了毯子，树枝上的尖刺扎得她难受。 “明天怎么办？” “去神域。” “那是什么地方？……” “在海对面。一个被神恩圣光笼罩着的地方，没有瘟疫，也没有妖魔……” 洛儿心中，充满向往。 “我们必须到那里去，到天神脚下，寻求救赎……” 第二天一早。 继续赶路时，遇到一支冒险者小队。 两人躲在荒草丛里，屏住呼吸。 看这队人的打扮和平常人不一样。 穿着藤条编的铠甲和兽皮大衣，背后不仅有尾巴，帽子下还露出了毛茸茸的耳朵。 靴子摩擦的“沙沙”声，三三两两地接近了。 “不知是好人坏人……”洛儿警惕地观察着。 “坏人又如何？我就快饿死了……”唐梦凡突然站起身，洛儿甚至来不及阻止她。 “喂！救救我们！……我们是落难的冒险者！带我们一起走吧！” 她大喊着挥手。 洛儿一阵懊恼。 冒险者小队发现了她们，弓箭手架开了弓。“慢点接近，提防有诈！” “把手举起来！” 洛儿和唐梦凡举起手，站在他们的视线范围里。 带队的浣熊队长，动了动嘴角的胡子： “你们是什么人？” “从圣城来的，就我们两个，无处可去了。”唐梦凡说。 “我们是彩虹城的冒险队，因为兽潮被困在这里了。正要回彩虹城去。在西南边，比石头城还远一点，你要去吗？” “无论去哪都行，求求你们，带我走吧！我会做饭！”唐梦凡说。 洛儿却说： “我不去，带她走吧。” 唐梦凡很惊讶。 “你自己一个人怎么办啊，你要自己走荒原？多危险呀。” “我已经信不过任何人了。” 之前墨叔解开红发的绳子，救他的时候，红发却反手用匕首杀死了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叶无丢下她们离开的时候，更是没回头看一眼。 这样的人心，还如何相信？ 她觉得一个人，比在人群里更安全。 唐梦凡惋惜地看着她。 她走到了妖族冒险者小队中间。人群让她觉得安全。 浣熊队长流露出善意： “跟我们一起走吧，你自己一个人，走不出荒原的。” 洛儿还是拒绝了。 “你要去哪？”浣熊队长关切地问。 洛儿却没有回答他。 她不想让人知道她的行踪。 “这片森林很容易迷路，我们在龙骨山脉山脚下，你看——” 浣熊队长指了指光秃秃的树林后面。 远处横亘着一条朦胧的红褐色山脉。 “我们要往山脉正南方走，你要是后悔了，就往这个方向追上我们。你要回圣城，就往东走，要去龙城，就往西南。” “谢谢。” 洛儿很感激。 她想绕过龙骨山脉，去西边的龙城港。 只有那里能坐船。 “我们起程吧，这片森林不能久留。” 妖族冒险者们出发了。 唐梦凡依依不舍，以后可能就再也见不到洛儿了。 “你多保重啊……” “你也保重。” 夜晚，洛儿就爬上高高的树枝，在月光下入睡。 梦中，她见到了远处波光粼粼的大海。 海风轻轻吹拂在脸上。 梦见自己驾着小舟，扬帆破浪，心绪激荡不已。 这是公测开启的第三天，石头城的广场上熙来攘往。 夜曜坐在喷泉旁的长椅上，他是个安静寡言的人，却总是坐在热闹的人群中间。 看着世间繁华在面前上演，又和他们保持着巧妙的距离。 他年轻的眉间，凝着一缕若有若无的忧郁，英俊的面容上有一双深邃的紫眸，冷如深潭。 在黑色发丝衬托下，脸色更显苍白。五官精致，薄薄的嘴唇，俊俏的下额轮廓，是个极美的男人。 紫黑勾金边骑士长袍，将肩膀和腰身的轮廓勾勒出来。丝绸质感的袍底如瀑布般垂落，底边缀着碎钻。 领口装饰一枚银色月光花胸针。来自黑暗城的月光花。 黑色高腰皮靴款式新潮却不失庄重。 这身华丽的打扮，将他衬托得十分耀眼。 每一个从他身边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一眼。 他仿佛有一种魔力，能让周围的人过目不忘。 广场的地面，是用巨大的天然岩石铺就的，平平坦坦的一整块。 夏日的阳光温暖宁静，将椅背晒得发烫。广场中央的喷泉，流淌着哗啦啦的水声，跳跃着碎钻般的凉爽水珠。 形形色色的人路过他的面前。 夜曜挨个看过去。 在他眼前，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一个“穷”字，或者一个“富”字。 有意不去看那些身份卑微的平民，以免失了身份。 目光只聚焦在几位着装华丽的贵族身上，和他们搭讪攀谈。 龙溪坐在夜曜身旁。 她皱着眉头，用手扇着风，粗鲁地抱怨着天气太热。 这是一个龙族少女，15%的龙族血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散发着野兽般明亮而凶狠的光芒。 小麦色的皮肤在阳光下闪动着健康的光泽。 “你的眼睛很漂亮。” 夜曜对她说。 她抬起头，眨动着明亮的眼睛。她机灵、聪慧，即使不懂通用语，也能领会他唇间的意思。 在游戏世界中，每个地区的语言都不同。有通用语，也有方言。这种语言障碍，也让同族人更加“凝聚”，生活在固定的领土上。 她的声音很甜: “关你什么事啊。” 如果她不呛人，那她就不是龙溪了。 夜曜心想。 他们彼此不说话时，就默契地坐着。 身后高大茂盛的树木顶端，传来一阵又一阵撩人心弦的蝉鸣。 这样悠长的一天，成了记忆里最生动的画面。 第68章 龙族全是彪子 龙溪是他第一个想要牵手的女人。只是她的心意，在闪烁不定的大眼睛里那么的不明了。 也是第一个，让夜曜在往后的时光里回想起来，觉得五味杂陈的女人。 “你要看我跳舞吗？” 她说着，站起身来。从他的指尖溜走，像一尾狡猾的鱼。 旋转了几圈，脚步轻盈。 一手高高提着裙摆，一手在空中摇晃。 这是龙族的舞蹈，和中土大陆上的舞都不一样。 动作夸张而凶狠，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模仿着林中百兽的姿态，颇有野蛮人打架的气势。 夜曜却很喜欢。 他喜欢这个充满野性的女孩。 她的“利爪”会刮伤你，令你又痛苦又幸福。 她会依偎在你的肩膀，也随时会把尖刀刺向你的心脏。 她会一百倍的爱你，就会一百倍地恨你。 他想一直护着她、纵容她。 广场上的人都被吸引过来，齐刷刷投来目光。他们都觉得舞步奇怪，但谁也没说话。 “真是个彪悍的娘们！” 有个人嚷了一句。 是“算命瞎子”吴伟俊。 他是个假瞎子，趁机摸姑娘的手，占便宜罢了。 只是随口一说。 却被旁边一个丫头听到了。她穿着蓝色女仆裙，不知是谁家的仆人。 立即转述给龙溪，声音不大。 怕龙溪听不懂，还特地用浅显的龙族语翻译了一遍。 “他说你是野娘们。” “什么？” 舞蹈戛然而止。 龙溪的身体因愤怒而紧绷，双脚开立。 “是哪个没娘的说的？” “是他说的——”蓝裙女仆指向算命的。 龙溪吼了一句： “你是个野杂种！” 这一声，把周围人都镇住了。 大家都替吴伟俊担忧，他惹上了不好惹的。这下有热闹看了。 女仆立刻煽风点火，把龙溪的话，翻译给算命的。 她声细如蚊，却不曾断绝。 无论多么粗鄙、多么难听的词汇，这个相貌文静的女仆都重复不误。 “唉？你个小娘们，找死是不？” 吴伟俊年轻气盛，丢下摊位，撸起袖子。 他不是想找麻烦，只是碍于情面。这么多人看着呢，他可不想表现得软弱。 几步走过来，和龙溪当面对峙。 “你说谁呢？敢不敢再说一次？”他高声说。 突然，龙溪从背后抽出了一把刀来。 刀柄包裹着质地上乘的皮革，刀刃弯弯。银光一闪，就朝吴伟俊脸上招呼过来。 人群惊呼着后退。 女仆吓得脸色苍白，“啊”地叫了一声，远远躲到一旁。 这类人不在少数。 麻烦因她而生，却在事情闹大以后，就溜之大吉，把责任摘得一干二净。 夜曜冷眼旁观着，虽说吴伟俊说错了话，虽说龙溪霸道。但这个女仆，才是罪魁祸首。 龙溪提刀上前，一言不合就开打。 算命的失去了出手的先机，慌忙抽出腰间的长剑，却抵挡不住锋利刀刃的锐气。 龙溪又狠狠骂了一句什么。 双臂展开如凌空的鹰隼，又拔刀上步，刀刀狠劈。 龙溪不断进攻，气势迅捷勇猛，脚步灵活。 吴伟俊不断后退。 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看得津津有味。 “打得好！打得好！” “这男的不行啊，加油啊！” 这场争斗，几乎爆发于一瞬间。以至于后来的人，都不清楚因为什么打起来。 人群里已经看不见那个女仆的身影了。 龙溪突然前冲，如一头猎豹，再次把吴伟俊逼退出去。 他向后跌倒，后背被身后的人们接住，人们用力一推，又把他推向中央。 龙溪占了上风，手中短刀再次挥舞过来。吴伟俊怕输给女人丢了面子，依旧硬着头皮招架。 没人解劝，都希望打得越凶越好。 忽然一下，吴伟俊跌坐在地上了。摔得满身尘土，灰头土脸。 “好了！” 夜曜觉得，该到调解的时机了。 他一说话，人群就安静下来。 “大家都是石头城的，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别闹得太僵。” 迈着优雅挺拔的步伐，走到两人之间。 “这事各退一步，就过去吧！” 吴伟俊明显处在劣势，爽快地答应下来。 “算了，也没啥……毕竟是我先骂的……” 他万万没想到，这龙族女人这么野蛮。 二话不说直接拔刀相向，后悔自己不该多那一句嘴。 其实他说的那一句，也没啥，都是女仆添油加醋的解释，他心里委屈也说不出来。 龙溪鼻子里对夜曜冷哼了一声。 扬起下巴，傲慢地扭头走了。 夜曜心想，只能一会再安慰她了。 吴伟俊走了，但没走远，还坐在十步开外的矮木箱上。他心里不痛快，但也不想再纠缠了。真闹起来，他也没底气。 继续小声吆喝着，替人家算命。 试图维持住自己最后的尊严——不想像条丧家犬那样夹着尾巴溜走。 夜曜看出了他的心思。他脸上是难掩的尴尬，又要装作神态自若，耸着肩膀来克服不安，时不时用眼睛偷瞄着夜曜和龙溪。 心里怨着夜曜和龙溪，又无比羡慕那样的人。 ——坐在那条长椅子上，身上散发出贵气的人。结识的，也都非富即贵。 “你是叫夜曜吧？……” 吴伟俊甚至厚着脸皮，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夜曜聊起来，假装对刚才的事不在乎。 “我和你是一个学校的，以前见过你。” 夜曜有些意外，不过没有搭话。 短暂的空白之后，吴伟俊不得不自己说下去，来打破这尴尬的空气。被夜曜故意晾着，他更加局促不安了。 “不过你一定不记得我了……像你这种人，哪会记得我啊。” 他深知夜曜是哪一种人。 在大学里，他就算得上“风云人物”。 家境优越。 在游戏里，刚上线就是贵族，也是高高在上。 才公测三天，夜曜就建立了石头城最大的商会。只是坐在广场上无所事事，就有源源不断的金币流向他的口袋。 “我记得那次在社团里，你和别人聊天。你说：那些走得更高的人，都有比别人更高的起点。穷人蹲在路边，羡慕别人开着跑车，以为自己努力一辈子，也能开上跑车——那是做梦。 你说，那些开着跑车的人，是因为从一开始就有跑车。当你努力追赶时，他们已经坐上了私人飞机……你永远也追不上。” 吴伟俊咽口水的动作很生硬，脸都涨红了。 “我很认可你的这些话……” 第69章 人脉、财富、权力 夜曜看着他，吴伟俊不是个老实人，皮相下藏着阴狠，却只能本本分分的。 “我说过吗？我都忘了。” 龙溪始终没再说话，她阴沉着脸。 这时候，他们的视线被另一件事吸引了过去…… 女仆的主人回来了。 那是一个富态的中年女人，一身雍容的暗紫色魔法袍，卷卷的黑发披在肩头。手中粗壮的古藤法杖十分华美，是身份的象征。 夜曜听说过她。 她是黑暗城的女主人，名叫夜辉。狼王是他的丈夫，黑暗城的城主。 “七七，玩够了吗？我们要回黑暗城了！” 听见呼唤，蓝裙女仆殷勤地小跑过去。 “我还想再玩一会呢！” 夜曜仔细看七七。 她原本就狭长的小眼睛，此时眯缝在一起，根本看不见了。 刀削一样的下巴，又尖又瘦，模样里透着一股子尖刻和清苦。长着一对蝙蝠一样的招风大耳朵，好像生来就是为了听闲话的。 肩膀窄窄的，手腕细得像筷子，蓝色女仆裙挂在身上，沉沉重重的，好像能压垮骨架。 看见夜辉走过来，夜曜很自然地和她打招呼： “黑暗城在失落东土吧？” 贵族有着自己的领土，巨额财产，高纯度的血脉。 他们会拉帮结派，笼络实力相当的强大盟友。 贵族会把贵族看成是自己的同类，对平民却不屑一顾。 “是啊！”夜辉的目光落在夜曜身上，注意到了他的华贵衣着和那双紫色眼眸。“在日暮之地，离魔界不远了！” 她的声音像男子一样低沉而粗犷。 “你也是暗夜血脉？” 夜曜轻笑。 “是啊。” 夜辉吩咐手下去套车牵马，她的随从很多，像一支正规的军队。还带着一个威武的女剑士。 一身赤色重甲，金色长发披在肩头。手按在腰间长剑上。从那打造精湛的剑鞘来看，就知道不是俗物。 夜辉走过来，和夜曜坐在一起。 “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黑暗城的阵营？” 夜曜犹豫了。 他的印象里，东土是一片不毛之地，黑暗城是个阴森森的地方。 选择了暗夜家族的人，在游戏的开场动画里，会看到这样的场景： 高高的黑暗堡屹立于断壁悬崖上。 惨白的月亮高悬，照耀着古堡前的花园。有白色的月光花，在皎洁的光芒中摇曳绽放。 还有一条很长很长的地道，通向古堡下阴暗的密室…… 夜曜就看过这样的动画。睁开眼睛，他就出现在了石头城。 这是独属于他的记忆。 每个来自不同种族的人，看到的开场动画都不一样。 夜曜还不想加入任何势力，他只想发展自己的势力。 但也不想错过结交这位大贵族的机会。 “我们都是一个家族的，这样吧，我认你做姐姐。” 家族成员，非常注重团结。 同一家族的人，有强烈的归属感。同仇敌忾，荣辱与共。对他们来说，家族是比朋友更进一步的纽带。是亲人。 “好啊，我正想有一个弟弟呢！” 夜辉欣然接受。 “不过……我真心希望你加入黑暗城。实不相瞒，各个势力都在争人抢人。我们同一个家族的，如果不团结起来，还不得被那些新崛起的势力，按在地上锤啊？” 夜曜点点头。 “如果你有什么事，我会倾力相助。” 夜辉说：“长夜漫漫，孤星为伴。这是暗夜家族的老话儿。世上真正的朋友很少，却像黑夜中的孤星一样，抬头就可以看见。” “我记住了。” 一个家族的人，会慢慢变成那个家族的样子。 他们的古训、信仰和坚守，流淌在一代又一代人的血液里。 “如果将来我要加入阵营，一定去找你。”夜曜说。 在夜辉面前，他收敛起锋芒，装作乖巧无害的样子。 “黑暗城虽然偏远，绝不是什么不好的地方。你将来去了，就知道了。” 夜辉粗枝大叶、说话直爽。 “东土虽然冷冷清清，但是人心很温暖。魔界边境就在我们跟前，问问谁有勇气，像我们东土人一样，在恶魔的眼皮子底下照样生活呢？” 她说得不错。 看她身后的战士，就知道他们一路从东土跋涉到这里，是多么的不易。得穿过妖魔等级在30级以上的凶险荒原。实战经验不知比小城里的散兵游勇高出多少。 夜曜是真的不想去。 离开中土，去偏远的地方，就等于远离了世界的中心，他可不想与机遇失之交臂。 忽然问： “对了姐姐，黑暗堡的花园里，有白色的月光花吗？” 夜辉愣住了，皱了皱眉。 “哪有什么花？黑暗堡已经废弃了几千年了，周围都是杂草，我们从来不往那儿去。” 夜曜也愣住了。 他是因为喜欢月光花，也就是开场动画里看见的，盛开在月光下的皎洁花朵，才买了一枚胸针戴在身上。 难道黑暗堡的花园里，没有月光花？ “历史上的历代城主，都住在黑暗堡里。但是后来，暗夜血脉从大陆上断绝了……” 夜辉颇为遗憾。 “黑暗堡就荒废了。我们住在挚爱堡里，我丈夫狼王，虽然是城主，但严格来说，我们不够资格统治黑暗城，因为我们不是纯血。但是纯血究竟在哪，我们也找不到。黑暗城的各位拥护我们，我们就代理了城主。” “呐。”她指了指身后的马车。 “红心与利剑，这是我们挚爱堡的旗帜。从远古时代，挚爱堡就是暗王的封臣了！暗夜先祖，是大陆上的第一位帝王！” 她又问龙溪。 “你呢，要不要跟我们去黑暗城？” 女仆向龙溪翻译了这句话。 龙溪摇摇头。 “我要去龙城。” 女仆凑上来，在夜辉耳边叽里咕噜。兴奋地讲述了刚才算命的，如何在这里引起争斗的事。 她的本事，就是精通了许多语言，才被夜辉看中带在身边。 “你是龙族，去龙城也理所当然。”夜辉大方地说。 夜曜也说： “我跟你去龙城。龙城正好有海港，可以发展海上贸易。” “龙邪帝势力太强了。”夜辉叹道，“我们黑暗城，也是龙城的封臣。荒原周边的其他城池，都要依顺于他，不敢忤逆。” 第70章 天榜排名 龙城的主人，就是天榜上排名第二和第三的，龙邪、龙嫣。 广场上，竖立着天榜的公示牌。 夜曜每天都留意着，上面的排名变化。 天榜上的第一位，是君临女皇，灵蓝。 远在神域大陆，掌管天权国，坐拥君临城，是光精灵族女王。 等级是46级。 龙邪排名第二，45级。 龙嫣排名第三，43级。 才只是公测开启的第三天而已，30级的等级上限也是刚刚开放，这三位的等级就几乎是眨眼间提升至榜顶，令人瞠目结舌。 海这边，与海那边的矛盾，也是人尽皆知。 龙邪一直想跨过海峡，攻占君临的领地。 灵蓝仰仗着“神授君权”，稳坐王座，是大陆上唯一合法的最高统治者。 龙城临海而建，也是因为龙邪当初的扩张脚步，只走到了海边。 最终鹿死谁手，只能拭目以待了。 接下来的三位，是大陆上的战力前三名。 排名第四，是君临的大将军，绰号“巨斧开山”。他一斧子能劈开一座山。龙邪三番五次进攻到桥城，都无法再前进了，就是因为开山。 排名第五，是龙城的大将军“祖厉”，人称“极恶”。 人们说：祖厉能打得过开山的那天，就是龙邪帝一统天下的那天。 排名第六，是逆天城的城主，手拿“虎啸刀”的段小斩。绰号：屠国之刃。他是最大的武器贸易商，统领着最大的佣兵团。一直是中立阵营。 段小斩没和之前的两位交过手，所以关于他和祖厉谁更胜一筹，众说纷纭。 玩家们对榜上的“大人物”漠不关心，觉得遥不可及。 他们不在漩涡之中，只能远远地议论一番罢了。让他们在意的，还是眼前鸡毛蒜皮的小事。 只有夜曜悄悄地，把天榜上的人物都熟记于心了。 这也是他上线后，做的第一件事。 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和这些大人物碰面？ 与他们周旋、较量。 关于他们的情报，了解得越多越好。 人脉、财富、权力——是这世界上的三件法宝。 夜曜看似悠闲，每天只是坐在广场上，与人闲聊。 实际上，却在“攀关系”。 与人打交道，才是最重要的。在不知不觉中，拓展了自己的影响力。 而且，在“打招呼”这一点上，他一向脸皮很厚，主动出击。 他甚至连武器都没佩戴，一把剑都没有。 打打杀杀，他一点也不感兴趣。 只要有钱，雇个打手不就行了，用得着自己出手？ 公测过去好几天了，他的等级还是0级。 初始的10个技能点，也全部点了“暗杀”。 暗杀，是项保命的技能。 一般人只点一个两个。 他却点了足足10个技能点。可以造成成倍的爆发伤害。 表面上不动声色，隐忍不发，出其不意，一击必杀。 才是他的风格。 排名第七，就是黑暗城的城主，狼王。夜辉的丈夫。 排名第八，钟不羡。夜辉的大女儿，夜辉叫她：阿羡。刚才见过的金发赤甲女战士就是她，绰号“火焰剑”。 排名第九，桥城城主，林川。 桥城是海对岸面积第一的大城，每次龙邪要攻打君临，必须经过桥城。这座城夹在两个势力之间，可谓苦不堪言。 排名第十，鹰王，遥远的沙漠之地的领主。是妖族的领袖，世界上最富有的人。 龙城、君临、圣城。在内测时，三足鼎立。 其余势力中，黑暗城、桥城、群岛、象城、龙岛和妖族，这些势力，也都名声赫赫。 天榜上的前100名，几乎被这些势力的人员瓜分了名额。 其中还夹杂着一批颜色醒目的红名玩家，大多数来自血刹军团。 在这10人后方，等级出现了严重的断层。 大部分内测玩家，都在30级出头。 公测玩家只玩了3天，目前无一人上榜。 等级不完全代表着“战力”，而是综合实力。 群岛的岛主猫叔，经商有道、财力雄厚。是个“和平玩家”，不善于战斗。他的等级也很高。 君临与龙城财力雄厚，通过极品食材和药膳滋补，也能快速提升等级。 以上，就是旧有的格局。 公测开启后，大量新人涌入。 各大势力疯狂招募人手，培养自己的士兵。 一旦旧有的格局被打破，天平倾斜，战争将席卷这片大地…… 夜曜能做的，就是慢慢适应和融入，在夹缝中寻找自己的位置。 “别选错阵营，也别选错盟友。” 他始终提醒自己。 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冒冒失失、横冲直撞，只会死得更早。 七七用龙族语嘀咕着：“中土都已经是他的了，这还满足不了龙邪帝的野心，龙邪帝早晚会进攻君临的。那些小家族，要是不归顺龙邪，迟早当炮灰……” “龙族，会成为最终一统天下的王者。” 龙溪此时说道。 女仆犹豫了一下，没有向夜辉翻译这句话。 她俩才相处一会，已经快成为好朋友了。 黑暗城，虽然依附于龙族，但并不真心。龙邪帝每个月都从各领地盘剥纳贡，答应给领主们的“庇佑”，却并未履行多少。 圣城，也只是表面上与龙城，缔结了盟友关系。两城维持着井水不犯河水。 “来，老弟，给你介绍一下。” 夜辉招呼身后那位壮实的女剑士。 她目光冷冽，不苟言笑，步伐间透出一股豪迈的气势。 “这是我的大女儿，阿羡。我还有一个儿子曦诺，一个小女儿笙兮，没跟着我出来。以后，黑暗城就交给他们了，毕竟我不喜欢这份苦差事，哈哈！将来你到了黑暗城，我一定关照你。” 虽然夜辉不在榜上，但狼王和阿羡两位，都是跻身天榜前十的人物。 黑暗城的实力不容小觑。 夜曜心想。 “我要起程回挚爱堡了。”夜辉说着，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幸福笑容，“老狼一天都离不开我。” 她与狼王，是现实中的夫妻。龙邪与龙嫣，也是现实中的夫妻。 “七七，我们走吧！” 七七很不舍，拉着龙溪的手，扭捏着不肯起来，眼神在向龙溪求助。 悄声说：“我不想回那个鬼地方了，天上连太阳都没有，白天冷得要死。一到晚上，还有黑幽灵在街上乱窜……” “怎么了七七，你不想走？” 夜辉很生气。 “真不该带你来这儿！” 第71章 老仆 七七是头一次来外面。 她感受到了石头城的太阳有多暖和，就再也不想走了。 “软骨头，算了，你不是暗夜血脉的人，对东土能有什么感情！” 夜辉语气很重。 七七知道犯了错，可她不想认错，铁了心要留下。 龙溪替她解围说： “我正要去龙城，她没去过，我觉得和她投缘，让她陪我去转转吧？” 夜辉是个爽快的人。 “去吧！别太野了，给人家添麻烦。什么时候想回来，再回来。” 七七高兴极了。 阿羡对她一脸的不屑。移开脚步，低声说： “真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她一个女孩子，住在黑暗城确实委屈了。想去哪就去哪吧，随她的便。” 阿羡却说： “她就是个没骨气的种。” 夜辉起身离开，夜曜就送她，一路送出很远，到了广场的边缘。 “姐姐，你路上多保重。” “老弟，不用送了，我们要走的路远着呢，难道你一直送到日暮之地去？哈哈。” “该送还是要送的，姐姐就别和我客气了。” 他一口一个姐姐地叫着。 一直送到大道上。 “这个弟弟认得值了！”夜辉说，“老弟，以后谁要是欺负你，就报上你姐姐的名号，不管是谁，我们挚爱堡从来不怕！” 夜曜太喜欢夜辉的性格了。 从此又多了一个靠山。 夜辉的马，是匹枣红色的母马，性格温顺，马鞍都装好了。 她抚摸着马脖子和壮实的马背。小马焕发神采，皮毛光亮。 “别送了，我们骑上马，你就追不上了。不听我话是不？你要是再往前走一步，我揍你了！” 夜曜无奈，只能依从。 她把夜曜当个小孩子看待。望着他的眼神里，充满母性的温柔。 “有机会就来黑暗城！” “好的，姐姐。” 一行人扬长而去，直到红心利剑的旗帜，落进街道尽头明亮的光里，再也看不见了。 他驻足许久，远远招手。 回到广场上，夜曜又坐在长椅上。 周围人和他说话，他虽然应答着，却也不把他们放在心上。 礼貌，却不亲和。 老仆这个时候，差不多该回来了…… 登录游戏的第一天，老仆就找上了他。 他是原住民，并说自己祖上，一直效力于暗夜家族。 无论夜曜安排他做什么，老仆都言听计从。无论如何呼来唤去，他都没有怨言。 只要默默地望着这个小主人，他就满心欢喜。 还经常，会以一种令夜曜浑身不自在的眼神望着他——充满了期待，充满了夙愿，交织着很多复杂的感情。 就好像他的全世界，都围着夜曜打转。 这让夜曜很是困惑。 为什么对自己这样忠诚？ “因为我家祖辈，受过暗夜家的恩……” 他总是这样说。 也正是因为这样。 夜曜对其他人都假客气。只有对这个老仆，显得格外亲切一些。 视线的尽头，老仆的身影，出现在广场的那一边。 他手里提着拐杖，用手帕轻点着额头上的汗珠，身材干瘦细长，挺拔硬朗。 风尘仆仆地，从广场的那一头，走到这一头。 每次看见他这副模样，夜曜都觉得有趣。 那么优雅，又那么谦卑。尽职尽责，忠心耿耿。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小主人。” 老仆走到夜曜面前，将手帕塞回口袋里，站定身子，优雅地鞠躬。 他胡茬刮得很干净，鬓角斑白，身材精壮，风衣笔挺。年纪有五十往上了，目光诚恳。 “从城外农户那里收上来的果蔬，今天卖得很好，一上午就卖光了，又增加了新的订单呢。这几天摸透了价格的浮动，利润又上涨了不少。” 老仆总是事无巨细，一本正经地汇报。 夜曜听着，满意地颔首。 石头城发展得很慢。 没有矿业，轻工业不发达。 唯一能做的生意就是食材。果蔬、肉食，是当下流通量最大的商品。钱也回流得很快，一天就能收回来。 但也最不赚钱。 靠着收购量大，才能勉强赚到一点。订单的量，却也无法再增多了。 石头城的酒桶和货箱上，几乎都贴着“夜曜商会”的标签。 无论街边餐厅、普通百姓，还是路过的冒险团，都从他的商会采购物资。 这块生意，已经做到头了。 早晨起来，夜曜把收购清单和价格交给老仆，做好今天的安排。 他就闲下来了，从不亲力亲为。 边看着风景，边琢磨着下一步的计划。 广场的这排长椅，也成了贵族们的聚集地。 “下午，我再去联系几家果农吧，看看能不能再多收些货。”老仆说，“另外招募人手。商会在壮大，拉车搬货的人，都不够了。如果小主人有时间的话，下午可以跟我去拜访城外的几个大庄园主，他们……” “我们不做蔬果生意了。” 夜曜忽然说。 老仆一愣。 “石头城的利润只有这么大，我已经赚到头了。想要挣大钱，必须进行城与城之间的贸易，海上贸易！” 夜曜嘴角上扬。 “收拾东西，我们出发！” 他从来不事先和老仆商量。 总是决定什么，就立即执行什么。 只要执行，就势在必得。 老仆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有点无奈地笑笑，他早就习惯了这一点。 “那我把下午的安排推掉……” 广场上的人，听到夜曜要离开了，有点惋惜。 他可是石头城的风云人物啊，现在要离开了。 而竞争对手却在偷着乐呢，夜曜商会的大客户，全成他们的了。 夜曜不在乎。 这方浅池，已经容不下蛟龙了。 “把那些招募来的人手，全都带上，不想走的就给些钱打发了。把货车全装满。再招募一支冒险队！……我们去龙城！” 他的声音里，透着激昂澎湃。 老仆掏出那张手帕，擦了擦额角的汗。 他有些忧虑，却不知如何开口。 酝酿了好一会，字斟句酌，才说： “小主人……石头城虽然是个小地方，但是终究平静，就算打了仗，也牵连不到这里。龙城是帝都，龙邪帝又有野心，纷争不会少。我只希望小主人能无风无浪，平平安安。” 老仆的眼神里含满温情。 “无风无浪？……” 夜曜却说。 他紫色的眼眸深处，锐利的光在闪烁。 “你觉得，我甘于平凡？” 他摊开手掌，一枚银色的利剑家徽，静静躺在掌心里。剑尖上的锋芒，如黑夜中初升的启明星，耀眼璀璨，笔直地朝向目标。 眼前—— 阳光下，偌大的广场上，走过行色匆匆的人们。喷泉流水潺潺，跳跃着碎钻，树影摇曳。 这些很快，都将成为过去的场景。 他的目光望向——另一片更为遥远广阔的世界。 手中家徽在指甲盖上一弹，发出清脆的声响，以一个惊险的弧度抛向空中，然后又落回掌内，紧紧握住。 就像握紧——他的命运。 “我要去最大的城！” 第72章 神权与王?序曲 这是个黑暗的时代，我斗争过，现在遍体鳞伤。我不想再斗争下去了，但我也不想被欺凌！我知道无论做个善良的人，还是做个邪恶的人，我都斗不过世界的法则…… 斗不过头顶的天！ 如果你们也体会过这种感受……就该明白，并非我想拿起手中冰冷的剑，做个心向黑暗的王。 而是这世界，从来都没有光明。 黑白是如何颠倒的； 穷人如何受富人摆布； 好人如何遭殃，恶人如何当道。 我带你们去看，看这一幕幕上演。 我不隐瞒我的错，也不夸大谁的好。 带你们去看这世界，如何扭曲，如何崩塌……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我是万千角色中的一个。 当这本书结束了，别忘了回过头看看我说的话，你会知道无间地狱就在脚下。 ——神权与王?序曲 清晨的地平线上，泛起白光。 山丘上，夜曜对着一个幻影练剑。两把利剑在黑夜中闪烁，动作招式如同镜面。 一条土黄色的大道，直通村口。 朦朦胧胧的晨光里，老仆催促着几个农民把蔬菜装上马车。 初到龙城，依旧从最熟悉的蔬果行业起步。城堡里的食材供应，全由夜曜负责。 车装满了。 老仆喊了一声： “小主人，该出发了！” 夜曜将剑轻搭入鞘，眼前的幻影化作一团黑雾消散。 他跑下山丘，脚步轻快。跳上头前的那辆马车，悠哉地晃悠着两腿，哼起了一个欢快的调子。 车轮向前转动，沿途风景美如水墨。 一路上潮湿泥土的气息，混合着青草香，芬芳扑鼻。 “厨师长在等着了。早点送去，早点回来。”老仆说。 “他们吃的菜，和咱们也没什么区别。” “城堡里的大人们，又不能吃黄金！” 老仆时常这样风趣。 夜曜开怀地笑起来。 扬起马鞭，老仆熟练地赶着马车。 马蹄叮咚，沿着开阔的林间大道，平缓行驶。 转过弯，不远处一片波光粼粼的海面展现在眼前。 正是朝阳初升，无数船只的白帆被镀了金边，静静停泊在港湾。 没有石头城的干燥和炎热。 从北面吹来的海风，让这座城的夏季，被包裹在湿润凉爽的空气中，舒适宜人。 港口的大船上，倾泻着大批大批的货物。 总有外地人，来这里经商，来寻求机遇。也有海对岸，因战乱和饥荒逃亡的难民。 每当看见此情此景，夜曜就会感叹。 龙邪帝，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将这么大的一座城治理得井井有条，一定很不简单。 帝王脚下，城里贵族们的傲慢和不可一世。 夜曜算是亲眼见到了。他们走路都高抬着下巴，看不起外地人。官兵把乞丐和流民到处驱赶。 眼前就是城门了。 巍峨的城墙高达十丈，向两侧延展，赤色龙纹旗帜飘荡如烈焰。墙垛后面的守卫们铠甲森森，长枪闪耀着寒光。 这是一座骑着马，一天之内跑不到头的大城。 是中部大陆上最庞大、最繁荣的城。是圣城面积的二倍，是黑暗城面积的三倍。 随着居民人数不断增加，这座城还在不断地扩建。向海岸、森林、龙骨山脉上扩张。 城外的大庄园和农田，更是绵延数万里。 高山顶上，是龙邪帝居住的城堡。 走的是南城门。 这里离山上的城堡更近。 平常人要出入龙城，只能走主城门。其他城门，专供皇家的物资进出。战争时，供军队出入。 城堡前，还有一道内城墙，环山而建。 这道城墙之内，就是宫廷里的大人物、将军和朝廷重臣们居住的地方了。 马车在内城门前停靠。 侧门开了，大胡子的厨师长热情迎了上来。 “老朋友！我留了好酒，一起尝尝！” 他的口音里，有浓重的东土原住民腔调。用力地拍打着老仆的肩膀，将酒囊递给他，两人走到一旁闲聊。 “嗯！”老仆抿了一口。“日暮之地的葡萄酒！不管喝多少次，都还是贪恋这个味道！” “是啊是啊，时代会变，血液里的记忆不会变……” 夜曜跳下车。 他今天穿的是一件质地上乘，款式新潮的轻便衣服。 无论走到哪里，都得穿的体面。 这是身份的彰显。让那些贵族知道，自己和他们是一类人。 走进城门。 仰头望向城堡上方的高塔，缓缓停下脚步。 高塔小窗里，一个俏丽的身影冲他轻轻挥了下手，就转身跑开。 是龙溪。 一起来到龙城后，她被王后龙嫣看中了，收为义女，住进了皇宫。 现在，两人身份有别。 她已经是龙城的公主了，夜曜还只是一个小商贩而已。 王后还收了两个儿子。 大儿子是祖厉。二儿子是占卜师巫轩辕。 高塔下面。 龙溪的侍女七七，提着长裙，迈过潮湿的石子路走来。她神情怏怏的，板着脸，眼神呆板，不知道在城堡里过得如何。 “你有没有宝石？” “没有。”夜曜回答。 侍女失望地噘噘嘴。 “我还以为你是万能的。” “哦？” “我以为，这天底下，就没有夜曜拿不出的商品。” 夜曜心里高兴。 原来大家一直是这样看待他的。 她说：“你要是有宝石，可以卖给王后。她最近急着找宝石。凡是样子稀罕、质地上成的，她多少价都会出。” “我想我就快有宝石了。” 夜曜有了主意。 很快，老仆拉着空车回来，招呼着。 “小主人，你回去吗？” “不了，你去吧。” 龙溪正坐在卧室的大镜子前梳理头发，有点心不在焉。 轻薄的白纱睡裙，垂在她身上，手指停在棕色的发丝间，梳子好一会没动了，心里不知想着什么。 忽然，听见窗边“沙沙”地响，惊喜地回过头去。 窗外的藤条颤动着，夜曜几步爬了上来。 一旋身坐在了高高的窗台上，手里捧着一大束野花，唱起了街道上那俗不可耐的流行情歌。 “要死啊！” 龙溪把梳子狠狠丢过去。 梳子砸在墙上，弹了回来。 夜曜故作惊吓，跃出了窗口。 野花如同繁星般抛撒在空中，被风一吹，细碎的花瓣飘满了一地。 龙溪微红着脸，踮着脚尖走过去。 探着身子向下望时，夜曜欢快的身影已经跑远了，她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第73章 姑娘，你傻傻的 夜曜一路跑跑跳跳，出了城堡的大门，沿着下坡钻过城镇里一条条狭窄潮湿的巷子。 天渐渐亮了起来，巷子那一头有了蓬勃的声响。 “呦，看那个小子，是个女扮男装的！” 几个游手好闲的混子，聚在广场上，用石子扔向一个姑娘。 吴伟俊笑得最欢。 他身后还背着那杆破猎枪，爱惜得像个宝贝一样，也就能吓唬这些手无寸铁的平民。 右手里握起一颗石子，掂了掂。 猛地扔出去。 短发姑娘害怕地侧身一躲，胆怯地缩在火龙雕像前。石子落空，打在雕像上弹了回来。 “我是男孩！不是姑娘！” 姑娘攥紧拳头，压着嗓子低吼。 吴伟俊乐得更起劲了。 “男孩？你的把儿在哪呢，掏出来看看？” 污言秽语，让姑娘一阵脸红。 男孩们笑成一团。 有人从马棚里抽出一条绳子递给他，上面满是草屑，还沾着马粪。 “用这个，把她捆上。她是海对岸来的，肯定是逃亡的难民，捆上她卖掉！” 吴伟俊接过绳子，用力地将两头一抻。 “流民被官兵逮到，就只能做奴隶！” “我不是流民！我是正经的桥城人，我从桥城来的！” “就是流民，看你穿的，脏成乞丐了。” 一个男孩大摇大摆走上去，伸手刚要抓她，手臂被女孩手里的木剑“啪”地打开。 “滚开！” “哎呦，还会打人？” 她脏兮兮的小脸上，满是倔强，像一只呲起牙的小狗。 “敢打我？再打呀？” “流民打人了！不仅是流民，还是个暴徒！” 男孩们扔出手中的石子，快活极了。 她无处躲闪，站在原地挨打。石子纷纷砸在她身上和铜像上。 “别欺负她了。” 夜曜说着，侧身挡住了女孩。 吴伟俊看见夜曜，急忙打招呼。 装作很熟识的样子走过来，抬起年轻壮实的胳膊，环住了夜曜的肩膀。 “这不是会长大人嘛！怎么今天有工夫在这儿溜达？既然你发话了，给你这个面子！您混得这么好，我还是老样子，多照顾我啊！” 夜曜很反感。 才不需要他给什么面子。 他们的相识，是因为结伴来龙城。夜曜需要一队雇佣兵，吴伟俊正好做了佣兵队的队长。一行人穿过荒原来到龙城，阴差阳错地躲过了兽潮。 陨石砸落的地方，离这里非常远。 周边城池，都沉沦在灾难带来的恐惧里。只有这座高地上的宏伟王城，没受到丝毫波及。 抵达龙城后，三人各自分开…… “你跟我走吧。” 夜曜掸了掸被吴伟俊碰过的肩膀，小姑娘紧紧跟着。 吴伟俊对身后的跟班们说话，拿出了一套老江湖的腔调： “我跟夜曜大会长，是一起来龙城的，早在石头城就认识了！” 为的是向伙伴们炫耀。 他和夜曜并不熟，只是装装样子，演给手下的人看。好像多认识几个人，就能在这一片儿吃得开一样。 夜曜连好脸色都没给他。 他话还没说完，就从他身前走过去了。 前面不远，就到了商会大门。 门口一直有马车停着，工人们搬运着成箱的货物。进进出出，忙忙碌碌。 能在这片广场上开张的门面，都是有实力的。 夜曜现在，不仅经营果蔬，也经营服装和香水。龙城的贵妇们，很舍得在打扮上花钱。 工头们恭敬行礼。 “会长！您来了！” 搬箱子的工人，脸上都带着笑。 他们穿的是精细的棉布衣服，薪水比其他商会里的工人高出许多。 堆满账簿的柜台后面，一个戴厚眼镜的会计正在算账。 夜曜找了一张椅子坐下。 一伸手，会计就把账簿递给他。 “会长，这是昨天的账。” 夜曜翻了翻，看了看几个大客户最近的订单。 “问问这些人，喜欢什么款式的。把新款式的图样，送些过去。老款都便宜清理了吧。” “是，是……” 姑娘一直在他身后，好奇地张望着。 放下账簿，他才打量起这个姑娘。 鹅蛋脸红扑扑的，鼻梁附近点点雀斑，短发盖住耳朵。不安的眼神藏在发丝里，又怯懦，又倔强。 矮个子，模样很普通，是丢在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那种。 肥大的裤腿上沾满了泥污，腰间别着把自己削出来的木剑。胳膊上被石子打伤了，淤青着。 再往下看，脚上穿着一双破旧不堪的鞋子，还露了洞，脚尖正往后面缩。 “跟着我干什么？” “啊？你不是说，让我跟你走？” 姑娘虎头虎脑地说。 “我让你跟着，没让你一直跟着。赶紧走吧。” “不不不……”姑娘很怕他把自己撵出去，粗声大气地说，“你这是商会吧？我能干活，能吃苦！让我留在这干活吧！” 好像用这种口气说话，就能显得厉害。 “你能干什么活……” 打量一眼。 她粗枝大叶，倒是能做些粗苯的活。像这样相貌平平的女孩，没特点、也没本事，大概以后都不会有什么出息了。 “你从哪来的？” “海对岸，桥城。” “逃难来的？” “不……不……” 她低下头，吞吞吐吐不想说。 夜曜心想，她在城里很难活下去，要是让官兵捉走，下场会很惨。 “给她换身衣服。” 一个管事女人，从后面走了出来，把她带下去了。 夜曜又问店里人。 “去群岛的商船，什么时候回来？” “今天早上就靠岸了，正在卸货，这不，忙里忙外的……” “集合人，我要出海一趟，去沙漠之都。” “沙漠之都？这就要去？” “快着点吧。” 手下人已经习惯这位主子的作风了。 说风就是雨，说走就走，雷厉风行。 “这就准备。” 沙漠之都，是盛产宝石的地方。 夜曜要去找宝石了，商机就是财富！ 姑娘换好了一身干净衣服出来。 扭捏着，摸着宽松舒适的棉布衣裤，微微红着脸。 抬起头时发现，商会里的手下，都是穿着这种棉布衣服的。 “我是你的手下了？” 夜曜没有回答，还在想着出海的事。 他点好了二十几个得力的壮汉。 “你们当领队，各自叫上人吧。” 第74章 出海，闯一片江湖 “带多少钱去？”算账的问。 “有多少金票，都带上。老仆回来就和他说，我出海了，城里的事交给他打点。” “好。” “要去哪？”姑娘问。 “沙漠之都。” “我也去吗？……”她很想去，自己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难得遇见一个好心人。 她噘嘴又说：“不带就算了。” 总是这么口是心非。 夜曜披了件高档风衣，戴上礼帽，往门外走。 看夜曜出门，她却着急了。 “我能给你当仆人，很多大贵族，都带着仆人。你有仆人吗？” 夜曜跨上了马，向后望了望车队。 “把货物都捆紧了！”他吩咐说，“我们出发！” “好嘞！”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商会门口出发了，往港口去。 姑娘急得跺脚。 “你到底同不同意嘛？” 她小跑着，追上夜曜走在前头的马。跑步姿势倒是有股男孩子的傻气。 夜曜从腰间解下个钱袋，抛给她。 “别跟丢了。” 姑娘一跳脚，接过了沉甸甸的钱袋，大笑着说： “我会照顾你的！” 港口码头很宽阔。 海风吹来鱼虾的腥味，和人潮的臭味混在一起，就是这片熙熙攘攘的集市的味道。 夜曜停在挂着自家船帆的商船前。 甲板上正卸下最后一批来自群岛的手工艺品。 把新货品推上了船。 从一个地方满载货物，到另一个地方。卖空之后，载着那个地方的货物回来。 这就是商人。 傻里傻气的姑娘，兴奋地眺望停泊在港口里的一排排白帆，突然一指。 “那是君临的船！” 那条船大极了。 和旁边的商船比是鹤立鸡群。 巨大的白帆上起伏着深绿色的神树标志。 “不想家吗？” “想，但回不去。那里有个农场主，逼着我嫁给他。” “小弟弟，你不是男孩吗，怎么还嫁人？” “我！……” 她急得满脸通红，支吾着说不清。 此时一艘更大的船来了，飘荡着赤色火龙船帆，喷出恼怒的烟雾，鸣响一声长长的汽笛，驶向了海岸。 “大殿上堆满黄金，地基下填满尸骨。” 姑娘喃喃地说。 “海对岸的人，也知道这句话吗？” “当然。谁不知道龙邪帝？每次龙族打过去，桥城最先遭殃！不然哪来的那么多难民……” 她空怀一腔悲愤。 “你叫什么名字？” “江胡。” “浆糊？” 她急得跳脚，两个腮帮鼓起来。 “是江胡！……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是我心中向往的江湖。我要成为女侠，我要去荒原闯荡！” 她亮出腰间的木剑，一脚踩在木箱上，向着波涛汹涌的大海上比划。“世界这么广阔，我要去冒险！” 这把剑削得很粗糙，只是一根扁木棍。 不过，夜曜不想告诉她世界的凶险，怕碎了她的梦。 “你果然，脑袋里装的都是浆糊。” 商船载满了，扬起的白帆在风中鼓胀。 “大人，上船吧！” 水手们唱起了号子。 江胡兴致勃勃地走上甲板。 他们站在一起，望着前方开阔的茫茫水面，心潮澎湃。 “扬帆起航！——” 龙城大殿上。 王后龙嫣坐在王座上，打了个哈欠，面带倦意。 她冷眼打量台阶下方。 献礼的人们排成长队。一位位贵族，客客气气地走上来，打开宝箱，恭恭敬敬地展示着里面的奇珍异宝。 “王后，这是……” 她不耐烦地一摆手。 “都看腻了！……这些都看腻了！就没有新奇的玩意吗？” “呃……” 刚从宝箱里抱出来的七彩琉璃宝瓶，才露出个瓶口，就不敢拿出来了。 一旁的笔官，匆忙在账本上写了一行小字。 冗长的账本上，烦琐地记录着——每位贵族、大臣，送上的礼物。 精准到数量，品质，送礼的次数。 以及，这一次献礼，距离上一次献礼的天数…… 这是日常的献礼，却让贵族们苦不堪言，如同扒皮抽筋一样难受。 全都挖空了心思，想着如何讨好王后。每一天清晨，都在殿门外的台阶上排成长队。 不然的话，龙嫣的震怒就要降临到头上了。 “我只想给我的心肝宝贝女儿，找一颗宝石。” 王后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上。 “她是我龙族的公主，出嫁的嫁妆，一定要用世界上最好的宝石。你们选的，都太没档次了……快去找！就算挖空地底，也要找到最好的宝石！无论多少钱，我都要！” “这就去……” 贵族们连忙退出去了。 龙溪站在卧室中央的地毯上，气得肩膀起伏。七七从背后为她盘起头发，系紧裙带。 “夜曜那个死东西，又死到哪去了？” “听说出海去了。” 侍女语调平淡。 “什么？”龙溪愣了愣，“什么时候去的？” “今天早上。” “这就走了？……该死的。”龙溪咒骂，“唱的什么见鬼的歌，把老娘当成什么了……” “他只认钱，商人的眼里只有钱，你还理他做什么。” “理他干屁！……整天忙得不见踪影，瞧他见到贵妇的那样，脸上笑得那个恶心！我要是再理他，就遭雷劈！” “啊，对了……”七七想起，“他出海好像是为了……” 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苏默将门开了一个小缝走了进来。她原本是龙嫣的女仆，龙嫣看不上她，打发到这里来。此时手里捧着一束洁白的野花。 “敲什么？要死啊！”龙溪吼道。 苏默有头浓密的墨绿色长发，多得像海藻。也像她那无端的烦恼一样，剪不断理还乱。 “公主殿下，我把落在窗下的花全都捡起来了。你看，花……” 为了讨好龙溪，她一朵一朵地捡起来，擦去了泥土，把它们拢成了精致的一束。 龙溪正气不打一处来，看见花，一股火腾了起来。 “谁让你捡的！我稀罕这些野花吗？还是你觉得，野花配得上我？全都扔出去！扔得越远越好！” 苏默委屈极了。 龙溪又骂道： “笨手笨脚，没一件事做得好。留那么长的头发干什么，是要留到脚脖子去，将来给自己上吊用？” 苏默含着泪退出房门。 每天早晨，她都要花费比别的女仆多一倍的时间，来梳理这些油腻腻的头发，挽成一个粗粗的辫子，沉沉地坠在腰间。 但是，她舍不得剪掉。 她觉得，长发是自己唯一漂亮的地方。 第75章 龙溪的婚事 在门外，苏默抹着眼泪，哭了一会。 有时觉得，自己脸上就写着“讨人厌”几个字。 无论在哪，无论说什么话，她总能惹得人讨厌。 好像她身上有臭味一样，这臭味来自于灵魂深处，洗多少澡也去不掉。一张嘴，臭味就要冒出来。 恨不得躲着人群走，让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是个无足轻重的人。 从前在龙嫣那里，无论怎样卖力讨好，也总是事与愿违。 煮饭时睡着了，弄得满屋子的浓烟。冒冒失失犯了错，挨打挨骂。说错了话，多了句嘴…… 苏默走后不久，龙嫣就来到这里。 推开屋门，催促着： “出嫁的衣服选好了吗？” “妈妈！我求你！” 龙溪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她这样强硬性格的，也跪下来求人，眼泪围着眼眶打转。 “别把我嫁到桥城去！……我想呆在你身边，求求你，让我陪着你。别把我嫁出去，我不嫁那个老男人，不去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说什么呢，听谁说的。桥城主不是老男人，他还年轻呢。” 龙嫣相貌成熟稳重，仪态丰满雍容。 年纪比龙溪大许多。她在现实里，无儿无女，所以很疼爱龙溪。 此时欣慰地看着自己新收的这个女儿。 “你可是我的心肝宝贝。你知道……我们和君临之间，隔着桥城，那里是必经之地。桥城主可以投靠君临，也可以投靠我。要是他能听我的，就顺利得多了。” 王后站在窗子前，遮住朦朦胧胧的光，在地毯上留下一大片阴影。 “妈妈，不是我不守承诺。而是……桥城主又老又丑！” “胡说！……你是龙族，龙族要团结。我不需要你爱他，只需要你给他吹吹耳边风。我只要那座城，为我敞开城门！” “我真的不想去……我能不去吗……” 王后的话，带着威胁： “你做我的女儿，我给了你地位、殊荣，一切你想要的，让你与我共享财富。现在，该是你报答我的时候了。” 龙溪眼角的泪凝固了。 她知道了，自己是龙嫣的工具。 当初她收下自己的那一刻，就在做这样的打算了。 自己辛辛苦苦地往上爬，换来的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她呆呆地望着窗口。 看着远处钟楼上，飞过了一大片白鸽。 海的对岸。 最广阔的一片黄褐色土地，横跨东西，拥有曲折的海岸线，就是桥城。 阴暗狭小的议事厅里。 城主林川坐在长桌中央，烦躁地敲打着桌面。 这是座非常古老的城堡，低矮的屋顶和厚重的墙壁十分逼仄。就连一侧的窗子，也是小小的圆孔，透不进什么光。 首相白月明，一袭白衣，儒雅谦和，坐在他身旁。 女学士柳影和女使者唐心，远远站在另一侧。 林川终于开口了： “君临和龙族，我们哪个也得罪不起。” 白月明皱了皱清秀的长眉。 “这个选择很危险，君临会怀疑我们的忠诚。只怕没死在龙族手里，先死在君临手里……” “君临女皇不会轻易开战。”唐心说，“要不然，她的亲民形象就全毁了。龙城可不在乎这个，那群野蛮人，要是打过来，我们凶多吉少。不如先和龙城搞好关系。” 她有一张向阳花朵一般明媚的脸庞，声音悦耳。 又说： “说到底只是结婚，又不代表什么。娶妻是你个人的事，君临无权干涉。要是将来龙族真做出什么出尔反尔的事，还可以用龙族公主做人质。要是君临来为难，也不怕龙族不支援我们。” 众臣觉得认可，纷纷点头。 “嗯……没错。所以，我们要迎娶公主了吧？” 林川说着，他甚至有些期待。 “目前只有这个办法。” 白月明无奈地说。 处在夹缝里的势力，有多难，只有他们能体会。尤其是在这两个最大的势力之间。 林川叹了口气，颓然地陷进椅子里。 “唉。君临来，我们也开城门。龙族来，我们也开城门。我们谁都惹不起……” 夜曜商会的船。 在海上连续漂泊了数天，终于抵达了金色海岸。 “贸易之都”像茫茫戈壁上绽开的花朵。 不仅拥有世界上最大的港口，商会林立，富豪云集。更是盛产宝石，全世界最富有的地方。 金光万丈的城堡，耸立在绿洲之上。 潺潺瀑布从高处倾泻而下，如蓝色的丝带，坠落向层层黄土。被人们称为——绿都。 船还没靠岸，夜曜就感受到了炎炎热风。 大家在船上换好了适合热带的短袖衣服，戴上大沿帽、穿上高筒靴子。 夜曜穿了一件面料上成的浅紫色马甲。上面的金丝刺绣，出自大师裁缝之手，十分精巧别致。 下身是轻便的七分短裤，俏皮的尖头小靴子。 江胡还是那身行头。 经过一个星期的相处，她对夜曜有了依赖。阴沉寡和的脸上，也渐渐有了开朗的神色。 登岸后，两人并肩走在商队前边。 城镇就在不远处，沿途是裸露的沙地和枯硬的草木。贸易之都的大门，向着海岸敞开。 热风里含混着的细沙一层层扑打在脸上。 “你在石头城认识的那个女人，长得漂亮吗？” 她迈过岩石，边走边问。 “她有琥珀色的眼睛……野兽般的，明亮的，有光芒的，危险的眼睛。” 他一步一步，踏过空茫的沙滩。 “没有女人的眼睛是这样。”江胡说，“就算有，也肯定是蛇蝎心肠。” “怕什么？既然选了老虎，就不要期待她驯顺如猫。” “她是谁啊？” “龙城的公主。” “啊？……”江胡吃了一惊，“公主能看上你吗？” 夜曜停下脚步，狠狠用手指敲了江胡的头。 “你这张嘴，真会乱说话！” 江胡捂着脑袋，愤愤不平地向前走。 夜曜走得很快，她快跑两步跟上。 又接着没完没了地问： “你喜欢她，她知道吗？” “问这个干什么？” “好奇啊。” “如果我不说，她就不知道。那我说不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啊？”江胡无言以对。 夜曜一直这样认为。 等你的人，会一直等你。爱你的人，心不会变。 否则，就不是爱。 第76章 世界上最好的宝石 “看前面吧，到贸易之都了，带你见见世面。” “贸易之都，比君临和龙城还繁华吗？” 这里是妖族的地盘。 没有城墙，直接进了大门。沿着笔直的石板路走，街道上来自各国的商队摩肩接踵，游客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两旁的店铺多得数不清。 摊位上铺满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 夜曜吩咐身后的人： “别跟丢了！大家跟紧点！” 他们带着货车，没走多远，就找了家大旅店住下。 夜曜跟老板打听： “这附近哪个集市最热闹？” 店老板是个山羊胡子、肤色黝黑的人，他骄傲地说：“整个贸易之都，都是最热闹的！你慢慢逛吧，逛不完的！” 他好心提醒，“你们来得正巧，鹰王在庆典广场上亲自接见各国的富商呢。你们快去吧，可不要错过机会了！” 鹰王，是雄鹰之地的领主。 沙漠上，分布着许许多多的领地。 每个领地，有各自的王。 鹰王，是全世界最富有的人。是世界最大的贸易港口、最大的商会、以及最大的世界银行的拥有者。 他亲自接待商人，也是为了扩大自己的影响力，拉拢盟友。 夜曜对此很感兴趣。 “你们，把从龙城带来的货物兜售掉，再采购些新奇的货物。” 他把事情交给手下。 自己带上金票，和几个随从一起，直奔广场。 虽然鹰之地和蛇之地冲突不断，领地上常有血腥暴动。但是从来没影响过生意。商人们照常来往，集市一天也不休息。 庆典广场，是绿都山脚下最大的广场。 是举办庆典和仪式的地方。 敲着小手鼓的游行乐队，从主街上走过，节奏轻快欢脱。还有拿着形状弯曲的蛇琴的演奏者。调子曲折低沉，洋溢异域风情。 广场上旗帜招展，如色彩斑斓的海洋。盛装的人们唱歌、跳舞，表演杂耍。 今天是夏日庆典的日子。 夜曜不想参与玩乐，往广场里面走去。 广场后面，有一座环形花园，围绕着瀑布。 热带植物，在阳光下蒸腾着温和的水汽。 这些植物热烈而安逸地生长，利剑般层层叠叠的叶子，如同展开羽毛的孔雀，洋洋洒洒着无穷的生命力量。橘色和绿色的灌木丛溢出边缘，伸向路边，争夺着领地。 夜曜走进花园，微风遥远地吹来一阵清凉。 就见到一片铺着白玉石的平地。 一道道人造瀑布，沿着高山峭壁飞泻而下，滔滔流水落进石砌水池里，分左右两道环绕而过。 年轻的鹰王就坐在瀑布前的藤椅上，被大臣和各国富商们簇拥着。 他是沙漠之王，贸易之都的主人，绿都的领袖。 体现皇家尊贵的暗金色的长袍，沉沉垂落在身前，质地丝滑柔软，贴附在古铜色的皮肤上。 他的双眼，如沙漠中的鹰，头颅微昂。 每根手指上都带着沉重的戒指，上面镶嵌着无比硕大的宝石，搭放在椅子扶手上。 商人们排着长队，都不敢乱了次序。 一个接一个地上前，如同承接恩典般，跪伏在鹰王的脚下。 夜曜看见那个鹰王，竟是与自己差不多年纪。 自己在所生活的地方，也算是一身尊贵了。 但那个人，却是与生俱来的君王。 这种感觉很奇妙。 他情不自禁地走过去，站在长队的一侧，就在鹰王旁边不远，钦羡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鹰王与人说话时，会先递出自己的手。 接过他手的人，单膝跪在他面前，虔诚地亲吻。 他讲话时，那人专心地听着，生怕听漏一个字。就像聆听神的话语。 夜曜的心跳快得就要停止了。 他从未见过这样尊贵不凡的人！ 鹰王这个时候，也留意到了他。他的视线望过来，发现夜曜和那些风尘仆仆、谦卑本分的商人都不一样。他气质非凡，眉宇清秀。 也许是因为，夜曜像从前的他。 鹰王向他伸出手。 两人心灵上互相吸引。 在芸芸众生之中，他们是同类人。 夜曜感觉到了这一点。 他走上前来，接住鹰王的手，谦恭地单膝跪地。 “一年四季彩色的风……” 鹰王说。 翻译将这句话逐字传达，又将夜曜所说的话传达给鹰王。 “就像沙漠之都宝石上的光泽。” 夜曜回答说。 一阵风掠过头顶的棕榈树，将茂盛的波浪状的影子投在他的身前。 “你想要什么？” 鹰王问他。 他抬起炙热的眼眸。 “我想要世界上最好的宝石。” 鹰王扶着座椅缓缓起身，走向一旁堆满各色宝石的货车前，手指似指非指地划过一个弧度，意味深长地说： “我的朋友，任何珍贵的宝石，在时间面前，都将变成无用的石头。只不过，你要为它们昔日的光华，付出昂贵的代价。” “我准备好，付出代价了。” 鹰王拿起其中最大的一颗宝石。 “这是沙漠之眼。在妖族语的意思是——智慧的凝视。” 夜曜看见，那颗巨大的宝石里，流动着海洋般湛蓝深邃的光芒。 沙漠之都的地心深处，埋藏着这种宝石。坚利通透，世间无双。 夜曜立即将全部身家倾囊而出，命令手下，把一车车货物，倾泄在广场上，来换这颗宝石。 “这些若是不够，我到旅店之后再叫人送来。” 鹰王将宝石递给他。 他没有追究价格，而是说： “世间珍宝，没有价格，价在人心。” 宝石里深蓝的光泽，如一片晃动的大海。摇曳着夜曜的心，只是望了一眼，就难以自拔。 夜曜没在沙漠之都停留太久。 得到宝石以后，就兴致勃勃地返航。 这已经是最快的船了，往返沙漠之都，也需要十天时间 之前，他去过的最远的地方，是群岛。往返龙城和群岛只需要1-2天。 他的船空着，没从沙漠之都带回任何货物，除了这块宝石。 但他的心，被填得满满的。 许多个夜晚，他怀抱着坚硬而圆润的宝石入眠，听见不宁的波涛翻涌在船底，像摇晃着巨大的摇篮。 梦里，是花园里坐在瀑布下的年轻鹰王。 他们炙热的目光，强烈地触碰在一起。 梦搁浅在一片荒凉的彼端，在不断升腾的茫茫海雾里，他听见那个声音说： “所有的人都会死。他们都是你生命中的过客，他们都是你生命中的宝石。” 「每一章质量都超高，剧情超级浓缩，喜欢的朋友多投些推荐票，帮忙宣传一下，谢谢！」 第77章 敬献宝石 十天以后。 夜曜跟随着献礼的人们前往大殿。 这是第一次来到帝王的大殿前。心情忐忑，看着清晨冷淡的光，静静照在长长的石阶上。 站在殿门前的贵族、富商们，全都趾高气扬，吹嘘着自己有多了解王后的喜好。 夜曜瞥了一眼他们手上货品的质量和成色，都远不及自己。 大臣喊了一声——夜曜商会那响亮的名号。 夜曜连忙进了大殿。 龙邪帝坐在王座上，王后龙嫣今天恰巧不在。 也许是有些乏了。 又也许是看厌了那些千篇一律的宝石。 大臣行礼说： “陛下，夜曜商会的献礼，数量和价目清点清楚了。只是，其中有一块，沙漠之眼……这个，价钱，不知该如何估计。” “什么宝石？” 龙邪帝不耐烦地说。 夜曜手抱着宝石，低头行礼。 再抬头时，惊讶于大殿周围奢华的装饰。猩红的地毯一直绵延到王座底下，龙城的王座是用纯金打造的。 来自耀阳城的黄金。 “尊贵的陛下。这是沙漠之眼，来自地心深处。” 龙邪帝微微向前探身，想看清那块宝石。 大臣会意，忙接过夜曜手中的宝石。 小碎步走上去，双手呈递。 这块宝石有鹅卵大，沉重极了，龙邪帝举到窗口，借着投下的一束阳光，仔细观看。 宝石在日光下，折射出奇妙梦幻的色彩。又投到身后的墙壁上，是幅光影流动的画。 大殿上的人，都惊讶极了。但不敢发出赞美的声音，怕压不下这块宝石的价格。 龙邪帝爱不释手，略蹙眉头，小心地探问： “你要多少价？” 夜曜拱手行礼。 “我将此物献与陛下和王后。” 夜曜回到商会，心中忐忑不安。 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商会大厅里打转。 屋里管事心里难免猜测：会长这次去沙漠之都，花掉了所有的积蓄，到底带回了什么宝贝？ 夜曜是个谨慎精明的商人，从来不吃一点小亏。 现在，却倾尽所有家财换来“沙漠之眼”，又拱手让人。要是计划落空了……他辛辛苦苦经营的商会，就要从头再来了。 但他从来不怕下最大的赌注、冒最大的风险。 正在踱步时，忽然，门外街上一阵喧嚷，是皇家护卫来了，他们大声喝道： “让路让路，王后驾到！” 夜曜还没来得及反应。 王后龙嫣已经一步踏进了商会大门。 她身上臃肿的华袍，头上带的沉重华丽的冠饰，塞满了整个门框。如同巨龙翱翔过天际一样，投下遮天蔽日的阴影。 “我要收你做我的儿子！” 王后直截了当地说。 夜曜吓得冷汗直流，心中惶恐。 儿子？什么儿子？ 这个龙嫣，怎么到处收儿女……他内心抗拒：我堂堂七尺男儿，凭什么当你儿子？ 王后的语气里，透着一股残忍和暴虐，令他惧怕。 夜曜局促地站着，一副为难的样子。 商会里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如假人一般呆立，连喘气都忘了。 “快答应我！”王后说：“从来没有人拒绝过我，我可是王后，我的话是命令，你想违抗我吗！” 她身上那翻江倒海般的气势，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出来。 真是个恐怖的女人啊…… 夜曜心想：我怎么做了这样的决定？但是事到如今，无法回头了。 那些违抗她意愿的贵族，都会被千方百计地挤兑死，每一桩都是血淋淋的例子。 要是惹怒她，小命就难保了。 可他心里，又一阵欢喜。 终于能离龙邪和龙嫣更近一步了。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一步登天的机会啊！ 而且，完全超出预料！也降临得太突然了！应该说……比夜曜预想的还要好！ 他刻意扭过脸去，装作没那么在乎，按捺住心中的激动。 “这我得考虑……” 龙嫣往前走了几步，大力握住他的手，几乎要把他的手指捏断。 “我可不轻易向谁提出这个邀请，你知道拒绝我的后果？” 夜曜的每一个骨节都在发疼，心中暗骂：这个残暴的老女人。 “我答应你。” 他赶紧说。 龙嫣这才亲近了一些，手掌搭在他白嫩的手背上，来回摩擦。夜曜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以后我在哪，你就在哪。我要让全天下都知道，我收了一个好儿子！” 不顾他的推辞。 龙嫣拉着他出了门，让护卫们起轿。 让他与自己挤在同一个小轿子里。 轿子摇晃了一路，王后满脸笑容，始终紧紧攥着他的手，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他。 狭窄的空间里，夜曜透不过气来。 单人的轿子，现在却挤了两个人。夜曜紧贴在一侧的窗户上。粉红色的轿子里弥漫着一股呛鼻的香水味，令他头昏脑涨。 他满脑袋都是懵的。 一路上扭头从轿帘摇摆着的缝隙里，看着外面的街道。 觉得那些匆匆忙忙的人群，离他又远了许多。 轿子终于颠簸着进了内城。 又晃悠了一段路，在王后的寝殿前停下。 龙嫣今天心情格外好。 她拉着夜曜的手，兴致勃勃地带他东逛西逛，参观了许多地方。 “你有两位哥哥，要和他们好好相处。”龙嫣说，“这是我最满意的花园，这些庭院，都是按我的心意设计的。” 她拿着一大串叮当响的钥匙，擎着火把，走向地下室。 “我从不带人来这，每一间，都是我的收藏……” 地下昏暗的走廊里，一扇扇仓库的大门，被她沿路打开。 里面堆放着数不尽的财宝。 每一间屋子里，都只单独陈列某一类物品。 黄金，白银，珍珠，翡翠。 每一扇门背后，都珠光宝气。每一件物品，都价值连城。 这只是龙嫣的私人小金库而已。 夜曜心想：普通人用尽一生的时间，能积累这样的财富吗？帝王却可以。我辛辛苦苦经营商会，一年到头，能挣到这里的百分之一吗？ 羡慕，还有妒忌。 难怪大陆上的人说：中土的财富，都集中在龙邪手中了。 王后满足地说： “我每天睡觉前，都要把这些宝贝，从头到尾看一遍。” 只不过他很困惑。 在看过一间间屋子以后，更加困惑。 第78章 强权至上 将这些财宝，深埋地下，堆在幽暗漆黑的土坑里。 究竟意义何在呢？ 不花出去，就是一堆废铁。 但龙嫣就是这样，收集癖一般把它们堆在这里，让它们变臭、变烂，一件都不许别人触碰。 贪婪，真的是永无止境。 也许一开始，只是堆积一点点。再往后，就停不下来……越堆越多，越堆越多…… 再望向龙嫣时，他似乎明白了。 那颗膨胀着的高傲的心，来自何处。 那份勇气、魄力，她高昂着的下巴，永远大声讲话，她任意妄为的姿态。 都来自财富。 凡人不可触及的富贵。 走到一间仓库前，正中间，一座石柱展台上，摆放着那颗稀世罕见的宝石——沙漠之眼。 它被红色的衬垫托着，闪耀着熠熠光泽。 相比之下，满屋子的宝石竟然都黯淡无光，如同砂砾。 原来它这么美。 夜曜才恍然发觉。 从前，他对“石头”不感兴趣。对大多数的“宝物”，“商品”，都不感兴趣。 它们只是经手，就会被转卖。 他看中的，从来都不是财富本身。 而是地位、身份、权力。 别人的仰望。 ……这些更虚无的东西。 “财富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形容夜曜再合适不过了。 就算他再喜欢的商品，也从不会给自己留一件。 因为他知道，有些东西“过时了”，“看腻了”，就不再喜欢了。 所有的东西都一样。 他穿过最昂贵的衣服，那些最新的款式，它们都有“保质期”。 穿戴这些，也不是因为自己多喜欢——而是因为，他在乎别人的目光。 那些人的目光，闪闪发亮，比宝石更让他兴奋。 龙嫣又说： “再带你去一个地方，你会吃惊的……” 地下长廊走到尽头，有一处天然的洞窟。 夜曜看到了，令他叹为观止的“龙巢”。 一片高高的拱顶，可供巨龙栖身的石窟，周围遍地盛开着如红莲一般一束束放射的针刺形的猩红结晶。 石窟正是建在城堡背后的龙骨山脉里。 在龙邪睡觉的时候，会化成巨龙形态，让龙血顺畅流动，周围就会生长出这样的结晶。 只有纯血龙族的周围才有这种结晶。 “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我们是一家人……所以我对你没有秘密……”她说，“这些结晶，是用来给我提升血脉纯度的……” 龙嫣的血脉纯度，并不是100%，没有化龙的能力。 随着她的火把照耀，石窟里，一幅幅精美的壁画，渐渐显现。 火光落在第一幅画上。 “龙岛……” 夜曜认出来。 那座漂浮在滚烫湖水里的小岛。 他曾在古书和龙族的器物上见过。 “我们从龙岛，一座遥远的孤零零的小岛，一路飞行到这里。每降落到一个地方，就打下一座城池……人们只看到龙城的繁荣，不知道那段血雨腥风的历史……那是一个漫长而辛酸的历程。” “龙岛里有龙吗？”夜曜问。 “当然！……愚蠢的人们，以为圣龙并不存在。我从龙岛而来，圣龙就沉睡在那里。它睡梦时的每一次鼾声，都带动着大地震颤，我们能感受得到！” 夜曜觉得，仿佛是童话书里的故事。 “耀阳城……” 火光落在第二幅画上。 “在龙城建立以前，我们一直住在耀阳城。赤炎家族又如何，狮王又如何？还不是被赶出去！像条丧家犬一样。那里源源不断的黄金，供养着圣龙，也供养着军队……都归我们了！……然后……” 火光落在第三幅画上。 “建立了龙城……” 龙城雄伟壮阔，城墙和尖塔耸立向苍穹，耸立向云端。 “我画下了这些，为的是以后，这些故事不会被人遗忘……我的儿子，如果有一天，你也和人战斗，要记住……” 她望向夜曜，对他说出那句，令他终生难忘的话。 “财富，权力——只有这两样，你要牢牢掌握在手里。强权至上，我的儿子。” 夜曜感受到了，龙族心底涌动着的一团火。 那也许是火把的投影，但他更愿意相信，那是龙族的火，自她的眼底涌起。 强权至上。 在她身后的头顶上，是一副巨龙翱翔天际的浮雕。 刻画着冰、火两龙，与天神一战的情景。 龙嫣手中的火把，划过石壁。 “龙族，是翱翔于天际，俯瞰大地的种族！——龙族，从不向任何人低头！龙族的眼里，没有神明，没有凡人。圣龙之血，将以猩红，再次浸染这片大地……” 夜曜深深记住了这些话。 圣龙之血，被大陆上的人们称为：暴虐之血，屠戮之血，尊贵与傲慢之血…… 古老的龙族皇室，以“神”作为姓氏。圣龙一脉，曾与天神比肩。 从漆黑的地下室中走出来时，一个仆人在门口等候。 是个腼腆面善的男孩。 龙嫣走下台阶时，他勤快地为她提起身后的裙摆。 来到台阶下的一片明亮的花园里，阳光照在他们身上。 洁白的花坛精致优美，绿植茂盛。 相距不远的另一边，却是黄沙漫漫，一马平川，裸露着砖石和地基。奴隶们如同四足走兽般匍匐在地，般排着长队，搬运着石块。 “这里要扩建园林，要修建新的宫殿。”龙嫣说。 龙城自建立起就不断扩建。 奢华的宫殿，是用奴隶们的血和汗换来的。监工用长鞭狠毒地抽打着他们，粗鲁大骂，凡是掉队的，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犯过罪的，违抗我的，被贩卖的，都在这儿……”龙嫣说，“这片土地上，我就是唯一的法律。” 强者能够主宰弱者的命运。 可怜的奴隶们，被逼迫着昼夜不停地劳作，直至累死在工地上，也无人问津。 这座宫殿，让他心悸。 今后的生活，不知要怎样如履薄冰。高墙之外，他和那片自由的天地，划清了界限。 前方就是大殿了，威严的建筑，安静地耸立着。 男仆就跟在他们身后。 走进大殿，王后缓步登上黄金台阶，抚摸着扶手，坐在了那把王座上。 稀薄的阳光从穹顶的琉璃窗和一侧的窗子里透进来，明亮舒缓，安静照耀。 近处看王座。 夜曜忽然觉得，那只是张普通的椅子。 四四方方，有点生硬。 第79章 一步登天 王后坐下时，刚好用丰腴的身子和华丽服饰把王座填满了。大殿也顿时因为有她在，而充满了庄严感。 “龙族的势力虽然庞大，能真正依靠的还是自己人，你明白我说的意思吗？” “明白。” “你也坐下吧。” 夜曜寻找椅子坐下。 殿旁立柱下的阴影里，有几把椅子并排摆放着。 最前头的一把椅子，与别的不同。扶手似冰晶凝成，剔透的淡蓝色，摸上去却又没有冰的寒凉。 从椅背上装饰着鹿角，似乎是雪域国进献的某种宝石制成的。 他安然地坐在了这把椅子上。 目光平视着大殿。 王后招呼旁边男仆。 “远夏，以后你伺候我儿子的饮食起居，要是有什么差错，就砍了你的双手。” “遵命，王后殿下。” 男仆走过来，温顺地站在夜曜身后。 这时，一个裹着黑色长袍的高个男人，从王座后方一侧的门里匆匆探身望了一眼，就走进来。 “妈妈，你收义子的事，全城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只有我不知道！我在你心里还有没有地位！” 他的模样已成年，身高将近二米了，开口却是小孩的语气。 夜曜一阵毛骨悚然。 王后笑道： “瞧你急的！我不是正想告诉你嘛。难道还怕我不宠你了？夜曜，这是你的二哥，巫轩辕。” 巫轩辕走到他面前。 他身上气息阴沉，如同黑色的幽灵一般从高处俯视。 厚重兜帽下的瞳孔，如毒蛇一般竖立起来，诡异极了。墨绿发丝从额角露出，嘴唇深紫，脸上似笑非笑。 夜曜坐着，脸上保持着平静。 巫轩辕瞪着他。 “你就是新来的？” 王后说： “你们要好好相处。你带着他，去挑选一个住处吧。我乏了，歇到晚上宴会时，再来叫我。” 龙嫣伸了个懒腰，向着大殿后方走了。 巫轩辕余光瞄着龙嫣，见她走远，就把脸色沉了下来。 “下去！” 简短的两个字。 恨不得把夜曜从椅子上掀下去。 夜曜从鹿角冰椅上起来，侧身让到一旁。 巫轩辕就坐在了椅子上。他翘起脚，两腿叠在一起，懒洋洋地靠在椅背里。 夜曜这才恍然。 这张椅子就是他的！离王座最近，是最受宠的人坐的。不是巫轩辕的，就是祖厉的。夜曜却坐在了他的椅子上。 巫轩辕阴阳怪气地说： “之前来了个龙族女人，已经离开皇宫了，你能呆多久？哼，也呆不了多久的。” 他越是这样说，夜曜越不服气。 他单边眉毛上挑。 “是吗？” 巫轩辕眼睛瞄了一下夜曜，知道他年轻气盛，天生的自命不凡。又冷笑了一下：“你的棱角，总有一天会被磨平的。可惜，在那之前，你就会丧命。” 他的语气，让整座空荡荡的大殿，都显得冰冷了几分。 “我说的话，不会落空。” 夜曜生硬地问： “我住哪？” 巫轩辕倒是没有为难他。 “远夏，你把西北角的空房，打扫给他。平时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免得碍眼。” 夜曜不想多说，跟着远夏走了。 男仆弯腰走在前面指引，姿态十分谦卑。 “殿下，这边请……” 夜曜看他，和自己的年纪差不多，脸上都有未退去的一抹稚嫩。 “你叫我夜曜就行。” “殿下……我要叫您殿下……”他满脸歉意，笑容很温暖。 城里的人都在说，夜曜一步登天。 他的传奇经历，被街头巷尾的人热切地议论着 ——倾尽家财，敬献“沙漠之眼”，得到王后的宠爱，与祖厉称兄道弟。 有人说，他是预谋好了的。 他是绝顶精明的商人。 别人只能眼巴巴地羡慕着，却效仿不了他的做法。 白天，夜曜照旧出城打理商会事务。 商会借着他的名声日渐兴旺，在贵族林立的龙城，迅速崛起为首屈一指的大商会。 垄断了龙城的宝石、布匹、香料、蔬果等多种行业。 晚上，他就住在皇宫里。 陪同王后参加大大小小的宴会，结交龙城的权贵。 不过，夜曜只是在表面上风光无限。 实际上，每一笔生意，王后都从中捞走了大部分油水。他一分钱都没有挣到，只是一个空架子罢了。 就像利用所有人一样，王后利用着他。 压榨着他，啃食着他，吸他的血。 凡有用钱的地方，王后总贪得无厌地拽着夜曜的手央求。求她为自己掏腰包，夜曜推脱不过去，就只得掏钱。 他甚至感觉，自己是个瘦骨嶙峋的囚犯。被王后囚禁着、圈养着，每一次掏钱，都像抽筋剥皮、从身上剜下一块肉。 他为自己换来了一身荣华。 可背后的苦，谁又知道？ 为了守住这些，他要经受无尽的煎熬和忍耐。 要是不能挣更多的钱，很快他就会被龙嫣一脚踢开。 皇宫里新添的奢侈摆设，园林里新开辟的一处庭院，贵妇们脖子上沉甸甸的宝石项链…… 这些哪一件，不是出自他的慷慨？ 他恨得咬牙切齿。 才知道王后的金库里，那些财宝是怎么来的。都是从夜曜这样的人身上，盘剥而来的。 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别人只看见他的光芒万丈。 只要他不说出来，就没有人知道他的苦，他还是大名鼎鼎的夜曜。 这样也足够了。 他要的，不就是这个吗？ 夜曜原本，是来找龙溪的。却听说，龙溪已经被嫁到桥城去了。 “沙漠之眼”被工匠们按照完美的比例切割，最大的那一块，仍旧摆放在王后的私人金库里。 只将余下的材料，镶嵌在公主出嫁的项链上。 江胡问夜曜： “你要是知道，王后寻找世间最好的宝石，是为了给龙溪做嫁妆，你还会把‘沙漠之眼’送给她吗？” “会。” 夜曜毫不犹豫地回答。 “女人可以再找，生意必须做。” 每个星期，王后都会坐着她的十二人抬的轿撵，高傲地巡视她的领地和练武场。 将军祖厉，会陪在她身边。 祖厉曾经效力过很多人。直到龙邪帝势力崛起，他才投奔了龙族，在战场上叱咤风云。 他这个人生性残忍，凡是落在他手上的奴隶和罪犯，都会被按照“犬”的方式训练，让他们成为四足着地的咬人怪物。 “犬”冲上去袭击敌人时，敌人光是看见这泯灭人性的做法，就会被吓得失魂落魄。 第80章 极恶的祖厉 这天，夜曜随龙嫣坐上了轿子，和祖厉打了个照面。 “他是我最满意的儿子。” 龙嫣说。 祖厉打马走在最前面。 他魁梧的身材令人畏惧。粗重的眉毛下，一双眼睛残暴而凶狠。就算骑在马上，他的三只“恶犬”，也要爬行着跟在后头。 烈日下，赤裸的后背上大汗淋漓，东倒西歪地被拖拽在地上。 兵营和练武场，分布于内城周围，是龙城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龙族尚武，是天生的战士。 轿撵颠簸一路，在最大的练武场前停下。 王后走在最前头，跨过大门。 祖厉和夜曜跟在后头。 夜曜打量这个排行榜上赫赫有名的大将。 他肩头扛着重炮，身后还背着一杆加特林枪，子弹一圈圈缠绕在他结实的肩膀上，成为独特的装饰。 只要他出现在这里，军心就振奋不已。 夜曜注意到，他腰后还别着一把匕首。 鞘上镶嵌着古老而质朴的紫色宝石，充满神秘的难以言喻的力量，就像旧世界的遗物。 不禁轻声感叹了一句： “匕首不错。” 祖厉伸手就取下了那把匕首，托在宽大的手掌上，递给夜曜。 “送给你了。” 夜曜觉得惊讶。 自己随口一说，他就送给自己了。 “这，多不好意思。” 祖厉扭过头来，左侧的断眉很明显，脸上满是横肉。大咧咧地一笑，眼角的笑纹冲淡了凶狠的目光。 “说什么不好意思，都是自家人。我是个粗人，只懂得开枪杀人，匕首我不会用。” 他将手一推，非让夜曜收下。 夜曜接过匕首。 手指拂过一颗颗宝石，隐隐的光芒一闪而逝。 “众星捧月符文，是古老的暗精灵族魔法，在月光下淬炼刀刃……” 抽出一截，刀刃白如月光。 水镜一般明亮，锋利而轻盈。 匕首的名字映入脑海：永月之辉。 “真是把好匕首！” 祖厉摇晃着肩膀向前走去。 练武场前的高台上。 王后龙嫣走了上去，向众位战士高声说道： “你们是龙族的骄傲！终有一天，我会带领你们跨越海峡，征服这片大地，让所有的种族，都臣服在龙族脚下！” 战士们怒吼。 长矛如一片黑森森的树林举起。 又重重落地，向地面捶打三次，大呼： “龙族荣耀！” 大地颤动，吼声如雷。 夜曜见到这样的场面，被深深震撼了。 只是看着他们，心中的勇猛和无畏就提升了一大截，弱小和胆怯都被驱散了。 龙族强，因为兵强。 战士们全都身披赤红铠甲。骑兵、步兵、弓弩手和魔法师，整齐列阵，军纪严明。 和市井间三五成群的闲散佣兵团、荒原上的冒险者，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 难怪大陆上都说：只有龙族，能横扫整片大陆。 想起，港口上，停泊着的一排排飘扬着火龙纹章的战舰。 不知什么时候，也许很快，龙族就会渡海而去，与君临一决高下…… 离开了练武场，轿子走向了繁华的外城。 国王大道平坦宽阔。 在王后出行的日子，这条路禁止平民通过。两旁站满护卫，一个闲人都看不见。 走在轿子外的大臣说： “城外的难民越来越多了。陨石坠落，兽潮摧毁了许多城池，不仅是供奉减少了。现在难民们，都拥挤在城门外。还有不少土匪和荒原人，抢劫附近的村庄。” “把那些刁民赶走！”龙嫣说。 “赶不走，就像苍蝇一样，刚赶走，就又回来了。总有心善的大地主分粮食给他们，他们就更不走了……” “真是一群不知廉耻的臭虫！” 龙城对待难民的方式，就是一直紧闭城门，置之不理。 “圣城、象城、还有黑暗城……都在请求龙城的援助。他们被妖魔围困在城中了，黑暗城离魔界边境最近，受兽潮影响最严重。暗夜家族的人，不止一次向我们求援了。” “援助？让我派兵到荒原上去？不可能，他们自己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 夜曜的心向下一坠。 黑暗城。 是夜辉的领地。 受灾最严重？ 他担心那里的情况…… “连自己的城池都守不住，还指望谁去救。让他们当封臣，是看在他们的供奉，现在供奉没了，他们也别想白拿我的照顾。”龙嫣说。 “圣城现在的主子变了，前两天还是个小屁孩，现在是个叫胡来的平民起义者。不过让人担心的不是主子，而是血刹。” “血刹，我正要慢慢解决他……从耀阳城跑出去的那个赤炎纯血找到了吗？不把赤炎的血脉全杀光，我心里就不安稳……” “已经派了杀手去找，还是找不到。也许，死在荒原上了。也许，逃到海对岸去了。” “废物。就算逃到了海对岸，也一定要找到……” 王后也倦了，丰满的身子向后仰去。扭了扭身子，觉得浑身不舒服。她抓过夜曜身旁厚实的垫子，责备地望着他。 “儿子就是不如女儿贴心！” “哦。” 夜曜含糊地答应。 他听说过耀阳城。 俗称“黄金城”，盛产黄金，是赤炎的领地。 龙族打过来时，首先占领的就是耀阳城。 黄金，成了龙城的财富之源。供养着圣龙，供养着龙邪和龙嫣的奢靡铺张。 用黄金来铺设大殿，就是因为有耀阳城。 龙族忌惮一切有望成王的纯血势力。在这片大陆上，有个传统，只有纯正的血脉才有资格称王。 耀阳城原本的城主狮王，正被全境追杀，下落不明。 轿子来到主城门前。 龙嫣撩开窗帘： “出城，看看那些刁民，又折腾出什么花样！” 大臣劝道： “王后，全是些暴民，可别污了您的眼睛。” “一群手无寸铁的土狗罢了。” 城门开了。 夜曜先下了轿子，龙嫣将手掌搭在夜曜的手上，从轿子上下来。 荒原周边的情况正在恶化。 难民堆满了城门口，土匪横行肆虐。有时，难民也会像一群饿极了的疯狗，打砸抢烧无恶不作。 紧接着，就是祖厉对他们的一场血流成河的屠杀和镇压。 他手下的一支“犬队”，就是由底层人组成的。会被放出去，撕咬其他的底层人。 第81章 穷人没有尊严 夜曜一直住在皇宫里。 城外的事，离他很遥远，恍如隔世那般，一点也察觉不到。 城门口的土地，被染得猩红。 “大人们，行行好，帮帮我们……” 华丽的轿子刚停下。 骨瘦如柴的难民们，就围了上来。他们期待得到一口赏饭。 龙嫣目光落在城墙脚下，几个大棚子上。 “这些棚子是干什么的？谁建的？” 大臣回答： “是城里善心的富商搭建的……” 龙嫣的脸阴沉下来。 “蠢货！把棚子全拆了！……给他们粥喝，他们更赖着不走了！我的命令，以后谁也不许给难民吃的！” “是！” 手下护卫跑过去，又砍又踹，几下棚子就七零八碎。 龙嫣笑着：“他们过不了多久，就全滚蛋了。” 她走在难民之中，夜曜和护卫们陪同着。 这些衣衫褴褛的难民，目光空洞，伸出双手祈求。 比起怜悯，夜曜油然而生的是鄙夷。 他们过成这样，还不都是自己的原因？明明是一起进入这个世界的，为什么有的人富贵显赫，有的人，却沦落到如此境地？ 还不是因为他们懒，他们无能。 他们只会抱怨不公，留恋过去，不去奋斗，就会变成这样？ 夜曜高昂着头走过去，不看他们一眼。 他从来不同情弱者。 王后兴致高涨，让护卫拿食物过来。 护卫跑回来时，端着一堆馒头。 王后拿起一个，高高举在空中： “你们谁想要这个馒头？” “我，我，我想要！” 难民拥挤上来，发出了一阵混乱的叫嚷。 “谁想要？” 王后又问，故意逗弄他们。 “啊啊！呀呀！……” 有一些听不懂的语言，混杂在其中。 夜曜似乎明白了，为什么有些人的命运会如此悲惨。也许和语言不通，有一定的关系。 一些人，一开始就出自小城池或者小村庄，没有机会学习到通用语。 他们侥幸在妖魔入侵时活了下来。 想要融入大城镇，却举步维艰。 没有种族背景、没有经济基础。又不能依靠武力去斩杀妖魔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死路一条。 他以一种悲悯的目光望着他们，但终究事不关己。 夜曜身上的衣服华美奢侈。 难民们身上，是破布烂衣，有的赤裸着。 他只能庆幸，庆幸自己把握住了机遇，来到了龙城。 护卫们用长矛围出一个圆圈，把疯狂的难民们挡在外面。 龙嫣笑着，就站在这个圆圈的中心。 “谁想要这个馒头！” 突然，一个难民冲了上来，直扑龙嫣而去。 “找死！”祖厉怒吼。 夜曜就感到身后几条黑影闪过。 三只“恶犬”猛地窜了出来，“汪汪汪”叫着，把那个难民扑倒在地上，接着就是疯狂的啃咬。 “啊！——啊！——” 一只恶犬咬住了难民的腿，拼命地晃动着脑袋，模仿狗的动作。 另外两只，在撕咬他的胳膊和脸。 几口下去，咬得面目全非。 王后一点都没有乱了方寸。 她站在原地，脚步一动没动，有恃无恐，一点都不怕这些难民。 “一群杂种！”她骂道。 祖厉上前几步，用一杆步枪，顶住那个难民的头。 “砰”的一声。 血窟窿炸裂在他的额头上，脑浆飞溅出去，死不瞑目。 周围的难民吓坏了，都不敢上前了。 “不怕，不怕！”王后却说，“让我高兴，你们就有饭吃！” 她转头对夜曜说。 “儿子，你看好了，这些穷人们为了一口饭，能做出什么事来。” 她让护卫放一个难民进来。 难民跪在地上，被护卫用长矛架住脖子。 “你想要这个馒头吗？” 难民眼巴巴地看着，一个劲地点头。 “那就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 难民立即照做。 他匍匐在地上，还吐出舌头，果真像条狗一样趴着。 王后鄙夷地望着他。 “你看，这就是贱民……” 她又说： “狗怎么可以穿着人的衣服？” 那个人迟疑了一会。 “把你的衣服脱了！” 王后再次命令。 她擎着馒头，手掌伸向人群，无数人蜂拥着想要抢夺。 地上的难民怕馒头被别人抢走。 他慌忙解开上衣扣子，露出了一条条肋骨，干瘪的肚皮已经贴到了后背上。 “脱下裤子！” 难民哭丧着脸。 还是照做了，他露出了光溜溜的屁股，脱得一丝不挂，像只狗一样趴在地上。 王后大笑着，呵斥道： “别用你那脏东西对着我，转过去，汪汪叫！” 难民转过身去，“汪汪”叫了几声。 “哈哈哈！看见了吧。”她对夜曜说，“穷人没有尊严！” 夜曜将这一切深深地印刻在脑海里。 弱者匍匐于地，听命于强者。 强者立于顶点，制定规则。 ——这就是这个世界。 他们曾经都是一样的人。 难民曾经也有过体面的身份——现在，被饥饿和贫穷毁掉了。 仅仅为了一个馒头，就可以这样。 夜曜的心里五味杂陈。 在没有秩序的世界中，拥有强大力量、权力的人，可以为所欲为。 虽然大陆上有数千万的人口。但是，说了算的，就只是少数几个站在顶点的人。他们统治着世界，改变着世界。 只有少数人，体会到了人生。底层的多数人，都是他们的玩物和工具。 “儿子，记住了：只需要一个’馒头’，他们就会为你做事……对平民、对贵族，都是这样，只要你手上有馒头。” 王后心情大好，乐在其中： “穷人一无所有，更无权选择任何东西！只要馒头在你的手上，你就掌握了他们的命！” 她把手中的馒头捏碎，扔在地上，又狠狠踩上一脚，用脚尖捻进泥土里。 那些饥肠辘辘的难民，依然抢着吃。 “只要给他们一点点希望……他们就会疯了一样，朝着你指引的方向做事！……” 也有不肯屈服的，一个一脸书生气的难民，挺身而出，在长矛的拦截下说道： “人们应该是平等的！” 无论何时，都有这样的人。 总有人，怀着天真的幻想。 他瘦弱的身体，被护卫的长矛按在了地上。 “平等？哈哈哈哈！……” 龙嫣不但没有发怒，反而被逗笑了。她狂笑不止，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反问那个人： “如果人人平等的话，那么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那个人哑口无言，竟是愣住了。 王后咄咄逼人地说： “如果人人都是平等的，你为什么要往上爬？……难道不是要，比别人更强、比别人更高，吃的比别人好、穿的比别人好，把别人都踩在脚底下吗！” 那人不说话了。 “你们在底下，爬不上去，才叫嚣！你们要是爬上去了，一定不说这话，一定恨不得，把所有人都踩在自己脚下，踩着他们，对他们炫耀！” 第82章 那时年少，错过不再 王后说：“人人平等，是弱者才会喊的口号。是他们的天真幻想，是他们为自己的无能找的借口！爬不上去，就想把富人拉下来？做梦！” 她转过头，问夜曜： “你说是吗，儿子？” 夜曜顺着她说：“说得对极了。我可不想被人踩在脚下！” 龙嫣很满意。 她就这样一路向前走着，故技重演，用馒头重复着相同的把戏。 让那些奴隶们当街赤裸、打自己的嘴巴，做更多过分的事…… “儿子，永远别像他们一样。” 她说： “不要沦为乞丐！不要自甘堕落！” 直到她玩得有些累了，吩咐祖厉说： “告诉这些难民，龙城的工地在招工，只要干活，每天都有馒头吃。愿意的，就把他们都带走，给他们戴上这个。” 夜曜会意了，戴上装有定位和遥控炸弹的项圈。 一旦被戴上了项圈，就一生都没有自由了。 任龙嫣摆布，成了她的“物品”。 有多少人，傻傻地戴上了这种项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难民们冲上来吃馒头，他们欣然接受了。 甘心情愿地戴上了奴隶项圈，尾随在轿撵后头，被护卫队押送着一起进了龙城。 等待着他们的，是无止境的劳作。 和暗无天日的地牢。 从城外回来，夜曜去了商会。 在处理完一些事情之后，他休息了一会。 直到傍晚。 让管事给他取了一件参加晚宴的新衣。 他的衣服每天都要换几套。 只穿最流行的款式，穿过一次就扔掉。 “如果别的商会有更低的价格，就全收购过来，再抬高价格卖出去。有人出散货，就在第一时间抢过来，遇到不懂市价的，能压多低，就压多低……” 他嘱咐管事的。 “大人，街面上有风言风语，说你是黑商……难免被老主顾听见了……” “商人不黑，还叫商人吗？赚的就是差价，让他们说去。” 江胡正从门外走进来。 她一步跨过门槛，脖子上搭着一条白毛巾。 越来越像那些搬运货物的工人们了。身板也壮实些了，不像一开始的弱不禁风。 一看见夜曜，她激动极了。 “多少天没看见你了！也不知道回来看看！” 夜曜背对着江胡，系着白衬衫的扣子，不耐烦地说： “一边玩吧，没工夫搭理你。” 管事为夜曜整了整领子，回过身去，正想拿挂在衣架上的外衣。 却被冲过来的江胡一把扯下来。 “哗啦”一声，浸到了下方的水桶里。 管事来不及阻止。 “你这是干什么呀！……” 江胡一转身，跑出门去了。 “这……这……”管事焦急。 夜曜倒是无所谓。 “衣服有的是，再拿一件，和刚才相同档次的。” 管家又去取了一件。 细致地为夜曜穿上。 “这丫头，真不懂事，这种恶作剧怎么能乱来……” 夜曜却说： “你说，这丫头看见我，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呢？” 打扮了一会，夜曜才出门去。 不出所料，江胡没走远。 她就靠在门口的墙上，也不管干净埋汰，后背往土墙上一倚。 一见到夜曜出门，立即拔腿就跑。 夜曜沿着巷子慢悠悠地追她。 没跑多远，她就跑不动了。 “跑不动了吧？” 江胡一扭头，叉腰挡在路中间，气鼓鼓的： “你早就忘了有我这号人了！” 她觉得，自己无论做什么，都引不起他的注意。 “我每天都忙得很。” “忙！忙着跟那些王公贵族花天酒地去了，忙着在宫殿里好吃好喝！他们都在说你：你、祖厉、巫轩辕，和龙嫣是狼狈为奸！” “谁说的？” “都这么说！” “别听城里人瞎说了。别人不了解我，你还不了解我？你这丫头……以为胡闹我就会哄你吗？那你错了。” 夜曜说着，转身就走。 江胡连忙道歉： “我错了还不行吗！——我又说错话了，我什么都不会、只会给你添麻烦！我不闹了！” 夜曜停住脚步。 但是距离去皇宫的路，已经偏离了方向。 他们现在，在离北海岸相隔一条街的巷弄里。 黄昏时分，小巷里行人稀少。 “不闹了？” “你夜曜是什么人啊，能和你说句话，我就感恩戴德了！” 她阴阳怪气地说。 夜曜真想敲她的脑袋。 “不闹了还顶嘴？” 江胡撅起嘴巴，一副委屈巴巴、可怜巴巴的样子。 夜曜说： “我在皇宫里有多难，你哪能知道？如果我不忙着赚钱，龙城里早就没有我的位置了，你也就看不见我了。” “好了好了，我错了……” 江胡一听夜曜的口气变了，就不敢闹了。 她怕夜曜生气。 “我也是想给你帮忙嘛。” “你不添乱，就是帮我忙了！你知道我今天晚上要参加的宴会有多重要？龙邪帝和龙嫣都在，祖厉也会到场。除了扔衣服，你还能干什么？要是被你耽误了，你负得起责任吗？” 劈头盖脸的，又是一顿批评。 江胡眼眶红了起来。 “我只是想，多陪陪你……” “那你送我吧。” “好……” 江胡高兴起来，抹着眼泪跟着他。 小巷到了尽头，转了弯，两人走到临海的盘山路上。从这里往高山顶上的城堡走，有些绕远，但是风景极好。 海风一吹，烦恼散尽了。 江胡的心情豁然开朗。 没走两步，她又停下来。 “哎呦，走不动了……” 夜曜气的翻白眼。“又干什么？”他最烦哄女孩，也懒得哄。 “快走。” “要死了……走不动了……”江胡弯着腰，呲牙咧嘴。“脚疼，小腿肚疼！歇会吧，真的走不动了！” “只歇一小会。” 他心想，麻烦死了。 “好耶！……”看江胡的样子，一点也不累。“呐，前面有个凉亭，我们去歇着！” 他心想，臭女人，还得寸进尺了。 我是来陪你看风景的？ 他拉长着脸，极不情愿，被江胡生拉硬拽来到凉亭。 亭子建在探向海面的断崖上。 她高兴极了，坐在栏杆上，背景是一片辽阔蔚蓝的海。 “你知道吗，我好喜欢你身上的衣裳。你每次丢掉了，我都觉得心疼……” 第83章 龙嫣的宴会 “从前，我在桥城生活……街上的衣服店里，有一件锦缎织成的衣服，红底金边的，美极了。但是我买不起。 所以，我想亲手缝一件。我白天种田，晚上就织布。织的是粗布。拿到集上去卖。10匹粗布换一匹精布，10匹精布再换一匹粗锦，10匹粗锦换一匹锦缎……只要2匹红锦布，1匹金锦布，我就可以有这件衣服了……” 江胡讲起很多从前的事。 “大概多久呢？3、5年，总有一天，我能穿上自己亲手换来的衣服。所以，每天起早贪黑，一寸一寸地织着布。” “那你后来穿上了吗？”夜曜问。 “没有……土匪来了，村子里很乱，好多人都搬走了。我把辛苦攒下的一匹粗锦，卖了当做路费，离开了桥城……到了这里，认识你才2天，你就要给我买那样的衣服。所以我不要，我不收你送的任何东西。 你也许觉得我穿得不体面，给你丢人了。但是在我看来……现在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就像一个美梦，轻轻一碰就破灭了。” 她指着海对岸： “我在桥城，种田，在河边钓鱼，在小屋里织布……我有我的苦日子，那些日子才是真实的，那才是真正的我。” 海风吹着她的短发，微弱的夕阳，洒在她那张平凡的脸蛋上，散发着干净的美。 “你一定不理解吧？……” 花一年的时间来攒一匹布，真是愚蠢至极。夜曜觉得。 她是在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投身于“小小追求”，为此感到幸福。 而夜曜做的，却是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最大的利益。 他的时间宝贵。 他的每一天，都要换一件崭新的奢华的衣裳。 “快跟上，不然不等你了。” 又是冷言冷语甩下一句，就转身走了。 江胡拍拍屁股跳起身，开心地跑了过去。 龙城的宴会，是夜曜见过的最热闹、最奢靡的宴会。 大厅内的贵妇们，像一群花孔雀，裹着一身艳丽的装饰，脖子、手指上坠满珠宝。一个女人惨笑时还露出金色的牙齿。 聚在一起叽喳笑闹，谈论着八卦新闻。 夜曜走进宴会厅。 她们贪婪的目光就打量过来，讨论着这位英俊风流的大富商。 “好年轻啊，没什么经验的样子……” “我倒是喜欢祖厉那样的糙汉，把我折腾死在床上也值了！……” “哈哈哈哈……” 在他看来，这些人不堪入目。 他越是摆出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这群女人就越撒欢地笑。 坐在主席位旁边的龙嫣，站起身来，敲了敲杯子： “这群长着羽毛的傻鸟，笑得我头都炸了！看我不把你们卖给奴隶贩子！……” 贵妇们丝毫不当回事，还在大声吵闹着，没头没脑地嬉笑。 过了好一会，才纷纷落座。 “真替你们丢人！怎么敢把你们这群蠢妇带出去……” 龙嫣骂了一会，远远地朝夜曜伸手拥抱。“我的好儿子，来我身边坐！” 夜曜走过去。 皇家宴会厅，把长餐桌围成一个四边形摆放着。 龙邪帝和龙嫣，坐在正对门的桌上。 王后右边，依次坐着巫轩辕、祖厉、夜曜。 这样的宴会，每天一小聚，三天一大聚。 花在食物上的金钱如流水。 被龙嫣称为“家庭聚会”。城里的贵族都会如数到场。不来的？下次宴会，就没有他的席位了。 宴会前，会请几个龙族勇士，在正中表演比武。 龙族打架，必见血。 即使无冤无仇，也会以命相搏，不打得头破血流不罢休……这是他们的传统，以示对对手的尊敬。 越强的对手，就下手越重，他们不会对弱者出手。每一拳都听见骨裂的声响，让周围的贵族听得心惊胆战。 “给勇士应有的奖赏！” 龙嫣说着，将钱袋抛在地上。 胜利的勇士感恩戴德，却并不屈膝去捡钱袋。而是微微点头，就转身退出了场地。龙族战士总是挺着腰杆走路，高昂着头，即使对帝王也从不下跪。 还会请来游吟诗人。 弹唱的曲目，是贵族们谱写的蹩脚的赞美诗，歌功颂德，极尽讨好。 龙嫣懵懵懂懂地听着，虽然一头雾水，赏金仍旧一掷千金。 正菜一道道摆上来了。 龙族喜爱肉食。所以烤肉、熏肉特别多。盘子又大，桌上横放着一只只红烧兽腿，肥美而丰盛。 这些菜，都出自厨师长之手。一名好厨师，对这些大势力来说十分重要。 巫轩辕喝了两杯酒，觉得无聊，就找借口离开了。他不喜欢热闹。 祖厉就挨在夜曜身边。他庞大的身躯如一座小山，几乎把夜曜全挡住了。 用油乎乎的大手，抓起酒杯来，向夜曜敬酒。 “陪我喝酒！” “我不会喝。” 夜曜从来不喝酒，也不喜欢醉酒。 在夜曜看来，喝酒很蠢。 根本不在乎酒的味道，只是为了喝下去。 他时刻让自己保持清醒，十分警惕，害怕别人猜出他的心思。就连睡觉时含糊说了一句梦话，都能让他惊出一身冷汗。 “你必要喝！宴会上怎么能不喝酒，今天一醉方休，我喝多少，你就要喝多少！” 祖厉碰了一下夜曜的酒杯，囫囵地仰面灌下了一大杯酒。 夜曜不好意思拒绝，勉强着喝下了第一杯酒。 可是，他实在想不到，祖厉有多能喝。 这个人，就像一个大酒桶。多少酒水灌下去，也不见底。他醉醺醺地说： “以后你就是我的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夜曜心想，宁愿结交这样的人。 也不交那些口是心非，心机深沉的小人。 一不留神，不知喝了多少杯，记忆就在这里终止了。 早上起来时，两人躺在桌子下面。 夜曜的一只胳膊，被压麻了，压在祖厉的大腿下面。而自己的腿，横搭在祖厉身上。祖厉鼾声震天，仿佛闷雷一般。 夜曜用力踹他，都踹不醒，睡得像头死牛。 皇宫里的人，都习惯了祖厉这样。几乎每次宴会，他都睡在桌子底下，不睡到黄昏时不会醒。 仆人也只是给他们身上盖了一条毯子。 在酒桌上醉倒，这是夜曜唯一的一次。 不久之后，祖厉就到荒原上去了。听说，是带兵剿杀血刹军团第三小队。 第84章 我当时害怕极了…… 又一个深夜，宴会散了。 夜曜陪同着微醺的龙嫣回到寝殿时，龙邪帝和巫轩辕正垂手站在门前的花园里，仿佛正等着她归来。 “你又搞来了一大批奴隶？” 龙邪帝沉着脸。 “你要把我变成一个暴君吗？” “只是一群奴隶罢了。”龙嫣不以为然，微醺的脸红扑扑的。“你终究会成为一统天下的帝王，你会长治久安，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巫轩辕对自己的预言充满自信。 “正是这样，陛下。” 他笃定地复述：“您是将要一统天下的帝王，您的统治长久不衰。” “这会招来人们的不满！”龙邪帝震怒，“你可以扩充你的宝库，但是别胡作非为，我不希望人们戳我的脊梁骨，在背后说我是个暴君。” “啊……”龙嫣打了个哈欠，“我困了。” 她和龙邪帝擦身走过，垂着疲惫的眼眸，走上门前的台阶，用火把擎起一团暖暖的光。 “我去看看我的宝库……” 龙嫣走后，龙邪依旧站在庭院清冷的月光下。 他满面愁容。 许多个晚上，他们都分开睡。因为龙邪睡觉时要化作巨龙形态，用血气培养结晶，为了给龙嫣提升血脉纯度。 龙嫣每晚，就趁这个时候放荡。 这件事，巫轩辕清楚，夜曜也清楚。 只有龙邪帝不知道。因为没有人告诉他…… 他的背影满是疲惫： “在那个世界里，我爱她，宠她。在这个世界里，我给她全世界最好的。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纵容得了她的妄为。只有我，能承担所有她闯下的祸。” 简单的几句话，气势磅礴。 世人只知道龙邪的残忍暴虐，不知道他对龙嫣的爱。 夜曜回到房里，一身疲倦。 窗帘紧闭着，床前摆放着一只烛台，晕出一小圈昏暗的暖光。 他站在床边，一颗一颗解着上衣的扣子，昏昏欲睡。 忽然，门被推开了，王后龙嫣直接走了进来。 她迅速反锁上门，将衣服从圆润的肩膀上退下来，丝滑的布料一下子掉到腰间。 夜曜脸红起来。 忍不住用余光偷看，整片脑海都是白花花的，饱满硕大、柔软而鼓胀。 龙嫣说： “家人之间就应该没有秘密。我对你足够坦诚，你对我呢？” 夜曜只能说： “我对您也是一样的坦诚，但我对您的忠诚在心里，胜过语言。” “你是我的儿子，就应该坦诚相待。” 夜曜害怕极了。 他只能装作撒娇的样子，央求着，把龙嫣推出了门。 “我太乏了，我要睡觉了。” 龙嫣很不甘心，却没有他的力气，只得被关在门外。 关上门后，夜曜的心脏怦怦直跳。她的身上体温滚烫，火辣辣的，体香停留在夜曜的房间内，使他一夜辗转反侧。 即将入暑，蝉鸣悠悠。 夜曜的房间，在一座较为偏僻的高塔上。 有一扇温暖的窗口，对着窗外的一棵橘子树。 夏天，是夜曜最喜欢的季节。他永远记得，每一个夏天开始的时候，温暖，安稳。 也许是，因为母亲在冬天里死去，所以他讨厌寒冷。 只有夏天，能驱散他心底的冰冷。让他暂时忘记那些孤独的回忆。 这天，他闲坐在窗边，厚重昂贵的针织窗帘微微飘动，感受着阳光的明亮。 橘子树阔大的树叶，流淌着浓郁的生机。 忽然，树枝猛力地摇晃起来，沙沙作响。 夜曜朝窗下望去。 几个女仆咯咯笑着，把远夏围在中间，扬起脸，看他用手里的一根长竹竿，努力地打落树上的橘子。 金灿灿的橘子，一颗颗掉下来，她们缩着脑袋躲闪。 苏默远远地站在后边。女仆里，她最落单，脸色一直阴沉沉的，墨绿色长发遮住眼睛，手臂绵软地环在腰际，挎着空篮子。 远夏的笑声很爽朗： “好多橘子，快捡！” 抬起头，看见窗口的夜曜，朝他做了个不要声张的手势。 夜曜住的地方偏僻，护卫们很少来，巫轩辕是故意给他安排这么偏的住处。 下面路过的，都是往返于厨房和主堡之间的仆役，推着换洗衣物和脏盘子的小车，每天清晨和黄昏“吱悠悠”从他的窗前经过。 可能是觉得夜曜的性格太温和了，这些下人们才能如此肆无忌惮地享受欢愉。 不一会，远夏欢快的脚步，“噔噔噔”地踏过楼梯，走了上来。 他推开房门，带来一阵外面的热闹。 “你尝尝吧！橘子可甜了！” 从小篮里，拿出一个黄澄澄的橘子，递给夜曜。 橘子被阳光晒得发烫。 夜曜握在手里，贴在鼻尖，闻着橘子的芳香。 远夏有一头软蓬蓬的浅褐色头发，就像夏日里的阳光。发丝间落着几片叶子。他的笑很温暖，展开浅浅的酒窝。 “厨师长说了，盛夏时的橘子，是最甜的。”他剥开橘子皮，咬了一口，嘴里流溢着甜腻的汁水。 “你快尝尝呀……” “偷橘子，不怕被抓吗？” “为了苏默，粉身碎骨都愿意。” 他说得真诚。 苏默，是他偷偷喜欢的女仆。 “你多大？”夜曜问他。 两人的生日，竟然是同一天。 远夏说： “但是我早出生一会，比你大，要不是身份有别，你得叫我哥哥了。” 相处的时日一长，夜曜拿他当真心朋友相待。跟他聊家里，聊父母……无话不谈。 他是夜曜交到的第一个好朋友。 两人同吃同住，远夏进房间也不用敲门。 那一天，夜曜闲来无事，幻化出一个黑影与自己对坐下棋。 他指间夹着一枚光滑的黑棋子，对面的黑影，拿起一颗白棋子。正于四方经纬之间谋略天下。 远夏一推门走了进来。 看见黑影，吓了一跳，手里餐盘差点没掉在地上。 “别怕，这是我幻化出来的。” 远夏觉得奇异。 黑影的身高体型，和夜曜一样。能端茶倒水、叠被扫地，做任何事。一挥手，瞬息移动；一挥手，又迅速离远。 “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要告诉其他人。” 远夏点头答应。 “放心吧，我不会说的。” “这是暗夜家族的秘传法术。”夜曜说。 他知道远夏是可信的，对他没什么防备。 日子平静如流水…… 他在这扇窗前，写过不少信。 用蘸墨水的羽毛笔，书写隽秀工整的字迹，最后，再送上一个香吻，轻轻装进精致的信封里，送给那些商会的大客户。 环绕着庭院和凉亭的浓重绿荫，葱茏得让人有些不安。 他害怕夏天过去…… 他希望时光一直停在这里。 一切都不会改变。 他的名字，会永远出现在宴会名单上，和众位贵族豪门比肩。 永远站在风口浪尖。 然而，大起大落，就在一失足间。 这天夜晚，外面吵吵嚷嚷。匆匆的脚步，经过他的窗前。 他眺窗望去，平日里和王后要好的大贵族，都结伴穿过中庭，往大殿的方向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第85章 重生之，我要重新接这把匕首! 此时，通报的人也来叩门。 “殿下，王后召集所有人去大殿，请您尽快过去。” 夜曜疑惑。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大殿上，王后怒气冲冲，坐在王座上。 众贵族环绕着她。 正中的行刑架上，捆绑着肥胖的厨师长。 他满脸淤青，一团淡褐色的胡子被鲜血浸得凌乱，嘴里咬着团破布，恶狠狠地瞪着。 大法官走到中央： “尊敬的王后殿下，诸位大人。这么晚了还召集大家前来，实在是不好意思。原因……就是这个叛徒！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他指着厨师长，指尖愤怒地颤抖着： “他为龙族效力已久，却心怀不轨。今天酒醉之下，公然说暗王才是大陆上最高贵的统治者！” 还没等大臣说完，众人就一片喧哗。 贵妇们咬牙切齿，大骂起来： “一派胡言！简直无耻！” “东土的孽种，也敢痴心妄想！” 大法官说： “叛国罪，罪无可赦！对他的处决立即执行，以示众人！” 王后从一旁托盘中取了匕首。 扔在地上。 “为了表明你们的忠心，就用这把匕首，每人刺他一刀，直到他身上，再也无处下刀为止！” 一群贵妇们立即去争抢。 她们不顾体面，匍匐在地，互相撕扯，就为了抢到第一个，以表明自己的衷心。 很快，匕首到了一个贵妇手里。她扶着被抓乱的头发，颤巍巍地站起来，将匕首高高举起。 众人安静下来，都看着她。 “背叛王后的人，绝没有好下场！——” 她说着，狠狠咬着牙下定决心。突然，直冲着向前刺去。 “咚”的一下。 她冲得过猛，整个人都扑在了行刑柱上。 寂静的大殿，噤若寒蝉。 当她慢慢离开厨师长的身子时，匕首上满是鲜血。 她颤抖着，扔下匕首。 这一刀，刺在了厨师长的腹部。 痛得他喉咙间“唔唔”地喊着，浑身都在痉挛。因为布团塞着嘴，无法叫喊出来。 贵妇吓得丢了魂，赶紧跑回去。 其他贵妇立即捡起了匕首。 她们开始轮流传递着，依次向厨师长刺去，谁也不敢耽误。 “叛徒，去死！” 捅上一刀的同时，还不忘骂一句。 “去死吧！” 接着，贵族的男人们，也依次接过匕首。 每个人走上前去，都毫不犹豫地刺上一刀。 他们都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轻车熟路。 厨师长的腹部，很快被刺得千疮百孔。没有能落刀的地方了……他忍着疼，悲惨的呜嚎压抑在喉咙里，含混不清地咒骂着。后来，渐渐无力了。 夜曜刚刚赶来，立在大殿边缘。 他茫然地站着，看见了厨师长的身前，血水如泼下来一般，浸染了整条裤子，在他的脚下，铺开了一滩血泊。 这时，旁边有人碰了碰他的胳膊肘，将沾着鲜血的匕首递给了夜曜。 手柄和刀刃上，都粘着厚厚的一层血，看不见匕首本来的颜色了。 夜曜伸出手，停在半空。 他的手指僵硬，不听使唤。不敢碰那血淋淋的刀刃，背后一阵发凉。 旁边的人，又示意他接匕首： “该你了。” “不。” “怎么，你不接？”贵族男人诧异。 他突然对着大殿上的王后说： “我拒绝。” “什么？” 王后难以置信，她瞪大了眼睛，丑陋的五官拧在了一起。 “你说什么？” 夜曜说： “厨师长只是喝醉了酒，胡言乱语，罪不致死。”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王后彻底动怒了，“他是叛国罪！叛国！就该死。你帮他说话，也是一样叛国！难道你要忤逆我吗？” “我对您的忠诚，您是知道的……但我不能下手。” “所以，你是要忤逆我了？” 王后气得站起身。 奄奄一息的厨师长，用尽力气，冲夜曜摇了摇头。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无助和复杂的感情。 “我并非忤逆您，也并非支持厨师长。我只是，不能做这样的事。” 这是夜曜的底线。 他无论如何，都无法逾越这道底线。 给无辜的人捅上一刀，他做不到。 王后的脸气得铁青，后背起伏着，气息沉着粗重。 “你个好儿子，当众忤逆我！……我再也没有你这个儿子！你走！走得越远越好！我发誓，龙城里再也没有你的立足之地！” “那好吧。” 夜曜转身离开。 贵族们都惋惜地看着他，神情里充满嘲弄，没有一个人劝阻。 天色一片漆黑。 内城门前，远夏追了上来，牵来他的马，焦急地说： “你这么做，太不值得了……王后最讨厌违抗自己的人。站立场这种事，含糊不得，你是宫廷里的人啊，怎么会不懂？你捅他一刀，他又不会因你而死，他是因王后而死的……你和厨师长关系很好吗？” “我每天来送菜，都看见他，但我不认识他。” “唉，你真的不值得……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 “我只是做了我认为对的事情。” 夜曜坚决地上了马。 这个地方，没什么可留恋的了。他早就受够了，每天都要察言观色，虚伪奉承，如履薄冰。这样辛苦的日子也该结束了。 扬起马鞭，一路出了城。 老仆听见一片拍门声，提着灯打开了商会大门。 “谁呀……这么晚了……” 就见夜曜急匆匆踏入门内，卷进夏日的凉风。 “小主人，这么晚急着回来，是出了什么事吗？” 他察觉出不对。 一边为夜曜披上暖和的衣裳，一边搀扶着他坐下。 夜曜惊魂未定，呆若木鸡。坐在沙发上，好一会，这才开始思考。 “我得罪了龙嫣，龙城怕是呆不下去了……” 老仆把油灯轻手轻脚地放在一旁，在没搞清事情前，不想惊动其他熟睡的下人。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把这个月和下个月，工人们的工资结了吧，打发他们散了。收拾东西，我们连夜就走吧。” “这，这么突然。” “她的手段我了解。趁她反应过来以前，必须离开龙城，不然就晚了。” 龙嫣如何对待奴隶，如何盘剥贵族，如何阴谋算计，如何考验手下的忠心，如何报复背叛自己的人。夜曜都再清楚不过了。 第86章 追杀 江胡整天盼着夜曜回来，夜里一直竖着耳朵听。 这下刚听见动静，立即从床上翻身起来，揉着惺忪睡眼，欢欣雀跃地从里屋走出来。 “你怎么回来了！” 夜曜愁眉不展。 他焦急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没心情理会她。 她一点看不出气氛。 “你饿不饿，给你做夜宵吧？” 老仆打起精神来，走到柜台后面，开始清算账目： “仓库里还堆放着半年的存货呢，先清理掉这些货物，再走也不迟吧？” 夜曜苦笑。 “不用了……一件也卖不出去，你信吗？” 夜曜商会，大部分的客源都是贵族。 以往商会能够兴旺，是仰赖龙嫣。 就算东西卖得再贵，也会有想和夜曜攀关系的人来买。 但是现在，所有的贵族都会为了龙嫣，而排挤夜曜。就算是老客户，也会怕和夜曜走得太近，不敢来这里买东西。 “她说过，要让我在龙城没有立足之地，她一定会做到。” “这么多的货物，也没办法带走啊，扔掉太可惜了？”老仆说。 “明天一早，你试着清理库存。上等的货，全以比普通货还低一半的价格抛售。普通的货就一折卖。不要心疼，越快越好！多耽搁一天，都只会让亏损更多！” “好。” 老仆郑重点头。 夜曜叹了口气。 “商人本来就是四海为家的，换一个地方，照样能重新开始。” “什么，你要走了？”江胡一头雾水。 夜曜没有答话。 老仆说道：“是我们都要走了。” “啊？” 老仆叫醒了管事们。忙里忙外地收拾夜曜的行李，正在这时，外面又一阵敲门声。 是远夏。 他腰间佩了一把不知从何而来的宝剑，紧握住剑柄的手微微颤抖，眼神惊恐不安。 愣愣地看着夜曜。 “怎么了？” 远夏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殿下，快走吧……王后派人追杀你了，我来给你报信。”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用了全身的力量，才说出这句话。 然后黯然地低下了头。 “追杀？为什么追杀我，她至于吗，不是只把我赶出龙城吗？……说没说牵连商会？” “没说。我来给你报信，也回不去了，让我和你一起走吧。你去哪？” “还没想好，先出城再说吧。” 夜曜笑得很无力。 工头们都被吵醒了，全都聚在了大厅里。 “怎么了？为什么要走？” 他们听了老仆的讲述，纷纷说： “如今我们的商会无人能比，我不信一个龙嫣，还能把我们怎样了不成？” 夜曜没回答。 龙嫣的只手遮天，呼风唤雨。怎是他们能体会的。 “要是有人敢动咱们商会，就和他们拼了。我们都在这，谁来也不怕！” “对！对！” 他们没接触过龙嫣，有一股傻傻的劲头。 不明白龙嫣可以为所欲为，她就是这天下的王法。她喜欢谁，谁就飞黄腾达；她不喜欢谁，谁就死路一条。 “把账分了吧，大家散了。”夜曜说。 工头们不走，嚷嚷着： “什么分账，我们不分账！我们还要跟着夜老板赚大钱呢！” 江胡半天也没搞懂发生了什么。 她被人群推挤出去，想帮忙，又说不上话，站在哪里都碍事。 夜曜说： “她是冲着我来的，跟你们没关系。我先出城去，躲一阵子，免得连累大家。你们也回家躲几天，风声过了再出来。老仆，你留在这，跟着我太危险。” 老仆眼睛泛了泪花。 “小主人，你怎么说这话？你走到哪，我就跟到哪。你有危险，我更应该跟着你。” 江胡也忙说： “我也跟你走！别想把我撇下！” 远夏有些着急。 “别说这些了，快走吧！追兵马上就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那就这样吧。老仆、江胡，跟我走。管事留下分账和清货。随时联系。你们放心，账上都清楚，钱少不了你们的。” 这群人很忠心。 “什么钱不钱的，跟着你一场，你待我们不薄，都是心甘情愿的……” 夜曜听见门外一阵嘈杂。 打开一道门缝，向外面看，皇家卫队擎着火把，匆匆向这边赶来。 “我们走吧！” 说着，领着老仆、江胡、远夏，牵了两匹马，从后门逃走了。 漆黑的街上，向港口的方向疾驰。 江胡坐在夜曜的马背上，远夏坐在老仆的马背上。 行至高地，夜曜回头遥望。 漆黑的龙城，盘踞在寂静的夜色里。 回想往事，那里有他喜欢的财富和名望。 也有他厌恶的一群人。 一身荣光，转眼就散尽了。 什么是一步登天。什么是一脚踩空、坠入深渊，他算是体会到了。 后悔吗？ 没有按王后的意思，把刀子捅进厨师长软绵绵的肚子里。 要是那样做，一切就都在。 只要……对一个无辜的人下手。 也许是傻吧，也许是太年轻。 他太无力了，什么都不能按自己的意愿行事，什么都要被人控制，什么都改变不了…… 忽然，看见广场的一侧，燃烧起一片熊熊火光。 然后，是一声轰然的爆炸，仓库起了火，浓烟滚滚融入黑夜。 他浑身一颤，那正是夜曜商会的方向！ “她居然放火烧我的商会！……商会里的那些的人，不知道逃了没有……得回去看看！” 夜曜调转马头。 “别去！”老仆伸手牵住他的缰绳，打马到夜曜侧方。“你回去了，只会被官兵抓住。” 夜曜情绪激动： “我得回去救他们！没想到龙嫣这么心狠手辣，说什么一家人，说什么亲情，都是假的，翻脸就不认人了！” 两人正在拉扯时。 坐在老仆身后的远夏，毫无征兆地抽出剑，朝着夜曜的背后刺去。 剑尖寒光一闪！ 老仆率先反应，架起一只胳膊挡了一下，衣袖瞬间被锋利的剑刃划破，绽开一道伤口。 “小主人！当心！” 远夏一招落空，立即双手握剑，剑尖穿过老仆的腋下，向着夜曜直刺过来。 就在这时，老仆反身抱住远夏，两人一起滚落下马背，黑暗中在草地上扭打起来。 老仆挥起拳头，在远夏的脸上揍了两下。 远夏胡乱挥剑劈砍。 “老头！别碍事！” 黑夜里看不到光亮。 感到一阵温热的血，如雨般洒在草地上。 第87章 暗王继承人 片刻，安静下来…… 远夏哆嗦着，推开老仆沉重的身体，从地上站起来。半边脸上染满了血，畏惧地向后退着。 夜曜连忙下了马，几步跑过来，拔出剑对着远夏。 这是他第一次拔剑，却是对着自己的朋友。 “你为什么这么做？你到底要干什么？” “对不起……我是迫不得已。” 远夏惭愧万分，心里有如千刀万剐。 “王后给了你什么好处？” “如果我不杀了你，他们就会杀了苏默！” “苏默？……” 夜曜还没理清头绪，远夏就提剑冲了上来。 “别怪我！” 他感到一切难以回头，突然有了勇气，狠狠地砍向夜曜，痛苦地大叫着。 “不是我要背叛你！……是苏默说走了嘴！……” 两只剑碰撞在一起，清脆作响。 夜曜的剑术曾经被老仆指点过，行云流水，移动时有着无数的黑色剑影，让人眼花缭乱。 “她说了什么？” 远夏喊道：“王后知道了你会幻影分身，你是暗王纯血，一定要追杀你！” 夜曜忽然懂了。 一个卑微的女仆，夜曜从前都没正眼瞧过她，就是被这么一个小人物，害得全境追杀！ “亏我还拿你当朋友……把自己的秘密都告诉你，你们两个人，真是恶心到我了！” 交手了几次后，远夏发现不是对手，连忙转身就逃。 夜曜刚想去追。 江胡突然，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 “夜曜！你别打了！快来看看老仆吧……老仆，他不行了！” 夜曜的脚步晃了一下。 远夏就这么逃走了…… 那个曾经最好的朋友，此时背对着他，狼狈仓皇地跑着。把他留在一片漆黑的夜里。 老仆的喉咙被刺穿了，一手捂着，指缝间的鲜血渗出来。 双眼望天，茫然地哽咽着。 夜曜扑倒在地上，一手托起老仆的后脑勺。 “老仆……你……” 老仆摇摇头，示意夜曜，他没救了。 他颤抖着，一只手在草地上摸索着，碰到了夜曜的手。把一个东西，塞进了他的手掌心里。 夜曜感到了一阵冰凉。那是一个硬币大小的，坚硬的家徽。 老仆艰难地说着： “我们家世世代代，都效忠于暗王，到我，是最后一个了……这枚家徽，是暗夜先祖，留给我的先祖的。暗夜血脉，已经断绝上万年了。但是，你却出现了。你的来到，是一个奇迹。也许外来人，真的会改变这个世界……” “什么意思？”夜曜不解。“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是暗王的继承人。” 老仆用尽最后的力气，眼里闪烁着坚定。 “你是暗夜家族的希望……我的小主人，愿你在黑夜中闪耀。我没办法再陪着你了，你要尽快成长起来……我的，暗王……” 说到这，老仆的眼皮缓缓闭上。 他靠在夜曜的怀中，幸福而安详地辞世。 夜曜痛不欲生。 脑海中反反复复地出现那个画面：石头城里，老仆从喷泉广场的那一端走来，提着拐杖，用手帕轻轻擦着汗，顶着炎炎烈日，一遍又一遍，向他走来…… 直到这一刻才发觉，失去了多么重要的一个人。 夜曜哭喊着。 同时，体内有什么界限被冲破了。 隐藏着的血脉力量觉醒了——100%暗夜纯血。 所有背击、偷袭、暗杀、致命一击，增加暴击率200%。 致命一击，首次出击致死率：70%。 一股汹涌而古老的暗潮，涌过他的每一条骨骼、筋络。自灵魂深处，发出的呐喊，牵动着他的心跳。 也牵动着，这片大陆的命脉。 他将手里的家徽，拿到月光下。 银色的家徽，正中雕刻着一把利剑，剑尖指天，在黑暗中闪耀着熠熠寒光。 龙城里。 苏默跪在大殿上。 她哭花了脸，抽泣声惹人心烦。 “求求你，王后殿下……不关远夏的事，饶了他吧……” “养了你们一群吃里扒外的贱种，居然敢欺瞒我！” 王后怒不可遏。 巫轩辕垂手站在一旁。他的眼睛亮了，异常兴奋，窃笑着走到苏默跟前。 “你可看清楚了？当真是个黑影？” “我，我没看见。但远夏说的，他与一个黑影面对面下棋！” 巫轩辕露出了颇有深意的笑。 “他一定是暗王纯血。幻影之术……传说中只有暗王才会使用。隐藏得可真深，不愧为最隐忍、最冷酷的血脉。就在您眼皮子底下，却没发现他的图谋……” 远夏此时也逃了回来，哆嗦着呆立在殿柱旁。 他在和女仆苏默私会时，为了炫耀自己的见多识广，一不小心说了夜曜幻化黑影的事。 秘密就这样泄露了。 他告诉苏默，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但是苏默转头就告诉了别人，也是为了图一时嘴上的快乐…… 远夏自知有愧于夜曜。 但他希望夜曜死。因为夜曜一死，就再也没有人会责怪他了。 众贵族纷纷议论： “厨师长死的那天，就只有他不动手。夜曜身边有个老仆，也是来自日暮之地的，和厨师长好像是相识，看来，他们都是串通好的……” “夜曜早就有心叛国，他包庇厨师长的原因也是这个……” 众口铄金，落井下石。 墙倒众人推。 他在时，那些人没有机会说他的坏话。他不在了，位置空出来，有无数的人想坐，都恨不得他再也不回来。 巫轩辕转动着手中的水晶球，不祥的烟云笼罩其中。 烟雾渐渐一团漆黑，一轮猩红的血月，高高升起。 “暗夜之血——恶魔之血，诅咒之血！自古流传着一个预言，暗夜之血觉醒时，血月高悬，黑白颠倒，鬼魅横行，毒虫爬满大地，世界因此毁灭！……” “毁灭世界？”众贵族骚乱起来。 “来人啊，来人啊！” 王后气得大嚷。 “杀了他！给我杀了他！全境追杀！立即！马上！——把所有暗王的血脉、狮王的血脉，给我通通杀光！这些血脉，都是与龙族争天下的祸害！” “不能走漏风声！……” 巫轩辕忙说。“若是黑暗城知道，他们的纯血还在，一定会起兵拥护。我们派些人在路上拦截！” 龙嫣扼制住心中怒火，握紧了拳头。 “与我龙族为敌，全都不得好死！” 第88章 逃亡 海岸线已经被封锁了，各个关卡都收到了夜曜的通缉令。 罪名是：串通厨师长叛国。龙嫣很狡猾，没写他是暗夜纯血，这个消息目前还没人知道。 将老仆埋葬以后，夜曜和江胡走东南小路，深夜里来到了龙城外的村子。 他以前，常收购这里的食材。 拴好马，敲开一家熟人的门。 门半晌才开，走出一个朴素的农民，提着小油灯。 “啊，是会长大人，您……怎么这么晚过来？” “抱歉打扰了。贩运回来，和商会走散了，离龙城还远，能不能借住一宿？” “哦，好好……这有什么不行的，两位不嫌弃寒舍的话。” 农民很高兴，因为夜曜是个大人物，巴不得沾沾光。 通缉令的事他还不知道。 屋子很小，外间是桌椅和厨房。里间半敞着的门里，看见一张木床上，他的妻子和几个孩子挤在一起。 夜曜闻到那间小屋里散发出汗臭味。 “我们睡地上就行，明早就走。” “那怎么行，我先领老婆孩子，去亲戚家住一晚。你们就睡里屋吧。” “那太打扰了，您不必客气了，我们睡地上，没关系的。江胡，铺睡袋吧。” 江胡从背包里拿出两人的睡袋。在野外旅行，这种东西是必不可少的。 农民也没再客套。 他困极了，转身回屋时，对床上的妻子说： “夜曜大人来我们这里了……” “真是仙人下凡，可仔细照顾着，别怠慢了……” 这一夜，十分难熬。 想起老仆的死，想着远夏对自己的背叛。 一晚上都没合眼。 他的失误。 会让身边的人一起遭殃，甚至葬送性命。 他尤其憎恶的，不仅是远夏。 而是那个苏默……原本以为，她是无关紧要的人……甚至从前，连正眼都没看过她一眼。 就是这样的人，一句话，就决定了自己的生死。 心里，有一片地方塌陷了。 筑在那里的美丽城堡、夏天、橘子树，都崩碎成一小块、一小块，散成尘埃，坠落向深渊里。 第二天一早，趁着农户没醒，夜曜就叫起了江胡。 在桌子上留下两枚金币之后，出门继续赶路。 打马到村口。 有农民正在翘首等着老仆的车，却不见来。 却看见夜曜，从村子里走出来，很是奇怪。 依旧欣喜地打招呼： “那不是夜曜大人吗！” “夜曜大人，您这么早就来了？” 一个大婶说： “我们的食材准保新鲜，都准备好了，不怕您货比三家呢！” 地面摆着一排排菜筐，里面的胡萝卜鲜艳极了，白菜叶子阔大水灵。 夜曜连头也没回。 加快了马蹄，避开人们的视线，载着江胡匆匆走了。 村民都很疑惑。 “怎么了？夜曜大人怎么走了？” “地位高了，怕是看不上我们了！” 来到大路上，就甩开马鞭，催促着骏马疾速狂奔。 一路颠簸之中，江胡不安地抓着他的后背。 “你打算怎么办，我们要去哪啊？” “有一个地方。” 夜曜昨晚考虑了很久，终于决定下来。 “啊？哪里？” “黑暗城。” 江胡一听这个地名，腿就软了。 “黑暗城……隔着十万八千里呢，从这里怎么去黑暗城啊？而且，可是要横穿荒原啊！” “只有那里可以去。” 兽潮以后，龙城没有支援黑暗城，那里的人正对龙城不满呢。 “我在那里有一个姐姐，她是暗夜家族的，可以去投奔她。” “暗夜家族？你是暗夜家族的？” “我不是。” 江胡笑了，撅了撅嘴。她就知道，夜曜口是心非。 “昨天听老仆说了，你是暗夜纯血。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烂在肚子里，我也不会说的。” 龙嫣追杀他，就是因为这个，就像她曾经迫害赤炎纯血一样。 “到了黑暗城，也不能说。”夜曜说。 “为什么？” “因为还不确定，是敌是友……” 黑暗城有狼王，怎会接纳他？夜辉曾经表示过，要推举小儿子做接班人。 竞争如此残酷，没有势力的“纯血”，反而会成为别人的目标，死得更早。 中午时，他们路过一家酒馆。 一队身穿龙城铠甲的士兵，刚刚从酒馆前门走进去，腋下夹着一捆通缉告示。很快又出来了，又向临街的其他店铺走去。 “龙城的士兵，行动真是快啊……” 夜曜和江胡，就躲在酒馆对面的树丛里。直到那些人走远了，才走进去。 他们是从酒馆后门进去的。 下了马，有伙计把马牵到马厩去。 柜台后的老板娘，正忙着卷起一张悬赏令，见夜曜走了进来，她款款地站起身，摆出殷勤的笑容。 “呦，这不是夜曜大人吗，稀客稀客呀。” 夜曜把一叠10枚闪闪发光的金币，摞在一起，拇指和食指按在桌子上。 “给我弄点吃的。” 老板娘眼睛直放光。 “出手就是金币，不愧是城里的贵族老爷！” 她怎能不认识夜曜呢，低声说： “你到底犯了什么罪呀，王后为什么一定要抓你？” “我也不知道。”夜曜高声说，“王后的心情谁能料到呢！今天打雷下雨，明天就阴云转晴、阳光万里，跟我闹情绪呢。瞧着吧，用不了多久，她就敲锣打鼓把我接回城去了！” “说的也是啊，哈哈哈，您福星高照。”老板娘立即笑颜如花，“我就说嘛，您早晚会回龙城！到时候，免不得您多关照呢。” “通缉令上赏金高吗？” “5万……” 夜曜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宝石，手掌遮挡着放在桌子上。老板娘也一样，用手掌一扫，将宝石收了。 “懂，懂！我肯定不会告发您，但您多留意，店里人杂。”老板娘说。 夜曜一直小心地盯着前后门，锐利的目光来回扫着。 “悬赏令画得像吗？” 她把悬赏令悄悄从柜台下面扯开一角，给夜曜看。 夜曜看见，人像画得和自己一模一样。 就算从没见过自己的人，也准能一眼就认出来。 “画得怪好看呢……”老板娘咋咋舌：“不是我说啊，您这出门在外的，也不乔装打扮一下，换身行头……” “哈哈。”他朗声笑道，“用不着乔装，这方圆之内，谁不认识我夜曜啊！” “也是。您商会的马车，每天都从这条街上过呢，羡慕死个人了。” 第89章 家人们，辛酸谁懂啊? 嘴上这么说，夜曜心里想的却是： “换身行头？怎么个换法？让我穿穷人的衣服，我才不干呢。” 人靠衣装。 就算流落街头，当乞讨，也不能换衣服！ 这是他的尊严。他的体面。 死，也要昂着头死。 手指敲打了两下桌子。 “有什么吃的，拿上来吧，再给我准备点路上带的。” “好嘞！早上新猎来的兔肉，刚熏烤的，还有牛奶。再为您准备面包和肉干路上带着，您看行吗？” “多装点。” 夜曜说着，反身向酒馆内寻找桌椅，在角落里坐了。 酒馆里的人屏气凝神地看着两人坐下，就又哄嚷起来。 店员很快端上了面包牛奶，还有一大盘熏兔肉。又将一个塞满了干粮的大布口袋，搭在江胡的椅背上。 江胡的肚子，饿得咕噜叫了。 她大口吃了起来。 夜曜从桌面下，数着口袋里的金币。“从商会出来，只带了这点钱……估计商会里的人，凶多吉少了。” 他也不敢回去看，自己回去，又能帮什么忙呢。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再大手大脚的花钱，是不行了……要是有人来杀我，你也打不过，就带着行李逃吧。” 江胡一听，到嘴里的面包也无力嚼了，她瞪大了眼睛。 “我可是女侠呀，怎么能逃呢！我们现在也算是患难与共了，我得保护你！” 这时，一个粗声大气的骑士横身过来，一杯啤酒重重摔在夜曜的桌上，啤酒沫溅了夜曜一脸。 “你就是夜曜？” 夜曜没回话，静静看着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听说，天底下就没有夜曜得不到的商品？” 他爆发出一连串的笑声。 “啊哈哈哈哈哈！……” 酒馆里的人，也跟着哄笑起来。 “你也有今天啊？你肯定没料到，自己会落到这种地步吧，像条丧家狗一样，被赶出龙城了！……哈哈哈！” 这些人，是嫉妒。 就算和你无冤无仇。 但是看见你从高处跌下来，也要来踩上一脚。 酒馆里的人笑得更加起劲了，他们添油加醋地议论起来，你一言我一语。 “是不是凭脸蛋，让王后喜欢的啊？哈哈哈。” 夜曜继续吃着东西，没理会。 他对江胡说： “快吃吧，吃完赶路。” “哦。” 江胡埋头吃了起来。 刚才“女侠”的气概，全都消失不见了。 那个骑士更过分了，一屁股坐到了桌子上，把餐盘都挤到了一旁，剑横在腿上。 “怎么，瞧不起我们这种人，不屑和我们说话？不会吧，龙城里最风光的大商人，养尊处优的夜曜殿下，就吃这些东西？不会连酒都点不起吧？来来来，要不要尝尝我这一杯！” 他一扬手里的酒杯，泛着啤酒沫的酒水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啪”的一声洒在夜曜的餐盘上。 面包和肉，都被淋了酒。 江胡一声都不敢吭，呆呆地望着，往嘴里塞着吃的。 夜曜拿出随身的手帕，点拭着脸上和手上的酒。他的姿态依然优雅镇静，和往常一样。 心里却知道，回不去从前了。 看骑士的打扮，应该是那种碰运气的雇佣兵。吃了上顿没下顿，身上铠甲都是拼凑来的，没一件整套的东西。 夜曜心里暗骂：没主子的野狗。 但脸上不表现出来。他可不想在这里惹麻烦。 能忍则忍，不能忍……就拼命忍。 “夜曜！是你啊，还记得我吗？ 这时候，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 一个瘦弱的骑士挤过人群走了过来。 和夜曜装作熟络的样子。 夜曜愣愣地看着他。 不记得在哪里见过，应该是……从未见过。 瘦骑士努力地朝夜曜眨了两下眼睛。 “哦，原来是你啊。” 夜曜立即会意，他顺势说。 瘦骑士拍着夜曜的肩膀： “真是好久不见了，上次的事，还没来得及和你道谢，我们去那边说吧……” 夜曜站起身，和他往后门走。 “是啊……” 江胡忙抹干净嘴巴，提起行李跟上去。 从后门出去，直接到了马厩。夜曜解下马，回头对骑士说。 “真是多谢你。” “没关系，你要走哪条路？也许顺路？” “我要离开龙城，没想好走哪条路。” “哦，那就不送了……” 瘦骑士眼神一狠，迅速抽出一支匕首，猛地向夜曜刺过去。 夜曜惊恐闪身。 匕首划破他腰间的衣服，一阵钻心的疼，血点渗了出来。 他后退两步，这还是他第一次受伤。 伸手抽出了剑，左手握着剑鞘。 “你是来拿赏金的？” “那当然！” 这时候，酒馆里脚步声匆匆，一群冒险者全都提着武器走了出来，之前挑衅的壮汉大声说： “你小子真狡猾，想把赏金独吞了！” “要是真在酒馆里打起来，还不得被你们抢了！……” 夜曜趁瘦骑士说话，一剑朝他头上劈去。 左手的剑鞘挥起来，一下打在他的下巴上。 “哎呀，打我上巴！我劝你耗子尾汁！” 他捂着脸，弯下腰。 夜曜又一脚踢在他的膝盖窝后面，他腿一弯跪倒在地上。 “上马！” 趁这时，江胡迅速解开了马的缰绳，连滚带爬地爬上马背。 “别跑！你的赏金可是不少呢！” 一群人呼啦啦追过来。 “比这个多吗？” 夜曜从钱袋里抓了一把金币，用力撒在了地上。 他们犹豫了一下，停下来，弯腰争抢起地上的金币。直到最后一枚金币捡完，才提着剑去追夜曜。 两人的马，飞快逃走了。 一路上，这群人追杀过来。夜曜将剑归鞘，抽出行囊里的一把弓。 拉开弓，向后射去。 箭筒里的十支箭，几下就射光了。 幸好马跑得快，追杀的人都是跑步追来，很快被甩开了。 野外和乡村中的小路曲折极了，他们避开了大路，钻进树林中，渐渐辨不清方向了。 一路上低头躲着树枝，不知跑了多久。 估计着那些人不会再追上来了。 找了一块地方，下了马，两人坐在树下歇息。 想起刚才的一幕，夜曜才觉得心惊胆战。 没想到瘦骑士，看起来是个好人，却歹毒心肠。 和远夏一样，人心真是难测。 以前，从没真刀真枪和人较量过。虽然老仆教过他剑术，但是直到昨天，才认真挥舞了几下剑。 柔弱的手腕，已经受不了了，微微地红肿起来。 第90章 缝衣服 前面林外，就是一条小河。流水潺潺，马儿走过去，静静在河边喝水。 夜曜坐在树下，依靠着树干。 他一直捂着腰间的伤，此时低头去看。 血早就止住了，幸好伤口很浅。但是衣服被划破了一个大口子。 他皱着眉。 **似乎看出他的心思。她坐在前头的一片草地上，扳着两个脚丫，忍俊不禁。 “都什么时候了，还心疼衣服？脱下来，我给你缝！” 夜曜扭头到一旁。 “我从来不穿缝过的衣服。” “都什么时候了，还放不下贵族老爷的身段！” “我连款式旧了的衣服都不穿。” “死要面子活受罪——你不脱我就抢了！” 她像只摘香蕉的猴子一样，张牙舞爪。 “好了！” 夜曜很不喜欢女孩子这样胡闹。又害怕她真的扑上来，只会让自己尴尬。就脱下外套，扔给了她。 **拿去河边洗干净了，回来坐在草地上缝补。 “你随身带着针线？” “女孩子家，当然得带针线。” “小弟弟又不是男孩子了。” “你，又提这个！”她七窍生烟。 转瞬，一种幸福感涌上心头，慢慢低下脸去。 “咱们这是不是，患难与共了？” 夜曜没理她。 她又说： “你又和以前一样了……” “什么样？” “就是，说话不那么严肃了，不一本正经了。” 夜曜头靠着树干。 半晌，他说： “也没有什么能让我严肃的事情了。” “对了……你那个黑暗城的姐姐，靠得住吗？” “只见过一面，不知道，只能碰碰运气。” “都说，经历过生死的两个人，感情最深了，咱们以后就是生死之交了。” “你和行礼、和马，是生死之交。” “去你的吧！” **抓起一把草屑扬过来。 阳光静静地照耀在枝头，摇落一片光影，鸟鸣唧啾。 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清爽宜人。 抬头望着小小的一片蓝天。 心想：“要不是逃难，该有多好啊……” **难得长了心眼，为夜曜出谋划策。 “我听说，每个城堡的王，都是由纯血继承的。就像，龙城有龙邪，耀阳城有狮王……按理说，你是暗夜纯血，应该由你来继承黑暗城。” “谁告诉你，我是暗夜纯血？” “咳，又没有外人，你就说呗！” “你不要再提了，黑暗城那边，没准也是个龙潭虎穴。我就装成个普通人，韬光养晦。” “什么光？什么会？” 夜曜瞪了她一眼。 “那些知道我是纯血的人，早晚都得除掉……龙城里，远夏、苏默，龙邪、龙嫣，应该都知道了。巫轩辕一定也知道。” “你不想拥有黑暗城吗？” 夜曜浅浅一笑。 “就凭咱俩？” **挠挠头，无言以对。 “凭咱俩，有点费劲？……” 衣服缝补好了，速度出乎意料。 她高兴地提起来，展示给夜曜看。 “快！穿上看看！” “缝过的衣服还怎么穿……” 在她的催促下，夜曜很不情愿地穿上了。 他刚想挑毛病。 翻找刚才被划破口子的地方，竟然找不到了。 “这是缝过的？针线的痕迹呢？” “这不是缝补过的，这是我变魔术变的。你们这些有钱人，就是太浪费了。缝过的衣服怎么就不能穿？你看，不是照样能穿吗！” 夜曜轻轻笑了。 “想不到小弟弟还会门手艺。” “哼……” **站起来。 活动活动身子，扭转了手臂，又向两侧弯了弯腰。 向前望望，树林外是一片小麦田，磨坊的风车在吱呀呀地转着。 “那里有小屋！……我们去借宿？” “不知道他们人怎么样。” “如果他们出卖咱们，怎么办？”**问。 “那就杀了他们！” **大笑：“你下得去手吗？” 夜曜无奈地耸耸肩。 “下不去。” 村民们没有让这两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进屋，但同意了他们住在风车磨坊里。 磨坊顶层，有个小阁楼。 里面空荡荡的，积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地面又硬又冷。 两人在地上铺了层稻草，又铺了睡袋，蜷缩着难以入睡。 夜里，半梦半醒间。 忽然听见外面有马的嘶鸣，夜曜一个激灵翻身起来。 推醒了**。 小窗格外面火把摇曳。 朝外看去，五、六个农民拿着武器，偷走了拴在外面的马，又跑上了磨坊来。 两人慌忙卷起铺盖。 夜曜拔出剑，向下面跑。 正迎上第一个冲上来的农民，剑光在黑夜中一闪，从他的额前划过。 “啊呀！” 那农民吓得抱紧了脑袋。 夜曜立即停下了剑，他一脚踹向那人的胸口。那人从狭窄的楼梯上滚落了下去，压倒了后面的几个人。 后面的人喊着，火把的光在墙壁上慌乱地摇曳。 “他就是王后要找的通缉犯！抓住他们！” 夜曜提着利剑，逼退着想要上前的人，带着**一步步走下楼梯。 “别过来！” “不许走！不能让他们逃了！” 螺旋台阶，又下了几级。 突然，夜曜把竖立在旁边的破旧门板，向他们扔去。又和**一起朝一楼的窗外跳去，滚落在外面的一垛干草上。 “快跑！” 夜曜牵住**的手，拉着她一路飞奔。 高举火把的农民们，跑出磨坊，不停地追赶。 “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黑暗的旷野中，一夜奔逃。很长一段时间的梦里，他都会梦见这一刻，惊吓着醒来时一身的冷汗。 因为失去了马，也错过了去黑暗城的最佳时机。 黑暗城，挚爱堡。 二女儿笙兮，趴在夜辉的腿上泣不成声，狼王在室内来回踱步。 阴暗墙角里，一张小床上，惨白的被单下方，一个娇小的女孩胸口起伏着，奄奄一息。 狼王掀开被单，看了一眼，那是一张如死灰般的面容。 “幸好毒全被清出来了。”夜辉说，“只是背上的箭伤太严重。高烧一直不退，会好起来的。” 笙兮哭得更厉害了。 “沈修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没有她……” “你们到底干了什么？怎么会被龙族的守军追赶？” 笙兮吓坏了。 “我们只是，到那附近去玩了……” “那些龙族！”狼王握紧了拳头。“欺人太甚了……兽潮攻城时，他们不帮忙，守军还要隔三岔五来搜刮一回！” 第91章 日暮村的大火 夜辉说：“他们现在无法无天了。前不久，王后刚杀了个厨师长，被乱刀捅死的。只因为酒后糊涂，说了几句暗王的话！” 笙兮抹着眼泪：“我就是看不惯龙城的守军……” “关你什么事，小孩子不要管太多！”夜辉说。 “这样的联盟有什么必要。中土的象城，已经有要独立的心了。兽潮时，西南边境上的城池，都是象城援助的，象城主暗地里笼络了人心，我看中土马上就要四分五裂了。”狼王说。 正在这时，窗外有一片火光升起，浓烟冲天，狼王回头望去。 “怎么了，哪里着火了？” 外面慌慌张张，跑进来人报告： “城主大人！不好了！” “什么事？”狼王正色问。 “日暮村……着火了！龙族的守军，突然来放火，正在杀人抢粮食呢！” “什么？” 笙兮的表情愣住了。 狼王和夜辉走到阳台，向城堡外一望。 火光长龙一般，连成一片，在茫茫的黑夜之中，这火光十分醒目，正是日暮村的方向。 “可恶的龙族！我们没有招惹他们，为什么来烧我的村子？” 狼王气坏了。 “事情总会有缘由，不会无缘无故。” 夜辉突然反应过来什么。 转过头来质问笙兮： “你到底干了什么？” 笙兮嘴唇颤抖。 “我们……我们……” 她不得不说了，低下头，一五一十地全说出来： “我和沈修，骑马到外面玩……路到驻军的营地那里，正好看见他们开仓取粮食。白花花的，那么多的粮食……他们又吃不完。日暮村的村民，却要忍饥挨饿！我心里难受…… 我们就偷偷溜进去了，装上一车粮食拉走了，全分给了日暮村的人！……驻军追上来了，朝我们放毒箭。是沈修用身体保护我，才逃了回来……” “什么……你劫了龙族驻军的粮仓？”夜辉愣住了。 她沉下声音说：“瞧你们干的好事！” “你吓唬孩子干什么？”狼王护着她，“龙族做什么，哪有什么缘由，他们就是暴虐成性！龙邪帝是一个暴君，龙族人也一样，想杀谁就杀谁，想放火就放火！还不是全凭高兴？” 笙兮后悔极了。 “都怪我……我没想到会这样！……会害村民们！……” 狼王说：“她们是好心，归根到底，是龙族那帮狗杂种！” “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日暮村保不住了……”夜辉痛心疾首。 她呆呆地看着夜色中的大火，想着火中无数凄惨的身影。 这火，燃起了她心中的愤怒。 突然说： “老狼，我想打到龙城去！……我们打到龙城去吧！” 狼王连忙拦住她：“这种话怎么能随便说！” “我可不是随便说！”夜辉立起眼睛，“我们已经忍了多久了？……拿我们失落之地的人命，不当命吗？村子说烧就烧了……” “你以为我不想？我也早就恨透龙邪帝了，可是我们有胜算吗？” “有！祖厉被派到荒原上去了，龙城现在没有大将，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狼王一愣。 “祖厉不在龙城？” “对，祖厉不在龙城！龙邪要对付血刹军团，只能把最高的战力派到荒原上去。龙城现在是防守最薄弱的时候。老狼，放手一搏吧！” 狼王皱紧眉头，沉思着。 “黑暗城离龙城这么远……我们能在祖厉返回以前，赶到那里吗？” “我们走的是大道，祖厉一旦进入荒原，周围全是妖魔，他走走停停，会花更多时间。我们有全大陆最厉害的骑兵，一定比他更快！——” 狼王还在犹豫。 “做这个决定，要问黑暗城的人是否同意。要带那么多的战士出征……这件事，做了，就不能回头了。” 夜辉等不及了： “老狼！不能再忍了。兽潮一过，龙邪又要扩张土地，到时候，他更强，我们一辈子都翻不了身！难道眼看着，他把我们逼到绝路上吗？借着日暮村的这把火，黑暗城上上下下这么多人，肯定都会支持我们的，只等你一句话！” 狼王沉着脸，手慢慢扶住剑柄，目光坚定： “既然你下定了决心，黑暗城要全力以赴了！” 听说每一个穿行过荒原的人，都会蜕变。 东土的失落之地，是一片混沌而荒凉的黑色土地。 曙光破晓，一片苍白。 远远的地平线上，一人一剑，浑身煞气，从黑夜中走来。 他是第一个，只在夜间穿越荒原的人。 妖魔在白天熟睡，一般人会在白天行走，晚上栖息于树上。 但他不一样。 在夜里，他的视力甚至超越那些瞳孔散发幽光的妖魔。身披黑色的斗篷，躲在幽暗而隐秘的角落里，死神一般冷静地洞悉着。 夜晚能让他的头脑冷静。 抬起眼，眸中闪动紫光。手中利剑上缭绕着漆黑的烟雾，剑尖“嘶嘶”作响，如舔血的幽灵。 龙城的游骑兵不断追杀。 大大小小的战斗发生了无数。 这一路上，与妖魔的厮杀，让他的眼底，渐渐沉淀了冷厉。 江胡匆匆忙忙地跟在后面。背上高高的行李如蜗牛的壳，叮当作响。 “再过一条河，前边就是挚爱堡了。”她说。 双手扯住在风中抖动的地图。 一直追在身后的游骑兵，忽然隐匿了行踪。 但夜曜知道，他们还在附近。 “真不死心，一路追到了这里。” 要是没有他们一路追赶，夜曜也不会有勇气穿越荒原。 他将寒冷的剑尖垂下，听着风中的动静。 江胡左顾右盼：“他们到哪去了？该不会是到了暗夜家族的领地，就不敢靠近了吧？” “不会。”夜曜摇摇头。“龙族从来不把其他家族放在眼里。前面那座桥，是必经之路，他们一定会在那里埋伏。” “怎么办？” 他提剑向前。 “杀了他们。” 脚步轻踩过厚厚的腐植，穿过枝杈歪斜的枯槁树木。张望着寂静诡异的迷雾，远处寒冷的河水声越来越近了。 “拿着它。” 夜曜将匕首，抛到江胡手上。 “我不会用。” 夜曜抬头望天，黑暗如厚重的纱，笼罩在昏暗不明的树林之中，天顶挂着一弯清冷的月亮。 第92章 前往黑暗城 东土上，几乎分不清白天黑夜。 永远是昏沉沉的。 “用刀刃反射月光，去晃敌人的眼睛。”他简短地说。“夜晚即将逝去，桥边就是他们的坟墓。” “我打不开！” 江胡在刀鞘上用力较着劲，那镶满宝石的鞘纹丝未动。 “喊它的名字。” “永月之辉！”江胡喊道。 一截雪白的刀刃被抽了出来。明目刺眼，吓了江胡一跳。 她忙用手遮挡眼睛。 强盛的月光中，刀刃蕴含了无穷的力量。 一瞬间，一阵似有似无的歌声，徐徐缭绕在她的耳畔，那是来自古老暗精灵族的低语。 江胡揉了揉耳朵。 “还愣着干什么？”夜曜说。 她确信这歌声，只有自己听得见。 果然和夜曜预料的一样。 他们刚走到桥上。 一群游骑兵就钻出草丛，迎面冲了过来。另一群，从身后的树丛里包抄他们。 带头的龙族人十分嚣张： “中埋伏了，束手就擒吧！” 夜曜不慌不忙，低声对江胡说： “我说行动，就用刀晃他们的眼睛。你晃一个，我杀一个。” “好。” 对方的弓箭手已经搭弓在弦。 “咻——” 向夜曜的肩膀射来。 夜曜的身影化作一团黑雾原地消散。江胡回头时，只看见插在桥面上的那截箭。 “行动！” 他缥缈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 白光一闪，瞬息之间。 第一个于黑暗中丧命的，就是那个弓箭手。 他只觉得背后一凉。一个黑影飘到了背后，瞬间就被利剑环住喉咙，割裂，闷哼一声扭头倒地。 剑速快到，鲜血都没来得及喷洒出来，伤口还闭合着，他就倒下了。 江胡哆嗦着，拿稳匕首。 又一条白晃晃的光照过来，正照在带头那人的眼睛上。 “该死，我什么都看不见了！杀了那个女……” 话没说完。 夜曜的身影就凭空出现，从脚底的地面上冒了出来，剑尖精准地贯穿了他的喉咙，接着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我该晃哪个人啊？” “随意！” 江胡继续用白光依次滑过敌人的脸，白光如死神的标记，被照到的人，立即就会被一把利剑穿透。 喉咙、心脏、眉心，剑剑致命。 龙族士兵，一个接一个从桥面上摔落下去，落进冷冽的河流里。 后面的骑兵们下了马，借着黑暗，潜伏在桥头的草丛里不敢现身。 黑暗和未知的恐惧，使他们发慌。 “看清那小子的身影了吗？” “没有，什么都没看见！” “该死的，他居然是刺客！” 天色，被破晓的曙光渐渐照亮，月影稀薄，这是最后的时机了。 江胡手中匕首上的光芒，也忽然黯淡。 她将匕首高举过头顶，大声喊道： “永月之辉！” 像是散发出最后的能量。 一缕光束映照在圆形的范围内，所有隐藏在草丛里的人，都暴露在一片白光之下。 只有夜曜，藏身在光芒背后的阴暗里。 他依次经过敌人的身后，悄无声息地出剑、收剑。死神一般无情，将他们的性命收割。 白光散去…… 他飘荡着的黑袍，又重新显现出来。 站在桥的中央。 阳光渐渐穿透了林间的薄雾，夜曜失去了鬼魅般的移动速度，缓缓走到最后一人的面前。 那人跪倒在地上，浑身哆嗦。 “王后为什么追杀我？”他问。 剑尖在经过鲜血的洗礼后，更加锋利无比，眼底冰冷无情。 “因为你的血脉是被诅咒的血脉！巫轩辕大人有个预言，说你觉醒后，将毁灭世界！” “毁灭世界？……” 该死的巫轩辕！……胡说什么！ 什么毁灭世界，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逃不出去的，另一支追兵已经到了！很快就会包围这里！” 夜曜毫不留情地一剑刺下。 最后一个敌人倒下了。 江胡松了口气，将匕首小心翼翼收起来。 这把匕首，还是祖厉送的。 要是没有它，夜曜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出荒原。 他擦拭了剑身上的鲜血，重新归鞘。 两人跨过了桥，向前走去。 日暮村，是黑暗城前面的一个小村庄。 太阳到这儿就落山了。 ——这是它名字的含义。 从这里再往东走，大地被黑夜主宰。魔界的尽头，是一片永暗。 夜曜亲身体会到了，这个说法一点也不夸张。浓重的云层，笼罩着天空，日影昏昏暗暗。 两人在一处酒馆里歇脚。 没人认识他们，可以放开了吃喝，点了一大桌酒菜。 气氛闹哄哄的，今天酒馆里，充满了愤怒与戾气。 醉醺醺的客人们，正在咒骂暴君和龙族： “农田全被毁了，我们还能干什么去！” “起兵造反是早晚的事！” “就看狼王的意思了！” “火焰剑准会同意！” “到时候，让曦诺做龙城的城主？” “我看，还是狼王大人做城主，他稳重。” “曦诺大人心地善良，以后还得看曦诺大人！” 有的声援狼王，有的拥护曦诺，争得不可开交。 夜曜侧耳听了一会。 “我不太明白那个士兵说的话。” 江胡喝了一口汤，将馒头咽下去，接着说：“他说你的血脉，会毁灭世界，是什么意思？ 夜曜摇摇头。 “你看我像是会毁灭世界的人吗？” “不像。”江胡笑笑，“世界别毁了你，就不错了。” “仅凭一个预言，就定人生死。那个巫轩辕，也是可恶。”夜曜说，“我虽然不是菩萨心肠，但毁灭世界也太扯淡了。” “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江胡端起碗来，咕嘟咕嘟喝起来。 “就怕有人信……他们把预言说成真的，散播出去，我就完了。不就是想造谣我，把我置于死地吗。” “咱们都逃得这么远了，王后逮不着咱们了！” “要是黑暗城不肯收留，还得另寻去处。” “跟我回桥城种田吧！” 夜曜一听到这话就头疼。 让他种田？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我不种田。” “怎么啦，我以前在桥城就是种田的，大小还是个田官呢！安安心心种田有什么不好的？反正你现在也不是什么商人了，还是通缉犯，摆什么架子嘛。” 她翻了翻白眼。 第93章 婚礼请柬 这时候，门口进来一个矮个子姑娘，帽子上有根五彩羽毛，是使者的象征。 她用混杂着桥城口音的黑暗语，和老板问了声好。 江胡立即扭过头去。 她拍着夜曜的手背，激动极了。 “桥，桥城的！……没想到在这儿能见到老乡！”她嘴里的馒头差点没噎住，“唉，唉，你看。门口那姑娘……她的衣服，是桥城的衣服，地地道道的桥城人！” “桥城的，来这干什么？” “使者嘛，使者哪都走，到哪儿都受欢迎。这样的人会很多种语言的，你可别小瞧了。” “老板，还有位置吗？” 使者姑娘熟练地说着本地话。 其实，桥城话，海这边也听得懂。是种有独特乡土口音的，混杂着些神域地方词汇的语言。 老板生硬地说：“没位置了。” “这有！这有位置！” 江胡跳起身来，大声招呼她。夜曜来不及阻止。 他狠狠在桌子底下，踹了江胡一脚。 “真是没心没肺，别忘了我们还在逃亡！” “你踹我干什么呀？都逃得这么远了，就别提心吊胆了——喂！来我们这桌吃吧！” 夜曜气个半死。真是没心没肺…… 使者姑娘扭过头。 她客气地微笑着，朝这边走来了，在江胡身边坐下。 江胡心思全在桥城姑娘上，根本不看夜曜的脸色。 “你是桥城来的？” “对呀。”姑娘看见她也很欣喜。“你也是桥城的？” “我到这边有段时间了。吃，吃，别客气，先吃我们的菜吧。你为什么来这边？” “送信。桥城上下正准备庆贺城主的婚礼呢，发请柬真是跑断腿了。” 婚礼。 夜曜的心头一颤。 是龙溪的婚礼。 他心灰意冷…… 桥城主林川和龙溪，真的要结婚了。 桥城上下，一定热闹得很吧。自己却流落到这里…… “你一个人吗？”江胡问，“一个人走这么远，多危险呐。” “不，我有护卫。看酒馆里人满了，就来问问有没有位置。附近也没别的酒馆了，他们在马厩里拴马呢。” 夜曜警惕起来。 护卫，她有护卫。 “我叫唐心，你们呢？”姑娘梳着两个俏皮的辫子，头上戴一顶结结实实的圆帽，像个大蘑菇，把头发和耳朵都包裹在里面了。嘴巴上有圈心形的白色绒毛。 她是妖族。有些地方的人，歧视妖族。所以她把耳朵遮住。 “我叫江胡，他是夜曜。” “别说我名字！” 夜曜又在桌子底下，狠狠踹了她几脚。 “啊！我又做错什么了？” 使者姑娘眼睛都瞪大了，声调上扬了八度。 “你是夜曜？……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夜曜！真的是你？……” 在这偏僻的地方，也能被认出来？ 在夜曜看来，这份激动很不正常。 一个桥城的使者，看见夜曜激动什么？ “天啊，你是夜曜，龙城里最大的商会？沙漠之眼，无价之宝？还有……还有龙嫣的义子？……关于你的传说真的是太多太多了，真是想不到，竟能在这里遇见本人！” 夜曜扭过头去，心烦意乱。 一路上，不是被人追杀，就是被人出卖，他已经不相信任何人了。 自己在通缉悬赏令上的赏金，足够买下这个镇子了。 这个姑娘既然消息灵通，就不可能还没听说自己被通缉的事。 她是演的，全是演的。 无意间走进酒馆、桥城的身份、奉承亲近，一定都是她安排好的，她一定居心叵测！ 总之，先离开这里为妙。 “我们还有事，不奉陪了。” 他冷冷拉下脸，站起身。 唐心用力拉住他的胳膊： “您住在哪里？我能去拜访吗？对了，我这里还有一个护身符，等我找找……” 她居然问自己住在哪？ 夜曜甩开她的手。对一个女孩子来说，这种力量过分粗鲁了。 “我不认识你，别跟着我。” 门外传来一阵不安的响动，街上的人们呼喊起来。 还未等酒馆里混乱，夜曜本能地加快了脚步，冲出了门，迅速逃走了。 “呐，就是这个了，送给你……” 等到唐心从背包里找到那个护身符，再抬起头来时，屋子里已经不见了夜曜的踪影了。 她的手停在半空，心里一阵失落。 街道上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火箭四处乱飞，街道尽头，传来了龙族语的喊杀声。 正是龙族守军火烧日暮村的那天。 马蹄所过之处，血流成河。 “发生什么事了？” 夜曜逮到一个惊慌逃走的本地人问。 “着火了！着火了！龙族来放火了！” “龙族？为什么？” “不知道啊！见人就杀，杀完人抢粮食，让把粮食都交出来！” 江胡三两步爬到树上，向远处望。 “是追我们的那些游骑兵吗？” “不是！他们穿的不一样，是另一伙！” “那就是龙族守军。”夜曜说，“他们在每一个领地都安插了守军，负责监管这里。一定是龙族和黑暗城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街上奔逃哭喊声一片。 很快，暗夜家族的黑甲骑兵，从另一个方向而来，包围了这里，与龙族厮杀在一起。 混乱中，夜曜和江胡一路奔逃，跑到一处高地上。 翻上高坡，回望时。 山脚下狭长的小村庄，如红色的长长飘带，沦为一片火海。 “看这个火势……房子不烧成废墟，停不下来。” “龙族好狠啊……” 江胡深刻领会到了他们的狠毒。 “那些村民全都被烧死了……” 之前落脚的酒馆也起了火，尖尖的房顶如火炬一样。 “不知道那个姑娘是不是平安……”江胡忧心。 “别管她，她自己有护卫。” 夜曜顾不上这么多。 两人没有停留，继续翻过一座座小山丘，向山坡上挚爱堡的方向跑去…… 天快亮的时候，两人才走出森林。 挚爱堡是修建在黑暗城外围，西南方的一座堡垒，古时是暗王的封臣。横跨在两山之间，如门户一般守住后方暗夜家族的领地。 夜曜与江胡，趴在高高的山崖上，向下眺望。 山谷中，红心与利剑的旗帜，插在每一处墙垛上，迎风飘扬。 大门紧闭，妖魔盘踞在四周的山涧中。 号角吹响，城门轰隆隆地打开了，一支军队整齐地出城。 骑在最前方的，正是威风凛凛的狼王。 身侧是夫人夜辉和大将军阿羡。 第94章 暗夜出征 天快亮的时候，两人才走出森林。 挚爱堡是修建在黑暗城外围，西南方的一座堡垒，古时是暗王的封臣。横跨在两山之间，如门户一般守住后方暗夜家族的领地。 夜曜与江胡，趴在高高的山崖上，向下眺望。 山谷中，红心与利剑的旗帜，插在每一处墙垛上，迎风飘扬。 大门紧闭，妖魔盘踞在四周的山涧中。 号角吹响，城门轰隆隆地打开了，一支军队整齐地出城。 骑在最前方的，正是威风凛凛的狼王。 身侧是夫人夜辉和大将军阿羡。 方阵一列列走出城门，后方众士兵抬着一个坐轿，上面孤零零地端坐着一个小男孩。 他面容稚嫩，头带黑晶石王冠。正中镶嵌着黑、红、绿三颗宝石。象征暗夜、赤炎、冥族。 狼王决心要和龙邪帝拼死一战。 这一战之后，王位就会交给曦诺。 先行部队在前面开路，全由骑兵组成。曦诺带领的是步兵和后勤部队。 狼王回头对全军战士说道： “黑暗城，是把守边境要塞的重要城池，人人都是悍勇无畏的战士！自古，就有开天辟地、统一了这片大陆的第一位帝王——来自暗夜的帝王！他与神比肩、与圣龙大战，是不可超越的神话！其后，暗帝让贤，才有了赤炎、其他的王……暗夜要争天下，无人敢与争锋！帝王之位，舍我其谁！” 他野心勃勃，后方士兵军心振奋。 江胡指着坐轿问： “那个男孩是谁？他好年轻啊，也就十几岁吧？” “曦诺，他们拥护的新王。” 狼王的血脉纯度不高，只有10%，曦诺却拥有30%的血脉。 夜曜心中涌起一阵嫉妒。 坐轿中的曦诺，衣冠华美，受人拥戴。却是一脸痴傻、懵懂无知的样子。 那是夜曜该在的位置。 却坐着曦诺。 曦诺什么本事都没有，凭什么享有这一切？ 一股杀意渐起。 曦诺不死，就轮不到自己。 夜曜转身就走。 “挚爱堡也不是安全之地了。” “为什么？我们才刚到这儿，不试试怎么知道！” “狼王有称帝的野心，如果暗夜家赢下这一仗，狼王就会称帝，或者曦诺……到时候他们会排挤我。如果他们赢不下这一仗，龙族对暗夜家族的灭杀，会更变本加厉。对我的追杀，也永无止休。” 江胡沉默了一会。 “跟我回桥城吧！” 她又逮住了话柄：“一起种田、收庄稼，钓鱼，多好。隐姓埋名，没人认识。穷是穷点，但也快活。” 见夜曜不说话，她又急着说： “种田也没那么辛苦！你只要什么都不想，踏踏实实过日子，也能吃饱穿暖的。更重要的，是不用看谁的脸色！” 夜曜心想： “虽然不想种田……但要远离龙嫣的追杀，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去海对面了……” 再抬头看看前面连绵的淡蓝色远山。 不远处，就有个港口，是逆天城的贸易港，他们可以坐船。 “好吧，跟你去桥城。” 江胡高兴地跳起来，她意气风发。 和出海的那天一样，站在山坡上，单脚踩住一块大石头，眺望远方，短发迎风飘扬。 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充满了对未来的向往。她快乐地大喊： “我们要去桥城了！！” 祖厉率领的佣兵团，抵达了圣城外的陨石坑。 探子趴在地上，从望远镜中望去。 血刹军团猩红的旗帜，飘扬在四周，营帐连绵成片，外围是沙土筑起的防护垒。 第十小队驻守在上方。 正百无聊赖地喝酒打牌，抱怨着这片不毛之地。 探子回来报告，评估了对方的战力和携带的武器、马匹数量。 祖厉歪了歪嘴，露出了一个危险的笑容。 他刚要下令。 忽然，通讯器传来紧急联络。 就听见巫轩辕的声音，他语气焦急： “你前脚刚走，暗夜那帮家伙就造反了，沿途关卡的守军被他们杀得一个不剩，已经跃过龙骨山脉，现在兵临城下了……你赶紧处理了手头的事，尽快回来！” 祖厉却不着急。 “用不了几分钟！等我先解决了血刹军团再说！” 祖厉挂断了通讯。 旁边的手下嗤笑： “东土的那些杂碎，什么时候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敢来挑战龙城？能对抗龙邪帝的人还没出生呢。” 祖厉一摆手。 “准备好第一批礼花吧，为血刹军团送行！” 战士们推来一辆重型加特林机枪，到祖厉面前。其他人端着冲锋枪，在树丛中埋伏好。 第三小队在矿洞下面已经半个月了。 地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他们一无所知，与世隔绝一般。 傍晚，幻日摸进龙枭睡觉的石室里。 “枭哥，你止痛药还有没有？我操，屁股上让毒蚊子叮了一个大包，老疼了，快烂成八瓣了……嘶……” 龙枭从背包里翻出止痛药，扔给他。 “你自己的药呢？” “这次出城什么也没带，钱都在城里花光了！药全是跟兄弟们借的。唉……我是明白了，这钱就不能来得太容易，不然来得快，去得也快！你说是不是？先借我点药，回头我还你！” 龙枭把背包里的药分了他一半。 “就等队长的命令了，该回城了，嘿嘿嘿。这次的宝石拉回去，我绝对——戒赌！戒嫖！” 幻日的话，就当放屁。 “对了，枭哥，你有没有多余的储物背包啊，或者储物法器也行，借我呗？”幻日伸手又要。 龙枭知道，他想多藏点宝石。 “没有。” “嘿。”幻日爬上石室角落的宝石堆，坐在上面，抖了抖脚上的靴子，里面哗啦作响。 “我现在脚趾缝里都塞满了宝石！” 他捂嘴笑着，脸上满是贪婪。 龙枭倒是担心： “你穿着这种鞋，多影响行动，要是有敌人怎么办？” “敌人？哪有敌人啊！……谁敢惹咱们血刹军团啊？一路上哪个看见我们，不是叫爷爷叫奶奶，下跪求饶？谁敢惹血刹军团啊！” 他有恃无恐。眼睛滴溜转着，又琢磨着别的方法。 “你的厨房里那么多箱子、木桶、罐子，能藏很多吧？” “那你和肥厨说去吧。” “算了吧！” 幻日想起肥厨就打怵，平时都是绕着走。 第95章 圣城外陨石坑 虽然宝石到最后会平均分配，装在统一的大车里就好。 不过，大家多少都藏了一点。青鬼偶尔会从他耳后的长发里，取出一颗宝石，在嘴前吹一吹，再放回去。 赤鬼则把最大颗的宝石，粗鲁地锻造在他的大盾牌上做装饰。 队长从不会在乎这点小事。 只有煤球，十分的克己，除了分摊的部分绝不私藏。 龙枭也没有太多的欲望。 钱财只要够花就行了。 这次任务回去以后，他就能正式加入血刹军团了。 把鲜血涂抹在石柱上，让魔界派来的黑幽灵闻闻你血的气息，之后它们就不会抓你了…… 拥有一个稳定的组织，让他觉得安心。 幻日又凑到龙枭耳边。 忍着笑低声说：“我裤裆里都是宝石……” 龙枭拿他没办法。 “你自己保重吧。” 他站起身，往外面走。 “啊，珠宝……美女……啊……世界首富幻日！” 幻日徜徉在石头堆上，做着游泳的动作，沉浸在他的幻梦里。 “我是世界首富！……” 矿洞深处，除了一片死寂和无穷黑暗，一无所有。 洞穴四通八达。 由先民们经年累月开掘出来，没昼没夜在地底劳作，洞穴中浑浊的雾气，仿佛挥之不去的怨灵。 直到瘟疫席卷了这片大地，矿井废弃，这些宝藏也被深埋地底。 煤球举着法杖上的亮光，照着石壁上一幅壁画。 画上是一位天神。面目慈祥，双臂拥抱着大地，背后是洁白的双翼，长发如大海的波涛，安详地合着双目。 是“光明女神”。 大地上的子民，都在她温暖的怀抱和圣光的笼罩下繁衍生息。光明教派信奉的就是这位神，宣扬秩序和友爱。 煤球把法杖立在墙上。 解下身后的披风，铺在地上。 双膝跪在上面，两掌合十，虔诚地说： “女神保佑，保佑您的子民，活着时不受痛苦折磨，死后前往极乐净土……” 这祈祷，却被偶然经过这里的龙枭，和身后靴子叮当响的幻日，撞个正着。 “哈哈哈哈！……” 幻日大笑起来。 笑声在狭窄的洞穴内回荡碰撞，就如击打鼓面那般响。 “你笑什么！” 煤球脸臊得通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煤球，你居然信这个？真看不出来啊！” 煤球刷地站起来。“我拜神怎么了，有什么丢人的？” “没有没有，没什么丢人的。”幻日摆摆手，“煤球小哥哥，居然相信天神！啊哈哈！……” “信天神怎么了，这个世界的原住民，都是信天神的。我们到了这个地方，自然要拜这个地方的神，怎么了？” “没事没事，你慢慢拜……” 幻日依旧笑着，蹒跚着走远了。 煤球脸涨得红红的，好像被看穿了秘密一样。 青鬼从另一条隧道里走来，抱起手臂靠在墙边。 “血刹军团不信神，没听团长说嘛，我们信仰恶魔，和自己手中的尖刀。” 煤球嘟囔着： “你不信就算了……我也替你和赤鬼祈祷过了，总有一天，天神会带领我们，前往没有痛苦的世界……” 冥玄队长又独自看着那张小像了。 龙枭进屋去找他的时候，他落寞地坐在墙角。 “我的小儿子才三岁……可惜游戏里没有他的照片，不然就给你看看，真是可爱。” 龙枭挨着他坐下。 小像上画着一个小男孩。 “从前有太多后悔的事，现在想弥补，已经来不及了……你呢，有没有怀念的人？” “我的父母死了。” 龙枭语气冷硬。 队长的臂弯像长兄一样坚实可靠。 “血刹军团就是你的家。” “能帮我找一个女孩吗？叫洛儿，不知道她在不在游戏里……” “放心，血刹的情报网最厉害，回头给你查查。只要她活着，肯定能找到。” “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一早。”队长说。 快到晚饭时间了，大家聚在一间开阔的石室里，肥厨迟迟没有回来。 队长决定，先不吃饭了，带些干粮，再去地下探探。 “走，去矿洞更深处探索一下。” 龙枭跟着队长起身出门，走在长长的洞穴里。 赤鬼抱着巨剑，也跟上了脚步： “肥厨这些天，总一个人跑哪去了？吃饭都看不见人影，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青鬼、煤球，其他队员，也纷纷跟上了。 隧道一旁的石凳上，幻日正在逗弄那个新人。 他踹了踹红发的腿。 “喂，储物工具快拿出来，孝敬大爷。要是发现你私藏宝石，非拧断你的胳膊！” 红发哭丧着脸。 “没有，真的没有。我身上什么都没有啊。” “真没用。” 幻日哼了一声，又走到叶无身边。 叶无手里抱着刚修好的破琴。 顾影自怜，弹出几个走调的音符。 “弹琴，就知道弹琴……”幻日大骂，“游吟诗人有什么用？用流行歌曲吓尿对方吗？” 闲坐着的几个弓箭手，跟着笑起来。 “游吟诗人可以鼓舞士气，还可以安抚逝者的灵魂。” 叶无又弹出了几个悲怆的音符，在嘈杂的哄笑声中，显得格格不入。 幻日粗鲁地大笑。 “去你妈的吧，我们一路上死了多少兄弟，从不唱歌！” “死亡，是莫大的悲悯……”叶无悲伤地低垂着眼睛，努力克制着泪水不流出眼眶。 “没有人天生是好人，也没有人天生是恶人。有人一步登天，就有人凄惨落幕。在世界这个舞台上，没有人是真正的主角。死亡，对众生平等。死亡，让我们铭记存在……” “你妈死了的时候，我们会唱歌的！哈哈哈！” 幻日用癫狂的话语羞辱着他。 “你的诗一文不值，你的命也一样！你的一切努力，都是个笑话！” 因为屈辱，因为不公的命运，因为多愁善感。又也许，是联想到了自己的死亡。 叶无沉默着，含着眼泪，但从不反抗。 “我也作一首诗，不比你的差……”幻日说，“抢他们的金子！睡他们的老娘！……瞧，多好的诗，怎么样，比你的好吧？” 人这种东西很有意思，末世里大家都走投无路了，却还要彼此伤害。 龙枭早就习惯了他们的污言秽语。 虽然幻日嘴上不饶人，但他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显得自己比别人强一点。 无论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各自有各自的可怜。 第96章 祖厉的疯狂扫射 走远一些，龙枭问冥玄。 “红发杀了原队长，血刹肯定不会收他的，叶无呢？” 忠义，是唯一的考核标准。 冥玄说：“叶无也不会。他那样的性格，即使活着，也是受罪。死了，反倒轻巧些。” 说的也是。 “这次任务结束后，你就能真正加入血刹了。到时候会举行一个仪式，总队长、团长和凌夕大人都会来，亲自为你们见证。” 龙枭很是期待。 洞穴四周，是坚硬的泥土。 他们在狭窄的空间中穿行，前后都是茫茫黑暗，没有着落。 忽然，山体剧烈地摇晃起来。 猛然间，几个人脚步不稳，身体东倒西歪，头顶的石块纷纷落下。 “地震？”赤鬼疑惑地抬起头。落下的碎石叮叮当当敲打在他手臂的护甲和身前的盾牌上，沙土蒙蔽了视线。 “是地震吗？……来得太突然了。”青鬼说。 不安的感觉，如潮水席卷每个人的心。 地下洞穴一旦坍塌。 他们都会被埋葬在深深的地下，没有出去的可能。 “赶紧往回走！”冥玄说。 “轰隆！——” 一声沉闷的轰响，平静的山体再次摇晃起来。 青鬼贴在石壁上，听着声音，冷静分析。 “是外面的声音。” 通讯器响了。 冥玄立即打开闪烁着红点的通讯界面，与此同时，第十小队队长声嘶力竭地喊道： “敌袭！……是敌袭！……对方是……” 说到这里，通讯戛然而止。 “十队长！外面什么情况，请回答！……” 冥玄反复呼叫。 通讯器是无人接听的状态，许久都无人应答。 不安感加重了。 大家都抽出了武器，慌忙往回赶。 “敌袭？是什么人？……第十小队遇难了？”赤鬼问。 “十队整个小队都在外面。”煤球说，“怎么突然就不回话了，什么人，能瞬间消灭第十小队？” 大家的心里有了最坏的设想。 “叫所有人在出口集合！……肥厨呢？” 冥玄环视了一圈，只有他不在队伍里。 低头看通讯器，肥厨的位置在很远的地方。 煤球说：“别管他了！碎石一直往下落，我们赶紧回去吧！”一张嘴，灰就进了嘴里，头发里落满了土。 大家都不想呆在隧道里，这太危险了。 山体的隆隆震动再次传来，不断坍塌的石块，正在掩埋地底深处的通道。 “快离开！……” 冥玄带领大家向回跑，从队伍通讯喊道： “是敌袭！全员撤离！带好所有物品，向出口转移！” 陨石坑之上，祖厉亲手操控着重型加特林机枪，对着血刹军团的营地一片疯狂扫射。 第一批礼花，已经炸开了。 子弹穿过沙土筑的矮墙，将后方的人、帐篷和储物箱一排排击穿。 弹片纷飞，火光四射。接二连三的爆炸从营地的枪械库响起，弹药爆炸的威力，瞬间将人们的身躯炸成碎块。 “哒哒哒哒！——” 重金属的交响曲。 雨点一样的弹壳，从重型加特林机枪的一侧掉落出来，堆积成小山。 闪光照亮了黑夜。 祖厉握在机枪上的大手跟着颤抖，脸上绽放着狰狞而兴奋的笑。 后方的吴伟俊，带领着小队，架起各自的冲锋枪疯狂开火，不断前进，每只漆黑的枪口里，都喷射着火舌。 夜晚冰冷的空气，顿时变得火热。 祖厉扔出手雷。 落进一个营帐里，轰然爆炸，火光冲天。 吴伟俊每走一步，呼吸就更困难，吸进鼻子里的，全是呛鼻的弹药气味和血腥味，肺部如火烧般灼热。 但是他亢奋不已！ 大脑皮层发麻，每一个毛孔都扩张开，这是他梦寐以求的战场！ 不停地开枪、叫喊，享受着暴力与屠杀带来的快感！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默默无闻、背着一杆破猎枪招摇过市的小混混了。 他是一台杀戮机器。 跟着队友们冲锋，在战场上大开杀戒！ 几枚拖着长尾的炸弹，被抛向空中，落进帐篷里。轰然炸开，将帐篷的顶掀飞在空中，火光照亮了一大片夜空。 十多辆装满宝石的货车，停在陨石坑边缘。 其中一辆被炸弹击中，轰然飞向空中，漫天宝石流星般划过夜空，闪亮如礼花一般，纷纷如暴雨散落。 “哈哈哈哈哈！……”祖厉疯狂地笑着，“送他们一场烟火大会吧！——” 他，是这场激昂交响乐章的指挥家。 手中的枪就是他疯狂挥舞的指挥棒，弹药就是他的音符。 当一架重型加特林的弹药打空，就立即填装上弹药。 弹链飞速地绞进机器。 很快弹药就再一次打空…… 血刹军团的旗帜东倒西歪，断裂在地上，被烈火一瞬间焚毁成灰烬。 火光和废墟之中，第十小队的队长，艰难地从地上爬起。 他左半边身子被炸伤，抓起通讯器。 又一排子弹扫过，将他的身子打成了筛子，抽动的嘴角溢出鲜血，只说出最后一句话，就倒了下去。 头上纹的大大的数字“10”，浸在一滩鲜血里，如猩红海洋中漂浮的孤岛。 十队的队员们，一个个倒下。他们戴着钢盔的脑袋，被一颗颗穿甲弹轰碎。胸膛被密密麻麻的血窟窿捣烂，鲜血沿着深黑的土壤扩散。 “把这群小崽子们……炸出来！”祖厉吼道。 一排被抛出去的炸弹，从后方的斜坡滚落下去，落进陨石坑的底部，炸起一个个土屑冲天的巨柱，大地剧烈地摇撼。 大地深处。 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的冥玄，带着队员们飞快地寻找路径，东奔西逃。 龙枭拐过一条条相似的隧道，脚步飞快，心脏怦怦直跳。 “把宝石都丢下，快跑！” 冥玄的声音一直在前方指引。 地洞的形势，对他们十分不利，一定要先跑到地面上，再发动反击。 肥厨不知何时，从交汇的另一条通道里赶了过来。他开阔的额头上满是汗水，手中抱着装食材的袋子，背着那把巨大的屠刀，气喘吁吁地说： “地底的妖魔涌上来了，快跑吧！” 地底深处的妖魔，轻易不会被惊动。 但是地震把它们都惊醒了。 逃生的本能，让它们也同样向着地面上翻涌。如洪水一般，渐渐上涨，很快逼近了队伍末尾。 前有敌袭，后有妖魔。 第97章 死亡让我们铭记存在 “嘶嘶……” 妖魔的喊叫声，充满了人们的耳朵。 龙枭回头去看，幽深的地洞深处，看不见妖魔们的影子，却听见声音越来越近了，似乎就在背后。 它们的利爪奔跑时，抓过地面，发出尖锐的响声，令人头皮发麻。 “快跑！” 冥玄和老队员们，跑在前头。 幻日不合脚的皮鞋笨拙地迈着，落在了最末尾。他肩上扛着一大袋宝石，压弯了腰，手里还拖拽着一个沉重的袋子。 “等等我呀！” 他急得大喊。 队友们却一个个超过了他。 直到龙枭跑过他身旁时，他伸手抓住了龙枭。 “枭哥，帮帮我！” 龙枭拉着他的手往前跑。忽然，妖魔从后面涌上来了，沿着光滑的洞壁，壁虎一样迅速爬行，密密麻麻…… 它们全身无毛，皮肤苍白，像滑溜溜、粘乎乎的老鼠。尖长的脸上只有一条刀切出来似的细缝眼睛。里面只有眼白，没有瞳孔。 龙枭看着一阵反胃。 是暗族。 是蛰居于地下的不见天日的丑陋怪物。 妖魔抬起利爪，一下就扑了上来，将幻日肩头的宝石袋子抓破了。 五彩的石头流水一般，铺洒开一地，袋子瘪了下去…… “啊！宝石！” 幻日本能地蹲下身去捡。 “别捡了！” 龙枭伸手去拽他，可是太晚了。 妖魔们嘶叫着，张着猩红的巨口一起扑来。 幻日的身体一瞬间，就被如潮的妖魔覆盖在下面。 无数纠缠在一起的如白色巨蛇的妖魔手臂，环绕着他，漩涡般涌动。它们许久都没有进食过了，争抢着，围着这盘美味大餐。 “啊！救我！……” 幻日尖叫着，妖魔没过了他的脖子，他只剩一颗脑袋漂浮在妖魔堆上，艰难地向上挤，嘴里溢出鲜血。 龙枭连忙拉住他不停挥舞的手，猛地一扯。 却毫不费力地，就将他的一条胳膊扯了下来…… 后半截被妖魔啃掉了。 他触电般，把那截鲜血淋漓的胳膊扔到了地上。 低声骂了一句。 不能再多停留了，后面涌上来更多的妖魔。从幻日的头顶上跑过。妖魔堆里，只露出他的一只眼睛，已经眨也不眨了。慢慢地沉了下去…… “快走，没时间了！” 冥玄在前面喊道。 他在一个分岔路的洞口，挥手让队员们一个个通过了隧道。 再筑起一道烟雾之墙，阻挡住洞口，用来迷惑妖魔的视线。 隧道在这里，分成了两个岔路。 往左侧，还有另外一个洞口。 红发少年灵机一动： “把叶无绑在另一个洞口上！这样可以引诱妖魔，妖魔就都往那边去了！” 他突然把叶无推到了地上，叶无的眼神无助极了。 “你的主意不错。”冥玄一笑。大家阴险地笑着。 “既然是你提出的好主意，就和他一起绑在这吧！” 冥玄猛地抬起脚，把他也踹翻在地上。 赤鬼和青鬼上前，七手八脚把红发绑了，和叶无背靠着背捆在了一起。 红发挣扎着，哀嚎着，他后悔极了。 “不是！不是这样！” 赤鬼一拳打在他的脸上。打得他鼻梁断裂，鼻血横流。 “再叫？” 叶无不敢言语，浑身颤抖。 红发“呜呜”地哭着，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了。 “求求你们，杀了我吧，我不想死在妖魔嘴里……” “你会被妖魔一口一口咬死！”赤鬼说。 “往另一边走！煤球，准备好炸药！”冥玄高喊，“等大家都通过了，就炸毁洞口，让妖魔过不来！” 煤球在洞口安放好了炸药。 一旦他们通过，炸药就会被引燃，塌下的石块会阻截后方的妖魔。 大家的脚步紧张有序。 匆匆跑过被捆绑着的两人身旁，对他们视若无睹。 “求求你……别扔下我……” 叶无明知无用，还是哭着求饶。 在龙枭跑过时，叶无忽然抓住龙枭的裤脚。 “求求你，你是好人，救救我吧，我不想死……” 他用无比卑微的姿态说。 “你哪看出我是好人？” 龙枭反问。 也许只有龙枭没欺负过他吧。 叶无的鼻涕和眼泪全都混合在一起，脸上粘稠不堪。 他一点也不同情。 太懦弱了，英雄都是昂着头死。 龙枭想起冥玄说的话：在这肮脏的世道上，这样一个单纯又无用的人，活着本身就是罪过。他不死，谁死？ 不是他狠心。 而是这一路上，目睹了太多无可奈何的事。他不是救世主，救不了许多人，更改变不了这个世界。 谁的痛苦，又比谁少呢？ “这都是命，各自有各自的命。只有自己能救自己。” 扔下这句话，就往前跑了。 叶无完全崩溃了，他狠狠地把木琴砸碎，沙哑地喊着： “这里不是真的……这个世界都不是真的！……” 很快，他们的哭声，就被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取代。 妖魔蜂拥而至，将他们的身体撕扯得七零八碎…… 龙枭一步跨过了洞口，进入了另一边的通道。 煤球引爆了炸药。 身后“轰隆”一声，震耳欲聋，掉落的石块封堵了洞口。 再往前跑，长长的隧道尽头，已经看到黯淡的光亮了，空气也渐渐清新——混合着火药味的冰冷空气。 “是洞口！” 煤球激动地喊。“我们到了！” 之前就是从这个洞口进来的。 现在，外面等待着的，却是架起的一列列机枪炮口。 祖厉大步跑着，沿着斜坡滑到了陨石坑底下。 他兴奋极了： “让我们用礼花，迎接血刹军团吧！——” 他一扬手，机枪、步枪保险全开，一排排大大小小漆黑的炮口，全都对准了矿洞！ 煤球第一个冲了出来。 他刚刚看清了状况，就立即止住脚步，慌忙向后撤退。 突然就是一片弹药的炸响，爆炸的闪光让他眼前一片花白，不知多少子弹，瞬间擦着他的耳侧飞过。 “啊！——队长！前面有埋伏！” 煤球捂着脑袋往回跑。 冥玄用一根红线缠过他的腰，猛地向后一扯，将他扯了回来。 煤球跌坐在洞穴里，心惊胆战。 还差一点，就没命了…… 赤鬼狠狠咬牙： “活腻了！什么人敢挡血刹军团的路？” 他们紧贴在洞口两侧的石壁上，躲避着飞射而来的子弹。冥玄一点点移动着脚步，向外面望。 第98章 浴血而战 “看清有多少人了吗？” 煤球坐在地上，惊魂未定，耳朵里依然“嗡嗡”作响。 “没看清，大概……五十来个？” “杀了他们！”赤鬼喊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敢冲着血刹军团来？” 煤球清醒过来，站起身，才发现身后的披风，已经被子弹打穿成了筛子。 “我用火焰魔法开路，我们冲出去吧！” “好。”冥玄回望一眼，沉声指挥。“我掩护煤球冲出去，你们跟在后面，看清敌人位置，见一个，杀一个！” “好！” 大家都憋着一股劲，要把对面碎尸万段。 龙枭手里没有武器，想从肥厨的手里抢夺屠刀。 “给我！” 屠刀却被他死死抱在怀里，龙枭又抢，被他用肚皮把龙枭拱远。 “拿别的去！” 龙枭只在他的腰间抢下来一把剔骨刀。 肥厨平时嫌屠刀沉，都是让龙枭来背。现在到了危机关头，他紧紧抱着屠刀不撒手。 大家紧张地待命。 煤球念了一串长长的咒语后，一道火焰猛然亮起，挣脱法杖冲出。 火焰迅猛有力，就如冲出隧道的火车一般，呼啸着笔直而去！ 冥玄紧随其后，一团白烟弥漫开来，从两侧包围。 “血刹军团——突围！” 大家立即冲了出去。 在白烟的掩护下，对方的炮火和子弹根本没有目标，尽管火力迅猛，但是只能向重重烟雾中乱打一气。 龙枭和几位剑士分散成弧形，在浓烟中前进，试图突破重围。 两名弓箭手在后方掩护，射出一支支精准的箭矢。 “加大火力！”祖厉怒吼。 手中的加特林机枪不断向浓雾中疯狂扫射。 “小崽子血刹军团，快跪地求饶！清理你们，就像清理下水道的老鼠一样简单！” 炮火之下，浓烟的边缘被打散。 烟雾的范围，瞬间缩小一圈，他们被逼退回洞口前方。 在火力加强之后，前进十分困难。甚至不敢跳出浓雾的范围，根本无法对敌方展开攻击。 “骷髅兵！” 冥玄低喝一声，长长的银发飘舞，双眼猩红，一排骷髅兵凭空幻化，朝浓雾外杀去。 可惜，刚迈出浓雾范围，就立即被炮火轰炸。骨架瞬间飞散，被打成了粉尘。 煤球见状咽了咽口水，背后一阵冷汗。 “什么来头……这也太猛了吧！……” 见血刹军团的战线收缩，都退回了洞口，祖厉放下了手中的加特林机枪。 悠闲地大步走向一旁，将激光炮扛在了肩头。 激光炮的重量压得他身体向下一沉，单膝跪在地上，对着刚才骷髅兵们冲出的核心位置，蓄满了力量，就是一炮轰出！ “咻！——” 一束灼热的激光柱贯穿了白雾，从冥玄的身旁擦过。 贯穿了后方的一个弓箭手。 弓箭手直挺挺地站在原地，右手保持着从身后箭筒取箭的姿势，左半边的身子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整个胸腔到胯骨的位置，灼烧成一个圆形的大洞，身侧只有一丝的皮肉连着。 “呃……” 他的意识一瞬间断绝了，身体无力地向后方栽倒下去。 煤球看到这情景，惊得说不出话来。 激光束落在后方的山体上，轰出了一个比洞口还宽阔的大洞，冒着白烟，不知深达哪里，里面漆黑一片。 冥玄的头上冷汗流了下来。 众人都感到了情况严峻。 行走荒原这么久……从未遇见这么强的对手。 “是龙城的……祖厉。”赤鬼看清了。 祖厉满意地撂下了激光炮。 下一次发动，还需要180秒的冷却时间。 对方的火力又猛地增强了。 白雾中，青鬼的腿上中了一枪，突然单膝触地。煤球的肩膀上也中了一枪，依旧举着法杖，对着周围荡出一圈圈的火焰。 “火力太猛了，先撤退！”冥玄说道，“大家快撤回山洞里隐蔽！” 白烟也只笼罩在洞口附近的范围，减少了法力消耗。 “队长，怎么办？”几人凑到冥玄身旁，十分焦急。 他们都知道，这次凶多吉少了。 “地形对我们太不利了。”冥玄说，“后方的路，被妖魔堵住了，刚刚的炸药，炸毁了最后的退路。我们只能从前面冲出去。” 要是平地，他们的战力能发挥出来。再不济，也可以逃走。 但是现在，退无可退。 完全被困在了山洞里，被动该打。 “和他们拼了！”赤鬼一腔热血。 冥玄冷静地说： “他们的子弹总有耗空的时候，只要守住这里，就能突围！大家都注意别受伤了！” 见血刹军团撤回了山洞。 祖厉的阵线，前排退到后排，再次有了充足的弹药。 他们继续向前推进，一步步包围了山洞。 煤球守在洞口，用一片火焰，将敌人的子弹阻挡在洞外。 弓箭手在他身旁，目光锐利如鹰。 一旦逮到敌人的破绽，就立即射出一箭。 每一箭，都命中一个敌人的眉心，箭头深深地嵌入头骨，一击致命。 祖厉有些恼怒。 “重炮，把重炮给我。穷途末路还敢反抗，给我轰！把山洞轰塌！” 煤球的体力渐渐吃不消了。 “队长，我的法力快耗尽了！” 他的大范围火焰魔法，比冥玄消耗法力更快。现在近战战士完全派不上用场，只靠他一人支撑。 大家取下背后的背包，把包里的药水瓶全都拿出来，扔给煤球。 这种蓝色的药水瓶，能补充法力。也有一些是增幅药剂。 煤球抓起几瓶向嘴里灌。 药剂的使用并不是无限制的。前几瓶功效显着，后来效果递减。如果大量饮用，会对身体造成副作用。宝药，就变成了毒药。 可煤球管不了那么多了，喝到自己身体能承受的极限。 这时，头顶闪过一片红光。空气中响起尖锐的翁鸣，一枚炮弹落了下来。 “大家小心！” 洞口是弓箭手和煤球，炮弹在身侧的洞壁上爆炸了。 “啊！” 弓箭手翻身躲避，煤球也立即向后跳跃。 两人同时扑倒在地。 又有两三枚炮弹在山洞入口的上方爆炸。 “轰隆”“轰隆”……巨响不断，一片浓烟。 什么都看不清了，山洞剧烈摇晃，洞顶，一大块巨石落下来，山体崩塌了，眼看巨石就要砸在众人的头顶。 第99章 叛徒肥厨 赤鬼突然站起身来，他一手举起盾牌，另一手五指向上托举。 “巨人之力！” 身体肌肉瞬间膨胀了数倍，猛然成长为三米身高。如一个顶天立地的小巨人，一下子托住了巨石。 山体坍塌落下来的压力，全压在他一个人身上。 肩膀、盾牌和撑开的手，猛地向下一沉，脖子歪向一边，由肩膀和后背抗住，脚下踩出片片裂纹。 他咬牙挺住了。 要是这块巨石落下来，所有人都会被砸成肉饼！ 山洞也会塌陷，但他一个人，撑起了洞口！ 龙枭震惊无比…… 没想到赤鬼有这样的力量。 想起之前和总队长较量腕力时，赤鬼说什么也不肯出场。 “赤鬼，你有这巨人之力，和总队长掰手腕，你怎么不上？”龙枭问他。 “呵。”赤鬼艰难地笑笑，“我又不傻，万一被总队长看中了，选去了第一小队，还怎么跟着冥玄队长出生入死！” 冥玄也怔住了。 他没想到，这群平日里嬉笑打闹的兄弟，竟然如此忠肝义胆。 男人之间，无需太多言语。 生死之时，才见真情。 “赤鬼，你挺住！我一定会想办法带你们突围！”冥玄说。 来不及多想，一股窒息般的压力，涌上心头。 从未被如此逼入绝境！ “哼。”青鬼淡然地一笑，“说的就好像，我就不能跟着冥玄队长出生入死了一样！” 他提剑挡住了洞口。 在滚滚烟尘中，剑影化作道道白光闪过，将飞来的子弹一剑剑劈落，全都碎成两半。 不愧是快剑青鬼。 煤球刚才被洞口塌落的碎石掩埋，正灰头土脸地从里面爬出来。 身前布兜里包裹着的药剂碎了大半，回头拉扯弓箭手的身体时，只见他的身下划出两道血线，膝盖以下的部分已经不见了，气息也没了。 煤球跌坐在地上，悲痛地掩住嘴巴。 “天啊……” 炮火不断，山体还在震颤、塌落。 “洞口要是被他们炸塌了，我们就都活埋在里面了！”煤球说。 赤鬼说：“我在这里撑着，你们抓紧时间，赶紧突围！” 他的肌肉已经膨胀到极限，在重压下渐渐扭曲。侧脸和肩膀完全贴在了巨石上，盾牌几乎被压平。 声音也颤抖起来，喘息粗重。 “队长，快，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挺住！”冥玄转头说道：“龙枭、肥厨，你们去后方探探路，看有没有别的出口！要是没有路，就挖通一条路！” “是！” 两人领命，立即向后方跑去。 之前被炸药炸毁的路，已经不能再走了，后头全是妖魔。 他们飞快地沿着其他路径摸索。 冥玄弯腰从死去的弓箭手身上，抹了一把鲜血，用拇指划过自己的鼻梁和脸颊。 “血刹军团，浴血而战！” 在拼死一战时，他们会把队友的鲜血，涂抹在自己的脸上。 而后，便如嗜血的狂魔，越战越勇。 其他人全都照做了，他们弯腰蹲身，用拇指沾了死去队友的血，向自己脸颊和鼻梁上横向一抹。 再抬起头，眼中燃烧着视死如归的怒火。 “血刹军团！浴血而战！” 前方的战斗持续不断，龙枭往后跑时，忽然步入一条开阔的通道，遇见了吴伟俊带领的一队人。 他们从刚刚被激光炮打穿的大洞口里跑了进来。 正要包抄冥玄几人所在的位置。 两方就在一片由天然石柱撑起的宽阔地穴中相遇了。 龙枭拦住了他们，立即抽出了剔骨刀。 吴伟俊先是一愣，吓得端起了枪。 但是一看是肥厨，立即放松了下来。 “肥厨，你还在等什么呢？” 龙枭愣了一下。 吴伟俊打量着龙枭，得意地说： “你就是那个龙族的小子吧？龙邪帝有令，要活捉你。肥厨！谢谢你通风报信！不然，我们还真摸不准，这群土匪在矿洞里的位置呢！” 龙枭浑身打了个激灵。 他明白了，为什么祖厉这么清楚这队人的位置，能把他们准确地堵在矿洞里……都是肥厨通风报信！ 没准地底的妖魔，也是肥厨引出来的！ “该是你向龙城表明衷心的时候了！”吴伟俊说道。 肥厨圆滚滚的身躯，就挡在龙枭前方，手握着巨大屠刀。 他像个皮球一样原地转身，沉重的屠刀朝着龙枭而来。龙枭竖起手中的剔骨刀阻挡，却在碰撞的一瞬间，被弹飞了出去。 “去死吧！剖腹！” 肥厨最擅长的一招！ 凶残而精准，屠刀上紧密排列的锯齿，一个一个地划过他的腹部。 撕裂的疼痛，无比清晰，灼热的痛感。 和那崩溃般的眩晕感，随着血流冲击大脑，龙枭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他后退一步，捂住肚子。巨大的伤口处，白花花的肠子在其中蠕动。 差一点，就被开肠破肚了！ 额头和后背一瞬间汗如雨下。 他低吼一声，双拳紧握。 “龙血铠甲！” 一道猩红的铠甲，迅速封锁住了腹部的伤口。血止住了，疼痛依旧。 坚硬的鳞片竖立起来，又覆盖住他的双拳。 屠刀的剖腹一击，血量直接下降到30%，再加上出血状态，怒气值直接飙升至满格，他开启了下一个技能！ “龙血沸腾！” 一股深红的血雾从背后腾起，两眼闪出两道红光。 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原地，出现在肥厨面前，一拳打向他的大脸。 肥厨将刀刃横过来挡。 龙枭拳影虚晃，旋身飞起一脚，小腿覆盖满坚硬的龙鳞，带起一阵狂风。 “嗖！——” 迅猛下落，将肥厨手中的屠刀踢飞。 肥厨两手一抖，手指几乎断裂。 “他妈的！你小子……长本事了！……” 龙枭再次旋身，横腿扫过他的脑袋，将他重心扰乱后，脚尖轻点地面，再次回扫，绊他的双腿。肥厨大庞的身躯竟被掀翻在地。 这是九哥教给他的踢技。 肥厨急忙爬起，要去捡掉落的屠刀。 龙枭抢先一步跑去。 “开枪！”肥厨怒吼，“别让他捡刀！” 吴伟俊忙向着地上一片扫射。 子弹纷飞，龙枭无法接近刀刃，他绕行跑到一旁的石柱后面，躲了一会。子弹穿过石柱的边缘，打空一管子弹才止住。 吴伟俊急忙换弹夹。 肥厨摇晃着肥大的身躯，从地上站起来。 “该死的兔崽子，竟然能撂倒我……” 他刚想拿刀。 龙枭又突然窜出来，身影如一道猩红闪电，来到肥厨面前。 有肥厨的身躯阻挡，后面的人无法开枪，纷纷绕行。 第100章 这里就是坟墓 龙枭一拳打来，被肥厨空手接住。 这一拳力道沉重，肥厨的两脚向后滑出一段距离，身子前倾，脚尖用力支撑着地面，这才接住了拳力。 他的手掌比龙枭大一圈，紧紧包裹住龙枭的拳头，用力想要捏碎。 龙枭包裹着龙血铠甲的拳头，坚硬如磐石。举起左拳打向肥厨，依旧被他的手掌接住，两人原地角力。 肥厨庞大的身躯纹丝不动，重量渐渐压向龙枭。 龙枭想挣脱，两只拳头却被牢牢攥住，根本不放他走。 “还等什么，开枪！”肥厨说。 提着枪的吴伟俊，快步绕到龙枭身侧。 一片子弹打来！…… 龙枭用龙血铠甲护住心脏等重要位置，身上还是多处中枪。 铠甲的使用面积，已经达到极限，不能护住全身。 他急忙用头撞向肥厨的脑袋。 “砰！” 骨头和骨头相撞一声闷响，两人都是头晕目眩。但是肥厨没有松手。 吴伟俊继续射击。 “砰！——砰！——” 一枪打中了龙枭的肩膀，另一枪从他的小腿穿过。子弹带出一条血痕，弹片纷飞，溅在一旁的石壁上。 龙枭着咬牙，一条腿已经站立不稳。 他继续额头狠狠向上顶，撞上肥厨的鼻梁。 趁着肥厨额头后仰。 龙枭突然向后转身，肩膀架住肥厨的手臂，一个过肩摔，将他肥壮如牛的身躯滚过头顶，重重摔在了地上。 两手手腕翻转，抓住了肥厨的手腕，一脚狠狠踩在他的脸上！ “啊……” 肥厨剧痛难忍，咬牙切齿。 挣脱开龙枭的手，立即向他的身上抓去。 “该死的……我非要捏碎你的脑袋！……” 龙枭举起拳头，落拳快如雨点。 猛击肥厨的面部，打在他的鼻梁和眼眶上！ 拳头上的坚硬鳞片犹如刀割，几拳下去脸上就血肉模糊。 “咔吧、咔吧……” 骨裂声不断。 肥厨大声叫嚷着，伸手去抓龙枭的头发。 他彻底愤怒了，突然两手扯过龙枭的一条手臂，放在口中用力一咬。手臂却被龙血铠甲瞬间覆盖。 他的两颗门牙“咯嘣”一声断裂。 “啊……你个畜生！……” 肥厨在地上打滚，一下子翻滚起来。 龙枭却不让他站起身，骑在他后背上，按住他的脑袋，又打了几拳。 “我不会放过你的，龙枭！……” 肥厨怒吼，低沉而恐怖，如同一只野兽。 吴伟俊找机会开枪，打向龙枭的后背，想把他从肥厨身上赶走。 龙枭的背部，覆盖上一层龙血铠甲。 子弹落在上面不断被弹飞，弹片擦过他的肩膀、手臂、面颊、耳朵飞过，他不为所动。 他揪住肥厨的头发，把他的脸按在地上，狠狠揍着他。 肥厨嚷着： “快开枪啊！打死他！” 吴伟俊也很慌张： “我打不到他！” 面对这个覆盖着猩红硬壳的怪物，吴伟俊不知如何是好。 “换大号的子弹！”肥厨说。 吴伟俊换了一把大口径的步枪。扣动扳机，强劲的后坐力，令他浑身一抖。 子弹轰击过来，将龙枭左肩上的一片铠甲击破了。 龙枭差点被冲击力击倒，耳朵一阵嗡鸣。 此时，龙血沸腾所需要的血量，也已经不足了。 只要再中一枪，他可能殒命。 龙枭突然站起身来，他将铠甲解除。 瞬间崩碎的铠甲，全化作星星点点的晶体，和身上沸腾的血液一起，环绕在他的周身，如星尘一般。 吴伟俊吓得后退一步。 他慌了神，连忙拔开腰间的一颗手雷，向着龙枭抛去。 “死去吧！怪物！” 手雷落地，轰然爆炸。强大的威力，冲毁了旁边的一根石柱。地洞猛然崩塌，大块石头滚滚而下。 “妈的，矿洞塌了，跑！” 吴伟俊和手下立即逃窜。 龙枭将悬浮在空中的晶体碎片，全都发射出去，刺死了跑在后头的几人。 他恨不得杀了他们。 但是地洞眼看就要塌了，他也只好暂时逃离。 肥厨捂着面目全非的脸，从地上翻身起来，伸手去捡屠刀。刚起身，就被一片塌落的巨石掩埋在下面…… 龙枭一路奔跑，塌陷在他身后，沿着长长的隧道蔓延。 返回了队长所在的地方，后方的坍塌这才停止了。可是道路，已经被碎石堵得严严实实。 “队长……” 龙血沸腾的时限一过，他的眼前一阵昏眩。摇晃了几步，扶着墙壁缓缓坐下。 “龙枭？怎么了？” “肥厨那个叛徒，他和龙城串通了，把咱们的位置坐标发给敌人了！” 没有了龙血铠甲，肚子上的伤，此时又钻心的痛。他运转龙血缓慢愈合着伤势，嘴唇苍白。 “肥厨！……我早知道他靠不住，真该早点把他踢出队！” “后方的路也堵死了。”龙枭说。 煤球的脸色难看极了。 “我们出不去了？……那我们，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胡说什么！”冥玄说，“冲出去！” 前方的包围，严密得滴水不漏，枪林弹雨。 后方的路断了。 头顶的大石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 如今的处境，真是命悬一线。 赤鬼还在顶着肩上的巨石，他的体力也到极限了。 龙枭虚弱而坚定地说：“等我把伤口愈合，也许能打通一条路出来。后面都是碎石，应该能挖的动。” “那来不及了……”煤球哭丧着脸，很难想象，还能从这里出去。 正在这时，祖厉的激光炮已经冷却好了。 他扛在肩头，大摇大摆地走到阵前，将炮口对准了矿洞。 “小崽子们，还不出来？……今天，就是你们的葬身之日！” 青鬼听见了喊话，望向洞口。 外面的子弹扫射，突然停止了，一片寂静。但是紧接着，一道逐渐强烈的光束，照进了洞内。 光芒从洞口，一直照到了底。 “糟了！是激光炮！”青鬼喊道。 所有人的心都是一紧。 他们见识过这激光炮的威力！ “糟了糟了，怎么办呀，这里只有这么大的地方，我们逃不了，也躲不过去。怎么办呀？……” 煤球向山洞后方摸索，寻找躲避的地方，却是徒劳。 四周是光滑坚实的石壁。 他们被困在窄窄的一小截纵向的通道里，根本无处躲藏。要是激光炮打进来的话，所有人都会被穿成串。 绝望，袭上心头。 这一截矿洞，竟然就是他们的坟墓。 第101章 此生无悔入血刹 赤鬼依然顶着上方的千钧重压，他的背弯了下来，流沙从他的肩头滑落。 “队长！我就快支撑不住了……你们从后方逃吧，我在这里顶着！” “哪有队长扔下队员走的！”冥玄想了想，下定决心，“既然走不了，我在这里挡着！” 他挡在了赤鬼身前。“你们走！我身子结实，能为你们挡下这一击！——快走！” 龙枭艰难地站起身来。 “队长，让我挡在前面挡。我死了没什么，我的铠甲防御力很强。” 煤球摸了摸四周光滑的石壁，已经无处可逃了。 “队长，让我们都挡在你前面。我们这么多人一起，肯定能抵消激光炮的威力，肯定能让你活着！” 冥玄焦急： “让我活着有什么用！……这是队长的命令！你们都撤退，龙枭，把他们拉走！” 龙枭犹豫着。 冥玄站在了最前面。 他用尽法力，在洞口前结成了一团团白烟。越来越浓，仿佛凝固。白烟向着中央旋转着闭合，要将洞口全都堵住。 “队长，让我们来挡……”煤球说。 “别争了！你们快走！”冥玄说。 “队长……”赤鬼喊道，几乎要哭了出来。“你们都快走吧，我一个人顶，我求你了！——” 他表情痛苦极了。“石头就要落下来了！到时候都活不成！你们快走吧！” 龙枭把煤球扯到了后面，用龙血铠甲全都凝在了身前，保护着他。 煤球说：“你们都不走，我也不走，我要和队长死在一起！” 冥玄简直被这群人气疯了。 “说什么死，你们一个个的……死什么？……我要是保护不了你们，还算什么队长？你们走！” “没有队长，我们活着有什么用！”煤球说。 “死，就要死在一起！”青鬼说。 “对，我们都陪着队长！”煤球吼道，双眼含泪。 “真的到了这一步了吗……” 冥玄心如刀绞。 他没能领着自己的队员杀出重围，却连累这些兄弟，困在矿洞里等死。 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在荒原上驰骋横行，杀了那么多的人，到头来，也轮到自己了。 洞外一团强盛的光芒，照亮了整片夜空。 激光炮的蓄力时间已到，千钧一发之际，容不得他们多想。 祖厉举起了炮口，扣动扳机。 “就用这最后一击，作为今晚烟火大会的落幕吧！——再见了！血刹军团！——” 夺目的白光闪过。 一道威力强大的激光束，贯穿了整个山洞。 “赤鬼！青鬼！煤球！——”冥玄急得大吼，“你们听我的话，后退！——” 就在刹那之际，赤鬼猛地抱住了身前的冥玄队长，转过了身，用自己的身躯护住了他。 而青鬼矫捷的身影一步上前，站在了最前方。他的身影被一片白光笼罩成一团漆黑，淡淡地说道： “队长，你就当青鬼，已经随第一小队走了吧……” 说着，一柄利剑从他的手中飞出。宛若纤细闪电，从白烟屏障即将闭合的中心一点穿过，笔直向外射出。 “队长，我们来世再做兄弟！” 冥玄的心仿佛撕裂了一般。 激光束先是贯穿了青鬼的身体，然后穿过了赤鬼的后背和前胸，接着，透过冥玄的胸膛。 龙枭看见队长身前如黑夜般的黑袍被撕裂，绽放开一朵硕大的红花。 温暖的血点溅在他的脸上。 落在龙枭身前的光束，威力已经微乎其微。拂过队伍最末尾煤球的脸颊时，就只剩下一阵风而已。 煤球呆呆的睁着双眼，只有他一人毫发无伤。 在这一刻，时间静止了。 无法倒退，也无法向前。 更无法呼吸。仿佛被困在无尽的痛苦循环之中，走不出这个节点。 忽然，后方透出了一点光亮。 吴伟俊刚刚挖通了碎石，凿穿了一个窟窿，就看见前方激光炮的光芒一闪。映得他的脸一片惨白，吓得他立即低下头去。 当光芒散去以后。 冥玄缓缓接住从他身旁滑落的赤鬼的身躯。被赤鬼撑起的头顶的巨大石板，也落了下来，斜斜落在冥玄的肩头。 他单手撑起石板，另一只手揽着赤鬼的腰。手臂渐渐无力，无法挽回他身体沉重的下落。 两具尸体，躺在冥玄的脚边。赤鬼、青鬼，都是他曾经最爱的部下。 山洞里又是漆黑一片。 龙枭看不见他的表情，只看见他低着头，肩膀抽搐。 “队长！我们从后面走……”龙枭说。 冥玄的语气，悲痛至极。 “我最心爱的兄弟，死在我的面前，我还能走吗？……” 煤球的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熄灭了。 但是同时，又有一团火焰，熊熊地燃烧了起来。 他将手上的所有药剂瓶，全都拔开了盖子，咕噜噜灌进了嘴里。 过度使用药剂的副作用随之而来，两道鲜血从他的眼角流出，滑过面颊，像是泪滴。 “在圣城的街道上，队长捡到了我……” 他嘴里呛咳出两口血，喉咙沙哑。 “我原本想加入赤炎，当护城军。这样的话，说不定在第一次妖魔攻城的时候，我就随着赤炎城主一起战死在城外了。但是现在，我却和队长一路走到了这里……” 他手臂颤抖着，指甲间全是鲜血。 “虽然，我不是赤炎血脉，但我是火系魔法师，我也有赤炎的意志……” 煤球突然跑过队长的身边，向洞口冲了出去。 “煤球！！” 冥玄喊道，但是双手要托着上方的岩石，无法阻止他。 煤球走出矿洞，凉爽的风吹拂着他凌乱的长发。毫不畏惧地一步步走到空地中央，面对着祖厉军团枪炮的合围，第一次感到自己像个英雄。 祖厉嘴角扯起讥嘲的冷笑。 “来了一个送死的……” 他刚刚拿起激光炮，却吓了一跳。炮口竟是被劈成了两半，一柄利剑贯穿了整个炮身，是青鬼的剑。 若不是他将激光炮抗在身侧射击，这柄剑贯穿的，就是他的脑袋。 他抖抖手，将坏损的武器丢在一旁。 祖厉这个人，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他举起了重型手炮，说道： “你的队长呢？怕得不敢出来了？！” 第102章 落幕 煤球缓缓举起法杖，身后的魔法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念着最后的冗长的咒语。 “先有黑暗，后有火种；日升天边之蓬勃，惊世红莲之灼灼……” “你念得太慢了！还是老子的炮弹快！” 祖厉将炮口对准了天上，一枚炮弹拖着长尾，飞向了高空。 划着一个抛物线，从高空坠落，向着煤球的头顶而去。 煤球上下嘴皮碰撞，快速地念着咒语。就在他念完咒语的最后一个字时，炮弹在他脚边落地。 他的瞳孔中闪过一片火光，用平生最大的声音喊道： “心火不熄！！” 火焰从他的身躯内部爆炸开来，与炸弹的爆炸同时，勾连成一片火海，横向、纵向，呈十字形蔓延开去！ 纵横的火焰让士兵们吓了一跳，纷纷向后退去。 烈火噼里啪啦燃烧了一会，在空旷的沙土地上，慢慢熄灭了。 竖着的火焰，只蔓延到祖厉的脚尖前方，就停住了…… 祖厉看了一会，不屑地哼了一声。 “就这？” 煤球之前站立的地方，只剩一片灼烧后的灰烬，尸骨无存。 “狗屁的血刹军团，垃圾！” 祖厉朝后排带着防毒面罩的一队人，摆了摆手。 “上！” 小队立即上前，小心地围在山洞两端，向里面注入“毒气瓦斯”。 祖厉向里面喊话： “龙邪帝说了，交出你们队伍里的那个龙族小子，然后，去死吧！” 山洞内，冥玄支撑着上方的石板，身上的鲜血“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他们要你活着，你跟他们走吧。” “队长……我不走。”龙枭说。“虽然加入血刹的时间不长，但我认定，你就是我的队长，永远都是。我是你选中的人，死也会和你死在一起。” 沉沉的毒雾，贴着地面向里面扩散，很快充满了整片空间。 只要遇到一点点明火，就会爆炸。 “毒气瓦斯？” 冥玄很快察觉了。 龙枭摒住呼吸，但还是吸进了一口，立即感觉头晕脑胀，浑身无力，靠在墙壁上，缓缓滑坐下来，身体不能动弹。 “傻孩子……”冥玄挤出一个微笑。“活下去，这是命令。” 他右手缓缓向上擎起，从身躯中，放射出无数条红线。 钻进青鬼、赤鬼和弓箭手的尸体之中。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红线操纵之下，他们残缺的尸体，重新从地上站了起来。 摇摇晃晃，歪歪斜斜。 双眼空洞，浑身是血，样貌、神态，都和生前一模一样，宛如新生。 龙枭望着眼前的一幕，目怔口呆。 “我的路还没到尽头……”冥玄说，“从死亡开始！是冥族的信念。黄泉之术——重生！” 此刻，他的背影那么高大，那么挺拔，坚实而可靠，守护在大家的身前。 恍然错觉，那几个人都活着。是活生生的血刹军团的成员，站在那里，他们都在。 就和他们第一次来到龙枭的餐厅时一样。走近了，沿着那条明媚的街道，走近了，坐在桌子上。 阳光斜照，桌椅安静，煤球回过头来，冲着龙枭开朗地一笑。 恍若隔世…… 兄弟，这两个字。 如今才明白含义……是否太晚？ 在洞口外的白光再次照亮黑暗之时。 冥玄用尽随后的力气，单掌推出。血雾化成的身躯，向前方扑去！ 赤鬼的盾牌挡下一片枪林弹雨，重剑横扫，切割了一排头颅。青鬼的身影迅捷如鹿，穿梭在敌人中间，挥剑取人性命。 子弹穿过他们的身躯，将血雾打散，却阻挡不了他们前行。 他们如幻影，如幽灵，如复仇的恶鬼从地狱中归来！ 祖厉端起机枪扫射，狠狠轰炸。 直到血雾溃散得不成模样。冥玄收回了几人的身躯，让它们重新退回了洞口。 从他们的体内，抽离出了万千红丝，汇聚到冥玄体内。 当红丝流向冥玄的身体之时，他胸膛和背后被激光炮烧灼的伤口，竟然慢慢愈合了，白皙的皮肤完好如初。 “我的命，是我兄弟的命换回来的……” 冥玄说。 红丝再次从他的体内翻涌而出，汇聚成一片血海，汹涌着巨浪，高抬着浪尖，向外面扑去。 “敢杀我的兄弟！——下地狱吧！——” 冥玄吼道。 血海升起三丈多高，如同海啸。 雇佣兵小队吓得慌忙后撤。 祖厉踩到一块石头上，手一抖，重型手炮中的炮弹发射而出。 飞到矿洞前方，一下子爆炸了，引燃了毒气瓦斯。气浪层层，将血浪中的几个模糊的躯体冲散了。 洞口轰然爆炸，石块崩飞，冥玄的身躯也在瞬间被炸成了粉碎。 滚滚浓烟之中，冲击力推着一颗头颅飞了过来，落在龙枭的脚边。 他的长发绕在不太真实的脸上，断裂的脖子上满是鲜血，眼珠大大地睁着，赤红色的瞳孔收缩成一个小点。 龙枭呆愣了片刻。 他颤抖着伸出手，拂过他的脸，将他的眼眸闭上。手掌里触摸到的是一片彻骨的冰凉。 感觉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冥玄队长……” 那个背影挺拔，屹立不倒的男人。就这样死了，死在了他的面前。 他不敢看他的脸，一眼都不敢看。 他什么都不再相信了。 冰冷的空气，让他清醒而绝望。 死亡不再遥远。对于龙枭来说，它近在咫尺。 也许哪一天，也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他痛苦万分，闭紧双眼。 想起，每一次从荒原上的帐篷里醒来，就听见刀剑碰撞的轻响和兄弟们的谈笑声。 想起，荒原上流传的那首歌谣： “没有人知道自己何时会死， 因为这是荒原， 没有人知道明天会身在何方……” 他无法忘记冥玄的脸。 无法从这悲痛中走出来。 “冥玄，冥玄……” 念着那个人的名字。只希望他活着。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只希望他活着。 被冥玄撑起的那片巨石，在他死去以后，塌落了。 最后的一丝光亮，熄灭了。 队伍界面闪烁了一下，永远地消失了。 原本醒目的“血刹军团第三小队”几个字，随着冥玄的死，也再也看不到了。 龙枭只是临时队员，所以当队伍里的人全部死亡以后，队伍自动解散。 他和总部的联系，就此断绝了。 被毒气侵蚀的虚弱身体，无法再维持龙血铠甲，坚硬的龙鳞一层一层从腹部的伤口上退下来，又袒露出来那条腥红绽裂的伤口。 他恨自己无能为力。 血量迅速下降，30点，20点，10点…… 最后模糊的知觉里，看见吴伟俊扒开了后方的碎石，将自己的身体拖拽了过去。 已经无力反抗，无力掌控自己的命运。 直到血量即将清零，他的眼前一片漆黑，昏死了过去…… 第103章 龙城毁灭之谜 至此，从圣城出发的[血刹军团第三小队]和[近墨者小队]，冥玄、赤鬼、青鬼、煤球、幻日、红发、叶无、墨叔、占卜师、小不点…… 全员阵亡。 “在三岔路口， 黄金不属于任何人……” 祖厉扛着炮筒，从陨石坑里走上来，看到了那两车黄金，让人拉走。 营帐前连片的火还燃烧着，地面被弹药炸得坑坑洼洼。 他一脚踩在血泊里一面血刹军团的旗帜上。 “没有最恶，只有更恶！” 这是祖厉一贯奉行的准则。 搜刮了财物之后，清点伤亡。这一战，50人的小队，只剩下20人。剩下的几乎都是带着奴隶项圈的“军犬”。吴伟俊和肥厨也归队了。 两大车弹药，消耗殆尽。 士兵们探查了周围，跑上来说： “祖厉将军，宝石都在这了，一共有10车。留在矿洞里的宝石不多，下面的妖魔随时有可能出来，要现在启程吗？” “这里还有没有能杀的了？嗯？” 祖厉还没杀过瘾，凶狠的目光扫过。 士兵劝道：“祖厉将军，龙城那边一直在催，希望我们赶快回去。暗夜家族这次是铁了心要造反了，他们势如破竹，已经围住龙城了！” “不急。”祖厉大手一挥，“蛮荒小族，成不了气候。就算我不回城，也有龙邪帝在，谁都攻不进去！” “说的也是。” 士兵们无奈。 又耽搁了一会时间。 他们才拉着满满的十几车宝石，从陨石坑离开。 车辙碾过即将熄灭的残火。 黄昏，食腐鸟蹲踞在树梢上，黑幽灵在树下徘徊，“嘶嘶”叫着，看着他们离开。 车轮“吱吱攸攸”，又向着无边荒原走去。 走在前方的祖厉忽然停下了脚步。 通讯界面上，一个红点不安地闪烁着。 “什么事？” 祖厉接通了，不耐烦地嚷着。 “祖……祖厉大人……龙，龙城……”那边的士兵说。 “龙城怎么了？有屁快放，我这就要赶回去！” “龙城，龙城……” 说着，那人就挂断了通讯。 再呼叫，就没了反应。 这时，一行红色的字，飘过所有人的眼前。 是由系统自动发出的公告： 【中部大陆，帝都龙城，已被暴民占领。龙邪、龙嫣死亡。龙城城主之位：空缺……】 所有人都怔住了。 系统消息是自动发布的，不可能有假。 龙邪帝，死了？ “怎……怎么可能？这不可能！”祖厉几乎是咆哮出来。 “龙邪是能化龙飞天的战力，怎么会死！大陆上没有人能杀得了他！暗夜的那群老鼠，绝对做不到！绝对做不到！不可能！……” 他手掌用力，捏碎了通讯器。 无论他相不相信，这件事都真实地发生了。 跑到荒原上转了一圈，再回去时，竟然无处可去，无家可归了…… 这条消息，会在同一时间发送给全大陆的所有人。 龙城毁灭，震惊了整个大陆。 却没人知道，龙邪帝是怎么死的？ 帝王不在了，龙邪帝的统治终结了。 那些从前依附于龙邪帝的小城和盟国，又该何去何从呢？ 天下大势，风起云涌。 谁能主宰命运，谁又能常胜不败？ 士兵们都沉默不语。 祖厉常带在身边的三条恶犬之一，是个高瘦黝黑的，名叫“黑子”的。 他说道： “祖厉大人，事有蹊跷。要是暗夜攻破了龙城，狼王不可能不做新城主。消息上却说，城主之位空缺……难道暗夜家族，并没有占领龙城？我们现在回去，也许来得及？” 确实奇怪得很。 到底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 祖厉拍了拍铅砣一般的脑袋：“想不明白，想不明白！” 他狠狠地说：“鬼知道发生了什么！” 吴伟俊等雇佣兵，个个是苦瓜脸。 龙城没了，对于他们来说：那份十万赏金，没了！ 这次行动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拼着性命换来的十车宝石，也要全归祖厉了。 他们什么都没有。 虽然不敢说，但是心里苦。 个个打起了算盘，个个心怀鬼胎。 跟着祖厉这么一个残暴至极的人，能有活路吗？ 戴着项圈的恶犬们，心中窃喜。 龙城毁灭了，意味着囚禁他们的枷锁，也被打破了！只要他们摆脱了祖厉，就可以重获自由！ 真相掩盖在重重迷雾之中，但是没有人在意…… 重新启程的一伙人，心思已经不在一起了…… 在荒原上向西行走了一天。 夜晚时，祖厉下令原地扎营。 龙城那边没有任何动静了，祖厉打算先回去看看，再作判断。 营帐分为两座。 祖厉和几个亲信，住在一个营帐中。 肥厨和“恶犬”、吴伟俊等新兵挤在另一个营帐。 营帐中，肥厨正搅动着一口大锅，为他们做饭，里面是热气腾腾的妖兽肉羹。 他一边尝着锅里的滋味，一边先盛出一桶来给自己。 “黑子”鬼鬼祟祟绕在旁边，不时向锅内和营帐外面瞄一眼。 肥厨瞪着他： “看什么看？” 黑子四脚着地，灰溜溜地退到一边。 “哼。”肥厨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从锅里盛出一勺肉羹来。“饿了就说。” “谢谢大人！” 黑子蹲在肥厨旁边，缩着身子吃饭。 他用黑漆漆的细长的手，直接从盘子里抓起来吃，因为祖厉不允许“狗”使用人的餐具。 他的背脊因为长时间爬行而佝偻，时不时抬起狡诈而猥琐的狭长眼睛，四处望一眼。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 吴伟俊等人，坐在一边，擦拭着手中的枪，闻着肉香味咽着口水。 龙枭被铁链捆着全身，丢在一旁，依然处于昏迷状态。 肉羹熬好了。 肥厨盛出半锅，招呼吴伟俊等人吃饭，他们才敢上前。 “把剩下的，给他们送去。” “是，大人。”黑子笑着，搬起大锅，向外面走。 肥厨返身坐在干草垛上，嘟囔着油腻的腮帮，用长勺从大木桶里舀着肉羹，吃着自己那份。 “老子的发财梦断了，龙城毁了！龙嫣答应老子的，让老子接替厨师长的位子……血刹军团，也怨不得老子……就怪那群人命短！” “大人，以后我们就跟着您吧？”雇佣兵们说道。 “带着你们干什么？在这荒原上瞎转悠？”肥厨说。 第104章 先知出海 黑子端着大锅，走向对面祖厉的营帐。 门口的持枪守卫呵斥着拦下他。 “把锅留下！” “这只脏狗，怎么祖厉大人的饭，让你端来？去去去……” 黑子歪着头走远，向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吃，吃死你们……我是狗？你们是什么？” 黑子回到营帐内，向肥厨做了个手势。 “饭送到了。” 吴伟俊正谄媚道： “大人，像您这样的大师级厨师，无论到哪儿都抢手……石头城离这儿不远，我听说，那里新上任的城主叫幻星瞳，好像挺讨厌龙族的，还讨厌血刹军团的……你去投奔，他肯定乐得欢迎！” “石头城？”肥厨想了想，把嘴里一块嚼剩的骨头，扔给黑子。黑子忙不迭地放下肉羹，兴高采烈地从地上捡起来，叼在嘴里。 “也是个去处。”肥厨说。 “这个龙族怎么办？”吴伟俊指着龙枭。 “送给石头城城主当礼物，他喜欢看奴隶在斗兽场互相打架。嘿，嘿，嘿……”肥厨笑了。 没过多一会，祖厉的营帐里传来怒吼，还有凄惨的咒骂声。 火把打翻在地上，帐篷一角着起火来。士兵们胃里抽搐，全都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嘴里呛咳出绿色的血沫。 “有，有毒！……该死的肥厨！……在饭里下毒，连禽兽都不如！就是个满身肥肉的大毒瘤！” 很快就一个个晕过去了。 吴伟俊等人突然端着枪窜出来，对着营帐外的守卫扫射，机枪喷射火焰，将几人当场击毙。 枪口又向着营帐内胡乱扫射。 祖厉拿起了重炮。“他奶奶的……”一句话没有说完，毒性发作，直接身体朝后栽倒了下去。忍着剧痛勾动了手里的扳机。 “砰！——砰！——” 重炮连续射击。 突然，一颗炮弹从里面飞来。吴伟俊吓得魂都丢了。“妈呀！”立即丢下武器，掉头就跑。 “砰！——”又一颗炮弹飞出来，几乎贴着地面飞过。 他们以为祖厉还活着呢。 谁都不敢回头，拼命向前跑。 肥厨自信地说： “哼，药劲这么足，都够毒死一头大象，我不信他还活着！——我们走吧！” 赶着马车，拉着十大车宝石，迅速启程。 吴伟俊、黑子等人跳上了车…… 车头向着石头城的方向驶去。 奴隶们站在车顶，纷纷解开了脖子上的项圈枷锁，向夜空中抛远，大声呼喊着： “哦！我们自由了！去他妈的龙邪帝！我们自由啦！” 龙城海岸。 洛儿走出荒原的时候。 断了两只手臂，用针线缝合起来，没有了知觉。 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被缝合上了，布满了蜈蚣一般的一条条丑陋的伤疤，就像撕碎的破布偶。 “再也不会有人喜欢我了……” 洛儿想着。 她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不是人，也不是鬼。幽灵一般地飘荡。 这里是龙城港，暗夜家族还未攻城之时，依旧归龙邪帝统辖，远方的山上是宏伟的城堡。 一片熙熙攘攘的广场上，屹立着一座邪龙腾舞的青铜雕像，坚实的底座下，坐满了乞丐和流浪汉。 夕阳下港口前宽阔的海面，翻涌着橙红色的波涛。粼粼的光辉，晃得她一阵眩晕。 海风拂上面颊，吹干了两道白痕，刺痛她的眼角。 她在一家小旅馆投宿。 冰凉的被子，洗得褪色的干净床单，墙壁里属于海边房子特有的潮湿。 昏昏沉沉睡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苍白的晨光中，她沿着窄木台阶，走下二楼，来到门前的柜台。 “睡得好吗？”老板娘客气地问。 “谢谢你，我想退房。” “不再住一晚吗？这么便宜又好的房间，退了再想租，可就租不到了。” “我打算今天出海。” 她把衣袖向下扯了扯，挡住手腕上露出来的丑陋伤疤。 “你要渡海？去哪里？” “神域。” “去海对面的船可不便宜……”老板娘看她衣衫褴褛，好心地说：“客船你是坐不起的，那是贵族和商人们坐的。你只能坐拉货的船，坐在货舱里，还要给他们打杂。” “谢谢你。” 洛儿沿着堤坝，朝港口走去。 看见一艘货船，白帆顶上射出刺眼的阳光，印的是“自由贸易”的标志。 “去君临吗？” “这里没有直接去君临的船。你得先去桥城，再转乘船，或者转马车。”船上的水手傲慢地打量着她，“不过你有钱吗？” 洛儿手掌摊开，上面只有几个铜板。 “我可以坐进货舱里，帮你们打杂。” 水手摇摇头。 “你这点钱，是出不了海的。” “求求你了……” 水手不再理她了。 这时候，一片雪白飘过眼前。 先知带领着众多信徒，徒步而来，向堤坝下方走去，走向停泊着大船的海岸。 自从圣城的白衣圣教复兴，舒天就成了“先知”，被信徒们拥护。越是末世，人们越需要信仰。 他们洁白的袍子刺得眼底生疼，脚上不染纤尘。 水手们幸灾乐祸。 “瞧啊，是一群教徒！我看这些白袍人，付不出一个铜板！” 海鸥停落在甲板上，他们探出头来，朝下方揶揄。 “走吧走吧，没人会让你们上船！” 思想和信仰，在这个世界里一文不值。 人们选择了最野蛮的生存方式，掠夺和竞争。 没有人再仰望天空，没有人再追求崇高。 先知依旧向前走去，穿过垂挂着白帆的两艘渔船之间。扬起手臂，手指在空中一划。 顿时，大海就从中间分开。 海底的土地袒露出来，海水向两侧挤压，形成了峡谷般的断层，一条笔直的大路，一直延伸向远方…… 众人惊呆了。打渔的渔民忘记了收网，叫卖的商贩大张着嘴巴发不出声音，就连墙下的乞丐，目睹了这一幕，也都一齐下跪，虔诚地双手合十。 “这是神迹啊……” 他们感叹。 两艘渔船，还安然无恙地漂浮在海面上，只是中间分开了一条路。 先知带着他的信徒们，步履从容，向海中走去。 后来的游吟诗人唱道： 先知是太阳，掷在地上的，一段炎热而寂静的波长。 他的王冠：是鹰。 他的足迹：是诗。 真理太远。 依然被时间追寻的， 是从未出现在时间里的。 第105章 从此没有洛儿 天色渐晚，眼看着船只一艘接一艘驶离港口，洛儿急坏了。 如果今天不能出海，就要再回到旅馆。那样的话，仅剩的钱也要花在住宿费上了。 正在无助的时候，一个好心的路人告诉她： “你是要出海去吗？不能坐这样的大船，那边桥底下，有些小船，它们会跟在大船后面出海。” 船在横渡海峡时，最怕遇到海兽袭击。 大船相对安全，上面会配备守卫、雇佣兵、魔法师。 而这些小船，无法独自出海。 它们会成群结队，跟随在离岸的大船后面。即使遇到海兽，也能由大船抵挡。 当然，它们是黑船。 “虽然不太安全……但价格便宜。”好心人说。 “谢谢你了。” 洛儿只能试试，朝桥的方向走去。 这里是大河的入海口，桥面宽阔。桥下的河水漆黑而平静，散发着腐臭的气息。 有几艘破旧的小船停在桥下。 船夫个个面色黝黑，身材结实，三五成群地站在船头闲谈，言语粗俗。 当洛儿经过时，他们的话题立即变了。眼睛朝她的胸前、屁股上看，丝毫不加掩饰。 “现在的小女孩，发育得这么好。” 有个人忽然说： “前些日子，河里捞出一具无头女尸，是个年轻姑娘，被奸杀的，连身份都没查出来……” 洛儿害怕极了。 “嘿嘿嘿……” 那些笑声极其猥亵。 她原本想上去询问船价的，但是现在，她只能假装路过，脚步不停地往前走。 突然一个船夫拦住了她，朝她嚷道： “坐船吗？” 他并不是真的问洛儿是否坐船，只是想搭话而已。 “不坐。” 其他人不怀好意地笑着。 洛儿赶紧绕过他，又往前走。 可是，又有个拎着酒壶的船夫，就一下子从船头迈上岸来，船在水里摇晃着。 他吧嗒着嘴，看着洛儿。 “去桥城吗，还是去群岛？我们的船保证安全！” 洛儿心想，上了这样的船还怎么逃？ 除非跳海。 绝对不能上去。 她脚步没停，匆匆往前走。 直到走出好远，心还“砰砰”直跳，甚至没敢回头看， 虽然龙城的法律很严，但是谁知道，黑船上的人会做出什么事来？ 不知不觉，已经沿着河岸走出很远了。 暮色苍茫，周围的景物越来越陌生。 走到了城边的一片难民区。 低矮的木棚子错乱排布，在雨水天气经常积水的低洼地里，蛰居着一群穷人。 他们像过街老鼠一样，躲在阴暗狭窄的角落里，不敢上街。 难民区无人管理，是治安最混乱的地方。 不能再往前走了…… 洛儿心想，得回去。 那漆黑涌动的河水，仿佛抖动的布面一样，令人眩晕。 刚想过头，突然，背后窜出了一个人，粗壮的手臂将她一推。 “啊！——” 她的身体被一股巨力推向河岸，一头栽倒，沿着河堤的斜坡滚落下去。 手臂、后背上划出了一片片伤痕。 刚落到河堤底下，那个人就骑在了她身上，死死掐住她的脖子。 她无法呼吸，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挣扎，窒息感痛苦极了。 是一个浑身散发着恶臭的流浪汉，长发蓬松如乱草。 流浪汉一扯，她的两条胳膊轻易地就扯断了，从缝合线的接口处断裂开，甚至感觉不到疼。 腰间的傀儡匣子也被抛向了远处，摔成了粉碎。 脖子越勒越紧，她感觉自己快没气了。 “别动！再动就掐死你！”流浪汉低声威胁。 她不敢动了。 想起河里的无头女尸……想到自己，也会被扔进河里，泡成浮肿的尸体，再漂到河岸，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对她指指点点。 她不想这样丑陋地死。 厌弃生命，却还恬不知耻地想要活着。 衣裳被撕扯开了，直接拽掉了裤子。 此刻，她什么知觉也没有了，就像一个木偶。那个人粗鲁地强暴她，两腿之间不断地流出血。 这一刻，她彻底死了。 她知道这一生，都不可能获得美好的爱情了。 没有了纯洁。 她是谁呢？ 黑船上的那些人，也有罪。 要不是他们说那样的话，让洛儿害怕，她就不会不敢坐船。 也许黑船上的人并不是坏，他们只是逞逞嘴上本事而已。经营船只的，在龙城有档案记录。就算违法，也能查到身份，不像外来的流浪汉。 她恨那几个人，明明没有做坏事的胆子，却还要伪装得像个坏人。 他们和行凶之人一样可恶。 晚上，她又回到了小旅馆，洗了一个热水澡。 水流冲刷着她的身体，冲刷不掉她的脏脏。乌黑的长发全都打了结，头发里挂满了树枝和泥沙，肩膀和后背上布满了擦痕。 走出淋浴间。镜子上，雾蒙蒙的。 伸手抹了抹镜子，还是一片白雾。忽然发现，镜子中自己的脸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团白雾，漂浮在脖子的上方。 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抬起袖子，又仔细地擦了擦镜子。可是雾气没有消散。 她感到心如死灰。 身躯内，也是一团混沌的雾在飘着。真正的自己，早已经消失了。 拿出白色的面具，轻轻扣在脸上。 “如果太痛苦，那就这样消失了吧。”她心想着，“世界是个肮脏的漩涡，就这样消失了吧。” 从此以后，没有洛儿。 她会永远躲在面具后面，裹着厚重的斗篷，戴着兜帽，用另一个人的身份说话。 她是许多个人，唯独不是她自己。 第二天一早，从小旅店出来。 又走到河边，看清了昨天夜里经过的地方。 高处山坡上因兴建工程而卸下来的废土、瓦砾，全都堆在难民区的后方。 白天的阳光，也驱不散阴影。那些墙与墙之间，凌乱的屋舍后面，好像都有可怕的恶人潜伏着。 每一个迎面经过的人，都使她害怕。 黑沉沉的河水，波涛仿佛凝固着，底下是望不见底的漆黑，令她眩晕。 溺水的痛苦滋味，她在脑海里一遍遍回味。 鼻腔、耳朵、嘴里，都被灌满水，两脚踩不到底，水向着肺部挤压，无法呼吸，不断下沉。 当初，就应该跳进河水里。 为什么要活着呢？ 她应该去死的。 没有人会原谅她。 她真是无耻到了极点。 为什么女人在这个世界上如此可怜，像一件弱小的玩物，要成为男人泄欲的工具，被肮脏的目光盯来盯去。 她已经没有钱，再坐船出海了。 只能和乞丐、难民们一起，坐在广场上的青铜雕像前，怀里抱着一把破旧的木琴，靠弹唱故事为生。 手里还有两个雕刻完成的木偶。 一个姑娘，身上刻着白色莲花，是个笑脸：空欢喜。 一个姑娘，身上刻着红色玫瑰，是个哭脸，徒伤悲。 而她脸上，只有一个空面具。 抱起木琴，拨弄琴弦： “凡俗种种世人嘴脸， 面具上画了千面， 心里就荡然无念。” 再往头顶天空的尽头望去，那里似乎有一团光亮。 是一道悬在空中的天梯。 还有一只巨大的全知之眼。 高高地俯视苍生。 第106章 桥城难民 烈日炎炎，夜曜走在不见首尾的难民队伍中。 难民们衣衫褴褛，操着不同的口音和语言，老弱病残走在最后头。也有海对岸逃过来的贵族，坐着马车，跟着三两护卫和侍从。 每当路过一些荒废的小村落，他们就像饿狼扑食，将菜地里无人照料的野菜全部吃掉。 从屋里洗劫来几片破布。 江胡体力弱，不往前冲，就跟在他们后面，捡些地上的烂菜叶。 时常有土匪骑着马队，突如其来，一遍遍扫荡这些逃亡的人们。将他们仅剩的财物盘剥殆尽。 夏末，正午的阳光如同蒸炉。 夜曜拖着疲惫的脚步，麻木地向前走着。在无意识的状态下重复着两脚交替的动作，肚皮干瘪，两眼毫无神采。 江胡更是无精打采，一句话也不想说。 他的剑，早就在登船以前卖掉了。 值钱的东西在遭遇了几次土匪后被洗劫去了。 沉重的行李和衣服，一路上不停地丢掉，现在一件也不剩了…… 除了一条性命，什么都没有了。 难民们的处境同样悲惨，一路的忍饥挨饿，再加上中暑，不少人相继倒下。只要生病，就无药可医，愈来愈重，暴尸街头。 不知抵达城墙下时，这些人还剩下多少。是否能被允许进入，是否能分到土地。 桥城的政策是：大开城门，接收难民。 这一点，与君临和龙城完全不同。君临女皇清高自傲，把“不干净的荒原人”拒之门外。 就算她想接收更多的难民，也没有余力。 而桥城，自古就是个农耕国，耕地面积最为广阔。河流环绕，水土丰厚，改善水利，发展农业。 这里穷，是因为缺乏矿产和其他资源。 矿少到，连武器，都只能从逆天城购买。 虽然表面上，桥城与君临是友好联盟关系。 实际上，却暗自较劲。 兽潮爆发后，瘟疫大陆上渡海而来的难民越来越多。 桥城就顺势而为，凡是投靠桥城的难民，都可以在城外得到一片免费的土地，由自己去开垦。每个月，收成的一小部分，归自己所有，大部分上缴桥城。 村庄迅速兴起，城外荒芜广袤的大地，转眼变成千亩良田。 “民”，就是劳动力，就是战力。 接纳更多难民和开垦更多耕地，就是桥城与君临抗衡的筹码。 大国之争，持续不断。 这些天，夜曜断断续续地从不相识的人那里，听到这样的鼓励： “坚持往前走，就快到桥城了！……” “还有两天的路程……” “还有一天的路程……” 夜晚，他们躺在生硬的沙石地上睡觉，连被子也没有。 尽管这样，疲惫催着他们马上入睡了。 一觉睡到天亮，身边同行的人就已经换了一批。 这天中午，就快到桥城脚下了。 难民队伍，交汇了一支不知从何而来的车队。 车队十分怪异。 只有三辆马车，却是十分气派的由四匹高头大马拉着的车。中间的那辆，车厢最宽阔，窗帘紧紧关闭着。 后头紧紧跟着50个身穿铠甲的精壮护卫。打造铠甲的钢铁十分精良，像是贵族的亲卫队，而不是一般的佣兵团。 他们有意混进了这支难民的队伍，小步疾行，不想引人注意。 这一路上遇见的从各国逃到桥城的贵族，数不胜数，都是因为龙族的迫害。 傍晚的时候，才终于抵达了城墙脚下。 漆黑的云层里透着朦胧的月光，通红的火把照耀在高高的城墙上，城门紧闭。 “今天城门不会开了。”有个年长的说。“得等明天了。桥城主心善，但是桥城能有多大地方，城外难民这么多，咱们来得晚……能不能进去，全看运气了。” 沿着城墙，挤满了难民，混乱不堪。人屎马尿的腥臊味混合在一起，一片嘈杂，和龙城外的景象差不多。 不同的是，这里的难民吃着稀粥，还有简易的帐篷居住。有做生意的小贩，在城墙下摆开了一个市集。 夜曜从前瞧不起难民，他在龙城里，难民在龙城外。 如今却沦落到一样的下场，他成了城外的人…… 真是风水轮流转。 一路上听闻桥城主的事迹，都说他是个好人。夜曜想，不管怎样，也比龙邪帝强。 他没往里走，受不了那些人挤人的臭味。和江胡找了块树林里的寂静草地，先坐下来歇脚。 附近，有一些雪域的人，砍树林里的木头搭帐篷。 他们身上的深蓝色纹身特征明显。生起一个火堆取暖，磨亮手中的尖刀，在火焰上炙烤捕捉来的野鸡野兔。 “怎么这么多的雪域人。”夜曜随口说。 江胡对这边的事情知道一些。 “他们那边，一直在动乱，内战不断。但是隔着极寒山脉，那边儿的消息密不透风，咱们也不知道。” “内战，谁和谁？” “冰雪世家和巨人族。王的位置空缺着，他们在争雪域的统治权。他们打仗倒好，没时间和我们打……” 江胡得意地说： “我以前在桥城，还是个官儿呢！” 夜曜满不在乎，她能是个什么官。 这时，又看到了那支奇怪的车队。 他们一来到这里，就率先挤进了靠近城门的位置。估计是想天一亮，一开城门就进去。 高大的马车，被遮挡在层层帐篷后面，没那么突兀了。 来来往往的人群，很快就忽略了他们。 夜曜问： “你以前住在哪啊？应该有房子吧？” “在西城门外啊。” “为什么不去？” “我的房子和地都是分的，早就收回去了。你得在城外候着，才能给你分地，什么都不懂！” “说话越来越没大没小。” “哼。”江胡不服气地小声嘀咕，“你都多久没付我工钱了？” 夜曜手上一分钱也没有了。 行囊里该扔的东西一路上都扔了，连件换洗的衣服都没有。 他的背包，就算扔在地上，让土匪捡，土匪都懒得去捡。 江胡把头上的大斗笠掀起来，乱蓬蓬的头发里，顶着一把“永月之辉”的匕首。 因为一直藏在帽子里，才没被土匪搜走。还有她腰间的木剑也留下了，土匪才不要呢。 “把它卖了吧？……” “不行！”夜曜说，“这是我和祖厉的信物，总有一天，我能再见到他。” 第107章 命运中的相遇 江胡揉着饿扁的肚子，心烦意乱，催促着： “饿死了，你去打猎吧。” 根本忘了主人和仆人的关系。 这一路上，全靠夜曜打猎才有吃的。他站起身，带着自制的弹弓向漆黑的树林里走去。 边想着： “该不会真的要种田了吧……如果明早开了城门，有招工的告示，无论是什么工作，都要挤破脑袋争取一下。现在这种处境，哪还能挑三拣四的。最好能混进城里，有个小差事……不能再过流亡的生活了，真是受够了……” 渐渐的，身后的火光远了，也听不见城墙下的喧嚷声了。 一声奇怪的鸟叫，响自稍头。 抬头，看见一只猫头鹰，蹲在树杈上。 “猫头鹰，能吃吗？” 不过，他连老鼠肉都吃过了，猫头鹰有什么不能吃的。 就它了，今天的晚餐。 屏气凝神，举起弹弓，瞄准那只猫头鹰。 借着月光，将石子拉动到准心的位置，刚要射击…… 突然，一只快箭带着风声从耳旁擦过。 “咻——”银光一闪。 昏睡中的猫头鹰还未来得及扑腾，就头朝下坠落下来。 夜曜惊讶地回过头去。 只见一个身材魁伟的少年，手提着弓箭，大步跨过草丛。 他脚步沉稳大方，腰间带着一把宝剑，比夜曜还高出一头。 “哈哈哈哈哈哈……”他的笑声很爽朗。“一不小心抢了你的猎物，我走近了才发现有人！” 夜曜被他的笑声镇住了。 那是只有胸怀开阔的人，才能发出的笑声。 身后的五六个身穿铠甲的护卫，此时也跟了上来。 “大人，猎物够了。” 每个人手里都提着很多猎物。 他说：“老哥，这只猫头鹰就让给你！” 说的是中土话。 “谁打到就是谁的。”夜曜说。 “不行不行。”他摇头摆手，“该是属于你的……我看到你时，想收手已经晚了。我再去打别的就好了！” 他很大度。 但夜曜不想被别人施舍。 “不用了。” 那个少年看见他两手空空，就说： “不如这样吧，这只猫头鹰我们一起分享。你到我们的营帐里一起吃，怎么样？” 夜曜咽了咽口水。看见护卫们手上提着山鸡，野兔，还有几只河鱼。 肚子实在饿了。 想了想，点头答应。 “我还有一个同伴，可以带上吗？” “那没问题。” 一路上，夜曜用着不熟练的桥城话，与他对答，为了掩盖自己来自海对岸的身份。 “老哥。”他说，“我是今天刚到这里的。都说桥城对待外来人很友好，幸运的话，明天一早就能到城里看看了！” “我也是刚到。桥城恐怕容不下太多难民，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住在城外，大部分人是进不去的，直接被分配到城外农田里去。分的也是没开垦的荒地，我们是免费的劳动力，桥城一举两得。” “有田分也好啊！” 夜曜低头时，看见他腰间悬着一枚价值连城的玉佩。 寻常人不认识。那是赤红色的火山玉，产于末日火山附近，绝世罕有！玉石内部有猩红斑点，传说，是叛徒雷泽对赤炎家主行刑时溅染的鲜血。 夜曜做过珠宝商，绝不会看走眼。 “你是一个人吗，还是和其他朋友？”夜曜问。 “一个人。我叫昊宁，还没问你的名字？” “夜曜。” 他说他叫“昊宁”，却没说姓氏。 夜曜已经猜出他的身份了。 赤炎，古姓为燚。如果他是纯正的狮王血脉，就是大陆上仅存的狮王传人。 说着，两人已经走到城边，夜曜叫上了江胡。 昊宁的营地上，三辆马车，车门向内围出一块空地，空地上铺了干净的席子。马车四周，有精壮护卫把守。他们已脱下了铠甲，换上一身平民的破旧衣服。 闲谈了一阵，喝了些仆人添的热水。 “你是从哪里来的？” 昊宁问他。 “嗯……” 夜曜字斟句酌，说话很谨慎。 倒是江胡难得激灵了一回： “哦，我们本来就是桥城的。我们是农民，出去历险了一圈，又回来了。” 那几个拎着猎物的护卫，在稍远的地方，用大家公用的篝火炙烤食物。 “我是从中土来的。”昊宁说，“这一路上见到流亡的人不少，但不停赶路，都没有什么交集。你是我到了这儿，遇见的第一个人。” “我也是。你是我遇见的第一个人。” “真是有缘啊！” 夜曜仔细端详昊宁的面孔，他的眉毛粗黑，下巴宽阔，皮肤是健康的大麦色。 盘腿坐下的时候，腰背挺得笔直，带着一股强大的气势，倒是与他的年龄不符。 夜曜在听见他的笑声时，就已经认定，这是个可以信赖的人。 其实认定一个人，不用过多交谈。 那种豪迈坦荡之气，会透过胸腔，毫无阻碍地传递出来。是一股帝王之气。光明磊落，坦坦荡荡。 难怪，连龙嫣都忌惮他。 年纪的缘故，他线条刚毅的面容里，依然透着些稚嫩。 既然他叫自己“老哥”，那自己就自然地唤他为“老弟”了，虽然不知道谁的年纪更大些。 两人聊得很投缘。 外缘的护卫，忽然发出一声断喝： “站住！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滚远点！” 他们拦住了一个老妇人。 “行行好吧……” 妇人沙哑的声音，穿过干瘪的喉咙传来，枯枝似的半个身子挂在护卫的手臂上。 她瘦得皮包骨了，灰白蓬乱的头发下面有只浑浊的瞎眼睛，手里捧着一只缺了角的碗。 “能不能给我点吃的……” 夜曜心想，同样是流亡的难民，竟还有难民向难民乞讨的？ 也许是昊宁的马车，让难民觉得，这里一定有吃的。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些乞丐也是会看人的。 护卫呵斥驱赶。 “滚远点！” “无妨，拿些干粮和衣服给她。” 昊宁说。 护卫恭敬欠身。 仆人从车厢里抱出一叠衣服，又装了许多干粮，用布袋包了起来，递给她。 “谢谢您，大人，您一定好人有好报……” 老妇人千恩万谢。 这些东西比她原本奢求的还要多。 夜曜觉得有趣。 都已经是落难的人了，昊宁还在向穷人施舍。这就是贵族吧，走到哪里，都改变不了的。 “你给了她，会有别人再来。”夜曜好心提醒。 “我们在城外也呆不了几天，没什么。” 第108章 杀悍匪 野味炙烤好了，切割成小块，由仆人盛在木盘里送上来。 护卫在离他们稍远的地方坐下来吃饭，留几个人轮流站岗。 夜曜闻见香味，口水涌了出来。 等不及狼吞虎咽了，但努力克制着。慢慢拿起一块肉，缓慢地吃，不让对方瞧不起他。 昊宁吃东西的样子很豪迈，他一点也不谦让，扯开最美味的、肥嘟嘟的腿肉放在嘴里。 怕夜曜不好意思吃，又撕了一块兔腿肉给夜曜。 “抢了你的猎物，实在不好意思，这是补偿你的。” 夜曜接过来吃了。 长期的流亡中，这顿饭是夜曜吃过的最丰盛的一顿。 也是第一次吃饱。 饭后，夜色深沉，周围安静了下来了。 舒畅的晚风轻轻吹拂着。 他们伸展开四肢仰躺着，在干净的草席上。闻见的是泥土的气味，比起夜曜之前挤在人堆里闻见的汗味、嗖味，好太多了。 天上闪烁着银色星斗，他们疲惫地睡去了，渐渐沉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 夜曜醒来了，自从离开龙城以后，他从未睡得这样安稳，感到精力充沛。 昊宁也醒了，他从空地上练完剑，又回来了。 侍从从河边打来一桶水，倒进木盆里，浸湿了一块白色毛巾。 昊宁擦了脸。 夜曜没有看清，那块毛巾上用金线勾的是什么纹饰。 但是心中清楚，普通贵族不会把家徽绣在毛巾上，世家才有这样正规的传统。 他的衣服，面料是上乘的锦缎，样式十分简洁，颜色是浅浅的米黄色。 护卫们训练有素，行事都非常小心，格外低调，从不张扬。 这三辆大车，里面除了简单的生活物品，什么也没有。 江胡蜷缩在草席上，依旧安稳地睡着，小嘴半张着轻轻呼吸，睡梦中还挠着脸蛋，模样可爱极了。 城门要到正午才大开。 夜曜和昊宁商量着，再去附近的林子里打些野物。 他们挎上了箭筒，带上弓，准备向树林进发。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惊呼，最外缘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北面的山坡上烟尘滚滚，几匹凶悍的雪狼俯冲而下，狼背上骑着赤身裸背的彪形大汉。 “土匪！是土匪！” 难民惊呼。 本就拥挤的难民棚，被挤得东倒西歪，小孩哭喊起来。 狼群很快冲下了高坡，来到了平地上，呈围攻之势。 为首的胸前有一道深红色的月牙型刀疤。手里挥舞着弯刀，面目凶狠，野蛮地怪叫着。 “把东西都交出来！” 他们骑的是北方的雪狼，常见于冻土平原之上。夜曜在书中的图鉴上看过。 雪狼，体型比一般的狼要大，站起来有两米高，皮毛厚实，獠牙足长10厘米，被咬上一口，一定粉身碎骨。 雪域战事连连，一部分人成了难民，另一部分，干起了土匪的勾当。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遇见土匪？” 昊宁觉得麻烦。 他身后的这几辆马车，最为明显，很难不引起土匪注意。 土匪首领俯视着，把难民们驱赶到一片狭长的地方。 他大喝一声：“留财保命！” 土匪们就冲了上来。 打砸抢掠，嘈杂一片。 “都交出来！不许藏！” 首领在最后方，虎视眈眈，突然，看见了昊宁的马车。 他把狼脖子上的缰绳向这边一拽，雪狼宽大的脚掌，重重地拍击着地面，几步就朝这边奔来。 “他看见这里了。”夜曜说。 还在熟睡的江胡，被惊醒了，“妈呀”一声爬起来。“怎么来土匪了！” 一圈护卫紧紧握起了手中的刀剑。 “保护主人！” 昊宁摆摆手： “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让他们抢！不必和他们打。” 护卫将刀藏在了身后，单背过一只手，缓慢地让开路。他们虽然忠诚，但是级别都不高，20级左右。 若和这些土匪打起来，估计是两败俱伤。 昊宁不在乎钱，只希望这些手下没事。 土匪首领缓缓来到车前。 狼嘴贴着地面，喷吐着腥臭的气息。獠牙呲在嘴巴外面，流下长长的涎水。 人群吓得瑟缩一团，不敢出声。 “搜！看看车上有什么！” 几个土匪从狼背上下来，钻进了车厢。 粗鲁地踢打着，拽出几个包裹扔在地上。包裹落地，若是发出什么响声，他们就用尖刀挑开。 可是都轻飘飘的，只是些衣物而已。 这时，第三辆车上的土匪挥了挥手。似乎发现了什么，其余两人走了进去。 不一会，几人从里面抬出一只巨大的箱子，沉甸甸的。 昊宁的脸上有些凝重，但也没说什么。 夜曜估计，里面少不了值钱的宝贝。 箱子被抬到首领面前，打开给首领看了一眼，首领喜上眉梢，微微点头。 很快，战利品都被绑上了狼背。 从难民棚里搜刮的土匪，也撤了出来，没寻出什么。 就连几个赶着小马车的贵族，车上也什么都没有了。这一路上被洗劫了太多遍，早就两手空空。 首领吹响了口哨，调转了狼头。 土匪们迅速撤退。 他们不敢停留，一会开了城门，遇见官兵，就都跑不了。 难民们松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有个土匪忽然看见，人群里站着个水灵灵的姑娘。他一把就拎起姑娘细瘦的胳臂，抱到了狼背上。 姑娘尖声惊叫着。 小拳头雨点似的，拼命在那彪形大汉的身上砸。却跟蚊子叮咬一样，根本不疼不痒。 “救命啊！救命啊！——”姑娘凄凉地喊着。 难民里没人去管，都麻木地站着。 夜曜看见这一幕，却再也忍不了。 土匪可以谋财，但绝不能伤人性命！更不能抢姑娘！这姑娘要是被土匪们抢回去，会是什么下场？ 夜曜眼里静静闪过一丝怒火，目光扫过这群土匪： 一共有16个人，16匹狼。 再低头看看手里的弓。 若是普通的弓箭，恐怕射不穿雪狼的皮毛。但手中这支弓，精良强劲，是上等好弓。 箭筒里的箭，十分锋利。 他和昊宁的箭加在一起，正好20支。 只要都能命中，杀这些土匪，绰绰有余！ 他给了昊宁一个眼色，抽箭搭弓便射。 “咻——” 一道寒光，银色的箭笔直飞去！ 第109章 贫穷富贵，生来注定 走在后面的那个土匪，正兴高采烈，哼着小曲。 箭从侧后方扎入了那条雪狼的腹部，狼低沉地哀吼了一声，抽搐着，翻倒在地。 土匪也滚落下来，姑娘摔在地上。 他惊慌抽出弯刀张望。 “谁？谁射的箭！” 第二、第三支箭已经飞了出去。 夜曜射箭干脆利落。 一支，穿透了刚回过头来的雪狼的喉咙。另一支，正中奔跑中的雪狼的后腿。 又有两个土匪跌落下来，摔出五六米远。 “啊——是谁？！” 首领这才缓过神来，转头问：“怎么回事！” 身边的手下，已经接二连三跌落了下去。 夜曜出手，从不提前声张。 从不给敌人反应的机会！ 只要出手，就是抹杀殆尽，绝不留情。此时，静静地藏在人群里，观察着局势发展，箭矢悄然离弦！ 首领气得眼珠睁圆。 “他妈的！难民还敢还手，是谁射的箭？——把他给我找出来！” 十多条恶狼，一齐转头，向难民们扑了回来。 难民们吓坏了，再次失魂落魄。 比起土匪，这些狼更有战斗力。 最前头的两头狼，眨眼间，就已经到达夜曜面前了。 “就是他！这小子找死！” 他稳稳地拉开弓，迎着逐渐接近的狼头，一剑射出。 箭，从雪狼的额头贯入。 锋利的剑尖，钉入了头骨。 雪狼沉重的身躯，随着惯性向前冲。 夜曜闪身一躲，它翻滚着冲入了人群。来不及躲闪的人们一阵惊呼，难民棚被压碎一片。 另一只雪狼，已经直达面前。 首领挥舞着弯刀，从夜曜的头上扫过。 夜曜一低头。 首领转了一个大圈，又冲了过来。 “咬死他！” 雪狼的缰绳被提起来。 巨大的雪狼一跃而起，四脚离地，张开血盆大口，从高空扑向夜曜。 弓箭已来不及。 夜曜拔出昊宁腰间那把黑色的长剑。 “借剑一用！” 昊宁还愣在原地。 手向下一坠。剑的分量不轻，出鞘时的风声悦耳，长鸣一阵。 “是把好剑。” 夜曜想，正合他的心意。 拔剑后，直冲着雪狼奔去。 连首领都没有想到，竟有人面对雪狼不躲不闪，还冲了上来。 狼身下正好有一片影子，夜曜瞬间移动了过去。 钻入雪狼身下，挥剑竖劈。 腾在空中的雪狼，被利剑贯穿。从下颚到喉咙，用力划开，一直劈到腹部，一气呵成。 雪狼飞了出去，一片鲜血如雨点洒落，巨大的狼身压倒了一座难民棚，烟尘腾起，污浊的尘土洋洋洒洒。 土匪首领也被压在了难民棚下。 夜曜此时，眼中燃烧着杀意，鲜血溅落在他的半边肩膀上，握剑的手因兴奋而微微颤抖。 离开荒原，这一路上，混迹在人群里，藏起了锋利的爪牙，始终默默无闻。对鲜血和杀戮的渴望，已经压抑得太久了！ 他不再是从前那个，连农民都舍不得杀的夜曜了。 挡他路的人，他要一个不剩地杀光！ 土匪们都冲了过来，他们咆哮着，呼喊着，牵引着恶狼，将他团团包围。卷起的滚滚风沙，向着中心的夜曜吹来。 他的左侧，六匹狼朝他低吼。 他的右侧，也有六匹狼，獠牙狠狠地呲起，露出猩红的牙龈。 后腿被箭射伤的那一只，踉跄地徘徊在外围。气势上虽然比同伴弱了很多，但始终伺机而动。 夜曜面无表情。 把手中的宝剑一横。 心中只有杀意。 他的老仆，他的商会，什么都没了……这心里，只剩下杀意！ 宝剑微微一震，呼应了他的决心，向他心中传达了两个字：天命。 这是宝剑的名字。 只有获得了宝剑的认可，它才会向其显现名字。 贫穷富贵，生来注定！帝王将相，自有天命！ “天命！” 夜曜喊出，宝剑闻声嗡鸣。 与此同时，一股黑色的妖气自剑柄喷薄而出，缠绕住剑身。 如黑色的火焰熊熊燃烧，焰尖竖立起来，在剑刃边缘形成抖动的锋利的锯齿。 他一跃而起，挥剑向前，黑色剑气横冲直撞，劈出一道强大的气场，震开狼群。 他冲入包围，奋勇斩杀。向左、向右。 出手直击要害，干净利落，招招致命！ 狼群攻势凶猛，它们一拥而上。 一匹狼从夜曜的左肩跳过，土匪的短刀与他的剑碰撞，闪过一片火花。 闪过身，又一匹狼从他的右侧跑过，短刀向他面部劈来，他横剑去挡，弹开了刀刃。 向后急退，刚站稳脚步。 又一只狼张开血盆大口，从他后面扑来！ 突然，寒光一闪，一支箭飞来。从狼的左眼射入，将狼头贯穿。 昊宁这时才反应过来。 他一旦搭弓开射，箭法精准，技巧老练，箭箭致命。 夜曜心中暗想： “这哥们的反射弧也够长的。” 有了他的辅助，夜曜更加所向披靡。 他身法矫健，游走于狼群之中，如入无人之境。挥剑朝狼背上的土匪砍去，一边念出剑诀。 每一把剑，都有铸剑师赋予的剑诀。 仿佛剑的灵魂。 “贫穷富贵，生来注定！帝王将相，自有天命！” 这是天命剑的含义。 随着剑诀，低沉地吼出。 他与这把剑心意相通，无斩不破！ 土匪身下的雪狼，被他的剑刃所伤，又被昊宁射出的箭命中。随着一声声哀嚎，接连倒地…… 夜曜手中的宝剑，解放了奔涌的狂气，遵循着斩杀的本能，刺向土匪！…… 血沫在空气中横飞，沙尘在地上飞扬。 片刻功夫，战场沉寂下来。 雪狼的尸体一个个扑倒在地，土匪们横七竖八，没了气息。 之前抢女人的土匪，正要逃走。 夜曜扭过头，凶狠的目光，如死神般盯在他身上。 早在他盯上这群人的一刻，他们的名字，就写在了阎王的生死簿上！ 夜曜的手中剑，已经掷了出去。 如一线长虹，掠空而去，直插在那人的后背上。 “啊……” 他惊叫着，倒地声沉闷压抑。 夜曜走过去，一脚踏在他的后背上，拔出了染满鲜血的剑。 当夜曜往回走时，难民们既震惊，又恐惧，缩成一团，和刚才避让土匪时一样，害怕地躲着。 夜曜没有看他们。他的眼神冷酷至极，仿佛荒原上的野兽。 被救的姑娘，也逃回了人群里。她蓬头垢面，一脸污泥，抱着被擦伤的胳膊，远远地发着抖，连和救命恩人道谢的胆量都没有。 夜曜早就把救她的事抛在脑后了，往马车这边走。 第110章 城门大开 昊宁的护卫们，擒住了刚才那个土匪头领。 把他按跪在地上，嘴巴被用布塞住了。 看见夜曜一步步朝他走过来。 他惊恐极了，喉咙里咕噜噜的，滚雷似的咒骂着。 “唔唔唔，唔唔唔！……” 夜曜冷冷的目光扫向他，额角上还迸溅着他手下的几滴鲜血，比土匪更像是索命的杀手。 昊宁说： “把他交给桥城的官兵处理。该定什么罪，让官兵去决定吧……” 还没说完，夜曜的剑，已经劈在了那人脸上！ 黑色剑气，顺着脸上裂开的缝隙挤入，一直劈到胸口。土匪首领的眼珠向上翻成了白色，嘴里血沫四溢，一命呜呼了。 夜曜抽回剑，将剑上的血甩向一旁。 落下一道弧形的血痕。 剑尖低垂，鲜血淋漓，黑色雾气就像贪婪嗜血的蛇，蠕动着，从剑柄飘荡下来。 一圈圈绕过剑刃，吐出纤细的长舌，接住了剑尖上即将滴落的最后一滴血。 发出了“嘶嘶”的畅快的响声后，剑气消失不见。 剑身上又恢复了之前黯淡沉默的黑色，干净的一丝血迹也没有。 “一路上，这样的恶霸见得多了……” 夜曜把宝剑归入昊宁腰间的剑鞘内，剑柄重重向下压着。漆黑的剑柄上，刻着雄狮的图案。 昊宁能感受到这股压迫。 “像这样的喽啰，我一个活口也不想留。”夜曜说。 昊宁耸耸肩。 事情过了，昊宁也不放在心上，心情拨云见日、万里晴空。 江胡从一旁人堆里，兴高采烈地跑出来。 “看那些人吓傻了的表情！真没想到，你一个人就冲上去了，对面可是十六匹狼！真是太精彩了！” “比荒原上的狼弱一点。”夜曜说。 已经正午了，休息了一会。 高大的城门，轰隆隆地打开了，如山崩一般。 刚才被吓丢了魂的难民们，忽然喜从天降，你推我搡涌向城门。 “城门开了！” 开的是侧门。 门里走出一队身着土黄色铠甲的官兵，胸膛印有三岔河的标志。前头有一个轿子，坐着掌管农田分配的大臣。 轿子旁，骑马走着一个将军，威风凛凛。 这是桥城里唯一的大将，名叫马樊。 虽不是天榜前十的战力，却也勇猛好斗，是桥城唯一的依仗，擅用一杆长枪。 桥城之所以叫桥城，是因为把守着万源河的这一边，掌管着河谷平原通往神域的唯一桥梁。 南北往来的人们，只有通过这座桥，才能到达神域。 轿子停了，上走下来一个大臣。他低垂着头，顶着炎热的太阳，搬了把椅子，在摆有登记薄的桌子前坐了。 马樊登上城门前的圆台。 他个子很高，长着一张消瘦的长脸，眼眶和颧骨高高突出，眼睛狭长。肤色里透着桥城人特有的土黄沉闷的气息。 前方护卫，用路障把蜂拥而上的难民逼退出好远。 “桥城愿意帮助难民……” 马樊说得有气无力。 也许是因为暑热，也许是相同的话已经重复了无数次，已经说腻了。 皱着眉，苦着脸，向一旁伸出手去。 侍从忙递上一碗凉茶。他含了几口茶汤，漱着口，咕咚咽下，继续说道： “只要你们想种田，桥城就给你们田……” 田地的所有权，归桥城主所有，农民只是给桥城主打工。 想要拥有自己的土地，过上自给自足的生活，在这片大陆上是不可能的。 拥挤着的难民们不敢出声，耐心听着。正午的温度不断攀升，很多人汗流浃背，头昏脑胀。 昊宁有些烦躁，他对种田也不感兴趣，只希望一切快点结束。 喝完一碗茶后。 马樊又扯了扯嗓子： “有手艺的，站在左边。没手艺的，站在右边。身体健康的优先，老人和小孩暂时在城外安顿。” 他说完，走下台阶。 下方的人群开始拥挤。 所谓有手艺的，指的是精通一门副职业。药剂、烹饪、锻造等等，这样的人，有更大几率进入城中。 像夜曜和昊宁这样的贵族，没有一技之长，又钱财散尽。只能成为农民，留在城外种田。 农民想要出人头地，难如登天。 从早忙到晚，一年到头，田里产的只够自己吃，攒不下余钱，翻不了身。种一辈子田，也离不开这一亩二分地。 唯一的机会，是每逢桥城征兵时，农民可以应征入伍，到沙场上拼一个军功回来。 然而，农民要是有战力，也不至于沦落成农民了，大多数到了战场上，也只是炮灰而已。 大臣面前的桌子上，放着厚厚的登记薄。 难民们拥上来，差点将桌子挤倒。 “别挤，别挤……” 护卫高喊一声: “随意插队的，格杀勿论！” 又吵嚷了一阵，难民才安静地排成两行。 高瘦的马樊将军，正准备骑上马离开，城门的守卫对着他耳边说了什么。 他立即惊醒了，把马镫上的一只脚撤了回来，向身边的人下达了命令。 “去看看！” 一队护卫绕过难民，向刚才土匪们战斗过的地点跑去。 确认了尸体后，发现土匪首领也在其中。 又跑回来向将军报告： “正是最近骚扰城边的雪域那伙人，一共16人，首领的尸体也在这了。” 马樊脸上又惊又喜。 “这下倒免去我剿匪的麻烦了。” 他向难民们中喊话： “打死土匪的是谁？站出来？” 大家窃窃私语： “是那两个年轻人……” 有人指向这边。 但是夜曜没有作声。 甚至没有回头去看那些指着自己的人。 他将兜帽向下拉了拉，面孔藏在阴影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顶着龙城全境通缉的罪名，他不想张扬。也不知道马樊问这个是何意。 身旁高个子的昊宁，和缩头缩脑的江胡，毫无戒心地向两旁张望。 马樊又提高嗓音，不耐烦地问了一遍： “打死土匪头领的是谁？……有没有人承认啊？哑巴了？还是聋啊？” 有人推搡了一下夜曜和昊宁，从背后小声说： “打死土匪有赏，没有坏处。” 夜曜回过头去。 发现是昨天来乞讨的那个老婆婆。 昊宁用力拍了拍夜曜的肩膀：“没准是好事啊！”他高高地举起手，又指了指身边的夜曜，声音洪亮： “是他打死了土匪！” 夜曜又忧又惧。 要不是昊宁，他可不想声张这个。 第111章 都是从苦日子来的 两人一起走过去，告诉护卫是他们杀了土匪。 “跟我来。” 护卫一扭头，带他们来到一张登记台前。 吩咐管事的： “给他们分几块田。” 管事翻阅着繁杂的田产登记信息，眼睛都花了，纸张贴得很近。低头看了看，又抬头看看他们。 “你是哪的人？” 昊宁用并不标准的桥城口音说：“本地人，桥城外小村子的。” “你呢？” 夜曜犹豫了一下。 “也是桥城的。” 夜曜的语言天赋很强，桥城话已经相当流利了。 “同行的还有其他人吗？” 他们一一回答了。 幸好这位管事没有怀疑。 每天登记的人太多，他们也懒得细查底细。 “没有赏钱，只能分你们几块地，算是杀土匪有功，你们要不要啊？” “可以可以，那太好了。”昊宁说。 “要吧……” 夜曜心想，有地总比没有好。 马樊站在远处，满脸的蔑视。 “有地还不知足？乡巴佬，这年头，什么绫罗绸缎，都不如填饱肚子。你们这些乡巴佬拿了钱，也不知道怎么花！” 说着，大摇大摆离开了。 杀土匪，本来是有赏钱的。 赏钱一定是被马樊扣下了，只分给他们免费的土地。 “还愣着干什么，签字吧！” 护卫催促，夜曜和昊宁草草签了字。 拿到一张“租地契”，只要交给当地的田官，就可以领到土地。 又去了另一处棚子下，领了种子和工具。 江胡凑了过来。 “喂，我听说你领了地，还心不甘情不愿的。” 她捅捅夜曜的胳膊：“多少人排几天长队、挤破脑袋都领不到地呢，你还嫌弃。” “闭嘴。” 夜曜心烦得很。 他不想种田。 种田就没出路了！ 江胡的大斗笠戴在头上，打扮起来颇有些桥城本地人的风格。 昊宁的一个护卫，悄悄拿着钱袋和一封信，递给那个负责登记的管事，不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这一幕正被夜曜看见了，记在心里。 夜曜又从难民中挑选了一些精壮小伙，作为雇工。 他们分得的土地，比别人多。 加上昊宁的50个护卫。 三辆马车，一行人起程出发了。 车子向城南驶去，河谷平原，是片开阔的旷野。 一路上，看见大片大片金色的麦田。 还有三三两两、稀稀落落的茅草屋，散落其间。 马车翻越低矮的丘陵，又穿过一片树林。 傍晚的时候，才来到山脚下的一座小茅屋前。 夜曜和昊宁跳下车，发现脚下的土地一片焦黑，未烧光的植物茎干，东倒西歪地插在地上。 屋子破旧不堪，门窗破碎，顶上露着两个大洞。 这地方，是曾被战火洗劫过的，荒废许久了。 两人正愣着。 江胡清了清嗓子，背过手去。 “咳咳，我以后就是你们的田官了！你们按规矩种田，收成好就有饭吃，偷懒就没有饭吃。你们叫我江总管，在这里的一切都由我管！” 夜曜偷瞄斗笠下方她的脸。 用手指轻叩了一下她的帽檐。 “长本事了？” 江胡鼓起腮帮，脸憋得通红。 “我是这里的田官，田官就是这么说话的！我以前就和你说过嘛，我在桥城的时候就是田官。等我明天复了职，就负责你们了！” “呦，小弟弟翻身做主人了。” 昊宁敞亮地说：“种田的事，我会尽量帮忙的！” 就好像，种地是夜曜的事，他就是来帮忙的。 夜曜说：“以后大家肝胆相照，收成好大家都有份，一起努力吧！” 昊宁先命人修葺了屋顶，门窗的加固要等明天再做，余下的草料堆进了屋内。 一间卧室，昊宁、夜曜和护卫们住。一间小屋，江胡住。还有一间厨房，其余10个难民睡在那。 从库房里钻出一只半大的小土狗，江胡爱怜地把它抱起来。 “这只小狗好可怜啊，一定是流浪狗，不如养着。就叫小初吧？” 几人寻到了一条小河，装满水桶。 河水清澈见底，倒映着紫红色的晚霞，泛着点点银光。 景色好极了，绿树环绕。 河下游，视线穿过茂密的树林望去，能看见一片片房屋和青油油的庄稼田，弯弯的小路如银色的丝带。 晚饭只有稀粥，飘着几片菜叶。 大家喝着清汤寡水。 江胡开口了： “一开始都这样，慢慢就好了！只要田种得好，你们就能吃饱，还有多多的赏钱哩！” 饭后，夜曜带着手下10人，去田里巡视。 他穿的还是从前的绸缎衣服，虽然是低档次的，相比难民们也是鹤立鸡群。 沿着田垄一直走到这片地的尽头。 四面人烟罕见，和别的村落都不挨着。 再往前，就是一望无际的荒地了。桥城唯一的优势，就是地方大，土地多。 在田垄上，坐着一个老头。 他头戴斗笠，叼着烟袋，悠闲地哼着小曲。要不是他说话，夜曜都没注意到他。 “这农民呐，羡慕那个商人。这商人呐，羡慕那个帝王。这帝王呐！……嘿嘿，羡慕那个农民！” 夜曜不能认同这疯癫言语。 帝王怎么可能会羡慕农民？ 老头眯眼瞥了一眼夜曜的打扮，心里就知道了，夜曜是个什么样的人。在大石头上敲打了一下焦黑的空烟袋，若有所思地砸吧着嘴。 “这山望着那山高，那山之中空落落！……” 被穷人扫上一眼，就像身上粘了钉刺一样讨厌，夜曜微蹙俊眉，忍不住伸手拂去。 从明天开始，他们就要马不停蹄地种田了。 第二天，夜曜指挥大家开垦土地。 被犁过的肥沃土地，袒露出一道道濡湿的深黑。种子埋进地里，没几天，变成一棵棵破土的幼苗。 这种稻子，一季一收。分春稻和夏稻，春稻夏天收，夏稻秋天收。 门前的地里，种白菜、萝卜。这样收成短的菜，留着自己吃。 昊宁负责去河边钓鱼，供应大伙的食材。 偶尔也心血来潮，到田里锄地。 他总是使出最大的力气挥起锄头，落地时只掀起一层浮土。累出了满头大汗，还觉得饶有趣味。 夜曜嘴里叼着草叶，坐在田垄上。 看这个虎背熊腰的大男人，别别扭扭地倒退着，往土里埋着种子，就觉得好笑。 忍不住走了上去，在他圆乎乎的屁股上狠狠掐了一把。 昊宁吓得忙跳起来：“大哥，我是直的。” 夜曜就大笑起来。 夜曜从来不催促昊宁种田，只让他随意种着玩。毕竟，他的才能又不是在种田上。 第112章 高低贵贱，在骨子里 龙嫣要是知道： 被她全境追杀的两个人，沦落到这个下场。挥着锄头，面朝黄土背朝天地种田，不知道要乐成什么样呢！ 等稻苗长得壮实了，大家就清闲了不少。 伙食也有了改善。 一天三餐，肯定有一顿能吃上鱼。 一起吃饭时，江胡总是一条腿踩在板凳上，一手叉着腰，模仿男人的口吻粗声大气地说话： “我在桥城，摸爬滚打了一年，才混上了田官，你们努努力，将来也能做大官！” 当初，夜曜骑在马上，朝她扔钱袋的时候，两人是何身份。 现在摇身一变，江胡成了田官。 自己被她管着。 身份地位完全颠倒过来了。 命运，就是这样无常吧。 相处下来，屋子里的人，也都熟识了。 昊宁十分健谈——他能与初次见面的人，聊得不亦乐乎。 讲起了这一年来，游历各个国家的故事。 说到各种各样的风俗趣闻，滔滔不绝。 他说：“在君临，皇室们不生孩子。他们向天神求子。仪式最为隆重，也最为虔诚。帝王和王后，穿上华美的衣裳，手牵着手跪在地上。 天上就会降下一颗果子。王后把果子吃下，再喝下圣泉的水，第二天，就怀孕了。 他们生的孩子，就是神之子。 是大陆的统治者。” “吃了果子、喝了圣泉，就能怀孕吗？”江胡惊奇地问，“那君临的普通人，怎么怀孕？” “等你嫁了人，就会知道了。”昊宁说。 “我是个男的！” “对对对，等你娶了媳妇就会知道了。”昊宁说。 大家都笑起来。 江胡有意转移话题： “你们男生那屋，呼噜声那么大，怎么睡呀，昊宁，你睡得着吗？” “睡得着呀！” “为什么？要是我，我就睡不着！” “因为我是打呼噜声最大的那个！”昊宁说。 “哈哈哈……” 众人大笑。 每天晚上，夜曜和昊宁挤在同一个床铺上睡。 昊宁鼾声震天。 夜曜整夜都睡不好觉。 有时，下大雨。 雨水瓢泼。 几个人举着盆啊、桶啊，在屋里接一个晚上的水。 后来想起来，这些苦日子都成了快乐。 白天里，夜曜游走在田埂上和人们聊天，渐渐学会了很多地方的语言。 时间长了，他不知不觉也换成了农民穿的粗布衣服，随处坐在路边上，嘴里叼着青草，和农民没什么两样。 本地人朴实敦厚。 谈起桥城政策，他们总提到一个人： “多亏了月明大人，让我们这些难民有田种，有饭吃！” 白月明是桥城的首相。 出身于药仙世家，以前是个卖药的。和林川相识后，两人一拍即合，共主桥城。他为人温文儒雅，心地善良。分田的想法，就是他提出来的，在桥城颇受拥戴。 得空的时候，夜曜就到城墙下，或者临近村子去。 挑选些身强体壮、头脑精明的，拉拢到自己的田地上去。 手下不中用的，也换出去。 这天，夜曜用五袋面粉，从隔壁村换来一个小伙子。二十出头，身材精瘦，模样清秀，名叫瓜皮。 他刚来时话很少，走路时低头含胸，盯着一双破烂的拖鞋。每天只围着夜曜打转。 晚饭后，也总找时间和夜曜攀谈一会。 他总是说： “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然后腼腆的脸上，挤出一个与性格不符的老成笑容。 夜曜听他说得言不由衷，也不在意。 敷衍着说： “放心吧，有我一口饭吃，就肯定饿不着你。” 江胡整日带着一块铜制的腰牌，在田边踱来踱去。 走路时背着手，腿踢得老高，神采昂扬。腰牌也挂在最明显的位置，生怕别人看不见。 夜曜后来才知道。 田官，是芝麻大的小官。 每几块地，就有一个田官。和平民没两样，是从种田的人里选出来的，负责汇报土地的收成。 也负责分发农具、种子。按时将土地的出产上交。 在第一次收成以前，桥城供应他们粮食。 以后，就不管了。 农民是不允许到城里去的，需要什么物品和用具，只能找田官代为采购。 江胡围着田边转，夜曜就差使她： “浆糊，去看看柴火还有没有了。” 江胡听见了，也装作没听见。 她继续高昂着脖子，像只大白鹅一样，哼着小曲走着，故意不理他。 夜曜又逗她： “打点水，你闲着也是闲着。” 江胡就恼了。 “现在我是田官了，你是民，你要听我的！” “不对呀。”夜曜一笑。“我怎么记得，你是我的仆人啊。” “哎呀，早就不算数了！……” 她挠着脑袋，跺着脚。 虽说是田官，田里忙的时候，什么劳累烦琐的差事落到她头上，也都任劳任怨。 偶尔做错了事，还要被夜曜劈头盖脸地骂一顿。哭起来了。晚饭时，夜曜就给她夹菜，不停夹好吃的，把她哄回来。 他看得出这姑娘喜欢自己。 可是夜曜觉得，他们根本是两个世界里的人。 身份，到底是由什么决定的呢？ 沦落为农民，就是一样的人了吗？ 到底还是骨子里的某种东西。 曾经的他，多清高啊。把世上所有华贵的珠宝在眼前过一遍，那些看不上眼的，就当作破铜烂铁，随手赏人了。 现在，却沦落到这步田地，两手空空，什么都拿不出了。 他从前，以为自己跟龙溪、夜辉、龙嫣那样的人，是一类人。 绝对不可能，和江胡相依为命。 现在，命运给了他当头一棒。 他开始重新思考，什么是最重要的呢？…… 江胡骨子里有种自卑。有时，她蹲在河边，看着自己微微带着麻点的脸，揉着塌鼻梁，发呆一整天。 就连她的单纯、善良。 和盲目的乐观。 在夜曜看来，也是很可怜的。 每当江胡说： “踏踏实实地种田，别再想外面的事了。咱们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不也挺好吗？” 夜曜就假装不明白姑娘的意思。 有天晚上，趁着夜深人静。 江胡偷偷推开了夜曜的房门，蹑手蹑脚地溜进来。头上披着被子，像只土拨鼠一样，鬼鬼祟祟地摸到床沿，慢慢爬上来。 第113章 昊宁，人傻钱多 床铺上的其他人都睡着了。 夜曜本来睡眠就浅，听着呼噜声更睡不着。正靠在窗下，借着月光坐着，手中摩挲着那枚冰冷的家徽。 “你还没睡啊……”**轻声说，像在哈气。 夜曜回过头，侧脸映在月光下。 “江总管，你来干什么？” “呸，该叫总管的时候不叫，不该叫的时候瞎叫！”她笨拙地爬上来，蹭到夜曜身边。“我怕黑……和你睡好吗？” 夜曜白了她一眼，向旁挪了挪身子。 “堂堂总管大人，还怕黑啊。” **裹紧被子缩成一团，扭回身子来，咧着嘴冲夜曜傻笑。 “嘿嘿……” 夜曜不理她。 回头望着窗外的月光出神。 “你在想什么？又在想老仆啊？” 夜曜叹口气。 “我想回龙城去……” “啊？还回那鬼地方干什么！……世界那么大，活法千万种，别总想着以前了。你要是哪天真从这儿走了，就该后悔了！” 世界。 人们常说“世界”。 是谁的世界呢？恐怕只是属于站在顶点的，那几个少数人的世界。 不是所有人的世界。 不是我的世界。 只是那几个人的世界。 夜曜总是想着。 淹没在芸芸众生里，一辈子庸碌无为，就只是一粒微尘罢了。跟着少数人掀起的大浪，随波逐流…… 有什么意义呢？ “我一定会回去的……” 夜曜下定决心。 **无奈。 她忽然蹭了蹭夜曜的肩膀： “喂，你将来要是娶媳妇，想娶个什么样的？除了龙溪，龙溪已经嫁了。” 夜曜也反问她： “江总管，将来想娶个什么样的媳妇？” 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 时常，夜曜一边埋头除着田里的杂草，一边悄悄地望着桥城的方向，心想着，何时才能达到那里？ 人手越来越多。人手一多，粮食就不够，需要更精打细算，才能吃饱。 幸好夜曜是商人出身。 他绞尽脑汁，将人员开销精细到每一粒米。 人前又要装得大方豪爽，奖赏从不吝啬。 有时候，作为头领，资金周转不开时，自己就偷偷饿着，让手下们都吃饱，以免散了人心。 这天，昊宁把一个贴身的小木匣子拿出来，取出一颗珠宝，跟当地的人换了三大车粮食。 夜曜看见了，偷偷高兴。 以为，他这三车粮食是给自己人吃的。 但是，昊宁却拉上了马车，套上了缰绳，向城门驶去。 夜曜偷偷跟着他，看见他在城门前把这些粮食熬成粥，施舍给那些难民。 他心里又气又恨：“地里出产的粮食根本不够大家吃！你还有心思给难民吃？” 但又不能直说，怕得罪昊宁。 那颗珠宝的价值，换十座城池都绰绰有余。但商人、官兵都挤兑他，只能换几车粮食。 夜曜走过去，忍不住跟他说： “城门前的人，每天都换一茬，有谁记得你是谁？做这种不留名的好事，没有回报的。” “我做善事，又不是为了回报。这些难民多可怜啊。” 昊宁是个心胸宽广的人。 看着难民吃饭，他就很满足。 夜曜有些嫉妒他。 什么样的出身、什么样的教养，才能培养出这样的心胸？ 骨子里的高贵，是改不掉的。 劝他，反而显得自己小气，索性不去管了。 “由他去吧，只要他开心就好。” 期间，昊宁还带回来一个女孩。路上碰见的，十岁出头，无依无靠，大大的眼睛里透着单纯和可怜，名叫小花。 夜曜为这事和他争执了一番。 “本来粮食就不够，你还带个累赘，难民那么多，我们又不是慈善机构，要带，也带回些有用的！” 昊宁也很气愤。 “以后她的吃喝我供，不用你管！” 只能留下小花。她为了不成为累赘，每天很努力地帮**洗碗做饭。 每天晚饭后，昊宁都要到河边练剑。 正巧夜曜打水经过，静静看了一会。 他做的是最基础的挥剑练习，直到一身大汗。 在夜曜看来，这样的练习对实战没什么帮助。 但是昊宁在消耗掉旺盛的精力之后，感到浑身舒畅——保证他在回到茅屋后，倒头就睡，睡得又香又沉。 昊宁看见夜曜，就问他: “老哥，那天我看你用这把剑，上面缠着黑气，怎么做到的？” “那是我家族特有的招式。” 夜曜走过去，搭住他的肩膀，右手扶住他握剑的手。 “越是有灵气的剑，剑气越劲霸，你要学会使用剑气。” 他教给了昊宁几个挥剑的姿势，这些都是老仆教给夜曜的。 “呼唤剑的名字，它若回应你，就说明愿意把力量借给你。” 昊宁感知了一会，摇摇头。 “你说的剑的名字，我没听到啊。” 夜曜诧异：“你从来没听过它的名字吗？” 昊宁摇摇头，半信半疑。 他有点羡慕昊宁。 一个呆头呆脑的人，却有这把剑在身边，不是福气吗？ 天命，取意宏大，气吞山河。 能配得上这把剑的人，一定了不得。 夜曜伸出两指轻弹剑身，召唤宝剑的名字。 “天命！” 剑身颤动，一阵嗡鸣。 黑色的气焰蔓延、覆盖了剑身，缠绕住他们的两手。 “试着和剑对话。” 昊宁也听到了剑诀，他慷慨激昂地说： “贫穷富贵，生来注定！帝王将相，自有天命！” 每一次听到这句话，夜曜就觉得悲凉。 仿佛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剑身中迸发出一缕金光，同时，昊宁握剑的手，也如遭受雷击一般颤抖了起来。 他的心里，原本的一片混沌中，有一团亮光浮现了。 刚想把握，又稍纵即逝。 片刻，金光消散，剑尖垂落。 昊宁也很失落： “我还是不适合练剑。” “多加练习，总会掌握的。” “老哥。” 他似乎早有心事，很难启齿。这些天，总是这样吞吞吐吐的。 不好的预感就要应验了。夜曜早料到他要说什么。 “其实……” “直说吧。”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到桥城做官。” 像昊宁这样的人，不会永远留在田里。只要有机会，他就会进城。两人的命运轨迹，也要分开了。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夜曜舍不得他。所有以昊宁为中心的、对于未来的构想，全都幻灭了。 第114章 暗王，笑面虎 “能留下吗？……我也不会一直在这儿种田的。” 昊宁是他唯一不能失去的人。 “你也和我一起去吧，我向桥城主推荐你？” “我有自己的想法，不去别人的地方。” 夜曜的野心，从没和任何人讲过。 他想招兵买马，回海对岸去。他想要龙城。在他心里，没有什么地方比那座城更美，更值得追求。 但他不敢说。 他怕自己做不到，怕昊宁嘲笑他心比天高。 怕还要在这个地方困许久…… 困大半辈子…… “我在等桥城那边的消息，过两天就有准信了。”昊宁说。 夜曜难掩哀伤。 “我希望你去更好的地方，有更大的发展，无论你去哪，我都尊重你的选择。” 昊宁听得出，他是故作大度。 夜曜往茅草屋的方向走。河畔的水波，激荡着冷冽的声响。 本来以为，村民们各种各的地，老死不相往来。没想到，表面上不起波澜的乡村，暗地里也尔虞我诈。 果然。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浅水里也有泥鳅。 夜曜体会到了这一点。 这天，他和手下在田里锄地，就有一伙人走过来。 不知道是哪个村子过来的，个个提着锄头和稻草叉。 “喂！” 领头的，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长着冬瓜脑袋。赤着上身，衣服拧成一条搭在脖子上。 “瓜皮就是被你换走的？才用了5袋面粉？” 夜曜给雇农们使了个眼色，几个人聚在一起。 “是啊，怎么了？” “怎么，呵。”冬瓜脑袋阴阳怪气，压抑着怒火。 “直说了吧，瓜皮是我先看中的人，既然你用五袋面粉换的瓜皮，那我同样用五袋面粉，跟你换回来！” 他边上，还站着一个泼辣丫头。摇晃着两条大辫子，扭扭捏捏，举止粗俗，面泛红晕，眼睛偷偷往瓜皮身上瞄。 夜曜猜测，是这丫头看中了瓜皮。 “哦，是这样啊，好商量。” 夜曜一听事儿不大，语气缓和下来，带着客气的笑。“我先问问，瓜皮的想法……” 瓜皮胆怯地往后退，看样子不太情愿过去。 夜曜和他走到一旁，问： “你认识他们吗？” 瓜皮摇摇头。 “想过去吗？” 瓜皮又摇摇头。 夜曜高声说：“不好意思啊。瓜皮跟着我也有段时间了，早就是朋友了。还请各位见谅了！” “哼。”冬瓜脑袋抱起了胳膊，“我面粉都带来了，让我空手回去吗！” 夜曜依旧客气。 “这样吧，也不让大家白来，我拿些新摘的菜送给大家吧。” 手下跑到一旁，把早上到现在摘的菜，全都拿来了，一筐筐送到他们面前。 冬瓜脑袋看也不看。 他本来是想惹恼夜曜，让两方打起来，好趁机抢走瓜皮。 现在一看，夜曜这一脸笑意，客客气气。 实在不好对付。 都说扬手不打笑脸人，他的怒意根本发作不起来。 其他人也不好上前，只把农具在手里掂量着，急不可耐。 夜曜看穿了他们的心思，更加从容镇定。 他笑脸盈盈的： “低头不见抬头见，以后有什么要我照应的，随时来说一声。” “小子，你别会意错了。我说过了，瓜皮是我们先看中的，我家丫头早在半个月前，就相中了！” 冬瓜脑袋说着，还用手指撩了一下姑娘的下巴。姑娘歪着嘴，不知廉耻地笑着。 “我家丫头，就喜欢小白脸！嘿嘿！……谁知道被你给拐到这里来了……你可以打听打听，我们是谁的手下——东山王！方圆之内，东山王的地盘最大，你可别挡了你兄弟的前程！” 夜曜心想，一个臭种地的，可把你牛坏了。 还东山王？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你地盘再大能怎么着？ 井底之蛙罢了。 冬瓜脑袋得意极了。 看夜曜皱着眉，不知道他是尴尬，还以为他是害怕了，高声说： “怎么样，考虑清楚了？五袋面还你，把瓜皮给我们！” 丫头说：“五袋面粉，够你们吃好几天了……便宜你了！” “等我问问瓜皮的意思。” 夜曜和瓜皮走到一旁，问道。 “瓜皮，你怎么想？” “我……”他支支吾吾。 “你要是想走，我不拦着。你要是想留下，出了事我顶着。咱们往后的条件，不会比别人差。” “我信得着你，我想跟着你。”瓜皮说。 “好，那我去说。” 瓜皮抓着夜曜的袖子：“大哥，你也别为难，得罪了他们不好。” “你只管好好干活，别的不用管。” “是。”瓜皮面色惨白，“只要你收留我，我就哪也不去，我什么都不怕。” “好。” 夜曜走回来。 “瓜皮不想走，他是我的好兄弟。我也无心与各位交恶，都是一个村子的，以后少不了互相帮衬。这样吧，我送十袋面粉给你们，只当交个朋友！瓜皮，我们走吧。” “谁稀罕你的面粉，你打发谁呢！……”对面的人急了，不依不饶。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说： “新来没两天，这里的规矩懂不懂？跟你商量，是跟你客气，我们看中的人，就没有不放的！” 夜曜还是不急不气。他轻轻拍了拍瓜皮的肩膀，安慰了几句：“没事的，回去吧。”带着他离开了。 冬瓜脑袋皱起了眉。 “这事还没完……” 夜曜这种对手，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以前换了其他人，被挑衅几句就受不了，肯定打起来了。到时候，就有借口明着抢人，屡试不爽。 夜曜不想和这群人起冲突。 他不想把精力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没想到，瓜皮在乡间地头居然还很抢手。 这个小伙子也算不上多优秀。 只比那些笨手笨脚的难民强了一点点，算是一堆烂苹果里不太烂的那个。 第二天，夜曜为了平息这件事，派人将十袋面粉送到了冬瓜脑袋的地盘上。 他希望那帮人拿到面粉，就别再来找麻烦了。 风平浪静地过了几天。 这天晚上，夜曜正在睡觉，忽然被屋里滚滚的浓烟呛醒了。 土狗小初在门外乱吠。 江胡喊了一声： “着火了！大家快起来，快救火呀！” 火光已经窜到了房顶，手下仓皇跑出去的时候，茅草屋顶已经被烧个精光了，夜色映得红彤彤的。 第115章 非要让我出手 夜曜不慌不忙地走出来。 先抬头看看，门外放火的是哪伙人。 果然，是那个冬瓜脑袋，站在远处山丘上。 手下们也看见了，抄起棒子喊： “是他们放的火！” 瓜皮手提一根木棍，敲打着门框： “操他娘的，是谁！来了就杀他娘的！” 也只敢站在门口，和土狗一样乱吠，不敢上前。 夜曜高喊了声： “别吵，别伤了和气！” 那伙人也不躲，趾高气扬地站在山坡上，冬瓜脑袋大笑说： “不好意思，本来点火烧荒，不小心烧到了你们房子上！” 大半夜跑到这烧荒？ 夜曜冷冷一笑： “这没什么，房子烧了可以再建，反正没有什么值钱东西。” 那些人大笑着转身走了。 江胡灰头土脸，将水一盆一盆，向着房子上泼。 夜曜拦住她： “别泼了，水比房子贵。你把水全泼光了，也灭不了火，烧一会自然就停了。你以前在桥城呆过，你来看看，认不认识那伙人？” 她跑过来眯眼瞧。 “认得！是他们啊，内测时就在村子里了，横行霸道，你怎么和他们杠上了？” “一会，你告诉我他们每个人是谁，我都记下。” 夜曜不动声色，但是把人名记得清清楚楚。 江胡狠狠说：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烧我家房子，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夜曜却说： “人家点火烧荒，也不是故意的，你生什么气啊？” “我……”江胡云里雾里的。 他心里想： 给了他面粉，也好言相劝了。他还自己送上门来，就别怪我先礼后兵了！ 水缸空了，房顶也烧没了。 大家累得坐在地上，今晚只能数着星星睡了。 昊宁气的问： “那是伙什么人？” “没什么，不认识的。放火烧荒，不小心烧了房子，并不是故意的。” “就这么走了？道歉都没说？” “跟村民计较什么。” 夜曜不想让昊宁插手这些烦心事。 他见不得不干净的人心，就算他知道，也帮不上什么忙。 把昊宁和护卫们打发走后。 夜曜叫来江胡、瓜皮和十几个手下，聚在田埂上。 “江胡，说说吧。” 江胡说：“那些个人，最能欺软怕硬。他们的老大，是这里的地头蛇，自称东山王，东边一大片地都是他们的。” “什么地头蛇呀，地都是桥城主的，他们只是替人种地，还装上大地主了？”手下说。 瓜皮说：“叫上兄弟们，和他们拼了！” “不……别硬拼。他有什么仇人吗？” 夜曜直接问到点子上。 “这……我都多久没回来了，哪知道啊，再说，谁敢惹他们啊。”江胡说。 “敢怒不敢言罢了，这种人坏事做尽，一定有仇人。” 夜曜笃定。 瓜皮说：“我好像知道，有一伙和他差不多的势力，在西边，叫西山王。明显是和东山王对着来的。这两伙人都不好惹，听说最近，他们因为寻找土匪埋在地里的宝藏，打得不可开交呢。不过两边都没找着，白忙活一场。” 夜曜这下有注意了。 “我知道了，你们别声张，按我计划行事。” 这一夜，大家都没睡好。 白天起来，照样在田里劳作。 傍晚的时候，夜曜把十几个亲信聚在离茅草屋很远的田地里。 他们盘腿坐在地上，夜曜说道： “按照规矩种田，每家每户出产的量都没有什么区别，一年到头，大半交给上头，剩下的吃进肚子，什么都不剩了。穷人，穷一辈子。我们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几个人低头默默听着，也觉得有道理。 瓜皮问：“老大，你觉得怎么办？” “去抢。” 大家听得都是一怕。 “胆子小的，不敢抢劫杀人的，现在就回去。但是，丑话说在前头，谁要是走漏了风声，别怪我不容你。” 有几个人，站起身走了回去。 夜曜也没拦着。 他早就想好了，对剩下的人说： “地里产不出更多了，我们只能去抢。我们伪装成东山的人，去抢西山的。再伪装成西山的人，去抢东山的。顺便挑拨离间……把多余的粮食，换土地，招更多的雇工，等人多了，就把临近的两块地全吞了！” 大家连忙响应： “是个出路！……但是，能成吗？……” “相信我，准能成。但是，咱们和东山的事，得先了了，不能让他们怀疑咱们。瓜皮，等今天一过，你就到东山王那边去，就说我怕了他，不敢了，把你送过去，只求和他们相安无事。你去了那边，正好给我们做卧底！” “没问题，卧底我在行！” “这事儿不能让昊宁知道，他心善，准会坏事。”夜曜特意嘱咐。 “好！” 夜曜从一旁歇脚乘凉的小木棚里，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一包衣服。 清一色黑衣黑裤，黑色面罩。 “想跟我走的，换上这身衣服，千万留神，不能被人发现了身份。” “放心，我们靠得住！” 瓜皮说：“老大，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全听你的！” 江胡也不在话下，穿上衣服，拿起了小木剑。 不一会，全都换好了。十几个黑衣蒙面的人，站在田野里。 当天晚上，他们就去了西山王的地盘，动静闹得不小，打砸抢烧，十分顺利。 对方一点防备也没有，门户敞着，值钱东西也都放在明面上。 “你们是什么人！不知道我们是西山的地头蛇吗？！” 黑影憧憧，对面的人叫嚷着冲上来。 “地头蛇？那我是猛龙过江了？” 夜曜说着，手中匕首一道寒光，砍倒了追上来的两个人。 江胡黑衣蒙面，梳着两个大辫子，模仿着丫头的样子，用木剑与一个人对打。 瓜皮故意喊她的名字： “丫头！抢东西要紧，打不过就撤啊！” 江胡学着“丫头”的语气，尖声说话： “哎呀，别叫我丫头！” 无意中，透露出是东山王的人，被他们听见。 大半夜偷袭，西山的人多数还在睡梦里呢，裤子都来不及穿上。等他们追出来的时候，夜曜一伙已经扛着大包小包，迅速跑远了。 又回到田中的小木棚里。 大家兴奋极了，浑身还是血脉喷张，手脚颤抖着。 “太刺激了。”瓜皮说，“老大，你真行，我就知道，跟着你准没错！” 第116章 若想人不知，除非全杀光 天都快亮了，他们睡意全无。 “明天一早，别忘了你的任务，去东山王那儿，把他藏东西的地方都摸清了。” “好咧！”瓜皮说。 他们把战利品拿出来清点。想不到这西山王还挺“富裕”，家里搜出不少刀枪棍棒，还有几箱子炸药。 这些东西是不敢往明面上拿的，农民私藏武器是重罪。 江胡把几个小布袋交给他。 “呐！看看这个，我找到的！” 夜曜一扯布袋，里面是些种子。 “这可是草药种子，可珍贵呐！” “真有你的。” 农民不允许私自播种草药。种植草药的田地，都在城西的官田里。 粮食，草药，武器，是三大命脉。 没有草药的军团，在战斗后无法恢复，只能不断减员，更谈不上发展。 “江胡，你在山后隐蔽点的地方，开垦一片地，专门种植草药。把武器也都找个地窖藏起来。” 大家把黑衣脱了，藏在木棚里，又把原来的粗布衣服穿上。 虽然不是什么光彩手段，但踏踏实实种田，一辈子困死在这里，永远都没有发展。 夜曜说：“今天的行动，才只是开始。等到他们俩关系彻底决裂，就是把他们一网打尽的时候！” 第二天一早，瓜皮就像回家探亲戚一样，左右提着两袋水果，到东山王那里去了。 东山王开门迎接，丫头也乐坏了。 不管东山王问什么，瓜皮都腼腆地笑着，点头哈腰，装傻充愣。 丫头说： “说什么来着，他怕了我们了！吓唬吓唬就行了，你偏要放火，多余不？” “哈哈哈！”东山王狂笑。“他知道我们厉害，就认怂了。” 不一会，西山王的人，就怒气冲冲找上了东山王。 “你好大胆子啊！居然袭击我们的山头！” 虽然东山王不认账，但西山王哪肯罢休。 怒骂了一阵，西山王扬言要铲平他的山头，才带着人回去。 第二天夜里，夜曜又带着人，扮成西山王的人，去抢东山王。 这回，有瓜皮里应外合，直接打开了仓库的大门，武器粮食随意拿。 一边放火打砸，一边说要“铲平山头，报仇雪恨”！ 吵嚷了一阵，顺利逃跑了…… 一连几天夜里都是这样，身边的手下，跟着他玩得不亦乐乎。 白天里都没心思种地了。 专门去街上溜达，打听东山、西山的消息，回来报告给夜曜。 后来，不用夜曜出手，东山、西山自己就能打起来。 夜曜估算着，时候到了。 有时，并不需要实力比对方强，也不需要人手比对方多。 不费一兵一卒，也照样可以把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两山头的矛盾，最开始是因为盯上了土匪埋在山里的宝箱，但是两边都没找到。 这天，夜曜又把手下聚在田间。 “放出话去，就跟东山说，西山找到了宝箱，今天就要秘密出发，前往小凉山。再跟西山说，东山找到了宝箱，必须赶紧出发，赶在他们前头。” 瓜皮说： “东山那头，我去说，东山王信我。我给他们画张手抄的藏宝地图，就说西山那边流出来的。” “西山那边，我有个认识的人。”一个人说，“绝对靠得住，西山那边我去说。” “好。其他人，你们去街上散布这些话，让人们都议论起来！” 消息散布出去，很快有了成效。 东山王坐不住了。 “什么？西山发现了宝箱？想占为己有？一定不能让他们抢先！带上武器，我们这就出发！” 西山王也是一样，一看东山王那边有动静了，是要往山里赶，立即带人出发了。 小凉山是一处偏僻的荒山。 怪石林立，山崖陡峭，半天路程才到。 夜曜给两人描绘的藏宝地图，红点标记的位置，正在两座山之间一道峡谷的裂缝里。 很快，东山王带着人，从东边进来。 西山王带着人，从西边进来。 两方在狭长山谷的死胡同里相遇了，不由分说，打在了一起。 哪有宝箱？ 不过是夜曜的圈套而已。 夜曜带着人，埋伏在峡谷上面，瓜皮也在上头。 他们早已经把炸药都埋好了，埋在松动的岩石里，布满了峡谷两侧，准叫这群人有来无回。 夜曜趴在上头观看，看他们打得起劲。 “他们喜欢斗，就让这群人自己跟自己斗吧，狗咬狗。” “真是高啊！”瓜皮佩服的不得了。 很快，两边打得两败俱伤。许多人跌跌撞撞，站不起身子。 夜曜吹了一声口哨。 山上埋伏的人，迅速点燃了引线，炸药一连串爆炸开。 下面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碎石滚滚下落。 不一会功夫，烟尘漫天。 一片寂静。 峡谷中百十余人，都被掩埋在乱石下方。 夜曜出手，就是赶尽杀绝。 他们两伙，在田间地头欺负老实人惯了，都疏于防备，怎会想到栽在夜曜手里？ 等他们明白过来，真正的对手是谁的时候，早已经命丧黄泉了…… 夜曜说： “下山去，检查还有没有活口。” 他们从两侧进了峡谷。 被石块砸扁的人们，死状凄惨。有几个活着的，也受了重伤。 “救，救救我们……” 一个被石头压着的，满脸尘土的人，摇晃着一只手。 “哥，留他们活路吗？”瓜皮问。 “留他们活路，回去把咱们做的事传出去？让别人知道，我夜曜是什么名声？全都杀了！” 在场的愣了愣，但也很快照做了。 夜曜告诉他们： “想要做的事没人知道，就全杀光。想要没人报复，就一个活口都别留！……这些小喽啰们，连阎王站在面前都认不出，死不足惜！” 他们翻遍碎石，寻找还有气息的人，将刀刺进心脏里。 东山王、西山王都死在这了。 从他们身上，搜出了两张租地契。 租地契是两块木牌，中间夹着一张纸，十分重要，落在谁手上，谁就拥有了这块地。 所以地主们都把它贴身带着。 夜曜说：“你们什么都不要说。将来官府调查起来，也怀疑不到我们头上，只以为两个帮派斗起来了，全死在这。” 大家纷纷保证。他们也不想被官府找上。 就这样，东山王、西山王，桥城南边最大的两个农民势力，全都命丧荒野。 夜曜冷眼望着。 手里握着那枚家徽，拇指轻轻向上一弹，又落回了手掌里紧紧握住。 上面的利剑，锋芒逼人。 办妥了，大家擦干净刀上的血，用布将刀包裹了，藏在身上。 一行人悄然离去，风吹散了峡谷中的血腥味。 第117章 扩张地盘 事情过了许久。 村里人都觉得奇怪，众说纷纭。只知道东山王和西山王失踪了，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小凉山，是座荒山，几乎没有人去。 寻宝又是件秘密的事，除了当时在场的人，谁都不知道宝藏的具体地点。 估计尸首被发现的时候，早已成了一地枯骨，死无对证。 瓜皮也顺理成章地回到了夜曜的队伍里，没人再来找麻烦。 叫“丫头”的，寻宝时没跟着去。 东山王走得急，也没告诉她寻宝地点，她侥幸还活着。 有一次，她特意来到夜曜的地头上，站在远远的地方，观察了一会。 夜曜就呆呆地坐在地里，半天不动弹。 看见丫头，他连忙客客气气地坐起来，冲着丫头点头哈腰，一阵傻笑。 丫头转身就走了。 她想破脑袋，也绝对怀疑不到夜曜身上…… 瓜皮沉不住气了。 有天，他扔下锄头，凑过来悄声说： “老大，那两张地契，什么时候用啊？有了这地契，咱们就是最大的地主了！” “着什么急。东山王、西山王刚失踪，我就拿着地契出来？明摆着告诉人家，地契是我抢的？” 瓜皮也不再说了。 不知为何，夜曜总是信不过他。 以前被远夏背叛过，从那以后，他就再也不和人掏心掏肺了。 总觉得，瓜皮的小眼睛里藏着精明狡诈，尽是小聪明，不够坦荡。 眼下没有更合适的人，只能用瓜皮。 夜曜说：“放心，等把两头的亲信都处理干净了，我们再去收地不迟。” “哪还有什么亲信啊！他们的人都散了，现在霸占着地的，是以前的雇农，地里产的东西全归他们了。再不赶紧，官府要重新分配地了！” 瓜皮急得满头大汗，生怕竹篮打水一场空。又说： “东山王的亲信，也就是那个丫头了，还有两个男的，三个人叽叽喳喳，密谋着争地，其他人就没有了。恶霸死了，村民们高兴还来不及，只会感激你。丫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前仗着东山王的势力，杀过不少人，还干过强抢民男的勾当！我那几天，差点童真不保！” 夜曜笑了。 “哈哈，我不着急。你着急，你就去办吧。” 果然，不出几天。 黄昏时候，瓜皮就拉着一辆破木板车回来。 上面盖着草席，拉开来，丫头憋得红紫的脸蛋露出来，吐着半截舌头，已经死了。 边上躺着另外两个男的，都一动不动。 瓜皮喘着粗气： “我把他们骗出来，把丫头勒死了。其他两个人在酒里下了药，都弄死了。” “不错啊。” “这下没什么可担心了吧？” 夜曜这就叫借刀杀人。 他吩咐瓜皮去做，瓜皮肯定不情愿，还觉得是夜曜害他背上人命。把他逼急了，他自己就去做了。 夜曜也看出了，瓜皮沉不住气，为了点小财，就铤而走险，不是共谋大事的材料。 不过这小子下手也真痛快。跟着夜曜有样学样，就是没学点好。 第二天清早起来。 瓜皮、江胡迎着夜曜，赶着马车，敲锣打鼓到东山去收地。 东山这里，几大片相连的地，都是东山王的。 他一点点吞并、霸占，把原来的地主都害死了，地契就成了他的。还有几块地，在偏僻的地方。加起来上千亩。 人都聚齐了。 夜曜在前头说： “东山的地，以后就归我了，你们想继续干活，就跟着我，报酬只多不少！” 农民里有几个人喊道： “这张租地契是我们头儿的！怎么到了你手里？” “我们头儿生死不明，肯定跟你脱不了干系，我告诉官府去！” 想不到，还有几个支持东山王的人。 “空口无凭，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啊？”瓜皮说。 夜曜环视当场： “地契是我从商人那里买来的，你们的头儿是谁，我怎么没听说过，有人认识吗？” 老实巴交的农民都低下头，没人搭话。 他们都恨不得东山王再也不回来了。 只有那几个人，似乎很忠心，气得鼻大眼小：“我们头儿是东山王，这才失踪几天，你就来收地了，你们装什么傻，敢说不认识？” “不认识，你们认识吗？” 村民摆摆手，离他们远远的。 “不知道，不知道……” 夜曜笑笑。 “想继续干活的，领农具，回田里去。不满的？别着急，咱们还有的商量，来，到这来，慢慢谈。” 他晃了晃手中的钱袋子，转身，走进后头的谷仓里。 “谈，有什么好谈的？……” 几个人这样说着，却跟着走进去。 心里盘算着： 要是这夜曜能给钱，趁机狠狠敲诈一笔，也是不错的。 就看他出多少了。 里面有几个木桶摆成的凳子，他们坐在上面。 “别想收买我们。” 这些人假装忿忿不平。 “不给个满意的说法，我们是不会回去的！” 瓜皮从后面把门关上了，光线一下子暗了。 夜曜用白色手帕掩着嘴，背对着他们，沉声说： “给了你们钱，外面的农民就会不平衡。怎么可能会有两个价钱？瓜皮，动手！” 背后一阵阴风。 瓜皮和几个人猛地抽出了刀，手起刀落。 血顺着门下的缝隙流淌出去…… 夜曜把钱袋子揣回腰里。 尸体被从后门托了出去，放在木板车上，用草席盖着，全推走了。 不一会，夜曜走出大门，说： “今天的事，谁也没看见，只要你们好好干活，不会有人来欺负你，明白吗？” 门外的人，吓得不敢吭声。 心想：“走了个地头蛇，来了个阎王爷，这个更招惹不起……” 难民们都是胆小怕事的，能活着就不错了，怎么敢管闲事。 夜曜拿了租地契，又去西山王那里。 到的时候，已经晚上了。 他图省事，这次没把人召集起来。而是趁着夜色，一伙人拿着刀，挨家挨户踹开门，拜访了一遍。 把那些不愿意合作，不在雇佣协议上签字的，全都杀了。 也有不服气的。 “你哪冒出来的，凭什么让我们给你干活？抢我的田，我就跟你拼命！” “不给我干活，就没有地，你们只是雇工！” “我们只想种自己的地。不跟着西山王、也不跟着你！我跟你无冤无仇，凭什么难为我！” 夜曜一脚踩在他的脸上，眼眸里映着一片冰凉月光。 “记住了，不与我交好，就是与我交恶！顺着我，才有和平！” 瓜皮手起刀落，一颗人头滚落。 第118章 分道扬镳 这天坐在田埂上，夜曜对手下们说： “把愿意投奔咱们的，都招募过来。这不是个单打独斗的时代，我要培养我的势力。” “好！” 这次是真的富起来了。 几天时间，夜曜手下的雇农，已经扩张到了1000多人。 手下亲信，也有100多人。 好几片田地、村庄，都归他管辖。 从前的小茅草房，住不下了，后边又新盖了一大排房子，给手下们住。 夜曜又把囤积来的粮食、钱财，和附近人换租地契。 良田连成了片，粮食多到塞不下仓库。 跟着他的雇农不但能吃饱穿暖，佣金还比其他地头上高出一倍。 江胡的下巴也渐渐圆润了。 她说：“你现在信了吧？一起种地不是挺好？也能富裕起来，就在这儿呆着吧，别走了！” 夜曜不答话。 踏踏实实？老实人才踏踏实实。 这些是干土匪才有的，可不是种田换的。 老实人被骗一辈子，穷一辈子。 再招募人手时，自然而然也提高了门槛。 当初那些胆小怕事的，不敢跟着夜袭抢砸的，全都踢了出去。 昊宁察觉最初的人不在了，还和夜曜翻了脸，说怎么每次坐在桌子上吃饭，都发现熟悉的人不见了！ 他还说： “大家好不容易处熟了，你就给踢出去，这样人心会凉的！” 但是后来，夜曜手下的人实在太多了，他就不管了。 白天里，夜曜把这伙人聚在山后边，偷偷练兵。 把刀剑、弓弩发给他们，培养出一批身强体壮，舞刀弄剑的战士。 桥城严禁城外的农民携带武器。 不像龙城，龙城几乎是全民带刀。 据说君临管得更严，猎户才可以带猎枪和弓，城里的平民都不能带，除非贵族世家。 所以龙嫣总说：“海这边是吃肉的，海对面是吃草的。” 白天练完兵，晚上吃得更多。 有多余的粮食，夜曜就和来到村里的黑商换武器。 武器价格都很贵。 如此一来，手头的余粮还是不多。 夜曜依然要精打细算，只收最得力的部下。 身边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只有瓜皮还留下来。 随着夜曜出海的人里，也有他的身影…… 这段时间，昊宁一直被蒙在鼓里。 暗地里那么多的较量、刀光剑影的险恶，他从来一无所知。 只是很疑惑： “同样都是种地，为什么你的地越种越多？” 夜曜敷衍说： “你看啊，咱们浇灌田地的方式科学，用的肥料也好，所以，土地的产量，比其他地里多！” 昊宁就信了。 夜曜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也不多想。 反正他对这些不感兴趣。 有时候，有人找上门来，偷偷告诉昊宁夜曜做的事。 昊宁会把那个人骂走，大声说： “我家兄弟不会做这样的事！” 要是有来家里捣乱的。 昊宁总是带着护卫，把他们赶出去，根本不用夜曜担心。 他一直活在自己安逸的、阳光普照的世界里。 傻吃、傻乐、傻玩。 还觉得种田是农家乐呢。 与昊宁并肩睡在同一个床榻上的夜曜，却经历着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世界：暗流涌动、水深火热。 小凉山上的炸药声惊天动地，都没能吵醒这只沉睡的狮子。 有一次，临睡前，夜曜问他： “我们的故事很有趣，在这么平凡的田地里，两个不平凡的人相遇……你说，我们的结局，会是什么呢？” “唔……”昊宁睡意正浓，翻了个身抱紧胳膊，咕哝着：“你都是我的兄弟……” 夜曜想，万事，都是开始时美好。 那时，人们还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 他碰碰昊宁的胳膊： “……我要回龙城，你当我的首相吗？” 昊宁却已经睡着了，鼾声震天。 如果一个人并非庸才，那他的光芒，就是遮掩不住的，到哪里都会发光。 夜曜就是这样的人。 就算把他扔在田间地头，他还是崛起了。 他敢冒最大的风险，把沙漠之眼献给龙嫣，敢下最大的赌注，也敢无数次地从零开始。 只是，这种崛起的速度，还是太慢了…… 他心里焦急。 “什么时候才能回龙城？” 昊宁却等不了。 那一日，桥城主林川的打猎车队到了这里。 林川很喜欢骑马打猎。每次出城，必定带着众多亲信，纵马驰骋。城南外的这片森林，就是绝佳的打猎场所。 江田官组织大家站在了屋外迎接。 桥城主的年纪看上去有30多岁了，长长的马脸，下巴宽大，眉峰挺拔，眼神倦怠。 他的目光，扫过恭敬的人们，在昊宁身上停留了一会。 “是这个人吗？” 家臣与他耳语： “就是他。” “你确定吗？” “有十足把握，他就是狮王的后人。龙族的敌人，就是我们的盟友。” 林川压低声音：“这件事，千万千万别走漏了风声，尤其不能让龙溪知道……” 他调转马头，一行人扬尘而去。 虽然桥城主什么都没说，但是夜曜担忧起来。 他怕昊宁离开。又怕自己现在的实力不济，能劝他留下吗？一座现成的大城，和一座风雨飘摇的小茅草屋，他会选哪个？ 此后的几天，昊宁的心绪漂浮不定。 这天，两人在田里。 夜曜抱着锄头，凑近了，试探着和他说： “将来，我要自己建一个帝国，比这里有更多的田地，比龙城更富裕，比桥城地方更广，比君临更安定，你愿意跟着我吗？” 昊宁心里觉得可笑。 帝国？ 再看看这荒山僻岭，几亩薄田，心想：“别扯淡了！你能建什么帝国！” 但没有说出来。 他一心想着投奔桥城主，没有别的打算。 客气地说道： “感谢好意，不过我还是想去桥城。上次城主派人给我捎了一封密函，愿意给我一个桥城的官职。我回答他说，等秋收田里的农活都结束，就给他答复……” 夜曜的心凉了半截。 想起初次到城下时，昊宁的护卫就悄悄给了管事一些钱和一封信。是那封信起到作用了。 一个城中的官职，有足够的诱惑力。 昊宁也看得出夜曜的心思。 “抱歉了，但我不能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等农活都结束，我就走了，也是尽完了本分。” 夜曜之前，已经三番五次挽留过了。再挽留，就显得小气。 于是爽快地说： “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我就不留你了，桥城是个不错的地方。” 心里不是滋味。 第119章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田里再碰面时，两人只是默默干活。 晚饭后，话也不多。 夜曜常常装满一大壶酒，坐在寒冷月光的窗下，独饮到深夜。 昊宁也按照约定，把这里的农活都料理应当了。还组织手下护卫，把房子都用木板加固了一遍。 他走的那天，护卫们都跟着。住在茅草房里的人少了一大半。 三辆马车整齐地等在屋前。 昊宁和大家告了别。 江胡抱着小土狗，神色黯然。小花抹了抹眼泪，挥着衣袖。 “总之，老哥，这段时间谢谢你的照顾。” 他又把随身带着的木匣子赠给夜曜。里面有几颗宝石，夜曜不用细看，便知宝石的价格。 “以后也不是见不到了。”昊宁说，“我们还是朋友，我会常来看看的。在这里的这段时间很快乐，你教给我的剑诀，我会时常练习的。” 昊宁还是一副乐天的样子，跨马而去。 夜曜却摆不出笑容。 他跟在昊宁的马车后面，一路相送。直到马车进了林子，两道车辙留在地上。 他又跟着车辙走了很远，一直走到出了林子。 马车看不见了，滚滚的车轮声听不见了。 身后的村庄远了，他站在一片陌生的、荒凉的田埂上，呆呆地站着。 夕阳下，远处是一片飘摇着沉重麦穗的金灿灿的麦田，一道蜿蜒的河流闪着粼粼的波光，流向连绵青山。 村里的孩童们，唱着歌谣： “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知我者，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夜曜呆呆地站着。 他的好兄弟，离开他了。 昊宁走后的那些天。 他整晚睡不着。 夜里，坐起身来，想着田里的土地还需要松松土，就扛起农具到田里去了。 肩膀上挂着一盏摇摇晃晃的小油灯。 把心中无法平息的苦闷，全用锄头深深地掘进土壤里。 一直劳作到天亮。 不知不觉，油灯里的光亮就黯淡了，远处天边泛起朦胧的朝霞。 早饭时，夜曜也无精打采，挂着两个黑眼圈。单手端着碗，嚼着咸的发苦的鱼干。 他越是伤心时，眼泪就无论如何也流不出来。 心里的酸楚翻涌着，熬红了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他恨自己，好没用。 连自己最好的兄弟都留不住，到底是让桥城主给抢去了。 他的雄心抱负，只能暗暗地隐藏着…… 昊宁也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又过了几天。 他派贴身护卫，驾车回来，抬了满满三大箱珠宝。 将一张信函交给夜曜。 夜曜盘坐在土炕上，打开昊宁给他的信，上面说： “许久未见甚是想念。桥城首相白月明，设宴庆贺夫人生辰。特邀夜兄一同前来，不知可否？恭候佳音。” 夜曜喜上眉梢。 他速速写回了信： “乐意前往。” 昊宁的马车，来茅草屋前接夜曜了。 这次出门，夜曜带了瓜皮在身边，没带江胡。 两兄弟许久未见，一路上畅快谈笑。马车飞驰，驶到了城门前。 正午，城门大开。 游人、商人纷纷涌入。 这是夜曜第一次进城。 马车沿着熙来攘往的城中大道笔直向前，两旁是层层叠叠的店铺。大多数是两层的木板房，规模大一些的酒楼，有三层。 久闻桥城街道宽阔，城内繁华，是大陆上繁荣度第三的大城，如今亲眼所见。 虽然，比不上龙城。 龙城的街道，有种令人透不过气来的重压下的严整，也有流民们的混乱。居民住的是砖石房子，花园和雕塑气派奢靡。 桥城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这里更自由，更平等。空气里漂浮着太平安逸的气氛。很少看见身穿铠甲、骑马纵横的士兵。 男男女女穿着朴素，缓慢徐行，脸上都舒展着笑容。 布行、珠宝行，吵吵嚷嚷的赌局，杂耍的人，热气腾腾的粥铺……遍布大街小巷。 酒肆里弥漫着歌声，巷子深处传来书声朗朗。 在乡村里待久了，这样的情景，竟让夜曜陶醉不已，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他收回视线，望向车厢内的昊宁。 昊宁满心欢喜。 他丝毫不为将来担忧，也不考虑自己的耀阳城：滚滚黄金，都流入龙邪、龙嫣手里，支撑着龙城的奢靡。 享受着眼前的快活——撩起窗帘，一路上，为夜曜介绍着城里的风光。 “这家菜馆好吃，一定要尝尝。这条街上，都是好玩的，下次一起转转。” 他注意到的，都是快乐而平静的事物。 丝毫不提桥城的制度。 大国间的明争暗斗，仿佛全与他无关。 路上，忽然一阵喧哗，锣鼓喧天，昊宁立即命马车停了下来。 “前面有什么热闹？” 随从撩开帘子说： “大人，是比武擂台。我让人群散开，好让咱们的车通过吧？” “不必了，反正时间还早。” 昊宁拍了夜曜的大腿一下，“走！去看看！”兴致勃勃地跳下车去。 “瓜皮，你跟车夫先去吧，安顿好行李。我们在街上随意转转。”夜曜说。 “大人们多加小心啊！虽说不是战时，也要注意安全。” “晚宴前我们就赶回去！”昊宁说。 夜曜向前方望去。 街道被堵了个水泄不通，酒馆门前摆了个大大的擂台。一大袋赏金被布袋装着，高高地悬挂在擂台上方。 “为庆贺首相夫人的生辰！今日特摆擂台！……走过路过的勇士，谁要上台挑战！” 扎着红头巾、踩着高跷的汉子，手里提着铜锣，铮铮敲打，吸引来往行人。 夜曜不喜欢吵闹，一听锣声就头疼了。 台上正有两个人较量着。 其中一个是身材魁梧的兽人，像条鳄鱼。他两臂抱住对手，倒拔而起，双手举过头顶，从擂台上抛了下去。 台下一阵叫好声。 昊宁迫不及待： “我们去擂台上比划比划？” 夜曜皱起眉，他只关心将要去的地方。 “离首相府还有多远？” “远着呢！半天功夫，这才只走了桥城的一半。晚上我们准到！”昊宁说。 铜锣声又响起来。 几乎是在夜曜的耳朵里炸裂，拥挤的人群让他心脏发紧。 他真想快离开这儿，昊宁却朝人群里挤去了。 第120章 初入桥城，比武擂台 台上的说： “目前的擂主，是这位来自群岛的兽人勇士！他已经连赢了三局，拿下了500铜币的赏金！有人要挑战他吗？” 擂台上徘徊的兽人粗重地喘着气，沉重的脚步将台面踩得咚咚作响。 他不断举起双手，拳头敲击着胸膛。 这幅勇猛无畏的气势，引得台下的看客们不断叫好，将铜钱向着台上扔。 兽人族并不多见，一般在群岛或南部森林，尤其是这位模样奇特的兽人。他生着鳄鱼的巨口和人类的身躯，一双米粒大的小眼睛放射凶光，背后扫着一条粗壮的尾巴，上面布满锯齿。 昊宁怂恿着，推夜曜的胳膊： “老哥，要不要去台上展示下身手？” 夜曜十分排斥。 “不了，我对比武不感兴趣。” 他是个刺客，从来不硬碰硬，都是从背后出手，要隐藏真正的实力。 哪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 当初在桥城外杀土匪，那是迫不得已，为了救人。 “那我上去玩了？”昊宁说。 夜曜点点头。 “去吧。” 周围的声音太吵，夜曜捂住耳朵。 “还有哪位，哪位勇士，想来挑战？”主持者再三询问。 “我来！” 昊宁高吼一声。 人们都回过头来看他。一看是个壮实的年轻人，脸上都洋溢出喜色，“好样的，快上去！”人们为他让出一条道路。 他几步跃上了擂台。 “我叫昊宁，在桥城做官。看你打得不错，过来讨教几招，全当是切磋！” 主持者将铜锣敲得更响，鼓点如飞瀑激流。 人群里欢呼声炸响。 “比武规则——不能伤及性命，除此之外，没有限制，刀剑、魔法、暗器，都可以。直到一方认输、或者掉到场外为止！” 主持者就是酒店的店老板。为的是给酒店招揽生意。 他将一双老辣的眼睛看向昊宁： “小兄弟，你可以从身后的武器架上挑一把武器，这位擂主连赢了三场，可不好对付。” 昊宁摇摇头。 “既然他赤手空拳，那我也不拿武器，公平较量！” “好！”主持者不再多说，退到一旁。 铜锣又响了一声。“预备！——” 昊宁握拳，做好迎击的架势，沉下重心。 对面的兽人，也同样摆开架势，但是微微昂起头，傲慢地说： “还是挑件防具吧，小心我这一拳下去，你就散了骨头！” 台下观众大笑，更期待比武的结果了。 “不必客气，使出全力吧！” 昊宁一手拳头拉向腰间，另一手手掌平推而出。 主持者见状十分高兴，擂台打得越激烈，他酒馆的生意就越红火。 楼上一排露天雅座，早就包给城内的贵族了。凉伞下，徐徐微风，视野开阔。他们闲品着清茶，欣赏打斗。 “能连赢五局的擂主，就能获得最高5万铜币的赏金！”主持者指了指头上吊着的袋子。 “5万？！” 这个数字，在人群中激起一阵喧哗。 “两位，准备好了的话，开始吧！——” 铜锣铮然一响，比武正式开始。 兽人率先冲了上来，地板被他踩得如击鼓一般。 他已经连赢了三场，筋骨舒畅，气势正足。 粗壮的手臂，在奔跑时左右摇摆，身躯沉重，每一步都让临时搭建的擂台不堪重负。 二十米长的擂台，他只用五步，就跃到了另一头，赫然出现在昊宁面前。 昊宁不闪不避，面色不改，气息平稳。 台下的众人却捏了一把冷汗。 “爪击！” 鳄鱼尖长的利爪，交替着挥过昊宁的面前，出手狠绝，速度快到只能看见两道灰白的残影。 昊宁出拳格挡，拳速如风。 顶着如山压力，每一拳都打向兽爪的掌根，将他的出招全打回去。 兽人后退一步。 昊宁两脚依然稳稳扎根于地面，没有向后移动分毫。 第一次交手，不分上下。 夜曜坐在外围一张散座上，有伙计端上来茶水。 擂台上的战斗紧张激烈，瞬息万变。夜曜却悠然自得，品着茶，只是偶尔侧目远远观望。 茶是粗茶，反复冲泡，清苦而无味。他慢慢品着，却觉得桥城的茶，别有一番滋味。 突然，鳄鱼全力一击，将昊宁打退。 仗着身高优势，双臂猛然向昊宁的肩膀抱去，形成猛扑之势——这是他屡试不爽的招式。 昊宁却身体向下一沉，灵巧躲过。 同时右臂肌肉隆起，蓄力出拳。 “砰！” 凝实的拳力，打在兽人坚硬如铠甲的腹部，发出一声闷响。 这一拳，朴实无华，力道万钧。 夜曜的目光也不禁被这一拳吸引去。 他认得这个拳法。 赤炎家族的绝学——正罡拳。把所有花哨的架势全都去掉，只留下最纯粹的出拳。 练习千百次，才能掌握精髓。 赤炎是魔法世家，但注重练体。固本培元，才是根本。在根基稳固的基础上，增强法力，才能培养出真正强大的魔法师。 反之，如果体魄不强，再高的法力也只是无根之水、无本之木，虚浮不实。 所以赤炎家的人，格斗体魄与魔法坚固。 是大陆上最强的火系魔法世家。 夜曜心想： “刚才这一拳，要是配合着火焰冲击，必定能打出惊人的效果。” 但昊宁不使用火系魔法，是为了掩藏身份。 虽然大陆上的火系魔法家族，数不胜数，不止赤炎一个。但是如果出手的火焰十分精纯，必定能看出是狮王纯血。 兽人顿时停下了他惯用的“倒拔”招式。 没能像之前一样，把昊宁平地举起，扔出擂台。 夜曜吹了吹手中茶碗里的热气，暗暗感慨： “龙族真是跋扈，把光明坦荡的赤炎家族，逼迫到如今藏头露尾、苟延残喘的地步。” 一拳过后，昊宁紧接着一脚飞起，踢在兽人的胸膛上。 招式衔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兽人庞大的身躯，居然凌空飞起。向后平移了二十米的距离，直接栽倒在擂台边缘的武器架上。 “叮当”脆响。 架子上的武器和圆盾纷纷掉落，砸了鳄鱼满身。 人群中传来哄笑。 鳄鱼头晕目眩，胡乱挣扎，仰躺在地上。 第121章 一半烟火，一半人间 昊宁走上前去，友好地向他伸出手。 鳄鱼抖了抖笨重的大脑袋，看了他一眼，见他坦然地微笑着，自己反倒难为情了。 递上手去，昊宁一使劲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拳打得不赖。”鳄鱼不得不承认，为一开始的傲慢而惭愧。 “你也不错！” 两人肩膀撞在一起，互相拍了拍后背，又猛地推开，离开几步距离。 “再来！”昊宁说道。 两人兴致盎然，又打在一起。 “胜负其实已经分晓了。”夜曜心想，所以他也没留心去看。 人群中，又发出了几次惊呼。 又有几个惊心动魄的时刻。 不一会，鳄鱼就败下阵来，自动认输。 台下又有几人上来挑战，想试试昊宁的身手。 都被昊宁轻松击败，一连获胜。 店老板这时坐不住了。 斜眼朝一旁使眼色，机灵的手下立即会意。 不一会，店门里走出了一个人高马大的亚巨人族战士。 “我要挑战！”他嚷道。 这是店老板早就安排好的“自己人”。 毕竟5万铜币不是小数，不出意外的话，奖金最后还是归酒馆所有。 亚巨人战士上了台。 店老板再次眉开眼笑，敲铜锣的节奏也轻快了。 后面两场，都是苦战。 昊宁本来是抱着玩乐的心态走上擂台，结果成了必须拼尽全力的对决。 好胜心让他骑虎难下。 必须一赢到底！ 袖子不知不觉已经挽到了胳膊肘上面，背后的衣服也被汗水湿透。 面对的敌人很强大，出手狠辣，招术又刁钻。暗器、阴招，接连不断。 昊宁打架，却一向是正面出拳、正面挨拳。从来不占对手的便宜，更不偷袭取巧。 “从一个人的战斗风格，就能看出他的品格。 昊宁身上具备的东西，如黄金那样珍贵、闪闪发光。” 夜曜心想。 他与昊宁，却是截然相反的性格。 就像事物的两面，光明与黑暗。 就像太阳与月亮，交替统治这片大地。 夜曜很钦佩他，信赖他，愿意和他交朋友。同时也觉得他傻。 直到晚风微凉，擂台才结束。 店老板不甘心地将一袋子沉重的钱币，交到昊宁手上。 夜曜也从门前的散台，转移到屋内靠窗的雅座上。 和昊宁一起坐着休息。 街道宁静，他们的心情舒畅极了。 屋内端上来的，是上好的春茶。 灯光明亮，映照在夜曜身上：一身紫金色绸缎长袍，鎏金溢彩，显示出华贵非凡。外面罩的是一件黑色天鹅绒短披风。 好像从前的自己又回来了。 当初逃难时，连宝剑都卖掉了。这几件衣服还是后来托江胡到城里买的。 参加贵族的宴席，就是机遇。 身份就是敲门砖。 昊宁说：“这些钱不如给你，给茅草屋的兄弟买些礼物带回去，算是我的心意。” 夜曜想要。 田地的收入微薄，每一分都精打细算，他早就掉进钱眼里了。 但是，要昊宁的钱，他觉得没面子。 “分给台下的百姓们吧。” “好啊！”这正合昊宁心意，他走到外面，大把撒钱。边对百姓们说：“别抢别抢，人人有份！” 他喜欢做这样的事： 既满足了善心，也满足了虚荣心。 对面的茶桌上，坐着一对缠绵着的年轻男女。昊宁走后，他的视线不经意间瞥过去。 男的头上生着灰色猫耳，女的是尖嘴的果子狸。两人都是来自群岛的妖族。 女人莺声燕语地说: “月明大人和夫人可恩爱了，承诺：一生一世只爱一人，真是让人羡慕啊。” “我也只爱你一人，我的真心日月可鉴。” 男的伸出手指郑重起誓。女的靠在他肩头，两人浓情蜜意。 夜曜看不下去了。 移开了视线。 心想：群岛人就是太安逸了，他们的地盘太零碎，没人去抢。炮弹落在他们那里两颗，就不风花雪月了！ 窗外街道上人来人往，这时，一个小铁匠抱着刚铸好的兵器，急匆匆跑过去，撞上了前面一个肥头大耳的壮汉。 壮汉回过身，一堵墙似的挡在了小铁匠身前，拎起他就是两个耳光。 “不长眼睛！” 然后转身走上了对面的酒楼。 小铁匠满脸是血，蹲在地上哭了一会。 人来人往，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 不一会，他用袖子抹干了眼泪鼻涕，又抱着兵器原路跑了回去。 这样的事情在市井间太常见了。 夜曜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 昊宁当完了“散财童子”，又跑到对面的铺子里买了一身新衣服，换下了满身臭汗的那件。 兴高采烈地回来，坐在对面。 端起桌上的大茶碗，“咕咚”几口喝了，一抹下巴说： “真痛快！出出汗，心情都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天黑得快，歇一会，我们就出发吧。” 夜曜啜了一口茶。 “你又不差这点钱，何苦去比武？累一身汗。” “我凭本事赢来的，赢得开心！哈哈哈。” 夜曜一笑。 昊宁的爽朗和豁达，总是感染着他，让他忘记自己正处在一个怎样的世道。 正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外边传来一声谩骂。 夜曜惊醒过来，向窗外望去。 街道上的景象，又换了一番。 只见，一个头发被深蓝色头巾高高束起的年轻人，肩上扛着一把宽刃大刀，蓝色布衫，腰间挂着酒壶，站在当街。 他一股游侠的闲散气质，叉着腰，领着小铁匠，指着对面酒楼的二楼破口大骂： “缩头乌龟！欺负小孩子，有本事你下来，看爷爷的大刀不招呼你？” 肥头大耳的壮汉，把喝得通红的脸从窗框上探出来，借着酒劲吐沫横飞： “小孙子，爷爷给你脸了，跑到这叫嚣！” “有本事你下来！谁是孙子谁是爷爷，很快就分晓！” 小铁匠也有样学样，稚声稚气地向着楼上骂： “龟孙儿，有本事滚下来！看我不把你的头塞进屁股里！” 夜曜觉得好笑。 市井气息，是他喜欢的，真是久违了。 那个高个子的年轻人，身形接近2米，大概是亚巨人族，铁匠打扮。 街道上很快围了一圈人，看热闹的永远不嫌事大。 对面的酒楼上，也打开了一排排窗户。满面春风的客人们，探出头来，欣赏这酒后的余兴节目。 陪酒卖笑的姑娘们，摇着五颜六色的扇子，笑盈盈挤在窗边。 “老子就是不下去！你能把我怎么着？”楼上的耍起无赖。 “滚下来！” 楼下的扯着脖子喊。 第122章 初遇段小斩 夜曜看得津津有味，嘴角不知不觉扬起笑意。 竟然站起身来，推开窗户，帮腔说： “楼上的，你打了人还想躲？有本事下来！” 昊宁一脸奇怪，夜曜怎么喜欢参与这事？跟捡了个大乐子一样。 两人恰恰相反，昊宁喜欢正式的擂台比武，公平较量，觉得市井打架不堪入目。 夜曜对正式的比武不感兴趣，对这种市井打架却乐在其中。 两方越骂越厉害，那喝醉了的无赖，粗声哼哼了句更难听的，把酒坛往楼下一摔。 年轻人拉着小铁匠后退了两步。 酒坛子“啪”地摔碎，酒水溅了小铁匠一脸。 年轻人气得肩上的长刀“铮”地一声，发出嗡鸣。 那把刀，是被布条一层层包在里面的，布条的缝隙间一道血腥的红光闪过。 夜曜立即看出了端倪。 “是把好刀啊！” 出身于暗夜世家，他对兵器铸造有着天生的敏感。 暗夜家族，是大陆上最古老的家族之一。也是最早精通武器铸造、铸魂附魔的家族。暗夜家族的骑兵，也是首屈一指。 在魔法还不兴盛的冷兵器时代，只有暗夜能纵横大陆。 红光只是一闪而过。 但他感受到了那把巨刃的愤怒。 “虎啸”。 两个字闪过他的脑海，是那把刀的名字。 夜曜虽然不认识这个人，但是认出了这把刀。 全天下能拥有这把刀的，只有一个，“屠国之刃”——段小斩。 是仅次于开山、祖厉的人物。 内测时的战力天下第三。 这把刀若是落了地，定是会掀起一整条街的血雨腥风！ 段小斩也清楚这回事。 他按捺住心中的怒火，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血脉喷张，肩膀起伏着。可他不想伤了人，更不想把街上的无辜百姓牵扯进来。 肩上的那把刀，由振奋的怒吼，渐渐变成了持续不断的压抑的悲鸣。 自始至终，段小斩都并未真的出手。 他没拿刀，也没上楼，只是骂到解气为止。 夜曜期待的好戏，也没有上演。 楼上的人又和他对骂了几回合，觉得骂不过，就扭头不再理他了。 段小斩把那人祖宗十八代骂了一遍，见他不言语，也没了意思。 只剩下小铁匠还在骂。 小铁匠有人撑腰，就肆无忌惮，越骂越起劲，稚嫩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滑稽： “把这肥脸的癞蛤蟆，给你塞回娘胎肚里重造，别出来丢人现眼……” 昊宁拍了拍正看得目不转睛的夜曜。 “这种事有什么好看的！我最看不上骂街的人了。走吧，换个地方。” “哦。” 昊宁嫌恶市井嘈杂，起身就走。 两人出了门。 门口还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 夜曜路过段小斩的身边时，拍了拍段小斩的肩膀。他肩膀上的肌肉坚实有力，劝了他几句： “算了算了，这位大侠，别跟那种人一般计较。” “哎，我就是看不惯他欺负小孩子，敢做不敢当……” 段小斩骂人时挺凶，和夜曜说话时却挺温和，那双眼睛纯净明亮。 夏夜沉醉的凉风，吹来他身上的淡淡气息，一阵酒香。 夜曜跟着昊宁走了。 走出好远，还忍不住回头去看看酒馆的方向。 段小斩又骂了一会才走，街上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去了…… 逆天城和桥城来往密切，主要是兵器生意。 街上有一大半的武器店，都是逆天城的人开的。 大陆上有两大知名的武器锻造地，一是北方雪域，二是逆天城。 雪域国在一片皑皑雪原上，地广人稀。那里的人身体强壮，勇武高大，精通武器铸造和机械制作。 逆天城是亚巨人族血脉，属于雪域一族的分支，古时曾与暗夜联姻，建城在日暮之地，是暗王的封臣。 如今，雪域国内战，再加上君临的阻挠和牵制，无法向桥城提供武器。 桥城就与逆天城结盟。 林川和段小斩，常来常往，以兄弟相称。 除此之外，林川不断拉拢与他结盟的势力，从不吝啬他的友谊。 首相的花园里，是四季常青的绿植。 一路上有灼灼的夹竹桃开放。藤蔓植物爬满栅栏，幽深小径通往白玉堆砌的凉亭。贵族女子们倩影蹁跹，树影花容倒映在喷泉水池的两岸。 月明首相的夫人——芍夭，坐在凉亭下的画板前。 画板的另一边，坐着举止端庄的群岛国公主，慕容乐蕊。她穿着大红色的衣裙，明艳矜持，温婉雅致。 芍夭轻轻放下画笔，抬起落落寡合的眼眸。 “我竟画不出慕容姐姐的神采了。” 慕容刚想说什么，背后的唐心突然抢过画笔： “我来画！” 刚一落笔，就觉得不对。背后的女仆笑说： “蠢唐心，把慕容姐画丑了！” “你才蠢。” 两个女孩，笑骂着推打在一起。她们今天都精心打扮了一番。穿着一样款式的艳丽衣服，带着一样的发带。 “别闹别闹，把笔放下。” 芍夭皱眉说。 作为今天寿宴的主角，她却衣着清淡，一席淡雅的藕荷色长裙，在众女中最不起眼。 慕容笑容温暖，静静望着她们。慢慢挪动了一下疲惫的肩膀，又端正坐好。 她头上生着一对狐耳，乌黑垂地的长发，身后火红的尾巴掩盖在层层叠叠的长裙下方，只露出一个尾尖。 这时，昊宁和夜曜正沿着石板路缓缓走来。 夜曜英俊挺拔的身影，刚从栅栏后面转过来，慕容的目光立即落在他身上，惊讶地站起身来。 “你……” 话还没说完，就哽咽起来，两手捂住嘴巴。 夜曜停住脚步，望了慕容半晌，觉得有几分眼熟，没敢辨认。 周围的人一时错愕。 唐心激动地叫起来： “慕容姐姐！你和夜曜大人认识啊？” “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你不记得我了吗？”慕容说。 夜曜更困惑了。 努力在记忆里搜寻，忽然想了起来。 那是年幼的时候，确实见过一面。 慕容出身十分显赫，她的生日宴上。她表演弹钢琴，穿着优雅的白纱裙，落落大方，坐姿文静规矩。 夜曜站在钢琴边上，唱了一首歌。 当年，夜曜五岁，慕容十岁。 歌声在富丽堂皇的宴会厅内回荡。 第123章 桥城宴会 自己当时唱的是什么歌，已经不记得了。大人们赞不绝口，说这是谁家的“王子公主”。 慕容年纪大些，记得更多事吧。 “慕容姐？” 夜曜叫她。 她微红的眼眶湿润，饱含深情，一层泪雾笼罩着盈盈秋水，更显得美艳动人。细看她的相貌，已是国色天香，华贵雍容。 夜曜有些局促： “这么多年没见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相遇……” “是啊，没想到在这个世界里，还能遇到熟人。” 生日宴会就要开始了。 仆人来通知大家过去。 慕容走到夜曜身边，在他耳边悄声问： “传闻说狮王的后人逃难来桥城，可是你？” “不是。” 慕容松了一口气。有些失落，又有些恋恋不舍地望着夜曜。 夜有些沮丧。狮王的名号，在大陆上无人不晓。世人皆知昊宁，无人知道我夜曜。 他拉住慕容的手： “我的身份不能暴露，龙城正在通缉我呢。” “我知道了，等会再谈。” 还想再说什么，芍夭喊大家走了。 一行人缓缓起身，前往宴会厅。 正厅前的花园里，面容严肃的大臣们，正结伴走着，匆匆赶往灯火通明的大厅。 城主这时也来了。 他骑着马，身边没有佣人，独自走在前头。 跟随在后面的，是一辆挂满绫罗的轿子。穿过了人群，停在了宴会厅前。 林川下了马，走进了宴会厅。 夜曜回头看时，正看见龙溪。 她从轿子上下来，穿着一身镶着金边的深红色大裙子，裙底描着尊贵的黑色火龙的图案。 女仆恭恭敬敬地将她的玉脚扶起，落在下轿的台阶上。 她的脖子上坠满了珠宝，“沙漠之眼”打造的项链，在灯火的反射下，闪烁着繁星一样亮晶晶的光。 脸上涂了厚厚的胭脂，小嘴如樱桃鲜红，下巴像猫一样骄傲地昂着。 站稳身子，斜着眼睛，目光打量在场的人，从他们头顶上傲慢地扫过去，却又没看任何人一眼。 夜曜从没见过她像今天这样漂亮。 也许她早就应当这样漂亮。 路两旁的夹竹桃，被一阵晚风吹过，叶子利剑一样齐齐抖动。 桥城的宴席温馨别致。 宾客们围坐一圈，每人面前的小案上，摆着丰盛酒菜，屋里灯光温暖。 夜曜与昊宁地位不高，坐在门口角落，瓜皮在夜曜身后伺候。 桥城主坐在正中。 他穿着朴素，笑脸盈盈，抬手敬酒。 夜曜听闻，这个人古道热肠，喜欢救济贫困。虽然自己也并不富裕，但看见弱小的人，总是施以援手。 因此，结交了许多朋友，在大陆上口碑相当好。 身边的龙溪珠光宝气。头上、手上的珠宝，饰品，压得肩膀和手臂一动也动不了。 下巴始终微仰着，目光冷漠，盛气凌人。 龙溪的美艳动人，高傲不可一世。和林川的相貌平平，低眉顺目——形成了鲜明的反差，两人极不相配。 夜曜一直在想：“为什么她会嫁给林川？” “就因为他是城主？” 他百思不得其解。 夜曜对她，虽有怀念，却没有牵挂。 毕竟，她选择嫁到了桥城，音讯全无，两个人的缘分就尽了。如今和她，都算不上认识了吧。 宴会始终，她都没有往夜曜这里看一眼。 七七站在她身后，有时，在她耳边嘀咕，不知说些什么。 酒菜摆上来了。 龙溪蛮不高兴地指了指昊宁，在桥城主耳边说了句什么。 桥城主微微含笑点头。 这位城主，平素性情温和，即使遇到使他为难的事，也从不表现出来。 在座的宾客们端起酒杯，说着庆祝的话，向城主和首相敬酒。 林川看向月明： “本来今天是你夫人的生日宴，应该让你和夫人坐主位的。” 月明摆摆手：“城主和夫人肯赏光来，月明已是受宠若惊。您就坐主位吧，重要的是大家在宴席上开心。” 林川坐在哪里，倒不要紧。重要的是，龙溪不可能坐旁侧。 “哈哈哈，今天一醉方休！”林川大笑。 月明不爱说话，酒席过半之后，就与芍夭互斟对饮，沉浸在两人的小天地里。 芍夭其貌不扬，虽是今日寿宴的主角，却始终未发一言。 两人眉目中满含恩爱。不管今日宴会上坐的是什么宾客，在他们看来，都是过眼云烟。 夜曜对白月明这个人早有耳闻。 他为桥城做出了种种贡献：兴修水利，制定法律，划分农田，开办学堂…… 桥城因为有他，才蒸蒸日上。 如今一见，他果然气度不凡。一席白衣，仿若仙人临世。一脸的书生秀气，低眉垂目，在乱世之中，是难得一见的善人面孔。 这间宴会厅的陈设，也是清新雅致。有琴有画，小花盆里都栽种着文竹。 “难怪，桥城人们爱戴他，是个人物。” 夜曜心想。 桥城主的右侧，是文官柳影。 她是个模样消瘦的姑娘，面色阴沉，个子很高，腰细如柳，也不怎么样说话。 桥城的大官，一个个看过去，都是文文弱弱的，大多出身于平民。 今天马樊没来。 夜曜听说，桥城的武将很平庸。每到战时，桥城主要亲自挂帅出征。 桥城主也是平民出身，是个没有架子的人。 当初，是因为受人拥戴，人缘好、朋友多，才被推举为城主。 桥城的强，就强在民心。 想到这，夜曜坐立不安了。 有白月明辅佐的桥城，将来一定很难对付。 若不是盟友，那就是敌人。 他再看向白月明。不自觉，已经在白月明身上停留了太多目光。心想着，“这个人，将来必须除掉……”手里的酒杯一直紧紧握着，却没有喝一口。 忽然，他看到昊宁起身，走到了林川跟前，高举酒杯与城主畅饮，两个人都开怀大笑。 夜曜更加心生嫉妒。 “昊宁，那是我的兄弟，却被你抢走了……成了你身边的人……” 他心里发狠，酒杯捏得更紧了。 这场宴会里，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内心阴郁。 别人都坐在明亮的灯光下，开怀畅饮，有说有笑。只有他坐在阴暗的角落里，心里一直在盘算着如何对付眼前的这些人。 有游吟诗人进来了，坐在客人们后面，吹的是一种类似排箫的管乐，声音悠悠。 唱的是： “壮士若乘风，他日定扶摇。 仙人思归隐，白雾绕青峰。 美酒不知味，敬予今宵人。 劝君离凡尘，聚散终成空……” 第124章 劝君离凡尘，聚散终成空 “昊宁，来我身边坐吧！” 桥城主喜上眉梢，拍拍桌子，让昊宁过来。 昊宁就搬过桌子，坐到桥城主身边了。 两个人喝得面红耳赤，趁着醉意阑珊，桥城主对着下面客人讲起了荤笑话，一连讲了好几个。 把在场的人都逗笑了，他自己也笑得前仰后合。 龙溪却越发不高兴了。 她一口酒也不喝，低着头吃菜。 夜曜心想： “虽然以前是兄弟，难免以后不是敌人。昊宁和桥城主走得这样近，以后就再也不能听我的话了。 如果放任昊宁成长起来。 将来在人望、财力上，他都能与我抗衡。桥城主、白月明、昊宁，都是前进路上的威胁……” 昊宁忽然想起什么。 又斟满一杯酒，转过身来，远远地向宾客席上的夜曜敬酒。 “夜曜兄弟，以前多谢你的照顾，那些恩情我不会忘，以后也还是好兄弟！敬你一杯！” 夜曜恭恭敬敬地拿起酒杯。 表面上不动声色，低头行礼时，心中已经暗暗起了杀心。 “如果不能为我所用，就杀掉……” 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想走到这一步。 饮下一杯。 夜曜又拿起酒杯，敬桥城主一杯： “早就听闻桥城主大名：侠义心肠、心胸似海。乱世之中，能让一城安定、民生祥和，不愧为当世豪杰。今日一睹尊容，更加钦佩！” 桥城主听了沾沾自喜。 他眉开眼笑，立即问道： “你就是在桥城外杀悍匪的那位小兄弟？我听昊宁讲过，你身手不错，可愿留在桥城，为我效力啊？” 夜曜轻轻摇头。 “我只是一介庸才匹夫，愚钝无能，不堪从命。” 桥城主十分热情： “我倒是希望你能来，桥城不分贵贱，广纳人才！” 夜曜还是委婉地拒绝了。 他有自己的想法，不想为别人的阵营效力。 昊宁也很纳闷：别人求之不得的事情，夜曜却三番五次推辞。 夜曜低头喝酒，避开了他们的目光。 “是谁办宴会不叫我！！” 忽然，一个粗鲁的女孩子声音，从门外传来，大家齐齐望去。 她穿着浮夸怪异的衣服，大大的袖子甩来甩去，冒冒失失地走进来，正撞到了立在门口拿着酒壶的瓜皮。 “咣当”一声，酒壶掉落下去。砸倒了邻桌的一列杯盘，菜肴狼藉。 邻桌的人吓了一跳。 瓜皮大惊失色，连忙道歉，靠着门柱不敢动弹，生怕破坏了宴会上宾客的兴致。 女孩比他还慌：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 抓起手中的手绢，就向满是油渍的桌子上擦去，又向瓜皮的身上擦。 “撞到你了，没事吧？” 这一擦，把瓜皮擦得脸红心跳。 女孩的脸上化了浓妆，精致的样貌全被奇怪的妆容遮掩了，两个脸蛋涂得像霜打的冻苹果。 幸好桥城主解了围： “哈哈哈，别介意，冒失公主不冒失，就不是她了！要不，怎么叫小傻呢？” 周围哄笑声一片。 “小傻公主，你怎么来了？” 这位公主，外号叫“小傻”。 “我才不是傻公主，我叫情长！”她嚷道。 她与林川没有血缘关系。 是林川还没当城主时，在街上遇见，胡乱认的干女儿。 后来当了城主，也不愿意理她了。但是又甩不掉，只让她做了公主，宴会却从不叫她。 大家依旧吃喝，喧哗声盖过了小傻的嚷嚷声。 只有龙溪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说了句： “贱民就是贱民。” 这话被桥城主听到了。 他脸上的难堪一闪而逝，随即用笑容掩盖。 情长公主向里面走，大声嚷嚷： “为什么有宴会呀！谁家的宴会？是谁过生日啊？怎么没人告诉我？” 众人都各自说笑，无人理她。 她觉得尴尬，但仍旧撒泼打滚，站在中间瞎嚷嚷： “好，你们都不理我，都串通好了是吧？是不是有好东西不想给我吃！……” “到我这来！” 只有慕容站起身来。 招招手，张开怀抱，让她过来： “怎么会没人告诉你，是你粗心给忘了吧？” 一面哄她情绪，一面用好吃的吸引她注意，这才宁息了。 女孩子们都坐在一块儿。 与慕容同席的，还有白天在酒馆里见到的两位群岛国贵族——猫叔和果狸。 原来猫叔就是群岛的岛主。 群岛是合众联盟，彼此都是独立的。虽是岛主，也没有多大权力，算是个和事佬。 宴席过半，这对情侣就悄然离席，去了外面的花园里消磨时光。 龙溪依旧抓着话头不放。 只因坐在一旁的月明多说了几句： “哪有贱民和贵族的分别，桥城能有今日的成就，靠的就是善待平民。我和桥城主都是平民出身，照样能受人拥戴。” “贱民不守本分，贪得无厌，逾越了界限，会酿成大祸。” “你的那一套理论，在桥城行不通的。桥城人又不傻，谁对他们好，他们知道。” “你是在培养敌人。”龙溪说道，“贱民劣性不改，只会恩将仇报，是喂不熟的野狗！对待贱民，就要用鞭子，鞭子！不然他们早晚骑到你脖子上来！把你给的好处都忘了！” 龙溪的声音大得，险些让在场的人听见了。 幸亏屋子里乱，无人在意她的话。 她怒视着下面这些醉得七倒八歪、庸俗不堪的宾客。 “一群蠢货……” 昊宁心直口快，帮着月明说： “贵族和平民本没有什么区别吧，评价一个人，还是要看他的能力和品格，出身并不是很重要。” “贱民哪来的能力和品格？”龙溪说道，“你以为品格是从草堆里面打滚，就像跳蚤一样粘在身上的吗？” “太看不清自己身份了吧。”七七躲在龙溪背后，小声说着，“不过是桥城主请来的宾客，还把自己当盘菜了……” 桥城主醉意朦胧，已经没办法思考了。 看着左右两边唇枪舌剑，只是将身子靠在椅背里，憨憨笑着。 “给平民良好的教育，假以时日，他们也能获得品格……”昊宁说。 “劣性会随着基因遗传！” 白月明也据理力争，反问： “龙溪，你们龙城的宫殿里，就没有平民吗？” 身边的芍夭咳嗽了两声：“咳咳，别说了……” 龙溪整了整裙摆，站起身来，扬起双手，用在场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威严说道： “我们龙城没有平民。我们龙城，只有贵族和奴隶！” 第125章 告白，皆是错爱 晚宴结束，宾客都散去了。 夜曜和慕容坐在花园里的水池边休息。 龙溪正从一片光明的宴会厅门口走出来，外面几个玩捉迷藏的姑娘，互相追逐着，忽然蒙住眼睛的唐心姑娘扑在了龙溪的怀里。 “抓到了！抓到了！” 龙溪吓得一惊，粗鲁地推了一把，差点把唐心推倒在地上，用龙族话骂了一句： “小畜生们。” 那些姑娘们听不懂龙族话。 依然开心笑着，绕到别处玩了，声音绕到了假山后面，黑夜里看不见人了，只听见欢笑。 慕容语气平静： “我小的时候，特别希望能和夜曜弟弟说上话。你总是不言语，还记得吗？那时的感情最纯粹了，我们就像亲姐弟一样。” 她如水的眼眸纯净无瑕，静静望着夜曜。 夜曜没喝几杯酒，依然很清醒。 “我倒是忘了，那时候我和家里不和，不怎么回去。” 慕容想要说什么，脸蛋先涨红了。 她突然站起身： “自从见到你，我就明白了……小的时候，我最喜欢的是夜曜，现在最喜欢的也是夜曜。” 这突如其来的告白，让夜曜措手不及，不知该怎么回答。 记忆里的那两个孩童，已经很遥远了。 对那段感情的体会也很淡薄。 “从前和现在不一样……”夜曜说，“从前的身份，和现在的身份，也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他没有直截了当地说：我是个农民。 说不出口，觉得羞耻。 “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富家公子，我在乎的是，你是不是夜曜。” 她说着，委屈涌上心头，眼圈湿润了。 “你是我唯一认识的人，你明白吗？你让我觉得，我在这里并不是无依无靠的，我可以信赖你，你明白吗……” “我明白。” 夜曜想了想，说： “我前途未卜，无法承诺你什么。你对自己的终身大事应该更谨慎些。” “我不管这些，我只知道我爱你，愿意和你在一起。” 她的感情那么炙热。 夜曜没法面对她，扭过头去。 “我现在，没有心思考虑这个……” 在月明府上留宿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昊宁送夜曜出城。 正赶上桥城主意犹未尽，要到城外打猎，招呼大家一起。 “雪狼帮，一直是我的心头之患。你们两个当日杀了土匪，真是帮了大忙！上马，看看你们打猎的身手！” 林川说着，翻身上马，一夹马腹，策马扬鞭而去。 夜曜、昊宁只得听令。 和众贵族们一起，跟随去了。 城中宽阔的大道上，三骑并行。甩开了后方的大队人马，一路出城，向西边森林去。 中途，林川放缓了马速，与夜曜交谈。 “听说你和龙溪是旧相识？” “哦，并没有多少交集。” “我这个老婆呀，三天两头，把我踢下床去！女人心，海底针，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啊！” “依着她就是了。” “不不不，她的温柔，你不懂……要让她依着我！”林川用男人都懂的眼神，暗示了夜曜一眼，露出春风得意的笑容。 “她肯吗？” “怎么不肯，夫妻之间的事，就要床上解决，等你有了老婆就知道了……别看她平时厉害，到了床上，软得像一滩水，尤其是她那让人销魂的床上功夫……” 他挑了挑眉毛。 夜曜心里翻江倒海。 心想：你和我说这个干什么？ 路上，林川又再三邀请： “你真的不来桥城？你和昊宁两个兄弟都来，那就太好了！他不想和你分开。” “多谢抬爱，我太愚钝，怕给城主添乱。” 夜曜礼貌拒绝了。 到了城外林中，昊宁就与城主并驾齐驱，一路较量着骑术，两匹马扬尘而去，很快消失在树林里。 夜曜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他没想陪城主打猎。 就在城门附近独自徘徊，消磨着时间。 后方人马也陆续赶来，路过了他的身旁，都向林子深处去。 白月明在林边下了马。 他好像不喜欢人多热闹，就在林边的僻静处，找个地方转来转去。 一袭白衣，走路轻而无声。面容清瘦，远看，出尘若仙，有些分不清男女的俊逸脱俗。 他只在一个固定的范围内狩猎，并不涉足夜曜这边。 是怕抢了别人的猎物，而起争执吧。 夜曜也下了马，独自走了一会，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 想起那时候，在石头城，只有龙溪和自己最亲近。 如今她竟成了城主夫人。 她和林川真的相爱吗？ 她还喜欢，跳那种张牙舞爪的舞吗？ 想着想着，又想到，回村以后，要把武器转移个地方，藏得更隐秘些，别被当官的发现了…… 练兵还要再勤快点…… 这时，背后有人叫了一声。 “喂。” 夜曜反应过来。 月明又叫了他一声，伸手指了指他身后。 “那只鹿，你打吗？” 夜曜回过头去，一只火红色的小鹿，正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悠闲地吃着草。 刚才竟是一点也没察觉。 “我不打，你打吧。” 夜曜让开身子，退到一旁。 月明稳稳地拉开弓，快箭射出，却落在小鹿正前方的草丛里。小鹿吓得四蹄腾空，敏捷地逃走了。 “唉。” 月明叹气，耸耸肩。 “我果然不适合打猎……” 夜曜看出他的失落，随口恭维。 “其实我觉得，你昨天说的那番话有道理。” “你真的这样觉得吗？” 月明眼睛一亮，如遇知音。 “是啊。”夜曜顺着他说。 月明心地纯善，并未多想。 他字斟句酌，语气真诚：“大家都说，这个世界没救了。我不这样觉得，只要大家都向好的方向努力，世界就会好的。” “是的，我也这样想。” 夜曜的回答没有半点犹豫。 他知道，月明喜欢听什么。就算是虚情假意、满口谎言，只要顺着他们说就行了，他们就会把你当成自己人。 他是玩弄人心的行家。 但人心又何尝不是千变万化、难以捉摸。 月明感激地望着他。 “还是有好人的。只要好人团结在一起，就有希望。” 又说了几句话，月明就回到原来的地方狩猎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夜曜有些惭愧。 月明真的是个善良的人。 就在昨天的晚宴上，夜曜还咬牙切齿地，想要杀了这个人。 第126章 渣男本渣 城门里，浩浩荡荡地驶出一队车马，车上高高飘扬着逆天城战锤与利剑的蓝底旗帜。 头前有几个两米来高的士兵，身穿银色盔甲，肩上扛着巨大的方形战锤。 后面拉货的车上，坐着昨天遇见的段小斩。一席蓝衫、深蓝头巾，肩扛宽刃大刀，酒壶从不离手。 小铁匠和另一个年轻的短发女孩坐在他身边。 马车共有十余辆，许多空车，估计是回逆天城去。 夜曜刚才打马穿过街道的时候，正路过铁匠铺的门前。 刚好看见段小斩斜倚着门站着，小铁匠和另一个女孩子，蹲在地上用力扯动着风箱。 女孩灰头土脸，嘴巴噘得多高。用脏袖子抹着额头上的汗，一副倔强模样。有着一头飒爽的银色短发。 车队驶过两人面前时，坐在车上的段小斩问： “桥城主呢？” 他洪亮、干净的声音里透着活力。 “在前面林子打猎呢。”白月明回答。 “昨天遇到点事，忙得不行，没去庆祝寿宴，下回再请你喝酒！” “客气什么。”白月明说。 “我去和他打个招呼！” 抬头，他看见了站在远处的夜曜，觉得眼熟，点了点头致意。 夜曜也微微点头。 两人交错过去。 逆天城的一行人，又向前走，往林子里去了。 群岛国的车队，也起程了。 他们出城时，慕容特地离开了队伍，骑着一匹马，向林子中寻找夜曜。 夜曜看见慕容来了，赶紧把身子背过去，装作没看见。 他实在害怕女孩子的纠缠。 现在前途未卜，又被追杀，忙着练兵囤粮，一点心思都没有。 慕容脸上充满爱慕，混合着失落的复杂神情。 让他觉得麻烦，看一眼，心里就一阵烦躁。 他想，如果慕容再继续纠缠，他就说：“还要考虑”。这样推托过去，然后不了了之。 似乎是经历了逃亡之后，他不愿再接纳任何人，看见每一个人都像是敌人。心被厚厚的茧包裹着，很难敞开心扉。 慕容下了马，走到他身后。 “你有考虑我们的事吗？” 她小心地问。 “我还没考虑，等以后再说吧。” “可是……桥城主也在追求我。” “什么？” 夜曜难以置信。 他警觉起来，回过头。心想：桥城主不是有龙溪了，为什么还追求慕容？ “跟我来。” 他带着慕容，走向一旁僻静的树林里，避开月明的视线。 “怎么回事？”他问。 慕容一脸委屈。 “他老早以前就追过我，我没答应。他说，他和龙溪只是逢场作戏，早晚要完。昨天宴会后，他悄悄递给我一封信。信里他又提出来……” 夜曜有点生气。 慕容这个女人，昨天还说喜欢自己，结果心里还在衡量着另一个男人。 虽然他是城主，但是魄力、性格、头脑，哪一点比自己强？ 只不过是个平民出身的土老帽！ 慕容如果真的转而喜欢桥城主，竟然让夜曜感觉自己的颜面受损。 桥城主更是两面三刀。 一边睡着龙溪，一边又惦记着慕容！ “所以，你在考虑他？”夜曜问，“你昨天不是说要和我在一起吗？” “我是要和你在一起的……可是我已经这个年纪了，也得为自己考虑。我在群岛国有一座自己的岛，还有十艘舰船，桥城主急着和我结婚，估计是看上了这些吧？” “什么？” 夜曜感觉五雷轰顶。 他眼前一片漆黑，手都有点颤抖了。 克制着语气，平静地问： “舰船，你有舰船……你的舰队有多少人？” “没多少人……能有1万人吧。” 夜曜心想： “你这娘们，有舰船！怎么不早说！” 夜曜深呼吸了几口气，平复了心情。 终于明白了，林川为什么追求慕容。 哪是爱啊，都是利益！这个人贪心不足，娶了龙城的龙溪，又贪图着群岛国在海上的舰队。 这些哪是单纯的慕容能想到的！ 自己必须挺身而出，救慕容于水深火热！ 夜曜立即说： “如果我答应娶你，你还会和林川在一起吗？” “你娶我，我当然和你在一起啊！” “就这么定了。”夜曜生怕到嘴边的肥鹅飞了，“我也承诺你，林川能给你的荣华富贵，我都能给你。和我回家！” 夜曜牵过马来，翻身上马。 一手牵着缰绳，一手伸出去。 “荣华富贵我也有，我只要你陪着我！”慕容说。 “上马吧！” 慕容高兴极了，接过他的手，爬上马背，从后面搂住他的腰，把火热的脸颊贴在他的身后。 她有点担心： “我给桥城主写封信，和他说一下？” “需要说吗？” “需要的……我就告诉他，我喜欢的是夜曜，永远永远喜欢的是夜曜，生生世世喜欢的是夜曜，让他死心吧！” “好，就这么说。” 夜曜扬起马鞭，绝尘而去。载着慕容一路奔驰，沿着河岸，往村庄的方向跑。 好像晚一点，慕容就会被别人抢走了一样。 女人考虑的是爱，男人考虑的是利。 在爱情里，从一开始就没有公平。 慕容住在茅草屋的这段时间里，两人欢声笑语、柔情蜜意，让夜曜暂时忘记了前途未卜的烦忧。 他们确实有过一段如恋人般甜蜜、幸福的时光。 但没能维持多久。 虚假的，到底真不了，迟早会露馅…… 江胡似乎明白了什么。晚上，也不再偷偷跑到夜曜的房间里来了。有意和夜曜保持着礼貌的距离，疏远他，也越来越沉默了。 白天里打水时，她时常痴痴地蹲在河边。望着河水，一呆就是半天。 两手搓着自己的小脸，仿佛能搓掉什么…… 夜曜也过得不好。 一到日幕低垂，他的心里就万分煎熬。 他骗了慕容，根本就不爱慕容。 他以为感情可以慢慢培养，但他没培养出来…… 慕容是个好姑娘。 她越好，夜曜就越觉得对不起她。 愧疚占据着他的内心。 拷问着他的灵魂。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在七层地狱。 有时，望着茫茫夜色，坐在窗前，他心想： “既然骗，就骗到底吧。只要他不说出真相，只要一直对慕容好，给她买东西，送礼物，说情话……她就不会伤心。只要她愿意和自己在一起，大不了骗一辈子。” 第127章 我要强势归来! 他现在期待的，就是快快出海。 到海的对面去，把自己投身到战火里去！ 好忘了这一切…… 正巧就在这个时候，海对面，传来了暗夜家族围攻龙城的消息。 战事一触即发。 狼王、夜辉、阿羡，很快突破了龙城的外城，将龙邪、龙嫣围困在内城中。双方僵持不下，实力相当，鹿死谁手还未见分晓。 正是他出兵的时候了！ 转眼，已是初秋。 夜曜在桥城，整整一个月了。 这批麦子收了，收成交上去，把手里的租地契都卖了。带着500来个精锐战士，包一艘大船，就到群岛去。 这天，大家准备好了路费、粮食和武器。 江胡、瓜皮忙着收拾行李。 昊宁忽然回来了。 他很是狼狈，风尘仆仆地走回来，车马也丢了，只剩下50名贴身护卫跟着。 一进屋，就嚷嚷着口渴肚饿。 小花端了水，江胡从厨房热了饭菜，香喷喷的一桌好菜端上来，有鱼有肉。 大家都很高兴，围着他问东问西。 “昊宁，你怎么回来了？” 昊宁边大口吃着饭，边说： “都是那次生日宴，我不是和龙溪起了争执嘛，龙溪就处处看我不顺眼，一有机会就刁难我……” 他讲着： “那天打猎之后，我无意间和桥城主说起，夜曜的身手其实比我好。他一个人就能杀十多个土匪，外加十多匹雪狼！ 龙溪当场就质疑，说除非排行榜前百名的战力，否则不可能有人单挑十多匹雪狼。我也较上劲了，就和她争辩起来，我说我在后头射了箭。 七七这回抓到把柄了，说你在背后射箭怎么不说？非说夜曜是一个人杀的雪狼，吹这样的牛？……真懒得和她们解释，两个女人一台戏，这事越抹越黑，非说我吹牛，真是气死人了……” 江胡啧啧嘴： “头发长见识短，杀十六匹雪狼算什么！是没见过我们怎么在荒原上杀妖魔的，再多的妖魔，夜曜也杀过！” 都是老熟人了，江胡一点也不见外。 在昊宁身旁坐下来，一只脚踩上板凳，剥着桔子皮，大声说话。 夜曜说： “龙溪就是这个性格，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就没完没了，和龙嫣一个样。” “这下彻底撕破脸了！龙溪非要赶我出桥城，回来倒好。” “桥城主就舍得放你走了？” “当然不舍得……他怎么拗得过龙溪？龙溪撒泼耍赖、整天在林川枕边念叨，念得他心烦。我早看龙溪不顺眼了，她也看不惯我。就算林川再舍不得我，也只能这样了。” 在这一点上，夜曜真要感谢龙溪。 要不是这个没脑袋的女人，把人才往别人的阵营里赶，夜曜怎么能得这个便宜。 林川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了！ “临走时，林川和我说，可以推荐我到君临去做官，那里的待遇比桥城还要好。到了君临，我和他也能有个照应。” “那你怎么回答的？” 昊宁咽下米饭，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回答得很平静。 “我说，我想回去和夜曜一起种田。” 夜曜半天没有说出话。 他这一生，都记得这句话。 在心里回荡，很久很久，都依然清晰。 堂堂一个狮王，不去君临，不要大好前程，要跟着自己一起种田。 他很想问。 “我更重要吗？” 但是没有问出口。 小花在一旁倒酒，忙前忙后。昊宁就像她的恩人一样，再次重逢，她乐得合不拢嘴。 夜曜注意到，她还特地换了件新鲜的花布裙子，鬓角戴着一朵小花，扭捏着低着头。 江胡说：“这个七七！嘴最碎。回头看一看天榜，夜曜的战力到底排到多少了，毕竟已经30级了，要是排进前百，看她还有什么话说！” “老哥，你30级了？” “嗯……” 在荒原里杀妖魔，来到桥城后，杀土匪，和当地的恶霸争斗，不知不觉已经30级了。 “觉醒了没？” “还没。我打算今晚，到河边找个安静的地方，看看能不能领悟30的觉醒技能。” 30级是小觉醒。 60级是大觉醒。 这是两道坎儿，最为关键。 很多人就是因为在30级时无法觉醒，才碌碌无为一生，只能做手艺人，或者农民，无法再当战士。 夜曜有纯血加成，比普通人升级快。 只是不知道小觉醒能否顺利。 天榜只在城中有，他上次路过看时，自己和昊宁的战力，都在百名开外。 百名之内，依然是内测玩家的天下。 昊宁胡乱吃完饭，就扛起锄头要到田里去。 江胡忙跳起身来，一把拉住昊宁： “喂！你干什么去啊？” 昊宁愣愣地说： “种田啊！” 江胡笑着，踮着脚，在昊宁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 “你是不是傻？不用种田了！” 她用平生最大的声音喊着： “我们要出海了！！” 昊宁一脸迷茫。 傍晚时，夜曜到河边领悟技能。 他盘膝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调整气息，冥想感悟，听着流水潺潺，头上大汗淋漓。 30级以前，每10级领悟一个技能。 30级以后，每5级领悟一个技能。 领悟技能的强弱由努力程度、天赋和运气决定。和每个人的心境、阅历有很大关系。 你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是什么样的，技能就是什么样的。 可以说是内心的声音，转化成了外在的力量。 一切由心生，没有什么是凭空而来。 所以，每个人领悟的技能都不相同。一个人想着什么，就会拥有什么。招式，就是他们的行动准则和方式，是他们对世界的呐喊和宣言。 夜曜集中念头，孤注一掷地突破极限。 忽然，脑海里闪出一道光—— 灭神。 这是一个sss级技能。 敌人等级每比自己高出5级，增加20%攻击力，20%暴击率和20%暴击伤害。 技能图标，正是那把剑尖指天的黑色利剑，和家徽上一模一样。 “一剑指天……”夜曜心想，“消灭压在我头顶上的一切……” 在大战之际，领悟这样的技能，无疑是如虎添翼。 再加上之前的技能： 1级自带的技能【潜行】，纯血技能【幻影之术】。 10级的控制技能【地狱之门】。 20级的【镜面】。 25级的【玉石俱焚】。 龙城一战，胜败在此一举！ 第128章 守墓人 离开河边，夜曜还不想回去，激动的心怎么也平静不了。 于是沿着山路散步，走上一片山坡。 远远回望，最后望了一眼夜幕下那座小小的茅草房。 看一看自己曾经拥有的土地。 多少个雨夜，他们站在漏雨的房顶下端着铁盆接水。坐在一张破木桌上吃饭，在坑洼不平的泥土路面上走着…… 一口水井，几亩薄田。 要离开这里了，他只有感怀，却没有不舍。 “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了。” 他对自己说。 从这里离开，就要一路向前走，再也不会回来。 往山坡上头走去，山路通往一片幽深的树林。远远的，看见了一扇铁门，泥土和篱笆圈出围栏。 他很好奇： “这里是什么地方？” 走近了，才发现。 铁门后面是一片墓园。 月光凄凉，草丛深邃。 幽暗树影下，散落着黯淡的墓碑。 “真是晦气，怎么走到这种地方……” 奇怪的是，墓碑都被打扫的很干净，上面没有灰尘，周围的落叶也扫成一小堆。 他本想转头离开的。 忽然，听见有人说话了。 门口的树下，坐在一个戴斗笠的老头。 “咳咳。” 老头咳嗽了一声，为了显示自己是个活人，不至于吓到夜曜。 “又见面了呀……” 他习惯性地把手里的烟袋往地上磕了磕，伸手进怀里掏出烟叶，搓成条往里面塞了塞。 “你是什么人？” 老头点上烟，一星红光飘着，声音沧桑。 “我是守墓人。” 夜曜才想起来。 自己来这里的第一天，就见过他。 那时候，老头坐在田垄上，阴阳怪气地说了什么：“商人羡慕帝王……” 原来，他是这里的守墓人。 墓园里，歪歪斜斜地生长着许多枯树。 中间还有一座守墓人的小木屋。 墓碑排列得很整齐，上面的名字看不清楚。 “这里葬的是什么人？附近的村民吗？” 老头用手抚摸身旁的一块墓碑，掸一掸上面的灰尘。 “这里是我的老友……” 老头默默说着： “我从前，也是一座小城的城主。离这儿不远，就在南面，现在是做空城了，连城墙都被人拆走了，什么也没剩下。葬在这里的人，都是曾经跟我打天下的兄弟……30个人，30座坟，30块碑。” “他们已经死了。”夜曜说，“你就一直在这？你应该去另一个地方，开始新生活。” 老头倚着树干，叼起了烟袋，眯着眼回忆从前。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说： “你不懂……” 夜曜是不懂。 真是可笑，大把光阴，都耗费在打扫墓碑和怀念死人上！ 夜曜说： “我与你不同，永远不会留恋过去，我会一直往前走。再见了！” 他头也不回地向山下走去。 临行前，江胡又细致地清点了一遍行李，生怕出错。装满一箱，就由手下搬上了雇来的马车。 慕容从外面款款归来，优雅地向昊宁行一礼，向夜曜说： “船，都准备好了。” “我可要把小初带着呢。” 小土狗在江胡脚边蹭着，摇头晃尾。江胡每扔进车上一个包裹，小狗就嗅一嗅。 昊宁笑说： “瞧瞧，把江胡给乐的。” “还说种田多好，我们走，把你一个人留下种田吧？”夜曜说。 “你又逗我了！……要是没了我，看你逗谁去，你那张嘴要是不说我两句，还不把你给闷死了？” 笑闹了一会。 昊宁问夜曜： “如果我不回来，你准备怎么做？” 夜曜半开玩笑说： “如果你不回来，我就把帝都定在桥城了。” “为什么？” 夜曜笑而不答。 心想……桥城主捡回一命。 “如果我去君临呢？” 幸好你没去……君临女皇捡回一条命。 夜曜说： “首相在哪里，帝都就定在哪里。你去君临，我也去君临。” 从内部瓦解他们。只是过程不一样，结果没什么不同。 昊宁没当回事。 自从看到昊宁的第一眼，夜曜就想好了。他想要的一切，全都以他为中心。 夜曜从来不说没有把握的话。 他把这段时间里，压抑在心底的话一股脑全抖了出来： “龙嫣当初就该第一时间杀了我，那样的话，历史上就没有夜曜了！她会后悔遇见了我，她会眼睁睁看着我毁掉龙城……我想要龙邪帝曾经拥有的一切，并且，比他更多。” 江胡听不下去了： “哪根筋搭错了，说话这么狂！” 从这以后，他心中的想法就很少对别人提起了。 许多年后，当夜曜功成名就，怀念起这段时光。 记忆里，依旧是他和昊宁站在这片一望无际的田地里。 烈日炎炎，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抱着锄头，凑到昊宁跟前，郑重其事地说： “以后我要建立一个帝国，你当我的首相好不好？” 海风吹拂。 夜曜记得，上一次静下心来感受海风和波涛轻漾，还是在四处经商的时候。 瓜皮指挥着五百多人，上了提前预定好的船。慕容第一个登船，然后是江胡，小土狗钻过人群跟着她。 船停泊在海港一侧的海岸上。 夜曜站在甲板上，清点人员时，没想到昊宁把小花也带过来了。 那姑娘怯生生的，像做错事一样，偷偷用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夜曜，卷起裤脚紧紧跟在昊宁后面，踩着狭窄的木梯登船。 夜曜冷漠地说： “她不能带上船。” “她怎么就不能带上船了？”昊宁立即恼了，“你种地的时候她一直都在，现在你走了，要把她自己扔在这吗？” “咱们又不是去度假的，她不是战士，什么也干不了，带她有什么用？” 那些雇农，夜曜全都没带，只带了最得力的精兵。 “这么长时间了，也是有感情的，你是冷血吗？她又没做错事，你把她丢下，她心里多难受啊。” 夜曜知道拗不过昊宁。 “好吧，你先进去，我给她安排房间。” 昊宁和侍从们进了船舱，夜曜用手拦着小花。 她不敢往里走，默默站在船舷边，大眼睛里更胆怯了，身后背着一个瘪瘪的布包。 船要起航了，瓜皮招呼着手下们升帆起锚。大家都没有什么航行经验，甲板上乱作一团。 一层浅浅的银色海浪漾开。 船缓缓驶离沙滩，木梯子撤了。 夜曜估计着水的深度，忽然一把将小花推了下去。 她“扑通”一声掉进水里，挣扎着退到了海岸上，头发和衣服湿淋淋的，布包飘荡在水面上。望着夜曜的船越来越远，眼睛里一片模糊。 第129章 战火中的龙城 夜曜正在用餐。 听见走廊那头的舱门乒乓作响，昊宁翻遍了船舱，找不见小花，跑来质问夜曜。 “小花呢？” 夜曜缓缓放下餐具。 “丢在桥城了。” “你凭什么把她丢在桥城！” 夜曜用餐巾抹了抹嘴巴。 “多一个人就多一口饭，一路上又要有人照顾她，带个累赘对大家没好处。” “她怎么是个累赘了？你知道她有多喜欢你吗？有多想和大家在一起吗？难道你的眼里就只有利益，没有朋友吗！” 夜曜不想和他计较。 他期望以后昊宁会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 对每一件事的良苦用心。 那些精细的算盘，是夜曜在打，昊宁哪知道管理不易？ 不求他能理解，只求对他无所亏欠吧。 “人都已经不在了，别再争论了。” 夜曜想息事宁人。 “在桥城一起种地的时候，你踢出去多少人？” “优胜劣汰。” “好好好，以后人员的去留我不再过问，你爱怎么办怎么办！” 夜曜有些委屈： “你只看见结果，并不知道过程。” 香喷喷的白米饭，昊宁一顿能吃五碗。 他根本不知道煮饭的米都是怎么来的！ 那是夜曜和兄弟们流着血、拼着命，每个夜里穿着黑衣黑裤和恶霸去斗，换来的！ 那些赤裸裸的真相，他全都不知道。 他就是一个活在天真世界里的人。 也许就是因为夜曜把他保护得太好，他才永远这么天真！ “我不指望你能感同身受，不指望你能帮我。作为领导者，我什么都自己扛下来，什么困难都不让你们知道……你要明白，我只是想让你们过得更好一点。” “这是你应该做的，因为你是领导者！” 昊宁冷冷地说，摔门离去。 夜曜的心里像扎了根钉子。 有时候昊宁说话太直，那些伤人的话，扎在夜曜心里，过后，他自己却不记得。 几天时间过去。 昊宁就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海上风光，让他心情舒畅，经常在甲板上和大家一起钓鱼。 见到夜曜时就说： “我真佩服你，你哪收来的这么多人，个个是精兵强将。当初你说会离开桥城，我还不信呢！” 夜曜假装笑笑。 航线绕过了风暴之海。 驶入了平静的遗迹之海。 这是主海中最广阔的一片区域。 东部连接着群岛，南部直达圣城，而西南方就是战火纷飞的龙城了。 到了这片海域以后，夜曜把大家聚在一处： “我换一只小船，先去龙城。你们继续按原定路线行驶，随慕容去群岛，调来舰队和人手。” “我们不去龙城吗？”江胡问。 “我自己去就足够了。慕容，你就留在群岛，等我打完仗，就去接你。舰队由昊宁带领，在龙骨山脉后的河口登岸。” 夜曜的手指轻点地图中央的位置。 “狼王真傻，他不应该先去龙城，而是应该先攻打这座城……” “攻打哪里？”昊宁问。 夜曜缓缓说出三个字。昊宁觉得有生之年，他都会欠夜曜一个人情。 “耀阳城。” 龙城的城墙上。 一排排赤色盾牌，紧密排列在一起。龙邪帝坐镇在中央，火龙帝袍威严无比，在狂风吹动下，如烈焰翻滚。 手托水晶球的巫轩辕站在旁边，微微侧过身来： “陛下，不必担心。您是注定要一统天下的帝王，区区暗夜家族的叛乱，很快就会平息。” 水晶球上的紫色光芒平稳而安定，预兆着一个良好的开端。 他对于自己的占卜一向自信， 此刻气定神闲，悠然望着兵临城下。 狼王率领的大军，将龙城围得严严实实。大战持续了十天十夜，战士们都身心疲惫。 这一仗，打得艰难。 凭着一腔热血，长途跋涉。最优秀的骑兵抵达城下时，却早已人困马乏。 城墙高大，化龙的龙邪帝居高临下。 一道龙焰直灌街道，就将他们逼退出好远。 龙焰丝毫不顾及城里的居民，把暗夜的士兵和普通百姓一起化为灰烬。 城门前弥漫着硝烟。 一串串托着火尾的箭，跃过城墙，落在奔逃的人群头顶，落在坍塌燃烧着的屋舍上。 十天下来，暗夜军的粮草已经断绝。 虽然搜刮了附近的村庄，但村民们的囤粮，哪够他们军队的补给。 龙城也是一样。 被困在城内，士兵们也饿着肚子。 两边就这样耗着，到最后，龙城军不出来，暗夜军攻不进去，围绕着内城墙僵持。 “龙邪！你们龙族不是威风吗，怎么不敢出来与我们一战！” 狼王在阵前叫喊。 飒飒冷风吹着他消瘦的脸，披风沉沉地翻动。 赤色盾牌后面，根本看不见龙邪帝和巫轩辕的身影。 夜辉很是急躁： “不能再拖延下去了……要是拖延到祖厉回来，我们就功亏一篑了。今天就要背水一战！最后一次攻城，成与败，都在这一举了！” 狼王命令将士们重整旗鼓，架起暗影剑阵。 “结阵！” 一排排身着黑袍的魔法师，举起法杖，一齐将法力汇聚在头顶一点。 巨大的魔法阵张开，游鱼般环绕着一支支漆黑长剑。 剑尖全部对准城墙上方。 “攻城！” 一声令下，万箭齐发。 黑压压一片利剑朝城墙上来！ 赤红盾牌爆发出一阵红光，将攻击全都挡下。 盾牌后面架起了一列弓，射出一片箭矢，落向城墙下方。 “防御！”狼王下令。 盾牌手举起长条形的盾牌，上面纹饰是青绿色的誓言树。 箭矢与魔法师射出的长剑在空中相撞，纷纷落下，又被盾牌挡住。 魔法阵再次运转，黑色长剑又一次齐射城上！ 一共三波攻击。 赤红盾牌组成的防御阵，开始松动。 红光忽然黯淡下来，盾牌间的缝隙被撕开。 龙邪帝冷哼一声，他手握长剑，站起了身。 “狼王，你们展露的丑态，我已经看够了。妖魔都教不会你们安分，不窝在东土苟且偷生，还敢把你们肮脏的脚，踏到我龙城的地面上！” 他推开身前两个盾牌战士。 盾牌阵立即向两旁散开，让出一个缺口。 龙邪帝威严立在城头，猩红的龙血长剑一指下方。 “今天就让你们暗夜全族，有来无回！” 第130章 暗夜、龙族，谁胜谁败? 狼王被他的话激怒，额上青筋暴起。 “龙邪，你的恶行还少吗？今天来讨伐你的，不光是暗夜家族，还有守望城的石氏，失落之地上的所有领主。龙邪，你的残暴统治结束了！” “哈哈哈！我的统治，会延续到中土、君临、雪域，都向我臣服！连天神，都要对我顶礼膜拜！” 龙邪帝手中剑上，升腾起一道龙焰，汹涌喷薄，直贯地面。 狼王和夜辉脸色苍白，合力结起魔法阵防御…… 海岸边，一只小舟悄然而来，在波涛中缓缓前行。 看不清是什么人，只是一个孤独的身影藏于黑雾，手中一柄闪耀寒光的利剑。 龙城深深的地底。 那幽暗、冗长的地牢之中。 奴隶们如野兽，又如地狱恶鬼般凄厉痛苦地哀嚎。 混合着水滴的叮咚声，风的呜咽，在空旷的石壁间回响。他一身黑袍，脚步轻缓，经过一扇扇牢笼的门口。 沉重的钥匙串，从他手中被掷在地上。 羸形垢面的奴隶们，听见锁轻轻打开的声响，于黑暗中抬起麻木空洞的眼眸。 当黑袍人走到地牢的尽头，缓缓擎起双手。 突然之间，像是醒悟过来那般，奴隶们站起身来。推开沉重生锈的牢门，一步步走了出来…… 城上的战斗还在继续。 夜辉运转法术，法杖顶端一圈圈黑光荡漾开来，探出了惨白骨剑的剑尖。 每一把剑上，都带着无比森寒的气息。脚下一团团白雾涌起，伴随着亡灵尖厉的悲鸣！ 骨剑射出，呼啸起一串风声，直奔龙邪帝而去。 “雕虫小技！” 龙邪帝泰然自若，手腕翻转，长剑在身前划出一个半圆，暗红光芒闪过，瞬间将暗影骨剑击成粉碎。 黑雾弥漫在空中。 “你们黑暗城，阴盛阳衰了吗？能战斗的只有女人？” 龙邪帝又猛然掷出一缕剑气。 如长虹直下，威势骇人。 “小心！”狼王从马上拦腰抱住夜辉，一转身，跃下马去。 剑气落下，把夜辉身下的马劈成两半，血雾崩散开来！ 裂地的剑气，一直沿着地面，破开一道深深的沟壑，后方暗夜士兵慌忙躲避。 “啊……我的马！” 枣红色母马血肉模糊。 这匹马跟随夜辉很久了，却这样凄惨死去。 她的眼神狠厉起来。 “龙邪！我和你拼了！” “不自量力，你拿什么和我拼？” 龙邪帝高举长剑，再次劈去。 暗夜家族的魔法师结好阵势，旋转的黑雾中，数不清的利剑向龙邪帝扑来。 两股剑气在空中相撞，爆散开来。 漫天的火焰落下，如下了一场火雨……冲击力卷起狂风，让下方的人站立不稳。 龙邪帝高声说道： “暗夜家族不是向龙城求援吗？我这就去，收了你们的领地！” 夜辉和狼王气得咬牙。 “陛……陛下……”巫轩辕拉扯龙邪帝的衣袖。 “您尊贵之躯，怎么能亲自上阵。您要是受了伤，我怎么向王后交代啊。这些暗夜贱民，就交给我处理吧。” 龙邪帝转身，坐回到后方王座上。 长期战斗，十天十夜。即使是他，也有些体力不支了。 “这群暗夜刁民，还真是顽固！” 巫轩辕来到城头上，张开宽阔漆黑的袖袍。 身前弥漫起一股极强的腐蚀毒雾，如一张大盾展开。 无数黑剑撞在了毒雾中，立即如陷泥沼，剑尖慢慢融化，最终化作一滩浓水滴落下来。 “他是毒系圣魔导师巫轩辕！”夜辉认出了他，“大陆上最强的占卜师！” 九大魔法系，每一系，仅有一位圣魔导师。是无比尊贵的象征。 毒系最强就是他，实力不同凡响！ 巫轩辕身后摇曳出毒气幻化的绿色巨蟒。 三只蛇头高昂着，跃过城楼，一双双阴毒的竖瞳猛然挣开，俯视着地面，毒蛇巨口中的獠牙尖长，滴落着紫色毒液。 “要不是与魔王一战时，九头蛇变成三头，法力也只有鼎盛时期的三成。消灭你们这些刁民何其轻松！” 巫轩辕说道。 森森毒雾弥漫在城墙之上，向下蔓延，天地变色。 狼王更加愤恨。 “龙邪帝，你真是不知廉耻！让巫轩辕对付我们，自己躲在后面！” “也就只有嘴上逞能了。”龙邪帝说，“哪个人对付你，不是轻而易举，用得着我出手？” 战场后方，女将军阿羡扬起头来。 她的脸上饱经沙场的风霜，目光坚毅，远远望着城墙。 看见巫轩辕屹立于城墙之上，三头蛇的虚影摇晃。 心急如焚，不安地按住了剑柄。但也只能听从夜辉的安排，守护在曦诺身边寸步不离。 这一战，她忧心忡忡。 却不能到前方战场上去，只能留在队伍末尾。 年仅十三岁的曦诺，不安地坐在轿中。 他对胜利和死亡，都没有太多的概念。 只觉得一切恍如幻梦。 浩荡的暗夜大军，从主城门一直延伸到内城墙下，如一条黑色长龙，却无论如何也攻不进内城半步。 阵前，巫轩辕扬起手，身后的一条巨蟒俯冲而下。 “守望城！举盾！” 守望城的城主石磊，上前一步。 一列列盾牌，高高举起。 石磊手中幻化出两道岩柱，将手臂插入地面。 地上顿时裂开一道缝隙，从中竖立起一道土墙，高耸着升入空中，将巫轩辕的毒蟒挡了回去。 后边的土系魔法师，一起将法力输送到地下，筑起了不断攀升的土丘。 “踩着这道土墙，快冲到城楼上去！”石磊说，“我们在这里挡住！” 守望城的一列列盾牌挡在最前面，掩护着暗夜士兵前行。 夜辉坚定了信念，眼眸中闪动着泪光。 “这一仗，必须拿下龙城！不死不休！——族人们，冲锋！” 狼王下令：“魔法师结阵，攻城！所有人跟着我，向前冲！此战没有退路，暗夜家族一定会血战到底！” 领主们振奋起来，高举武器，向前冲杀。 脚下地面不断抬高，土丘形成了一个斜坡，眼看就要冲到城楼上了！ 巫轩辕一看不好。 他举起毒蛇法杖，袖袍之中狂风鼓动，一股股浓烈的绿雾飘散而出。 “龙邪帝是上天选定的帝王，与天意作对，死路一条！” 第131章 复仇 龙城的大殿上，传来空荡的低泣…… 王后龙嫣双手抱头趴在地上，柔软丰盈的躯体裹在华袍下瑟瑟发抖。 她浓密的栗色长发铺展在地毯上，华贵的冠饰沉重地低垂，眼泪濡湿了鬓角。 大殿一侧，一席熟悉的黑袍，滑动在地面上，幽灵般缓缓而来。 她抬起头。 “儿子，怎么办？儿子，儿子，怎么办？！……” 龙嫣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把抓住他的袍底，匍匐向黑袍人的脚边。 “我早知道这些杂种会叛乱！我早知道……把他们除掉就好了！黑暗城，还有守望城……那些劣等的血脉，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都在窥探着我的财富！……对，对，儿子，快去，用你的毒魔法杀了他们！杀死那些苍蝇！那些跳蚤！……” “说好的一家人呢？” 冰冷而陌生的声音。 龙嫣抬起头去。 兜帽下是一张白皙英俊的面孔，一双紫眸冰冷而平静。 他两手合握在身前，手臂掩盖在宽大的黑袍下面。 龙嫣惊恐地张大眼睛。 “你……你是……” 被戏耍的气恼，和无比的愤怒冲上头顶，她喊出他的名字：“夜曜！” “你居然也会躲起来偷偷地哭，居然也会害怕，到底还是个女人啊……” 眼前这个女人，让他又爱又恨。 是龙嫣教会了他一切。 强权至上。 带他出入豪华的宫廷宴会，看见歌舞升平。 她的身上有股淡淡的体香，熟透的水果那般——成熟甘甜的香气，是熟悉的味道。 此时沾上了泪水，别有一番滋味。 “你的眼泪，会是龙城商店里最昂贵的香水。恐惧、悔恨……揉进了你的残暴和放荡。” 也是龙嫣，让他脱胎换骨。 铸成了这一柄隐藏在黑暗中的利剑…… 这一次，他要自己掀起的浪潮，不会再受别人摆布！ 这一次，他要掌控自己的命运！站在风口浪尖，创造一个属于暗王的时代！ “你，你想要干什么？……”龙嫣惊恐地问。 他什么也没说。 默默地望着她…… 没有给她反应的余地。 “暗影袭杀！” 一道黑影，出现在龙嫣的背后，两道惨白的剑，一前一后，贯穿了她的喉咙。 致命一击，70%致死率。 剑光闪过，温热的鲜血一片片落在地毯上，寒气透入骨髓。 龙嫣的身子栽倒下去，望向大殿顶上，那嵌满琳琅宝石的壁画。 巨龙，翱翔天际，俯瞰大地…… 挥翼成风，呵气成云…… 夜曜身前的长袍飘荡开。 露出手中的黑剑，紫色的眸子，决绝而忧伤。 “说好的，一家人呢？” 他问。 “说好的，同甘共苦呢……” 龙嫣已经无法再回答他了。 她眼中的光渐渐涣散，宝石璀璨的光芒，模糊成漫天彩色的星斗。 龙族，必将以猩红，染遍大地…… 夜曜没指望她回答。 他知道，从龙嫣那里，永远无法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再次挥剑，劈向龙嫣缓缓倒下的身躯。这位不可一世的王后，倒在了血泊之中，死不瞑目。 夜曜释然了。 殿旁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 “王后殿下，不好了！……禀告王后，奴隶们全都跑出来了，不知是怎么……” 远夏匆忙跑过来，忽然看到了夜曜。 他吓得脸色苍白，张大了嘴巴。 “夜……曜？” 再次见到远夏，夜曜也怔了怔。 出卖了他的人！ 老仆也因此而死！ “远夏，我曾经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夜曜说，有些哽咽，“你是我第一个朋友。” “不……你不可能还活着！”远夏难以置信，惊恐极了，表情也扭曲起来。 “没人能逃过王后的追杀！……你早就该死在荒原上了！……不，夜曜，你不应该活着……不是我有意要害你，是苏默说的，我把这件事告诉苏默了，我以为她不会说出去的……夜曜，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 “对，都过去了。” 夏日窗边的清风，抖动的树叶，阳光里一阵熟透的橘子芳香。 都过去了。 夜曜一步步走向他。 脚步前方，扑出一道黑色的幻影，烟雾中刺出一支利剑，贯穿了远夏的喉咙。 他没有再看远夏，抽出剑。 “过去太久了，久得我都……记不清，有过你这个朋友了。” 从前的恩怨一一了结。 走廊的尽头，传来暴动的声响，奴隶们粗鲁地喊叫着，沿途打砸。 龙邪很快就会赶来这里…… 他要提前在这里埋伏龙邪…… 夜曜一抬手，在龙嫣身下设下一个魔法阵。 又将远夏的尸体抬到殿柱后面，在角落的阴影里，迅速躲藏了起来。 城墙上的战斗，更加激烈。 巫轩辕的法杖中，冒出滚滚浓烈的绿色毒雾，向着下方蔓延。 大片战士纷纷倒地，只呼吸一口，就从土丘上滚落下去。 尸体焦黑一片，脓水从口鼻溢出。 夜辉大喊着： “是毒雾！小心！——” 狼王扯住缰绳，他冲在第一个。拿出一串形状诡异的吊坠，打碎了上面的一个小瓶子。 瓶中散发出莹莹蓝光，在身前撑起一个魔法护罩。 “早就料到你会使用毒术！” 毒雾被魔法护罩挡住，有了一瞬间的凝滞。 狼王依旧向着上方冲。 后面一队骑兵跟上他，眼看就要接近城头。 “暗精灵族的魔法阵？”巫轩辕露出奸诈的笑容，“不过，你太自作聪明了！一个魔法阵，能挡得住我？” 身后的一条毒蟒昂起头来。 猛然窜出，张开血盆大口咬向狼王，瞬间击碎了魔法阵。 “啊！——”狼王失声大叫。 毒雾化成的巨蟒，穿过狼王的身体，从蛇头一直贯穿至蛇尾。 又从空中徜徉迂回着返回巫轩辕身后。 狼王跌落下马。 瞬间面色青绿，身体僵硬，毒素蔓延了全身。 “老狼！” 夜辉尖叫一声，扑在他身上。 只见黑色的斑点，从下至上蔓延过狼王的皮肤，不一会，他就意识模糊了。 “老狼！你怎么样了！” 狼王的眼底，失去了神采，表情呆滞，嘴角流出涎水。任凭夜辉怎么摇晃，也做不出回应了。 黑甲骑士立即护卫在狼王身前。 守望城石氏举起盾牌，阵型丝毫未乱，保护着两人撤退。 “城主，城主夫人，快撤退！” 第132章 黑剑一出，再无神! “老狼！！” 夜辉伤心欲绝。 只中了一招，就魂归西天。 “巫轩辕！你好狠！！” 丈夫身重剧毒，攻城僵持不下。此行，已是两败俱伤！ 夜辉瞪着巫轩辕。 “是你们自寻死路……” 巫轩辕阴邪地笑着。“我的毒只要沾上一点，就无力回天了！给他挑块好墓地吧！” 夜辉嘶吼着： “巫轩辕，龙邪帝！你们会遭报应的！……围城十天，中土的领主一个都不来支援你，你就该知道了，你的统治到尽头了！这就是你奴役他们，傲慢狂妄的下场！” 龙邪帝打着哈欠。 “龙族，不需要与其他种族平等。这场仗，我早已厌倦了……一群跳梁小丑……把他们收拾了吧！杀，全部杀光！让这出闹剧结束了吧！” “是，陛下。” 巫轩辕再次酝酿大规模的毒雾法术。 双手在胸前合抱，两团绿雾漩涡，在空中翻涌。 意志不坚定的领主们一见，放下武器，一步一步向后撤退了。 只有守望城的盾牌，坚守在阵前。 眼看着，毒雾在城下肆虐，覆盖了战场…… 忽然，悬浮在巫轩辕左肩上的水晶球，红光一闪。 他猛地转头，神色骤变。 是不祥的预兆！ 画面里，夜曜正拖着远夏的尸体，躲在了一旁的殿柱后面。 王后，死在了大殿上的血泊中…… “怎么，会这样……” 巫轩辕垂下手臂，毒系法术也终止了。 龙邪帝立即问：“怎么了？嫣嫣怎么了？” “王后，她……” 巫轩辕说不出话来。 突然，从后方的城内，呼喊着涌出了赤着脚的奴隶，如滔滔的河水一般，从各个方向汇聚在一起，转眼包围了这里。 “杀！” 脖子上的项圈早已不知去向，手脚上也再没有枷锁，从护卫那里抢来了武器。 如发疯的猛兽一般，攻击着城中的士兵。 “杀啊！” 一片混乱。 前有强敌，又后院起火。 “她怎么了？”龙邪帝已经焦急得不行，“快说！她怎么了！” 巫轩辕看了看水晶球。 又看了看眼前的龙邪帝，忽然明白了什么。 “王后她……” “滚开！” 龙邪帝一脚踢开了巫轩辕，飞奔着下了城楼。 愤怒的奴隶们，一看见龙邪帝，更加发疯似的向前冲。 “龙邪！暴君！去死吧！” 龙邪帝卷起一道龙焰，挥手而出，奴隶们被焚成焦黑。 拦路的奴隶实在太多了，龙邪帝挥剑劈砍，踏着尸体向前跑去。护卫们跟不上他，都被拦在了这里。 突然，他背后展开一对龙翼，飞过暴动的奴隶，降落在宫殿前。 推开大门，只见龙嫣，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嫣嫣！” 他悲痛欲绝，奔跑过去，扑倒在王后身上，抱住她的身体。 已是冰冷一片。 “嫣嫣！我们说好的，要一路走下去……嫣嫣！你醒醒啊！……” 他脸颊贴着她的脸，滚烫的泪水流淌下来。 一个冷冷的声音嘲讽： “没想到，你居然是个痴情的人。” 龙邪帝扭过头去。 夜曜从殿柱后面走了出来，右手上冰冷的剑尖划着地面。 “是谁？” 龙邪帝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眼底燃烧着怒火。 这股火仿佛能焚毁一切。 “你不记得我是谁了？”夜曜俯下身去，单手放在地面上，“在你眼里，别人都只是你世界中的点缀而已，对吧？……可有可无。” 他轻念法诀。 “地狱之门！——” 忽然，龙邪帝的身下，扩展开一个漆黑的魔法阵。 滚滚阴风从中而来。 仿佛通向深渊的大门打开，风声中夹杂着无数悲惨、尖厉的哀嚎。从中伸出一只只亡灵之手，抓住龙邪帝，将他牢牢固定在地面上。 “你这个无名小卒……是你杀了龙嫣？——你也配与我龙邪为敌？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龙邪帝怒而起身。 他挥剑，却斩不断这些影子。 魔法阵中伸出的手，覆盖满龙邪帝的身躯，一圈一圈缠绕，牢牢地将他拉扯住，让他无法移动。 地狱之门，是10级的控制技能。 他早已在龙嫣身旁埋下这个圈套，就等着龙邪帝走进来。 夜曜蹲在地上，将法力源源不断注入其中。 只要龙邪帝脱不了身，他就有一击必杀的机会！ “我想起来了……是你？……她做过最错的事，就是让你当她的儿子！你这个恩将仇报的家伙，也是贪图我的财富吗！” 夜曜冷冷一笑。 “难道想杀你的人，都是贪图你的财富吗？……我与你，并没有什么仇恨。我不为财富，不为苍生，不为正义。” “那是为了什么！”龙邪帝怒吼。 “因为……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浑身颤抖……地位高的人有很多，英雄很多，都不足为奇，但你……你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场，令我畏惧。那种颤抖，深深烙印在我的灵魂深处——我会杀掉我所畏惧的一切、站在我头顶上的一切，然后取而代之！这就是我的道路！” 夜曜站起身来。 右手中宝剑竖立于身前，低低吟唱。 “于黑夜中起舞的人……也于黎明破晓时消隐痕迹……我于夜色最深时搅动波澜，消散于曙光弥漫之际。从黑夜之中来，向黑夜之中去。如流星一瞬，如宇宙浩瀚！……” 古老的暗夜咒语，悲壮而苍凉。 宝剑中，一道黑光直冲天际，磅礴的威势扩散开来。周围的墙壁上砖石碎裂，窗户炸响！ 顿时一片黑暗，笼罩了龙邪帝，让他置身于另一片空间里。 这片纯然的黑暗中，只有夜曜一人，屹立于静止的漆黑水面。 长剑指天。 “所谓神，制定规则者。所谓魔，打破规则者！所谓灭神者，非神非魔，唯我独尊！ 黑剑之上，再无神！……我的时代，再无强者！” “灭神！——” 长剑刺出，撕裂时空，孤注一掷，带着一往无前的威势！ 黑暗中只见一线白虹，向龙邪帝的心脏而去！ “你杀得了我？……” 龙邪帝目光睥睨天下，语气还是那样狂傲，周身荡漾起猩红的血海。 “吼！”猛然一声怒吼，化身为巨龙，昂首飞去！ 第133章 巨龙陨落 龙翼横展十丈，煽动的翅膀带起狂风和汹涌的火焰。 双眼如翻滚着岩浆的火山口！龙尾扫过地面，将夜曜掀翻出去，一个踉跄跌向后方。 夜曜惊惶着抬起头来。 刚才的一剑，正打在他化龙时浑身布满的坚硬鳞甲上，一下子被弹了回来。 全力刺出的一击——只打碎了一片龙鳞！ “什么？……” 夜曜错愕。 这是他30级的技能，也是他目前最强的一招，竟然丝毫没有奈何龙邪帝！ 地狱之门中探出的亡灵手臂，依旧紧紧牵制着龙邪，盘绕住巨龙的庞大身躯。 随着巨龙升高，手臂被拉扯向空中，无限拉长。 巨龙无法挣脱……它猛地扇动翅膀，再次腾空，庞大的身躯撞开大殿的穹顶，飞上天空！ 夜曜在滚滚碎石之中站稳脚步。 “失去了一击必杀的机会，再杀他就难了！……” 龙族的防御无比强悍。 他的首次出击，致死率是70％。 一旦失去这个先机，再出手时，致死率和暴力率200%的加成都将消失，只有普通攻击的伤害。 他不想就此放弃…… 若他失败，龙邪的报复将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石块纷纷坠落。 夜曜放下手中长剑，抽出别在腰后的弯月形匕首“永月之辉”，匕首的尖端指向自己的心脏。 做好了决定，他的目光更加坚定。 一道道亡灵手臂，就要被甩离巨龙的身躯了，只剩手指尖紧紧地扒住巨龙的鳞片。 “就算玉石俱焚，我也要带你下地狱！——” 夜曜说着。 永月之辉的刀刃上，散发出淡淡银辉，他将刀刃缓缓插入心脏一寸。 “搏命——玉石俱焚！” 只要敌人在地狱之门的控制内，夜曜就可以“以命换命”。 通过攻击自己，将部分伤害转移到对方身上。 这部分转移的伤害，无视对方防御。 这是夜曜的25级技能。虽然他的等级尚低。自己要承受大部分伤害，只能将少部分伤害转移到龙邪身上，但他只能一搏！ 龙邪被暗夜攻城消耗了十天的体力，早就不是全盛状态了！ 在破裂的穹顶上，挣扎着的龙邪，忽然感到心脏一收，像被无形的大手捏紧。 “吼！——吼！——”巨龙怒吼着。 他龙翼扬起，掀起一阵阵狂风，带动着飞沙走石席卷向地面，发出阵阵有威慑力的低吼！ 夜曜艰难地蹲伏在地，一手操控着地狱之门大阵。 亡灵不断从深渊中涌出，长长的手臂抓住巨龙，环绕住它的脖子。 一手握着匕首，又深深地刺入自己的心脏。 剧烈的疼痛蔓延全身，让他嘴角溢出鲜血，身体一阵颤抖，依然没有放弃。 巨龙的喉咙中火光明灭。凝聚着一团火焰，正要蓄势待发！ 是龙焰！ 夜曜额头滚落大颗汗珠，心口的鲜血染湿了衣服。 “看来还是失算了……低估了龙邪的战力。” 他感到大难临头，支撑着身体，向后退去，寻找逃走的时机。 手中，控制着地狱之门的法力，却不敢松懈。 脚步声传来，赶来此处的巫轩辕，在大殿外，停住了脚步。 眯起狭长的眼眸，静静观瞧着这一幕。 “巫轩辕也来了……只能先撤了……”夜曜心想。 站起身时，心口的鲜血喷了出来，顺着黑袍流淌，染湿了一大片。 失血过多，他一阵眩晕。 扶着殿柱，刀刃又向心口深处刺去，咳出一大口鲜血。 “我不好受，你也别想好受！……” 龙邪心脏骤疼，他的愤怒，都化作了口中的火焰，突然喷吐而出！ “暗夜的余孽，我要屠光你的全族，给龙嫣陪葬！——去死吧！——” 火焰从巨大的龙口流溢而出，滚滚火球一颗颗坠落在地上，如流星一般。龙焰还未喷出，流淌着的火苗，就从獠牙间溢了出来，落满了大殿，顿时升起了一片火海，热浪沸腾。 龙邪的耳边，却传来一阵破空的嗡鸣！ 他的眼睛猛然睁大了，接着，瞳孔猛地收缩。只见万米之外的高空中，飞来了一颗子弹，爆炸在他的左眼中。 “嗷！——” 眼睛顿时被炸出了一个血窟窿！子弹从左眼进入，穿脑而过，又直接穿透了心脏，从身躯的另一侧飞了出去—— 巨龙仰天哀嚎。 口中的火焰如瀑布滔滔，倾泻下来，在天际中盛开了一团红云，蔓延开来，染红了半边天空。 落地的火柱，沿着宫殿的大门笔直向前方冲去，摧毁了沿路的一切，花园、凉亭，尽数毁灭，一直烧到了城墙下。 途中被火舌席卷的奴隶们，身体如一张薄纸被穿过。两眼和口中放射猩红，瞬间化成了灰烬。 巨龙眼中的光彩也黯淡了…… 他扑腾了几下龙翼，就猛然坠落。一头扎在大殿的地板上，轰然扬起尘埃。 半天，巨龙没有动静。 夜曜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死了？……” 他觉得奇怪，自己没杀龙邪帝，是谁杀的？ 向破碎的窗外望，除了乱跑的奴隶，什么人也看不见。远远的海岸边的乱崖上，耸立着一座灯塔。 “是谁，取了龙邪帝的性命？” 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他捂住流血不止的心口，迅速拿出背包中的止血药剂和绷带，敷上药，绷带紧紧绕着身体缠了几圈，在身侧打结。 又取出事先准备好的两瓶药剂。 一瓶止血生肌，一瓶恢复法力，仰头喝了下去。 目标被击杀以后，夜曜立即获得了＋30％的移动速度，脚边升起一缕淡蓝色的风。 他重新披上黑色长袍，身影一闪，完全没入了殿柱后的阴影里，迅速离开了此地。 龙城内的大道，一片狼藉。 宫殿被一道龙焰毁去了大半。地面焦黑，残垣断壁摇摇欲坠，没有了昔日的辉煌。 夕阳渐落，暮色苍茫。 昏黄的余晖，从破碎的穹顶上方照射下来。 奄奄一息的龙邪帝，失去了化龙的形态，又恢复了人形。他怀抱着龙嫣，相偎在一起，缓缓阖上了眼眸。 疯狂的奴隶如决堤河水，从四面八方涌上了大殿。 举起尖刀和长矛，刺穿了龙邪帝和龙嫣的身体，咒骂着发泄愤怒。圣龙之血顺着殿门前的台阶向下流淌。 第134章 与巫轩辕击剑 仓皇逃走的夜曜，沿着不断塌落的长廊一路奔跑，脚下一滑，顺着开裂的地缝，掉到了地下的密道里。 落下的碎石，堵住了头顶和后头的路。 恍然看清，这里是曾经和龙嫣来过的密道，她藏财宝的地方。 一扇扇宝库密室的门，敞开着，里面空空如也。 走廊前方，两个衣着华贵的男女，正手忙脚乱向袋子里装着金币和首饰。 龙嫣要是知道，她用尽一生收藏的宝物，在她死后，全被贵族们洗劫一空了。不知会作何感想。 听见夜曜的脚步声，两个贵族吓得拎起口袋慌忙逃走了…… 密道的尽头，通往布满龙血结晶的“龙巢”。 他记得，那里是个巨大的、使人敬畏的空间。 前面还有一道楼梯。 只要从那道楼梯走上去，就能离开这里…… 刚走到拐角处，一扇门猛然打开了。 生锈的铁门“吱呦”一声。 从里面散落出一地的白色骷髅头骨，铺展开来，挡住了他的脚步。 门里黑洞洞的，看不清站着什么人。 夜曜正纳闷，余光却瞥见了门内散发出的水晶球的幽光。 他立即惊觉起来，提剑在身前。 “恭候多时了。” “是谁！” 不出所料，巫轩辕的高大身影，从里面滑动出来，立于堆满死人骨骼的房间正中。 巨大的影子投在墙壁上，随着占卜台上水晶球忽明忽暗的光芒而摇摆不定。用那个熟悉的阴恻恻的声音说道： “暗王……” 夜曜早就听闻。 巫轩辕修炼邪术，一直吸取活人的精气，来增长自己的法力。 原来真的如此。 周围散落的骷髅头骨上，正中都有五个孔洞，那是巫轩辕的手指甲穿透他们的头骨时留下的。 狭窄的密道中，狭路相逢，低矮的洞顶让空间极度压抑，夜曜感到不寒而栗。 “等我干什么？” 同时，夜曜分出的一个幻影已经绕到了巫轩辕的身后，忽然出手，一把利剑向他的背后刺去。 巫轩辕竟像身后长了眼睛似的跳开了。 一步跳到离占卜台很远的地方。 挑起眉毛打量夜曜，嘴角泛起一丝邪笑。 “暗夜家族都是这样吗？……出手之前，毫无征兆？” “别故弄玄虚了！” 夜曜不由他说话，举剑就刺了过去。“你想干什么？别告诉我，你是个忠心的人，要给主子报仇！” “忠心？……我当然不是，咯咯咯……” 巫轩辕笑得诡异。 “我的心里，早已经空空荡荡。为谁效力，做什么，都无所谓……我辅佐的，是天意。” 要是想出手，早在大殿上，就阻止夜曜了。 他灵巧地闪躲，利剑划破了他的黑袍，将裹在黑袍下法杖露了出来，上方雕刻着蛇头。 巫轩辕伸手一提，法杖挡住了夜曜的剑。 “龙邪帝的气数，在今天就已经尽了……就算我拦住你，也拦不住另一个要杀他的人……我现在，也是自身难保喽。” 他有些落寞地望着水晶球。 苦笑了一下。 “龙邪一死，大陆上又要乱了……各势力要争帝王之位，群雄逐鹿……” 夜曜依然绷紧了神经。 “是谁杀了龙邪？” 他没有回答，而是说： “记住我的话：重要的不是，谁，能当帝王。而是谁，同意他当帝王。” 夜曜再次出剑直刺。 “什么意思！直接说！” 这一次，巫轩辕没有躲。 剑尖刺透了他的身躯。 他的皮囊忽然向两旁裂开，里面的血肉粘稠地晃动着，化作了一滩绿色的脓水，落在地上蒸发掉，整个人都不见了。 夜曜后退了一步，剑刃上还残留着毒液。 原来这具身体，只是巫轩辕用毒液幻化出来的，只为等夜曜，他的真身早已经逃走了。 幽暗的地下长廊里，回荡着巫轩辕最后的话： “去黑暗城古堡的地下墓室里，那里有你想知道的一切……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断绝千年的暗夜血脉，你会把大陆搅得天翻地覆！……” 搁放在石台上的水晶球，也在幻术解除之后，变成了另一种东西。 一块光泽熠熠的宝石，仿佛湛蓝的深海。 再一看，竟然是当初的无价之宝——沙漠之眼。 “是我的……你是我的珍宝。” 夜曜捧起了宝石，匆匆离开。 距离龙城，万米之外的一座灯塔上。 保持着狙击姿势的九哥，缓缓站起身。将狙击枪从窗口抽出来，竖立在身侧。 她一头飘逸的粉色长发，随着海风飞扬。 溢满红霞的天边，遥远的龙城上空，一条冲出了大殿穹顶的赤色火龙，扑腾了几下翅膀，在她的身后坠落了。 她轻按了一下耳部的通讯装置，用不带任何感情的刻板语气说道： “猎杀任务，已完成。” 停顿了一下，微微哽咽。 她的金色右眼轻轻闭上，一缕血线从眼角流下。 参与了研究所的“造神计划”，把这只右眼改造成了“神之眼”，她拥有了超越常人的视力。 能够看到万米之外的猎物。 但同时，超负荷使用带来的伤害，让她随时面临失明的风险。 她调整了情绪，对着通讯器中说道： “开始进行第二项追捕任务……” 把狙击枪的枪头拔下来，将一支鱼叉般闪闪发亮的银色弩箭，插入狙击枪的枪口。 手中的这杆狙击枪，是天才机械师向北为她量身打造的。 万米之外，弹无虚发。 最大有效射程达到2万5千米。 缓缓将狙击枪架起，枪口对准窗外。纤细的蜂腰下弯，翘起紧身短裙下包裹着的丰满臀瓣，趴在窗台上。 白色制服的领口之中胸脯呼之欲出。 眯起左眼，右眼凑近笔直的枪杆，视线穿过准心。 茫茫天际中，云朵从她的眼前飞速穿梭。 看见龙城后方的一片树林里，茂密的枝杈横掠而过，视线聚焦在飞快逃跑着的巫轩辕身上。 他的后背，在眼前无限放大。 “砰！——” 九哥扣动了扳机。 在这一瞬间，她右眼中的绿色光圈瞬间变成橙黄色，同时，与另一个摆动不停的红色光圈重合，发出耀眼的光芒。 正中目标！ 第135章 超神狙击手 巫轩辕在树林里奔跑着，左肩上的水晶球频频闪动红光。 不祥的征兆！ 猛然转过身，双臂向前，身后的三头毒蟒昂然而起，盘绕着护住身前。同时，漆黑的袖袍中，冲出两道毒雾。 银色弩箭已经破空而来！ 一声厉啸，如白色流星坠地，击碎毒蟒，直达巫轩辕身前！ 巨大的冲击力，撞在巫轩辕的身上，将他击飞出去，撞折了几根树干，依旧向后横飞。 落在地上又皮球一样滚落出老远…… 树叶纷飞，一片草丛被惊飞了振翅的虫。 九哥悠闲地走下灯塔阶梯，沉重的狙击枪扛在肩头。 这里，是高高耸立在龙城海边的灯塔。 她不用急着走，而是慢慢地回想着。 那一天第三小队回归。酒吧里，冥玄突然把她推到墙壁上，用力抓住她的手腕，凑在她耳边说： “你的狙击枪，只能打远处的猎物。我离你这么近，你怎么打我？” 她狠狠咬了咬下嘴唇。扶着灯塔内斑驳的石壁，泪眼朦胧。 “我会让子弹先飞行一万米。要是找不到你，就再飞行一万米……” 巫轩辕从地上爬起身，一身的灰尘。他的胸前，一支斜插着的弩箭，穿透了锁骨。 两手握上去，努力想拔出弩箭。 箭头却从前胸穿透脊背之后，就炸裂成了钩爪，钉在了后背的皮肉中，无论如何也拔不出，疼得他咬牙切齿。 再看箭尾，连接着一根游丝般的线。 散发淡淡蓝光，长长地拖在地上，看不见尽头…… 另一端，就握在追捕人的手中。 无论他跑到哪，只要顺着这根线，就能找到他。 “可恶！……” 巫轩辕狰狞着眉目，又使劲想斩断这根线。然而，这是由暗精灵的法则之力构成的魔法之线，根本扯不断。 如同勾连成魔法阵的一条条轨迹，无形无质，却蕴含能量。 他恨得直咬牙： “可恶！可恶的暗精灵王，可恶的血刹军团！” 危急之中，只能转身逃跑。 长线一直拖在地上。 伤口淋漓着的鲜血，也滴落一地…… 九哥依旧不紧不慢地跟着，脚下踏着密林中潮湿的落叶。 四周一片寂静，虫鸣四起。 手中的狙击枪，也换成了重火炮。 沉重的炮身，压在肩头，她依旧挺直腰杆。每一步，都踩出一个深深的脚印。 地上弯弯曲曲的线，旁边出现了点点滴落的血迹。 九哥猛地将线一扯，嘴角露出妖媚而夺命的笑容。 “出来吧！别藏了！” 线在空中崩成了直线。 她利索地单膝下跪，重炮抗上了肩头。右眼双重光圈聚焦、重合、闪耀！手指在扳机上猛然扣下。 “砰！——” 炮口爆发出耀眼的光。 轰然一响，惊起了四散飞鸟。 后坐力把单膝着地的九哥推出老远，地上留下膝盖划出的一道深深凹槽。 炮口抬起又回落，她的射击姿势依旧保持不变，眼中光芒凌厉。 这一束光柱，照亮了前方的森林。 巫轩辕来不及躲闪，爆发出浑身毒雾，试图抵消爆炸的威力！ 速度飞快的炮弹，却直接炸穿了他的身体，头颅和胸腔爆散开来！ “呃！……” 他痛苦地低吟一声。 暗绿色的，粘稠的毒液，散落了一地。覆盖在树皮和草木上，地面冒着腾腾蒸气，草木瞬间枯萎腐蚀。 全是死人身上炼化的尸油包裹着的剧毒。 巫轩辕站立的地方，只剩下一团碎肉，在残破不堪的魔法袍下面蠕动。 九哥站起身，将笨重的重炮放入储物空间。 又从其中拿出两只白色步枪出来，一手一个，举在肩头，一步步接近。 狩猎者，正在靠近受伤的猎物…… 地上的袍子动了几下。忽然，一个淡绿色头发的小男孩从里面钻了出来。他不满地瞪了九哥一眼，将袍子向身上拢了拢。 身高还不足1米，模样完全变了。 长着竖瞳的眼眸，更加澄澈。圆圆的脸蛋，小巧的五官，13岁孩童的样子。 巫氏一族，觉醒能力时，身体相貌也会固定不变。越接近孩童模样的人，说明觉醒越早，能力越强。 这就是巫轩辕的真身。 这一击炮弹，也让他摆脱了固定在锁骨上的弩箭。不过凭这幅身体，也跑不远了。 九哥站在他面前，俯视着他。 将枪口，对准他的额头。 “是你……煽动龙邪帝，去杀血刹军团的！” “哼，是又怎样！是凌夕派你来抓我的？他以为带着一群土匪横行霸道，天下就是他的了？”巫轩辕稚嫩的声音叫唤，如一只喵喵叫的小奶猫。 他张开两只小手，成爪状，张牙舞爪地吓唬。 九哥一拳就打了上去。 巫轩辕被打翻在地。 九哥骑了上去，毫不留情地又是几拳，狠狠打在他的脸上。 “就是你！害死了第三小队！！” 她声嘶力竭地吼着。 拳头在巫轩辕脸上狂乱地攻击着，恨不得把他活活撕碎，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巫轩辕无力招架，他突然伸手，掌中喷出一缕毒雾，弥漫在九哥眼前。 九哥眼前一阵眩晕。 “咳咳！” 他趁机就跑，像只灵巧的小松鼠一样，爬上身后的土丘。 九哥早有准备，从口袋里捻出一颗药丸，含在嘴里，身上飘散出一缕冰莲花清香：百毒不侵。 “你以为来对付你，我会不准备解毒药剂？” 她站起身来，快走两步。 一脚踩在巫轩辕身后的长袍上，他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哎呀！” 九哥顺势踏上他的后背，枪口抵住他的后脑勺。 “居然是药仙白圣野做的解毒药……你……你们，想怎么样？” 九哥粗鲁地抓住他的肩膀。 一把拎了起来。 巫轩辕双脚悬空，蹬踹了一会，像只小猫一样顺着两手，表情委屈巴巴。 九哥狠狠地说： “冥玄死前承受的苦，你都体会一遍吧！” 城门从内部被缓缓打开了。 奴隶们走了出来，纷纷跪倒，拥护新王曦诺。 “感谢新王还我们自由！！” 胜利的喜悦洋溢在他们脏污的脸上，以为是暗夜家族救了他们。 夜辉等人正一脸茫然。 虽然不知道，是谁释放了奴隶，但胜利是他们的了。 她一抬手，命令全军进入城中。 “占领龙城！” 重振旗鼓的大军，奏响号角，一列列踏入城门。黑底银剑的暗夜旗帜，插满了每一道城墙。 「龙邪帝死后，新时代开启，群雄逐鹿，争夺中土霸主之位。猜猜看，龙城的新城主会是谁？谁会是下一任帝王呢？」 第136章 幻星瞳入主石头城 系统向全世界范围，发出一条赤字消息： [龙邪帝已死。龙城新任城主：空缺……] 中土大陆上，依附于龙邪的小城，石头城、象城、花城、旅人城、潮汐城、脏水城、岩穴城……纷纷宣告独立。 桥城里，龙溪听到这个消息，掀翻了面前的案几。 林川也是一脸错愕。 他召集众大臣紧急商议，正考虑着自己下一步的对策： 是不是要向君临靠拢？还是，拉拢新崛起的暗夜势力？ 关于，究竟是谁杀了龙邪帝？ 大陆上众说纷纭，却没人能说得清楚。 有人说，是被夜辉所杀。也有人说，是被英勇的女将军阿羡。甚至越传越离谱，说是年仅13岁的王子曦诺…… 更多的说法是： 奴隶们不满龙族的压迫，与暗夜军里应外合，打开了城门。 龙邪帝与王后龙嫣，是被暴动的奴隶，乱刀杀死于大殿之上。 人们愿意相信这个说法。 他们愿意相信平民的胜利。 无论如何…… 被暴君支配的时代，终结了！ 新的时代开启，谁会是下一个中土帝王？…… 同一时间，消息几乎是紧接着传来： [耀阳城被攻占。耀阳城主：昊宁……] 这个消息，再次震惊了大陆。 赤炎血脉终于回到了属于他的城池。 狮王旗迎风招展，竖立在城垛之上，怒吼金狮在阳光下光芒璀璨。 黄昏的光线，一寸寸离开了狭窄的窗口。 石头城的城主幻星瞳，坐在阴暗的议事厅内，向椅背靠了靠。 龙城毁灭的消息，也传到了这里…… 他捏了捏酸痛的眉心，黑眼圈又重了一圈，面色憔悴苍白。 想起了一个月以前，末日浩劫的那一天…… “站住！干什么的！” 斗兽场门前的卫兵高声喝道。 “这是斗兽场，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 “听着！”幻星瞳厉声说，“我在救你们的命，这座城就要毁灭了，再耽搁，你们都得死！” “你胡言乱语什么？哪来的占卜师！把他赶走！” 幻星瞳穿的是七星长袍，那是星辰家族的标志。 “谁敢！” 他神情严肃，不像是开玩笑，这些人也有些犯怵。 “无视占卜师的话，你们是嫌命太长了？” 这些人交头接耳地嘀咕：“要么他说的是真的，要么他是疯子……“ “占卜师都这样神神叨叨的……但也不能忽视……” “我没时间跟你们废话！”幻星瞳说，“把你们的头儿叫出来！耽误了，你们付不起责任！” 士兵们被他的气势吓退了。 “你等等，这事儿我们做不了主，这就找管事的过来！” 管事的不一会到了大门口。 他是这群雇佣兵的头儿，也是斗兽场的战士，身强体壮。 听手下汇报以后，疑惑地打量着幻星瞳，客气地说： “我们的头儿，现在不在斗兽场里，想见他，也没那么容易。他可是城主边上的红人！要是真有什么大事发生……你为什么不去通知其他人？只来通知我们？” “其他人的死活关我什么事！” 幻星瞳面色阴沉： “整座城的人都会死……只有在斗兽场中的人能活，其他人都会死！没时间耽搁了！” 那些人被吓得一怔。 幻星瞳冷笑着： “城主边上的红人又怎样，还不是和平民一样，死在妖魔的嘴里……最后，连尸体都找不回。现在游戏无法登出了，不信你们试试？” 他们试了一番，这才相信。 “你想让我们怎么做？” “把物资、药品、武器，都带上，能囤多少囤多少！有亲近的人，也带过来。这座斗兽场是城里唯一坚不可破的建筑，比城主的堡垒都更坚固！也别联系你们的头儿了，城主殿太远，他赶不回来。距离这座城毁灭，还剩下15分钟，抓紧时间吧！” “凭什么相信你？” “不信就不信，不抓紧时间，你们就都死在这吧！——” 幻星瞳转身就走。 他刚走，天空忽然阴暗了起来。一道若有若无的时空裂缝，蛛丝般游弋在上方。 不祥的预感袭遍他们全身。 由不得他们不信。 管事的急忙说：“我们就按照他说的做，囤积药品、食物、武器！” 忽然，第一颗陨石落下了。 震得大地轰隆一声响。 再抬头看天空，那道蛛丝般的时空裂隙，猛然撕裂开一个口子，大颗大颗的陨石从中落下。 斗兽场里的人都吓傻了。 他们慌忙东奔西跑，囤积物资。 管事的急忙追上走远了的幻星瞳。 “我们按你说的做，那你呢？” “我还要去找个人……等我回来的时候，给我开门。记住，没有我，你们都活不成！” “好，我们等你！”管事的说。 幻星瞳穿过广场。 走过一条条街道，城中乱成一团。 回到与女朋友同住的小屋，打开门，发现屋里没人。 他焦急跑出门。 “阿丽一定是出门找我了……告诉她哪也别去，等我回来的！” 一路跑着，沿着各条街道寻找。 一直找到城门口…… 看见阿丽的身体死在了路旁，身子被拦腰断成了两截…… 几天后。 城外的兽潮慢慢退去了。 城里一片狼藉，只有斗兽场里的人们还活着。他们掀开石板，走出了地下室，走到了阳光下。 街道没了往昔的景色。 到处都是倒塌的建筑和人们的尸体，腐尸散发着恶臭。 整座石头城，空空荡荡的。 管事的搂着自己的妻子和女儿，感激涕零： “您是我们的大恩人，要不是您，我们也不可能获救！” 雇佣兵们也说： “以后我们就跟着你，你就是我们的头儿！” 幻星瞳神色黯然，抬头仰望冷清的天空。 救了这么多人，却没能救她…… 后来，这些人就死心塌地追随幻星瞳。 他们以坚固的斗兽场为据点，援救伤者，搜刮钱财。建立塔楼，囤积武器。一点点清理掉了城内的妖魔。 又进入了城主殿，掠走了城主之印。 拥有城主之印的人，会被系统认可，正式成为这座城的城主。 新城堡正在修建，就在斗兽场前面。 幻星瞳暂时住在斗兽场旁一座古老的小塔楼里。 这里虽小，但是卧室、餐厅、议会厅一应俱全。 还有露天的双层宴会厅，和许多间地下牢房。 第137章 被俘虏的龙枭 一个月之后。 城里几乎看不见妖魔了，城门也已经关上了。 幻星瞳经营有方。 他将斗兽场，作为“娱乐城”。 还开了黑市、赌场、旅店…… 只要挣钱是生意，他都做。 借助石头城的地势，招待来来往往的贵族宾客。 资金充裕后，又继续招兵买马，扩充军队。 终于在这片冷清的荒原上，站稳了脚跟。 虽然，城内多数地方，依然是一片废墟。 围绕着斗兽场的娱乐城，却如同夜晚中的一颗明珠，灯火通明。 就在这个时候，龙城毁灭了。 幻星瞳喜上眉梢。 他紧跟着潮流，加入了象城的联盟。这些南部边境上的小城也能彼此照应，虽是联盟，却也各自独立。 象城，是南部森林里领土面积最大、最富足的城池。如一头白色巨象，屹立在东南边。 这座城也是最有实力和龙城抗衡的。 之前被龙邪打压，默默无闻，如今渐渐恢复气势。 再后来，肥厨带着黑犬、吴伟俊，还有一群雇佣兵来投奔。 也被欣然接纳了…… 他们拉着的一车黄金，献给了城主。宝石也平分了。 这车黄金，说来曲折。 最开始，是近墨者小队和掠夺者小队发现的。 在三岔路口，又转手到血刹军团第三小队手里。 荒原上，再次转手到祖厉。 祖厉被毒杀后，又归了肥厨。 最后，落到了幻星瞳手里，才算是安稳。 门吱呀一声。 幻星瞳回过神来。 女仆梦萱捧着托盘，低头小步，殷勤地送上一杯热茶。 “城主大人，请注意身体。” 她走到桌前，把热茶放在桌面上，小拇指轻轻垫着。 浓郁的茶色，稳稳地嵌在精致的陶瓷杯里，不起波纹，落杯无声。 又顺手，点亮了桌旁的烛火。 幻星瞳轻轻应了一声。 “你倒是勤快。” 刚刚因思索而呆滞的目光，此刻又恢复了柔和宁静。深蓝的眼眸，仿若深邃的湖水。 温暖的烛光晕开，映着单调的岩石墙壁。 “城主大人，可是为龙城的事烦心？” 梦萱眨眨眼问。 “你又自作聪明，什么事都是你能猜的？” 幻星瞳微怒，却也见怪不怪。 梦萱总喜欢在他面前显摆。 “龙邪这个大靠山没了。虽然我烦透了龙族，但是现在，却只能靠我自己了。” 荒原之上，这孤零零的一座城。 往北，离圣城千山万水。往西，是险恶的毒沼泽。 往东，距离黑暗城，也是千里迢迢。 往南，是妖族的领地。 “我们夹在各势力之间，要是能维持这个平衡就好了。就怕他们之间的平衡被打乱。不知道黑暗城下一步有什么动作？静观其变吧。” “我们投靠君临城去吧？”梦萱轻快地说。 幻星瞳拉下脸来。 “做好你的分内事吧。” 他对手下仆人，还是留几分情面的，语气不重。 心想： 蠢女人懂什么！君临距离太远，和君临联合，在这四面楚歌的地方？还不得被其他势力挤兑死！ 梦萱转身走了。 幻星瞳留意到她的背影：女仆裙重新裁剪过，裙子比其他人都短了一些，正好包裹着翘臀，能看见丰满的大腿根来回摇晃。 夜色笼罩了斗兽场。 主楼对面的低矮仓库内，肥厨坐在一堆柴火上，两手抓着一大块生肉，吃得满嘴血腥，“吧嗒吧嗒”的咀嚼声在空旷石壁间十分响亮。 他的大肚子，比在荒原上又胖了一圈。 龙枭被反绑着双手，蜷缩在角落里。 他满身伤痕，干涸的血渍黏在衣服上。 眼眸藏在垂落的刘海下方，散发着如危险猛兽一般的气息。 “你的伤口，又愈合好了……似乎是在提醒我。” 肥厨沾满血的嘴角咧开，露出恐怖的笑容。 失血过多，让龙枭浑身发冷。 “明天一早，就去给新主子做饭，听见没有？”肥厨说，“不肯吗？你的好大哥死了，别想了！冥玄一死，你就是条没主子的野狗，我安排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龙枭骂了一句： “吃里扒外的畜生。” 肥厨缓缓站起身，他不怒，却很兴奋，沉甸甸的肥肉颤动着。 “你想死，我现在就给你痛快的！” 黑犬在一旁拦着：“肥厨大人，别打死了，城主说留着当玩具，贵族们就喜欢看龙族打架！” 肥厨嘟囔了一句： “管好你自己。” 他推开了黑犬，把两只大手握了握，指节咔嚓作响。 走到龙枭面前，抬起脚，一脚踩在龙枭腹部的伤口上。 “呃！……” 龙枭咬牙忍住了声音。 鲜血透过薄薄的白衬衫，溢满了肥厨脚上大头皮靴的边缘。 这种痛，让他回想起来。在石室的厨房里，肥厨是如何欺凌他的。冥玄队长告诉他：忍受了这些苦，就会苦尽甘来。 那种感觉，再也不会有了。有人照顾，有人可以追随，让他踏实的感觉。 肥厨又加重了脚上的力道。 “看你忍到什么时候！” 大脚狠狠地捻来捻去，怪眼瞪得一大一小。 “总有一天，你会向我屈服！……小小的厨子，就要听厨师长指挥！” 龙枭的呼吸越来越粗重…… 却忍住不发出声音，只是瞪着肥厨。 肥厨终于移开了脚。 龙枭这才喘了一口气，捂住失血的伤口。 腹部的伤口，又完全裂开了。 疼痛刺激着他浑身的神经，却让他回想起，在矿洞里的绝望。 当时的心里，也是这样疼。 肥厨转身坐回了柴堆上。 “哼，明早，就跟我去做饭……” 屠刀就放在肥厨的身旁，斜倚墙壁。 “明早，我跟你去做饭……”龙枭虚弱地说。 如今的处境，他根本没有力气和肥厨较量。也无法从他手中抢夺屠刀，更无法逃出戒备森严的石头城。 为冥玄复仇，成为支撑他活下去的动力。 他必须忍耐。 肥厨一笑，以为是自己的威胁奏效了。 咧开嘴巴，露出残缺的门牙，上面还挂着肉屑。 “把明天要用的柴火劈好，听见没有！” 黑暗中，龙枭一动不动。 他静待着时机，双眸如狼一般森寒，眼角放射着一抹猩红的光。 第138章 让仇恨指引你 石头城的夜晚，温度很快从地面上流逝一空。 又干又冷。 单调的地面上，只有沙石，难见草木。 城堡的窗口里，灯都熄了。建筑物漆黑的影子长长拖在地上。仓库的围墙外，立着一棵枯木。 树枝伸展，诡异的影子张牙舞爪。 几乎每个夜晚，龙枭都能看见黑幽灵。如鬼魅般，趁着夜色，爬上墙头，站立在树梢上。 它们是另一种生物。 不知疲倦，无需进食。 由怨念化成。 骷髅面具下，只有一团黑雾。据说，就算抓到它们，它们的身体也会化作一滩黑水。 记得和冥玄队长一起穿越荒原的时候。 黑幽灵总尾随在队伍后面，黑袍下露出一双双幽绿的眼睛…… “他们不抓我们。”冥玄骑在奔驰的马背上。“但他们抓临时成员，你们暂时被血刹军团保护着，所以他们才下不了手。” “既然没机会下手，为什么还跟着？” “因为，他们在等……” “等什么？” “等你们的尸体。” 龙枭不寒而栗。 据说，黑幽灵收集“污浊之血”，用来举行召唤魔神的仪式。 它们遍布在世界各地，如影随形。 专杀恶贯满盈的人…… 此刻，站在最高的树梢上的那只黑幽灵，肩膀上扛着一把漆黑的镰刀，弯出一个恐怖的弧度，反射着幽暗的月光。 是“执行者”。 几只乌鸦停在旁边的树枝上，静默无声，小脑袋左右转动着。 离开了队长的保护，就算不死在其他敌人手里，也会死在黑幽灵手里。 岗哨前，飞蛾撞着一盏昏暗的油灯。 两个负责夜间巡逻的士兵，正牢骚满腹，从黑幽灵所站的墙下走过。 “真晦气啊……” 一个打着哈欠说。另一个制止他。 “嘘。” 两人向长廊尽头走去，距离远一点了。 “黑幽灵是魔神的耳目，在它面前说三道四，你不想活了？” “只是觉得太晦气了，这么多黑幽灵聚在一起，准有血光之灾……” 他们朝前走去。 长廊尽头的一扇铁门前。 蹲着两大坨变异生物，守卫在那里，正在呼呼大睡。 它们是比黑幽灵还诡异的生物。 从黑街研究所淘汰了的实验品，肌肉增殖成了树瘤般扭曲着的肉块，只保存着作为人的一丁点心智。 凡是参加了“超神实验”没能成功的，都会变成这样。 一连几个夜晚。 半睡半醒间，龙枭总能看见黑幽灵那双幽绿的眼睛，在盯着自己。 索性，就和那双眼睛对视，看看它们到底想干什么。 忽然，黑幽灵一团阴影的面容上，浮现了一道嘴巴一样的裂口，好像说了什么。 龙枭的任务栏里，闪烁出一条新的任务。 他打起精神，用意念开启查看，任务的发布者居然是：黑幽灵。 任务名称： [让仇恨指引你。] 龙枭充满疑惑，黑幽灵为什么会给自己发布任务？ 他毫不犹豫地接取了这个任务。 任务内容： [为冥玄队长报仇] 任务完成度：0% 任务目标： 1.杀死肥厨。 2.杀死祖厉。 3.从石头城逃脱。 再次透过仓库的铁栅栏，向外望去。树下，黑幽灵们已经不见了踪影。 “就算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做！” 血债血偿，是血刹人的准则。 石头城的斗兽场坚不可摧。 四面都是密不透风的建筑，要离开这里，只有一条通路。 向前一直走，走过仓库前的空地，跨过仓库大门。向左，穿过一道狭窄的走廊，经过一个小铁门，那里有两个变异生物把守。 铁门后是一个转角，转过后，直通主塔侧面的沙场。沙场是练兵的地方，四周是关押奴隶的铁笼。 沙场外围，有四座了望塔。 奴隶牢房的顶上，是通向主楼与各处的空中走廊。也是枪手和弓箭手们射击的绝佳地点。 要逃出石头城，难关重重。 龙枭思考着对策…… 黑幕笼罩，石头城内一片寂静。 马厩后方的一片空地上，传来轻轻的声响，几个女仆排着队，等候在洗澡房的门前。 挂着布帘的澡房内，冒着滚滚的热气。 女仆们白天里忙碌，只有入夜后，才有机会洗澡。 梦萱站在队伍中央。 她左右张望，听着女仆们七嘴八舌的闲聊。 “还没排到我啊？” 身后一个人不耐烦了，打了个哈欠。“唉，估计又要等到11点以后了。我先回去睡一觉，姐妹们，排到我的时候，记得来喊我一声啊。” 她抱着木盆转身走了。 后面的几个人，伸头望望。觉得没希望了，也都回去了。 “天这么热，一身的汗，只能等明天再洗了……” 澡堂有两个隔间，由小木板围成，每次只能容纳两人一起洗。 所以她们都是提前几天，就排好次序。 排不上的，就只能等着。 人群边缘轻轻尖叫了一声。 从另一条路上，几个人搀扶着一个遍体鳞伤的女仆走了过来。 这个女仆路都走不稳了，几次险些跌倒，身上全是被鞭子抽打后的血痕，俊俏的脸上也没了神采，一片灰暗。 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是送去城主屋里的女仆。 年纪稍大的女仆长，招招手让她过来。 “让她先进去洗吧？你们觉得如何？这孩子身上全是血，要洗一洗。” 大家都没言语，让开了路。 看着受伤的女仆被搀进去以后，才纷纷议论起来： “这才进去了多久啊？就被抬回来了？” “新人根本顶不住，这细皮嫩肉的，一看就经不住折腾。” “多去几次就好了。” “咱们城主平日里，待人挺温和的……” 女仆长厉声呵斥： “管好你们的嘴！城主也是你们能议论的？” 大家立刻安静了。 梦萱鼻子里哼了一声。 “真没出息，要是换我去，天不亮我不出来！” 其他女仆听见了，都一脸嫌弃。 “真不害臊……” “你倒是得有这个福分……” 女仆长训斥道： “就你们那点花花肠子，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怕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再让我听见，谁背后里说三道四，议论城主的事，小心撕烂你们的嘴！” 梦萱心里憋气。 第139章 屠夫，你不要过来啊!! 身旁一个胆小的女仆，指指天上，小声说道： “你们还是少说吧，咱们城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天上有只眼睛在看着呢。” 大家害怕，都不做声了。 女仆长走到澡房前。 对管事的说： “这些姑娘们都看够了，要换换新面孔了。” “我再去人贩子那儿挑些好的……” 梦萱早等着机会，要是有新的女仆来，她又没机会了！ 厚着脸皮凑上来： “女仆长，让我去吧，我愿意去！” 女仆长回身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 “叭”的一声脆响，让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下贱东西，还妄想爬到城主的床上去！明天你就去收拾马厩，看你一身马粪味，还怎么勾三搭四！” 周围人窃笑。 梦萱脸上胀痛，却不在乎。心里还在惦记着，如何一步步接近城主呢。 月色苍白冷清，照在城主的屋内。 他鬼鬼祟祟地关上了房门，来到床前，脱衣躺下，把水晶球抱到身边。 淡淡的幽光，映着他的脸，朦胧中，浮现出氤氲的澡房内光景。 热气蒸腾，美人娇躯若隐若现，水波荡漾，纤纤玉臂风情万种…… 幻星瞳看得如痴如醉…… 一觉醒来，只觉得体内虚空，浑身无力。 眼睛下面的黑眼圈越来越重。 平常人看见了，只以为，城主是为了石头城的事务劳心费神。 众人对这位城主十分爱戴。 白天里，他也衣冠楚楚，从来目不斜视。 吴伟俊来到石头城没多久，就被提拔做了守卫队的小队长，负责安排站岗和巡逻。 早上，他起身去监督做饭。 一座城能否酒足饭饱，是首要任务。下一步，才是考虑扩张和战争。 天还未亮，肥厨就要拎着屠刀，去接应拉食材的马车。 在斗兽场门外，把牲畜剥皮屠宰，皮毛由物资部收去，另作他用。 其余人，在仓库前的空地上，摆好几张烹饪台，几口大锅。 龙枭就在这里等着。 他虽然解下了手铐，但被持枪的雇佣兵们指着，时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黑犬倚墙站在一旁，他的腿和胳膊细长，从前为了适应四足着地的奔跑，脊背严重弯曲。 即使现在直着身子，站姿也歪歪斜斜，十分怪异。 “早点配合我们干活，不至于受这个苦……” 当初就是这些人，把第三小队困在矿洞中围杀。 龙枭想想就恨。 冥玄队长曾经说过：没有人能惹血刹，惹血刹的人必须死。 这就是血债血偿！ 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找到祖厉，把他消灭掉…… 吴伟俊歪了歪头，托稳了枪。 “一会老老实实的做饭，这么多人的伙食，可够你忙的，三餐都要换不同的菜样，可别偷懒，听见没有？” 连这种小杂碎，也对龙枭指手画脚。 朝霞黯淡的光，从城墙后面蔓延上来，地面依然一片昏暗。 拉食材的车来了。 几辆车都装满了蔬菜，绕着空地排成一列。 最后那辆车上，是满满的鲜血淋漓的兽肉，仿佛一座红山。刚刚剥完皮，还未剔骨，肥厨坐在肉堆顶上。 他粗着嗓子含糊地嚷了一声，滑下车来。 边上人立即上去，手忙脚乱地卸下车上的肉和蔬菜，放在相应的烹饪台上。 肉被一块块抬了下来。 渐渐的，露出了车底的木板，屠刀就被放在肉块的最下面。 直到肉块见了底，屠刀的刀柄露了出来。 龙枭抓住了时机，突然上前一步，从肥厨的身后跑过去，抽出了屠刀。 熟悉的重量猛然向下一坠，是屠刀的感觉！ “你他娘的！……” 肥厨反应过来，他摇摇晃晃地转身，龙枭已经提起了刀！ 一刀捅在了肥厨的肚子上。 刀刃整个没入了他的肚子里，肥厨睁大了眼睛，立即用两只大手抓住刀刃，想把刀拽过来。 “剖腹！” 龙枭说着，迅速抽出刀！ 这正是肥厨当初用来对付自己的招式。 “你也来尝尝这一招的滋味吧！” 巨大锯齿一截一截，割过肥厨的肚皮，一瞬间，切开了厚实的皮！肚子被完全刨开了。肥厨放在刀上的几截手指，也掉在了地上。 “你！——该死的！” 肥厨愤怒地睁大双眼。 两只血淋淋的大手，向龙枭头上拍去。这一击龙枭太熟悉了。肥厨在暴怒的状态下，徒手拍碎了无数人的脑袋。 “呜”的一阵风声，灌满两耳。 龙枭低下头，同时拉动屠刀，猛地向后闪身。 没入腹部的锯齿，完全被拉了出来，勾出了里面肥大的肠子。 “哗啦”一下，落了满地。 流淌一地的，不是血，而是一滩油腻腻的脂肪。在地上扩散，很快脂肪就覆盖了龙枭的鞋面。 肥厨一下子跪在地上。 肚子瘪了下去，里面的东西都清楚地呈现在眼前，身子成了一个空皮囊。 龙枭再次举起刀，恶狠狠地说： “斩首！” 肥厨突然恐惧不已，瞳孔骤然放大。 “不！……” 龙枭却不给他任何机会。 一刀横切！ 肥厨的头颅冲天而起！ 粘稠的血，如泼墨一般，向空中洒去，又落在地上，血珠在尘土上滚动出好远…… 在平整的地面，留下了残暴的喷溅着的图案。 他从地上提起了肥厨的脑袋。 打开一口大锅的锅盖，“咕咚”一下，把脑袋扔进了滚开的沸水里。 头颅上大睁着眼睛，上下沉浮着，脸上有着一道道缝合的痕迹。 吴伟俊吓傻了。 他干呕了起来，一阵反胃，头晕目眩。哪见过这样的场面！ 龙枭抬起了眼睛，看向了他。 “你也别想逃……” 他提着刀，一步步朝他走来。 “不不不！你别过来啊！！” 吴伟俊才猛然惊醒。 保险栓拉开，什么也不管，对着他一顿开火。 “啊！开枪，快开枪！” 边上的雇佣兵，都哆哆嗦嗦地举起了枪，出于恐惧疯狂地开火。 龙枭几步冲到了他们面前。 一刀竖劈，就砍断了最近两人的手臂。 掉在地上的手还牢牢地抓着枪，却从手肘的位置被齐刷刷切断了。手指勾在扳机上，枪口从地面上喷射着火舌。 “斩首！” 又是一刀横切，两颗头颅冲天而起。 “太可怕了！快打死他！” 雇佣兵乱作一团，嚎叫声凄厉，不堪入耳。 第140章 逃离石头城 吴伟俊后退着，枪口向着他扫射。 龙枭一闪身，躲过了一片子弹。 这时，吴伟俊的子弹打空了，他冷汗直流，慌忙换弹夹，手指不停颤抖。情急之下，装着弹夹的背包盖子竟是打不开了，他胡乱扯着盖子，尿都快吓出来了！ “啊！！别过来！” 龙枭朝他走来，把一路上的雇佣兵，一个个劈开。 屠刀贴着他们的身体划过。 每一个锯齿都嵌入皮肤之下，向上一挑，剥开了身侧的皮。 “剥皮！” 话音刚落，屠刀从身体中间破开。 地上就只剩下一具半边是惨白骨头的血人，依然直立着。 “挑筋！” 刀尖轻轻向上一挑，沿着另一个人的胳膊破开一道血口子，两根筋腱断裂，肌肉抽搐成一团。 “啊呀！” 雇佣兵的枪掉了。 “拦住他！”吴伟俊喊道：“你们上，不许后退！” 又一个雇佣兵冲了上去。 龙枭一脚把他踹倒在案板上。 他的后背仰过去，平贴在了油腻腻的石头上。 龙枭的刀背落下，敲在了他的胸骨上。 “碎骨！” “噗！” 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喷出来。 刀身的重量，让案板、下方的石台、连同地面，都轰然一震。 石台炸开了裂痕。 “把你们碎尸万段，都不解恨！你们这群畜生死再多，也换不回我的队长！” 龙枭说着，刀刃抬起，又横拍着落下。 就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他的全身骨骼，全都碎掉了。 吴伟俊等人吓傻了。 杀人和屠宰有什么区别！ 龙枭又追着他们，见一个杀一个。怒气值攀升，身上红色的血雾愈发浓烈，目光凶煞骇人。 这时，一个管事，从外面悠闲地踱步进来，正想催催做饭的进度。 “饭做好了吗……” 突然，看见满地的血腥，惊恐地长大了嘴巴。 龙枭扭过头，手里拎着把那屠刀，宛如一尊杀神，周围遍地都是碎肉。 “正在剁肉……” 管事吓得魂飞魄散，拔腿就跑。 吴伟俊趁这个机会，也赶紧往门外跑。 黑犬四足着地，跑得最快，急急忙忙沿着墙根开溜。 管事跑出了大门，穿过狭窄的过道，跑向沙场去请援兵。 雇佣军火力全开，疯狂向龙枭扫射。一边往门口移动，子弹打得龙枭睁不开眼睛。 龙枭将刀竖立在身前。 如门板一般的巨刃，挡住了子弹。 “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刀刃被打得疾风中的树叶一般抖动。 龙枭在几辆货车间挪移，再次从车后冲出时，吴伟俊等人已经跑远了。 他出了大门，拐进两墙之间的过道。 守在窄巷尽头，铁门旁的两个怪物，站起身来。它们身高三米，浑身是凸起的肌肉瘤。 身体畸形、面目全非，但还保留着粗浅的智力。 在黑犬、吴伟俊等人撤退出铁门后。 两个肌肉怪物就关上了门，落了锁，挡在了龙枭身前。 这里是必经之路，只能杀过去。 距离两个怪物，还有十米远的距离。巷子很窄，也无处可躲，龙枭正面出击。 刚跑到前面，怪物就握起大大的拳头，重重向地面砸来。 龙枭闪身躲过。 提刀一砍，屠刀的锯齿在它粗壮的手臂上，撕裂开一道长长的口子，皮肉外翻。然而，这种怪物的皮肉很厚。 龙枭抬头看见那张大脸，几乎扭曲到看不清相貌，五官都被肥肉淹没了。 怪物痛苦地嘶吼，又一击重拳向龙枭砸来。 他快速闪身，绕过怪物奔跑。 它们的拳头，在身后落空，地面颤动。 另一只怪物也扑过来，两手贴着地面，抓向龙枭。这时，前一只怪物的手掌，从背后扫过来。 两面夹击，龙枭一下子跳到怪物的手背上方。 屠刀向下扎去，刺破了它的手背。 “嗷！……” 怪物叫着，把受伤的手举起到半空。 龙枭也被带到了高空中，甩来甩去。他看准了怪物的脖子，拔出了刀，跳跃而下，一刀砍在了脖颈上！ 血水如滚烫的喷泉一样，喷向高空又回落，在地上积了一片猩红的水坑。 龙枭刚刚落地。 幸存的那只怪物就抓向地面，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一下抓在他的侧肋上，粗壮手指的力量，差点没把他捏碎。他被推出好远，挥刀斩断了怪物的手指。 怪物在身高、体型、力量上更占优势。 它挥舞双手、又抓又挠，忽然抓起了一大把地上的尘土，朝龙枭扔来。 “呼啦”一下。 沙尘落满了身子。 龙枭闭起双眼。 脚步不停，奔跑着穿过沙尘的笼罩。 在漆黑的荒原上的行走，他早就形成了战斗的直觉。即使闭着眼睛，也能隐隐看见面前怪物散发着红雾的轮廓。 体内的内脏、血流的路线、眼球和牙齿……清晰可辨。 这些也来自于千百次宰杀猎物的经验。 他几步上前，稳稳推动刀刃。一气呵成，畅通无阻，游走在怪物身上，刀刃削铁如泥，一口气间连挥数刀—— “屠宰场！” 怪物的身体爆散开来！ 四肢、躯干，一截截错位崩碎，血雨喷射向高空。 龙枭向后跳了两步，躲开了漫天血雾和怪物缓缓下落的沉重身躯。 左右甩了甩刀刃。 血点落在浮起的尘埃上。 怪兽光秃秃的生着斑点的脑袋，就落在龙枭的脚前。 沙场上人声嘈杂。 有人喊着： “那个厨子大开杀戒了，都到这边支援！” 增援已经赶到了，必须抓紧时间杀出去！ 外面是哨塔、围墙、空中长廊，幻星瞳一定会布下天罗地网，将他围杀在这里！ 前方只有一条路。 没有选择了……他握紧了刀，推开冰冷的铁门。 不是生，就是死！ 他要斩断阻挡在面前的一切！ 逃出石头城，为冥玄报仇，哪怕前方是千军万马！ 幻星瞳的房门，被拍得砰砰乱响。 他揉了揉眼睛，昏昏沉沉的，从床上坐起来。 “什么事啊……” “城主大人！出大事了，您快来看看吧！” 黑犬叫得慌张。 “有什么事，等中午了，到议会厅说……” “杀人了！死了好多人！” 幻星瞳喝了口床头柜上的红茶，漱了漱口，伸了个懒腰。 依然身体乏累，困倦不堪。 “快开门吧！城主大人，十万火急！屠夫杀了肥厨，已经杀到门前了！” 第141章 空虚公子幻星瞳 “什么，屠夫？那是谁？” 幻星瞳慵懒地踏着拖鞋，穿上睡袍，这才开了门。 黑犬大汗淋漓，好像从鬼门关逃出来的一样。 “快去看看吧，就是那个龙族的俘虏，杀死了肥厨，正拎着屠刀大开杀戒呢，见人就杀，太可怕了！……” “真是不得安宁……”幻星瞳抱怨了一句，“我看看……到底有什么厉害……” 他返身回屋，抱起桌子上的水晶球。 “走吧走吧，你前面带路。吴伟俊这个守卫队长是怎么当的，他是吃白饭的吗？” 水晶球正在恢复法力，光芒惨淡。 幻星瞳这一路，头重脚轻，脚步虚浮，面色苍白憔悴，沿着空中走廊赶过来。 “大人，您这是昨晚喝多了？” 黑犬在前面引路，匆匆往前走。 “别问！” “大人——您快看，就是这恶徒！血刹军团的余孽，把这里当什么了，您是手下是他说杀就杀的吗，不能放过他啊！” 幻星瞳往下面望去。 沙场一侧，两楼之间的长廊上，守卫已经尸横遍地。 还剩下的，枪口全都对准了空地。 四面的门，从外面“轰隆”关上了。 这片空地被完全封闭了起来。像个铁桶一样，周围都是高墙，任凭龙枭再有本事，也插翅难逃。 一波人冲下台阶，手持盾牌和刀剑，小心试探，将龙枭团团围住。 龙枭刚迈过小铁门，就落入了十面埋伏。 寂静的沙场上，吴伟俊撕心裂肺地喊着： “救命啊！救命啊！” 他丢了魂一样，一看见城主在上方，赶忙一溜烟跑上台阶，跪倒在城主脚旁，喜极而泣。 “城主大人！那个人疯了，肥厨，肥厨死了，肠子，肠子掉了一地……” “瞧把你吓的！” 幻星瞳不耐烦地挥挥手。 “赶紧起来，别丢人现眼！” 吴伟俊站起身来，哆哆嗦嗦的。 “哪个龙族啊？……” 幻星瞳斜过眼睛，倦得连眼皮都睁不开了。 下方已经一片狼藉了。 原本沙场上的几个守卫，都已经被龙枭杀了。 尸体七零八落，像肢解的兽肉那样，一块块分散在地上，脑袋身子分了家。肮脏的血混合在沙子里，如片片红云染满地面。 龙枭一头栗色短发，在阳光下随风飘荡。 破旧的白衬衫，染满了血污和灰尘，腹部的衣服破了个大口子，隐隐看出那里受过伤。 尤其是，手里的那把染血的大刀，实在恐怖。 竖立起来时，比他的身高还高出一截。歪斜的锯齿上，挂着不知从谁身上撕扯下来的碎肉。 “城主——就是他！” 吴伟俊吼着，愤恨地咬牙：“他杀了我们好几个兄弟！” “好大胆子。” 幻星瞳声音温润如玉，却不怒自威。 “就他一个人？……你们都解决不了，还用我出手？” 吴伟俊自知有愧。 “这个……这个厨子不一般，他……” “石头城这么多人，抓不住一个厨子？传出去让人笑话！你们手里都有枪，站在上头开枪，就能打死他，怕什么？” 幻星瞳从腰间解下一个钱袋，高高举起来。 “都听着——你们谁能擒住他，我有重赏！” 城墙上的众士兵，再次斗志昂扬。 “我来！我来！” 吴伟俊坐不住了。 一路奔波，不为别的，就为钱财。 他是个为钱卖命的人。 “你们都让开！——这是我的事，我自己解决，你们都别插手！” 他从一旁人手里夺过装满子弹的枪，架在墙垛上。 只要有城主撑腰，他还怕什么？ 自己的地势居高临下，那个厨子再有本事，也上不来！ 他说话也硬气起来了，朝下方喊道： “龙枭！你不是要给死去的队长报仇吗？我就在这，来打我呀！” 龙枭懒得看他，眼底充满了蔑视。 他就是个小喽啰……混在人堆里看不见的那种。 杀了他，都怕脏了自己的手。 龙枭要找的，是像祖厉那样的人。还有龙邪帝，绝对不能放过龙邪帝！…… 吴伟俊朝龙枭脚下开了几枪。 “砰砰！……” 子弹让龙枭浑身一惊。 他现在要做的，是逃出石头城，然后去找祖厉！ 正想着，一排子弹又在脚边炸响。 他连忙后退几步。 吴伟俊更加嚣张了： “血刹军团又怎么样，第三小队已经没了，你也不能活着回去了！” 抬起头来，城墙上，其他的枪手也行动了，他们都不想赏金被别人抢去。 龙枭对幻星瞳说： “你我之间没有恩怨，我杀肥厨，是给队长报仇，这是我们之间的私事。你放了我，让我出城！” “呵。” 幻星瞳眼眸中闪过一抹阴狠，冷冷说： “你说没有恩怨？……你杀的人，已经是我的手下了。我放了你，我的手下们白死了？……你是血刹的，那我们就有恩怨……祖厉杀得对！我还要感谢我这帮小兄弟呢，真是大快人心啊！新仇旧账，慢慢算！” 龙枭不明白，他诧异地盯着城主。 这个城主怎么对血刹军团怨气这么大？ 上方的火力骤猛，聚焦在龙枭的头顶，子弹“叮叮当当”射来。 他举起屠刀来挡。 这把刀也真坚硬，上方一个弹坑也没留下。 龙枭甚至怀疑，这真是一把做菜的刀吗？ 幻星瞳突然狠狠咬牙，向下一指： “一帮土匪，还耀武扬威？全都不得好死，给我杀！” 火力更猛。 拿盾牌的守卫，渐渐从四面靠近，不断逼近龙枭。 雇佣兵们跟在他们后面，端着枪扫射。 一些仆人，围在了窗口上观望。 女仆长登上空中走廊，匆匆赶过来。为幻星瞳披上了一件深蓝色的占星师长袍。 幻星瞳伸开两手，让她系好了腰带。 又接过了她递上来的镶嵌紫水晶的城主权杖。 看见龙枭已经被火力压制得动弹不得，他放心一笑。 “瞧吧，把你们大惊小怪的，区区一个厨子，能掀起什么风浪？下次这样的事，不要来打扰我了……对了，把各个营业点的总账拿到我的书房，一会我要看。地面又要重新清洗了，真是麻烦。” “是，城主大人。”一旁的家臣领命。 幻星瞳悠哉游哉地，向下观望着。 第142章 双拳对步枪，一点都不慌 枪林弹雨，龙枭寸步难行，子弹仿佛无止尽一样。 忽然，他浑身爆发出一股赤红血雾，龙血铠甲随即覆盖了身前。 这一次，他不再被动抵抗。 而是移开了屠刀，猛然朝枪林弹雨中冲去。 这一举动，让前方的人惊慌失措。 “他冲过来了！” 屠刀闪过几道红芒，切开了他们手中的枪，厚重的盾牌也裂成两半。 “啊！——” 他们吓得转头就跑。 只要近身，这些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丧命只在瞬息之间！ “保持距离！后撤！” 龙枭已如冲入羊群的恶狼，一刀一个，双眼猩红。雇佣兵们哀嚎着倒地，队形很快就被冲散，残肢断臂抛向空中。 “撤退！” 小队长喊道，他们立即散开。 呈圆形包围，向着龙血铠甲薄弱的地方集中火力。 子弹爆炸的威力，轰炸着龙枭的身体。 他的身上一片血红。 每次中弹，炸开的血沫，都和龙血铠甲的碎片，一起迸溅到空中，新的铠甲又继续覆盖。 身上早已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了。 脚步却依旧艰难向前。 “拦住他！” 肩膀和后背已经被子弹炸得血肉模糊，失血状态将他的战意积满。 龙枭屠刀在地面一划，沙尘扬起，遮蔽了枪手们的视线，一个侧滚翻，避开了向地面扫射的一波火力。 再一次冲入了人群！ “啊！——啊！——” 惨叫声不断从烟尘中传来。 幻星瞳愣了愣，才发现事情不对，又定神去看。 “这么多人开枪，都挡不住他？” 吴伟俊说： “对啊，城主，这家伙强得不是人！” “你们饭都白吃了吗？” 幻星瞳实在看不下去了。 “我的子弹不花钱吗？打一个人，需要这么多子弹吗？” 吴伟俊摆出一脸可怜。 “这……这……” 幻星瞳扯过旁边的吴伟俊，把他推到墙垛上。 “我指挥——你打！” 吴伟俊扶稳了枪，接连开了几枪，都被龙枭突然竖立起来的屠刀挡住。 “我……我打不到啊……” 幻星瞳捧出手中的水晶球，凝神占卜了一会。法力注入其中，水晶球发出了盈盈的光辉。 向前一指。 “就打这里，我指的地方！” “哪啊？” 水晶球中闪过一个画面，就稍纵即逝，但是幻星瞳已经有了十足把握。 让吴伟俊沿着自己手指的方向，看向空地中央。 “看见那颗黑色石子了吗，我让你开枪，你就打！” “好……” 吴伟俊将信将疑。 枪口瞄准了空地上的石子，心里犯着嘀咕。 “听我的口令……” 幻星瞳盯着下方。 龙枭解决了身后的雇佣兵，转回身，就向围墙这边跑来。 “就现在！——开枪！” 随着幻星瞳一声令下。 吴伟俊浑身一个激灵，闭着眼睛扣动了扳机。 一颗子弹尖啸着，破空飞去—— “砰！” 龙枭的脚步突然停在那里。 腹部一阵剧痛。 子弹从斜上方，以极其刁钻的角度，从屠刀的两个锯齿之间飞了进来，正打在他的侧腹，又从后背穿透了出去。 龙枭膝盖一弯，跌倒在地上。 薄薄的一层龙血铠甲被炸裂开。 腹部是他最薄弱的地方，原本的伤口再次受到重创，一股温热的血流淌出来。 “该死的肥厨……” 只怪肥厨之前一直折磨龙枭，才让他旧伤未愈。 他单手捂住腹部。 一晃神，侧移了一步。 幸好屠刀撑在地上，勉强支撑住身体。 雇佣兵立即围了上来，枪口齐齐指着他的脑袋。 幻星瞳抖了抖袖子，背过手去。 “这点小事还麻烦我……把他捆了，送到刑房来！” “是！大人！”黑犬应道。 他笑得合不拢嘴，赶紧带人去擒拿。 吴伟俊在城主身后跟上。 “城主，您真英明神武，料事如神！我更加崇拜您了！” “省了。” “嘿嘿，那，赏金……” 幻星瞳皱了皱眉。 虽然，龙枭是被吴伟俊的子弹打到的。但吴伟俊有什么资格领赏金。 要不是自己指挥，他能打中？ 但转念，又改变了想法，展开了笑容。不如给他点甜头吧，让他更殷勤地给自己卖力。 他拍了拍吴伟俊的肩膀。 “你守卫石头城有功，说赏的，一定赏！赏了！” “谢谢城主！谢谢城主！” “好好干，将来提拔你做总队长！” “我一定死心塌地跟着城主大人！替城主大人排忧解难！” 幻星瞳心想： “该赏的赏，该罚的罚……这群人就会乖乖听话。” 吴伟俊陶醉在鼓励里，忘乎所以。 还梦想着能当总队长呢…… 龙枭被黑犬拿着一张捕兽用的大网，罩在他的头上。身子一麻，周身腾起的腥红血雾，瞬间散去了。 这网，是用麻醉药水浸泡过的。 就算是体型庞大的妖兽，也抵不住这样的麻醉剂量。 龙枭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沙场上的沙子又被重新铺过了一层，尸体都清理了出去。 负责清理的人说：“全是一块一块的，连一具完整的都没有……” 不知不觉，“屠夫”这个名号，已经传开了。 伤残者们躺在病床上呻吟，都在咒骂这个恶魔。所有遇见过“屠夫”的人，心里都留下了无法抹去的阴影…… 休息室里，吴伟俊正哼着小曲，歪身靠着藤椅，数着一袋子铜币。 城主出手一向大方。 这次的赏金足足1000枚。 有个粗枝大叶的女仆，在门外鬼鬼祟祟，见屋里没有别人，就走了进来。 她脚步粗重，面色蜡黄，一脸的苦相。 “最近我吃东西的时候，总犯恶心，白天还打盹犯困，被女仆长好一顿骂……” “你什么意思啊？”吴伟俊语气尖酸起来，瞪起了眼睛，“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你看，咱俩也好了这么久了……以前你说，没钱娶我……” “他妈的，消息传得挺快啊！” 吴伟俊一拍桌子，几枚铜币滚落下来。 “我前脚刚得了钱，后脚你就来了，闻到钱味了是吧？要是没这钱，你肚子里也没有事，不知道是谁的野种，还敢来找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要你句话……” 第143章 这世间的事，都是因果 “要什么话？就是想要钱是吧，找什么借口，滚滚滚！” 吴伟俊抓起桌子上十几枚铜币，狠狠砸在了女仆的脸上。 铜币散落了一地。 女仆像个木头似的站着，也不捡。 “他妈的，给钱还不要？当婊子、立牌坊，跟谁装清高呢？” 吴伟俊气的两腿烦躁地抖动着。 “捡不捡？……不捡就别怪我没给你，拿了钱，赶紧滚蛋！” 女仆傻站着半天，弯下腰捡钱。 吴伟俊这下来了劲头，他站起身，一把扯住她的头发，对着她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边打边骂： “经不起考验的烂货！老子就是想看看，你是为了钱，还是真心的！没想到，你就是个贪钱的贱人，那就一分钱都不该给你！快滚！” 女仆尖叫着，被打得鼻青脸肿。 也不敢捡钱了，慌忙就往外面跑。 吴伟俊气得大口喘着气： “哼，不要脸的女人，你肚子里的孽种不一定是谁的呢，老子才不买账……” 她走后，吴伟俊又把地上的铜币一个个捡起来，小心翼翼地装进腰包。 坐在椅子上，暗自美美地乐着。 自从幻星瞳当上城主，石头城还没出现过一个叛徒或者逃兵。 究其原因，是幻星瞳的水晶球太神。 再加上，石头城的刑罚太严。 龙枭被一桶冷水浇醒。 发现自己正身处幽暗的刑房内。 双手被反绑在背后的柱子上，赤着上身坐在刑椅上，只有脚尖碰到地面，两脚上坠着沉重的铁链。 睁开眼睛…… 幻星瞳翘脚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他指间捏着一只精致的白瓷茶杯，向杯中吹着气，细品着红茶。 牢房里阴暗潮湿，霉味刺鼻，地面上是冲刷不掉的暗红血迹。墙壁上挂满奇形怪状的刑具，仿佛一座刑具博物馆。 不知有多少人在这个监牢里受尽煎熬。 黑犬拎着空水桶，退到幻星瞳跟前，坏笑着打量龙枭。 幻星瞳眼皮未抬，不紧不慢地说： “知道我为什么收留吴伟俊和肥厨当手下吗？” 他抿了口茶： “因为他们杀了血刹军团。” 龙枭一听见血刹军团，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你和血刹军团有什么仇！” “不过是一群臭名昭着的土匪，他们本就该死。你有什么可生气的？” 大多数人眼里，土匪就是恶。恶，就该死。 但对龙枭而言，他们，是兄弟。 幻星瞳站起身。 两人之间，摆着一个炭火炉，他顺手拿起里面一根烧红的烙铁。 在龙枭眼前晃了两下，吹一吹金红的边缘。火星飘落下来，点点落在龙枭肌肉紧绷的身上。 他的肌肉一块块棱角分明，铜墙铁壁一般坚硬有力。 还未贴近，滚烫的温度，就让皮肤微微发疼。 “还记得那天吗……石头城被妖魔围攻。我和她约定，等我安排好了斗兽场的事，就回来找她。” 幻星瞳的目光，望向一旁狭窄的小窗。 “我回来时，她却不在小木屋里……街道上混乱极了，全是逃难的人。我找到城门口…… 她的尸体，就倒在路边，被拦腰切成了两截，马蹄捣烂了她的肠子…… 我的女友，就这么死了……” 龙枭想起来了。 那天他们要出城，冥玄队长怕人潮阻碍了战马的速度，用一根红线，将沿途人们拦腰斩断。 如果再让他们选一次，依然会那么做。 幻星瞳狠狠地说： “这世间的事，都是因果！这就是……因果报应！” 他无比悲痛，咬牙切齿：“这就是为什么，我要你死！一定要你死！——” 猛然，他将手中烙铁，印向龙枭的胸膛。 “嘶啦——” 龙枭忍着疼。 恐怖的响声，伴随着乱窜的白烟，撕开了皮肉。 皮肤一点点变得焦黑。 他触电一般绷紧浑身的肌肉，两脚向下蹬着，狠狠咬紧牙关。 “为什么要杀了她！她和血刹军团有什么仇？——说话啊！为什么要杀了她！” 他质问着，明知得不到什么答案。 只是一遍遍地问。 怨恨，愤怒，如火山一般喷发。幻星瞳不断加重手上的力道。 烙铁在他的皮肉上碾来碾去。 鲜血刚流淌出来，就在炽热的温度下，迅速凝固成结痂。 “呃……” 龙枭浑身抽搐，额头热汗直冒。 脑海里一片空白。 他想调动龙血铠甲防御，却发现血量已经在之前耗空了，只能强忍着痛。 “不是每一件事都有道理。” 他只能说…… “血刹军团就可以为所欲为吗？你的队长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龙枭笑了。 “为所欲为？……” 他低垂着头，从被汗水淋漓的发丝间，露出一个笑容。 冥玄队长拉他入伙的时候，就是这样说的…… 血刹军团，可以为所欲为。 “闯荡荒原，不就是为了为所欲为吗！……我不会问为什么，这世间的事，不是都有答案。要么头破血流地拼，要么安守本分。对于无法想明白的事，更是无需多想……” “人渣！” 幻星瞳将烙铁棍挥了起来，狠狠砸在龙枭头上。 力道太大，铁棍在撞击龙枭脑袋的时候飞了出去。 落在一旁的墙壁上，火星四溅。 他胸口起伏，怒不可遏。 “人渣，你们就是一群人渣！你的队长也是个人渣！” “你再说一遍？” 龙枭的眼神，吓了幻星瞳一跳。 他可以忍受别人羞辱自己，却不能忍受别人说他的队长。 即使被绑着双手，他的眼神依旧那么有威慑力。 “就算有一天，我做下的所有恶，都会报应到自己身上。”龙枭说，“我也不后悔。要报应，就来吧！我就是从血腥和杀戮里一路走来的，就算杀到地狱的血海里，我也不会后退！” 他怒吼一声，额头向幻星瞳撞去。 “砰！” 幻星瞳一下子被撞出老远。 晕头转向，他捂着额头，疼得直不起腰来。 “你……太可恶了……” 就算大陆上有再多人痛恨血刹。他选择了，就不会回头。 队长是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对自己好的人。 黑犬适时地递上手里的鞭子。 “城主大人，用这个……” 幻星瞳拿了起来，怒气冲冲走过来，对着龙枭就是狠狠一顿鞭打。 第144章 只有一人能存活 “啪！——啪！——” 鞭影落下。 每抽打一下，鞭子上的利刺，就划出一道血痕。 龙枭强忍疼痛，始终一声不吭。 “我一定要让你们低头认错！”幻星瞳说。 “我这辈子，从来没低过头。”龙枭说，“人生中最痛快的一段记忆，就是跟随着冥玄……纵马奔驰在荒原上！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只要有这条命在，这样的生活，我还想重来一遍！” 幻星瞳气得脸色青紫。 “可恶的家伙……” “我会活下去……再把祖厉和他的手下，一个个剁成肉末……你护不住他们的……” 黑犬吓得往墙角退。 “杀了他，城主，杀了他……” 他生怕龙枭挣脱了束缚，一口咬上来！ 幻星瞳从墙上“哗啦啦”扯下一大堆刑具。 “这些，足够你把十八层地狱里的痛苦都尝一遍！不用你嘴硬，我会让你死……但不会死的那么轻易！” 龙枭反而笑得更加张狂。 “来吧！你能杀了我，但你不能改变我！……我只相信把命都给我的兄弟，其他的，什么都不相信！这世间的对错，早就模糊了，我会痛痛快快地活一场！” 幻星瞳面目狰狞。 各种刑具，被挂满了龙枭的身体。 手上的、腰上的、腿上的、肋骨上的…… 墙壁上、架子上都搬空了。 “咯嘣咯嘣”，刑具一起运转起来。龙枭的身体，就像被置于了磨盘之中，被绞肉机绞着，每一根骨头都几乎要碾碎折断…… 汗水瞬间湿透他的脊背。 一层淋漓的血水，覆盖了身体。 “你这么讲情义，那你队长犯下的错，就由你来偿还吧！” 幻星瞳咒骂着。 折腾了半天，龙枭筋疲力尽，耷拉着脑袋，处在昏迷与清醒的浑浑噩噩之间。 幻星瞳也有些倦了。 挥手对黑犬说： “剩下的，交给你吧。” 黑犬早就在等着这一刻了。他坏笑着，走上前来，手里还摇晃着一个项圈。 “认识这个吗？” 龙枭斜眼看了看。 “是奴隶项圈！”黑犬丧心病狂地说，“这东西，就是你们龙族发明的！也该让你尝尝滋味！” 龙枭冷笑： “暴君的所作所为，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是龙族！要怪就怪你的出身吧！……哈哈哈！” 龙枭无力反抗，任由黑犬粗暴地戴上了项圈。 “嘀嘀嘀”的声音响起，项圈中的小型炸弹立即生效，紧贴在颈动脉上。只要他敢乱动，黑犬就会按下手中的遥控钥匙。 “咔哒”一声，项圈落锁。 这也是因果轮回吗？ 石头城的奴隶囚牢里，漂浮着浑浊的雾气，龙枭缓缓张开了眼睛。 剧痛传来，腹部一道长长的刀口让他使不出力气。 好在龙血的作用下，伤口正在缓慢地愈合。 后脑勺靠着坚硬的墙壁，萎靡地坐着。 “大概昏迷了一天一夜……” 狭窄的囚牢四四方方。 已是正午。 单侧的铁笼外面，刺眼的阳光明晃晃的。独属于荒原上的毒辣太阳，高悬在晴空，蒸烤着植被稀少的黄沙地。 正值夏末。 干旱、炎热。 城中最出名的是一座古老的斗兽场。 关押着龙枭的，正是斗兽场底部，围绕着圆形空地的一排囚牢。 铁笼后面，透出一双双奴隶和囚犯们的空虚眼神，他们呆坐着一动不动。也有瘦骨嶙峋的猛兽，垂死般瘫在地上。 空地中央，摆放着一只狮笼。 狮子吃人，是斗兽场的必备节目。 这只雄狮毛色黯淡，背对着他，骨头突出的背脊小丘一样隆起，在烈日下无精打采地打着盹。光秃秃的尾巴时而抬起，轻扫一下后臀。 龙枭的视线回到牢笼内。 刺激鼻腔的腥臭味，令他作呕。 忍不住抬手捂住鼻子。 无论是人还是野兽，都被无差别地关押。血污、死人腐尸的脓水、野兽的排泄物……经过无数次刷洗，依然去不掉味道，地面上粘腻腻的。 囚笼是用泥土筑成的，一座挨着一座。唯一的一扇朝向外面的铁栅栏，被大锁锁着。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这是最惨的境地了……” 身上破烂的衣衫，沾满了泥土和血，和奴隶没有两样。 脖子上扣着沉重的奴隶项圈——这是奴隶们的标志。 无论逃到哪里，只要带着这个项圈，别人就会知道你是奴隶。会把你抓起来，交给你的主人领赏。 奴隶项圈是龙邪帝发明的。 现在却被套在龙族人自己的脖子上，真是莫大的讽刺。 “我一定要逃出去……”龙枭喃喃自语，“为队长报仇……” 只有自己还活着，但他觉得生不如死，还不如追随着队长去了。 忽然，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轻蔑的冷哼。 “死到临头的人了，话还不少。” 寂静沉闷的气氛被打破了。 龙枭看过去。 阴暗角落里，坐着一位龙族姑娘。 她深红色的大波浪卷发遮住妖艳的面容，冷冽的目光从发丝间透出，眸子是野兽般的琥珀色。 肌肤呈现出龙族人特有的健康的小麦色。 上身的丰腴呼之欲出，向前伸直的那条大腿光滑紧实，另一条腿蜷缩在身前。 挺拔的腰间绑着皮质护甲。 原本应该装着匕首的地方，只剩下空壳。武器早就被收走了。 即使是长发遮掩着面容，也挡不住那散发而出的野性的美艳。 “死？为什么？” 龙枭不解。 “到了明天，就是下个月的一号了，所有被关押在这里的奴隶，都会被送进斗兽场里进行厮杀。无数人中，只有一人能够存活……” 她褐色眼眸里猛然收缩的竖瞳危险而坚决。 即使是境地落魄，身子依然坐得挺拔，高傲没有减少分毫。 看得出来，从前是个干练的女战士。 “你还受伤了，真是不幸……”她的目光缓缓扫过龙枭的腹部，语气生硬而冷淡。 “到了斗兽场上，病猫可是最先送命的。要是明天遇见了，可别怪我不手下留情……” “只有一人能存活吗？” 末世下的世界，规则由恶人制定。 龙枭早就料到了他们的残忍。再加上，他们对暴君的憎恨，报复会更变本加厉。 第145章 鹰王到来 “你叫什么名字？” 她愣了一下。 “心还真是大。过了今天就是敌人了，有必要知道名字吗？” 龙枭自嘲地一笑。 他向来是个不喜欢说废话的人，更不擅长和女人搭讪。 也许是穷途末路了，看到同族的陌生人，竟然也感到亲切。 她晃了晃手腕上的号牌。50号。 而龙枭没有号牌。 她轻蔑一笑。 “你是不是得罪了城主？城主是不会给必死的人发放号牌的。” 她又说： “斗兽场的战斗，只不过是贵族大人们用来观赏解闷的，奴隶们却要拼死相搏……你，我，都是玩物。我们的命，都不值钱。没人在乎我们的死活……正因为这样，我偏要活下去，哪怕手上沾满鲜血……就像荒原上的那句话：活下去，才有资格活得更好。” 她的眼睛空茫。 瞳孔里微弱的光亮，像黑夜里即将熄灭的萤火，就那么无助地飘摇着。 尽是无奈和不甘。 “你是为什么而活？” “回到龙岛。”她说，“你是龙族人，该不会还没去过龙岛吧？只有去过龙岛的人，才知道……龙族，为何是龙族……养足体力吧，要么，就等着斗兽场里被人打死。” 她倚着墙，缓缓闭上了眼睛。 “我是荒原人，更喜欢跟随自己的直觉。” 龙枭说。 荒原狂野的风声，夹杂着妖魔日夜的嘶鸣和亡魂的悲泣，回荡在他的耳畔。 流浪四方。 那是荒原人的选择。 手中刀，斩断挡在眼前的一切。 挥刀斩杀，就是唯一要做的事。 荒原人不进城。 因为“人心比妖魔更险恶”。 生在荒原，死在荒原。 “如果我的刀在身边就好了……” 体力已经下降到了极点。一天一夜，连水都没有喝，饥肠辘辘。 只有忍耐着。 囚牢里，不可能吃到东西。 女人的手边，响起一阵窸窣声。 她从地上抓起一只乱窜的蝎子，用力掰断蝎子高高抬起的尾刺，然后放在嘴里吮吸了起来。 龙枭看得瞠目结舌。 她不屑回应龙枭的惊讶，把蝎子的空壳吐向一边。 “少见多怪。还自称是行走荒原的人？连这个都没吃过？” 她又合上双眼，闭目养神了。 剩下的时间里，两人沉默地坐着。 在没有水和食物的情况下，减少体力消耗，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他轻捂着腹部的伤口。 数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等待着伤口愈合…… 龙血，是极少数的具有愈合能力的血脉。 愈合速度不如魔族的黑暗之血，但是远远超过普通人。 太阳下了山。 夏季的傍晚，地面的热量久久不散，空气依旧闷热难耐。但是很快，就会有凉爽的风吹来了。 直到午夜，这里的温度才会下降到最低点。 最后，像所有荒原上的夜晚一样，干冷而漫长。 石头城的城主幻星瞳，从两座城堡间的空中走廊上经过。 护栏上的灯光星辰一般列在两侧。 他的双手习惯性地插在衣袖里，病怏怏的目光从深陷的眼窝中神经质似的游移着，嘴角刻薄地下撇。 深蓝色的缀着七星图案的长袍，丝滑高贵，质地上乘。那些古老的星斗图案来自历史悠久的占星家族，并且世代传承。 从这里向下望去，正是囚笼围绕着的那片沙地。 “城主！” 家臣迎面小碎步跑来。 “鹰王已经到了，晚宴也准备好了！” 幻星瞳得意扬扬。 “沙漠吹来的热风，终于把这棵摇钱树送到我身边来了。好好照顾着，这鹰王是这天底下最富有的人，出手一定不会少。伺候好了，你们人人都有赏！” 空地上的狮笼里，雄狮忽然吼了一声。 猛然站起，烦躁地在狮笼中徘徊。 壮实的身躯走来走去。 有力的狮尾，抽打在铁笼上，“砰砰”作响，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一样。 囚笼里的奴隶们都被吓坏了，抱着头蜷缩，发出阵阵有气无力的惊呼。 仅是这震荡狮笼的脚步，就让他们心惊肉跳。 幻星瞳皱眉，满脸不高兴。 “还没喂吗？狮子是不是饿了？怎么这么不老实？——狮子也是明天表演的看点，把它喂饱！” 家臣责备的目光投向旁边几名守卫。 “你们怎么回事？别让狮子再乱叫了！” 守卫们背脊发寒，低着头说： “大人！狮子不能吃得太饱，不然明天上了场……” “别让它再叫了！”幻星瞳又恼怒、又急躁。“要是搅扰到鹰王的雅兴，你们全都等着受罚吧！” 守卫正要下去。 “等等。”幻星瞳叫住他，眼珠一转，“那个龙枭……杀了我几十个手下，差点逃走……把他丢进狮笼里，拿他喂狮子！” “是！” 守卫不敢耽搁，赶紧跑下去。 “哼，搅出了那么大的乱子……被狮子吃，也是便宜了他。” 幻星瞳狠狠地说。 狮子又含混地吼了几声，带着一丝不安和恐惧，笼内的脚步更加躁动。 幻星瞳烦躁起来。 “别让它再叫了！” 家臣小心翼翼地说：“城主大人，狮子今天很反常，以前没见过这样，似乎是害怕什么……” “我不想因为一头畜生浪费时间。一会晚宴的时候，再让我听见这头狮子叫，就把它烤了端上餐桌！” 年轻城主秀气的面容上，透出一股与相貌不符的阴险。 家臣吓得浑身冷汗。 幻星瞳说完匆匆离去，生怕耽误了迎接贵宾。 不曾想，一抬头。 鹰王却已经走到了此处。 空中走廊的那一边，鹰王的开路护卫走在前头。 旁边跟着叽里咕噜讲解的女翻译官，说着听不懂的妖族语。 一大堆持长矛的护卫，都拥堵在身后狭窄的楼梯上。 鹰王旁若无人地向前走。 翻译官对他说： “尊贵的殿下，下面就是石头城关押奴隶的地方。他们抓来的奴隶，主要是龙族人和无家可归的流浪者，让奴隶们自相残杀，来取悦贵族客人……” 鹰王每走一步，脚下的毯子就向前铺一截。 随从们蹲在地上铺毯子，腰都不敢抬，连滚带爬，把地毯铺平，生怕进入鹰王的视线。 翻译官无微不至地提醒： “这里的地面太脏了，尊贵的殿下，千万不要碰这些护栏……” 幻星瞳诚惶诚恐，立即换上一张笑盈盈的脸，眉开眼笑迎了上去。 第146章 扔出去喂狮子 “鹰王殿下！恭迎您的大驾！我是这座小城的管理者。您的到来让小城蓬荜生辉！” 幻星瞳夸张地抬起两手，宽大的星空袖袍甩了两下，弯下腰去。 “殿下。”翻译官小声说：“他是城主，恭迎您的到来。” 鹰王站住了脚步，目光冷漠，高高地扬起下巴，盯着幻星瞳的头顶。 金色披肩下，是质地柔软的白丝绸长袍，腰间缀满各式各样贵气的珠宝，密集到无以复加。 幻星瞳低着头。 余光向上瞥见满目的珠宝，头更加低了。 在鹰王强大的气场面前，他显得黯然失色，与路人无异。 “殿下。” 幻星瞳陪着笑，“这是奴隶呆的地方，没什么好看的。我带您去……” 他刚想上前一步，两旁护卫的矛尖一齐直指着他。妖族战士戴着鹰盔、赤着上身，身材健壮，不允许任何人靠近鹰王一步。 “这……” 幻星瞳停住了。 一边装作手足无措，一边却想，这鹰王好会摆谱。 鹰王摆摆手，让他们收回长矛。 幻星瞳笑容不减： “我带您到宴会厅……天很快就凉了，夜晚的风说变就变，您别着凉。” 他恭敬地伸出一只手，用宽大袖袍为鹰王遮风。 翻译官向鹰王叽里咕噜一番。 鹰王才点点头，缓缓转身。 后头的护卫队退向两旁，为两人让出路。两个随从跑上前来，捡起地上的毯子，在前方铺路。 翻译官用通用语说：“在前面带路吧。” 幻星瞳忙钻过一侧的持矛守卫，跑到前头。 “殿下，您这边请……” 幻星瞳手下的家臣和女仆们，紧紧跟着，和鹰王正在掉头的护卫们撞在一起，在狭窄的长廊上挤作一团。 龙枭倚在囚笼里，昏昏欲睡。 突然接近的嘈杂脚步把他吵醒。 “铛铛铛！” 这队人来得匆忙，用铁棒敲击着笼子，刺眼的火把一下子扑面而来，照出一大块亮光。 “喂！你！” 龙枭警觉地张开眼睛。 铁笼门“咣当”一声打开。 领头的探进身子，一把抓住龙枭的头发。另一只手上是叮当作响的钥匙串。 一个人在斜后方，手中铁棍敲着笼子。“铛铛铛”一阵恼人的响。 “快出来！恶心的奴隶！” “杀了那么多人还睡得安稳！”另两个人走上来，架住他的胳膊。 “干什么！放开！” 龙枭挣扎抵抗，后背紧紧靠住墙壁，两脚用力撑着地面。 “当然是拿你去喂狮子！你伤的这么重，丢到斗兽场里也是死，观众老爷们可不爱看！没用的家伙，只配做狮子的口粮！” 龙枭一股怒火。 “我可是龙族，你们敢杀我？” “龙族？……哈哈哈！你恐怕还活在梦里，龙城都被人攻陷了，龙邪帝死了！你们龙族，现在连奴隶都不如，哈哈哈！” 那人狂笑着，狠狠向龙枭受伤的腹部踢了一脚。 这一脚可不轻。 他疼得打了个激灵，差点滑倒，冷汗都冒了出来。 腹部又在渗血了…… 刚刚结痂的伤口又裂开了。 “放开我！” 无数拳脚砸落，铁棒狠狠打在他的后背，将他砸倒在地上。 龙枭咬着牙，蜷缩在地上保存体力。 一直在荒原行走，生活在矿洞底层，龙枭根本不知道地上世界发生的变故。 龙城，已经不在了？ 龙邪帝，死了？…… 那谁是新的帝王？最大的势力是谁？…… “石头城早就独立了！不归龙族管了！” 他们粗鲁地咒骂： “去死吧龙族！和你们的暴君龙邪一个下场！龙邪怎么对待奴隶，我们就怎么对待你！” 一个人用铁靴把他的头踩在地上，其他人向他的腹部猛踢。 龙枭疼得几乎晕厥。 众人踢打了一番，发泄完愤怒。就拽住他的肩膀，像拎死狗一样托出门外。 门关上以前，女战士一直默默坐在原地，只是朝被打开的笼门外望了一眼。认命一般，没有任何想要逃跑的举动。 龙枭大口喘着气，被人拖拽着前行。 地面上划出一道猩红的血线。 虽然想反抗，但保存体力更重要。 现在连武器都没有…… 望了望四周，塔楼上，有持枪的守卫和弓箭手，周围也有许多徘徊的雇佣兵。 石头城内的武力组成十分混杂。 以雇佣兵为主，穿的是土黄色护甲。 还有一些荒原上投奔来的杂七杂八的士兵，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 打败身边这几个人很容易，但一定会被塔楼上的守卫击毙…… 现在还不是时机…… 龙枭留意着四周的防御部署，计划如何逃脱。 守卫在此时，已经完成了夜间的换岗。 “走，休息一会吧。” “宴会开始了，美女和美酒等着我呢，谁还做这苦差事！” “当班的人真倒霉！” 他们大步离去。 长廊上的一只煤油灯扑着飞蛾，将地面上的影子拉长。 寂静的夜色，吞没了漆黑的建筑。 “吱呦”一声，狮笼大门打开了。 站在狮笼前的几个人，拽住了龙枭。 “把他扔进去！” 他们手里都端着冲锋步枪，冒然反抗的话，结局只有一死。何况脖子上还戴着这个“奴隶项圈”。 如果强行破坏，炸弹会瞬间炸飞脑袋，根本不能反抗。 现在的龙枭只有忍耐，等待着逃跑的时机。 “妈的，龙族！” 站在笼门旁的人，扯过他的肩膀时，骂了一句，把一口唾沫啐了出来。故意用枪托将龙枭的下巴抬起来，嘲弄说： “贵族永远是贵族，奴隶永远是奴隶？——这句话是龙邪帝说的吧？哈哈哈，说这话的他想不到吧，龙族现在连奴隶都不如，是一条丧家犬！呸！” 他们恨透了龙族。 龙枭听说过，龙邪帝是个暴君。 他让平民和奴隶受尽折磨。不仅是龙城，领土上各座城池的人都恨他，因为他的苛税和掠夺。 现在，龙族正代替龙邪帝，品尝着帝国覆灭的恶果。 一人失势，全族遭殃。 揪着龙枭后背的人，将他一推，推进了狮笼里。 “咣当”一声，笼门锁上了。 “去死吧，龙族！” 他们恶狠狠地咒骂着。 第147章 徒手杀狮子 骂了一会，才招呼远处的人走了。 “兄弟们，歇一会吧！” “走，宴会去！” 持枪的守卫们一起走远了，只剩塔楼上几个站岗的。 狮子还在暴躁地徘徊着，冲着笼子的一角怒吼。时而站起身，用两个前爪抓在狮笼上，脑袋顶到了笼顶。 这只狮子足有三米长，虽然精瘦，但凶猛异常，残忍成性，每顿饭吃的都是活人的血肉。 笼子跟着它的脚步摇晃。 每摇晃一下，他的心就紧张不已。 龙枭进入狮笼后，就紧贴着一侧，退到角落里，警惕地沉下重心。 狮子还没有发现他…… 在离他二米远的地方来回打转，似乎被什么东西吓坏了，注意力全被吸引到另一边。 龙枭知道： “是鹰王的到来，使百兽害怕。” 无数想法在他脑海里打转，却因为恐惧而混乱一团。 只有战斗，能让这些复杂的想法平息。 战；或不战。 胜；或败。 龙枭的想法一直很简单。 当他理不清思绪的时候，就用拳头开拓道路！ 他神经紧绷，保持着战斗的姿态。两脚向下扎根，随时防御着狮子突如其来的攻击。 忽然，从龙枭腹部滴落的鲜血，飘散在空气中。 血腥的气味，引起了狮子的注意。 狮子猛然回过头来。因猎物的出现，而集中了精神，凶恶的目光立即盯紧了龙枭，龙枭只感到背脊发凉！ 狮子扑了过来！ 笼中的空间十分狭窄，笼子猛然一晃。 龙枭敏捷地向侧一步，飞快退到了笼子另一角。 狮子一扑落空，扭转身躯，跳起又是一扑，血盆大口张开在龙枭面前。 它的速度太快了。 龙枭后背抵着狮笼，又一个侧步，惊险躲开。 狮子却再次扑了上来，这一次完全没看清狮子的动作，只感觉眼前一黑，庞大的压力瞬间压到了身上。 龙枭一只胳膊架住了拍击而来的狮爪，另一只胳膊被狮口咬住。 他横起两臂抵挡，身体向下一沉，两腿不自觉地发颤。 尖牙刺穿了皮肉，钻心的疼。 狮口一扭一扯，要从关节处把他的胳膊扯断。 龙枭忍住没有喊叫出声。 强烈的疼痛让他无比清醒，手臂肌肉发力，稳定不动。 一股狮口里血腥的恶臭传来。尖牙在龙枭手臂骨骼上摩擦，他感到剔骨一般的疼痛，热汗在额头上流窜。 剧痛难以忍耐，但他不能松开手，不然狮子的下一口，就要冲着他的脖颈来了！ 狮子猛力甩头，不扯下一大块肉去，不会罢休。 角力之中，狮子两条后腿蹬地，无穷的重量压来。它不断沉沉地怒吼，血盆大口接近着龙枭的脸。 突然狮子再次后撤，飞速猛地一口咬来！ 迅速抬起的前爪，将龙枭的身体也带得腾空。 龙枭为了躲避它的血盆大口，向下平摔在地上，狮子的前爪踩了上去。 手臂又被死死咬在狮口中，惊人的咬合力让伤口一片血肉模糊。要不是他的骨骼经过训练强化，比一般人坚硬，此刻早就断了。 狮子不断晃着脑袋，要将他撕烂。 他在地上翻滚挣扎，向着狮子的腹部猛踢。 狮子的牙齿还是死死咬住。 他知道，猛兽之间的角力，就是不死不休。不能退缩，也不能慌乱逃跑！必须主动出击，谁先放弃，谁就必死无疑！ 他又加强了脚上的力道，向着狮子的腹部狠狠地踢。但狮子只是扭转着身躯，不为所动，它厚实的皮肉坚硬如盾。 狮子松开再咬，朝着他的脖子来。 龙枭两臂交叉，依旧用受伤的那条左臂去挡。 突然狮子一甩脑袋，将龙枭的身子甩飞了出去。他在空中翻滚了好几圈，重重地撞在了铁笼上。 被咬的手臂，血水直流。 一刹那间，龙枭将龙血凝固起来，转化为坚硬的壳，覆盖在自己的左臂上。 [这是龙族血脉的特有技能：将龙血转化成如龙鳞一般的猩红硬壳，包裹在身体上。] 多亏了龙血铠甲的保护，暂时减轻了痛苦。 同时，他将龙血铠甲覆盖在自己的右拳上。 拳头的威力也在瞬间提升数倍。 淡淡的红光闪过，龙枭身影一窜，主动出击，一拳砸在了狮子的脑袋上。 “吼！——” 狮子一声痛吼，向后栽栽歪歪退去。 拳峰打到狮子的头骨时，发出“喀喇”一声响。拳拳到肉的真切感觉，透过坚硬如钢铁的臂骨传达给龙枭。 这一拳奏效了。 战士的每一次挥拳，都是为了得到这样的反馈——才让他大脑里躁动不安的情绪，得到片刻的满足和安宁。 疼痛！杀戮！ 自己的死，或者对手的死！ 这些音符狂暴而激昂，汇成一首交响乐，震荡着他沸腾的血液，流窜在心脏和每条血管里，不断回流，无止无休！…… 战斗，就是他的宿命。 狮子中了这一拳，瞬间明白，这个“猎物”不是那么好惹的。 它凶残的眼中闪烁着愤怒。 龙枭没有给它反应的机会，立即绕着狮笼边缘奔跑。 狮笼太小，狮身3米长，他实在无法避免和狮子的正面冲撞。 狮子在原地团团打转，视线追逐着他。 他突然向上一跳，跳跃的轨迹，正好躲过了狮子的另一次猛扑，两手紧紧抓住了笼顶。 狮子扑了个空，转回身来，没有看到龙枭。 它震天怒吼，重新锁定了目标，迅速向上扑来。 龙枭从笼顶跳下来，再次出拳，迎着张开的巨口狠狠砸落一拳。 这一拳，正打在狮子的两颗尖牙上。拳锋上猩红的碎片崩飞，狮牙顿时从根部折断，一股鲜血扯成红丝从狮口里飙出。 龙枭半空中一按狮子的头顶，翻身平稳落地。 还没来得及转身。 狮子又从背后扑了上来！ 能感觉得出，狮子也很疼痛，并且恼羞成怒！ 这一次，狮子变得异常狂躁，拼命地跳跃翻滚，壮实而充满力量的身躯，一次次撞向龙枭，而龙枭一步步后退，后背被逼到了笼子角落。 狮笼内“轰隆隆”作响，狮子不断怒吼。 外面的奴隶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天色太暗了，根本看不见。他们围坐在紧闭着的铁门前，抓住栏杆，张着灰暗的小眼睛远远张望着。 龙枭只感觉天旋地转，拼命和狮子搏斗。 时而两手紧紧抓住它脖子上的鬃毛，时而将它蹬开，不断挥拳攻击狮子。 如同两只猛兽在笼内翻滚，消耗着对方的体力。 第148章 狮子象征富贵王权 血……浓黑的夜…… 绝境中的求生…… 唤醒了龙枭最原始的狂战意志。 突然，龙枭按住了狮子的脑袋，翻身骑到狮子背上。 狮子翻滚起来，满地打滚，后背着地，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龙枭身上。 他胸口一闷，吐出一口血来。 但他没有放手，拳头不断朝狮子挥击。喉头满是腥甜的味道，让他苦不堪言，内脏都快被压碎了。 龙枭紧紧用两腿夹住狮腹。 狮子不断腾闹翻滚，胡乱奔窜，不断将后背撞向笼子。随着每一次撞击，龙枭都感到胸腔一阵沉闷的剧痛，全身骨骼快要被撞碎。 最后一次冲撞，狮子狠狠将后背上的龙枭摔在地上。 他又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就在狮子感到筋疲力尽的一刹那，龙枭猛地起身。 左手紧抓鬃毛，右拳再次挥起，朝着狮子的头部重击。 “砰！”一拳。 力道穿透头骨。 紧随着狮子的一声惨嚎。 “吼！——” 宴会厅中的幻星瞳，突然抬起头来。 他恍惚听到了什么声音，于是停下了正为鹰王斟酒的手。 那是一声狮子的异常吼叫。 可是宴会厅里的歌舞声实在太吵，充满耳朵的是美妙舒缓的音乐，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声音。 鹰王看见他停下来，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哦，殿下。” 幻星瞳立即陪着笑，继续给他斟酒。 “您这次来，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明天斗兽场开放了，可有好玩的了。” “我可没时间在这里住。”鹰王说道。 他在石头城只是路过歇脚，这次旅途还很漫长。 忽然问：“你对黑暗城印象如何？” “嗯……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幻星瞳想了一会，忙说：“在下愚见，东土的黑暗城、西海的君临女皇，虽然雄霸一方，但都比不上鹰王您。各王的纷争，与我这边境上的小城，相距甚远呢。我苟且一时的清闲。不想在大势的车轮碾过时……当绊脚石，也不想盲目投错了阵营。只求保命，再无多求。” 鹰王一笑：“识时务者方能长远。” 放下酒壶，幻星瞳抬头看见站在鹰王身后的一排护卫。 他们如同铁铸的雕像一般，面容刻板，站得笔挺。个个拿着长矛，盯着幻星瞳的一举一动，真让人不舒服。 于是找个理由说： “殿下，您的手下们也辛苦了。不如，让他们去吃饭吧？旁厅里为他们准备了酒宴……各位，辛苦了，殿下在这里很安全，请各位勇士们移步。” 护卫们犹豫着，看了看护卫长，护卫长侧身看了看鹰王。 鹰王虽未回头，但是摆了一下手。他们躬身行了一礼，就退了下去。 候在门口的女仆梦萱跳进来。 她的衣着打扮，明显比其他女仆更加出格一点。脸上敷着廉价的胭脂，头上插着一支有了锈色的铜发簪。 娇声娇气地说： “各位大人，请随我来。” 站在她身后的女仆长瞪了她一眼。“哪都有你……”在城主和宾客们面前不好发作，后半句咽了回去。 护卫们跟着她出了门，那些抬着宝箱的人也跟了出来。 他们四人一组，抬着一个个沉重的宝箱。走在一条单侧通透的长廊上，在狭窄的过道中磕磕碰碰。 里面装的是满满的珠宝。 即使停下休息，也时刻不离宝箱左右。 塔楼上站岗的守卫们，羡慕地望向主堡的宴会厅。 远远看去，灯火通明。一楼和二楼的窗子里映着盛装的人们歌舞时的剪影，热闹的音乐和嘈杂的欢笑淹没了一切声响。 根本没人注意到狮笼里的动静。 “那个被丢进狮笼的倒霉人，估计早就被吃得只剩骨头了吧。”守卫们打着哈欠说。 一人一狮，还在笼子里搏斗。 断了牙的狮子，咬的不是那么准了。 龙枭手臂上一层坚硬的壳，却不断覆盖上去，阻止了尖牙继续深入。 几个小时过去了。狮子终于耗尽了体力，没有了一开始的强横，歪歪斜斜地扭动着身躯，脚掌紧贴着地面。 龙枭知道，反击的时候到了。 当狮子再次摇晃着站立起来，龙枭却快它一步，绕到后方，跳上狮背，右拳猛地高举，用力砸下。 又一次落拳。 “砰！” 沉闷的响声。 狮子呜咽着哀嚎，却没了反抗的力气。 “砰！砰！砰！——” 一拳接一拳挥下，全是向着同一个位置，要把头骨砸穿的气势。 “砰！砰！” 狮子从挣扎变成了抽搐，口鼻中鲜血迸流，四腿软趴趴的，瘫在地上。 龙枭依然没有停止挥拳，无情的拳头一次次砸下。 狮头上的皮肉，渐渐渗出了血。随着拳头抬起血沫飞溅。只要狮子还剩下一口气，他就不会停手！ “砰！砰！——” 拳下的声音里，开始伴随着骨骼的破裂。最后一拳，脑浆混合着血水崩了出去。 狮子的头部，完全被砸扁，成了一滩肉泥，眼球鼓凸出来。 龙枭这才从狮背上翻身下来。 跌坐到一旁的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整个人累得几乎虚脱了。 手臂的肌肉酸痛地颤抖着，是刚才用力过猛了。隆起的肌肉迟迟都回不到舒展的状态，蕴含着力量的血液，在其中强力地跳动着，依旧闪着红光。 这只狮子，不知吞吃过多少个囚犯的生命。 此刻，终结在了龙枭手里。 他检查身上的伤势。左臂重伤，被狮牙撕扯的道道沟壑里，填补着坚硬的龙血结晶，阻止了流血。 腹部的伤口也在刚才的战斗中开裂了。 浑身的汗水被夜风一吹，此时才感到入夜后的寒凉。 已经是深夜了。 城堡那边传来了袅袅歌声，欢笑和酒宴仿佛属于另一个世界。 冷静下来以后，腹中的饥饿感再次强烈。 望了望眼前的狮子。 尚且温热的尸体，勾起他茹毛饮血的渴望。 他扑到狮子面前，撕扯下大块生肉，大快朵颐起来。 猎杀者与被猎杀者的角色，完全颠倒了过来。 浓重的血腥味，充斥在口腔里，使他想要呕吐。 但他必须吃下去。 荒原上的残酷、这个扭曲悲惨的世界，早就教会了他生存的法则。 为了生存——无论是妖魔还是野兽，都可以吞食。 第149章 女仆梦萱 狼吞虎咽地填饱了肚子以后，他抹了抹满嘴的猩红，在狮子的皮毛上擦了擦嘴，狮血顺着他的下巴粘稠地滴落。 又从狮子的前腿上抽出了一根细长的骨头，退回到笼子的一角，倚靠着铁笼坐下来。 原本身上的这件薄薄的衣服，是干净的纯白色。 荒原上走了一遭，成了泥灰色，边缘松垮。和狮子搏斗，又撕扯出大块破洞，沾染上了深沉的污血。 他用手探向狮笼底部，在沙土地上，摸索到一块嵌进土层中的坚硬岩石。 借助着岩石粗糙的表面，将那截腿骨的前端敲碎，在岩石上打磨，一点一点让尖端变得锋利…… 昂起头，头顶是星斗稀疏的夜空。 寒星闪烁，空旷无垠。 有些怀念起，没来到这个世界以前的事…… 曾经的那个世界，没有妖魔，没有残酷的战斗，没有饥饿……虽然他过得也不算好。 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一个晚上，他在半睡半醒间，不断打磨着手中的这截骨头。直到它的尖端越来越锋利，变成了一根尖刺。 龙枭把它别在了腰后，用衣服盖住。 这是他唯一的武器，不到关键时候不会使用。 他现在所掌握的龙血铠甲水平，只能将身体的小部分区域覆盖。所以并非无敌，依然怕子弹和利刃。 伤势愈合的速度也很慢。 只要有足够的时间…… 预计到了天亮，左臂和腹部的伤就能完全愈合。 鹰王手下的护卫们，在宴会厅里喝醉了。 长桌上酒杯翻倒，菜肴狼藉，护卫们酒气熏天，横七竖八躺在桌子下面，鼾声正浓。 梦萱此刻正坐在护卫队长的腿上，一手环住他的脖子，一手擎着酒杯，说笑间向他敬酒，眼神妩媚，腰肢乱颤。 护卫队长依然板着脸，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我不能喝酒，我是鹰王的护卫队长。” “就喝一小口嘛，大晚上的，能有什么事啊。” 梦萱将酒杯递到他的嘴边，他却竖起手掌推开了。 她抿了一口酒，又凑过头来，笑说： “难道要我嘴对嘴喂你吗？……” 护卫队长依然无动于衷。 “别胡闹。” 无论梦萱如何劝酒，都以沉默回绝。 梦萱继续找着话题。 “沙漠之都，真的是世上最富有的地方吗？那里，不是沙漠吗？” “愚女人！”他毫不客气地说，生硬地用通用词汇拼凑着句子，“那里是绿洲，遍地宝藏。” “宝藏？……金银财宝吗？” “金银才不值钱。” 突然，护卫队长站起身。 将一直夹在臂弯下的头盔放在桌上，大步走到一旁整齐排列的宝箱前，打开其中一个。 “是宝石！”梦萱惊叫。 耀眼的珠宝之光，从宝箱的缝隙间放射出来。 “我们的王，是大陆上最富有的人，我们的宝石多到能填平大海！鹰王很快就能当上妖皇，统领整个沙漠！” 梦萱撅着屁股向里面望，恨不得把脑袋伸进宝箱里。 “这么多的珠宝……得值多少钱啊？” “把荒原上所有穷人的身家加在一起，也凑不足这一箱宝石的价值。这一箱珠宝，能把整座石头城买下来！” 梦萱竟然大胆地伸手一摸。 从宝箱里拿出一块宝石，陶醉地贴在脸颊上。 “啊……好冰凉，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东西，难怪人们争得你死我活……” “你干什么？交出来！” 梦萱反而调皮地背过手，将宝石藏在了身后，玩笑说： “这么多宝石，我拿走一个的话，也不会被发现吧？” “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护卫队长猛地将利剑抽出半截。“宝石要是少了，我，你，你们的城主，都别想活命！” 梦萱吓得脸色煞白。 “别……干嘛呀，我开玩笑而已，至于这么紧张吗……” “放回去。” 护卫队长生硬地说。 她的话哽在喉里，脸上的媚态一扫而空。 扭捏着，犹犹豫豫，将宝石放了回去，又尴尬地笑笑： “要是我有一颗就好了……嘿嘿，哪怕一颗……我就是开个玩笑嘛。” 宝箱“砰”地一声合上了，差点夹了她的手。 清晨。 巡逻的守卫路过狮笼时，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城……城，城主大人！” 斜斜照耀的一缕金色阳光，驱散四周的寒凉，静静洒落在狮子凌乱一团的尸体上。 龙枭正倚着狮笼睡觉。 被他们的声音吵醒，不耐烦地眯起眼睛。 幻星瞳的脸上挂着浓重的黑眼圈，脸色更加憔悴。昨天的陪酒让他今早起床时头脑昏沉，吐了两回，正无力地搅动着红茶杯里的一只银勺。 听见呼喊声，从城堡高塔的窗口探出头来。 “吵什么吵啊，一大早就大呼小叫的！” 这里视野开阔，能将空地上的一切尽收眼底。 “城主……他！”最先发现的守卫，向后踉跄了一步，差点跌倒，冲着高塔大喊。 “他……他吃了狮子！” “什么？” 幻星瞳扔下手中的勺子，没了食欲。 站起身，来到窗口。 “狮子死了？” 守卫满眼的惊恐：“死……死了！他！……” “荒原人就是这么野蛮，把你饿上三天，你也什么都吃！”幻星瞳垂下疲惫的眼皮，挥挥手，“既然他这么能打，就把他扔进斗兽场里，给贵族老爷们看看，看他能活过几轮！” 守卫们围上来，但都不敢靠近狮笼。 龙枭用冰冷的眼神扫了他们一眼。 他们感到毛骨悚然，连忙后退。 死去的狮子身下大滩的血液已经干涸了，一块皮毛被硬扯了下来，里面的肉被啃得七零八落。 在他们的眼里，龙枭比野兽还可怕。 “斗兽场？” 龙枭想，那个囚牢里的红发女人曾经说过，斗兽场的规则是：只有一人能存活。 这个幻星瞳，真是心狠手辣。 但是，他紧握着的拳头，却缓缓松开了。 知道自己跑不了。 就算能打死狮子，也对付不了这么多守卫。毕竟奴隶项圈还在脖子上，暂时听他们安排吧。 石头城的斗兽场，是南部边境上仅存的娱乐地点。 兽潮将大部分城池夷为平地。 在末世中活下来的人，个个都是狠角色。要么凭实力、要么凭运气。平庸的人早就全死光了。 幻星瞳算是两者兼有。 他是个占卜师，能化险为夷，又精于算计。 兽潮时，躲在了全城最坚固的建筑——斗兽场里。当无数妖魔鱼贯而入、撕碎了整座城的人，就只有他活了下来。 之后，又将这些残忍的、博人眼球的生意经营得别开生面。 吸引众多宾客慕名而来，贵族们挥金如土，石头城也赚得盆满钵满。 第150章 斗兽场的血与沙 斗兽场的比赛，每个月重新开启一轮。 新入场的奴隶，将与野兽、同伴厮杀。 月末仅存的一人，再与上个月的“冠军”进行较量。 就算能活过这个月，也活不过下个月。 这残酷的赛制，毫无人性可言。 不是为了选出最强，而是要让所有人都死在这里。 他们的死，就是观众老爷们的乐趣。 他们都是供贵族享乐的玩具而已。 幻星瞳陪同着鹰王，坐在斗兽场正前方凉伞下的主席位上。女仆们环列四周伺候，小桌上摆满丰盛的水果。 环形的观众席，很快坐满了人。 他们听说，这一次的奴隶中有许多“龙族”，立即蜂拥而至，门票被一抢而空。 贵族们的钱，如流水一般，流向幻星瞳的口袋里。 他满面春光，向一旁的鹰王介绍： “今天的看点是个龙族，他昨夜徒手杀了一只狮子。” 鹰王说： “狮子算不上多厉害的野兽。” 幻星瞳连忙说：“不知道今天同时对战十个人，结果会怎样。” 鹰王点点头。 沸腾的欢呼声中，龙枭被从高墙底部的一个入口，推进了斗兽场里。 人们看见他，呼声更热烈了，那是伴随着唏嘘的幸灾乐祸的笑嚷。 “龙族人！去死吧！龙族人！去死吧！” 龙枭驻足环望四周。 直径百米的圆形场地，被高墙环绕。一双双眼睛从上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像打量动物园里的动物。 那些自视高贵的男女，个个衣着华丽，颈部缀满珠宝。帽子上插着五彩羽毛，手中摇着扇子，神情愉悦。 遥远的对面，另一边的铁门开了，放出了一队奴隶。 他们战战兢兢地走着，像被吓坏的小鸟。个个衣衫褴褛，羸形垢面，瘦得条条肋骨清晰可见。 这些人月初就来到斗兽场了，活到今天，已经不成人样，眼里充满了绝望。 管理者向他们手里胡乱塞了一把武器。有的是狼牙棒，有的是刀，有的是斧子，就关上了大铁门。 他们也不挑剔，茫然地拿着。 似乎都不知道这些武器该如何使用。 忽然，有个眼睛精亮的瘦子，看见了龙枭，一指说： “我见过他！他就是昨天杀死了狮子那个！” 恐惧使他们迅速达成了共识。 围成了一个松散的圆圈，渐渐向着龙枭靠近。 “杀了他，我们就能活着！我们一起杀了他！” 走在最前面的一名奴隶，颤巍巍地拎起一根铁棒。 他呼喊着，就朝龙枭冲过来了…… “啊！！” 龙枭想，真的要杀死这些人吗？ 明明无冤无仇，却要互相残杀。 来不及犹豫，那个骨瘦如柴的奴隶就到了面前。 铁棒当头砸下。 龙枭在他身前一晃，闪过铁棒的攻击，做出拳的姿势。 那人吓得尖叫一声，闭着眼睛向空中乱砸。 龙枭却闪身来到他的身侧。一层龙血铠甲覆盖在右拳上，猛地沉腰旋身，出拳。 “咔吧！” 一声骨裂。 这一拳从他的左肋打进去，正打在心脏上。他的身体软绵绵的，骨架也轻飘飘的，整个胸膛凹陷了下去。 连龙枭自己都愣了一下。 他在荒野上杀妖魔习惯了，那些妖魔皮糙肉厚，拳头的威力显现不出来。 没想到这一拳的力道，招架在普通人身上，竟然达到了这种地步！ 他的手腕，从血窟窿里收回来。 那个人一声不吭地栽倒了下去。 看他的样貌，是个穷苦的老实人，眼睛大大地睁着，死得很可怜。 愣神的时候，另一个人已经扑到了他的背后。 “这个怪物！杀了他！” 他扑上来后，一口咬住龙枭的肩膀，手臂抱住了龙枭，用手里的鞭子缠住龙枭的腰。 含糊地喊着：“我控制住他了！” 龙枭抓住他的手臂，一个过肩摔把他扔在地上。 一脚踏在他的肚子上，腹部在脚底被踩成了一张薄纸，肠子从他的嘴里冒了出来。 其余人吓得不敢上前。 “你们别打了！” 龙枭对他们说： “你们不是我的对手，上来也是送死！打我对你们没有好处！” 龙枭打量这些人，应该都是难民吧。 兽潮攻城后，他们原本的家园被毁，流落到荒原上，被城主抓来做了奴隶。 让未经格斗训练、毫无战斗能力的人来打龙枭，根本就是送死。 剩下的8个人都被他吓到了，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大汉，前胸缠着一块木板护甲，这是与猛兽搏斗胜利后的战利品，看来有些资质。 大汉说道： “不杀你，我们就得死。要是不动手，城主会把我们活剥了喂狗，不如求个痛快！” “对，对。” 其他人颤声应和。 “老弟，你也别怪我们，我们也是被逼的！杀了你，我们才能活！横竖都是死，我们一起上吧，他就一个人！” 他们忽然坚定了信念。 当生存变成独木桥上的势不两立，只能踩着对方的尸体过河，就没有什么对错可言了。 奴隶们冲了上来。 这一次，每个人都抱着必死的决心，动作麻利了很多。 一个奴隶迅速奔跑，正面而来，挥刀猛砍。 龙枭向后侧步，闪过他的两击。 “我不想伤你们，但是再进攻，我就不客气了！” 他们不听劝阻。 “别太狂了！你再厉害，也只有一个人！” 那人喊了一声，双手举刀，用全身力量砍过来。 龙枭借力伸手一推他握刀的肩膀，他重心不稳，一个踉跄向前扑去。 再旋起左腿踢出，正踢在那人的太阳穴上。 “噗”。 那人嘴里喷出一颗牙齿，摇摇晃晃向一旁侧走了几步，栽倒在地上。 龙枭想： “不能和他们消耗过多体力……之后不知道还有多少场战斗。如果他们一定要打的话，就迅速解决吧。” 忽然感到身后有人突袭。 龙枭灵敏地侧头，长刀带着一阵寒风，从他耳边劈过。 顺势肩膀一沉，向那人胸口撞去，手肘顶在他的脾脏位置，势如撞钟。 “砰！砰！砰！” 连撞了三下。 那人被撞得扔了武器，向后一仰。 绑胸甲的大汉也冲了过来，他手里是一把巨斧，抡圆了朝这里劈来！ 第151章 一拳一个小可爱 龙枭低头一闪，再飞起一脚，正踹在他的前胸上，木板护甲被一脚踹碎。他的斧头还没落下来，身躯就向后飞出十米远。 斧头也顺着原来的轨迹，飞向前方，利刃深深嵌进了土地。 这几个人的攻击和防守，浑身全是破绽，没什么格斗技巧可言。就算一起冲过来，也不是龙枭的对手。 再手下留情，只会消耗更多体力。 必须要赶快解决他们！ 想到这，龙枭指骨攥得“咯嘣”一响。身躯挺立如松，脚下腾起一阵杀气旋风。 龙血铠甲，覆盖在他的两个拳头上…… 再次发力前冲时，脚下坚硬的沙土地面，被向后推出两个土丘。 猩红色身影，如猎豹一般蹿出。 飞速冲入人群，一拳砸中其中一个奴隶。 沉闷的一声响，那人的整张脸凹陷下去，脑袋从后面炸开了花，如破碎的西瓜一样红白飞溅。 “啊……” 旁边的人惊呼一声，目瞪口呆。 龙枭已经转过身，冲着他僵硬的身体就是一拳。 他临死前看到的最后画面——就是龙枭如野兽般凶狠的目光。 几拳打死了几个。 剩余人大惊失色，慌忙沿着斗兽场的高墙奔逃。 当他们看到了墙壁上一条条被指甲抓出的血痕，心就彻底绝望了。 龙枭追着他们，如追捕着猎物一般，从后面一拳一个，直击头部，将他们打死。 “救命啊！” 他们在临死前惨嚎。 很快，一个接一个断气惨死。 当龙枭把血淋淋的拳头，从最后一个死者的身上抬起来时，斗兽场内寂静无声。 他踩着死者的后背，满是悲痛和无奈： “就算用再多的尸体铺路，我也会向前走！……” 主席位上的幻星瞳，站起了身。 他的面色如暴风雨前阴沉的天空，心里酝酿着惩治龙枭的办法。 鹰王问道： “这就是龙族吗？果然是天生的战士。” 他冷漠的棕色眼眸，完全被龙枭吸引了。 那不为美酒佳肴、金银财宝打动的目光，却一直注视着斗兽场中心——那个肮脏的奴隶。 幻星瞳愣愣地望着他。 鹰王猜不出心思的冷硬面容上，浮起了一丝期待的微笑。 观众席也爆发出了汹涌的呼喊声。 幻星瞳才意识到，只要比赛够精彩，管什么龙枭是否活着！只要这些大人们高兴，那就让他们多看！ 他换上笑脸，抬起了手掌，拍了几下。 下方的管理者立即会意。 斗兽场底部的铁门又打开了，放出了一个个奴隶。 他们颤抖着，一个挨着一个，通过了狭窄的过道。 被守卫一推，就暴露在刺眼的阳光下。 赤着脚，踩在斗兽场内滚烫的沙粒上。 红发的女战士，也紧随着队伍，沿着幽深的走廊，走向那道散发着光芒的门。 突然，管理者横臂挡在她的身前。 “够了，十个人。” 铁门在她的面前关上了。 只差一步，她就要步入那片地狱。 她的心在狂跳，想着下一次，会不会是自己。 走出去的十个人，再次将龙枭围在中央。 观众席上的人们，激愤地喊着： “杀了他！杀了龙族！” 他们向场地里抛出手中的东西。 水杯、遮阳伞、手帕、值钱的戒指……全都扔了下来。 铁门前的女战士，也听见了那震耳欲聋的呼喊。她在心在颤抖，人们也会这样用东西砸在自己身上吧？ 想象着自己步入那扇门后的情景，一阵窒息。 她不能忍受这样的侮辱。 忽然，听到身后一阵窃窃私语： “看那个娘们，腿夹得那么紧，不会是个雏吧。嘿嘿嘿嘿……” 窃笑声蔓延开。 “生得一副浪荡样子，估计心里很渴望吧。” “要是能趴在这样的胸脯上死，也值得了。” 她的心突然不再恐惧了，莫名地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支撑着她。 那是一种与人世间诀别的信念。 她甚至不愿转过头，去看那一张张丑恶的面孔。 沦落至此，却还要彼此践踏。 富人也恶，穷人也恶。 如此污浊的世界，她恨不得用最残忍的方式，把恶心的人一个个屠杀，这样世界就干净了…… 宁愿战斗至死，以战士的姿态死去，她也不会低下高傲的头。 新进去的十个人，眨眼间，就被龙枭一个个击倒在地。 再一次，恐惧逃窜…… 再一次，一片寂静。 只有龙枭独自站在斗兽场内，二十具尸体横陈在地上，血水染红了黄沙。 管理者正准备再次打开铁门。 幻星瞳突然说话了。 “够了。再来多少废物也没用……这个龙族，就该好好教训，放犀牛！” 观众席上的人们，肃静下来。 他们知道，犀牛是轻易不会动用的。 屏息凝神，扭头看向一旁高大的铁门。 那是关着特殊野兽的铁门，比一般通道的门高大一倍。 门刚一打开，犀牛立即奔驰而出！ 气氛再次沸腾了！ 人们站起身来欢呼，这是他们最喜欢看的环节。危险，紧张，刺激——看野兽如何追逐着活人，再把他们蹂躏践踏！ 这个重量，踏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刹那就会粉身碎骨。 “这次的票买值了！” “犀牛！是犀牛！踩死他！” 贵妇们用手帕掩着面，假装不愿去看，来展现自己的菩萨心肠。 绅士们则装的镇定，体现出他们的勇敢无畏。 这头犀牛浑身黝黑，体长足有4米，重约2吨，仿佛一台坦克出动。昂首挺胸，举着头上巨大恐怖的犀牛角，狂奔而来，大地震颤不已！ 犀牛直冲着龙枭而来！ 龙枭紧盯着它，岿然不动，身上缭绕着一层淡淡的红光。 这是不断升温的龙血。 龙族是一个越战越勇的种族。 刚才的战斗，只是热身。龙血随着战斗不断升温，他所击杀的人越多，战力就会越强。 在击杀了20个人之后，一拳的威力，已经叠加到了一开始的20倍。 视野中，左上角的血量槽下方，是一条纤细明亮的黄色怒气值。 此时，怒气值已经飙升到了80%，黄色的光芒闪动着！ 就在这时，犀牛猛力撞来，坚硬巨大的牛角一瞬间到了眼前。 龙枭不躲不闪，把浑身的力量，集中在两只拳头上。 迎着它奔跑，然后向侧方跨出一步，两脚在沙地上滑出一道弧形的痕迹。 第152章 对战巨人 犀牛的身躯如一堵墙，从他的面前经过。 这几乎是荒原南部身躯最厚实，表皮最坚硬的生物了。 他两拳蓄力，重心下沉，猛地出拳！ 落拳的瞬间，犀牛庞大身躯里内脏、骨骼的轮廓，清晰地从他眼前一闪而过。 屠宰场…… 这是龙枭亲手屠宰分解了无数妖魔后，形成的眼力。 这一拳，正中犀牛前腿上方心脏的位置。 “砰！” 一声闷响。 如巨锤敲击鼓面。 犀牛的心脏骤停，生硬地遏止脚步。 龙枭的两个拳头，深深地陷进了犀牛皮里。 打出了两个漆黑的窟窿，拳印边缘有被烧灼过的痕迹，闪着两圈红光。 犀牛摇晃了一下，偏离了原本前冲的轨迹。沉重的身躯倒向一侧，离地的两腿还在惯性奔驰，脊背擦着地面滑了出去，重重摔落在地上，扬起了一道尘埃。 两个清晰的拳印，印在犀牛的身上，里面焦黑焦黑的，冒着一股浓烟。 它的四蹄无力地摆动了一下，就再也不动了。 只一拳，犀牛死了。 龙枭收起了架势。 观众席炸开了锅！ “这不可能！” 他们站起身来，恐惧和难以置信，使他们异常暴躁，指着斗兽场中的人： “怎么可能有人一拳打倒犀牛！这不可能！” 他们期待看到的“追逐凌虐”并没有上演。 就恼羞成怒，失声叫嚷。 “那个人是怪物！”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幻城主，你的犀牛病了吧？！” 鹰王身体前倾，看得津津有味。 龙枭挺立在斗兽场中央，他抬起头，环视上方的观众席。目光比猛兽还嗜血、还凶残，充满敌意。 被他的目光注视的人，都被吓坏了，连忙回避。 龙枭毫不客气地说： “你们这些人，吃饱喝足，穿金戴银，却喜欢玩弄别人的生命，连畜生都不如！” 观众惊恐万分，无法忍受这样的侮辱。 “什么，只不过是个奴隶而已，也敢大放厥词？” “不过是厉害一点，也还是个臭奴隶罢了，看你什么时候死！” 他们恶毒地嘲笑着。 平民和贵族，在末世中，身份悬殊。 贵族筑起城堡，把平民隔绝在外。 奴隶的地位，等同于“物品”。 只要龙枭戴着“奴隶项圈”，他们就有恃无恐。 摆弄别人的命运，就如碾死一只蚂蚁。 龙枭抬起脚步，作势要往观众席的方向走，紧握着的右拳频闪着红光。 观众们吓坏了，前排的观众离开席位往后跑。 “他要过来了！护卫，护卫！……” 他们惊慌失措地喊着，仪态尽失： “你要干什么，这个奴隶要过来了！——” 幻星瞳连忙站起身，双手虚压安抚： “各位贵客们，请放心。安心地坐着……这道墙足足有5米高，他虽然厉害一点，也还是个普通人，不会飞，斗兽场里绝对安全！” 大家听到这番话，才放下心来，又坐回了座位。 龙枭也只是朝这边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 他只是想吓唬他们一下。 根本没想爬上高墙，何况，也不能杀掉这么多人吧？ “什么嘛，虚张声势……幻城主，真该好好管教这个奴隶！” “让他死！”观众们说。 他们抛出手中的杂物，扔向斗兽场。 七零八落的东西砸向龙枭，他只能不断后退，退回了场地中心。 鹰王问：“这个奴隶很厉害嘛，他有什么来头？” 幻星瞳后悔没在刑房里就折磨死龙枭，还让他在这里大出风头。 咬牙切齿地解释： “这个家伙，曾经是血刹军团的临时队员，行走过荒原，强得简直不是人。我再叫几个厉害的上场，今天保准弄死他！” “哦？他去过荒原？” 鹰王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去过荒原的人都不简单。 那里是一片妖魔横行的不毛之地。城里人，习惯叫他们：荒原人。 高墙之内，高墙之外，是两个世界。 城里人玩弄权术，躲在高墙后面苟且偷安。 荒原人一无所有，靠拳头争取一切。 要从一座城抵达另一座城，就只能横穿荒原。 为了平复观众们躁动不安的情绪，幻星瞳呼喊下方的管理者： “放出1号！” 管理者得到命令，大声喊： “放出1号！——” 1号，指的是上个月的“冠军”。 幻星瞳要派出他最后的王牌了。 斗兽场右侧，一个3米高的独立铁门缓缓打开。 忽然，龙枭脚下的地面剧烈震颤起来。 他警惕地观望四周。 而那道奴隶通行的小门，突然被锁住了。女战士因此躲过一劫。她被重新戴上了手铐，原地待命。 隔着铁门，默默目睹眼前的一切。 庞然大物漆黑的影子，出现在高大的铁门里。低着头走了出来，直起身子时，是一个5米高的巨人。 龙枭心头一颤。 头顶的阳光，全被巨人遮挡住了。 他仰头到极限，又向后退了两步，才看见巨人的全貌。 这个巨人无比健壮，宽大如同城墙的肩膀上，顶着圆滚滚的脑袋，向前迈动的两腿犹如石柱。 浑身隆起的肌肉上，纹着湛蓝色的连绵波涛，随肌肉的膨胀和阴影深深浅浅，仿佛一片真正的大海。漩涡在腋窝处溯回，战船在浪尖上穿梭。 他前胸覆盖着古铜色铠甲，右手拎着巨大的球形铁锤，上面满是钉刺。 每走一步，大地就震颤一下。 难怪，他是上个月的冠军。 [巨人族来自雪域。] [3米以下的被称为亚巨人族，是人族与巨人族的混血。5米以上，乃至10米、20米以上的，都是真真正正的巨人族。] “1号已经连续拿了好几个月的冠军了。”幻星瞳向鹰王炫耀说，“至今还没有人能从他的铁锤下存活。” 一旦连胜几月，这个奴隶的地位，就与其他奴隶不同了。 享受特殊的“房间”，伙食更好，还能积攒一部分收入来换取装备。 因为他是斗兽场的重要“演员”，所以城主有意栽培他。 斗兽场源源不断的收入，可都靠他呢。 “1号会把抓到的敌人手脚扯断，大卸八块，再用巨锤将他们砸成肉泥。” 幻星瞳说这番话时带着笑意。 当翻译转译给鹰王，鹰王却有些担忧地微微皱眉。 第153章 斗兽场战神 很快，巨人投下的阴影，就将龙枭笼罩在里面。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满脸凶神恶煞，一道长长的伤疤，从他的眼角蔓延至耳朵，光秃的脑袋上纹满了暴风雪和方舟的纹身。 龙枭只及他的膝盖高。 在他眼里，龙枭渺小如蝼蚁，不堪一击。 当“1号”进入斗兽场时，观众席上抛出了金币。 全场响起了最热烈的欢呼声！ 他们中有不少人，是特地为了看“1号”而来的。 ——看他徒手将人沿着大腿撕成两半、听他们在绝望中的哀嚎。 这样的画面，让观众记忆犹新。 相信这一次也不会失望！ “1号！1号！杀了他！1号！杀了他！”他们疯狂地叫喊着。 漫天的金票飘洒下来，纷纷扬扬，下雪一般。 龙枭置身其中，切身感受到了那句话。 “穷人的命贱如草芥，贵族的钱多如粪土。” 幻星瞳十分开心。 他浑身舒畅，仰靠在椅背上，准备观看龙枭的死法。 他就是这方天地里的小皇帝。 只要这些衣着光鲜的贵族们愿意把钱花在斗兽场中，死几个人算什么。 待观众席上的呼声安静了片刻…… 幻星瞳抬起双手，高声说道： “1号，杀了他！” 巨人得到命令，怒吼了一声，睁圆怪眼，大步上前，大地被震得跳动起来，他高高地举起了巨锤。 巨人脚下，扬起的沙尘扑面而来！…… 龙枭早有准备，他身上淡红色的光芒更加强烈了。 看了一眼左上角的怒气值，击杀了犀牛以后，此时的怒气值，已经达到了顶点。 100%。 “龙血沸腾……开启！” 一股猩红的龙血，从他的身体里喷薄而出，如同摇曳的火苗，覆盖在身上。 [龙血沸腾]是在怒气值积满的状态下，才能开启的技能。短时间内持续消耗血量，使力量、防御、速度，全面提升。 龙血沸腾的效果下，身体所受的创伤，会以成倍的速度愈合。 龙枭身体发热，感到血管里的血液在飞速流窜。同时眼前的世界更加清澈了，反应能力也更快了。 巨锤带着旋风砸落，他清楚地看见了巨锤的轨迹。 在千钧一发之际，龙枭向后一跳，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了原地。 巨锤“轰隆”一声。 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又向着右侧横扫，将一大片沙尘猛地扬起，一片天昏地暗。 最恐怖的是，巨锤上的铁刺在地面上犁出了醒目的沟壑。 要是刚才那一下落在人身上，就算不被砸死，也会被铁刺分成几截。 龙枭一阵心惊肉跳。 如果刚才龙枭是向着两旁躲闪的，此时已经被横扫的巨锤碾压成肉饼了。但他是向着后方纵向躲闪的，这是他长期战斗之后，形成的一种“战斗本能”。 当战斗变成了本能。 情急之下，来不及反应也会做出这样的判断。 正是这种本能，让他无数次从妖魔的巨口下险死还生。 龙枭开始快速奔跑，趁着烟尘还未散去，巨人看不清他的位置，穿过滚滚黄沙，迅速绕到了巨人的身后。 他跳跃而起，如一枚散发着红光的炮弹，双脚猛地踏向巨人左腿后方的腿窝处。 随着巨大的冲击力，巨人的左腿弯折，单膝跪在了地上。 龙枭借着冲击力弹开，在空中一个后空翻，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刚落地，又开始奔跑。 巨人转动着硕大的脑袋，视线搜寻着龙枭。突然看见迅捷移动着的龙枭，就在自己触地的手掌边上。 巨人伸出左手手掌，向地上一拍。 “烦人的苍蝇！” 他的声音如闷雷滚滚，震荡耳膜。 龙枭从他的指缝间跳了出来，沿着他倾斜的手臂向上奔跑。巨人宽阔的手臂，正好能稳稳落脚。 如同踩在浮出河面的石子上一样，他迅捷自如地移动着。 巨人本能地松开了右手的巨锤，右手向着自己的左臂上去抓。 “小东西，等我抓住你，就慢慢玩死你！” 连胜了数月的他非常自负，同时也大意轻敌。 他失去了阻挡龙枭的最佳时机…… 当巨人的右手拍在自己左臂的关节窝时，龙枭已经再次跳跃，一下跃到他身体右侧，踩着他弯曲的右腿膝盖，再次借力，跳跃向肩膀。 巨人虽然身强体壮，钢筋铁骨。 但是抓住弱点，也可以出其不意。 眨眼之间，龙枭骑上他的肩膀，两腿跨坐在他的脖子上，抽出了别在后腰的那根骨制尖刺。 巨人抬起头来，仰视着头顶的龙枭，那只睁圆了的大眼可怕极了，近在咫尺，眼球鼓了出来。 两只大手朝后颈抓去。 龙枭举起骨刺，毫不犹豫地刺向他的眼睛。 “啊！——” 巨人的嚎叫，无比凄厉。 他捂住了眼睛，鲜血顺着指缝流淌。 身躯摇摇晃晃，在原地乱转，疼痛得几乎发狂。 “啊，疼死我了……你这……该死的东西！……我一定杀了你！” 龙枭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再一次举起了骨刺。 向着他硕大头颅的正中心——头骨中央的那道缝隙刺进去！ “噗！——” 骨刺贯穿了巨人的头骨。 “啊！——” 巨人这一次的惨嚎声撕心裂肺！如同垂死的猛兽，他两手向空中乱抓，团团乱转。 龙枭的两腿紧紧环住巨人的脖子，举起双手，手掌扣在一起，用力敲击在骨刺的末端。 “砰！” “砰！” 两次敲击，整根骨刺被钉入了巨人的头颅。 这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干脆利落。 行走荒原的他，出手既致命，不会给敌人第二次机会！ 刹那，巨人的意识断绝了。 他的身躯僵硬，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轰然一声，巨人高大的身躯平贴在地上，扬起了半米高的尘埃！ 就在巨人落地的瞬间，龙枭向后一跳，在地面翻滚了一圈，蹲伏在地上。 片刻的寂静。 观众们都吓呆了，他们张着嘴巴，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这……巨人死了……” “这怎么可能！……” 1号才入场不到五分钟，就被龙枭杀死了。 虽然龙枭胜利了，却没有一个人为他喝彩。观众们的眼里充满了鄙夷，还有憎恶。 来自他们对“暴君”龙邪帝的憎恨。 倒不如说，是龙枭唤醒了他们心底对龙邪帝的畏惧！ 那个一道龙焰就能摧毁一座城池的龙邪帝，猩红如血池的双眸从翻涌的火焰中俯视大地，是多少人挥散不去的噩梦。 龙枭越强，他们就越害怕。 “杀死他……必须杀死他！……”贵族们颤抖着指向他。 “不能留龙族在世上！强大的龙族都会成为祸害！” 他们如此说着。 第154章 强者主宰一切 龙枭镇定地站在场地中央。他身上的龙血，还在继续沸腾着，浑身冒着红光，怒视着四周。 仿佛地狱中的恶鬼。 “想杀我，试试看。无论派出什么样的对手，我都照杀不误！”他沉声说。 幻星瞳气急败坏，立即站起身： “你不是很能打吗，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就慢慢耗死你！” 铁门中的女战士，此时抓住栏杆，大声说道： “他已经是冠军了，按照斗兽场的规矩，能杀死1号就是冠军，不用再战斗了！” 她的声音穿过嘈杂的叫嚷，被幻星瞳听到了。 幻星瞳愤恨地瞪了她一眼，尖声说道： “还没完呢！是不是冠军由我来定！” 奴隶们躁动起来，一阵唏嘘：“说什么公平决斗，根本就没有规则……我们就算赢了，也不可能活着……”他们更加绝望，垂头丧气。 管理者的皮鞭，立即抽打在他们后背上，怒斥道：“城主的话就是规则！” 强者为这个世界制定法则。 强者主宰一切。 弱者只能服从。 反抗就要被抹除。 末世以后，恶人当道，好人遭殃。 这个世界，就没有公平可言…… 此刻安稳地坐在主位上的幻星瞳，只要轻巧地抬一抬手，就能将任何猛兽、奴隶、雇佣军放入斗兽场。 龙枭就算有一百条命，也会被他耗光。 “慢着。” 幻星瞳刚要下令，旁边的鹰王突然开口了。 他从身上取出一个金丝绣成的钱袋，扔在桌子上。 “咣当”一声，沉甸甸的。 “这个奴隶我买下了！” “啊？……”幻星瞳心有不甘，但卑躬屈膝地凑上来：“殿下，您，要买这个奴隶？他身上脏兮兮的，也许有什么病菌也说不定……” “是钱不够吗？” “不不不……” 幻星瞳双手捧起钱袋，扯开绳子朝里面瞄了一眼。 满满的宝石差点闪瞎他的眼睛。 这些宝石中最小的一颗，也够换十几箱黄金了！ 幻星瞳喜出望外，连忙说： “够！当然够！……您想要什么都可以，以后这个奴隶就是您的了！” 生怕赚不到这笔钱，幻星瞳把钱袋塞进腰后，立即下令：“听见没有？把那个奴隶带过来，鹰王已经买下他了！” 几个护卫走进了斗兽场。 其中一个拿着奴隶项圈的遥控器，威胁着，把龙枭用手铐、脚镣绑了起来。 又有人端着水盆过来，往他头上一泼，胡乱拿毛巾给他擦了把脸。 毛巾放进盆里，血污把一整盆水染红了。 铁门的后面，见证了这场战斗的女战士，松了一口气。 她心有余悸。 如果是自己踏入了斗兽场，她能战胜龙枭吗？又能活过几场呢？ 这个男人像一台杀戮机器。 比她见过的所有对手都更强。 龙枭走了，她却要感谢龙枭。因为1号、犀牛、狮子，都死在了龙枭手中，这让她从奴隶中获胜的希望更大了。 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她甚至有些后悔，当初没能告诉他自己的名字。 只能默默地在心里说： “我叫龙娜，希望以后在龙岛重逢……” 龙枭被领到了鹰王面前。 幻星瞳将一个小巧的遥控器，递到了鹰王手中。 “殿下，只要按下这个按钮，他脖子上的项圈就会爆炸。他不敢逃跑，也绝不敢忤逆您。这个奴隶归您了，他的生死，全凭您掌握。” 虽然他很想亲手杀死龙枭。 但让他给鹰王当奴隶，对于心高气傲的龙枭来说，也算是一种折磨了。 护卫将连接着龙枭手铐的一根锁链，递到了鹰王手里。 鹰王牵着他，如牵着动物一样。 他很满意这件“商品”，用冰冷的目光打量着他坚实的身躯。 龙枭就这样，被像“物品”一样转让给了其他人。 但是他只能忍耐。 心想：“呆在斗兽场里，早晚被这个变态城主折磨死。也许这是离开石头城的唯一办法……” 临走之前，龙枭说：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什么？”幻星瞳不解，皱了皱眉，以为他要赏金。 斗兽场确实有这样的规定。 战胜上个月的冠军，夺得这个月的冠军，斗兽场会奖赏500枚铜币。这些钱，可以在食堂或武器库兑换些东西。 幻星瞳很不情愿地招呼手下。 “给他赏金！” 龙枭却说：“我不要赏金。” “什么？你不要赏金，那你要什么？”幻星瞳瞪大眼睛，满脸不快。 龙枭淡淡地说： “我要我的刀。” 一把剔骨尖刀，一把屠刀。 肥厨死后，这就是他唯一的财产。 “真是麻烦，把那些破烂刀还给他吧，放在哪了？找给他！” 片刻之后，手下从堆放杂物的仓库中，翻找出一个长长的黑色背包，里面斜插着两把刀，交到龙枭手中。 龙枭检查了一下，背在身上。 尤其是那把屠刀，足有一米长，宽七寸，刀刃弯曲成一个恐怖的弧度，上面排列着凌乱的锯齿。 不知劈碎过多少骨骼，刃上留下触目惊心的道道痕迹，油腻和血污无论怎样清洗，都无法抹去，让人看一眼就胆战心惊。 他在荒原上已经有了一个名号：屠夫龙枭。 鹰王和一行护卫，从石头城出发，向着北部荒原而去。 途经城外一处山坡，队伍在僻静的森林里歇息。 龙枭手上、脚上的镣铐，被打开了。脖子上的奴隶项圈也被解了下来，和遥控器一起，“哗啦”一声落在地上。 护卫队长递给他一件新衣和轻便的护甲。 龙枭有些疑惑地打量着鹰王。 “你就不怕，你的钱白花了？” 鹰王背手而立，站在悬崖边极目远眺。 他有着及腰的淡金色长发，尖尖的耳朵，古铜色的肌肤，高大伟岸的身躯，宽阔的肩膀，浑身散发着王者之气。 龙枭听说过鹰王，那是妖族的王。住在大陆最南边的沙漠里，统领着中土之外的辽阔的南部世界。 这位身世显赫的王，不知来这里做什么。 明明已经花重金买下了他，还要解下他的手铐，难道不怕他跑了？ 鹰王望着满目疮痍的荒原。 那里灰暗，破败，辽阔的大地上布满被陨石雨砸过后的凹坑……妖魔横行，匪盗猖獗，公正和秩序荡然无存。 第155章 与鹰王同行 鹰王用仅会的通用语，拼凑着生硬的句子： “压迫得不到忠诚，我不需要屈从于主人的奴隶，我需要的是甘愿为我战斗的士兵。我相信荒原人知恩图报……我救了你的命。” 这话，确实让人无法反驳。 他对龙枭算是有救命之恩，而龙枭不是知恩不报的人。 “你要我做什么？” “我要穿过这片荒原，到东土去，去黑暗城。我要你帮我到达那里。” 龙枭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从西南边境上的石头城，到东部的黑暗城，要穿过整个中土大陆，还要跨过一道浅浅的海峡。 “你们这些养尊处优的王族，呆在自己的领地上不好吗？” 鹰王没有回答他。 面容温和的女翻译，难为情地笑笑，向龙枭悄悄解释： “既然要同行，早晚要告诉你。鹰王此次出行，带着重礼，就是要寻找能与妖族联盟的强大势力，助力鹰王登上皇位。即使是鹰王……也并非没有对手。沙漠里的其他王族，尤其是蛇王，在觊觎着妖皇之位。黑暗城是必经之地，我们还要去君临。” 她的大眼睛里结满哀愁，看得出来，他们也有难处。 龙枭懂了。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 处在每个位置上的人，都在竞争。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难；大人物，则要面对更强大的对手。 各势力都在招兵买马，群雄逐鹿，扩张地盘。不然，一不小心，就会被碾压而来的其他对手吞并。 每一座城的小城主，都像乱世里的浮萍。今天还在城主之位上，明天就不知道换了谁。 鹰王也不想去险恶的荒原，只是不得不去。 王与王之间的竞争，更加惨烈。 每次王者之战，都是决定历史走向的浩大劫难…… 由王者掀起的战争，会横扫大陆，让无数小城卷入其中，灰飞烟灭…… 慵懒的护卫们，坐在地上休息，他们身心俱疲。心情复杂地望着龙枭，猜测着他能否留下。 龙枭打量了一眼他们的异域长相。 古铜色的皮肤，与人族大不相同，留着卷曲的胡子和齐耳的卷发，有着精明的棕褐色的眸子。他们身上穿着镶着金边的精良铠甲。 跟着一位不差钱的主子，即使再苦，也比其他阵营里的护卫好过多了。 所以他们对鹰王死心塌地。 “如果愿意，你可以一直做我的贴身护卫。”鹰王说，“以后，回到了沙漠之都。你也可以凭军功，当个镇守一方的将军。” 护卫们都用嫉妒的眼神看着龙枭。 沙漠之都，是妖族的国都。最富饶，最美丽。 能成为沙漠之都的将军，是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即的殊荣。 妖族的地盘上，领地众多。 除了鹰王的“雄鹰之地”，还有蛇王的“衔尾蛇之地”。 形容雄鹰之地的辽阔，自古流传着一句话： [鹰飞远空，目之所及，皆为王土。] 护卫们的盔甲上，都雕刻着雄鹰纹章。 蛇之地的象征是“衔尾蛇”。循环往复，周而复始，寓意着过去的时光必将重现。 随时间流逝，这个含义早已被遗忘。后代只记住蛇的阴狠： [蛇之复仇，虽死不休。] “谢过好意。” 龙枭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我可以陪你走荒原，但是等你安全抵达黑暗城以后，我也要去做我该做的事。” 鹰王救了他，就是看中他曾经行走荒原的经历。 穿越荒原并不容易，要会识别路线，会躲避妖魔，会看水源位置和土匪们的标记。 哪怕鹰王带着几百人的精锐队伍，也不见得能完完整整走出去。 陪他走完荒原，自己的使命就算是结束了。 龙枭看了一眼那些宝箱，又说： “你带这么多珠宝进荒原……我能保证你的安全，不能保证宝箱的安全。” “钱”在荒原里派不上任何用场。 成箱的珠宝，只会拖累他们。 就像是扯了张大旗，招摇地告诉那些土匪：来取我的命！ 这也是龙枭喜欢荒原的原因。 在死亡面前，人人平等。每个人都只有一条命。 比起金钱、地位、权术……更重要的，是拳头。 城里，是有钱人的世界。 荒原，属于亡命之徒。 那里野蛮，残暴。 也是他唯一的归宿。 龙枭宁可选择浪迹荒原，也从不进城。 女翻译急忙说： “你要保证这些宝箱的安全！它们至关重要，没有礼物，怎么会有人和我们联盟？” 龙枭却毫不留情地说： “土匪们成群结队来追杀你时，可不管你是不是王！没有人会蠢到，带宝箱进荒原……” 龙枭知道自负的鹰王不会听他的，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荒原里的险恶！ 那是一片龙潭虎穴，踏进去，就是九死一生。 只能无奈地感慨一句： “就连商人，也会绕开荒原，或者走海路……” “那就来不及了！”女翻译说，“走海路太慢，我们必须穿过荒原，尽快赶到黑暗城！” “你只需要保证我的安全。”鹰王说，“护卫们会保证宝箱的安全。” 龙枭只能妥协了。 他尽力而为，鹰王能不能活下来，就听天由命吧。 站在一旁的护卫长，将一套士兵铠甲塞进龙枭怀里，冰冷的温度落进他的臂弯。 他回过头，看见那个人体格健壮，是一队人里最高的。他也穿着这样的铠甲，手中的长矛材质精良。 “铠甲会影响我的速度，我不习惯穿这个。” 龙枭只选择了一件干净轻便的棉布上衣。 换下了身上又脏又破的旧衣。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背包深处。看到了那颗光泽黯淡的龙血晶石。 那是队长留给他的。 他要为队长报仇，他还要找到洛儿…… 在此之前，他的心并不自由。 队伍休息了片刻，吃了些干粮。 黄昏时分，一行人又继续起程了。 鹰王骑上白马，嘱咐大家小心妖魔： “妖魔的尖牙上满是瘟疫，如果被咬到了，要第一时间说出来。你们的使命，是时刻保护我的安全，明白了吗？” 队伍沉默着向前走。 龙枭背起行囊，追赶上白马，问道： “我该怎么称呼你？” 鹰王面无表情地说： “叫我殿下。” 第156章 祖厉归来 石头城西边，一片荒野之中。 倒塌的营帐乱成一团，疯长的荒草淹没了篝火的灰烬。 空地中央，翻倒着一口大锅。里面的肉羹已经干涸，旁边还躺着几只乌鸦的尸体。 妖魔聚集在一片尸体上方，用前爪刨着污秽的泥土。 东闻闻、西嗅嗅，从腐肉上寻找能下口的地方。 忽然，一只手臂从泥土中伸了出来！ 吓得鸟群惊飞，周围的妖魔一起逃窜！ 手臂上沾满了泥土，五指猛然握紧，粗壮的肌肉隆了起来。 一股愤怒的气焰扩散开来…… 震荡起一片尘土。 低沉的怒吼，牙齿间磨碎砂砾，从泥土深处传来： “肥厨，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妖魔们张着一双双幽绿的眼睛，瑟缩在灌木丛的后面，惶恐地观望着…… 一个庞大的身躯，扒开土层，从地底破土而出…… 石头城喧哗的大街上。 吴伟俊正从一家酒馆里走出来，怀里搂着一个美艳的姑娘。他满身酒气，嘴巴吃得油亮，手里拎着一个钱袋。 拍了拍女人的屁股： “走，再去那边玩玩！” 抬眼，却看见那个身板宽阔的女仆找了过来，就挡在他身前。 顿时觉得扫兴。 “怎么又是你？……怎么老子走到哪，总能看见你？” “我不是来找你的……是城主找你。城主说了，有要紧的事，让你立即去见他。” “知道了，知道了。” 女仆低垂着脸，老老实实地站着，嘴角却浮起一抹幸灾乐祸的笑。 吴伟俊不敢耽搁，匆匆赶回斗兽场，朝主楼那里走去。 已是夜色阑珊，城内点上了火把。 会议厅的大门口，和同样脚步匆匆的黑犬撞个满怀。 “你怎么也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心里不安。 黑犬弓着背，凑近吴伟俊问： “城主急着找我们，什么事啊？”。 “我哪知道！……大半夜的，准是急事。不过也不用怕，城主前两天还说要提拔我呢。” 两人推门进去。 议会厅狭长，一眼望不到尽头，最里面没有点灯，会议桌前一片昏暗。 隐隐约约看见，阴影里，一站一坐两个人。 坐着的，身材匀称，举止优雅，是城主幻星瞳。站着的，宽肩虎背，不知是谁。 门在两人身后“砰”的一声关上了。 守卫移步挡在门前，犹如一尊尊塑像。 两人提心吊胆，不敢再往里走了。 还有许多从前跟着自己的手下，此时跪在地上，额头贴着水泥地面。原本的地毯，不知为什么一卷一卷堆在墙根。 他们浑身发抖，一动也不敢动。 吴伟俊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别怕，过来。” 幻星瞳说着。 划燃了一根火柴，点亮会议桌上的一盏烛灯。 黑犬好像看见了什么，“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两腿已经软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饶……饶命……” 吴伟俊再抬头看去。 烛光映照下，站在城主身旁的那个巨人，身材魁梧，面目狰狞。脚旁竖立着一杆重炮，赫然是祖厉！ 吴伟俊差点失声叫出来。 也“噗通”一声跪下了！ “祖厉爷爷！” 祖厉的高大身躯，是他们的梦魇。结实的双臂，此时正抱在胸前，投下一片巨大的影子。 半边脸上，因为毒素侵蚀，多了坑坑洼洼的伤疤。 身上也有许多。一半皮肤透着红褐的斑块，使他的面目显得更加凶恶。 能毒死一头大象的毒药，居然没能毒死他！ “汪汪，汪汪，汪汪……” 黑犬又恢复了四足着地，“呼哧呼哧”吐着舌头，变成了一条夹着尾巴的狗。 吴伟俊哭着： “祖厉爷爷，饶命……饶命啊……” 幻星瞳开口了。 “你们是怎么告诉我的？……说祖厉将军，战死在和血刹军团的血拼里。却没说，是肥厨下了毒害他？你们是让我里外不是人啊，把我置于何地啊？我好心收留你们，你们却这样欺瞒、坑害我！嗯？” 吴伟俊头顶如遭晴天霹雳。 他连忙跪地磕头： “祖厉大爷！这都是肥厨的主意！……和我没关系啊！……城主大人，您是了解我的，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骗您啊！当初都是肥厨一个人做的，不关我们的事啊……城主大人，我为您鞍前马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要救我啊……” 黑犬也说： “汪汪！……毒是肥厨下的，我什么也不知道！我要是知道主人还活着！汪汪，一定留在主人身边啊！” 幻星瞳说： “肥厨都已经死了，就别翻死人的账了！……吴伟俊，石头城容不下你了，收拾东西滚吧！至于黑犬……他是祖厉将军的玩物，我无权做主，听祖厉将军发落。” 他收回视线，不准备插手这件事了。 黑犬吓得魂飞魄散。 “城主，我……”吴伟俊还要求饶。 幻星瞳一拍桌子，立起眼睛： “留你条贱命，还不快滚？！” 吴伟俊听出话里的意思。 他不敢多留，连滚带爬就往门外跑！ 祖厉那恐怖的、洪亮的声音，响彻大厅。长久以来的噩梦，如今又降临在黑犬的头顶…… “扒了他的狗皮！做成垫子！……” “汪汪……饶命……主人，求求您，放过我……” 黑犬没出息地哭着。 吴伟俊跑出门外，大门关上了。 守卫们的枪口齐刷刷的，全都对准了那些吴伟俊曾经的部下…… 子弹炸响，惨叫声混合成一支交响曲，在身后奏鸣。 鲜血如红色的丝绸，铺满一地。 从门缝溢出来，沿着台阶一级一级地向下蔓延。 吴伟俊一边努力跑着，一边感觉，这条走廊仿佛在无限地延长，他用尽所有的力气，才狂奔到尽头。 夜色下，吴伟俊一路逃出了石头城。 冷风一吹，两手空空地站在城墙外，望了一眼那些冰冷而高大的石头。 突然大声骂道： “有眼无珠的城主！老子就是没遇到机遇，否则一定会出人头地，成为当世豪杰！你把我赶出城，我会让你后悔——知道当初是多么有眼不识泰山！” 骂了一顿，吴伟俊觉得气概豪迈。 茫茫荒原上，除了石头城孤零零的一座城，四周都是荒凉险恶的荒原，尽是些连名字都没有的不毛之地。 看来看去，从地图上找到一个地方。 黑崖山。 只有这里被标记了一个名称。 “就去这了！” 穷山镇，恶水村，黑崖山。他决定去碰碰运气。 第157章 黑暗堡的邀请函 幻星瞳抚了抚额头，觉得筋疲力尽。 处理完这件事，他走出了议会厅，和祖厉一起走在长廊上。 “这群小王八蛋，没想到这么奸猾，居然用花言巧语骗了我。我要是知道，他们坑害了祖厉将军，怎么会收留他们？还不把他们扒了皮，挂在墙头上……当初，我就觉得奇怪，区区血刹军团，怎么可能战胜祖厉将军？” 祖厉横晃着膀子，和他走在一起，走廊都显得狭窄。 “肥厨已经死了？……不然，我肯定亲手捏碎他的大脑袋！” 他说着，拳头在空中攥了攥。 幻星瞳觉得心惊胆战。 “祖厉将军，您就在石头城安顿吧。这座城虽小，但是结实、牢固，敌人攻不进来，里面物资充足，是个安全的好地方呢。您有什么需要的，都由我亲自安排。” 家臣匆匆赶来。 “城主。” 他两手托着一封信，毕恭毕敬地递过来。 “是黑暗城来的信……” “什么信？” “一张宴会邀请函。” “宴会？” 幻星瞳伸出手，接过了邀请函。 他心中疑惑： “为什么黑暗城会给他来信？谁的宴会？” 三人走到长廊的一处灯光里。 家臣行礼说道： “是黑暗堡的新堡主，正在筹备宴席呢。提前十天，就向中土、神域、妖族等各大势力发出了邀请函。石头城离得远些，信到这里，晚了一些时候。” 幻星瞳掂量着，纸张封面异常精致，是防水的材质，不易损毁。 右上角有来自黑暗城的风干月光花做的装饰。 常触碰水晶球的他，习惯性地戴着白色手套。拆信时，显得颇有些隆重之感。 打开来，里面是与封面相配的同样奢华的一张硬质烫金卡片，印着一行端庄字迹。 “淡暑新秋，更迭之期。 8月18日，昊宁生日宴。 诚邀赴宴，恭候大驾。 ——黑暗堡堡主，夜曜” 幻星瞳思量了一会。 “淡暑新秋，更迭之期？好一个更迭之期！” 他又问： “黑暗堡的新堡主？……狼王不是已经死了，新堡主是谁？这个昊宁又是谁？” 家臣回复：“夜曜曾是龙嫣的第三个义子，商人出身，如今在东土称暗王。昊宁，是暗王选定的首相，传闻说，是纯血的狮王……” “首相，一个首相，为了他如此宴请八方？这封信言简意赅，却大有深意啊！”幻星瞳斟酌着，“承认了昊宁是首相，不就等于承认了夜曜王者的地位？黑暗城想干什么？是要试探我们各方的意思吗……还是要拉拢盟友？” “还是城主思虑缜密。”家臣恭维。 “夜曜？”听到这个名字，祖厉觉得亲切：“那是我的兄弟！” “城主，我们去，还是不去？”家臣小心问道。 “都有哪些城主，要前往啊？” “大概……有……一些零散的小势力。至于，逆天城的段小斩，桥城的林川，他们都没给明确的回复。君临女皇和鹰王也收到了邀请……” “鹰王？” 怪不得，鹰王要去黑暗城！ 他路过石头城，就是去参加宴会的！ “请了鹰王，又请了君临女皇，这个黑暗城，好大的阵仗！……君临女皇肯去？” “已经动身了。给君临女皇和鹰王的信函，是最先发出的。然后，才发给了咱们。” 幻星瞳更为难了。 “君临女皇和鹰王都去了……咱们不去，会不会错过什么啊，这难得的机会……但是……” 黑暗城偏远，一直都是贫瘠之地。 虽然现在，加上了龙城和耀阳城的领土，勉强能和桥城的实力比肩。在世界范围内，排行第三。 不过将来怎样，还不知道。 桥城主不好表态，他是迫于君临的压迫，不敢明目张胆地拉拢盟友。 “邀请各大城主，他也算是有这个资格了。不过……首相的生日，让各大城主去庆贺？这意思难道是说，我们这些城主，只和他黑暗城的首相平起平坐吗？他好大的野心！” “还是城主心细，我没想到这一点。”家臣说。 “哼，所以说这封信，大有深意！”幻星瞳把信在手中摇了摇。“这个宴会，去不去，得好好考虑！” 家臣觉得奇怪： “没想到，君临女皇去了……此前，君临的人，从不到瘟疫大陆上来。宴请各大势力，连龙邪帝都没做过，这个举动史无前例。” 这一提醒，幻星瞳忽然想到了。 “君临女皇，是不得不来……之前，龙邪帝坐镇龙城，一心想打到海对岸去。现在，龙城成了暗夜家族的。君临如果想缓和与中土的局势，就不得不去！……君临女皇一来，他就更能堂而皇之地邀请各大城主了！” 家臣叹道： “这个黑暗城，真是有心思。不过他算计再多，也不如城主料事如神。” “这场宴会要是成功了，暗王的身价，不知会翻多少倍。各大城主、君临女皇、鹰王，个个都是鼎鼎有名的大势力，都成了他的座上宾，给他的脸上贴金啊！” “黑暗城，是要有大举动了？”连家臣都意识到，要变天了。 “这次宴会之后，几大势力的关系，恐怕就会发生变化！” 幻星瞳想到了这些。 更加烦躁，急得团团转： “这种关键的宴会，我要是不在……就怕以后，再也没机会挤进去了！” 家臣急忙说： “城主，我们也去吧！石头城是座大城，地处要塞，宴会上怎能没有咱们的位置？” “不，不行……” 幻星瞳手指微屈，抵住下巴，眯眼沉思。 “象城、花城、旅人城，怎么回复的？” “呃……”家臣为难地说，“象城主明确表态了：不去。花城、旅人城，和象城一致，也不去。” 幻星瞳觉得更难了。 “唉！象城主的意思很明白了，他不去东土的宴会，明摆着是要做中土的霸主，不和东土联系。” “象城一心想独立，态度很强硬。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家臣说。 石头城在中土大陆南端，和象城、花城、旅人城、脏水城是联盟，分割这片狭长地带。 其他城都不去，他也不好自己去。 在龙邪帝统治时期，这些城池曾抱成一团。 属于唇亡齿寒的关系。 其中象城地盘最大，实力最强。 至于脏水城……这座城太小了，估计暗王没瞧上眼，根本没有送往脏水城的邀请函。 “城主……我们，到底怎么办啊？” “唉……不能去了。”幻星瞳无奈地说，“让他们先折腾吧，分分合合，用不了多久就见分晓，我们静观其变。” 祖厉说： “这些事情，我听不懂。你想打哪个，尽管告诉我。我祖厉没什么头脑，只有一身蛮力。管他什么势力，我祖厉照杀不误！” 幻星瞳吓得一身冷汗。 “不用不用……谢谢祖厉将军……” 这要是挑起纷争，他这小城还消受得了？ “您这份心意我领了，需要您出马的时候，我自然不会跟您客气。” 祖厉咧嘴笑笑。 他的笑容，在幻星瞳看来恐怖至极。 其实，他心里知道。 像祖厉这样的大将，很吃武器弹药的消耗。从前只有龙城这样的大势力，能养得起这样的悍将。 石头城这方浅池，终究容不下这头蛟龙啊…… 第158章 耀阳城 耀阳城。 这座城的黄金多到，用来铺路都绰绰有余。 在赤炎家族眼里，没有任何一种金属像黄金这样，象征着他们古老而尊贵的荣耀。 夜曜打马来到城前。 觉得这座城“大气而简陋”。整体上耗资巨大，城墙宽阔笨重，但却看不出任何一处巧夺天工的设计。 像极了昊宁的风格。 夜曜为难地一笑。 又想起了龙城的辉煌。将高大的建筑与繁复到眼花缭乱的装饰，完美地结合在一起。 既威严、又气派。 耀阳城的大殿上。 江胡在大殿里焦急踱步。 她此时还未换下战时的铠甲，单手抱着头盔，走了好几个来回。 “你说，这都好几天没有他的消息了，他会不会出事啊？……我们要不要去龙城看看？” 大殿上闹闹哄哄。 昊宁和手下众战士们，在地上铺开了宴席。开怀畅饮，举杯庆贺。矿井中被释放的奴隶也坐在席间，大家勾肩搭背，不分彼此。 昊宁醉意阑珊： “你不用担心了，他临走前说，让我们镇守在这里，等他就行！” “虽然我也信得过他，但还是担心……龙城那边出了那么大动静，据说狼王死在战场上了。他平时那么没用，种地都种不好，万一死了怎么办……” 昊宁大笑。 “他自己能行的！” 昊宁对夜曜，可是一百个放心。 江胡时不时望向窗外。 夜曜只身穿过荒原，黑色披风在身后翻飞，一人一马，一身风尘。 抬起头，紫色眼眸在阴霾天幕下诡秘而深邃。 城门上驻守的金甲士兵喊道： “什么人？” “夜曜！” 士兵怔了怔，脸上流露出欣喜。 “快，开城门！” 城门大开。 蓝色皮肤的鱼人将军，从门内出来，他是群岛那一万将士的领头人。背上竖立着鱼鳍，脸上生腮，容貌怪异。 身后跟着的鱼人战士和一队金甲士兵迎了出来。 “恭迎首领回城！” 鱼人将军汇报说：“龙邪帝一死，原本驻守在耀阳城的龙族，军心涣散，不堪一击。没费什么周折，就攻入城中，解救了矿洞中日夜劳作的奴隶。他们原本都是赤炎的家臣和士兵。黄矿也全都夺回来了，都要感谢夜曜大人！” “昊宁呢？”夜曜问。 “他和战士们在大殿上庆功饮酒。” “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喝酒……” 夜曜打马向城中走去。 鱼人战士，全是群岛来的。耀阳城里，又都是昊宁曾经的部下，夜曜等于还是没有自己的兵。 大殿上，夜曜归来，大家欢欣雀跃，都围了上来。 一看见昊宁那张天真的笑脸，夜曜就什么气都烟消云散了。 “多亏了你，才打了胜仗！”昊宁说，“龙邪帝和暗夜家族都没料到，他们两方相争，我们拿到了耀阳城！” 这座城本来就是他的，他拿回自己的城，当然卖力，夜曜也不怕他拿不下来。 昊宁从背包里拿出“城主之印”，客气地让他： “这是该属于你的。” 夜曜却拒绝了。 “你是狮王血脉，就不要和我谦让了。” 昊宁诚惶诚恐： “不不不，带着我们出海的是你，招募来这些人马的也是你。要是没有你，我也打不下这座城！” 夜曜直截了当，郑重地对昊宁说： “我帮你打下了耀阳城。接下来，你帮我。” 昊宁错愕。 转瞬，慷慨地说： “你尽管说吧，要打哪里？我的赤炎金甲士兵，有2000人，全都任你调遣！” “不急，你先坐稳城主之位吧，这座城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大印的重量，沉沉压在了昊宁的手心里。 一道金色光芒冲天而起，他掌心发烫，与城主之印达成了契约。 他的名字，被印刻在了大印的底部。 体内流淌着的狮王血脉，终于回到了属于他的城中。 昊宁这一辈子，都会对夜曜感恩戴德。 夜曜损失了一座耀阳城，却永远套牢了昊宁。 他会一直觉得欠自己的。 人情，比任何的宝藏都更有价值。 而且，属于别人的东西，夜曜就算霸占了，也名不正言不顺。 耀阳城自古就是赤炎家的，这里的人们世世代代，也只认这一位王。别的家族来了，也指挥不动下面的人。 在这个世界上，王，比帝王更重要。 王，是一片领地上的真正主人。 每个领地上，只认可一位王。就算是帝王的权力再大，也不能跃过王，号令这个领地上的人。 就像暗王，是东土上的王。 无论时代怎么变迁，大陆是被神统治、还是被魔支配。再经历千年、万年……东土上也只认暗王。 “局势还不稳定，我们说说接下来的计划吧……” 夜曜依旧板着脸。 他走到一张酒席前，把碗碟扫向一旁，饭菜“叮叮当当”掉在地上。 在上面展开了地图。 “打下一座城容易，但别以为，能打下，就能守得住。” 大家围了上来，谁也不敢再笑闹了。 瓜皮小声问： “头儿，你是不是还准备拿下龙城？” “想是想，我们的兵力不够，贪多嚼不烂。龙城有暗夜家族在，我们去，能捞到什么好处……” 他又说，“耀阳城就是财富命脉，龙城失去了这里的黄金供养，很快就会衰败。这里有全大陆最富足的金矿，多少势力对这里虎视眈眈？我们要以这座城为基础，才能扩张。赤炎军就镇守在这，哪也不许去！” 昊宁认真地点点头。 “老哥，不用你说，我也不会再把这座城丢了！” 夜曜再次强调： “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这座城，都一定要守住！” “好！” 有了钱，才能发展。 今后所有的一切，都要建立在守住这座城的基础上。 “下一步计划是什么？”瓜皮激动地问。 “接下来，要看暗夜家族怎么行动……是敌是友，还不清楚……要是非得和他们起冲突，我也不会心慈手软。” 想到这儿，夜曜有些头疼。 昊宁说： “暗夜现在很受龙城百姓拥戴，阿羡镇守着龙城。狼王中了毒，夜辉护送着他回黑暗城去了。” 第159章 夜辉的邀请 江胡眨着天真的大眼睛： “你和暗夜，不是一家的吗？一家人，也要争吗？” 夜曜苦笑： “利益面前，哪还有家族朋友。” 瓜皮问：“如果暗夜家族不肯让出龙城，我们就出兵？” “有可能。” 夜曜又说： “现在，不是放松警惕的时候。城里的巡防部署，立即安排妥当。将投奔来的兵力都集合在一起，严阵以待。” “放心吧，都做好了。”昊宁说。 昊宁占领耀阳城以后，来投奔的周边势力很多，都是仰慕昊宁的声望。 夜曜吩咐完了这些事，心情才舒畅起来。 “行了，打了胜仗，就庆祝吧！——杀敌有功的，每人领1万金币，犒赏你们的！” 大家呼唤雀跃，人心振奋。 没想到还有这么大的奖赏，全都乐坏了。 “这些钱由我出吧。”昊宁说。 “不，一定要由我出。” 夜曜知道昊宁现在坐拥金矿，以后不会缺钱。但是这份钱必须由他出，因为他是首领。 每人1万金币，数目可不小，着实让夜曜肉疼了一下。 毕竟不是他自己的军队，只有把好处给到位，他们才会死心塌地跟随自己。 宴会的气氛又恢复起来。 夜曜走入酒席间。 瓜皮伺候在夜曜左右，给他斟酒。 昊宁笑着说： “慕容还在群岛等你呢，你什么时候去娶她了？” “对呀。”江胡也来劲了，“别把她自己丢在岛上啊！” 夜曜皱眉，想办法逃避。 他的心思，全在能不能再拿下座一城上。 “等局势稳定了，再去接她吧。” 他左胸口上的伤，依然在隐隐作痛。被绷带缠紧了，隐藏在衣服下面。 席间欢闹，谁都没注意到。 喝了会酒，他的消息界面上，忽然闪烁起一条通话请求。 是夜辉发来的。 在石头城初见她的时候，加入了她的家族，所以可以通过家族界面建立通话。 “嘘……别出声。” 大家看见夜曜神情变了，大殿上渐渐安静了下来。 “她有什么目的？”昊宁问。 “这个婆娘！”瓜皮说，“肯定是看见我们打下了耀阳城，眼红了！” 江胡有点紧张： “她不会是……想和你争耀阳城吧？龙城现在是她的，耀阳城以前也是归龙城管的……” 夜曜神情凝重。 “无论谁争，都不能让。” 通讯器就在手里，他却迟疑着，半天才打开。 “先听听她怎么说吧……” 滴答一声。 夜辉充满温情的低沉嗓音传来，是熟悉的亲切感…… “弟弟，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夜曜客气地说。 从夜辉的话里，听不出异样。他也表现得很平常，既不亲近、也不排斥。 夜辉继续说下去： “上次一别，十分想念。只是碍于兽潮，一直没有机会见面……和龙族这一战，我们暗夜家族损失惨重，不知是该喜该忧。 老狼受了重伤，身边不能没人照顾，我和他回到黑暗城了。龙城那边，交给阿羡守着，曦诺也在那儿。又听说，你拿下了耀阳城？真是可喜可贺。” 夜辉的语气仿若叹息。 “龙邪一死，领主们也自由了，我想做的事也完成了。东土还是荒凉萧条，放眼望去，更觉得凄凉。我在黑暗城，希望能和你见上一面。” 夜曜望向众人。 “她说，让我去黑暗城一趟。” “让你去黑暗城干什么？”昊宁问。 江胡琢磨着：“会不会没安好心？问她为什么去！” “黑暗城……应该是缺人手，她没有直说。” 夜曜反复思量着。 夜辉的语气里，听不出恶意。 反而，有种哀伤和温暖的感觉。 也许是狼王的重伤，让她心力憔悴。 夜辉在通话的结尾说道： “长夜漫漫，孤星为伴。” 他记得这句话。 意思是：世上真正的朋友很少，却像黑夜中的孤星一样，抬头就可以看见。 心里的坚冰，也渐渐融化了…… “你怎么打算的？”昊宁问，“决定去的话，我们护送你。” 只有去，才知道对方的意图。 夜曜给夜辉回话： “我会尽快赶去黑暗城的。” 他和这个姐姐，有过一面之缘。能不能信得过，心里也没底。 但就算是鸿门宴，也要去试一试。 两人挂断了通信。 江胡担忧起来： “又要闯荒原啊……黑暗城可太远了。当初我们去的时候，就是在黑暗城的大门前，和狼王的兵擦肩而过的……” 阴差阳错，世事流转。 夜曜又喝了口酒。 没想到心口一疼，呛出一口血来。他连忙用手帕捂住，没让任何人看见。 他身体的状况，不能让人知道。 毕竟自己是领导者，他的虚弱，会让敌人钻了空子，要时刻保持最佳状态。 “江胡，你拿些药来，送到我房间。” 夜曜说旅途累了，提前离席了。 “哦哦哦，好——” 江胡拉着长音应答着。心想，夜曜一回来，又要使唤她了。 心里却美滋滋的。 她把最顶尖的药材，全给夜曜拿去了，也不管能不能用上。 夜曜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也许是累坏了。她把药材全堆在床头柜上，叫了他两声，夜曜没应，就蹑手蹑脚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等她走后，夜曜才坐起身来。 反锁上门，褪去衣服，袒露左肩，将伤口上的绷带一层层解下来。 被匕首深深刺入心脏的伤口，还未愈合，要靠奇效的止血生肌药膏才能稳住。他忍疼，将药敷上。 现在是重伤状态。 如果此时遇到敌袭，自己的战力只能发挥出三成不到。 要是被人知道，只会更危险。 身为刺客，他从来受了伤，都不说，只是自己一个人忍着。 涂好了药，把绷带一圈圈缠紧。 忽然，他眼前一黑。火龙那双血池一般邪恶的眼睛，又浮现在眼前。龙翼横展，周身翻滚着岩浆般灼热的龙焰，热风朝他脸上袭卷。 夜曜吓出一身冷汗。 他闭紧双眼。 过了一会，幻觉才消失。 在龙城的一战，想来后怕。若是中途出了任何变故，结局都无法预料。 杀龙嫣的那一击，若是没能致命。要是巫轩辕中途出手。要是龙邪帝的火焰落在自己身上…… 差一点就会丧命龙城。 那么世界局势，又会变得怎样呢？ 他不去多想。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一直走下去。一直走到荆棘遍地，身陷绝境为止。 穿好衣服，他坐在椅子上，独自回味了良久。 第160章 黑暗城 巫轩辕头上的黑色布袋，被人拿了下去。 他抖了抖脑袋，发着紫光的锁链缠绕着身体，绑在地下密室里的一把小椅子上。 脚下，是一个封印他浑身法力的魔法阵。 他的身体是十岁男孩的样子，声音稚嫩。 “哼，抓我干什么？……龙邪帝去杀了你的小队……又不是我出的手……” 一个男声响起： “好久不见啊，巫轩辕。” 巫轩辕抬头望去。 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庞，容颜不老，浑身冷厉的气场，身旁漂浮着一把金光闪闪的弑神之刃。 “暗精灵王！……你放了我！” 凌夕的语气森然冰冷： “你与我合作，我愿意不计前嫌。” “呵呵呵。” 巫轩辕笑起来。 他的目光直视着凌夕，一双如毒蛇般瞳孔，在棕黄的眼眸里猛然竖立。 “只可惜……我只辅佐最强者！” 凌夕脸色沉阴下来。 “我就是最强者。” “呵……呵……” 这态度显然触怒了凌夕，凌夕说道： “上一位帝王，雷霆家族的雷帝，死于弑神之战。这一位帝王，龙邪帝，也是短命。被你辅佐过的强者，全都死了！” “我的占卜，不会出错，只是解读上有一点小小的偏差……总之，下一任帝王不会是你。” “不论帝王是谁，不过一个傀儡罢了。大陆上真正做主的，从来不是明面上的那个。” 两人目光相对。 巫轩辕说： “你让狙击手除掉了龙邪，真的只是为了给第三小队报仇吗？你知道暗夜血脉，总有一天会开启血月，所以你顺势帮他。你不就是想趁机让暗精灵族翻盘吗！我知道你在谋划什么……” 凌夕一挥手，地面的紫色锁链汇成了一束在他手中，猛然扯紧。 巫轩辕娇小的身躯缩成一团，被锁链勒得苦不堪言。 “我辅佐谁都不会辅佐你！……在我的预言里，没有你的位置！” “天意可改，强者从不遵循天意！” 巫轩辕痛苦地挣扎： “天意，就是天意……一切命运，都是早已注定的！你什么都更改不了！” 凌夕不信他的话。 他扯紧了锁链。 “等到血月高悬，毒虫遍地，永暗降临，你就知道，谁才是这片大陆的主宰了！” 巫轩辕的余光，却一直在盯着别处…… 目光落在旁边的弑神之刃…… “救救我……先祖……” 浮动于金光之中的刀刃上，升起了一团烟雾。一个长发黑袍的身影，显现出来，傲然而立。 用苍老低沉的声音说： “巫轩辕，你辅佐过两代暴君了，该投靠一位明主了。” “暗夜先祖！！” 巫轩辕惊叫着。 第一个让血月升起的人…… 击败了圣龙的人…… 他还在世的话……至少上千岁了！ 这老家伙，巫轩辕心想，世间所有事他都了如指掌。只不过成了一缕残魂，被封铸在剑里。 “放了他吧。”先祖说，“暗精灵王，何苦要为难一个占卜师。你既然不信天意，又何必听他的占卜。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血月，也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的血脉……有我在这里就够了。” 凌夕收起了魔法阵。 巫轩辕的法力回来了，他立即逃遁，身体就化作一滩绿色脓水，从椅子上消失了。 地上一层漆黑的衣服，如褪去的蛇皮。 “这次的事，你不能再插手了。”凌夕警告先祖说。 “哈哈哈……我明白。我这具老骨头，不该再干涉年轻人的事。让他们自由发展吧……有时不甘心，但我、你，终究都会被时代遗忘……” 失落东土。 日暮之地。 黑暗城。 曾经被大火焚毁的“日暮村”，依旧破败不堪。幸存的住户，大多搬入城内，受挚爱堡的庇护。只有少数猎魔人还住在那里。 夜曜领着一万群岛精兵，来到黑暗城的关隘前。 这是通往黑暗城的唯一路径。 当初，也是在这里，他和江胡趴在两侧的悬崖上，看见暗夜家族的军队浩浩荡荡出征。 城墙上的守卫问道： “可是耀阳城来的军队？” 夜曜说道： “正是。受堡主夜辉邀请前来。请开城门！” 守卫们层层通报。 夜曜和众将士原地等待。 江胡有些紧张，小声嘀咕： “我们带着这么多兵，都拿着武器，他们会放行吗？” “如果不放行，你们就在这里等我，我自己进去。” “会不会有诈？” “就算是鸿门宴，也要闯一闯。” 过了良久，山门大开。 从里面出来一位黑甲将军，在马上两手抱拳： “恭候多时，奉堡主夜辉之命前来接应各位。这里离挚爱堡还有些距离，请各位随我走吧。” “劳烦将军。” 夜曜招呼后方士兵跟上。 行进的速度不急不缓，通过了山门。 视线豁然开朗。 深黑色的平原上，河流广布，土壤湿润光泽。 远处，黑暗城高大的城墙，屹立于护城河岸后面低缓的丘陵上，如一条盘踞的黑色长龙，围绕着高山而上，主堡建在山顶悬崖上。 那就是黑暗堡吧…… 夜曜想。 神秘而古老的城堡，自暗王时代结束后，就一直荒废着。 极目远眺，在灰蓝色的云雾里，屹立着连绵不绝的山峰，仿佛天界的山。 其中最高的那座山峰，就是毁灭之巅。 从山脚下、到半山腰，再到山顶……依次是黑暗城、守望城、逆天城。 山顶完全隐没在茫茫云海中。 挚爱堡只是位于南边的一座小城堡而已。古时作为黑暗堡的封臣，世代享有一片自己的领地。 城门前的这一路，戒备森严。 一百步，就有一座岗哨或者箭塔。 领路人和守卫们打好了招呼，一路顺畅通行，来到黑暗城大门前。 护城河上的吊桥放下来了。 夜曜领着士兵，一列列通过吊桥。 近看黑暗城的城墙，他吃了一惊。 这道墙，比龙城的城墙不知高出了多少丈，厚了不知多少倍。如拔起而起的山峰。 他以为龙城是最大、最气派的城了。终究是自己孤陋寡闻。最险恶的地方，才有最坚固的城池，和最坚毅的战士。 走在城下的隧道里，如进入幽深的山洞，凉风习习。 头顶上升起的铁闸门，一共十道。 墙壁两侧，布满了密集的机关和射击口。 第161章 夜辉的嘱托 难怪夜辉说： “妖魔就算爬五百辈子，也爬不过这道城墙……” 魔界边境的黑暗城，不是中土上的任何一座城能比的。 夜曜悄声对昊宁说： “看来回去之后，要把耀阳城的城墙再加固一下了。” 两人对视苦笑了一下。 知道自己从前的眼界是多么浅薄。 昊宁跟着来，完全是出于好奇心。 对于他来说，这是一场有趣的长途旅行，可以见识一下东土的奇异风光。 大军步入了黑暗城。 入城后所见的景色，与城外的恢宏气势截然相反。 街道上冷冷清清，一派萧条。 除了巡逻的士兵以外，几乎什么行人都没有。 楼房高大坚固，全都没有住满。只有少数住户的窗口挂着粗织衣物。 城中的路宽敞平坦，比起外面好走太多了。 领路的将军说： “我们从城中穿行，这样比较安全。野地上流窜的妖魔很多，还没有清理干净……” “我带了兵来，可以帮忙清理。”夜曜说。 绕着黑暗城的城边，又走了许久。从另一道城门出去，穿过一大片平原，才到达挚爱堡的领地。 那里的家臣得到消息，已经在城堡外面迎接了。 难民们都聚在这里，搭建帐篷，在挚爱堡外围的一道矮城墙下居住。 利剑与红心的鲜明旗帜，随处可见。飘扬在阴霾的天幕中，格外醒目。 兵马入城，一片混乱。 这座小城的狭窄门口，被挤得水泄不通。 城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铁匠铺、武器库、粮仓、练兵场，一应俱全。 马夫急匆匆赶来牵马，仆人们帮忙抬运行李。 夜曜下了马，随一位黑胡子的家臣向里面走。 家臣上下打量着他，客气地说： “听夜辉夫人常念叨，她在龙城有一位弟弟，今日一见，果然比她说的还英俊潇洒。要是您能帮助我们暗夜家族，那可真是太好了。” “都是一家人，这是应该的。” “夜辉夫人在等候了，请大人随我来。” 夜曜走进卧室的门时。 夜辉正趴在床边，身下坐着一张矮凳，背影很是疲倦。 她的长发并未打理，在一缕淡淡的阳光下，如蓬乱的毫无生机的稻草。 狼王平躺在床上，两眼空茫，身上盖着厚重的被子。半边脸和手臂上，布满中毒后的斑块。被单下露出的手指，苍白如蜡。 夜曜心想： “难怪无人入主龙城。狼王这副样子，和死了也没有区别。” 厚重的窗帘遮住窗口，只有一缕微弱的光线透进来。 灰尘在光线里腾舞。 屋里有几个仆人，没精打采地站在窗边的角落里，怀里抱着水盆，胳膊上搭着毛巾。 “夫人，夜曜大人来了。” 听见说话，夜辉拭干了脸上的泪水。 她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服。虽然一脸哀伤，但是努力挤出一个和蔼的笑容。 迎上去抱住夜曜，怀抱温暖而有力。 “弟弟，我听说你收复了耀阳城，还顺利吗？” 仿佛把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悲痛和苦累，都化解在这个拥抱里。夜曜感受到，怀里那坚实的温度。 “顺利。城主交给狮王了。” 她看了看夜曜，目光关切。伸手轻轻撩过他的额前，将夜曜稍长的鬓角都收拢到耳朵后面。 又提了提他的衣领，替他把领口最上方的一枚扣子系上了。 仔细打量他的脸。 “你瘦了不少……” “之前经历了不少事。” “你一直不联系我，连你过得怎么样都不知道。后来才听说，你流落到海对岸的桥城，幸好你平安。天气凉了，这边不比中土温暖，姐姐做几件衣服，留给你在这边穿。” 夜曜撒娇说： “姐姐对我真好。” “那当然，我就你这一个弟弟，不疼你疼谁。” 她像对待小孩子一样。 这份关怀，让夜曜无地自容。 来此之前，夜曜一直对夜辉有所防备，甚至留有后手。 每当遇到善良的人时，他常常觉得自己的心机深沉是一种罪过。 “姐姐找我来，有什么事？” 夜辉拉着夜曜的手，在窗户下的茶桌前坐下，仆人们倒了热茶。 “有件事，想拜托你。” “姐，你尽管说。” “我就直说了，我家老狼病倒后，我也没有别的心思了。可是龙城那边，不能没人守着。龙邪的余党都逃到海对面去了，归顺了龙溪。她正在招兵买马，随时有可能杀回龙城。 阿羡一个人在那，我不放心……正巧，这个时候听说你拿下了耀阳城，你有这个能力……” “姐姐的意思？” “嗯。”夜辉点了点头，“我想让你帮忙驻守龙城。如果你愿意的话，就和阿羡一起？” “这……” 夜曜虽然一直想要龙城。 但他是想独吞龙城。 而不是“帮忙驻守”。 说是帮忙，其实就是给夜辉打打下手，根本不会把实权交给自己。 不过…… 这毕竟是个堂堂正正进入龙城的机会。 答应下来，就看以后怎么发展吧。 夜曜脸上装作惊讶，推托说： “那不妥吧……龙城是姐姐打下来的，我什么功劳也没有，到龙城恐怕不合适……那里的人，也不会接纳我吧……” “有什么不接纳的？我说让你去，你去就是了，谁能说不同意？你我都是暗夜家族的，谁在那座城，又有什么区别？现在老狼病重，我得照顾他，一步也走不开。阿羡虽然勇武，但毕竟是个女孩子。我就想到了你……当初看见你，就觉得投缘，你准行的。” “这……”夜曜显出为难。 “听话。”夜辉拍拍他的手背。 “你要是不去的话，咱们暗夜家族里，还有谁能去呢？曦诺年纪还小……希望你到了那里，能多帮帮他，照顾他。” “我明白了，姐，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想起曦诺，夜曜就想起那一日。 他千里迢迢，长途跋涉，来到黑暗城的关口。 却看见黑甲铁骑浩浩荡荡出城，旗帜飞扬。 锦衣佩剑的王子曦诺，坐在正中央，被众星捧月般簇拥着。 而自己，却退缩走远了…… “我一定会善待曦诺。”夜曜说。 夜辉这才安心了。 第162章 晨钟与暮钟 夜曜又说： “姐姐如果信得过我的话，我先帮你清除掉黑暗城周边的妖魔，稳固了黑暗城以后，就带兵去驻守龙城。” “我有什么信不过你的。” 夜辉直起身子，脸上的泪水朦胧一片。 “只要是暗夜家族的人守着，龙城就是咱们的。别的势力，不知什么时候会惦记上龙城，咱们多一座城，就多一份实力。在这乱世里，才能跟别人抗衡……若是老狼没办法好起来，暗夜家族以后，就都要托付给你了……” 夜曜觉得这话严重了。 “还有曦诺呢。” “其实……”夜辉欲言又止，“等你到了那边，阿羡自然会告诉你……” 夜曜很困惑。 夜辉有什么瞒着自己？ 但他没有多问，只是说： “姐夫一定能好起来的，我们暗夜家族，一定能蒸蒸日上。” 夜辉叫仆人把小女儿带过来。 不一会，两个女孩走进来，背着光，站在窗前。 小女儿笙兮年纪虽小，举止已经透出贵族的典雅气质了。她的脚尖微微抬着，走路轻巧，大概练过什么舞蹈。脖子修长，站姿和体态都很优雅。 她身后藏着一个胆怯的姑娘。 低着头，畏手畏脚。有着稻草似的墨色长发，是她的贴身女仆。 “孩子们也该出去闯荡，不能老跟着我。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只能受苦受累。让她跟你去龙城吧？” “可以。” 夜辉对笙兮说： “这是你夜曜舅舅。你跟着他去龙城，找你阿羡姐。” 笙兮一听，高兴极了。 “我能带沈修一起去吗？” 沈修，就是她的女仆。 夜辉转头，询问夜曜的意思： “她俩一起玩，能互相有个伴儿。” 夜曜打量着这个女仆。 虽说是年纪相仿，但这个女仆是平民出身。她肩膀消瘦，也许是因为自卑，后背都站不直。 当她发现夜曜用犀利的目光盯着自己，就更加害怕了。将手指往身后藏，拼命隐藏着长期劳作留下的老茧子。 “她是你的仆人？” “不，她不是我的仆人。”笙兮说：“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夜曜最清楚这回事。 什么朋友，根本就不是一类人。 看她唯唯诺诺的样子，就知道是没有骨气的孬种，将来肯定会坏事的东西。 这个仆人，和七七、苏默、远夏……都是一类货色。 “你可以再认识其他朋友。” 夜曜的语气很冷酷。 笙兮却坚持说： “她曾用身体帮我挡下毒箭，我最信任她。” 小孩子间的信任，算什么信任。 夜曜铁了心，不会带这个女仆走。 沈修忽然流出眼泪。 从这个陌生人身上散发出的冷漠，还有那种一句话就可以决定人去留的权力感，使她突然悲伤翻涌。 她死死抱住笙兮，竭斯底里地说： “别把我扔下！我是不会和你分开的！” 笙兮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慰，用恳求的眼神望着夜曜： “就带上她吧……她不会给我们添麻烦的……” 夜曜走到沈修面前。 “看着我。” 沈修不敢抬起头来。 她不敢看这个穿着质地上乘的紫金绸缎大衣，一身贵气的男人。觉得他身上强大的气场在压迫着自己，在威胁着自己。 视线里，是夜曜胸前那枚精致的月光花胸针。 片片薄如蝉翼的花瓣，由宝石雕刻而成，边缘还闪烁着银边。 夜曜的语调那样冷硬： “我们这次回龙城，是军队行军，路上要颠簸劳累，你扛不住。” 她气息有些不稳。 “我……” 她口是心非地说： “我有些不太想去那里……” 她不想和任何人说话，她觉得一切都搞砸了。只想赶紧回房间去，躲进一个熟悉的、安全的地方，把自己藏起来，再也不见陌生人了。 “我不想去别处……只想留在家里。” 夜曜放了心，于是说： “你先在挚爱堡做好你的差事，等龙城稳定以后，可以再派人来接你。” 笙兮觉得很诧异： “你真的不去了？” “嗯……我先不去了。” 笙兮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你什么时候考虑好了，我再来接你。” “嗯。” 夜辉说：“你和手下们都累了，让厨师长准备晚宴吧，今晚好好安顿。” “姐，太麻烦你了。” 夜曜一脸笑容。 “你就是太腼腆了，有什么话就和姐姐直说。” “嗯。” 夜曜腼腆地笑着。 在夜辉眼里，他就是个乖巧的小孩子，夜曜就装出一个小孩子的样子。 夜辉从水盘里，捞出一条沾湿了的毛巾。 走到丈夫的床边，为他擦拭脸颊和胳膊。 看到丈夫的样子，她又伤心了： “我这颗心啊，空落落的。赢了，却也后悔了。当初忍一忍，不就挺过去了……弟弟，你还小，以后也会遇见真心在乎的人……多几座城池，还是多几片领地，其实没那么重要。心爱的人失去了，才知道争斗没有什么意义……” 她目光怅然。 晚宴后。 夜辉站在阳台上，望着那些高大的石墙，对他说： “几千年前，它就在这里了。那时候，有另一群人生活在围墙下。也骑马、打猎、结婚、生子……现在，他们都不见了…… 历史上的人，都会随历史消失。” 她转回身，望着夜曜说： “城堡依然在。 每一块砖石，都不会改变。 这就是城堡的魅力。” 夜曜说：“是啊。总有一天，我们也会消失。能见证我们存在的，也许只是城堡上多垒出的几块巨石。” 夜辉领着夜曜，参观了挚爱堡，又带他到外面转转。 两人走在山坡上。 灿烂的晚霞飘满天边。 黑沉沉的土地上，空气却格外清新。 “那里是日暮村。” 夜辉爬上山坡顶，指着城外的小村庄。 “因为太阳到了这里，就落山了。” 夜曜听说过。 到了日暮村，就算到了暗王的领地上了。 “还有更神秘的传说……” 夜辉说：“村子两端，有晨钟与暮钟。白石钟楼——在日出东方时敲响。黑石钟楼——在日落西方时敲响。 自古以来，暮钟之后，夜幕降临，暗夜的国度就开启了。 黑幽灵聚集在这里，像居民一样，在街道上闲逛、散步……他们是一些执念、意志的集合体，还保存着生前的一些习惯。没人说得清，他们从何而来。 他们不属于这里，属于夜之国度。 传说古老的暗夜帝王，穿梭于两个国度之间，守护着包括他们在内的生灵。 村里的人们就这样，世世代代，共用一个集市，共用酒庄，共用花园，共用街道……” 夜曜被这里深深吸引。 他向北望去，太阳光，被毁灭山脉阻隔，后方有着冗长的夜晚。 “如果有一天，我在遥远的征途上一无所获……我就回到这里。”他说，“在晨钟与暮钟之间，安稳度日。” 第163章 铸剑与骑术 他们继续向前走，下了山坡，走在一条小径上。 隐隐听到打铁的“叮当”声，这附近有许多的铁匠铺。远处，马厩里传来几声嘶鸣。 “东土人是不杀马的。”夜辉说，“不吃马肉，除非意外死亡的马肉才能吃。” 他们走近一间铁匠铺前。 夜辉从路边通红滚烫的锻造炉里，取出一只剑。 “暗夜家族的铸剑术和骑术闻名天下。” 这只剑，只是剑胚。 但能看得出来，赤红的流光中，精炼的钢铁被锻造到毫无杂质。 剑胚的表面覆盖着一层黑光。 这光泽若有若无，不像是黑色的金属，而是某种魔法的力量。 “这是黑暗魔晶。”夜辉说。 她用剑尖指指店里锻造台上摆放着的一堆堆魔晶石。 “黑暗城的城墙，就是用黑暗魔晶混着石料打造的，上面还有暗精灵族刻下的咒语。我们造剑、造盔甲，都会用到黑暗魔晶，把魔晶石的粉末，混合在钢铁中，这是我们的力量源泉。” 她将剑胚放回了锻造炉里。 铁匠走过来，客气地说： “夜辉堡主，您来了。” “忙你的吧，我们随便看看。” 铁匠铺四周，垂挂着各种剑，夜曜仔细地观察着。 这些剑的剑身，比其他剑要长。除了血槽，上面还有细密的精美纹路，使剑更加坚固。 血槽的设计，也是极为考究的。深浅、形状、长短，都要贴合剑身，每一处设计都是经验的累积，增加剑身的韧性。 他拿起其中一把，在手中掂量比划。 忽然想起“天命剑”。 那是把宽刃剑，他单手拿起来会很沉。在胸前绕圈挥动时，微微有些笨重。 相比之下，手中这把暗夜家族的剑，既纤长又轻便，有了黑暗魔晶的成分，会减轻剑身的重量，并且让剑无比坚韧。 “天命”更适合正面搏杀。 而暗夜家族的剑，更适合暗杀。 黑暗魔晶让剑的表面呈现黑色，被称为‘黑剑’。大陆上的人就这样称呼暗夜的先民——黑夜中的利剑。 他好想拥有一把这样的剑啊。 “虽然我们也打造匕首。”夜辉说，“但最精通打造匕首的，还是暗精灵族。刻画符文石本来也是暗精灵族的本事，后来被雪域融会贯通。 大陆上，有过文明融合、一片祥和的时代，后来，被怨恨割裂，彼此纷争。 对了……雪域还精通了暗夜家族的铸魂术。逆天城，最初就是雪域的使者与暗夜交流铸造之术的地方。” 夜辉讲述着： “不过暗精灵族的结界法术，依然是他们的绝学，还有召唤使魔的法术。他们能降服妖魔、恶魔，成为自己的使魔。” “暗夜的刺客，与暗精灵的刺客有什么不同？”夜曜问。 “暗精灵的刺客，擅用匕首和短弓，他们是奔跑在月夜下的迅捷种族，感知力和跳跃力极强。暗夜家族的刺客，用的是长剑。长剑，也更适合马背上作战。” 夜曜也发现了。 暗夜家族的剑，比一般的剑更长一些。 因为这里的先民，擅于骑术。 她一指前方，两人顺路来到了一处骑兵训练场。 “在机械和魔法还不盛行的时代，暗夜帝国的骑兵就已经驰骋天下了！把北方蛮族和南方妖族，打得落花流水……” 天已经全黑了，一片墨色。骑兵营的篝火明亮摇曳。 遥远的夜空，浑浊的星斗透出冰冷的光。 “那个时候，没有任何一个家族，能够与暗夜比肩。赤炎、冥族，都要臣服于暗夜脚下，我们是大陆上的守护者。” 大陆上的第一位帝王，是暗夜帝王。 他和真神联手，打败了冰龙和圣龙——就是历史上着名的：屠龙之战。在此之前，是远古时代和蛮荒时代，妖族和龙族强大，人族弱小。 暗夜帝国时代结束后，才是狮王的赤金时代。 狮王也颇受拥戴，后来，因为向地底开采黄金，释放了妖魔，招来了灾祸。 东土大陆上的原住民，最感念的，依然是暗王和狮王。 可惜，暗王血脉却从大陆上断绝了。冥族从此独立，守望城追随过赤炎。 再后来，雷霆家族统治大陆，住在神域，受神的庇佑，被称为神统时代。这期间，爆发了三界大战：灭神者阵营联合人界、魔界，对神界发起战争。 之后，就是我们的时代了。 大陆被瘟疫摧毁、百废待兴。住在神域的，是光精灵女王。 “铸剑与骑术，是我们暗夜家族的骄傲……”夜辉说，“我们有大陆上最精锐的骑兵！” 围栏之中，两队骑兵正分别从两侧，纵马前冲，交汇在一处。 利剑猛然撞击，铮鸣一声，再彼此分开。 “从战马的饮食、马鞍的配备、再到骑手的训练，排兵布阵。我们自古有一套理论。” “姐姐能教我骑术吗？” 夜曜很想多学习一些。 “当然没问题！我原本就是这样想的，让你在挚爱堡呆一段时间，招募些人手，培养些骑兵带过去。现在龙邪帝倒台了，投奔我们的人很多，有自己的兵，龙城才安稳。” 夜曜很感激。 两人又四处逛逛，然后慢慢往回走。 夜辉又嘱咐： “这次攻打龙城，功不可没的就是守望城，你可要记住：守望城的盾，坚不可摧，和暗夜的剑一样有名。有了这两样，我们才能所向无敌！” “守望城，与我们联盟吗？” “是的。但比联盟更坚固。我们彼此照顾，这是自古流传下来的血脉契约。” 她的脚步，在主堡前的灯光里停下来。 “好了，弟弟，今天就聊到这吧。你好好休息，睡个懒觉，明天再教你骑术！” “谢谢姐姐，您也早点休息。” 夜辉拍了拍他的肩膀，向城堡里走去了。 夜幕下。 他背对着门口的灯光，遥望远处。 看见漆黑的如火焰一般窜起的尖顶高山上，耸立着一座孤零零的古堡。 黑暗堡。 仆人从身后走过，把门前的蜡烛换成新的。 夜曜拦住问道： “那座古堡没人居住吗？” 仆人恭敬地说： “是啊。据说是被什么咒语，封住了大门。城堡的门谁也打不开。就算十几个大力士来，也推不开那扇门……” “这倒是有趣。” 第164章 夜探古堡 仆人压低声音：“大人，您可千万别因为好奇就去那里啊。有人看见一个白色的幽灵，从地下钻出来，经常漂浮在窗户后面……” 这更激发了夜曜想前往那里的兴趣。 他精力充沛，心情正好。 明月高悬。 一缕月光，透过厚重的云层斜射下来，落在他胸口的月光花胸针上。 这种花，在暗夜的古语里，也被叫做：彼岸引路人。 “我倒要去那古堡瞧瞧。” 这是片浓密的森林，阴风习习，月光全被遮挡住。 每一棵树都融入其中，辨不出界限，一片漆黑。有一条路，引诱着误入这片森林的人，蜿蜒而去，被荒草和灌木掩蔽了路径。 有一团团漆黑的影子，潜伏于森林之中。 有黑熊、恶狼、狮子、猎犬、毒蛇……各类猛兽，全都长着尖牙利爪。还有无数毒虫、带刺的藤蔓。 一个黑影一闪而过，从树干后面探出头来，露出两只放射幽光的眼睛。 猫头鹰警惕地蹲在树梢，监视着这片森林。 不知什么鸟，偶尔叫一声，回荡在林中。许多奇怪的虫鸣，响自各处，凄厉空旷。 仰头望去，高山顶上。 古堡在月光下坚硬的侧影，既神秘、又崇高，使人心生敬畏。 夜曜一手提油灯，一手持利剑，朝森林里走去。 孤零零的城堡，位于一个向外探出的悬崖上——向着月光，与夜色一体。 带着遗世独立的无尽的孤独。 下面就是万丈深渊。 夜曜沿着刮着大风的陡峭悬崖，盘山而上，两脚悬空，上不挨天、下不着地。 他顶着强风，向山顶走去。 脚下不小心踢落的碎石，划过流星般的银线，消失在漆黑之中。 他担心一不小心掉下去，万劫不复。 挚爱堡的灯光逐渐遥远了，下方，刚刚走过的森林，如同粘稠漆黑的海水。 被狂风吹成一个漩涡…… 耸立着古堡的悬崖，向着黑暗的高空中延伸。 古堡前，破烂的镂空大门，由坚实的黑暗魔晶打造而成，爬满了厚重的藤蔓植物。 围墙经年累月风化成一堆软土，被植物钻进墙体的根系撕裂。 几棵枯树，伸展着僵硬的枝杈。 凄凉的月光，落在枯寂萧条的枝头。 穿过铁门，通往城堡的路，分成两道，绕过庞大的花园。 花园里，长满了连片的荒草，半人高，成了重重阻碍。在冷风下摇晃，淹没了路径，走进去以后，就迷失了方向。 并没有什么白色月光花。 只有一片破败、荒凉。 古堡上面有好多好多的窗户，一排排，如繁星密布，一直到屋顶。每一扇窗口里，都黑漆漆的，如死般寂静。 夜曜好不容易走到了大门前。 门前的石柱，坚固结实。像个战士一样，守护在这里。 这扇门，就是他们所说的“被诅咒的门”。 夜曜抬起小油灯，向门上照了照。 上面蒙着厚厚的灰尘，门锁已经锈蚀了，铜环和把手，早就断裂、掉落在地上。 他走向两旁查看。 从窗子望进去，里面大雾弥漫，一片朦胧。 “不知这座千年古堡，为什么被封闭在这里。要是一直荒废着，就太可惜了……” 他又回到门廊，尝试着触碰木门。 手指轻轻一触。 “吱呀”一声，沉闷而生涩的门，如同沉睡百年的巨兽，缓缓张开。 声音回响在空洞的房间内，灰尘如雪般飘落下来。 夜曜后退了几步，他觉得奇怪。 门轴如同迟暮的老者，发出了叹息般的吱呀，缓缓打开了…… “不是说大力士来了都打不开吗？怎么轻轻一碰就开了？” 门板上，一个圆形的魔法阵，闪了一道光，就消失不见了。 身后冰冷的月光照射进屋内。 一团飘荡在地板上的白色雾气，好一会才渐渐散开。 提着手中的灯，借助微弱的光亮，他照了照屋内，小心翼翼地踩在木质地板上。 千年以后，夜曜成了第一个踏足这里的人。 古堡内的陈设都保留完好，柜子、桌椅、小杯子，安静地摆放在原处，在等待着主人回家一样。 地面上积着厚厚的尘土，但是没有任何的痕迹。妖魔和老鼠都不曾来过。 仿佛有什么力量，把一切都隔绝在了门外。 大厅宽敞极了，用脚步粗略丈量了一下，足够容纳一百人。 四面是高大的立柱。 两旁气派的旋梯如臂弯环抱，通向二楼。 一侧是宴会厅，能摆下十多张长长的餐桌。高高的拱顶上、有精美的装饰浮雕。 不过夜曜迫切寻找的，是地下的密室。 巫轩辕曾说过：“黑暗堡的地下墓室里有你想知道的一切……” 他摸索着，寻找到通往地下的楼梯。 果真，有一条阴暗的楼梯和长廊，通往地下一层。他仿佛来过这里，对了，和开场动画里的场景一模一样。 地下走廊里，四周是粗糙的石板墙壁，摸起来，却是温暖的。 他谨慎地朝前走去。 里面漆黑一片，连月光也没有了。只能借着小油灯照亮。 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流水的声音，和空旷的脚步声回荡在一起。 走着走着，叮咚的水声更近了。 居然找到了一处地下温泉。 这是一个封闭的房间，雾气笼罩。 有宽敞的热气腾腾的椭圆形水池，被光滑的石头围绕着。 流水，从墙上的泉眼里冒出来。 变成了潺潺瀑布、沿着墙壁布满了绿色的苔藓。 积满一层小水池，就流向大水池里。水面冒着气泡，整个房间十分温暖安静。 本来以为，这是个冰冷孤独的城堡。 没想到，还有舒适的温泉。 他真想下去泡一会…… 但现在，不是放松的时候。 忽然…… 有个空灵缥缈的声音，在某个地方呼唤他。 继续朝前走，出了温泉室。左拐右拐，长廊尽头有一间密室。 这一侧，也有一个盘旋而上的楼梯。 上方，淡淡的月光洒落下来。 不知不觉，他从古堡左侧，一直走到了右侧。 暗门和墙壁衔接很紧密，不仔细看，就只有一面冷硬灰暗的石墙。 他抬起手，触摸在门上，魔法阵苍白的颜色一闪而过。 轻轻一推。 门“轰隆隆”向一旁打开了。 流沙滑落，烟尘消散。 第165章 无情剑 门里，正是开场动画里看到的情景。缥缈的白色雾气，簇拥着一具石棺，只是开场动画到这里也就结束了…… 这是一间四方形密室。 肃穆的雕像陈列在四周——全是背后生着黑色翅膀、两手合抱在胸前的恶魔。 是由黑暗魔晶石打造的雕像，所以翅膀也是黑色的。 根据大陆传统，先民们对翅膀的颜色十分在意，绝对不会混淆。 天神的翅膀一定要雕刻成洁白的颜色。 只有恶魔的翅膀才是黑色的。 但他们神态安详，并没有恶魔的狰狞。石柱顶端都是半身像，相貌各不相同，双目轻闭。 夜曜疑惑： “黑暗堡的地下密室，为什么摆放恶魔的雕像？” 四周，还有武器架。 许多古代兵刃被按照年代摆放在上面。 在一面墙上，有暗夜家族锻造的“黑剑”的发展史。一代又一代，每一把剑，从轮廓，到材质，都发生着变化，直到最终定型。 石壁上还有一幅幅壁画。 他的目光看过去，画面仿佛动了起来。 一片嘈杂的战乱声，充斥了耳畔……远古先民们手持利剑，与妖魔战斗，与地底的暗族厮杀。 他仿佛走过一片片血与火的战场。 穿越于这片时空之中。 那时，人族的领袖，是骑在高高战马上的暗夜先祖。 他是个不朽的传说，是无人能超越的神话。 他能与圣龙一战，与天神比肩。 他带领着赤炎、冥族，中土各族，抗击雪域的兽族、南部的妖族。 将大陆上各个种族团结在一起。 画面右侧，是奄奄一息的圣龙。 圣龙的头顶上，悬挂着一弯血红的月牙…… 如鲜血涂抹般的血月。 夜曜不禁浑身一个激灵。 又向穹顶上仰视，是一片更开阔的天空上的战场。 一位张开翅膀的天神，横掠而过，与冰龙王战斗。 冰翼翩然而过，卷起狂风，从冰龙身上飘落的一片冰晶……仿佛落在夜曜的肩头，他能感受到战场的寒风凛冽。 这位天神的翅膀，用白色贝壳精心雕刻而成。每一片羽毛都栩栩如生，镶嵌着银边。 “屠龙之战……” 夜曜从历史书中读到过。 龙，是外来的种族。 和天神一样，是神系血脉。 冰龙和火龙，在宇宙中飞过一片片星系，最终降临到梦境星球上。 冰龙操纵着北方兽族为自己战斗，火龙则率领南方的妖族。 屠龙之战后，冰龙王陨落，化作雪域的极寒山脉。 冰龙王的后人也绝迹了，只剩下和平仁善的药仙一脉。 火龙则退居龙岛，进入了休眠状态。后来与饕餮、象神，并称“三大圣兽”。 火龙的后人，也就是如今的龙族。 两龙一南一北，造就了这片大陆上“北寒南暑”的独特气候。 他惊叹于那段壮阔的历史，深深沉醉其中。 魔法台前的光芒闪了一下，引起了他的注意。 密室的正中央，最醒目的位置上，有一个四方形矮立柱。 在小油灯的光下，才看清，有一柄宝剑悬浮于魔法台上。 剑柄漆黑，融于黑暗。 夜曜将灯放在一旁，将宝剑拿起来。 刚入手时，稍感沉重，剑尖向下一垂。 拂去一层蒙尘，下方的剑鞘流光溢彩，绽放出耀眼华光，竟是镶满了密集的宝石。 看不出这些古老宝石的出处。 但是它们的纯净光泽，比任何宝石都美。手指轻轻抚过，感到无穷的力量涌入心底。 轻轻拔出剑鞘，剑刃竟是如明镜一样通透。 一片白光耀眼。 但是稍后，其中黑暗魔晶的成分，就将一缕黑雾，覆盖在剑身之上。 剑身纤长，恰到好处的剑柄与剑身的比例。 “真是把好剑。” 他感叹着。 向前刺出剑，剑尖刚直如枪。 中央恐怖的血槽，用巧夺天工的比例，镶嵌于剑身之上，让剑身坚韧无比。 手指慢慢抚过，两刃薄如蝉翼。 只一碰，手指上的一滴血珠，就冒了出来。 伤口细如发丝，只见血，却不疼痛。 “太锋利了！” 夜曜再次惊叹。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宝剑。 如此夺命、又美丽至极的杀人凶器！ 不知是何人，铸了这把剑。 手指上的血滴，正巧落在灰暗的石台上。 符文瞬间亮起，圈环勾连，光影闪烁。 阵阵阴风从石台底部袭卷上来，眼前景色顿时变了，地面和墙壁上，都结了一层寒霜。 温度骤然下降。 夜曜后退的一步。 白色雾气腾起，幽幽的，竟有一个白裙女子的身影，从石台中浮现出来。 夜曜用剑指着她。 “你是什么人！” 却发现这女子，只是用魔法构筑的幻象，并无实体。 她的身影仿若透明。 面容玲珑秀美，白裙飘荡，气质是不染世俗的超然。 浑身的气息无比冰冷，眼神空茫，神情落寞，如影如幻。 “暗夜家族的后人。” 她空灵的声音在石室内回荡。 眼睛却并不是在看夜曜。 而是茫然望着前方。 她只是被魔法留在这里的一缕残魂。 “我是暗夜家族第一代帝王的妹妹，夜雪。当你看到这缕残魂之时，我已经离开了人世。” 夜曜感到惊讶。 他仔细聆听。 第一代帝王，就是暗夜先祖，他的妹妹？ 那不是已经离世数千年了吗…… 她说道：“无论你是谁，能来到这里，说明你是我暗夜家族的纯血传人，拥有继承这把剑的资格。” 夜曜望向手中剑。 “这把剑，名为无情剑。是我倾尽毕生心血打造而成。自古名剑侍名主，它也终于等到了自己的机缘。” “夜雪”这个名字，他曾在暗夜家谱中看见过。 那是一位传奇般的铸剑大师，驰骋沙场的女将军。 与雪域的铁匠、也就是后来的逆天城第一任城主，曾有过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 后来，这对恋人却为情所困，双双抑郁而终。 这道残魂留在这里，也许是为了守护这把剑。 他安静聆听，女子又说： “下面的话，你要听仔细。我要将无情剑诀传授于你。当剑诀传授完成，我的这缕残魂也将消失……” “等等……”夜曜急着说，“我还没准备好呢！……” 却不容他犹豫。 白裙女子已经开始示范剑诀。 第166章 最是无情最深情 夜曜赶紧将剑鞘搁放在一旁，手中握剑，学着白裙女子的动作向前一递。 她踏出一步，纤手空握，仿佛手中有剑。一缕白雾，瞬间形成了剑的形状。 “无情剑诀共有三式。” 她单手刺出，稳准有力。 “第一式……斩情！” 夜曜也跟着向前刺出。 “这第一式，没有任何花哨动作。真正的杀手出招，只在一瞬。千百次的出剑，磨炼出这一剑！正是暗夜剑招的精髓。” 夜曜正在体会，她已经开始教第二招了。 “第二式……斩念！” 白裙女子后错半步，衣袖舞动，手腕翻转，斜劈一剑。 “世间祸福，由心而生。一念起，苦海无边，地狱万重。斩念，即是斩去烦恼，斩去欲望。” 夜曜也跟着向身前一划，剑刃上白光乍现，迅疾如风。 第二剑收回。 白裙女子顺势旋足转身，再次递出第三剑，招式行云流水，在周身划出一个圆弧，再一剑刺出。 “第三式……破虚妄！” “等等，等等……” 夜曜还未做好准备，慌忙跟随，模仿这第三剑。 “色相皆空。眼见，都是虚妄。心中，皆为幻影。无情剑可斩一切，斩不断的，即为永恒！” 三招过后，白裙女子的身影也黯淡了。 她最后说道： “最是无情最深情。世间无情之人，只因用情至深，伤之彻底。这无情剑诀，你要好好体会……” 说完，她的声音、容貌，和那孤凄的眼神，都消散了…… “等等，这第三招剑式，我还没有领悟啊！……什么永恒？永恒如何斩？” 夜曜怅然若失。 魔法台前，一切又恢复如常。 提灯中的光，明亮起来，撑开一团暖晕。 夜曜深思了一会。 握着这把沉甸甸的剑，面孔映照在剑身上。狭长的一道反光，正与他深紫的眼眸交相辉映。 “最是无情最深情……” 他低低默念着。 一股孤独悲怆的剑意，顺着他的手指流水般注入体内，蔓延扩散到他的躯体里。 如寒冰的冷彻。 一寸一寸，占据了他的心脏。 浓黑的绝望。 埋葬了他的灵魂。 他轻轻念到： “斩情，斩念，破虚妄……” 三剑挥出。 密室中的雾气消散，只剩下利剑破空的嗡鸣，在空中尖啸。 他将剑归鞘。 “我还什么情都没有，也没什么可斩的，只能学学架势了。” 刚才白裙女子说，我有资格继承这把剑。 那这把剑以后就是我的了？ 剑鞘上面，缀满了沉重的宝石，挂在腰间，颇有种华而不实之感。 他苦笑着。 “这也正合适我呢。” 他带着剑，满意地走出地下墓室大门。 门刚刚关上，一回头，就看见长廊深处，有条蛇影从地上一窜而起。 他惊了一下。 手握剑柄，仔细观瞧。 那窜起的蛇影，立在走廊中间，突然，摇晃成一个“人”的形态。 高大的身躯，黑袍裹身。 一双诡异的竖瞳熠熠生辉，周身缭绕着绿色的毒气。 “巫轩辕！……” 夜曜拔出剑。 剑尖寒冷逼人，直指着他。 “我只是假身，不用这么紧张……我是来给你提个醒的！” 巫轩辕抬起双手，伸出他的十个手指头。 像小猫一样做出抓挠的姿态。 “除非……你非要过来，我的手指甲里可是有一千种毒，你想变得像狼王一样吗？” 夜曜停下脚步。 虽然巫轩辕变成了一个小孩的样子，但还能认出他。 “你有什么目的？” “哼。”巫轩辕勾起嘴角，含义不明地笑着，“你见到石棺里的人了？……夜雪。” 夜曜每当看见这个笑，都觉得毛骨悚然。 “有话快说！别故弄玄虚！” “大陆上的老牌家族，会把族人葬在城堡后方的墓园里，他们很重视传统。只有夜雪，她的尸体没有下葬，你知道为什么吗？” 夜曜不想和巫轩辕聊天。 他对这个危险人物有所防备。 “我不想知道！” “你这个急脾气，我话还没说完，你就要一剑捅过来吗？把剑放下……你要是在东土称王，将来肯定会见到冥老。因为他想复活夜雪，所以一直保留着夜雪的尸体。这间密室里，只有一具空棺。我也想见识一下，这片大陆的改变，所以，暂时不与你为敌……” “我未必要在东土称王。” 巫轩辕撇撇嘴。“假身只能支撑这么久了……有人让我带句话给你，听好了。” “什么人？” 巫轩辕压低声音： “永远不要忽视这片大陆的传统，不要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遵循誓言，否则，你的盟友也会远离你。” 夜曜蛮不在乎。 “什么誓言？……我现在的厄运，还不都是因为你传的谣言？” “我已经提醒你了，信不信由你……还有，小心龙族……” 夜曜皱起了眉。 巫轩辕的假身，已经溃散了，化作地上的一滩毒水。 “龙邪和龙嫣已经死了，还要小心谁？龙溪吗？……巫轩辕这家伙也真是狡猾，每次都是以假身出现，真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 他转身往回走。 沿着楼梯，盘旋而上。 想看看这座古堡一共有几层。 一层一层攀上去，尖塔越来越细，楼梯越来越窄。风从射箭口吹来，吹散了阴霾的雾气。 隐隐的，他嗅到了淡淡的花香。 在尖塔顶上，是一个小阁楼。推开门，有一处阳台。 这里就是古堡的最高处了。 站上阳台，晚风呼啸，空气冰冷，夜空中星斗璀璨。 一抹月光的清辉，洒落在肩头。 从这里，正好能俯瞰整片黑暗城。高高的城墙外，一片黝黑广袤的土地，延绵向远方，连接着无数连绵的丘陵。 忽然，风一吹，在月光下。 花园里一簇簇洁白的月光花，砰然绽放了。 在漆黑一片的高草丛中，像一只只铃铛，摇曳在风中，散发着银白色的光芒。 他手握着栏杆，终于明白。 跨越了时间的长河，血脉之中代代相传的信念却不曾改变。 以此为始，他即将踏上一段漫长的旅程。 对自己的探索。 对家族血脉的延续…… 第167章 黑暗堡堡主 第二天一早，夜曜就搬到了黑暗堡住，也免得给夜辉添麻烦。 夜辉替他高兴，还让夜曜做了黑暗堡的堡主。 手下们打扫卫生、搬运行李、铲除荒草……忙里忙外。 沉寂千年的黑暗堡，焕然一新，迎来了它的新主人。 阳光明媚，夜曜站在尖塔上，他很喜欢从这里眺望风景，将黑暗城领土尽收眼底。 手擎着酒杯，品尝着古堡酒架里随手拿来的酒。 千年佳酿。 滋味淳厚柔和，香气悠久。 有精致的干果香和奇异的花香。 说不清是多少种香味，沉淀在一起，形成了难以捕捉的余味。 昊宁打马从城堡前经过。 他早上骑马走了一圈，从山脚、到远处的村庄，尽情驰骋游玩。心情正好，面色红润。 “昊宁！上来！” 夜曜叫他。 昊宁抬起头来。 一看是夜曜，就下了马，满心欢喜。把马鞭交给仆人，几步走入城堡下方的阴影里。 不一会，昊宁就爬上来了。 两人站在栏杆前。 “现在你也有自己的城堡了。”昊宁说。“我有了耀阳城，你有了黑暗堡。” “但我不准备留在这儿，离中土太远了，咱们还要往龙城去。黑暗城的粮食，也养活不了这么多人，总住在夜辉这儿蹭吃蹭喝不好。” 山脚下这片荒地，和山上的果林，都圈了出来，由黑暗堡的家丁自己打理。 很快，地里的出产，就能维持一座城堡的饮食，但供给不了军队。 “龙城已经有阿羡和曦诺了，还要派你去？” “谁知道呢。” “我从前，一直想拥有一座自己的城堡。现在终于实现了。我会从这里开始，一步一步，建立一个属于我的帝国。最富有、最强大。超越曾经的龙城，和君临。” 昊宁只觉得他在说大话。 “我们先把中土的优势稳住吧。” 龙城、黑暗城、耀阳城，能形成一个坚不可摧的铁三角。 把圣城围在其中。 夜曜春风满面。 “这段时间，就多招些兵吧。这不是单打独斗的时代，光靠我们两个可不行。我要把所有的大将，都招募到自己麾下！还要多提拔几个将军，我可是个好逸恶劳的人，让我冲锋陷阵？想都别想！” 昊宁大笑。 “有名的大将，都在别人的阵营里，你得慢慢培养。” 夜曜说得意气风发：“还记得我以前和你约定的吧？如果我称王，你就做我的首相。” “给我个闲职就行了，我不愿动这个脑筋，治理领地我也不感兴趣。” “那怎么能行，首相是一定要当的！你是堂堂狮王，该有的名分和地位，必须得有。” 昊宁推辞。 “每天钓钓鱼、打打猎，就挺好……耀阳城的黄金，以后都可以供给你用来城池建设，首相我就不当了。” “不行，你是我的门面啊。都说了，这个帝国是我的，也是你的。以后帝国，有你一半！我出力，你出钱。咱们兄弟，共分天下！” “好吧，老哥。” 昊宁腼腆地说着。 不管他能不能听进去，该说的话，夜曜都说了。 他叫夜曜老哥，只是一个习惯的口头称呼。 实际上夜曜没有昊宁的年纪大。 夜曜刚上大一，也就18岁。 昊宁已经大四毕业了，刚办完出国留学手续，似锦前途就在眼前！结果……就被困在游戏里了。 “说起来，过几天就是我的生日了。”昊宁说。 “怎么不早说？那正好，替你办完生日宴，我们再起程去龙城！” “生日宴就不用了吧。” “必须得办。你是我的首相！不仅要办，而且要办得隆重，把各大城主都请来。我让江胡去送信，你去把慕容也接过来。听我安排吧！” “老哥，你说了算。” 昊宁什么都不打算管，只出钱，不出力，他只想图个清闲。 群岛是个合众联盟，每一座岛都有独立的岛主。 昊宁的船，在主岛的海边靠岸了。 大陆上已近初秋，这里却常年温暖如夏。 主岛名为天堂岛。 柔软的海浪轻纱般笼着银色的沙滩。 城镇里是象牙色的建筑，彩色鹅卵石铺路。住户挂的门帘，是图案对称的同心圆花布，别有一番风情。 商贩们摆着小摊，悠闲地坐在墙下阴凉里。 一整天，也卖不出一件，就这么闲坐着。 群岛国对外贸易的商品，大多是些手工艺品。 这里的人不愁吃穿，有的是闲工夫。织些手工的背包、布垫。针线紧实立体，纹饰也精美。 还有些手工陶罐，藤编、绳编的东西。 最有特色的是这里的五彩石头。比不上宝石，但遍地都是。圆润、透明或半透明，颜色柔和。 在海边装一小瓶沙子，银色沙子里混合着五彩颗粒，漂亮极了。 浅海里的珊瑚、贝壳，也是取之不尽的宝藏。 凡是到过群岛的人，都流连忘返，再也不想回家了。 鱼人将军回到熟悉的地方，他的脚步也缓慢下来。 他脱下鞋子，和这里的村民一样赤着脚走路。 阳光照耀下，鹅卵石小路烫着脚底。海风吹过，他轻轻地眯着眼睛，望着远方。 慕容的家门前，仆人将行李大箱小箱，搬上了马车。 她盛装打扮，早就翘首企盼这一天了！ 许许多多的珠宝、首饰和大量的珍贵药材，都被随行带着。 “我去和岛主道个别。” 慕容说。 仆人说：“岛主不在宫殿，桥城回来以后，他一直在绿池休养。” 一行人穿过石桥，来到绿池湖畔。 这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幽碧池水。 草地上落满花瓣，有奇异的芬芳。 慕容赤着脚，走到池边。 树林深处，在两棵树间藤条编成的吊床上，坐着岛主猫叔和夫人果狸。 他三十出头，却留着满脸的络腮胡，故作老成的样子。手里捻着一朵小花，明明生活在岛上没有什么烦忧，目光里却满是忧郁怅然。 果狸穿着百花点缀着的白裙子，虽然嘴巴上覆盖着妖族的绒毛，也算是位绝世美女。 她正为桥城的事苦恼： “林川和龙溪，正在吵架呢。”果狸说，“龙溪让我声援她，劝林川出兵，拿回龙城。这事我怎么理得清。” “他们的事，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吧。外面的风浪再大，也吹不到这里。” 猫叔拉住她柔软的小手。 两人甜言蜜语，情浓意切。 慕容走过来，款款行了一礼。 “慕容姐！你怎么来了？” “我是来告别的。” “是要去东土了？”猫叔听说了，“他新当上堡主，你跟着他，也不算吃亏。” 果狸早知道会有这一天，还是忍不住噙泪。 “他要是对你不好，你可得回来，还有我呢！” “嗯，知道了。这段时间，我的岛就麻烦岛主帮忙照顾了。” 猫叔叹了口气。 “外面的世界多复杂了，何苦离开群岛。要是不适应，就早点回来。” “放心吧，夜曜会照顾好我的。” 猫叔侧脸微微地转向这里，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不再多说了。 慕容又与果狸寒暄了半晌，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第168章 招募人手，还是收后宫? 黑暗堡门前排着长队。 花匠、厨师、铁匠、仆人，管帐的，招来了不少，但是兵还不够。 他这人啊，从来不喜欢亲力亲为。 等把所有岗位都任命了得力的人，夜曜就清闲了。 士兵的考核项目，是从“近战、射箭、魔法”里面，任选其一。 白天，夜曜立在练武场外围，远远观看。 像看着他的羊群。 如今，还是一只只小羊羔，嗷嗷待哺。总有一天，他们会强大起来，跟着自己征战天下。 他唯一要做的事，就是让那些士兵发自内心地觉得： 追随自己是最正确的选择。 一个黑色长马尾高高的吊在头顶的暗精灵姑娘，正拉开一把弓，将全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满弓而射，快箭透过靶心。 连射九箭，中九靶，每一箭都穿心而过。 “好！” 大家拍手叫好。 瓜皮下巴高昂，嘴里叼着草叶，大声指挥： “箭法不错，通过了，下一个！” 他已经成了管事，堡内上上下下跑断了腿。 只是如何历练，都一副瘦的皮包骨、弱不禁风的样子，背也微微驼着。 暗精灵姑娘高兴地问： “通过了就有馒头吃，真的吗？” 她个子很矮，大腿和手臂肌肉壮实。穿着利落的刺客装扮，古铜色的暗精灵族皮肤。 大陆上暗精灵很少，她是夜曜阵营里唯一的暗精灵士兵。 一句话，引得全场哄堂大笑。 瓜皮愣了愣： “啊？……你来这儿，就是为了吃馒头？” 她臊红了脸，挠挠面颊。 “真的有馒头吃吗？我饭量大……怕你们不要我。” 众人又一阵哄笑。 刺客军营里，小队长鹤扬走了过来。 “以后你就在我的军营里吧，馒头管够！” 他看中了暗精灵女孩的表现，连忙把她收进自己的队伍。 鹤扬属于雷霆家族鹤隐一脉。不姓雷，而姓鹤。家徽是雷鹤，而非雷云。 暗精灵女孩开心极了，只要有个落脚的地方，她就很知足。 夜曜有时间就和新兵们相处，一日三餐与他们同吃。 不管有没有通过考核的。 到了晚上，夜曜都会开设宴席，款待他们。 晚饭后，就去古堡地下室的温泉水池里泡澡。 “堡主大人。” 江胡推门进来，声音里满是怨气。一看见夜曜赤裸着上身浸在水中，就羞红了脸。 “呦，小浆糊。” 江胡嘟囔着说： “以后送衣服的事别找我了，慕容就要回来了。你现在可是大名鼎鼎的堡主大人了，我可没资格再伺候你。” “你不把衣服拿过来，我怎么穿啊？” “你没长手啊，不会自己拿？” 夜曜从水里站起来，一丝不挂地走过来。 江胡吓得往门后躲，涨红的小脸从门缝里往里瞧。 “来替本堡主更衣。” “不要脸！” 江胡把衣服向屋里一扬，转身就跑了。 一路拾起地上的浴袍，围在身上，发丝滴着水珠，两脚湿哒哒的踩在石子地面上。 出了门，看见江胡正气呼呼坐在石阶上。 “你就会跑，一点都没变。” 见夜曜出来，她起身又要跑。 夜曜喊住她： “昊宁的生日快到了。” “啊？” 长廊里的光线昏暗，看不清她羞红的脸。“那我，要不要给他准备礼物？” “来参加宴会就行。” “哦……” 夜曜走过她身旁，江胡还傻傻站着，心跳得很快。 练武场上从早到晚，充斥着粗鲁的吵嚷。士兵们比试武艺，教官训话，有时还会冲突打架。 他以前不喜欢这些杂乱的声音，现在也陶醉地听着。 喧闹，比寂静，更能安慰他的心。 夜曜坐在卧室的小沙发上，松散地围着浴袍，喝一杯香醇的红酒。 瓜皮进来报告。 “哥，有个应聘女仆的人来，她非说要见你一面……” “应聘女仆，直接送到后面去，我连个女仆都要见吗？” 瓜皮不敢含糊： “她说……非要当面，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 夜曜抬起头来。 他冥思苦想，也想不出什么时候，救过什么女人。 “哥，要不要打发她走？” “让她进来吧。” 夜曜只是好奇，自己救过什么人？ 瓜皮下去领人。 不一会，一个白纱遮面，一席白衣的女子款款走来。 她低垂眉目，步履轻盈，身材婀娜。身上一阵若有若无的香风袭来，恍若出尘。 夜曜更加疑惑了： “我什么时候救过她？” 我根本没见过她呀！ 女子跪下，双手向前行礼。 声音轻柔动听： “为了报大人救命之恩，我千里迢迢赶来黑暗堡，投奔大人。从此以后，愿为大人做牛做马。” 她说着，又虔诚俯身叩拜。 “我什么时候救过你？” “大人也许不记得了。桥城门外，悍匪将我掳走，是大人出手相救，我才得以苟活……” 夜曜恍然大悟！ 当初桥城门外，他确实救过一个女人。 只是，当时只匆匆一瞥，真是眼前这个女人？ “你过来……” 夜曜伸出手去，引她上前。 “摘下面纱，让我看看。” 她轻轻起身，面纱滑落下来。 这女人的容貌，烟眉微蹙，星眼流波，粉雕玉琢，气质清秀素雅，似兰馨香。 不说长得倾国倾城，也是天下无双了！ 她抬起头来，目光如水波清澈温柔，流连顾盼时风情万种。 与慕容的落落大方不同，多了几分使人怜爱的病弱，和出尘的雅致。 轻灵脚步，细柳身姿。美丽却不娇媚，乖巧也不轻卑。 难怪当时土匪在难民堆里，一眼就看中了她！土匪的眼光真毒啊！ 要是个好色的男人，肯定连骨头都酥了。 “你叫什么名字？” “香奈。我被大人救下后，只一心想追随大人。万般打听，一路坎坷，才来到这里。” 夜曜把手指探进她的发丝深处，闻见她身上有淡淡的清莲花香。 她被看得很不自在，脸上一片红晕，呼吸渐渐炽热，样子更美了。 “你为了我，什么都肯做？” 女孩不知他这话的含义，有些怯懦地点点头。 “那你要说到做到。” 夜曜突然走到阳台边。 背对着她，兴奋地说起计划： “正好！我有件事要你去做！……而且这件事，非你不可！” 第169章 书友:你不要可以分给我 香奈心里害怕。 胆怯地低着头，长长的睫毛颤抖着。 “我这条命是大人救的，只要是大人吩咐，我愿意赴汤蹈火。” “我有一个兄弟，名叫昊宁。我要你在他身边，把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告诉我……明白吗？” 香奈的心里落了空。 他居然让自己，成为迷惑昊宁的工具？ “既然大人说，昊宁是您的兄弟，为何还要防着他？” “人心难测。”夜曜叹了口气，“越是重要的人，我越要摸清他的心。有些话他不会对我说，却会对你说，你就成了我的耳目。” 香奈缓缓站起身。 轻轻施礼，说道： “我一定按大人说的办，请大人放心。” “那好！” 夜曜了了一桩心事。 “明天你依旧来城堡，但是别来见我，直接去招募人手的地方。我会安排人，把你送到昊宁的房间里，你以后就做女仆，端茶送水、洗衣打扫，没什么事别来找我。” “嗯……” 夜曜从案几上提起酒瓶，他心里畅快。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也为香奈斟满了一杯。 将酒杯递给她。 “喝了这杯酒，就算是我们的契约。” 香奈接过酒杯，望着他。 她总是看不透他的眼睛，他的心思。桥城外，他斩杀悍匪时，那凶戾的眼神，看不透。 以后，也看不透。 所有的因缘汇聚，好像都是为了错过。 她迟疑了一会。 仰面一饮而尽。 这酒仿佛苦涩的火焰，蚀穿她的喉咙。 “去准备吧。”夜曜说，“你忠心于我，我不会亏待你。” 香奈又施一礼，才转身离开。 临出门时，驻足回望夜曜的那一眼： 含泪也含情。 仆人们又忙碌了一天功夫，才将主堡大致打扫了出来。 房间分配了出去，东西也是匆匆搬进来的。要彻底清扫这么大一座古堡，庭院，几座高大的塔楼和武器库，恐怕还需要几天时间。 晚饭后，夜辉来到这里。 大老远，夜曜迎出古堡，在花园小径上与她拥抱。 “姐，有什么事，喊我去你那说就好了，怎么亲自来了？” 夜辉手臂上的一片寒凉，让他感到秋意更重了。 “有重要的事，我急着告诉你……” “姐，屋里说吧。” 夜辉看看两边没有人在。 “不去屋里了。姐只问你，你有没有称王的想法？不求开疆拓土，不求与别人一争高下，只为守护这一方土地？不让我们暗夜族人受到欺凌？” 夜曜诚恳地说： “守护家人是我应尽的责任。只是，我还要去龙城。而且……以什么名义称王呢？” “当然是暗王！我暗夜家族的人，不称暗王，还称什么？” 夜辉握紧他的手： “我和石氏，还有其他几位领主，都商量好了。自暗王时代起，挚爱堡、守望城，一直是盟友，亲如一家。若你称王，我和石氏，会鼎力相助。” 夜曜知道，狼王病重后，夜辉急着扶起一个人来。 他在心中衡量。 虽然挚爱堡和守望城的支持，十分重要。但他还是想去龙城，不想在黑暗城久留。 “石氏也想让我称王？” “守望城城主派人来接你了，就等在山下。你要是决心称王，最好去亲自见一见他。” 夜曜望向浓重暮色。 紫红色的晚霞低垂在长空。 他心里忐忑，有期待，也有纠结。不知这守望城的城主，是怎么打算的。 “好，我就去见见。” “随我来。” 两人骑上马，下了陡峭山崖，穿过黑暗城的大道，一路来到城外。 前路已是一片漆黑。 夜曜未提灯，只见朦朦胧胧中，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如平地上冒出的一个山丘，怪石嶙峋，俯卧在城门外。 “不是马车吗？” 夜曜走到那高大的山丘跟前。 巨石人的身体颤动起来。 晃了晃笨重的头颅，微微起身。它的小眼睛在黑暗里，像是黯淡的星辰，从高处俯视着夜曜，大脸庞如同夜幕。 伸出一只大手放在地面上，等着夜曜站上来。 “是岩石巨人。”夜辉说。 石巨人是巨人族的变异种，十分稀少的种族，在海这边很少见。 “他叫憨憨。性格比较内向，不爱说话。” 夜辉抚摸着他粗糙的岩石胳膊。 “原本他是雪域巨人王的后裔，因为性格太善良了，被其他兄弟排挤，独自流落到东土。” “要坐着它去吗？” 夜曜骑马习惯了，还是第一次“搭乘”石巨人。 “普通的马去不了黑暗森林。”夜辉说，“到了那里，只会成为妖魔的美餐。只有石巨人能走到守望城。” 石巨人蹲下身子，示意夜曜上来。 黑暗里，它眨着一双明亮的小眼睛，憨厚可爱。 平坦的后背上，用木头和绳索固定着一把椅子。两臂上全是坚硬的竖立起来的岩石鳞片。 “憨憨，这是夜曜，你要好好护送他。”夜辉说。 夜曜抚摸了一下它粗糙的脸。 它喉咙里发出一串“唔唔噜噜”的声音，岩土崩裂开，咧成一道大嘴巴，腼腆地笑了。 “弟弟，你上去吧，我让石巨人跑慢点，不会太颠。” 夜曜站上它的手掌。 巨人把他托举到自己背上，轻轻放进椅子里，然后缓缓起身。 一开始，一阵左摇右晃，夜曜头晕目眩，抓紧椅子前方的扶手。 石巨人完全起身了，他才站稳身子。 脚下的地面离他好远。 和石巨人相比，他的重量微不足道，仿佛一只小鸟站在巨石上。 石巨人“咕噜咕噜”和夜辉告别。 夜辉招招手： “去吧！路上小心！” “我很快回来，姐姐不用担心！” 椅子又剧烈地摇晃起来。 石巨人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奔跑起来，大幅摇摆手臂。 剧烈的颠簸传来，背上的夜曜几乎要被颠散架了，差点抛落下来。 出了城，沿路上，是茂密难行的森林。 石巨人迈开大步，跨过小河，朝毁灭山脉的方向跑去。 他的移动速度，比马匹更快，一步就跨出10米远。在泥泞的道路上，踩出一个个巨大的脚印。 背上的夜曜，被颠簸得头晕目眩，不停地弹跳起来，苦不堪言。 他后悔了。 “再也不坐石巨人了……” “还是骑马比较好啊……” 第170章 前往守望城 守望城和逆天城，都是沿着毁灭山脉上行。 半山腰，高耸守望城，远远看去，如一座明亮的灯塔。 从那里，能俯瞰着残破的边界线，一道塌毁的长城，和长城后方广阔而荒凉的红土沙漠…… 只是一钻进黑暗森林，守望城的尖塔就看不见了。 他一路盘算着。 城主石磊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 到了那，还需小心应对…… 看夜辉的态度，石氏应该是支持自己的。 但也说不定。 林木越来越高大，很快遮蔽了头顶的夜空。 向深处走，布满腐植的地面，飘荡着浓重的黑色雾气。 这里就是着名的“黑暗森林”了。 妖魔的眼睛如一盏盏绿色幽灯，从树干后面探了出来，杀机四伏。 夜曜抽出腰间利剑，一片银光绽开。当石巨人冲入妖魔的合围之时，他将一只只扑杀而来的妖魔斩落。 粘稠的蓝色鲜血溅洒向高空。 这种蓝色的血，是被黑暗气息感染的魔界生物所特有的。 夜曜必须加倍小心。 妖魔成群结队，迅捷地追赶在石巨人的后方。 石巨人两手推开两侧的树木，大步前冲。 “这么多的妖魔，怪不得普通的马不来这里。”夜曜想，“一定要先清理掉妖魔，筑起长城，才能让黑暗城恢复繁荣。否则建再多的村庄，也会毁于一旦……” 跑了一会，夜曜问它： “还有多远？” 石巨人只是埋头奔跑，并不回答。 也并不会说人类的语音。 一声妖魔的厉叫，从背后传来。夜曜看了看下方。妖魔的利爪嵌入石巨人后腿上的鳞片，正顺着石巨人宽阔的背脊向上爬。 它的鳞片厚实极了，浑身都是极强的防御。 石巨人忽然一把抓过背后的妖魔，在手中捏碎，丢向一旁。 妖魔越来越多，如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魔界边境果然凶险。” 就连瘟疫荒原上，也没有这么多的妖魔。 他默念咒语，手中利剑竖立于胸前。 一片白光如水倾泻，落入身后紧追不舍的妖魔群中。 光芒横穿过它们的身体，忽然一闪。 前冲的妖魔，被锋利的剑芒切割开来，身体上下分离，纷纷栽倒在地上。 脚下的路，忽然变成一个向上的斜坡。 要攀登毁灭山脉了。 石巨人冲进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之中，又猛地冲出来。 景色变了另一个样子。 这条白雾飘带后面，是宁静的平地，妖魔全都不见了。 夜曜这才收回宝剑。 这“白雾”是一道魔法屏障，迷惑了妖魔的视线，将它们阻隔在外面。 憨憨的脚步也慢下来，它喘了一会气，又接着向前走。 在路的一旁，有一块巨大的球形石块。 憨憨走过去，两臂环抱，向白雾后方掷去。 “轰隆隆”…… 一串渐渐远去的巨响。 沿途追上来的妖魔，全被石块碾碎了，混合着惨叫和骨骼破碎的声音。 这块石头，会一直滚落到这条斜坡的底下，把妖魔全部清理。 石巨人受了伤。 它的后脚跟被妖魔的利爪抓破，鲜血从脱落的岩石鳞甲下方渗出来，走路有些一瘸一拐。 好在，它不怕妖魔的感染。 今晚的月亮格外明亮。 映照在光秃秃的，寸草不生的地面上，如积水般反射着冷光。 在山坡上，守望城是一座孤零零的尖塔。 夜曜听说，兽潮之时，守望城附近的村庄全被妖魔摧毁了。它们却爬不上这座山坡。 然而，石巨人没有去守望城，它转过身，避开了上山的路，反而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那是一片漆黑的树林。 夜曜心里慌张。 “你去哪？” “我们为什么不上山？” 夜曜紧紧扯住椅子上面的缰绳，粗壮的绳子套在石巨人的肩膀上。 但石巨人并不回答。 只是顽固地一个劲地跑着，向树林的深处越跑越远。 这片林子很大，树木参天。比平常森林里的任何一种树木，都要高，都要笔直。 仿佛利剑一样，向着天空上生长。 树林下方的路，却很泥泞，石巨人的大脚，深深陷进了里面，甩起了泥点。 林子里寂静如深潭，气氛压抑。 夜曜心里慌极了。 这守望城的城主，不请他去城堡中摆宴招待？却把他引到这鬼地方来，是何居心？ 这是守望城的待客之道吗？ 见了他的面，一定要问问他。 又走了许久。 树影幽暗，恐怖阴森，前前后后，除了树，看不见其他的东西。 头顶的树更高了。 一眼望去，竟是看不到尽头。 它们全是一棵棵笔直向上，一根旁枝都没有。树冠在遥远的夜幕里，连树叶的影子都看不到。 “这是什么树？” 夜曜从没见过这种奇怪的树。 “它们到底有多高？” “生长了多久？” 最粗的树干，直径有几丈，就算十几个人合抱都很困难。 这是片古树林。 估计是和这些城堡的历史一样久远的树林…… 夜曜忍不住问： “守望城城主在哪儿？” 憨憨依旧没有回答。 不过，它的脚步缓了下来，一步步缓缓走着，喘息的声音在冷空气里十分明显。 树林中央的空地上，是一处护林人的小木屋。 憨憨终于停了下来。伸出手，手背搭在自己的肩头，等待夜曜上来。 夜曜的耐心已经被消磨殆尽了。 他不愿意来这鬼地方。 更不想下去。 石巨人扭过巨大的头颅，静静望了一会夜曜。好像在说：“你得下来了。” 夜曜没办法。 他只能以笨拙的姿态，跨过简陋的木制护栏，踩到它巨大的手掌上，然后再落在地面。 当夜曜终于从巨大的手掌上走下来时，双脚却踩在一滩泥泞里，他的鞋子全脏了。 这让他恼火。 这时候，护林人小屋里，有人推开了门。 走出一个体格健壮的中年男人。 他就是石磊。 夜曜勉强驻足站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没好气地望着那个男人。 中年男人满面沧桑，一头灰白的短发，刚正的方脸，微微下垂的嘴角显得严肃刻板。 身上是厚重的皮制外衣。 胸前印着盾牌与利剑的家徽，银灰色披风静静垂落身后。 第171章 千年守望 “请原谅以这种方式见面。” 石磊说道。 “我想，要见暗王的继承人，在这片树林里最为合适。” 夜曜耸了耸肩。 心想：“管他呢！” 我只想进到宴会厅里，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一会，最好是在壁炉前的沙发上，还要有杯美酒！ 石巨人憨憨的任务完成了。 它沉默着，缓缓扭过身，大步向后跑去。 不一会，巨大的身影就消失在林木掩映之中。 “向您介绍一下，我名叫石磊，是守望城的城主。按照你们的说法，我是原住民。” 他恭敬行了礼。 拿起靠在墙边的拐杖，上面还挂着一盏拢着萤火虫的小灯。 “我想与您，一同去林子里走走，您不介意的话。” 夜曜无可奈何，我介意又能怎样呢？ 只能向前走去。 但是他一言不发。 这一路已经够扫兴的了。他心想，“这里是不可能有沙发了。” 颠簸、疲累。 现在还要陪这个人去林子里！ 踩一脚烂泥！ 希望他能说点好听的，要不然夜曜只会更生气。 “这些树，叫做誓言树。” 中年男人自顾自在前面走着。 他提着拐杖，叮当作响的小灯在半空中悬着，照亮那些漆黑的树木。 声音沉沉的，如穿梭在树叶间“沙沙”的风，饱含着沉甸甸的感情。 “虽然在许多地方，也有誓言树。但是唯独这片林子，树木长得最高，也最挺拔。这片树林，是我们的圣地。” 夜曜随着他的讲述。 抬头看向这些高大的树干。 它们在头顶聚成一个圆圈，默默无声。 “这些树，从生根发芽起，会一直笔直地向上生长，一直长，一直长…… 从来没有人见过，这些树木倒下，或者生病。从来没有过……无论是火灾，虫害，还是妖魔……都不能摧毁这片树林。 就算土地再贫瘠、再恶劣、荒无人烟，这些树木依然挺拔。就像我们守望城石氏，永远都不会离开这里。没人知道，这些树生长了多久。几千年，或者，几万年……” 夜曜为之动容。 誓言树，是守望城盾牌上的印记。 中年人转过身。 他们此时，已经来到了一棵最粗壮的树前。 树干如巨大的屏风，树冠高耸入夜空，将群星遮住。树根粗如蜿蜒的巨蟒，扩散开来，又深深扎根于泥土下方。 “这是当年石氏的先祖，宣誓效忠于暗王时，亲手种下的。” 石磊回头仰望着那棵树。 “多少岁月过去了，这棵树依然在。几经动荡，山河破碎。但是在我们的心中，对暗王的忠诚不会改变。就像这些誓言树……只会朝着一个方向生长，没有什么能让它们改变。” 夜曜直视这棵树。 千年的时光，以一棵树的姿态，具象为实质，屹立于他的面前。 千年不变的誓言。 还有什么比这更坚固呢？ 石磊从背包里取出东西，掌心捧着。 一颗如心脏形状的坚硬的种子，被递到夜曜面前。 “夜辉跟我说，您轻轻一推，就打开了黑暗堡的大门。我就知道，您是暗王的传人，这一点千真万确。请您……和我一起，种下这颗誓言树的种子。千年以后，这棵树，也会屹立在这片圣地里，见证着这一代人。” 夜曜有些哽咽了。 自己之前的傲慢是多么的轻浮。 “嗯……” 他走上前去，将种子双手捧起。 它像石头一样沉重，外壳坚硬无比。 石磊又从背包里取出一杆铁锹，铲开土壤。 “坑要挖到一米深。” 他慢慢地挖着，而夜曜默默地等着。 如同完成某种仪式那般。两人一起轻轻将种子送入了黝黑的泥土中，如同放入孕育它的子宫。 又将土重新填上了。 做完这一切，石磊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严肃的脸上有了发自内心的喜悦。 他忽然跪下身来。 就在夜曜面前，右手搭放于左心口的盾牌家徽上。 “千年以前，先祖宣誓效忠暗王。千年以后，我守望城石磊，依然宣誓效忠暗王！……吾立誓：愿为吾王的第一道与最后一道防线，誓死追随，衷心不变！” 夜曜深受感动。 他伸出一只手，搀扶这位两鬓已经霜白的城主。 石磊依然跪地不起，紧紧攥着夜曜的手，不愿松开： “几千年了，暗夜的血脉，终于回到了这片大陆上……能拥有您这样的王，是东土的幸事。守望城的盾，将与您同在！” 他抬起头，双目潮湿。 “愿为汝盾！” 夜曜回应：“愿为汝剑！” 当他真正走近这片大陆，感受到这片大陆的时候。才发现，它有着远超想象的深厚的历史，信仰，和传承。 先民们的记忆，印刻在血液里，代代相传…… 誓言坚不可摧，亘古不变。 他要做暗王。 他一定要做暗王。 当晚，夜曜在守望城留宿一晚，第二天才返回黑暗堡。 石磊对他说： “就像龙岛有圣龙，南方有妖皇，雪域有巨人一样。每一个地方都有属于它的王。我们有暗王。 这个王，比中土上的帝、比君临王座上的统治者，都更加重要。 因为这个王代表的，是这块土地上人们的信念。 我们这个地方的人，不认天神，不认帝皇，只认这个王。 你是暗夜的人。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 一只不起眼的小蜘蛛，一直隐藏在树干的后面，追踪着他们的行踪。 圆圆的肚子，两粒猩红的眼睛。 将誓言树森林里发生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此时悄悄地溜下树干，隐匿进杂草里…… 香奈从冥思中醒来。 已是深夜，她坐在一张藤椅上。身上穿着朴素的女仆长裙，长发拢在身后，梳成一个简单的辫子。 喃喃自语： “愿为汝剑，愿为汝盾……” 周围床铺上。 横七竖八躺着熟睡的女仆，喘息沉重，呓语连连。 还有的，刚刚洗了澡回来，坐在地铺上，拍打着酸痛的肩膀，愁眉苦脸地抱怨着。 香奈与她们一样，都是这座城堡里的新面孔。 最没有地位的人。 但是她却心满意足。 能有个屋檐遮风避雨，过踏踏实实的生活，就足够了。 她不想惹人注意，不想抛头露面。 只想做个女仆。 简简单单，平凡安稳。 那些在风口浪尖上、尔虞我诈的事，她一点也不想参与…… 忽然，窗外黑影一闪，她猛然站起了身。 对面的墙头上，有个来路不明的刺客，迅捷跑过，又无声无息地跳下了墙头。 同时，香奈轻闭双眼。 另一个视线，已经锁定了那人的脚步，随着他掠过一片片瓦砾，一丛丛荒草…… 一只不易察觉的黑色小蜘蛛，粘在了那人的脚踝上…… 第172章 阎王帖 第二天正午。 夜曜回到了黑暗堡。 夜辉等人在议会厅等他，见他平安归来，才如释重负。 “怎么样？” 夜辉急切地问。 一边帮夜曜解下身上的披风，递给仆人。 “去，沏壶热茶。” 仆人连忙去了。 **在旁边手足无措，根本插不上手。 “很顺利，和石氏达成联盟了。” “真好。” 夜曜说着，在长桌前坐下了。 “这下，我们失落东土，又有了主心骨……”夜辉说。 “不过石磊还向我透露了一件事，我有点担心。” “什么事？” “他说冥族自古也是暗王的封臣，占据着东土一大半的领地。但是冥族现在，和魔神、黑幽灵走得很近，不知道还能否归顺我们。还有逆天城……虽然已经向段小斩发了生日宴邀请，不确定他会不会来。” “冥族那边，我派探子去，探探风声……” 尴尬了半天，**才找到说话的契机： “昊宁生日宴的邀请函，我已经发给各大城主了，有回信了！” “哦？” 夜曜很感兴趣。 **连忙说： “沙漠之都的鹰王第一个回信了。” “他啊……” 一听到鹰王的名字。 夜曜就想起从前沙漠之都的相遇，往事浮光掠影。 那时，自己还是一个懵懂的少年。 “鹰王说愿意来。” “我就知道他会来。” 不知为何，夜曜确信。 他和鹰王之间，有一种强烈的感应。 无论多远，都互相吸引着。 如果没有鹰王，这个世界该多暗淡无光啊！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璀璨的明珠。 沙漠里那滚滚炎热的风，在记忆里的一片荒土上，永恒地吹着。 “如果鹰王能来，其他人就只是陪衬了。”夜曜说，“在这颗如日中天的明珠面前，一切富贵显赫、权势滔天，都只是陪衬。” “鹰王真的这么厉害吗？”**天真地问，“和君临女皇比呢？” “你见到，就知道了。” 君临女皇没法和鹰王相比，因为君临的财富不及鹰王。 **觉得，这些王都很厉害。 只要是王，就很厉害了。 “君临还没有回信呢。”**说，“其他各大城主，也还没回信，也许是刚刚收到信函……” 夜曜断言说： “他们会来。” **感受到了，夜曜日渐增长的魄力。 他笃定某一件事情，那件事，就一定会实现。 他的自信，或者说是自负，深深地吸引着、鼓舞着追随他的人，让他们踏实无比。 **有时感到骄傲。 更多的，是感到力不从心。 她甚至怀念，夜曜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的时候，自己和他之间的距离还没有这么远。 以后……又该是多么远呢？ **扭捏地说： “生日宴的时候，我想亲手为昊宁做几道菜，他不仅是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从前一起种地时，他没少帮我。” “首相的生日宴，会很隆重，菜品和食材由我亲自指定。对了……” 夜曜没把**的提议当回事，嘱咐道： “我会亲手拟定一份菜谱。上面罗列的食材，如果本地没有，一定要尽快到外地收购，不惜高价。宾客的座次，我会明确标注。每个座位，对应着哪道菜，都绝对不能出错……这份菜谱要对昊宁保密，钱全从我的账上出，我要给他个惊喜。” “我也已经准备了一些食材……” **委屈地说。 她能准备些什么呀，小黄瓜小茄子，都是她后院自己种的。 “你准备的，可以另外摆进一间屋里。到时候正式的宴席结束，再单独请他去。” “哦……” **很失落。 还想再说什么。 夜曜已经不再关心她的话题了，转而面向夜辉。 “不如我直接去冥族的领地看看。” “那里太危险了，沿路的妖魔更多。而且冥族从来没和咱们来往过……”夜辉很担忧。 一个士兵来通报，满脸慌张： “堡主大人，不好了，您快去看看吧！……” 夜辉、**，跟着夜曜，匆匆来到卧室门口。 瓜皮、几名女仆，都站在门口，叽叽喳喳一片。香奈自己站在角落里。 瓜皮说： “早上女仆来打扫你的房间，看见桌子上，有个不得了的东西。是一张骷髅图案的帖子，女仆轻轻碰了一下，就晕了过去。城堡上下传开了，说这是阎王帖，不祥的预兆……” “什么阎王帖？” 夜曜走进房间。 看见正中桌子上，摆放着一张长方形的请帖，正对着自己的座位，肯定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上面画着一张蓝色的狰狞鬼面。 骷髅脸，狼牙，恶魔角。 十分诡异，只看一眼，就感到灵魂战栗。 一晃神，他稳定了心神，笑着责备道： “小浆糊，你又恶作剧了？” “嗯？”**一愣，“我什么也没做啊，怎么什么事都怨我？” “那这是什么？” 夜曜伸手拿起鬼面请帖，夹在两指之间，晃了晃。 夜辉一看到，腿都软了。 她嘴唇颤抖着，向身后的椅子上瘫坐下来，却什么也没说。 “不……不是我呀！”**一头雾水。 夜曜把阎王帖狠狠扔在地上。 又狠狠踩了两脚。 骂道： “小浆糊，你再搞这样的恶作剧，故意吓唬大家，别怪我翻脸了！” **生气极了。 “行行行，都是我……反正你也不相信我，什么错事都是我做的！” **扭头，靠在墙角里，和夜曜赌气。 “没事了，一场恶作剧，都散了吧！我会批评**的，让她下次别搞这些鬼啊神的。瓜皮，你把那些传话的人都揪出来，挨个抽嘴巴，打重些，看谁还敢风言风语？” “是……” 瓜皮满头大汗，赶紧关门出去了。 他最讨厌“背后传话”这种事，这种苗头，从一开始就得根除。 香奈还站在门口，欲言又止。 夜曜瞪了她一眼。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新来的女仆这么没有规矩，这里是你该来的地方吗？还不跟着别的女仆走？” 香奈红着脸，行了礼，匆匆退下去。 “抱歉，我不会再来打扰了。” **觉得她可怜，瞪了夜曜一眼： “你凶她干什么啊，她新来的什么都不懂，真是的，就会冲我们乱发脾气！” 也跟着出去了。 第173章 你在明，我在暗 屋里就剩下夜辉了。 他把地上的阎王帖捡起来，这帖子精致极了，肯定不会是出自江胡之手。 “姐，跟我说说吧，阎王帖是什么东西，能把你都吓成这样？” “唉……” 夜辉缓了口气，紧抓着沙发的扶手。“是冥族！” “冥族？” “阎王帖，是冥族暗杀前发出的帖子。 这种阎王帖，分三级 第一级：七杀令。由七杀殿的杀手执行任务。 第二级：鬼王令。由鬼王亲自出马。收到这种令的，无一例外是必死。 第三级：阎王令。这种令不针对个人，而是要灭掉某个势力时才用。也是全族诛杀令！” 夜曜收到的，是鬼王令。 “幸好幸好……” 他缓了一口气。 “瞧，我刚要找他们，他们不就来了！” “弟弟，你可不要轻敌了。从来没有人能逃出阎王帖的追杀……更何况是鬼王等级的。” “我还没称王呢，就要杀我。要是真称王了，还不得把我鞭尸？” “呸呸，别说不吉利的话！”夜辉连忙摆手。“肯定是听说了你住进黑暗堡，他们不高兴了！” 夜曜一笑。 夜辉对他流露出的宠爱，总让他感到温暖。 夜辉的语气沉下来。 “弟弟，是我不该让你称王……害你被人盯上……是我们想得太简单了。” 夜辉都快哭出来了，后悔极了，又想起狼王遇害时的情景…… 她无法想象夜曜死在面前。 “姐，你先别担心，我命大着呢！先给我讲讲这冥族怎么回事，他们会用什么手段追杀我？” 夜辉想了一想。 “冥族生活在毁灭山脉以东。那里临近湮灭之地，有一座高山，上面是冥王殿。冥族独立于各大阵营之外，培养了许多神秘杀手，从雇主那里收取高额佣金，借此谋生。 现在的首领，是冥王。据说，上古的逆皇，也依然在世。 冥王手下还有三个鬼王。 被刺杀的目标在临死前，会收到一张阎王帖。正所谓，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鬼王令下达，意味着三鬼王之中，会有一个人向你出手。我们这里，没有人是三鬼王的对手。” 夜曜感觉背后一片寒意。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把刀子就会突然朝自己刺来。 之前也想过，他要称王，一定会引来其他势力的不满。 尤其是原本就盘踞在失落东土的势力。 不过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他最在意的是：这阎王帖，怎么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的桌子上？ 这说明，有人潜入了自己的城堡，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自己的守卫却没发现。 这些守卫是摆设吗？ 城堡的防卫机制成了什么？ 他攥紧了拳头。 “这冥王，是摆明了容不下我……” “冥族自古是暗王的封臣，效忠于暗夜先祖，自然不同意陌生人居住在黑暗堡。”夜辉说。 “姐姐，你知道阎王殿，在什么位置吗？” “弟弟，你要干什么？不会真的要去吧？……往那边走，就是黑幽灵的据点了，很少有人去招惹黑幽灵。那些黑幽灵会抓活人献祭，举行召唤魔神的仪式……你千万别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啊。” “我要去亲自会会他。” “弟弟，你可别去！”夜辉拉住他，“实在不行，就躲起来吧。” “有人要杀我，我总不能坐以待毙吧？行动起来，总比干等着好。真像你说的鬼王令那么厉害，那我躲起来也是没用的，早晚要面对。你们准备宴会吧，一切照常，等我回来就行！对了，我要的食材，一个也不能少。” “你还想着食材呢……” 夜曜笑笑。 “这场宴会太重要了。平安度过这个风浪，我还要会见鹰王呢。” 夜曜卷起一张地图，佩戴宝剑，将阎王帖随身带着。 “姐，我这就去了。” 夜辉不忍心他去，但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亲手为他系上披风，不停地叮嘱： “我和石磊各出一支人马，随你一起去？” “不用，黑暗森林妖魔多，带兵只会目标更大。放心吧，我一个人去就行。姐，他要暗杀我，我就暗杀他！” “什么时候了，你还贫嘴。” “我说真的。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夜曜狡黠地一笑。 要是到处给别人发帖子的冥王，被暗杀了，不知道冥族作何感想呢？…… 他想想就兴奋。 “别告诉昊宁我干什么去了，免得他担心。” “这才回来多久，都没休息，又要出去了……不去不行吗？……” 她很怕，夜曜一走，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那感觉难受极了。 夜曜拉住她的手，笑说： “姐，你去帮我喊马夫，准备一匹快马。” “唉……” 夜辉出门去了。 夜曜想起来，刚才香奈来找自己，恐怕是有什么事。 于是沿着楼梯，登上了最上层的塔尖。 香奈早已经在这里等着他了。 抱着洗衣服的大木盆，站在栏杆前眺望风景。盆里是华贵的金丝锦缎，一看就是昊宁的衣服。 她身上，穿着不起眼的粗布长裙，和普通女仆没有两样。 “找我什么事啊……” 夜曜走上最后几节台阶，他们并肩站在阁楼外的阳台上，俯瞰着整片漆黑的大地。 寒风冷冽，侵入骨髓。 “我看见来送阎王帖的那个人了。穿着一身黑衣服，速度很快，向黑暗森林的方向去了。” “你怎么知道？” “我是傀儡师，有侦察能力。” 夜曜仔细打量了这姑娘一遍。 心想：真是捡到宝了。 城堡上下，她是唯一发现潜入者的。 “你有时候，真是聪明的可怕。”夜曜说，“但我就喜欢和聪明人共事。” 香奈望着他。 他现在笑盈盈的，和人前板着脸、冷峻的样子，判若两人。 能私下里和他在一起，看见他真实的一面，香奈觉得很满足。 她仔细地汇报了： 这个潜入者是如何进入城堡，又如何离开城堡的。 “看来，这些地方要重点加强防御了。” “我在他身上标记了蜘蛛，可以锁定他的位置。你带上这个蜘蛛，就能找到他了。” 第174章 龙溪猎熊 香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蜘蛛。 闭上眼睛，沉入思绪之中。 再次缓缓睁开眼眸时，有无数个画面从她眼前飞速闪过，森林，大地，河流…… “她就在黑暗森林的尽头，半天没有动了，大概在休息。” 夜曜从袖口取出一卷地图。 “指给我看。” 她指的地方正是： 赤血魔潭，黑狱魔渊…… 那是封印着邪恶魔神的地方。 黑幽灵在那里建立了祭坛，从来无人踏足。 夜曜感觉此行必定凶险。 “这是第一个来挑衅的人，若不以儆效尤，将来难立威信。就拿他开刀了！” 他早就想好了。 自己的“灭神”，正是对付等级高的人。 像冥王这样的大领主，最起码也是99+级的战力， 只要灭神一击命中，他有信心，能让所有自命不凡的强者饮恨九泉！ 想到这，嘴角不禁泛起一丝邪笑。 “你真要一个人去？” “是啊。” 身边还有谁能胜任杀冥王的任务？ 昊宁？瓜皮？江胡？…… 一个不如一个。 就算他带着军队去，也是全军覆没，还不如一个人去。 单独行动，才是他的风格。 他也不想在任何人面前，使出“灭神”一击。 这是他的杀手锏，没人知道才好。 “谈不拢就杀。敢给我下阎王帖，真以为暗夜血脉是好惹的！我要让那冥王，知道我是谁。” “要是失败了呢？总得有个脱身的法子，或者有人去接应你。”香奈考虑得很仔细。 夜曜却想孤注一掷。 “谁能一直常胜不败！……我这个王，能走多远？都是说不准的事儿。没什么成就是永恒的。等着，也是死。拼一次，还有胜率！” 他展开手臂，拥抱吹来的风。 “世界如此辽阔，我不甘心籍籍无名！如果这一次没能回来……大不了成为世人口中的一个笑柄！一个刚刚起步，就陨落了的庸才。败就败，胜就胜！射出的箭，再难回头！” 临行前，他又问： “昊宁今天都干什么了？” “他在附近找到了一个僻静的河岸，一整天都在钓鱼，好像很高兴。” “那就好。” 夜曜收起地图，带好剑。 “等我回来再奖赏你。” 他走下了台阶。 香奈从阳台向下望，远远地看见，城堡外，马夫从马厩里牵出了黑色战马。 佩戴好了银色的铠甲和崭新的红色马鞍，皮毛刷洗得干净光亮，马蹄不羁地踏着。 他骑上马，马蹄声叮咚悦耳，穿过花园小径…… 一个人就是一支远征的军队。 桥城郊外，沿河而上，峡谷中有一处美丽的瀑布。 飞流直下，积了一汪深潭。 空气里荡漾着清爽的凉意。 忽然，倒映着浓重绿意的水面，支离破碎，被黑熊慌忙逃窜的脚掌踏碎，银色水花四溅。 巨大的熊掌“扑通扑通”地踏进水里，身下长毛全都浸湿了。 “抓住它！” 几个围猎黑熊的女战士，野人一般呼号着。 一边追赶，一边射箭，箭矢全被黑熊厚实的皮毛挡住，漂浮在凛冽的水面上。 后方森林中，龙溪一声怒吼。 “这头黑熊，就是森林之王？我倒要看看，它有什么本事！” 她穿着轻便的兽皮甲，裸露着性感的大腿和手臂。 腰间露出小麦色的肌肤，栗色长发高高盘起。 今天什么首饰也没有戴，不再是高贵的“城主夫人”，而是真正的女战士，血液里的兽性再次成为了主宰。 潭水冰冷，越来越深。 黑熊停下前冲的势头，转回头，不甘地咆哮。 尖长獠牙上挂着猩红的血沫。 音波阵阵，震荡着湖岸的水面。 女战士站在四个方位，向潭中投掷长矛。 矛上绑着一张大网，飘然落下。黑熊迅速奔跑，钻出了大网，扑了个空。 “该死的畜生！” 龙溪说着，举起手中长矛，用力一掷。 螺旋形状的矛尖破空飞去。 “嗖！——” 狠狠命中了黑熊的后背。 “嗷！！”黑熊惨嚎一声，踉跄几步，向水潭中侧仰而去。 龙族工匠的特制长矛，比一般的矛要长、要重，专门用于猎杀大型野兽，力量不够的人根本拿不起来。 一大滩血腥，在潭水边缘蔓延开来。 熊还在扑腾，努力要翻身起来。 女战士们放下手中的弓，围拢过去，“啪嗒啪嗒”踩在水里。 她们从熊背上拔出染血的长矛，递到龙溪手上。 龙溪接过矛，猛然举起，对着垂死挣扎的巨熊的脖子。 刚想杀了它……却突然改变了主意。 “不。” 她放下了长矛。 “猎杀，轻而易举。但是……征服大于杀戮！我不要杀了它，我要驯养它！让它臣服于我，成为我的玩物！” 她把长矛扔在一边。 抽出腰间的一捆长鞭。 “啪！” 鞭子在空中挥舞开一道弯月，满是利刺的长鞭，缠住了黑熊的脖子。 她拉扯着鞭子，一步步，将黑熊庞大的身躯，从湖里拉扯起来，一步一步，退出水池。 “吼吼！……” 巨熊发出了哀嚎。 扭着脖子，抗拒着、四脚撑地，不愿听龙溪的命令。后背上，长矛刺出的窟窿，不断流出血。 “服从于我！” 她喊道，如一道命令。 然后猛地一扯鞭子。 巨熊被她的力量拉扯得一踉跄，一步步走回了岸边…… 四个女战士聚过来，用绳索捆住黑熊的四肢，几人合力向四方拉扯。 龙溪挥舞着鞭子，迎着横冲直撞的黑熊脑袋上砸。 “畜生！服从于我！你只有这个选择！……弱者就只能臣服于强者！” 忽然，眼前一片霜雪模糊。 气温极速下降，片片雪花飞舞。宽阔如镜的潭水，一寸寸凝结。 淡蓝色的厚实冰面，由远处，向着近处铺展。 整条瀑布从下至上迅速冻成一块冰坨。水滴，化成一颗颗冰晶，钻石般垂直坠落。 女战士们加快了拖拽黑熊的脚步，却不料，黑熊庞大的身躯已经被极速而来的冰层牢牢冻住，四脚拔不出来。 很快，彻骨的寒气就透入了黑熊的骨髓，它微微张开的巨口里，飘出一缕冰寒的气息。 就连飘散在潭水中丝丝缕缕的血腥，也一瞬间凝结。 熊躯僵硬挺直了，双眸黯淡，冰霜覆盖了它。 女战士们慌了神，拔腿就往岸边跑，生怕晚一步自己的脚就被冻在水里。 “妈的，我的熊！”龙溪骂道。 第175章 行走的撩妹机器 开阔的潭水对面。 一个白衣男子牵着一匹白马，悠然走来。 他身材高挑，气质俊逸，银色长发披散在肩头。 身旁缭绕着漫天飞雪，手里轻捻一株小花，在鼻尖上轻嗅。 脚步踏过的地方，水面结成寒冰，身后白马马蹄平稳，落在冰面上。马头前拴着的小药瓶，如一串风铃，发出优美的“叮叮当当”。 马背两侧，驮着两个大药筐，依稀可见各色珍贵的草药散发的淡淡荧光。 “什么人？” 龙溪眯着眼睛看。 女战士们拉开弓箭，伫立在水岸，箭尖对准未知的敌人。 雪花纷飞中，白衣男子飘渺而冰冷的声音传来： “好有雅兴啊。” 龙溪抬手示意身边的战士们放下弓。 高声问道： “你是来交易龙族宝血的药师吗？” “正是……” 白圣野一步跨到了岸边，身边飘飘扬扬的雪花顿时散去。 整片潭水忽然冰消雪融。 瀑布重新奔流，倾泻而下，水声炸裂，一块块浮冰被冲向远处。 空气又暖如初春，清风吹拂。 被冰霜冻住的熊，喘出一大口寒气，忽然活了过来。继续挣扎着，扑倒在水岸。 白圣野微微欠身。 将左手收拢到斗篷后面，优雅地行了个礼。那只手臂上，用黑色的布条包裹着。 “听闻龙族公主勇武过人，今日能一领风采，实属在下的荣幸。” 女战士们感觉到这白衣男子身上，有股强大的气场袭来，都警惕地护在了龙溪的身前。 “哼。” 龙溪向来高傲，不理会这样的恭维。 “说正事吧！我要的宝血带来了吗？” 白圣野从腰间小袋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 捏在修长的手指之间。 里面有深红色的液体，在温润的玉石中晃动着。 “一整个石窟，可就凝练了这一瓶宝血，珍贵得很！不过，献予美人，也算是物有所值了。” “你去和他交易。” 龙溪示意一位女战士。 女战士迈着豪迈的步伐走过去，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手帕，在白圣野面前层层打开，展示给他看。 手帕里包裹着一条缀满碎钻的项链。 正是当初公主出嫁时，从沙漠之眼上取的材料。 龙溪拍拍手，在林中等待的侍卫，将十几个宝箱抬过来。 箱子被一个个打开，摆放在白圣野面前，里面满满的珠光宝气。 都是龙城投奔来的贵族提供的。 “这些足够了吧？” 现在龙溪急着提升力量，夺回龙城，金银珠宝都不重要。她愿意舍弃一切，换这些宝血。 白圣野开启储物空间，将宝箱全都收了进去。 “金银有价，而美人无价……你还要满足我一个条件。” “什么？” 白圣野嘴角勾起玩味的笑容。 “让我看看你的身子就行。” 他只是开玩笑罢了，想看看龙溪尴尬的反应。 谁知，龙溪二话没说，直接扯开了胸前的护甲。 两手用力过猛，上衣的扣子崩飞，护甲被从中间撕开，一对挺俏的双峰露了出来。 白圣野微微一愣。 眼睛忍不住向那挺拔的高峰上望了一眼。 性感的麦芽色肌肤紧致光滑，纤细的腰部没有一丝赘肉，隐隐看见浅浅的腹肌阴影。 他反倒不知所措了，一边克制着，摆摆手。 “够了够了……咳咳，逗逗你，你还当真了。你这个女人，真是不解风情，反倒没有情趣了……” “老娘有时间和你谈情趣？” 龙溪反而怒了。 白圣野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刁蛮的女人。 “呵，你这样凶，很难嫁出去吧。” “老娘活着又不是为了给男人看！去妓院里玩那些低三下四的女人吧，老娘是要顶着王冠，把大陆踏平的人！” 白圣野被骂得狗血淋头，无奈极了，将小玉瓶交给了女战士。 “真是泼辣……我这是自找什么罪受……” “把龙血给我！” 女战士走回来，将玉瓶交给龙溪。 龙溪捏在手里，看了一眼。 “有了这龙族宝血，就先踏平了龙城，再灭了桥城！” 白圣野算是看透了。 “你这小疯狗，满脑袋想着灭这个灭那个……龙族宝血每次只能使用这些，太多会被力量反噬。你要是能打赢这一战，我会给你更多。” “为什么帮我？” 海峡两岸掀起战乱，圣城能坐收渔翁之利。 暗精灵王也要培养一个龙族为自己所用，首先看中的就是龙溪。 可是白圣野没告诉她。 耸耸肩，轻松地说： “能出得起这个价格的龙族，也只有你了。我只是个黑市医生，卖给谁都一样。” 又诡诈地笑了笑： “可别辜负我们的期待！” 龙溪气得五脏六腑直疼。 “我又不是给圣城做事，别对我指手画脚！下次见面，我就是女帝！到时候，人们和我说话，只能跪着。” 那只黑熊可怕极了，个头儿大极了，顶得上五匹骏马，凶狠的目光怒视着。 龙溪却把它骑回了营地。 她坐在熊背上，威风凛凛、摇摇晃晃。熊身上一道道纵横交错的血痕，是征服了它的证明。 出来迎接的战士们，都用畏惧的目光看着。 只有龙溪这样的女人，才会骑着一头熊，招摇过市。 “这次打猎真痛快！” 她从熊背上跨下来。 “把它拴好了，以后就当我的坐骑！” 一条长路蜿蜒向山谷中，兵营三面环山，极其隐蔽。 练武场中，龙族战士们的口号声响彻云霄。 从前跟着龙邪和龙嫣的残余力量，有的藏匿起来，有的逃到了桥城，归顺龙溪。 打造了五、六只舰船后，钱就几乎花光了。 随时准备跨海一战。 她的步伐也如一只黑熊，沉沉地踏着地面，龙行虎步，向着营地而来。 暴戾的杀气从琥珀色的双眸中放射。 “中土的领主，忘记了龙族打在他们身上的鞭子！现在，龙族的报复就快到了！让他们知道，哀求我，已经晚了！” 龙溪高亢地说着： “战士们，集结起来，夺回属于我们的龙城！” “夺回龙城！” 战士们的怒吼，在营地上空回荡，震人心魄。 忽然，营帐旁边的树林里，传来一阵傻笑声，与严肃的气氛格格不入。 龙溪气愤地扭过头： “是谁在笑？” “是七七在那边……” 龙溪生气地走过去。 穿着蓝色女仆裙的七七，正在树林里，对着草地上的两个稻草人，手舞足蹈。 “七七，你在干什么？” 第176章 稻草人 七七兴高采烈，拍手笑着，指着一高一矮两个稻草人： “你快来看啊！你看这两个稻草人像谁？” 其中一个稻草人很高，长长的脸。另一个瘦瘦的，弱不禁风。 用树桩、枯枝和杂草，简陋拼成，难看极了，像小孩子的玩具。 “什么，还能是谁？” “这个是林川，这个是夜曜……你看像不像？哈哈哈哈！” 本来要发火的龙溪，突然冷笑。 “呵。像……又憨又傻，和他们那副要死不死的样子，一模一样！看见它们就烦。” “我打了他们半天，都不还手，你说他们傻不傻？哈哈哈……” 七七笑着。 龙溪猛然抽出背后的弓箭，狠狠射了那瘦的稻草人几箭。 箭矢穿透稻草，扬起漫天的草屑。稻草人没几下就散了架，摇摇欲坠地倾斜着。 龙溪还不解气。 又提着长弓，大步走上前去，对着另一只稻草人用力劈砍。 稻草人一张长脸，勾得龙溪一股怒火涌上心头。 “看见这张长脸，就想到林川！简直烦透了、受够了！” “该死的林川！……”长弓狠劈了几下，“缩头缩脑，难成大事的家伙！让我忍受了多少气……要不是他软弱无能，我怎么会一个人屯兵在城外？就让他一辈子窝在桥城，做个一事无成的烂好人吧！” 高的稻草人支离破碎，一颗脑袋被砍了下来，滚落好远。 七七踩着脑袋，又踢了一脚。 她眯着眼睛，拍手大笑。 “傻林川，傻林川……” “你也别玩了！”龙溪说，“打两个稻草人，有什么好高兴的，我要到战场上去杀他们！” 七七凑到她身边，小声嘀咕： “我听说，阿羡在龙城，开了好几天的狂欢盛典呢，平民和奴隶们都乐坏了！真是气人，故意气我们不成？” 龙溪手腕颤抖。 “贱民！全是贱民！……他们乐不了几天！很快我就会收回龙城，我要让这群贱民，比以前更惨！” 七七又添油加醋： “还有那个夜曜……也和他们搅合在一起了。当年王后真是眼瞎，竟然收他当义子。还有昊宁，吹嘘夜曜杀了十六匹雪狼的那个，竟然做了耀阳城的城主！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他也是那块料？” “夜曜……”龙溪恨得咬牙。 “别人不了解他，我还不了解他？他就是只阴毒的老鼠，唯利是图的东西！和他搅在一起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唉！我早就看那个夜曜不是什么好东西了……我听说，夜曜正在黑暗堡召开宴会呢，还邀请了各大城主去，他这是在拉拢人吗，不知道林川去不去？” “他敢！……我扒了他的皮！” 七七掩嘴轻笑。 “他肯定不敢呦！他最怕的就是你了……” 她虽然笑着，但是七七的站姿很拘谨。两脚跟紧紧并着，一直绷着身体，不敢放开，小眼睛眯成两道细线。 “林川就是个没良心的臭男人，才不会心疼你呢。他之前还勾引过慕容，吃着碗里、惦记着锅里。结婚时候的甜言蜜语，都是骗你的，现在龙城没了，你看他还在乎你吗？” “我就不该信他的话。他就是个软骨头，不敢出兵，怕得罪了人。现在我大吵大闹，砸了他的宫殿，搅得满城都知道了，也算是撕破脸了。 天下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我就是想不通……”七七眼珠一转，“黑暗堡的宴会……君临女皇居然也要去？女皇何等尊贵的身份，怎么会去那儿！” “尊贵？”龙溪瞪了她一眼，“不过是仗着天神撑腰，狗屁的尊贵，长着翅膀的苍蝇！”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七七吓得道歉，“就没有比龙族更尊贵的血脉！” 七七又抢着说： “暗夜能有什么本事，就算占据了龙城，也守不了几天。夜曜的兵马都是从慕容那骗来的，虚张声势罢了。连耀阳城的黄金，也是昊宁的，他自己什么也没有！” “我看他也折腾不出什么名堂。” “君临女皇这次去，没准就是为了拉拢昊宁。哼，那个夜曜还以为是给自己脸上贴金去的？” 龙溪思量着：“我要是君临女皇，就拼命拉拢昊宁，拆散他们两个。只要没了昊宁，夜曜就什么都不是！” “就是啊，他要金矿没金矿，要军队没军队，他什么都没有！……当初林川那么邀请他，他都不加入。原来……他早就有和暗夜串通霸占龙城的野心了！” 龙溪一阵心痛。 宴会上，夜曜和林川都坐在她身边，近在咫尺。 没想到这两个人，这么冷血无情。 “有了龙族宝血，谁也不是我的对手……”龙溪说，“等我出海打仗的时候，你和我一起去？” “啊？……打仗啊……我一个女孩子，我怕……我可不可以留在桥城啊？” “你不跟着我，算什么义气！” “我……可我真的怕，我去了，也帮不上忙，只会给你添麻烦，嘿嘿。” 七七往后缩。 “你可自己想好了！要是不去，你就不怕，等我当上了龙城女王，你哭着来求我，我也不要你了？” “你不会的……” 七七笑得比哭还难看。 龙溪没有心思和她计较。 望着营地高高的大门，视线扫过练武场，士兵操练的口号响彻山谷。 她的目光中闪过一片烈火般的怒意。 “夜曜，林川……是你们逼我走上这一步的！” 通往黑暗森林的路上。 夜曜骑马飞快前行，忽然听到两声枪响。 他停下马，周围都是密集的树林。很难听清声音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但是很快，他闻见血腥的气息。 驱马向那里而去。 不一会，树林外，就看见一个猎人小屋。 门前的桌子上，摆着一只被开膛破肚的公鹿，正准备剥去鹿皮。 屋主人跪在地上，和他的妻子一起，嘴里祷告着： “魔神大人，保佑我们……” 在他们面前……站着持枪的三名匪徒。 穿着袒露右肩的钢铁铠甲。 林子边缘，还站着一个放哨的年轻人，没持枪。 他东看西看，似乎是刚入伙的新人，焦急地等待着。共有四人。 第177章 向魔神祈祷 夜曜在林中停下了马，躲在树荫后面，一动不动地观察着。 跪在地上的男人，两手合十，口中一直在念着： “魔神大人保佑！魔神大人保佑！……把这些恶人赶出我的家园！……” 土匪头子骂道： “去他妈的，别再念了！快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 男人还在不停地念： “魔神大人保佑！魔神大人保佑！魔神大人保佑！……” 仿佛某种咒语。 土匪们感觉心烦意乱。 “妈的！别念了！没听到吗！” 忽然，周围的天色暗了下来。头顶的光被一片乌云遮住了。 萧瑟的风从四面八方横掠而来，阴沉沉的。 夜曜一低头，感觉背后有什么东西，从头顶一掠而过，寒气让他后颈发凉！ “再念我就毙了你！！” 土匪头领举起了枪口，抵着男人的头，正准备扣动扳机。忽然，一片黑影降落到他的头顶上，一下子将他提了起来。 “啊啊啊！——” 土匪惨叫着，枪也掉在了地上。 喷射的鲜血洒满了一个圆圈，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 其他同伙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他就只剩下身子悬浮在半空，脑袋已经被黑幽灵摘掉了。 同伙仰头环顾四周—— 黑幽灵凌空漂浮，两只骷髅一样的手爪，抓着他的肩膀，在离地三米多高的距离上飞着。 “魔神大人显灵了！……” 男人高兴极了，高举两手，像黑幽灵膜拜。 后边两个土匪吓坏了，他们朝着升空的黑幽灵背后开枪。 “砰！砰！砰！——” 一连串枪声响起。 子弹穿透了黑幽灵的衣服，留下一个个边缘烧焦的大窟窿。 可是，窟窿里什么都没有。 黑幽灵的黑袍下，是一团虚无的空气。没有血肉，也没有骨骼，空荡荡地飘着。 他们吓傻了，赶紧往后跑。 树林里又窜出一只黑幽灵，迎着奔跑中的人扑了上去。其中一个被扑倒了，抓在手里。 一直撞向小木屋的墙壁。 尖爪从上至下，划开了他的肚子。 黑幽灵一窜而上，窜到了屋顶，将血淋淋的内脏涂抹了一墙。 它的手里提着锁链，锁链另一端，正吊在那个死人的脖子上。尸体如摆钟，垂挂下来，左右摇晃着，就像是某种仪式。 “啊！”逃跑的人一声惨叫。 又一只黑幽灵飞了过来。 夜曜连忙低头。 黑幽灵就从他的头顶上飞过，它盘旋在树林上空，手里拿着镰刀。 那个逃跑的土匪，刚跑进了林子里。 黑幽灵就朝他俯冲过去，抓住了他的腿，一下子提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 他哀嚎着，手里抱着枪，向着黑幽灵扫射。 但是黑幽灵是杀不死的。 甚至不会感到疼痛。 枪口的闪光，在鼓胀的黑袍子下面闪烁，破碎的袍子里烟尘弥漫。可是，黑幽灵却不松手…… 忽然，子弹击碎了戴在黑幽灵脸上的骷髅面具，面具从中间碎裂成两半，掉落下来。 他看见了黑幽灵的真面目…… 土匪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怪物！怪物！” 面具下，只有一团黑色的烟雾，透出来两点绿色幽光。 他绝望了。 他是绝对杀不死这样的怪物的！ “啊啊！放开我！” 黑幽灵手中的镰刀却挥舞下来，穿过了他的胸腔，将他钉在了一棵树上。 另一只手一扯，就把他的一条腿扯了下来。 那个放哨的年轻人，吓得慌不择路，没跑出多远，也被一只黑幽灵捉了回来。 用锁链提着，带回到这片空地上。 黑幽灵们都聚集在了一起。 每个手上都提着锁链，锁链另一端，挂着一具尸体，沉沉的托拽在地上。 只剩那个放哨的年轻人还活着。 他颤抖着、无比惊恐，不停求饶： “放了我吧……我只是被土匪抓来的，并不是同伙……我什么也没干啊……” 黑幽灵睁着诡异的散发绿光的眼睛，直盯在年轻人身上。 “他不够……浑浊……”拿着镰刀的黑幽灵说道。 声音仿佛虚空中传来，混沌而沙哑。 “不能把他带回去……” “但也没必要放了他……” 年轻人脸上满是泪水。不知道自己将面临什么下场。 被剖腹？还是被挂在锁链上带走？ 他哭着说： “求求你们了，放过我，我是第一次做坏事……” 拿镰刀的说：“他在说谎。他以前也做过别的坏事，他的血已经不干净了。” 另一个说： “坏事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话音刚落。 背后挟持着他的黑幽灵，胳膊猛地一拧。 “嘎巴”一声。 年轻人的脖子断掉了，被扔在地上…… 夜曜吓得背脊发凉。 这些黑幽灵，真是残忍至极。 而且，黑幽灵能看穿人的灵魂，知道他们的每一桩罪恶！ 从屋顶上跳下来的黑幽灵，此刻正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夫妇。 幽绿的眼睛，透过骷髅面具，就贴在男人的脸上，离他非常近。 “清澈，还是浑浊？……” 它问道。 尽管没有呼吸和温度，但那缥缈如雾的寒凉，还是覆盖在他的身上。 夫妇两人瑟瑟发抖，但是面容虔诚。 他们仰头面对着黑幽灵的审视。 “我们是魔神忠诚的信徒，不敢作恶。” 黑幽灵在从他们身上嗅着，嗅完一个，又嗅另一个。 “没有浑浊的味道……” 直到黑幽灵的身躯离开了，夫妇两人才松了一口气。 看来，他们已经不止一次受到过黑幽灵的审视了。只要保持“清澈”，只要忠诚于魔神，他们就不会被黑幽灵伤害。 几只黑幽灵就要离开了。 它们突然跃向空中，跳上林中的树梢。后面还“叮当”地拽着三具尸体，向远处飞去了…… 夫妇俩从地上站起来，拥抱着，安慰了良久。 地上只剩一滩鲜血，证明它们来过。 夜曜这时牵着马，走了过去。 “啊，感谢魔神大人……” 男人叹道，吻了怀里的妻子，脸上满是忧伤和疲倦。 夜曜走到小木屋前，疑惑地问： “你们向魔神祈祷？” 他以为这片大陆上的人，只信仰翅膀洁白的天神。 男人皱起眉，打量着他。 “是啊。” “魔神会保护你们？” “是啊，黑幽灵会把坏人带走。” 第178章 人类也是食物 “它们是为了收集污浊之血，涂抹在祭台上召唤魔神。” 男人坦然地说： “无论如何，只要做了坏事，就会被黑幽灵带走。相反，做个好人，就能活下去。这就是魔神在保护我们。” 夜曜心想： 这里人的信仰真是古怪，居然还有人信仰魔神。 也许是附近的恶人太多了，土匪、强盗，还有荒原人……西海的神是不会管他们的。 他们就只有向魔神祷告，请求它的庇佑。 然而，从黑幽灵的屠杀中，不能看出任何的“善”。 只看到猩红刺眼的。 强烈的“恶”。 “你没有想过吗，黑幽灵成功召唤出魔神以后，还会再帮你们吗？那时候，它们就不需要再收集污浊之血了。” “我不知道。” 男人耸耸肩。“我们只知道，魔神保护过我们很多次了。” 男人狐疑地打量着他： “你是什么人？来这片森林里做什么？” “是夜辉让我来这里的。她说这里有一座猎人小屋，是黑暗森林前最后的驿站。让我把马交给这里的夫妇照料。” 男人听到夜辉的名字，表情温和了。 “就是我们，你可以放心把马交给我们。” 他呼唤妻子的名字。 “把它牵到马厩里吧，毛色真亮，是匹好马。再泡两杯蜂蜜茶来！” “十分感谢。不用麻烦了，我还要接着赶路，也许明天、或者后天才能回来，说不准。” “徒步去黑暗森林？你一个人？” “别担心，我应付得来。” 夜曜从腰间解下一个钱袋，交给他。 “我不收钱。” 男人回绝。“夜辉大人是我们的朋友……你是外来人吧？” “怎么看出来的？” 夜曜觉得自己的打扮，已经越来越接近本地人了。 “你说话的腔调，很流利。” “哈哈，是吗。” 男人提起斧子，他开始打扫房子了。 走到地上一个还算完整的尸体旁。 抱起两腿，拖拽了过来。他的体力很足、臂力惊人，搬运尸体毫不费力。 和公鹿一起放在了长桌上。 死去的人眼睛大睁着，嘴角的血还未干。一晃动，就顺着嘴唇流出来。 男人熟练地用解体鹿的方式，剁下了年轻人的头，又准备拆解他的大腿。 “等等，你要做什么？……” 夜曜很诧异。 “我们要吃了他。” 男人毫无惭愧。 他平静地叙述着： “你们外来人是无法理解的……这是黑幽灵给我们送来的食物。在野外，猎物很少，每份肉都很珍贵。像这样嫩的肉，可不常见。我们猎人一年到头，都碰不到几次。” “吃人？” “人类猎食动物，妖魔猎食我们，这是自然规律……我们人类，也只不过是食物罢了。只有神才知道，这副躯壳以外，还有什么意义和价值。而我们，只有躯壳。” 夜曜愣愣地站在木桌旁。 “等这副躯壳腐朽了，我们就走了，什么都不剩下。除了填饱肚子，思考什么都是多余的。知觉、感官，只是为了让我们的种族繁衍下去，像其他动物一样。 我们能共情别人、能模仿，因为我们是社会性动物，仅此而已……我们的想法，在神面前，太微不足道了。 你可以选择自己的神，魔神，还是天神，然后向其中一个祷告。在这个世界里，天神不一定是善的，魔神也不一定是恶的。只要你想做他们的子民，他们就会保护你……” 原来如此。 夜曜想，魔神就是因为向天神的权威发起挑战，才被封印在黑狱魔渊。 胜者王，败者寇。哪有什么善恶之分。 “他还会醒来的。” 男人喃喃说着。 “魔神，早晚会醒来……” 从剁骨刀上迸溅的血，粘在他的脸上。 这时候，她的妻子打开了屋门，倚在门框上，轻声说： “蜂蜜茶煮好了，我准备了些坚果，到屋里来喝茶吧。” “呃……不了。” 夜曜可不想进吃人者的家。 “我要继续赶路。” 离开了猎户小屋，夜曜独自在黑暗森林里行走。 阴沉沉的林子里，漂浮着黑色的雾气。因为离魔界太近，黑暗气息十分浓烈。 地面铺满厚厚的落叶，路很难走，脚下全是湿滑的苔藓，交织的灌木。 一不小心，还会踏进树叶下的小沼泽里。 夜曜靠潜行隐匿着气息。 才能躲过妖魔的嗅觉。 这片森林里，还有许多奇特的生物。 偶尔能看见几只食尸鬼在刨着坟坑。 那是一种佝偻着后背，体型很小，类似人的生物。瘦得皮包骨，头上有几缕白色长毛，牙齿突起。 浑浊的白色小眼睛很怕见光，只能在这片暗无天日的森林里活动。 据说，它们曾经是人。 受到黑暗气息侵蚀，久而久之，就异化成了怪物。 食尸鬼行动缓慢笨拙，以食腐为生。视力不好，没什么攻击性。 沿途，夜曜偶尔抬起头来，从树干和树叶上，看到一些新鲜的血迹。 他有预感，自己和消失了的几只黑幽灵，是向着同一个方向走的。 这里的妖魔，比荒原上凶狠十倍。 躲不开时，就只能正面较量。 无论多坚硬的妖魔皮毛，无情剑都能轻易斩破。 再往前走，步入了一片诡异而神秘的地带。 地上，耸立着一座座雕像。 相距不远，彼此照应着。 都是用漆黑的魔晶石打造的，和他在黑暗堡地下墓室里看见的一样。 夜色降临。 周围一片漆黑…… 或者并不是夜晚。 只因为离魔界越来越近了，所以天色昏暗下来。 走在这片森林里，对白天和黑夜的分辨能力，也已经丧失了。 在地图上，这里是黑暗森林的核心地带，黑狱魔渊的附近。 夜曜走得更加小心翼翼。 一座座雕像，或者几个一组，或者单独立着。 黑色羽翼，两手合抱胸前，双目轻闭。雕像的每一张面孔都不一样，似乎代表着不同的人。 都是半身像，下方是高大的长方体底座。 多么厉害的雕塑家，才把他们雕刻得栩栩如生？拥有截然不同的相貌，就连脸上细微的神情变化也不一样。 他们又是什么身份呢？已经死去的远古先民？ 许许多多的谜团，萦绕在他心间。 第179章 遇见自身的倒影 雕像的外围，还有许多的动物雕像。 这些动物，都是没见过的，好像也是古代的生物。 有马蹄的鹰身动物，有着秃鹫一般的长喙，站在底座上。有豹身蛇尾的蜥蜴。 也有蟾蜍一样蹲伏着的虎头剑齿兽。 有蝙蝠一样展开翅膀，皮翼上有爪，头如野狼的怪兽。 忽然，夜曜手中的小蜘蛛，猩红的双眼闪烁起来。 送阎王帖的刺客，就在附近！ 他抽出剑，寻找这个人—— 可是，周围死一般寂静。 什么人也没有。 他原地绕了一圈，黑雾一直缭绕在他的脚边，朦胧了眼前的景物。 每一步，都仿佛在向梦的深处走去。 穿过一座座雕像。 小蜘蛛眼里的红光闪烁得更快，提醒着危险。 终于，在空地中的一个雕像前，小蜘蛛的眼睛静止为红色，找到他了。 夜曜用剑，抵在雕像的底座上。 难道，他就藏在雕像中？ 剑尖刚触碰到。 忽然，漆黑的底座表面，就晃动起来，如一滩湖水一样，转眼，明镜般清澈平整。 上面倒映着的，竟是夜曜自己的身影。 他吓了一跳。 尤其让他害怕的，是镜子里的自己，虽然相貌与他一模一样，神态却不一样。 镜子里的他，是两臂合抱在胸前，双目轻闭，直挺挺地站着！ 收回手中的利剑，向镜中刺去！ “你是谁！” 如同恐怖的梦魇。 忽然，那个倒影睁开了眼睛，眼中是一片猩红，面目也变成了骷髅的样子。 镜子发出了回应： “是我，暗夜之血！……” 夜曜后退一步。 心中惊恐极了。 又仿佛被吸引，他忍不住用手去摸那个倒影。 手指触碰的地方，幻象消失了，涟漪抖动了一下，就归于平静。 镜子里的声音说： “我在过去，曾见过你的身影。那是因为你在不远的未来也将遇见我。我的记忆，也属于你。镜中人、梦中人，善恶的两面，灵魂的一体。我在深渊中行走，凝视着你……” 忽然，形成镜子的这一层水波，向下坠去，破散开了。 镜子后面的真实，显现出来。 黑雾被风吹散，荒草的尖刮擦着石头底座，风鸣悦耳，眼前的景物又归于平常。 石头底座中间是空的，那里确实站着在一个人。 只不过，相貌和自己并不一样。 是一个陌生人，普通长相。穿着刺客黑衣，黑色短发，黑布蒙着半张脸，合抱双臂站立着睡觉。 这让夜曜安心了不少。 夜曜将剑抵在他的喉咙上，冰冷的剑尖刚触上去。 他从睡梦中一下子惊醒了过来。 第一个反应，就是抽出了腰间的匕首，向身前挥动。 “什么人！”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夜曜的剑就在他的喉咙上，他一动也不敢动。 夜曜沉声问他： “你就是给我送阎王帖的人？” 嘴角满是嘲弄。 “还有心思睡大觉？敌人找上门了，都不知道！” 石像里的刺客，眉头用力皱起来。是笔挺锋利的剑眉，黑色眼睛炯炯有神。 他什么也没说。 保持着手握匕首的姿势，忽然，脚下升起一团黑色烟雾。 烟雾一瞬间把他身体的轮廓覆盖了。 “障眼法？” 夜曜递出剑，向前一刺，却刺空了。 他知道底座三面都是封闭的，他逃不走。在黑雾中又刺了几剑，都是徒劳。 黑雾很快消散了。 底座里空荡荡的，早已没了他的身影。 不知道刺客用什么手段逃脱了。 “有点本事嘛……” 夜曜猛然转过头。 看见左侧沿路的草地被踩踏过，前方的树丛忽然晃动了一下。 刺客正以潜行的姿态，朝那个方向飞速逃走。 手里的小蜘蛛，也显示着他的位置。 “你跑不掉了……” 夜曜提着剑追去。 再往前走，一片通红的火光，映照着树林的尽头，鬼影摇晃。 正是黑幽灵的祭坛。 刺客不知钻进哪怕树丛里去了。 夜曜蹲下身，躲在树丛之中。他不能继续追捕刺客了，那会惊动黑幽灵，只能悄悄地观望形势。 “刚才打草惊蛇了，要是这刺客与黑幽灵是一伙的，一定会寻求黑幽灵的帮助！” 祭坛的周围，竖立着火盆。 红袍大祭司，伫立在空地中央。 篝火的光在他枯腐树皮一般苍老的脸上浮动着。 信徒们围聚成一个黑色的圆，跪拜在地。 他们用黑袍严严实实包裹住身体，面孔隐藏在兜帽下。 大祭司的正后方，耸立着一颗山峰般巨大的封印石。 上面雕刻着密密麻麻的神秘符文。由十六条粗大锁链层层捆缚，拉扯着固定在地面上。 正是封印魔神的巨石。 周围，有三片血池。翻涌着诡异的、猩红的血水——赤血魔潭。 那些血，就是黑幽灵们收集来的污浊之血。 池中有条纤细的路，通向潭水深处。 黑幽灵，就是在这里举行着复活魔神的仪式。 他们是大陆上最为神秘的组织。 赤血魔池中央，魔神雕像左手托举着紫色火焰，右手托举着一团黑暗。漆黑的十只魔翼，遮天蔽日。 在魔神处于睡梦状态时，这些游离体外的意念体，不受他的控制而行动，也就成了黑幽灵。 它们并无形态，无气息。无需进食，也无需睡眠。 四处游荡，飘飘渺渺。 魔神对“善”与“恶”，有着极端而偏执的看法。 他憎恶一切恶。 因此黑幽灵会把恶人当场处刑。 以暴制暴。 他的“善”，是推翻现有的一切，创造一个新世界。 魔神的信徒们，多数由暗精灵族、冥族、暗夜家族和魔族的后裔组成，这些生活在阴影下，被光明抛弃的种族，无依无靠，惶惶度日。 还有一些善良的人，他们极端仇视罪犯。因此，也愿意追随黑幽灵，用残忍的手段“惩奸除恶”。 在末世里，人们不再相信“正义”与“希望”，转而膜拜魔神。信徒的数量迅速增加，扩张成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 之前小木屋前，看见的三个黑幽灵，也出现在这里。 它们手中的铁链上提着残缺不全的尸体，放在祭台上，让污浊之血，流向血池之中。 第180章 黑幽灵祭坛 红衣祭司，吟诵了一段冗长而充满魔力的咒语。 神秘集会的众人静默着。 有一层薄纱似的黑色光晕，笼罩在信徒们的头顶。 “把污秽之人，全都带上来！” 外围几个手持镰刀的执行者，将拴着锁链的俘虏一个个带上来，推入信徒们围成的圆圈之中。 “把他们献给魔神！” 信徒们说道。 俘虏们踉跄倒地，瑟缩在一起。 这些人不知是从哪里被逮到的。黑幽灵会跑遍大陆，去抓这些恶徒。 他们衣着各异。有的脸和手臂上，有帮派的纹身。看模样不像善类，此时全都吓傻了。 执行者负责处刑，带着他们，一个个走到祭台前。 红袍祭司擎起了双手： “为了我们伟大的魔神！将你们的血奉献出来！你们生前所犯的一切罪恶，死后，将归流于罪恶之源，汇聚于万恶之神！魔神将宽恕你们的愚昧与无知，赐予你们安息！” 说完，第一人的血，已经溅洒在祭台上。 匕首割断了他的喉咙，他的脖子被按在祭台上放血。 信徒们吟唱起来。 哀婉的抚慰亡灵的歌曲。 歌声袅袅，仿若低泣。 直到这个人的血放干了。 最后一滴，也滴进了血池里，眼里失去了生命的光彩。 另一个执行者走上来。 拖着他的俘虏，铁链在手中一拽。 俘虏挣扎着，拼命惨叫。 “啊！放过我！谁来救救我！求你们，不要杀我！……” 没有人理会。 那些锁链全都钉在他的锁骨和盆骨上，长钉刺穿他的皮肉，流着脓血，令他痛不欲生。 “不要杀我！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做坏事了！啊！……” 他凄厉的哭喊，完全无人理会。 信徒们全都面无表情，冷漠地吟唱挽歌。 他的喉咙也被切断，血液流向祭台。 “下一个。” 红袍祭司冷声说道。 俘虏们被一个个带上来。 其中一个说： “我要做魔神的仆人！饶了我！我愿意为魔神大人做任何事！” 可是执行者高举镰刀，切下了他的头。 温热粘稠的血，从俘虏的口鼻一起涌出。在他“咕噜噜”的呐喊里，沿着一道暗红的凹槽，流向祭坛的中心。 俘虏抽搐着，蹬直的两腿渐渐失去了力量。 封印石上的符文感受到鲜血的气息，忽然亮起了黯淡的光芒，发出嗜血一般的“嘶嘶”声。 仿佛正吮吸着这些血液，获得重生的力量。 信徒中，跪在边缘角落里的一位，肩膀微微地颤抖。 她身子消瘦，是个女人，第一次参加集会。再也忍受不了这些残忍屠杀的情景了，低声啜泣着。 她突然站起身，不顾一切地拔腿向后跑。 “抓住她！——” 红袍祭司锐利的视线，锁定了她，一抬手指。 执行者们全都横过手中镰刀，飞速冲进树林。 女人惊慌逃窜。 “啊——” 她尖叫着，跨过了一片树丛，忽然被脚下的荆棘一绊，跌倒在地上。 身后的黑幽灵扑上来，一只只骷髅爪子按住了她的肩。 “啊啊！……” 她一身狼狈，挣扎嘶喊。 执行者的锁链捆上了她，揪着她的头发带了回来。 红袍祭司从法器台上，取下一只圣杯。 这只器皿，通体由黑晶石打造，杯形如碗，下方有一个高足。 “魔神不需要不忠的信徒。” 他将圣杯捏在手里。 “正好，需要一杯活人的血做引子，复活同伴……” 执行者把女人推到跟前。 举起她的手腕，用匕首划破，将血注入杯中。 红袍祭司说道： “我可以给你们，永恒的生命，使你们永生！”他的声音嘶哑，却有着循循善诱的魅力。“将死之人，可以饮下这杯鲜血！” “我！” “我！” 其中一个信徒走上来。 他将手臂上的黑袍撩起，上面生满了脓疮。 “祭司大人，帮帮我吧……我不知感染了什么病，医生说，我只能在家等死了……” 说着，接过了圣杯，喝了一口里面的血。 红衣祭司又用一盏散发着幽绿光芒的灯，在他面前一晃。 他的身体，就焕然新生。 “回去吧，你还可以活很久！” “谢谢！谢谢祭司，谢谢魔神！……” 他跪地叩拜。 又有人，纷纷走上来。 圣杯里的血，被续满一杯又一杯。 红袍祭司手中提着的灯，会在他们身上依次晃一下…… 这样“治病救人”、“起死回生”的奇迹，令教徒们深信不疑。 夜曜一眼就看穿了他的诡计。 他用的是冥族特有的法术： 续命灯。 这是禁术，并且只有高阶的法师才能使用。 这种法术，会让人死后复活，恢复30%生命。 大家都求他为自己续命。 作为报答，则心甘情愿地发展邪教。 “加入魔神教吧！” “一起堕落下去吧，在最后的末世里狂欢！” 红袍祭司激情澎湃地说。 不死的生命，是信徒们最想拥有的。 这极具诱惑力。 末世中苟延残喘的人们，早已丢失了信仰，在魔神的支配下沉沦…… “在危难关头，魔神可以保你们重生，甚至，永生。像我们伟大的魔神一样！不死不灭，永生！” “相信魔神！” “只有魔神最了解，你们心中的欲望、贪婪、邪念。只有魔神，能回应你们的野心！” “血之盛宴，还有谁，愿意品尝？还有谁，愿意贡献自己的血？” “我愿意，我愿意……” 信徒们争抢着上前，他们取出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让鲜血流入杯中，满溢杯口。 这时候，有一队黑幽灵走了过来。他们手中提着一个黑布包裹的圆滚滚的东西，来到血池前。 抖开黑布，一颗鲜血淋漓的头颅掉了下去。 脸上全被发丝和血迹遮住，沾满泥沙，看不清面貌。皮肤许多处都腐烂了，耳朵里流出脓液。 往翻涌的血池中一抛。 如石沉大海。 魔潭也恢复了平静。 两个黑袍侍女，用托盘接过了圣杯，将满溢的鲜血，恭敬地端到魔潭前方，将圣杯中的血注入其中。 新鲜血液，刚刚到了池水里，就如一条有灵性的游蛇，颜色浅淡，蜿蜒着朝头颅所在的方向游去。 血蛇钻进了头颅中，沉寂了一会。 忽然，魔潭的水面就如涌泉一般，翻腾不宁。 刚才头颅落水的地方，冲起一股丈高的血柱。 信徒们同时后退了一步。 第181章 从死亡开始 只见血柱中心，原本腐朽的头颅，浴血重生。皮肉如同新生的婴儿般，吹弹可破。 头颅下方。 一根根血管，纠缠在一起。血线编织、汇聚，如一条粗壮的血蟒，摇摇曳曳，擎起了这颗头颅。 猩红的长发飘荡，面色惨白。 在血池的翻涌中，脸转向这边，尖长的牙齿，猩红的眼眸，鬼魅异常。 红袍祭司说道： “还需要一具活人的身躯做引子，你们谁愿意贡献自己的身躯啊？” 全场当即寂静无声。 祭司的眼睛，扫过众位信徒。 他们紧张地低下头，冷汗直冒。 “就你吧。” 祭司对一个男人说。 男人摇着头，但是嘴巴立即被拥上去的黑幽灵捂住。 “唔唔唔……” 黑幽灵拉扯住他。 抬到了血池旁，“噗通”一下推了进去。 “啊！——” 男人挣扎着，但是血水灌入了他的口鼻。 血中的游蛇缠住了他，钻入他的嘴里，夺走了他的身躯。他伸出一只手，然后就沉没了进去。 瞬息之间，又起变化。 池中血水激荡而起，向着高悬的头颅涌去。 血流飞速旋转，漫天血雾，抱着一颗巨大的血球，形成了龙卷。 不一会，血球再次散开。 血水由高空回落，落进池底安静无声。 池中纤细小路的尽头。 一个白发男子背对着众人盘坐。 无数猩红的血线正包裹着他的身体，正在织成肌肉和皮肤。 “魔神赐予你新生！” 红袍祭司说道：“你可愿将生命奉献于魔神，与他的意志相连，成为他忠实的奴仆？” 血池中，一个男子浑厚的声音回答到： “愿意。” 夜曜看得触目惊心。 怪不得，大陆上的人都疏远冥族，他们做的是一些邪门歪道的事情。 正想着。 忽然，看见刚才从自己剑下逃脱的刺客，此时来到了红袍祭司身边，向他耳语了几句。 肯定是报告了夜曜的事儿。 夜曜不能再停留了，他侧身往一棵树后靠了靠，继续隐匿气息，同时脚步往后撤。 就像察觉了什么似的，突然，前方黑幽灵的几双幽绿的眼睛，同时朝夜曜望来！ 红袍祭司那双血红的眼睛望过来。 夜曜倒吸了一口凉气。 “糟了……” 他此时正是潜行状态。 正常来说，别人是看不见他的。 可是黑幽灵，却好像能锁定自己的位置？ 他将手探向冰冷的剑鞘，正准备拔剑之时，忽然头顶上有什么东西极速掠下。 夜曜一个侧滚翻，扑向草地上躲开了。 他轱辘了一大圈，身上沾满了草屑。同时，落地的撞击，让他不小心喘了一口气。 气息马上被周围的黑幽灵嗅到了。 它们提着镰刀和锁链，一点点聚拢过来。 直勾勾地盯着他走来。 黑幽灵，能看见他！ 夜曜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了，索性解除了潜行状态。 他立即挥剑。 一下子击碎了在他面前的几个黑幽灵。 一大片绿色的火焰贴着地面袭来，围成一个圆圈，窜起一丈高，封闭了夜曜的去路。 是红袍大祭司出手了。 他手中提着法杖，上面燃烧着一团绿火，另一手高高擎起，念着咒语。 “魔神的祭坛前，谁敢放肆……” 那个刺客也抽出了腰间的匕首，飞速跑来。 一下跳到了火焰圈里，匕首向他刺来。 夜曜挥剑抵挡。 匕首速度极快，刺客几个闪身，在他左右、前后，不停移动。 每次移动，都熟练地应用潜行，身影会一瞬间消失在原地，又一瞬间出现。 夜曜的长剑跟不上刺客的动作。 腰间、手臂、肩膀。很快被匕首切出一个个口子。 他步步后退，挥出了一个半圆斩击。 又迅速收回了剑，抽出了腰后的匕首。“永月”银色的光芒一闪，与刺客手中的匕首碰撞在一起。 长剑不如匕首的迅捷优势，匕首对匕首，两道白刃空中交错。 红袍祭司从远处抛来绿色的火球。 夜曜撩起身上的斗篷一挡，那些火焰被挡在外面，消隐在黑雾中。 黑幽灵飘了过来，他们的袍子穿过绿火时，根本不受火焰影响。 夜曜寡不敌众，很快就被包围了。 千钧一发，他脚踏地面，开启了“地狱之门”。脚下撑开一片深红的领域，其中是一片望不见底的深渊。 绿火被阵阵阴风吸纳了进去。 无数手臂摇晃着伸出，捆住了黑幽灵。 夜曜将法力注入其中，层层的黑浪荡漾开。魔法能量一波一波冲击着刺客和黑幽灵，让他们无法靠近。 四周的枯树，枝叶弯折，风暴席卷。 那些雕像也在颤抖，表面渐渐脱落、破碎。 突然，一只鹰身雕像碎裂开来，飞出了一只鹰头怪物，一声尖厉的啼叫。 飞向长空，双翼展开如一片黑夜，震慑住了在场的信徒们。 夜曜抬起头，在被击倒之前，看见一只生着鸟喙的恶魔，利爪落向自己的脸。 他的头被重重地撞击了一下，就昏迷了过去。 清醒过来时。 夜曜发现自己的双手被捆缚在铁链之中，黑幽灵围绕着他。匕首，和他的剑，都被没收了。 他感到一阵恶心，又一阵头晕目眩。 但很快恢复了冷静。 红袍祭司问道： “你就是冥王要下令诛杀的人？居然自投罗网。擅闯黑幽灵祭坛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那双红色眼睛，从高处凝视着夜曜。 黑幽灵在夜曜身上嗅了嗅，“嘶嘶”了几声。 红袍祭司说： “你还是一个拥有着污浊之血的人！……死在你手上的无辜性命不计其数，正好用你来祭祀魔神！把他带过去。” 我也是污浊之血吗？ 夜曜心想。 也许是吧。 在桥城种田之时，屠杀过许多与自己为敌的势力。 那些被他活活烧死在房子里的人……被骗去山谷，用滚滚落石砸死的人…… 其中有多少是无辜的生命。 他杀死的人，不是一两个。 他的血…… 早就不干净了。 执行者扯了扯锁链，将夜曜从地上拉了起来，按到了祭台上。 一把刻满神秘符文和繁复花纹的纯银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苍白如纸的肌肤下方，能看到隐隐的血管跳动着。 黑幽灵如乌鸦一般，发出暗哑的啼笑。让夜曜一阵背脊发凉、毛骨悚然。 第182章 魔神:别啥血都往里搁 红袍祭司擎起双手，用古老的语言唱诵道： “于黑暗中起舞的人，终将归于黑暗……” 众信徒们站起身。 全都擎起双手，与他一同唱诵： “于黑暗中起舞的人，终将归于黑暗……” 有神秘的光辉，笼罩在他们渴慕的脸上。 “为魔神奉献出血液吧！” 祭司的袖袍猛然挥起，执行者手中锋利的匕首，一瞬间划开了夜曜的脖子。 猩红的伤口绽开，鲜血蜿蜒而下，一片温热。 顺着祭台上的凹槽向深处流去。 夜曜痛苦极了。 对死亡的恐惧充斥他的心。 “难道我的路，就走到这里了吗？……” 血液接触到封印石。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上方的符文，全都亮了起来。 从夜曜的血管里滴落下来的，不再是血，而是一滴滴烟雾。 黑血被吸收进去，封印石一阵颤动，上方细碎的石屑掉落。 锁链从上至下，层层断裂！ 祭坛下方的魔法阵，转动了起来。 上面的符文闪烁不宁，释放出一股股磅礴的能量。 脚下的大地震荡起来。 黑幽灵和信徒们，惶恐极了。 红袍祭司也从未遇见如此情况。 他意识到，是夜曜的血不同寻常。 “快，把他带走！” 两个执行者按住夜曜的肩膀，把他从祭台前拉起来。 但是更多的血，掉在了祭台上，流入封印石之中。 突然，卷起阵阵阴风。 从祭坛中心，射出一束冲天的黑光，搅动着上方阴沉厚重的云层，形成一个可怖的漩涡。 其中雷鸣电闪，狂风更加肆虐。 一团团黑色的烟雾，向着祭坛上涌动。 地面上飞沙走石，祭台上的圣杯、器皿，翻倒一地。 信徒们都被能量冲击得东倒西歪，连忙后退。 又一道锁链崩碎了！封印石前，一共崩碎了三条锁链。 黑云之中，张开了一双漆黑的，蕴含着无穷力量的眼睛……魔神的眼睛。 一闪而逝。 红袍祭司凝神望着。 “能让封印石的前三道封印提前解开，这不是普通的血……” 他忽然意识到：“难道，难道这是……” 黑幽灵们，一齐跪下了。 这让红袍祭司更加确信，他紧盯着夜曜那双紫色的眼眸。 “先祖之血！……” 夜曜被狂风吹得站不稳，用手捂住脖子。血液的流逝，让他身体乏力。 此时又有狂风席卷，他和身后挟持着他的执行者，一起后退出了数步。 流入祭坛的血，渐渐干涸了，全部被封印石吸收了。 封印石的躁动，才渐渐宁息下来。 狂风停止了。 天空仍旧阴郁，乌云凝结，雷鸣滚滚，细小的蓝色闪电飘满天际。 封印石忽明忽暗。 有一声声低吼传来，仿佛沉睡的巨兽发出的巨大的鼾声。 “暗夜的后人……” “你的血美味可口，我品尝到了罪恶的味道！……” 说完这一句，魔神的气息就从封印石上消失了。 红袍祭司大睁着双眼，敬畏地望着夜曜。 “先祖之血！” 夜曜正疑惑。 信徒和执行者们，都一起跪拜了。 “你是先祖之血？” 夜曜不知怎么回答，他想隐瞒这个身份。 红袍祭司目光灼灼，一步步走过来，夜曜一步步后退。 他也跪拜下来，双手叠在一起，高举过头顶行礼。 “我们冥族一直在等待先祖回归！……你是东土的希望，魔神也将在血月中降临！” “什么？” 空地中央，只剩夜曜一个人。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是先祖之血？” “先祖的血代代流传，是这世界上最尊贵的血脉，蕴含着无比强大的力量。没想到断绝之后，还能重现。诅咒之血，恶魔之血，也是最纯净的黑暗之血！……” 祭司竟是潸然泪下。 每一次都俯身向前，都五体投地。 “请接受我们吧，我们曾是暗王的子民，请庇佑我们吧！……” 众信徒也跟随叩拜，如起伏的黑色海浪一层层涌动。 他们口中说着： “拜见暗王……” 夜曜抖抖手腕，锁链脱落了。 又整了整衣服。 这才气定神闲，拿腔拿调，语气带着一贯的超脱事外的冷漠： “可我不是暗夜先祖。” 祭司回答道： “你在，如同先祖在。先祖的意志永存！” “哼。”夜曜冷笑。 心想，我才不想以别人的名义活着。 也不想沾别人的光。 我是我自己。 不是什么先祖！ “那你们在这里对我做的事，该怎么算？” “这……” 祭司慌了，他低下头。 “任凭处置。” 认错态度还很不错。 夜曜的余光，去寻找那个刺客。发现他也跪在旁边，脸上的神情惶恐不安，又有些震惊。 仿佛在想着： “他正要刺杀的人，怎么可能是暗夜纯血？ 这追杀令是冥王下达的，冥王岂不是险些酿成大错……” “算了。”夜曜只是吓吓他们，心中窃喜。 血脉再次帮了他。 板着面孔又问：“说说吧，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红袍祭司毕恭毕敬地回答： “暗王时代以后，我们这些昔日的臣民，无处可去，转投到魔神麾下。魔神大人与天神一战失败，被封印在这里。我们便遵从魔神大人的吩咐，成立魔神教会，收集罪恶之人的鲜血，准备将他复活。” “哦……” 夜曜琢磨，不知道这魔神是何人物。 他是和自己一个阵营的吗？ 复活他，究竟对自己有没有好处？ “那你究竟追随我，还是追随魔神？” 红袍祭司慌忙说： “臣等的家族，早在千年以前，就宣誓效忠暗王。昔日的荣光永不敢忘，暗王在上，誓死追随！” 看来是追随我了…… 夜曜心想。 暗王时代结束以后，这些封臣颠沛流离，他们另投新主，也不能怪他们。 “说说看，魔神复活以后，他要干什么？” “魔神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与神族抗衡的力量。他的目的，是从天神手中，夺回这片大陆，让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真正自由。” “原来如此。” 难怪魔神领导的阵营，叫做“灭神者”。 灭神。 让大陆重获自由。 听起来也不错。 思考了一番，夜曜问： “要成功复活魔神，大概还需要多久？” 祭司为难。 “按现在的进度，恐怕还需要很长时间……复活魔神，需要收集无比庞大的能量。我们如今的努力，只是杯水车薪……” “不急。”夜曜说，“你们就继续收集吧。” 第183章 冥王殿三鬼王 夜曜想，将来要对抗天神，也许魔神能帮上忙。 魔神是赤炎血脉和魔族血脉的混合，一半火焰，一半黑暗，和自己算得上是同盟。 这片东土上的人，无论怎么说，都血缘更近，更能抱成一团。 夜曜走到那刺客面前。 “你，怎么说？” 刺客慌张极了。 他突然拿起匕首，指向自己的心口： “对暗王有所冒犯，愿意以死赔罪！” 就要向自己的胸口刺去。 “别别别……你还挺痛快，住手！” 夜曜伸手夺过匕首，扔在地上。 “既然你已经追随我了，之前的事一笔勾销，以后有的是机会证明你的衷心！” 刺客感激不已。 “谢谢暗王宽容，愿为暗王效忠！” “回答我的问题……是谁派你来的？” 刺客抿起嘴。 “这不能说。” 夜曜气笑了。 “都说效忠我了，还死守着命令。” 看来这个人嘴很严，值得信任。 再看他的面相：冷峻谨慎。 就知道他是那种不怎么说话，心里恪守规则的人。 凡是七杀殿的刺客，都受过严格训练，身手不凡，而且纪律严明。他决心要死守的东西，绝对问不出来。 “是冥王？” 刺客沉默着不回答。 “不论是不是冥王，我都要去会会他。” 刺客怕起冲突，忙说： “冥王殿的人不知道您是暗夜纯血！……他以为暗王血脉已经绝迹了。要知道您是纯血，不会这样做的！” 红袍祭司也说： “是啊，这真是天大的误会！差一点，就酿成大错了！幸亏我们三鬼王还未出手……冥老知道这件事，一定会高兴的，我们这就去告诉他吧！” “冥老？”夜曜问，“这个冥老是谁？” 红袍祭司解释道： “冥王殿有三鬼王，下属还有七杀殿。我正是鬼王之一，冥炎。除我之外的两个鬼王，是冥老和冥傀。我们冥族的首领是——冥王逆皇。” 冥炎的实力，远在夜曜之上。 刚才已经见识过了。 三鬼王之一，这么厉害。 可见这冥王的实力，更是不容小觑。 此去如闯龙潭虎穴，幸好冥炎的效忠，令他又多了几分胜算，在心里盘算好了办法。 冥炎看见夜曜脖子上的伤口，后悔极了： “暗王，我先带您去见冥老吧，让他为您疗伤？冥老是我们中最年长的一位，他精通医药，保证让您的伤口痊愈，不留疤痕。” “也好。” 冥炎抖了抖身上的红袍起身。 与身旁手下交代了事务，叫来一辆马车。 拉车的，是三匹幽冥狼。 毛色苍蓝，脚底踏着烟雾，双眼里缥缈着一抹绿光。 冥族驯化死后的魔狼灵魂，复活以后，就成了幽冥狼。 车的前后，挂满了可以驱赶妖魔的骨制风铃。 冥炎提起噬魂灯，照亮前路。幽幽的绿光中，有亡灵鬼影游荡。 引着夜曜上了车，坐在宽敞的车厢里。 噬魂灯。 这是冥族使用的一种法器。 用来收集死者的亡魂。其中的灵魂越多，冥族的法力就越强。铸就了冥族在战场上，常胜不败的威名。 很快，车子向幽深林子里去了，灌木丛生，黑雾缭绕。 冥族的领地，一般很隐秘。 要不是有人带路，在茂密树林之中很难辨清方向。 不久之后，就看见一片石头小屋。 这是冥族的聚落。 所谓聚落，是几个部落合在一起的地方。 古老的房屋前，都摆着死人的头骨，垒成一圈高墙，圈出院落。 这么多的森森白骨，夜曜看得心里发慌。 这是冥族的传统。 他们杀死敌人后，会收集敌人的头骨。风干后，作为装饰，摆在自家的领地四周。 以此圈出范围，作为边界。 也起到威慑的作用。 屋外的骨头越多，就说明，这家人越危险。 墙越高，说明实力越强。 夜曜看到，马车停下的这一户家人屋外，头骨多到堆不下了，砌了规规矩矩的白墙。 院子里，只有一间孤零零的小屋。 “这就是冥老的住处了。” 冥炎在前方带路，走到屋前。 轻轻叩门。 门里有股阴沉沉的腐臭尸气飘出…… 他们走进屋里。 看见病床上，躺着一个了无生机、骨瘦如柴的老人。 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身体如一张薄薄的纸片。 冥炎来到床前。 “冥老……你快醒醒！有好事告诉你……” 老人才缓缓地睁开眼睛。 声音有气无力。 “啊，冥炎啊……”他伸出一只手，“你怎么来了？我睡了多久？这具躯体，也大限将至了……” 旁边容貌娇俏的女仆，列成一排，搀扶他起身。 小屋里，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张大床。 夜曜注意到，这些女仆，个个都年轻漂亮，身材婀娜。都是冥族的姑娘，身上戴着小鸟骨头串起来的项链，头上插着彩色鸟羽。 她们静静立在床边，端着脸盆、水碗、点心、捧着鲜花，羞答答地低着头。 冥老坐起身时，在一个姑娘手臂上，狠狠摸了一把。 夜曜心想： “这老头，一把年纪了，心还挺花。” 女仆在冥老背后，放了一个蓬松的天鹅绒大枕头。 他就舒舒服服地靠上去了，眼睛半睁微闭，气息沉沉，从睡梦中缓缓回过神来，每次呼吸都有微弱的呻吟。 另一个姑娘递来他的法杖。 法杖上挂着噬魂灯，和一串骨头装饰，摇摇晃晃，叮叮当当。是权力和地位的象征。 “啊，你刚才说什么？……我这记性不好了……” “冥老，你看看我身旁的这位？” 冥老眯眼看了看夜曜，但是不解。 “他是？……” “这是暗王纯血！千真万确的暗王纯血！……”冥炎激动地说。 冥老睁大眼睛。 他突然惊醒了，神情逐渐错愕。 “暗夜纯血……当真是……还未觉醒的暗夜纯血！” 他伸出手来，想要抚摸夜曜的脸，苍老的手指却触及不到。视线模糊的眼前，看不清夜曜的相貌，只看见一团混沌的黑色烟雾。 “呵呵呵……” 他安详地笑了，背靠在雪白的天鹅绒枕头上，两手平静地放在身侧。 “我果然老了，冥炎，告诉我，我这是在梦里吗？……” 冥炎握住他的手： “冥老，是我们的暗王，暗王回来了！……这不是梦，我们终于等到暗王了！” “啊，不是梦就好了。” 冥老笑着，这个笑，仿佛穿越了千年。 第184章 冥老、冥炎、冥傀 “这是我冥族的幸事……是暗夜的幸事……但……是不是大陆的幸事，就难说了。 他说着，疲惫地合上眼睛，昏昏欲睡。 冥炎推了推他。 “冥老？” “嗯？”冥老忽然惊醒。“我刚才又睡着了……咳咳，咳咳……我说到哪了？哦，暗王，抱歉，我总是这样……” 他拄着法杖支撑着身体。 “就算是新的身躯，能维持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了，就要走到这儿了。但是，你来了。我还可以，再撑一会……先祖在等我……我又有动力了，我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活个一百年……” “冥老，你还健康着呢，还能再活很久很久。” 冥老苦笑着摇摇头。 “我已经活够了……” 他伸出满是褐斑的手，慢慢拉住夜曜的手。 这只手很粗糙，像一截枯槁细长的树枝，但是手掌温暖有力。 “暗王，请允许我这个老骨头子，再次效忠于您，这是我唯一的心愿……” “好。”夜曜说。 “暗王，您还会庇佑冥族吗？”他苍老的眼睛濡湿了，用渴求的目光望着他，“您还会庇佑冥族吗，像几千年前一样？” “会的。”夜曜说。 泪水朦胧了他浑浊的双眼。 夜曜从他眼里所看到的悲伤与喜悦，和已逝的老仆那么像。 “暗王……先祖……” 在冥老的眼前，一切都朦胧不清。 眼前站着那个人，黑发、挺拔的身影，和先祖重合在一起。 夜曜知道，他看到的不是自己。 而是几千年前的那个暗王。 “能再次见到您，真好啊……” 他的手渐渐加重了力气，嘴角幸福地笑着。 “我辅佐你称王，之后的事情……我年纪大了，可就力不从心了。” 夜曜觉得，也指望不上这个小老头什么。 他咳嗽一下，就能把自己送走吧？ “咳咳，咳咳……” 他放开了夜曜的手，剧烈地咳嗽起来。 枯瘦的身体也因为咳嗽颤抖，仿佛要散了架。 “咳咳……我活了这么久，可以称得上不死之身了，也该知足了……这么弱的身躯，扛不住风浪，一时明白，一时糊涂。” “您就安心休息吧。”夜曜说。 “我正要带他去见冥王。”冥炎说。 “那就好，带他去吧。”他又嘱咐，“去找巫轩辕！……问问，冥族的未来……问大灾难，什么时候到……” “好，冥老，您就别担心这个了，安心寻找下一具转生的身体吧。冥族需要你，你可不能撒手不管。稍后，我们在冥王殿汇合。” “合适的身躯，越来越难找了……再转生这一次，就停下吧……这一次，为了冥族。” 冥炎扶着他躺下，让他安然睡去了。 像是所有的力量都耗尽了一样。 他的脑袋陷进枕头里，就闭上双眼，气息全无，宛如死人一样。 冥炎为他盖好了被子，静静望了他一会。 “让他休息一会吧。” 女仆们为夜曜治疗好了伤口，敷上了药膏，包扎了脖子。药有奇效，很快伤口就不疼了。 他们离开了这里，往冥王殿走。 “在我小的时候，冥老就像父亲一样照顾我。冥王小的时候，也是被冥老照顾长大的。他已经活了几千年了……”冥炎说，“在许多的冥族族人的眼里，冥老是父亲一般的亲人。” 夜曜想： 真有人活了千年？ 几千年，经历了许多事吧。 冥族真是怪异的种族。 “遁影，你驾车。” “好。” 遁影，是那个刺客的名字。 他一直悄无声息。 之前，站在小屋的外面等候。看见两人出来，就跟上来，依然少言寡语，没什么存在感。 从黑暗森林到冥王殿，要经过一片迷宫一样雾气浓重的树林。 经过峡谷间的险桥。 这些都是天然的屏障，让人无法找到冥王殿的所在。 一路上，冥炎给他讲了许多冥族和黑幽灵的事。 “暗夜帝国曾经是最强大的帝国，拥有最辽阔的版图，各族都团结在先祖的统治下。那是最和平、繁荣的时代。先祖死后，冥族也没落了……” “是因为你们修炼邪术吗？”夜曜问。 “邪术？不……”冥炎说，“什么邪术，他们就是嫉妒我们、排挤我们，还找出道貌岸然的理由，说我们复活死人，操纵死人组成军团，是对死者不敬。 只是因为弱小者，畏惧比他们强大的未知力量！是丑陋的人心在作祟。 没有人比冥族，更理解死亡。没有人比我们更尊重死者。死者有未了的心愿，他们的生命就不该终结。永生，谁不渴求呢？ 先祖离世以后，就无人再善待我们，我们只能东躲西藏……” 冥炎讲起这段往事，很是悲愤。 “冥族的强大，一直为世人所畏惧。我们曾是暗夜先祖，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和赤炎一起辅佐帝王。” 不知不觉，两人已来到了山脚下。 此时已是傍晚。 实际上看起来，前方是一处悬崖。下面万丈深渊，被浓雾遮蔽。 其实上，这里有一处结界。 冥炎下了车，依次转动了结界入口的七颗巨石。一缕月光照射下来，驱散了迷雾。 吊桥显现在眼前。 悬崖对面，山路清晰可见。半山腰，一座巍峨宫殿屹立在清晖之中。 冥族的村落，大多聚集在山脚下。 山路上，依次排列着七座宝殿，就是“七杀殿”。都在风景极佳、灵气凝聚的地点。 两人穿过吊桥，向前走。 冥炎说： “七杀殿的杀手，从小就被冥傀培养，都是些没有感情的死士。为了使他们忠心不二，冥傀在他们体内下了一种毒，来自巫氏秘传的毒蛊，是一只寄生在体内的毒虫。 每隔一段时间，毒素会复发一次，解药只有冥傀才有。如果不定时服药，虫就会在体内爆散开来，释放毒素，必死无疑。” 夜曜余光瞥见，安静跟随在他们身边的刺客遁影。 “他体内也有这种毒虫吗？” 冥炎点点头。 怪不得，七杀殿的刺客，如此忠诚。 “人心难测，想要让他们不背叛，光凭口头的誓言是不够的。” 第185章 冥王 “冥傀也是三鬼王之一吧？”夜曜问。 “是的，冥傀在训练杀手上面很在行。经他训练的杀手，视死如归。来无影、去无踪。就算被擒，也会立即自杀，不留下任何痕迹……” 如此歹毒。 夜曜心想。 他虽然也想控制人心，但不会用下毒的手段。 “我们冥族现在是一个小族。全族上下，凑不成一支千人的军队。只能转为暗杀组织，以这种方式，保存着自己的力量。” 在山的一侧，夜曜看到，一片灰暗的荒凉之地。 湮灭之地。 只见沼泽，不见树木。 “冥族原本，有自己栖居的一片领土。古时，这片土地被称为：逆。冥族的第一位领袖，叫做：逆皇。大灾难后，这片土地，就变成了湮灭之地，一片荒芜。” 冥炎说： “我们忌惮命运无常，害怕大灾难，因此经常占卜……许多族人，在那场浩劫之中丧生了。失去了家园，失去了田地。被迫迁徙到暗王的领土上，被暗王收留。失去族人的伤痛，让我们想要打破生死的界限，让逝者重回身边……” “大灾难，是指什么？” “上一次大灾难，是一场不明原因的大爆炸。没人知道为何会发生爆炸。” 在地图上看，湮灭之地与最北部的雪域是相连的。 只有一条浅浅的海峡相隔。但是，无人能从这片沼泽到达雪域。 沼泽里，连草木都没有，更没有动物。 “大灾难还会再发生吗？” “巫氏的上一代人，预言了下一场大灾难。这场灾难，不仅会波及冥族，也会让整个大陆生灵涂炭……由灾星引发。” “灾星？” “是一个叫白蝎的人。现在，巫氏里最厉害的占卜师，就是巫轩辕了。我会找到他，问出更多关于大灾难的事。其他地方我们不管，只要能让冥族远离这场大灾难就好了。” 通向湮灭之地的断崖上，几个招魂士高举着旗帜，缓慢地在空中挥舞。 向一扇石头垒成的巨型大门里，招揽着亡魂。 “他们在做什么？” 冥炎说： “招魂士，将死者引渡向另一个世界。这是冥族一直在做的事。 人死后的灵魂，若是一直停留在生者的世界，会给这个世界带来困扰。我们在这里引渡他们，让他们跨过这扇门，抵达另一个颠倒世界，获得安息。 只是世人都不相信，还有另一个世界。 当年，我们研究起死回生之术，无意中打开了生者世界与死者世界的大门，虽然只是打开了一丝丝的门缝。未知的生物，就开始在这附近飘荡了。我们有责任引渡它们。 如果放任不管的话，亡灵也有能量，会反噬我们的能量。” “生死的界限完全打开，会不会有什么后果？”夜曜问。 冥炎摇摇头。 “我们也不知道，害怕后果，所以，尽量不再向那扇门里探索了。” 他指向一个沿山路走上来的招魂士： “在他们身后，都跟着死者的灵魂，只有冥族中的少数能看见。” 夜曜心生敬畏。 每个种族，都不简单。 “灵魂，也可以看成某种意志、某种执念……黑幽灵也是如此。灵魂力越是强大的人，死后也越不容易消散。 我们冥族发现了这个秘密，才有了转生之术。只要把流失的灵魂重新聚拢，就能复活。现在的逆皇，正是灵力的聚合体。每一代的冥王都不曾消散，他们聚合在一起，共同组成了现在的逆皇……” 夜曜很难想象。 这不就是永恒的力量了？和神一样。 到了山顶的大殿，他们下了马。 这里只能徒步前行。 夜曜抬头仰望，通向正殿的，是一条无尽的高阶。 台阶前两个护卫，穿着黑衣，蒙着黑面纱。院内几个手下，也是一样打扮，或者匆匆行走，或者默默洒扫。 他们全都不言不语。 偌大的院子内，一片死气沉沉。 冥炎向一个长老打扮的人问： “冥王大人在主殿中吗？” 长老穿着墨绿长袍，腰上和肩上的银饰显示着身份高于其他人，他鞠躬说： “是的，需要我去禀报吗？” “等等。”夜曜拦住他。“不要向冥王说……我的身份。就说我是个普通人，要投奔他，为他效力。” 冥炎不明白。 “为何如此？” 夜曜有自己的计划，他还没报阎王帖的仇，可不想轻饶冥王。 “你承认我是暗王？那就按我说的做。” 冥炎很为难。 “好吧，就和冥王大人说，我要向他引荐一位杀手。” 长老幻化作一支鹰隼，往台阶上飘去了，去向冥王汇报。 两人登上阶梯，缓缓走着。 冥王殿是一座建筑在天然石窟中的宫殿。 入口雕刻成一个巨大的骷髅头，幽幽灯光从骷髅的两个眼睛里透出来，整座大殿寒气森森。 门是张开的骷髅巨口。 夜曜从这个地方走进去。 进了门，是两列黑衣侍卫。他们背后都佩着双刀，刀柄一左一右从腰后露出，双手叠在身后。 这些侍卫，眉宇间透着阴冷的煞气，纹丝不动地站着。 从通道尽头，迎面走来一位侍卫，说： “冥王大人在殿中等候了，请冥炎大人上殿。” 再往里走，光线昏暗了。 只有石壁上夜光植物打造的灯，发出幽暗的光，冰冷寒气从脚下袭来。 由参天的石柱，撑起浑然而成的洞窟。 洞顶是光滑的弧形拱顶，宝石蕴含在其中，散发着奇异幽光。 风声空洞，回音沉沉。 正中的大殿前，有一道威严的石门。 夜曜转回头说： “你就在门外等我，我自己进去。” “这？……” “听我的。” 冥炎有些忧心，只能默默在殿门外等候。 夜曜推开殿门。 大殿宽阔得超乎想象，高高的拱顶，恢宏气派。垂下的钟乳石，透着古朴苍凉的韵味。 左侧的石壁是镂空的，一个个窗口敞开，在经年累月的风化中，棱角光滑无比。下方就是万丈悬崖，湮灭之地的深绿色沼泽尽收眼底。 阵阵风正从外面吹来，石穴里却很温暖。 正前方，是一块墨绿色宝石雕刻而成的王座。 王座下方，有三鬼王的座位。 冥王就坐在那里，雍容的长袍披盖着两腿，盘膝坐在宽阔王座上。身材高大，胳膊肘拄在膝盖上，手掌托着下巴，显出一副慵懒姿态，银发垂在肩头。 “你是何人？为何独自进大殿？” 他的声音无比威严，在石洞中回荡，层层掠过夜曜耳畔。 夜曜每向前走一步，就感受到冥王身上传来的磅礴气息，那股浩荡法力如渊如海。 寻常人走不到大殿中央，就会停下来。 但夜曜顶着无穷的压力继续向前走。 第186章 一言不合就开打 “我是接到了冥王的邀请才来的，冥王难道忘了吗？” 夜曜轻轻一笑。 冥王换了另一手托住下巴，歪过头来，一双猩红的眼眸盯着夜曜。 “我什么时候邀请过你？” “既然发出了邀请，就该记住被邀请的人吧。” “无礼的小辈……” 冥王微微动怒。 打量来的这个人——夜曜此时已经走到大殿正中，身影正站在从窗口照射进来一束幽光里。 紫罗兰色的瑰丽眼眸，流动光彩，蕴含着迷人而深邃的魔力。 这张年轻英俊的面容，冥王从未见过。 “报上名来！” 夜曜一只手悄然握住剑柄，另一只手探入衣襟。 取出贴身携带的阎王帖，夹在两指之间，一下子飞掷到冥王面前。 “这张阎王帖，冥王不会没有印象吧？” 冥王猛然惊醒。 “你！” 他从王座上站了起来，身上刹那涌起一股噬灭之力。 气势荡漾开来，滔滔如无形波浪。 掷出的阎王帖，如一道飞剑，悬停在冥王的面前，被他笼罩在周身的一圈绿色雾气挡住。 夜曜立即长剑出鞘。 无情剑白光一闪，转瞬，夜曜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如隐于黑夜的幽灵，在殿柱之间的阴影里潜行，迅速接近冥王。 冥王从身后拿起“冥鬼碎心枪”，枪尾是一个骷髅头，枪头由三根利刃组成。 “找死！你是来向我送死的吗？——” 一枪刺出，破空而来。 裹卷着汹涌无穷的法力，威势骇人，如灰暗的涛涛大浪，一浪高过一浪，层层叠叠，向着大殿中心扑去。 “荒天坠！” 夜曜吃了一惊。 冥王的法力太雄浑了。 他在潜行状态，却躲不过这大范围的攻击。若是撞上，必定会原形毕露！索性，就正面出击吧！ 他微微侧身，避开枪尖爆破的中心。 剑气与涛涛起浪对撞，如坚硬的磐石，将激流分成两道。他黑雾一般的虚影一晃，被冥王捕捉到位置。 冥王的大枪转了一圈，从身后回到身前，顺势横扫。 气浪贴着地面而过。 将夜曜逼退几步，整个大殿地动山摇。 他长枪背于身后，左手在前，掌心释放出滚滚烟尘，白色长发顿时随风飘起。 “竟敢来我的大殿上撒野！我就赐你一死！……烟尘枯骨葬！” 烟雾扑面而来。 把夜曜团团围在其中。 冥王连续的出招，几乎在一瞬间，而这一招，有夺命之势！ 头顶上，碎石滚滚而下。烟雾中，无数骷髅亡灵朝他冲杀过来，辨不清东南西北。 冥王的枯骨葬，能让方圆之内的一切生灵，瞬间化为灰烬。 夜曜挥剑，劈碎一具具亡灵枯骨，利用敏捷的身法穿行雾中。 冥炎此时，还在大殿外等候。 听见了殿内打斗，心也提了起来。 他想推门进来，却有夜曜的命令，不敢上前。只能隔着厚厚的殿门，焦急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荒天坠的气浪，冲击在了大门上，轰隆一声响。 冥炎慌了神，怕暗王吃亏，这才不顾一切推门冲了进来。 “您这是做什么呀？” 正要劝阻，却被夜曜喝止： “出去！……守在门外，别让任何人进来！” “这？……” 冥傀和几位长老也赶到了，就在门外，全被冥炎拦下。 “咱们就止步吧。” 他不敢违抗，关上了大门，退了出去。 冥傀一脸诧异： “为何关上大门？怎么有人让冥王如此动怒？” “这是王与王之间的战斗，我们不要插手吧。”冥炎说。 冥傀等人愣住了。 殿内，冥王旋转长枪，劈出两道气势如虹的弯月，劈入枯骨烟雾阵中。 夜曜的无情剑一阵嗡鸣，被冲击得急退脚步，差点抵挡不住。 冥王站在王座前，居高临下说道： “你收了我的阎王帖，就把性命留下吧！” “我不仅要活着，还要在东土称王！” 夜曜却说。 “哈哈哈！”冥王大笑。 他苍白长发随风乱舞，猩红的眼眸如血月当空。站在烟尘之外，如立于云霄顶端。 “狂妄小辈！也妄想在东土称王？我不会容你，这片土地也不会容你！” 冥王横握手中长枪，高高举起，一枪刺出。 夜曜抬起头，逮准了机会，语气张狂无比： “那就接下这一招吧！……” 他要用这一剑，与冥王一决高下！ 法力扑面而来…… 夜曜将无情剑竖立于胸前，脚下展开一片漆黑的湖水。 “于黑夜中起舞的人……也随黑夜消隐痕迹……” “我降临于夜幕降临之时，消散于黎明破晓之际。从黑夜之中来，向黑夜之中去。如流星一瞬，如星河浩瀚！……” 灭神一击。 强势递出，势不可当！ 剑尖指天，引动天地之力。 时空在这一刻静止。 冥王有一瞬间的失神。 他感受不到手指间被操控着的白雾的踪迹，眼前只有一片纯净的永暗。其中是夜曜缓缓张开紫色的眼眸。 “灭神！” 一招即出，刹那之间。 黑暗之力磅礴汹涌，吞天灭地。 前方的殿柱，一根根碎裂。 夜曜的身影瞬间来到了冥王眼前，剑尖直指向他的眉心。 锋芒未至。 威力却将冥王的五脏六腑震裂！ 他顿时七窍流血，一口鲜血喷出。 侧门之中，冥老沿着石窟中的小路摸索而来，冲进了屋里，他高吼道： “暗王停手！” 也终究是晚了一步，不及灭神一击的速度。 [灭神：对手等级每比自己高出5级，战力就提升20%。冥王的战斗力要是100级，这一击的威力就提升280%；要是1000级，战力就提升2800%。] 再加上首次出手70%的一击必杀率，打败冥王他有绝对的信心！ 夜曜的剑尖，强势突进，将冥王高大的身躯击飞，顶到后方的石壁上。 石壁轰然炸裂，大殿摇晃，窗口的风呼啸着灌进。 剑尖再前进一寸，轻触他的眉心，就在此时停了下来。 失去了殿柱的支撑，大殿上方，一大块岩石塌落下来。 夜曜张开一片地狱之门，其中无数条手臂向上游动，撑起了即将坍塌的大殿穹顶。 尘埃落定。 冥王颓然坐在地上，周身法力散去，七魂六魄都被震荡到空中，一缕缕绿色的幽魂，在他身后飘荡。 他脸色苍白，眼睛一眨不眨，如一具空壳般，身体僵硬。 夜曜收回了剑，归入鞘中。 就站在他身前，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第187章 灭神在手，天下我有! 冥老赶紧提着噬魂灯上前，将散去的灵魂，又重新聚集一处。绿雾流向冥王体内，缓缓为他续命。 夜曜这才看见： 冥老的样子竟是变了！ 刚才还是床上那个苍白垂死的老者。现在却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模样俊秀，皮肤白皙，身姿矫捷，声音也清亮极了。 “暗王……你这是干什么啊！……” 夜曜不安地想：“这么快就换了身体……难怪说冥族的人都是怪物……” 要不是这盏噬魂灯，根本认不出他！ 冥老又急忙挥起一道法力，化作四柱绿雾，撑起了大殿。 夜曜这才收起地狱之门。 “这是何苦啊！” 他虽然声音年轻，但目光却是经历过岁月的人，才有的成熟稳重。 夜曜心想： “这是冥王给我递的阎王帖，我还没问他要干什么呢！” 自己要是不来，亲自和他过过招，冥王怎么会承认自己？ 身为王者，该强势就强势。 必须震慑他们。 哪怕是下手狠一点。 否则，手下怎么会服从？ 单凭一个血脉，可不足以服众。 片刻以后，冥王恢复了神志。苍白长发飘然垂地，蹲伏在地上，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虽然安然无恙。 恐惧还深深印刻在他的脑海里。 差一点，就命丧九泉了！ 夜曜的剑，只是点到为止，没想杀他。所以剑尖到他的面前，就停了下来。 冥王站起身来。 又恢复了一个王者的自若神态，不失冥族家主的尊严。 也是此时才反应过来，能用出灭神一击的，只有暗夜纯血。 “你刚才用的那一招，是灭神？你是……暗夜纯血？！” “不错。” 夜曜的眼神无比坚定。 “你的身份，为何不早说？” 这时候，冥炎和冥傀两位鬼王也推门进来，跪倒在大殿之上。 “冥王恕罪！” 冥傀，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下巴上有一圈粗犷的黑色胡茬，面容刚毅。 跪下身时，身后的一具小型傀儡趴在肩头，两臂垂落。如死尸一般，诡异而干瘪。 冥炎说： “冥王！他是千真万确的暗王血脉，我们给他下阎王帖，真是大错特错啊！” 冥王也单膝跪地，九五之尊，却要跪于夜曜身前，向他低头。 “冲撞了暗王，请暗王饶恕！” 夜曜轻松一笑。 不知为何，这里的原住民都十分尊重“暗夜纯血”。 他就顺水推舟，问道： “我要在东土称王，你不反对了？” 冥王抬起头来，注视着夜曜，语气诚恳： “东土一直都是您的领地，这里的人，在等待着您的归来。” 冥王也认可了这位暗王的实力。 若是普通人，收到阎王帖，肯定能躲则躲。 他却敢正面杀过来。 尤其是，夜曜递出的灭神一击，气势十足，却并未取冥王的性命。 足见这位王的魄力和仁慈。 冥王说道： “这一次交手，我心服口服！发自内心地敬佩您……此后冥族，将追随暗王！任由差遣！” 他从地上站起身。 两指发力，吸起地上的阎王帖，在指尖燃成一缕幽焰。 三鬼王松了一口气。 他们纷纷跪地，向暗王行礼。 “从今日起，三鬼王、七杀殿，都归暗王统领，任由差遣！” “王，是因为他的子民而存在。王的使命，是护佑一方。你们依然驻守在这片领地上，休养生息就好。” 冥王真诚地说： “只要您吩咐，我们随时可以倾族而出，为您而战！” 夜曜等的就是这句话。 冥族虽强，但依旧是小族。这片土地贫瘠荒凉，夜曜能给他们的恩惠，远比他们的回馈要多。 “都起来吧，别跪着了。” 夜曜让三鬼王起身。 “另外……” 夜曜话锋一转。 “我今天用的这招灭神，不要说出去。大陆上没人知道我是暗王纯血，这一点还是保密的好。” “您放心。”冥王回答，“您需要保密的事，我们绝不会泄露。不过，暗王有什么疑虑呢？” 这件事，压抑在夜曜心中很久了。 他早就想问，但不知道谁能为他解答。 “诅咒之血的事……你们知道吗？” 三鬼王面露惊愕，似乎都知道些什么，但是缄口不言。 冥王轻轻皱了皱眉。 夜曜见他们都很为难，更加确信他们知道什么，急忙追问： “什么是血脉诅咒？” 冥王想了想，说： “就是血脉传承。一个家族的人，会慢慢变成这个家族的样子。简单来讲，父亲是土匪，儿子早晚也成为土匪……无论怎么反抗，都逃不掉，这就是命运。” 夜曜似乎明白了。 就像龙族，一代又一代，继承了狂怒与傲慢。 暗夜的人，会继承隐忍和冷酷。 但为何只有暗夜的传承，被称为“诅咒”呢？……除此之外，到底还会继承什么？ 但冥王没有完全说明，他似乎在隐瞒什么。 “知道什么，都对我讲！”夜曜说。 冥老这才说： “暗夜之血是……没什么。是很强的血脉，连天神都忌惮，没有人能打倒暗夜之血，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不战。” 夜曜疑惑了，他总觉得冥老，没有完全说清楚。 不战？为何不战？ 夜曜又问： “血月，你们知道吗？” “血月！” 提到这个词，冥老神色一变。 而冥王、冥炎和冥愧，并不知情。因为冥老是经历过先祖时代的人，其余人都太年轻，只在传说中听过。 “这个词，已经太久没有人提起了……”冥老说，“血月的事，只有初代冥王和我知道。血月之后，暗夜先祖就退位让贤，暗夜血脉也断绝了。” 夜曜更加不安了。 冥老说： “血月，是血脉力量最终觉醒时，改天变地的能力……天空升起一轮红色的血月，世界陷入永暗，蛰伏于地下的暗族重现世间，毒虫爬满大地。你是纯血……将来也一定逃不过血月一劫。” “世界会因此毁灭吗？” 冥老迟疑了半晌。 他摇摇头： “并不一定……当年，暗王先祖在屠龙之时，开启了血月。之后不久，血月就被终止了……那时，有了许多传闻，说暗夜是黑暗之源、诅咒之血。暗王不必听信这些……只是个传闻罢了。” 第188章 逆皇 “先祖是怎么死的？” 冥老被问住了。 他想了好久，说： “先祖之死是个迷。先祖当年勇武无双，无人能敌。这样的他，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人世……没人知道是为什么……” 夜曜觉得这些人，话都说一半。 肯定有什么瞒着他。 不过，他是新上任的王，刷npc好感度……啊不，建立信任还需要时间。 夜曜读过那段历史。 先祖无儿无女，所以暗夜的纯血绝迹了。 临死之前，他亲手将王位传于赤炎狮王。 “王位被转让给了赤炎？” “是的。赤炎当时是我们的盟国，狮王倍受拥戴。暗夜时代之后，就是赤金帝国时代。和暗夜时代一样，繁荣、和平，是令人怀念的时代。” 冥老叹息： “当年的许多真相，都淹没在历史长河之中，无人知晓。我总是在想，那么伟大的一个人，为什么就这么离开了……” 夜曜也有这个疑问。 “他心甘情愿让位给狮王的吗？” “是的。” 冥老说得很肯定。 “先祖与狮王关系要好，亲如兄弟。” 亲如兄弟……夜曜想起了昊宁。 仿佛是命运。 先祖最信任的是狮王。 夜曜最信任的，也是狮王…… 但夜曜可不同，他心想，我会把权力紧紧掌握在自己手里，不会再旁落他人。更不会给昊宁那个大傻子！ 有我在，谁也别想和我抢！ “现在，暗夜血脉又回来了，这是东土的幸事！我们有了自己的王，心才合到一处。” “我也不瞒你们。”夜曜说，“我要招兵买马，重现先祖时代的辉煌。这片大陆，有暗王时，和没有暗王时，是完全不同的样子！” 冥老脸上十分喜悦。 冥王说： “我送你一道护身符。” 他从身上解下一块玉牌。 “你要称霸，一定免不了各种困难。这是特殊的天界玉打造，能够将我的真身传送到战场，助你一战！但是，切记，只能使用一次，时限为5分钟，一定要留到万不得已再用！” 夜曜接过玉牌。 “你的真身？” 冥王走向悬崖石窟的边缘。 从冷风呼啸的天然洞口向外望去。 那里是一望无际的黑沉沉的土地。 从湮灭之地的另一边，蠕动着走来，一个散发着幽绿色光芒的、庞大无比的东西。 有小山那么高，是半透明的。 走近了，夜曜觉得它越来越庞大，几乎触到了天。 等整个身子完全填满了洞口，遮挡了外面的光。 夜曜才看清。 这团东西上，有许多张人脸。 他们的四肢和躯体已经消解了。变成一条条粘稠的能量团，聚合在一起。只剩一个个脑袋，从蠕动的身躯中探出来。 面貌各不相同，眼睛空洞无神，呢喃着低语。 “这就是我的真身……” 冥王说。 “逆皇，冥族真正的首领！” 夜曜震惊不已。 “每一代冥王死后，他们的灵魂和生前所积攒的能量，又会重新聚集在一起。他才是冥族最强的战力……逆皇，是由历代冥王组成的！” “暗王……” 宏大而飘渺的声音直接传入夜曜的脑海。 他心里一惊。 从众多头颅的顶上，浮出了一颗巨大的头颅。 他的神情最清晰生动，慢慢俯下身子来，正看向夜曜。 “刚才的那一战，我已经透过冥王的眼睛看到了，我承认你是东土的王，你有这个实力。” 其中一个王说： “我仿佛看到了先祖年轻时的影子！” “比先祖更年轻，他很有潜力！” “终于，又有新的王诞生了！” 历代每位冥王的脸上，都露出欣慰的一笑。 他们经历了各自的时代。 如今都……活在一起…… 夜曜头皮发麻。 冥王说： “在这里的我，只是一个分身，一个躯壳。这些灵魂的集合体，才是真正的冥族之主。我与逆皇的意志相通，死后，也与他归为一体。” 夜曜恍然惊觉了一件事： 刚才的灭神一击，就算打到冥王身上，也杀不死他！ 顶多，就是毁掉这个躯壳。 而真正的逆皇，还未对夜曜出手。 它的法力超乎想象！——从初代冥王，到每一代冥王的灵魂，都聚合在其中！所有招式，也都融会贯通！ 夜曜还是太狂妄、太浅薄了！ 他对这个世界上的强者所知甚少。 每一个家族，都有传承千年的历史。 每一位王，都在他们生活的那片土地上，立于不败之地。 他终于明白： 在这片土地上，不尊重任何一个家族的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要进入一个家族的领地容易，要彻底掌控一个家族，难。 想到这，他后怕极了。 庆幸冥族是盟友，而不是敌人。 “我们相信灵魂不朽。”冥王说，“正如法师把自然元素之力转化为法力——我们冥族开创了自己独特的修炼方式，把意识转化为灵魂之力！ 逆皇，就是我们整个冥族的力量！ 这力量太过庞大了，不能转生，在世间没有任何一具躯体，能够容纳！ 逆皇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游荡在湮灭之地。” 夜曜终于明白了。 “我刚才的灭神一击，就算打到你，也不能杀死你？” 冥王苦笑： “但是你会摧毁我的这具身体。之后，我的灵魂就要找另一具躯体转生了。” 夜曜心服口服。 “冥族果然很强，我需要这样的盟友。” 冥王说： “在危机时候，你可以捏碎这个玉牌。逆皇将被传送到你身边，为你而战。我也会把灵魂暂时抽离身躯，进入这个灵魂共同体，出现在你身边。” 得了这件宝贝，夜曜如同有了保命的底牌。 “大概可以匹敌什么样的对手呢？” “可与天神一战。” 夜曜又惊又喜。 谨慎地收好了玉牌。 不到关键时刻不会动用。 又感激地往了一眼逆皇。那些面孔，正从高处俯视夜曜，一开始感觉惊悚，现在也觉得亲切。 冥老提议说： “我摆设酒宴，为您接风洗尘。也向冥族的战士们隆重介绍您。今晚就在这里留宿吧？” “好啊，听你安排。” 夜曜欣然接受。 晚宴之后，冥王领着夜曜在殿内参观。 冥老与冥傀躲着清闲，此时，正坐在一处石窟里，愁眉紧锁。 第189章 三鬼王的赠礼 一张古老的棋盘石桌，摆在两人中间。 两人举棋，却半天未动。 黑子白子，撒下的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 冥老的白子步步牵制，制衡权宜，统领大局。冥傀的黑子杀伐狠绝，招式奇险，防不胜防。 冥老说： “忠于暗王，是必然的，冥族的忠心毋庸置疑。只是……两位暗王都在，究竟效力于哪一位？” 冥傀却说： “从来暗王都只有一位，何来两位？暗王的宝座，不是只有一个吗？” 持子的冥傀，一张五官深刻的面孔，板着铁青的脸，不苟言笑。 他的衣领和披风上，扣着骷髅头徽章。 沉重的人形傀儡，趴在背上。手臂垂落肩头，由傀儡丝线缠绕着，和自己的身躯牢牢捆在一起。 冥老皱了皱眉，落子说： “新的暗王虽然年轻，但有领袖的魄力。” 他是个面目俊秀的年轻人。 左手上握着一根枯藤权杖，噬魂灯摇摇晃晃。 轻轻落子，处乱不惊，闲逸自如。 话锋一转： “你我都以为，纯血血脉彻底断绝了，再也不会出现了。可他却来了……如今，先祖的灵魂还在世，不知道他老人家是什么意思……” 冥傀说：“他怎么会为难自己的后代？……冥老，您多虑了。” “只能亲自问一问先祖了……” 冥族是比守望城石氏还执拗的种族。 只要这些“长生不死者”还在，他们对暗夜先祖的记忆就不会消失。 忠诚，在新生群落之中，是对新王的忠诚。在老人家这里，却是“顽固的忠诚”。 “那个凌夕……”冥傀手指捻起一枚棋子，不安地思忖：“弑神之刃落在了他手上。从前，冥族不爱管大陆上的事，现在，有了新王，我们也不得不出山了。” “凌夕有药仙白圣野、灵雨和血刹军团辅佐，但是要与天神作对，还是力不从心。魔王、魔神都不在，暗精灵族的精锐，也被困在了荒原深处。” “要让暗王知道这些事吗？” 冥老摇摇头。 “弑神之刃和先祖的事，还是先不让他知道……” 忽然，阴风袭来，有道影子闪过。 遁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冥傀身侧，面孔遮挡在黑铁面具下，语气刻板： “禀告大人，巫轩辕的回话到了。” 他手臂上，还盘着一条毒蛇。 “讲。” 遁影将细长的毒蛇拿起来，向空中一抛，蛇身立即爆散成一团绿雾，缓缓下沉…… 绿雾中，漂浮出一张图景。 冥老和冥傀，凝神去看。 是雪域连绵不绝的皑皑雪山，一艘巨大的方舟轰然起飞，能源之石在其中熠熠闪光。下方的战场上，云集着各大种族的战士们，眼睁睁地看着方舟离去…… “巫轩辕说：在任何一个宇宙和时空里，都没能预言到阻止方舟的办法。但他在永恒里，看见过暗王的身影。” 冥老思索着。 “大灾难，是不可避免了。” “巫轩辕说：由我们的星球爆发，会扩散到整个宇宙。” “先祖如何决断？” 遁影回答： “先祖说，外来人，是改变命运的关键一环，新王将来会帮助我们。眼下，离大灾难还远，由我们帮助新王成长。” 冥老点点头。 冥傀说：“我会派出七杀殿的刺客，一直追杀白蝎。虽然希望渺茫，但是若能在大灾难前阻止他，我们也不必面对将来的战争了。” 遁影又说： “暗王即将启程，冥王请各位大人共同相送。” “好，我知道了。咱们就一起去吧。” 黑影一闪，消失不见。 冥老舒展开眉心，呵呵笑道： “你手下的杀手，身法越来越高明了。这阎王殿内外，事无巨细，都让你费心了。我年纪大了，以后冥王身边，就得你和冥炎辅佐了。” “别这么说，冥老，您是不腐之躯！” “哈哈哈……”冥老笑得无奈，摆摆手：“我已经活够了，要不是先祖还在世，已经没什么念想了。我活着，对自己来说是折磨……对于世人来说，是厄运……” 冥王殿上，冥王正与夜曜交谈。 三鬼王冥老、冥炎、冥傀都走了进来。 “拜见暗王。” 遁影也跟着进来，默默立在最后面。 冥傀说：“得知暗王要启程，我等特地相送。遁影是我手下最得力的部下，他是一个天生的刺客，具备一切作为刺客的优良品质：谨慎，独行，绝对服从命令。 我将遁影送与您，他可以贴身保护您的安全。再精心挑选100名七杀殿最顶尖的杀手，以后这些人就随您调遣。” 夜曜一听，这正是他想要的。 “十分感谢。” 冥老走上前来。 “我也送暗王一件礼物。” 他拿出匕首，在遁影的手掌心划开一个小口，沾上了遁影的鲜血。 然后走到大殿中央，平摊开手掌。 手上的匕首，竟然自动旋转了起来。 染血的刀尖旋转半周后，渐渐对准了遁影，猛然刺去。被遁影伸手一挡，两手掌根夹住了匕首。 颤动的匕首，还在不断地抗衡着遁影掌间的力量，试图向他的脸上靠近。 冥老走过去，收回了匕首。 擦干净上面的血渍，解释说： “这个法术，叫做千里追魂，是冥族的秘传之术，外人难以习得。只要将目标的鲜血，涂抹于武器之上，无论那人身在何处，就算远隔千里，利剑也会自己飞出，将其击杀！我将口诀教给你。” 冥老走近夜曜身边，在他耳边轻轻念了一串口诀。 夜曜记在心里。 “感谢冥老！” 他太喜欢这个招式了。 自己本身就是杀手，有了“千里追魂”，更加如虎添翼。 遁影和七杀殿势力也能为他所用。 就像有了一把隐藏于黑暗中的刀。当他不想在明面上开战时，就会动用这把刀，杀人于无形。 冥炎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木匣。 “我也不例外，送暗王一件礼物。” 打开来，里面有一根黑色的羽毛，被穿成了吊坠。 “这是什么？” “魔神的翅膀上掉落的羽毛，蕴含着强大的魔力。可以作为护身符，抵挡妖魔，还能免除黑幽灵的袭扰。” 夜曜从匣子里拿出羽毛。 把它挂在腰间，和冥王送他的玉牌带在一起。 夜曜说： “东土自古是一家，我们互相扶持的日子还长着呢。只是龙城的局势尚不稳定，恐怕海外的敌人会趁虚而入，我要尽快去主持局面。” “暗王志在四方，冥族愿鼎力相助。” 冥王和三鬼王，将他一路送出了大殿。 过了吊桥，遁影在前面引领。 冥炎又送了他一段，进入黑暗森林，回到了黑幽灵的祭坛，才和夜曜分别。 第190章 独眼巨魔 天色已近傍晚。 从冥王殿回来的路上，走得很顺畅。 虽然见不到遁影的身影，但是他一直在四周护佑。 常年做刺客，他养成了独来独往和潜伏的习惯，沉默寡言，不喜欢暴露在视线中。 这一点很合夜曜的心意。 夜曜走过的范围内，前后左右的妖魔，都悄无声息地毙命。 遁影的战力只有35级，却明显强于常人，与七杀殿的严格训练分不开。 很快，就抵达了日暮之地境内。 忽然感受到了脚下大地的震动。 林中不远处，听见了妖魔的嘶吼。 夜曜停下脚步，驻足观察。 茂密的树林里头，隐隐见到尘埃腾起。 脚下每次猛烈颤动，都伴随着树木断裂、倾倒时的咔嚓声。 遁影忽然出现在夜曜身侧。 他蹲伏在地，悄声说： “探查过了，前方有3个独眼巨魔，正在和1个石巨人打架，我们绕过去吧？” “石巨人？” 夜曜想，这片地方，不是巨人族的领地，肯定不会有那么多的石巨人。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石巨人憨憨的身影。 “3个独眼巨魔，欺负1个石巨人吗？” “是的。” “我们去看看。” 巨魔和石巨人的破坏力不容小觑，他们的一场战斗，甚至能改变附近的地形，连妖魔类都要远离。 渐渐走近，夜曜和遁影躲在一块大岩石后面。 前方是一片被砸成坑坑洼洼的空地。 笨重的巨魔，把石巨人团团围住。 巨魔的身高，都在5米左右，脑袋上只有一只独眼。一手拿着一块石头，缓慢地抬起短粗的胳膊，一次次轰砸在石巨人身上。 石巨人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岩石裂缝里渗出了血。 虽然身上的石头鳞片坚硬，但也被打出了一块块缺口。 憨憨的个子高达10米。比独眼巨魔高出一倍，却十分胆小，不敢还手，被3个巨魔围着打。 夜曜站起身。 “我们去帮个忙吧，这个石巨人我认识。” 遁影很谨慎，拦住他： “大人，巨魔是魔界生物。3只巨魔同时出现，要50级以上的实力才能对付。独眼巨魔与石巨人打架，应该是争夺领地，这种打斗很常见，我们没必要插手，还是绕过去吧？” 潜伏和暗杀，是遁影的强项。 硬碰硬，他不知道能不能保护好夜曜。 “不。” 夜曜没有犹豫： “我必须救他。你掩护我，我们将巨魔引开，一个个击杀！” 夜曜拔出了剑，迈出脚步。 突然，一个闪耀的身影大步跑过，经过他们面前，铁甲铿锵作响，高喊着冲入了巨魔中间。 “啊啊啊啊！——浑蛋们！——爷爷来了！！！” 湛蓝铠甲的战士，挥舞着巨剑，抡起一个圆环，风声呼啸。 一剑就砍在了巨魔的后腿肚上。 手上光芒一闪，一道蓝色的雷电降落下来。 “啊！！浑蛋！！放开憨憨！！——” 大嗓门释放的音波在树顶层层荡开，叶片沙沙作响。 巨魔怒吼，半蹲下身子。 用独眼瞧着这个家伙。 夜曜也看着这个人。 他徒有一股蛮力，挥舞巨剑时，身体里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气。 每次，都把巨剑抡圆一圈，再狠狠地砸出去。 “放开！快放开！你们这些丑陋的怪物！……” 只是……他的巨剑，却没有出鞘。 严严实实地包裹在厚重的剑鞘之中。 只能造成钝器伤害，不能砍出伤痕。 巨魔被他打得胳膊、腿，疼痛不堪。皮肉发出“咚咚咚”的响声，仿佛击鼓一般。它们哀嚎不止，阵阵低吼，却一步也不后退。 “啊！滚开！快滚开！——还不滚开？——” 剑鞘像个方方正正的匣子，上面镶嵌着一块块凹凸不平的神秘符文。 还有一道粗壮的锁链，从头到尾，把剑鞘一圈圈缠绕起来，末端悬着一个十字架吊坠。 细看那把宝剑，吃了一惊。 夜曜在武器图鉴上见过，那是传说级的武器——被封印的斩魔剑。 传说，这把剑之前的主人是一个圣骑士。 他惧怕这把剑的力量。 就用十字架和锁链，将剑身牢牢封印在其中。 眼前这个人挥舞着巨剑，虽然不停攻击，但巨魔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穿梭在巨魔如石柱的大腿之下，如钻来钻去的小兔子一样。哪怕巨魔只稍稍向后错一步，他都有被踩在脚下的危险。 夜曜真是替他捏了一把汗。 偶尔打得疼了，巨魔才伸出一只手来，在腿肚上挠挠痒痒。 蓝甲战士气坏了。 “太过分了！你们这群丑鬼！竟敢无视我！我要让你们尝尝厉害！” 他又从不同方向，攻击了巨魔的膝盖、脚趾。 绕着巨魔团团转圈。 巨魔终于发怒了。 其中一只，突然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嘶吼，一伸手把他打了出去，摔出了老远。 “快停下！” 遁影忍不住说道： “你这样，只会惹巨魔狂躁起来，到时候就难对付了！” 正说着，巨魔已经转过身，朝蓝甲战士扑去。 “吼！……” 巨魔张开了丑陋的大嘴，里面满是尖牙，蝙蝠一般的薄薄耳膜竖立在脑袋两侧，大声嚎叫。唾液随着尖啸的音波，喷了梁宇一身。 接着举起了双拳，要朝梁宇砸下。 “小心！” 夜曜抬手展开一道“地狱之门”。 地面裂开一道猩红如血的缝隙，铺展在巨魔身下，里面伸出一双双亡灵之手。 如暗红的影子，盘绕上巨魔的身躯，瞬间把它的手臂牢牢固定住。 蓝甲战士看见远处的两人，将剑往身旁地面上一竖，喊道： “你们两个，不要出手！我梁宇发起疯来，连自己都打！” 夜曜简直无语了。 “你们都离远点，小心别被我误伤了！梁宇大爷要拔剑了！” 他一脚踏在剑鞘上，狠狠踩住，双手紧紧拔着剑柄。 “啊呀呀呀呀！——” 浑身发力，龇牙咧嘴。 头顶上竟是乌云密布，团团铅云聚拢，一道道狂雷，被这把剑吸引着，纷纷劈在剑身上，阻止着任何要拔开这柄剑的人。 梁宇的额头上青筋暴起。 他用尽全身力量，拔出斩魔剑。 突然，一道落雷，劈打在剑上。雷电透过他的身体，与大地相通。梁宇握剑的手却不放开，咬牙挺住。 白光把他闪成了骷髅样子。 第191章 沼泽下的危险 梁宇怒吼一声，举剑向天。 一线白光闪耀。 斩魔剑彻底释放出力量！ 沉重的剑鞘掉落在地上，缠绕着它的十字架落在泥泞之中。 他脚下的碎石缓缓上升，披风飘扬而起。 双手握剑，一道剑芒！ 向着面前的巨魔斩去！ 灼热的白光，渐渐笼罩了巨魔，破开了巨魔坚硬的皮甲，苍穹之上隐隐缭绕着圣歌。 一束光芒照耀而下。 巨魔怒吼着，由上而下，身躯被斜着破开。一道触目惊心的大口子里，蓝色的鲜血翻涌而出。 梁宇吼着。 “在净化之力下忏悔吧！” 这把传说级武器，对魔族的攻击力增加30%。 用于斩魔再合适不过。 巨魔单脚向后一踩，摇摇欲坠。 梁宇自信地笑起来： “嘿嘿……怎么样，我厉害吧？中了我的斩魔剑，这头巨魔必死！” 巨魔脑袋渐渐低下来。 它突然狂躁了起来，疯狂地挥舞起双臂，尖啸嘶吼，猛然砸向梁宇！ 梁宇惊慌一跳，碎石和土屑扑了他满脸。 地狱之门的束缚也被挣开，亡灵之手断裂，夜曜被震退了几步。 “吼！！——” 巨魔双手一砸，轰隆一声，地面开裂。 它是魔界边缘最恐怖的生物了，单独行动的冒险者，几乎没有人能与巨魔抗衡。 “吼！吼！——” 它对着梁宇怒吼，喷溅的口水在空中拉扯成丝线。 梁宇被狂风吹得站不稳，睁不开眼睛。 连续后跳闪躲着，地面上被打出一个个凹坑，土丘都被砸平。 另外两只巨魔，也笨拙地“轰隆隆”地奔跑而来，举起双手对着梁宇乱砸。 夜曜再次释放出地狱之门。 猩红的手影，包裹住它们的拳头。 拳头猛力砸出，却被硬生生地拉扯住，在半空中停止。亡灵之手绷紧，夜曜被牵动得猛然向前一步。 回过神来的石巨人憨憨看见了。 突然站起身，一把从背后拦腰抱住了一只巨魔。 两个大家伙扭打在一起，在树林里满地打滚，压倒了一大片枯木，烟尘滚滚。 夜曜此时飞速接近了巨魔。 他身影快如闪电，俯身奔跑，黑色披风飘起。 绕过巨魔的一条大腿，猛然拔剑、收剑，干净利落。黑色剑光如弯月，斩断了它后脚上的一条脚筋。 “嗷！……”巨魔惨叫。 它摇摇晃晃地回过身来，低头向地上寻找。 夜曜早已经不在原地了。 遁影此时也行动了。灵活如一只黑猫，迅速奔跑，飞跃至空中。 抽出匕首，分别在巨魔的后腰、脊背、脖颈，用匕首斩出三击，迅如闪电，最后脚尖在巨魔肩膀上一蹬，飞身撤离。 巨魔还没反应过来，就浑身一疼。 只是巨魔的皮肤太过坚韧，它后颈上隆起的肌肉都非常坚实，只被匕首划出一个小口子。刺客类职业的单点攻击，不能给它造成多大伤害。 遁影落地后，看了看右手中的匕首。 锋利的刀刃上，竟是出现了好几个豁口。 他提醒夜曜： “暗王小心！这巨魔皮糙肉厚，力气还大，千万别被打到！” 梁宇从地面的沙尘中狼狈地翻滚着后退，巨魔还在追着梁宇攻击，又一次锤击，冲着他头顶上来。 梁宇一个侧翻，险险躲开。 他捡起了地上的十字架，高举起来，手上掐动印诀。 “驱魔人——净化之光！” 耀眼的白色光团扩散。 巨魔被晃得眼睛睁不开，双臂挡在前面，被热浪灼烧，瞬间表面的皮肤化成了灰烬，一块块脱落。 “嗷……” 白光继续扩散，将巨魔的整个身躯笼罩在内。 它痛苦地叫着，很快，巨魔的身躯渐渐凝固成焦黑一片，蜷缩成一团倒在地上。 “驱魔人血脉？”夜曜惊叹。 他记得东土上有一支血脉，善于制作圣器十字架，挥动斩魔剑。只有其血脉，才能让这两者发挥奇效。 “驱魔人血脉，又是巨剑剑士，将来一定前途无量……” 夜曜想。 梁宇叉着腰，摆出威风的架势。 “小小魔物！还敢出现在本大爷面前，到地狱里忏悔吧！” 遁影观察了局势，说道： “前面是一片沼泽！我将这只巨魔引过去！” “好！我去帮石巨人！” 夜曜说着，向石巨人消失的树林跑去。 憨憨正被巨魔按在地上捶打，缩着脑袋防御。 夜曜跑过去，同时，张开一片暗之领域。 落入其中的生物会瞬间失明，失去对方向的感知。 巨魔是个呆头呆脑的生物。 眼前一黑，对它没有任何影响，依然挥动拳头向憨憨砸。黑暗却能显着增加夜曜的移动速度。 夜曜此时念动剑诀，猛然出击。 他飞身接近，一剑刺进巨魔侧方的太阳穴。剑尖直接贯穿到了它的大脑中央。 和巨大的脑袋相比，这一剑如一根细刺。 但它的动作一瞬间迟缓了，又抽搐了一会，意识才终止，向一旁栽倒下去。 夜曜将剑抽出来。 只剩遁影追击的最后一只。 夜曜和梁宇，同时向沼泽边缘跑去，辅佐遁影作战。 遁影引着巨魔向沼泽中奔跑，他的脚步极其轻盈，如蜻蜓点水，跃进了沼泽深处。 蠢笨的巨魔，一脚踏进去。 它庞大的身躯，一步步陷入泥沼，很快，腰部沉入了泥浆之中。 又走了几步，泥浆上就只露出一颗硕大的头颅。 如池中的小岛，嘴里冒着气泡。 巨魔力量虽强，但头脑简单，这是它们的致命弱点。 遁影踮脚站在沼泽正中心的一朵奇怪艳丽的花朵上。 宽大的花叶铺展开，懒洋洋地浮在泥沼上。 花心的颜色极其鲜艳，是一种危险的紫红色。花瓣边缘长满红色的绒毛，分泌着一层黏液。 夜曜正跑到沼泽边。 一眼就看见那花心的颜色，急忙喊道： “遁影！小心！那是沼泽魔花！” 话音刚落。 脚下就忽然一动，遁影来不及反应。 一个巨大的漩涡猛地张开，将周围的泥浆全都吸入其中。 泥沼如海浪般抬高，中央却是巨大的空洞，周围浮现出一圈锯齿钢牙。 “啊！……” 遁影脚下一滑，侧身跌倒。 巨口闭合，把遁影和巨魔一起吞入了腹中。 然后，如铁甲蜈蚣一般的身躯就冲天而起，沼泽魔花的真身出现了，从高处俯视着他们。 第192章 石巨人的洞穴 “遁影！” 夜曜的心如遭猛击。 食人魔花的身体构造是一条食道，口器和咽道上布满无数针刺般的獠牙，腹中充满腐蚀性极强的粘液！ 高昂起身躯的魔花，如一条竖立的巨蟒。 黑漆漆的鳞片“沙沙”作响，摇头摆尾，把泥浆甩了一地。 从口腔到腹部，可以清晰看见一团东西正在蠕动着下移，正是巨魔和遁影。 被吞进去肯定凶多吉少了！ 前面是沼泽，夜曜想上前，却无法踏足。 梁宇却想都没想就冲了过去！ “看我的！” 剑鞘远远向沼泽中一抛，锁链的另一头缠在腰间，快跑几步跳跃了起来。 一脚踏在剑鞘上，垫着脚，再次一跃。 举剑向着魔花头上劈去。 “啊呀呀呀呀！——” 锋利巨剑割开魔花的花瓣，从上到下，沿着它的食道竖直劈开。 “尝尝本大爷的厉害！——” 降落到泥面时，魔花胃里积攒的绿色黏液涌了出来。 巨魔的尸体和遁影，被黏液包裹成一大团，掉进了沼泽里。 夜曜立即抓起扔在岸边的锁链。 拉扯了几下，把梁宇往岸上拖拽。 梁宇掉进了泥坑里，满身泥污，成了个小黑人，还兴奋地高呼着： “太强了！看到刚才那一击了吗！真是激动人心的一战！” 拖动到岸边时。 梁宇连脑袋都沉入了泥沼，就快要窒息了，嘴里还“咕咚咕咚”地冒着泡，仿佛在说着什么。 才被夜曜拉了上来。 遁影爬上巨魔的身体，踩着浮在泥沼上的枯木，一路跳回来。 两个人身上，都是臭哄哄的泥。 石巨人的洞穴内。 几个人围在篝火边取暖。 遁影和梁宇，在溪水边将身上的污泥和衣服洗干净了，现在只围着一条围巾。 梁宇将盔甲一件件拆分开，晾在火堆旁的地上。 这身盔甲很精致，应该是特意找铁匠打造的。梁宇对待它们，也十分细心。 遁影遮面的面具也摘下来了。 相貌看起来很年轻，也许比夜曜稍长几岁。 他有双深褐色的眼睛，血脉纯度不高，所以没有冥族的红色瞳孔。 抱着胳膊坐在篝火旁，有些沮丧。 巨魔和沼泽魔花，把他俩折腾得筋疲力尽了。但是这样子，更加平易近人了。 晚饭，烤了些从魔花身上取下来的肉。切成薄片，涂抹了蜂蜜，用木棍穿起来吃。 肉质老硬，难以下咽，但是可以饱腹。 经过酣畅淋漓的一战，梁宇说： “咱们也算是朋友了！我叫梁宇！以后在这片森林里，我罩着你们！” “荒原上的冒险者里，难得有你这么心善的。”夜曜说。 “因为憨憨是我的朋友啊，你们帮了憨憨，所以我要帮你！” 夜曜望向憨憨。 它的小眼睛在火光映照中闪闪发亮。巨大的身躯，蜷缩在角落里，和石壁融为一体，脑袋顶着低矮的洞顶。 虽然它有意收起了腿，给大家留更多空间。 但这个洞穴，在容纳了憨憨以后，就显得很拥挤。 三人只能贴着一侧墙，挤在洞口附近。 “你认识憨憨？” “是啊，我在附近狩猎，经常遇见它，久而久之就成了好朋友。” 憨憨的身体上布满伤痕，一道道鲜红绽裂开的伤口，隐藏在石鳞之下。 夜曜将手掌轻轻搭放在憨憨的膝盖上。 “憨憨，痛吗？” 有两条透明的蜿蜒的泪水，顺着它的粗糙岩石皮肤流淌着。 “都是那些巨魔！三天两头来欺负憨憨！”梁宇说，“这里的怪物，都看上了这个洞穴，要把憨憨撵出去！真是气死人了！” “憨憨住在这里吗？我以为它住在守望城。” “守望城的人自己都吃不饱，哪有多余的食物给憨憨？” 夜曜想想，确实如此。 要供应一个石巨人的三餐，需要大量的肉食。这些肉，足够养活一支军队了。 虽然人们都渴望石巨人的战斗力。 但是一般的城堡，却根本供养不起。 所以憨憨只能自食其力，生活在森林中。 “让憨憨跟我走吧……”夜曜说，“呆在野外，总有妖魔，还不如跟我到城堡去。憨憨，你愿意跟我走吗？” 憨憨眨着小眼睛。 “我会在黑暗堡附近，给它找一处大一点的舒服洞穴，保证它不用再挨饿了。” “真能这样，那就太好了！” 梁宇推了推憨憨如巨石一般耸立着的大腿。 “听见了吗，憨憨，你要有一个新家了！” 憨憨似乎理解了他的话。 缓缓地张开嘴巴，颤抖着肩膀，喉咙里发出一串“咕噜噜”的声音。 比起复杂的人心。 石巨人更单纯一些。 “它在笑呢。” 梁宇开心地笑起来。“哈哈哈！这家伙就是这样，笑的时候，就‘咕噜噜’……不高兴的时候，就‘呼呼呼’，伤心的时候，就‘呜呜呜’……” “你这么了解它。” “因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嘛！是不是？憨憨？” 憨憨喉咙里发出一串“咕噜噜”，眯着小眼睛。 夜曜心想。 能和憨憨做朋友，说明他心思也很单纯。 “我在黑暗堡也有一个好兄弟。看见你和憨憨，就想起他。”夜曜说，“他就快过生日了，真想快点回去。” “你是那里的什么官吧？”梁宇猜测着，一拍大腿，“巧了！我也正要去黑暗堡！” “做什么？” “当然是去投靠堡主的！” 梁宇兴奋极了，大声说： “日暮村被妖魔袭击时，我以为这座城没希望了，就一个人踏上冒险之旅，到了黑暗森林闯荡……” 梁宇大手比比划划。 “这里的妖魔太强了，我根本连边界长城都过不去！本来还想去魔界呢，和魔王一较高下！估摸着能打个五五开吧？……” 夜曜和遁影听了，相视偷偷一笑。 你和魔王打个五五开？ “你们都别笑，听我说。然后，我还没找到魔界，就听一个路过的冒险者说，黑暗堡有新堡主了！他即将称王，我心想，这座城又有希望了！……所以，我就回来了！” “你投奔他，要做什么职位？” “最起码也是个大将军！……我剑士转职后，主修的就是‘军统将军’，统御系技能满点，只有在带兵打仗时才能发挥作用……单打独斗时，和普通人没两样……所以，必须做大将军！” 第193章 五五开将军 统御系，这样的选择，很有远见。 后期各势力崛起，战斗会以军队为单位。 到那时，有统御技能的人才，会作为一军主帅。 正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在这个世界中，能否领悟统御系技能，要看天赋，不是所有人都有。 几百个人里面，有一个人能领悟[统御技能]。是做将军的不二人选，能带给全军属性加成。 夜辉也是有统御技能的人。她的加成更适合法师和刺客。 而几千个人里，只有一人能领悟[领主技能]。 这样的人，可以成为一方之主。 一般，在35级时领悟领主技能，再晚，技能属性就差一些。 在40级时，还可以领悟[领域技能]。 这样的人更是万中无一。 只有当自身气场十分强大，形成了大气象之时，才具备领域。 有领域者，非王即帝。 强大的领域甚至能颠倒日月，移山填海。 夜曜心想：梁宇有统御系技能，也算是难得，就收下他吧。 “我还有斩魔剑的加持。”梁宇说，“我现在30级，刚刚达到可以拔出斩魔剑的级别。斩魔剑的最大威力，还没有发挥出来呢！而且，我现在才14岁，将来发展的空间大着呢！” “你看着可不像14岁。” 小伙子人高马大、又结实又壮。 “我没来游戏之前，是个体育生，目标是进国家队！现在的身高只有183，但是测骨龄，我能长到196！” 他虽然愣头愣脑，但有颗赤诚的心，说话也坦诚。 能一剑劈开沼泽魔花，实力也不错。 梁宇的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停不下来： “在没当将军以前，最理想的情况，就是做个贴身护卫。跟随在堡主左右，为他出生入死，最重要的，是能捞些好处！” “哈哈。”夜曜笑着，把好处都说的这么直白。“好好好。那你就做贴身护卫吧。” “你说的又不算。” 梁宇还被蒙在鼓里。“等我见到堡主，我一定向他好好推荐自己！” 遁影一本正经地介绍道： “你面前这位，就是黑暗堡的堡主，失落东土的统治者，暗夜之王。” 梁宇吃了一惊。 “啊？你骗我吧？在这里能碰见暗夜之王？……你，你一定是在骗我。你真是？” 夜曜点点头。 “你跟我去黑暗堡。” “我去！……不是，我说，我要去……这么巧！” 梁宇站起身来，拍拍大脑门： “我就说嘛，我运气一直不差！来这片森林，就是命运的指引，就是为了遇见你！我和黑暗堡有缘！……贴身护卫的事就说好了！大将军的事也说好了！你的那个叫昊宁的兄弟，到时候把他介绍给我！” 他自来熟地拍拍夜曜的肩膀。 “好。” 夜曜微笑。 遁影却严肃地说： “你如此无礼，怎么能随便拍暗王的肩膀？你要向暗王宣誓效忠，才算是正式投归他的门下。” “什么礼？我不会呀！” 遁影向梁宇示范。 他恭敬地站好，双臂交叉，双拳放在肩膀。 “您拿走了我的名字，我是您在水下的倒影。我的使命，是完成您不能完成的事。” 遁影的腰上裹着一条薄薄的围巾，光着身子，却神色郑重。 夜曜觉得好笑。 这个世界的人，都很重视宣誓。 一旦许诺，会用生命去践行。 背叛誓言，是最大的耻辱。 他两手握空心拳，交叉搭放在肩窝的动作，是冥族家徽上骷髅头的样子，脑壳下面架着两根骨头。 梁宇按照他的方式做了。 立正站好，大声宣誓： “我愿做暗王的护卫！为他鞍前马后！” 夜曜拔出剑来，轻搭在他的肩膀，他单膝跪地，誓礼达成。 遁影坐下时，咳嗽了几声，脸色有些苍白。 魔花食道中的毒液，让他有些不适。 “等回去，找些解毒药给你。”夜曜说。 “身为东土的人，连沼泽魔花都没认出来，是我的失职。”遁影说。 “这没什么，我也是巧合看了些魔物图鉴。” 夜曜对莫名其妙的魔物和各式各样的武器很感兴趣。 沼泽魔花，平时潜伏在沼泽里。皮肤上包裹着泥浆，行动缓慢，很难被察觉。 当饿极了的时候，它们还会爬上岸。 身躯也和泥土的颜色极为相似，会收缩起花瓣，伪装成树干。表面的硬皮失水后，还会翘起，就像干了的树皮，借此伏击路过的野兽。 “魔花还算不上最危险的，我们尽快赶路，别留在这片森林里太久了。” 遁影刻板的脸上，笑得很真诚。 “感谢暗王。” 他不擅长和人交际，能挤出一个微笑，已经是难得了。 遁影心里还纠结着一件事： “有件事……我一直想问，我送阎王帖的时候，你是怎么发现我的行踪的？” 夜曜神秘地说： “你们七杀殿有七杀殿的方法，我也有我的方法。” 遁影云里雾里。 但是心中对夜曜充满了敬畏。 “暗王果然手段高明。” 说出来，其实也没那么神了。他手下的探子，不过就香奈一个。倒不如让他觉得黑暗堡很厉害，暗王手下高手云集。 夜曜说： “你们要搞暗杀，还送什么阎王帖？直接杀了不就好了？要不是这样，我现在早就死了……以后我要是建杀手组织，这些多余的、花里胡哨的都没有，让人不知道我是谁才好。想寻仇，都寻不到地方。” 遁影为难地说： “多数时候，我们先收雇主的钱。送出阎王帖后，我们会派个人去，和目标交涉，再敲诈他一笔钱来赎命。等他交了钱，就杀掉。” “好家伙，两边赚钱啊？”夜曜听得一愣，“还是你们狠啊！” 遁影惭愧： “为了生存嘛，没办法……冥族在大陆上受人排挤，领地上又没什么收成，只能这样讨生活……” “好吧好吧。”夜曜说，“还是你们会做生意啊！” “反正那个人……早晚都是要死的。他的钱，死了以后也没处花，留着也没用，不如我们就收过来。再灭了口，这样，我们收钱的事，也不会传出去。” 第194章 江胡的礼物 江胡一蹦一跳。 已经大半天光阴了，都耗费在古堡的花园小径上，却浑然不觉。 手指轻轻搭在斜逸的枝叶上，欣赏一朵朵小花。 这些小巧的花瓣，形状美丽的叶子，都被她轻轻摘下来，小心翼翼粘在手上亲手制作的贺卡里。 上面有歪歪扭扭的手写字，用彩色笔勾着花边，写满了祝福，穷尽了所知的美好词汇。 夜曜总说，他不会一辈子待在桥城种田。 江胡却觉得，那些时光还没有走远…… 那时，昊宁不是富甲天下的狮王，夜曜也不是命中注定的暗王。 三个人喝一口井里的水，吃一个桌上的饭，住着一间破茅草屋，看的是同样的夕阳和星空。 还有瓜皮、小花，大家一起玩闹，无忧无虑。 黑暗堡周边的土地广袤。河流、矿藏、药材、珍稀物资，应有尽有。 但江胡的心里，却只有她的小菜园。 她还在城堡后面寻了一处空地，开垦了一片小小的菜园，种些白菜黄瓜，怀念那时的光阴。 夜曜总说： “以后当我称王，地盘大了，身份也不一样，不能再陪你胡闹。” 江胡不懂。 但这几天，她渐渐有了一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他们再也没法像以前一样了。 这就是江胡最伤心的事。 那一天就快要到了。 香奈坐在暖阳下的一张长椅上。 手里正织一条长长的围巾。这是她第一次针织，感受到一种作为女人的简单的幸福。 看江胡在这片花园里转来转去。 “来坐一会吧，你站着半天了。” 香奈用轻柔的语气说。 江胡有些羞怯，下意识地将贺卡藏在了身后。 “是在为昊宁准备生日礼物吗？能给我看看吗？” “字太丑了，拿不出手。” 江胡想隐藏，又想展示。 她扭捏着把贺卡递给香奈，在她身旁坐下。 纸片薄薄的、仿佛没有重量。上面粘着很多花瓣，早些时候粘上去的，边缘已经微微卷翘，叶脉的颜色也变得暗沉。 小心翼翼地打开。 几行彩色小字，就像小孩子的贺卡一样，幼稚的涂画。 “很好看。” 她礼貌地一笑，将贺卡递还江胡。 江胡本就是个敏感的人，察觉到了香奈表情的变化。 不安地解释： “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但是别人送的，一定不如我的用心。我打算在生日宴上给他个惊喜！用小菜园里的菜，为他亲手做一桌好吃的。质量和城堡供应的食材比不了，但是自己种的。” “这是你的一片心意，他会喜欢的。” 江胡心里没底。 “他真的……会喜欢吗？” “我们的首相大人，不是爱慕虚荣之人。” 香奈知道这些东西，入不了昊宁的眼。 粗心的昊宁，一定会把贺卡丢到一旁。 和其他信件一起，放在箱子里落灰。然后哪天收拾房间的时候，整箱扔掉。 “我知道一些制作风干花的方法，效果会更好些，你要试试吗？”香奈问。 江胡很高兴。 转念一想，又拒绝了。 “那就还要重新制作一遍……重新收集花瓣，这些花，是花园里最美的几朵，时间也不够用了。算了，就这样吧。我手笨脚笨，能做的也就是这个了。” 香奈没有强求。 对于别人的事情，一向是顺其自然。 “宴会那天，我会把昊宁单独叫去，因为夜曜不许我给大宴会添乱。就在我的小屋里，请他吃我做的菜。” “好啊。大宴会上人太多，你们单独相聚，才适合说心里话。” 江胡打消了疑虑，喜上眉梢。 她有几分炫耀地说： “我们在桥城一起种菜的时候，就像家人一样，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香奈发自内心地说： “真羡慕你啊。” “嘿嘿……” 江胡想起，有次她走在路上，偷偷摸摸从背包里翻出一根黄瓜，“卡巴”咬在嘴里，正嚼着。 被夜曜发现了，他诧异地看着她。 “浆糊，你自己种小玩具了？” 江胡气个半死。 追着他打了半天。 夜曜忙里偷闲的时候，也会来小菜园里看她。 看到架子上顶花带刺的小黄瓜，一个个冒出来，夜曜就会说： “浆糊，你的小玩具熟了！” 江胡抄起锄头揍他…… 想到这，江胡甜甜地一笑。 “他要不是堡主就好了。到时候你也来吗？我举办的小宴会？” 香奈摇摇头。 “我只是个女仆，到时候会候在外面。” 江胡心直口快： “你是女仆，那我是什么呢？有什么区别？” 香奈宽慰她： “你不一样，他们当你是好朋友。” “也许吧……我总觉得，早晚这里就没有我的位置了。我不会算账，不会打架，更不会做生意，就是个多余的人。夜曜现在有了慕容，肯定不理我了。” “怎么会呢。” “你说，昊宁将来，会找个什么样的夫人呢？” “这个，我怎么知道……” 正说着。 香奈的注意力忽然被什么东西吸引了过去。 侧过头，专注地聆听着城堡大门外的动静。 江胡也朝那个方向看去，只看见一丛幽深的灌木。 “是野猫吗？” 可是那里却一丝风吹草动也没有。 “怎么了？你在听什么？” 香奈一机灵，回过神来。 “没什么。” 她两手乖巧地搭放在膝盖上，保持着微笑。 很快，城堡大门方向，就传来了侍卫们欣喜的通报： “堡主大人回来了！” 城堡上下，像有大喜事一样，全出来迎接。 “恭迎黑暗堡堡主大驾！” 家臣们分列两侧。 夜曜从石巨人憨憨的背上下来。 和护卫梁宇、遁影，一起走进了黑暗堡的大门。 夜辉迎上来，昊宁也走在前头。 “弟弟，你可回来了！……我们的心悬着，你平安无恙吧？……” 憨憨块头太大，进不来黑暗堡花园前的小门。 只能席地而坐，等候在门旁。 就像个守门的石像。 这一路上，梁宇的大嗓门一直说个不停： “天啊！你的城堡真威风。你真是黑暗堡的堡主？太酷了！” 夜曜左边的耳朵都快聋了。 遁影正相反，一路上一言不发。 第195章 慕容，快跟渣男分手吧! 花园里，江胡听说“夜曜回来了”，急着要跑来迎接。 香奈却拦住她： “我要是你，现在就不过去。” “为什么？” 江胡急得像兔子一样，恨不得撒腿跑过去。 “堡主大人问起来，食材准备得怎么样了，你怎么回答？” “这……” 香奈语重心长地说： “你现在应该去厨房，把堡主大人在菜单上列出的食材，再挨个核对一遍。他最看重的，就是这场宴会。你把该做的事做好，确认万无一失，再向他汇报，他保准高兴！” “都已经核对多少遍了……食材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江胡还是不开窍。 香奈只能苦口婆心地劝说： “现在围着他的，都是急着汇报事务的官员，你去干什么？……信我的吧，这么大个城堡，光靠他一个可不行，我们要替他分担啊。” 她眨眨眼睛，推了推江胡： “快去吧！” “哼，我就说吗，关键时刻还得我出马！” 江胡撸起袖子，去厨房了。 香奈看了看四周无人。 就抄花园中的一条近路，朝大门方向走去。 夜曜正沿大路走来。 正在修剪花园的女仆们，都默默退到路旁行礼，香奈刚刚赶过来，也谦卑地站在了队伍里。 遁影与她们擦身而过。 他的神色迟疑了一下，望了一眼这些女仆，觉得有一丝异样，但脚步没有停下。 沿大道，至台阶，到大门两旁。护卫们分列两侧，个个铠甲光鲜，精神抖擞。 “恭迎堡主！” 瓜皮声音最响亮。 他那农村人那老实巴交的脸上，多了习惯性的谄媚笑容，近来把贵族礼仪粗浅掌握了一些，伸手做着“请”的姿态。 就连穿衣打扮，都不自觉地模仿着夜曜的风格。 夜曜大步流星地往里走。 刚跨进大门，忽然，一个芳香的身影扑了过来，迎面撞入他的怀中。 夜曜回过神来，才看清是慕容。他绷紧的身体也放松下来，两手慢慢环在慕容的腰际，两人相偎了一会。 旁边的昊宁和夜辉都看不下去了。 “弟弟，别秀恩爱了！” 慕容的脸埋在他的耳侧，喜悦的泪水流了下来。 “我好想你……你把我自己扔在群岛，我天天都在盼着你来接我。” “什么时候到的？”夜曜问。 “刚到，就听说你去了黑暗森林……你怎么能一个人去那种地方？我担心死了……” 夜曜摸摸她的头。 “现在好了，我们团聚了。” 他将慕容缓缓推开。 依旧扶住她的肩膀，目光深情地望着她，让她感觉自己是在意她的。 “没事了，我回来了，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慕容哭得梨花带雨，微红着眼圈。 听见夜曜温柔的声音，她才平静下来。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怎么会呢？” “你什么时候娶我啊？” 啊？ 夜曜吃了一惊。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 他知道早晚也逃避不开，但是眼下许多事情要忙，哪有时间想这个。 “等昊宁办完生日宴，我正式成为暗王，就娶你。” 慕容一颗悬着的心落地了。 “说准了？” “当然，我作为暗王娶你，你多有面子？” “那就好……” 在岛上的日子，她每天都担惊受怕，胡思乱想，生怕夜曜抛弃她。 夜曜又关切地问： “你住在哪了？我多派些女仆照顾你？” 慕容说： “他们不知道该怎么给我安排房间，就让我住在你房间里了。东西都搬进去了，也省得再打扫新房。” 啊？ 夜曜又吃了一惊。 那我睡哪啊？ 慕容对他的爱如此炙热。 满含着崇拜与爱慕的眼神，流转在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直勾勾地盯着他。 这让夜曜无地自容。 他对慕容的感情，不知为何已经淡去了。 甚至觉得慕容很陌生。 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 他现在满脑袋想的，都是如何开疆拓土、攻城略地…… “好，也住不了几天，我们就要去龙城了。” 夜曜只能先安抚住慕容，以后再慢慢想办法脱身。 他转开目光，向瓜皮说： “告诉厨师长，备下宴席，我要向你们介绍新收来的两位战将，今晚大家不醉不归！” 宴会上，熟悉的面孔都到场了，屋内暖暖的。 大家围坐在长长的餐桌上。 桌上的菜肴，对于慕容来说很新鲜，她没吃过蘑菇汤、蛇肉和野猪肉。 梁宇自来熟，一直自说自话。 遁影就显得拘束不安。他的打扮和长相都太普通，又沉默寡言，很容易就被人群忽略。 不留印象，不留痕迹。 这正是刺客的特质。 夜曜举起酒杯，像众位战士敬酒，最后目光落在两人身上。 “给你们介绍……我在黑暗森林里认识的小兄弟。遁影，以后不隶属任何兵种，就只听我一人调遣。” 遁影远远地站起身来，行一礼后坐下。 “谨遵堡主吩咐。” “梁宇。” “在！” 这位壮实的小伙子，早就在等着了，迫不及待地站起来，将那把大剑展示在醒目的位置，端端正正地站立。 “你知道，贴身护卫的职责吗？” 梁宇字字铿锵： “是拿着利剑和盾牌，站在主人身后，寸步不离，保护主人的安危！我就是您最坚实的盔甲！” “以后我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梁宇单膝跪地，铠甲“锵”的一声。 “堡主大人请放心，虽然我还年轻，但我会多多历练！肯定能成为一名合格的护卫！” “小浆糊……” 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江胡吃了一惊。 “啊？干什么？……” 她呆呆地坐在长桌末尾，她没想到夜曜会提到自己。 夜曜打算好了。 他一直想趁这个机会，给江胡一个堡主的位置。 最初从桥城一路追随至此的人，那些一起扛过锄头、下过农田的雇工，此时都已经不见踪影了。 桌上，都是招募来的新人，各营的队长，个个是精英。 天资平庸的，只安排了打杂和巡逻的工作，将来也会留在黑暗堡驻守，难以再往上爬。 “我给你升个官啊？”夜曜半开玩笑地说。 “还有我的事呢？” 江胡愣头愣脑地说。 “哈哈哈哈……” 大家都开怀地笑起来。 每次江胡说话，他们都忍不住发笑，望着她的目光里满是宠溺。 第196章 先祖时代的辉煌 虽然，江胡没什么头脑、笨手笨脚，无法担当重任。 但夜曜看重的，是忠诚。 有能力的人很多。 忠诚的品质，却万中无一。 这座城堡，对夜曜来说无比重要，交给她才放心。 黑暗堡临着黑暗城，其实不用费什么心，都有夜辉负责，她也就是管管杂事。 “这一路来，你一直跟着我，也做出了不少贡献……” 夜曜还没说完，她就急忙打断： “可我什么也没做呀！” “哈哈哈哈……” 大家又一阵哄笑。 都觉得江胡好傻，想给她重任，她也接不住。 “小弟弟，你真是公而忘私啊！”昊宁笑说。 夜曜爽快地说： “想要个什么职位，随便你挑，堡主也行啊！” “啊？我，我什么都行……你看着安排吧。” 昊宁怂恿说： “有这种好事，随便挑？你还不快挑个堡主！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你可别逗我了！不把我派到马厩去，我就谢天谢地了！” 大家又笑。 只以为，夜曜是开个玩笑。 屋子里欢闹的气氛，把严肃的话题给掩盖了过去。 江胡满脸涨红： “别总拿我打趣了，城堡里这么多人，我连打杂都插不上手了！” 夜曜也不再强求了。 举起杯说： “我答应你们，黑暗堡是一个起点。我要开疆扩土、让你们每个人都当上城主！暗夜的骑兵，会打到大陆上最远的地方！” “好！” 大家一起站起身，举起酒杯。 瓜皮的声音最嘹亮： “谁敢与暗王争锋？从今天开始，这个时代的所有豪杰，都要给暗王让路！” 入夜后。 慕容醉意阑珊，靠在夜曜卧室内的床头立柱上，半睡半醒，脸上红霞一片，静静等着夜曜归来。 过了一会，就睡着了。 夜曜无处可去了。 他不想耽误这个女孩，就不能毁了她的清白。 擎一盏烛灯，沿着盘旋而上的石阶，登上高塔顶上，走进堆满高大书架的阁楼。 这里成了他的书房，心烦意乱的时候，就来看看书。 寂静的古堡里，将士们都安稳地睡了，悄然无声，只有花园里清冷的虫鸣。 夜曜拉开椅子，翻开一本结实的，由皮革包裹封面的厚重历史书。 《暗夜帝国史》 烛光橙黄的火苗晃动着。 窗外飞进来的小虫，绕着灯罩飞舞。 他的手，轻轻拂过，一页页泛黄的纸张，阅读这本史书上面铿锵的文字，流淌进心田的是一个个家族的兴衰…… 血雨腥风的战场，一幕幕展现在眼前。 对东土越了解、对这片大陆的历史领悟越深，对他的争霸之路越有帮助。 先民们的智慧、他们的故事。 以及对神的向往。 都记载在沉重的卷轴里。 这是无价的财富。 还有那些奇异的插画。 怪兽，传奇人物，传闻里的是是非非。 他身后的墙上，悬挂着一张暗夜先祖时代的[帝国疆域图]。 上面的地名，全是用古代文字标注的。 版图的疆域里，用金线分割出了十二块领地： 日落之地、迷惘之地、红土之地、湮灭之地、希望之地、沼泽之地、沙漠之地、荒原之地、三河之地、森林之地、海滨之地、群岛之地。 分别对应的城堡： 黑暗城、迷雾堡、赤金城、冥王殿、圣城、巫毒村、石头城、幽灵城、桥城、象城、潮汐城、天堂岛。 1日落之地（黑暗城、挚爱堡、守望城、逆天城） 2迷惘之地（黑林堡、遗忘城、迷雾堡） 3红土之地（末日火山、赤金城、曾经的魔王城，赤炎原址） 4湮灭之地（冥王殿，冥族原址） 5希望之地（以圣城为中心的辽阔的中部大陆、暗夜帝都遗址） 6沼泽之地（脏水城、黑崖山、星元城、巫毒村） 7沙漠之地（石头城） 8荒原之地（旅人城、古贸易之都、耀阳城、幽灵城） 9三河之地（桥城、沙堡等地） 10森林之地（花城、象城，紧挨着神龙镇） 11海滨之地（龙城、潮汐城、岩穴城） 12群岛之地（天堂岛等） 当时的五大联盟： 赤炎联盟、冥族联盟、神域联盟、雪域联盟、暗精灵联盟。 唯一没和暗夜帝国联盟的，是龙族、妖族势力。他们占据着龙岛和最南方的沙漠。曾经是冰龙王和圣龙的部下。 暗夜帝国，拥有迄今历史上最大的版图。 地域横跨海峡两岸。上至冰原、下至火海。西方的神明，和东方的魔物，都臣服于伟大的帝王…… 夜曜每次凝望这张地图，都觉得心潮澎湃。 想着什么时候，能重现暗王时代的辉煌。 在其中一篇《黑暗城轶事》里，他找到了密室里神秘白裙女人的生平记载。 女人的名字叫夜雪，是暗夜先祖的妹妹。 曾经与雪域王族联姻，定居在逆天城。 奇怪的是……就在婚礼当天，她与丈夫两人，双双离奇失踪。 夜雪再次回来时，已是十年之后。她神情恍惚，手里提着用毕生心血打造的“无情剑”。 不久后，就病死在床上…… 夜曜想着，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 她的那位丈夫，又去了何处？ 无人知晓。 书中只说，他身中魔咒，生生世世都不得逃离苦海，要在无尽的转世轮回里受苦。 夜雪在死的时候，双手抱着剑，寒气弥漫全身，将她的身体冻僵，犹如冰封。 但是眼角的泪水，却不结冰。 人们将无情剑和她分开，将她的遗体单独下葬。 可是，家族墓园里，却从未见过她的墓碑。 是冥老带走了她。要用禁忌的黄泉之术将其重生。冥族也是从那时起，在对重生之术的探索上，又更进一步，只是至今都没有成功…… 夜曜感叹：“原来在那个时代，冥老就将他的足迹，留在历史中了。他与暗夜先祖是旧识，辅佐过他。” “这个冥老，寿命可真够长的……” 真可以称作不死之身了。 阵阵夜风，吹来月光花的清香。 遁影如一缕烟雾飘来，他的影子划过盘旋而上的楼梯一侧的墙壁，没有脚步声，忽然出现在夜曜面前。 “抱歉打扰您，大人……” 夜曜合上书。 “你来了，什么事？” 第197章 暗夜帝国十二领地 “在您正式登基称王之时，各地的封臣理应前来庆贺。只是冥老……身体欠佳，不能来了。冥王和二鬼王，必定出席。但是冥族在大陆上声望不佳……怕会牵连到您。” “这个事啊，不必为此担心。我和冥族联盟，就是要表面立场，暗夜将保护冥族不受大陆的动荡波及。让冥王放心前来吧，无论如何，我们之间的联盟也牢不可破。” 遁影两手握空心拳，交叉小臂，扣于胸前。 “冥族对您的衷心，至死不变。性命有终结，誓言如枯骨不朽！” 枯骨，在冥族的信仰里代表着：不朽、凝视，与永恒。 他也慢慢习惯了。 原住民独特的礼节。 冥族人并不像外界传闻的那样残忍无情。相反，他们极为看重感情。 正因看重，才割舍不断与死者的联系。 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挽回亲人的生命。 逝者从未远去，我们终会见面。成了他们的信仰。 这些，都是“大灾难”的创伤，留在他们心中的阴影。 在那场灾难中，他们失去了大多数的族人…… “你能读懂古代文字吗？” 夜曜问他。 遁影点点头。 “略懂一些。” 夜曜从墙上取下地图，与遁影一同观瞧。 “上面标记的地名，对应着如今的哪个地方？” “这里……”遁影指着一处说，“写的是黑暗城……” 夜曜细看，果然，围绕着这座城，有雄伟的末日火山和高耸的毁灭之巅。 他一点点地把这些艰深古奥的地名，和如今的地点联系起来了。 地貌，没有什么大的改变。 只有中部大陆，变成了一半海水、一半荒原。 因为弑神之战时，神族一击就打碎了这片大陆，让一半陆地沉入了海下。 妖族沙漠的面积，又扩张了。 旅人城周边，都被黄沙侵袭。 覆盖中土的富饶的森林，变成了漆黑的瘟疫荒原…… 遁影指尖，滑过平缓的山脊，指着被誓言树环绕着的那座尖塔。 “这就是守望城……而这……是逆天城。” 在毁灭之巅上，耸立着一座孤傲的堡垒。 超离尘世。 他与逆天城的现任城主——段小斩，曾经在桥城有过一面之缘。 虽然从地势上看，这三座城，本就互相照应，共为一体。 但逆天城如今独立，靠最强的“雇佣兵军团”和贩卖武器，名声远扬。 “暗夜先祖，是统治时期最久的帝王。”遁影说，“她的妹妹夜雪与雪域王族联姻，嫁给当时名动天下的铸造大师，把雪域的冶炼技术带到逆天城，兴建熔炉，促进了铸剑之术的发展。同时雪域也学会了我们的武器铸魂之术。夜雪本人，不仅是铸剑大师，还是一位勇武的女将军。” 夜曜感慨，暗夜家族真是能人辈出。连女人都是豪杰翘楚。 “但是新婚当晚，两人却离奇失踪了？” “当年的故事有许多种版本，暗王也听说了吗？” 那个白裙女子，清丽哀婉的面容，浮现在夜曜面前。 衣裙飘飘，目光冰冷。 “她是不是铸了一把剑？” “是啊……” 夜曜把自己的宝剑拿起来，给遁影看。 “无情剑！” 遁影一眼就认了出来，震惊不已。 剑鞘上繁多的宝石，彰显着此剑非同寻常。 “想不到真的有这把剑！……我只在名剑图鉴上看过。”遁影说。 夜曜抚摸着冰冷剑鞘。 “那缕残魂，把这剑给了我，还教会了我剑诀，不知是不是天意。” 遁影说： “无情剑，是这世间最锋利的剑了。夫妻两人当初约定，要同时打造两把兵器，铭刻两人的爱意。夜雪十年打造无情剑。他的丈夫打造的是一把刀。” “刀？” 夜曜心中一惊。 “难道还有和无情剑成双成对的武器？” “传说叫做‘魔刀’，如今不知下落。有人说，是在一位雪域魔僧手里。” “也一定是把绝世好刀吧？……” 夜曜担忧这样的刀，会落在谁手上。 “这两把武器，可有高下？” 遁影摇摇头。 “这些都是传说里写的，没人真的见过，也没较量过。” 视线再次回到地图上。 他看见地图的正东，末日火山以南，一片平坦辽阔的疆域上，耸立着一座威严的大城。 城墙高大，面积辽阔，毫不逊色于黑暗城。 “这是哪里？” “赤金城。” “哦……就是后来享誉天下的狮王？” “正是。不过这座城，如今只剩废墟了，被称为赤金遗迹，就在通往魔界的时空裂隙旁边，再往前走，大陆就到了尽头。” 赤炎家族，是发源于东土末日火山附近的古老家族。 他们靠着环境中丰富的火元素，修炼魔法。 在滚烫的岩浆中淬炼体魄。 成为了大陆上最强的火系魔法师一族。 世人看重的是赤炎家族的才能和品德。 但夜曜不同。 一个强大的家族，一定在经济实力上有着雄厚的基础。 赤金帝国从古时起，就垄断了黄金矿脉。掌握了金矿的开采、冶炼技术。 金色的王冠，金色的铠甲，是他们的荣耀。 不然，那么多的家族，凭什么就只有赤炎脱颖而出？在历史上占有一席之地？ 赤金大城东面，远远的，还有一座城。 “这是？……” “这是赤炎城。也就是后来的魔王城。赤炎帝国的一半领土，现在全都变成魔界了。” 夜曜望着地图，惊讶地发现。 那个时代，还没有妖魔，没有黑暗森林，没有边界长城。 东土大陆，是一片绿意葱茏，美丽富饶的大陆…… “妖魔是从魔界来的吗？”夜曜问。 “黑暗力量来自地下，是赤金帝国过度开采黄金，释放出来的灾祸……妖魔，是被黑暗力量感染后变异而成的。魔界生物，也都是变异后的产物。守护东土的魔神、魔王，一直志在恢复这片大陆的富饶……” “原来如此。” 要不是隔着凶险的森林，末日火山变得难以到达——赤金城，就是他东边的邻居。 “想不到赤金城与黑暗城离得如此近。” 遁影说： “暗夜血脉，赤炎血脉，自古就有缘分。常听人说，火与暗，就像日与月。要互相制衡，才有大陆的和平。哪一方，都不能太强。” 夜曜说： “那个年代，暗王与狮王同在，也一定涌现了数不尽的英雄豪杰。却只有暗夜，坐上了帝位。” 他的手指，拂过地图上“暗夜帝国”这几个字。 地图上散发出金光，光点如萤火般飞散。 金线勾勒出十二领地的轮廓。 “我一定要收复这十二领地……重现帝国时代的辉煌！先祖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 “您有这样的雄心，是我东土的幸事！” 第198章 昊宁生日宴早晨 遁影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透明的小方盒子。 “今早，我进入黑暗堡大门时，路边不知是谁递给我这个盒子。” 小盒里，静静趴着一只漆黑的蜘蛛。 两眼猩红，蜘蛛腿微微颤动。 蜘蛛是由泥土捏成的，注入了灵魂力。 遁影走得太快，匆匆回头时，只看见几个低头行礼的女仆。 他十分惭愧： “我是刺客出身，却被人这么轻易地将东西放在身上……实在惭愧！” 夜曜笑说：“当初你来送阎王帖的时候，就是被她看见了。以后，你也少不了和她联络。” 遁影心服口服。 “不知道这位高人是谁？” “你把蜘蛛留好，很快就会见到她。她是情报总管，以后领地上的大事小情，都要由她监管。” “原来是这样啊。” 遁影谨慎地收好了蜘蛛。 “暗王手下真是藏龙卧虎。” 夜曜挥挥手。 “以后要交给你去办的事多着呢！” 第一次开始做奇怪的梦，也是在这天晚上。 遁影走后，夜曜又看了会书。 实在乏累了，趴在书桌上，昏昏沉沉睡去了。 这一次，他开始做奇怪的梦。 梦里，又回到了那片黑影憧憧的幽暗森林…… 他光着脚，悬着空，穿梭于草丛之中。被黑幽灵幽绿的眼睛环视，被耸立着的石像团团围绕，徘徊于危机四伏的迷宫般的树林…… 他拔出手中的剑，剑尖触碰石像表面的那一刻。 突然，周围的景色变了。 石像表面，抖动成一片水面，水里倒映着他的影子。 又是那张脸。 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挺立的衣领，苍白的肌肤，冷漠而轻蔑的眼神…… 他盯着倒影中的那个人。 仔细地端详…… 又恐惧，又疑惑。 觉得在内心的某处，那是另一个自己。 他早晚会醒来…… 梦，一个接一个，无头无尾。有地下的密室，猛然张开的蛇口中的毒牙。他睡在冰冷的磨房里，耳边是风车的吱呀转动声。一翻身，有个农民举起大石头向他头上砸来！ 从梦里醒来的时候，他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从他的袖口，脖领……耳朵，手指缝…… 渗出了漆黑的血！ 一滴一滴，滴落下来。 阳台窗外阳光明媚，景色灿烂。安静的风，轻轻吹动着窗帘。 但是他的心，却在阴暗里，倍感煎熬…… 生日宴的日子，转眼就到了。 这一天早晨，夜曜走进昊宁的房间。 他的房间又大又宽敞。 在高塔的阳面，窗户正对着山下的平原，视野开阔。 站在窗前，抬手遮住明亮的阳光。 看见远远的黑暗城里，张灯结彩，五彩斑斓。 广场上一片欢腾。 新的店铺一家家开张了，早已不是从前冷清无人的街道。 城外搭建了房屋，提供了救济粮食，流浪的难民也被妥善安置了。 夜曜闲聊说。 “女仆照顾得周到吗？” “都挺好。” 昊宁散漫地坐在床沿上。 他刚刚起床，衣襟大敞，袒露着胸脯上结实的肌肉。 伸了个懒腰，就垂下手来，安静地坐着。惺忪的睡眼茫然地望着被阳光一寸寸漫过的地板。 夜曜就喜欢他随性的样子。 “有不合心意的地方，就和我说。” “这你不用担心。有时我自己去河边钓鱼，自己做菜，香奈也陪我去。对了，你们厨房里的食材要是不够，我可以帮你们提供鱼肉。” 夜曜笑笑。 “食材补给这些事太琐碎了，交给手下就好。河里钓鱼确实很有趣，我就是太忙了，不能陪你去了。” 他遥望黑暗城，将语气中的激动转化为一种期盼： “很快，各地的贵族们，就要聚集到这里了。这场宴会，会在大陆上掀起风浪的。当初，还怕贸然称王，一定会有很多反对的声音。现在看来，大家都愿意参加你的生日宴，也就是承认了我，承认了黑暗城的实力。先有实，后有名。接下来称王，就是水到渠成。” “你也太谨慎了。” 昊宁心不在焉。 他想起了有趣的事。 “街口的那家面馆好像不错，你听说了吗？生意挺红火的，香奈每天早上买菜都会在那里吃饭，慕容也说想去。” “好啊，等不忙了，挑个日子，咱们也去街上逛逛。” 夜曜这样说，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去。 黑暗堡的事务安排妥当，他就要去龙城了。 一家小小的面馆，他怎么会留意？ 门外轻轻叩了三声。 “进来。” 得到昊宁的允许，香奈轻轻推门走了进来。 见到夜曜，她随即低下头，羞答答地走到昊宁身边。 “您起床了？现在为您换衣服吗？” 她说话的声音很小。 昊宁语气颇有些正式： “那就麻烦你了。”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香奈身上，看着她一举一动，脚步轻灵，身姿款款，腰肢纤细。嘴角不自觉带着笑容。 “今天您生日，就穿这件大红镶金的外衣吧？” 香奈从柜子里取出一件问。 “你看着选就行了。” 她走路时很拘谨，刻意不显得太轻佻。 但是秀雅气质是藏不住的。任凭哪个男人看了，都忍不住心动。 “今天别去钓鱼了，我陪你就在花园里转转。” “也行。” 两人一言一语说着。 夜曜背着身，望向窗外。 却从玻璃的反光里，偷偷留意着两人。 当香奈为昊宁退去睡衣，换上正式的外衣时，昊宁有些羞涩。 “哎呀！！” 走廊里叫了一声。接着，门就被粗鲁地踢开了。 江胡怒气冲冲走进来，大呼大嚷： “我说哪里都找不见你？……原来你跑到这里来了！也不说一声，我上哪找你去！” 她手里捧着一件刚裁剪好的衣服，沉甸甸的。 是昂贵的紫色丝绸面料。能衬托夜曜的紫色眼眸，如星辰那般璀璨。 为了这件衣服，裁缝们没日没夜赶工了好几天，就为了这场宴会。 “这一大早的，吃火药了？” 江胡把衣服扔在地上。 夜曜顿时恼了。 “看看人家香奈怎么伺候昊宁的，也不学一点？” 江胡更恼了： “我哪里学得会，我天生就是粗手笨脚的！让你的千金大小姐伺候你！” 江胡总是这样，三天两头要闹一场情绪。 夜曜忽然一阵嫌恶感涌上心头，狠狠瞪了她一眼。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江胡红着眼睛。 “对……我是烂泥扶不上墙……” 她用脚带着门出去，“砰”的一声重重关上。 第199章 屠夫龙枭 香奈忙打圆场说： “她这几天为了宴会，忙里忙外的，也挺辛苦。今天早上，不知因为什么事生气，早饭也不肯吃了，一大堆女仆劝了她半天。” “总闹小孩子脾气。” 夜曜说着，“我现在这么忙，哪有时间哄她。她就不能给新人起点带头作用吗？她越闹，我就越不理她。否则惯出毛病来，下次还要闹！” 香奈说： “你有时候说女生，语气太重了些。女孩子的心思那么细，你哪能知道，我回去多劝劝她。” 夜曜叹了口气。 “我是恨铁不成钢，还想着把黑暗堡给她，现在来看，她是真的不合适。” 昊宁大笑起来。 “这小家伙，是没把你当外人！” 夜曜也知道。 江胡是为什么生气。 她气的是慕容这几天住在夜曜房间里。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江胡喜欢夜曜。 但是明眼人也都知道…… 江胡配不上夜曜。 没有人心疼江胡，都劝她放下。觉得她闹一阵子，也就想开了。 夜曜说：“今天的宴会，记得准时来啊。” 说完，捡起地上的衣服出了门。 龙枭坐在河岸，撩着浅浅的河水，清洗那把染血的屠刀。 刀子刚放进水里，水面荡开猩红，被急流冲散，只剩下一阵冰冷刺骨、钻入指缝的疼痛。 身后，沙漠的铠甲战士们，都远远地躲着龙枭。 他们站在树林里闲谈。 小声议论着他： 先是杀死了二十个奴隶，接着一拳打死了犀牛，又杀死了那个比他高出几倍的巨人的事。 这一路上，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妖魔，都被他干脆利落地解决掉了。 他听到一些只言片语： “他曾经是血刹军团的，那些人吃人连骨头都不吐……” “看他的眼神，那么凶，和妖魔一样，都是荒原上的怪物。” 连队友们都惧怕他，从不主动和他说话。 从抖动的水面上，龙枭凝视着自己的面容。 眼里除了暴戾，还多了一抹来自死亡的灰暗。 冥玄的死，是他走不出的阴影…… 比起拳头和刀子，打在身上的痛。 悲痛的思念，就像一片沉静的河水。漫过了他，浸透了他。让他永远觉得，这颗心缺少了什么。 洗完刀。 他无精打采地坐在大石头上。 眼皮颓废地垂着，目光没了焦点，点上一根烟，静静抽着。 他相信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这个世界上最公平的事，就是提着刀，和别人一命换一命。” “除此之外，没有公平……” 他追随着他的脚步。 要和他一起大富大贵，肆意挥霍，荒废余生。 可他却死了。 失去的这一切，无可替代。 “喂！我们走了！” 身后的人叫了一声。 龙枭默默起身，这一路，他因为艰辛而沉默不语。 马匹们又被套上了车，士兵们骑上了马。 此时，已经过了荒原上最凶险的地带，来到了荒原外围，距离黑暗城不远，大家的心情也轻松了一些。 龙枭坐在货车的最末尾。 路上每一次遇见妖魔，他都独自拎着屠刀，去把妖魔杀死。 再回来，满身是血。 脱下衣服在桶里一拧，水变成猩红色。 这样时间长了。就连吃饭时，也没有人和他坐在一起。 龙枭更是不说话。 他和这群人没什么可说的。 起程不远，树林深处，又传来了妖魔的吼叫。 龙枭跳下车，拎着刀，向树林里走去了。 一队士兵都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站着，没有人去帮他。 吼声，仿佛是缭绕在头顶上空。 阵阵回荡，令人心里不安，听起来是个大家伙。 龙枭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茂密树林里了。 在别人看来，没必要去帮他，他能自己解决好的。 他仿佛不知道什么是怕。 无论面对多么强大的妖魔，都从来不躲，只会不顾一切地提刀冲上去。 却不知道…… 龙枭是抱着一种求死的心，去和那些妖魔战斗的。 在失去了冥玄以后。 他希望自己就这样死去。 死在任何一场战斗里。 越大的妖魔，他越兴奋。 这样……就不用再忍受内心的折磨了…… 走出五十步远，就正面迎上了。是一只站立飞奔的巨猿，三米来高。 龙枭却有些失望。 “这么弱，不足以杀死我……还有更厉害的吗？” 挥刀劈了过去。 无可宣泄的愤怒、悔恨。 只能在每一次挥刀中，斩入妖魔的皮肉！剁入妖魔的骨骼！ 让它们也品尝这种滋味！ 鲜血在空中飞溅，难以分清谁才是猎食者、谁才是猎物。 几个拿着弓箭的士兵，从后面赶来的时候。 妖魔已经死了……而龙枭继续挥舞着屠刀，剁碎它的骨头…… 条条道路，穿越森林，通向黑暗城。 此时，正在路上日夜兼程的，还有许多想要碰碰运气的冒险者。 他们没有收到邀请，却从各地赶来，想要投奔新崛起的黑暗城。 吴伟俊也是这无数冒险者中的一个。 他得意洋洋地骑着小马，身前抱着一个银色短发的姑娘。两人边走边亲吻，姑娘仰着头，舌头在他嘴里纠缠在一起。 马蹄也摇摇晃晃。 吴伟俊说： “这次参加宴会的可都是些大人物，无论巴结上哪个，前途都不用愁了……易寒，你可真是我的转运救星！” 姑娘，是他从黑崖山认识的。 “屁，老娘还用巴结？有我腰上这两把刀，他们巴结我还差不多。” 易寒拍拍腰间的两把弯月短刀。 风吹起她的一头银色碎发，英气十足，寒冷的眼眸里闪动着锐利的杀气。 “要去就去最好的地方——君临！” 她语气里满是高傲。“别的地方我都看不上。” 胯下这匹小马，体形细瘦，是易寒的坐骑。 “无论走到哪，咱俩都要在一起……” 吴伟俊又低下头，深深吻了她。 易寒瘦弱的身躯靠在吴伟俊的胸膛上，娇滴滴地摆出小女人的媚态。 马蹄迈出森林，大道上，布满了车辙的痕迹。 “去黑暗城的人还真不少……” 阳光也明亮起来。 已是正午。 易寒抬头看看，山坡下方，大道蜿蜒，通向日暮之地。 两座山之间，是一个关隘。 高地上，黑暗城如黑龙盘踞。 第200章 名刀寒水 “你饿不饿？等着，我去猎几只兔子。” 易寒说着，翻身下了马。 吴伟俊摸着空空的肚子。 “宴会不一定能挤进去呢，先吃一顿！” 他在树上拴了马，让小马在路旁吃草。 易寒抽出腰中刀，转身就向林中狩猎去了。 “你看着行李！” 行李都放在地上，吴伟俊把它们藏在路旁一个小土丘底下，两臂交叠枕在脑袋下面。晒着太阳，翘着二郎腿，闭目养神。 心里想着： “我灭过血刹军团，是跟随过祖厉的人。有这份投名状，君临女皇若是不赏识我，就是她眼光有问题…… 只要挤进黑暗城，离飞黄腾达，就差一步了！到时候，再回到石头城，让那个狗城主对我点头哈腰……” 想到这儿，不禁笑出了声，得意地哼着小曲。 “那个夜曜，竟然发达了。不过是钱多而已，他有什么本事？……在石头城时，他和龙溪一唱一和，让我吃了一肚子瘪。早晚，我要让他在我面前出丑……” 忽然，一大片脚步声惊醒了他。 他慌忙坐起来。 发现只是路过的冒险者，没什么威胁。 “这里的妖魔，可比荒原上大一倍。” 他们灰头土脸，没有家徽，没有旗帜，看来是闲散队伍。就在对面的林子里歇脚。 队长随意坐在地上，将长靴脱了，在树上敲打。 “这匹马快不行了。” 一个大胡子壮汉说。 他手里牵着一匹马，马腿、马腹上，凝着很多血块。 仅是站着，也如喝醉了一般东摇西倒，看来是病入膏肓了。 “准是被妖魔感染了。” “其他的马也不行了……” “没一个好的，都被咬到了，活不久了。” 吴伟俊手里端着破旧猎枪。依旧靠着土丘躺着，警惕地张望。 牵马人只能让马依靠着树干。 没想到，马腿一软，眼睛一闭，就躺了下来，再也叫不醒了。 “完了，马死了。” “被妖魔感染的马肉不能吃，可惜。”一个小瘦子说，“我都快饿死了。” “要烧掉。” “等死透了再烧。” 几个人聚成一堆，你一言我一语。 “鬼地方！怎么有人住在这儿，还在这儿开宴会！” “你可别乱说啊……” 队长连忙制止他： “暗夜家族现在可是大势力，占据着黑暗城，龙城，还有耀阳城。除了君临和桥城，领土面积最大的就是他了。得罪不起呀！” “那又怎么样，我宁愿到君临去。” “没人能和君临女皇比。” “你们说，女皇长什么婊样？都说长得天仙下凡呢。” “有咱们街口最漂亮的洗头小妹好看吗？” “女皇肯定是害怕了，不然跑到这儿干什么？”小瘦子说。“黑暗城，会不会是下一个龙邪啊？” “那你就投奔黑暗城好了！反正我是要投奔君临女皇的！” “不知道能不能看见桥城主，能到海对岸，就比在这里强啊！” 回想荒原上的凶险。 那些触目惊心、死里逃生的日子，他们已是身心俱疲。 “只要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就行……” 队长说： “鹰王也来了，可真气派啊！你们都看见了吧？那么多护卫，带着成箱的宝石……起码有5百箱！” “5百箱？没有吧？” “少说也有3百箱！” “不管多少，羡慕死了！贵族们就是不一样啊。” 周围人冷笑。 “有钱人为什么要把宝石挂在脖子上，做成项链、戒指？真是想不通。卖钱不好吗？跑进酒馆里好好喝一杯。” “真是没见过世面，有钱人缺酒吗？钱多得没处花，才戴在脖子上吧！” “鹰王护卫队里的那个人，我听说，就是屠夫龙枭吧？他最近很出名，名号都传遍荒原了。” 瘦子眼里放光，一口气说道： “我听过，他在石头城的斗兽场里，无人能挡。徒手杀狮子、一拳打死一个奴隶，和三米高的巨人对战！” “真的假的？” 大汉却嗤之以鼻： “我不信！那种人根本就不存在。” “他很早以前就是石头城里的通缉犯了。现在想起来，他早该出名了。” “都是传闻罢了，隔着十万八千里，证实不了！” “也许流言就是鹰王传开的，让人觉得他的护卫很英勇。” 瘦子说： “是真的，他真的一拳就打死了一只犀牛。斗兽场里那么多人，肯定都亲眼看见了。” “我不相信……”他们嘟囔着。 “我不信！”大汉说，“各位，你们等级都超过30级了吧？你们能一拳打死一只犀牛吗？不能吧……不说犀牛，就说普通的妖魔，你们能一拳打死吗？没人能……龙枭一拳打死犀牛时，他才只有20级！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众人也这么觉得。 又一个人说：“一定是搏斗了很久，或者什么别的缘故。总之一拳打死犀牛，这传得就有些邪乎了。” 队长帮腔说：“是啊，传闻嘛，就是越传越离谱。我们普通人做不到的事情，怎么有人可以做到？” 蹲在地上的小瘦子，不服气地说： “那开山又怎么说呢？开山可是一斧子，就能劈开一座山，也是假的吗？” “开山，一定是真的开山了，因为他是君临的大将嘛！”大汉说。 当一个人的能力，远超大众，人们就开始怀疑和抵制。 但是对于开山，人们谈论时就只有敬畏和沉默。 那是他们永远也爬不上去的“世界的顶峰”。 一直在偷听着的吴伟俊，一听见龙枭的名字，一个激灵从土丘后面站起来。 “喂！” 他打断他们，焦急地问： “等等，你们说的屠夫龙枭？……是那个龙枭吗？……他跟着鹰王，往黑暗城来了？你们没看错吧？” “嗯？” 冒险者们先是诧异，又一脸莫名其妙。 “你是什么人啊？没错，我们看见了。就是他啊，那把大刀，很有特点。护送鹰王的队伍，刚刚从这里路过，已经进了关隘，现在应该到城里了吧。” 吴伟俊浑身的皮肉一紧。 “真是冤家路窄！” 又想起了龙枭猩红的眼眸、提着屠刀朝自己奔来的样子！ 背后顿时冒了冷汗。 第201章 鹰王入城 “不行……要是龙枭知道我在这儿，肯定会来杀我！事不宜迟，赶紧逃命……” 他翻出行李里的一个钱袋，揣在兜里。 又把行李全扬在地上，踩了几脚。 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是易寒的衣服，踏在地上沾满了尘土。 又告诉那边歇脚的冒险者说： “你们就说，我碰见强盗了，千万别说我往哪边跑了！” 拔开腿，就逃命去了。 冒险者们一脸茫然。 不一会，易寒单手拎着两只野兔回来。她脚步轻快，哼着小曲，却看到路边，布包一团凌乱。 不见吴伟俊的身影。 她吓了一跳，“啊呀”一声。 “吴伟俊，你哪去了！” 又看见自己的那匹小马，还被拴在树上，悠闲吃着草。 易寒左右张望，发现旁边树林里，有几匹死马，是刚刚有人路过的样子。寻着踪迹，就往大道上追。 冒险者小队刚刚起程了。 幸好还没走远，很快就追上了。 他们听见一个姑娘声嘶力竭在背后叫骂。 队长回过头来，如实地说： “我没抓你的那个什么如意郎君，我看见他自己把行李踢翻在地上，又把钱袋给拿走了。让我们说：没见到他往哪跑。” “狗曰的！” 易寒气得眼前一片昏黑，跳脚大骂： “吴伟俊，你个王八蛋！枉我一片真情，我咒你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队长随手指了个方向： “可能……往那边跑了吧……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样。你再不往黑暗城去，天黑前进不去城门了。” 易寒气得直跺脚。 她站在岔路口上，左右犹豫着。是去追那个浑蛋？还是去黑暗城？ 鹰王的队伍，浩浩荡荡进了隘口，有使者前来迎接。 辽阔的平原上，途经河边。 鹰王下马，命令队伍原地歇息。 群山围绕的黑暗城领地内，黑森森的树木茂密，挺拔粗壮，几乎没有遭受瘟疫的侵蚀。 河中流水也清澈见底。 护卫们口渴难耐，但是没有鹰王的命令，他们一动不动地站在河岸。 几个仆人拥了上来。 搬来了高靠背的椅子，让鹰王坐下。 几人脱去围在他身上的严严实实的斗篷，斗篷之下，是一身鲜艳的金衣，奢靡华贵，无以复加。 护卫们却一个个蓬头垢面。 又有两人，为他脱下长靴，换上新鞋。 仆人们散开了，背后撑起了遮阳伞。 一只水桶里漾动着干净的水，是从沙漠之都一路带到这儿的甘甜清泉，只有鹰王一人能享用。 仆人用一只金色的、周围镶嵌着宝石的水碗，取了水，捧到了他面前。 荒原之行，让他的护卫们，仿佛是从泥里捞出来的一般。脚底积满了湿漉漉的一层厚泥，嘴角苦涩地垂着。 百人护卫队，折损二十人。马死了十匹，多数是被妖魔拖入林中吃掉了，还有两匹是病死了。 虽然有龙枭在前方开路，他一人也顾不了队伍首尾。 鹰王说： “把长矛和盔甲都洗干净，灰头土脸就去别人家做客，可不符合礼节。” “是！” 护卫们迅速散开。 蹲在河边清理起来，把鞋底厚厚的泥，用刀子刮干净。 龙枭蹲在河边，两手捧起喝了几口水，又洗了把脸。 听见身边的人嘀咕： “这里的水喝了，不知道会不会感染瘟疫。” “瘟疫不会通过水源感染。”龙枭说。 “可不一定，我看这里的水不能喝。” 士兵们满脸嫌弃。 拎着木桶打水的人，也在迟疑。 “快到城里了，再忍一忍吧？” “真是鬼地方……”有人抱怨着。 护卫队长说： “到了城里再喝水。” 鹰王此时，抬头眺望远处的高大城墙。 尽是满眼的荒凉。 没有村庄，没有农田，一个人也看不见。 他的心在动摇。 黑暗城，真的是最理想的盟友吗？ 中午时分，客人们陆陆续续到了。 夜曜站在宴会厅的大门前，亲自迎接每一位客人。脸上笑盈盈的，满心期待着这一刻。 瓜皮扯着嗓子，站在门口喊： “挚爱堡送来贺礼！——守望城送来贺礼！——桥城送来贺礼！——” 听到桥城，夜曜的心颤了一下。 桥城来人了？ 他走出门去，看见花园小径的那一边—— 白月明一袭白衣，他神态俊逸，步履轻盈地走来。 使团长长的队伍，一直延伸到大铁门外，一箱箱贺礼更是连成一排。 夜曜特意盯了一眼那些箱子。箱子虽大，但都轻飘飘的，由两个人抬着。估计是些布匹、干果、药材。 桥城本来就不富裕，一个农业国而已，夜曜也没指望他们出手阔绰。 情长公主盛装出席，也跟在队伍中。她趁机溜进门里，朝着宴会厅走去了。 城堡门前，两人相见，寒暄了好一会。 “月明首相，上次一别，对你十分牵挂。” 月明有些拘谨，连忙拱手行礼，生怕疏忽了礼数。 “收到您的邀请，桥城主没敢耽搁，立即就派我来了。恭贺您成为堡主！” “桥城主近来可好？” “还好，还好……桥城主有话托我带来。” “先进屋休息吧，稍后再谈。” “好。” 桥城的队伍后面，就是鹰王的队伍。 那气派的护卫阵势，扑面而来，让当场的宾客都屏住呼吸，驻足仰望。 整整一百箱宝石，更是整齐在门前排列开，还有许许多多的珍兽皮，用大车拉着。 负责记录的江胡，简直傻眼了。 她拽住香奈的袖子，指着一箱箱打开的珍宝问： “这！……都是些什么啊，我不认识啊！” 香奈告诉她。 哪些是宝石，哪些是魔法符文石。哪些是凤羽龙鳞、兽骨宝血。还有数不尽的木材、布匹、器物、金石。 种类繁多，名目复杂。 江胡简直晕了头。 她笔杆在纸上不停书写。 “青菜？这是青菜吗！” “这是沙漠地带的名贵药材……” 香奈捏了把汗。 鹰王的使者说： “鹰王殿下，正在山下休息。旅途劳顿，稍后就会前来。” 夜曜细心地问： “在哪家旅店休息？我派人去打个招呼？” “不劳费心了，鹰王与君临女皇正在交谈，一会就来……” 夜曜愣了愣。 鹰王使者们向一旁走去，进了城堡一侧的住所里。 第202章 与桥城联盟 香奈小声在夜曜耳边说： “君临女皇早就到了，一直在旅馆里，会见各地的商人和精英人士。” 很多势力，都不着急入城。 就是为了免去不必要的应酬。 但是君临女皇，堂而皇之地在别人的地盘上拉拢人，还真令人讨厌。 夜曜微微皱眉。 “那些原本想投靠黑暗城的，也会被她抢去。” 瓜皮这时，把使者们送来的信函给夜曜看。 “堡主，许多城池虽未赴约，但是送来了书信。” 夜曜随手翻了一遍这些信。 只看了城池名字，来不及细看。 “中土上的大城，一个都没来吗？” “象城、花城、旅人城没来，连书信都没有。” “是怕我像龙邪帝一样，再吞了他们的地盘？” 夜曜冷笑一声。 瓜皮说：“到是石头城，特地送来了一份重礼。” “石头城？” “城主叫幻星瞳，没留信件，只是让使者送来礼物……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那座城可不富裕，还挺舍得下血本。” 看见其中一封信，来自逆天城。 夜曜拿起来，拆开看。 字迹是段小斩亲笔所写。 说了一番祝福。 又说很想参加，遗憾因事不能赴约。字里行间，措辞诚恳，语气友善。 结尾再次重复： “深表歉意，感谢邀约。” 夜曜心中有数，把信放在一边。 “圣城没回信吗？” “使者送邀请函的时候，差点被守城的轰出来。那里连城主都确定不下来，真不知道该送到城主殿去，还是送到魔刹酒吧去……” “算了，我们和土匪也没什么瓜葛。” 夜曜不对那座乱城报什么希望。 他在意的宾客，差不多都到场了。 转身回了宴会厅里。 为了这场宴会，宴会厅专门布置过。 墙壁粉刷一新，富丽堂皇。大大的落地窗，宽敞明亮。长长的餐桌上方，铺着洁白桌布，餐具摆设全用最高档的。 杯盘按出席人数备齐，不多不少。 每次宴会，这间屋子都会重新粉刷装潢。 按照宴会的规格，摆放餐具。 外面，是宾客的接待厅。桌上也贴心地摆放了糕点水果。 夜曜看见了白月明，两人互相谦让着，在椅子上坐了。 白月明说： “承蒙邀请，不胜感激。贺礼略显微薄，不及情深义重。本应由林川城主亲自送来，但他实在是……难以脱身。就嘱咐我，一定要把他的诚意带到。” 他有话憋在心里，不知如何吐露。扭捏、为难的神情，看得夜曜直着急。 “都是老熟人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月明看了看四下，悄声说： “情长公主非要跟来，我没有办法，只能把她带上，你不介意吧？” 夜曜大方地说： “来的都是客，别说这么见外的话。我正打算在宴会厅外再摆一桌，一定会有不少受邀名单之外的客人前来，好让他们都有地方坐。” 听了这话，月明更觉得惭愧。 仿佛让他吃了十个钉子。 这位“小傻”公主，夜曜可是记忆犹新。 她虽然贵为公主身份，却是林川还未做城主时，在街上胡乱认的干女儿。在桥城宴会上，就人人唯恐避之不及。 只是个粗俗的平民丫头罢了。 今天宴席上即将到场的每一位，都是重量级的人物，身份尊贵。绝对不能让她上桌…… 夜曜谈起从前，十分亲切： “在桥城时，一直受你和城主的照顾，感念在心。早就想着，何时能再见上一面。” “是啊……城主也常提起你和昊宁，他说，早就知道你们会有大发展。”月明苦笑，“当初没把你们留住，真是错失了人才。” “哈哈。”夜曜装模作样地说，“也许当初你多挽留，我就留在桥城了呢！” 两人正说笑，情长公主的倩影从门口匆匆而过。 她正在到处寻找月明。 月明一见，一脸厌烦地扭过头。生怕被她看见，显然是一路上受了她不少折磨。 “真是没办法啊！” 他看见角落窗边，还有一个座位，掩在绿植盆景后面。从门口经过，也很难看见那个位置。 “我们去那里谈吧……” 他拉起了夜曜的手，走了过去。 月明的触碰，而自然，很轻柔，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夜曜一直不喜欢被人触碰，却不排斥月明。 又回忆起桥城。 那一段时光，日子很慢，山坡美丽，河流弯弯。城里的人，也大多淳朴。 坐下后，门外的嘈杂都听不见了。窗外浓密的树影，静静洒在肩头，一片阴凉。 月明这才开口说： “龙溪的事，你知道了吗？” “听说一些。” “她因为龙城，和林川闹掰了。可是现在龙城已经不在了，她还执着什么呢？让林川也左右为难。她还逼着林川，在自己和君临之间做选择，你说，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夜曜摊摊手，无奈地笑笑，并不发表意见。 “这两口子的事，我也不好说。床头分，床尾和，究竟还是一家人。” 月明又说：“她希望林川出兵，帮她夺回龙城。林川是不会出兵的，这一点你放心。” 夜曜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了解龙溪，她可不会轻易放弃的。一定闹得挺凶吧？” “可不是嘛，搅得天翻地覆的。说林川不帮忙，她就自己出兵。在城外自己组建了一支军队，把原来跟随龙邪的贵族、战将，都笼络过来了。打造了战舰，还把自己的血脉纯度提高到了50%。” “50%？” 夜曜一惊，当下心里已经起了杀心。 让她崛起，再联合龙岛，到时候可怎么对付？ “我来说这些，也是代表林川城主来的，他怕你多疑，一定要让我说清楚。桥城是不打算开战的，无论对龙城，还是对君临，对任何一个地方，桥城都不会开战。” 夜曜点点头。 “嗯，这个我是相信的。” “可是我们劝不住龙溪啊……林川更是不敢当面顶撞她，生怕她的一把邪火，烧到桥城来，先把桥城给拆了……” “呵呵。”夜曜眯眼笑了笑，“可以理解，家有悍妇。” 月明也轻松了些。 但是他笑不出，反而有些烦闷。 第203章 两个渣男合伙坑龙溪 “这次宴会，林川本来是要亲自来的，但龙溪把他看得死死的，根本不敢出来。跟你说了这番话，我才终于放心了，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月明叹了口气。 真诚的目光如一片澄澈的湖水。紧锁眉头时，忧郁中又透着坚决。 夜曜曾经很敬佩他。 敬佩他身上，那股浩然正气、大义凛然。 但是他微小的力量，又能做些什么呢？ 他所坚持的善良、正义。 在这个世界上，还存在吗？ 月明拉过夜曜的手，放在自己的膝头，掌心的温暖，传递到夜曜冰凉的手背上。 那动作自然极了，也真诚极了。 “桥城主交给我一项使命，让我这次一定要完成。” “你说吧。” 月明的语气正式起来。 用使人无法拒绝的目光望着夜曜： “桥城希望与暗王，结成口头上的联盟。虽然不是公开联盟，只是口头上的联盟，但我们会遵守契约，对您肝胆相照，我以性命担保，这个联盟有效。如果龙溪真的挑起战争，我们也能互相有个照应。请您务必答应。” 夜曜回答得很轻松： “我早就想有桥城这个盟友了。” 月明如释重负。 “请您见谅……桥城与君临是名义上的联盟伙伴，碍于君临，我们也不敢公开与海对岸的任何势力联盟。生存于夹缝之中，左右逢源，是我们迫不得已的选择。” 夜曜沉思了一下。 林川这个人，说白了就是“怂”，性格软趴趴的。 他的生存之道，就是： 一边私下里搞“联盟”。 一边周旋在各势力与君临之间，两边讨好，哪边也不想得罪。 夜曜刚刚起步，多拉拢几个盟友是绝对有好处的。 尤其是桥城这样，地域辽阔的大势力。 只要桥城保持中立，将来，对付龙溪也更容易了。 “我知道了……” 想了想，夜曜语气肯定地说： “这个联盟生效，我会履行盟友契约，与桥城互相扶持。” 月明抚了抚胸口，长舒了口气。 “太好了……这样一来，我也能向城主交代了，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卸下了心中的重担，月明脸上有了轻松而平静的笑容。 夜曜笑笑： “请安心享受这场宴会吧。” 这时候，听到外面的瓜皮声音提高了八度，用几乎是尖叫着喊道： “恭迎鹰王！——” 他生怕别人听不见一样，又连喊了三遍：“恭迎鹰王！” 夜曜很不喜欢自己的手下，对别人巴结。 鹰王这时才来，时间拿捏得刚刚好。既不早、也不晚。还有意避开了拥挤的人潮。 他的贺礼也早就送到了。 夜曜的思绪已经飘向了门外。 匆匆站起身，快步迎出门去了，把月明抛在脑后。 “先失陪。” 有了鹰王——这场宴会上真正的明珠。 其余所有的一切人、一切礼物，都只是陪衬！ 他最在乎的人，只有鹰王。 出了门，远远的，看见鹰王骑在一匹雄健的白马上。 马首高昂，马前是金光熠熠的链甲。 前后各有十名护卫，沿着花园小径徐徐走来。 多数护卫，都留在山下了，只带了少数随从。 鹰王的背后，仿佛有一股光芒——来自沙漠之都宝石上的，那永恒而宁静的，闪耀如真理的光芒。 深褐色闪着光辉的炯炯眼眸，让他看上去难以抗拒。 出众的气质，很快就吸引了在场的所有人。 喧闹的气氛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夜曜的心激动不已！ 又感觉十分的不自在，仿佛鹰王来了，自己身上的光芒就被他夺走了。 瓜皮难掩满脸的谄媚。 跑到了鹰王身边，要为他牵马。 就连慕容，还有众多贵族小姐，这些平时对夜曜寸步不离的人，此刻也全都围到了鹰王身边。 从他身上散发的魅力，就如同妇女们的春药。 她们主动与鹰王攀谈，生怕错过这个机会…… 很快，夜曜就镇定下来。 作为这里的主人，他不能失去主人的威严。 所以拿出了自信来，脸上挂起微笑，迈开从容的步伐，走下台阶，向着他迎去。 但是，就在他下了台阶的这一刻。他就后悔了。 就如一颗星辰，在靠近昊日时，被它的光辉给吞没了。 他被人群忽略了。 隔绝在人群外面。 几乎所有的目光，都停留在鹰王身上，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夜曜。 鹰王还在礼貌地，俯身与那些贵妇们说笑。他的马蹄只能缓缓地前行，被人群包围住了。 那一刻，夜曜真正知道了。 人与人之间，竟有如此大的差距。 恨、嫉妒，此时起占据了他的内心。 万众瞩目的人只能有一个。 他硬着头皮走过去。 “鹰王，好久不见？” 鹰王好像是故意没看见他，和贵族小姐们说了一会话，才看向夜曜。依旧是那优雅的，带着笑意，努力显出亲切的样子。 “夜曜，我的老朋友，别来无恙？” 那双深邃而迷人的棕色眼眸，使夜曜安心极了。 “这一路辛苦了。” 夜曜伸出手，顺住马的缰绳，稳住马。鹰王握住他递来的坚实的手掌，翻身下了马。 他的护卫们都在身后。 被阳光晒得黝黑的坚实皮肤，与东土人天生苍白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他们的鼻梁很高，头发微卷，有着沙漠人的健壮体格。 “你们在这里等着。”他吩咐护卫。 又对夜曜说：“领我到你的城堡里看看。” “觉得东土如何？” “真是个奇异的地方。”鹰王含义不明地笑着，“这次旅程感慨良多。” 在敏感的夜曜听来，却充满讽刺。 “没到过东土的人，都说这里是荒凉之地。却不知道这里一样有清澈的河水，丰富的矿藏，珍稀的野兽。东土的特产资源多得数不尽。” 两人并肩向城堡大门走去。 鹰王又流露出那种傲然而平静的态度： “虽然人们说，全世界的财富都集中在沙漠之都。但宝石总要交易出去，财富才有了价值。给我介绍些这里的特产吧！” “我将是你最好的生意伙伴。多住几天，带你到处走走。” 夜曜与鹰王相视微笑。 第204章 昊宁生日宴 既然鹰王来了，宴会就正式开始了。 两人进了宴会厅。 夜曜在正中的位置坐下了，让鹰王坐在他的右侧。 整个屋子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光彩。 如霞光笼罩，又如置身静谧的海底，变化莫测。 “你看，这颗宝石，还认得吗？” 鹰王也注意到了。 正是宴会厅正中，摆放在石柱上的那颗“沙漠之眼”。它散发的光芒，比得上任何悬挂在墙壁上的灯。 置身其中，明亮如昼。 每一位走进来的宾客，沐浴其中，无不赞叹不已。 “宝石也和人一样，经过磨砺，才能大放异彩。”夜曜说，“我当初把它献给龙邪帝，由龙城的工匠们精心打磨，才成了一颗圆润的椭圆形宝石。” “这块宝石，聚了大国之运，你要好好留住。” “它是我们友谊的象征。” 那段故事，只有两人知道。 主席位两侧，各有一个餐桌。 左侧是特意为昊宁准备的。右侧并排两个桌子，留给鹰王和君临女皇。 其余人，围坐在下方的长餐桌上。 慕容、挚爱堡的夜辉、守望城的城主石磊，挨着落坐。 忽然，夜曜看见一个人，随着夜辉溜了进来。 他不禁打了个冷战：是女仆七七。 来这里凑什么热闹？是龙溪派她来打探消息的？ 她眯着两道殷红狭长的眼睛，嘴巴似蛇，顶着一对招风耳朵。躬身低头，小步疾行，束手束脚站在夜辉身后。 宴会即将开始，夜曜没有时间打发她。 七七不敢抬头，余光看见到夜曜冷着脸。生怕被赶出去，就做贼心虚一般行了一礼。 赶紧说： “七七出身卑贱，本不该出现在这样豪华的宴会上。但七七实在想念夜辉姐了，我就陪在夜辉姐的身边，管住嘴巴什么也不说。” 夜曜表情冰冷。 旁边一个夜辉的女仆说： “别废话！滚去找你的主子龙溪。” “龙溪虽然也是主子，但夜辉姐对我的恩情，我也不曾忘……七七的名字，就是夜辉姐给的，我是您收下的第七位女仆。” 七七委屈地小声辩解着。 夜辉大方说： “让她在这吧，她想尽一尽心，不碍事。” 夜辉都这么说，夜曜也就不理会了。 半天功夫，餐桌上竟是一个宾客都没有坐。 大家都挤在门口。 梁宇、江胡、瓜皮等人，彼此推让，谁也不进来。 黑林堡、迷雾堡、遗忘之城的城主都来了。还有中土的那些小城主，看着这么豪华的宴会，手足无措。 他们在各地都算是名声显赫的人物了。到了夜曜这里，才知道自己多么不值一提。 白月明站得更远，卑微地站在末尾，盯着桌上一盆鲜花。 黑暗堡本身的房顶挑高，就比其他城堡高一倍。被誉为第一珍宝的“沙漠之眼”宝石发出的光芒震慑心神。 小城主们神情越是窘迫，夜曜就越是高兴。 他宁愿这个宴会厅的奢靡带给宾客的，是压迫感，多于宾至如归。 “无需客气，随意坐吧。” 夜曜走到白月明身边，热情谦让，让他到上面坐，挨在昊宁旁边。 “这不好吧……” “你和昊宁熟，坐在一起吧。” 月明局促着，几次想起身来。 都被夜曜客气地安抚下来。 他的衣服太过简朴素雅了，与在座的贵族宾客们格格不入，脸上白一阵、红一阵。 大家这才缓缓坐了。 这幅美丽的图画被拼凑成了。 这些人，才配得上夜曜的华丽餐桌。 而鹰王和君临女皇，就是桌上最夺目的两颗明珠。 但是昊宁却不见踪影…… 作为今天的主角，他却迟迟不来。 夜曜侧过头，问一旁的侍卫： “昊宁呢？” “在城外，派人去接了，马上就到。” “难为我这样准备，他却不着急。” 夜曜正过身来： “先不等他了，估计菜齐了，昊宁也就到了，上菜吧。” 上菜是个繁冗的过程。 一道道美食，按照宾客的等级，摆在面前。菜样要丰富又高档，都是夜曜绞尽脑汁、辛苦安排的。 这几十分钟，能让他们吃下一户穷人毕生的积蓄。 夜曜为鹰王介绍： “每一道菜，都极其难求。这是群岛特产的鱼，慕容告诉我，在已知品种中，它的肉质最鲜美。这道菜的秘诀，是用最少的调料，突出鱼肉的鲜嫩。” 鹰王尝了一口，很是喜欢。 桌上，还有特地为他准备的沙漠特色菜。 “这是？……” 他甚至叫不准菜品的名字。 “这一道是黑暗城的特色菜。取的是迷雾森林中，一种夜光松露，精心熬制一个晚上，做成汤……” 汤面如星光摇曳。 若不是生活在东土的人，根本没有见过这道菜，众贵宾都惊叹不已。 吃的哪里是菜，分明是蕴含在这些食材中的真金白银。 “不愧是黑暗城……” “这样的美食，我们第一次见……” 大家都忍不住这样说。 这就是夜曜最想听到的恭维。 恨不得他们狼吞虎咽，把这些珍贵食材一扫而空。 那是对自己最大的肯定。 “如今的末世中，能摆出这样一桌子菜的，应该只有夜曜了吧。”他们私下里小声说着。 鹰王和君临女皇，虽然也有实力。 但是都自己享用，很少摆宴席款待四方。 接着，肉食上桌了。 越是筋骨强健的野兽，肌肉里蕴含的能量越强。烹饪方法也越讲究。这些菜谱学自龙城，用秘制调料熏烤，涂抹上蜂蜜和酱汁。 龙族喜欢将大块腿肉和排骨，直接摆上桌。 餐盘在桌面上叠起高塔。 但是夜曜觉得那太野蛮了。 为了美观，他嘱咐厨师长将肉质最好的地方切成小片，铺以青菜、汤、水果和甜品，精心摆放在盘中。 就连夜辉，也没见过如此丰盛的菜肴，赞叹不已。 昊宁此时还不来。 香奈焦急地在大门口徘徊着。 偶尔有使者和护卫们，溜达着观赏景致。 比起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宴会厅，这里渐渐空了，冷冷清清，被暮色掩盖。 她向门外左右眺望。 这时一个士兵匆匆跑来，禀告说： “首相大人，被一条大鱼给缠住了，现在刚钓上来，已经骑着最快的马往回赶了。” 第205章 君临女皇来了 “这人啊，都什么时候了，还钓鱼？宴会重要还是大鱼重要？” 士兵说： “我也劝了，可劝不动。大鱼上钩了，却怎么也拉不上来，就僵持起来了，首相大人不肯松手，鱼也不肯上来……” 香奈哭笑不得： “正经事不上心，小事强较劲！” 昊宁的性情她是知道的。 也习惯了。 他就是这样洒脱，随性而为。喜欢钓鱼、喜欢做饭。 说他天真呢？ 还带着一股什么也不在乎、天生王者的傲然。 说是不拘小节呢。 又太不把别人的脸色放在眼里了。 这时，就听见大铁门外马蹄疾驰，一声嘶鸣。 昊宁下了马。 他兴高采烈地跨进大门，手里还提着一条半人高的大鱼。 “快来看——我钓的这条大鱼！——” 大步走着，心情好极了。 “今天运气可好，从未钓过这么大的鱼！” 听见他爽朗的笑声，香奈却生不起气来了。 “瞧你高兴的，赶紧进屋吧……” 她帮昊宁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又闻闻昊宁身上。 “咦，快换件衣服……这件衣服臭死了，全是鱼腥味……唉，来不及了，你赶紧去吧！全场都在等你一个……” “把这条鱼给我炖了！我一定要吃这条鱼！哈哈哈！……” 鱼尾乱甩，溅了香奈一身的水。 “唉……” 他兴致勃勃地，小跑着进屋去了。 正是晚上七点，生日宴准时开始。 夜曜没有等君临女皇，他不想等一个迟到的人。 ——为了显示她在这里不重要。 宴会立即就开始了。 夜曜举杯说道： “祝我最好的兄弟昊宁，生日快乐！” 昊宁刚坐下，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举杯回敬，还有些气喘吁吁的： “啊，先前你说办生日宴，我还以为只是随意办办……没想到这么隆重，太意外了。” 夜曜瞥了一眼昊宁的衣服，满是水渍。 “告诉你准时来，你也不上心。你是我最好的兄弟，当然要给你一场特别的宴会。” 幸好旁边坐的是白月明，月明不在乎这些小节。 他发自真心地举杯说： “你们的友谊真让人羡慕！在桥城时，我听见街巷里都在说：昊宁和夜曜是友谊的典范，夜曜与慕容是爱情的典范。” 夜曜有些惭愧地摆摆手，大家觉得他是谦虚。 这下，全天下都知道，两人是铁打的好兄弟，看谁还想着拆散他们？ 宴席上，推杯换盏。众人都说着恭维的话。 鹰王突然说： “我以为，你会做龙城的城主。” 夜曜正春风得意： “下次就要在龙城开宴会了。” 他又偷瞄夜辉一眼，马上打圆场： “龙城有大将军阿羡坐镇，黑暗城有夜辉姐，我只是从中帮忙。” 菜都已经被吃得差不多了，君临女皇才姗姗来迟。 守在门口的护卫连忙通报： “君临女皇来了……” 夜曜放下酒杯，犹豫了一下。 为了不失礼数，他起身出去迎接。 瓜皮也没放过这个凑热闹的机会。 他早就念叨着：“君临女皇，长什么样啊，我得去看看……” 连忙也跟着出去了。 阵仗到了大门口。 车马载着几箱贺礼停在了外面。 众人抬着轿撵，上面垂着幔帐、圆顶纱帘。随行有五六十人，悠悠地穿过花园，向这边走。 瓜皮踮着脚，站在夜曜身后： “派头真不小，大姑娘出嫁一样！” 夜曜笑了一下。 轿子落在了主堡的门口。 两个侍女撩开了帘子。 走在轿旁的，有个持刀的女将军，忙上前搭了女王的手。 她是“鬼面花”栀若，也是个大名鼎鼎的贵族。与巨斧开山是一对情侣。 碧绿眸子，纤细腰肢。长发及腰垂地，前头梳成两条辫子搭在肩头，头顶盘成发髻，戴着一只蝴蝶金钗。 腰间这把刀，名为“花刀”。 这些女人们打扮得仙女下凡一般。个个是长裙曼妙，色彩鲜艳，露着肩头与胸口，腰上系着长长的飘带。 尖耳朵，白皮肤。是西海岸树林里的光精灵族。 君临女皇两脚刚落地，前后两侧，随行的人一齐跪地，大呼三声: “天地初分，独木成林！千秋万世，神佑君临！” 气势十足。 让夜曜和瓜皮的心都振了一下。 “呦吼。” 瓜皮低声说了一句： “排面真足！……” 独木成林，是西海神域的生命之树。 也是君临旗帜上的纹章。 他们奉之为：神树。 这种树，母树只有一棵，笔直参天，树冠高入云霄。 周围的森林，都是由这棵母树上的枝条落地而生的。 所以叫做：独木成林。 传说，这棵树撑起了天，连通着神界。 母树下流出的甘泉，成了江河大海，滋养了这片大地，孕育万物。 这棵树，也被认为是生命的起源。 要是没有母树，就没有大陆上的生灵。 夜曜心想： “神佑君临，真是个不错的名堂。” 她吹鼓”君权神授”的那一套。 在西海岸，拉拢信徒。 不过是让大众认为，君临女皇才是被“天神”选定的人，名正言顺的大陆之主。 夜曜甚至都有点羡慕了。 其他王，要找出一个超越她的理由，确实有点不容易。 灵蓝走到了门口，只有“鬼面花”栀若跟随她前行。其余护卫、侍女，都留在原地。 “等候女皇多时。”夜曜淡漠地说，“里面请。” 这女皇，脸似圆盘，体态丰盈。 远不及传闻中的“绝世美貌”，只是平常人长相罢了。 算得上肤若白玉，五官端庄。 步伐沉稳，有一股浑然而成的强大气场。 如今终于见着了。 也是个普通人罢了。 夜曜心想： “天神就挑了这么个小娘们当统治者……” 夜曜领路，几人进了宴会厅。 在场的一见，都站起身来。 今天在这场宴会上，鹰王和君临女皇，这两个“神话传奇”一般的存在，都聚齐了。 让大家瞠目结舌。 夜曜知道，今后，这场宴会上的每一个细节，都会成为宾客们的谈资。 白月明首先起身，在自己的座位上行礼。他和君临女皇见过几次面，很自然地打招呼： “女皇近来可好？ “很好，你倒是不常去我那了，林川怎么没来？” “城主身体不适。” 第206章 家人们说，应该和君临结盟吗? 鹰王在座位上说：“早就听闻，西海神域的女皇，气度非凡。今天一见，果然如此。” 他的语气总是漠然，声音却很浑厚。 灵蓝的目光没在其他客人上停留。直接看向他，语气生硬地回应： “你我的身份，就不必自谦了。” 夜曜请女皇在鹰王旁边坐下了。 面前的方桌子上，菜品是新摆上来的，菜还是热乎的。 这场宴会，真真正正成为了如今世界上，所有最强势力的首脑们的聚会。 白月明客气地询问： “上次林川城主，从君临采购的那一批药材，要想再要一些，不知道还有吗？” 灵蓝并未抬眼，拿起筷子，看了看面前的菜，才缓缓说： “有，你想要多少，让林川开个价吧。” 近处看，她乌黑的长发高高挽起，用白玉雕琢的簪子束着，额前有一粒珍珠装饰。 身上名贵的面料不华丽，是深沉的墨蓝色，颇为大气。 年纪在二十八九，没过三十。 站在女皇身后的栀若，突然“噗嗤”一笑。她看见月明身前的菜，肉食都没怎么动，只吃了些青菜。 就打趣说： “你怎么什么都没吃呀？桥城人都是和尚吗？还是说，不好吃吗？” 月明有些尴尬，连忙解释： “不，不，夜曜堡主招待细致，菜品也十分可口。是我个人的问题，我个人喜欢吃清淡点……” “哦，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们桥城的官员，都是苦行僧人呢。” “姑娘玩笑了……” 栀若不依不饶，笑得花枝乱颤。 “这些肉食要是不吃，多浪费主人一番好心！” “我这就吃。”月明红着脸，拿起筷子就吃，“我们桥城的官员，若都有僧人的心肠，倒也是件好事。” 灵蓝本来想动筷，听他们这么一说，反而对那些名贵的群岛鱼、肉羹，不感兴趣了。 只是捡了几个爽口的小菜放在嘴里，有些疑惑地品尝着。 她说： “那我也该体会僧人的心肠了。” 夜曜高声说：“吃素吃肉，都是一样的！海对面和海这边，还不是坐在一张桌子上，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昊宁叉起一块酱汁丰富的肉放在嘴里。 “这酱汁牛肉的味道不错，大家尝尝？” 城主们纷纷响应。 “是啊，味道不错……” “栀若，你下去坐吧，别陪着了。”灵蓝说。 “是。” 栀若轻轻应了，向下面席间走去。 仆人特地为她在长桌末尾加了一个座位，摆上餐具。 女皇拿起筷子却又落下。 像是食欲不佳，冷眼望着面前的菜。 “是不习惯这里的口味吗？”旁边的鹰王贴心地问。 “我吃完过来的。” 她又细品了一小口面前的群岛鱼肉，就放下了筷子，没再动其他的菜。 又补了一句：“就是来看看而已。” 夜曜心里恼怒。 何等珍贵的食材，她却吃了晚饭才过来？ 把黑暗堡的宴会当什么了，是没瞧得起我们吗？ 强压着一肚子火，又不好表现出来。 灵蓝入席后，气氛诡异地变得安静了起来。 下方长桌上的各位，都不说话，小心地吃着菜，专心听着上面几位大人的闲谈。 “鱼翅汤来喽！”大厨说。 今天的压轴菜，是鱼翅汤。热腾腾地端出来，只在女皇、鹰王、昊宁、夜曜、月明面前各摆一份。 不是夜曜不想每人一份，而是这鱼翅汤太贵，每人一份夜曜也要破产了。 昊宁首先惊讶不已。 他经常钓鱼，对鱼翅汤的价格最知道。 但是面前这碗金灿灿的汤，却不同寻常。 “老哥，你这汤用的是什么食材，我怎么没见过？”昊宁问。 还没等夜曜说话，鹰王立即接起了话头： “这是北海冰鲨。” 他总是看准时机，炫耀自己广博的见识。 颇有种指点的意味。 “冰鲨只在雪域坚冰之下生活，深海低温，捕捉起来十分困难。食材稀世罕有，还要精心熬制。这道菜最有名的地方在于，汤明明是热的，喝到嘴里，却有徐徐凉风吹拂，舌尖凝聚着雪域的冰寒。” “真有这么神奇？” 昊宁一听，立即端起大碗，大口品尝起来。 白月明舀了一小口在嘴里。鱼翅爽滑可口，温热宜人，不一会，凉风袭袭。他惊讶极了，只敢小口品尝，舍不得吃。 心想着，林川城主要是也能吃到这样的菜，该有多好。 下面的人只能干瞪眼，咽着口水，还要不断地赞美。 夜曜说：“鹰王果然是行家。” 他想炫耀，就给足他面子吧。 “不过，还有一道更稀奇的菜。”鹰王话锋一转，“最珍惜的鱼翅，当属遗迹之海中的远古鲛鲨。” “远古鲛鲨？” “成年鲛鲨潜伏于深海，捕捉不到。只有每年海潮时，深达海底的漩涡，才能把它们带到海面。这是大陆上已知的最大的深海鲨类，鱼翅用鲛鲨的背鳍，烹饪更加繁杂。连我也只吃过一次。” 鹰王是什么样的人物，连他也只吃过一次。 夜曜觉得，他这样说，仿佛在暗示夜曜的北海冰鲨不算什么一样。 “下一次，我也要摆一桌鲛鲨盛宴！”他当下决心，“让宾客每人一份！” “一年之中，只有十几天的捕鲨机会。就是趁着遗迹之海的大潮。到时候，我约上你们，一起去啊。”鹰王说。 “好啊！”昊宁一口答应下来，“就这么定了！” 昊宁对钓鱼很感兴趣。 夜曜却做不了这些杂事。心想，还是到时候收购吧…… 宴席上，只有昊宁一个人放开性子喝酒。 他喝到兴起时，举杯站起身来，又说起从前的事。 “我和夜曜，当初在桥城种田。我差一点，就去了君临城。幸好我一直跟着夜曜，才没失去这个好兄弟！” 夜曜喜欢听他讲这段经历，这是将两人牢牢捆在一起的羁绊，什么都代替不了，一起扛过锄头的情深意重。 虽然早已经听了无数遍了。 鹰王和君临女皇听得饶有兴趣。 本来不怎么说话的女皇，却和昊宁很谈得来。 你一言、我一语，难得流露出一丝微笑。 “你还种过田？” “是啊，种田很有趣。要自己打水井，养的家禽，夜里总被野兽叼走，真够忙活的！” 女皇觉得很有意思。 “水井很难打吧？……” 第207章 屋外的世界 也许是因为昊宁的坦然。 也许是因为他的豪爽。 身边的宾客，都更喜欢和昊宁聊天，忽略了夜曜。 夜曜的身份，只能端庄地坐着，说话小心翼翼、反复思量，把身边人弄得也很紧张。 气氛被昊宁带动着，渐渐欢快起来。 直到酒足饭饱，大家还意犹未尽…… 宴会结束时，君临女皇率先离席。 夜曜将她送出大门，又折返回来。 进屋后，又和昊宁、月明喝了一回酒，聊了聊桥城里的往事，觉得彼此更亲近了。 鹰王一直陪着夜曜到宴席最后。 此时屋内的人也差不多散了，桌面上杯盘狼藉，宾客们醉意朦胧。 月明不胜酒力，也离席了。 香奈扶着喝醉了的昊宁回到他的卧房。 只剩鹰王和夜曜，站在“沙漠之眼”的光芒里。 “这颗宝石，可比我们凝望过更长的岁月。”鹰王说，“你和它有缘，珍宝属于自命不凡的人。” “我知道你这次来，是为了寻找强大可靠的盟友。暗夜崛起，只在朝夕，你我结盟如何？” “聚散有时！……”鹰王醉意朦胧地笑道，“时光留不住人，我也要到处走走。你的提议，我会考虑的。” 夜曜认真地望着他，眼神里的野心不加掩饰： “怎么，你怕中土将来，不是我说了算？” 鹰王大笑，摆摆手，手指上几枚宝石戒指在烛光下闪烁。 “中土的局势，到时候再看。” 夜曜挽留他： “你要多住几日再走。” 鹰王欣然接受。 “好吧好吧，给我的客房安排在哪里了？” 女仆走进来，为鹰王带路。 夜曜看着他的背影，脸色沉下来。 昔日的时光，一去不返。 他有些失落，又有些恨意。 总有一天，他要让世界知道： 我才是历史向前的车轮。 逆我者亡。 夜已经深了。 宴会始终，龙枭抱着屠刀，一直坐在门外冰冷的青石台阶上。 坐在他边上的，是一个高大的石头巨人。 它也沉默无言。 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和偶尔抬起的搔痒的手臂，能证明它是一个活物。 如一大一小，两个石像，静默在黑暗里。 从黄昏到现在，背后古堡里传来的吵嚷声和音乐声，就一刻也没停过。不间断的，还有欢快的笑声。 那里的每一盏灯都亮着，每一个窗口都热闹。 衣装光鲜的人们走来走去。酒足饭饱，就被仆人搀着，酩酊大醉地走出来。 他无法想象大门内的世界。 多少身份显赫的贵族们，坐在长餐桌上。吃得满嘴油光，酒杯交错，他们在谈论些什么呢？ 为什么事而庆贺？为什么事而争论不休？ 那个世界不属于他。 他也无法想象。 酒宴散了。 远处山下蒙蒙的雾气里，升起了几颗星辰。 客人们呼啦啦地走出来，花园小径也喧闹起来。 他们各自回到了休息的房间，还有的去了温泉水池。 剩下的，就是仆人们的宴会了。 打扫花园的人，都被叫走了，一个仆人喊着： “剩下了好多酒……” 还有个护卫，提着木桶走过来。走到门口吆喝一群猎犬，把煮烂的碎肉扯成一片片，扔在地上喂给它们吃。 龙枭听着狗的尖牙，嚼着肉片的吧嗒声。 然后，又寂静下来。 地上的肉吃光了，狗就哄散了。 夜风习习。 从华丽的城堡里，缓缓走出一个人。 沿着寂静的花园小路，迈着疲惫的脚步，悠闲走来。两手插在袖子里，摇摇晃晃来到门前。 看没看见龙枭，而是绕过龙枭身旁，走到石巨人面前，伸手抚摸它的下巴。 “宴会很热闹……”他说，“陪着客人，总也没个完。我只想躲一会清净……” 石巨人从高处俯下身来，用脸颊蹭着他，喉咙里发出了“呼噜噜”的声音。 他捧着石巨人的下巴，将脸贴了上去，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 龙枭认得这个人。 在石头城的广场上见过他。 他叫夜曜，那时，他刚来这个世界，腰上只有一把装饰用的佩剑，整日坐在广场的长椅上，和路过的贵族们聊天。 那时，两人都是一张白纸。 如今，夜曜在黑暗堡举行了他的第一场宴会。龙枭也已经是大陆上人人畏惧的“屠夫”了。 他对石巨人说： “你知道黑暗堡建在这么高的悬崖上，是为了什么吗？……你要一直向前走，不能停留，否则脚下就是万丈深渊……” 夜曜再睁开眼睛时，忽然看见地上，坐着一个衣衫破烂的人，手里还抱着一把污浊的大刀。 他说道： “这位客人，怎么不到里面休息呢？黑暗堡为远道而来的客人，准备了舒适的房间和温暖的炉火。你的朋友们或许都在那里。” 龙枭听这话，表面上客气得很。 实际上，更像是怜悯。不过是假仁假义罢了，贵族们就喜欢装模作样，他们的“友好”，只是为了显示自己的“风度”。 他冷硬地回绝： “我自己呆一会。” 夜曜向后走了一步。 他确实喝醉了，顾不上思考什么。 脚下一踉跄，紫色的华贵长袍，落进了一个小泥坑里，一角沾了些泥，但他并不知道。 “今天晚上，真的很高兴……宴会上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呵呵，不想认识……” 他笑着，语气格外亲切。 紫色眼眸里，一片微醺的朦胧。脚步摇晃，有些颓然，没有了那锐利的气场。 不一会，从花园小径上，四五个人拉着一辆货车走来。上面堆着满满的肉食，如一个小山丘。 他对石巨人说： “让他们送你到山洞去，那里打扫干净了，铺了厚实的羊毛毯子，可舒服了。我也想和你住在一起啊，离开这地方，只和你住在一起。” 石巨人“呼噜噜”地笑着。 夜曜哼出一首哀伤的曲子，转身离开了。 龙枭静静地望了一会。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城堡门口，那团明亮的光里…… “是两个世界的人。” 龙枭想。 慕容喝了些酒，但还是那么美丽端庄。 站在城堡门口，恭送着贵宾们出门。 瓜皮继续玩闹，在正式的宴会上放不开。散场后，在仆人们的宴会上，才放纵起来。脚踩着桌子，喝着酒，大喊大叫。 桥城来的公主也在其中。 她喝得东倒西歪，扑倒在瓜皮怀里痛哭起来，诉说满肚子苦水，控诉命运不公。 仆人们都围过来劝她。她更加自说自话，哭得更凶了。 第208章 被遗忘的人 香奈送走了昊宁，带人回来收拾宴会厅里的杯盘。 宾客们都睡了，她们却要忙个通宵。 看见君临女皇的桌子上，菜几乎一口没动。 她心疼极了。 那些龙虾蟹黄，花了多少力气才收购来，太浪费了。 她端着盘子，把剩菜都摆在了外屋接待室的一张小圆桌上。 夜曜从花园里回来，坐在接待厅的椅子上休息。 “拿给仆人吃吧。” 门里出出进进的，只剩下打扫的仆人。 这时，一个与气氛格格不入的短发女子，一步跨了进来，腰间佩着两把双刀。 她好奇地东张西望。 没有请柬，不是夜曜邀请的客人。 可能是趁大门口的护卫都困乏了，就大摇大摆进来了。又或者，跟着谁的护卫队伍溜进来的。 她有种“愣头愣脑”，又“大胆无畏”的女侠气质。 飒爽的银白短发，被斜切成一道刘海。发尾玩世不恭地翘起，略显凌乱，耳边还有一缕墨色的漂染。 穿着刀客的衣服，袖口、裤脚，都用布条紧紧地缠束起来，干练飒爽。 步伐灵巧如燕，个子不高，却背脊挺拔。 眉头中间的那道皱纹很深，一双明亮的小眼睛里带着怀疑、审视和挑衅。 “人都走了呀？我来晚了？” 她像进了自己家一样。 在屋子里面转了转，对什么都感到新奇。 甚至抬起手，在一尊古董瓶子上摸了摸。 最后停在了放剩菜的圆桌前，小心翼翼地问女仆： “我能吃吗？” 夜曜不喜欢这样自来熟的人。 他的菜是给受邀请的客人准备的，不是给流浪的阿猫阿狗准备的。大摇大摆走进别人家里，还想吃菜？ 女仆很为难，小声告诉她说： “主人在那儿，你问他……” 她这才看见坐在角落里的夜曜。 “我能吃吗？” 她勇敢地又问了一次。 既然她问了，一个女孩子，又不好拒绝她吧。 她愿意进来，就说明对这里有好感吧。 要是连宴席剩下的菜，都不给她吃，未免太残忍。 “吃吧。” “你真是好人！” 她十分开心。 只吃了桌子边缘的几块甜点，并未动珍贵的菜。 只是单纯的对宴会很好奇，并不是馋了或者饿了。 夜曜注意到，她腰间的那两把刀，打造精良，小巧轻便，像是量身定做的。 “寒水”。 当刀鞘的寒芒闪过眼前时，这个冰冷刺骨的名字映入他的脑海。 恍然间，一片寒冬时节飘雪的湖面展现在眼前。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雪花大如鹅毛，迷蒙了视线。—个单薄的女孩子背影，站在湖正中的孤舟上，缩小成远方一个灰色的圆点。 寒冷，孤独。 这样的意境。 带着被世界遗弃的幽怨。 这把刀，是她自己打造的。刀与内心相互呼应。 女孩子吃完手里的甜点，把每根手指都仔细舔净了，回过头来： “你还记得我吗？” 夜曜很惊讶。 她的容貌，确实有几分眼熟。 忽然，一段回忆却浮现出来，伴随着强烈的厌恶感，想起来了。 是他最讨厌的那种女人——搬弄是非的人。 夜曜摇摇头，撒谎说： “不记得。” 她似乎松了口气。 “你忘了倒好。想不到你也到了这里啊。比起我们这些人，你更倒霉些吧？毕竟你以前的那些……一下子全没了，很难接受吧？” 夜曜不回答。 原来她是这样看待自己的。 在别人看来，在现实世界里所拥有的、令人羡慕的一切，一转眼都没了，一定很倒霉吧。 对夜曜来说，却是解脱。 她有些轻蔑地笑笑。 “我听说，鹰王在现实世界里，也是一个富二代，在英国有一座宫殿。到了这儿还是首富，真不给别人留活路啊…… 还有昊宁也是，明明已经收到了纽约名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学费一年就百万，护照和签证都办好了，结果，困在这里出不去了，真倒霉呀……你还不是一样，要在这里受苦。” 她说完后，也觉得不妥。 “唉，你别在意呀，再怎么样，你也比我们过得好。对了，你看见君临的人了吗？” “君临的人已经走了。” “唉……” 她站了一会，想找话题说。 却发现夜曜累得眼皮都睁不开了，哪有心思理会她。觉得不自在，就匆匆走了。 关于鹰王的事，夜曜头一次听说。 有人困在游戏里，觉得是厄运。 有人却觉得，是新的开始。 鹰王和昊宁……他们其实更想回到原来的世界吧？ 夜曜把在游戏里的每一天，过得无比认真。因为这就是他唯一的世界了。 香奈把宴会厅收拾干净了。 一扇一扇撂下窗帘，走到他这里，柔软的窗帘从他的胳膊旁垂落下去。 “客人们都散了。” 她说。“您也早点休息吧。” “把我的浴袍拿过来，我泡个澡再睡。” 整场宴会，大家都忽略了一个人——江胡。 此时，她呆呆地坐在自己冷冷清清的小餐桌上，面对几碟寒酸的菜。 菜已经凉了。 看着时间，已经过了夜里12点。 昊宁醉倒了，回房后，就呼呼大睡。 夜曜忙得完全忘了她。 看见大家送来成箱的金银贺礼。她悄悄的，把为昊宁准备的那张贺卡，从桌子下面撕得粉碎…… 像是藏起自己的卑微和羞耻一般，碎片洒落一地。 江胡曾经有一个很朴实的梦。 在触手可得的地方。 像一个光球，漂浮在空中，里面闪烁着柔和温馨的光，承载着一个能使她，不再担惊受怕的小世界。 这个光球，在这一刻破碎了。 她哭着。 知道自己离昊宁、慕容、夜曜，越来越远了…… 夜曜是个非常怕冷的人。 十年前，夜曜所住的山顶别墅里也有一间温泉浴室。 每次从温泉中醒来，温热的水环抱着他。活动一下酥软麻木的四肢，再把双脚拔出水面，那种虚度光阴的感觉好极了。 踩在光滑的石子地面上，走到门前，袅袅雾气从脸上散开。 会有两个中年女佣，从左右两边打开门。 迎上来用浴袍把他的身体裹住，在他肩膀搭一条毛巾。 穿过走廊，尽头是回旋而上的楼梯。 头顶闪烁着的水晶吊灯，把大厅正中高达十米的落地窗里的阳光，折射成晶莹剔透的星辰，旋转着，将光辉洒进他的眼底。 第209章 谁还不是个霸道总裁了? 女佣每天清晨，都会爬上高高的梯子，将水晶灯细致清洗一遍。 穿过二楼明亮的过道，再往前走，狭长的走廊里一片阴凉，深处散发着檀木的淡淡香气。 母亲的卧室，在走廊的深处。 她死后，屋里的一切陈设保持着原来的样子。窗前的梳妆台上，放着她的梳子。书架下的小茶桌上，摆着一盆水仙。门口的拖鞋，安静成双…… 令他怀念的生活，全在这栋房子里。尽管后来的岁月，不是多么幸福。 他的卧室在第一间。 轻轻推开门，房间一角的窗帘随之飘动一下。 宁静的午后，阳光透过半弧形的飘窗，落在一张白色小圆桌上。 窗外，绿油油的树林，蓝天中漂浮着白云，静卧着宁静的远山。如画一般，镶嵌在窗子里。 他从电视一旁的酒柜里，拿下一支红酒。 挑选红酒，是他的乐趣。 把它们一支一支从地下酒窖里拿上来，排列在每个房间的酒架上，按照年份、品质，不厌其烦地整理好，成了消磨时间的一种方式。 他喜欢先喝年轻的一款。 然后，每隔一天，再依次品尝年份久远的。 口感差一些的，就放在餐厅和客厅里，留给客人。 那些期待慢慢品尝的，才会放在自己卧室的酒架上。 今天的这一支，是他八岁生日那年，父亲带他去法国的庄园玩耍，在自家酒厂里一起酿造的。 口感沉稳平淡。 并不是多好的酒。喝起来木讷、苦涩，总让他觉得，真实的生活，就是如此。 从那以后，就很少见到父亲了。 他将酒缓缓倒入杯子中，宝石一般的色泽斜斜倾入杯底。 坐在小圆桌前，静静地托着它，望着窗外…… 搅动的水面，打断了他的思绪。 黑暗堡的温泉浴室里。 正在愣神，香奈走了进来。 她把浴衣搁放在一边的架子上。 然后蹲下身来，从小筐里取出一把草药，洒在水面上，又放了玫瑰花瓣，伸出手轻轻搅动着。 温泉水，是红酒和药草调配的。 温度也刚刚好。 夜曜不喜欢太烫。 药草的功效让全身舒缓，若是在里面游个泳，嘴角的水全是甜的。 他不知不觉，在温泉里打了个盹儿，疲惫一扫而空。 靠在背后的流水石壁上，让水流酥酥地按摩着后背。 “昊宁呢？” “睡着了，睡得死猪一样。江胡的小聚餐，他都没参加。” 夜曜这才一拍脑门。 “我给忘了！” “我刚才见你太累了，就没提醒你。慕容后来去了，有她陪着，江胡也不会太寂寞吧。” “她总能关照到这些事。” 夜曜滑入了水池一寸，胸口全都浸在里面，只留一条手臂搭在池水边缘。 “慕容是个顾全大局的，心地善良。这样的好姑娘，给我真是糟蹋了……” 他看香奈蹲在池边，就说： “你也洗洗吧，今天你也累了。” 香奈半晌没回答他。 “怕什么，池子这么大？又没人知道。” 反正夜深了。 她走进小隔断后面，换下衣裳。返身回来，酥胸被一层轻薄的浴巾紧裹着。 脚尖轻轻探入水池里。 池水太热，就沿着池边的阶梯向下，坐了下来。 曾经的往事，一点一滴浮上心头。 夜曜说： “我从前的家，也有温泉。我在温泉里泡一整天，哪也不想去。” “很少听你提起以前的事。” “我不愿提……父母在我十岁那年离婚了。后来，父亲再婚，又有了一个儿子，我就无关紧要了。直到母亲去世，他也没来探望过。” “怎么去世的？” “抑郁，心力憔悴。她什么东西也不吃，高烧一直不退。寻死的人，救不回。” 越是那样伤痛的记忆，夜曜越说得轻描淡写。 “母亲死后，我很害怕冬天。太孤独了，太冷了。就躲在有温泉的房间里，不出门。” “那你怎么生活？” “每个月父亲会往银行卡上打钱，十万块。” “这么多？”香奈盘算了一下，“每个月都攒下一笔钱的话，也是一笔不小的积蓄了。” 夜曜笑了笑。 “不到月底就花光了。” “啊？”香奈难以置信，“都买什么了？” “吃、穿。” “就这些？” “就是这些……日常开销，朋友聚会……” “你在逗我吧，这些能花十万块？” “维系友谊，可是很费钱的。其实没花在什么特别的地方，钱就不见踪影了。要是去一次赌场，就什么都不剩了。” 香奈更加难以置信。 “你还去赌场？” 心想，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人吗？ “那时候常去啊……”夜曜毫不在乎，“怎么，不像我？” “我以为，你精打细算，不会做赌钱这种事的……” “谁知道呢……赌钱，只是图个痛快，哪有赢的。钱又不是自己赚的，花着不心疼。你还是不了解我，我整天虚度光阴、游手好闲。什么本事都没有，就是个败家子。” 香奈瞪着大眼睛。 “是因为……你讨厌父亲吗？” “其实也不是，那只不过是开脱的借口。人都是只想花钱，不想干活，这是本性。我骨子里就好吃懒做，一身的坏毛病。” 香奈沉默听着。 “曾有一个冬天，交不起取暖费了，催债的人又找上门，生活就变得更糟了。因为冬天太冷，快冻死了，就烧掉了房子里所有的家具…… 一个很值钱的古董沙发，被我从中间用斧子劈开。你知道那些古董家具有多贵吗，可我的房子在山上，大雪封了山路，根本没法拿到拍卖行去卖……还有那架钢琴，也劈了烧火…… 书架上的书，一本一本地烧光了。尼采、黑塞、但丁……响亮亮的、伟大的名字，有什么用呢？屋里空了，一片虚无，像个牢房囚禁着我。玻璃霜冻，落地窗外积着十米厚的雪。我是个很差劲的人吧？” 香奈摇摇头。 真是个败家子。她想。 但是又不忍心说。 “我以为自己熬不过那个冬天了……又冷又饿，就快要死了……雪化了以后，管家偶尔才来看看。或许只是出于一种同情，确认我还是不是活着。 我的情绪也变得喜怒无常，无缘无故地发脾气，佣人们也对我很失望。 但我很害怕失去他们……没有他们我就会饿死。我没法靠自己活着……” 第210章 夜曜的第一任女友 “为什么不学着做饭？” “我不是不可以学着做饭。只是我不能那样做……你也许无法理解……我可以为了爱好、娱乐，为了一时兴起而去厨房。 但是，我不能因为饥饿而去厨房。那样的话……我的整个人生，就真的崩塌了。我就不再是我了。你能理解吗？” 香奈不能理解。 她有些发愣，夜曜停止了讲述。 “也许我讲的太多了……” “你可以信任我，我会帮你保守秘密。”她说。“这些事一时很难接受，但这就是真实的你啊。” “来到这个世界，我并没觉得失去什么。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啊。从前，我不知道人生有什么意义…… 该和别人一样，追求财富，地位，名声？……但这些，又都不是我想要的。可是总得活一回，试着争取一回。看看努力过了，能换来什么结果。” 夜曜的目光望向别处。 “到了冬天，黑暗城会下很大的雪吧？我听当地人说，冬天的黑暗城，雪满山脊，一片寂静。毁灭山脉就像一条银蛇，天上地下，都银白一片。那太冷了。所以我要在冬天以前，到龙城去。我不喜欢下雪，也不喜欢冬天。我总觉得，下雪，就是一切的终结。” “不会结束的。” 香奈说。 夜曜摇摇头。 他好像早就知道一样，人生就是个没有意义的圆环。往上走，走到最高点，然后下降，又回到虚无的起点。 “那是命数。没有不散的宴席，没有不落幕的戏台。” 明知道什么都留不住。 却还是聚起一场场宴会。 像龙邪和龙嫣那样…… 只有一瞬间的荣华，在属于你的舞台上，如烟花那般璀璨。 然后落幕。 夜曜才想起来。 “今天想起这些，都是因为那个叫易寒的女孩……我们在现实里见过。” “我以为她是普通的冒险者，没太留意。” 香奈对人过目不忘。 对人和事，都想得很周密。 夜曜很忌惮这一点。 幸好香奈效忠于自己。 他的思绪陷入回忆里，又回想起那一天。 住在高高的山顶别墅里，俯瞰着人潮拥挤的城市，每天开一个小时的车才能抵达市区。 这天，从床上慵懒起来，已经是中午了。 下午有课，洗漱完毕，下了楼梯。 一楼客厅里，男管家正提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在等着他。 见他从楼梯上下来，就郑重其事说： “我的辞职申请，您父亲已经同意了。您拖欠的工资，他也已经结清了。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望着这个熟悉的中年男人，夜曜很是不舍。 男管家说着： “敬请保重。” 礼貌地离开，关上了家门。 保姆、女佣们，早就在他之前，全都走了。 大厅里一件家具也没有，空空荡荡，只剩他一个人了。 电话铃响了起来。 接起电话，那头同学焦急的声音传来： “你怎么回事？校友群炸锅了，有个女生哭唧唧的，说你欺骗了她的感情，全学校的人都知道了，闹得沸沸扬扬，女生们联合起来，要讨伐你呢。” “啊？” 夜曜疑惑极了。 “我怎么了？” “你快自己看看吧！” 挂断电话，打开聊天软件，群里的消息是越看越气，全说他是骗子。 事情的起因…… 是昨天，他睡觉前闲得无聊，在校友群里喊了一句： 找女友。 本来是玩笑的，没想到，真的有个叫“小梓萌”的姑娘，怯生生地问： “我可以吗？” 边上还有个女同学怂恿着： “你去试试，不试试怎么能成呢。” 夜曜反而下不来台。 若说自己是开玩笑的？那好像在耍别人一样，肯定会被围攻。 若当众拒绝了这个女生，说自己不喜欢她？这个女生不要面子的吗？ 只能硬着头皮加这个女生好友。 和她聊了几句，没多久就睡着了。 至于都聊了什么，他已经忘了。 直到现在，打开和小梓萌的聊天记录，他才回忆起来。 对话很少，只有几句。 “能介绍一下自己吗？”女生问。 “我是富二代。” 女生一定无语极了，隔着屏幕都猜得到，对方肯定想把手机扔了。 夜曜只觉得好笑。 偶尔放飞自我也没什么吧？ 可是群里的讨论，却是满满的恶意，都是针对这句话。 夜曜翻看了一遍。 有个人说：“夜曜这个人啊，从前就喜欢说大话、摆排场，还很瞧不起身边的人。” 聊天记录翻到顶上。 话题是被一个叫“易寒”的女孩带起来的。 她本来与这事无关。 却在群里发了张聊天记录的截图，分享和讨论了闺蜜小梓萌的遭遇，让大家“小心骗子”。 还收到小梓萌的一串私聊留言。 “对不起，我闺蜜说你是骗子，不让我和你交往了，我们分手吧。” 夜曜满脑袋问号。 昨天还聊得好好的。 “我骗你什么了？” 一开始，小梓萌吞吞吐吐也说不清。 问了半天，小梓萌才说： “我闺蜜说了，你根本不是个富二代，还撒这么低级的谎，让我离你远点。” “就因为这个？” 小梓萌不再说话了。 他觉得这个女生真是不可理喻。 只是一句玩笑话而已，她却揪着不放。 而且，她没有判断能力吗，闺蜜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走进车库，掀起蒙了一层厚厚尘土的车衣，坐上那辆全新款的法拉利。 发动引擎，令人血脉喷张的轰鸣声传来。推背感极为舒适，狠踩油门，扬起一片沙尘。 怎么能容忍她们在校友群里这么诋毁自己？夜曜偏偏较上劲了。 本来想着，刚刚开学，在学校里低调点……现在，却只能开着跑车去上学了。 流线形的红色跑车，如一道闪电，驶出海边别墅。绕过环山路，驶向沿海公路，沿途疯狂飙车。 被超车的司机都羡慕地目送车子驶远。 跑车停在了大学校门口。 车顶缓缓掀开，夜曜单手搭在车门上，百达斐丽玫瑰金色的表盘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身上穿的，是量身定制的白色笔挺西装，宝石蓝领子。深黑色发丝被梳理得精致有型，活脱脱的一个富家公子。 第211章 我真不喜欢女生 正是午休时候，大门前满是学生。 他们从各栋教学楼前的高大台阶上下来，或前往食堂，或结伴走出校门。 整条马路，被学生们挤满，人来人往。 很快，他们的视线就被这辆突如其来的跑车吸引了。 看见坐在上面的英俊男人，不禁议论： “这帅哥是来接谁的？” 女生们走出很远，还频频回头看。 远处站在公交站点等车的学生，聚成一小堆，探头探脑。有的甚至拿出手机，偷偷拍照。 夜曜拿起电话，搭在耳边，拨通昨天刚认识的这位“新女友”的号码。 对方刚接电话时，还不太情愿，语气里满是质疑。 还依稀听见易寒在旁边煽风点火。 夜曜告诉她，自己在校门口等她。 他就是故意的，想让那女生看见自己，然后后悔。 没等多久，小梓萌和她的闺蜜，就一蹦一跳走出了大门口。 她们站在马路对面，四处望了望，远远地看见了夜曜。 一开始很惊讶，那表情生动极了。 旁边的闺蜜猛地扯住她的袖子，就差没尖叫出声。 然后两个女生拉扯着商量了一会，这才手牵着手，欢快地跑过马路，就像两个天真无邪的清纯少女。 一点也不像是散播谣言的凶手。 小梓萌来到他面前时，羞得涨红了脸，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夜曜下了车，站在车门前，手轻轻搭在车门上，保持着距离，俯视着这个女孩。 她有一头棕色的长发，在肩头梳成两条乖巧的麻花辫。 鹅蛋脸看起来很恬静，相貌平平。穿着清新的田园风格的裙子，两手紧张得无处安放，不敢抬头和他对视。 在她边上的“好闺蜜”，比她还激动。 她一身街头舞者的打扮。 露腰的热裤，肥大的袖子，满是柳钉的长靴，化着浓浓的烟熏妆。 夜曜开门见山地问： “我听说，有人说我是个骗子？” “是我们错了……不该误会你，对不起。”小梓萌委屈地说，她还算是通情达理。 易寒却扯着嗓子，死不认错： “你们都是小情侣了，你还介意这个？” “谁和她是小情侣？你给我留言说了分手，已经分手了啊，还说以后别再联系了。” 夜曜一点也不给她挽回的余地。 这个女孩懊悔极了，不知是害怕，还是装腼腆，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 “那你想怎么样嘛？”易寒痞里痞气地说，“都分手了还叫我们来干什么？” “我要你们公开道歉。” “什么？” 易寒很意外。 “一句对不起不够吧。看看你们在群里发了什么，十句有九句在骂骗子，整个学校都传开了，我刚上大一，就被你们这么抹黑，我以后怎么办？你在公开场合诋毁了我的名誉，公开道歉不过分吧？” 易寒着急了，跳出来挡在小梓萌面前： “你让一个女孩子给你公开道歉？你考虑过女孩子的感受吗！” 女孩子的感受？ 明明是她们错在先，却一句是女孩子，就可以不负任何责任？ 小梓萌满脸涨红，十分不安。 她的美好幻想全都破灭了。本来以为的“白马王子”，“天上掉馅饼”，“豪车帅哥”，全都没了。 还要给他道歉？现实总比想象中残酷。 是她做错了，但她不想承担。 “我们只是误会了，也没说什么，你是男孩子，就大度一点吧……”小梓萌说。 夜曜更加生气了。 “我的负面消息，全都是因为你们在群里造谣。不公开解释，别人还以为我骗了小姑娘感情呢！” 几个女生，几张嘴。 毫无根据地胡说八道，就能颠倒黑白。 夜曜的名誉就这么毁了，他可是最在乎名誉的。 “呵，遇见你可真是倒霉。”易寒说。 小梓萌有苦说不出。 她本来没参与“诋毁”，从头到尾，都是易寒在煽动。最初怂恿小梓萌和夜曜交往的，是她。说“骗子”和“渣男”的，也是她。 小梓萌却默认了，兴致勃勃地看着这一切发展。 她是真无辜，还是沉默的帮凶呢？ 小梓萌本来是想踏踏实实找个男朋友的。 她还记得，昨天她和夜曜聊了好久，那种既紧张又甜蜜、心跳加速的感觉真是美妙极了。 要是继续聊下去，也保不准以后会如何发展。 可是从头到尾，这事却被易寒搅成一锅粥。小梓萌却还要感谢她呢！因为易寒是“替她出头”，全是“为她好”。 小梓萌只想事情尽快平息下去，她说道： “好了，道歉就道歉嘛。本来我和你在一起，就是听我闺蜜说的……后来我闺蜜说你可能是骗子，劝我和你分手，我就分手了。” 夜曜心想： 自己长脑袋是干什么的？你户口本怎么不写你闺蜜名？ 小梓萌说： “我在群里公开道歉，你就满意了吧？” “现在是中午，正好群里人多，让大家都看见就行。” “现在？” 她有些犹豫，脸色灰白。 真要当众道歉，还是觉得很羞耻。 “我还没准备好。不如……晚上放学以后吧，群里人也挺多的，我那时给你道歉吧，我保证。” “好。你晚上6:30的时候在群里道歉，说明我不是骗子，然后截图发给我，这事就算是过去了。” 夜曜上了车，发动引擎离开了。 易寒气愤地喊着：“可真是个渣男，哪有让女孩子道歉的！幸亏她没和你在一起！……” 声音被引擎声盖过去了。 夜曜也确实是个斤斤计较的人。 不会因为对方是个女生，就忍气吞声。 他开着车，扬尘而去。 这段故事，却在学校里传开了。 从那时起，他就“名声大振”，成了学校里的红人。 就算平时走路，也总被人指指点点，说：“就是他，开跑车的那个人……” 还说小梓萌“是真傻”，错过这段好姻缘。 吴伟俊也是那时，听说了自己的事迹。 以后，夜曜再也没开着跑车来学校，也没做什么高调的事情。 却还是大家心目里“了不起”的人。 香奈听完这段故事，忍不住笑： “你应该表现得大度点啊。” 夜曜一脸正经。 “我可是很在乎名声的！” “女生会觉得，你很小气。” 夜曜就是不服气。 凭什么一句：我是女生。全世界就得让着她？无论做了多过分的事，一句：我是女生，就不用负责？ 第212章 第一次登陆游戏 “今天昊宁和一条大鱼较劲，差点掉进河里，连生日宴都迟到了。你和两个小女生较劲。你们这些大男人，真有意思，小事上认真。” “我和他不一样，他是傻。” 不过香奈觉得夜曜小孩子脾气的一面，也是挺可爱的。 “你觉得我是渣男吗？” 香奈大笑： “在渣与不渣的边缘徘徊。” “哈哈！”夜曜说，“我总觉得那些喜欢我的人，是被我的外表给蒙骗了。哪有几个，是真正了解我的？ 了解了以后，真实的样子，又是几个人能接受的？ 她们喜欢的样子，只是心里幻想出来的。人都一样，在这层皮下，都好不到哪去。” “你拦不住她们幻想，也拦不住她们一厢情愿。” “我只爱自己，谁都不爱。”夜曜说。 他又讲起之后的事，他是如何来到这个游戏的。 从学校驶离，夜曜开着车沿着大路飞驰。 后视镜里，看见后方一台黑色林肯遥遥追赶，不停向他闪着车灯。 他放缓了车速。 林肯从左侧超过了他，将他逼停在路边。 车上下来两个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男人，一个绕到他车前，一个走到侧面，拉开车门。 他们是父亲公司里的员工。这台林肯，也是父亲公司的工作专用车，专门接送贵宾用的。 “少爷，很抱歉。” 一个说：“你欠赌场巨额赌债的事，他已经知道了。为了不让你继续误入歧途，他要把这台法拉利收回去。” 夜曜拔了钥匙，迈出车门。 “你们怎么找到我的？我车上有定位？” 西装男人为他关上车门。 “我们也是听命办事，请不要为难我们。您父亲说，从这个月开始，他只能向你的卡里汇5万元，他希望你能振作起来。” 夜曜心里一阵厌恶。 “五万……他以为是养猫养狗呢？五万块……让我吃什么？” “还请把钥匙交给我们。” 夜曜将车钥匙抛给其中一位，那人开走了他的法拉利。 另外一个人，请他上了林肯车，车子向市中心驶去。 “我还没吃饭呢，找家餐厅。”夜曜说。 在路过市中心最繁华的商场时，车堵了在路上。 西装男人听见震耳的音乐声，向路旁的商场望去，烦躁地敲打着方向盘。 “这群宣传游戏的，整天在商场门口搭台子，还请了一个二手的摇滚乐队来，又唱又跳，车到了这就堵……” 夜曜摇下车窗。 “乐队不是二手的，名字是二手的。” 看见广场正中巨型大厦的电子屏上，播放着时下最流行的“梦境”游戏的宣传cg。 舞台上，正举办着游戏宣传活动。 音箱中反复播放着“梦境”游戏的宣传语： “梦境是一个崭新的世界、理想的世界！ 在这里，你将开启第二次人生！ 自由自在、实现所有梦想！” 热烈的游戏bgm，点燃了现场的气氛。 后面一座球形展厅，是“梦境”游戏的免费体验厅。 这座一线城市，经济繁荣。年轻人们以追求最好的全息游戏为时尚潮流。游戏头盔虽然价格昂贵，但卖得火爆。 “停一下，我就在这下车。” “前面有家餐厅……” “不用了。” 夜曜已经打开车门溜了下去。 身影穿过马路，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走进“梦境”游戏的体验馆，墙壁和穹顶是深邃的夜空，未来科技的氛围十足，撑起了巨大的半球形空间。 脚下是一条发光的金属通道。 仿佛进入了一座位于茫茫宇宙中的太空站。 3d音效回响在耳畔，是发自宇宙星空深处的神秘声音，空调的凉意也刚刚好。 悬空的通道正中，仿若置身于璀璨星河。 与繁华都市的炎热和喧嚣相隔。 导购员小姐热情地迎了过来。 她们全穿着紧身太空服，亲切地微笑着。 “欢迎来到梦境体验馆，在这里，您可以使用游戏舱进行试玩，请随我来。” 夜曜随她向前走。 一路抬起头来，观察四周。 被白色隔断划分开的一个个圆弧形区域中，摆放着一个个游戏舱。 这种游戏舱是目前最高端的，专为“梦境”游戏研发设计。 躺在游戏舱中的人们，舒适地睡着。 他们平静的面容，偶尔抽动一下，挤出各式各样的表情，脸上映照着游戏舱内的淡淡蓝光。 夜曜之前，也玩过各种各样的全息游戏。 但是没有哪个让他印象深刻。 传说这款游戏，可以达到拟真度100%？ 除非亲自试验，否则他不信。 女导购在一间豪华的大房间里停下脚步。 “请坐。” 夜曜在一张舒适的贵宾沙发上坐下。 女导购将一台游戏舱前方的电脑屏幕打开，出现在界面里的，是角色选择。 “使用电脑连接游戏舱后，玩家无需进入游戏舱，就可以预先设定自己的游戏角色。需要为您定制游戏角色吗？” 她微笑问道。 “可以，你来操作吧。” 夜曜嫌麻烦，就全交给她了。 不得不说，游戏公司的服务很不错，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女导购善意提醒：“每个人只能绑定一个游戏角色。也就是说，角色一旦选定，就不能更改了。请先生慎重选择，可以参考一下种族介绍。” “嗯……” 夜曜一时也决定不好。 这时，又一个女服务人员走来，端来饮料托盘，鞠躬轻声询问： “先生，您要喝些什么？” “咖啡，谢谢。” 一杯香浓的咖啡，被放在了夜曜手旁的茶几上。 夜曜心想，不愧是大公司，服务真周到。 他灵光一闪，问道： “有没有开局就带仆人的？” 从小被管家照顾，衣来伸手惯了，没个人伺候浑身不自在…… 要是游戏里，也能有个仆人，什么事都能使唤仆人去做，自己不就轻松了。 女导购甜美一笑，这种要求，她还是头一次听到。 专业素养还是让她礼貌地回应客人的要求： “好的，我找一下，请稍等……” 她搜索游戏内的庞大数据库。 由于游戏的自由度相当高，光是角色设定，分支树就成千上万。 令她意外的是，还真的找到了。 屏幕上闪动的光标，最后定格在一处，匹配结果只有一个。 她盯着屏幕，良久，有些为难地开口： “这样的角色，只有一个……” “就选这个了。” “不过……”女导购犹豫着，“这是付费角色。” 第213章 百万血脉 “可以，需要多少钱？” 夜曜不在乎。 这就掏出钱包，要付钱了。 女导购说： “先生，很抱歉，这个角色需要1百万。您确定选择吗？” 夜曜愣了一下。 并不是因为他没有这么多钱。 虽然游戏都是为了赚钱的，像“梦境”这样制作精良的游戏，稍微花点钱也是正常的，其他游戏的骗氪方式更是层出不穷。 可是，仅仅是创建一个角色，就需要1百万？ 也太过分了吧？ “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他希望这个角色物有所值。 女导购看了一眼屏幕上的介绍： “暗夜纯血，血脉纯度100%。角色开局，会有一个npc老仆陪在身边，完全符合您的要求。” 从角色的价位可以看出来，这种血脉在游戏世界中，必定是极其罕见的。 只是，当时的夜曜和游戏方都不会料到，由于游戏运行不久服务器就崩溃了，所以暗夜纯血，只有夜曜一人。 游戏世界里最令人羡慕的，就是那些别人没有、只有你有的东西。 夜曜毫不犹豫，决定买下。 他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面上。 之前父亲给他打钱的卡，已经空了。这张卡，是他母亲留下的。 “这张银行卡里，正好有一百万。” 女导购员有些惊讶。 她见过许多出手阔绰的顾客，不过夜曜的年纪实在年轻，很难想象他出手就是百万。 “好的，您稍等。” 又打量了一下夜曜从头到脚的名牌装束，才消除了疑虑。 “先生，容我多嘴一句。这个血脉有些特殊……狮王纯血、龙族纯血的定价，都是500万。暗夜纯血的定价，只有100万。 这个定价的规则，并不是因为血脉的优劣。血脉本身没有优劣之分，只是因为暗夜之血又被称为‘诅咒之血’，害怕没有人选，所以定价偏低。” “诅咒之血？……” “这是游戏中的隐藏剧情，我也不了解，还需要您自己探索呢。” “就来这个角色吧，都无所谓了，游戏而已。” 女导购再次确认： “您确定要购买这个角色吗？” “确定。” 女导购接过银行卡，出门到pos机前刷卡。 夜曜想： “反正房子都已经快被赌场收走了，他们迟早会查到这个账户。与其账户被冻结，还不如现在花了。” 这一百万，原本是母亲在病重前交给夜曜的，为了他不时之需，连夜曜的父亲都不知道。 母亲的这一番苦心，被他随手花掉了。 绝不有损“败家子”的名声。 不过，这个选择，也让他“因祸得福”，有了后来的机遇…… 女导购刷完卡，回来将用户信息录入电脑，开启了游戏舱的椭圆形透明顶盖。 顺便询问： “继续充值的话，您可以在开局时，拥有自己的城池、岛屿、农庄。这些领地，有可能带有黄金、钻石矿藏，稀缺资源……比其他玩家领先一步。” 夜曜卡上的余额已经不够了。 他挥挥手： “那些以后再说，先登陆游戏吧。” 就这样，夜曜躺进了游戏舱，沉沉睡去。 也从另一个世界里，缓缓醒来…… 黑暗堡的温泉水池中。 他为香奈讲述着： “我这一睡，就再也没醒来。 有时候我庆幸自己能来到这儿。在曾经的世界里，我已经一无所有了。这里，反倒是归宿。其他人把这里当成一个意外。但是对于我来说，这就是我唯一的世界。所以，我活得很认真。 就算现在告诉我，可以回去了，我也不会回去的。我所拥有的，都在这里。” 香奈好像想起了什么，但不确定。 “我好像也有相同的感觉，但记不清了……” “你呢？在另一个世界里，过得好吗？” 香奈神色黯然。 “我没有记忆，只记得自己出现在桥城的海岸。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全都不知道。不幸的人，不敢回忆从前，所以就忘了吧。” 夜曜感同身受。 “曾经的我也只是表面光鲜而已，其实光阴虚度、荒废人生，活着、死了都一样。” “我们就在这里重新活一回吧。” 香奈说。 第二天，清晨。 晴空万里，湛蓝如洗。 天空中漂浮着几缕棉絮般轻薄的白云。 爽朗的风掠过山坡和树林，带来一丝秋的气息。 夜曜的心情好极了。 昨晚泡了温泉，又美美地睡了一觉。 此时，换上平常舒适宽松的衣服，沉浸在宴会成功带来的喜悦里。 江胡陪同着他，在古堡里散步，向路过的宾客们礼貌地致敬，也接受他们的赞美和感谢。 城堡左侧，练武场上刀剑的碰撞声传来。 铿锵声，伴随着一阵阵吵嚷的欢呼。 让人不禁驻足移过目光。 “一大早闹哄哄的，在干什么？” “我们去看看吧。”江胡说。 穿过长廊，向那里走去。 生活在城堡里的人们，最大的娱乐就是到练武场上比试了。 今天古堡里的人多，全是来自各地的勇士。 个个想显示身手，互相挑战，热闹非凡。 围着练武场一圈，竟站了百十来人。他们兴奋地叫喊着，为看好的战士助威。 两个大力士，正按着肩膀在摔跤。 沙场上尘土飞扬。 还有一个手握长矛的健壮沙漠战士，和黑暗堡里的一个瘦弱剑士较量着。 两人离着几米远，彼此试探，谁都不上前，紧张地转着圈。 围观的人不断起哄： “上啊！打他，打他！” “别转了，快打啊！” 小战士，头上戴着简易的圆顶头盔，手中的剑，远不及对手的长矛有优势，几次上去突袭，却连对手的影子都触不到。 灰鹰战士，老练稳重。先试探了几下小战士的身手，长矛在两手间交换，不断移动着步伐。 突然，看准了时机。 他绕着小战士刺出一连串精彩绝伦的招式，长矛灵活如蛇，矛尖抖动如信，引得周围一片掌声喝彩。 小战士招架不住，双手捂住脑袋连连后退。 “我认输了，认输了！” 他奶声奶气地喊着。 对手却不依不饶，狂笑着步步逼近。不断地刺出长矛，还将长矛敲击在他的头盔上，“铛铛”作响。 “哈哈哈哈！再来啊！” 小战士晕头转向，往外围跑，像只夹着尾巴的小狗一样。脚后一不留神绊了一块石子，大字型朝后仰了过去，“啪嗒”摔在地上。 “哈哈哈哈哈！……” 哄笑声炸开了锅。 第214章 梁宇的剑 穿着暗夜黑甲的战士们却笑不出来。 已经有好几个人，都败在这个长矛兵手里了，现在派不出人手来。 灰鹰战士把长矛插入脚旁的地面，得意扬扬地说： “沙漠的长矛，有着鹰爪的锐利，毒蛇的精准。你们日落之地的人，却像蠕虫一样孱弱！” 在场的人，听不懂妖族话。 只能从他的神情和语气上，看出他的嘲讽。 他正是鹰王的护卫长。 阳光洒在赤裸着的古铜色胸膛上，勾勒出壮实的胸肌曲线。长衣围在腰间，一串五色兽骨做成的铃铛挂在腰上。 下垂的嘴角上布满络腮胡，长脸的轮廓硬朗。 身后的护卫们，头上全都戴着鹰盔，上头雕刻着一对尖尖竖起的灰褐色羽翼，因此也被称为：灰鹰战士。 他们用沙漠的语言嘲笑着： “真是不堪一击！让他们瞧瞧沙漠人的厉害！” 瓜皮听不懂他们的话，却也知道他们的用意。 不安地叉着腰。 目光扫过身边的战士，挑选能胜任的。 “你……你，快去啊！” 战士们都是刚入兵营不久，实力不济，畏缩着不敢上前。 这时，梁宇大步走了出来。 他推开人群，大步走到场地中央，将巨剑向地上一插。 闪烁着瑰丽光芒的巨大剑鞘，发出阵阵强光。漆黑锁链一圈圈缠绕着，驱魔十字架吊坠随风摇摆。 “欺负谁家没人呢？——沙漠来的一群小鸟，你们很厉害啊？” 鹰盔战士，都一齐望向他。 梁宇的视线环顾全场，嘴角扬起张狂，向他们勾勾手。 “不如我们换个比法？你们谁能把这把剑，从剑鞘里拔出来，我就承认他厉害！否则……他就连妇女都不如！” 人群里一阵嗤笑，都笑他说话粗鲁。其他小城来的护卫们，纷纷往后退，只能看看热闹。 鹰王的部下和黑暗城，却较上劲了。 眼看着气氛紧张起来。 沙漠战士们剑拔弩张。 “哼，不就是把破剑吗。” 护卫队长鼻中一哼。 他将矛扔向人群，空出两手，朝手上吐了两口吐沫。 借着连胜几场的气势，信心十足，朝斩魔剑走去。 剑身，与他的身高几乎相等。 梁宇退出几步，抱着两臂，成竹在胸地在一旁观看着，等着他出糗！ “这算什么难事！……看好了！” 护卫队长，单手放在了剑鞘上。说着，一声呐喊，全身发力。 “呀！……” 人群屏气凝神，期待着巨剑出鞘。 但是……护卫队长的脸色骤变。本来还想单手拔剑，逞一逞威风，斩魔剑居然纹丝未动。 额头顿时流下汗来，再发力，手掌上磨破了几道，剑还是不动。 他心里没底了。 “你这剑是有什么魔法？平常人拔不出？” 他再次搓了搓手心，这一次，实实在在握在了斩魔剑上。 用尽全力时，发出呐喊。 “啊咿呀呀！……” 虽然呲牙咧嘴，也无济于事。 两脚忍不住踩在剑鞘底部，对着剑鞘又踢又踹。忙活了半天，憋得满脸通红，青筋暴起。 剑与剑鞘，就像是铜浇铁铸的一般，紧密挨在一起。 他不服气地扭过头来，用通用语说： “这把剑本来就是铸死的！根本拔不开！” “是你没见识了吧！我昨天，还用它在林子里杀妖魔呢，拔不开？本大爷不用了？哼，想不到沙漠人如此孤陋寡闻，没听说过被封印的斩魔剑？我30级的时候，才第一次让斩魔剑出鞘。你拔不开也是情有可原，乖乖认输吧！” 长矛战士气急败坏： “肯定耍诈！肯定耍诈！” 梁宇更加得意扬扬 “我不骗人，单凭力量就能拔出来！……拔不出剑，还想打赢我？” 他结实的两臂抱在胸前，高大的身躯傲立人群，为黑暗堡争了不少光。 “被封印的斩魔剑？” 人群惊叹不已。 “这就是那把传说级的武器啊……” “你们沙漠没人了吗？”梁宇说话更加口无遮拦，嚣张地放话：“你们这里要是有人能拔出来，我梁宇喊他爹爹！” 远远观看的夜曜，捏了一把汗。 这梁宇，维护黑暗堡是好事，但让他闹下去，准捅娄子，于是悄悄走上前去。 护卫队长终于放弃了尝试，垂头丧气立在一旁。 其他沙漠战士不服气，纷纷上来尝试。 也都无济于事。 “他这剑怕是有什么蹊跷！……” “让我试试！……” “尽管试！随便试！”梁宇笑着说，“你们其他城里，有想试试的，尽管上来啊！别客气！……” “不不不……” 小城里来的都往后躲。 只有几个自视力量惊人的荒原人，耐不住性子上来一探究竟。 人们围着斩魔剑，这摸摸，那敲敲。几个人合力，都无法拔出来。 梁宇索性眯着眼睛，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这些人根本拔不出。 话题也传开了： “快去练武场看看！” “正中地上插着一把斩魔剑，没人能拔得出来！” 引得更多人跑来围观。 许多人跑过龙枭的身边，他此时正坐在练武场外围简易的栅栏上，背倚着一根木桩，悠闲地晒着阳光。 栗色发丝在阳光的照耀下随风飘扬，耳朵里听着练武场上的热闹。 就算那里吵得再凶，他也懒得管闲事。就让骄傲的沙漠人吃吃亏吧，免得他们走到哪里都耀武扬威。 鹰王从城堡里盛装打扮出来。 听说他的人都在练武场上，还被欺负了，让一把斩魔剑挫了锐气，于是向这边走来。 远远的，就听见梁宇高声说道： “我看你们沙漠人，也不过如此嘛！” 却不知道鹰王已经悄然站在身后。 “怎么样？还不服气？” 梁宇挑衅着。 恼羞成怒的灰鹰战士，一看鹰王在，有了人撑腰，又恢复了气势。他们被彻底激怒了，围成一圈，紧握着手中长矛，气得面目狰狞。 梁宇又高声说道： “连一把剑都拔不出来，还说什么鹰爪的锐利，毒蛇的精准？难道你们的长矛是绣花针？是缝衣服用的？啊哈哈哈，笑死个人了！” 沙漠人本就高傲，怎能忍受这种羞辱。 只是压抑了情绪没有发作，退到了鹰王身后。 夜曜也快步走了过来。 “梁宇！住口吧！” 他立即呵斥。 第215章 龙枭的刀 夜曜挡在鹰王与梁宇之间。 他怕影响了和鹰王的关系。才不是顾及那群满身肌肉、一身臭汗的灰鹰战士。骂得好，骂死这群臭蛮子！ “抱歉，手下人不懂事，向您表示歉意。” 鹰王缓缓开口： “清晨起来，就有这样的趣事，倒是可以打发无聊。这位小兄弟说，拔不出剑，就是我们沙漠人无能喽？” 梁宇斜瞥了一眼这个人。 认出他是昨天宴席上的鹰王，但是一脸不屑： “如果你们能拔出剑，我就佩服你，但是恐怕你们做不到！” 夜曜呵斥梁宇： “梁宇，别胡闹了！快给鹰王道歉。” 鹰王却说： “无妨，就按他的规矩来……我手下正巧有一个战士，手上也有件怪模怪样的兵器。” 他转过头，叫龙枭过来。 龙枭听见了，用懒洋洋的目光回应着。 晒着太阳正舒服，可不想动弹。 而且，他不喜欢鹰王向他下达命令的样子。那样高高在上，仿佛龙枭就是他的工具，使唤来使唤去。 只是和鹰王有约在先，必须暂时服从他。 等到有天回到沙漠之都，他就解脱了。 龙枭跳下栅栏，拿起一旁脏污的屠刀。 刀刃托在地上，下方的细小沙石都被重量碾碎，缓慢走到场地中央，一松手。 沉闷落地，声响中透着一股不可名状的混沌杀气，扬起一团烟尘。 “你捡起这把刀，我拔出你的剑。” 说完，退到很远站着。 他颓废又凶狠的眼神，扫过黑暗堡的众位战士，令站在最前面的瓜皮不寒而栗。 夜曜觉得事情不好办了。 拔不出斩魔剑，是他们无能，那反之，就成了黑暗堡无能了？ 人群中传来了窃窃私语： “喂，你们说鹰王和暗王的手下，谁更厉害？” “当然是鹰王了！” “我看梁宇也不差，块头那么大。” “那个人，不是龙枭嘛？……” “石头城的那个屠夫？” “就是他呀。” “我还以为他有三头六臂呢，不就是个普通人嘛。那把刀，看着也没什么，就是沉了点，至于拿不起来吗？……” 梁宇晃晃脑袋，耸耸肩。 “哼，小意思。我先来！” 他走上前去，一弯腰，去捡地上的刀。 这一提，差点闪了腰。 “哎呦！等等，等等……” 他立即松开手。 刚才身体向下一坠，那感觉让他后怕，就像搬到一个紧紧贴在地上的厚重石板一样，快把胳膊扯下来了。 幸亏及时松手。 却不料，重心向后一仰，屁股扎扎实实地坐在了地上，沉重的身躯震得地面随之一颤。 “哈哈哈哈！……” 鹰盔的战士们欢笑起来。 周围的人群却不敢笑，默默看着鹰王和暗王。 梁宇面色苍白。 “等等……不是，我不是拿不起来，我刚才是没站稳，没站稳！重新来！” 嘴上这么说。 他背后出了冷汗。 只有他知道，刚才遇见的是怎样的一种力量。 若不是胳膊的肌肉结实，刚才那一下猛地用力，胳膊恐怕早就脱臼了。 他很快从地上爬了起来。 心想着：不能给黑暗堡丢脸！ “这下准能抬起来！……我试了一下，不怎么沉。和我的斩魔剑没法比，根本不算什么，你们就瞧好儿吧！” 他张开大手，提了一口气在肚子里，起了十足的范。觉得盔甲太碍事，解开了身前一块厚重的护甲，扔在地上。 大模大样地走上去。 这一次，不敢怠慢，两手紧紧抓住刀刃的两端，深扎马步，蹲下身去。 大家纷纷起哄： “梁宇！加油！” 瓜皮也给他打气： “就看你的了！别给咱家主子丢脸！” 梁宇调动起全身的力量，呲牙咧嘴，用了比拔斩魔剑时更大的力气。 但是老天爷像在和自己开玩笑一样。 刀竟然稳稳固定在地上！ 就好像，一个人无论如何，都无法扳着脚底把自己举起来！ 地上仿佛有个大力士，在和自己反方向拉扯。 无论使出多少力气，屠刀都会抵消同样的力气，还是紧紧挨着地面。 梁宇渐渐面目狰狞、咬牙切齿！ 周围的人着急了： “你倒是使劲啊，一点也没用力啊！” 梁宇心里确定，他真的使出全身力量了！ “我看龙枭拿着它的时候挺轻松的！你倒是加油啊，有这么费劲吗！” 梁宇心里纳闷。 “难道像斩魔剑一样……有着什么封印？” 斩魔剑是因为有封印之力，必须用蛮力强行突破阻碍。 但是这把破刀…… 朴实无华，一点魔法能量都感受不到，肯定没有封印。就只是纯粹的重量而已，竟然能沉重到这种地步吗！ 梁宇也算是个大力士了。 这个体积的石头、钢铁，什么都能搬起来，绝对没有这个重量！ 这把刀到底是什么材质做的！ 难道就在这栽了？ 他心想。 不行！ 我不能放弃，我代表的是黑暗堡！ 我输了到没什么，顶多被人笑话，堡主脸上怎么挂得住？ 刚才见好就收好了……干嘛非得多加几句，图个嘴上痛快！…… 事到如今，绝对不能认输！ “不就是一把刀吗！啊啊啊啊啊！”梁宇大喊，“本大爷怎么能输给一把刀！有什么难的，这就给你抬起来！” 他不顾两臂的疼痛，使劲往上扯，靠浑身爆发出的一股蛮力，肌肉一下子拉扯到极限，用毅力支撑着！ “我梁宇绝不认输！！” 气浪向四周扩散开去，周围人后撤一步。 他的几根粗壮手指，牢牢嵌在刀面上，指尖苍白。不肯放松，一手抓着刀柄，一手抬着刀刃。 全身肌肉力量澎湃，硬是将屠刀的一端从地上抬了起来！ “啊啊啊啊！……” 他突然将身子钻入刀刃下方，用肩膀顶起屠刀。 憋着气，不敢喘气，瞪大眼睛，颤抖的两腿逐渐蹬直。 “本大爷……这就……抬起来，让你们看……看看！……” 刀身离地只有半米的距离，他如牛一般，用肩膀向上顶去，用尽全身力量支撑，脚下不断打滑。 每次一打滑，屠刀就下落一寸，差一点把他拍进地面。 惹得周围人一阵紧张： “不至于这么拼命啊！……多加小心啊！” 第216章 梦里的幻影 梁宇慢慢调整了姿势，再次稳稳地蹬直两腿。但是，力量却渐渐在下滑了…… 他的爆发力虽强，耐力却不够。肌肉里一阵空虚，呼吸急促。 刀刃重如巨石，似乎比刚才更重了，压力缓缓下落。 他的肩膀生疼，能听见全身关节都在“噼里啪啦”作响，脊背弯折了过来。 看得周围人心惊胆战！ 身体的挤压，让五脏六腑都感受到了压力。呼吸渐渐困难，脸上紫一阵青一阵。 恐惧感蔓延全身，要是屠刀落下，他就真的完蛋了。 力量但凡有一丝松懈，必定会被砸成重伤！ 但是想撤出身子，却也不能了。 他忽然想起了如今的处境……就像石巨人憨憨一不小心，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的身上！ 眩晕中，人生的画面走马灯一样在他眼前掠过。 一世英名，就要陨命在此了！ 龙枭冷眼看着他。 只是站在一旁，不来帮忙。 这一路上，屠刀重量的变化，他一直是知道的。 这把刀很奇特。 每一次砍杀妖魔、吮吸鲜血之后，它就会成长。 从一开始，和肥厨在矿洞下的密室里第一次触碰它时，到现在，重量翻了几倍。 梁宇苦苦支撑着，两个膝盖都跪在了地上。膝盖骨顶在坚硬的沙地上，石子磨着骨头，肌肉也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认输吧？”龙枭问。 “我不认输！” 梁宇嘴硬。 龙枭缓缓走过来。 先是奔着斩魔剑走去，轻松地就单手拔出了剑。 天空上狂风大作。 阴云聚合，卷成一个漩涡，劈下一道闪电。 这是斩魔剑的封印，引动自然之力，阻止想要拔出这把剑的人。 龙枭迅速举起剑刃，挡住了闪电。他一侧身，白光从身前劈落，贴着鼻尖坠地，一点伤也没受。 天空又恢复了宁静…… 他将剑扔在了地上。 “还不认输吗？” 梁宇的信心，被那双无情的眼睛完全摧毁了。 他心情跌落到了谷底。 龙枭知道他要是再不放弃，就真的要出危险了。 于是抬手拿起刀。 这下，梁宇可算得救了，就像被埋在废墟里的身躯重获自由，重压一下子消失了，他颓然跌坐在地上。 “唉……是我输了……” 鹰王露出了属于胜利者的笑容。 夜曜心想，这个外表温文尔雅的鹰王，却浑身带刺。如昊宁一样，要是他真在乎某件事，一定争个输赢。 这样的对手，哪里是与世无争，分明是很危险。 夜曜堆起一脸和善的笑容： “手下的人不懂事，还请海涵。” 鹰王当然不生气。 他是赢家，正高兴着呢！ 灰鹰战士脸上洋洋得意的笑容，欠揍极了。 梁宇忍不住又向护卫队长喊话： “有本事你过来，和我打一架啊！” 夜曜沉下脸来： “到此为止吧！……毛手毛脚的，什么时候才能改？鹰王是黑暗堡的贵客！快向我的客人赔礼道歉！” 梁宇一脸委屈。 他振振有词地说： “堡主，你没看见，是他们先挑衅咱们的，就是那个拿长矛的——” “你还敢说？道歉！” 夜曜强压着怒火吼道。 要不是他非去挑衅鹰王，自己也不至于丢了颜面。 可是，梁宇要是不出头，黑暗堡也没面子。 只能先当着鹰王的面教训他，之后再夸奖他吧。 “这件事要是传扬出去，我黑暗堡的待客之道，就是和客人较量吗？快点道歉！” 梁宇尚且年轻，虽然不懂得圆滑世故，但他是个听话的。 自己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就全听夜曜的。 到目前为止，他都是百依百顺。 “我并不觉得自己有错，明明是他没管教好手下，他们先出言挑衅的，凭什么我道歉？但是你让我道歉，我就道歉吧……” 这个七尺大男孩的眼里，竟闪着点点泪光。 忍着委屈，面向鹰王： “我错了……我道歉。我不该嘲笑你的手下，我对客人有失尊重，都是我的错，我道歉！” 灰鹰战士们得意极了。 个个挺直了腰杆，威风地竖起长矛，金褐色的铠甲，在阳光下耀眼夺目。 有鹰王撑腰，他们无论到哪里，夸下什么样的海口，惹多大的祸，都无所谓。 鹰王从始至终，都保持着那云淡风轻的笑容。 “本来也没什么。” 这世间就没有任何事情，能破坏得了他的悠然自得。 梁宇虽然脑筋不转轴，但他身上有一种清澈，遇见鹰王也不卑不亢。一群人中，只有他为黑暗堡挺身而出。 不像瓜皮那样，嘴上像抹了蜜，心里却揣着精明的小心思，做事畏首畏尾。 夜曜客气地说： “难免有一两个手下，是不懂事的，学了一些本事就瞎显摆，让你看了笑话。如果你还生气的话，请务必要责怪我，千万不要带着怒气离开，那样我会担惊受怕的。” 鹰王说道： “堡主的话严重了，区区小事，我不会放在心上。何况，下人之间的较量，本就牵扯不到你我。” 看热闹的人群也散去了。 梁宇垂头丧气地离开，走到龙枭面前时，还不忘说两句： “今天的败仗我不会忘记，你等着！我总有一天会一雪前耻！” 龙枭冷冷看了他一眼。 下次遇见时，龙枭估计早就把他忘了。 想要追赶龙枭的人多着呢，没有几个能真正追上。 鹰王也要起程了。 他骑在马上，那王者的威风又显露无遗。 夜曜恭送他出门。 “我特意准备了几车新鲜食材，都是补充气血的绝佳上品，给你们路上带着。” “劳烦你了，你还是这样细心。等到海潮时，我约你出游，遗迹之海上再见吧。” 一行人沿着下山的路渐远。沐浴鲜血的矛尖漆黑锃亮，一排排笔直刺向天空，灰色沙鹰旗帜迎风飘扬。 夜曜站在山顶上，目送着他最崇敬的身影走远。 这个身影总是虚无缥缈，时近时远。 就在昨天，他与自己坐在餐桌上，推杯换盏。那样亲密无间，惬意闲谈。 在此时，在梦里，他都很远…… 他是沙漠之都那个万众景仰的王——坐在绿洲的瀑布前，伸出坠满戒指的手，让人们俯身低头亲吻。 所爱慕的鹰王，就像一个幻影，只在记忆里长存。 第217章 开面馆的老绿 香奈早晨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出门买菜。 早晚去一次市场，食材买最新鲜的，亲自为昊宁做饭。 她的工作并不繁重，所以做得一心一意。认真对待每一件小事，就是她的幸福所在。 索性昊宁也是个不挑剔的人。香奈做什么菜，他就吃什么，有时他还亲自下厨。 一天天的时光，就这样闲逸地度过着。 早上，买完菜，她都要坐在街口的面馆随意吃一口。 这是黑暗城中最繁华的主街。 宽约百步，东西走向。 清晨里冷冷清清，行人稀少。 面馆总是这条街上第一个开张的。 店老板姓“吕”，后来得个称号，叫“老绿”。 他支起铺子，搬出桌椅。在煮沸的热气腾腾的大锅里，搅动着面条。 身前扎着围裙、戴着小布帽掩盖稀疏的头发。身材瘦弱，溜着肩膀，30出头，小脸上有皱巴巴的褶子，很显老，一双小眼睛老实巴交。 “来了？” 当香奈坐进小面馆时。 他笑盈盈地打招呼。 遇见熟客，他都会不辞辛劳地一个个打招呼。问问近况、再问问吃点什么。 然后就忙里忙外，动作十分麻利。 小店里里外外，就只有他一人忙活。 和他搭伙过日子的是个矮胖的丑女人。 平时这个时候，她懒洋洋地从后面床上爬起来。蓬头垢面地坐在柜台前一张桌子上，就这么呆呆望着。 但是今天，她出奇地有精神。 头发还费尽心思地打扮了一番。 看见香奈，眼里冒光。凑到她这张桌子对面坐着，和她闲聊起来。 “你家住在附近吗？” “我住山上头，从城堡来。” 她羡慕地望了香奈一眼。 “难怪，你每天都往那边走，城堡里的待遇不错吧？……” 香奈温柔乖巧地笑着。 轻声轻语，模样也文静，穿着体面的白布花裙子。 而胖女人，只穿着宽松肥大的薄裙子，一整个夏天都没换过，裙子的后襟因为常坐在椅子上，压得长长的，边角破烂了。 她卷起裙子，夹在两腿中间。说话时会呲起两颗牙来，但是有意用嘴唇包裹着。举止蠢笨，眼睛里却藏不住小市民的奸猾和锐利。 “有男朋友吗？” “没有。” 她总和香奈聊天，不知不觉就把香奈当成朋友了，什么都不避讳。 “我呀，前几天认识一个人……长得不错，小伙挺壮实，我俩挺投缘的……” 她厚颜无耻地笑着。 “一会他要过来……你就说，是你的朋友，让他坐在你对面。我呀，在后边桌子上，偷偷看一眼就行……” “好啊。” 香奈很乐意答应这样的请求。 反正这些人的日子已经够糟糕了，何不让他们“遂了心愿”呢？ 店老板正背着身子在门口大锅里煮面。 他一会弯腰，一会添水，一会扇炉火，勤勤恳恳地劳作着。 他的女人却背着他和男人私会，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对于这些，他一无所知。 矮胖女人面色潮红，坐回了柜台后面。她焦急等待着，脸上还挂着沉浸的笑容。 不过那一天，香奈等了好久，那个男人也没有来。 时间一过早上7点，香奈吃完了一碗面，就要起身离开了。 胖女人说： “没关系的，估计他今天不来了，下次吧……” “好的，我每天都来。” 香奈走出面馆时，街道上已经热闹起来了。 各个摊位都支起了门面，推车卖早点的小贩吆喝起来，黑甲护卫队沿街巡逻…… 黑暗城欣欣向荣。 这天，夜曜也带着江胡和梁宇，从城堡里下来。 请他俩到这家面馆里吃饭。 “早就听昊宁说了，这家的汤味道正宗，老板人也热情。” 梁宇带着剑，往屋外的桌子上一坐，就引来了目光。 “瞧，那个大战士，肯定是个将军吧？” 人们说着。 面馆老板赶紧跑过来。 夜曜看见他，面相是一种苦相。 骨瘦如柴、满脸皱纹。 就像曾经在桥城门前见到的那些难民一样，被岁月的辛酸摧残过。眉毛、嘴角，都是往下撇的。时间长了，就会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就算将来条件好了，面相也改不掉。 “几位大人，吃点什么？” 他咧嘴笑时，细密的皱纹都皱在了一起。 习惯性地用抹布擦了擦桌面，冲梁宇、江胡都点了头。 看这三位客人的打扮，他就知道夜曜是主子。因为梁宇带着剑，更像护卫。江胡穿着朴素，像个仆人。 他就向夜曜说： “有清汤面，还有肉汤面，想尝尝哪一种？” 江胡单脚踩在板凳上，假小子的模样又回来了。 在城堡里，可把她憋坏了，坐在路边小摊上吃饭才更舒服。 手指敲着桌面，口气也蛮横起来： “来肉汤面！要多放肉，把最好的菜尽管都端上来！” 面馆老板弯腰鞠躬： “店里就只有面，没有别的菜。肉，是用牛肉熬的，本店最受欢迎。清汤面就是素面。” “就这两个呀？” “呃……就这两种。”老板歉意地说。 江胡嘀咕着： “哎……啥也没有啊，你这小店，不懂多种经营……” “来面馆吃饭，你还想要什么？”夜曜笑说，“老板，都说你手艺好，特地来尝尝，就上三碗肉汤面吧……哦，给梁宇来两碗。” “那怎么够！”梁宇急了，“要看你的碗大碗小，先来五碗吧！” “好嘞，您稍等！” 店老板转身到屋里准备碗筷。 屋里有三张桌，门外有五张桌。 低矮屋顶有些局促。 夜曜觉得，还是坐在外面敞亮些。 还能看着街上的风景，来往的人群，惬意极了。 来这儿的客人，都是回头客。临近街区的住户，其他店铺的伙计。 这家面馆，是这条街上生意最红火的。比离着不远的大酒楼都红火。因为多数住民，吃不起酒楼。 客人们进进出出，拥挤不堪。 没有位置的，也不介意，站在街上胡乱吃上几口，扔下铜钱就走了。 老板忙得满头大汗，小跑着为客人端上汤面。 屋里的客人有眼尖的，偷偷跟老板说： “你真是糊涂啊！” “啊？……” 客人挤眉弄眼，往夜曜的桌子上瞄： “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坐在门外的，那可是咱们黑暗城的领主，大名鼎鼎的夜曜大人啊！” 老板当即傻了眼。 “啊？” 第218章 致富的方法都告诉你了 店老板回锅里盛了几碗肉汤面，特地多放了几片牛肉，端来放在几人面前。 这一次，语气毕恭毕敬： “领主大人，我有眼不识泰山，没认出来。您大驾光临，真是小店的荣幸。几位大人只管吃，今天的面由我请客！” “那怎么行，你挣的是辛苦钱。” “别别别，别跟我客气！领主大人来吃饭，我怎么能收钱啊？” 夜曜说： “我不是跟你客气，若是我吃饭不结账，这条街上的店还怎么开？要是我带起这个风气，以后我的手下到街上吃饭，是不是都可以不结账？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哈哈。” 店老板眉开眼笑，客气地说： “一看您，就是心善的大善人。一会吃完了，肉汤您随便添。” 夜曜拿出一个钱袋来。 “你这面味道确实好，收下吧。” 面馆老板一看，这钱袋沉甸甸的，就知道里面有不少金币，一年到头也赚不了这么多啊！ “哎呦，您这……给得太多了！” 店老板犹豫着，还是收下了。 他回身从煮面锅旁边的小锅里，盛出满满一大碗的牛肉，端到桌子上。 “早就听说，咱们黑暗城来了位年轻有为的领主！以后再来客人，我就跟他们吹——这张桌子，是领主大人坐过的！” 旁边客人起哄： “老板，你这张桌子不能再让人坐了，要供起来！” “是啊，是啊，要拉个横幅了。” 你一言，我一语。 老板手里一个劲儿地揉着抹布，心里美滋滋的。 他说：“领主大人，您这句夸，就是我们面馆最好的招牌了！” 面是普通的面，也没有多好吃。 夜曜只是很久没吃过这样清清淡淡的饮食了，所以觉得格外可口。 只是一句简单的夸赞，就让他们感恩戴德。 大人物对底层人的施舍，小恩小惠足矣。 “你这家面馆，可是这条街的门面啊，你好好开，才能带动他们。” 老板感激极了，郑重地说： “我也不会说话，像我们这些做小生意的，最大的幸福，就是能有个养家糊口的买卖。多亏了您，赶走了城外的妖魔和土匪，我们这些穷人，才有了安身立足的地方。” “大家都是一样的，想过安稳日子。城邦安定了，我才能安定。做再多的事，也怕做得不好，被人埋怨。” “您哪的话，东土有您，好日子可就来了。” 梁宇问： “听老板的口音，不像是东土人？” 他摸摸脑袋： “我从荒原上一个小村子来的，兽潮时村子没了，逃难到黑暗城。我本姓吕，之前的几任老婆，嫌我穷，跟别人跑了，所以得了个外号，叫老绿。您也叫我老绿吧。” “哈哈哈！” 梁宇大笑起来。 “你也够倒霉的，几任老婆都跑了？那真是够绿的！” 夜曜却觉得不妥： “这个名字，你就任由别人叫？” “那有什么，都习惯了。他们笑着笑着，能记住我，也挺好。还好身边这个女人不嫌弃我，跟我搭伙过日子。我这么起早贪黑，就是为了她，只希望她不觉得心里苦。” “面馆的生意这么好，有些积蓄吧？”夜曜问。 他一脸为难： “说挣钱不易，怕您笑话。我可能不是挣钱的命。挣点钱，就出事，以前和我一起做矿工的兄弟，早就发财了。他开的井，就有矿，我挖的就没有，只怪我命不好。 本来我在城外，就是开面馆的，一听说您做了领主，大开城门收容难民，第一年还不收店铺税，我就来了。刚挣钱，就闹了肠胃病，只能卧床歇着。后来养好了，铺房顶的时候从梯子上掉下来，摔了腿，又把积蓄花光了……” 夜曜听他讲，只言片语里，有数不尽的辛酸。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夜曜告诉他： “我以前也是做生意的，第一家店铺就和你的面馆一样大。钱要一分一分挣，再大的买卖，也是这个道理。只要你肯坚持，早晚会做大。” “大人，您折煞我……您是何等人物啊，我怎么能和您比！” 他说这话时，缩着身子，皱着脸，更显得穷酸，让夜曜鄙夷。 店老板说： “穷人是攒不住钱的，你看我这手相……”他把手递过来，“盛钱的碗就这么大点儿，多的就溢出去了。命里本就无财，强求不来，我也认命了。只求风平浪静，不破财，就是谢天谢地。无灾无祸，就是最大的福气。” 夜曜最看不上这种人。 “你这么想，还怎么挣钱？你要是真想往上走，方法倒是很简单，我就直截了当地说吧：你不能在穷人里扎堆。 穷人就算扎堆在一起，也一无所有。你要想办法混进富人的圈子里。富人家的米仓里，老鼠也肥。别人随手赏的一点余头，比你辛苦奋斗一整年的还多。缘分，是要自己去攀的。” 希望他能听懂。 “我哪能攀得上呢！……” 他苦笑着。 “你够勤劳，能吃苦，我不希望你庸碌一辈子。不如，我和你做个约定吧。我一年以后，再回到这里，如果你能把这个店铺，经营成二层楼，我就再免你一年的税！” “啊。” 他受宠若惊。 “大人，这实在是抬爱我了！借大人吉言，我一定好好经营！” “我说话算数，你忙去吧。” 夜曜挥挥手，打发他走了。 从这里坐下，能看见黑暗城高大的城墙。 每一块砌墙的巨石，都是规格相等的、深黑色的长方形石块。由黑暗魔晶和坚固矿石混合而成，硬度要远远超过花岗岩。 再坚硬的刀枪剑戟，都无法刺入其中。 与其他地方夯土的城墙不同，黑暗城的城墙里里外外，是由一体的巨大石块砌成。 这种石块厚一米，宽三米，长五米，每一块都重量非凡，需要十个巨人合力才能抬动。 石块被排列成里外三层，缝隙用石灰填满。 墙体的总厚度15米，是龙城城墙的三倍。 为了保持稳固，墙体下宽上窄，表面呈斜坡状。与魔界边境的长城是同一种修建方式。 最后，城墙的表面，再由暗精灵族的魔法师，刻下深奥的符文。 构成魔法阵，阻挡一切妖魔。 城门，也是由黑暗魔晶和钢铁混合打造的。 从一座城的城墙，就可以看出，这里的妖魔比其他任何地方都要凶险百倍。 第219章 五五开将军 当初，陨石坠落。 兽潮来袭之时，多少村庄被毁。东土的住民，正是躲在了这座城墙的背后，才死里逃生。 日落东土，是魔界边境上最后的关卡。 他曾经听石磊说过： 东土的人世世代代，坚守着人界与魔界的门户。 历史上的每一次魔物入侵，都是东土的人，联手把它们镇压在这里。 只要守住这里，后方的整片大陆都能安全。 这是东土人世世代代的职责与坚守。 也是先民们，如此尊敬暗王的原因。 夜曜想，只有这样的王，才可以一统大陆。只有生活在最恶劣的地方的人们，才能成为最强大的战士…… 此后，每一代王，都组织加固城墙。 在妖魔横行的岁月里，这座墙，屹立了千年、万年，抵挡了无数次妖魔的进攻。 依旧傲然而立。 夜曜心中升起敬畏之感。 以前不理解。 为什么会有人生活在这么荒凉险恶的地方。 现在，他懂了。 死守这座城，就是守着荣耀。 思绪游走时…… 梁宇已经囫囵吃下了几大碗面，抹了抹嘴巴，把整碗牛肉也吃完了。 夜曜只吃了几片。 他嫌牛肉煮得太硬，不合口味。 梁宇却嚼得津津有味，腮帮鼓出一大块： “瓜皮能作证，真是他们先欺负咱们的。” 他还纠结着早晨练武场的事。 “我知道。”夜曜说，“我站在边上，听得一清二楚。你能挺身而出，挽回咱们黑暗堡的颜面，是好事。但是说话要注意分寸，别得罪人。” 梁宇低头反省：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想给咱们黑暗堡争口气！谁知道那个龙枭，真能把我的剑拔出来！我想不通，怎么都觉得这事有蹊跷，他的破刀是个切肉做菜的，怎么可能这么神？” 夜曜喝着面汤。 “有什么蹊跷，能人多着呢。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再说，鹰王是不会置之不理的，你这是打了他的脸。就算没有龙枭，他也会用别的办法治你。” “鹰王怎么了？没见他有什么本事！穿行荒原，靠的全是手下，他就是个连剑都不会使的绣花大枕头！不……绣花大被！” 夜曜却说： “他这种人，不需要本事。鹰王的手下那么多精兵强将，甘愿受他差使，不算是本事？我在老仆死之前，也从来不拿剑。我以后，权力在手，也不需要拿剑。” 江胡忍不住说： “我也看不惯他那样子！臭显摆！他的仆人把我们给准备的地毯、被罩全撤下去，换成他自己的，怎么，嫌我们准备的房间脏吗？后来，君临女皇送了他一套西海来的什么缎子被，他竟然拿去用了。” 夜曜叹了口气。 “他真的用了？” “嗯！可不是嘛！女人送的被，估计香得很！” 夜曜却说： “君临女皇出门，怎么可能带着多余的被子，估计是她自己的被。” “啊？……” 江胡脑袋冒烟了。 “这个君临女皇，表面上油盐不进，背地里一个劲折腾！”夜曜气愤地拍了下桌子。 梁宇不明白： “凭什么我们要向鹰王低头？我们也是一个大城，硬气点难道不对吗？” 夜曜头疼死了，该怎么和他讲： “硬气不是挑衅别人，越是大城，越要谦逊。这暗地里的，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多少人想把你拉下台？凡事要小心！你无心的一句话，将来就会成为把柄，招致灭顶之灾。” “那个屠夫龙枭……” 梁宇还是放不下： “粗略估计……我能和龙枭打个平局，五五开！” 夜曜真想一巴掌拍死他。 “连人家的刀都拿不起来，还五五开呢？” “主要他不是个魔族……换成魔王，和我单挑，斩魔剑对魔族伤害加30%，怎么的也能和魔王打个五五开！” 夜曜都不想理他了。 梁宇拍着胸脯： “或者，给我一个亿兵力，我能把‘军魂战士’的统御能力发挥到极致！一对一打的话，我和普通士兵没两样，只是攻击和防御稍高一点。” 夜曜语重心长： “你要是做不到别的，就少说点话吧。” “我知道了，知道了！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还有，要看清对面身份。对面可是鹰王啊，你知道他的人脉有多广吗？你知道他的领地有多辽阔、有多少宝石矿吗？要是换了别的小城主，你把他扔出去，我也不管你。” “哈哈哈！就那么说定了！” 梁宇跃跃欲试。 夜曜觉得，梁宇应该多吃点亏，再过几年，才能沉下心。 “我是真没想到龙枭那么厉害……他目前还不到30级，比得上排行榜前十的战力了！” “像这样的人，要么拢络过来，要么只能除掉。让他在别人的阵营里，将来必定是祸患。”夜曜说。 桌上的几个空碗叠在一起。 江胡满嘴油光，打了个饱嗝： “鹰王要是不和我们联盟，怎么办？” “小浆糊什么时候，也关心大事了？” “去去去！” 江胡拍着肚子，懒洋洋靠在椅子上，满足极了。她忽然提高声音，长吁短叹： “唉！……幸好我及时收手了，没跑去荒原上当女侠，这么一看啊，还是种地安全！” 夜曜把梁宇支走了： “我在城外给憨憨找了个新洞穴，憨憨已经搬过去了，你去看看它吧。” “好呀！” 梁宇最喜欢憨憨了，抬腿就走。 夜曜又对江胡说： “这个宴会结束，又要开始攒钱了。那些稀有的东西，平时不要动，都带到龙城去。” “我都记着呢。”江胡说。 “这一次的宴席办得匆忙，也很简陋……” “这还简陋呐？” 夜曜神秘一笑，也不多和她解释。 “将来我们在龙城办宴会，你就知道了。” 不难想象，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街头巷尾，会怎样议论这场宴会…… 谈论这里的美食。 来这里的人。 说夜曜好会造势。 消息会传遍大陆，让人们惊叹不已。 暗王的名声也打响了。 当然，他们最关心的……是谁和谁结成了联盟？…… 月明和桥城的态度让他安心。 至于鹰王，联盟的希望就很渺茫了。虽然夜曜还抱着一丝幻想。 君临女皇——这个蠢女人，一点好印象也没给他留。表面上古井不波，背地里却暗流涌动，真不知道她在打什么算盘。 第220章 见识一下暗夜骑兵 在夜曜心里，这仅仅是个好开端。这一切还远远不够…… “江胡，如果我去龙城，你觉得谁来管理黑暗堡？” “瓜皮，或者……梁宇？我哪知道！” “梁宇，心思浮躁，做事鲁莽。瓜皮战力不高，难以服众。” “那，昊宁？” “他可是我的大靠山，我可得随身带着！……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让他冲锋陷阵。而且，他的心思也不在治国和打仗。当初我们说好了，他只管出钱，不管事。” “还能有谁啊？……慕容？你总不会把慕容自己扔在黑暗堡吧？啊？……算了，我想不到，你别难为我了。” “就不能是你吗？” “啊？” 她睁大眼睛。 “你就拿我逗乐子吧！” “怎么不能是你？黑暗堡对我这么重要，你是我的心腹，最信任的也是你，交给你不是很正常吗。” “你可别了。你这么说我害怕……我可不是那块料，管不了城堡的事，你就不怕我闯祸啊！” 夜曜心想，也是。 看她“扶不上墙”的样子，长叹了一口气。 “唉……我这几个手下，瓜皮、梁宇、昊宁……还有你，挑来挑去，竟是一个能胜任城主的人都没有！” 他觉得难受极了。 君临女皇，有“大将开山”。 鹰王有“屠夫龙枭”。 桥城主，好歹还有个贤能的“月明”。 他呢？ 有个不问世事、整天钓鱼的昊宁。 脑袋空空的梁宇，啥也不会的江胡，软弱无能的瓜皮。 究竟还要再等多久…… 他的王佐之才，才会出现？ 夜曜带着军队，出了城。 听夜辉说，城外不远林子里，有一个臭名昭着的土匪窝。兽潮以后就盘踞在这了，没少到村子里捣乱。 夜曜的骑兵队伍，已经壮大到了500人。 按照夜辉教给他的方法，每天训练，战马精壮，装备精良。 今天，检验一下训练成果，顺便把土匪给剿了。 夜曜带着骑兵前往。 百步开外，就看见山头上飘扬着土匪的破布旗帜。 他在阵前驻足。 身后马蹄全都一个声音停住了。 夜辉在旁边观战，她说： “你越来越有王的样子了。” “东土的王，不是理应如此吗。” 夜曜笑笑。 记得初见时，他还是一只乖巧的幼兽。现在，目光中的锐气已经无法隐藏，是一头爪牙锋利的真正猛兽。 远远望去。 土匪的寨子里，三层高的木棚房子并列排开。 大门紧闭。 箭塔上看见几把弓箭搭在外面，却看不到人，全都躲起来了。 “一个人影也看不见，他们这是害怕了？”夜曜说。 “探子一直在盯着，土匪们就在寨子里，一个也跑不掉。”夜辉说。 “把他们一网打尽！” 夜曜举起手来。 身后弓箭手立即就位，两步上前，齐刷刷拉开了弓。 “放箭！” 沉声下令。 箭矢如一片阴云，从天空上飘然掠过。 一片乱箭之后。 半天了，静悄悄的。 夜辉说： “途中你剿灭了几个土匪寨子，他们大概是听说了，都不敢出来了。” “放火箭，看他们能挺多久！” 又一片箭矢飞过去。 油瓶连连砸落在房顶上，燃起了大火。 滚滚浓烟冲天，旗帜倾倒，大门轻飘飘的一片塌落下来。 仓库着了起来。 火势顺着箭塔往上爬。 眼看房子被烧塌了一半，浓烟呛得里面的人晕头转向，再也藏不住了。 他们一齐冲了出来，拼命往前跑，大声嘶吼着： “杀呀！” 箭塔也开始放箭。 但射程根本不足，箭也轻飘飘的。 骑兵马蹄纹丝不动，等待着夜曜的指示。 敌人越来越近了。 疯狗一样，大声呼喊，要和暗王决一死战。 夜曜不紧不慢地抬起手，在准确的时机落下： “骑兵冲锋！” 一列列骑兵整齐划一，手里的黑剑，剑尖全都朝着斜下方。 大地在脚下震动。 一个照面，瞬间，就收割了一排排头颅。 无数尸体从马蹄下滚过，密集排列的战马如一堵城墙横移，将土匪推倒、碾碎。 如锋利的镰刀割过麦田。 黑剑刺穿了他们的胸膛，马蹄踏过他们的身子，捣烂了胸腔。 一次冲锋结束。 染血的马蹄调转回来，又从尸体上踏了过去。地上已经看不见完整的尸首，只剩一滩滩鲜血。 再一次冲锋！ 夜曜抬手下令！——侧翼从两旁交叉而过，阵线倾斜过来，想要逃跑的漏网之鱼，被一网打尽！ 骑兵回到起点的时候。 尘埃落定，一排排战马整齐有序。 密不透风的围剿中，一个活口都没跑出去。 夜曜说： “把寨子烧了。” 步兵前行，冲进寨子。 夜辉赞赏： “弟弟，你的骑兵已经成熟了。到中土上去吧！让那里的人见识见识，保证他们这辈子都忘不了，马蹄下的恐惧！” 黑甲铁骑，就是中土的灾祸。 严苛的训练，让作战的技巧炉火纯青。面对再顽固的敌人，他们都一往无前、所向披靡。 “这样的土匪窝还有多少，今天全都消灭掉。” 鹰王一行，行至城外大道。 路过一片树林，大树的枝头窸窣作响。 突然跳下了一个人。 易寒两手按着腰间双刀，拍拍身上的树叶，又脱下鞋子，磕了磕里面的沙子。 她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 “啊……这一觉睡得真香啊！” 转头看见身后的护卫们，全都举着长矛。 “不不不，我不是劫匪！” 易寒吃了一惊，赶紧解释： “我没钱住旅店，在大树上睡了一晚，你们是？……” 忽然看清，是鹰王的队伍。 “啊！鹰王！” 她立即打起精神来。 跑上前去，扑到鹰王的马前。 “喂！你就是鹰王吧？” 鹰王见她只有一个小姑娘，嘴里一个劲说着什么，就觉得可笑，挥手让护卫退下。 “你是什么人啊？为什么拦着我？” 易寒快人快语： “我呢，已经投奔了君临女皇，正准备往君临去。你要不要一起？去的话，我们就顺路，也好做个伴！” 女翻译官转述她的话。 鹰王微笑着打量她。 这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第221章 易寒，你早晚被谁打死 易寒急了。 “你……你，你不往君临去，怎么会走这条路？你走这条路，就是要去君临的！……君临女皇在前面等着呢，你要不要去？……” “哦。” 鹰王问：“是君临女皇有意要邀请我？还是你这个丫头自告奋勇？” “都有……我昨天答应过君临女皇了，只要我能邀请到你和我一起去君临，她就收下我。你要是不去，君临女皇就再也不信我了！” 是这样啊。 “就算我要到君临，为什么和你同行？” “我可以做你的护卫啊！我师父可是大名鼎鼎的……算了，说了怕吓着你。君临城我有好几个熟人呢！” “你这小姑娘，快回家找你师父去吧。” “我偷跑出来的……哎呀，如果你去君临的话，我可以帮你引荐，保证君临女皇会重视你，好处肯定比黑暗城给的多得多！” 鹰王大笑。 “哈哈哈哈！” 他挥手让护卫们继续朝前走。 “哎哎哎，别走啊！……” 易寒闪开身子。 但是不肯放弃，绕到一旁跟着。 “你不会是想和夜曜结盟吧？……可别，暗夜家族发展不起来的，他们实力才排行第三，君临可是第一大强国！ 你看黑暗城，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再过多少年也超不过君临！……喂！你还不信我的！没有人能超过君临，统一天下的早晚是君临女皇！” 沙漠的队伍渐渐走远了。 这个小姑娘，还扯着脖子喊着。 叉腰站在路中间。 “不信我的，你就等着后悔吧！” 几日后，夜曜正式在东土称王。 各领主都在黑暗堡前的利剑旗帜下，宣誓成为暗王的封臣。 这一天，按照东土的传统，越是隆重的日子，越要保持肃穆和清醒。 不开宴会，黑暗堡内上上下下所有人，以军中的纪律，穿盔甲、佩剑，吃饭时不发一言，恪守军纪。 不忘先祖时代的荣耀与威严。 城里的士兵巡逻时，比以往精神百倍。 第二天，城堡内外举办庆典，街头巷尾热闹非凡。 称王的仪式刚刚落幕，夜曜就要起身前往龙城了。 临行的这天清晨。 江胡满脸泪痕，走进夜曜所在的兵营里，从床上把他拉起来。 “小初快死了……” “小初是谁？” 夜曜正纳闷。 就被江胡拽出了门外。 来到柴房，里面黑漆漆的。 地上铺着一层干草，半敞着的木门里，看见一只小狗，伸开四腿一动不动地躺着，已经奄奄一息了。 “小初这几天没什么精神，整天在柴房里趴着，今天我看见，它身上长出了黑斑，已经不能动弹了……” 她用一个水碗，给奄奄一息的小狗喂水。 水顺着僵硬狗脖子流下来，根本喝不进去。 站在门旁的石磊说： “要小心点呀，牲口都不敢放到野外去，村口每天都看见野狗野猫的尸体，一定是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感染了瘟疫，救不了。” 夜曜说： “你把它放到外面去吧，让好心人把它捡走。” 江胡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你让我把它扔了？那怎么行，把它放在外面，也不会有人捡它的，挨饿受冻，到最后还是死了……说什么被好心人捡走，那是自欺欺人的。我去找个医生给它看看吧？没准还能救回来呢……” “治不好的。”石磊说。 “你去找个医生吧，也许有用。”夜曜说。 江胡高兴极了。 她难得见到夜曜心软，抹了抹泪花，把水碗向夜曜手里一塞。 “我这就去找医生！你在这照顾它一会，我很快回来！” 说着，跨过柴房的栅栏跑了。 夜曜走进柴房里面。 借着微弱的光，蹲下身看小狗的情况。 黑斑从腹部下方，向头部蔓延着，已经到了脖子。 小狗呼吸困难，它想要喘气，却根本喘不上气了，十分痛苦的样子。 夜曜带上皮手套，单手握在小狗的脖子上。另一只手，按住它的身子。 小狗喘息着，因为身体虚弱，根本无法挣扎，温热的身体一动不动，只有嘴巴一开一合。 过了好久，小狗的嘴巴才终于不动了。 它身上发着高烧，即使死了，身上依然滚烫着。 夜曜摸着这体温，仿佛它的生命，就从自己指间流逝了。 他把小狗拎起来。 它的头和四肢立即垂落下来，没有骨头一样软软的。 夜曜拎着它走了出去。 命人在柴房前点了堆火，把小狗扔进火里，把手套也扔进里面，烧了。 江胡带着医生跑回来的时候。 一堆熊熊火焰里，见不到小狗的踪影。 “小初呢？” “死了，我把它烧了。” 江胡两道泪流下来。 “你骗人，它刚才还好好的！还喝水呢……” 她蹲在火堆前，哭得昏天黑地。 哽咽着说：“当初只有你，我，和昊宁，还有小初。咱们在桥城外的山坡下一起种田……” 夜曜已经听不进去这些话了。 只是抱着她的肩膀，安慰了半晌。 冷眼看着火焰底下，柴火的缝隙里，那只打着卷的黑色手套。 从这一刻起，那些往事都回不去了。 临行前，夜曜最后一次登上了高塔的石阶。 从塔顶的阁楼上，俯瞰黑暗城。奔流的河水，日暮平原，黑漆漆的飘着浓重雾霭的森林——他的领地。 什么也没带走。 只将那颗宝石“沙漠之眼”抱在手里。 石磊来催促他起程：“暗王，马车都准备妥当了，为何还不起程？” “我去密室看看。” “我随您一起去。” 石磊陪着他到地下密室，夜曜命令他在门外等待。 石门轰隆隆开了，烛火向里一探，映照出粗糙的壁画。 他又去看那幅天神和巨龙的画了。 天神、龙与地上凡人，一片混战厮杀。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都在呐喊、争锋。 真神高飞远空，白云在他脚下，而他将和伟大的事物并肩。 世俗中的种种琐事都困不住他了，平庸人们的一张张面孔化作云雾消隐。 天上，一定有通往神圣和不朽的钥匙。 良久，夜曜走出门。 对一旁等候的石磊说： “我以后很少回来了，把沙漠之眼放在门上，用你的土系魔法，把石头和门一起封住。” 石磊很诧异。 “为什么？” “别问。” 他说话，越来越不容质疑。 第222章 只剩无尽的孤独缠着你 石磊照做，手掌平贴在门上。 滚滚泥浆从地底升起，沿着石门一层层攀爬、覆盖，蠕动的声音低沉。 泥浆就要完全覆盖住石门表面了。 夜曜取出怀中的“沙漠之眼”宝石，将它放入了其中。 耀眼的光华很快，隐没于流沙之中。 与墙面完全融合为一体，平整得连一丝接缝也看不到，宝石的光芒也消失了。 夜曜抚摸着石壁，指尖冰冷。 “世间珍宝于我而言，皆是俗物。” 他向后退了两步，望着空荡荡的石墙。 被世人奉为“绝世珍宝”的宝石，从此不见天日。 “宝石上的光华，终有流逝的一天。而我已经——为那稍纵即逝的光芒，准备好付出昂贵的代价了。” 石磊心情沉重。 “鹰王和君临女皇正式联盟的消息，在今早，已经传遍大陆了。他不该选君临。” “他去了，就代表我被他看轻了。如果将来为敌，我不管他是谁。” 两人向走廊的另一端走去。 突然，一股阴风吹来，手里的烛光不安地摆动起来。 是熟悉的、危险的气息。 长廊的尽头，一片漆黑之中，一团不明形状的粘稠物体，匍匐在地上飞速接近！ “暗王小心！” 经验老道的石磊，立即拔出了剑，护在夜曜身前。 “别来无恙！暗王！……” 这团蠕动的物体，每移动一步，就不断升高。 在离夜曜十步远的地方，高高地站立了起来，抖动着化作了一个人形，伴随着一阵尖笑。 巫轩辕依旧是一身黑袍。 兜帽下一双蛇眼危险而诡异，左肩上悬浮着一颗紫红色的水晶球。 阴恻恻的声音，一点也没变。 即使身躯变成了小孩模样。 “你摆了一桌子山珍海味，却没叫上我？” 夜曜又想起了龙嫣的追杀。在龙城时，就是阴狠老辣的巫轩辕撒播他的谣言，在皇宫时也没少打压他。 “你想干什么？” 他勾起嘴角，还是那让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这个笑，令夜曜无比厌恶。 “我给你带了礼物，祝贺你称王！……” 说着，五指成爪。手中扣着一枚小小的绿色丸子。 黑袍飘动，一瞬间就扑到了眼前！ 夜曜绷紧身体，拔出剑。 “你能带什么礼物！肯定没安好心！” 石磊向地面注入法力，蹲下身两手按在地上，“轰”的一声，狭窄空间之内，猛然探出一只岩石巨手。 十根手指粗如石柱，向前一抓。 巫轩辕被迫停下，张开了双臂。两道毒雾滚滚涌出，在一瞬间弥漫了整条长廊。 毒雾遮蔽了视线。 夜曜一晃神，赶紧捂住口鼻。 石磊的岩石巨手，渐渐融化了。 他感到体内的法力，像被抽空了一样，跪倒在地上。 “敢和毒系最强圣魔导师交手？石氏，你不知道在圣魔导师面前，普通魔法师要跪地行礼吗？” 他又看向夜曜： “你捂住鼻子也没用，我的毒能从皮肤上的每一个毛孔渗入！这还不是我的最强毒素，只是麻痹神经的轻微毒素罢了。” 夜曜一阵眩晕，眼前一花。他剑尖垂落，勉强支撑住身体。 巫轩辕的脚底仿佛油滑的蛇，浑身一扭，就来到夜曜面前。 夜曜不断挥舞手中的长剑，惨白弧光如弯月，驱散幽幽暗影。 巫轩辕却错步躲开了剑芒。 “剑法已经学会了？你长进得真快！不愧是暗夜之血。” 又一剑斜挑，角度刁钻古怪。 巫轩辕又轻易闪了过去。 他肩头的水晶球，早已预知到了剑的走向，夜曜的剑是无法刺中他的。 “不许靠近暗王！” 石磊左手猛然握拳合拢。 悬于空中的岩石轰然碎裂，大块石头向着巫轩辕飞去，“轰隆隆”滚落在地。 漫漫烟尘之中，巫轩辕那恐怖的长指甲，划过了夜曜面前。 一手轻推夜曜，让他撞在了身后的石墙上，喘出了一口气，吸进了毒雾，身体失去了力量。 另一手里，绿色的丸子送入夜曜口中。 “吃了它！” 咕噜，小丸子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夜曜心生恐惧。 “你给我吃了什么！” 巫轩辕贴在他的耳边说： “是先祖让我给你送的解药，帮你度过一劫，不用谢我。狼王中的毒，也可以用这个解，还想再要一颗吗？” 石磊听不见这些悄悄话。 夜曜恶狠狠地瞪着他： “不用你多管闲事！” “哈哈哈！……”巫轩辕狂笑，“你果真如此……总有一天你会像我一样……和预言里的一模一样，只剩无尽的孤独缠着你！” “你到底想要什么！” 巫轩辕摇摇头。 “这世上没有我想要的东西。” 他悲伤地说： “你放心，我对你的黑暗城，龙城，都不感兴趣。作为一个占卜师，能亲眼见证预言，就足够了。 你也一样，别用凡人的眼睛看，用在天上的眼睛看……血月会给你带来灾厄，它是你的心魔，但并非无可避免，只有你自己保持清醒，才能做出最正确的抉择。我在路的尽头等你。” “你不和我争龙城吗，你要到哪去？” 巫轩辕抬头望了一眼墙角。 “这些凡人的争斗，都看腻了。争来争去，无非是地位、权力，无聊至极。我从前想培养一位帝王——因为全天下的人，都是庸人，都不堪入目！就只有站在顶上的人，有更高的眼界，更宽广的胸怀，我期待能从这位帝王身上，看见神的光辉。 但都让我失望了……世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站在那样的高度，都太无聊了。” 他望了夜曜一眼。 那自命不凡的、又充满攻击性的姿态。咄咄逼人的锐利眼眸。和一身浪荡的气质，让他觉得有趣。 “你若能走得远，就珍惜你的路吧。” “我会当上龙城城主吗？” 夜曜居然问道。 “呵。”巫轩辕笑他，“我以为你不信命，竟也问我这个？快去龙城吧。第二次兽潮就要来了，比第一次规模更大，其余的城池，都会被波及。” 兽潮？ 当初，陨石坠落，妖魔攻城，惨死的人不计其数……兽潮有多么恐怖，没有人会忘记。 第223章 暗王出征 “多久？” “一个月后。” 夜曜估摸了一下时间。 看来，必须在一个月之内，清除掉龙溪带来的隐患…… 稳坐龙城。 再全力抵御兽潮来袭。 “什么原因引起的？” “妖族。是妖族在背后操纵，他们的目标是圣城，和你无关。” 夜曜对巫轩辕的态度缓和了些。 毒素的麻痹作用，也在此时减轻了，他缓缓站直了身子。 “就是因为你什么都知道，才会感到无聊。把每件事都算准了，看透了，还有什么惊喜？” “所以，我不再留恋凡世了，在永恒之中，才有我要寻找的。” “你要登天梯？” 巫轩辕没有回答他。 “下次兽潮，会吸引来魔界边境的巨大生物。我要到魔王城去。不想让这片大陆遭殃，就只有依靠魔王了。” 石磊从毒雾中缓过神来。 他紧张极了，强行运转法力，嘴角溢出鲜血。 掌心中形成一股泥浆，冲着巫轩辕喷涌而出，落在地上筑起一道矮矮的石墙。 “走开！绝不允许你接近暗王！” 矮墙将巫轩辕推了出去。 巫轩辕在大陆上的名声并不好，因为他辅佐过雷帝，又辅佐龙邪帝，两人都是暴君。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办，帮了你这个忙，我们就两不相欠了！” 巫轩辕的身躯向后飘去，化为一滩毒水，消失在黑暗里了。 走廊上只剩下诡异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护卫们的脚步，涌入了狭窄的楼梯口。 一道通红明亮的火光，从长廊的尽头奔涌而来，驱散了黑暗，焚尽了所有毒雾。 火光的尽头，远远望去，是昊宁充满担忧的脸。 他如一头燃烧着烈焰的雄狮，昂首挺立。 “你没事吧？” 夜曜有些感动。 石磊赶紧上来查看： “暗王，你怎么样？他给你吃的是什么东西？” 夜曜缓缓活动身子，虽然依旧虚弱，无法动用法力。 “没，没事……身体没感觉什么异样，也许……不是什么毒药……” 走出地下室。 士兵们前来询问，他把地下室的事轻描淡写地糊弄过去了。 夜曜不想身边的人为他担心。 总是“报喜不报忧”。 更没提兽潮。 大战在即，他不想动摇军心。 军队都集结在城堡大门前了。 夜辉来送行。 为夜曜最后一次整理衣领。 一贯的温柔沉静的语气，带着一丝焦虑： “龙城的局势已经刻不容缓了。你要快马加鞭，不能延误。在海上，她有十艘舰船，你要多加小心。” “来得正好。” 夜曜说：“我们不必着急，让龙族的余党都冒出头来，到时候才能清理干净。” “不能再等了！龙溪还集合了一伙巫师，对仇敌下诅咒。龙城内部已经开始不安定了，到处都是龙溪安插的探子。你要马上起程，支援阿羡。” “好的，姐姐放心。” 这场仗，夜曜已经计划很久了，他胜券在握。 “龙溪太冲动，做不成什么。”夜曜说，“我忌惮的，是龙岛那边。不过，我早有安排……上次我让江胡给各大城池送信，也顺带着给龙岛送了一封，其他势力不知道。这封信，才是关键。” 夜辉不明白。 “是什么信？” “这个……姐姐就不用管了。” 夜曜神秘地笑笑。 她拍了一下他的后背。“跟谁学的，可别在姐姐这卖关子！” 夜曜咳了几声，力道可够重的。 “我这就去龙城了。放心，我们打下的城，就由我们守住。黑暗堡就留一百人驻守。昊宁、慕容、江胡，我都带在身边。这里的事务，交给瓜皮管理，还劳烦姐姐多费心了。” “好，我守着黑暗城。长城边境上有石磊，这里你不用担心。瓜皮我挺喜欢的，让他住在黑暗堡吧。” 夜曜这才放心离开。 他最后望了一眼高高的塔顶。 当初提灯上山的时候，漆黑的夜晚里，黑暗堡只是屹立在荒山上的一个黑影。 如今，这里是他的家。 “阿羡值得信赖，你们可以互相帮忙。万事都要小心啊！” 夜辉反复叮咛，又紧紧地拥抱他。 千言万语，汇成这一句： “长夜漫漫，孤星为伴。” 暗王出征时，启明星高悬在头顶。 万人大军过了关口，挚爱堡的利剑红心旗帜和守望城的誓言树旗帜，飘满了山谷，目送着他远行。 停下马来，驻足回望。 清晨的风凛冽，吹开云霞，曙光包裹在厚重的云层中，天光惨淡。 遥远天边，冰冷的薄雾，环绕着毁灭山脉苍蓝的影子。 身后一列铠甲森森的军队，望不见尽头。 窄长的黑色旗帜上，银色利剑漂浮在抖动的波涛上，顺着山势上升、下降，蜿蜒如巨蟒。 500名精锐骑兵，和其余1000名各类兵种。 七杀殿派来的100名精锐杀手。挚爱堡、守望城各派来的100名精英。鱼人族1万战士。 后方还有仆人和贵族们的马车。 总有一天，会将自己的旗帜，插遍大陆。 夜曜抬起手： “全速行进！” 命令如一道闪电，从队伍前方，传递到队伍末尾。 一支支旗帜悄然落下。 黑暗中的利剑。 指的是暗夜在全速行军时，军旗放倒。从黑暗中默默前行，又突如其来，忽然出现在敌人面前。 再高举起旗帜，让波涛连成一片。 如从黑暗中刺出的一杆利剑。 马蹄踏着沙粒。静默、跋涉，是这一路无言的乐章。车轮滚动，碾压着林中的坑洼。 日光在身后破晓。 龙城的海岸线上。 阿羡伫立在山头，一头金发被风吹到身后。波光粼粼的开阔海面上，耸立着一片洁白的帆。 大剑背在身后，红色披风袍尾飞扬。 一双猎鹰般锐利的眼睛，穿过薄雾，望向海天交界的地方。 在她身后，许多体格健壮的工匠们，扛着石块和圆木，正在争分夺秒地加固着城墙。 城墙上，每隔一段距离，就能看见一个大洞。 这是龙城城墙的特征。 大洞穿透5米厚的墙体，洞内焦黑。 这是龙焰从中通过的痕迹。 阿羡不会忘记，曾深刻地体会过的，龙焰带来的恐惧。 滚烫的热量，消融接触到的一切，将它们瞬间化为灰烬。 利剑，会变为一汪赤红的铁水…… 铠甲，会成为禁锢身躯的烙铁…… 在这座城下，没有什么，是龙焰不能摧毁的。 第224章 王子曦诺 可是…… 当暗夜军围在城外，迟迟突破不进时。 她却想不明白为什么…… 城门开了。 奴隶们从里面走了出来。龙邪和龙嫣，也死在了大殿上。 龙邪帝究竟是怎么死的？ 到今天也没人知道。 龙城。 这座传奇般的大城，曾经在财力雄厚、权倾天下的龙邪帝手里，仅用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奇迹般地拔地而起。 此后，龙城不断扩张。宫殿林立，华庭美景，金砖铺地，奢靡至极。 牺牲了成千上万的奴隶，成就了它的辉煌。 就算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 这座人口密集的城，也很快恢复了元气。 街道密集，错综复杂。 大小商铺林立，行人接踵。经商的车队和冒险家，经常拥堵在道口，争执不断…… 再加上从村庄、城外，纷纷涌入的难民们。 这座城更加拥挤不堪了。 原本的贵族和大臣，要么逃散，要么加入了龙溪的阵营。很多职位都空缺着，事务无人处理。 司法机构几乎瘫痪，各地长老不作为。 人口、税务也来不及清点。 城外暴徒横行。 城里到处都是龙族的余孽和探子，掺杂在人群中，像一颗颗定时炸弹。扰乱人心，散布谣言，到处都是反对的声音…… 这么一个混乱的摊子，全都交给阿羡。 她焦头烂额。 心力憔悴。 坐在王座上的曦诺，却管不了这些事…… 王子曦诺像一只轻灵的林中小鹿。 正在空无一人的大殿内，快乐地走着。 他穿着一身浅蓝宝石色修身长袍，镂空雪花纹饰的披风，随着走动，披风下摆漂浮，鱼尾般的两端系着清脆作响的小铃铛。 一柄秀气小巧的装饰佩剑，挂在腰间。剑柄上雕刻着一只银色的小鸟，正快乐鸣唱。 从大殿这一头，走向那一头。 “他们在路上了吧？……笙兮姐姐就快来了……什么时候才能到呢？我写给她的那些信，她收到了吗？” 女仆们端着诗集，列在两端。 “继续念吧。” 女仆们又念起来，一人一句。 是游吟诗人的长诗，《穿行白雾的旅人》。 写的是不食五谷杂粮、没有七情六欲的象祖，灵魂出离肉体，在大陆上快乐游荡的故事。 忽然，殿门开启。 护卫们走进来，又退向两旁。 家臣立于大殿中央。 清了清嗓子，脸上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殿下……” 曦诺忙跑回去，爬回王座前那个矮板凳上，端正坐好，准备应付这些麻烦。 他的身高还不足以坐上王座，只能坐着矮板凳。这把椅子，与真正的王座之间，隔着一道屏风。 “有什么事？” 家臣一开口，就抱怨起来： “王子殿下，城中的人口太多了，那些难民简直像苍蝇一样。 他们不劳作，不参军，躺在街道上晒太阳！混吃等死，等着我们救济！我们的粮食就快见底了！……我们解放了他们，他们却像蛆虫一样，反过来拖累我们。只会伸手向我们要，不给的话，就要控诉我们。当初龙邪帝，就应该赶走他们！ ……您说怎么办呢？” “那就救济他们吧。” 清澈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上。 “确实是这样的，殿下，我们承诺了会帮助他们。” 家臣无奈地说： “可是……没有粮食了，殿下。我们的士兵要吃饭，马匹要喂养，就快打仗了，必须以军队为主。粮食严重短缺，连城堡里的人，都快吃不上了……” 曦诺听这些话，听得耳朵生茧子了。 “你上次也是这样说的。” 他晃悠着两腿，只希望谈话尽快结束。 家臣说： “……城外的农田，都被大地主霸占着。要用和平手段解决这个问题，还需要些时间。现在，却一天都不能再拖了。要是粮食供应不上，打垮我们的就不是外面的敌人，而是城内的饥饿！那些追随我们的势力，都会远去的。” “交给阿羡处理吧。” “这……” “阿羡姐姐能处理好一切的。” 家臣愣愣地看着他。 曦诺脸上依然带着平静而喜悦的笑容。 他的嘴角轻轻上扬，声音轻快，眼神明亮。 那张美丽的、毫无缺陷的精致面容，配上修长的骨架和匀称的身型，就像个天生的王子。 虽然年纪尚浅。 但气质仿佛被艺术女神眷恋过一般，超然脱俗。 “阿羡将军正在忙着修建城墙、组织防御，还有一大堆要紧的事，等着她处理……” “你们想不出什么办法吗？” 家臣无话可说，垂手站立。 “那就等她回来。” 曦诺说完了，静静等着家臣离开。 “你还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就走吧。” 家臣并没有走，而是摇头叹息： “从黑暗城赶来的支援，已经在路上了。希望他们来得及时，不然这座城，就真的岌岌可危了。” 曦诺平静地目视前方。 语气里充满期待： “笙兮姐姐会随他们一起来。我让她帮我带了家乡的红山楂，我们又可以一起制作甜美的山楂罐头了。” 海对岸，一片狭长的沙滩上，龙溪的士兵整装待发。 满是尖刺的猩红铠甲，仿佛浴血而生。 一条长龙出了要塞大门，蜿蜒向海边，群山般的战舰在沙滩上投下巨大的阴影。 龙溪骑在熊背上。 举起战戟，骄傲地审视她的军队。 “把龙族的荣耀夺回来！” “让暗夜跪地求饶！” 她身披铠甲，大陆上恐怕没有任何一个女人，骑在黑熊上如此威风。 三层楼高的舰船，遮住她身后的太阳。 十艘并排，赤色龙旗高高飘扬。 她一扯缰绳，黑熊摇晃着庞大的身躯，向着甲板上走去。 战舰乘风破浪，冲出一团迷雾。 龙城大战拉开序幕！ 从黑暗城出发的军队，来到了红港。 这里是暗王领土的最西端。过了海，就是中土大陆，圣城的地盘了。 群岛的战船，都停泊在红港。 雾霭浓重，船身隐蔽其中。 阴沉的风千年不变，迷雾森林里，湿滑的苔藓厚厚地铺满圆滚滚的石头，深重的墨绿色的低矮树丛，围绕在瘦高的大树脚下。浑浊的红海海面，翻滚着黏稠的白浪。 营帐中，夜曜让将士们兵分两路，手指在地图上划过： “昊宁为主帅，梁宇为副将，各领一半人马。绕过圣城，从龙骨山脉尽头的平原进入，支援龙城。” 第225章 大战序幕 龙骨山脉，是横亘在大陆南北方向上的一道山脉。 西侧是龙城，东侧是圣城。 龙首遥望着龙岛，龙尾甩向海岸。 “临海的北面、主城门所在的西面，必定会成为主战场。龙溪的军队登岸后，就在这里拦截。” 像这样的硬碰硬的两军交战，就交给梁宇去冲锋陷阵。昊宁一向稳重，也值得信赖。 他特意叮嘱： “梁宇，一切听昊宁指挥，不可贸然行事。” “是！放心吧！” “江胡，你也有任务。” “啊？” 江胡感到使命重大。 “你进入龙城以后，见到将军阿羡，就把这封信交给她。” “好。” 江胡掂量着信封的重量。“这是什么？” “写给龙溪的招降信。到时候，让阿羡站在城头读给龙溪听，保证气她个半死。” “哈哈哈，交给我吧！” “龙溪会投降吗？”昊宁疑虑。 以龙溪的性格，她是绝不会投降的。 夜曜知道这一点。 不过他说： “形式还是要走一走，不招降就直接置于死地，怕遭人非议。她若投了降，我反而瞧不起她。” 又说： “行军时让梁宇打头阵，昊宁在后方。务必要将慕容、江胡和笙兮保护好，让她们在城内。” “放心。” “你们先在山头上埋伏着。让阿羡先和龙溪先打，当两军开战之时，再从后方偷袭，和阿羡里应外合，打龙溪一个措手不及。” “好，我知道该怎么办。” 昊宁答应下来的事，夜曜一定会放心。 他的办事能力没什么问题，只是办事风格与夜曜大不相同。 “那你呢？”梁宇问。 “我乘船从海上出发。” 众人看向地图。 “阿羡已经和龙溪的军队交战过几次了，都是小规模的冲突战，龙溪想探探防御部署。她的战船，一定就在不远的地方。 总是突然出现，又转眼不知去向。阿羡带人搜查了海面，都没有结果。我猜，她的战船就在这里……” 夜曜修长的手指划过了海岸线，在龙城前方圈出了一个范围之后，指向了迷雾之海。 “迷雾之海？”大家惊讶。 那是一片永远笼罩着大雾的海域。 无数船只进入其中，就再也没出来，一片危险与未知之海。 “这片海啊？我常听说，出海的商人都不敢走这里。说浓雾里，飘荡着幽灵船呢……”江胡忧心忡忡。 “这里有座岛。地图上没有标记，在商人的地图上才有。” 夜曜在经商时，掌握了不少这样的绝密地图。 “龙溪一定在酝酿着大规模的行动，到时候，你们从陆上出击，我直接捣毁她在海上的老巢，让她无处可逃。” “好！” 安排部署之后，他望着每个人的脸： “这次战斗，切记不可轻敌，对面可是龙族，大家都多加小心。” 慕容坐在营帐一角的火炉旁。 出行没带什么仆人，都留在黑暗堡里。生火做饭的事，都由她们亲手做。 “我能帮上什么忙？如果大王需要我，我也可以冲锋陷阵。” “你保护好自己，在龙城里安心等我回来。” 夜曜知道慕容不是说说而已。 但慕容不会打架，顶多和对方讲讲道理。 哪有男人让女人冲锋陷阵的？ 慕容点点头。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后勤工作我会做好，不让你为这些事分心。” 香奈静静地拨弄着火炉底下的木炭。 让火苗保持在恰好的温度上。 她一句话不说时，安静得没有存在感，和普通仆人没有两样。 那个时候，在别人的眼里—— 她就是一个不起眼的仆人。 “对了。”夜曜说，“让群岛的岛主，把飞羽船借给我吧？” 飞羽船，是一种近海经商用的小船。 速度飞快，能畅通无阻地穿梭于大浪之间，十分有名。 有“水上白鸽”的称号。 “好，我这就联系猫叔。” 笙兮断断续续地听着大家的谈话。 有时却溜了号，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她的大眼睛明亮黝黑，洋气的小卷发，配上微翘的小鼻尖，圆领泡泡袖的公主裙，像个洋娃娃。 想着，从前和曦诺屋前院后一起玩耍。 捉夏日里的小虫，采树上的野果，从城堡后面的“密道”里，偷偷跑到山上…… 每次被夜辉捉到，都要臭骂一顿…… 快乐的时光那么短暂。 慕容坐到她身边。 “别着凉。” 她向笙兮披上斗篷。笙兮往大斗篷里缩了缩，抬起圆圆的小脸来。 “龙城的冬天冷不冷？” “不冷。” 慕容搂住她娇小的肩头。 “到了秋天，有漫山遍野的红枫叶。到了冬天，海面也不结冰，落霜的城墙可美了……” “你见过吗？” “我听别人讲的。” 笙兮眼里闪动着光芒。 “真想快点到那儿，我和曦诺约好了，要一起采蜂蜜，做山楂罐头呢。” 龙城里。 战斗已经打响了。 商船都不敢在港口靠岸。 大海上空空茫茫。 时不时，海岸线上传来战船遭遇时的炮火声，人心惶惶。 阿羡站在山头上，拿着望远镜，远远指挥着沿海的战船，排成一列。 桥城的城主殿上。 林川望着面前的果盘，挑来拣去都没有胃口。 土地肥沃，物产丰富。水果种类繁多，硕大饱满——这是他们最自豪的地方。 此时，他却一点心情也没有。 衣服穿得宽松随意，坚硬的胡茬好几天没刮了，皱巴巴地堆在王座上。 他刚拎起一串葡萄。 从要塞回来的探子，匆匆走上大殿报告： “城主，龙溪已经带兵出发了！” “唉……” 林川长叹一声，语气无奈： “随她去吧……她不闹一闹，怎么会停下？” 探子问： “用不用把她的行踪透露给暗夜？” 林川仰着头想了想，说道： “不用。让他们两个去争吧。挫挫双方的锐气，总有一方要败下来。” 他又准备去咬葡萄，坐在一旁白月明说道： “如果败的是龙溪呢？” 林川撇着嘴，放下葡萄。 没了吃东西的兴致，抖了抖袖子端正坐好。 “如果败的是龙溪，我就求暗王留她一条性命。她脾气大，娇纵任性，吃了苦头也该收敛了，让她乖乖回桥城来，还可以做恩爱夫妻嘛！……龙虎相争，必有一伤。免不了一场血雨腥风啊！” 第226章 有人争斗，有人醉生梦死 “如果败的是夜曜呢？” 林川说： “哈哈！那我们就出兵，光明正大住进龙城喽！……” 白月明都听不下去了。 林川慌忙解释： “咳咳，脸皮厚一点，才好做事嘛，哈哈！” “恐怕龙溪……不会让你进龙城半步的。” “怎么？她还想学龙邪帝，要和我、和君临对着干吗？她的龙城，要服我们管。四海一家不好吗，打什么仗！” 女学士柳影，忽然眼珠一转： “如果暗王败了，咱们在他撤退的路上，趁机埋伏？反正他们要是失去了龙城，再想回到中土上就困难了，不如落井下石？” 林川摇摇头。 “不不不……别做得这么绝。虽然……乱世争雄，大家都是为了利益。联盟，也不过是个方便手段。但是，把事做绝，将来就当不成朋友了！坏人让龙溪去做吧。她要是输了，我们没什么损失。她要是赢了，我们坐享其成！” 白月明脸上有些悲伤。 “当初的联盟，是我去说定的。那时，不知道桥城主有这个打算。要是对不起夜曜，到时候我去谢罪，牵连不到你。” “唉！月明，用不着谢罪，你这话说得太早了，不一定鹿死谁手呢，到时候再看嘛！” 月明心软，不希望这份友谊葬送在争斗之中。 可是，他是桥城的首相。 不为桥城、为城主着想，还能为了什么呢？ “在乱世里，奢望友谊，是我太傻了……” 他叹息。 “你不打别人，别人就要来打你！”林川说，“我也不想和他们斗……没办法嘛！对面是狼，我们是羊……” 林川的眼神，突然狠了起来： “我们是避其锋芒……他们敢扑过来？就知道我们低下头时……露出的是犄角！” 林川笑着。 月明松了一口气。 “只能这样了……只有留在这座城里，才能谈理想，谈美好的未来。” 林川的目光扫过大殿。 “咦？怎么有段时间没看见马樊了？” 大臣说： “马樊将军去君临城了。” “又去君临城？都什么时候了，快把他叫回来！” “是。” “段小斩兄弟在城里吗？千万别让他走了。” “他在。” “那就好，有他在我就放心了……谁知道龙溪哪个不高兴，就会冲着桥城来？你们盯紧了海上的局势，有进展了就向我汇报！” 凌夕坐在老板台后面。 九哥推门进来，后背倚在门框上，两臂抱在胸前，说道： “有一群小蚂蚁绕过圣城，往龙城去了。他们够识趣，不敢进我们的领地。” 凌夕两腿交叠，手里晃动着红酒杯，手指敲打着桌面。 光滑的台面，映出他冷若冰霜的苍白面孔，沉静深邃的眼眸，散发着吸血鬼一般古老而危险的魅力。 “井水不犯河水，倒也好。” “我还听说了一件有趣的事……”九哥走进屋里坐下，兴致勃勃地讲起来，“暗王军队在路过圣城边境时，遭遇了一伙土匪。” “圣城外的土匪，可是彪悍得很。”凌夕说。 虽然他不出城，对他们也有耳闻。 “你猜，怎么着？” 九哥说： “没想到，军队就把一百车物资，都留在原地。” “给他们了？” “军队大摇大摆地往前走，头也没回。那群土匪正惊讶呢，突然，一阵黑风吹过来，莫名其妙地就被一刀割喉。喊叫都没发出来，一眨眼功夫，悄无声息地死在原地了…… 马蹄连一步都没耽搁，百余车物资也跟着向前走了。呵，老板你说，是不是有趣？” 凌夕一笑。 “刚起步的小势力，做事就这么利落。” 凌夕喝了一口酒。 来自日暮之地的葡萄酒，漾动着一层蓝光。鼻尖轻嗅，轻闭双眼。 似乎又回到了遥远的过去…… “原以为，暗夜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他想称王，也是痴心妄想……暗夜诅咒，会毁了他。他会毁了所有的一切。” “新王很有野心，我们不行动吗？” 凌夕的眼里映着一片冰冷的光。 “虽然我们的敌人是天神，但是一些小势力如果太过张扬，也有必要适时打压一下。让小雨去做吧，小雨想要的，就是我想要的。” 灵雨也有着超长的寿命，是暗精灵王的下一任继承人。 “那您呢？” “世界如何，我都不在乎……活了这么久，就知道什么是寂寞。唯一的朋友，是地窖里陪了我3000年的酒。你知道一瓶酒，存了3000年，是什么滋味吗？” 他说，“无味之味。 把该铭记的，都遗忘了，活那么久有什么意思……” 那在漫漫流逝的时光里，物是人非的感觉。 九哥不懂。 他说： “有时，醉着，比清醒更好……” 西南边境。 滚滚热浪，扬起地面的沙尘，一层层吹在前进的路上。 烈日当空，脚下是一片无尽的黄土。植被稀疏，散落着被风化的岩石，看不见一棵树，荒凉无边。 走在最前面的女战士，一头蓬乱的红发如雄狮的鬃毛。发尾束在一起，垂在腰际。 远远看去，如行走在地平线上的一轮红日。 一把大剑背在身后，步伐雄健有力。 眼神似荒漠中的蜥蜴，颓废、嗜血，毫无感情。 虽然是一个女人，但是从她的身上，感受不到丝毫女人的气息。 半边脸，被黯淡的、火烧后的浅浅伤疤覆盖着。 身上最明显的那一条疤，从左肩斜切过胸膛，足有一指宽，是远古魔兽的利爪无情撕扯的痕迹。 对她而言，这些伤疤是勋章。 是战士的荣耀。 是无数次惨烈战斗的证明。 她正是大剑赤心——龙族的剑术导师，军师。现任的龙族代理首领。 身后，有一男一女两名战士。 沉默无言地穿过荒原。 一切妖魔都蛰伏在远处，它们低头嗅着脚下的尘土，目光警惕而无助。 野兽的本能使它们知道：这三个人，是比天敌更危险的猛兽。 他们是龙族。 他们来自龙岛。 他们体内流淌着蛮横而顽固的圣龙之血！ 三个人，三把剑。 徒步跋涉，行走在南方沙漠。 第227章 水上白鸽 水上白鸽，是群岛人最自豪的船了。 长长的甲板上没有船舱，悬挂着好几面大大的洁白的三角帆。 船身轻便，速度飞快，绝对适合偷袭和闪电战。 遗迹之海上。 几只白鸽踏浪而行。 夜曜的船在最前面，尖削的船首划开水面，切出两道白浪。他屹立在船头，清凉的水雾扑面而来。 船身太轻、速度太快，几乎要飞离水面一样，一眨眼就行驶出好远。 茫茫无尽的海面上。 罗盘指示着，那片位于迷雾之中的目的地。 看风向和云彩，夜曜给出了准确的判断： “接下来一路都会是晴天、顺风。我们会比预计更快到达目的地。” 这是他长期经商，积累的航海经验。 旁边掌舵的是猫叔。 他是海上航行的老手了。 对面前这位“细皮嫩肉”的暗王，始终不屑。 直到听到这句话，眼神从镜框后面充满审视地望过来，语气里难得有了几分敬意： “大人，您的判断很正确。” “当商人可是最不容易的，要避开海盗、礁石、风暴、凶险的海兽——满船货物没及时运到，物价变了，就血本无归。” 他提高声音说： “最全面的海上地图，都是出自商人之手！有利益的地方，才有豺狼！” 他手上这张地图，标记着无数无名岛屿，各商会的补给点，甚至迷雾之海中的航路。 驶离红海海域后。 浑浊的海面，被遗迹之海的洋流一冲，湛蓝如洗。 极目远眺。 西北方的天空中，漂浮着一片五彩的霞光。 猫叔抬起厚厚的眼皮，向那里看去。 “我们船下的这片海，曾经是一片大陆。” 夜曜很惊讶。 虽然早就听说过，但每一次听到，都心潮澎湃。 猫叔洋洋得意地卖弄学识，抓了抓络腮胡，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用沧桑的声音，讲述堆积在头脑中的庞杂故事： “中部大陆上，曾经发生过一场战争，名为‘弑神之战’。人界各族团结一心，在魔神、魔王、暗精灵王组成的‘灭神者’阵营带领下，联合魔界，挑战天神……那一战太惨烈了！” 如同亲身经历过一般，他怅然若失： “魔王与天神在天顶交手，刀剑碰撞，那一击的力量，浩大无穷！将下方的整片大陆都击碎了，圣城前方的土地，全都沉入了水下……” 夜曜愕然。 这就是天神的力量吗…… 一整片大陆，被击碎？ 他遥望着海面。 茫茫深海下，看不见一点大陆的影子。 猫叔又说： “圣城以前，是不临海的，现在却有了曲折的海岸线！ 遗迹之海，就是这么来的。以前的地图上，这里有森林、山脉、城镇村庄……全都没了。只剩下南边的一小部分安然无恙。多神奇啊！” 这是夜曜听到过的最震惊人心的故事。 神与神的战斗。 能改变大陆的地形。 在天神的眼里，他们多么渺小啊。 凡人的力量、诉求，都是微不足道的。 就算他们不断祈祷、不断仰望天空，天神也不会知道的。 周围浮现出，一座座奇形怪状的岛屿。 猫叔又操起了老学究的口吻： “这些耸立在遗迹之海上的岛屿，曾经是中部大陆上的山脉！有了这片海，神域和圣城之间，离得更远了……都说瘟疫大陆，被神遗弃了。 那座岛——就是怪岩岛。它是倾斜着的。每一年猎捕深海巨鲨，就在这座岛上。” 夜曜仰头望向碧蓝的天空。 “我想有一天，亲眼看看天神是什么样子。” 猫叔却说： “天神和我们互不相干，各过各的生活。我们只要相信光明的指引，虔诚生活，爱护这片大陆就好了。” 那些伟大的事物，因为遥远，而显得无关紧要。 “世界大得很呢！”猫叔慨叹。 “那何不到大世界里走走？何必拘泥于群岛？” 猫叔满脸排斥，几乎是后退了半步。 听出夜曜是邀请他加入自己的阵营，摇摇头。 “我喜欢安逸的生活，别把群岛人扯进那些斗争里！……我们群岛人，见不得钩心斗角！” “你不在风口浪尖，又怎会知道这世界有多精彩？” “群岛人与世无争，我们自给自足，不会去参与你们的事，你们也别来打扰我们。” 夜曜提醒他： “别人都在进步，你不向前，早晚有一天，会失去已经拥有的。” 猫叔满不在乎。 他哼起了小曲，摇头晃脑，好不快乐。 话题也没法继续了。 “一叶障目……”他在心里骂。 夜曜最讨厌猫叔这幅事不关己、安逸度日的样子。 甚至很鄙视这种人。 他紧张地望着地图，心里想的，是即将到来的海战…… 总有一天，大陆会在他的手里，让八方来朝。 赤红的战舰冲破迷雾，赫然出现在龙城西北方的海面上。 这里离龙城港距离很远，防御薄弱。 龙溪虎视眈眈，手扶船头，向岸边一指。 船，笔直地靠岸，撞向那些刚刚起航的渔船。 渔夫们惊慌失措，匆匆改变航线…… 小船被接连撞碎，船上的人纷纷跳海。 “杀光他们！” 龙溪吼道。 龙族会杀掉看到的一切。 “他们屈从于别人，这群无根的野种！蝇营狗苟、恬不知耻地活着！吃里扒外的东西！——” 龙溪眼中烧着怒火。 这股邪火，倾泻在每一个所经之处。 “把他们——和他们的村庄一起烧光！！” 龙城的舰船，迅速赶来。 却被炮弹挡住，一艘接一艘击碎。 这一次，龙溪是倾巢出动。 很快冲破了他们的防线。 龙溪的船靠岸了，战士们雀跃着涌下船。 从港口到村庄，一路屠杀。 所经之处血流成河，大火四起，浓烟冲天。 龙溪只想要报复这些人。 “对待叛徒，绝不心慈手软！” 她高声呐喊。 “看还有谁，敢背叛龙族！我们不在这座城里，你们也永远是我们的狗，不能向别人摇尾巴！” 阿羡在城楼上，看着远处城外的大火，心急如焚。龙溪的军队就要杀过来了。 大臣们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催着她下令开战。 她并没有轻举妄动，冷静等待着交锋的最佳时机。 第228章 龙城之战 果然，一队救援匆匆赶到城边村庄时，龙溪就下令，让战士们撤回了。 她的战舰继续沿着海岸线，向龙城进发。 阿羡这时也集结了主力军，在龙城北面的沙地上，严阵以待。 “我们在这里迎战龙溪！” 各大城门都紧紧关闭。 居民们谁都不敢出门，躲在屋里避难。 每条街上都有守城士兵和埋伏陷阱。 终于，龙溪的十艘战舰，出现在海岸线上。 阿羡命令主力战舰出击。 在一番激烈的海战之后，龙溪的战舰强行在城北靠岸。 其余三艘战舰，沿河而上，准备偷袭龙城西北侧建在水路上的河口。 阿羡的军队向前突进，黑压压站成一片，盾牌兵在最前方，如一堵密不透风的城墙。 龙溪的弓弩手射程不足，只能被迫下船，深红铠甲漫过沙滩。 “拿下龙城！” 龙溪手提战戟，从高高的船上跳了下来。 黑熊撞击在盾牌堡垒上，如一颗炮弹，将防线打开一个缺口。几层盾牌向后倾斜，阵型一阵溃散。 龙族战士们一拥而上，势不可挡。 战戟横扫，黑熊再次一跃，跳进了大阵之中。 长戟震地，激荡起周身一圈赤色气浪，震退了四周的敌人。她冲在第一个，为战士们开路。 龙溪怒吼一声，血战八方！ 沉重的战戟挥舞在龙溪手中，旋起阵阵狂风。 战戟轮圆了一圈，“啪”的一连串声响，头盔撞碎，伴随着惨痛的哀嚎，士兵们的头颅冲天而起。 又一次轮圆了横扫，士兵又倒下一片，瞬间清理了一大片战场。 后方的暗夜战士都被吓呆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悍勇的女人！ 龙溪不断前行，战戟开路。 身披铠甲的战士，如卷进绞肉机一般。 仅凭一人之力，杀入敌方阵营如入无人之境。 点点红雾，在她周身范围内形成一个猩红的漩涡，身上燃起冲天血柱。 阿羡从山丘上看见，龙族士兵的长矛狠辣无情，如猩红的洪水一般涌来，防线被冲破。 她的心揪了一下。 “该死的龙族！……” 她下令让盾牌兵全集中在两翼，只让敌人从中央过来，把所有的精英部队集中在这里硬碰硬。 刀枪剑戟乱舞。 黑甲士兵遇见猩红的猛兽，节节败退。 阿羡骑上战马，亲自上阵。由山坡直冲下来，杀在了最前头。 火焰竖立在她的剑尖上。 一挥剑，划出一道火海，把敌军逼退出去。 龙溪杀得两眼猩红： “暗夜的杂种！我要把你们撕碎在这里！——” 眼看士兵死伤太多，阿羡大声下令： “退回城中！守城！” 她亲自断后，从战马上挥下一道道火焰。 熊熊烈火横亘在阵前。 龙族士兵们却奋然向前，他们身上包裹着一层淡淡红雾形成的铠甲，直接跨过了烈火，冲杀而来。 阿羡迅速命令： “撤退！” 两翼也在溃散，龙族士兵包围过来，迅猛进攻，逼近城墙！ 城门急忙关闭。 城墙上方号角吹响，弓弩手齐齐发射弩箭。 龙族如钢筋铁骨的一般，箭尖打在他们身上也被弹开，丝毫阻挡不了他们的步伐。 一眨眼，就冲到了城门前。 阿羡挡在撤退的大军前方，要在这里拼死一战。 “龙溪！这片土地上，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属于你了！” 龙溪傲慢地望着她，骑在黑熊上，战戟横在身前。 “东土来的野虫子，这座城叫龙城！” 城门关闭了。 剩下的士兵团结在阿羡周围，准备背水一战。 阿羡手中宝剑上冲起熊熊的火焰，打马向前。 “我不会让你再向前一步的！” 龙溪让黑熊前冲。 两人奔到战场中央，火焰剑和战戟撞击在一起！ 一个照面，“砰”的一声，火星四溅。 气浪爆炸开去，掀起一层尘埃。 阿羡的胳膊一抖，差点从马上摔下来，她赶紧保持平衡。 调转马头，回身面对龙溪，龙溪已经冲了过来。 “砰！” 又一下猛撞。 黑熊同时抬起了两掌，拍击在马腹上。 阿羡摔落下马，马腹上被抓出一道猩红的口子。 龙溪从熊背上一跃而起，身体腾空，长戟向着阿羡刺去！ 她赶紧翻滚了几圈，挥剑抵挡。 战戟从地上一刺一挑，把阿羡挑飞了出去。 “保护阿羡将军！” 士兵们围拢过了，在她们身边打作一团。 龙溪的战戟每次横扫，阿羡都步步后退，掀起的气浪让阿羡苦不堪言。 她手里的剑，触碰不到龙溪，只能不断释放法力，用剑尖上燃起的烈焰与龙溪交锋。 龙溪越战越勇，向左一挥战戟，暗夜士兵倒下一片。向右一挥战戟，暗夜士兵又倒下一片。 仿佛无人能敌。 阿羡的身影渐渐被层层敌兵裹卷进尘埃里，已经看不见了。 城楼上的大臣们，都提着一颗心。 “将军可别有什么闪失啊！” 突然，平地上荡开一股火焰。 阿羡再次突破敌人的包围，已是满身鲜血淋漓。 铠甲全被龙溪的战戟打破了，忍着痛从身上揭了下去。 她和身边的士兵，紧靠着城门，撤退到弓弩手的射程范围内，依靠着城楼上飞下来的箭矢保护。 龙族的攻城战车，已经驶到了城下。 一块块巨石被抛飞上城墙，砸碎了大片城垛。木梯也被架了上去，龙城战士纷纷冲上城墙。 阿羡心急如焚。 “难道龙城守不住了吗？” 就在这时，响起一阵震天的号角。 东面的山坡上，一支暗夜骑兵，奔流而下，如裹卷着泥沙的长河，冲入平原，撞击在龙族军队的侧翼！ 梁宇拔出亮晃晃的斩魔巨剑，引动天雷。 剑尖直指海岸战场。 左手的副将军令牌，闪烁红光。 大声吼道： “冲锋军魂——杀！” 龙族的阵型一瞬间被突如其来的冲击击溃。 他们以步兵为主。面对冲杀而来的，却是高大的战马和雷动的铁蹄，以及拿着长剑的精锐骑手！ 龙溪被困在漫天扬尘中。 一匹匹战马，组成围墙，从她面前飞速掠过，将她团团困住。 她左顾右盼，挥舞战戟杀开血路。 “哪里来的骑兵，这该死的暗夜，居然还有援军！” 龙族士兵刚爬上城墙，也被弓弩手压制，掉落下去。 战局瞬间扭转。 第229章 突袭迷雾之海 城门大开，士兵再次涌出，冲杀回战场。 龙族被前后夹击，重重包围，形势十分不利。 “为了这一天，我筹谋了这么久，继续攻城！不许撤退！和他们拼了！”龙溪不甘心地说。 西北面，又杀来一支军队。 由昊宁统领，从另一侧包抄龙溪，围拢向海滩，把龙族士兵退回海岸的路全都堵死了。 龙溪陷入困境。 暗夜军两倍于自己的兵力，手下瞬间混乱溃散。 江胡的信也送到了。 阿羡登上城楼，对龙溪大声喊话： “叛徒龙溪，你大势已去了！你组织族人，发动叛乱，屠戮了龙城的村庄，意图吞占龙城，为世人所不容！还不投降吗？若你投降，可以保全性命，继续顽固反抗，就以叛徒之罪，将你诛灭！” 龙溪咬牙切齿： “血口喷人！谁是叛徒？我龙溪是堂堂正正的龙城继承人——你们这些外族人，霸占了龙城，说什么叛徒？” 阿羡冷笑一声，说道： “论资格，还轮不到你继承龙城。龙嫣的义子，有祖厉，有夜曜。怎么会是你？你分明是谋反！” 龙溪恍然惊醒。 “龙嫣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收外族当义子……” 当初龙嫣，如日中天，怎会想到龙城有易主的一天？她收下夜曜和祖厉，全是贪图眼前的利益。 龙溪语气发狠、阴沉沉地说： “夜曜……是他这个阴险小人，想夺了我的龙城！把我说成叛徒？你们这群人，会有报应的！” 龙溪不再硬拼。 她杀开身后的血路，仓皇登上战舰。 战舰迅速掉头，狼狈地撤出海岸。 那些来不及登上战舰的士兵，全被丢弃在岸上，成了俘虏。 龙溪的据点在迷雾之海深处，一座无人岛上。 海面被一片茫茫雾气笼罩。 战舰行驶在其中，四周什么也看不见。 这一战死伤无数，伤员们躺在甲板上。药品都用光了，只能等着回到岛上补给。 十艘战舰紧密地靠在一起，一艘紧跟着一艘，往无人岛的方向走。 浓雾中，不时传来如鬼哭一般，凄婉、空旷的风声。 就算是往返过几次迷雾的他们，也心惊胆战。 “无耻小人……” 龙溪想着，咒骂不停。 “居然还敢提义子？他以为这样就能名正言顺？……” 战船行至浓雾深处，鬼哭一般的风声，忽然停止了，如同被浓雾吸收掉了一般。 空气寂静的可怕。 大家都不安地屏住呼吸，凝视着迷雾。 浓雾遮蔽了一切。 相隔不远的船上的帆影，就像漂浮的幽灵一样。向下望去，除了紧贴着船身漆黑的滚滚浊浪，什么也看不见。 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 “提高警惕！”龙溪说道。 突然，一声惊叫，打破了寂静。 “啊！——” 无比响亮。 龙溪和船上战士，立即朝那边看去。 只听见相隔不远的一艘船上，船屋中混乱一片。有刀剑相撞的声音，还有战士们“噼里啪啦”落水的声音。 “发生什么了！” 龙溪大喊。 “为什么打起来了？” 就连最近的船上发生了什么也看不清。 “船进水了！” “船底有东西！” “快跳船！——” 他们喊着。 “船怎么会进水？”龙溪觉得事有蹊跷。 转眼之间，沉重的战舰就倾斜了过来。高高的桅杆，朝着这边倒下。三层楼船的重量庞大，一旦倾斜就无可挽回。 “转舵！——”龙溪喊道。 舵手慌忙转舵。 龙溪所在的船，险险避开，飞速向前行驶出了一段距离。 “去那边看看！” 龙溪吼道。 船头调转回来，穿过船队来到末尾。不一会，就航行到出事地点。 海面上，那艘遇难的船，已经完全沉了下去了，满是漂浮着的破碎的木片。 落水的人全都不见踪影。 浓雾越来越重。 “怎么会这么快就沉下去了？……” 船上的人慌了神。 “该不会是幽灵作祟吧？” “胡说！”龙溪一嗓子吼回去：“老娘神鬼都不怕，是鬼就出来让我见见！你们这些大男人，还怕鬼？” 她拉过一个大将，推下水去。 “你，跳下水看看！ “啊？……” “噗通”一声，大将被推下去了。 他划动手臂，朝沉船的方向游去。 忽然，海面上张开一片猩红的影子，以沉船为中心扩散。 “嗯？” 龙溪探头去望。 只见，残船的上方，涌出一股冲天的血柱。血柱中幻化出一张恶魔的脸，狰狞骇人，漂浮在半空。 战士们被吓破了胆，跌坐在甲板上。 “幽……幽灵！是幽灵！” “什么幽灵？谁再喊，就扔到水里去！” 龙溪才不怕什么妖魔鬼怪。 她大声朝血柱喊道： “我龙溪，征战至此，全凭自己的本事，不畏鬼神，不畏强敌！你有什么本事，现身让我看看！” 战士们都不敢作声。 猩红的恶魔狂笑了一声，扑了过来。 “开炮！——” 龙溪下令。 “管他妈的是什么东西，都打碎！水里的妖精，还是陆上的鬼，统统给我打碎！” 大炮砸进血池之中。 “轰隆隆……” 爆炸的震荡，让船底波涛翻涌。 猩红的恶魔，一次次被轰碎。又一次次聚拢，攻击对它无效，又扑了上来。 “不会是真的妖怪吧？” 它不断吸引炮火，围着几艘战舰绕圈。 烟尘弥漫，战士们举着炮口，被绕得晕头转向。 “停！——停！——” 龙溪抬手。 “这个恶魔是打不散的，不要浪费炮弹了——我们全速前进，驶离这片海域！” 战舰匆忙前行。 最前头的那艘战船上，又传来惊呼。 “啊！有东西在船下！” 船底一阵“轰隆隆”，“咯噔噔”，滚雷般的炸响。 接着，几道白色水柱冲天而起，船体倾斜了过来。 飘扬着火龙纹章的船帆，“吱呀呀”向后方倒去，沉重的船体，撞上了紧随其后的船。 “啊！拉开距离！拉开距离！——” 后方甲板上，混乱一片。 又一艘大船沉了。 沉船形成庞大的漩涡，将其余战舰卷了进去，在漩涡周围盘旋。 龙溪脚下的甲板也左摇右晃。 第230章 海上交锋 龙溪说道： “这不是幽灵作祟！……一定是有埋伏，敌人就在附近！快，找到这些暗处偷袭的人！——全员拿起武器，准备迎敌！” 龙族战士一声怒吼，全举起了武器。 她几步登上了了望台。 拿起望远镜，向迷雾中看去。 她终于看到了—— 在茫茫白雾背后，几艘白帆小船，尖削的船首，高扬的船帆。 为首的船头上，那个朦胧身影。黑衣黑袍，身型修长，手握一柄长剑。 “夜曜！……” 龙溪不会忘记这个身影。 她狠狠地咬牙，俏丽的面孔扭曲起来，双眼喷射怒火。那烧着红火焰和蓝色深海的眼睛。 “你这个卑鄙小人，原来是你在背后捣鬼！” 夜曜站在“水上白鸽”改造的轻型战船上。 借着迷雾，顺利地包围了龙溪，将他们耍得团团转。 站在他身旁的遁影偷笑。 刚才是他用血线操控，使的小把戏，没想到他们还真上当了——炮弹被耗去了大半，又趁机捣毁了两艘船，龙溪这下损失大了。 遁影虽是冥族，但他的法术技能没有太强的杀伤力，只能做做样子。 否则开启一片血池，就能吞没战舰，让他们尸骨无存。 “他们已经反应过来了。”夜曜挥手下令：“再送他们一份大礼！” 战船上的一排鱼人战士，纷纷跃入水中。 入水后，如一颗颗高速移动的炮弹，向着龙溪的战舰游去，瞄准了其中一艘落单的。 遁影双手向两旁打开。 一条条血线从他的袖口飞出，每一根血线的末端，都连接着一个落入水中溺水身亡的龙族战士。 把他们的尸体，从水里提了起来，成了自己的牵线木偶。 又把他们抛回了龙溪的船上。 这一次，他们不再是船员，而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神志无存，手提刀剑，见人就杀。 甲板上顿时敌友不分，场面混乱。 龙溪气愤地喊： “把被操纵的人扔下去！” 潜入水中的鱼人们，此时已经将水下炸药放置在船底，又纷纷游走。 轰然爆炸，沉闷的水波荡开。 水面涌起一股股冲天水柱，一艘船徐徐下沉…… 龙溪气急败坏： “他们在水下！给我杀了他们！” 龙族战士们抛出长矛。 长矛落进水里，却无法触及深水下的鱼人们。他们速度飞快，在水中灵活自如。 眼看着条条黑影从矛尖下游过。 夜曜自信地说： “在海上作战，没人是鱼人族的对手。” “开炮！开炮！——” 龙溪下令。 炮弹纷纷在水中炸开了花。 鱼人族们潜入更深的水底，成功飞速撤离。 漂浮在水面上的龙族士兵，却遭了殃，受到了炮火牵连，死伤惨重。 龙溪大骂： “该死的夜曜！真是可恶！你要抢我的龙城，没那么容易，没人能抢走我的东西！” 很快，又有两艘战船，在混战和水下炸药的袭击下沉没了。 落水的战士，纷纷游到其他船上，抓住他们抛来的缆绳。 “首领！”手下焦急地说：“炮弹耗尽了，现在的局势对我们很不利——赶快撤回岛上！” 龙溪狠狠咬牙。 “我有这么强大的龙族军团，一身胆魄，却被这个阴险小人偷袭算计……” “首领！快下命令吧，水下全是鱼人族，我们的船撑不了多久！” 船底传来砸击的声音。 “噔噔噔……” 船舱四处都在漏水。 龙溪只能下令撤退。 “回岛上！” 战船飞速掉头，狼狈逃走。 夜曜的轻型战船，在背后穷追不舍。 追出一段距离后，龙溪的船队中，突然有一艘离队，向着夜曜所在的方向迅速撞来。 “它要来撞沉我们！” 夜曜下令五艘白船分散开。 飞羽船速度极快，对面撞来的船也是全速前进。船型庞大，夜曜所在的船会首当其冲。 “别担心，看我的吧！” 猫叔向左满舵，鱼人族战士们紧紧拉扯船帆，船身倾了过来。 船上的东西，一下子都翻落入水中。 为了减轻了船的重量，鱼人们都纷纷跳下了水，船上只剩下一个掌舵手。 就在龙族战舰撞过来的刹那，五艘“水上白鸽”，全都横移了出去，向着两个方向笔直分开，船帆倾斜的角度几乎紧贴水面。 船帆如飞燕的羽翼，在水面一点，又弹了起来。 夜曜所在的船在最中央，与巨大战舰擦身而过。 水浪形成的漩涡，把船卷了进去。 船在海面上打了一个旋，就翻转了过来。夜曜紧紧抓着护栏，就看见天空在自己的脚底，而头顶是即将倾泻而下的海水。 这种船太轻了，一个漩涡就被卷了进去，完全倒扣进了海底！ 夜曜惊骇极了。 “抓紧了！” 猫叔不慌不忙地说道。 他的镜片后方，闪烁出老练的光芒。一手紧紧抓住了船帆，另一手稳稳掌舵。 夜曜和遁影，迅速找身旁牢固的物体抓住。 “白鸽”哗啦一声倒扣在了水里。 感官全都没入了水中。 夜曜抓住护栏的手不敢松开，胸腔顿时沉闷，屏住呼吸，口鼻之中冒出了一串气泡。 头发如水草一般，飘扬在水中。 看见身边的人，也全都浸泡在海水里，浑身上下挂满了气泡。 只在一个瞬间。 忽然，“白鸽”在水中打了个滚，钻进海底，又冒了出来。轻便强韧的船身借助水流的重压，已经飘出了很远。 水“哗啦”一声降下来。 白帆弹了回来，耸立在海面上，所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 睁开眼睛，清爽的空气包裹着身体。 海底的一切仿佛是经历了一场梦。 有惊无险，但夜曜被淋了一身的冷水，头发也全湿透了。 猫叔爽朗地说： “见识到了吧，这就是群岛的航行技术！” 夜曜回头望去。 看见刚才撞来的战舰，已经驶出好远。想要掉头再追上水上白鸽，已经不可能了。 “我们继续朝前走！追上龙溪的船！” 遁影的衣服也湿了，尴尬地笑笑。 “暗王，您没事吧？” “没事。” 他总是优先考虑夜曜的状况。 猫叔的斗志被激发了，始终对一切漠不关心的他，终于情绪高涨。 他振臂一呼： “全速前进！——目标迷雾之岛！” 五艘小船飞速前行，隐没于白雾之中。 第231章 追击龙溪 迷雾深处，龙溪的战舰在岛上靠了岸。 她出征时气势汹汹。 回来时，狼狈败逃。 荒岛上的沙滩很窄，杂草丛生。军队快步跑着，往山坡上的营地赶。 这次是倾巢出动。 桥城的大本营已经空了，全部战力都在岛上。 营地在山坡顶上，用砍倒的树木围出一道削尖的围墙，正面有四座高高的箭塔。 一边跑，龙溪还不忘将人马沿路分成几波，埋伏在山路上。 剩下的跟着她逃回了大本营。 锁住门，在里面等待着。 这些兵，是她最后的筹码了。是否能拿回龙城，全靠他们。要是在这里败了，东山再起可就难了。 部署好防御，龙溪登上了高高的箭塔。 用望远镜，注视着海岸的动静。 龙溪说道： “陆地战斗是龙族的强项，他们有本事追到这，就让他们没命回去！——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他们！来一个杀一个！” “杀！” 下方呐喊声一片。 龙族士兵重新振作了士气。 夜曜的战船，也悄然靠近了。 上岸后，他谨慎吩咐手下探子： “先去探一下路，看龙溪的战船里是否空了，周围是否有埋伏。” 不一会，探子回报： “船上有些驻守的人，周围没有埋伏。” “猫叔，你带一队人，去把船夺了。我们上岛，你们就在这里等着。” 夜曜叹道： “她的气数已尽了，在龙城海岸败了一仗，在海上又被我们偷袭，损失了几条船，手下剩的人应该不多。山上的营地，就是她最后的抵抗了。” 望向山顶，那里箭塔林立，雾霭缭绕。 “龙族骁勇，你们不要硬碰硬。迷雾对我们有利，让刺客们打头阵，发挥潜行的优势，尽量用偷袭战术！” “是！” “分散他们，逐一击破！鱼人族的战士们，跟在队伍后面——该到我们暗夜家族冲锋陷阵的时候了！” 他拔出剑来，深呼吸了一口气，又说道： “龙溪得到了龙族宝血，现在血脉纯度提升到了50%。你们尽量不要靠前，把她留给我！” 遁影点点头，拔出匕首，紧随在夜曜身后。 “暗王，你别一个人往前冲，我来辅助你。” “前进！” 一支黑甲小队，迅速钻入了茂密的树林。 这一战到目前为止，都是按照夜曜的计划进展的，看起来也是他更占上风。 最终结果怎样，还不知道。 龙溪出手狠辣，和她对决，他的心里有些忐忑。 又想起，那个从一开始，就张牙舞爪、无所畏惧地跳舞的女孩。 让她胜了，她将来必定是个强大的对手。 上山的路，一共遭遇了三波伏兵。 那些龙族的长矛战士，从路两边一人高的草丛里冲出来，后方有人投掷石块和毒瓶。 夜曜带的人比他们多，交战了一会。龙族战士看见打不过，也不恋战，按照龙溪吩咐的撤回山上。 最终，三波埋伏都汇聚到一处，兵力更足，成了前行路上的阻碍。 此时，正到了营地前方不远，弓弩的射程之内。 暗夜战士与伏兵，就在这里厮杀在一起。 营门大开，龙族战士倾巢而出。 一片红浪，冲击在暗夜军队前头，把他们前进的路截断了。 箭塔上射下一片箭矢。居高临下的地势，让战况一览无余。哪里的暗夜士兵突破出来，箭矢就精准地集中落下去，再把他们打回到包围圈里。 “箭太多，我们攻不上去！”士兵们喊道。 夜曜吩咐遁影： “你带一队刺客，强攻上箭塔，一定要先解决掉那里的弓弩手！” 遁影迅速前往，不一会，箭塔上燃起大火，头顶上的箭矢顿时变少了。 夜曜的身影如真如幻，出没于迷雾之中。 他和刺客们一起行动，每次出手，都悄然绕到正在交战的两人背后，一剑刺穿心脏。 高塔上的龙溪，眼看着其他箭塔被占领，只能亲自出手。她瞄准了迷雾中的夜曜，高高举起了战戟。 猛然一下，用力掷出。 “嗖！——” 破空的风声，裹胁着威势，战戟砸落在地面上。 夜曜千钧一发之际，听见耳畔的风声，赶紧躲闪。被冲击力震退，滚落在荒草里，飞溅的沙土洒了他一身。 他看见，龙溪远远的从二十米的高塔上跳了下来，砸落在地上，两脚蹲着，如一只猛兽，踩碎了一块地面。 夜曜心里一惊。 这架势，任凭谁看了都心惊胆战。 她吹响口哨，骑上了熊背，横冲直撞推开了一大片黑甲士兵，迅速奔跑着冲了过来。 夜曜小步向后退去，和她拉开距离，眼看她一步接近。 黑熊从身旁一阵旋风似的跑过去，龙溪拔起斜插在地上的战戟，一招在头顶横旋，扫荡千军，气势难挡。 “和我对决，你敢吗！” 沙尘被旋转着的战戟，扬到空中。猩红的气浪，一层层扑来，汹涌翻滚。 夜曜又疾退几步，胸口一闷。 他竖立起剑，挡在身前。 龙溪远远地盯着夜曜，喊着他的名字，用悲痛的语气： “夜曜，看着我！回答我，你在我的眼睛里，看到了什么！” 夜曜隔着漫漫沙尘，去看那个似乎变了，又似乎还是那个少女的龙溪。满身尖刺的猩红战甲，代替了飘飘衣裙。 清澈明亮的眼里，充满悲愤。 “我被这个世界抛弃了！滚滚红尘里，没有我龙溪的立足之地！龙嫣卖我去桥城，林川坑害我，你在这里劫杀我！……我做错了什么？全世界，都要和我作对！” 她问天，问命运。 她想要的，都不能。 “老天是故意在和我对着干！” 夜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世界上的东西，从来是谁抢到就是谁的！” “哼。”龙溪冷笑，用一句生硬的通用语，挤出几个字： “缘，妙不可言。” 两人的情意，到这里，彻底尽了。 她眼里的光，一瞬间消失了。熊熊燃起的，是无尽怒意。 心越冷，她就越强！ 抡起了战戟，四面生风，搅动天地，狂乱地挥舞着。 再一次直冲过来，攻势凶猛。 战戟带着不甘的问，一次次向夜曜的头顶砸来！ 第232章 雾岛决战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和我作对！” 龙族的血，在她身上闪烁着红光。 战戟重如千钧。 “我龙溪一身勇武，怎么会败给你这个诡诈小人！凭我自己，也能雄霸一方！” 夜曜手中的剑，一次次被她敲落。 火星四溅，虎口一阵阵撕裂的疼痛，激荡传递到手臂上，他整个人都快散了架。 要不是无情剑坚韧无比，普通兵器早就碎了。 他脚尖轻点地面，向后飞掠一段距离，躲过了再次砸下的一击。 一块地面被龙溪砸得粉碎。 石块迸飞。 她宣泄着愤怒，愤怒就是她的力量源泉。 暗夜护卫们聚拢了过来。 “暗王！别一个人冲锋陷阵，我们打头阵！” 红色锋芒一闪，战戟如弯月飞出，被左翼冲过来的护卫用魔法盾化解。 护卫的身躯也被震飞出去。 夜曜同时刺出一击，恢宏剑气，如猎鹰扑食，直掠而来。 龙溪一翻身，从黑熊背上后仰着跳下。 落地后，以攻为守，手中接过飞旋回来的战戟，戟刃劈开了剑气。 夜曜再刺出一剑，白影掠过，细如一线。 龙溪横劈竖砍，全都是大动作的连续进攻，借着血脉加持，力量滔滔不绝。 快步前冲，被左右两翼护卫的飞镖阻碍。 在他们的防御下，夜曜一连后退，又不断刺出剑气。 龙溪气坏了。 “夜曜！别像泥鳅一样滑！有本事正面较量！” 她失去了耐心，将战戟猛然插入身前的地面，浑身爆发出火山喷薄般的血雾。 以她为圆点，大地开裂。 一道道火柱，从地底喷出，有如岩浆一般的。一股比一股威力强大，沿着地面的裂缝冲荡开去。 暗夜士兵全都被击退了，战场立即被清空了一大片。 夜曜两旁没有护卫了。 他剑尖插入地面上，用剑气抵挡，才勉强站稳。 “这个女人，这么厉害的吗……”他心想，“到现在还分不出胜负，甚至她更占优势……再耗下去，恐怕我体力不支，她越战越勇……” 红光笼罩之下，龙溪两眼猩红，身躯都仿佛都高大了一倍。手中战戟在头顶飞旋，又朝夜曜追来，破空斩落一击。 夜曜向旁一跳，脚下大地接连开裂。 其他士兵想要上前。 夜曜却说： “把她交给我，50%的龙族血脉又如何？” 夜曜可是100%暗夜纯血，难道还怕她吗？ 他看准时机，突然在龙溪身下张开“地狱之门”。 龙溪正步步紧逼，没理会脚下，眼看战戟就要刺到夜曜的喉咙了。无数亡灵的手臂却从地面探出，突然抓住了她。 同时，他开启了技能： “镜面——玉石俱焚！” 龙溪的身前，出现了同样的戟尖的幻影，猛然向自己刺来！ 她吓了一跳。 这一击，龙溪要是命中，自己承担80%的伤害，而夜曜只承担50%的伤害。 （后期技能等级越高，自身承担伤害越小。） 就在她犹豫的一瞬，手中动作已经迟疑。 这时，遁影伺机而动，刺客们从四面八方，鹰隼般飞来。 手中匕首在龙溪身上划开一道道血痕。 一瞬间将她重创。 龙溪咬紧牙关，强忍疼痛。她还想要继续刺出手中战戟，不顾一切地向前。就算和夜曜以伤换伤，也要杀了他！ “去死吧！夜曜！——” 夜曜收回了地狱之门，身影为化作一团黑雾消失了。 刺客们就在此时蓄力完毕，再次发起新一波冲锋。黑漆漆的匕首从四面八方对准龙溪，又一次从她身上划过。 龙溪失声喊道： “夜曜！你这个懦夫！——只会躲在暗处放冷箭，有本事，你和我一对一决斗！” “不啊。” 夜曜的身影再次凝聚而成。 站在远处，笑着回答。 “我为什么要和你一对一决斗？” 一对一，自己绝对胜不了。别管什么战场风度了，赶紧围杀她，把她解决了才最要紧！ 夜曜只在乎结果，不在乎过程。 龙溪简直气疯了。 “你不是个男人！” “这和你关系不大……你的男人不是林川嘛，他怎么不管你呢？” 林川。 这是她的痛点，被狠狠戳中了。 龙溪眼神凶狠。 “要不是林川，要不是林川……那个懦夫……要男人有何用！老娘想要的，自己也能打下来！” 她挥起战戟，荡开一道猩红煞气，把敌人都逼退出去。 “夜曜，你敢不敢跟我一对一的打？” “不敢啊……但我人多。” 夜曜的身影从黑雾中晃出，站在杀手们背后，被重重保护着。 他是刺客，龙溪是战士，怎么可能打得过。 夜曜的暗夜纯血，全在躲闪、保命，和变成黑雾逃跑上。 目前根本没有强攻技能…… 避开锋芒，才是刺客的明智之选。 “你真是，脸都不要了！……” “别骂了，别骂了，打架就行了，别总骂我。” 龙溪觉得憋屈，这一仗，她被偷袭、被算计，打得不痛快！ 刺客们化作一道道黑色的残影，不断从她的背后袭扰。 一个人吸引注意，另一个人偷袭。每次龙溪刚抬起战戟，他们就突然从旁边出招，配合得天衣无缝。 龙溪的手臂上，很快被匕首划出了好几个口子。 让一向只喜欢正面出击的龙溪吃尽了苦头。 她不想再耗下去了。 “不跟你耗了，你给我等着。等有一天，你落到我手里，一定会让你不得好死！” 夜曜信。 她说得出，就做得到。 “撤！——” 她吹了个口哨，黑熊载着龙溪一路飞奔，撤回了营地大门里。她在门口，朝夜曜勾了勾手。 “过来呀！” 夜曜才不会追过去，营地里都是龙族士兵，龙潭虎穴一般。 “我才不过去，我有士兵开路。” “哼，胆小鬼。” 龙溪说道： “你敢来抓我，不敢亲手杀我吗？” “倒也不是这样……我亲手杀你，显得我多无情无义啊？你还是赶紧投降吧。” “投降给你这种人？别恶心我了！你的良心早就被狗吃了，还谈情义？” 夜曜也从没想过，会有这一天。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的命运线就分了叉。 第233章 唯她战戟无双 从石头城一起出发的时候，他可不知道，有一天两人会成为对手。 夜曜问： “龙溪，你还记得石头城吗？” 有一些话，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龙溪回眸，脸上绷紧着的怒意不减，努力克制着不动容，冷冷地挤出几个字： “不记得了……” 曾几何时，她只想打扮得花枝招展，陪在心爱的人身边，做个小鸟依人的女人。 有一点小任性、有一点小脾气，也无伤大雅，做个无忧无虑的富贵女人。 是谁逼她上了战场。是谁让她穿上了盔甲。 她永不会忘。 一扯黑熊的缰绳，向营地深处跑去。 夜曜下令： “包围龙族的军队！一个都不要放走，全都杀了！谁能拿下龙溪首级，必有重赏！” 黑甲军攻入了营地大门，将龙族逼得无路可退。 龙族集结在一起，紧密结成一道人墙。护在逃走的龙溪后方，挡住暗夜的追击。 有一队人护送着龙溪，穿过营地，向高山上跑去。 “绝不能纵虎归山！追！” 夜曜命令。 对别人，他可以心慈手软。对龙溪，一定要除掉！ 不然，龙溪的报复…… 定会让他万劫不复。 她的勇敢，她的雄心，就是最锋利的武器。 世间美人无数，唯她战戟无双。 黑甲军很快冲破了龙族的防御。 失去了首领的龙族军，随即溃散。 夜曜乘胜追击，向山坡上追去。 远远的，就看见骑在黑熊上的龙溪。身后飘扬着红袍，沿着崎岖山路一直向上。 她跑得狼狈慌张，身体摇摇晃晃，战戟也不知去向。 黑熊后面，跟着几个忠心耿耿的士兵，一路护送。 这条山路通向悬崖，很快，就无处可逃了。 几个龙族士兵奋战到最后，全都被黑甲军杀光。 黑熊走向悬崖边缘，前方无路，进退两难。 为了防止她跳崖，刺客们抛出绳索，将熊背上的龙溪牢牢捆住，十几个人拉着绳子。 夜曜从后面，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定局已成。 他又恢复了从容的神态。 “龙溪，投降吧。” 龙溪一声不吭。 她的双手被捆在了身体两旁，无法反抗。脸和身子严严实实地裹在斗篷下，颤抖得厉害，背对着夜曜，看不清表情。 遁影走上前去，一脚将龙溪从熊背上踹了下来。 众人收紧绳索，绳子勒得她生疼。 “暗王在问你话呢！” 她扑倒在地上，两只手深深陷进污泥里。 头上沉重的冠饰滑落下来，乌黑的发丝垂落，狼狈不堪，依旧不敢抬头。 夜曜拔出剑，冰冷剑尖抵在她的喉咙上。 “龙溪，你只能走到这了。从今以后，龙城是我的。” 地上的女人忽然抬起头来。 一双小眼睛泪朦朦的，嘴角抽搐。高高的颧骨，尖俏的下巴——竟是龙溪的侍女七七！ 夜曜反应过来。 被耍了！ 龙溪已经逃到别处去了！ “不要杀我……” 她鼻涕一把、泪一把，哭得不成样子，身体蜷缩在一起，两腿剧烈地颤抖着。 “不关我的事，都是龙溪……不关我的事啊！……” 夜曜厌恶地移开了剑。 这样的小角色，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杀你，脏了我的手。” 她从夜曜冰冷的眼神里，感受到了蔑视。 这比杀了她还更难受！ 她什么都不是，她根本不重要，就连被夜曜当成威胁的资格都没有！ 七七反而喊了起来： “你为什么这么瞧不起我！就因为我是女仆出身吗？因为我命贱吗？” 她在渴求着，嘶吼着： “你若不杀我，一定会后悔的！我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一定会处处和你作对，让你付出代价，直到你败了为止！杀了我，杀我呀！” 夜曜反而收回剑。 更加蔑视了。 就好像，处处和夜曜作对，就能让夜曜承认她的价值一样？ 多卑微的人，需要靠引起别人的注意活着，否则就找不到自我了。 “这把剑，是王者之剑，不斩无名之人。你在中间挑拨、煽风点火，让王者相争，但你终究是个狗腿子。” 七七颤抖着，泣不成声。 “你滚吧。” 她生怕夜曜改变决定，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半路还被并不合身的衣裙绊了几下，又摔了几跤，差点滚下山坡去，爬起来继续跑…… 夜曜看向海岸。 悬崖下方，茫茫白雾，一艘小舟驶远了。 “暗王……还追吗？”遁影问。 “来不及了。她一定是逃回桥城了。她大势已去，孤身一人，掀不起什么风浪。搜山，看看岛上还有没有龙族的余孽。” “都抓起来吗？” “原地杀掉，一个不留。” 夜曜望着白茫茫海面，心中有一丝惋惜。 “她当初，就不该去桥城……” 迷雾之海，大雾不曾散。 依如看不透的前路。 …… 龙城之中。 头戴王冠的王子曦诺，正沿着黄金的台阶，一步一步向着黄金打造的王座走去。 他一面看着这漂亮的王座，一面用手指抚摸着它的扶手。 属于他的座位，却在下方的小矮凳上。 龙城里狂欢庆祝，民众们围着广场上被推翻的巨大的邪龙雕像，把它砸烂。 港口上，无数士兵迎接暗王从海上凯旋。 夜曜远远眺望。 龙城。 这是他最喜欢的一座城，被暴虐和血腥浸染过，被强大的帝王统治过。 这座熟悉的城…… 终于回来了！ 大殿上。 曦诺的一颗心雀跃不已。 坐在王座前的小椅子上，兴奋地两腿不停晃悠，焦急等待着。 阿羡站在他旁边，盔甲严整，身背大剑。 早就听阿羡说了，龙城外面的战乱平定了，暗夜家族又来了一位能干的亲戚。 殿门开了。 换了一身正装的夜曜，在护卫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他脸上带着谨慎和从容。既没有获胜的喜悦，也没有征战后的波澜。 这份平静，却更加使人畏惧。 曦诺本来很激动。可是夜曜的客气和疏远，却让他迟疑了。 夜曜在大殿中央站定，缓缓地、礼貌地鞠躬。 “尊敬的殿下。” 曦诺站起身来，不知该说什么好，局促地站着。 旁边的阿羡说话了： “终于见面了，夜辉堡主一直在夸你，这次解围，多亏了你，我们早就盼着你来呢！” 第234章 龙城王座 夜曜并未抬头，依然低着头行礼，保持着谦谨姿态。 他可不想在礼数上遭人非议。 直到阿羡说： “不必拘礼了。” 他缓缓抬起头来，看见阿羡胸前铠甲上是金色狮头的浮雕，红色战袍，整个人精神焕发。 看她的表情，总觉得凶巴巴的，但是语气很温柔。 夜曜说道： “奉夜辉堡主命令，来帮辅曦诺殿下和阿羡将军打理龙城。” “帮辅？”阿羡疑惑，“我听说的是，她派你来接管龙城。怎么，你不愿接这个摊子吗？” “夜辉姐虽然与我提过接管龙城一事，但我已经明确拒绝了……龙城，本就是曦诺殿下的，我只是尽帮辅职责。” “你这人真是不够爽快！”阿羡急了。 “她和我说的可不是这样，既然派你来接管，你又推脱什么？要是谦虚的话，那大可不必。现在龙城急需一个能管事的人，坐上王座，打消那些势力的念头。这里里外外的事，可都忙不过来了！你要是拒绝，我可得抓紧时间找别人去！” 夜曜一副为难的样子。 “曦诺王子，不是正在王座上吗？” 曦诺余光打量着阿羡，有苦说不出的样子。 夜曜说： “我一个外人，以什么名义接管龙城呢？毕竟曦诺才名正言顺啊。” “你是什么外人，都是暗夜家的人。夜辉大人选你，说明你有能力，我也相信她的眼光。曦诺坐不上王座……说不明白，你亲眼看看吧……” 阿羡让手下撤去了王座前的矮凳。 又吩咐所有护卫和仆人都出去了。 曦诺王子从椅子上站起身。 走向纯金打造的王座，灿然的金光顿时充盈了大殿。 夜曜望着那熟悉的王座。 和从前一样，静静在那，红垫子上空空荡荡的。只看一眼，他的心神就被吸引过去。 阿羡说： “你再坐上王座试试吧。” 曦诺的目光有些胆怯。 他小心翼翼登上几级黄金阶梯，扶住纯金王座的扶手，转过身体。当他想要坐下时，屁股却离王座有一段距离。 他又努力坐下，却总悬空在上面，身子好像受到无形的阻碍一样，无论如何也坐不下去。 不一会，就憋得满脸通红。 阿羡说： “你再努力试试，让他看看。” 曦诺使出全身力气。努力了一会，就筋疲力尽了。 阿羡向夜曜解释： “你也看见了。并不是曦诺不想坐王座，而是……他根本坐不上去。” 夜曜觉得疑惑。 从前，看龙邪、龙嫣，坐上去很平常。 这不就是一把普通的椅子嘛。 王座什么时候有了魔力？ “夜辉堡主让你来是为了什么，你这下明白了吧！” 夜曜彻底明白了。 他看向王座。在那里的是一个咬牙切齿、扭着屁股想要坐下的滑稽小孩。 而不是威严的龙邪帝、傲慢的龙嫣。 王者已逝，多可笑啊。 他心中升起一股悲凉之感。 既然命运如此，也没有什么好推托的了。 夜曜这时，才走上前去。 曦诺紧张地站起身来，规规矩矩站在一边，仿佛解脱了一样。 夜曜沿着红毯大步上前。 黄金台阶在脚下一级一级地升高，登上了最后一级台阶。 伸出手，触碰到了那冰冷的金光闪闪的扶手。 转过身，轻而易举地就坐下了。 忽然之间，觉得眼前的大殿变了样子。 阳光更加明亮，殿柱更加辉煌，穹顶又高又辽阔，一条红毯沿伸向很远的地方。 一切尽收眼底。 阿羡和曦诺仰头望向自己，他们的脸，变得好遥远。 拱顶和四壁的回声设计，使他从王座上发出的声音一波被扩大，增强了威严之感。 原来，坐在王座上。 就是这样的感觉。 回想起第一次跟随着龙嫣，步入这座大殿的时候。 他觉得这里，是世间最美好的地方。 就算闭上眼睛，他也能清楚地知道每一根殿柱的位置…… 远夏那小小的、瘦弱的尸首，就横陈在那根殿柱后方，那片阴影下。 还有龙嫣。她死时，那滩猩红，仿佛还残留在地毯上，跳动着，很刺眼。 那些日子都远去了…… 他望向穹顶。 那里被修补过了。 当时龙邪帝化龙飞去，撞碎了穹顶。新修的琉璃穹顶也很漂亮，只是没有了宝石镶嵌而成的绘画。 下午的阳光，透过狭长的窗户照射进来，依旧以同样的角度，将变化莫测的光影洒落在地面上。 多么美妙的地方啊。 从前觉得，能坐在这里的人，是世间最厉害的人。 夜曜的神情有些恍惚。 觉得自己还在梦里，背后，龙邪帝的虚影还在，仿佛和自己重合在一起了。 龙嫣就坐在身旁的座位上，那倦倦的，昏昏欲睡的眼睛。看着金银珠宝，从自己面前经过，却不抬一下眼皮。 统治帝国，是多么索然无味啊！ 集世间荣华于一身，是多么令人烦闷啊！ 也许，从他第一次踏入龙城那一刻起，就决定了今天他将坐在王座上。 是我的。 终究是我的。 这一瞬间，什么都值得了。 他的脑海里，回响着龙邪帝曾经说过的话： 用黄金打造大殿， 用宝石镶嵌墙壁。 用尸骨填满地基， 用高傲铸造王座！ 夜曜说道： “龙邪帝曾经坐在这里，也被人杀死在这里！……今天我坐在这里，就没人能把我从王座上赶下去！” 那声音振聋发聩。 阿羡震惊了片刻，她单膝跪下，利剑竖立在身前，向城主效忠。 “愿为城主鞍前马后！” 夜曜的视线平静地环绕大殿，这座富丽堂皇的大殿，在他眼前，渐渐变得平平无奇。 总有一天，他的所有敌人，都将长眠在他的“地基”下。 他们互相陪伴，应该也不会寂寞了吧？ 阿羡等待着他的命令。 “城主大人，请吩咐我们。” 每一代新城主继位时，都要发布一道命令。并由手下立即执行，以示城主的权威。 最后，夜曜的目光锁定在大殿一侧，那把碍眼的鹿角冰椅上。 “把那张椅子，抬出去烧掉。” “啊？……” 阿羡怔了一下。 这就是城主的第一道命令？ 她很是疑惑，为什么要烧掉？这把椅子的材质似乎很珍贵。 夜曜冷面无情，双眸平视前方，静静地重复： “烧掉。” 第235章 这个会议，很有他的风格 一切都这么顺利。 他成了梦寐以求的龙城之主。 晚宴后，夜曜独自漫步在庭院中。 沿着颓倒的院墙，往前走，视线尽头是一片废墟，小径幽深，满眼荒凉。 脚步停在一栋旧房子前，最里面的一间，曾是自己的住处。 里面是简单的桌椅，红酒柜子，一张舒适的床。 从那扇窗口，能看见繁茂的橘子树。 树下总有一群人仆人嬉笑玩耍，仰起脸，就会迎上清晨的阳光。 如今，这里只剩下一片废墟。 记忆里的一切，变成了一堆碎石瓦砾。 橘子树在大火中，化作一团灰烬。 夜曜没有继续向前走。 他以为会一直在的事物，却在不断变化着…… 时过境迁。 清冷月色漫上石阶。 穿过中庭，走向空无一人的大殿。 他没有点亮灯火，月光在琉璃窗的折射下，是一片静谧的冷蓝色，犹如深海，地面洁白如霜。 静静地走上王座。 在月光下，斜倚着靠背，似睡非醒。 香奈和遁影相伴，两人的脚步声空旷地响上大殿。 “城主大人。” 香奈说。 “您的登基大典已经准备就绪，还有什么吩咐？” 夜曜想了想。 “嗯，潜伏在城中的龙族探子有什么动静？” 遁影说： “行踪都已经掌握了，随时可以采取行动。” 龙城内的情报网，在第一时间布控好了。就算是一只苍蝇飞过去，夜曜也能知道。 “继续盯着他们就好。” 遁影说： “龙溪回到桥城以后，让咒术师们煽动言论，说暗夜血脉不适合做王……现在海对岸已经传开了，这对登基大典十分不利。” “就知道她不会消停……” 夜曜手指轻轻敲打在王座扶手上，眼皮倦倦的，微闭着： “大典之前，我再去桥城一趟，解决了这个麻烦。” 遁影又说： “您让我追查的苏默的下落……已经找到了。” 这是夜曜在建立暗杀团后，下达给他们的第一个任务。 试试这群杀手的办事能力怎么样。 “她沦落到一个乡下的牧场里，做杂工，被牧场主欺凌，日子也不好过。要杀了她吗？可以伪装成意外身亡。” “杀。”夜曜没有怜悯。“她是除了巫轩辕以外，唯一知道我是暗王纯血的人。杀了她，曾经的事就一了百了。” 遁影和香奈汇报完，等待夜曜的进一步指示。 夜曜从腰间取出一枚匕首。 “永月之辉”，清冷的光芒扩散在黑暗之中。 上面的宝石古朴而神秘。 “遁影，带着这个信物去石头城。” 他抚摸着匕首，华美的纹饰让人心醉。 “万事俱备，只等这个人来了……” 一向谨慎的夜曜，第一次在酒桌上喝得酩酊大醉，忘记了所有的烦恼，就是因为他。 遁影恭敬接过。 “是！” 夜曜高声说道： “找到祖厉，对他说：暗王夜曜，以王后龙嫣的义子、龙城城主之名义，传唤他——成为我的开国将军！” 遁影领命，即刻起程。 香奈还有件事，秀眉微蹙，难以启齿。 “关于昊宁……” “说。” 等遁影完全走出了大殿，她才红着脸说： “昊宁大人……颇为中意我。” “哈哈。” 夜曜笑起来，心中大喜。 “他怎么说的？” 见夜曜笑，香奈更羞恼了。 “他……还没说什么。但是我有一种预感，应该这几天就要应验了。如果他对我表白，我该同意吗？” “同意，一定要同意！离他更近一步，才能更清楚他的心思！” 这是意外收获。 原本，把香奈安排在昊宁身边，只是做个仆人，探听一些消息就足够了。 要是有机会成为昊宁的夫人，就能更好地控制昊宁了。 “他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吧？”夜曜问。 香奈隐藏得很好。 “没人知道。” 在所有的人里，昊宁最重要。 正因为重要，他才最忌惮。 有了这位兄弟的忠诚，才有帝国的稳固。 “以后，你就是我的眼睛，周围的人和事，全帮我留意着。” “我知道该怎么做。” 香奈的眼里有了不起波澜的平静。 这几天，夜曜处理城中事务，忙中有序，得心应手。 他以前，就把持城中财政。 在龙邪、龙嫣的身边，耳濡目染，对龙城的一切了如指掌。 官员该怎么任命，制度该怎么规范。 甚至，城中的机关暗道、盘根错节的旧势力、资金流向的灰色地带…… 都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龙城是座新城，没有祖产和历史遗留，管理起来更方便。 第二次兽潮即将来袭。 还要组织人加强防御，一刻也不闲着…… 这天。 他召集大家在议会厅内开会。 阿羡与昊宁坐对面，夜曜坐在正中椅子上。 梁宇，江胡等，手下得力的干将，都到齐了，规规矩矩地围坐了一圈。 “梁宇。”夜曜说，“龙城的伙食不错吧，没几天时间，你这大肚子又壮实了一圈？” 梁宇坐下后吸着气，挺直腰杆，肚皮才没碰到前面的桌子。 “哈哈哈！可不是嘛！” 江胡始终缄默。 如今会议桌上讨论的话题，她完全插不上嘴了。 夜曜正式说起来，大家安静下来： “关于龙城今后的发展，众位有什么提议？” 阿羡率先说： “旧时龙邪帝的领土，横跨中部大陆，西到临海的潮汐城，南到石头城，众多城池都向他朝拜。连我们黑暗城也不例外。 现在，领地全无。光是龙城周边的资源，已经很难供给军需了，你又不愿意把这些军队遣散。我觉得，可以以龙城为中心，逐步拉拢周边的大地主，渐渐让他们归顺我们。” “嗯。” 夜曜早就有这个想法。 但是比起温和的“拉拢”，他认为直接吞并见效更快。 他说： “上一次兽潮冲击之后，大部分城池易主。新城主们宣布独立，不再受龙城的管辖，拿回来恐怕不容易。要是他们不同意呢？” 梁宇说： “本来他们就是龙邪帝的封臣！这些都是我们的领土！现在你回来了，他们还不乖乖交出来？” 夜曜在观察着阿羡的表情，看她怎么想。 第236章 这个狮子是纯种的 阿羡说： “能获得更多的支持，当然是好的。可是，他们不同意的话，我们出兵？……” 夜曜屯兵在龙城，就是这个意思。 “如果遇到阻碍，不免使用强硬手段，到时候，就要依赖大家的力量了。” 阿羡和梁宇，坚定表态： “收回领土，在所不辞！” “等等。”一直不说话的昊宁，此时说话了。“什么叫我们的领土？那是龙邪帝从前的领土。 现在小城都独立了，我们能联盟就联盟，不能联盟也是人家的自由，不见得非要用武力去征服吧？” 阿羡顿了顿。 她望着这位流淌着狮王纯血的男人，调整了语气说道： “是的，您说得不错。我们可以与周边城池和平协商。可要是……他们不听怎么办？” 梁宇的大嗓门压别人一头，他一开口，整个屋子都显得闹哄哄的： “他们要是听，早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有些小领主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梁宇的意思是？”夜曜问。 “战！一定要战！”梁宇不嫌事大，他煽动旁边人：“这些领地本来就是我们的，你们说呢？” “龙城能更强，周围能团结，当然是对我们更有利。”阿羡也说：“如果万不得已，非战不可，我愿意领兵。” 昊宁却坚持： “干嘛非要打仗？武力之外不能解决问题吗？” 夜曜顾虑着昊宁的想法，他一手撑着脑袋，听着他们去争。 等争得差不多了，就懒洋洋地说： “不如，我们把生死决定权交给他们自己……我会写一封信，通知这些新城主：兽潮将至，我愿意与他们合力，共同抗击兽潮——在我们的大军抵达前，让他们自己考虑吧！” 阿羡赞成： “这个主意好！我这就派出使者，前往各大势力，向他们下达通知。” “不不不。” 昊宁急了。 他听了半天，心里憋了一肚子气。单手一拍桌子，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你这不是通知，你这就是下战书！” 他音量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冲着夜曜说： “如果我是一个小城主，我收到这样的信，会怎么想？哦，新上任的龙城城主，要来抢我的地盘了？” “我们只是在和他们商量。” 夜曜平静地说。 又对阿羡说：“通知书的语气尽量委婉些吧……表达我们愿与他们共谋天下的诚意。” “共谋天下？哼。” 昊宁受不了。 这张桌子上听到的，都是伪善的辞令。 他指着夜曜，几乎是质问： “周围的小城发展得好好的，人家安居乐业，为什么要归顺你？” “因为只有联合起来，才能强大。”夜曜只能这么说。“如果我不扩张，别人就会扩张，到时候来吞并我。不抢先一步，就会挨打。” 权力和生存面前，没有良善。 只是，昊宁不懂这些道理。他要是懂，也不会这么理直气壮。 这是弱肉强食的时代！ 夜曜反问他： “难道，要等着那些周边的小城之间互相吞并，争得死去活来。最后形成一个强大势力，对龙城虎视眈眈？……居安思危，你不知道吗？” 君临城也是一个威胁，要是君临扑过来，一盘散沙的中土可招架不住。 “可是……”昊宁还想争辩。 但夜曜接下来的话，堵住了他的嘴： “你愿意生活在一个弱国之中吗？” 昊宁忽然愣住了。 他无话可说。 昊宁最在乎的，还是自己。 他是一个自视甚高的人。除了呆在一个大势力中，他还能去哪呢？ 他真的在乎和平吗？不。他在乎那些小城主的死活吗？不。 吃饱了，喝足了，他才有闲情雅致去“乐善好施”。 要是他的山河碎了，城墙颓了，他才真是颜面尽失。 在自己的安稳与和平之间，他选择苟且偷安。 所谓的“道义”，不过如此。 “好吧，好吧……”他承认，“我确实不会生活在一个弱国里。但是我的国家，也绝对不会欺负周边的小国。” “好的。” 夜曜口是心非地敷衍着。 他编着漂亮的瞎话： “我会让他们自愿归顺我们。” 自愿。 他有一千种方法让他们“自愿”。 夜曜不认为周围那些小领主有多高尚。 就算夜曜不挑起战争，他们也会自相残杀，然后把战火引到龙城来。倒不如在这之前，就率先除掉他们，以绝后患。 “先强大起来，才有权利决定，是否欺负别人——否则，就只有被别人欺负的份！” 夜曜说完，望着阿羡： “争取与他们联盟。不到万不得已，不出兵。” 昊宁也勉强认同了。 他觉得自己刚才的态度不好，解释说： “我也只是提出我的意见，会议不就是这样吗，讨论的时候就该陈述观点，一旦决定下来，我肯定全力支持你。” 夜曜点点头。 但是他已经不打算再带昊宁开会了。 “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储备军需！”夜曜下定结论。 之后，都是些杂事，昊宁先离席了。 阿羡又汇报了一些城中的人事任免。 夜曜说： “以后就由梁宇，担任对外作战的将军，阿羡担任新兵训练导师。” 阿羡一怔。 以前龙城的军队调度，都是阿羡一个人说了算。 夜曜解释说： “现在是储备人才的关键时期，所以，你的职位至关重要。 相当于把初出茅庐的新兵，培养成优秀的战士。这是我们龙城发展最强大的后盾。 这件事情，你有经验，我也信任你。梁宇太年轻气盛，性格急躁……不如你稳健老练。你愿意助我一臂之力吗？” 阿羡听了解释，只能答应下来。 虽然脸色有些难看。 “好……听从一切安排。” 这等于削去了阿羡的权力。 无奈，她只得把腰间的统帅令牌解下来，交给了梁宇。 梁宇高兴极了。 不仅是黑暗城带来的兵，就连从前阿羡手中的兵，都由梁宇调度了！ 阿羡又把一直困扰着龙城的难题，都说了出来： “粮食短缺是现在的首要问题。城内外的奴隶和难民太多了，如果不能安抚，早晚会发生暴动。” 夜曜想了起来。 攻陷龙城时，这些从地牢里放出来的奴隶，数量比龙城的士兵还要多。 而“善待难民”，正是暗夜喊出的口号，这一点不能改变。 第237章 心眼太多，活该睡不着觉 夜曜说： “桥城的做法在大陆上堪称典范。” 在桥城生活久了，对农田分配制度再熟悉不过了。 “给他们土地，让他们耕种，第一个月免费分发给他们粮食，以后每个月，土地出产的30%上缴。每十户提拔一个田官负责管理，很快他们就能自给自足了。” “哦！这个我知道！”江胡说，“这个我会！我来负责！” 她跳起脚来，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 那些插不上话的议题，让她头疼极了，总算有一件她能听懂的了。 “好，就交给你。” 梁宇问： “要是有人骗了粮食就走，不种地怎么办？” “骗就骗，无所谓。反正施舍一次的粮食，总比他们赖在这里不走耗费得多。每个人的身份牌，只能领一次粮食，他们不种地，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到时候，以骗子的名义把他们赶出去，他们也说不出什么。” “这个办法好！”梁宇说。 阿羡说： “可是……关键问题在于……我们没有土地呀！” 夜曜皱了皱眉。 “龙城郊外怎么可能没有土地？” 他看着面前的地图。 城外红色的区域，被一块块划分了。 那些原本就是大地主的土地。 “土地呢？” “都在地主手里啊……他们蛮横得很。” 这些根深蒂固的贵族们，不能得罪，他们的势力盘根错节，夜曜最知道其中利害。 “不能轻举妄动。” 夜曜说。 稍有不慎，这些脑满肠肥的“支持者”，就会变成“反对者”。 突然，他的目光望向森林外围的一片灰色地带。 那里幅员辽阔，一马平川。 “这里是做什么的？” “原本也是龙城的。兽潮时，成了一片荒地。人手不足，距离又远，我们的士兵根本管不了那里。就被迁居来的一群荒原人和土匪占领了，他们开荒落户，再想收回来也难了。” “既然是我们的土地，就没什么可商量的了——梁宇，你自己挑选一队人马吧！” 梁宇一听这好事，精神百倍！ “是！” 他提提腰带，拍拍胸脯： “交给我吧！让那群土匪喊爷爷！” 阿羡喜出望外： “城外还有很多兽潮时沦陷的土地呢，要是都能收回来，难民的问题就解决了！” 夜曜说： “劳烦一下，让他们都搬个家吧……” 这一晚，夜曜辗转难眠。 怪异的梦又开始了。 不知是不是龙城里的煞气太重。 梦的最初，他在一片黑暗的森林里，光着脚，猫一般行走。又看见了，那些环绕着他的冰冷石像…… 涟漪抖动，恐惧来袭。石像的顶端，垂挂着一道天梯。 他站在天梯前方，茫然失措。 抬起头，望不到尽头的高高天空上，散发着悠悠的白光。白光凝聚在一点，是一扇散发着纯白光芒的门。 他一步步登顶。 朝那扇门一步步走去。 隐隐感到，只要跨过那扇门。 就能得到彻底的解脱…… “不安之人。” 从头顶上，洪亮的声音降落下来，荡涤他的心。 “什么使你恐惧？” 夜曜没有回答。 他望着。 一个看不清样貌的高大身影，挡住了他的路，伫立在门旁。 “这是哪？” “不是过去，不是现在，也不是未来。但所有的时空，都交错在这里。” 那个人的脸，变成了鹰王的样子，背后有一双洁白的翅膀。 声音空旷而缥缈： “你在害怕什么？……害怕跌落吗？……” 夜曜摇摇头。 忽然，门内出现了一双巨龙的眼睛。如喷薄着汹涌岩浆的火山口，热浪滚滚而来，一瞬间融掉了门框。 他后退了一步，热浪灼烧了衣角！ 那双血池一般的眼眸，怒视着他。覆盖着粗糙龙鳞的喉咙逐渐发亮，炽热的龙焰，就要从嘴里喷吐而出！ “龙邪！” 他大喊道。 龙焰一瞬间贯穿了他！ 灼烧的痛感，温暖，热烈。让他浑身滚烫，恐惧无比！ 火焰中的巨龙发出了一个低沉的、浑厚的声音： “得到的越多！就会失去越多！……” 很快，滔天的火焰，覆盖了眼前的一切。 他猛地从梦里惊坐起来！ 漆黑的卧室，一片死寂。 冷汗湿透脊背，空气沉沉下落。他感到体内一片空虚，是被龙焰焚烧以后的空虚。 恐怖的梦魇纠缠着他。 痛苦的喘息伴随着他，无形的力量捏紧他的心脏。 他想着： “我总有一天，要杀掉龙溪……” “必须杀掉，龙族……” 他知道，得到的越多。 就会承受与之同等的痛苦。 只有敌人减少了，他的不安才会减少！ 他要向上爬…… 他还要更多。 这天阳光正好。 龙城的皇室花园里，夜曜忙里偷闲，坐在凉亭中品茶。 乌龙茶用正秋的晨露和寒霜冲泡，香气凛冽，幽冷宜人。清凉的树影，洒落在肩头。 慕容摇着秋千，一左一右两个女仆从后面推着她。 江胡蹲在一旁的树下，用树枝逗弄着蚂蚁。 慕容说： “难得看见大王，还以为，见不上一面了！” 夜曜笑如春风。 “我这不是来陪你们了。” 女孩子们都在城内安居了。 花园又恢复了生机，花朵开得正旺盛，一点秋的意味都看不到，绿意正葱茏。 江胡嘟哝着： “他不忙，我们怎么安闲，他一来，就要问东问西的，烦死了。” 夜曜一口茶差点呛出来。 江胡又说： “我是夸你呢！你在前头忙去吧，我们就在后院玩。” 这话怎么听都别扭。 道理却也如此，夜曜不多费心思，她们如何安稳生活呢？ 昊宁有时，和手下的护卫练练剑。 对面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护卫，任凭他打，根本不还手。手下都是让着他，哪能练出什么。 他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心情正好。 “对了，我和你们商量个事！” 昊宁带起话题来。 “你们给我出出主意。” 慕容的好奇心全被调动了起来： “快说来听听，是什么事啊，我们给你参谋。” “就是吧……” 昊宁吞吞吐吐地说： “我喜欢上一个女孩，她虽然不是贵族，也算不上出身高贵。但我本来也不在乎什么身份，只要两个人合得来就行……” 第238章 你以为的缘分，全是被安排 慕容惊讶极了。 “是谁呀？是我们认识的人吗？” 夜曜已经知道他说的是谁了。 不自觉地紧紧攥住了手中的茶杯，心却在狂喜，脸上又要看不出痕迹。 “她是我手下的一个仆人。” 昊宁说仆人时，有些惭愧，就补充说： “可我没当过她是下人，一直当好朋友对待。她叫香奈。” “香奈，是哪个？”慕容问，“是你常带在身边的那个女仆吗？” “就是她。” 夜曜装作惊讶： “她挺文静的，长得也不错。” “你们说，我该表白吗？” 夜曜只是轻描淡写地说： “你喜欢的话，就表白吧。” 心里却紧张极了。 心想：“快表白！快表白！” 昊宁说： “我也准备和她表白，不知道能不能成呢……” 慕容说： “要是成功了的话，下次聚餐的时候，就把她带过来吧。” 夜曜说： “给她封个贵族就好了。” “先谢谢了，是不是贵族倒不重要，这个以后再说吧。” 夜曜又端起茶杯，缓缓品茶。 首相夫人。 这是多少姑娘求之不得的事？ 对香奈、对昊宁，也不算是太辜负吧？ 午后。 遁影来到夜曜的房间报告： “龙溪回到桥城后，连哭带闹，把城主殿砸了一通。骂林川无能、欺骗她的感情。” “还真是条小疯狗啊。” 夜曜坐在窗前。 他喜欢住在尖塔顶上，这里视野开阔，把整座城尽收眼底。 阿羡按照吩咐，正带领人修葺城内的建筑，要在夜曜正式登基成为龙城之主前，让这里焕然一新。 遁影是唯一有权限直接进入夜曜房间的人。 “林川也是把老骨头了，桥城可别被她折腾散架。” 夜曜笑说。 “还要继续盯着她吗？” “盯紧了，龙溪不是个简单的人，别被她卷土重来。” 夜曜走到镜子前，看了看自己的新衣服。 “我这身怎么样？” “暗王，您这是要去哪啊？” 他拿起桌子上，一张金色的邀请函。 “君临女皇发来了宴会邀请。估计是对上次我请客的回礼，可惜君临那边太远，情报全不知道。” “您一个人去？” “我带小江胡，她嚷着要去。这么大个城堡，还整天嚷嚷着闷得慌，真拿她没办法，就当带她去玩玩吧。” “我派百人团跟着？” “不用，天权国法律那么严，出不了事。她们不是骄傲于——自己是文明人吗？我在她的领土上出事，她可就丢尽颜面了。” 他又从桌上，拿起一个简易的木头傀儡人。 “这是香奈给的，让我进了君临城后，找个隐秘地方安置了。以后君临城，就有咱们的眼睛了。” “香奈大人果然神通广大。” 遁影还是有些担忧。 “咱们没和她打过交道，谁知是不是鸿门宴？” “没事，我就带江胡去。不想让她觉得，我太重视她。龙城就交给昊宁了。让蛛网盯紧了，曦诺、阿羡的一举一动，都要向我汇报。还有城里的那些龙族余孽，别让他们破坏了登基大典……” “大人会和君临联盟吗？” “那要看他们的表现了！” 出门前，他又问： “梁宇带兵去剿灭周边的荒原人了吗？” “一早就带兵出去了。” “告诉他，处理完以后，直接带兵去支援桥城。” “桥城？” “剿灭龙溪的老巢。” “可是……”遁影迟疑，“桥城并没有请求我们的援助啊。桥城主大概想自己解决和龙溪的问题。” “我们替他解决！别忘了，我们和桥城可是盟友啊！盟友有难，我们怎么能不帮忙呢？你说对不对？……哈哈哈！” 夜曜可不想拖延。 他是怕林川下不去手。 “等我从君临回来，就顺道路过桥城……这次我可要不请自来了！” 他笑道。 最后望了望镜子里的精致打扮。 肩章、家徽，一丝不苟。眼眸里沉静冰冷的紫色，勾起刻薄的浅笑。 有仆人敲门进来说： “城主大人，江胡管事说，在老地方等你呢。” “老地方？” 想起和江胡的初次相遇的地方。 就在龙城的海港。 那天，商会的白帆停泊在港口里。江胡意气风发，踩在木桩上，手里挥舞着木剑，海风吹起她的头发。 “我要当女侠！……” 她喊着。 “我要当天下第一的女侠！……” 他突然，就怀念起那时的江胡了。 脚步迈向门外。 …… 天权国，笼罩在神圣的气息里。 浩大国土横跨整个神域大陆，受神恩庇佑。与妖魔横行的瘟疫大陆截然不同，到处是茂密的森林和秀美的山川。 平原广袤，河流密布，湖泊数不胜数。 天空湛蓝如洗，漂浮着一片轻盈祥和的圣光。 生命之树高耸入云霄。 只要在神域的土地上，抬起头，就能看见那棵巨树。 树冠撑开一方天地。 头顶着天，脚踩着地。 它被称为“母树”。 是大陆上一切生命的源头。 在最早的神话故事里，天神播撒下树种。 树根向下扎入深海，根系中流淌的泉水，汇成一条条河流。聚积的泥土隆成高山，孕育了千姿百态的丰富物种。 君临和桥城之间，有条界河。 就叫做“万源河”。 也是万物同源的意思。 每当花季，君临城里美极了。生命之树树冠所在的云层中如烟似霞，红粉娇艳，妖娆万状。 花瓣从云端飘落，美如幻境。 君临女皇的旗帜上，画的正是这棵参天巨树。 独木成林。 表达了女皇无上的优越感。 在无意之中，她以大陆母亲的身份自居。 觉得自己“开天辟地”，“恩泽万物”，高高在上。地位仅次于“天神”。 作为天权的国都，君临城的规模远远超过大陆上的任何城池，位居第一，繁荣富庶令人望尘莫及。 这座城，兴建立于一年以前，女皇登基之时，几乎与龙城同时建立。 在旧国古都“万源城”的东北部，靠近光精灵族的聚居地。 君临有众多盟国。 天权大陆上的小势力，都归顺于她。 与北部狭长地带的雪域国，也保持着友好往来的关系。 第239章 天权国之行 除了女皇宫殿。 神域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地方，就是君临城堡下方的“光明神殿”。 沿着生命之树盘结的粗壮树枝，向上到“半山腰”的地方，是神殿。再往上，顶端高入云霄的地方，是女皇宫殿。 神殿中，有神仆组成的“神庭”。 神庭是天权国的最高权利机构。 它的权利甚至凌驾于女皇。 女皇在平日里，管理着天权国境内的大小事务，看似有着至高无上的威严。 实际上…… 一旦遇到关乎整个大陆利益的事，她就无法擅自做主了。 总要先问过神庭，由神庭决策。 所以说，女皇一部分为自己的利益做事，另一部分却是为神庭服务。 神殿里，陈列着众位天神和神使的雕像，是曾到过这片大陆的每一位神，被万众敬仰。 光明神教的圣地，也在这里。 最早，光明教朝拜的是“真神”。后来，“真神”堕落成魔王。改为朝拜“光明女神。” 将“真神”在历史上的痕迹抹去了。 “光明女神”，给大陆带来了文明、智慧、繁荣和秩序。 神，在他们的眼里，恩泽万物，无所不能。 没有什么比“信仰神”更正确的了。 “信仰神”是保证大陆繁荣的唯一途径。 而女皇是最大的信徒。所以，天权国的人们，团结在女皇周围。 每个月，女皇都会来到神殿，举行隆重的朝拜仪式。 也叫做“神恩仪式”。 这时，女皇会走入神殿中，向三神使：光明女神、创世之神、毁灭之神表达敬意。 最后，对主神：梦境之主。 献上无上的敬仰。 每当这个时候，神秘的“光辉”，就会为女皇赐福，祝愿她长治久安。“天神的声音”，也会在圣光中降临。 一句“神佑君临”。 代表着天意。她奉神的旨意掌管大陆，地位不可撼摇。 夜曜想起这些，不屑一顾…… 东土的人不信神。 他们信仰真正带领民众、用双手开拓土地的英雄，信仰先辈们。 一辆宽敞豪华的马车，行驶在通往君临城的大道上。 过了桥。 两国领地之间唯一的连接：万源河上的大桥。 就到了天权国的领土。 风景很美，满眼尽是绿意葱茏的山丘，铺满花田的平野，毛茸茸的小树林。 难怪君临女皇有恃无恐。 坐拥这样的富庶之地，就算不用治理，也能衣食无忧。 一路颠簸，走走停停。 每次停车，江胡都兴奋不已。 跑到附近的山上和农庄里，没见过的风景总能吸引她。 车夫喊她好几次，才跑回来。 每次回来，不是手上捧了一大束花，就是衣服里兜了一堆殷红的野果。 “到时候还不是全丢掉。”夜曜说。 “要你管！” 江胡坐进马车里来，挤在夜曜边上。 “这些花，以前从没见过，你不觉得很好看嘛，呐？” 她把花束顶在夜曜的鼻子上。 夜曜皱眉，向后一躲。 “你自己玩去。” 江胡越是逗他。 “都出来玩了，别板着脸！还有可多果子呢，快尝尝。桥城的山上，也有这种果子，没有这么大的，你快吃一个，可甜了！” 她用袖子擦了一圈尘土，就递到跟前。 马车又徐徐向前了。 车座上，堆满了江胡拾来的花草，扎得人难受，把夜曜挤到一个角落里。 “和个小孩一样。” “哎呀，好像你不是小孩一样。就是这些花上全是虫子……没有虫子！没有！” 车窗外，连绵的小山坡，很低矮，圆滚滚的，看着不像真实的，绿得也不真实。 已经入秋了，田野上的花，依然开得烂漫。 小溪边，有云朵般的羊群在散步…… “我听说，生活在神域的人，脚步会自然而然地慢下来。人们也会放下仇恨和斗争，叫做：沐浴神恩。从前我还不信，你觉得呢？” “他们不争斗，不是正和你意嘛！” 江胡说： “免得你总觉得君临是个威胁。我看那个君临女皇，没什么好防备的，她打不过你，也不想打。从前君临和桥城，一直挺和睦的。” 她嗅着灿烂的花盘。 夜曜说： “我希望瘟疫大陆，也变成这样的土地……魔神也这样想。后来打不过天神，被大石头封印在底下了嘛。 和这里相比，东土太贫瘠了……荒原人是穷惯了、饥饿惯了、被妖魔吓怕了，所以争夺、杀戮。这是荒原人根深蒂固的本性。君临女皇叫瘟疫大陆的人是：一群野蛮的饿鬼。 也许真像她说的：富有的人互相分享，一无所有的人才争夺。” 江胡侃侃而谈： “怎么说呢，他们有点瞧不起人…… 之前，我在桥城的时候，兽潮爆发，到处都是难民。君临却用魔法阵封锁了国境线！不让难民进入。 说他们身上带着瘟疫，怕他们传染过来！还是桥城好，桥城主敞开了城门，收容难民。” 君临女皇封锁国境的事，成了她的污点。 夜曜想，换了是自己的话，恐怕也会封锁国境。谁知道呢。 女皇生活在绿树环绕、圣光庇佑的神域，没见过形态丑陋的妖魔，更没见过活死人。 她对荒原上的瘟疫心存恐惧，也情有可原。 “饿鬼也好，野蛮也罢。” 夜曜说： “是狼，总要吃羊的。” 江胡狠狠咬了一口果子，汁水在嘴里横流。 “正好可以借着君临女皇封锁国境的事，煽动难民们的情绪，让他们抵触君临，就加入了我们了……” “你也会考虑事情了。” 夜曜伸出手，在她的嘴角一抹。果汁混着尘土，立即变成了花猫脸。 他不说，江胡也不知道，津津有味地吃着。 一本正经地问： “你要和君临女皇争地盘了？” 入城后。 夜曜找了个偏僻的巷子，将傀儡人安放在墙角，就向君临城走去了。 香奈的能力越强，可以部署的蜘蛛和傀儡就越多。 但是，启动这些傀儡要耗费庞大的精神力。 大部分的蜘蛛，平时处于休眠状态，只在她动用能力想要查看某处时才启动。 并不是所有时间，都能盯着每一处的动静。 第240章 进了盘丝洞! 城内是不允许外来马车进入的。 入城后，租了辆马车，一路欣赏街道繁华。 君临城的最中心，就是光明神殿。 临近“神恩仪式”的日子，这里热闹非凡。祷告祈福的人们，在神殿门前排成长队。 即使是平民，也穿着华贵，脸上洋溢着宁静的笑容。 夜曜向神殿里面看了一眼，拱形大殿内排列着座椅，一扇扇透明玻璃窗围绕着大殿，中央有一座潺潺流动的圣泉。 江胡被庄重的氛围感染，说话的声音都放低了： “我们要不要拜一下？” “拜什么？你又不信神。” “去看一看吗……” 穿过大厅，往里走，就是供奉众神的大殿。 据说神界有九重天。 尖塔型的大殿不知有多高，上方漂浮着一片金色光芒，仿佛与天界相通，气氛神圣而庄严。 人们相信，越高的地方越接近真理与神圣。 天界九层中，创世天帝就居于最高层。 神殿内的各大主神与神使的位置错开、依次下降。 这里的人没见过天帝，也无法想象他的样子。所以头顶的耀眼光芒代表了他。 最高位的，摆放的是真神雕像。翅膀翅膀，服饰装扮保持着他作为“真神”时的样子。 他是第一位来到梦境大陆的神。 各族对神的信仰，都起源于他。虽然发展到最后，各自有了各自的教义。 妖族信仰中，看见的那片落在大地上的灰色的影子，就是他。妖族人认为，雄鹰就是神。 他随着暗夜先祖并肩而战，击退冰龙、圣龙。 一旁是他的神使“光明女神”。 光明女神到了东土，也被叫做“黑暗女神”。但其实是同一位神。 她曾经嫁给了凡人，和暗夜先祖诞下过一子，拥有神的血脉。又有很多子嗣，拥有魔的血脉，被称为“翼者”。 如今接管大陆的新的主神——梦境之主。 排在真神的下方。 梦境之主带来了两位神使：创造之神与毁灭之神。 两者的雕像分别居于主神两侧。 拱顶上方的众多天神像，仿佛真的悬浮于天际一般。距离太远，下面的人根本看不清神的真容，只能仰望。 看见他们袍底漂浮着云雾，还有一片刺眼的光明。 在灵蓝统治之时，女皇的地位已经被降低，由神庭决策一切重大之事。 神仆是由光明神教中的教徒组成的，他们清心寡欲，一心只为神效劳。 女皇，是神庭与下方国土的纽带。 她向神请示的方式，也很特别。 ——庄严地走入神庭之中，向各位神的雕像，高声讲述事情的经过，就好像这些神真实在场一样。 而后，大殿的顶空的光明之中，会飘下一颗五彩的光球。 里面是天神的决定。 夜曜和江胡在神殿里转了一圈，就出去了。 在大街上，他看见路边有一些穿着沙漠盔甲的士兵，在酒楼里，喝得满脸通红。 夜曜说： “鹰王也在这里。” 江胡反应迟钝。 “那又怎么样？” 马车行至内城门前，停了下来。 城门前护卫厉声说： “皇城门前，禁止逗留！快走快走！” 夜曜小声说： “这大户人家的狗，还挺厉害呢。” 江胡乐了起来。 “我是龙城的城主，君临女皇邀请的贵客。” 护卫没想到城主轻装简行，散着步就来了。 “我这就去禀报。” 不一会，城门徐徐开了。 空旷的大道，直通里面金碧辉煌的宫殿。 一个迎接的人都没有。 夜曜就站在这里等着。 不一会，才有个侍女缓缓走出来。轻飘飘地站在他面前，悄声细语地说： “大人，女皇让我给您带路，请跟我来吧。” 夜曜告诉江胡： “你就在这附近转转吧，我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啊？你不和鹰王叙叙旧吗？” “他都和君临联盟了，还找他干什么。只有别人巴结我的份，我才不巴结别人。” 夜曜走入城中。 城里，每走一步，都是沁人的花香。绿树如茵，大道辽阔。二、三层高的宫殿错落有致，花园亭台，安逸雅致。 正中的宫殿，是女皇议事的。 雍容扩大，四方端正。与荒原上屹立在嶙峋断崖上，孤绝的城堡完全不同。 夜曜要去的地方，是宫殿侧后方的百花殿。 这里是女皇招待宾客、休息养神的地方。也是许多贵妇们的住处。 百花殿内清泉潺潺，常年簇拥着鲜花。一股温热潮湿的气息，迎面扑来，水帘沿着大殿四周的石壁流淌，恍若仙境。 两侧幔帐垂下，随风轻舞，隔开一个个区域。 夜曜由侍女引领着，走在正中央那条石子小路上，径直往里面走。 他看见前面有三个穿着长裙的少女，忽然从眼前飘去，如惊弓的小鸟一样，绕着殿柱嬉戏，发出欢快的笑声。 夜曜走过她们玩耍的地方。 看见她们躲在一旁的殿柱后面，并没走远，掀开幔帐的一角偷看。 一个是栀若，随女皇去过黑暗堡的宴会。另一个是易寒，已经成了君临城的小将军。 还有一个，是雪域边界一座小城的城主，名为“曲静”。 她冰蓝色霜雪般的银发在头上盘成一个略显老成的发髻，穿着浅绿衣裙，脸庞恬静，声音中性。 几个女生咬着耳朵娇声细语： “瞧瞧，那个帅哥，腰还挺细的。” 说话的是栀若，她因为傍上了大将开山，现在是女皇身边的红人，城里有名的贵族。 “呵呵呵呵……”易寒发出一串瘆人的笑声。“你喜欢看帅哥啊？” 易寒立起清冷的眸子，眉毛一挑，“小心他是渣男一个。” 还是英气逼人，本色不改。 今天穿了一件紫色裙子，才有了些女孩子的样子。 栀若推了她一把： “你不是就爱渣男吗？” “我那是被蒙骗了。” 栀若笑得花枝乱颤。 她一身粉色长裙，腰身柔美，胸脯硕大，杏眼流波。几人里年纪最大，一身的浪荡风骚。 “他怎么渣了，说来听听？” 栀若对这种小道消息最好奇了。 “我给你慢慢说……他和龙溪，在石头城认识，却追着龙溪打得好惨，还抢了人家的地盘，说成是自己的。” 第241章 你俩继续，当我透明的 “有这样的事？”栀若两眼放光。 “我早就告诉君临女皇了，他不是什么好人，让女皇提防着点……” “哎呀，这么个大帅哥，可惜了。” “那些事情谁说得清呢。”曲静想充当和事佬。 “还有他和慕容，你没听说嘛，他就是看上慕容的钱……”易寒添油加醋，说起来就没完没了。 “嘘……”曲静示意小声。 自从夜曜走进来，她们交头接耳的声音就不断。 以为夜曜听不见。 那刺耳的声音，一清二楚地钻进耳朵，让他心烦意乱。 他越想越气。 只要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女人聚在一起嚼舌根，就准没好事。 这类女人起不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但是绝不能忽略她们。 她们是制造流言蜚语的行家。 看似不痛不痒的话，积累久了，就会产生一种“蝴蝶效应”。积毁销骨，颠倒黑白。 这就是女人的可怕之处。 男人打仗用刀枪，女人打仗靠舌头。 舌头的威力，杀人还诛心，比起战场杀敌的威力也不遑多让。 君临女将的实力，实在让人惊骇。 夜曜走了长长的一段路。 一直走到大殿尽头，地面一侧摆着一张小小的案几，酒菜都在上面。 并不是什么宴会，只请了夜曜一个人。 直到夜曜落座以后，窃窃私语的声音也从未断绝。 有时，甚至爆发出一阵尖利的大笑，打破宁静，让人毛骨悚然。 烛光幽暗，映着女皇的坐榻。 远远的，只见轻纱幔帐垂垂飘荡。虽然没见到女皇的身影，但隐隐听见嘤嘤嬉笑，似有一男一女两个声音。 夜曜等待了半天，浑身都不自在。 女仆走到女皇的坐榻旁，轻声说： “龙城城主来了。” 里面传来了女皇庄重浑厚的声音： “哦？人来了？” 幔帐被撩开了。 从坐榻上缓缓伸出一只丰腴的腿，轻轻踏在铺满地面的厚厚鲜花上，赤裸的脚背白皙玉润。 一侧的帘子被女仆卷起。 这才看清，女皇微微拢着肩上的薄衣，慵懒地斜倚在雕花的扶手上，养尊处优的饱满脸蛋，手臂半遮住胸脯。 乌黑的长发盘在头顶，簪子有些松动了，几缕青丝从鬓角垂落。 她天生气质出众，又是女皇身份，美得尊贵不俗。 看见了夜曜，她语气里透着含义不明的笑意： “呵，坐吧。” 夜曜看了看旁边，只有左侧的一个小案。 这张案子极矮，薄薄的一层，几乎贴着地面，他坐下来时，感觉极不舒适。 身下一个方形小垫，太小了，膝盖完全在外面，地板又太硬。 上方的菜因为摆得早，有些凉了。 “这样寒酸的请客。” 他心想。 “是没把自己当回事？” 主菜是鱼肉。 上次夜曜的宴会上，也是以鱼肉为主菜。 当时摆在女皇面前的是一盘，如今摆在夜曜面前的，却是两盘。 “什么意思？” 夜曜疑心起来，马上一个警钟敲响了。 哪有相同的菜摆两盘的道理，难道君临女皇要显示自己比夜曜强？ “吃吧。” 女皇没有跟他寒暄，只是这样说。 语气里，听不出什么，颇有些照顾小孩的意味。 这时，坐榻另一侧的帘子被撩开了。鹰王坐起了身，刚刚睡醒，衣襟松垮，坐在床沿，语气平和。 “是夜曜来了？” 鹰王从不跟人套近乎。 和夜曜说话的语气却很亲近。 女皇又说： “鹰王和我说，不用拿你当外人……” 两人一唱一和： “这不，她要回谢你，也算是礼尚往来。你说，群岛的鱼肉是不可多得的食材，她这里正好有储备，就做了菜。” 君临女皇又说： “你们那边，瘟疫大陆上……还是那样吗？” 她避免用：条件恶劣，这样的词。 鹰王说： “我在荒原上走的时间久。”他一手撩起她的乌黑发丝，对她说，“真不明白，那里竟然有人说：就喜欢在荒原上。你把他们带进城，他们还不乐意呢。” “我见不得打杀的场面。”灵蓝说。 夜曜不想说话。 暴躁，野蛮，一直是神域人对瘟疫大陆人的评价。 气氛静得可怕，只听见潺潺流水。 侍女不吭声地站在夜曜身后，不怎么机灵，也不知道添酒。 夜曜就自斟自酌。 将鱼肉放进嘴里，冰凉的，滋味差极了。 他头脑里的思绪太多了。 不知这次宴请是谁的主意，故意秀恩爱给自己看吗？还是鹰王想展示和灵蓝的亲密？ 每次自己开宴会，都因为太忙碌，而食之无味。 今天好不容易吃到别人请客的菜。 也食之无味。 鹰王笑说： “你可别误会啊，我和灵蓝只是朋友关系。” “算了吧，你就没想隐瞒……”夜曜心想。 “我回去的时候，到龙城，你再招待我吧。” 鹰王心思全在灵蓝身上，两人有说有笑，根本不看夜曜。 周围的空气越来越不自然，灵蓝望着鹰王，两人目光暧昧，已是心有灵犀。这里只有他一个人是多余的，真想离开这儿。 扭头向大殿一角，那里又传来了女孩子们的嬉笑声，让他更加烦躁。 夜曜提起酒壶，连喝了几杯。 硬着头皮吃了一会，就放下酒杯。 “谢谢女皇的招待，我吃完了。” 鹰王说： “送客人离开吧。” 夜曜没等侍女为自己引路，站起身自己走了。 这一顿饭，吃得又憋气、又窝火。 从来没有比这趟赴宴更灰头土脸、如坐针毡的事了！ 匆匆走出大殿。 心想： “君临和鹰王联盟，这下腹背受敌了。鹰王根本就不在意自己，是自己发展得太慢了……” 那两个人，仿佛在用无声的方式羞辱着他。 让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打击。 他受不了别人高高在上的样子，尤其是在自己面前。 他一定要让鹰王后悔！ 后悔没有选择自己！ 一路走到了内城外。 江胡正在不远处的街边小吃摊等着。手里拿着几串肉丸，还有一串祈福用的风铃。 一点也看不出是个大城中的管事。 和一个乡下姑娘没什么区别。 夜曜挺羡慕她，没头没脑，就可以很快乐。 第242章 杀龙溪 “咦？……” **眨眨眼睛。 “怎么回来了？” 她没想到夜曜这么快就回来，连手里的一碗面都没吃完呢，赶紧起身过来。 夜曜沉着脸。 “怎么了？” “没什么。” 她逗他开心，炫耀着手上提的大包小包的“破烂”，夜曜根本看不上眼。 “看我买了一堆好东西！” 夜曜只说： “走吧。” 坐上马车，往城外走。 “这顿饭不高兴吗？” “菜被摆在那样矮的案子上，和摆在地上有什么区别！还摆了两盘，分明是压我一头。告诉我君临的实力，是我的二倍？” **吓了一跳。 “你生气了？” 颠簸的马车路过田野时，夕阳向晚。日落很柔美，像一幅流动着光辉的油画。 回来时，再看见相同的风景，夜曜的感受却大不相同了。 仿佛每一处景物都在嘲笑他，都在向他炫耀。 他心力交瘁，手里一直不安地抚摸着那枚利剑家徽。每当心神不宁的时候都会这样，一路沉默无言。 “灵蓝，必死无疑了。” 他下定决心。 其实，君临城本来就喜欢用矮桌吃饭。 光精灵族，是个生活在森林里的种族。 平时在树上栖居，在草地上野餐。 她们的桌子，只是刚刚遮住草尖，让鲜花围绕在桌子周围。这样更加亲近自然，连凳子也不用，直接坐在柔软厚实的草地上，渐渐形成了矮桌。 东土和中土，喜欢用高餐桌吃饭。 东土是窄长的餐桌，各吃各的。 中土是宽餐桌。龙族也是宽大的餐桌，一起吃饭，不分彼此。 到了桥城，每个人面前，就是小案了。 到了君临，餐桌是平贴地面的。 夜曜不知道这些。 换成林川来这场宴会，他乐呵呵的准会很高兴。 怎么理解，就看夜曜了…… 梁宇领着军队，前往桥城，迫不及待地剿灭了龙溪的老巢。 林川随后也出了兵。 他抢在梁宇前面，活捉了龙溪，正在押送至城主殿的途中。 桥城内乱，到此平定了。 夜曜这时候也到了。 他的军队都在城外，自己进了桥城。 走到城堡门前大道上。 正巧遇见桥城的士兵，押送着龙溪赶来。 她被两个士兵架着胳膊，身上用铁链五花大绑，嘴里塞着布团。头发凌乱，皮甲上满是鲜血，一点女将的威严都看不见了。 目光依然凌厉倔强，狠狠地瞪着前方。 士兵匆匆走过夜曜身边时。 龙溪“呜呜呜”地吼着。 夜曜对两个士兵说： “把布团拿出来，听听她要说什么。” 士兵站住脚步。 布团刚一拿开，她就骂声震天，引得周围的桥城守卫都远远地向这边看。 “夜曜你这个卑鄙小人，竟耍些阴险的手段！我和林川的事，关你什么事！林川都不来抓我，你来多管闲事！……” 她两脚向空中乱踢，声嘶力竭地尖叫着，后面几个人忙七手八脚将她肩膀按住。 再提起来，她像条疯狗似地乱冲乱撞，扑上来就要咬夜曜。喉咙里骂着龙族语，“呜哇”乱嚷。 夜曜总觉得，人和人之间，不能实现真正的沟通。 隔阂无关语言。 每个人都是聋子。 就算能听懂话，也听不清想表达的意思。 人都是各自孤立的。 不可能理解彼此。 越是爱，越是不能原谅。 夜曜眼神冷漠： “世人都知道我与桥城主要好，你还敢兴兵作乱？我不出兵，怎么对得起我和林川的友谊？” “呸！” 她狠狠吐了他一口。 “少来你那虚伪的一套，你们有友谊？你们是一丘之貉，世人总有一天会看清你，也会明白我龙溪。是非如何，后人自有分辨。” “世人只相信胜者的话。” “那你就杀了我！否则我就将真相说出来，打到黑暗堡，掘你的祖坟！让天下人都知道，你夜曜是个什么卑鄙小人，为了利益阴谋算尽！” 她像龙嫣。 没有人比她更像龙嫣。 她会是下一位女王，一定是，执掌天下。夜曜太清楚这一点了。 他猛然抽出剑。 一剑，刺进龙溪的身体。 谁都没有反应过来……在场的士兵都愣住了。 无情剑诀三招之中： 斩情是最简单的一击，也最为迅捷。 出剑速度太快了，快到来不及去思考。 直到敌人咽气——那些恐惧、悔恨、怜悯、悲伤，才会袭上心头。 感情永远像迟到的最后一班列车。 在很久很久以后，才到达他的心，让他追悔莫及，泪如泉涌。 但那时，已经晚了。 “没有否则。” 他说道。 龙溪楞了楞，一缕鲜血从她的嘴角垂落。 痛苦，使她安静了下来。她难以置信，目光缓缓地落下，沿着冰冷的剑柄，望向剑身，望向自己被刺穿的身体。 又抬起头来，不解地望着夜曜。 “你？……” 那双眼睛，他曾经深爱过。依旧明亮，琥珀色的。是他喜欢的样子。 时光，仿佛又回到许久之前，那个微寒的清晨。 他跳下运输马车，走进城门，仰头望见城堡高处的窗户里，一个俏丽的身影朝他挥了一下手。 她从来没有说过，对夜曜的感情。 夜曜也从来没有说过，对她…… 他抽出剑，又狠狠一剑，向龙溪刺去，连同他在心里未说的话。 剑刃贯穿了龙溪的身体。 半截在身后变成了鲜红，血“滴答”落下。 “你能感受到吗？”夜曜贴在她的耳边说，“你不该来桥城。” 拔出剑，龙溪无力地向后倾倒。 琥珀色的眼睛里，恨意也在涣散，映着一片蔚蓝的天空，她的身体宛若枯叶般飘落在地。 “是林川……他，骗了……我的感情……” 说着，眼底的光都消失了，轻轻闭上了眼睛。 在夜曜的耳畔，响起一声凄厉的蝉鸣。冗长的、压抑的蝉鸣。伴随着广场喷泉里的“哗啦啦”的水声。 炙热的阳光直射地面。 仿佛看见，龙溪从长椅上抬起头来，那明亮如星辰的眼眸，动动嘴唇，轻声呢喃。 “关你什么事啊……” 爱不爱，在两个人的眼睛里。别人不懂。 剑尖垂落，黑雾吮吸，低低如泣。 夜曜在刺下这一剑以后，才知道自己的心，可以冷酷到什么程度。 他对自己说： “我会踩着你们的尸体走过去……” “我会站在最高处。” “永远都不后悔，永远都不回头。” 第243章 永远都别后悔 溪流的命运不由自主，随地势高低起伏，有激荡、有静默，一条银亮的浅水，弯弯绕绕，虽不能走远，独有一方美丽。 旁边的士兵们，半天才反应过来。 “这……我们该怎么向城主交代啊？” “我去交代。” 夜曜走上殿来。 林川正襟危坐于殿上，大臣们满面愁容，分列两侧。 看见夜曜进来。 林川这才松了一口气，站起身说： “幸亏有兄弟相助！这次平定了桥城的叛乱，兄弟功不可没，龙溪肯定再也不敢闹了！” “不必多谢，你我是联盟，理应肝胆相照。为兄长排忧解难，是小弟分内之事。” 林川喜上眉梢。 “太好了，这次风波总算是过去了，咱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士兵们上了殿，却抬着龙溪的尸体，放在地上。 林川愣住了。 脸色顿时煞白。 “这，这？怎么了？……” 士兵们全都低着头。 “哦。”夜曜说，“来的路上看见这叛贼，怕兄长念及旧情不好杀她，小弟就替你出手了，除去兄长心头之患！” 林川跌坐在椅子上。 毕竟夫妻一场，他没想杀龙溪啊！ “摸摸，还有气吗？” “没气了……”士兵说。 人都已经死了，林川还能说什么。 片刻后，只是一声长叹。 “唉……死了，那我就，放心了……” 夜曜早就料到，林川会心慈手软。 不杀龙溪，留着她，纵虎归山？ “既然风波已平，小弟就先告辞了。以后桥城有什么困难，还请兄长不要见外，尽管知会。” 夜曜转身就走。 林川苦着脸。 “好好好，那是自然……龙城有事，桥城也一定……” 使者和护卫一路相送。 夜曜的马车出了桥城的大门。 江胡在城下阴影里等待着，焦急地转圈，手里牵着马。见夜曜出来，满心欢喜地迎上来。 “龙溪怎么样了？” “杀了。” “啊？……”江胡愣住了，“你真下得去手！” “我杀她，是敬佩她。龙族不是有句话嘛：杀掉让你敬畏的对手，因为他们值得你的恐惧和狠决——我也用这种方式对她，敬她是个战士。 不然，我真怕龙溪夺了桥城，再自己当桥城城主！她跟我，是势不两立了。桥城还是给这个窝囊林川当城主，我更放心些。 另外，龙溪要是真夺了桥城，君临就可以合理进军桥城了，到时候，等于白送给君临一座大城。还是留着林川在，和君临互相制衡。” 龙族会将敌人的鲜血涂抹在树上，再挖去他们的内脏。 要是夜曜落在她手里，还不是这个下场？ 两人各牵着马，从崎岖山路下去。 军队都在远处等着呢。 “你不是喜欢她吗？” “嗯。” 江胡不解。 “那你还杀她！” 夜曜不说话。 “她喜欢你吗？” “不知道……她可是龙溪啊，你指望她说喜欢谁？她说：滚，就是喜欢了……” 江胡有些惋惜，虽然她不认识龙溪。 但一个女孩子死了，她觉得悲伤。 “我光是听说龙溪怎么在战场上杀敌，就觉得太可怕了，举着个大战戟，还骑着头黑熊，吓得人汗毛都竖起来了。你当初，怎么能忍受和她作伴的？” “她不是也忍受我了。” 夜曜笑笑。 “对，你们真像。” 江胡忽然觉得，两个人挺像的。也许这就是般配吧。 可一山，不容二虎。 夜曜怀念说：“那女人一身的美。从头发丝美到手指尖，比世间无趣的女人强太多了，是人们不懂欣赏。” 话里，全是责怪自己。 “你喜欢她什么啊？” 他没有直接回答。 “龙邪帝曾经说过：除了我，这个世上没有人，能宠得了龙嫣的骄纵和妄为。” 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夜曜也想拥有这样一个女人，宠着她，宠到全天下溃散。 那样，他也会感到满足。 夜曜心想： 命运啊，我做出选择了。该你了。 江胡说： “龙溪肯定要后悔了。她当初就不应该投奔龙嫣，更不应该嫁给林川，她就应该跟着你。” “她那么不想嫁林川，还是嫁了。她就想留在那道奢靡虚华的光里。她不跟着龙嫣，还有什么更好的地方可去呢？龙城、桥城，都是有实力的大城。林川也算是人中豪杰，她连半个眼睛都瞧不上人家，换了哪个男人，她能瞧得上呢？” “她要是知道，你将来会当龙城城主，肯定死心塌地跟着你！” “谁知道呢。” 再也不会遇见这样的女人了。 那样危险，高傲。 她的眼睛永远蔑视着你，对你冷言冷语。她的脾气火爆，像一座频繁的火山，只有最勇敢的男人能攀登。 转眼…… 到了这一天。 龙城城主正式继任的日子。 龙城里的多数人，都认识夜曜，他以前就是龙城里无比风光的大人物。外来人也知道，那是暗夜家族的一员。 新的城主，意味着赋税、地租和法规条文。也许还有蛮横的官兵。 但同时，意味着安定和受到保护。 大殿上的礼物都已经堆积成山了。 龙城的老贵族们深谙这个规矩。 总有人心甘情愿地花钱买这份“城主的友谊”。 他也会对送礼物的人说： “这份心意最重要了！礼尚往来！” 新贵族却如何也学不会。他们是夜曜带过来的，因为对夜曜“有情意”，死心塌地追随着，把夜曜当成“家人”。夜曜也没过多地提醒他们。 心里在埋怨： “真把这里当成和谐友爱的大家庭了！……” 暗地里，他会期待自己的帝国，何时能像龙邪、龙嫣一样？ 龙嫣当初坐在王座上，可是每天清晨，都有人排着长队送礼，队伍长得望不见边际…… 龙城是有贵族和元老院的。 简单来说。 贵族纳贡，有头衔。有权力和特殊待遇。 想当官，就当个官。想做地主，可以分给你一块地。想当商人，有些生意，只有城主批准了，才能做。都是油水多的生意。 你出力、花心思，挣到钱了。自己留一些，剩下的上缴给城主。 城主与这些贵族之间，就是这样“亲如一家”，“关系紧密”。 龙城，是座“贵族之城”。 不想做生意的，也不想要土地的。比如慕容，本来就很有钱，在群岛有一座岛，富得流油。 就在元老院里，给你一个席位。 第244章 龙城之主 元老院的会议，决定的是大事，你有发言权。 说是这样，其实，会议只是走个形式。在龙城里，是夜曜的一言堂。这些人都是拥护着夜曜来的，有人情在，夜曜说什么就是什么，元老们都会同意。 说是民主，根本没有民主。 谁敢真的在元老院上“唱反调”，也就离“被收拾”不远了。 当然，其中也有一个例外，就是昊宁。 他的地位看似在夜曜之下，实际上，他财力上压夜曜一头。夜曜把他当座“大佛”供起来，不敢招惹。 不然他真撤资了，龙城上哪弄钱去？撤资还不要紧，转头资助别的阵营，他怎么对付得了？ 昊宁不想当官，不管事，不做生意，不要土地。 人家原本就富可敌国。自己的领土上有金矿，财富源源不绝，甚至比龙城更富。 这样的人，你能赏他什么呢？他都看不上眼。 夜曜问他想要什么？他说：不要，我自己有。 人家比你还有钱，家里好东西比你多。甚至有时候，夜曜缺钱，还得管他借。 你指望他对你感恩戴德，被你收买？多难啊。 这就是： 不赏之功。 他留在龙城，是帮人情。向你纳贡，却不要你的回报，白送给你，是跟你关系好。 这样的人，又是好兄弟，夜曜拿他有什么办法呢？ 就算他对夜曜大呼小叫，还不是得受着？ 元老院会议上，他是唯一一个，挺直腰杆和夜曜“唱反调”的。 说什么：会议不就是各抒己见吗？ 夜曜还得把他留在城里充数。外面的人会觉得，“首富”在龙城，龙城真有实力！ 不管两人的关系怎样。 外面人只看见： 两人是好兄弟，亲密无间。 也就没人敢惹龙城了。 “城主，庆典仪式准备好了，全等您了。” 梁宇兴奋地说。 他粗壮的两条腿总是停不下来，一整天忙里忙外也不觉得累。 此时，中央广场上。 被推倒的三头龙雕像已经不在了。 人们都往内城里赶。几个面孔掩盖在黑袍下的高个男人，默默混在人群里，走过空荡荡的广场时。 穿着朴素的香奈，正提着清晨买回来的一篮青菜，与他们擦肩而过。 其中一个男人，脸上满是战火洗礼后的伤痕，脸庞棱角坚毅，一双棕色的眼眸从兜帽的阴影下透出来，曾经是个战士。 香奈与他身子一撞。看见他袖口里微微露出了一把匕首，手腕上是一个三头龙纹身。 “抱歉……” 她欠身说，闪开身子。 黑袍男人没有留意她，从她身旁走远。 他们的心被紧张的筹谋占据着，由各条小路，悄悄向着大典仪式的方向汇聚。 “蛛网”组织，已经盯着这些人许久了。 这些人是龙族。 但不是龙溪的余党，只是普通的龙族。 他们是自发组织起来的。 不会轻易屈服于陌生人的统治。 大典在城堡前举行。 内城的侧门开了，庆祝典礼的人群涌入，无论平民还是贵族，全城的百姓都被邀请参与这一庄严的时刻。 “危险分子”也混入了参加大典的人潮里…… 城门前的守卫，盘查得很严格，禁止携带武器、不明物品。 然而，这些龙族人是有备而来，他们的匕首没有被发现。 能阻止他们的—— 只有香奈布下的天罗地网。 如果有必要。 只需一声令下，隐藏在暗处的杀手们，就会一起行动，在龙族人还未动手之前，瞬息之内将他们解决。 暗杀团会悄无声息地从背后割断他们的喉咙，再把他们的尸体拖进偏僻角落里，不让任何人察觉。 人潮涌动如一条大河。 她站在路的中间，形形色色的人走过她身边。 遥望向宫殿。那里，衣着光鲜的昊宁、慕容、阿羡，都会站在夜曜的身边…… 而她，却在人群里。 肩头充满了使命感。 高楼顶端，一个露天的平台上。 伪装成平民的龙族狙击手，从狭长的布袋里取出狙击枪，俯下身来，趴在地上，架好了枪。 这个位置，他预先勘察过许多遍。 能将整个举办大典的广场和宫殿尽收眼底。 枪口瞄准了站在大殿中心的那个人。 却浑然不知，身后已经有一道黑影，静悄悄地落在了身后的塔尖上。如一只收拢翅膀的黑鹰。 遁影蹲伏着的斜斜的影子，被阳光拉长。平贴在地面，和塔尖的影子重合在一起。 他一动不动，专心盯着龙族人。 龙族人正一丝不苟地望着狙击镜，对身后毫无察觉。正午的阳光，晒得他汗流浃背，他依然平贴在地上，纹丝不动。 当太阳升入天空中的至高点时。 礼炮打响。 大典正式举行。 城楼下方，成千上万的民众欢呼起来。 贵族、平民、商人、武士、工匠、裁缝、流浪汉和魔法师…… 这座城里的人们，把目光都汇聚在一个人的身上——龙城城主。 夜曜身着赤红色黑底金边长袍，走向大殿外的圆形平台。 慕容跟在他右边，昊宁跟在他左边。 走过地毯。 “城主之印”就放在正中的石台前。 夜曜说道： “在仪式之前，还要有请我最好的大哥，这座城不可或缺的人！和我一起，见证这个时刻。” 正面的城门开了。 人群自动避让开一条路，都好奇地伸着脖子看。 沿着这条笔直的通往宫殿的银色大道。 一个人魁梧彪悍的身影，出现在城门下的光芒里，摇晃着肩膀，迈着大步走来——正是祖厉！ 众人哗然。 有人惊愕，有人恐惧。 他是每个人心中的阴影。 曾被龙邪帝支配和欺凌的记忆，又袭上他们的心头。 “啊！是祖厉！……居然是他……他怎么回来了？……” “不是说，他死在荒原上了？……” 喧哗过后，全场安静，沉默无声。 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龙城头号悍将，他回来了！ 那个天榜之上，与开山齐名，所到之处尸骨无存的杀神！回来了！ 这座城，怎么能少了这个人。 每个人的心，都不安起来。 许多被奴役过的民众，都悄悄地往后退。 “难道，这位新城主，要和祖厉联手？……” “他不会是下一个龙邪帝吧？……” 第245章 祖厉护航，龙岛后台 祖厉左面脸颊上，多了坑坑洼洼的伤痕，半张脸像是一片泥沼。 但是浑身凶狠的气魄，一点也没变。 他沿着大道，一直走到宫殿的阶梯前方。 单膝跪拜在地上，高声说道： “祖厉在此，应城主号召前来。愿为城主鞍前马后，永保龙城安定！” 夜曜扬起嘴角。 自信地抬起手，让祖厉起来。 “你我兄弟情深，让你做我的开国将军，最合适不过了！从此共享龙城，共分天下！” 侍卫们上前，为祖厉披上将军红袍，赐予他“开国将军”令牌，他登上大殿阶梯。 开国将军，是将军头衔中最高的一级。 其次为护国将军。 这两个称号，是最高的殊荣。 银色阶梯，如登天一般漫长，每一步都似灵魂升华。 祖厉登上了大殿。 站在夜曜旁侧，与梁宇、阿羡并列一起。 人群的欢呼声，又响了起来。 有这位将军保护，没人敢轻易进犯龙城了！ 龙族的刺杀者们，却在暗中不甘心地狠狠咬牙…… 刺杀者头领，混在喧嚣人群中。额头上青筋暴起，握着匕首的手在颤抖。锋利的刀刃，已经从袖子下面隐隐探出。 他心中气愤： “有祖厉坐镇，他们就算有千军万马，也不可能刺杀成功！” 周密的计划，功亏一篑。 贸然行动，一旦暴露身份，所有人，都将有来无回！ ……就此撤退，他又不甘心。 死，也要死得有骨气！ 他还在挣扎。愤怒、不甘，冲击着心中的防线！手里捏紧了匕首。 作为首领，他不得不做决定。所有伏在暗处的龙族人，都在等待着他的命令！ 这座城，是龙族人的地盘。 依然有30%以上的民众，是龙族。 却要听一个外族人发号施令…… 夜曜也想过这件事： 龙族人生活在城中，在城内、城外，从事着各行各业。要将他们赶尽杀绝，根本不可能。 还不如安抚他们。 此时，正中城门第二次开启。 所有人都惊讶地望向那里。 大开的门中，又走来了三个人。 赤色铠甲，威风凛凛，气势毫不逊于祖厉。 当中一人，身后背着大剑，步伐沉稳，目不斜视。一头深红的长发，十分醒目——正是大剑赤心。 后面的两人，都有着小麦色的肌肤，赤裸着坚实的肌肉，赤红色铠甲。 是龙族！ 这一次，不仅是众人哗然。 连潜伏在人群中的龙族刺客都震惊了。 没有龙族人不认识赤心。 她是龙岛所有新兵的训练导师，手把手教他们如何战斗、如何成为一名真正的战士！ “龙族，怎么会来这里？……” 刺客首领纳闷。 城门上的守卫，紧张地提高音调通报： “龙岛剑士赤心到！” 龙岛，是大陆上最为神秘的三个地方之一。 传说那里有龙。 真正到过那里，亲眼见过的人却没几个。 对于龙族而言，那里是圣地，绝对不允许外人进入。 另外两个最神秘的地方，是魔界和珍兽岛。魔界凶险无比。需要通过时空界门穿行。 珍兽岛漂浮不定，有时在海面，有时又沉没入大海的深处，许多灵兽生活其上。 赤心的出现，又在人群中激起了轩然大波。 她每落下一步，体内雄浑的力量就外泄出来，形成滚滚红浪，地面的砖石微微裂缝。 站在前排法力较弱的群众，纷纷晕厥过去，根本无法抵挡这强大的气场。 后方的人也慌忙后退。 直到三人来到宫殿前的台阶下方。 大剑赤心仰头问道： “你就是王后龙嫣的义子？” “正是。” 夜曜说： “叛徒龙溪已经被平定了，我维护了龙城的稳定。她还屠戮了城外的村庄，真是自掘坟墓。现在祖厉将军和我，总算重归一处了。” “辛苦你了。” 大剑赤心满不在乎地说，刚硬的脸上表情如铁铸的雕像一般。 夜曜心中窃喜。 龙溪有勇无谋，要是她早反应过来，拉拢龙岛这个联盟，那夜曜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强大，不仅是武力，也是权谋。 他扬起双手，对城下民众高声说道： “龙邪帝之后，由我合法继承王位，获得龙岛的支持。龙城不再有奴隶！我要开创一个，自由、平等、友爱的世界！” 下方响起鼎沸的欢呼。 夜曜又下令道： “释放所有地牢中的龙族俘虏！” 阿羡向一旁士兵下令。 命令层层传达。 城墙下一扇铁门开了，一个个骨瘦如柴、衣衫褴褛的人走了出来。 都是和龙溪一战中被俘虏的龙族。 他们的身上没有镣铐，身后没有看守。 茫然地看了看外面，适应着刺眼的阳光，赤脚走入了人群之中。 抬起头来，神情恍若隔世。 巍峨大殿上，屹立着新城主。 没人再为难他们了。 “是他！” 人群中，有个奴隶认了出来，指着大殿上说。他现在穿着平民的衣服，在城中安居乐业。 “是他！打开了奴隶的枷锁！我还记得那天，就是他，打开了地牢的大门，解救了囚禁在地牢里的奴隶！……是他救了我们！” 被这句话一提醒，所有奴隶都反应了过来。 大家跪地朝拜，热泪盈眶。 “是他从龙邪帝手里救了我们……” 夜曜说道： “从此，龙城没有奴隶与战俘！——龙族人将得到特赦！继续生活在这座城中！——不再有战争了。所有的罪犯，都有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龙城的大门，将为所有人敞开，包容一切种族，接纳一切种族！ 这是一座新城，无论龙族，赤炎，暗夜、精灵族，妖族，还是鱼人族！在这里，都是平等的！ 无论你是贵族，还是平民，在这座新城里，你都可以拥有土地，各司其职！不再有饥饿、不再有歧视、没有妖魔的袭扰。龙城，将会是一座自由之城！” 欢呼声再次爆发。 此起彼伏，久久不衰。 这番话说出了无数人的心声，他们拥护新城主。 那些潜伏在人群中的龙族刺客，不知为何，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龙族，被允许在这座城中生活。 战俘已经被释放了。 就连罪犯和暴徒都得到特赦。 他们还有什么理由战斗呢？ 第246章 接着忽悠 夜曜身后，三面旗帜展开，垂落在地—— 最中央是一面赤红的龙旗。左侧是暗夜的利剑旗，右侧是赤炎的怒吼金狮旗。背后依次排开各大领地和联盟的旗帜。 挚爱堡的红心利剑，守望城的盾与剑，群岛的海兽旗……紧密围绕在一起。 人群中欢呼三声： “城主万岁！城主万岁！城主万岁！” 夜曜心情舒畅。 对登上阶梯的龙族三人说： “三位战士，让我设宴席，好好招待龙岛的贵客们。” 赤心语气蛮横： “龙邪已死，却查不出凶手是谁？敢这样蔑视我龙族，居然还逍遥法外？” 夜曜搪塞说： “这件事情还在调查，今天是即位大典，稍后再谈这个吧……” “不能避而不谈。” 龙族是如此执拗，夜曜只能糊弄过去。 一本正经说： “当时，龙城内部发生了暴动，暗夜家族赶来营救。谁知，巫轩辕在城楼上发动邪术，阻止暗夜进城，随后他杀死龙邪、龙嫣吸取力量。奴隶们冲入大殿时，帝王已经陨落。” 夜曜平静地讲完这一切，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 站在一旁的阿羡，低声自语： “原来龙邪帝是被巫轩辕杀死的？” 连暗夜家族也不知道真相。 城下的民众更不知道。 至于那颗射向龙邪的子弹，只有夜曜看见。龙邪帝是被谁杀的，夜曜也不知道。 他只是编了个说法，把暗夜举兵叛乱的事，说成了救援。 阿羡愤愤不平： “我就说嘛，暗夜大军从没进入内城，龙邪帝就死了。想不到这个巫轩辕狼子野心，竟然想篡夺帝位！” 夜曜满面哀伤，修长的手指遮掩面容。 “唉，没想到兄弟一场，巫轩辕竟然做出这种事……他还派祖厉去荒原上，剿灭血刹军团。如今想来，就是支走我们…… 刚把你调走，他又编出什么诅咒谎言，把我也赶出龙城了……可怜的龙邪帝，完全中了巫轩辕的圈套。幸好暗夜家族即使赶来，才守住了龙城。作为龙邪的义子，龙城的继承人，我一定继承他的遗志。” 心里却在窃笑。 当初你造谣我，就别怪我造谣你。我可是睚眦必报。 祖厉义愤填膺： “逮住巫轩辕，一定捏碎他的脑袋！” 赤心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夜曜。 那双眼睛如利剑一样狠毒锐利。 夜曜却微笑着，丝毫没有露出破绽。随后，他满面悲痛，义正严辞说道： “我继位后，一定会为龙邪帝报仇雪恨！捉拿巫轩辕，将他千刀万剐！” 赤心用纯正的龙族语说道： “龙岛同意与新城主结成联盟，成为你最强大的后盾。你也要信守承诺，履行诺言，庇佑生活在中土的龙族人，与龙岛同心协力！你们的法律要对龙族人保有特权，不得执行龙族人的死刑！若有无法裁定的事情，移交龙岛裁决！” “是，我们同心同德，肝胆相照。” 夜曜敷衍着答应了。 赤心身边，另一个龙族战士懂一些通用语，他提醒道： “还有，别忘了我们的约定，你们的黄金和忠诚，为了圣龙……” “这是我应尽的义务。” 夜曜说。 只要能和龙岛联盟，他什么都先答应下来。如此一来，龙族不再是威胁，而成了靠山。 龙邪帝、龙嫣的死因，也被瞒过去了。龙族人想追查，就让他们追查狙击手的事，反正没自己什么事。 死亡的真相，又有谁在意呢？帝王已逝，终究被掩埋在历史的长河中…… 宫殿下方，拥护新城主的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还未停歇。 夜曜被震得耳朵都快聋了。 赤心和两个龙族战士，猛然抽出了身后的大剑，剑尖插入地面，宣誓说： “圣龙永存！” 吓得周围的护卫们差点拔出刀来。 夜曜也被吓了一跳。 心想，这些生猛的龙族，动不动就拔剑。宣个誓，搞出这么大动作来干什么。 夜曜拳头指向自己的心脏，还以礼节，以龙族语说了一句： “圣龙永存。” 三个龙族战士听懂了，他们收回了剑。 赤心说： “你要早日称帝，才能稳固中土的局面，让龙族人都受到庇佑。” 夜曜也是这样想的： “不仅如此，我有心想收回龙邪帝失去的领土。对了……借各位大驾光临的这个机会，向你们讨个将来称帝的好彩头，不知道按龙岛的习俗，要取个怎样的帝号？” 赤心豪气说： “人杰为圣，天尊为龙——圣龙尊帝！” 夜曜很满意。 这个帝号很响亮。 赤心说道： “不过，我要提醒你，你终究是暗夜血脉，不能取得我们龙族的信任。 你只是代为掌管中土，履行你的义务和职责，中土依然是我们龙族的。你是为龙族服务的，并不是领导者，只是负责收回中土！这一点，你要切记。我们绝不会让一个外人来领导龙族。我们的联盟关系能否长久，要看你今后的表现，清楚了吗！” 夜曜眉开眼笑，客气说： “当然，当然。龙岛是神圣之地，我只在龙城，自然也不会插手龙岛的事务。龙岛有难之时，作为盟友，定会施以援手。” 赤心摆出一副“这还差不多”的表情。 “我们走吧。” 三人离开了。 他们懒得参与冗长的大典仪式，仆人引着他们到休息的住处。 夜曜盯着他们的背影，冷笑着。 “哼，不用你们趾高气扬……到时候你就知道，龙城是谁的了。” 做完这一切以后，夜曜终于露出了胜利者的舒畅微笑。 走向了“城主之印”。 一盘大棋，到此圆满落幕。 从杀龙邪，到最终龙城的归属。然而，这还只是开端。 有了祖厉，今后的路，他将所向披靡！ 手掌轻轻地放在大印之上。一道耀目的金光，从大印上升起，直入云霄。 祥光飘满天空，瑞鸟飞旋，如神恩降临，洒落在新城主的头顶。漫过他的每根发丝，披覆在肩头，顺着长袍缓缓流泻。 让他整个人，都弥漫着金光，如同一座金身雕像。 全城上下，看到这个瞬间，一片沸腾。 钟鼎齐鸣，鼓乐奏响。 这一刻，是他今后所有征途的起点。 从今以后，世上没有人不知道夜曜，各大势力都不能无视他的存在。 他从一个桥城的农夫，一个偏远蛮荒之地的小领主，一步一步，成为了这座大城的主人。 与他为敌？亦或为友？ 是接下来，每一个想要在这个时代里兴风作浪的人——都要慎重考虑的问题。 那些已经选错了阵营的人…… 就等着追悔莫及吧…… 第247章 江胡的离别 望不见边际的人群之中，江胡看不清大殿上的身影。她爬上了一座雕像，坐在雕像顶上，向着遥远的宫殿上眺望。 只看见…… 金色光芒溢满了城池，流转在天空之中，化作一只只金凤翱翔翩跹。 她茫然地、呆呆地望着。 如此重要而忙碌的大典之上。 她却想去哪，就去哪，没有人在乎她，成了唯一一个“自由的人”。 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夜曜的身上…… 而她…… “我又不是贵族，又不是大臣。连一件合适这个隆重场合的衣服都找不出来。正好……我喜欢一个人自由自在，没人能拘束得了我。” 这样想着，心中却一阵失落。 她的脚上，依然踏着那双穿旧了的布鞋。鞋底被磨得光滑，在青铜雕塑上打着滑。 她的衣服，是洗了又洗的浅褐色布衣。很暖和，也很干净。 江胡很幸运。 她却意识不到自己的幸运。她是个平凡普通的女孩，却阴错阳差地，进入了不属于她的圈子。 左边是夜曜，右边是昊宁。一个有权有势，一个富甲天下。两人都把她当小弟弟对待，如家人一般。 只要江胡开口，说她想要什么，他们一定会给。 但她从来不要。 她是个朴实的女孩。 不属于她的，她拿着不安稳。不是亲手获得的，她都觉得不是她的。 夜曜觉得她“烂泥扶不上墙”。别人看她“泡在蜜罐里”。她却觉得自己一无所有。 江胡是一朵开在路边的野花。 匆匆赶路的人，看不到她。 耀眼的华光飞向天空。 转眼又从天而降，降临在夜曜身上。笼罩着他，让他被万人仰慕。 江胡偷偷抹了抹眼泪。 一切都回不去了。 他再也不会陪着自己种田。 永远不会。 她最喜欢，他叼着草叶，坐在田埂里打发时间。仿佛光阴那么漫长，可以随意浪费，哪里都不用去。 他喋喋不休地念叨着天气和收成。 算着一粒米、一滴水。 他们挤在一间茅草屋里，一顿饭只有零星几片菜叶和稀粥。 并不是她多愁善感…… 只是她总会想起那个情景。 下大雨的晚上，他们一起举着瓦罐，站上板凳，接房顶漏下来的水…… 她最喜欢，他的手轻轻搭在她的额头上，故意揉乱自己额前的碎发。 他会笑着问： “小弟弟，何时出嫁，哦不，何时娶妻？……” 那些时光再也回不去了。 他的位置越高，就离自己越远。 她早就知道，他是与自己不同的人。总有一天，他会走得很远很远、站得很高很高…… 可是在她心里，他永远是桥城里的那个人。 一缕阳光，在金光飘散后，重又落在空荡荡的城头上，落在那个模糊了的身影上。 她的眼角被风吹得刺痛。 摇摇欲坠的泪滴，终于滑落下来。 她决定走了，就在这一天。 不打招呼就离开。带着别在腰间的木剑，像个女侠一样，潇洒地离开。 雇佣的马车，已经等在城门外那片金灿灿的田野上了。 通往自由的田野。 麦子一片金光，又是秋收的季节。田野安静，无人忙碌。 她早就该走了，难道不是吗？…… 这一刻，她觉得轻松。 心中的梦，终于可以烟消云散了…… 热闹的盛典人群中，刺杀者首领呆呆地立着。 看着蔚蓝天空中，丝丝缕缕的金色光芒消散…… 片刻以后，他摇头轻叹。 挥挥手，打出了撤退的信号。 龙族刺客们得到信号，都松了一口气，全都转身撤退。 这些日子，他们总是提心吊胆的。觉也睡不好，饭也吃不好，日日夜夜策划着刺杀行动。 从今以后，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他们可以回到自己的住处。种田的种田、打铁的打铁，回到各自的家人和朋友身边…… 远处高楼上的狙击手，也站起身来。 不知为何，他的眼眶湿润。 新城主的话，回荡在每个人的心里：“龙城，将会是一座自由的城！” “龙族，将生活在这座城里，得到庇佑！” 不正是每个人心中向往的吗？ 始终端着狙击枪的手，都酸疼了。此刻，他移开了瞄准镜，活动着肩膀。 有些释然地转过身时。 突然……看见遁影的身影，他吓了一跳！ 遁影如石像鬼一般。 一动不动地蹲伏在尖塔的顶上。 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注视着。左肩上，闪耀着龙城护卫队的勋章。 不用多说，龙族人也知道： 自己的刺杀任务，是不可能成功的。 就算首领不下达撤退命令，他们的行动也会失败。 就在自己扣动扳机的前一刻，匕首会精准无误地割断自己的喉咙…… 遁影也站起了身，他的任务完成了。 淡淡地扔下一句： “新城主不计前嫌，去过属于你们的生活吧！” 垂直一掠，跃下高塔消失了…… 龙族刺客愣在原地好久。 他能明白： 自己还活着，是因为新城主的宽容。 在蔚蓝的天空中徜徉了许久的光，和那些震耳欲聋的话一起，落进他的心底。 将心中仇恨的坚冰，彻底消融了。 系统向全世界范围发布公告： [龙城之主：夜曜。] 庆典广场上，民众的欢呼声还在持续。 夜曜有些乏了。 他不喜欢民众的吵嚷。 冷眼望下去，这些情绪高涨的民众，在他眼里，只是冷冰冰的棋子。 夜曜是个大骗子，告诉民众的都是谎言，都是有利于自己统治的话。他只是为了他自己。 底层的人永远不知道，自己拥护的到底是个啥。 人们觉得这个新城主，又仁慈，又有魄力，又为平民着想…… 他想着： “一群好骗的苍蝇。” 他们会一窝蜂地拥护你。 总有一天，也会一窝蜂地诋毁你。 而这其中，从来没有原因。没有理智，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更没有原则。 他们只会被操纵、被当权者的谎言骗得团团转。 要么，被这个人骗。要么，被那个人骗。 随意咬人，又随意狂热。 但都是一阵子。 他们永远都不是“盟友”。 对民众，要永远保持厌恶和警惕。他们是一群“喂不熟的野狗”。 所以，他绝不会在民众的崇拜中自我陶醉。 只是冷冷朝下面望了一眼。 就转身离开了。 忽然！ 晴朗的天空中转眼乌云密布，光线瞬间阴沉下来。 不祥的预兆。 比东土的天空还要灰暗，一丝光也透不下来！ 夜曜停住脚步。 第248章 吉兆?噩兆? 紧接着，就狂风呼号，雷声滚滚而来。要是暴风雨，未免也来得太快了吧？ 刚才还圣光弥漫、一片祥和的气氛，现在一扫而空。 地面上飞沙走石，旗帜倾倒。 挂在宫殿正中的暗旗，差点被吹飞了，幸亏梁宇及时扯住。 人群闭上双眼、浮萍一样无助。 不安地望向天空。 “怎么回事？……”阿羡警惕万分。 天空中飘来一阵低语。 似乎只有夜曜听得见： “我说过要让你付出代价！让你不得好死！就算做鬼，也要拉你垫背，你也别想拥有龙城！……这是给你的诅咒！我要让你彻底毁掉！……” 他突然胸口一阵闷痛。 握紧了手里无情剑的剑柄。 狂风太过猛烈，风吹得高台上的人们东倒西歪。只能蹲下身来，慌张地依靠着彼此。 这阴邪的风暴绝对不是什么巧合。 夜曜知道，是有人在暗处作祟。 他向天空中的低语回应： “我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我的继任大典！” 随后，用一缕法力唤醒了左肩上的蜘蛛，对通讯界面里的暗杀团下达了指令： “暗杀团，找出破坏大典的人，行动！” 潜伏在人群中的香奈。 闭上双眼，意识沉入神识的世界。双手交叉在胸前，如捧着无形的花束。 在龙城的各个角落里，无数的小蜘蛛一齐睁开了眼睛。 与站在登基大典上夜曜身旁的那些光鲜的贵族们不同，她屹立于慌乱的人潮中，在暗处守护着一切。 她所做的事，不会和这些光辉的时刻一起载入史册。 但是，通向权力的路，永远有她放上去的一块坚定的基石。 她是暗。 她吞噬和承受了庞大帝国里所有的阴暗。 让他——站在了光明里。 她的视角，迅速掠过了大街小巷。从高处俯瞰着这座罗网密布的龙城，将它尽收眼底。 眨眼之间，已经锁定在广场后方，十个人身上。 这十个人，举止怪异，站成一条直线。 胸前都带着一个奇怪的黑色蛇头吊坠，散发着诡异的绿色光芒，是咒术师！ 他们伸出尖长的指甲，从头顶颅骨缝的位置刺穿进去，撕裂开头皮和脸皮，慢慢从身上剥离一张薄薄的伪装。 人皮之下，露出一张丑陋的脸，绿色的嘴唇，头发如潮湿的水藻一样黏稠。 他们伪装成了平民身份，之前穿着平民衣服，才没被香奈识别出来。 现在，伪装被弃置在地上。 裹紧了身上的黑袍，手里托出一个个描画古奥符文的石板。向前走着，嘴里念着咒语。 咒语刚刚念出第一个音符。 阴霾的天空中就忽然降下了暴雨。 “发现他们了！是咒术师！” 香奈在第一时间锁定了目标，在通讯界面里说道： “中心广场后方，目标十人，立即击杀！” 话音刚落。 十个黑色的影子，如一片雨燕，低掠在空中，一瞬间降落在咒术师们的后方。 再次飞跃而起时，十把匕首，同时割破了十个人的喉咙。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十道鲜血激射向空中！ 仅仅一个呼吸的时间。 还没走出一步的咒术师，就已经毙命了。 连第二个音符，都没来得及念出来！ 又一个呼吸。 后方又有十个人赶到，遁影在中央，他的脚尖轻点地面上，手中抖落一条黑布。 十具尸体被卷起，滚滚黑雾从脚下升腾。 当黑雾消散之时，第二批杀手们的身影也已经消失了。 地面上连一具尸体也没有留下。 干净得没有一丝血痕……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就在一瞬间。 广场上，听到异常动静的人们，刚刚回过头来，却什么也没看见。 只有风声在他们耳边掠过。 咒术师们刚刚所站的地面上空空荡荡。 高台上的人们，被飞沙走石吹得睁不开眼睛。一低头，再睁开眼睛时，一切恢复正常。 不留下恐慌，不留下一个反对的声音。是夜曜的原则。 被乌云笼罩了的天空，一瞬间放晴了。 香奈也张开了眼睛。 大雨，淅淅沥沥地落下来。 半边天阴沉沉的，半边天阳光明媚。一道隐隐的彩虹浮现，是美丽的太阳雨。 她汇报说： “威胁已被清除……您平安无恙吧？” 宫殿上方。 夜曜被众多护卫们保护着，身影看不出什么异常。 只是，半天功夫，他都一动未动。 就在大雨落下的那一刻，他就头疼欲裂。 体内，像有无数条毒虫钻进他的胸口。在他的体内游走，顺着血管，啃食着他的血肉那般疼痛！ 他紧紧地抓住胸口，手掌渗出汗来。 连绵不绝、淅淅沥沥的小雨，斜斜洒落。 每一滴，落在他身上的雨丝，都如同针扎一般。 当他听见香奈的轻唤，才渐渐恢复了意识。 嘴角已经渗出了一道鲜血。 “无恙！你们继续盯着！” 他艰难地站直身子，推开护卫们，强忍着疼痛走向典礼台。 就当狂风停止时，瑟缩着的人群，都仰头寻找自己的城主…… 果然，就看见夜曜，平安无事地站在上面。 他扬起双手，脸上带着微笑，像是有意让人们看见自己一样。 “大典圆满结束！龙城将开启崭新的未来！” 说完，就忽然转过身，在护卫们的掩护下离开了。 众贵族脸上神情慌张。 祖厉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呆呆站在原地。 士兵们维持着典礼上的秩序。 下方六神无主的群众们，开始交头接耳，有人说： “城主继位的日子，下起暴雨，会不会是什么不好的兆头啊？……” 议论声越来越大。 “我听说过，暗夜是诅咒血脉，又赶上诅咒之雨，这么巧……难道上天不让他当城主？……” 慕容听见这些声音，连忙跑到高台边缘。张开手臂，大声说道： “天降吉雨！——这是上天保佑龙城五谷丰登，龙城会有大丰收！——” 她不顾飘洒的雨水，淋湿她华美的衣裙，用最高的音量说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过去。 听到这番话，他们脸上顿时阴云消散，喜悦起来。 “是啊，天降吉雨。” “龙城要丰收了！” “这是吉兆啊！……” 人们齐声欢呼： “恭贺城主即位！……祝愿龙城五谷丰登！祝愿城主长治久安！……” 夜曜在护卫们的搀扶下，踉跄着走下城楼的台阶，他已经听不见这些话了。 他面色苍白，嘴唇青紫，身体不断颤抖。 刚走了几步，就一阵头晕目眩，从台阶上栽倒了下去…… 第249章 死了死了，差一点 “我要出海去当女侠了！” 这是江胡辞别信中的话。 她字斟句酌之后，只写了这一句。 虽然她有好多话要说，但总觉得说了，也没有意义。 写完信以后，平平整整地放进一个洁白信封里。 摇摇摆摆地从城外走回来。 想把这封信，放在夜曜卧室的桌子上。 他看见了会怎么想呢？会舍不得自己吗？ 就算他挽留，自己也去意已决！ 当她走回宫殿的时候，却发现上上下下，都乱成一团了。 侍女和药剂师们，慌忙进出着夜曜的寝殿。 昊宁、慕容、阿羡等人，围在门外，面容焦急地商讨对策。 慕容说： “这情况不能耽搁！要不我发布命令吧，把镇上所有的药剂师都请来！” “不可以！” 始终一言不发的香奈，立即说道： “千万不能发诏令！也不能去请药剂师！不然他的苦心就白费了。城主大人昏倒之前，反复嘱咐，千万千万不能让外界知道。他想让这次大典圆满，这次大典就必须圆满！” 香奈思虑的很多： 要是这件事传出去，敌人会如何拿这次事故大做文章？说他不配做龙城城主？ 危机时刻，她也顾不得身份，斗胆把这番话说了出来。 “人命关天！”昊宁立刻反驳，“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登基大典？人命重要，还是别人的说法重要！” “不能传出去……”香奈只能辩解，夜曜昏迷了，只有她能坚守他的做法，“城主这么看中的大典，要是就这么毁了，他就算醒来也不会高兴吧？” “必须找药剂师，找最好的药剂师！”昊宁说。 香奈都快急哭了。 只是自己人微言轻，周围的人都在七嘴八舌，讨论找药剂师的事。 她的声音，全被昊宁强硬的态度压了下来。 她只能用哀求的眼神望着慕容，希望她能明白夜曜的心意。 “暗王把这次登基大典，看得比什么都重要。”香奈说，“他忍着痛苦也要在众人面前展示最好的一面，怎么允许这样的坏消息传出去呢？……” 慕容想了想，她声音沉稳，缓缓地说： “我觉得救大王的性命更重要。他刚才晕倒的时候你不在场，真是吓死人了。整个人身体都僵硬了，脸变成青紫色，气息也没了。城里的药剂师都束手无策，没见过这种情况。要是不抓紧时间请药剂师的话，我真怕他会！……” “这事耽误不得！”昊宁说。 香奈急得跺脚。 虽然大家都是为了夜曜好，但难说不会违背夜曜的本意。 她忽然想到： “伤害城主的是咒术，平常的药材根本治不好，请药剂师没用，要另想办法！” 慕容思索了一会： “难道要请巫氏的魔法师来？” 江胡站在一旁看了半天。 她听见众人议论，好不容易才听明白了情况，这才慌了。 “他，他怎么了？……” 没等解释。 江胡就不顾众人阻拦，推开门，一步冲进了夜曜的房间里。 看见夜曜横躺在床上。 脸色都变了，浮肿成青紫色，根本看不出人样，跟一具尸体一样。 “天啊！……你怎么了！” 江胡眼泪“刷”地流下来。 这还是她认识的夜曜吗？ 她扑到夜曜跟前： “你怎么了！——上午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怎么转眼就这样了！真是一刻都不能离开我，我才一会没看着，你怎么就这样了啊！” 夜曜双目紧闭。 就像被牵走了魂魄一样，毫无生机。 就算用力晃动他的手臂，手臂也僵硬沉重，像一根粗树枝一样。 她甚至都不敢看他的脸了。 那根本不是他的样子，他的身体完全被死神夺去了。 江胡悲痛欲绝： “你要死了啊！……你们怎么不请医生啊？快救他啊！” 慕容说： “兵营里最好的医生已经看过了……没用……” 昊宁就要往外走： “我这就去请医生！把城里最好的医生全都请来！” 江胡大声呼喊着夜曜的名字。 “你快醒醒啊！你别死啊！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她真的害怕极了。 这个世界上，她只在乎这个人，不管他地位如何，不管别人怎么评价他，她都只在乎他…… 要是真的失去了…… 夜曜呼吸沉重，听到耳边一片乱哄哄的。 他微微睁开眼睛，看到是江胡。嫌弃地皱皱眉，又把眼睛闭上了。 “啊！” 江胡急的猛敲他的身子。 “喂！你还活着啊？我以为你死了！你到底要不要紧！倒是说话啊！你要是有三长两短，女侠我也不当了，我就……我就随你一起死了算了！” 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 香奈劝她： “城主大人需要休息，还是别打扰他吧。” 要拉她起来，她不听。 依然死死抱住夜曜，趴在他身上哭。 香奈走到床边小柜前，端起一碗尚且温热的汤药。 “城主大人，把药喝了吧。这是镇痛药，虽然不治根本。昊宁大人去请药剂师了，估计很快会有人来……” “不能……” 夜曜的手指颤动了一下，嘴唇微启。 听见昊宁要请药剂师，他想阻拦，却动不了，只能大大地睁着眼睛。 江胡却会意错了： “他想喝药？他想喝药！” 她一把抢过了药碗。 “我来！” 费了好大劲，把夜曜从床上扶起来，靠在自己肩膀上。 用勺子舀了药汤，递到他嘴边。他嘴巴也不动，依旧闭着眼睛。 “哎呀……你倒是……” 江胡刚想抱怨。 忽然，夜曜肚子里一阵绞痛，有什么东西要翻涌上来。他猛地抓过江胡手中的碗，一口浓血吐在碗里。 江胡“哇呀”一声，勺子掉落在地上。 碗里面，有颗丸子大的东西浮在上面。 不知道是什么，表面乌黑。 在吐出来以后，夜曜感觉好多了，面色也一点点恢复了，嘴唇上的青紫渐渐退去。 沉着嗓子说： “把昊宁叫回来——谁都不许去请医生！我病倒的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慕容不敢耽搁，立即去叫住昊宁。 “登基大典就出这样的状况，被别人听见，成什么了……我的大典，一定是万无一失，一定是被上天祝福的！” 他这样倔强。 又对江胡说： “出去。” “啊，我，可……”江胡舍不得离去，放心不下夜曜。 夜曜心烦意乱，没什么好脾气。 他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再次吼道： “出去！” 江胡一哆嗦，慌慌忙忙地走了。她出门后，还留恋地向屋内看看，心里翻江倒海一样酸楚。 她又哭了，心想： “你都不知道，我今天有多难受，我本来想着告别的，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只会冲我发脾气……” 第250章 咒术之灾 屋内只剩下香奈。 她接过夜曜手中的碗，重新扶他躺下。 这回，夜曜的气息平稳顺畅了，呼吸也有了力气。 他稍稍运转法力，体内的元气正在恢复着。 “想不到巫轩辕给我的药丸，是做这个的，他早就料到我会有这一劫。” 他的嘴唇依旧苍白。 “我还把杀龙邪的锅扣在他头上，唉……没事，反正他那么强，自己会保命的。” 香奈说： “你们曾经兄弟一场，也许他是念旧情吧。” “才不是呢……我们算什么兄弟，在龙城时，都没说过几句话。是为了什么先祖……我也不知道……” 夜曜又急忙问： “广场上的人看见咒术师了吗？” 他首要担心的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大典是否顺利。 “没人看见，你放心吧。暗杀团动作很快，咒术师刚刚出现，就被杀死了。城内百姓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只听慕容说‘天降吉雨’，他们都相信这是好的征兆，你的大典很顺利呢！大典的盛况不久就会传开，全大陆都羡慕你呢。” “那就好……” 夜曜轻轻闭上眼睛。 他总算放心了。 叹道：“大多数人看到的，只是表面的风光，背后里要忍受多少艰辛，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 香奈说： “把昊宁追回来，就没有人知道你生病的事，除了看到你晕倒的护卫。” “告诉那些护卫，一个字也不准说出去，否则……灭口。” 夜曜对自己人，也不留余地。 “明，明白。”香奈说，“他们都是忠心的部下，不会说的。” “想不到龙溪还有这个杀手锏。如此狠毒的咒术，一定是以非常昂贵的代价作为交换的。” 我对咒术虽然不是很了解，但多少听闻一点。”香奈说，“这样的咒术，都是用自身的命数交换的，她早料到自己会死，就把自己的命数换成了你的一劫。” “不惜一切要与我同归于尽。女人，真是惹不起。我听见她说，做鬼也要拉我垫背，真是阴魂不散。死了，也要给我留一刀。”夜曜说，“不知道桥城主怎么样……龙溪既然报复我，她会放过桥城主吗？……她好像更恨林川。” 香奈也忽然意识到。 “我这就去桥城探探消息。” 这个时候，慕容突然跑了回来。 她慌慌张张，差点绊在门框上： “出事了，桥城那边出大事了！……林川城主也病倒了！和你是同一个情况，桥城上空阴云聚拢，狂风大作，下起了暴雨！……桥城主……” 夜曜想来后怕。 如果不是巫轩辕的药丸，他和林川城主，恐怕都死在这里了…… “龙溪真是下了血本。” 夜曜如果今天死了，历史将会改写。 世间不断有英才涌出，成王败寇，也不断有强者陨落。 世人都很健忘，他们只记得站在顶点的那个人。 夜曜差一点，就成了“一天城主”。 林川在这时病倒，桥城失去了这个踌躇不前、蛇鼠两端的城主。正合夜曜的心意。 因为桥城没有锋芒，才不会成为攻击的目标。这座城井井有条、细水长流，人望颇高。 日积月累，假以时日，一定固若磐石，早晚是个不小的对手。 林川死了，只怕君临会对这块地盘出手。 “这样一来，桥城这个威胁就解除了，想不到龙溪帮我除掉了一个对手。”他心想。“接下来就看君临的行动了。” 在他的眼里，没有长久的朋友，只有永恒的敌人。 龙城收入囊中，夜曜的下一个目标正是桥城。 很快，他就会如愿以偿。 夜曜在床上休息了半天，直到晚上。 有人汇报说： “城主，龙族人还在等着宴会，都没离开。” 之前一直昏迷，把他们怠慢了，这才想起来。 “设宴款待，请龙族吃饭！” 说着，翻身起来。 在咒术的影响消失以后，夜曜马上就精神焕发。咒术与中毒不同，身体状况恢复很快。 宴会厅里。 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龙族最喜爱的肉食。 全是大块兽肉，精心熏烤，佐料和酱汁满满的。搭配着解油腻的水果和青菜。 酒水是最上乘的，大桶大桶地搬过来。 这些龙族，粗鲁无礼地大声喧哗着，一个战士把两脚搭在桌面上。另一个用匕首的尖端插进肉块里，在盘子里翻搅。 他们粗声嚷嚷： “就用这些东西招待我们？” 女翻译局促地站在夜曜身后，随他走进来。 夜曜从他们蛮横的表情上看得出来，他们正对龙城的一切挑三拣四。 祖厉正坐在桌子上，大口吃着肉，吃得津津有味。丝毫不理会龙族人。夜曜就在他身边坐下。 “等他们吃完，赶紧把他们打发走吧。”心想着。 赤心说道： “中土上有很多的龙族，有龙城在，他们有地方可去。抓紧时间把周围的小城收复了，圣龙需要大量的资源供给，你们要强盛起来，成为龙岛的帮手。” “是，是。” 不管他们说什么，夜曜都敷衍着答应。 忽然，一个醉酒的龙族剑士走过来，一把抱住女翻译的肩膀。 女翻译愣住了，如被鹰爪按住的小鸟一样无助。 “敢不敢把我说的话翻译给他听？……” 夜曜只听见他伏在女翻译耳边，说了叽里咕噜一大串话。 “他说什么？”夜曜问。 女翻译不敢说，瑟缩站着。 龙族剑士把一个酒壶，塞在女翻译手里，向前一指。 “给我们斟酒！” 夜曜说： “她是翻译官，斟酒让女仆来做。” 龙族剑士却粗鲁地大喊着： “我看上她了，就让她斟酒！” 听得出来，他话里有醉意。 夜曜说： “龙城有龙城的规矩，让女仆斟酒。” 醉酒的剑士不高兴了。 把武器砸在桌子上，指着夜曜说： “你以为你是谁？我们是龙族，你是什么东西？是龙族给了你特权，让你掌管这里，你要对龙族感恩戴德！” 祖厉一拍桌子站起身来： “你他妈放尊重点！” 其他龙族战士一下子全站起来了。 “小矮个子，加在一起没有我胳膊粗！”祖厉吼道：“把你们的屁股坐到他妈的位置上！没听见吗，他说这是翻译官，不是他妈的斟酒的！” “我就让她给我斟酒！” 双方僵持不下。 第251章 桥城主病倒 眼看着，剑拔弩张。 女翻译不知所措，抱着酒壶往后边躲。 突然，醉酒的剑士从腰间抽出匕首，抵在了女翻译的喉咙上，扯住她的头发，女翻译吓得一声大叫。 “就让她给我斟酒！——斟酒！” “你他妈的坐下！”祖厉吼道。 另一个龙族战士吼道：“你先坐下！” 一屋子猛兽，就在狭窄的兽笼里冲撞较量，危险的力量不断扩散，就快把房盖顶起来了。 “你在和我们龙族人说话？” 祖厉说道：“我让你们坐下吃饭！” 夜曜始终坐着，冷眼看着赤心。赤心也打量着夜曜，两人都在衡量着对方。 直到夜曜说： “大陆上的势力都在看着呢，看龙城和龙岛是不是一条心。” 赤心说道： “你是我们的封臣，听我们调遣是应该的。是我们指派你管理龙城，不要忘了。” “自然。我忠心于龙邪帝，也忠心于龙岛。” “等圣龙苏醒，天下没人是龙族的对手。到时候，会记你一笔功劳。” 夜曜阴沉着脸。 “坐下吧，祖厉。” 祖厉依然站着，没有要坐下的意思。 “坐下吧。” 又说了一句，祖厉才坐下。 “他奶奶的……”他嘀咕着，“狗屁的龙族……” 祖厉坐下后，又朝他们说道： “以前我祖厉辅佐龙邪帝的时候，没亏欠过龙岛什么！现在夜曜当城主，也不会少你们的！该给多少黄金就给多少，回你们的岛上等着吧！” 龙族战士们一挥手，把餐盘“叮叮当当”掀在了地上。他们拎起武器来，横晃着肩膀走出了门。 餐桌上一片狼藉。 空气渐渐安静下来。 夜曜一口饮下杯中的烈酒，头晕目眩，狠狠捏着酒杯。 “反正明天他们就走了……来日方长，以后再和他们算账。” 第二天一早。 城外，阴雨绵绵。 大剑赤心和两个手下，起程返回龙岛。中途路过耀阳城时，在那里领取黄金。耀阳城的金甲护卫，护送着黄金去龙岛，不过不与他们同行。 这是龙族的秘密——龙邪帝统治时期，连财政大臣都不知道这回事：耀阳城每个月向龙岛提供出产量20%的黄金。 还要供应大量资源、维持圣龙的存活。 以前，这件事一直是由夜曜监督负责。 龙溪不管财政，因此根本不知道。 她也正是败在这里。 从一开始，她就没有胜算。 她挑起战争、屠戮村庄，龙城的人不欢迎她，失去了民心。 并且，她的全部资产，都在购买龙族宝血时用尽了，根本没有财力支付每年向龙岛的进贡。龙岛不会选择她。 夜曜与昊宁结盟时说好了。 那里的黄金全归昊宁所有，除了每个月抽出20%，供奉给龙岛。 源源不断的黄金去了哪里。 这就是答案。 龙族也因为照顾圣龙，根本没心思扩张。一旦圣龙复活，他们的争霸之路就要开始了。 没去过龙岛的人，都以为圣龙只是个传说。 以为圣地只有一具骸骨。 但是…… 圣龙还活着。 城外，途经茂密的树林时。 赤心抬起头来，仰望着阴沉而诡异的天空。 站在密集的雨水里。 龙岛只有炎热，千篇一律的景色和一望无际的沙漠，几乎看不到雨水。 在居住地，家家户户都没有墙。只是厚实的遮挡沙尘的布帘。 不分彼此，血浓于水。 如果有谁私自建墙，把自己的家遮挡得严严实实。别人就要诟病他了：怎么，有什么要防着我们？有什么见不得光的？ 龙岛之外的世界，却复杂而陌生。 有广袤的森林、湿地、大海、沼泽、山川…… 这里的人心，也是难测。 “还是早点回到龙岛吧，那里才是我们的地方。” 夜曜入主龙城的喜讯，传遍整个大陆的时候。 桥城却在同一时间，传来了噩耗。 林川是在外出打猎的时候，忽然从马上落下来的。 这一落，就再也没有醒来。 当时，桥城上空阴云翻涌，雷声大作，暴雨倾盆。林川所在的森林里，骤然刮起了狂风。 随行护卫东倒西歪，马匹在惊吓中嘶鸣，他跌落下马来。 等护卫慌忙跑过来查看时，看见城主已经两眼翻白，浑身抽搐，口吐白沫。青紫色的斑点爬满了他的脸。 马樊漠然侧立一旁。 扣扣耳朵，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不耐烦地说到： “就是吹了林子里的邪风，又从马上跌下来，受了惊吓，没什么大不了。不让他往林子深处走，偏要走，荒郊野岭有什么好的？抬回吧，有神医白月明在，还怕什么，说不定哪天就治好了。” 一行人手忙脚乱，把林川抬上马车。 白月明出身于药仙世家，即使是他，也对怪病束手无策。 只能把一枚珍贵的解毒药丸，塞进了他嘴里，让他服了下去。 药丸下肚，林川嘴里不再吐白沫了。 但是目光依然呆滞，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 无主的桥城，几天时间，就人心惶惶了。 大家听闻城主得了怪病，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这下可怎么办啊，城主不省人事，谁来管事？是不是要选新城主啊？” 白月明日夜守在城主的床塌边。 无数药方都用尽了，病情却没有好转。眼看着人瘦了一圈，脸颊凹陷了下去。 最要紧的是。 桥城一天无主，城里的谣言就越来越离谱。 甚至传出了一些“重新推选城主”的言论，还说得有模有样。 白月明猜到，一定是马樊在其中捣鬼。 这真是趁他病，要他命。 他早就想自己当城主了，林川病倒，正好让他钻了空子！ 但他的进展也不顺利。 城里一半的人，支持马樊做新城主。 另一半人，则支持白月明。 马樊安排人放出消息：白月明性格温和，只适合做首相。一城之主还是要让马樊将军来当嘛，他勇武过人，只有他能主持局面！ 马樊心里暗自得意。 看舆论的风声，什么时候完全倒向自己…… “真是天助我也……”他想着，“林川就这样一病不起才好呢！千万不要醒来了！” 第252章 弃神之人 白月明一听到街头巷尾的议论，就头疼欲裂。 “城主还没死呢！选什么城主？告诉他们别再说了，我是不会当城主的，桥城的城主，只有林川一个！” 他常常在殿上发脾气。 屋里的仆人们都吓得不敢说话。 不敢在月明面前提起“选城主”的事。 “首相大人。” 唐心说： “您一直在病床旁守着，煎药、喂水，都要事事亲为。千万要注意休息啊，城主现在病成这样，城内、城外的事都等你来做主，累坏了身体我们就真没辙了……” “唉，林川一点也不见好转，桥城不能没有他啊。” 她又难为情地说： “君临那边已经写信来催了，让桥城必须选一个新城主，来稳定局面。” 月明轻轻皱眉。 “君临是怕桥城出什么变故？不会这样的……” 君临与桥城是联盟关系，君临不能直接插手桥城的事务。女皇的态度，却仿佛桥城就是她的封地一样，高高在上提出“意见”。 “总要有个代理城主，才能稳定人心啊。”唐心说。 “这些天是柳影在帮我处理事务，她是负责文职的，心思细，不如让她做代理城主吧。” “君临那边我写信搪塞一下，就说选柳影吧。我们起码得撑到林川城主病好。” 唐心又说： “对了，雪域发来了问候信。曲静说，这种怪病大陆上没见过，可以去药仙村试一试。不过村子在北域的雪山深处，我们把城主送往那里吧？” 月明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优柔寡断，又思虑过重。城主不在，重担都压在他头上，头疼病比以前更严重了。 手指微微扶着额头。 “城主尚且在城中，外面就乱成这样。要是城主不在了，还不得乱成什么样？” “总不能这么拖延下去。你来做决定吧。哦，逆天城的段城主也来书信了，他说会亲自来探望林川。 夜曜大人做了龙城的城主，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说这个消息？我们要不要给他写信，请求他的援助？” 月明一拍脑门。 “对了，还有他可以帮忙。” 他对夜曜的印象尚好。 “我忙得把这事都忘了……夜曜当了城主，我们也没去祝贺一下！……不过想必他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上次我去黑暗堡，没带什么贵重礼物，他对我依然热情迎送。以前林川有事相求，夜曜总会帮忙。现在他坐拥龙城这座大城，物资和人力都很充足，应该请他帮忙。” “请他帮什么呢？” “借我们些人手和士兵吧。城外那些匪盗趁虚而入，边境越来越乱了。” “我这就写信！” 唐心说。 月明又低头望向昏迷不醒的林川。 他的手冰凉，触碰到就一阵心酸。 不禁又悲从中来，暗自流泪。 “在他还没当城主之前，我也还是医馆里一个小药师，是他让我做了首相…… 那时候的桥城，只是一个破落贫穷的小城，放眼城外，是一望无际的荒地……现在，也成了满眼的金黄麦穗……没有林川城主，就没有如今的桥城。” 唐心擦了擦眼泪，哽咽中带着坚强： “您不能一直消沉下去。城主病了，我们才更应该团结，不能让桥城散了……不然城主醒来以后会失望的。” 月明点点头。 “一切照常运转，等城主回来。” 龙枭坐在光明神殿的长椅上，睡了一觉。 直到暮色西垂。 才慢慢醒来。聆听神谕的人们都散去了，窗外街道上静悄悄的，身边空空荡荡。 长长的红毯上，只剩下寂静。 视线落向大殿，正中的圣泉水池，喷洒着晶莹如钻石的水珠。 夕阳柔和的光，透过穹顶的圆形天窗，斑驳洒落在水面上，如梦似幻。 光明女神的高大塑像屹立在墙壁正中。 她有一双低垂的、忧伤而慈爱的眼睛。 双手在胸前合抱，背生洁白双翼。 几只不起眼的小雀鸟，摇晃着毛绒绒的小脑袋，跳跃在光明女神茂密的头发间。 神仆还未离开。 这位身着金袍，面容和善的中年男人，从仪式台上缓步走下来。 肩膀穿过洒落下来的阳光，脚步悄无声息，脸上挂着平静的笑容。 “世人都说，神创造人间，却不在人间。” 他礼貌地站在龙枭身旁，与他望向同一个地方。 这位自愿将余生奉献给神明的人。 看着窗外街道景色，感觉一切都宁静而美好。 “你没和人们一起朝拜，也不唱圣歌，是什么烦恼着你？”神仆很亲切地问。 龙枭哪有什么烦恼。 他只是无事可做，也无处可去。 鹰王到宫殿里享乐了，把护卫们都丢在了街上。 这里很安静，不用点餐也不要酒水钱，就可以坐在长椅上休息一整天…… “我只是来透透气。” 他将两只手臂，搭在长椅的靠背上，让自己更舒适一些。 “我没听见圣歌，我刚才睡着了。”他说。 “不管你有没有睡着，你的心灵关闭着，自然就听不到圣歌。” 怎么？ 难道还要拉我入教吗？ 龙枭心生抵触。 “也许我就是睡得死……什么也听不见。” 他知道自己的内心。 如果圣歌的旋律是一束阳光……那么这束阳光在抵达他的心底以前，就被糜烂、肮脏的帷幕遮挡住了。 那里一片冰冷冷、一片漆黑。 神仆用一贯的平静口吻引导着： “能说说你的故事吗？我是一个很好的聆听者。” 龙枭不想说。 他是一头野兽。 有时候走进人群里，感觉自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禽兽。 从肉体、到灵魂，都腐烂了。 渴望堕入七层地狱，渴望洗清自己的罪恶。 必须时刻藏起獠牙，才不会伤害身边的人…… 他喜欢与冥玄相处。因为冥玄很强，从不会被他的獠牙所伤。 龙枭感到痛苦。 他收回双手，不安地坐着。 自责，深深的自责包裹着他、折磨着他。 他并未做过什么，却如此自责。 “我觉得自己十分危险。” 他这样说，眼神镇定地看向神仆。想吓退神仆，让他别再发问了。 “我扼制不住自己的愤怒，所以去杀人。我常常暴怒、狂怒、怒不可遏。 当怒火袭上心头，我就会失控，变成一头猛兽。重要的人和事，都被我毁掉了。我只想一个人独处，远离人群。” 神仆伸出一只手，准备放在龙枭的头顶上。像对待其他信徒的关怀一样，那么自然而然。 但龙枭却躲开了。他猛然站起身，浑身充满了抗拒。 第253章 友谊的典范 “我走在公园里，会觉得不安。这个公园，所有人都可以来，可是，唯独我不能……没有人赶我走，我也会自己走。我只能呆在酒吧、夜店，幽暗的藏污纳垢的地方，不见阳光，才感到自在。”龙枭说。 “众生都有烦恼，你的话，神能听见。” “或许神不想聆听我。” 龙枭觉得，触碰了那只手，就等于接受了神、或另一种力量的“救赎”和“帮助”。 “救赎”使他恐惧。他会失去自我。 “我愿背负罪孽。” 龙枭说。 他体内的混沌、狂乱、疼痛…… 这些却是他本身。 他害怕那手掌接触到他的一瞬，这些全都被清空了。 灵魂，也就不存在了。 “无论神，还是魔。他们无法夺走我，无法主宰我的命运。也许我天生，就是不喜欢被阳光照耀的人。” 神仆摇摇头。 “神无处不在。” 他虔诚地闭上眼，摊开手掌。“我们都是神的一部分……我们从神那里来，终将回到神那里去…… 我们的一生何其短暂，所经历的一切，汇聚成一条大河，流向生命之源……” 龙枭厌恶地说： “神救不了我。” 他走出大殿，走向日落的大街。 “不是神抛弃了我，我是抛弃了神。” 百花殿里。 “你不如就穿那条花裙去吧？” 易寒说着，提起两条裙子在自己身上比量。“我就不适合穿裙子，我这气质，和裙子怎么也不搭！” 尤其是那两道立起的眉毛，眉梢总是往上一挑。 “这些都不好看！什么破烂货！” 她将衣服扔到一旁。 栀若生气了。 “小骚蹄子！怎么不让土匪抓山上去，吃几年苦，让你知道什么是好货！” “什么好货姑奶奶也不稀罕！土匪抓我，我就当压寨夫人，等玩腻了他，就把土匪寨子夺过来，自己当领头的！” 栀若刚要去捡，易寒把衣服一脚踢开，她抓了个空。 易寒大笑起来。 “哈哈哈！你像个猴！” 栀若真的急了，耳根通红。 “你开玩笑总这么没分寸。姐的裙子都是多少钱买的你知道吗，这一条不输给君临女皇！” 她从衣柜里拽出一条裙子来。 易寒“嘶啦”一声，把裙子扯成了两半。 “哈哈哈……” 布条从两边分开，往栀若身上一扬。 她笑得更加放肆了。 “是不是生气？你生气的样子好蠢！” 栀若恼了。 “你这个野人！” 两人扭打在一起，头撞在地板上。 又是扯头发、又是拽耳朵，尖声厉叫，屋里“叮叮当当”一片，脚底的衣服全被踩个稀烂。 女仆们躲在门外瑟瑟发抖。 “又打起来了。” “谁敢劝啊。” 忽然，“哗啦”一声响，柜子上的花瓶砸下来了，吓得她们一哆嗦。 “早上还好好的，说打就打。” “上次打得鼻青脸肿，女皇陛下还怪罪我们。” “你去劝劝？” “不用劝，骂爹骂娘什么难听的都骂了，第二天照样好成一个人。” “可不是嘛……” 打了一会，两人都累了。 仰面躺在地上喘气。 一片片衣服都成了碎布，缠在身上。 栀若痴痴地傻笑着。 “呵呵呵……你脚真臭……” 易寒却笑不出来，她一骨碌起身，把微微出汗的脚丫子踩在栀若脸上。 “闻闻看，姑奶奶赏你一顿火锅！” 栀若尖叫着起身：“小贱人！” 拿枕头往她身上砸：“谁娶了你真是倒霉！” 易寒回骂： “你也一样。” 栀若气还没消，两人盘着腿面对面坐着。 “去比武大会，你为什么不带我？”易寒问。 “是不是傻？我不在城里，才有你表现的机会。你得抓紧时间，在女皇面前表现自己！” “哼。我不信。” “好心当成驴肝肺！” 易寒不在乎。 “我易寒走到哪，都受重视。别搞的像我欠你人情一样，不用！” 栀若气得站起来。 “你的事我再也不管了。” 易寒也站起身： “我还不知道你这骚样，就是冲着鹰王去的，想单独和他一路，哪是为了看比武大会的？” 提到鹰王，栀若又娇态百生。 “别瞎说……” 她拎起一条裙子，在镜子前摆弄。 “我只是和他顺路……” “得了，就你那骚样，鹰王能看上你？顶着风，都闻见你身上的骚味了！” “你还有完没完！” 栀若故作矜持。 自从鹰王来到君临城，全城万千少女的心，都被他勾走了。都心想着，怎么能攀附得上这个高枝。 “他也没长得多好看，我不喜欢他的肤色。”易寒说。 “那有什么要紧，他有钱啊，有钱！一富遮百丑。” “连女皇都不一定能留住他，你就别想了……” 栀若才不管她怎么说。 “那能一样嘛，别人是别人，我是栀若。” 一双秋水眸子，在镜子前挤眉弄眼，从头到脚一身的风流妩媚。 易寒最恨的，就是栀若的样貌。 明明是个贱货，还偏偏生得比自己好看。 易寒也知道栀若不少丑事。比如她背着开山，勾引过多少男人。比如她隐瞒了实际年龄，明明都已经30岁了，却装成个小姑娘…… 脸上要涂厚厚的脂粉。 才能掩盖蜡黄的皮肤…… “开山哪不好，跟着一个男人还满足不了你？” “小丫头片子，你知道什么，你就是没睡过亚巨人族的男人……他该找头牧场里的大母牛，我看鲸鱼适合他。” “不够你浪的！” 栀若围上一条裙子，一阵风出了门。 “姐姐找男人去了！” 易寒吼道：“你就死在比武大会上吧！” 栀若刚走。 易寒在屋里坐了一会，觉得无聊，也出去了。 她趿拉着拖鞋，沿着庭院间的长廊，漫无目的地走，随手折下路边的花来，弄得一地残枝败叶。 背后一个侍女，追了上来： “大人，可找到您了……城门外有个人，说是您的故人，死活要见您一面，不然赖在那里不肯走。” “故人？”易寒奇怪。“我哪有什么故人啊？” “他说你准认识他，还威胁我们，不通报，有我们好看。” “难道……是逆天城的人？” 她忽然激动起来。 “是师父来看我了？……不能啊，师父进城得是多大的动静，我怎么会不知道。小师兄？一定是小师兄！……” 第254章 爱情的典范 易寒欣喜着，一路跑到城门前。 却只见一个穿的像破烂乞丐一样，满脸胡茬，脏兮兮的人。 她转身要走。 对方叫住了他，露出一口大黄牙，朝她招手。 “易寒，是我！” 易寒一阵恶心。 回头干呕了一下，一开始没认出这个人，又仔细看。 “我是吴伟俊呀！” 这才认了出来。 蓬乱的头发下面，那双惹人生厌的小眼睛，色眯眯的神情……就是他！ “吴伟俊！” 她顿时气炸了。 从腰间抽出两把刀来。 “老娘不去找你算账，你自己送上门来？好大胆子，看我不要了你的狗命！” “哎呀……别……” 吴伟俊连忙跑，躲在守城护卫身后。 “误会啊，都是误会！别，别，别下手，听我解释啊！……” 易寒提着刀就冲过来了。 “你解释什么？你骗钱又骗色，拿了老娘的钱袋一走了之，老娘饶不了你！” “钱袋？”吴伟俊一脸疑惑。 立即挺起胸膛，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样子，都不躲易寒的刀了，直接把肩膀架在了刀下。 “什么钱袋？” 易寒也犹豫了。 “难道……难道钱袋不是你拿走了？” 吴伟俊挺着脖子，质问： “你把我吴伟俊当成什么人了？你要是不信我，一刀砍下去吧！我是有苦难言，怕连累你，才跑了……” “啊？……” 易寒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难道一直是自己误会了？ “那钱袋哪去了？我们在黑崖山挣的那些钱呢！” “行李我都放在地上没动！一定是我走后，被过路的人偷去了！”吴伟俊无辜。 “那你说，你为什么不辞而别！” “咳！还不是因为那个屠夫龙枭……我怕遇见他，他又要寻仇，害我跑断了腿。我为了保护你的安全，不让你们打起来，所以就走了！” 易寒惊喜万分。 一下跳到吴伟俊身上，两腿盘住他的腰，搂住他的脖子一顿乱亲。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背叛我的！……我就知道，你说过会永远爱我的！……” “咳咳……腰快折了，小祖宗，先下来……我为了来找你，这一路可是受了不少苦。车钱还没付呢……” 车夫在路边等着。 吴伟俊尴尬地笑笑，伸出两手，找易寒要钱。 易寒有点后悔了。 “你一来就找我要钱？……” 吴伟俊甜言蜜语哄着： “我的小宝贝，这一路上车夫以为我是骗子呢，不拿点钱给他，他不放我走……从桥城到这儿，车费可不少呢，快拿点钱，把他打发了！我可想你了，等不及了，要和你亲热呢……” 易寒想了想，把钱给了他。 吴伟俊转身走到车夫面前，提起钱袋炫耀。 “呐！……吴爷爷什么时候差过钱？也不打听打听，爷在君临城有靠山……拿好了，滚吧！” 车夫低声下气地接了过去。 “谢谢大爷……谢谢大爷……” 女皇的王座如通天塔一般。 高高耸立在穹顶上。一块浑然天成的圆形玉石，放射着通透而莹润的光芒，洒落下神恩一般的圣光。 灵蓝一身海蓝色的缀满鲜花的长裙，光精灵族的花环鹿角冠饰。 跪拜于下方的人们，无法仰视到她的容颜。 大殿里，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只被锁在笼子里的巨大狮鹫。趴在王座的台阶下方，金黄的毛色黯淡无光，如死物一样。 雷霆家族曾经统治大陆五千年。 狮鹫是皇家卫队才能骑的，是战士们最高的荣耀。 自从雷霆家族的统治结束以后，驯养狮鹫的手艺就失传了。这些大鸟再也无法成为坐骑，翱翔于天空之上，整日被囚困笼中。 栀若穿着一身美艳的裙子，翩翩走进大殿。 看见开山，就和他说： “你先自己反省一下。” 这个肩膀开阔的彪形大汉，一脸委屈： “我反省什么呀？” “提前反省。”栀若说，“万一我去龙城的这段时间里，你沾花惹草了怎么办？” 女皇说道： “我派栀若去比武大会，就不派你去了，免得说咱们欺负人，也免得你和祖厉碰见。” “我保证拿个第一回来。君临样样都是第一，比武大会也是如此！”栀若说。 “别太贪玩，多加小心。” 鹰王走上殿来。 与生俱来的尊贵气质，甚至让君临女皇都相形见绌。富可敌国，让昊宁都自愧不如。 “都准备妥当了吗？我可要出发了。” 他说道。 栀诺笑盈盈，似道春风迎上来。 “我已经准备好了！” 女皇说道： “这次结盟，是为了助你稳固王位。此行千里迢迢，我送一支护卫队给你，随你同行。桥城主林川已经病重，要是他无法好转，将来，我就把桥城送与你。” 鹰王微笑： “多谢女皇陛下慷慨。” 有了桥城，沙漠和君临的联系会更紧密。桥城主还没死，君临女皇就打算把桥城送人了。 鹰王回到沙漠之后，会与蛇王一战，夺取皇位。 要是他成功，辽阔的南部沙漠就全是他的。 上下两端形成夹击之势，中央的瘟疫大陆，腹背受敌，也再难掀起风浪了。 鹰王向旁一招手，门外的护卫又抬上一连数十箱宝石来。 “待我拿下妖皇之位，再与我一同庆祝吧。” “后会有期。” 他迈着闲逸的步子，潇洒离去。 栀若花枝招展地跟在他身后，一起向龙城去了。 龙城此时热闹非凡。 新城主继任之后，按照传统，要以城主的名义举办“比武大会”。 让下面的人有个上升的机会，借此选拔人才、扩充军队。 入城的排查已经很宽松了，守卫还是忙得焦头烂额。 无数慕名而来的冒险者涌入城中，希望在大会中一展身手。要是能获得城主或者哪位贵族的青睐，那就前途无限了！ 鹰王的护卫队，大摇大摆进入城中。 随行的行李物品、马车一大片。还有君临来的百名护卫，和栀若等人。 龙枭也在其中，通过了城墙下幽深冰凉的隧道。 看见飘扬着的龙族与暗夜旗帜。一个炽烈、一个沉静。 夜曜如今已经坐拥大城，手下军队几万人了。 视线豁然开朗。 开阔的街道上拥满熙熙攘攘的人群，路两边的楼房，都是气派的三层建筑，繁华的景象令人叹为观止。 第255章 比武大会 “龙邪帝”已经被人们遗忘了。 行人们脸上都挂着喜悦的笑容。 广场正中心“邪龙”雕像的位置，此时正在改建成另一座雕像，很快就要完工了。 刚进城，鹰王就前往宫殿，拜访他的老朋友去了。 龙城竞技场的规模，比石头城还大五倍。 参与比武，可以获得丰厚的赏金。 报名处的长队，望不到边际，不比拥堵在城门前的人少。 龙枭走在栀若后面。 他不想和这个满身香粉气息的女人离得太近，刻意保持着一段距离。 栀若时不时打量着这个男人。 ——硬朗的相貌，又沉默，又冷酷，颇有些让女人心动。 他的眼神总是冷淡的，刚毅的嘴角微微下垂。 天气炎热，身上一件薄薄的白色上衣，微微透出了汗，贴着坚实的肌肉，衣袖挽到胳膊肘。 身后背着的那把大刀，完全挡住了龙枭的背影。 在人群中，颇为引人注目。 “好男人要看腰，你腰不错，姐姐喜欢……” 天气闷热，她用小扇子不断朝脸上扇着风。 阵阵香气飘到龙枭跟前。 “哈，我这么美，不会有人觊觎我的美貌吧？” 她故意说着。 “哈哈哈，我这么说不会遭雷劈吧？未免也太自恋了！要是真有雷劈下来，我就去买彩票了！” 龙枭对这种俗气的女人不感兴趣。 屏住呼吸，还是被这浓烈的香味熏得头昏脑涨。 尤其是西海的贵族，热衷于调制香料。 她炫耀一般，抖着自己的衣袖，让昂贵的香料飘散。 长队排到了前头。 坐在桌子后面的接待员客气询问： “二位，报名什么项目？” 栀若抬起一条腿踩在桌面上，裙下风光差点一览无余，叉腰道： “姐姐可是君临城来的！让我们排这么长的队，城主怎么招待的？我鬼面花栀若的名号，听没说过？” 接待满头冷汗。 一天到头，遇见的都不是什么善茬，早就习惯了。 他低头记录，不敢对视。 “报名参加什么项目呢？” “近战格斗！” 荒原上的战士太多了，参加近战的都是男人……接待员看了她一眼，纤细的身段，娇弱的手腕。 “你确定报名近战吗？……这些天荒原上来的人可挺多的。” “你质疑我的能力吗？” 栀若瞪起了丹凤眼，纤纤玉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我要报名什么，我自己清楚，需要你指点？老娘可是君临女皇手下的大将军！赶紧给我报名，我要参加近战格斗！” “好……好，稍等……” “快点，快点，都等大半天了！连个喝水休息的地儿都没有……” 比武大会一共设置了五个项目： 1.格斗。 2.暗杀。 3.魔法。 4.机械。 5.医疗。 与此对应，是五名冠军名额和五个奖项。 在这个世界中，荣誉勋章只有城主或国王可以授予，十分难得。 忽然，一队龙城的巡逻兵恰巧走过来。 带头的梁宇，趾高气扬，昂首阔步。他的蓝色盔甲总是擦得锃亮，巨剑从不离身。 踱步到报名处时，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龙枭。 “冤家路窄，居然是他！” 龙枭的屠刀太过醒目，让人过目不忘。 “喂！你！——” 为了引起注意，梁宇提高了音量： “又遇上你了！——龙枭！别装作看不见，上次想和你较量几招，你逃了，真不过瘾！来打一架吧！” 龙枭就感觉身后一阵阴风袭来。 他一转头，原来是梁宇的一只大手，向他的胳膊抓来。 “往哪走！……今天你别想那么轻易走了！” 他的胳膊被抓住了。 龙枭对视这个胖乎乎的五大三粗的少年。 “真麻烦啊……” 如今他的眉宇间多了份凌厉。只是口气依然轻狂，一股鲁莽的傻气。 “上次输给你，是我没准备好，这次不会了！我可是每天都在努力训练，为的就是把你打趴下，挽回我的颜面！” 在梁宇心里，龙枭成了努力的目标。 “别缠着我……” 龙枭想甩开他的手。 大手紧紧扣在他的手臂上，暗暗角力。龙枭的肌肉硬实，感觉不到什么疼痛。 梁宇心想： “这小子，肌肉蛮结实的……普通人被我这么捏，早就疼得哇哇叫了！……再用点劲！看他还能受得了吗！……” 一边想着，一用力，憋得满脸涨红，瞪大了眼睛。 “我还有事，没功夫陪你！” 龙枭身上，一阵血色的红雾飘散出来，甩开梁宇的手。不知为何，梁宇的心里升起一阵恐惧，他竟本能地松开了手。 “你？……” 龙枭清楚此行的目的。 祖厉就在龙城之中，在此之前他不想招惹是非。 想起祖厉，那双眼睛里，不知不觉，已是满满的杀意。梁宇还以为是冲着自己，竟然不敢再动手了。 “你……你想干什么？” 梁宇为了壮胆，反而提高了声音，冲着人群高喊： “你莫不是怕了？怕当众输给我？……哈哈哈，屠夫龙枭也不过如此！是个胆小鬼！哈哈哈哈……” 人们一听见“屠夫龙枭”的名号。 后面的人踮着脚往前挤，都想凑过来看看，报名处顿时拥堵一团。 “屠夫龙枭？” “在哪里？……” “他也报名比武大会了？” “这下有好戏看了！” “他在石头城的斗兽场，可是闹得天翻地覆呢！总算能亲眼看见了！” “他和龙城的大将梁宇杠上了，不会打起来吧？……” 梁宇壮着胆子问： “怎么样？敢不敢跟我打？” 在所有人的期待下，龙枭要是走了，就给他扣一个胆小鬼的名号，说他害怕自己！ 哈哈！ 龙枭还是不理他。 “我不打，你走吧。” “那你就是胆小鬼，怕了我，不敢和我打！” “随便你怎么说，别缠着我了。” 忽然，人群后方响起一个清亮的声音： “梁宇，你在干什么？” 梁宇回头一看。 阿羡正领着另一支护卫队经过。 一身赤红铠甲，骑在马上英姿飒爽，昂首挺胸，金发飞扬。 “城主让你维持秩序，你在这添乱呢？——看看排队的人都乱成什么样了，你是来维护秩序的，还是来破坏秩序的？” 梁宇一脸不服气。 自己明明官职比她大，却处处受她管制。 第256章 梁宇告状 阿羡高声说： “今天谁都别想在龙城捣乱！谁都别想私自决斗！” 这话也是说给龙枭听的。 她多少听说过一点龙枭的传闻，生怕他在城里闹出事端。 混乱这才被终止了。 挤成一团的人们，再次排队。刚才因为插队，有人口角不断，慢慢也平息了。 “你的任务是什么，梁宇？” 阿羡厉声问。 梁宇像个犯错误的孩子。 “阿羡姐……别说我了，我这就去巡逻。” “去跟城主汇报一下你刚才做的好事吧，冷静冷静头脑再回来！” 阿羡说完，一转身，带着手下扬长而去。 梁宇心里憋气，但不敢违抗。 他扭头寻找龙枭。 人群里已经没有龙枭的身影了。 “真是的！又让你溜了！……要不是有维护秩序的重任在身，我一定上场和你较量！” 斗兽场里，有间圆顶屋子，连着三间卧室，宽敞极了。 被用作大会期间夜曜的休息室。 他坐在开阔的大厅里。 仰靠在沙发背上，拿起桌面上的小刀削苹果，果皮一圈圈掉下来。 刀尖扎了一小块，放在嘴里嚼了嚼。 群英汇聚之时。 也伴随着各种不安定因素。 夜曜都部署好了。 “蛛网”和各位杀手，隐伏在城中各处，做好了严密防范。 夜曜最为忌惮的，是大将“开山”。 幸好他没来。 开山拥有亚巨人族的血脉，仅凭一把巨斧，就能劈开一座山。 毁掉一座城池，更是眨眼之间。 自己手下的大将，与开山之间的实力差距。 就是龙城与君临城的实力差距。 总有一天，这道鸿沟被填平，他就会把旗帜插向天权国的土壤…… 梁宇突然推开门，怒气冲冲走进来： “阿羡让我跟你来汇报，我又犯错了！” “呵呵。” 夜曜的思绪被打断。 抬头看着他。 “又怎么了？” 梁宇虽然面红耳赤，但语气理直气壮，嗓门洪亮，丝毫没有愧疚。 “我知道自己性格冲动，但是你委以重任，我怎么能乱来？我记得你反复叮嘱过，比武大会期间，千万要守卫好龙城！我哪敢掉以轻心？但是阿羡姐不信我！她让我冷静冷静，先找你汇报，再回岗位上去！……” 夜曜都被他气笑了，拿这个蠢弟弟没办法。 “那你就冷静冷静吧。” 他指指对面的椅子，让梁宇坐下。 “跟我讲讲，鹰王那边，你都看见谁了？” “龙枭来了！还有君临的栀若！” “栀若……” 夜曜见过她，不知道她的实力如何。 “她嚷嚷着要拿近战组第一！但她肯定不是龙枭的对手！他俩报名的都是近战组，你也让我报名吧！” “让他们去争吧。这次比武，是给新人机会，你去参加什么。” 梁宇还想争取一下： “让我上场呗！给龙城立一立威名！” “我倒是希望鹰王的手下拿第一，总比君临拿第一好。要不，君临又该炫耀了，说第一都是君临的。” 侍卫进来禀报，推开门说： “鹰王来了，安排在宫殿里住下了。” “哦，好。照顾周到些，饮食都用最好的。有什么需要，随时汇报给我。他的观看席位，和我安排在一起。” “是！” 侍卫退下了。 鹰王无比挑剔，无比自以为是。夜曜给他房间里用的东西，和自己的一样。 梁宇平静了一会，突然正色起来： “城主大人，有件事！我必须和你汇报！” “说说看。” “是关于阿羡姐的，之前我按你的命令，去城外剿匪。路过一个关卡，那里的士兵不让我通过。他们说，他们是阿羡的士兵，只听阿羡的命令，不听别人的命令，我拿着令牌也没有用。除非我们回禀阿羡将军，才能通过！我懒得和他们计较，绕了好远的路才过去！” “有这事？” 夜曜不知道梁宇是不是添油加醋。 要真如此，还是挺严重的。 “他们还说了，只听阿羡将军的命令，连城主来了也不好使。” 夜曜不知这话是不是真的。 他表面上没说什么，但心里记下了。 “我回头和阿羡说说，”夜曜说。 梁宇索性掏出腰间的将军令牌，摔在桌子上。 “不要了！这破玩意一点也不好使！城里的兵都不听我的，他们还听阿羡的，我调不动他们！” 夜曜沉默了一会。 梁宇又说： “阿羡当着那么多士兵的面批评我，什么面子也不给我，把我当什么了……不如……给我一个开国将军的令牌吧？啊……我就是问问，没抱什么希望。” “阿羡手下的兵，都有哪些？” “前十营的兵，全是阿羡以前的部下！” 夜曜想了想。 “那就让前十营的兵守城内。这次比武大会，难免出岔子。他们不是忠心吗，让他们奉献忠心……” 他语气有些阴冷。 梁宇挠了挠大脑袋。 “我咋不懂呢？你有啥办法了？” “你回去吧，就说，我生了你的气，不放心你，所以把城内守卫都换成了前十营的。别想这事儿了，回去继续和阿羡一起巡城吧。” 梁宇不知道夜曜有什么打算，但他完全信任夜曜。 “好，我回去了！” 城内外的旅店，早在几天前，就住满了。 临街店铺，生意爆火。 比武大会的空前景象，远远超出了夜曜的预想。 大会当天。 观众席位坐满了人，一圈圈抬高，最高的一层，几乎触及天际。 擂台四周，是几丈高的围墙。 夜曜坐在观众席的正中央，主办者的位置。 四方平台上，用遮阳布架起了顶篷，一圈插满迎风招展的旗帜。 最醒目的，是暗王、狮王和鹰王的旗。 游吟诗人们，在主席的侧方。每一项盛事，都少不了他们的歌颂和传唱。他们总能坐在视野开阔的位置上。 夜曜入席时，祖厉在一旁。 他满面笑容，容貌凶狠，但总是无忧无虑的。 两人谦让着入座了。 祖厉坐在他侧后方，坐下后，还为夜曜拉椅子，沉重的手掌粗糙而有力。 慕容等人，坐在距离稍远的另一个平台上。那里坐的都是龙城的元老和贵族们。 他们盛装出席，兴致勃勃。 第257章 龙枭:我找祖厉有点事 昊宁早就嚷嚷着要办“比武大会”了。他报名了近战，现在就穿起了铠甲、擦亮了宝剑，在候场区跃跃欲试。 鹰王也落座了。在夜曜右边，他与鹰王轻轻点头致意，没有多余的寒暄。 大会主持者说： “城主大人，请宣布大会开始吧！” 夜曜站起身，向前走去。 一个圆台，延伸向擂台上空，用护栏遮着。 他走上去，望向下方观众们。 热闹的观众欢呼着，许久才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激动地望着城主，等待着盛会开启。 “远道而来的勇士们！——” 他的声音高亢，充满魅力。抑扬顿挫的语调，紧紧抓住了每一个人的心。 “在荒原上，流传着一句话…… 矫捷的人，能从妖魔的利爪下逃脱。坚强的人，能踏着累累尸骨前行。饥不择食的人，能活得更久—— 而只有真正的强者，才可以主宰命运！——” 这句话点燃了大家的激情。 鼓掌四起，欢呼不断，兴奋的情绪经久不衰。 那些从荒原上归来的冒险者，都举起双手回应。 ——他们脸上有着沉重的煞气，目光犀利如狼，仿佛“茹毛饮血”的野人。 与安逸度日的城里的人不同，一眼就能区分出来，谁是荒原人。 若不是召开比武大会，“荒原人”很少来到城里。 城里人既畏惧荒原人、也羡慕他们。他们的防具，都是用妖魔的坚韧皮革做成的，轻便耐用，刀剑难以在上面留下痕迹。武器也比城里人好得多。 城中冒险者，多数人只到过近得不能再近的，荒原的边缘…… 夜曜等待欢呼结束，又继续说道： “本次比武，不限阵营，不设规则！以自由之名，选出真正的强者！只有身经百战、实力非凡的人——才能摘夺桂冠！冠军将得到十万金币的奖赏！” 全场沸腾。 十万金币！ 那是值得无数人挤破脑袋的高额赏金！ 也是只有龙城，这样的大城，才能拿出十万金币的赏金！ 五个冠军，就是五十万。 “快开始吧！” 一群荒原人，已经等不及了。 下方擂台旁的铜锣敲了三声。 夜曜高声宣布： “比武大会正式开始！——” 接下来，持续五天的比赛里，观众席上座无虚席。 每一场都惊心动魄…… 龙枭一边等待着比赛进展，一边擦拭着手中的屠刀。 坐在参赛者的休息室里。 已是秋天，龙城的天气依旧闷热。 休息室里小蒸笼一样。 栀若根本受不了这里的沉闷。 捏着鼻子走了，在观众席上，和鹰王的护卫们坐在一起。 这里连接着竞技场底部，是环绕擂台的一圈带铁栅栏的石头房间。以前是奴隶的牢房，现在装饰一新了。 放了沙发，供应水果。 从铁栅栏望向竞技场，战况一览无余。 他只希望一切顺利进行。 他都想好了…… 自己赢下比赛，一路夺冠，作为第一名，向观众席上的祖厉发出挑战。 比武大会有这样的传统，第一名能挑战城里的大将。 相信祖厉也不会拒绝。 然后，就在这个擂台上——杀了他！ 龙枭对名次并不感兴趣。 他的目标只有祖厉。 当初从石头城出来，以为祖厉死了。幸好他还活着……自己的仇恨，又有了宣泄的地方。 龙枭按照次序登场，赤手空拳，就把那些气焰嚣张的对手轻易摆平。 随着时间的推移。 坐在他身边的参赛者也越来越少…… 他的心越来越焦急…… 就快接近决赛了！ 他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向祖厉宣战！ 各组的等候区，在不同的位置，中间由一条环形长廊连接。 门外的长廊上，幽暗而冰冷。 墙上一侧，有圆形的透气小窗。 三三两两的参赛者，或倚着墙壁，或坐在地上。谈论着各个职业的厉害，猜测谁会获胜…… 有个身披斗篷的小矮个子，沿着长廊的一头走来。 他一瘸一拐。 每走一步，右脚上的机械假肢就“咣当”一声。在狭窄光滑的长廊里回荡着，响声令人烦躁，很难不引人注意。 周围人用白眼瞪着他。 “抱歉，抱歉……请让一让。” 他一路说着。 斗篷男孩，一直走到近战格斗区的休息室前。 看见龙枭，正坐在铁栅栏旁的阳光下。 他的栗色发丝，很有龙族的特点。 身上肌肉硬实，身材匀称。手里抱着标志性的屠刀，阔大的刀身和恐怖的锯齿，令人看一眼就心惊胆战。 门里乱哄哄的，五大三粗的冒险者们，都高声说着话。 男孩喊门旁的一个人过来，轻声说： “能帮我把那个人叫出来吗？” 被委托的人，走到龙枭身边。 “喂。” 轻轻拍了他的肩膀，指了指门口。 “有人找你。” 龙枭扭头看去，这个披着黑斗篷的小矮子，他并不认识。 斗篷男孩微笑着，有些局促地站着，歉意地朝他挥挥手。 龙枭很疑惑，走过去问： “找我干什么？” 他的脸上，皮肤白皙。 但是，耳根后方，一直到脖子的后面，全被机械覆盖着。左右的耳垂上，带着环形的金属耳钉。 男孩将兜帽摘了下来。 抬起手时，他的一只手臂，全被漆黑光亮的机甲覆盖着。 龙枭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 “能借一步说话吗？” 男孩的眼睛清澈极了。 他有双橙黄色的眼眸。头发很柔软，是中土上从来没见过的粉橙色，阳光一般温暖。 龙枭觉得他没有恶意。 “好。” 两人一前一后，向长廊尽头走去。 他每一次落下脚步，那无比恼人的、响亮的金属声就回荡在长廊上。 不过男孩走得很快。 除了机械假肢有些沉重以外，他没有任何不适。 两人来到长廊深处的拐角。 这里左右无人，十分隐蔽。 斗篷男孩压低声音： “我来找你，因为你是血刹军团第三小队的。” 龙枭怔了怔。 已经很久没人提起过了。“血刹军团第三小队”，如一道伤疤，横亘在他心底。 他不去想，不去触碰，避免回忆。 也不想被别人提起。 他警惕起来。 “你怎么知道？” “别紧张，我认识你的队长。冥玄……” 第258章 血刹机械师 他不想任何人提起这个名字！ 害怕心底的记忆又被翻搅起来。 那个高大的身影，银白的长发垂在肩膀的男人。那个和他骑在魔界的战马上，一路驰骋荒原的男人…… 不要再提他的名字了。 他好不容易忘了。 好不容易让他的容貌，不那么清晰了。 “你是谁？” 龙枭凶巴巴地看着他。 斗篷男孩耸耸肩，露出可爱的笑容： “我也是血刹军团的。” 龙枭上下打量他。 “那又怎样，我早就离队了。” “嗯，你可以，叫我向北。就是‘向往北方’的意思。第三小队遇难时，我得知还有一个临时队员活着，就一直在找你。这次从雪域赶回来，正巧在这遇到你了……和我一起回血刹吧？” 龙枭心中有些不悦。 “你知道第三小队遇难，当时怎么没人来帮忙？祖厉还好端端地活着。” “呃。”向北有些尴尬。“其实，我们已经派人去杀了龙邪，给第三小队报仇。只是祖厉，当时被漏掉了，大家都以为他死在荒原上了。” “我认识的人全都死了。我的队长，和我的兄弟……那帮人，才是我的队伍，不会再有别人。我要向祖厉宣战，我会亲自打赢他。” 向北有些吃惊。 “你要自己挑战祖厉？他可是……世界前三的大将。你先回总部吧，禀报情况，然后再想办法。” “免了。” 龙枭有些不耐烦。 抛给他的目光里充满嘲笑。 “你不是血刹军团的吗？血债血偿，这不是血刹的原则吗？” “我总队长让我来找你……你认识他吧？他给我的命令，是把你带回圣城。你想打架……我帮不了。我是机械师，主修机械制造，不擅长打架。这次旅行，连大型武器都没带在身上……” “你打不过祖厉？” 他以为血刹的人都很厉害。 不过这个小矮子，说他打不过祖厉。 “那你就在一边看着吧，杀祖厉的事我自己也能解决。” “唉……” 龙枭只有报仇这一个想法。 这件事必须由他亲手来做。 要是被别人抢了，他还不高兴呢。 向北挠挠头，不知怎么办好。 “你要帮忙，就帮。不帮，就别走漏风声。” 龙枭说完，转身就走。 “喂！”向北叫住他，“你想怎么杀祖厉啊？他的战力修为比你高出整整一年，就算加上我，也不一定是对手。” “拿下第一以后，我会向祖厉发出挑战，他碍于颜面，不得不应战。” “当着全城人的面？”向北尴尬地笑笑，“呵呵，你太小看这座城了，暗夜家族在，狮王在，鹰王也在。他们能任你胡作非为？就算你打赢了……你跑得出去吗？还是回总部，从长计议……” “我这条命，是队长给的。” 龙枭像一块顽石，背对着向北，身影又黑又冷。 “如果不是冥玄，把我从石头城带出来，我早就死了。如果矿洞里，不是冥玄队长……用身体挡住了激光炮……我也活不下来。 一命换一命，哪怕用我的命换祖厉的命，我也不在乎。” “真拿你没办法啊……” 向北叹气。 “杀祖厉的话，我可以帮你。但不能在竞技场……这里人太多了。我们要面对的敌人就增多了。要想办法把祖厉引到城外，单独击杀他……” 龙枭没盘算这么多。 “你真要帮忙？” 向北补充说： “但是说真的，我不觉得我们加起来，就能对付得了祖厉……龙城还有阿羡、昊宁。愣头青的梁宇可以忽略不计……这么多人呢，那个新上任的城主，可不简单，等你砸了这个场子，就知道暗王为什么是暗王了。” 龙枭才不在乎这些。 “当初在矿洞，是地势对我们不利，才会败。今天的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 他的刀，会破除一切，劈向他想杀的人。 不管阻挡他的是什么。 “行，我帮你！” 向北伸出手。 “之后你和我回圣城。” 多一个帮手，就多一份成功的几率。 龙枭握住他的手，算是联盟结成。 “但是失败了就撤！不要硬拼！”向北说。 从这个男孩的笑脸上，看不出一点属于血刹军团的煞气。 龙枭心想，他真的是血刹的吗？ 这个小矮个子，一脸纯真。他说自己是机械制造师，也就是兵工厂的后勤人员吧？并不属于战斗小队的。 “你的战力怎么样？” 他不放心地问。 “很……很久都没打架了……我是搞科研的啊！” 向北惊慌地说。 龙枭想，也无所谓了。 血刹的战力应该都不差。 他再次强调： “我一定会挑战祖厉，不管多少人拦着。我进攻，你辅助。” “嗯嗯嗯。” 男孩点点头。“听你的！” 沿着黑暗的墙角，一只黑色的蜘蛛正缓缓爬上高处，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龙枭回到休息室等待。 刚才在幽暗走廊里染上的阴冷，又融化在温暖明亮的阳光下。 他的心里，却更加惴惴不安了。 这一天，他等得太久了…… 观众席上成百上千的人，都将见证这一刻。 祖厉会应战吗？ 他要是不应战怎么办？…… 现在人们的脸上，是和平快乐的笑容。很快，他们的笑容就会僵住，在炮火的洗礼中四处奔逃。 有时候，他有些恨自己。 只知道嗜血的野兽，为什么要进城？ 为什么要亮出屠刀，大开杀戒，破坏这美好的一天。 赛场上，这时，又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一片欢呼喝彩！ 龙枭回过神来，视线也被吸引去。 看见一个容貌贵气的金发男子，用一招漂亮的出拳，打翻了对手，他的双拳上缭绕着鎏金般的火焰。 狮王。 耀阳城的城主。 也是龙城的首相，夜曜最好的兄弟——昊宁。 他背后火红的披风上，印着怒吼金狮的图案，来自赤焰家族的高贵与荣耀。 龙枭想： “要杀祖厉，他也是其中的一个阻碍。” 之后几场比赛中，昊宁的表现惊艳了全场，成为了最受瞩目的冠军候选。 眼看就要打进决赛了。 却被一个荒原来的小地痞，用毒物弹蒙了眼睛，趁机偷袭，一不小心，失足摔下了擂台。 昊宁下台后，暴跳如雷。 众人遗憾地叹息，为昊宁打抱不平。 第259章 暗精灵米恩 昊宁甚至跑到夜曜的休息室里，吵嚷着，让夜曜取消那个人的比赛资格！ 夜曜小口品着茶。 轻轻吹着茶杯里的热气，缓缓说： “规则里，并没说禁止使用什么手段——各凭本事。这也是江湖上的规矩。” “歪门邪道也行吗！” “决定成败的只有结果。如果哪天你在荒原上，被一群土匪给抓了，你也要告他们使诈吗？——真有本事，你就该躲过去！” 昊宁想想就生气。 “所以我才不去荒原，离那群人远远的！” 很快，他就在观看其他比赛时转移了注意力，把这件事忘掉了。 大会期间，只有第一天，夜曜坐镇在主席台上。 之后，他就一直呆在休息室里，与各大商会的头目会面。 城里的商店，向参赛者兜售武器、防具、药品。 这样一来，不仅赏金赚回来了，还狠狠赚了一大笔！ 而且，他只让最有实力的几家商会，入住比武大会的竞技场内，吃他们的分红。 与之相比，发出去的奖励简直九牛一毛！ 能当城主的人，不见得打架多厉害。但一定要会敛财，要会拿捏人心。 昊宁和其他贵族，以为夜曜办比武大会破费了，还主动提供了许多资助。夜曜虽然再三推辞，也还是高兴地收下了。 这次比武大会。 他名利双收，赚得盆满钵满！ 此刻，陶醉地仰躺在休息室的沙发上，满耳朵都是金币叮当作响的声音。 钱财、人望、军队。 这些都是一座城的根基。 前期比赛，云龙混杂的选手，都入不了他的眼。 他要等的只是决赛那一天，将有潜力的选手吸纳进自己的阵营。 到了决赛的这一天。 医疗组的比赛已经决出了冠军。 其他各组还留在赛场上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观众席的后方，几个守卫忙里偷闲，趴在围墙上看热闹。 “队长，如果巡逻的人手不够，我就退赛。”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轻型皮甲的暗精灵姑娘。 她叫米恩，高高的黑发在脑袋顶梳着一个马尾。悄悄从怀里拿出一个热乎乎的馒头，在嘴里嚼着。 “米恩！” 突然有人从后面重重拍了她的肩膀。 “都已经是从训练营毕业的合格士兵了，怎么偷藏馒头的习惯还改不掉！” 米恩回过头来。 是同一队的女医疗兵，名叫阿懒。 她憨笑着说： “站岗怪饿的，吃点。下次别拍肩膀了，肩膀酸疼。苦训了几个月，可把我累坏了。” 阿懒说： “一顿能吃八个馒头的人，还觉得肚子饿？” 米恩脸一阵羞红： “这种事就不要到处说了。” “哈哈哈。” 女孩笑着，她的小胖手托托脸蛋。“我要是像你一样，怎么吃都不胖就好了。” 她从肩上斜挎的小包里，拿出几瓶药剂递给她。 “你就安心比赛吧，你负责的工作，由我们来完成。不用担心名次，你在我们心里是最棒的！” 米恩很感动。 “嗯……” 队长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每天都刻苦练习，你的努力我们有目共睹。让我们这个排在末尾的营，在城主面前出出风头，我支持你！” 队长是个瘦高的年轻人，胸前有一枚雷鹤家徽，浅褐色头发，声音很温柔。 米恩眼眶刺痛，她轻咬嘴唇： “鹤扬队长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主持者高喊预备人员的名单。 米恩向着准备区跑去了…… 队长和医疗兵并肩靠在墙头，观望着比赛，暗自感慨： “像我们这样的普通士兵……要想被城主注意到，简直是不可能的。但米恩不同，她是一颗宝石，就算埋没在泥沙里，也早晚会放射光彩……” 下午的比赛。 暗杀组的冠军终于产生了。 米恩以精准的弓箭射术和敏捷的刺杀手法，一路过关斩将，摘夺桂冠。 但是，她却没有急着下台，而是说： “城主，我是你龙城的士兵。” 夜曜问她： “你是哪个营的？” “我是梁宇将军的手下，第十六营，第7小队，负责驻守城外村庄。我的名字是……” “米恩。” 夜曜叫出了她的名字。 米恩愣了一下。 她没想到，城主记得自己！ 是什么时候记住的？……是在黑暗堡吗，她射箭的时候？ 她感动极了。 城主竟然连一个普通士兵的名字都念得出来！ 还有什么比这更感动的！ 其实，夜曜根本不记得。 手下的人实在太多了，他也记不清了。 这些信息，都是刚才小蜘蛛在耳边告诉的。 “城主，没想到您记得我！” 米恩激动地说。 “有如此的手下，我怎会不记得？” 夜曜对祖厉说： “我想把永月之辉赏给她。一直觉得放在我这里是大材小用，不如借这个机会，送给这个暗精灵姑娘怎么样？” “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祖厉说。 夜曜走到半圆形台子上，解下别在腰间的匕首，高高举起，说道： “这把匕首，是我与祖厉友谊的证明，我将它视如珍宝。然而，好的匕首，要在懂得使用它的人手里。 我决定再设一道难关——若是你能从我手里夺走它，我就把这枚匕首赠予你！” 城主要亲自上场！ 观众席上，人们热血沸腾。 城主本人是刺客职业，他这么做，也是为了凸显刺客职业的地位。 他拔出匕首，耀目的光辉一瞬间充盈了这片场地。 商人们贪婪的眼睛，都放射光芒。 “真是把好匕首啊！” 心明眼亮的人，一看见刀鞘上古老的暗精灵族符文。 就知道这起码是传说级以上的武器。 “这把匕首，有多少钱，也买不来啊！……” 夜曜的语气里，满是对米恩的赞赏： “怎么样，米恩，你准备好接受考验了吗？” 城主亲自考验，这是莫大的荣幸！ “荣幸之至！” 她知道，城主是要让全场的人都铭记她——给她无限的殊荣。 夜曜将匕首“永月”挂在腰间。 轻点脚尖，身影跃下看台，转眼，来到了擂台中央。 观众席响起了欢呼。 第260章 米恩的老大 刺客职业中，有条不成文的规矩：不要把真正实力暴露给对手。 但他作为城主，小小的展示些身手，还是可以的。 欢呼声此起彼伏。 将今天的比赛推向最高潮！ 米恩与夜曜之间，只有十步的距离。 那位高不可攀的城主，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她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作为一名士兵，她能迅速进入备战状态。 “只有实力才能证明自己。” 这样想着，沉下了眉心，稳了稳心神。 取下了背后箭筒里的箭，搭在弦上。 典型的暗精灵族特质短弓，弓身灰黄，轻便坚韧。 名叫“满月”。 这种弓，蓄力拉满以后，也只有一臂的距离。弓身达到最大的弯曲程度，几乎成圆，如一轮满月。 射程极远，偏差极小。 近距离，穿透性极强！ 暗精灵在屏息时，血液都会一瞬间凝固。气息全无，没有脉搏，没有心跳，手上一丝不抖。精准射击，没有误差！ 配合上特制的箭，在瞬间爆发强力。甚至能穿透百米之外的一堵厚墙！ 满月弓，是弓箭中，最为恐怖的一种。 “城主，您准备好了吗？” 夜曜被这样问，会心一笑。 “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城主要小心了！” 米恩突然箭步上前，已经展开了攻势。 她不断奔跑着接近，同时射出几箭，干扰夜曜的判断。让他不断躲闪，无力还击。 绕着弯，接近了夜曜，身影迅速改变着位置，如闪电一般。 即将近身，猛然踏步跃起。在空中拉开了弓，头朝下倒转着飞了起来，箭头对准夜曜的眉心。 夜曜依旧双手背后。 侧步闪过一片箭雨。 每支箭，都钉子一样钉透了石头地面。 米恩的身影，从他的身侧坠落，单脚落地，脚尖旋转，还没等他转头，又敏捷地奔跑起来。 一瞬间，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暗精灵族身材矮小，长期的训练让后腿结实粗壮，十分灵巧。 她再次找准时机，脚尖用力蹬地，从夜曜的侧身滑铲而过，借着惯性向前滑出一段距离，肩膀几乎贴着地面，手中箭尖依旧指向夜曜。 灵巧的小弓拉开，弓如满月，在一点上猛然蓄力爆破。 幸好，她的箭尖只是对准夜曜腰间的匕首。 否则蓄力贴身一击，力道之大能将对手的血肉轰碎！ 一刹那，手指松开。 箭离弦——速度飞快，眨眼的时间，正中了目标。 观众席的众位，揉了揉眼睛，在他们的视角里，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只是一道黑影从夜曜身边掠过，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 “砰！”的一声。 就看见被击飞的匕首，高高地飞上了天际。 擂台四周的观众心都提了起来。 夜曜将身体虚化成一道幻影，飘然离开原地。 又马上出现。凝实的身影与刚才的虚影之间，只有一寸距离，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接着，脚尖点地，朝空中飞去。 米恩一个翻滚，蹲伏在地面。 抬头望见空中的匕首，前冲奔跑，如一只脱兔，后腿发力，猛然跳起。 这一跳，就是十米高。 在达到跳跃的至高点后。再次二段跳、三段跳。一连串踏空起跳，这是只有刺客才能掌握的凌空技能。 接着，如一只捕食的雄鹰，束紧羽翼疾掠，伸手抓向正在下落的匕首。 这一系列动作，看得下方观众瞠目结舌。看刺客对决，他们都屏息凝神，不敢眨眼。 只见她的身影与头顶日光重合在一起。 大家感叹。 “不愧是暗精灵族……” 夜曜也早就凌空跃起了。 速度比米恩更快。 此时的米恩，只有25级，夜曜35级，实力差距比较大。 就在米恩的手，要抓到“永月”的刀鞘之时，夜曜却抓住了“永月”的刀柄，两人一齐将匕首抽出。 一阵让人眩晕的耀眼光华，遮盖了日光。 晃得人们眼前一片花白。 夜曜凌空一个翻转，从她的身旁掠过。 “老大！”米恩惊叫道，语气里带着撒娇和气恼。她双手抱膝，也几个翻转，从空中下落。 两人同时，落在擂台两端。 再次，同时冲向对手。 在耀眼光芒闪过的一瞬间，他们到达了擂台中央。米恩手中的刀鞘，直指夜曜的心脏，被夜曜一手按住。 而夜曜的匕首，横在了米恩的喉咙上。 所有人睁开眼睛时，才看清定格的这一幕。 观众席上迟迟爆发出掌声，如潮水般蔓延。 夜曜已经用实力证明了，作为龙城之主，他当之无愧。 米恩轻轻喘息着。 自己终究比夜曜慢了一步。 在刺客的对决中，只有比对手更快，才能活命。 夜曜缓缓移开了手。 他两指夹在“永月”光亮如水的刀刃上，将刀柄朝向米恩递去。 “你刚才叫我什么？” 米恩脸上羞红一片。 “老，老大……” “这是什么称呼？” 米恩耿直地解释： “以前在荒原上行走，谁的本事最高，谁就是老大……一不留神，就……” 夜曜温和一笑。 “以前和瓜皮他们种田的时候，手底下也有人喊我老大。再后来，他们叫我堡主、暗王、城主……老大这个称呼，就再也没有了。” “以后我可以叫你老大吗？” 若是米恩的队长鹤扬在场，肯定被这耿直的姑娘吓得当场愣住。 夜曜毫不在意： “我就收下你这个小弟了。” 米恩涨红了脸。 她激动地说： “黑暗堡我见到你的那天，就认定了你是我今生的老大！” “那你好好跟着我。” 夜曜想起来了。 在黑暗堡招兵时，这个古铜色皮肤、黑色长发，眨着一双灵动的深棕色眸子的姑娘。 站在练武场上拉弓射箭，连中十靶。 “你已经通过了我的考验了，匕首归你了！” 米恩接过来，反反复地抚摸着。 这把匕首上，刻着许多暗精灵的古老咒语。她刚接触，滚滚魔力就涌入心田。 “当你看到白光的那一刻……”她默默念道，“你的灵魂就在匕首中了。” 夜曜十分看重刺客这个职业。 暗精灵族的数量也十分稀少，米恩是他阵营下唯一的一个暗精灵。 他微笑着向观众宣布： “米恩是当之无愧的冠军！” 比赛还在进行。 米恩下台以后，还久久地望着他的背影，今天注定是她生命里最难忘的一天。 对于夜曜而言，米恩只是他千千万万的士兵中的一个。 对于米恩而言，她的“老大”只有一个。 第261章 鬼面花栀若 下午，机械组的冠军产生了。 擂台上是个大个子机器人。 主持人宣布它为最终获胜者时，它无动于衷。 歪歪脑袋，玻璃罩下灯光闪了闪，口中冒出一串毫无感情的电子音： “测试机型，001，等待，下一步指示……” 观众们都很惊讶。 它的脑袋来回转动，身上的披风也滑落下去，露出银亮的金属外壳。 身上一寸皮肤也没有，关节连接处，能看见交织的电线。 “他不是个真人吧……” 观众甚至有些恼怒。 “太不尊重比赛了，都不亲自上场，弄个机器人来……” 这时候，一个穿着斗篷的小男孩，慢悠悠踱步到擂台边缘。 “抱歉啊……我在这呢……” 他歉意地笑笑，按了一下手里的遥控器。 机器人战斗久了，脖子里微微冒着白烟，金属声音重复着： “等待，下一步指示……” “回来呀，你这废铁！” 他一步跳上了擂台。 “啊，这机器人太笨了……抱歉，只设置了自动战斗模式，没来得及设置自动领奖程序。” 站上擂台时，众人才看清。他身后的披风上，印着猩红三刺标志。 观众席上顿时骚动起来： “血刹军团？！” “他是血刹军团的！” 没有人不认识这个标志。 主持人也惊愕不已。 “没想到，从来不进城的血刹军团，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灾祸。 给所到之地，带来灾祸。 人人都唯恐避之不及。观众席立即沉默下来。 “奖金就交给我吧！——这下研发资金又有着落了！” 他朝主持人走去。 肩头扛着一个圆鼓鼓的行囊，仿佛圣诞老人的礼物袋。里面露出一个个坚硬的棱角，装满了各式各样的机械武器。 至于他的身份，人群里有人猜了出来： 兵工厂里的天才机械师——向北。 他年纪只有十岁。 机械师在大陆上是个冷门职业。 制作机械，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金钱，而且不方便携带。 大多数选择机械师职业的人，只把这当作一个谋生手段。在兵工厂中为其他势力服务，很少抛头露面。 能把机械战斗和制作研发，同时兼顾的，在大陆上少之又少。 他却能拿到机械组的第一名。其他机械师，都输得心服口服。 男孩一瘸一拐地，走到擂台中央。 取出一个储物空间，轻轻在上面一点。将装着十万金币的五个大箱子，和“测试机型001”收了起来。 近战组的比赛，是比武大会的最后一项。 报名近战的人数最多，所以一直比到最后。 “鬼面花”栀若，坐在观众席的前排。 刚才看夜曜和米恩战斗时，她一脸痴相，跷脚摇着小扇，目不转睛地看着，嘴里不停念叨： “龙城城主，可真帅啊，只可惜不能被女皇拉拢过来……” 旁边沙漠的护卫说： “自导自演罢了。龙城自己的兵，怎么会对他出手？这城主，只是作秀罢了。” 栀若一脸不屑： “你哪里知道暗精灵的弓，有多厉害！” 在西海的光精灵，也擅长用弓箭。她一眼就看出门道。刚才拉弓的那一下，可不是开玩笑的。 “也不算多疼，好比一颗炸弹，在你血管里爆炸。不把你这小身子炸出个窟窿，都算她手下留情！让你尝一下，你这辈子也忘不了……” “哼……” 护卫嘟囔着，也不说话了。 终于，轮到她上场了。 这一场就是决赛。 赢了，就可以摘夺桂冠。 她缓缓起了身，活动筋骨。腰间长刀的刀鞘，撞到了旁边护卫的腹部一下，疼得他直歪嘴。 刚想大骂。 抬起眼，却看见栀若正伸着一个慵懒的懒腰。纤细的腰肢扭动，风情万种，身上香风阵阵。 看得他如痴如迷，骨头都酥了。 栀若心里陶醉地想着： “看吧看吧，姐姐美着呢……让你们看个够。姐姐的身材，走到哪里都是焦点！” 其他的女人，都是因为性格特点被人记住。只有她不一样，光看胸脯就能认出来。 兜起胸口的布直往下坠，远远的看不见别的，只看见两座山峰。 后方十几个鹰王的护卫，贪婪的目光在栀若的腰和屁股上游走，丝毫不加掩饰。 一个胆大的喊道： “小娘们！干脆和我们去沙漠之都去算了，别回君临了！” “沙漠的男人个个英勇！保准能满足你！” “哈哈哈！” 顿时哄笑起来。 “那可不一定……”栀若的丹凤眼中闪过娇媚，“臭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高贵的精灵族，可看不上你们这些沙漠里钻土的虫子。老娘要夺冠军去了，你们就在这流口水吧！” 说着，翻身跃下护栏，直接跳到了擂台上。 “这小娘们，还挺泼辣！” “别伤着了，大爷要心疼呢！” “哈哈哈！” 沙漠来的人，开始用方言说起了污言秽语，吹响口哨，笑得肆无忌惮。 栀若一点也不在意。 她就是享受这种成为人群焦点的感觉。 “哼，下贱的东西，姐姐可看不上你们呢！” 最后两组选手汇聚在一起。 栀若要面对的，是比她高出半个身子的强壮剑士。 赢了他，就只剩下最后一场比试了。 另一边，龙枭再打败一人，也能进入了冠军的角逐了。 栀若看着面前这个壮汉——他常在荒原周边行走，猎杀妖魔，历练出一身好本领，身上是珍贵妖魔皮做成的护甲。 两手十指紧紧扣住大剑，丝毫也不因为对面是个小姑娘而掉以轻心。 两人的等级，都是40级，不相上下。 能杀到这一场，都是有本事的人。 栀若平时一副轻浮样子，此时也神情认真，抽出腰间的“花刀”。 刀尖的角度，斜切入无波水面一般，轻落地面。 顿时，周身张开一片清凉的绿荫，脚旁朵朵鲜花绽放。 “生生不息……” 这片绿意盎然的领域之中，她可以持续自愈身体。 光精灵族，都天生拥有治愈能力。敏捷高于常人。攻击力偏低，魔法悟性高于近战。 她可偏偏选择近战加以修炼。 锣声敲响，比武开始…… 第262章 最强只有一人 大剑战士悍勇无比，剑刃沉重劈落，开始的几刀，力道十足、气势汹汹，给足了下马威。 重剑落在栀若纤细的长刀上，刀身被震得乱颤。 观众们都捏了把汗。 生怕那细如一线的长刀，被一下子折断。 栀若也知道，自己的武器不适合和大剑硬碰硬。 她找个机会从刀下脱身，开始绕着剑士灵活移动。 栀若主修的是治愈魔法和剑系攻击，初始敏捷依然让她占据优势。在高速移动时，剑士的反应就显得有些迟钝。 而栀若的长刀，趁机从各个刁钻角度，不断向他袭来。 剑士挥出横斩、圆弧斩，每一招都气势磅礴。不断将长剑砸向地面，把栀若震退，而栀若再不断反攻。 她的打法，伤害不高，但十分有耐心。 剑士的体力在不断下降。 而栀若，有治愈术不断恢复体力，足以把猎物耗死…… 渐渐的，栀若的攻击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不是栀若的速度变快了，而是剑士的反应变慢了。 无论多么混乱的战场中，只要不遇到实力超出自己太多的，她绝对能屹立到最后！ “这下人们总该记住了，君临女皇手下，不仅有大将开山，还有我鬼面花栀若！” 栀若是极少数的，用刀的治愈系法师。 通常法师会选择法杖作为武器，那样，法力会更加强大。 可她却不甘心当一个辅助。 用刀的她，既能充当前排主力，又能为自己续航。 这种打法，在中期，能立于不败之地！后期，才会渐渐被强攻型的战士所超越。 就在剑士身心俱疲之时，栀若转变路数。 从灵活游走，变为主动攻击！ 她双眸一凛，飞身跃起。左手捏起印决，右手提刀向前直刺。 身后粉红花瓣飘起，纷纷扬扬，她宛若花海中飘来的仙人。 “我花开后百花杀！——” 一声娇呵。 伴随着身后怦然绽放的鲜花，刀尖已经在剑士的胸膛上开了一朵猩红的血印！ 空中一大一小、一粉一红两朵花，交相辉映。 明明是杀机纵横的画面，却美轮美奂。 剑士颓然倒地。 胜负已分。 栀若的倩影徐徐落地，轻舒了一口气，扬起眉毛： “第一我拿定了！” 夜曜听见耳边不断有声音说： “不愧是君临的啊……鬼面花名不虚传……第一非君临莫属了。” “君临，君临，君临……” 苍蝇一般，嗡嗡嗡，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强者出自君临，并不意外。 但这个赛场上，还有鹰王。 绝不能让君临得第一。 祖厉不上场，他拿了一个比武大会的第一，也不代表什么。能打赢祖厉的，除非开山。 夜曜恭维着说： “鹰王手下的悍将，我也想见识一下了。那天在黑暗堡，没看见他出手，这次要好好看看。” “好啊，为大会添添兴致！” 鹰王自若地一笑，他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 “还等什么？快上场吧。” 候场区的大门打开了。 龙枭走入竞技场时，游云浅浅的影子，被风吹来，笼罩上沙地，灰蒙蒙的。午后的太阳，刚才还明媚，一转眼，就阴云聚拢。 空气里一丝秋雨的凉意，似乎要变天了。 这片擂台，像极了曾经石头城的“斗兽场”。虽然大了几倍，但都是一样。环形场地上坐满了人。 他像个战斗工具，被人围观着。 无尽的战场…… 好像他走到哪里，战场就在哪里。 逃也逃不出，战斗至死的命运。 “龙枭！屠夫！……” 观众席上，呼喊着他的名字。 他在大陆上已经有了名望。 “龙枭！快看啊，是他！” 尤其是荒原人。 非常喜爱他，把龙枭当成偶像，当成传奇人物。 全场都沸腾了！ 历来的比武大会，最令人瞩目的，就是近战组的冠军。 “我赌龙枭胜！” 有人喊道。 栀若没给龙枭什么好脸色。 她两手搭在小蛮腰上： “快认输吧，你不用比了，今天的第一名是我的！” 龙枭有更重要的目标，就是挑战祖厉。 根本没把台上的人放在眼里。 “快结束这场无聊的比赛吧！” 他把屠刀扔向一旁，斜插在了擂台边缘，顿时，擂台上裂开一道大口子。 栀若叫嚷： “你不拿刀？是瞧不起我吗！提起刀来！别说我欺负你！” 龙枭不耐烦地说： “用不着。” 栀若气坏了，银牙紧咬。 “你！” 之前，龙枭还对自己的美貌无动于衷。现在又这么和自己说话，真是让人憋了一肚子火！ 龙枭周身荡开猩红的血雾，丝丝缕缕的杀气，蔓延在擂台上。 在场的观众，体会到了压迫感。 顿时，全场安静。 栀若也被气场震慑住了，有些心慌。 不知为何，龙枭的身上就是有着这种气场。他身上是真正的杀意。 但她不信这个邪，耐不住性子，怒吼一声，率先冲了过去： “区区荒原人……有点名气而已。我鬼面花栀若，可是君临的强将！” 刀速极快，如一道银色闪电，弯折而来。 身后张开漫天花雨。 每移动一步，脚下都有花瓣腾舞，几步来到龙枭身前。 直刺一刀，落空之后，切碎空中的一片花瓣。 碎裂的花瓣，飞散成萤光点点，环绕着，持续恢复着她的体力。 又一刀，落在另一片花瓣上。 这就是“生生不息”的奥秘。 光精灵敏捷灵活，每切碎一片花瓣，她的体力都能回复。 龙枭在速度上不如她，仅仅挪了几步，就不再躲避她的攻击了。 以龙血铠甲包裹拳头。 又一刀竖劈下来，龙枭沉步，挥拳格挡。 刀剑竟是无法在硬实的拳头上留下划痕。 栀若气得咬牙。 “别小看我了，我栀若什么样的对手没遇见过！……” 她运转法力，赋予刀身。 锐利的剑气，覆盖在刀刃表面，如一层白霜。 朝着拳头劈砍下去。 这一下，一股寒冷刺痛肌肉，透过龙血铠甲，直达骨髓，让他手臂一痛。 剑气透体而过。 栀若40级，而龙枭35级。 等级上有差距，他知道必须速战速决。 不然栀若的持续治愈，会在龙枭体力下降时显出优势。 第263章 这就挑战祖厉 就在栀若收招的空档，龙枭连续挥出几拳。 转守为攻。 栀若反而慌了神，连连后退几步。 刀刃与拳头擦出火花，龙血铠甲上凝成的龙鳞状赤红晶体，锋利至极，如一片片爪刀，又刺又挑。 被剑气所伤，双拳带血，却不停歇。 冷厉眼眸如扑食恶虎，一拳拳砸去，吓得栀若不断后退。 “干什么呀！你就这么忍心打女人？” 栀若娇声说。 龙枭早就看透这个女人的伎俩了。 得意时，一口一个“老娘如何”。不如意了，就假装柔弱女子。 “那就怪你倒霉吧！” 观众席上，人人悬着一颗心，紧张注视着。 然而，同一个时代，只能有一个最强者。 栀若虽强，却终究要饮恨在这里了。 夜曜望向擂台中央，嘴角的笑意逐渐阴冷。 骄傲的君临，就快输了…… 香奈手上抱着竹筐，从热闹的竞技场边，悄然路过。 从拱廊下，穿过小门，贴着一面墙壁走过。 周围的人都在看着擂台上的激烈战斗，没有人留意一个打扮平庸的女仆。 她的使命，就是盯着这里的动静——清除一切会对龙城造成威胁的人。 没向擂台看一眼，就转身隐没进冰冷的阴影里…… 台上的战斗更激烈了。 栀若就快退到擂台的边缘了，她的刀一次次被龙枭的拳头打落。 银光乍现，却挡不住龙枭的攻势。 龙枭已经充分活动了筋骨。怒气值也一点点积攒着，身上猩红的血雾更加浓重。 栀若有些恐惧了。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实力？……他是想把我打下擂台……” 她更谨慎了，寻找下手的机会。 又一次，栀若的刀子擦着龙枭的身躯刺过，她旋身抽回刀。刀刃一横，割向龙枭后背，被龙枭用胳膊夹住刀刃。 两人僵持时，她急忙在龙枭耳边低声央求： “大哥，给点面子！我是代表君临来的，冠军让我得，奖金全给你！……” 龙枭哪在乎这个。 “别碍我的事！” 栀若又挥起一刀，佯装劈砍，落在龙枭交叉的手臂上。 又急忙对他说： “让我获胜，我不差钱，我再出三倍钱！你把第一名让给我，好不好？” 龙枭手臂向上一抬，弹开刀刃，将栀若推了出去。 “别废话，再不认输，我不手下留情了！” 她气愤极了： “区区荒原人……给钱还不要，别给脸不要脸！” 忙着说话，脚步不稳，踉跄着后退。竟跌倒在地上，狼狈极了。 观众席上，一片唏嘘嘲笑声。 君临这下丢大人了。 她慌忙稳住身体，一脚差点蹬空，才发现已经退到了擂台的边缘，只差一步就掉下去了。 “啊！” 吓得一惊之后。 她心中一狠，气急败坏大骂： “你这家伙，软硬不吃，太不识抬举了！我是你招惹不起的人，我可是君临的，你会后悔的！” 再次横刀，使出了杀招。 “这一招，要了你的命！” 龙枭提起拳头应对。 栀若爆发出了最强战力。 “圣光加持，百花缭乱！——” 一片刀光乍现。 闪耀的光球，笼罩了栀若的身躯，逐渐上升，如一颗小太阳高悬在头上。 她两脚缓缓离地。 衣裙飘动，长发飞扬。 眉心一颗金色花朵印记亮起，全属性加持自身：速度、攻击力、治愈能力……五倍提升！ 这是光精灵辅助技能中最强的一招。 让她瞬间发挥出全盛状态下的最强一击！ 栀若矫捷身影，从光芒中一跃而起。 “必杀——我花开后百花杀！” 龙枭仰头望向飞速逼近的刀尖。 栀若的刀法透着一股贵族气。 毕竟娇生惯养，生活在君临城，没受过什么苦。 她的刀法过于美，安逸而缥缈，哪里是杀人的刀？再精准，也透着娇气。 杀人，只需要最粗鄙而丑陋的手法。 荒原人的战斗方式，是最直接的。 龙枭出拳—— 没有华丽的技巧，只有在千百次的险死还生之中，磨砺出的、爆发出的那一击——不加修饰，直达目标。 只为杀戮而杀戮。 战斗，从来不是一种美学。 他的左手龙爪一般，猛然抓住栀若刺向空中的刀刃，向下一按。 刀尖上的繁乱花瓣，在龙枭的手心炸裂开，砰然一声爆响，殷红血珠飞溅，染满了漫天繁花。 栀若的刀尖被拽着下沉，她吃了一惊，两脚沉沉的落在地面上。 还没反应，就是一股强风迎面而来！ 龙枭的拳头，打在栀若的脸上。 毫不留情，“砰”的一声，将她的鼻子打得凹陷了进去。 眼前顿时一黑，身体轻飘飘的向后飞去，头骨里“哗啦”一阵破碎的声响。 “噗通”一声。 滚落在了擂台下方，一片尘土飞扬。 龙枭的脚步，停在擂台边缘，面无表情，冷眼望着她。 观众们都吓坏了。 刚才还花枝招展的姑娘，一瞬间就被打落下台。 仰躺在地上，七窍流血，发丝间粘满鲜血，如死人一般。 观众议论纷纷： “栀若是君临的人，伤得这么重……虽然他是鹰王的手下，但，连个普通士兵都不是，顶多就是个雇佣兵，鹰王是否保他都说不定……” 龙枭才不怜香惜玉，更不管她是什么来头。 鹰王笑如春风。 栀若这一路的聒噪，早就让鹰王心烦坏了。这下，终于给了她教训。 夜曜吩咐医疗兵： “尽快给她治疗，别留下什么伤。” 医疗兵迅速上前查看伤势，敷上止血药物，灌下几大瓶药剂，七手八脚抬往医疗室去了。 龙枭手上剧痛传来。 花刀的威力将他的掌心和五指炸裂得皮开肉绽。 若不是一层龙血铠甲保护，他的手指恐怕已经断了。 接过医疗兵递来的绷带，简单包扎了一下。 “宣布比赛结果吧！” 鹰王提醒说。 办完了这场，比武大会就结束了。 夜曜也终于可以歇一歇了。 他站起身。 不等那慢吞吞的主持者发言，就亲自宣布： “近战冠军的得主是……” 他心里，已经想着热乎乎的温泉水池了。 舒舒服服地泡一个热水澡，再躺在堆满金币的金库中，数一数这些天赚的金币……这麻烦的比武大会，终于结束了！ “等等！” 龙枭却打断了他的话。 他把屠刀扛在肩上，受伤的血手，正缓慢恢复着伤势。身上点点的血雾，一点也没有消散，根本不是停战的状态。 “我还有一个请求。” 第264章 夜曜:我心里万马奔腾 夜曜疑惑地望着他。 心想：你还废话什么？我可要下班了…… “什么请求？” 龙枭望向高高的看台。 祖厉坐在夜曜侧后方…… 那张凶恶的，满脸胡茬，顶着稀疏的脏兮兮的棕色头发的脸。 是他心头挥之不散的阴影。 祖厉和以前没什么两样。结实的肌肉从腰间的青铜腰带开始向两旁扩张，腹肌一块块撑开皮甲，凹凸可见。 两臂架起来，轮胎一般的肩膀。经常扛着重炮，所以肩上垫着护甲。臂膀粗壮如树干，两只大手如熊掌。 只要夜曜在场，他总是雕像一般伫立在夜曜身后。 龙枭恨得咬牙。 “就是他……杀死了队长，今天一定要杀了他报仇！……” 他压抑怒火，高声说道： “我要在这个赛场上挑战祖厉！——” 本以为没热闹可看的观众，再次骚动起来。 比武大会上，自古就有这个传统。得了第一的人，有资格提出请求：和一位将军比试，或者挑战城主都可以。 一般来讲，城主碍于面子，都会同意。 他们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叫好。 机械师向北，站在离他不远的长廊下面。脸上挂着微笑，准备着迎接战斗。 夜曜皱了皱眉。 心想： “比赛都结束了，他还挑战什么……我可是急着去温泉里泡澡呢……” 观众席上不断有人起哄： “祖将军！和他较量吧！” “让我们开开眼！” 想看祖厉打架的人，可太多了。 来自五湖四海的勇者，都听过祖厉的大名，能在这场大会上看到他出手，可真是不虚此行！ “对啊对啊，祖将军！我们想看！” 祖厉才不理会众人的嚷嚷。 他用大手扣了扣耳朵。 他要不是看在夜曜的面子，早就一炮轰了这些杂碎。轮到他们在这里大嚷大叫？ “大爷我，这身本事是比试给你们看的吗？……” 如此想着，阴沉着脸，拳头悄然握紧。 夜曜扭过头问祖厉： “你想去吗？” 祖厉站起身来，两臂抱在身前。 “你让我去，我就去。” 夜曜可不想添这个麻烦。 关键是，他知道祖厉没轻没重……场地这么小，要是伤到周围的观众，他可怎么收场？ 心里恨这些叫嚷的观众： “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不怕溅身上血？” 夜曜指着场地中心的那个人： “祖将军，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哪来的小杂碎，皮肉松了想送死，我就成全他，只用一只手就能把他的脑袋捏碎！” “有胆子挑战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夜曜说。 以往历届的比武大会，龙嫣从不让祖厉上场。 他对观众席喊话： “祖将军并不是近战战士，无法参与近战组的比赛！而且，战斗必然波及无辜，不适合在这里比试。你如果想找个人较量的话，我可以安排一些近战战士，任你挑选，就算是为大会助兴了！” 龙枭坚持说： “我要与祖厉一战！” 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祖厉。 夜曜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坚持。 谁知，鹰王说： “我也想见识一下祖厉的本事，就让他们较量一下吧？” “啊？” 夜曜心想，你是最不怕事大的！这个时候，起什么哄。 台下都在高呼着： “较量！较量！较量！……” 夜曜头疼极了，就要控制不住局面了。 他语气森然： “大会有大会的流程，比赛已经结束！我为款待各位冠军，已经设下了宴席。各位参赛选手忙了一天，也该休息了——如果你执意要与祖厉较量，等大会结束后，我再安排时间地点，满足你的心愿！” 他征询鹰王的意见。 “你觉得如何？” 鹰王歉意地笑笑： “既然城主另有安排，那就按你的意思办。” 龙枭哪肯罢休。 错过了这个机会，再想见祖厉一面都难了！ 他参加这个比武大会还有什么意义！ 身上的血雾依旧翻腾着，凛凛杀意有增无减。 他直接喊话祖厉： “祖厉！你敢与我一战吗？！龙城的将军，难道怕在这里出丑？” 夜曜脸色铁青。 四周的看客更来劲了，一个劲地呐喊： “较量！较量！较量！” “城主，大方点嘛！” “让祖将军下台较量！” 脚踏地面的声音，隆隆作响，震荡着竞技场的石台。 就连手扶栏杆的夜曜，也感受到浑身的震颤。 他气愤极了。 “一群傻子……” 两手虚压，观众也不理他。足足容纳五千人的竞技场，要是混乱起来，一时真不好控制。 他向观众席说道： “诸位请听我说——并非我吝啬，而是祖厉将军的巨炮，杀伤力太大！不适合在这里战斗！诸位想一睹祖将军的风采，改天我会在城外安排战斗，请诸位见谅！” 观众席上嘘声一片。 “真是扫兴！” “城主怕祖厉将军败吗？怎么会呢，小露两手，我们就想看看！……” 夜曜又说道： “接下来有游吟诗人和戏班的演出，请大家不要离席。所有参赛选手，请移步到宴会厅，享用龙城为各位客人准备的晚宴！” 龙枭忽然就跳下了擂台。 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向前冲刺，几步就攀上了几丈高的垂直高墙。 就听见人群里“啊”的一声惊呼！夜曜扭过头去时，他的屠刀向上一挥，锯齿挂在了墙沿上。 向上一跳，就翻过了护栏，冲入了观众席中！ “啊！！——” 贵族们惊呼一片。 离龙枭最近的几人，直接被他奔跑的冲力推下了看台，一片混乱。 夜曜脸都气青了。 “我告诉你了，不能比试！……” 龙枭横刀在身前，凶狠的眼眸放射怒火。 “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与祖厉一战！——” 他踩在座位和人们的肩膀上，急速前奔，向着凉棚和平台靠近。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观众们惊慌失措。 “护卫！护卫！”夜曜喊道。 “大家别慌！——” 眼看弧形的观众席的边缘，被龙枭推倒的人，落水的鸭子一般“噼里啪啦”，跌入高墙下方，不断发出惨叫。 夜曜扶住额头。 “怎么还上来了！……都说了不让你打……” 第265章 龙枭硬刚祖厉 这一团猩红血雾，正在迂回而来，无可阻挡。 护卫沿着几条纤细小路赶来，却被拥挤的人群挡在了外面，根本到不了这里，场面一度失控。 夜曜身为城主的矜持，也快不在了。 他怒发冲冠，努力保持着镇静。 “我登基大典，龙溪来下咒……我比武大会，你来砸场子！……为什么都来破坏我完美的计划！我一个顺利的大会都没有？” 他告诉自己冷静下来，颤抖的手抓住护栏，厉声吼道： “祖厉不接受你的挑战，你，给我退下！——” 龙枭没有止步。 “祖厉今天必须与我一战！” “祖厉不会与你一战！这么无礼的客人，也想和我提请求？把他给我拦下！” 护卫们却都堵在门口，赶不过来。 祖厉一副来者不拒的样子——朝龙枭勾了勾手指，示意龙枭过来。 他的手下，抬来了重火炮。 需要两个人才吃力抬过来的两米长的炮管，在祖厉的手里，轻松就拎了起来。 凶恶的眼神瞄了一眼准心，熟练地填装上了弹药。 弹膛里发出清脆且美妙的“咔哒”一声。这是他即将用炮火奏响的“交响乐章”中的第一个音符。 “你不用管他！”夜曜制止。 “城主，交给我解决——我第一次见到有人求死……” 祖厉的杀意，已经被点燃了！ 现场一片惨叫，混乱无序，人人都离开了座位。如此美妙的尖叫声，勾得他心里直痒痒，按捺不住杀人的冲动了！ 手指在扳机上颤抖，随时有可能走火。 冰冷的炮筒被扛上肩头，右肩沉重地向下一沉，扯了扯如雕刻一般下撇的嘴角： “来吧，让我杀了这个浑蛋！——” 夜曜心想： “我是管不了！……” 祖厉是一堆炸药，龙枭是一团明火！这俩玩意互相吸引，只要相遇，肯定一触即燃！ 夜曜拦在祖厉前面： “给我点时间！……竞技场里这么多人，我要疏散他们，你别误伤了！” “好好好。” 祖厉说：“你快点！我已经等不及了！” 夜曜向竞技场四周的侍卫们吼道： “快点开放各个大门，让全员撤离！——” 祖厉的重火炮，夷平这座竞技场也不要紧，大不了重修一座。但是，绝不能造成无辜的伤亡，不然我这个城主还怎么当？ 他举办的“友好大会”，要是变成“屠宰场”了，那还得了！ 他绝对不允许这事发生！ 祖厉笨重的脑袋，全都被杀意占据了。完全沦为一头猛兽，就快失去理智了。 龙枭和他们之间还有一段距离。 混乱的人群阻挡了路线。 观众已经开始疏散了。胆小的商人和贵族们，头也不回地跑了…… 来自荒原的冒险者，是刚才起哄最厉害的。此时占据着最高的几层席位，远远的，幸灾乐祸地瞧着。 “打吧！打吧！” “是祖厉厉害，还是龙枭厉害！今天就见分晓了！” 在龙枭前进的路上，突然，站出了数十个人，抽出武器挡着。 “保护城主！”他们喊道。 夜曜仔细看去。 他们只是普通的龙城居民，与夜曜素昧平生，却挺身而出保护城主。 心里涌起一阵感动。 但是…… 毕竟只是普通居民，上去也是送死。 夜曜的声音，更加底气十足了： “都给我退下！——保护龙城的居民，是我的职责。有我在的地方，还轮不到别人冲在我前面！” 这十几个人，更加感念城主了。考虑着城主的话，一边退缩，一边又想上前。 龙枭身上逐渐逼近的猩红气场，令他们畏惧。 他们最终也没敢上去。 直到龙枭说： “我不杀无辜的人，滚！——” 他们立即吓得四散跑开了。 夜曜心想：“民众们的忠诚就是这样。只是一时兴起，软弱无力，不可能为你拼命。” 互相感动一下，也就算了。 除了自己培养出的钢铁士兵，到了关键时候，还有谁能和他一起上战场？ 就差十米距离，龙枭就要接近祖厉了。 偌大的竞技场，人群如水一般泻去了，已经空空荡荡，只剩一地凌乱的座椅。 夜曜的心情坏到了极点。 他的大会就这么被毁了！ 此时也冷静下来，接受了这糟糕的局势，冷声说： “我让你参加我的比赛，给了你应得的名次和奖励，而你——这个寻衅滋事的人，却破坏了我的大会？” 龙枭说道： “我对名次不感兴趣，这是我与祖厉之间的恩怨！” 鹰王从一开始，就离开了座位。 此时退到了稍远的地方，护卫们围绕着他。 他喝止龙枭说： “听我的命令，停止你的所作所为！” 龙枭看都没看他。 真以为自己是他的兵？ 总是高高在上地发号命令。 从前听他的，是给他面子。真到自己行动的时候，谁能拦得住他？ “祖厉，你还记得吗？你在荒原上，杀光了我的小队。我一直在到处找你，今天终于遇见了，绝不会让你从我的刀下逃走！” “哈哈哈哈！”祖厉大声笑着，“不记得！” “别装蒜了，你杀了我的队长——冥玄！” “冥玄？那是谁？我门口的狗皮垫子里有他吗？难道你的队员，被我拴在链子上做狗了吗？所以才这么恨我？哈哈哈哈！！” 祖厉狂笑起来。 笑得肌肉绷紧，大嘴咧到了耳根，大脑袋在肩膀上摇晃。 “爷爷杀过的人太多了！这样没名没号的人，爷爷早不记得了！” 龙枭忍无可忍。 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有人侮辱他的队长！ 他眼里一片猩红，天空、大地扭曲成猩红的漩涡。身上爆发出的红雾，如滚滚岩浆一样。 紧握屠刀的手不断颤抖—— “祖厉，我杀定你了！” 在这个技能范围之内，背景灰暗下去，每个人都显示成红色，身上血管窜动，心脏清晰可见。 “屠宰场……” 现在龙枭的眼里，只有祖厉。 他提刀冲去，怒吼着： “你记不清，我就让你好好回忆！” 夜曜迎上去，两道眼睛弯弯眯在一起。 “怎么说打就打起来了？……消消气，消消气，有什么事，先坐下来好好商量，我给你评评理？” “城主，你闪开，这是我和他的仇！” 夜曜双手挡住了他，依然是一副笑脸，左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 “万事以和为贵？给我这个城主一点面子，何必动手呢？……” 正说着，一杆利剑贯穿了龙枭的胸膛。 夜曜的笑容突然变冷了。 龙枭推开了他。 胸前温烫的血液，沿着衣衫浸透。后退一步，半截惨白的剑尖，还穿透在他的后背里，一头露在外面。 剑太锋利，伤口严丝合缝，竟是没有喷出鲜血。 剑的速度太快，快到龙枭都没有看见夜曜拔剑的刹那！ 龙枭愣住了，难以置信。 这家伙！一边说着安抚的话，一边就出剑了！ 疼痛这才袭来，无情剑刺骨的寒意，一寸寸浸透骨髓，一阵剧痛几乎撕裂开他的身体。 夜曜半睁开的眼眸中杀意凛然： “瞧瞧，我说什么了？有什么不能和平解决，非要动武呢？……我最不能原谅的，就是坏我好事的人……” 他惊讶地望着面前这个人。 这家伙！出手之前都不先说一声的吗！ 第266章 龙枭:城里套路深，我要回荒原! 夜曜是有意刺偏了。 这一剑，离龙枭的心脏只有一寸，他不想在今天死任何人。 否则，70%致死率的一击必杀发动，龙枭必死无疑。 他警告说： “祖厉的是我人，我不会让你在我面前动他。再不收手，下一剑取你性命！” 这一刻，龙枭彻底认识了夜曜：刚才那个拥抱，居然是障眼法！这是一个在酝酿最狠的杀招之时，会对敌人微笑的人！ 还凝固在夜曜脸上的这个笑容，看得龙枭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他一直都以为这个城主只是个花瓶。现在才真正意识到，夜曜，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人！ 夜曜也收回了剑，明晃晃的剑刃，一寸寸从龙枭的身体里拔出。 “是我刚才的态度太温和了吧？让你误以为，能在我的大会上闹事？” 他收敛了笑容，仿佛变了一个人。周身气息阴冷无比，紫色眼眸中寒光锐利。 长剑完全离开龙枭的身体，剑尖上的寒意，薄薄地在伤口上盖了一层冰霜，让他打了一个哆嗦。 “破坏我好事的人，我会让他们生不如死。我通常言出必行。” 夜曜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着最狠毒的话，脸上挂着微笑。 龙枭刚才甚至没有防备夜曜，连龙血铠甲都没有来得及覆盖，就被重创了。 忽视夜曜，就是会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 他挥动屠刀，将夜曜击退。 立即用龙血铠甲覆盖住胸前的伤口。 夜曜一道黑影消失在原地，转瞬，就来到了龙枭后方。 第二剑—— 这一剑朝龙枭的颈后而来。一道战栗的寒气，切割开皮肤，一丝血痕绽放。 龙枭低头，同时抡圆了屠刀向背后扫去！ 这一击收回。 随后是第三剑，向后错步后，凌空向上跃起。 在空中二段跳跃。 到了龙枭的头顶上，双手握剑，剑尖垂直向下刺去！ 剑速，加上夜曜自身的重量。利剑如流星坠天，速度极快！ 龙枭来不及闪避。 原来夜曜是不逊色于祖厉的对手！ 同时，祖厉的重炮也蓄力完成，炮口一阵蓝光闪耀！ 龙枭见识过祖厉重炮的威力。 他的攻击可以瞬间摧毁直线范围内的任何东西！ 被两面夹击。 面前有祖厉。头顶上，有夜曜即将坠落的剑。 来不及多想，龙枭向右侧一跃，翻过护栏，直接落入下方。 祖厉的炮弹贴着龙枭的肩膀飞过，在后方的空中爆炸开。狂风横扫，烟尘翻滚，一排椅子瞬间化成灰烬。 强光闪过之后，夜曜的剑也落下了。 竖直插进岩石地面，只剩剑柄裸露在岩石上方。 他撼动了几下剑身，将剑拔出。 这把无坚不摧的剑，无论何时都完好无损，上面一丝尘土都不沾。 龙枭沿着竞技场中央的沙地，快速奔跑，向对面的拱门跑去。他已经失去了近身与祖厉对抗的时机。 夜曜说道： “想动我的兵，先过我这关吧？” 祖厉的炮口，追随着他的身影，又一次炮击已经发射。 “别跑了！小兔崽子！” “轰”的一声，炮弹落在二十米开外的地面上。 龙枭奔跑中的身影骤然一停，横刀挡住炮弹。 “轰隆”一声！ 冲击力把他震飞出去，肩膀撞在地上，又在沙土之上翻滚了好几圈，一身的狼狈。 后坐力也让祖厉退出了半米，脚跟后方的台阶全被他踏碎。 祖厉的又一次攻击迅速跟上。 “往哪跑？爷爷在这儿呢，你不是要打爷爷吗？别跑得像个兔子一样！——快让爷爷把你炸烂！来啊！” “砰！” 一声巨响，射向天空中的炮弹四散飞开。如捕猎的一片鹰隼，追随着龙枭“噼里啪啦”下落。 龙枭一路奔跑，炮弹在背后接二连三地炸开。 他不停跳跃，躲过冲击力和碎石，脚下的地面波浪般抖动。 如此密集的炮火，一刻不离地包裹着他。炮弹是追踪式的，从四面八方向他而来。 他再也无处可躲了，用屠刀插入地面。 一旦身子腾空，要挨多少炮弹就说不定了。在地面上虽然要硬抗，但不至于失去掌控。 “轰隆轰隆——”爆炸声中，石块、燃烧的弹片打在他的身上。 地面炸出大坑，他感到头颅内一阵晕眩。 祖厉没有停止炮弹发射。 他狂笑着，亢奋极了！不断扣动扳机！ 只有战场，能让这头怪兽苏醒！ 一轮，又一轮的轰炸，十分钟后，终于停歇了。祖厉放下了通红的炮筒。 龙枭站在地面上一个深坑里面，灰头土脸，好像泥塑的一般。身上鲜血和泥土混合在一起。 有龙血铠甲护体，伤口不重，并无大碍。 最重的，是胸口中的那一剑，限制了他的活动。此时，被凝结的龙血堵住了，虽然不能阻止疼痛，但暂时不会流血。 机械师向北，慢悠悠从拱门中走出来，肩上扛着一个大包。 “你怎么才来？” 龙枭微怒。 “啊？布置了一会炸药……”向北语气不急不缓，“你不是说，你充当主力吗？” 龙枭没时间和他闲扯。 祖厉又换了一把武器，炮口再次对准他了。 龙枭迅速起身。 “快跑！” 重伤让他身体一晃，艰难地沿着场地的边缘跑去。 向北再次躲进了拱门里。 在连续发射了几轮炮弹后，祖厉换上了激光炮。 这是目前他所有武器之中，最厉害的。 作为重炮手，祖厉的炮击最为恐怖的地方，就是预判。不仅能攻击直线范围内的敌人，而且能精准击中移动中的敌人。 再加上射程、威力，攻击间隔、超大弹夹、持续时间的加成，他是大陆上最强的重炮师。 夜曜站在护栏后方观望。 期待着祖厉的下一击，能将龙枭轰炸得血肉横飞，尸骨无存。 向北从门柱下探出身子，声音欢快： “喂，我是搭档了吧？先给我们的组合起个名字吧？” “你还有这个心情？” 龙枭靠近围墙边，大口喘气。 就在这时，激光炮的蓄力已经完成了。耀眼的白光，唤醒了龙枭心底最恐怖的记忆，天空被映照得一片惨白。 他什么也看不见，耳朵里一阵嗡鸣。 第267章 砸场子二人组 当初在矿洞里，就是这样的激光炮，让第三小队全员丧生。 正视着白光的中心，仿佛看到，冥玄队长高大的身影，就站在那里。银发在肩头飘荡，侧颜温暖…… “如果当初我能挡下这一击……” 龙枭心想。 赤鬼，青鬼和煤球……就不会死。 他不再跑了。 将浑身的龙血全都爆发出来，形成一团缭绕的血色盾牌，包裹在自己身上。 一直以来，他在荒原上刻苦锻炼。 没日没夜地击杀妖魔。 为的就是这一刻！ 为冥玄队长报仇，为他挡下这一击！…… 如果他不迎着这一击而去，那还有什么意义？…… 就在激光炮的光柱，穿透了前方的沙尘，贯穿而来的时候！ 龙枭举起屠刀挡在身前，爆发出全部的力量，一声呐喊，血雾喷薄，与之抗衡。 是生是死，听天由命吧！ 白光如流水，从他的身旁冲刷而过，他的手臂猛然震颤，身前的屠刀“咔嚓”一声，碎裂开来。 接着，身躯就被掀翻…… 巨大的冲击力将他轰飞出去…… 后背接连穿过了许多面墙，上方的建筑物“轰隆轰隆”地倒塌，天旋地转不知落到了哪里。 巨大的石块滚滚下落，将龙枭的身体掩埋在重重废墟之中。 耀眼的白光散去。 向北咳嗽了几声，挥散面前的烟尘。 “咳咳……龙枭，你人呢？” 他从储物空间里，取出重新改装过的机器人“测试机型001”，放在地上。 脑袋大了一圈，身体上覆盖了钢板，看起来更结实了。 “龙枭，还活着吗？……” 远处的一道废墟，如土龙蔓延开去，塌陷出几十米，穿透了竞技场一侧的墙。突然，龙枭从废墟中爬了出来，浑身染满鲜血，双手撑在屠刀上。 屠刀的刀刃中心，竟是破开了一个三角形的缺口，深深裂痕向边缘蔓延。 他一直以为，这把刀是无坚不摧的。 以前无论他怎样暴力使用，剁碎最坚硬的兽骨，还是劈砍钢铁，屠刀都丝毫不损。 不愧是祖厉的激光炮，屠刀上第一次有了缺口。 估计再中一击，就要彻底破碎了。 无论如何…… 他挡下了祖厉的这一击！ 之前在荒原上的历练，不仅是他在成长，连屠刀也在成长。 这说明，祖厉并非不可战胜的！ 他的胸口，被夜曜刺穿的剑伤，也裂开了，鲜血染红了一片。 他手指抹了一把嘴角腥甜的血，横着抹过脸颊，有了一种视死如归之感，眼眸更加暴戾，盯紧了他的猎物。 只要是被他咬住的猎物，至死也不会松开獠牙！ “今天，我不准备活着回去了……”他说，“我就死在这里，追随队长而去……” 向北叹了口气： “唉，我就说嘛，你打不过他的。他的激光炮冷却时间很短，你再中一击就不行了，用不着拼命啊！” “你别说话……” 龙枭踉跄着站直身子。 要不是中了那一剑的暗算，也不会伤这么重。 也许，他早就冲过去，砍下祖厉的脑袋了，也不会给他蓄力的机会！ “你不想帮忙的话，就别在这儿碍眼……” 向北忙说： “我可不是没帮忙……我把机器人升级成了防御型。而且，我刚才布置了炸药。” “炸药呢？” “你听——” 向北打了一个响指。 “轰！——” 龙枭的左耳里一阵嗡鸣。 他的身体又被冲击力推飞出去，落在一张椅子下面。 身侧，一片漫漫扬沙扑来。 沿着观众台下方的墙壁缝隙间，“轰隆隆”响起一连串的爆炸声。 夜曜、祖厉，都感到地面向下一沉。 脚步不稳，蹲伏在地上。 石块飞溅，烟尘滚滚，迷蒙了视线。祖厉刚刚瞄准了龙枭的炮口，也偏离了位置。 不一会，烟尘散去了。 夜曜站起身时，看见下方的高台安然无恙，并没有塌毁。 只是墙壁被炸了几个大洞。 他扶着栏杆朝下方望去，塞满炸药的一道道砖墙缝隙间，如黑色米粒的一颗颗小蜘蛛的尸体掉落下去。 “啊？” 向北难以置信： “我准备的炸药量，足够把整个竞技场炸上天的！怎么可能就这点效果？” 龙枭心想，这个搭档也指望不上了。 “一起冲上去！” “不行不行……我不是和人硬拼的职业啊……” 向北退缩着。 这时候，观众席上，忽然涌出了大批金甲侍卫。 正是昊宁带领的黄金军，他们迅速把上方围了起来。 昊宁刚才第一时间，掩护着慕容等人，撤退到安全了的地方，不在赛场之内，现在才赶回来。 弓箭手们拉开弓，箭矢一齐对准了下方的两人。 昊宁担心夜曜的情况： “你怎么样了？” “没事，他没搅出多大风浪，把他抓起来吧。” 祖厉看见废墟中爬出来的龙枭，又燃起了斗志。 “龙族的臭小子，还没死？” 梁宇和阿羡，也带领着援军，从城中赶过来支援。此时，围住竞技场外的各个出口。 只见一道道闸门，都“轰隆隆”地降落下来。 各个出口都被封死了。 龙枭身后的大门，也传来了铁闸落地的一声巨响。 幽深隧道之中，铁链的铿锵声令人绝望。 “我们被困在这了！……”向北慌了，“说什么来着？让你把祖厉引出城外，你偏不听。这下可好了，我们要面对一座城的兵力，你怎么对付？” 重重包围，竞技场成了最后的立足之地。 “你怕了，那你走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杀了我的队长，我一定会杀他……” 龙枭盯着祖厉，将刀插在地上，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 “来多少兵，我也不在乎。无论面前阻挡我的是什么，我都照杀不误！……一个，还是一群，都没有差别，都是送死的！那一天失去的，我会全部找回来……” 向北叹气。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是十头牛也拽不回来！……行了，我帮你吧。” 他只能出手了。 撂下肩头沉重的包袱，将披风一扯。 红色披风，随风翻飞到远处。全身显露出来，左臂上的机械铠，闪烁着银亮的光芒。 整条右腿也是机械假肢。 陨铁材质的黑色背心紧扣在身上。 第268章 机械师对重炮师 “我身上装的这些弹药，是保命用的，今天就为你拼一次……” 向北将头顶的护目镜，缓缓扣在眼前。右臂抬起，安装在手臂两侧的方形挡板随即弹开。 两个小型机枪炮口，从里面探出来。 “不过，先说好，我们不能蛮干，否则咱俩都会死在这里……我杀出一条路来撤退，你负责把祖厉引到城外。” 祖厉哈哈大笑： “什么狗屁军团，不怕死的尽管来！我这颗脑袋就在这里，只怕你们没本事拿！” 夜曜向冲下沙地的士兵说道： “抓住他们，一个也不许放走！” 龙枭走到身后的铁闸门前。 铁板和坚固的栅栏，无法被轻易撼动。就在这时，奔突而来的火焰将他和门口阻隔。 昊宁从高处降下一道火焰。 熊熊火雨落下，燃烧起来，将场地四周都封锁在火海之中，烈火围绕了竞技场一周。 重重铁门的对面。 梁宇就站在那里，手里抱着大剑，身后带着军队。 鼻孔傲慢地朝天上扬起，对着龙枭勾了勾手指。 “哈哈，出不来了吧？” 龙枭挥起手中的残刀，砍在铁栅栏上。 一次次火星四溅。 烈火在铁门上流窜，消融着刀的威力，热浪滚滚。 铁栅栏只被砍出一个缺口，他有些焦急。 向北急着说道： “你打开门，快走！我在后面掩护！” 龙枭忍着炎热，再一刀砍去。 忽然，火焰的威力又扩大了。 将龙枭完全逼退出拱门以外。 祖厉的炮弹再次打来了。 向北右脚的机械假肢下方，出现一个滚轮，他一溜烟就跑出祖厉的瞄准范围。 弹药追着他轰炸，疯狂消耗。竞技场内被炸起一个个土柱，沙石满天飞。 “小兔崽子！往哪跑！” 防御型001机器人，不停在向北身边围绕，阻挡着弓箭和炮弹。 他举起右手，射出两枚炮弹。 交叉着绕过空中，两缕白烟，直奔祖厉而去。 祖厉在高台上奔跑起来，一边躲避着向北的炮弹，一边追着向北狂轰滥炸。 一个是重炮师，一个是机械师。两人不分上下。 激光炮横扫过去，向北身后的一大片高墙崩塌溃散。 向北借助着高速移动，目前还能安然无恙。 夜曜心想： “幸好战斗的一开始，就疏散了观众……这群不知死活的刁民，还嚷嚷着要看祖厉战斗？要不是他阻止，这群人哪还有命在？” 之前围观的荒原人，一看形势不妙，也赶紧沿着墙边溜走了。 夜曜一直知道祖厉的炮弹有多威猛、破坏力有多惊人。 虽说拥有这样的战力很是骄傲。 但他也不想祖厉在城中大开杀戒啊…… 轰然一声，激光炮蛮横地射穿了土墙，就在向北前进的方向上，观众席坍塌下来，碎石挡住了去路。 刚才的炸药没怎么破坏石墙，倒是被祖厉的炮弹破坏得更严重…… 向北转身之时，祖厉的追加炮击已经发射。 两次发射的间隔只有0.5秒钟时间，一个呼吸都不到，这是祖厉的独门秘籍。 （普通重炮师，虽然杀伤力巨大，但缺陷就是两次炮击的间隔时间较长。） 重炮连击，炮口频频闪烁！ 向北无处可逃。 眼看着，激光柱就要连通成直线之时，向北将左手的机械铠挡在身前。 顿时，两翼展开，手臂变成盾牌。 耀眼的激光，从盾牌两侧流泻，直到威力散尽…… 向北的机械铠上冒着缕缕白烟。手臂滚烫极了，银色的表面更加光亮，却丝毫未损。 “呼，这可是打造宇宙方舟的材料……扛不住你的激光炮，我天才机械师的名号就白叫了！” 他一按机械铠上面的开关。 两翼再次收起来，盾牌又恢复成正常手臂的大小。 高台上，冲下来的士兵将他团团包围。 向北的五个金属手指，向下弯曲打开，露出五个弹孔，一排子弹扫射。 “哒哒哒哒——” 转眼就击退了追兵。 视线中，瞄准镜的光圈再次聚焦，锁定了祖厉。护目镜上，精准计算出风向、射程、弹道轨迹。 这时，手腕翻转着打开，探出一截漆黑的炮管。 这是他身上最大口径的炮管了。 里面装着爆炎弹，这是他最新研发的炮弹。 “尝尝厉害吧！” 左臂中，一阵熟悉的悸动滑过，炮弹通过他的躯体，每一丝感觉都清晰无比。 祖厉的激光炮，炮管已经发烫到极限。扔给一旁手下，拿起了小型导弹发射器。 两人的准心同时瞄准了对方。 爆炎弹猛然飞射出去，金色的外壳破裂，在天空上炸裂开五瓣，落向祖厉。 同时，祖厉的小型导弹发射器，也发射了。 四散的炮弹与空中的爆炎弹对撞在一起。 红霞弥漫在天空，火星坠落。 爆炎弹的威力不减，燃烧着的内核继续下落。 在空中发出一连串的爆炸后，继续落向地面，形成了一道熔岩流淌的火海！ 夜曜也被这突然降下来的火雨包围了。 昊宁、众多士兵，都被阻隔在火海后方。 火苗沿着祖厉的一条腿向上窜，他高大的身影，屹立在火海之中。 “祖厉！先灭火！” 夜曜用剑气劈开火焰。 地面上的火，又重新燃了起来。 这些火焰下面，有一层厚厚的泥浆般的燃料，沾到什么地方，就会一直燃烧，不会熄灭！ 熊熊火光，映照着祖厉左脸上坑洼不平的伤疤。使本就满脸横肉的面目，显得更加凶煞。 他毫不理会自身处境，继续疯狂地向下方发射炮弹。 “小兔崽子！别想跑！爷爷先杀了你！” 向北趁机往大门方向移动，一边还击。 炮弹对撞，轰响声不断。 半空中不断炸开一朵又一朵恐怖的火花，弹片飞溅，士兵们都不敢上前，生怕战火波及。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昏暗的天幕中，炮火的光芒更加明亮。 几丈高的石墙，被映得忽明忽暗。 一大一小，两个炮口，遥遥相对，不断喷射着火舌，一刻也不曾停歇。 向北几乎用尽了浑身的炮弹。 他肩膀上的凹槽打开，冒出两个追踪导弹。“咻——”“咻——”两声，迅速钻入重重烟雾之中。 全身固定的枪口，全部开启。 如花朵一般绽放开来，层层叠叠、大大小小，数不清的枪炮，一齐对准了祖厉。 身体就如同一个移动的弹药库。 一瞬间，万弹齐发！ 无数道光束从向北小小的身躯中放射出来。划出金色的曲线，向祖厉扑去，每一道曲线的末端，都能产生一次致命的爆炸。 无数光芒，在祖厉的身躯上交织，同一个声音： “轰！——” 第269章 怪物祖厉 短暂而璀璨的爆发，之后，就是弹尽粮绝。 向北喘息着。 望向空空如也的身躯。 “弹药已经用尽了……” 竞技场被彻底毁得不成样子了。 一半的观众台，都塌落了下来。 只有片刻，爆炸的烟尘散去，祖厉的身影又出现了。 他扔下手中残破的两件武器——导弹炮和重炮。 又捡起激光炮，扛在肩上，沿着向下的台阶，一步步往他们这边走来。 他的一条胳膊已经断了，摇摇晃晃地垂在衣袖中，鲜血染红了半个身子。 两条腿上，被爆炎弹的高温火焰烧得焦黑，裤子和皮肤粘在了一起，踉踉跄跄，鞋面上还燃烧着火焰。 火舌舔着他的脚跟和右腿，他却毫无知觉。 如同没有痛感的怪物一样，眉头都不皱一下。嘴角还带着兴奋而狰狞的笑意，肩膀颤抖着： “来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吗？小老鼠们，你们跑，我来追！哈哈哈！……” 声音低沉恐怖，如死神一般，在废墟之中回荡。 “这……这家伙，是怪物吗？！”向北浑身打了一个冷战。“怎么会有这种变态？……他没有痛觉吗？” 激光炮的炮口，又在凝聚着耀眼的白光了。 向北吓得转身就跑。 祖厉单手拖不稳激光炮，炮口一晃一晃，时而朝着地面，时而朝向天空。 周围的士兵们见了，吓得脸色煞白，赶紧逃跑。生怕祖厉一不小心失了手，让自家人成了炮灰。 激光炮射出一道白光，从向北奔跑中的腰际擦过，一道血丝飘在空中。 “妈呀！” 向北惊叫一声。 忍着疼，脚步不敢停留。 幸亏激光炮也有了损坏，偏离了几分，威力也大大缩减。 龙枭此时正在破坏着竞技场的主门。 铁栅栏是用黑暗魔晶混合着钢铁打造的，十分坚硬。 向北跑到他身旁，急急忙忙躲进拱门下方。 “还没打开吗？祖厉追过来了，快开门，咱们边撤边打，先消耗他的体力……” 一边提起地上的大包裹，在包裹里翻找。 这些都是他带的备用武器，也有些是半成品。 找出两颗闪光弹，就像祖厉抛去，光芒一闪，阻挡他前进的脚步。 士兵们又围了上来，左右都被围得水泄不通，外面是出不去了。 向北感到穷途末路，满头大汗。 “糟了糟了……我身上的弹药都用尽了，没想到祖厉这么厉害！……” 他也曾经游走各地，在雪域的机械城，与无数的机械高手对决。 但像祖厉这样的强者：攻击力高、冷却时间短、弹药源源不断——疯狂输出的重炮师，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以往的重炮师，就只能躲在队伍后头，偶尔打一炮而已。 祖厉一个人，却抵得上千军万马！ 龙枭不屑地说： “你们血刹军团，难道也会怕吗？” “别我们血刹军团，就好像你不是一样！……他简直是个怪物！没有这样的重炮师！” 龙枭瞥了一眼他的机械臂。 好像在说：你全身一半都是金属构成的，你不是怪物？ 向北忙说： “我我我我……我可是正常人！咳——不说这个，咱们现在，战术性撤退！——这个大门能打开吗？黑暗魔晶可不是一般材质。” “快了，你再顶一会。” 龙枭的屠刀继续向铁栅栏上劈砍，豁口越来越大。 手掌上缠着的绷带，渐渐脱落下来。之前和鬼面花对战留下的伤痕，已经愈合了。 要是能拖延更长时间，等胸口的伤愈合，又能以全盛状态应战祖厉！ 向北急得额头流汗： “祖厉过来了！我害怕！我没子弹了啊！……” 士兵从两侧进入门房，打开隧道内的射击孔，弓箭手和长矛兵从两侧展开了攻击。 龙枭一边破坏栅栏门，一边挥舞屠刀，斩断两边刺来的长矛。但是很快，又有新的一波长矛刺来。 “还有这种设计？” 向北再次吃惊。 他这时，也从包裹中摸索到了一件武器，拽了出来。 是一把大口径的银色步枪，看造型就威力非凡。 对准祖厉，就是一枪。 “砰”的一团白雾，枪口竟然炸裂了，呛得他直咳嗽。 再看这把崭新的枪，枪口开了花，一团团小蜘蛛的尸体从里面掉落出来。 “该死，怎么回事？” 向北拽起包裹，翻了个底朝天。左看看、右看看，武器上面竟然都布满了蜘蛛。每拿出一件，都会炸膛。 “我的武器怎么都被破坏了啊……” 祖厉的激光炮再次射来。 向北来不及多想，两手抓住一大把武器，一齐朝祖厉射击。 “砰”的一声。 身前爆炸的威力和激光炮互相抵消，向北也被炸了出去。 他后背撞在栅栏上，左臂上的盾牌弹开，挡住了攻击。 “你到底能不能顶住？” 龙枭暴躁地问。 “能能能，你快开门，等我身体里换好了弹药再说！” 龙枭一阵无语。 对方人数明显占优势，夜曜和昊宁，都不是好对付的。只能按向北说的，先撤退回城外，把祖厉引过去。 屠刀的重量蛮横撞击，烈焰中的铁闸门终于轰然破裂。 “跟上来吧！” 龙枭一跃跨过火海。 对面的梁宇正在愣神，就看见龙枭跑了出来，他吃了一惊。 还没来得及拔剑，屠刀就朝着他招呼过来。 一刀之后，又落下一刀，砍在斩魔剑的剑鞘上，丝毫不给他拔剑的机会，屠刀的重量让梁宇苦不堪言。 龙枭却感觉，屠刀的重量下降了。 是被祖厉打碎的缘故。 斩魔剑的剑尖几乎触地，梁宇始终都没有机会出鞘！他焦急无比！ 龙枭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更加压制梁宇的动作。不断砸向他的剑，将他逼退。 梁宇狂妄的姿态一扫而空，求饶着喊道： “等等，等等！我还没准备好！……你等我拔出剑，我们公平较量！……” 向北在后方挡住士兵们的追击，一边撤退，一边从储物空间中召唤出机器人。 “测试机型002！” 空间撕裂，一道缝隙中，越野车形态的机器人疾驰驶出。 一落地，四轮就极速运转。 储物空间不会被小蜘蛛进入，所以其中的武器都完好无损。 向北跳到了疾行的机器人上，车轮穿越了火海。 第270章 杀出一条血路 测试机型001，在后面跟随着他。 左右移动，射出炮火，阻拦追兵们。 安装在002上方的一架机枪冒了出来，向北跨上座椅，操作机枪，火力凶猛向下方扫射。 竞技场外面，是一条东西走向的开阔大道。 离主城门前南北走向的主街，还有几条街的距离。 龙枭再次挥起屠刀，上面的锯齿，如妖魔的利齿一般，咬着梁宇的斩魔剑，上面的符文宝石全都崩碎。 梁宇心疼不已，大喊大叫： “啊啊！过分了！……” 龙枭只盯准同一个地方砍，几下子就将斩魔剑的剑鞘劈开一个缺口。 他按住屠刀，将梁宇连人带剑一起向后推去。 梁宇两脚死死蹬在地上，全身用力。他的身高比龙枭高出一点点，身体也更壮实。小腿肚发力时，隆得像两个小山丘。 此时却被龙枭逼迫得连腿都伸不直，肩膀一直下降。 身体被从街这边，推向了街那边，直到后背撞上一栋房屋的墙壁。 巨大的冲撞力让梁宇胸口一闷，一口血喷了出来。 龙枭收刀再劈，梁宇终于有了拔剑的机会。 “龙枭！我一定要打败你！”他喊道。 猛然出鞘的斩魔剑，雷光闪烁，苍白与猩红两把巨刃相撞。 “是吗……” 抡起的屠刀，带着呼啸的一阵风声，如山般的重压扑面而来。参差不齐的锯齿，张开猛兽般的血盆大口，吞没了梁宇的视线。 “砰！” 鲜血从他的鼻孔和嘴巴一起喷了出来。 斩魔剑撞击在梁宇的胸腔上，精致的蓝色铠甲碎裂，胸骨塌陷下一块。他的身体如一颗炮弹一般被打了出去。 “轰隆”、“轰隆”两声，穿透了背后房屋的墙壁，又从另一面的墙壁穿了出去，摔坐在地上。 房屋摇摇欲坠，轰然倒塌。 梁宇身体半边倚着颓墙，两腿瘫软在地上。 一大滩鲜红的血液，从他的铠甲下方流淌出来，铺展在地面上。 他终于如愿以偿地等来了龙枭的一刀，却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龙枭望向街道的尽头。 那一边，又冲过来一队骑兵。都是30级左右的精英战力。 “火焰剑”阿羡，骑在金甲战马上。 从城门口一路赶来，手中的利剑已经出鞘，火焰熊熊。 各条街道，都被密密麻麻的士兵围满了。一排一列望不见尽头，齐步向这里走来。 阿羡正看到了梁宇败北的这一幕，她气愤极了。 “你好大胆子！让你跑了，龙城的颜面何在？！” 向北驾驶的002号，也停在龙枭的背后，一阵尖锐的刹车声。 黑压压的一片士兵挡在前面，向北的心一沉。 “啊？这下进退两难了。我早告诉你了，你不可能一对一和祖厉打，现在怎么办？” “杀出去！……” 龙枭沉声说。 他根本没把这些杂兵放在眼里。 “只不过数量多罢了……” 荒原上体形庞大的妖魔他见得多了，这群蝼蚁哪能挡得住他？ “我不想滥杀无辜，不想死的话，就把路让开！……否则，别怪我没提醒过！……” 黑甲军队岿然不动。 阿羡说： “你可真狂，什么处境看不出来吗？龙城的兵，可不是一般的兵，你逃不出去的！” 呼啸风声中，士兵手中的利剑出鞘。全都一个声音，全都一个角度，斜斜地刺入天空。 龙枭再次警告： “别挡我的路，我不会手下留情！” 阿羡没有犹豫，高举火焰剑，大声说道： “小看这座城，你会付出代价的，以城主之名，诛杀恶徒！——骑兵冲锋！” 喊杀震天，马蹄如雷。 黑色潮水，向着龙枭涌来。 “只能背水一战了！” 他心中顿生勇气。 越是绝境，越让他兴奋无比！ 身上红雾升腾，战意暴涨！ “杀出一条血路，逃出龙城！” 手握屠刀，不退反进！向着滔滔大军迎面而去。 屠刀旋转，斩开一个猩红的漩涡。 冲在前方的骑兵，如进入了一个绞肉机。 龙枭从马腹下经过，刀刃砍断马腿，杀入大军阵列之中。一道道血腥的圆弧，挥舞在空中，鲜血飙射。 前面的马匹，在冲锋的惯性中栽倒。上方的骑兵也滚落下马背，回过头来继续作战。 龙枭向前急奔，杀出三步，退回一步，将身后的敌人砍翻。 一波接一波的骑兵冲了上去，也纷纷落下马来。 阻挡不了那浑身燃烧着猩红、仿佛地狱恶鬼一般的龙枭！ 他的周身，就是一座屠宰场。凡是靠近的人，都被飞快的刀刃卷了进去，血沫横飞，残肢遍地…… 一具具尸体被抛飞向空中。 人海战术，根本挡不住他。 多少士兵在屠刀扫过之后，再也没能站起来。 阿羡看得心惊肉跳。 她咬牙喊道： “盾牌兵，长矛兵，列阵！” 后方的盾牌兵替换向前。 骑兵纷纷后退。 很快一堵密不透风的钢铁之墙竖立起来。 盾牌兵原地下蹲。后面又上来一排，将盾牌架到前面的盾牌上。形成了两米高的墙。 龙枭看了一眼，依旧冲了上去。 他一刀打在盾牌上，盾牌一震。 后面的人险些倾倒，但坚持住了。坚固的盾牌上闪烁一道符文，没有破裂，密不透风，挡在龙枭面前。 黝黑的盾牌边缘，镀着一层银。中央雕刻着守望城的深绿色誓言树，背后还有毁灭山脉的深蓝色皑皑雪山。 龙枭犹豫了一下。 但还是挥刀劈砍第二下。 突然，几根长矛从盾牌间刺了出来！ 龙枭急速后退。左臂一拢，将长矛全都收拢成一捆。 又一批长矛，向前一刺。 他腹部覆盖上龙血铠甲，矛尖全被龙血铠甲抵住。 又有一批长矛刺过来，从龙枭的右边刺来。 他挥动屠刀，将身前的长矛，都一齐斩断。 “真是难对付啊……” 稍不留神，就会被万矛穿心。 后退几步。 盾牌“砰”的一声，又紧密地合在一起，中间一丝缝隙也没有，黑森森的一片，纹丝不动。 这些藏在盾牌后面的人，全都看不见容貌。 他们是曾追随狼王出征的，石磊的手下，后来留在龙城，效力于阿羡。 第271章 梁宇、阿羡，能扛龙枭几刀? 龙枭忽然有了突破盾牌防线的办法。 他再次挥刀去砍，当盾牌出现缝隙的时候，一排长矛从缝隙里刺出来。 龙枭左、右臂拢住这些长矛。 两臂发力，将长矛另一头的士兵全都挑向了高空。 把他们摔出了老远，七零八落摔在地上…… 盾牌后面，渐渐出现了松懈…… 正在这时，竞技场大门的里面，祖厉大步走了出来。他后面还跟着昊宁和黄金军。 向北急着说： “快走！祖厉来了！” 龙枭心想： “先杀出城外，再和祖厉较量吧……现在有这些兵碍事，根本什么也做不了……” 昊宁的一道火焰已经追了上来。 “呼啦啦”。 烈火熊熊，奔突而来，所经之处地面一片焦黑。 “002，装甲覆盖！” 向北说道。 越野车形状的机器人，立即变形，外观重新组装在一起。一层布满钉刺的装甲外壳，从四面包裹而来。 护住了向北所在的座位，变成四四方方的一个钢铁盒子。 火焰沿着装甲车两边流泻，高温将装甲烧得通红滚烫，但是里面安全极了。 龙枭说： “你有这个战车，怎么不早用！让它开路，我坐上去！” 他翻身上战车，从顶部钻了进去。 “稍等稍等……防御马上就能完全形成，再等1分钟！……倒计时，3,2,1……” 战车防御形成后。 座位下弹出一个弹簧，把龙枭弹出去了。 龙枭高飞到空中，又重重摔落在地上，一脸的诧异。 “你这战车怎么回事！” “抱歉……战车的防御完全形成后，里面只能坐一个人。不能有其他人……” “？” 龙枭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战车上只剩向北。面前一个小格子窗口里，探出炮台。 “抱歉啊，防御一旦形成，谁都不能接近，否则就会被锁定为威胁，不分敌我进行攻击！你快点闪开吧！” 一片炮弹落下来。 龙枭生无可恋…… “你这破东西要是不好用，你就别研发了！！！” “怎么不好用呢？这是防止有人从战车内部偷袭。一个人的防御，才是最强防御！你懂什么呀！……你要看到它的未来前景，不能局限在眼前！” “你这炮弹，就不能改成手动的吗？！” “没有手动模式！这是人工智能化的大趋势，以后都是智能的了，没有手动的！你要相信机器，机器是最单纯的，不会骗人！没有私心！人类由于情绪波动，会产生多少错误判断，这是避免……” “别说了！……” 龙枭没时间理他了。 昊宁连续使用了两次大范围火焰攻击，困住了他们的前路。 他拔出天命剑，号令士兵前冲。 向北的防御战车，立即机枪扫射，把冲上来的士兵压制住，弓箭手们纷纷躲向两侧的房屋后面射击。 龙枭再次旋转屠刀。 如猩红的旋风，突向盾牌的防线。 沉重的刀一次次向盾牌砸去，狂风把它们掀翻。 落刀时，刀刃猛然砸向地面。 “咔嚓”一声地裂，一米深的鸿沟撕开大地。 盾牌兵们纷纷落入鸿沟之中，盾牌阵出现了一个大缺口！ 龙枭一步上前，趁机冲了进去。 后面就是毫无防御的士兵，他大开杀戒！ 阿羡紧张不已。紧握战马缰绳的手心，冒出汗来。 “真是凶残……” 失去了盾牌兵的阻挡，后方的步兵连连倒下。 就算身经百战的战士，在龙枭面前，也连一刀都扛不住。坚固的重甲，如薄纸一般被撕碎。 他如冲入了羊群的猛兽一般。 张开血盆大口，大肆屠杀！ “住手！别残杀我的士兵！” 缺口越来越大……眼看龙枭节节突入，势不可当！ 阿羡一踢马腹，冲了上去。 “恶徒！你给我适可而止！——” 金甲战马，疾冲而来。 利剑上一柱火焰冲天，斩向龙枭！ 龙枭抬起头，直视着阿羡。 当战马迎面冲来时，他快跑两步，沉重屠刀从下至上一挑。 火焰从他的肩膀上划过。同时，战马被刨腹，从中间劈成两片。 锯齿一个个划过阿羡手中的剑，她手一抖，剑飞了出去。 屠刀继续向前割去，破开阿羡的胸甲，温热的血点从空中甩出一道弧形，如雨淋下…… 阿羡栽倒在地上，马裂开了两半。她倒地不起，长发浸在一滩血泊里。 龙城的两名大将：梁宇、阿羡。仅是一个照面，就相继倒下。 眼前的这个人——身上浸满了鲜血。 真如猛兽一般，千军万马也挡不住吗？ 士兵们没有畏惧，立即重振旗鼓。盾牌兵、骑兵、步兵列队，整齐划一。再次向龙枭冲杀而来！ 他们勇敢无畏！ 是龙城最悍勇的战士！ 龙枭提着残破的屠刀，迎击而去。 士兵们一个个扑到他身上，抱住他的手臂、大腿，叠成人塔，要将他压住，照样被他一层层斩碎。 长矛兵从四周，一齐刺出长矛。 骑兵冲锋……无止尽地冲上来。 人墙仿佛无穷无尽。 龙枭每一步走过去，都血流成河，尸体在脚下越垫越高。 长街，成了一条猩红长河。 他杀得眼神渐渐麻木了，手臂疲惫不堪，不知这条长路何时才能走到尽头…… 夜曜在竞技场上方，最高的了望台上。 远远看着这一切。 梁宇、阿羡，都败了。前十营的战士们正在奋勇冲杀。 手下的精锐，死伤惨烈。 弓箭手们站在街两边的高塔上、楼房的边缘，一起向下方射箭。 箭头上附着冰霜，火焰和毒药。 向北的战车，也朝上空发射弹药还击。爆炸的美景，如一片片绯红烟云，笼罩在街道上空。 夜曜没有出手。 因为他现在体内气息很乱。 刚才和龙枭的战斗中，他正好领悟到了35级的技能，正在完成突破。 要是强行运转法力，加入战斗，技能领悟就要中断。 现在脸色苍白，体内一阵空虚。两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身后护卫连忙搀扶： “城主！您怎么了？” “没事，只是……已经到了突破35级技能的时候了。我的士兵在冲锋，我却……” “城主，领悟技能不能被打扰，您安心突破吧，我们守在这里！” 夜曜只是心里焦急。 不能尽快加入战场，只能在楼顶观战。他心急如焚！ 第272章 一人，屠一城 每一次领悟技能，都与自身的经历和感悟有关。 心境越高的人，领悟出的技能也越强。 经历越曲折，技能也越丰富。 这是他们面对世界，发出的永不屈服的呐喊。是他们紧紧扼住命运的喉咙，向更高处攀登的宣言！ 这一战，牺牲无比惨烈。 眼前，一个个血肉之躯的战士，在血刃下颓亡……街道上血流成河，尸骨如山。 悲痛、怨恨、憎恶、不甘、愤怒……汇成一道旋转着、扭曲着的长河，流淌进他的血液，轰击着他的灵魂。 夜曜闭上双眼，盘膝而坐。体会着这片战场，头上渗出汗珠。 他承受痛苦，让痛苦孕育出新的希望之花。 龙枭已经杀入主街了。 缓慢地一步步向前推进，前方远远的，看见高大耸立的城门了。 从各个兵营倾巢出动的士兵，蔓延上各条街道，都向着主街汇聚。 前后左右，蜂拥着包围了他。 黄昏的冷风扫过街道，脚底的落叶纷飞，一片静默。 龙枭不向前，战士们也都不向前。 和他之间，隔着一段距离。他们心底充满畏惧，也充满向死的勇气。剑刃在风中嗡鸣，眼眸无比坚定。 龙枭有些筋疲力尽。 一张血色的面容上，如涂着红油漆一般，溅满了其他人的血。如一个红色怪物，只看见一双野兽般的眼睛明亮地张着。 屠刀下垂时，血水滴滴答答。 缺口上，发出“嘶嘶”的响声。仿佛活着一般，贪婪地吮吸着鲜血，弥补着裂痕。 望不到边际的黑甲大军，长剑指天如黑色森林。 龙枭忽然用刀一指前方： “不怕死的，全都站在这条街上……我一个个杀……来多少，杀多少！” 肃杀的寂静中，他的声音回荡于长街之上。 战士们听了，沉默片刻。 铠甲摩擦的轻微声响传来，全都移动到这条街道上，一个挨着一个。 长长的队伍，从街头、一直排列到街尾。 没有一个人离开。 不少人，曾经参与了龙邪帝的一战。 还有的，跟随过狼王和夜辉，走过了无数艰难的征程。 他们都知道…… 要拦住龙枭，只能倾尽全力。只能战死在这里，但他们不畏惧。 龙枭也没有退路。 你死我亡的时刻。不杀开一条血路，他就会被士兵们擒获，死在祖厉的炮火下…… 黑甲战士们中间，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为了龙城！” 这声音嘶哑，在寒风中飘散，从刚强躯体之中颤抖着透出来。激荡在士兵们心中。 一名暗夜副将高高举剑： “为了城主！为了龙城！——死战到底！——” 长街上，一场血雨腥风掀起。 龙枭提刀开路，冲入人潮，大杀四方。刀刃下传来阵阵铁甲的铮鸣，和切肉剁骨的惨响。 沉默之中，伤痛奔流…… 龙血沸腾，在周身形成红雾。士兵一片片倒下，被大刀掀飞出去。 脚下没有一处平地。 他踩着越积越高的尸体前行…… 每一刀下去，死亡的人数增加，都提高着他的攻击力。 喷薄着的龙血，正在迅速恢复他的伤势。 越战越勇，越战越强。 他注定是无可阻挡的战神。 黑剑和长矛，不断刺向他的身体，却挡不住他前行的脚步…… 覆盖在皮肤上的一层龙血铠甲。在万千次的攻击下，出现了破裂。用无数人的死亡，换来了龙枭身上的伤痕。 一剑又一剑，划破他的手臂、大腿、后背…… 血量越低，他的攻击力反而更强！ 在残血状态下，爆发出了狂魔般的实力。 哪怕是千人、万人，组成无尽的人墙！只要他还剩下一滴血，就能冲杀到最后！ 冰冷的尸体，堆叠成了一个绝望的事实…… 龙枭……他不可战胜。 阿羡倒在地上。 无力地凝望着。 街道上，血流成河。颜色猩红刺目，血腥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散。 她紧紧捂住腹部，手上布满粘稠的血，在指缝间汩汩流淌着，疼得她浑身痉挛。 金色铠甲翻卷破裂，一条被屠刀撕裂出的深深的伤口，几乎横断她的身躯。 看着龙枭的背影渐渐模糊，猩红的雾气在黄昏下晃动，沿着街道越来越远…… 她心痛极了。眼前的场面，是她在任何一场战斗中都没有见过的。 仿佛是猩红色的地狱。 这不是两支军队之间的战争…… 只是龙枭一人，在屠杀着一座城…… 汇聚在一起的鲜血，沿着街道两旁的排水沟缓缓流淌。 只有在大雨滂沱时才能被填满的排水沟……此刻却被猩红填满。 站在尸体上方，挥舞着巨大屠刀的龙枭——他不是屠夫，他是地狱里的恶鬼。是修罗，永世不入轮回。 “不要再……再杀了……” 阿羡流下了痛苦的泪水。 她一动也动不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士兵，一个个倒下。尸体铺满了半条街，她却无能为力。 昊宁被向北的火力压制着，也无法前进。 眼看追不上龙枭杀人的脚步了，他心急如焚。 还差几百米的距离，龙枭就要到达城门了！ 倾一城之力，竟挡不住他一人！ 想到这，昊宁紧紧攥住了拳头，内心挣扎。 龙枭还在挥舞着屠刀，取人性命。他仿佛杀红了眼的恶魔，停不下来。 这头沉默的狮子，突然大喊道： “住手！——” 前方的战士，听见是首相昊宁发话，都倾听着。 “龙城的全体将士们听令！——我以龙城首相的名义，命令你们——停止战斗！——” 听到了这句话，士兵们都愣住了。 远处，还有听不见他说话的黑甲士兵，还在喊杀着，不断向前冲锋。用身躯阻挡龙枭，前赴后继，丧命于屠刀下。 “停下，都停下！——” 昊宁再次大喊。 一个传向一个。队伍里都喊道：“首相命令，停止战斗——” 昊宁极目远眺，依稀可见城门上，严阵以待的守卫们。弓弩和巨大的投石车，都被架上了城墙。 他们就是最后的防线了。 然而，就算是再坚固的城门，再顽强的防守。 能挡得住龙枭吗？ 在抵达城门以前，还要再牺牲多少人的性命呢？ 第273章 血战龙城 为了抓住他一个，这样惨烈的牺牲，值得吗？ 昊宁衡量着。 他接过护卫手里的令旗，向城门上，挥舞了一个信号。 大喊道： “开城门！” 无论是龙城的黑甲战士，还是向北和龙枭。 都愣住了。 “难道要放我们走吗？……” 向北心想。 龙枭停止了屠杀，染满粘稠鲜血的刀向下坠去。他的手臂酸痛极了，屠刀沉沉拖在地上。 黑甲士兵们退后了十步。远离龙枭，把他包围在中间。 “首相大人，城主还未下令？……” 众士兵跟他确认。 “我说开城门，让他过去！” 昊宁说得很坚决。 “可是……”副将犹豫，“城主命令……捉住他。” “我们不能因为抓一个人，就牺牲这么多人！……龙城战士们的命不重要吗，你们的命不重要吗？” 士兵们都很感动，低下了头。 但是，他们在犹豫。 抓捕龙枭是城主的命令。 虽然首相如此说了，可他们该听谁的呢？ 视线望向远处竞技场的顶端。 刚才，夜曜就站在那里，俯视战场，指挥着他们的部署。 现在，那里却空空荡荡。 他们还在等着……等待城主的命令。 一位骑兵营长说道： “城主没有下令！” “我是首相还不够吗？”昊宁语气微怒，“就算是城主在，他也不能不听我的！你们想战斗吗？” “我们是战士。” “按我说的做，带着你的士兵后退，把城门打开！让他出去，走得越远越好！” 骑兵营长神情复杂。 “黑甲军是不怕死的。虽然，我也不想白白牺牲将士们的性命……但是，我们为城主而战。龙枭已经杀了这么多人，就算是为了死去的兄弟们，我们也不想放过他！……如果他活着走出去，龙城的威严何在？死去的兄弟会瞑目吗？我们拿什么……向死去的士兵交代！” 这位养尊处优的首相，从来都不是战士。他不懂男儿的血气方刚，更不懂战斗致死的荣耀。 昊宁也没有退缩。 这一次，他的语气不容违抗： “听不到我说的话吗？我说全军撤退，开城门！你们要违抗首相的命令吗！” 冷风吹过士兵们的头顶。 他们面孔上是无泪的苦涩。 如果真能就此结束，他们的心里是庆幸的。 庆幸自己还活着。 但，也是不甘心的！这个随意杀人的魔头，杀了自己那么多兄弟，真要眼睁睁放走吗？！ 死去的人，会甘心吗？ 龙枭的周围，开始有士兵陆续放下了武器。 叮当声落在地上，冷冷的，失望至极…… 骑兵营长还站在原地。他看见士兵们撤退了……知道是民心所向。 然而，这样的放下武器，在他看来，如“投降”一般可耻。 任凭人被杀了，又任凭他走了。这是他们的耻辱。 他最后望了一眼，庞大而遥远的竞技场顶端。那里空无一人。多希望，此时能有个人，替他们做主。 副将无奈地说道： “全军撤退！——” 龙枭面前。 士兵们忽然分散向两旁，让出一条道路来。 地面上的血腥，却更加刺目。 根本不是地面，而是一条红河。浅浅的血水，没过他的鞋底。 往前走，每一步，龙枭都淌过血水……“哗啦”的轻响声，如梦魇如影随形，想压抑住这声音，却清晰可闻。 穿过一片愤怒与憎恶的视线。 一直走出了十几米，才走到了干净的地面上。 向北也解除了装甲车的防御。 从002车型机器人上方悄悄探出脑袋，向外面打量着。 车下小轮缓缓移动，带着他前进。 宽敞大路一直通向城门。 士兵们静默两旁，仿佛塑像一样。 他们的眼睛却喷射怒火。每一双眼睛都那么可怕，紧紧咬牙，攥着拳头，恨不得把这两个人生吞活剥。 城门缓缓地打开了…… 一束光明透了进来，照亮了昏暗的街道。却温暖不了这里的死寂和冰冷。 乌云笼罩的天幕，浑浊一片，几乎与城墙融为一体。 龙枭警惕地走着。 在走了一段距离之后，才解除了龙血沸腾的状态。 身体也冷却下来…… 这时，他才感觉到疼痛。 浑身大大小小伤口，都一起绽裂开了，疼痛一齐袭来！ 没了薄薄一层龙血铠甲的保护。 底下的皮肤，完全裸露出来，没有一处是完好的，全都带着血痕和淤青。 手臂更加酸痛难耐，屠刀只能沉重地拖拽在地面上，沿路拖出一道长长的轨迹。 祖厉驻足在昊宁身旁。 “你说让他走？” 昊宁说： “你也别打了！他走了，你也不损失什么。” “呵……” 祖厉大笑着，表情狰狞。 “等他走到了城外，看他还往哪躲！” 昊宁不想管了。 “只要不在城里打，只要不牵连士兵们，你爱怎样怎样。” 祖厉用衣袖系住了断掉的左臂。被烧伤的双腿，一路走来时，在地面上留下了一个个血脚印。 “你的伤没事吗？” 祖厉大声说：“有什么事，不疼不痒的。那两个小崽子，被我打得还手都不能。我要生剥了这俩个小兔崽子的皮，给我的战鼓包个新鼓面！……” “我只管保护这些士兵，出城后的事你看着办吧。” 昊宁目前和祖厉的关系还好，因为他没听说过祖厉以前干的坏事。龙城里从来不敢有这些风言风语。 昊宁知道，这次龙城损失惨重，不是祖厉的责任。 这场劫难，全是因龙枭而起。到时候，看鹰王怎么补偿吧。鹰王要是不补偿，昊宁可不同意。 向北走得战战兢兢。 看到黑甲士兵们真的不打算来抓他了，才收回了“测试机型002”，与龙枭并肩前行。 “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预感……咱们真能走出去吗？” 向北嘀咕。 两人刚走出几十米远。 忽然，头顶上就乌云密布，背后阴风阵阵。 天光一瞬间暗了下来。 沙土从脚下飞扬，向前方吹去，阴风很是诡异。 两人心里都一凛。 “命留下！……” 天顶中，有一个声音说道。 回过头去看。 天空之中，一团扭曲着、翻涌着的乌云，渐渐聚合成一个庞大恶魔虚影，一瞬间吞没了所有光线。 白昼变成了黑夜。 第274章 灭劫之剑 街道的尽头，一股黑色的烟雾匍匐而来，紧贴着地面涌动，翻卷如海浪。 所到之处，士兵们的尸体，全抽吸成了枯骨。阴风呼啸，其中有亡魂哀嚎，嘶鸣阵阵。 抬头望去。 视线的尽头，高处的云层之中，一个银色的、闪闪发亮的东西，正要降落下来。 这东西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压，要把地面上的一切全都压碎！…… 龙枭的膝盖，不禁弯了下来。无形的压力挤着他的身躯，肩膀上好像顶着一座山峰！ 小机器人，发出一串电子音警告： “快跑……再不跑……就来不及了……快跑……快跑……” 向北顿时脸色苍白，呼吸也急促了，大叫道： “危险预警，快逃！——” 拉着龙枭一路向城门奔逃。 竞技场塔楼的顶端。 夜曜盘膝而坐，心中充满了愤怒。到达极点的愤怒！无法宣泄的愤怒！…… 几乎要冲破他的身体。 使他浑身战栗，心脏狂跳！ 昏昏沉沉如噩梦般的视线里，利剑破开浓雾，云层中睁开一双猩红的恶魔眼睛，紧盯着地面上一只逃跑的恶鬼，向他刺去…… 他要将龙枭碎尸万段！ 黑暗，涌下竞技场的墙壁，铺向街道。 一团团，翻涌着的黑暗。 越积越厚，越来越浓，吞没了房屋，淹过门窗，跃过屋顶…… 居民们都紧张地瑟缩在屋内。 如置身于漆黑的海底。 一阵亡灵的呼啸，席卷过战场。 地面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瞬间被抽走了能量，只剩下盔甲残破的空壳，和掉落在地上的刀剑，化作一具具嶙峋可怖的白骨…… 黑雾穿过主街，再到龙枭的脚下。 他猛然睁开了眼睛。 城门前鲜血淋漓的惨象，映入他的眼帘。他看到了龙枭、向北，正奔跑着远去，即将穿越城门。 他怒不可遏！ 磅礴力量，向着头顶的天空汇聚。在雷鸣电闪的天幕中，扭曲成一个漩涡。 一个巨大恶魔的身影，顶天立地，站立在他的背后。 腰部以上，隐没在云层里。高举两臂，双手握剑。层层黑云后面，露出两只放射红光的眼睛，俯看着地面。 滚滚黑雾，裹胁着无穷能量。吸收了死者的灵魂，让他背后的恶魔幻影越来越庞大、越来越凝实。 这是夜曜的35级领主技能。 范围，覆盖整个领土。 友军的死亡人数越多，威力就越强！ 龙城之内，尸横遍野，亡灵无数，地狱般的惨象……足以将这一击的威力提升到极致！ 夜曜举起剑来。 恶魔也高高地举起剑。 天顶的云层中，猛然破开一个口子！ 巨大的剑尖，挤破了层层黑云，探了出来，对准地面上的龙枭！ 龙枭背后一阵冷汗。 夜曜缓缓抬起手臂，指向龙枭，只说了一个字： “死！” 天空中巨大的回响，也说了这个字。 无穷压力从头顶降临！ 狂风中，龙枭几乎迈不开脚步！ “跑！——” 向北拉着龙枭，不顾一切地拼命奔逃。黑暗浪潮已经追随而来，就快将他们的鞋子吞没！…… 只要接触一点点，浑身的力量，就会被抽吸殆尽…… 昊宁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 他看看天空上，又看看周围。 身边一些抵抗力弱的战士们，重伤躺在地上。被黑雾浸透而过，他们仿佛被抽走了能量，竟是纷纷晕厥了过去。 城门上的士兵，也慌忙行动起来。 拉起吊桥，关闭城门。 粗大的锁链轰隆隆运转。 弓弩手准备就绪，箭矢瞄准了跑向这里的龙枭。 城墙上的守卫长说道： “替城主拦住他们！” 城门仅剩一小道缝隙了，向北抛出了机器人001，千钧一发之际卡住了门缝，两人一跃冲了出去。 弓箭和火药下落。 他们脚步不敢停留，在一片爆炸的花火中，不顾一切地狂奔。 终于，跑出了城外，踏上大道。一片麦田就在眼前，更远处，是茂密的森林。 天幕一片昏暗，凝结着雨水。 身后的茫茫黑暗，也爬上了城头。 汹涌而下，继续追赶。 “只要逃出森林，就跑出这座城的范围了……” 向北喘着粗气说： “‘不在领主的地盘上，挑战领主’，这是人人皆知的道理。这个技能就是为了扞卫领地而存在的，有效范围只到边境！跑出去我们就有救了！……” “我不跑了。”龙枭突然停住脚步，他转过身来，“之前说过的，把祖厉引到城外，我就和他决一死战！” “你傻啊！” 向北瞪大眼睛。 “看看你的头顶！你不知道领主技有多恐怖吗？那是能消灭一切的技能，不跑你就死定了！” 他沉重的机械假肢在奔跑时，带来不小的负担，跑得摇摇晃晃。 而且，这是100%暗夜纯血的领主技能。 “失算了，失算了……” 向北念叨：“本来以为，起码能全身而退……谁知暗王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觉醒领主技？ 看架势，这个领主技不简单，非常有可能是sss级的技能！一万个人里面，只有一个人能觉醒领主技能！……而十万个领主里，才只有一个sss级技能！ 只能战术性撤退了……你往东，我往西，出了森林再碰面！” 龙枭却不往前跑了。 他不喜欢逃跑。逃跑，让他觉得被动。 就在出了城不远的一片空地上，停下来，凝视着头顶不断接近的巨剑。 一片麦田围绕着他，金黄的麦穗摇晃着。 视野开阔，既没有树木、也没有房屋，正是一片绝佳的战场。 “你干什么？！” 向北跑出几步，焦急地回头。 龙枭背对着向北，面向城门，静静等着祖厉前来。 “我不走了。” 城门的缝隙中，远远的，一个小巨人般的身影走来了。渐渐清晰，祖厉扛着巨炮，缓缓逼近…… “你不走？你再不走，我自己逃了！” 向北焦急万分。 龙枭横下了心，握紧了屠刀。 龙血再次沸腾燃烧。 “好不容易才有的机会……如果在这里逃跑，将来再进龙城就难了。如果祖厉就在眼前，我却不拼死一战，怎么对得起我的队长？” 头顶的剑就要落下了！ “你队长希望你这样？！……”向北吼道：“你队长希望你好好活着。你要打，你自己打吧……我是打不过！” “那你就走吧，我不想连累你。” 第275章 谁才是时代最强? “唉。” 向北无奈地叹气。 右脚的机械假肢上弹出一排轮子，一蹬一滑，就走远了。 一溜烟，躲进了前方树林里的一棵树后。 他又舍不得丢下龙枭，远远喊道： “你要是还活着，记得去圣城找我！——” 祖厉走到了麦田里。 远远看见龙枭就在这里等着，很是满意。 脚步也慢了下来，与龙枭相隔百米。 “小兔崽子，你不跑了？” 龙枭恶狠狠地盯着他。 他感到压力巨大，浑身肌肉都绷紧了，但不能后退！ “我要在这里给队长报仇！” 祖厉残忍地一笑： “我不知道你的队长是谁！我会用巨炮，炸得你小子连全尸都剩不下！” 头顶的巨剑。 正在以缓慢的速度积聚着能量，不断下落，一道道雷电闪耀缠绕着剑身。 夜曜如同暗黑之神，脚底的黑雾托起他的身体，凌空飞过城池上空。 他掌控着一方天地。 在主城门的上方，傲然而立，眼里是两团黑色的火焰。 身后漂浮的巨大恶魔之中，是无数游走的亡魂躯体。面目狰狞，哀嚎连连。 他们全都死在龙枭的屠刀之下！ 当黑暗领域张开时。 无人能走出龙城！ 夜曜阴冷的声音，仿佛从地狱中传来，飘飘渺缈，摄人心魄。 “因果有报，地狱不空。” 他指着龙枭的手，猛然落下，下达了最后的审判： “灭劫之剑！” 天上，恶魔握剑的双手，猛然刺向地面。在空旷的平原之上，这柄接天及地的利剑，落了下来！ 龙枭染血的衣角翻飞，手提残刀。 拇指上的血液，横着抹过脸颊。 身躯笔直，不后退，他挥起了刀——迎上巨大的、足以毁灭一切的力量！ 狂风肆虐在他的脚底，要将他掀翻。 排山倒海的威势，向他压来！ 这股磅礴的压力，还没抵达地面——大地就猛然向下沉了一丈！石块飞起，山崩地裂！ 他的脚步悬空，落在了深坑的底下。 剑身飞速下落，速度更快！ 剑尖离龙枭的头顶，只剩十米距离！ 向北躲在树后，被雷电的频闪，几乎闪瞎了双眼。天地间只剩一片黑白影子，他心中焦急。 突然抛出了测试机型002。机器人在空中变形，张开一张保护网，笼罩在龙枭上空。 一瞬间，这张铁网就被击碎了。 他从树后大喊： “你要留着性命，才能给队长报仇啊！——” 龙枭在狂风中什么也听不见。 天地已经变色。 他置身于一个风暴的漩涡之中，飞沙刀片一样割着他的身躯，双腿因为重压而打弯。 但他的眼神，是一贯的坚定、无所畏惧！ 横扫荒原，浴血而战！ 这句话回荡在他的心里，热血喷薄！ 手中的刀，是斩断一切、破灭一切的坚决意志！ 他是永不屈服的战神！ “无论是今日，还是将来，我不会畏惧于任何人！……想要阻拦我道路的人，必将丧命于屠刀之下！……” 爆炸的狂风之中，灭顶之力即将摧毁整片大地！ 他挥起了屠刀。 瞬间，向北听到，站在巨大剑刃下方的那个倔强身躯，声嘶力竭地喊道： “如果不能给队长报仇，我就随他去死！——” 刀与剑相撞。 轰然之间，利剑插入地面！—— 向北愣住了，他睁大了眼睛。 黑色与白色的闪光，以裂开的地面为原点爆发开来。 几秒钟的时间里，他的耳朵里失去了声音……天地失去了颜色，只有黑和白。 光芒收缩，再扩散。 巨大的爆炸，夷平了一切—— 黑暗的风，镰刀一般扫荡过地面，切割了一切。方圆之内的千亩土地，一瞬间化为灰烬。 向北只感觉到。 体内的机械心脏，有长达一分钟的骤停……大大小小的仪表盘，都在混乱的磁场中疯狂旋转。 身后的树干，并非折断了，而是化成了烟…… 不知过了多久。 向北从昏迷中醒来，耳朵里还是一阵嗡鸣。他躺在地上，身旁一片凌乱，手边全是断碎的树枝。 他迅速爬起身，向那边看去。 眼前，没有了树林。 一望无际。 刚才还是麦田的地方，只剩下一片灰烬。 而他背后倚靠的半截光秃秃的树，成了这里唯一仅剩的树桩。因为他用机械盾牌阻挡。只有这个树桩，还留在原地。 “太，太可怕了……” 冷冷的一层灰尘，从他的身上飘落下来。 朝空地中央望去—— 利剑落下的地方，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 看不见龙枭的身影。 只有一柄高耸入云的黑色利剑，竖立在地面上。剑刃宽如河面，漆黑光亮，闪烁着紫色的雷电，半个剑身钉入了地底。 他惊讶不已！ 平生只震惊过两次。一次是在雪域，初次看见方舟之时……还有这一次。 当他回过神来，再仔细看。 那柄利剑的剑刃上，从下至上，有着一道深深的裂痕。 那是被龙枭的屠刀劈砍出来的。 向北不禁叹服： “好强……这两个人，都好强！……” 要是普通人，早就尸骨无存了…… 可他觉得，龙枭一定活着，他那么强，不会死…… 夜曜踏着黑雾，从城楼上徐徐降落下来，走到祖厉身旁。 尘埃落定。 祖厉抖了抖劲风吹在自己身上的沙尘。 “便宜了这小子，死得太痛快！要是落在我手上，先捏碎骨头、扒皮抽筋，再好好折磨！……” “怎么轮得到你出手？……你是我的大将，我会保护你。” 夜曜周身围绕着阴冷的气场。 连祖厉都不禁打了个寒战。 夜曜低沉着嗓子，愠怒未平： “在我的地盘上闹事……只有死路一条……” 他会不遗余力，碾死那个与自己作对的人，哪怕为此毁灭一切。 高高耸立的利剑，被他抬手挥散了。 片片星光，萤火般飞在灰暗的风里，过了一会，才彻底消失…… 深坑之中，除了黄沙一无所有。 之前还一片生机盎然的原野、丰收的麦田，转眼就夷为平地。 强强相撞，胜败已见分晓。 身后的恶魔幻影随之消失，头顶阴云渐渐散去。 天空却并未晴朗。 灰暗的、使人压抑的低沉云层中，凝结着水滴。 第276章 血债累累 雨，落了下来。 被打入地底深处的龙枭，在沙尘被雨水浇灭之后，才露出身影。 他喘息着，侧躺在地上，手里还握着屠刀。 每喘一口气，就咳出一大口血来，血沫里混杂着破碎内脏的碎块…… 夜曜皱了皱眉。 一只脚踩在深坑的边缘，向下探身望着他，眼神中充满蔑视。 “你还没死？” 冷冷勾起一笑，沉下脸来。 “同一个时代，只能有一个最强者。” 那就是我。 龙枭艰难地动了动手指，指甲里嵌满了地上的泥。他弓着背，用双手撑着身体，努力想站起来。 他不想让人看到他狼狈的样子，却一头栽在了地上。 祖厉走了过来。 他将武器换成了一只手弩，对准深坑中的龙枭，就是一箭。 “砰！” 带着倒刺的长长的箭矢，穿透了龙枭的右肩。他一个踉跄跌倒下去，向深坑里又翻滚了几圈。 箭矢的末端，连接着一根坚韧的钢丝绳。 被祖厉拉在手里，几下子把龙枭从深坑中拽了出来。 他能感受到，那条绳索传递来的粗鲁，和对他的羞辱。像在拽着一条死狗。 他如一只受伤的野兽，低垂着头，蜷缩着。 额头上全是血水，一低头，血就滴落下来。一只眼睛被鲜血黏得睁不开，肮脏的发丝全被血水浸透了，盖在脸上。 身上不知多少处骨头断裂了，每一个地方都传来剧痛。碎裂的骨尖，刺痛着内脏。 被拖出深坑几米远，祖厉在他膝盖上踢了一脚，让他跪倒在地上。 天空上，一滴，两滴，雨点悄然下落。落在龙枭的肩头。 更多的雨落下。 淋湿了他的后背，顺着脖子流下来，冲刷着身上的血污。 却冲刷不掉，累累血债…… 也许，他今天选错了对手…… 如果坐镇龙城的，不是夜曜，他是否还有希望？ 追赶而来的士兵，擎了一把雨伞，挡在夜曜的头顶，被他一把推开。 平静了一会情绪，他朝龙枭吼道： “看看你都干了什么！” 龙枭低垂的脸，几乎贴近地面。弓着身子，弯着背。他的呼吸，喷吐在潮湿的泥土里，唾液混满了难闻的血味。 低沉无力地说道： “如果你不杀了我……我早晚会再找祖厉，为队长报仇……” 祖厉不屑地说： “呵呵，是吗？” 他将手弩抵在了龙枭的脑袋上。 “信不信我轰碎你的脑袋？” 夜曜现在的心情，真是坏到了极点。原本就有几分冰冷的脸，更加阴沉可怕。 他要考虑的，是如何挽回龙城的颜面。 所以镇静下来，语气居高临下： “下令杀血刹军团第三小队的是龙邪帝，祖厉当初只是执行命令，他并没有什么错！而龙邪帝已死，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 龙枭冷笑： “以为拿一个死人顶账，就能一笔勾销吗？” 他的手伸向屠刀，手指全都断裂了，强忍疼痛，抓住刀柄，几乎没有知觉。 “明知道对面是血刹军团……他还是杀过来了。与血刹作对，就是血刹的敌人，就全都要死……” 祖厉蛮横地说： “我就是去宰你们的！小崽子，不够我塞牙缝的。” 龙枭支撑着身体，提着屠刀缓缓站了起来。 “就算你有再强的领主技，一天之内也无法发动第二次……你无法再阻止我杀祖厉……让我和他……一对一较量！” “就凭你？！” 夜曜咬牙切齿，忍耐到了极限。 “你欠龙城的，是你几条命也还不清的！取你性命，是我一句话的事！” 祖厉猛地一扯钢丝绳。 龙枭一个踉跄，伸手抓住了钢丝绳的一端。用力一扯，两人僵持住了。 护卫们慌忙后退了几步，撤到夜曜身后，紧张地戒备着。他们都畏惧龙枭这个杀神。 “浑蛋家伙！” 夜曜沉声骂道。“瞧瞧你的样子，还不低头认错！” “城主，不要和他废话了。”祖厉说，“荒原人的脑子都不正常，让我一炮轰了他吧？” 夜曜几步走上前去，一脚将龙枭踹在地上，按住他的脑袋。龙枭侧头看着他，那双紫色的眼眸里，闪烁着沉静的怒火。 上一次见到这双眼睛，是在朦胧的月光下。石巨人的身边。 酒醉后的迷蒙，笼罩着它，笑盈盈的，安逸而快活。 “我最后说一次！——杀你队长的，是龙邪帝！是龙邪帝下达的命令！跟祖厉没关系，不要再缠着他了！——龙城换了新主人，一切旧账都不在了，祖厉现在是我的人。我绝不允许，你在我的城中闹事！” 龙枭咧开满是鲜血的嘴。 “血债血偿，别找这些借口。是祖厉的债，就由他偿，这是血刹的原则……” 夜曜气得把他狠狠推出去。 “那是你的事！…… 你的队长不会因为你的报仇，就活过来！你的悲痛无法平息，那是你自己的问题，别牵连上别人！……祖厉根本就不在乎你是谁，我也不在乎。城里的那些士兵……难道他们和你也有深仇大恨？！他们的命就不是命吗？” 龙枭被问得哑口无言。 夜曜指向城门，指尖颤抖。 “他们也都是活生生的性命，死在这里，血债谁来偿？” 士兵们集结在城中，严阵以待，等候城主命令。 “我来偿……” 龙枭从来不回避责任。 该他承担的，他就会扛起来。 “但是……要等我杀祖厉之后。” 这时候，看见鹰王独自一人擎着一把小伞，从缥缈的雨雾中走来。 他走得悠闲，一副事不关己。 驻足在一旁，冰冷语气说： “我的手下给你添麻烦了。” 夜曜若是有能力，恨不得把这个鹰王一起办了！ 这是“添麻烦”吗？ 龙枭可是屠了他半城的兵！ 没关系？不麻烦？都是小事？ 难道要夜曜这么回答他？ 鹰王语气不急不缓，面带笑容： “看在龙枭还是我手下的份上，就留他一条命吧？我回沙漠之都的路上，不能没有他。为了这个，我可是花了重金的……” 在鹰王眼里，龙枭只是个“有用的工具”罢了。 只有冥玄队长，真正把他当成过兄弟，当家人。 第277章 你闯祸，我善后? 夜曜暗暗咬了咬牙，笑容僵硬： “既然鹰王求情了……不过，新城主上任之初，龙枭就在我的地界胡作非为，这说不过去吧？龙城有龙城的法度，不按规矩来，难立威信，鹰王没有异议吧？” “那是自然，在你的地盘上，怎么处置，都随你吧。”鹰王一笑，命令龙枭说： “放下刀。” 龙枭依然不肯，目光死死盯着祖厉。 他有什么资格命令龙枭？ 祖厉一只大手捏成拳头，瞪着他，意思好像在说：哼哼，再打一架啊？ “你还嫌麻烦惹得不够大吗？”鹰王提醒他：“别忘了，契约在先。我是你的主子！” 龙枭厌恶至极。 又是“契约”。要不是他摘了龙枭的奴隶项圈，龙枭根本就是他的奴隶！任他摆布！ “护送我回沙漠之都以前，你都要绝对服从我的命令。这是你的承诺。难道你忘了，你要背信弃义吗？” 龙枭被这样胁迫着，不是一次两次了。 鹰王从没把他当作人看，根本不在乎他想什么。 他知道自己和鹰王，永远都是两条路上的人！ “放下刀！”鹰王说。 龙枭无奈，只得放下了刀。 隔着重重雨帘，他望了望天幕，满眼惆怅，恨自己无能为力。 “你给我丢尽了脸面。” 鹰王的语气不重。 但令龙枭无法承受！他气愤至极。那是来自高位者，对下等人的冷嘲热讽。 他只在乎自己的利益，对龙枭的死活漠不关心。 龙枭反驳： “你又懂什么？这是我必须做的事！我从前的队长，把我当兄弟……” 龙枭知道，对鹰王这种人说这个，他也不会明白的。 再也不会有那样的人，用身躯护在他身前，保护他。告诉他：好好活下去…… “他是我这一生，唯一的队长。” 说到这儿，龙枭哽咽了。 又回想起那个黑暗的、绝望的末日里。他趴在冥玄温暖的后背上，和他骑着魔界战马，穿越荒原，穿越兽潮。 在无数次最惨烈的生存和战斗里，他感受到的竟然是温情。 这条命是冥玄给的。 他本就一无所有，也从不怕拼命。 但他不想对鹰王说什么，反正一旦分开，他就会头也不回地走。 夜曜说： “给他铐上手铐，把他带回去。” 两侧的士兵，小心翼翼地围上来。 他们试探了很久，看龙枭没有动作，才敢上去，铐上了手铐。刺透他左肩的那根箭矢，也被拔了下来。 “我的比武大会，还没有办完呢。” 夜曜用平静的语调说。嘴角似笑非笑，深不可测。 又对鹰王说： “还要劳烦您，随我往竞技场走一趟？大会的闭幕式，还没有完成。就这样潦草落幕，不能算完满。” “乐意之至。” 鹰王微笑着说。 他的手下给夜曜添了麻烦，夜曜的请求，他也不能拒绝。 就算再窘迫的落幕，只要鹰王出席，都不能算是寒酸。 士兵们把龙枭七手八脚，用绳索捆了，屠刀和龙枭的身子绑在一起。 推赶着他往前走。 暴雨倾盆，龙枭颓然走在雨中，让雨水顺着低垂的发丝流淌。 他的脸上有不甘的泪水，也有对往日的怀念。 那些兄弟们的面容再也看不见了，他的世界，缺失了一大块。是他永远填补不了的遗憾…… 鹰王擎着小伞，走在龙枭面前。 都不回头看一眼。 一队搜查兵，冒着大雨进入了远处的森林，寻找机械师向北的踪迹。 向北躲在林子深处，从一棵树后回望。 “哎……” 他轻叹。 “难得遇见这样重情重义的人。可惜冥玄看不到这一幕了……他要是知道，龙枭这样为他拼命，该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不远处的树梢上，几只黑幽灵蹲伏在那里。 尖长的舌头嘶嘶作响，眼里充满渴望鲜血的贪婪。 “是盯上龙枭了吧……也难怪……他的杀戮太重了，整整一城的士兵……要是哪天出了城，这群乌鸦肯定要围上来了……” 城门紧闭，士兵都撤走了。 深坑周围空无一物。 黑幽灵们忽然一拥而上，匍匐在地，吮吸着流淌在地上的鲜血…… 腥味在它们的舌面上蔓延，使它们兴奋地浑身扭动。 “除非他肯加入血刹……” 向北想。 “否则，早晚会成为黑幽灵的美餐。” 他也帮不了龙枭什么，背包里弹药空空。裹紧身上的斗篷，向潮湿的林中走去…… 雨，还在下着。 冲刷着龙城街道上的猩红。那刺目的颜色，提醒着刚刚发生的惨剧。 滔滔雨水汇聚成河，从脚下淌过。 夜曜跟在龙枭身旁，一路，在他耳边轻语： “看见了吗？……我要让你从这条街上走回去，我要让你亲眼看一看，自己做了什么……记住了，这些都是你亲手犯下的罪，我要让它们，烙印在你的噩梦里。” 龙枭沉默不语。 话语，是锋利的刀子。他感到自己罪恶滔天，罪不可赦！ 诛心，比杀他还难受！ 这个人太阴险了，让龙枭的意志动摇。 让一个气势汹汹的复仇者，开始怀疑自己的动机。最后，沦为一个在龙城抬不起头来的罪人。 龙枭越来越感到绝望、迷茫。 夜曜充满诱导性的话语，折磨着他： “我要把死去战士的名单给你看，让你在地牢里，背诵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几天以后，我要让你告诉我，他们的命，是什么？不如你的队长吗？…… 他就走在龙枭的身边。不骂他，也不打他，一直那样说着，笑着。 却让龙枭无地自容。 “对了，还要完成你的颁奖仪式——你不知道吧？这场比武大会，是为了庆祝我……当了龙城城主而举办的。说到底，是个喜庆的盛会。我不会因为一点小小的突发状况，就让它仓促收场。” 他笑得很冷，令人毛骨悚然。 究竟是何种心态，才会让一个人在损失惨重之后，还能笑得出来？ 龙枭感觉害怕。 害怕这危险的深潭一般，令人捉摸不透的感觉。 他甚至希望夜曜发脾气。 他越是不动怒，龙枭就越觉得可怕。 再往前走…… 地上是累累白骨。 龙枭记得这个地方。黑暗的雾气漫过，盔甲里包裹着的人，全都成了没有血肉的骨架。 一堆白骨，散落在地上，手里还握着剑柄。 第278章 比武大会落幕 而那些力量，都汇聚在了夜曜那里——成了打败龙枭的致命一击。 穿白袍的药师们，穿梭于狼藉的战场上，抢救着重伤的战士。 阿羡和梁宇，已经被担架抬走了。 一直走到长街的末尾。 夜曜想起了什么，驻足转身。 对两旁护卫说道： “借着大雨，把这条街上的血清理干净！明天一早，各家各户开门时，不能让他们看见任何污迹！—— 通知城中的百姓，全城戒严。直到明早以前，不能出门！——竞技场里的贵族和参赛者，就把他们关在竞技场里，一个也别放出去。封锁消息，有谁胆敢议论和造谣今日之事，严惩不贷！” 命令不容违抗。 “是！” 士兵们都捏了一把汗。 “哼……”夜曜说，“明天一早，让街上的店铺照常开张，把气氛搞得热闹些！…… 多花些钱，请乐队和游吟诗人来传唱：就说龙枭与祖厉在竞技场中切磋技艺，为大会添彩，鹰王和各位贵宾坐镇大会始终，直至比武大会圆满落幕！” 龙枭怔怔地看着他。 他屠戮满城。掀起滔天巨浪……轻易就被他化解了。 夜曜对他说： “你闯的祸，我来洗地！你再能打，也只是个莽夫。我要让你知道，你做的再多，也没人知道你是谁。人们只记得站在光芒里的人，你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 自从当了王，他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善后。手下做错的任何一件小事，都要他来处理。 “报喜不报忧”，这一直是夜曜坚持的原则。 要是让他们知道了，龙城的比武大会搞砸了？ 那他们还不得笑话自己？——那不是谁都可以来踩上一脚？谁都可以来讽刺几句？ 他的风头，不会让龙枭这个莽夫抢去。 战斗打响以前，街上就封锁起来了。 城里的百姓，没人看到经过。只以为是祖厉和龙枭在切磋，怕误伤普通民众。 竞技场里的贵宾和参赛选手，都被“软禁”在宴会厅里了。 护卫说道：“牺牲的士兵们全都化作了白骨，辨认不清身份……” 夜曜心中一片悲凉。 这么多人牺牲了。 他心情悲痛： “统一收尸，按烈士葬！” “是！” 再多的苦，他只藏在心底。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只把最好的结果公之于众。 也是怕报了忧，没人与他共患难吧。 雨中，竞技场前，搭建了临时的看台。 夜曜把众位贵族重新召集回来。 他一定要把比武大会的颁奖仪式办完。 观众、参赛者、宾客，一个不缺。 祖厉和鹰王陪同在一边。 夜曜走上台子，站在最中央。他旁边，龙枭罪人一样跪着，带着手铐、低着头。 这两人都淋着雨，就像在较劲一般。 夜曜扬手说道： “感谢各位朋友冒雨前来。最后一场比赛，还没有颁奖，现在就给获胜者应得的奖赏——把奖金抬上来。” 几个护卫从一侧走上高台，抬着五个沉重的大箱子，放在了龙枭面前，又走了下去。 “你收好。” 夜曜对着他的头顶，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就算我明天砍了你的脑袋，应该给的奖励，我都给了，世人也不会说我夜曜，是个小气的人！” 然后，从袖子里取出一枚荣耀勋章，扔在了地上。 叮当一声脆响，溅起几滴雨水。 “你的勋章。” 夜曜收回手，插进温暖的袖子。 “别说我夜曜，因为一点点个人矛盾，就不公平对待参赛者……” 龙枭虽未抬头，但是他能感受到，夜曜的怒意是冰冷的。 从周身散发出来，如冷雨一样，让人刻骨铭心。 戴着手铐、跪着领奖，哪里是获胜者？ 奖金和勋章，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 不然那些荒原上盲目崇拜英雄的冒险者，一定会为龙枭鸣不平，说他参加了比武拿了第一，夜曜却没给他奖励。 夜曜可不想和那群人浪费口舌。 他转过身，又笑脸灿烂，对台下说： “胜利者多么光荣啊！让我们祝贺他！……请各位远道而来的客人，移步宴会厅，那里为各位摆好了酒宴！——明天又将是个艳阳高照的晴天！” 小小壁炉里几簇火苗摇曳，温暖不了湿冷的宴会厅。 “叮叮咚咚”，滴水声空旷。 被炮火轰炸牵连的屋顶，淋漓着雨水。 远离炉火的一面墙，漆黑昏暗，宾客们从那里走进来，走出一条狭长幽深的走廊。 饭菜冰冷。 菜肴早就已经做好了，稍稍加热了一遍，摆上桌子。 大贵族、商会首领和周边的领主，鞋子踏过湿答答的地面，拉开沉重的椅子，局促而沉默地坐在各自位子上。 同席的，都是龙城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米恩和进入了决赛的勇者们，安静地坐在长桌末尾。 她紧张地抚摸着手中的“永月之辉”匕首。 低头望着桌沿，耳朵里一丝轻微的声音，都留意听着。只有轻轻的叹息，和寂静窗外的雨声。 偶尔传来一声轻咳，或者扭动身子时，椅子的“咯吱”声。 她能清楚听见脚底摩擦地面的声音，和自己的心跳。 大家都不说话。 只安静地坐着。 夜曜坐在主席位上，手抵在额前，满面悲痛。 忽然，一个女仆冒冒失失走进来，在夜曜耳边轻声说： “城主，菜都上齐了……” “哗啦啦”一声响。 夜曜扬起手把面前的碗碟全都摔碎在地上，他愤怒起身。 女仆吓得惊叫。 “你用这么凉的菜，怎么招待我的贵客？！” 众位都不敢抬头。视线只望着自己的鞋子，夜曜的心情差到极点，怒意震慑全场。 更重要的是，刚才从竞技场的小窗里……他们都目睹了那把从天而降的利剑。 强光闪得屋里一片雪白，狂风震碎了窗子。 他们都非常清楚，这位城主的实力强大。 就连站在角落的鹰王护卫们，此时也不说话了。他们的张扬，被雨水浇灭了。 以后，还有谁敢说，这位长相俊美的城主，就是一个“花瓶”？ 他们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连祖厉，都甘愿听他差遣——若非实力，又怎能做到呢？ 第279章 他只相信利益 夜曜胸口起伏，他拿起桌面一角的酒杯，擎起透明杯子里深红色的美酒。 “诸位，原谅我，我没有心情吃饭。” 他实在是太生气了！ 办个登基大典，被龙溪诅咒。办个比武大会，龙枭又来砸场子！ 真是没有一天让他清静！ 他平复了一下情绪： “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也出乎鹰王的意料。龙枭，这个鲁莽浅薄之辈……如果他想和祖厉切磋较量，完全可以安排到城外！……可是，可是，他却全然不顾在场的各位……这个愚蠢的、荒原上的恶徒！搞砸了我的比武大会！……而我呢，我……” 他满面伤痛。 “作为一城之主，却只能以无限的宽容来接纳他！……” 下方一片叹息。 “是啊，这个龙枭，怎么在竞技场里就窜上观众席……” “到底是荒原人，没什么规矩……” “太野蛮了……” “您大人有大量。” “别太伤心，保重身体……” 夜曜一拍桌子。 “我的许多手下受了伤，还有人为此牺牲……你们说，我应该放过他吗？” “不应该！” 群情激愤。 “城主，您不能放过他！” 夜曜双肩颤抖。 “唉，可是……可我这个人，就是太宽容了……唉。” 他说着，泪光闪闪。 “我会把他关进龙城的大牢！……让他反省自己的罪过！……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向那些死去的战士们忏悔！” “城主，您太宽容了。” “这个处罚太轻了……” 大家面容哀伤，感同身受。 “这个龙枭太过分了！……” “荒原人真是毫无礼数！他们根本不应该出现在城里！……” 夜曜抹了抹眼泪，举杯说： “感谢你们，陪我同甘共苦……龙城的荣耀与你们同在！” 大家也端起酒杯，满饮而尽。 “为城主义不容辞！” 放下酒杯后，他们说道： “我们能做点什么，请城主吩咐？愿意为城主效劳！” 他摆了摆手。 “你们安心在城中住下吧，别嫌宴会太寒酸就好……” “那怎么会，城主放宽心，龙枭闹出的一点小动静，怎么会遮掩您大会的光彩。” “我们会把商铺办得热热闹闹的，让来这里的游客，都传扬您的威名。” 夜曜放心了。 宴会后，他回到寝室。 昊宁来找夜曜。 他对龙枭屠城，愤怒不已： “为什么不杀了龙枭？——这样的恶徒，死有余辜来，应该出这口恶气！” 夜曜太累了，靠在床头上。 淡淡回答： “我一城的士兵，都不如这一人，我为何要杀他？” 昊宁怔住了。 他又吼道： “你必须杀龙枭！该杀的人你不杀，不该杀的你瞎杀，你为什么对他手下留情！” 本来，夜曜是想杀龙枭的。 他恨不得他死一千次！ 让这个搞砸了比武大会的野蛮人，知道天外有天！他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但是…… 冷静下来思考之后，他改变主意了。 龙枭不会跟随鹰王太久。 更重要的是，龙枭是个忠诚的人。 夜曜最欣赏的，就是忠诚。 他那么想提拔小江胡当黑暗堡堡主。看中的不是才能、不是战力，只是那颗纯净的心。 人心善变。 有才能的人，早晚会离开。只有纯净的心值得信赖。 他不喜欢太聪明的人。聪明的人可以当手下，却不能当交心的朋友。 他最想有一个忠心于自己的部下。 遇见了，他却站在敌对的阵营里。 “你没听他说吗……” 夜曜说。 “他的队长都已经死了……一个死人，龙枭却还为了他拼命，还忠于他。要是有天我死了，都不会有一个部下，肯为我拼命！……” 昊宁当然不明白。 “不杀他，你怎么平息战士们的怒火！” “鹰王答应出钱，重修一个更大的竞技场。这件事过去了，什么也没发生，就不要再提了。龙枭没什么可怕的……若我能控制他，我何必惧怕他？我会杀他的……当我控制不了他的那天。” 夜曜没有告诉昊宁： 在这个世界上，他只相信利益。 因为真情，早就绝迹了。 月上枝头，寒鸦寂静。 噩梦又缠着他。 这一晚，沉沉睡去，带着疲惫不安的心，坠入梦境。 他实在是太累了…… 那么多的事情，都来不及去想、没有力气去想。 钻进厚重的棉被，深陷入柔软的枕头里。 被梦魇纠缠着…… 霭霭白雾…… 阴森的恐惧包围着他，令他的灵魂颤抖。 又是那个熟悉的地方。 周围一片黑暗，寂静无声。只有一条高高的通向天顶的阶梯，上面还是那扇门。 夜曜仰头望时。 门旁朦胧的、充满光辉的身影说： “不安之人。” 浑厚的声音响彻云霄。 “你又来到了这里。” “是你的心指引你。当你感到惊恐，不安。就会回到原点，向梦境中探索。远离阳光下，一切使你不如意的……” 阳光，只能照清人们脸上的面容。 却照不到心底的想法。 金钱、地位与虚荣，是他所追求的。 却像指缝间的流沙…… 到最后会剩下什么呢？ “你究竟在怕什么？” 夜曜思考着。 从他的身体里，流窜出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 蔓延在脚边，遍地全是白骨…… 士兵们的性命……都被他牺牲了，是助他胜利的棋子罢了。他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死活。 龙枭，只是他借的“刀”。 他才是，操刀的人…… 这场较量，他赢了。 地上的白骨，就是他“胜利的勋章”。 自责吗？不安吗？ 他知道，那浑浊的、不断苏醒的暗夜之血，紧紧抓住了心脏。 天空上光辉的身影，仿佛猜透他的心思： “事事都不顺你的意？” 眼前，景色大变，轻纱幔帐中吹来阵阵香风…… 如梦似幻的百花，从天而降，铺成脚下的路。 女皇坐榻上，传来一串刺耳的笑声。 他看见，纱帘之中曼妙身体与年轻英俊的鹰王纠缠在一起，像一黑一白两条大蛇。 夜曜不想看，他厌恶至极！ “全都滚开！” 他拼命挥散了念想。 他恨鹰王，他也恨君临女皇。 还有什么，比他们更讨厌的？…… 第280章 龙城稳，心必狠 君临和鹰王为什么不与我联盟？ 灵雨表面上宣扬和平，她真的是个善良无害的人吗？ 如果是这样，为何不与我联盟？ 那样，西海、中土、沙漠，就能亲如一家了，就再也没有战争了。 但是她没有这么做。 她还是想当一统天下的女皇。 比武大会上，鹰王就坐在身边，有意无意保持着疏远的距离。 一定是鹰王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夜曜直觉，这个君临女皇，一定是个高明的深藏不露的人。 忽然，面前出现一双巨龙的眼睛。 从纯白之门里面，翻滚着烈焰，突然冲破门框！ 阵阵热风吹在他脸上，让脸颊灼烫，身上的衣服仿佛要燃烧起来，周围的空气里荡漾着波纹。 他习惯性地抓向无情剑。 却没有抓到剑柄。 慌张之中，龙头凑近了他！ 那个苍老雄浑的声音说： “暗夜之血、圣龙之血，逃不出的命运！” 他向火龙质问： “你是谁？” 这双巨龙的眼睛，让他感到战栗。与面对龙枭时，那双眼睛带来的压力重叠在一起。 “不！” 他摇着头，只想退缩。 大喊着，抗拒着。只想回到现实之中！ 这双巨龙的眼睛是谁的？ 是龙邪帝的吗？不，他见过龙邪帝的眼睛。那双眼睛更加残暴、邪气凛然。 也不是龙枭的眼睛。 是谁的？ 他站在龙城的城头上，单薄的身影，站在不断吹来的冷风里。 下方，一个手拿屠刀的身影高高地跳了起来，遮住了血月，锋利的屠刀穿过血红云霞。 他见过龙枭的眼睛。 那也不是龙枭的眼睛…… 好像他终有一天，会面对这个结局。 这是梦！ 他告诉自己。 努力闭紧眼睛，过了一会，眼前的灼烫消失了。 巨龙的幻影也跟着不见，空气冷下来。 他从床上猛然坐起身。 周围，是黑暗和寂静，坚实的城堡墙壁保护着他。 壁炉里还燃着温暖的小火苗。 他喘了一口气。 手探向床头边的无情剑，把它紧紧握在手里，才觉得安心。 他无法在梦里面对他们。 梦里，恐惧被放大了数百倍。 他不愿回首自己的过去，也不愿走向未来…… 夜曜喃喃说着： “我始终都知道，一切的终点，是虚无，无尽的黑暗……可我还是要走下去。” 门声响了。 厚重的门板被轻轻推开。 香奈走了进来，正要为他添加壁炉里的柴火。 看见夜曜茫然地坐在床上。 “你醒了？……快天亮了。” 她一脸担忧，用一块温热的毛巾擦着他额头的汗珠。 “又做噩梦了？” “嗯……” “找个占卜师问问？” 夜曜望向飘垂的窗帘一角，隐隐看到发白的曙光。浑浑噩噩的一晚，就这样过去了。 “不用了，我自己清楚。” “梦见什么？” “梦见……” 他的眼神空洞，还沉浸在梦里。 “城墙破碎，大门倒塌。我的士兵全被人杀死。我一无所有，亲密的人都背叛了我……我被推下王座，被无数人指责。 穷人、暴徒、丑陋的难民、无教养的人、搬弄是非的人、卑鄙的小贵族……包围着我，撕去我的衣裳，痛恨和驱赶我。” “这只是梦。”香奈安慰他，“不会发生的。” 她将夜曜的睡衣脱下来，换上干爽的衣服。 “城主，您现在要起床吗？还是多睡一会？” “我要去看望两位将军……” “你会处置龙枭吗？” “昊宁也问我这个问题。不处置他，难平众怒，就怕士兵们会不满。可他又是鹰王的人，鹰王给他求了情……法典也有规定，不能判龙族死刑。” “最终还是要您决定。” 夜曜系上衣扣，站起身。 香奈转身到窗边拉开了窗帘，浮动的灰尘在稀薄的阳光下腾舞。 “死了那么多兵，但罪孽不在龙枭身上，在我。” 香奈不明白这句话。 以为夜曜是自责，笑着宽慰： “您保护了他们，他们都感激你，你是他们的主心骨。” 夜曜说： “昨天主街上死的，都是前十营的。其他营的兵，就算重伤了，我也归在死亡名单上，这样看起来，各营死的都差不多，没有人注意前十营。” 死亡数量，没有统计的那么多，大多数人还活着。 “我把他们的姓名、身份，隐瞒起来了，让他们由明转暗，加入了暗杀团。” 香奈一愣。 如果夜曜想阻止龙枭，他一定能。但他没有……他顺水推舟，把龙城的兵换了血。 只要夜曜手下的兵，比阿羡的兵多出几倍，就可以了。 “他们也都是忠肝义胆的暗夜战士。也曾跟随狼王围攻龙城，都是铁骨铮铮的好汉。” 但夜曜……只能除掉他们。 他要坐稳龙城，这是必须承担的代价。 “猩红的血，全在我的双手上。 龙枭是替我杀人、替我背债的人！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杀龙枭。我其实，没那么生龙枭的气……他替我顶了罪，被我利用。要不是他出现，这个局，做不了这么圆满。” 他问香奈：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做噩梦了？我杀了自己的兵……全城的人，却都感激我，说我救了他们……” 香奈站在窗前，心情复杂。 夜曜有些心痛。 “剩下的兵，都是我亲自带出来的新人了。他们只忠诚于我。只要花些时间，休养元气，龙城再崛起时，一定会更加强大。” 一切都在夜曜的掌握里。 看似混乱、失控，却都由他引导着。 他才是最大的赢家。 领悟了领主技，靠的是那些士兵。千万人的牺牲，换来他一个人风光无限。 那些亡魂，都会在梦里纠缠他吧？ 他苦笑了一下。 他和龙枭，究竟谁才是恶鬼呢？…… 不过，多愁善感的人，可做不了帝王。他不往下想了。 成王之路，自古就是血债累累。 “群岛的那些兵……我和慕容约定过，龙城到手了，就让他们回去。过几天，就让猫叔带回去吧。” 他不喜欢群岛的人。 更不喜欢猫叔——妄想在乱世里，明哲保身，当个中立人士。把软弱、逃避，说成是美德。他最瞧不起这样的人。 宁可拼得头破血流，他也不想软弱无能。 第281章 探望伤员，地牢里的龙枭 香奈不想再聊这个了，她有意回避真相。 “上次说，兽潮就要来了？” “对。最近不要生事了，把探索荒原的队伍都撤回来，守卫周边，与各大城池也先保持距离。金库的密码你知道，比武大会上赚来的资金，全都用于收购粮食、火药，打造弓弩。准备挨过第二波兽潮。” 夜曜轻叹： “上次的兽潮，死了不少人。幸亏龙城离荒原远，这次应该也不会有事。” “如果周边小势力，想来城里躲躲呢？” “就让他们来吧，这些施舍，对我们来说是举手之劳。” 夜曜感叹： “在第一次兽潮里死的，都是善良的人和无能的人。剩下的，都是不好不坏的。兽潮再来几次……大陆上就只剩下坏人了。” 在这个世界里，一个真正的好人，是活不下去的。 夜曜常常这么想。 除了昊宁……他是因为运气好，遇上了我。 否则早就被土匪分尸了。 清早，夜曜去探望伤员。 今天穿了件朴素的深黑色长袍，从高塔阶梯盘旋而下。 药师们聚在一间大厅里。 一扇扇窗口十分明亮，紧挨着的病床上躺着一排排伤员。 阿羡和梁宇看见他来，立即从病床上坐起身。 她腹部缠了绷带，因为伤痛一阵咬牙，脸色苍白。 “城主……” “别起身了，我就是来看看你们。” 阿羡说： “辜负了城主的信任，没能拦住龙枭！……” “哪的话，你们已经尽力了，好好养伤。” 梁宇吵吵说： “这次我没准备好！再让我和他打一次，我先拔出剑来！” 真没记性…… 夜曜心想。 “你有这股冲劲倒是好。” 他叮嘱药师： “用最好的药，千万别留下暗伤。” “放心吧城主，生肌活血的药，用的都是最好的，还添加了雪域的长生仙草粉末。” 夜曜点点头。 “有什么需要的，别怕麻烦，让商人们去采购。” 梁宇半边脸肿着，一只胳膊吊在身前，还“咯咯”笑着： “城主，要我说，还是你厉害啊！龙枭最后是你抓住的？还让他在观众面前，跪着来赎罪了？太威风了！……等我病一好，就替你出气，把龙枭绑在练武场的柱子上，把他打成马蜂窝！” “你好好养伤吧，别想其他的。” 夜曜心想，这小子，还敢去惹龙枭。 有本事，你别把他绑着。 这次他和阿羡能活着，都是因为龙枭的刀避开了要害。 龙枭想要他们的命，他们早就不在了。 “祖厉呢？” 夜曜四顾，没找到祖厉的踪影。 药师抱怨： “祖厉将军哪肯老实躺着？说屋里太闷了，一大早就出去了，您也知道，我们劝不住他……说是要去监督竞技场的修缮。” “伤好透了吗？” “哪啊，胳膊上、腿上的伤，都没恢复呢。手臂不能提重物，重炮这段时间不能用了。” 药师把夜曜拉到一边，悄声说： “城主，您知道这事吗？……祖将军的半边身子，好像是没知觉……受那么重的烧伤，他自己都感觉不到……” “以前也这样吗？因为什么？” “应该是……他在荒原上，中了肥厨的毒。他还不在乎，说没知觉挺好的，上了战场不怕疼。这可不全是好事，您千万提醒祖厉将军，战斗的时候留心啊……” “这样挺危险的。” “是啊。可劝不动，我想给他进一步检查，他也不肯……” “我会劝劝他的，您辛苦了。” 药师又说： “城主，君临来的栀若，今天早上嚷嚷着要回君临城，说什么都不肯继续治疗。她现在被安置在鹰王的住所里，您看该怎么办？” “哦，随她去吧。” 夜曜想起来。 最后一天比赛时，栀若受了伤，被龙枭一拳打下擂台。 这也是件麻烦事儿。 要是治不好她，君临那边该找麻烦了。 “她的伤怎么样？” “该敷的药都敷了，脸上绷带包的粽子一样，疼得满地打滚，昨晚打了几针镇定，才睡着的。早上脸都肿了，连眼睛都睁不开，也闹腾不起来。” “一点伤都受不了，还上什么擂台，自作自受。她要回君临，就派几个药师和护卫随行，保护她回君临，中间别出差错。” “好的，城主大人。” 药师又说： “听说大人觉醒了领主技能，可喜可贺，恭祝大人！龙城有您这个保护伞，真是我们的幸运！” 夜曜客气地笑笑。 “保护龙城是我应该的。” 领主技。 冷却时间24个小时。 己方阵亡的人数越多，技能的威力越大。 释放范围与自己的领土范围相同。 到了其他人的地盘上，就无效了。 荒原上有句话：“别在领主的地盘上，挑战领主。” 能坐稳一座城池的领主，许多都拥有领主技。 为的是保一方平安。 有了这个技能傍身，龙城更加固若金汤。 秽浊的空气低低漂浮。 地牢里幽暗潮湿，死一般寂静。 重伤加上淋雨，龙枭发了一夜的高烧，蜷缩在牢房中昏迷不醒。 早晨醒来时，看见面前小桌上摆了食物和水。 身上不知何时缠了绷带，涂了药。龙血将体内的伤势，缓慢愈合了。胳膊和脸上的血迹也被简单擦洗过。 他睡得太沉，药师来过他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手上还带着手铐。 锁链很长，不影响活动。 他咕嘟喝了几大瓶水，大口吃了食物。恢复了精神以后，就缓缓站起身。 做今天的体能训练。 扯下绷带，身上的伤口，撕裂一般火辣辣的疼。 最疼的，就是被夜曜用利剑刺穿的伤。还有肩膀上被祖厉用手弩打的那一下。 龙枭旋转肩膀，前后弯腰仰头。 一阵“噼里啪啦”的关节响声。 不一会，就舒展了筋骨，错位的骨头全都归位了，感觉好些了。 先做几组直臂撑地。 双手握拳，拳峰触地，略窄于肩膀做俯卧撑，练习直拳力量。 再提起立在墙边的屠刀。曲臂、直臂上下挥动，前推，锻炼臂力。 这是他每天必做的训练。 九哥安排给他的任务。 虽然离开了血刹，这些习惯也没有忘。 清晨、傍晚，各做一次。 闲暇时也会做一做。在荒原上时，没有一天中断。 第282章 夜曜是大方的人? 这一次提起屠刀，他明显感到刀身的重量轻了许多。 被祖厉的激光炮打出的那个缺口，十分明显，周围包裹着裂痕。只能等以后，慢慢用鲜血喂养它，屠刀的元气才能恢复。 他锻炼了一会，浑身发汗。 这时，地牢的尽头传来脚步声。 牢房一间紧挨着一间，都是空的，只有他一个人。 火把的光芒，推开重重迷雾。 龙枭看清了，那个拖着黑色袍尾的人，就是夜曜。 幽灵一般，身影挺拔，悄无声息，浑身充满戾气。 钥匙的声音在他手里“叮叮当当”，开了锁，进了门里。转身将火把安放在小木桌上方的架子上。 有了火把照亮。 龙枭看清牢笼里的陈设。 斑驳的石墙，一张木桌，两张椅子，还有一地草席。 夜曜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玉瓶，放在桌上。 “你想报仇的心情，我多少也能理解。” 龙枭继续挥动着屠刀，动作更慢了，后背和手臂上的肌肉隆起，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不如我们各退一步……我替祖厉求个情，你把过去的恩怨抹除了。破坏比武大会的事，我也不再追究。” 龙枭沉着脸。 “你一点也不了解血刹？” 夜曜不想看他，怕看见那双残暴的眼睛。想起他的所作所为，心底又会腾起一股怒火。 “龙邪帝已经死了……这是新的时代，旧仇恨都已经烟消云散了。大陆上的人，也没再为难龙族吧？” 龙枭没有停止挥刀的动作。 每一次刀尖低垂，砸落在地面上，都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一声清响，石板地面裂开一道细纹。夜曜能听出他心里的坚持。 “你有你的规矩，江胡有江胡的规矩。”龙枭说。 夜曜缓缓转过身，坐在桌前的小凳上。 “江胡是什么规矩？” “他杀了我大哥，我就要杀他。就这么简单。” “你我之间，并无仇恨吧？” 夜曜耐心劝他，语气很温和： “我和祖厉的关系，就好比，你和冥玄。你从我身边夺走祖厉，我也会伤心的，这伤心，不比你少……” 龙枭看着他，但并未动摇。 夜曜笑了笑。“他这个人，没什么坏心思的。也没有头脑。正因为没有头脑吧，我从来不用防备着他。他说话做事都直来直去，他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也不会瞒着你。 确实……我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还以为他是个坏人。那时，他牵着三条犬，你知道吧。我对他充满厌恶，又有点惧怕……但是后来，相处久了，发现他是个耿直憨厚的人……” 烛火的光，映在夜曜的脸上。 “我真的很喜欢他。”他说得很真诚，“他一直认定了，我就是他的兄弟。我的身份，一直都是在照顾别人，只有他，处处都照顾我。 有次龙嫣的宴会上，我和祖厉喝得酩酊大醉……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喝醉……第一次知道，对这个世界失去掌控，把自己完全交给身边的人，是什么感觉……” 他感到很安心，这些回忆让他温暖。 “我信任他，他信任我。在荒原上的时候，要不是想到他，我都没有那么强的信念再回龙城……” 片刻，龙枭说： “你凭本事保护你的祖厉，我凭本事杀他。没什么好谈的。” 夜曜生气极了。 简直固执的像块石头！ “杀了他，也换不回你的冥玄队长！” 龙枭的刀垂落下来，溅起地上一片碎石。 “我知道你和祖厉情深意重，但是，从前的事，不能一笔勾销。” “你活着的意义，就是杀祖厉吗？那你真是挺可悲的！” 夜曜失去了耐心。 手掌搭在膝盖上，仰着头，带着炫耀： “你已经失去冥玄队长了，而我呢，我还有祖厉！我不会让你破坏我的任何事，从今天以后，你连祖厉一根汗毛都摸不到！” 龙枭的眸子里，柔情也渐渐减退了。 昏暗中，如饿狼一般。 “队长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 夜曜知道劝不动他了。 他站起身，悠然走向外面： “这段时间，怕你在城内生事……也怕梁宇遇见你……所以，就安排你在山顶的废弃塔楼里住，有药师会去给你治疗，三餐有仆人送去。 但是，不准出门！你觉得是软禁也好，随你怎么想。等到鹰王起程，你就跟着他走。” 龙枭侧过头，阴暗的光线下，硬朗的面颊上带着疑惑。 “你肯放了我？” 夜曜一笑。 “你不是我的敌人。何况……我是个大方的人。” 钥匙串叮当作响。 他落上了锁，朝走廊一侧走去。 喃喃自语地说： “我只在小事上斤斤计较……” 脚步渐行渐远了。 纤细的影子，被走廊尽头的火把拉长在地上，慢慢消失了。 龙枭怅然地站在原地。 看着桌面上，夜曜留下的小玉瓶，被火光照得通透，里面的液体是生肌活血的药。 夜曜说的没错，他真的应该放下。 但是……杀祖厉，是他觉得自己和队长之间，唯一还有一丝连接的事…… 队长已经不在了，对他的思念，只有这一个宣泄的办法…… 龙枭的伤太重，短时间内恢复不了战力。 就算恢复了，他也不是祖厉的对手。 要报仇，还得再找机会。 地牢入口的管事房里，夜曜将钥匙交还。 两个守卫心情忐忑： “城主，您怎么单独去见那个龙枭？我们好一阵担心。” 夜曜耸耸肩： “没事，我都说放了他，他还不知恩图报吗？我能成就他，就能毁了他。一个莽夫而已，不算什么。给他洗个澡，送到后边的塔楼去吧。” 夜曜没什么好担心的。 等到鹰王走了，他也就跟着走了…… 夜曜封锁了消息，但是如此轰动的事件，还是三人成虎，被说得有模有样。 酒馆里的醉鬼们、乐此不疲的游吟诗人，把它编织成天花乱坠的传说…… 有人说：“我透过窗户亲眼看见了，城内遍地都是白骨！” “说没发生战争，怎么可能？” “我也看见了！滚滚黑雾淹没了窗口，白昼如同黑夜。城外是一柄接天及地的巨剑——” 另一个人说：“剑刃上还有道裂痕，是被龙枭的屠刀劈砍出来的！” “对对对……” 第283章 荒原神话，每个人都是主角 累累尸骨造就一个帝王； 万古时空留下许多传奇。 说的人，唾沫横飞。 听的人，百听不厌。 尤其是到了游吟诗人那里，把故事越编越离奇。细节上添油加醋，又唱又跳，每个人都说一套不同的版本。 “龙枭挑战祖厉，是为了给队长报仇。 这样有情有义的人，真是太少见了！ 血刹来的机械师，是为了帮他——他是传说中的天才机械师向北！两人和祖厉打得不相上下！ 城主万不得已，出动了军队，包围了竞技场，还是拦不住龙枭！他一人一刀，在龙城杀个进进出出，屠了半成的士兵，无人能挡！……” “屠夫”的名号，更响亮了…… 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成了荒原上的不败神话。 白狐用破了洞的旧帽子掩着狐耳，破衣烂衫，翩然走来。他手里抱着卷轴，手握一杆画笔，身着清苦的白袍，脚下隐隐有一条白色狐尾扫荡。 中心广场的雕像旁，他驻足在一位戴着空白面具的游吟诗人面前。 “向您请教。” 他礼貌地鞠了一躬。 “我慕名而来，想了解流传在荒原上的故事是真是假，也想一睹这位王的风采。只是不知道，哪个版本的故事才是真实？” 游吟诗人轻抚琴弦，弹奏一声。 哀凄的回音萧瑟在风中，琴弦颤抖，久久不宁。 “人们只相信，自己愿意接受的部分。真相往往，不遂人愿。” “真相才最宝贵。”白狐帽檐下的目光坚定，“没有人是完美的，缺点才是一个人最大的魅力。那些被人们忽略了的背后的故事，才是我想要探究的。” 他将手中画卷展开，长长抖动，铺于地面。 上面挥毫泼墨，勾连曲折，江山成画，人物跃然纸上…… “我想画出，这个时代里，每一位英雄的样子。还有那些没有名姓的人，他们活出了自己生命的精彩，从残破身躯中，发出了对命运的呐喊。” 画卷上的章节，是一部浩浩荡荡的史诗。 轻描淡写地画了一个开端…… 无面人问道： “你想探究什么？” “龙邪帝是如何死的？” 这是最令白狐疑惑的。 无面人说： “这个世上的事，从来不是某个人、某一方的力量单独造成的。是所有的人、事，交织在一起。缺少了哪一环，都不可能。 当初，要不是日暮村的那场大火，狼王也不会带兵出征。 要不是龙邪帝残暴无道，龙城被围困，就不会没有一个领主来帮忙。 祖厉不在城中，恰是与血刹军团的因果。 再加上那个人，从桥城回来，用地狱之门束缚住了龙邪帝，才让狙击枪打得如此精准…… 这一切，交织纵横，才能促成今天的局面。 若是中间哪一环出了偏差，不在恰当的时间点上，比如血刹没有杀龙城的冒险队，祖厉没出城，日暮村没有那场大火，那个人不从海对岸回来…… 今天的龙城，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无面人叹道： “江湖，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江湖。乱世称霸一方，群雄四起，天下风云…… 这世间没有最强，所有人都在自己的领域里立于不败。 人生的舞台上，没有人是真正的主角。也没有人一直是好人、或坏人。有人一步登天，有人惨淡收场。 序幕已经拉开。他们都是你生命中的过客，他们都是你生命中的宝石……” “可我还是想知道……这天下，谁会站上顶点？若英雄里没有最强者，我不甘心！” “是否最强……只是看衡量的标准为何。是帝王？是贤者？是忠肝义胆，还是悠然此生……是躲过了大劫难活到最后，还是站上了风口浪尖壮烈而死。” 无面人浅浅一笑，她伸出手，指引白狐的视线，让他向人群中看。 “芸芸众生，都有自己的光。他的光辉，你总能在一群人里看见……就算其他的王者，身上的光如昊日、如明月。你也会看见他……那沉静、绚烂、奇异的色彩…… 普通人，也有各自的光。用生命在夜空上，绽放出一个璀璨的烟火，就转瞬即逝。到他们出场的时候，也会如昊日，如明月。” 香奈站在河边等他。 秋日暖暖的太阳，把金色的光线拉长，洒在波光粼粼的河面。 水流潺潺，奏着清凉的乐章。 青山绿水，景色如画。 昊宁总能找到一处安逸的好地方。 此时，他把一根鱼竿扯得弯曲。银色鱼线斜垂在水面，在阳光下一闪一闪。 “快看！又是大鱼！这条鱼多肥啊！” 一条花背大鱼，游走在清澈水底，把他一只脚拖入浅水。 他的裤脚被打湿了，另一只脚，踩在一块稳固的礁石上，身子向后倾着，嘴巴因为用力而绷紧。 “这是今天最大的一条鱼！” 他兴奋地说着。 不一会，大鱼在水中一个腾跃，飞向半空，被他一下子拉了上来。 摔在河岸，被阳光晒得发烫的石头上。 鱼尾猛力地甩着，光滑黝黑。圆滚滚的鱼身陀螺一样打转。 “今天就用这条大鱼给你做饭！” 昊宁收起了鱼线。 他把水桶里钓到的鱼，重又倒回了水里。 哗啦啦…… 看着它们活蹦乱跳地游远…… “我们回家吧！” 提着水桶，在前面走着。水桶很沉，却不觉得累。脚印一深一浅，印在泥沙里。 香奈缓缓跟在他身后，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河岸的石头，让她走得坎坎坷坷。 但是心情美好。 “要是每一天，都能像今天这样就好了……” 望着昊宁坚实的背影，她想。 如果有一天，不再征战了。她就跟着昊宁，去一个世外桃源。 每天钓鱼、打猎，在小木屋里生暖暖的炉火，做一桌子美餐…… 外面的纷扰，全都不去管了。 回到了住处。 昊宁就带着大鱼去厨房里。煮一锅清汤，加上养生的配料，让鲜美的鱼味慢慢浸入汤里。 待到鱼肉最嫩滑的时候，就出锅了。 他宽阔的腰间系着围裙，很有踏实可靠的魅力。 享受着自己下厨。滋味、火候、配料、汤底，都要精心研究一番。 香奈坐在洁白的餐桌前，看着他忙碌而认真的背影。 有时候想。 他真的是个好丈夫的人选。 但不应该是自己的丈夫。 他将来的妻子，一定要体贴和照顾他，和他携手、和他同心，那一定会无比幸福。 第284章 是谁，配不上谁? 鱼出锅了。 热腾腾的，冒着香气。昊宁手舞足蹈地端上来，开心的嘴巴咧到了耳根。 “先喝口汤尝尝！这次的厨艺又有进步了！” 他坐下时，围裙都没来得及摘，热得一身大汗。 香奈拿起小勺子。 汤很热，她吹了吹，喝了一小勺。 “怎么样？” 他急着问，眼里闪闪发光。 香奈被他憨厚的样子逗笑了。 “很好喝……” “我就说嘛！鱼汤还是要原汁原味的，什么佐料，都不如鱼肉的鲜。这块鱼肚子肉给你，最嫩了！鱼皮也好吃！” 他三下五下，给香奈盛了一大碗。 迫不及待地等着香奈吃。 香奈吃了几口，味道淡淡的。 “很好吃，你也吃吧。” 昊宁是个健谈的人，话匣子打开了，就谈天说地。 自从第一天，香奈来到他身边当女仆。 昊宁就经常给她讲故事。 大学时的经历，小时候的经历，每一件趣事…… 香奈只是倾听，从不讲自己的事。 “有一次我和我妈，在街上走，看见一辆粮油店的车。那条路很颠，一个不小心，把一袋面粉掉在地上了。” 昊宁说。 “司机不知道，就开走了。我们就在原地等，因为怕别人把面粉捡去…… 过了大概2个小时，那个司机终于开着车回来找了，他还感谢我们，帮他看着面粉。我妈当时说，这是举手之劳没什么……” 终于，话题绕了一圈。 回到了“我们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 他犹犹豫豫。 片刻之后，郑重地说： “我想和你正式成为恋人，你愿意吗？” 看得出来，昊宁有些紧张。 眼神很真诚。 这件事，早在他心里酝酿了很久。也早就在香奈的意料之中，没什么惊喜。 她还是觉得很高兴。 人生之中，第一次被人爱。 被人告白。 第一次，感受到幸福。 昊宁对她一直相敬如宾，没把她当仆人。而是当一种很亲近的关系。那种爱很纯洁。 她知道，昊宁会对这场爱负责。 在昊宁眼里，香奈是一个好女孩。乖巧，勤快，漂亮，不张扬，清心寡欲，心地善良。 他不知道，暗地里，她是暗杀团最高的领导者。 监视着龙城的一切，保护着龙城的安危。 任何一个贵族的一举一动：今天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私底下有什么朋党，有什么把柄，藏着什么乱七八糟的嗜好…… 她全都知道。 她看见的，是阴影里的脏污。 人性背后的丑陋。 像个见不得光的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在夜里东奔西窜…… 贴在各家各户的门缝上，蹲在房梁上，偷听，偷看。 她一点也配不上昊宁。 她所在的世界，阴冷，无光——是昊宁所看见的那个世界的背面。 她微笑着，像个称职的演员。此刻，假装出惊喜和高兴。像个少女一样娇滴滴地说： “我答应你！” 哪怕总有一天，他会知道：在龙城里，一切都是虚假的。 只有冷冰冰的阴谋和利益…… 龙城的中央广场上，要重铸一个新的雕像。 一整天，大臣们在殿上讨论，都没有让他满意的结果。 一身劳累，中午时候，让人们暂时散去了。他去花园走走，散散心，就喊香奈陪着。 夜曜问她： “最近有什么异样吗？” “城里挺安稳的，大家日子过得踏实，就没什么不满意的。” “那就好……曦诺最近盯得怎么样了？” “嗯……” 她支支吾吾的。 “有事瞒着我？你不要心软，就算他是个孩子，只要威胁到我，我也会杀他。” 香奈急忙解释： “没有，曦诺正在画画……他要送给您。说出来，就没有惊喜了。” “对我来说，早就没什么惊喜了。” 龙城里人和事，他都了如指掌，哪有什么惊喜？ “说说吧。” “他很安分，整天在树屋里，埋头画画。他画画真的很有天赋，虽然我不是太懂，但画的特别好看…… 除了和笙兮在院子里玩，没有其他的举动。他是喜欢您的，别再把他当成威胁。” “说不准。多盯着他一会吧。什么事也别教给他，让他玩就行了。” “不如您亲自去见见他吧？他一直说，很想见到您，只是您太忙了，他不敢打扰。” “他在什么地方？” “花园里。” 熟悉的花园，气氛静谧而美好。 不知不觉，走到了绿荫小径深处。 绿植每天都有人修整，花园的布局，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道道长廊和凉亭，交错纵横。秋天才开的花，簇拥在花坛里。春夏的花在旁点缀，只剩绿叶。 那些无事可做的贵族们，常在花园里闲聚。 夜曜远远躲开几个熟人，往幽深处走去。 曦诺和笙兮，在他们的“秘密基地”里玩。是一个搭建在大树上的树屋。 秋千垂下来，滑梯弯曲而下。 树屋，是多少孩子们的梦想。 夜曜走过去的时候，脚步轻轻的，隔着一垛绿墙，正看见两个孩子玩耍。 曦诺头上戴着绿叶编织的王冠，两手抓着秋千的麻绳，屁股悬着空，想坐又坐不下的样子。 “我当时就是这样……” 他的声音灵动，如一只快乐的百灵鸟。 说着，咬牙切齿、扭转身体。 努力想要坐下，却坐不下去。 笙兮被逗得哈哈大笑。 “你就这样，他们还真信？” “我才不想当什么城主呢！要是坐上去了，我还能和你一起玩吗？你没看见，阿羡姐那愁眉苦脸的样子！” “哈哈哈！……” 笙兮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秋千摇摇晃晃、吱吱扭扭，曦诺玩得不亦乐乎。 夜曜远远站在一边，全都看清了。 他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要是当时，他直接坐在椅子上，阿羡一定拥护他当城主。夜曜来了，也是个管事打杂的。 总有一天，夜曜的锋芒会伤到他。 他也算是阴差阳错，躲过了一劫。 以前就一直怀疑，龙城的王座上，也没有什么魔法呀，怎么就坐不上？ 现在终于知道了。 夜曜轻声咳嗽了两下。 从绿墙后面走出来，到大树前的草地上。 “你们表演这个，不怕被人看见了？” 第285章 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权力 “呀！夜曜舅舅！” 曦诺看见他，高兴地扑上来，一把抱住了他。 笙兮也很开心，腼腆地笑着。 夜曜坐在秋千上，把曦诺抱起来。他的重量轻飘飘的，是个偏瘦的男孩子，坐在自己膝头，一点也不沉。 “夜曜舅舅，幸亏你坐了王座，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好呢。你不怪我吧？” “怪你什么？” “因为我没接管龙城，才害得你每天这么忙。” 夜曜用手指在他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 “你只要快乐成长就好了。” 他有时候觉得，像曦诺这样，又快乐、又无忧无虑的男孩，多好啊。 外面的世界那么复杂，丝毫干扰不到他。 王座摆在面前，他却不要。夜曜想，他不是傻。曦诺也许在灵魂上，比自己更高贵。 曦诺两手一夹腮帮，嘴唇嘟起来，张圆了小嘴巴： “夜曜舅舅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也会帮忙的！” “想到你们在这，我在外面再累、再苦，也觉得值得了。” “慕容姐姐说，你总是保护着大家。等我长大了，就当将军，帮你打天下。” 曦诺想起什么，从夜曜膝头跳下来。 “有东西送给你，等等我，我去取来……” 他绕道大树后面，沿着梯子，一级级爬上去。 笙兮也跟着去了，拽着她的花裙子，像个野小子一样，几步就爬到了顶上。 两人钻进树屋里面，半天没动静。 夜曜坐在秋千上，静静等着。阳光静静洒落，枝头静悄悄的，偶尔有啾啾鸟鸣。 望着头顶茂密枝杈后面，那个有圆窗的树屋，有些羡慕孩童的纯真。 不一会，曦诺从小滑梯上滑下来了，两个孩子一路嬉笑着，激动地跑过草坪。 他把一张画举到夜曜面前。 彩色蜡笔，涂着一把利剑和一只金色的狮子。 “阿羡姐说了……你一直在为龙城的雕像发愁。暗夜和赤炎，在远古时代，就是最好的盟友了，共同治理这片大陆。我希望暗夜与金狮，永不分离。” 夜曜抚摸着他的脑袋： “龙城的雕像，就用利剑与金狮。” 笙兮扭怩了一会，慢慢把小手伸到夜曜面前。偷偷摸摸地把一个香囊塞给他。 是个普通的手工缝制的香囊，上面的字歪歪扭扭，绣着： 平安。 夜曜捏了捏。 里面好像有风干的花瓣和香料，阵阵清香，还有什么硬硬的圆球。 笙兮说： “我学习了调制香料，这个可以助眠。” 夜曜眯眼笑着：“我很喜欢，会戴在身上的。” 阿羡给他们送午饭来了。 “小淘气……吃饭了！呦，城主也在呀。” 她平时皮甲也不离身。 刚刚去过兵营，现在从那里回来。还在养伤阶段，腰间缠着绷带，拄着一根拐杖。 沿着花藤小路走来，在一侧的白色长椅上坐了。 曦诺和笙兮从她手里接过饭盒，又跑到树上去，躲进树屋里了。 夜曜在长椅另一端坐下。 “恢复得怎么样？” “还不能提剑，伤口会痛。战士们都劝我休息，唉，这不，闲着没事，就给他们做些好吃的。” 她侧过头，看夜曜手里拿着曦诺的画。 “他最喜欢利剑和狮子了，买了很多这样的图画书。” “我答应他，龙城的雕像就用利剑和金狮。” “他一直想帮上忙，这下该高兴了吧。” “还送了我这个。” 夜曜把香囊的坠子拿起来，在风里摇摆。 “是糖果吧。”阿羡笑笑。 “糖果？”夜曜说，“小孩子送东西还真是没有边际。” 阿羡突然眼圈红了起来。 “第一次兽潮的时候……曦诺被一个小地主抓住了，强迫他给店里干活，当杂工。地主家开了一个杂货店。是方圆十几里，唯一卖东西的地方。 笙兮也是被人抓去当奴仆的。每天挣一点点钱，到店里买一个面包填饱肚子。曦诺在收银的时候，会偷偷送她一颗糖果。 时间久了，被店家发现了……我和夜辉赶到营救的时候，正看见曦诺被吊在树上用皮鞭毒打……” 阿羡和曦诺，是现实里的亲姐弟。 阿羡说： “你香囊里的，就是这个糖果。” 夜曜手中，有了不一样的重量。 阿羡生气也好，流泪也好，情绪都来得很快，没得也快。她抹了抹眼泪。 “笙兮那个孩子，苦命得很……夜辉姐就收了她当女儿。” 她的语气很委婉：“夜辉堡主让曦诺和笙兮来这里，是为了让他们历练，而不是让他们来享福的。你总把他们泡在蜜罐里，他们什么时候能成长？我希望你能给他们职务，随便什么军中职务都可以。” 夜曜笑道： “我当然知道，不过笙兮是女孩子，曦诺年纪太小。无忧无虑的时光能有几年？我不想让他们这么小就吃苦，等他们长大了，锻炼的机会多着呢！” “虽说如此……”阿羡也不敢反驳。“多少让他们做些事吧。” 夜曜的眼神温柔了下来。 “我可以保护他们，我可以一辈子保护他们……为他们撑起一片天。只要他们在身后，我就没有败的理由。” “守一方土地。”他越来越明白，这句话的意义。是你败了，你身后的人，就要遭殃。 曦诺、慕容，就再也没有这样安闲的日子了。 自古能坐稳王位的人，哪有什么好人？ 钩心斗角，尔虞我诈，背地里的暗流涌动，数不清的刀光剑影。 坏是一种本事，但善良是本质。 苦心孤诣争夺的王座，还不是为了自己做个坏人，让好人享福？ “兽潮以后，还打周边小城吗？”阿羡笑着问。 “打。”他苦笑，“因为要变强大，武力是最便捷的途径。” 太阳不知为何，被一片云层挡住了。 一片阴凉落在夜曜的肩头。 眼前暗了下来。 “这个恶人我来做。”他说。 鹰王邀请昊宁一起出海钓鱼。 昊宁临行前来问了： “遗迹之海有海潮，鹰王约我一起去钓鲨鱼！我想带着香奈一起去。” “她是你的人，不用和我商量。” “你也一起呗？到遗迹之海散散心？” “我还有事情处理，你先去玩吧，我随后就到。” 龙枭还在高塔里养伤，没惹出什么乱子。 第286章 鲨钓昊宁 比武大会的风波过了，龙城又生机勃勃。商铺红火，城门大开，街道上熙来攘往。 阳光之下，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找不到一点痕迹。 人们很健忘，尽管是血腥带来的恐惧。 夜曜站在山顶的高塔上，俯瞰规整而繁荣的城池。 一队花车，在主街上缓缓移动。 游行的乐队，歌颂着龙城之主的功德。 诗人弹唱着“暗与火”的歌。 赞颂暗王与狮王的友谊。 全城上下，都在庆祝新雕像的落成。 广场正中心。 坚实的四方底座上，屹立着一个手持利剑的勇者，按照夜曜的样子雕刻，高举的剑尖直插天际。身后是一只威严雄狮，金光灿灿的鬃毛在风中飞扬，仰天怒吼。 勇者和利剑是用黑暗魔晶打造的。 金狮通体由黄金打造。 千年以前，暗夜与赤炎曾是最牢不可破的联盟。千年以后，仍是如此。 如果有什么东西不曾改变，那就是这个了。 盛装的人们围绕雕像跳舞。秋日里熟透的果实，堆满了街边。 离得这么远，似乎都能闻见空气中弥漫着馥郁甜腻的水果香气。 远山环绕，晴空万里，城墙的一角闪烁着海水的粼光。 总有一天，他要跨海而战！ 在忙碌中，夜曜早把一些微小的事情忽略了。 他卧室的小桌上，摆着一封江胡留下的信。上面蒙了薄薄一层灰尘。 也许是比武大会之前就留下的，他始终忘了拆开。 上面写着： “没了我，龙城依旧是龙城。 你依旧是夜曜。” 江胡的身影，仿佛站在一片金色的麦田里，将斗笠向下拉了拉，遮住满面的泪痕。 遗迹之海上，耸立着一座座嶙峋的岛屿。 其中一座名叫“怪岩岛”。 是如同倒扣的游轮一样的倾斜岛屿。 遗迹之海是一片“浅海”。海下不远的地方，就是沉没下去的中土大陆。 这些散落的岛屿，曾经是大陆上的高山。 在下沉时，互相挤压、断裂，高高翘起。 形成了一座座岛屿。 “怪岩岛”翻涌的浪潮，吸引着各地贵族们纷至沓来。 向阳一侧的环岛石崖上，修建了宏伟的观潮台，是捕鲨的绝佳地点。 绕着峭壁，一条石阶小路下去，连接着沙滩。 湛蓝的海面上，远远看去，有一个个百米直径、深不见底的大漩涡。 巨大的深黑色影子出没其中。 这是特定季节特有的现象：海潮。 把巨鲨从海底深处，搅动到海面上。 观潮台上摩肩接踵，挤满了来自各地鲜衣华服的贵族们。 捕鲨，是贵族们的消遣。 普通人无福消受。 仆从们和土生土长的岛上渔民，都远远望着，或留在帐篷里。 虽然夜曜对这些“体力活”，“娱乐活动”和“奇珍异兽”不感兴趣。 但是，既然各地的贵族都来了，他也不能不来。 有些聚会，看似只是消遣。 却是各大势力炫耀实力、互相试探、拉帮结派的平台…… 紧挨着悬崖的观潮台上，视野最好的地方，搭了一座四角凉亭。 舒畅宜人的海风，拂面吹过。 鹰王和他的朋友们，就聚在凉亭里。 他又成了——最醒目的焦点。 高大身影，贵气十足，众多贵族在他面前，如众星捧月。无论走到哪里，身边都不乏谄媚者。 只有狮王昊宁站在他的身旁，才相得益彰。 两人有说有笑，背影亲密无间。谈论着怪岩岛的风貌和捕鲨的技巧。 夜曜款步走来时，身后只跟着少数护卫。 慕容乐蕊陪在他身旁，穿着大红色的雍容长裙，鲜艳得体。自从跟了夜曜，她吃穿享福，脸蛋也圆润了，气质端庄大方又不俗气。 夜曜穿着一件深紫色袍服，华贵而内敛。 两人挎着胳膊，深情款款，引来无数羡慕的目光。 鹰王一听，夜曜来了，大老远就赶来迎接。 白色岩石铺就的宽阔大道上，两人相遇。 “暗王来了。” “不得不来啊！昊宁一直念着要钓鲨鱼，哈哈。” 笑着相迎，两人一番寒暄。龙城里的一点点小变故，早已释怀了。 景色大好，海风怡人。 并肩走在一起时，鹰王介绍了： “巨鲨出现，是因为海底的变故。等到使它恐惧的东西消失，它们就会沉下水底——所以，捕鲨的机会，一年只有这一次！” 鹰王走入人群的刹那，众人的目光，都追随着他。 所有贵族女人，都矜持着，又抛着媚眼，那扭捏的作态令人唏嘘。 那些明知配不上的，根本就不上前，躲得远远的，不想自取其辱。也有的酸人酸语，说着鹰王也不算什么…… 人们停留在鹰王身上的目光，总比夜曜更多一些。 这让夜曜很不自在—— 鹰王总是抢他的风头。 只要有鹰王在，他就不是最受人瞩目的那个。 夜曜表面上强颜欢笑。 直到听见人群里，也有人念出自己的名字，窃窃私语着，他才好受一些。 那些人，仿佛只是念出他们的名字，就能沾到两人的荣光似的。 昊宁后知后觉，发现夜曜走到近处了，才高高地举手打招呼，一脸天真的模样。 这些天，脸被阳光晒得红扑扑的。 夜曜想： “这个昊宁，一心只想着玩……还真以为，到了哪里都是来玩的。” 他何时才能明白，权力的斗争，就在他的身旁呢？ 走到凉亭里面，夜曜向一片开阔的海面上眺望。 巨大的漩涡里头，深不见底。 黑洞一般，将海水向里面抽吸，一直吸到最底下。 夜曜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浑身无力，一阵眩晕。 仿佛那巨大的漩涡，能吸纳人的灵魂。 自然之力，真是可怕啊…… 这样壮观的景色，更显得人们心里的算计，多么渺小。 巨大鲨鱼浮动的影子，就在海水之下，清晰可见。 真的能凭单人之力，从漩涡底下，拉扯出这么大的鲨鱼吗？…… 他不敢想象。 也不愿意尝试。 除了鲨鱼，还有无数看不清的深海生物，模样奇形怪状，黑影交错着游动。 巨鲨是其中最大的。 它们的影子游过来时，会覆盖住一大片其他鱼类。 宽阔的背脊如一艘巨轮，锥形的脑袋，宽阔的鳍，左右摆动的船舵一样的尾巴。 总长几百米。 第287章 怪岩岛捕鲨 “你也试试？”鹰王说。 “不了。” 也许是怕失手，也许是懒得动。 “我不喜欢吹风，也怕打湿衣服。” 海浪冲击着岩石，激起千丈高的浪花。 水雾飘散在高空里。 夜曜沉静地说道： “林川城主如果在，他一定会大展身手。明年真想约他来观潮，他也算得上是风口浪尖的人物！” 鹰王咋舌。 “他不如狮王。” 抬起目光，落在昊宁身上。 “赤炎血脉的深厚底蕴在，他早晚是人中豪杰。” 夜曜心想：不见得。 有我在，显不出他。 鹰王这么拉拢昊宁，意图太明显了。 夜曜知道，他打什么算盘。 他和女皇联盟，觉得夜曜不好对付。要是能把龙城主换成昊宁，一切不就顺利了？ 昊宁还只以为，鹰王把自己当朋友。看见他那一脸无知的样子，夜曜就来气。 而自己有意提桥城主，也是为了让世人不忘记他。不然桥城，还不得变成鹰王的？ 鹰王又说：“能落在我眼里的，没有几个人。你也算是一个。” 夜曜谦虚一笑，口上说： “多谢抬爱，可我没有什么雄心抱负，算不上风云人物。龙城也不如桥城的地盘大，勉强自给自足。你说，龙城要怎么发展呢？我觉得经营成观光旅游的地方正合适，临着海边。” “那你也建一个观潮台啊！”鹰王大笑。 夜曜尴尬地笑笑。 观潮台下方，一段白色石阶折叠而下。绕过一块突起的岩石，抵达一条鹅黄色的狭窄沙滩。 岸边停满了小船。 都是捕鲨的专用船，材质坚硬，没有船帆。 海鸥盘旋在岸边，成群结队地落在船舷上，啼鸣不断。 有个悍勇武士，手里握着闪亮亮的捕鲨弩，正赤脚跑过沙滩，愉快地叫着，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大步跃进水里。 他推下轻飘飘的一艘小船，摇动双桨，向漩涡的方向快速划着。 看热闹的人都围了上来。 “快看啊！有勇士上去了！” 阳光直直地照射，海风温暖有力。船推开一道白浪……巨浪不断把清凉的水珠，溅在他的脸上。 正好有一条巨鲨，弓着身子跃出了水面。 露出了银白的肚皮，离水面十几米高，翻滚着身子，如三角帆一般的鱼鳍耸立起来，巨尾甩起浪花。 猩红裂开的下巴上，微微张着一道巨口，里面一颗颗尖牙硕大无比！ 夜曜的头发被风向后面吹扬起。 他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鹰王感叹： “多么美丽的生物啊！” 悍勇的武士，将船迅速靠近，船滑向了巨鲨的肚皮下面。他逮准机会，站立在船头。 “嗖——” 射出了手中的巨弩。 一支银色的弩箭，划破了海浪，笔直而去，如一道纤细闪电。 “砰！” 一声，钉入了巨鲨扁平的头颅！ “好耶！”众人欢呼。 立即，海面上涌起了血浪。 巨鲨又落进海里，如山般的身躯挤开汹涌的海水下沉，将船猛地推向了远方。 浊浪翻滚，巨鲨沉入后，在海面搅起了一个深深的漩涡。 船跟着下沉，箭头也被带入了水下，后方的钢索猛然绷紧！ 捕鲨弩，有特质的倒钩箭头。穿透了巨鲨厚厚的皮，深深嵌在了里面。无论巨鲨怎么活动，都无法摆脱，这就是捕鲨弩的恐怖之处。 勇者和小船，都被飞速拽向前方。 眼看就要沉入漩涡里！ 勇者全身用力，身躯直挺挺地向后倾斜，两脚蹬着船底，小船被钢索拉扯着，不可控制地飞速前进！ 岸上的人发出惊呼。 转眼间，船就撞到了漩涡的中心，“哗啦”一下破碎了。 他的身影落水，消失在海面上…… “天啊！——” 众人惋惜。 船身的碎片被水压碾得粉碎，一瞬间卷入了洋流，消失不见了。 不一会。 他又冒出头来，在远远的地方。游出了满是巨鲨的海域，巨浪把他推向岸边。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鹰王站在凉亭前方，扶着围栏，淡淡说道： “捕鲨，也是需要脑子的。” 夜曜看得胆战心惊。 反正他是不准备参与这种活动！为了一头鲨鱼，把命都搭上，谁会做这蠢事！……要是捕不到，多丢人啊！ “现在还没到捕捉巨鲨的最好时机。” 鹰王说。 听得出，他是个捕鲨行家了。 “要等到海底的巨型生物，全都浮出水面时。那时，它们会争抢地盘、直至筋疲力尽。整片海域上，会形成大小数十个漩涡，是它们划分了领地。那时候，我们就出手了！” 夜曜心想，海洋生物也分领地…… 鹰王的手指，在海面圈划着： “这片区域归你，昊宁。那片区域归我，我们比谁钓得多！” 这时，有一只拖着尖尖长尾的蝙蝠鱼跃出了水面。 鹰王反应极快，他拿起了银亮亮的捕鲨弩。 “砰”的一声。 长长如标枪一般的弩箭发射出去，命中了蝙蝠鱼的后背…… 背后捧场的人立即赞叹。 他们总是不失时机地谄媚。 “鹰王箭法精准！” 这条蝙蝠鱼，身长三米，算上尖尖的尾巴，总长五米，算是巨型鱼了。 它落入水中，鹰王顺势放出钢索。水下的蝙蝠鱼扁平的黑影，迅速移动着。 地面一圈圈钢索转眼就放尽了。 “在那！在那！鹰王，在那呢！……”周围的观众比他还急。 鹰王突然猛一发力，一拽！ 扎在蝙蝠鱼身上的倒钩箭头刺痛了它。 它抖动着跃出了水面，痛苦挣扎，失去了海水的保护。 鹰王又顺势将手臂一摆，一条大鱼就被凌空拽了起来。 砰然落地，大鱼摔到了观景台的平地上。 水花溅了周围人满身。 大家都惊呼着。 “不愧是鹰王！一出手就拽上一条大鱼！好本事！” 落在地面的蝙蝠鱼，不断拍打着，身上粘糊糊的，浸湿了一块地面。 鹰王面露得意。 将银弩递给一旁的护卫。 “去吧！” 护卫小跑着收获大鱼去了。 “这就是捕鱼的技巧。”鹰王说。 “我也要试试了。” 昊宁不甘示弱，他架起弩箭，盯准水面下游动的一只大鱼，猛然发射了。 “砰！——” 本就胳膊粗壮，有股悍勇生猛的力气。生拉硬拽，几下功夫，把这只筋疲力尽的大鱼拽出了水面，也扔在观潮台的平地上。 第288章 得罪我者，都记小本本上 鹰王再次拿起了弩箭。 两人较量着，玩得不亦乐乎。 夜曜趁机开溜，悄悄绕到别处去了。 观潮台后方的偌大广场上，拥满了来自各地的商人。 有出售捕鲨弩的，还有岛上的特产。大多数并不是本地人，却穿着本地人的衣服，模仿本地人的口音，骗骗外来的客人。 他们的商船，就停在不远处的海岸。 这些“特产”。有些稀有、有些随处可见。大多数是从懵懂朴实的本地住民那里低价收来，再高价卖给外地人。 商人们吆喝着。 夸耀着自己的宝贝如何稀奇、打造的捕鲨弩如何威力强大。他们伶牙俐齿。 让夜曜想起了从前经商时。 再往前走，摆摊兜售食品的小商贩，紧密排列着。中间，只留出一条窄窄的路来。 广场上，有杂耍的艺人、弹唱的游吟诗人。 忽然，一大片鲜艳的衣服从他面前飘过，驻足在一个摊位前。 让他的心口一紧。 是君临女皇和她的侍女们。 灵蓝站在一个首饰摊前，指着一块彩色石头和海边贝壳点缀的项链。 “多少钱？” 摊主说了一个不菲的价格。 “难得有我看上的东西。” 她的口气不小。 只是一条普通的项链，也没有多么稀奇。还说什么：难得有我看上的东西。 商贩并不知道女皇的身份，只觉得是哪里来的贵族，所以要价很高。 遭到旁边侍女的一阵冷眼。 数落了一句： “真是看人下菜碟。” “别和他计较。”灵蓝说。 仆从后边，还跟着浩浩荡荡的一队人。 全都带着神秘面具，身穿黑袍。 夜曜听说过。 是水蓉会。 为首的一个，名叫水蓉。 因为从小脸上有块胎记，所以容貌一直用铁黑色面具挡住。 这也是他们“水蓉会”的标志。全员带着统一纹饰的面具，没人知道他们的真面目。 和夜曜的暗杀团类似。 虽然投奔女皇名下，为女皇办事。私底下也接私活，相对独立。 走过夜曜身边，狭路相逢时，水蓉开口说道： “你就是夜曜吧？” 夜曜一愣。 “你在桥城时的名声可并不好，我听说，你专门在背后出黑手，坑死了不少人。” “这话是从何说起呢？” “嗯哼，别装了。一晚上死了那么多人，你是最大的获利者。现在混得不错？以为那些事没人记得了？” 这事她是怎么知道的？ 夜曜胸腔发闷。 “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没有证据的事，还是少说吧。” “你好自为之，别人的闲事我也不爱管。反正和你这种人也不可能有什么交集。” 她说完，和身后的一队人潇洒离去。 夜曜原地怔了一会。 稍后，他打量了一眼水蓉，心中窃笑： “一个有着统一着装的杀手组织，算什么杀手……” 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大摇大摆地去暗杀。 分明是告诉别人：人是我杀的，来找我呀。 想到这，夜曜就觉得好笑。 “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呵呵。” 夜曜编制暗杀团的时候，没有任何标志。 成员之间，从不私下接触联络。 出手前，不给信号。 是一个极其隐秘，仿佛不存在的组织。 就算别人追查起来，也一点相关痕迹都找不到。 这个仇他算是记下了。 以他的身份，还犯不上和这种闲散小组织计较。 广场两侧，来游玩的贵族们搭了营帐。这一段时间，他们都要住在岛上了。 帐篷刚一搭起来，就争执不断。 各大势力吵吵嚷嚷。无非是：哪块地方好一点，谁先来的，谁的身份高一些，谁的帐篷挡了谁的视线…… 恨不得，大势力们把广场周围都占满，把寂寂无名的小势力，挤到沙滩上去。 只有灵蓝女皇和夜曜的营帐旁边，没有任何人敢来惊扰。 龙城和君临城。 遥遥相对，分别在广场南、北两侧。 高大的帐篷，仿佛两座宫殿，气宇轩昂地耸立起来。谁也不服谁，不相上下地较量着。 无数小帐篷，都围在它们后面。 是自家阵营的。还有的，是沾沾他们的光，想和他们处好关系的。 帐篷外面，挂着各自家族和领地的旗帜。 女仆七七撩开门帘的一道缝隙。 从君临女皇的帐篷里向外望。 “夜曜在对面建了一座一样大的营帐，不信你看。” 曲静和易寒凑上头来。 “不愧是大城……”曲静忍不住说。 易寒立即变了脸。 “看他干什么，有几个臭钱而已。” 她一直看不惯夜曜。是觉得夜曜从前压自己一头，没有面子。所以总想找回来，也压夜曜一头。 两人没什么深仇大恨，易寒却觉得心里有股恶气，看见他就烦。 如今加入君临，也是铁了心，想和夜曜对着干。 就说： “无非是摆摆排场、收买人心，他不就是这样吗？惯用的手段罢了。龙城办的那几次宴会，也就那样，我真是一点也不羡慕。” 曲静笑了。 “姐妹，你这话说的，羡慕都挂嘴上了！” “哈哈哈。”易寒傻笑。 “夜曜也算是赫赫有名的大贵族。”曲静感叹。 “他的钱还不都是昊宁给的，狐假虎威。真不明白昊宁为什么跟着他。”易寒说。 “他俩关系好呗。”曲静说。 “能有多好？”七七适时地插话，“昊宁不是也离开夜曜去过桥城吗？还差一点，去了君临。” “哼，对，能有多好。”易寒满脸不屑，“多少人等不及，看他俩散伙！” “没那么容易吧，龙城现在铁板一块。慕容还不是死心塌地跟着夜曜？”曲静说。 “慕容可真是瞎了眼……” 几个女人七嘴八舌。 曲静说：“我看那个昊宁……比夜曜强多了。” “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七七说，“当初和龙溪吵架的就是他，自以为是。” 易寒猛地把门帘拉上了。“我可懒得再看他们。” 傍晚，龙城的帐外，歌舞笙箫，篝火通明。 夜曜特意请了唱诗、杂耍，搭了舞台，把气氛炒热。 众人都围在篝火前看热闹，无论认不认识夜曜的，都来混个眼熟。 瓜皮也来了。 带着几个黑暗堡的手下。 许久未见了，夜曜邀请他进来，在帐篷里坐着。顺便也叙叙旧，了解一下黑暗堡的近况。 瓜皮高兴极了。 手里还提着礼物，是花了不少价钱的，估计是他自己平时都不舍得用的东西。 夜曜没拿他当外人，让他坐到自己身边。 瓜皮还是那样精瘦，脸上成熟了不少。 他在黑暗堡管事，有了历练，说话也更拿捏分寸了。 慕容这时，走进帐篷： “猜猜谁来了！” 第289章 单纯没错，只是你不懂我 她手上牵着一个人，是桥城的情长公主。 情长介绍自己： “你们叫我小傻就行！别那么客气！” 夜曜想：能这么自我介绍的，一般都是真傻。 这姑娘长的，一张鹅蛋脸，没有出众的相貌，却也清秀文静。做事，又与文静不搭边，总是颠三倒四、鲁莽冒失。 喜欢穿大红大紫的衣服，好像是想引人注意。搭配的却是大绿大蓝，土得掉渣，反而让人不想看见。 进帐时，她一抬头，就看见了瓜皮，脸顿时红了。 瓜皮也尴尬地低下头。谈话间，两人偷偷眉目传情。 说来，也是缘分。 这是两人第三次见面。 情长说起： “桥城不如以前了，一切都得月明张罗，他也力不从心。君临怕是要把桥城给鹰王了……那是我们自己的土地，怎么能说给就给呢……” 夜曜说： “是啊，太霸道了。” “说是帮着我们管桥城，哪是帮，分明是抢……” 香奈在一旁蹲着，添着炉内的炭火，侧耳倾听。 入秋后，夜晚一天天寒凉了。 瓜皮说： “他们的帐篷，还想搭得比咱们高。我看，野心都藏不住了！还是咱们的大帐篷更气派，红色多好看啊，比她的绿色强。谁才是大势力，一目了然。她已经老了，过气了！” 君临的帐篷就在对面，不想看见，也总能看见。 夜曜想，昊宁和鹰王走得这样近……别落入他的圈套了。 全场就他一个傻子。 连情长都比他聪明些…… 昊宁总把人想得太单纯了。 情长说： “眼下，只有重新选城主了。桥城重新好起来，才能摆脱君临的干预……可是，城主谁来当呢？月明不肯，柳影又太老实……” 夜曜心想，你们桥城，就全都是老实人。 她很信赖夜曜： “您给出出主意呗？” 夜曜想：自己这边还顾不过来呢，他哪有心思给桥城出谋划策。 但是……不帮桥城，那块土地就会变成君临的。 “让月明当城主吧。” “月明他不同意啊！” 情长眉毛拧成嘎哒，苦大仇深的样子。 “那就劝他同意呗！” “唉……没那么简单，谁能劝得动他……别看他表面温柔，心里吃了秤砣一样。他认定了林川是城主，就绝不会自己当城主……” 夜曜想，月明当城主，是最好不过的。 他好说话，对夜曜没什么威胁。 一阵风吹进来。 营帐门口，厚重的门帘轻轻扫着地面。 大家不说话了。 瓜皮细听了动静。 迅速起身走到门口去看，确定外面无人走动。 他掀起门帘说： “你看那个鹰王，正和君临女皇在广场上跳舞呢！……真是不嫌害臊……搞在一起，暧昧不清的。那帮贵妇们天天追在他屁股后面打情骂俏，我看什么都得不着！” 夜曜早就习惯瓜皮虚头巴脑的话，总是故意夸着夜曜，贬低着对方。 瓜皮眼珠一转，自荐说： “我劝劝鹰王，别和君临联盟了。上次在黑暗堡，我照顾鹰王，我们聊得还挺投缘，他肯定给我面子。不如我找他谈谈？让他放弃君临，和咱们结盟？” 夜曜摇摇头。 瓜皮无非是想在夜曜面前立功，让夜曜认可他的能力，重视他。 “他不会放弃第一大国。这种挖墙脚的事，别去做了……让鹰王来我们这，我不是不想，只是现在，时机还没到。” “鹰王就是选错阵营了！”瓜皮说，“咱们以后，肯定会超过君临的！” 夜曜也这么想。 “要是有一天，咱们真的超过君临，鹰王没准就过来了。别伤了和气，慢慢来，以后的事都说不准。” 瓜皮又计上心头，狡黠地一笑。 “你放心，我旁敲侧击地问问。这事我有准头，只是探探鹰王的心思，绝不打草惊蛇！” 夜曜长叹，“你去了没什么用，别白费劲了。” 瓜皮邀功的心思太强烈了，根本不管夜曜的阻拦。 更重要的，他想攀上鹰王这个高枝。 夜曜心想，先别招惹他们。自己施压，让他们团结在一起，岂不是对自己更不利了。 龙城先稳稳发展。 要是他们打过来，和他们打就是了。 不一会，听见外面一阵欢呼，有人大喊： “巨鲨钓上来了！鹰王大人和狮王大人，把巨鲨钓上来了！” 夜曜心中一惊。 他也走出帐篷，加快了脚步。 和众人一起，向火把摇曳、人群聚集的地方走去。 广场的正中心。 并列横陈着两条巨鲨。 鲨头，搁放在广场西边。鲨尾，一直延伸到广场东边的台阶下方。 夜曜震惊了许久。 难怪观潮台上的人们这么激动。 这条巨鲨太大了。 渺小的人们围绕着巨鲨，忍不住伸手摸一摸，从一端走向另一端。虽然不是自己钓的，但也高兴极了。 “还真的能钓上来……” 夜曜想。 一只捕鲨的钢叉，银亮亮的、硕大无比，穿透了巨鲨的头颅。裂口中充满腥味，血水浸染了地面。 巨鲨已经没了呼吸，半张开的巨口里全是尖牙。 看见那张血盆大口，夜曜就觉得背脊发凉，不敢靠近。 突然，昊宁从背后一拍他的肩膀： “怎么样！以后咱们的食材就有着落了！——” 夜曜浑身一激灵，回过头来。 “够一座城吃的。” 竖立在广场四周的火把，将光芒映照在他坚实的、眉毛粗重的脸上。 昊宁说： “承诺给大家的鱼翅宴，终于可以兑现了。连君临女皇，都吃不上这个，非得把那些小城主都羡慕死！你还总把君临当个威胁，这下有了鱼翅宴，你还怕不怕了？” 夜曜欣慰极了，也舒心多了。 昊宁撇撇嘴： “我今天一定要钓得比鹰王多！……” 这时，远处又传来嘈杂的喊声： “君临女皇钓上鲨鱼了！——” “什么？” 夜曜震惊。 “大家快来帮忙！把鲨鱼拖上岸！” 人们的脚步都向那里跑去。 “君临女皇？连她也？……她不是个女的吗，有这么大力气？她怎么钓上鲨鱼的？” “老哥，钓鱼是生活技能，没那么复杂的。只要有适当的鱼饵、工具，掌握一点技巧就行！你试试？” “不了不了。” 夜曜不想尝试。 “老哥，我先去看热闹。” 昊宁也去了。 人潮在向着那个方向涌动…… 夜曜的愁容更浓了。 第290章 非要得罪暗王? 晚宴后，昊宁也不回来，沉浸在钓鱼的乐趣里。 瓜皮和情长，到外面玩去了。一开始还听见他俩在帐外嬉笑，后来就不知去了哪里。 夜曜坐在火炉边的圆桌上。 听着炭火声在寂静的夜里，“噼啪”作响。 慕容和香奈围着他。慕容亲手烫酒，为大家斟酒。 香奈难得放松了心情，脸颊喝得微红。两手撑着腮帮，目光迷离。 帐篷前的门帘，突然被撩开了。 一阵寒风，刀子一样扫进来。 抬头一看，走进来的是易寒。 她气势汹汹，腰间的弯刀闪着银光，也不进屋，站在门口。两个护卫用长矛架在她身前。 “干什么的？后退，别硬闯！” 她环视屋里。 挺胸抬头，趾高气扬地问： “你知道我来干什么的吗？” 夜曜感到莫名其妙。 “来一起喝酒的？” 易寒锐气不减。 她立起眼睛来，昂着下巴，白皙脖子抻得老长，克服着刚闯进门里的紧张，直截了当地说： “我来给你带句话！……” 夜曜挥手让护卫退去。 “放她进来吧。” 护卫放下长矛。关上了门帘，退到外面去了。 夜曜拿起酒壶，自斟了一杯酒。为慕容和香奈斟了一杯，她们此时都愣着。 “灵蓝女皇说了……” 没人搭话，易寒自顾自说下去，“我们天权国是泱泱大国，你们龙城只是一座小城。” 夜曜不以为然，“所以呢？” “所以……灵蓝女皇说了，鹰王是不会选择你们的！” 原来是为了这事。 夜曜才明白了，难道瓜皮真去说了什么？ 易寒又放出狠话： “劝你们有自知之明，不要再纠缠了！” 夜曜满脸疑惑，举杯问在座各位： “你们有纠缠鹰王吗？” “没有。” “没有……” 慕容和香奈偷笑着。 “灵蓝女皇还说了，我们天权国的人，都是体面人。鹰王不会看上你们、或者……群岛的任何一个人。” 夜曜对这话留意起来。 为什么加上慕容？ 才想起来。 慕容一整天，都陪着昊宁、鹰王一起钓鱼。 被有心人看在眼里，还以为是慕容有什么想法，也和那些贵妇一样想攀附鹰王呢。 可是慕容本人，心思单纯，根本意识不到这些。 甚至被点了名字，慕容也没反应过来。 还在有说有笑地喝酒。 易寒得意地勾起一抹冷笑，狭长的眸子眯起，含满蔑视，扫了一眼在场的人： “劝你们安分守己，不要逾越了界限，我要说的就这些。” 一手习惯性地按在弯刀上。 她紧张的时候，就会这样做。 狗仗人势，说的就是这种人了。夜曜心想。有了大势力撑腰，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夜曜问： “这是君临女皇，要给我带的话。还是你自己，给我带的话？” 听出夜曜语气沉沉，易寒也慌了，睁着大眼睛望着他： “是……是君临女皇说的！” “那我也告诉你一句话。” “什么？” 易寒心里忐忑，等着夜曜的话，浑身绷紧了，站得直直的，像等待处刑一样。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一样打在她头上： “你有点不礼貌。” “哦……” 易寒不知道说什么，转身溜出去了。 夜曜杀人，也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 得罪他就够了。 君临挑衅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每句话前面都带着“灵蓝女皇说了”。不管是不是她们闲谈的时候，君临女皇说的，还是正式说的。 总之，君临女皇心里是这么想的。 “刚才她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啊？” 慕容问。 “没事。”夜曜安慰她们，“不用担心，她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你们照样玩，只是别和鹰王走太近了。” 正心烦之时，瓜皮和情长嬉笑着回来了。 瓜皮用尖细的声音激动说道： “你们没去看呢！鲨鱼一条接一条被拖出水面！昊宁和鹰王可威风了！真是太好看了！” 忽然看见夜曜冷着脸。 瓜皮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他是最熟悉夜曜脸色变化的。一点点细微的神情改变，瓜皮都能捕捉到。 从一开始种地的时候，瓜皮就畏惧夜曜，清楚他手段狠绝。 “您怎么了？” 他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 “你和鹰王怎么说的？” “我……” 瓜皮知道自己犯了错，手指不安地抓着裤子，声音小得快听不见了。 “我……我就是私下里问了几句，他愿不愿意和我们结盟……” “不是告诉你不要说吗！” 夜曜一拍桌子，“你怎么这么笨啊！” 瓜皮满脸无辜。 “我错了……” 他这一点倒好，不找什么借口，直接认错。 “算了。” 夜曜摆摆手。“事已至此，骂你有什么用，你也是为咱们好。 你现在提出，他等于明确拒绝，将来就不好再提了……而且，君临知道我们有这个心思，反而会警觉，把鹰王抓得更紧。” “没有那么严重吧……” 瓜皮有些忐忑。 “我也没说什么啊，只是暗示了一下……” 夜曜也不知道，应该把这股火撒在谁身上。 心里只能埋怨瓜皮、鹰王、君临。 不过，这件事君临女皇是怎么知道的？…… “你只和鹰王一个人说了？” “我只和他一个人说了！” 瓜皮还没那么笨，一定是私下说的。 那就是鹰王告诉君临女皇的。 鹰王是聪明人，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为什么告诉灵蓝，他是故意的吗？ 他要是说了，那就是故意的。 “呵……” 这算是什么。 夜曜想，这不就等于把夜曜给卖了吗？ “我出去散散心……” 夜曜站起身。 慕容为他披上挂在炉火旁，烤暖了的厚重披风。 “大王，夜里冷，披上点。” 夜色中走出帐子。 沿着石子小径，吹着海风，向观潮台的凉亭走去。 风更冷了，扯出呜咽的悲鸣。 广场上一片寂静。 许多人都钻进帐篷里睡觉了。观潮台的凉亭旁，行人稀少。只有钓鱼的鹰王和昊宁，还活力十足。 亭子中，立着了一座户外炉火。燃着一团温暖朦胧的光。 海面上方，浩瀚的夜空中，一片璀璨的星河展开，美丽的星斗闪烁流转。 黑暗的海浪里，被月光勾勒出银色轮廓的汹涌洋流，已经平静了下来。 第291章 友谊，啪的一下就没了 夜曜驻足在鹰王身边，对方却没有察觉。 他操控着手中的捕鲨弩，全身心投入在和钢索尽头大鱼的搏力上。 “看我把这条鱼再拉上来，咱们钓鱼的数量就相等了！” “光看数量不行，还要称重量！”昊宁兴奋地说。 当大鱼被拉出水面，落在地上。 鹰王一回头，才看见了夜曜，转身把银弩交给护卫。 “你怎么来了？” 夜曜依旧站着。 双手藏在披风下面，默不作声。 护卫摘了钢线，把大鱼向成堆的鱼山上一扔，又把弩送了回来。 鹰王说： “抱歉啊，晚宴时，无意中和灵蓝说了一句，她好像生气了，无妨吧？” 笑着，又说： “我说这话的时机，好像有点不对？灵蓝正因为栀若在比武大会上负伤的事生气呢，我说完以后，她更生气了。这可怎么办？” 夜曜只能忍下怒火。 “瓜皮是自告奋勇去的，我要是真想与你联盟，会正式发出邀请，不会随随便便派个手下来说。” “哈哈，瓜皮的话我也没当真。” 鹰王抛出了箭。 刺在海里的一条大鱼身上，扽了扽钢索，他又说道： “这件事，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友谊吧？” 鹰王既然满不在乎，又何必这么问？ 夜曜神色很冷淡。 “不会的。” 鹰王有恃无恐，他明显感觉自己站在了对的阵营里。 昊宁根本不理解这些，和鹰王照样相处愉快！ 夜曜离开了观潮台，向黑暗中走去了。 瑟瑟冷风，袭向他单薄的身体。 走到一处悬崖边上，望着暗流涌动的海水。他沉思了一会，从通讯器里问香奈： “你能不能联系上蛇王？……” 几天后，海面的漩涡平息了，人们渐渐散场。 帐篷被“哗啦啦”放倒在地上，三五下粗鲁地拆掉。 商船满载着金币离港。 很快，空荡荡的广场上，只留下篝火的余烬和呛鼻的鱼腥味。 鹰王和昊宁等人回龙城。情长公主也先跟着瓜皮回龙城，玩玩转转，再回桥城。 夜曜就到桥城去看看。 他想探望一下林川…… 自从桥城一别，很久没见到他了。如今想起，林川是他在这个世界中，很早就相识的一个人。 在遇见了许多虚伪的人后，这个老大哥的印象，就显得格外亲切。 宽阔的额头，和善的长脸，朴实的着装。 感情上，夜曜将林川当成朋友。利益上，他又不希望林川的病情好起来。 总是这样矛盾。 说是虚情假意，其中也有真情。 夜曜总在想，会不会有一天他后悔？时间要能倒流回去该多好。他不做暗王，昊宁也不做狮王。 两人会不会跟随着林川，称兄道弟？在稻穗飘香的田野间，骑马狩猎……会不会，更快乐呢？ 桥城的日子很单纯，记忆也格外鲜明。 他对这座城的印象一直很好。 只是现在桥城边境上，也不安宁了。 匪盗猖獗，大片农田荒废。难民吃不上饭，农舍都空置着。 越是不景气，马樊越是下令加重了赋税。作威作福，任凭手下士兵妄为。 “反正桥城总有一天要归君临的，趁机能捞多少油水就捞多少……” 他这样想着。 代理事务的柳影，是个沉默寡言的文弱女子。 整天埋头在堆积如山的账务后面。城中的大人物们，在做些什么、说些什么，她也视而不见。 就算看见了这些烦心事，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除了徒增烦恼。 桥城的命运，就这样顺其自然吧。 君临城，派来了一个使者，就是易寒。 名义上，帮助桥城治理。 实际上，与马樊串通一气。 两人极其嚣张，根本不把桥城的大臣们放在眼里。 对话从不顾及听者。 经常在庭院中、长廊下，高声谈论着：如何在鹰王接管这座城之前，把利益瓜分殆尽。 等到鹰王来了，他们就撒手不管了。 伏案在卷册后方的柳影，感到一阵阵头痛，想着桥城的未来，想着林川的病重。 她一手握笔，一手紧紧按住了太阳穴。 不禁泪眼迷蒙，伤感地呢喃： “一大座城，就这么没了……” 马车缓缓驶在城中。 夜曜从窗帘看去，桥城的街道上，冷冷清清，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再无昔日的繁荣。 就连城中最大的那家酒楼，也闭门歇业。 来往的行人，都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匆匆疾行。 空旷的大道上。 风卷着落叶，凄凉地飘舞。 “真是树倒猢狲散，炎凉见人心。” 夜曜感叹。 “唉！”健谈的马车夫说道： “短短一个月，马樊就把城中的税收，提高了五倍！生意人哪敢留？能逃的都逃了。士兵们来酒楼里喝酒，从来不给钱，就是白吃白喝，酒楼哪敢开门！ 种田的更苦，还要担心匪盗。不是逃到周边小城去，就是投奔君临……这里已经是一座空城了！” “人走茶凉，人去楼空。” 他以前多喜欢桥城啊。热闹的大街，歌舞喧嚣的酒肆，金黄的麦田……让人羡慕……让人流连…… 世事难料，成败只在转瞬之间。 林川也想不到吧？桥城会这样惨淡收场。 他躺在床上，两腿一蹬，两眼一闭，不管身后事了…… 看着眼前的景象，夜曜有意把它们一幕幕印刻在脑海里。 他时刻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要做错任何事！ 否则…… 今天所看到的桥城——就是我的下场！ “桥城都是软柿子，没有厉害的人。” “月明大人已经努力了，唉……不能怪他……”车夫说。“要不是有月明在，我也早就走了……” 还把林川当城主的——就只有白月明、唐心和柳影，这三个人了。 城主的寝殿内。 照料他的几个侍女，正疲倦地靠着墙打盹儿。 唐心坐在林川的床旁，脸上忧愁满布。 七七站在她身后。 看见夜曜走进来，唐心迎起身： “夜曜大人！您怎么来了？” 这些天，她难得高兴一次。 林川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 夜曜望了一眼，他脸色黑紫，一动不动，和一具死尸没有区别，皮肤还散发着臭味。 心中怜悯。 “好端端的一个人，说病就病了……” 第292章 你是来挖墙脚的 余光里看见七七神色惊慌、浑身颤抖着向后躲。龙溪死后，七七就跑到了这里。 他严厉地问道： “林川城主是怎么了？中了什么样的邪术？是不是有人，从背后动手脚啊？” “啊？……”七七更害怕了，脸色苍白。“我不知道啊！……” 她胆小如鼠，却并不老实。 连忙解释： “那天出门打猎，一切都好好的，城主忽然就从马上摔了下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真的不知道？不知道这是什么诅咒？” “诅咒？……什么诅咒？” 七七慌了神，失声惊叫。 夜曜更讨厌她了。 当初夜曜中了这个诅咒，浑身剧痛，如同毒虫啃咬。他一看到七七这个帮凶就觉得可恶。 七七眼角带着泪痕，向着夜曜摇头哀求。 好像在说： “别说出来啊！——要是被他们知道了，我一定会被桥城民众，绑在广场的火刑架上活活烧死！” 月明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公布她的罪行，然后放一把火…… 她恐惧极了。 唐心问： “七七，你知道什么？” “我没有！我没有啊！”七七失魂落魄，拼命争辩，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向天发誓！我什么都不知道！” 唐心向夜曜说： “夜曜大人，我相信她，七七不会做坏事的，她和这件事没有关系。” “你这么确定？” 夜曜难以置信地望着唐心。 她的眼神很坚定： “她的为人我知道，她是不会害城主的。现在她孤苦伶仃的，只能跟着我们，这些日子她一直和我们在一起，照顾着林川城主，七七是个可以信赖的人。” 夜曜心想，女人之间的友谊真奇妙。 夜曜不会说出真相的，免得他们找到治愈城主的办法。 七七更不会说。 “曲静建议说，先到雪域的药师村子疗养。死马当作活马医，也许能好转呢。” 唐心犹豫了一会，又说： “如果林川城主到雪域治病，桥城就不再需要我们了。马樊会接管这座城，他一定会想方设法赶走我们，夜曜大人，你那里缺使者吗？我能随你到龙城去吗？” 夜曜知道，唐心精通各族语言，聪明伶俐，八面玲珑，人脉颇广。与许多小城的管事，都有深厚的友谊。 桥城就是因为有她，才有了这么明朗的外交。 “你收拾东西，跟我来吧。” 唐心欢心雀跃。 “你等等我……我马上就来！” “怎么没看见月明？” “哦……月明首相啊，搬到城外去住了。他住的地方很偏……我给你画个地图。” 唐心三下五下，画出一张地图来。 从城主殿出来，夜曜就一路打听，终于寻到了月明所在的住处。 月明受马樊挤兑，就和夫人芍夭一起搬了出来。 平民区的深巷里，在一间简陋泥土房前，夜曜停住脚步。 抬头看看矮门上的布帘，沾满了尘土。街面上袭袭冷风吹过，卷着黄沙和枯草。 朗朗的读书声从门里传来： “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至信如山，山耸千秋之未改……” 月明温润的声音说道： “这句话的意思是，最善的人就像水一样。水滋润万物，而不与万物相争，停留在众人都不喜欢的地方。最有信用的人，就像山一样，山峰屹立在那里几千年也不会改变……” 夜曜有些感慨。 在这乱世之中，竟然还有人教书。 待书声止息，孩童们都离开桌椅，跑到外面去玩了。 夜曜才走进门里。 月明看见了，一阵惊讶，立即迎过来。 “你怎么来了？” 他整个人削瘦了一圈，脸上挂满疲惫和哀愁，肩膀无力地垂着，手里卷着一本旧了的书。 “我是特地来看你的。” “哦，快坐吧。” 他搬过两把椅子，请夜曜坐下。 “夫人不在吗？” “正巧今天不在，去君临看望朋友了。” 他打发学生们都到街上去了。 “去，到街上玩去吧。” 屋里只有月明，他拘谨地将两手搭在双膝上。眼睛依旧温和，语气还是那样亲切，只是目光低垂着，好像看淡了一切。 “唉……没想到，偌大的桥城，就这样风雨飘摇了。” “物是人非。幸好你还在，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己来的是桥城。” “大臣们各谋出路，从前倚仗着桥城的那些小城池，全都翻脸不认人了……人情冷暖，我这下可是体会到了！” “桥城是你一手建立的，不想就这样放弃吧？不如，你当城主？” 月明摇摇头。 “我累了。我没有林川的才能，更没有他的胸怀。柳影她太懦弱，无法主持大局。其他大臣，都去了君临。” 看月明，觉得心酸，也觉得敬畏。 忽然想起来，第一次在桥城宴席上见到这个“白衣卿相”的时候。竟然还想杀死他…… 这道回忆，冷冷的。就像一根刺，扎着他的心。 要是他真的杀死如此善良、不爱争斗的月明。他的心里，又要背多少债呢？ “把兵权夺回来就好。”夜曜说，“你们这些文臣，就是不懂得利用武力。城外的匪不剿，城内作威作福的官也不管，桥城不乱才怪。” “是我让民众们都放下武器的……”月明说，“要么，他们就打起来了……为了我，和马樊杀在一起，不值得。 我每次看见土匪们，都在想，他们的心里也很苦的……他们都是无可奈何，才走了歪路。马樊不容我，那我就走呗，那样桥城就安定了。不需要兵权，也不需要杀伐，一切太平。” 他像个菩萨一样。 夜曜觉得心痛。 “你不作恶，不代表别人不会这样对你！如果这个世界上的恶人，想伤害好人，你怎么办？” “感化他……” 月明这样说。 夜曜简直无语了。 怪不得桥城软弱。 这里的人，从观念上，就强横不起来。 “感化不了的呢？” “没有人是感化不了的。” 夜曜苦口婆心地劝他，真希望他能接管桥城，别落入马樊手里： “在乱世里，刀和拳头，比话语更有用。靠读圣贤书，是举步维艰的。你把恶人放走，只会让更多的好人遭殃！那样你也成了恶人的帮凶！好人就是因为太软弱，才被欺负。” 第293章 炎凉才见人心 林川以前，还能主持大局。现在换了月明，什么事也撑不起来。 “可就算看见人作恶，我也管不了……”月明说。 “所以你需要权力啊！权力可以做任何事。我当上城主以后，这样的恶人，见一个杀一个！杀一儆百，让他们自食苦果！——如今的世道，不拿起武器，你怎么斗？” 月明也很为难。 “你的想法也不无道理……” 他善于倾听别人的话，也容易为之动容。 但要改变他，并非三言两语。 “抵御外敌入侵，护佑一方领土，那是你的责任，你不当城主，桥城怎么办？” “可是……我真的当不了。” 夜曜退一步说： “那你就来龙城……龙城现在又安定、又繁荣，不需要你参与纷争。你只负责做我的相。你的理想，完全可以在龙城实践。我们的目标都是一样的，建一座美好的城。龙城的待遇，可比君临还优厚一倍。” “我不在乎待遇……我现在也不想做相了。” 月明叹气。“桥城没了，我的念想也没了……我和小夭两个人约定好了，就开个小书馆。一边教书，一边晒晒草药，平平静静的。” “那真是屈才了！龙城真的很需要你。” “我何德何能。” “别再推辞了……那些莽夫治理不好城池。一座让人怀念的城，一定要有你这样的人！龙城也可以成为第二个桥城。” 月明眼里泛起泪光。 “都回不去了……” 片刻，他客气地说： “我会认真考虑的，感谢大人。等小夭回来，我和她商量一下，尽快给你答复。” “就这么说定了，等你的消息！” 门口，唐心驾着一辆马车来了。 她小跑着，激动地问： “月明大人！你不想去龙城吗？来吧来吧，我们一起去，把小夭也带着？夜曜大人的宴会上可多山珍海味了，我们快去吃穷他！” 月明面露难色，皱起了眉。 夜曜知道，他这个表情多半是不乐意来，又不好拒绝。也许是还顾及着林川，觉得林川会回来吧。 “让我考虑一阵子吧，我会尽快给你答复的。”他说。 唐心催促着： “夜曜大人，出城的马车准备好了！” 她在这些事上又勤快又贴心。 “夜曜大人，你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她拉着夜曜的胳膊，风风火火就往外走。 来到巷子口。 夜曜看见前面停了一匹威武的枣红色骏马，银色的马鞍下，垂挂着巨锤与利剑的小旗。 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马前。 腰间别着酒囊，肩上扛着大刀。 正是逆天城的城主——段小斩！ 他看见夜曜，扬起爽朗的笑： “龙城城主，又见面了，可还记得我？” 夜曜双手行礼。 “怎会不记得，逆天城的段城主！” “别太客气，叫我小斩。我是说……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桥城的酒楼门口，见过？” “哈哈哈！”夜曜大笑，“记得记得！” 两人不约而同爆发出大笑。一时让唐心莫名其妙。“你们俩有什么秘密啊？说给我听听！” “说起来真是有缘……”段小斩说。 夜曜也说： “是啊，当时那个无赖理亏，真想揍他一顿！” 那时的夜曜，还只是个无名小卒。 悠闲地在茶馆里喝茶、看戏。 谁能想到今天，两人都是城主，又相遇了呢。 “你在黑暗堡办宴席，我就想过去看看，只是没抽出空。我以前一直和手下说，如果哪天山下有人做了王，那我一定要去看看！看一看巨锤旁边的利剑，是被什么人握在手里，哈哈！” 他爱憎分明，又很耿直。 两人自然地就聊了起来。 一向拘谨的夜曜，也放松下来，舒心地笑了。 “你们山上要是有事，就来山下找我。” “我也一样。”段小斩说，“我们逆天城地势高，妖魔根本上不来。说真的，守望城、黑暗城在下边挡着，山上哪有什么妖魔啊！山下要是有事，我们肯定帮忙！” 段小斩为人这样爽朗，夜曜真的太喜欢他了。 逆天城，是建立在毁灭山脉之巅，云端之中的城池。要说起逆天城和黑暗城的渊源，能追溯到暗王先祖时代了！ 血脉中自古流传的东西，就是这样神奇。 分别掌握着两座城池的陌生人，就算彼此不熟悉，也能心灵相惜、同仇敌忾！ 两座城的地势关系，就注定了难舍难分。 “你们就站在这里说话吗？”唐心突然说。 “哦，刚才聊得愉快，一时忘了。找家酒楼，喝上一杯？” 夜曜提出来。 “就不喝了。”段小斩拍拍腰间的酒囊，“要说酒，我这里就带着呢！……桥城现在，哪还有酒楼开张，也没心情……我这次来，是要接林川大哥，把他送到雪域去。不说了，正事要紧！” 夜曜说： “什么时候来龙城，我们聚聚？我把夜辉、石磊，都叫过来。我早就想，让我们三城结盟了。” 段小斩面露哀伤。 “我曾受林川照顾，他如今这样，我就与别人结盟，说不过去。” 夜曜听出这个人重情重义。 都散场了。还在的人，才是真情意。 段小斩又说： “逆天城一直作为独立的雇佣兵军团，我习惯了自由自在，不想受约束。” “林川不在，还有龙城可以依靠，随时来找我。” “好的好的。” 唐心也感慨： “不知道桥城，还能坚持多久……” 段小斩直言不讳： “我的军队，可以帮桥城清扫边境。但是马樊那个狗东西，居然说我有所企图？要不是看在林川大哥的面子上，我早就不来这里了！现在我的人都撤出边境了，桥城今后会怎样，真的说不好……” 段小斩骑上了马。 “闲话就不多叙了，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目送走了段小斩。 夜曜和唐心也上了马车。 车上还有几个女仆，都是和唐心关系要好的。 一路上，唐心抹着眼泪。 “我以后，可只有你一个人可以依仗了，你要把我养的白白胖胖，不许欺负我！” 马车驶到城外，看见路两旁的农田荒芜一片，一株株庄稼折断了茎杆，枯草遍地。 唐心豆大的泪珠断了线。 “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离开这里……” 她说。 “我以为，我会老死在桥城，葬在城外的山坡上。我、月明、柳影，林川，就在这座城里，一直不分开……” 他回想起来。岁月漫长，那些真心相待过的，就只有最初的几人。 “人总要往前走……”他说。 总有一天，当繁华已是常态，富贵迷乱双眼。他俯瞰天下，还记得那些人吗？ 第294章 易寒攻城 鹰王从龙城起程了。 龙枭从高塔里释放出来，一脸阴沉地站在鹰王旁边。手上依然带着沉重的镣铐。 背上的屠刀残破不全，弥漫着萧瑟的杀意。 鹰王当着夜曜的面说： “龙枭，你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要不是城主宽容，哪有你的自由？” 夜曜说： “这一路上，就让他带着镣铐走路吧，算是惩罚。” “依城主的，这个惩罚是他应得的。” 龙枭默不作声。 夜曜避开龙枭那可怕的视线，笑脸对鹰王说： “后会有期。” 沙漠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发了。 按照礼节，城主起码要亲自相送。 但是夜曜并未动身。 他只是倦了。 倦于去讨好鹰王、猜他的心思。 只看着他走出殿门，觉得这是最后一面。 阿羡走上大殿，说道： “城主，我还是想和你说一下梁宇的事。” 她说话直来直去，夜曜觉得这样更好。 “梁宇？又犯什么事了。” 其实阿羡不说，夜曜也知道。 作为城主，他手下的眼线实在太多了。就算不用蛛网，也总有人在他耳边说这说那。 这些消息，会从四面八方填满他的耳朵。 阿羡一说，事情就更明朗了： “梁宇养伤的这段期间，在街上胡吃海喝，拿着你给的钱挥霍。还抢了几个女人，都是有证据的。 有人去告官，他却把告官的人打了，扬言说，只要是被他看上的，他都要绑回家里，让他们死了告官的心…… 现在城里有谁不认识他啊？他自己也说，他是城主手下的红人，百姓们敢怒不敢言。” 夜曜仔细听着。 梁宇的罪行不止一桩，阿羡又说： “我原本不想管他的事。但是昨天……他胆子大到当着我的面，调戏我的侍女。我教训了他几句，他还理直气壮，说‘男欢女爱，天经地义’，真是气死我了。” 夜曜表示知晓。 “这孩子太年轻，太浮躁，不知道这些事情的后果。阿羡，以后你每个月，买来几个姑娘送给他，免得他到外面去闯祸。” “啊？城主，你还这样惯着他？” “把他替换下来，谁替代呀？龙城除了祖厉，你、他，没有别的大将了。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阿羡忿忿不平，但也退下了。 又过了几日。 西北边境上传来盗匪横行的消息。 夜曜给了梁宇命令，却没见梁宇手下的兵有调离兵营的动静。 他把梁宇、阿羡，叫来会议厅问话： “上次安排你的事，怎么没办？” “啊？”梁宇一愣，随即笑起来，“办办办，这就办！” “匪徒占领了一座村子，还杀了不少边境守卫？是吗？” “有这事？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这口恶气我帮你出了！不就是几个盗匪吗，我这就去根除他们！” 梁宇每次说话，总是豪气冲天。 “我堂堂一个城主，总不能让我亲自出手吧？” “哪的话！怎么会让你出手！”梁宇拍着胸脯保证，“几个小匪盗，不成气候！对付盗匪，我最在行了，这次准杀的他们落花流水，片甲不留！” 夜曜勉强相信他了。 “办妥了以后，来找我领赏吧。” “咱俩的关系提什么钱，我给你办了！” 梁宇急匆匆地出门了。 阿羡摇摇头： “哎，你看着吧，转头就忘了，准办不成。” 夜幕降临。 海面上翻卷着黑色波涛，一艘气息不祥的小船缓缓靠了岸。 船上跳下来一个人，灵巧落地。 她的眼眸透过银色发丝，望了一眼暮色笼罩中高山上的城堡，薄薄的嘴唇一抿，握紧了手中双刀。 身后一队穿着君临战甲的剑士，利索地下了船。 随后钻出船舱的，是一个巍峨身躯的男人。一步迈上岸，高大身影鹤立鸡群。头上带着牛角钢盔，身后背着一把双刃巨斧。 小船轻飘飘地走远，藏在远处岩石的阴影下。 几人刚一下船。 就旁若无人地沿路上行，直奔龙城大门而去。 蹲在渔民小屋里的密探，立即通报。 一弯新月初生，寒冷凄凄。 香奈走在山顶城堡中一条幽深的长廊上。耳边小蜘蛛向她报告了海岸的情况，她一路匆匆来到大殿上。 “城主大人。” 夜曜坐在空无一人的殿中，若有所思。烦恼总游丝一般缠绕着他，侵占着他的心。 黑暗中，他如一只静静蹲伏的黑豹，睁开冷彻的眼眸。 “不好了！” 香奈这样说，一定有大事。 “怎么了？” “海边停了一艘君临的小船。下船的是易寒和大将开山。他们一路打伤了守卫向前闯，很快就到城门了！” “开山？……” 夜曜站起身。 “他为什么要来？到哪里了？！一定要在城门前的岗哨拦住他，今晚的守卫是谁？” “梁宇。” 夜曜捏了一把汗。 “算了……有他没他一样，拦也拦不住。来者不善——赶紧通知阿羡，带一队兵支援梁宇。让梁宇别冲动，调集全部人马，先守住城门，不要开战！” “是！” 突然，地底如滚雷一般，“轰隆”一声响！ 这响声从深处传来，震得王座摇撼。 夜曜差点跌倒。 变动来得太快，“轰隆隆”的余震，持续不断，整座大殿都在摇晃。 “城主……” 香奈紧张地望着他。 夜曜扶住王座的扶手。 穹顶上，大块大块的宝石，坠落下来……流星一般五彩斑斓。 “轰隆，轰隆！……” 地底又有响声不断传来。 整座山、整个龙城都在震荡！ “快看看怎么回事！” 香奈的意识沉入神识之海，观察了一会情况，说： “他们在砸城门！” 夜曜心中一惊。 “这么快就到了？……” 开山巨斧…… 传说他的一斧子，能劈开一座山！ 夜曜身下的王座、红毯、殿门，正对着龙城主街，一直通向城门！ 他想到这儿，一个激灵从王座前闪开身。 一斧子劈开一座城，又有何难？ “他们带了多少人？” “船上只有十个士兵……” “十个兵？……做好最坏的打算——全军出动，准备一战！” 可是，祖厉的重伤还未痊愈。 上次被龙枭打伤之后，龙城士兵也气势受挫，这个时候哪能扛得住开山？ 不好的预感，让他全身发冷。 地震的轰隆声还在响着。 夜曜一溜烟从台阶上跑了下来，爬到了大殿旁边的桌子下面，桌上的花瓶，在震动中“哗啦”摔碎在地上。 “快让人问问，他有什么要求！” 夜曜捂着脑袋，在桌子下面不敢出来。 第295章 作死的易寒 “城主！你跑桌子下面干什么呀！” 香奈急得跺脚。 她闭上眼睛看，城楼顶上，一排猩红的蜘蛛张开眼睛，俯瞰城门下方。 这片空地上，站着几个君临来的士兵。 开山在最前头。 他把两把巨斧飞出去，撞击在城门上，又快速弹回。斧柄再次落入手中。不停抛出巨斧，破坏着城门。 每一下，都地动山摇。 城门、城墙、整片大地，都在摇撼。 易寒站在他身旁，提着两把弯刀，神气极了。 她迅如疾风，冲刺几步后，凌空跃起。 身影跳过护城河，双刀挥舞两弯银月，撞击在城门上。 “轰隆”一声响，又脚踏城门借力向后一蹬，后空翻再次返回地面上。 被他俩这样砸下去，再坚固的城门也撑不了多久。 城门上守卫大声呵斥： “胆敢攻击城门！——君临有何来意！” 易寒落地后，仰头骂道： “有胆子就开城门！你们的狗城主，缩头乌龟一样，是不是吓破胆不敢出来？平时那副耀武扬威的样子哪去了？不是总拿自己和君临比吗？” 嘴里脏话不停，嗓门儿又大。 城里城外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城主是你能说的，大胆！赶紧滚开！——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弓箭手都架好了弓箭。 重型巨弩车推来了。这种弩箭像杆长矛，射程更远，瞄准了易寒和开山。 但是没有城主的命令，他们并没有反击。 梁宇的军队这才赶到。 他们从后面包抄过来，又不敢靠前，躲在树林里面了。 香奈回过神来，说道： “攻城的是开山和易寒，易寒破口大骂……让你出去见她。” 夜曜从桌子下面探出脑袋。 “是因为什么啊？” “她没说。城墙上守卫都不敢动，在等你命令。” “千万不能开门！” 香奈看见夜曜的样子，真是哭笑不得。 “城主！你这是在干什么啊？你可是一城之主！各位大臣马上就会赶到这里，要是见到你这样子，可怎么办啊？” “我先躲躲……” 他是真的慌了，这座城要是没了，他的所有努力不都白费了！ “我不是害怕，我是担心，如果战了……一败涂地，拿什么再和君临较量？我们城里没有战力能挡得住开山！” 香奈大喊： “你怕什么？到了危急关头，我们暗杀团会冲在第一个，和他们死战到底。这么多人，难道护不了你？” 夜曜听到这番话，顿时清醒了。 刚才是真的慌了，心跳“咚咚咚”打着鼓，掩饰不住手指的颤抖。 他从桌子下面爬了出来。 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冥思苦想，把所有的对策，都想了一遍。把所有的结局，也都想了一遍……全是对自己不利的结局。 “我不是不敢打……我是要保存实力，为了以后的赢。要是在这里就损兵折将，龙城就走不远了。” “你怕什么，他们又没说来意。就算真开战，全力以赴就是了，想那么多干什么！”香奈说道。 很快，大殿门外传来奔跑的脚步声。 听到动静的人，都赶到这里了。众将军、众元老，惊慌失措。 夜曜走回王座，安然坐下。 阿羡和众武将一起拥了进来，跪倒在殿上。瓜皮也跟着跪在末尾，浑身颤抖，尖锐的声音哭嚎着： “城主！开山打过来了，我们怎么办啊！” 阿羡说：“城主！太过分了，我们和他们无冤无仇，凭什么打我们的城门？请您下令！若要开战，我阿羡冲在第一个！” 她肯定打不过开山。但是关键时候，她总能坚定而无畏。 夜曜已经平复了情绪。 他斜倚靠背，一手漫不经心地轻轻搭上王座扶手，清清嗓子说： “不就是开山来了吗，把你们慌成这样？” 众人见到城主如此镇静，顿时安静了下来。 大臣们额头上都挂着冷汗，大殿上寂静无声，绷紧身子等待命令。 “对面才来了几个人啊？两个人？——就把你们慌成这样？” 众人不吭声了，默默低下头。 夜曜气息平稳如水： “我龙城，雄踞一方，畏惧一个小丫头？早晚都是要超过君临的，也不怕面对他们。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们没去招惹他们，他们到来招惹咱们。这下，可不能怪咱们霸道了！” 一番话，给在场的人吃了定心丸，雄心壮志都燃了起来。 “对啊！怕他们干什么！早晚要一战！”瓜皮说。 “城主，我们迎战吧？”阿羡说道。 “战？拿什么战？” 夜曜却说。身边可以信赖的人，也就那么几个。 “我是不会让你们冒险的。” 只要大家都恢复了勇气就好，但也不能莽撞行事。冷静想想……和他们打，对龙城有什么好处呢？ 他说道： “君临若要开战，就派十个人来？他们一定有别的目的。 阿羡，你先安抚底下士兵，别让他们慌了阵脚。调集所有兵力守卫在主城门，等我的命令！” “是！” “瓜皮，你去告诉慕容她们，龙城没事，让她们放心。我亲自到城楼上，问问他们要干什么。” “遵命！”众人异口同声。 “不通知祖厉将军吗？”阿羡问。 “由你领兵，先不通知他，我怕他冲动。” 阿羡等众将军领命出去。 瓜皮也出去了。 众人离去之后，夜曜跌坐在王座上，心里又开始慌了。 大殿冷清下来。 脚底、头顶，依旧是响亮的“轰隆”声。 开山强攻，他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城里百姓又要遭殃了。 他摸着腰间那枚“冥王”玉牌，紧紧握在手里。 “实在不行，还有这一招，让开山饮恨九泉！……他敢踏进城门一步……我就让他死在这！” “城主，我们怎么办？”香奈问。 “能不战则不战。要是真跟君临宣战了，鹰王也会帮忙，到时候，就是开山和龙枭一起杀回来。 龙城如今还在，完全是因为君临还没把咱们当成敌人，开山还没有出手！ 若是战败了，龙城实力不在。昊宁、祖厉这样的大将，还会继续跟随我吗？那才真的是功亏一篑了！” 香奈隐忍着心中的怒火和不甘。 “那我们？……就任凭他们这样挑衅？” “忍。” 夜曜只说了一个字。 不得不承认，龙城现在刚刚崛起，还很弱小。 他狠狠地咽下这口气。 “我们忍！……按兵不动，来日方长。我不会因为争一时的胜负，就带着我的人，走向死路。” 第296章 巨斧开山到城下了 “城主，马备好了。”侍卫说道。 “我知道了，现在就去。” 城里的居民，都以为是地震，被从酣睡中吵醒了。他们慌忙跑出门外，却被沿街戒备的官兵赶回屋里。 “谁都不许出门！老实待在屋里！” 街道上兵荒马乱。 从各大兵营里涌出的训练有素的战士，如道道漆黑的河流一般漫过街道，向主城门汇聚。 阿羡擎着燃烧火焰的剑，如灯塔，在黑夜中指引。 一马当先，登上了城楼镇守。 易寒退回护城河外，叉腰喘着气。 阿羡吩咐城上守军： “城主命令——只守不攻！” 夜曜的马，刚到城门前。 就听见易寒震天的骂声了： “夜曜你躲在城门后面不敢出来迎战！诅咒之血根本不配称王！” 易寒的行为看似“泼妇骂街”。 却是宣扬这些对夜曜不利的话。 她知道民众最喜欢的就是听热闹、嚼舌根。 无论夜曜如何避免、想使世人淡忘“诅咒之血”的身份，都无济于事。真的像诅咒一样，如影随形。 夜曜气坏了。 龙城的百姓，一定已经听到这些话了。 城楼上的阿羡忍不住骂了回去： “君临女皇不就是来得早一些，年纪老一些吗？不要以为占据了神域，就了不起了！” 易寒又骂道： “一个刚崛起的新城主，就敢跟君临比较，真不知天高地厚！” 阿羡向下喊： “你不要太过分了！别以为龙城真的怕你！” 夜曜迅速登上城墙。 他将冥王“玉符”，捏在左手掌心，右手握住剑柄，站上城楼。 心里都想好了，开山要是敢轻举妄动，就直接捏碎“玉符”，杀了开山。然后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举兵攻向君临城！ 向城墙下说： “呦，这不是君临新上任的易寒将军吗，有失远迎！这么晚了还来拜访？” “把你的嘴脸收起来吧，看着就恶心！” 易寒向后退了两步。 仰着头，才看见夜曜。 她大喊道： “我是来找你算账的！你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吗？” 夜曜还真不知道。 就看见易寒背后站着大将开山，他两臂交叠，如一尊高大的雕像。君临的士兵在他跟前，显得渺小极了。 “我与君临一向友好，不知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误会个屁！” 易寒这个人，虽然也有几分本事。但是在加入了君临以后，才敢这么嚣张。 她语气狂妄，根本就没把龙城放在眼里。 “栀若的伤，你要怎么狡辩？” 夜曜终于明白了。 是因为那个小娘们。 易寒又说： “我们君临城的人可是娇身贵体，栀若在龙城受了伤，我今天是来讨个公道！” 夜曜说道： “栀若是受了伤，那是龙枭打的，跟我有什么关系？上了擂台，就说明认可这个规则，参加比武哪有怕受伤的？路上我也送了最好的医师给她治疗，她的伤应该早就好了！” “什么医疗师？我没看到！我就看到栀若一个人回了君临！”易寒这样说着，语气却软了许多。 阿羡冷哼道： “她自己没本事，在比武里受了伤，也好意思怪别人？” “你说什么？她可是大将开山的宠妻，你敢当着开山的面再说一次吗！” 易寒只得搬出开山来。 夜曜朝开山说道： “开山大将！比武大会上，这种意外谁都难料。我当初派去护送栀若的，都是龙城里顶尖的医师，栀若的伤应该痊愈了吧？她也是个战士，为这事生气，未免显得太小气了吧？” 开山一脸阴沉、怒气冲冲。 两把宽阔的斧刃搭在肩头，银光闪闪。 易寒说道： “痊愈个屁！栀若到君临的时候，脸上已经留下伤疤了，就算用了我们君临最好的药，也延误了治疗时机，这事你们龙城没有责任？” “延误时机？怎么可能。医疗兵一路跟着她，从来没延误什么时机，而且她的伤，本来也不难治，怎么会留下伤疤！” “为什么不把她治好再送回来？” “是她自己执意不在龙城治疗，我才派了医疗人员一路护送，该做的我们龙城都做好了。” 夜曜真是心累。就因为我是举办者，什么锅都由我来背？ 开山气得喘着粗气，他开口说： “你说，栀若是自己不接受治疗的？这和我听到的可不一样！她说，是你们龙城不给她治疗，她才回来的，那些医疗兵，半路全走了，所以延误了治疗时机！” 夜曜一愣。 “龙城一直在尽最大努力为栀若治疗，怎么可能不给她治？医疗兵没有我的命令，更不会半路离开，等医疗兵回到龙城，我让他们当面对峙。” 开山看向易寒： “医疗兵是什么时候走的？” 易寒眼神闪躲。 “这……别和他废话那么多了，你就一斧子把龙城劈了再说……” “不问清楚，我怎么会动手？”开山质问易寒。 易寒无奈，对城头上说： “你派来的几个庸医，半路上就已经被我杀了！” “什么？”夜曜有些生气了。 “我龙城的医师，你说杀就杀了？哼，难怪栀若会延误治疗。”他冷声说，“原来是这回事啊……” 谁在其中挑拨离间，已经一目了然。 易寒慌了。 “我……我是杀了他们，我是气不过，给栀若出气的！” 开山铜铃一样大的眼睛瞪圆了。 “你把医师杀了？你告诉我，他们半路走了。” “那……那几个医师不重要。重要的是，栀若在龙城受伤了！那几个庸医，分明是治不好病的，留着也没用，杀了是替栀若出气！……” 易寒越说越没了底气。 开山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被易寒挑唆，气冲冲地杀过来，结果自己理亏，别提多尴尬了。 他对城楼上说道： “我告诉你，别以为这事完了，栀若是我的婆娘，她脸上的伤要是治不好，我饶不了你！” 又对易寒说： “下次别扯上我……” 他如一头健壮的公牛般转过身，向夜色中走去了。 夜曜冲着他的背影说： “龙城是座小城，只想图个安稳，还请开山将军转告，我没有与君临女皇为敌的意思！栀若的伤我会负责到底。” 易寒说：“不用了！君临的草药多的是，用不着你龙城！” 第297章 昊宁睡眠好 开山和士兵们，穿过森林而去。梁宇的军队自动闪开一条道路，连拦都没敢拦，看着他们大摇大摆离去。 易寒灰头土脸，气急败坏。 开山回去了，她自己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只能跺着脚，不甘心地朝城头上喊： “哼，别以为这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我可都记着呢，栀若的伤要是不好，开山会再回来的！” 夜曜笑了。 “这就走了？不到城里坐坐？” 旁边的士兵起哄： “上来呀，小妹妹！城楼上的风景可好看了，城下风沙大不大？” 哄笑一片。 易寒装作硬气： “你不要以为闯出了些名堂，就了不起了，只是个小城主而已！” 阿羡对易寒心生厌恶： “这君临的人，真是跋扈。” 她朝城下说： “我们龙城的医师，说杀就杀了？！你也要给龙城一个交代！” 易寒无话可说了。 夜曜又问她： “我再问你一次，你这次来，是你的意思，还是君临女皇的意思？” 易寒眼珠一转，冷笑说： “这是我自作主张，和君临女皇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来，就是要提醒你，你最好给我收敛一点，别打什么歪主意！得罪了君临可没什么好下场！” 她可是学聪明了，不给君临女皇头上扣锅了。 易寒这次来，是希望开山出手，灭了夜曜的气焰。一来，为了私人恩怨。二来，也能在女皇面前邀功。 “你自己才要小心一点！”阿羡喊道。 夜曜说： “杀医师的事，你最好和女皇汇报一下，让她尽快给我们一个说法！” 易寒孤立无援，也不敢叫嚣了。 若是两国为此开战，那她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易寒走后。 夜曜把手上的冥王“玉符”放下了，幸好只是虚惊一场，没有动用，这可是他的保命符。 这件事，却也给夜曜提了醒。 他必须加速壮大实力，为了将来，有备无患！ 阿羡说：“我本来就不喜欢君临女皇。看不出她比别人强多少，大陆上的贵族多了去了，比她富有的更多的是，凭什么她当女皇？” “谁知道呢，看不出她有什么本事。” 阿羡想来后怕： “若是刚才开山执意要进城，城主会开城门让他进来吗？” “怎么会。”夜曜说，“城门我是绝对不会开的。那个易寒……早晚是个祸患，我不信她只挑这一次事。” “和君临女皇谈一谈这件事？易寒做的太过火了。” “有什么可谈的。”夜曜冷冷地说，“君临有这样的人倒是好，她挑事，我们就让着、忍着，让别人都看看，是君临先惹我们。将死之人，她自己还不知道呢。” 第二天一早。 昊宁伸了个懒腰，一夜酣睡。 漫步在城堡里，心情正好。 却听见周围的佣人和卫兵，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着昨天的事。 “昨天发生什么了？大家在议论什么？” 仆人们不敢说，支支吾吾的： “大人，昨天好像发生了地震……” 士兵说： “是开山来攻城，被城主拦在外面了……” “开山来攻城？有这样的事？” “具体的我们也不知道了。” 走上大殿。 阿羡、梁宇、香奈、慕容全都聚齐了。 元老和贵族们个个神色紧张，惊魂未定。 夜曜是有意让他们知道这件事的，并没有封锁消息。而且大肆宣传了易寒的嚣张跋扈。 让全大陆的人都知道：是君临先惹的事。 这样，就可以“先礼后兵”了。 阿羡和梁宇，脸上挂着黑眼圈。 昊宁进门后打了个哈欠，他们一齐回过头来看着昊宁。 “啊……你们都起得挺早？听说昨晚打了场仗？” 夜曜安闲地坐在王座上。 “你睡眠质量可真好啊。昨晚那么大的动静，都没吵醒你。” “是啊，昨天睡得挺香。” 昊宁说。“不过你怎么没喊我啊？” “这点小事，还用不着惊动你。”夜曜玩味地笑着，“需要你出场，我会叫你的。” “那就好。”昊宁说。 慕容又接着刚才没说完的话： “大王，我之前和你提起的，我有一位朋友，绰号‘琴仙’。是个四海皆知的贤士。本来要投奔龙城，昨天他到城下时，正好听见易寒在骂不好听的话……就转身去投奔君临了。” “什么？” 夜曜差点把扶手掰断了。 他本来没这么生气。 易寒的事已经平息了，将来再算账就好了。 但是，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失去人才！更何况，是投靠了相反的阵营！ “我饶不了她……” 夜曜心想，没什么心情继续主持议事了。 “还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都回去休息吧。” 殿门外，却响起一个清扬的声音： “城主已经错失了一位人才，难道要错失第二位吗？” 这声音自带一股仙气，底气十足。 殿外护卫呵斥： “你这乞丐，也想进宫殿？穿得邋里邋遢，城主怎么会见你，回去换身衣服再来！” “殿外何人？”夜曜问。 护卫跑进来报告： “城主，这个人……穿得像个乞丐……想加入您的麾下。” “他能这么说，一定是有本事的。穿着朴素，在荒原上落难的人很多，别以貌取人了。传唤上来吧。” 阿羡和梁宇先告辞离开。 众人分列大殿两旁。 敞开的大门外，一个衣衫褴褛、姿态飘逸的人走了进来。 左手抱着一卷书，右手提着一支笔。残破斗篷飘飘荡荡，却步履生风。 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他头上飘逸的白发间，隐隐露出一对狐耳。袍底也有一条蓬松狐尾摇摆扫荡。 慕容也是妖族的，她不禁感叹： “是个白狐狸耶！……白狐狸可是很少见的……” 夜曜虽然瞧不起穷人。 却是瞧不起穷人身上的粗鄙和庸俗。 对于那些甘于贫苦、品德高尚之人，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并且十分敬佩。 白狐走到大殿中央，恭恭敬敬地俯身跪拜，双膝落地，两手拱起。 虽然外表污秽，身上却仿佛有阵阵芳香。神态谦和，眼眸低垂，英俊面容上一片睿智的恬淡。 “你叫什么名字？”夜曜问。 “白狐并无名字，叫我白狐即可。” 优美空灵的嗓音与邋遢的外貌极不相称。 第298章 史官白狐 夜曜心想，白月明就是深居简出之人。他见过许多，过着苦行生活的白衣圣教徒。 他们都是一类人。 “你可有一技之长？” 白狐答道： “我善文笔。” 夜曜略带考验地问： “文笔何用？我的唱诗班也行。” “生活不是故事，而是真实。” 白狐说： “记录者，不偏不倚，不矫饰，不掩盖，不站立场。揭露真相，记录真实。我是史官，龙城这样一座大城，怎能没有史官？” 夜曜打量了他一阵，威严说道： “你说的，都能做到吗？——不隐瞒，不偏不倚。我如何知道，从你那里听到的，和从阿谀奉承的小人那里听到的不一样？我想要的是一支真实的笔。想做我的史官，就不要怕得罪我！” 白狐望向夜曜。 这位王，是多么胸襟宽广。 他发自真心地俯身拜倒。 “城主放心，功过是非，必会如实。您的一言一行，我都会不加任何掩饰和评判地记录！” “你起身吧。” 白狐站起了身。他昂起头时，周身仿佛有仙风飘荡，举止闲逸、气质清高。 “你的追求是什么？” 白狐不再畏惧，大胆地说： “我要写一本时代之书。而我发现……这正是您的时代。我想在您身边，见证一场兴衰。” 夜曜满心欢喜。 “你的眼光很准！” 慕容也很高兴。 “大王，我也是狐族，这下又多了一个伴。” 夜曜从王座上站起身来。 完全展露出身后那张悬挂着的暗夜旗帜。 他问道： “告诉我，你看到了一个怎样的王？” 白狐静静思考了一会。 双眼中一片渴望的光，说道： “我看到了一个英雄，一柄利剑。从黑暗中积累，迸发出光芒！懂得隐忍，懂得取舍。不畏强权，逆天而为！” 夜曜笑笑。 他踱步到一旁，又让白狐看。 “你还不了解我。” 白狐犹豫着。 他秀眉微蹙，认真思索，却也不知哪里出了错。 先民说，暗夜家族利剑的含义，是“黑暗中的利剑”，“指天之剑”。 也是“灭神之剑”。 民间更有人说，是“暗里藏刀”…… 但白狐的体会还不是很深刻。 “总有一天，你会看清我。” 夜曜也不再说什么了，吩咐道： “安排人给他换身衣服，按史官的礼遇招待。” 慕容一阵欣喜，似乎比白狐还更高兴，亲自陪着白狐去了。 夜曜相信，他这样的人适合做史官。因为除了书写以外，他无欲无求。 白狐躬身行礼： “我一定会用心，书写您的时代之书！” “别忘了你说的话。冷眼旁观兴衰成败，不偏不倚功过分明。” 仆从领着他退出了大殿。 以后，他享有史官的特权，可以随时随地与暗王相处。 “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民众眼中的王，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真实的王，也吃五谷杂粮，也会插科打诨，能这么近观察他，一定很有趣……”白狐心想着。 夜曜沿着花园小路，正要回住处休息，迎面撞见了香奈。 “城主大人……” 她似乎很惊慌，红着脸，气喘吁吁。 “怎么了？” “情长公主在前边闹呢……我想提醒你一声，绕过去，别走那片是非之地……” “哈哈，没事。走，去看看吧。” 两人并肩，往花园深处走。 “不抓紧时间超过君临的话，心里就不得安宁。这次是打城门，谁知下一次是什么。已经刻不容缓了！……”夜曜说。 即使走在温暖的花园里，心也如同坠入寒冬一样冰冷。 “在兽潮之后我就要出征，向周围的城池进军，扩大领地，不能再拖延了。”他说，“趁那些小城的元气在兽潮中一时恢复不过来，正是打他们的好时候。” “您亲自出征吗？带着哪位大将？” “只带祖厉，昊宁就不带了。把他和阿羡留在龙城，你趁机多和他培养感情。也免得他觉得什么都是他的功劳……打耀阳城有他，以后就少用他，不让他觉得自己多厉害。” 夜曜又说： “先把兽潮即将到来的消息告诉小城主，送给他们一个人情。到时候他们不同意归降，就把他们一举剿灭！我都迫不及待想看见，他们战败后的表情了！” “好。” 香奈担忧： “不怕君临趁虚而入？” “等君临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坐稳帝位了。” 夜曜成竹在胸，他要速战速决。 两人的脚步绕过假山后方。 “蛛网壮大的怎么样了？” 香奈一直在安插眼线，招揽杀手。 “已经遍布龙城了。” “我想要的情报网，是覆盖整个大陆。不仅是我的城池，就连圣城、君临、雪域、沙漠，这些势力的底细和动向，我都要一清二楚。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他从衣袖里，拿出几张珍藏的手绘地图。 “这是商人和冒险者绘制的地图，你拿着，上面标记着无人知晓的地点。” 地图上面的路线密密麻麻，无比繁复。 尤其是珍贵草药、矿藏、猛兽的区域，都被标记出来。 “这张地图，绝不外传。大陆上的稀有资源，全在上面。外行人不知道地点，就怎么都找不到。 上面还标记了各商会的驿站，遍及荒原。还有隐秘的地下仓库。我要你把这些地方都收过来，慢慢变成我们的据点。” “据点？” “对。表面上，让情报人员伪装成商会人员。实际上，里面全都是我们的探子，专为打听情报。” “我懂了！我们要建一个商会，掩人耳目。” 香奈冰雪聪明，一点就透。 “这件事只有你我知道，连昊宁都不要告诉。” “明白。” 香奈把地图收进了背包。又问： “商会名字叫什么好呢？” “嗯……起个普通一点的名字，越不起眼越好。就叫‘勇者商会’吧。” “好。” 夜曜还有更长远的计划。 壮大蛛网，只是他发展暗杀团的第一步。 两人转过假山，就看见一队护卫匆匆跑过。 看见夜曜，护卫队长停下来说： “城主大人，不知道您在这，失礼了！……我们正要往湖边去，情长公主要投湖！慕容大人喊我们过去呢！” “呦，几天没管她，闹出这么大乱子。”夜曜说：“她要在龙城寻短见可不行，多晦气啊！……把她带到城外河边去吧！” 香奈忍俊不禁。 “城主，你有点同情心吧。” 第299章 一哭二闹三上吊 两人走到湖边时。 正看见情长公主哭喊着，要往湖里跳。身后好多人拉着，也拉不住。 她的裙角都已经沾湿了： “你们让我死吧！——我这个样子，还有什么颜面活着！……” 两眼一闭，哭得天昏地暗、撕心裂肺。 “我就不应该相信什么爱情！爱情都是骗人的！说什么地老天荒，这辈子只爱我一个，都是骗人的鬼话！” 慕容在后面劝： “小祖宗，你快别闹了。你这些日子吃胖了，力气大得很，我可拉不动你啊！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 夜曜早知道，这个桥城来的傻公主不是省油的灯。 护卫赶来，大喝一声，吓住了情长。 “抬回来！” 一群士兵上去，七手八脚把她从湖岸抬开。 她依旧哭喊着。 稍一松手，就又将头往凉亭的柱子上撞。 “都别管我了！……让我死了算了！……” 她抱着那根柱子不肯松开。 “这么热闹啊？” 夜曜说得轻快。 走过来时，耳朵里灌满了女人的尖叫和哭喊声，心烦得很。 慕容急忙说： “大王，您可来了……刚才我和情长逛花园，遇到了梁宇。梁宇就开玩笑，调戏了情长几句，本来也没什么，正巧被瓜皮撞见了！ 瓜皮就要和情长分手，说她不检点。情长这才寻死觅活的。瓜皮也是气头上，说了几句狠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情长怎么受得了，要一死以证清白！” 夜曜笑了。 “这里边还有梁宇的事呢？” 慕容小声抱怨： “不止是今天闹……自打情长随瓜皮回来，就一直吵闹着，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没有一天清闲。只要她一哭，我就得哄。好不容易哄好了，过了一会又要哭。” 视线看过去，凉亭那一边，梁宇忿忿不平、木桩似的杵着。 估计刚才被慕容批评过了，眼角带着泪花，低着头。 瓜皮蹲在不远处的湖边一块石头上。歪着嘴，气呼呼的不理人，由唐心劝着。 这边，情长闹得欢。那边，两个大男人生闷气。 夜曜心想：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情长一个人，就顶一个戏班子啊！” 慕容叹了一口气，心力憔悴，一脸倦意。 “唉……哪有清净啊。每天晚上，都要听她倾诉、听她讲情史。连觉都睡不好。不是我不够朋友，我是真的累了，白天又有那么多的事忙，怎么能天天哄她？……” 夜曜想。瓜皮是黑暗堡的管事。以情长的性格，就算跟着瓜皮回黑暗堡，也只会添乱，影响瓜皮的情绪。 情长已经哭成了泪人，嗓子也喊哑了。 几个侍女搀扶着，在凉亭里坐下。 她眼睛肿得桃一样，头昏脑胀，泪珠“噼里啪啦”往下掉。 “我不求他富贵……不求他功名……只想找一个人，与我白头到老。此生只有这一个心愿……就这么难吗？痴情人，就没有善终吗？” 又咧嘴哭了。 仿佛哭得越惨，自己就越痴情。 身边的侍女们听了，都为之动容。越是安慰她，她反而越来劲了。 抬起手发誓，眼望苍天： “我情长，为爱坚贞，守身如玉！今生只求：情投意合、如意郎君，再无他求！若能遇到不负我者，我愿为他出生入死，永世不悔！” 慕容和香奈都沉默了。 情长说着，站起身又往柱子上撞。 “若是世间没有这样的爱情，就让我死了算了！——” 侍女尖叫着，又拦又劝，又乱作一团。 “死也别死在我龙城里！” 夜曜说道，当场立即安静。 “传出去，桥城的公主死在我龙城，是我们把你怎么着了？” 情长听了，更是剜心一样委屈。 但她最害怕夜曜，不敢出声了，也不敢寻死了。 婆娑的泪眼望着夜曜。本来，对这位城主，是有几分敬意的。 但是……夜曜这样不在乎她的死活！…… 把她那颗卑微的心揉碎了！ 她知道，自己是借着和瓜皮的关系，住在这里，享受着龙城的吃穿。想到这种“寄人篱下”，她眼眶又一阵刺痛，委屈地哭了起来。 侍女们跪拜在地： “城主莫怪，我们这就哄好她……” 慕容说： “这事不怪瓜皮，是梁宇添乱。各自冷静冷静吧。” 这话又戳中了情长的伤心处。 “不怪瓜皮，都是我的错！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嘛……我就知道，你们全都向着瓜皮，没有人在乎我。既然你们都不喜欢我，还留着我干什么？我干脆回桥城去算了！” 慕容紧走几步，抱住她的肩膀。 “说什么傻话，谁不在乎你了？……” 声音却有些力不从心。 夜曜心想，慕容就是心善。干嘛找一个这么麻烦的朋友？ 女人的哭声，让他脑袋里嗡嗡响，更烦了。 “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夜曜没好气地说：“要滚快滚！” 情长本来只是说气话，没想离开龙城，这下自己断了后路。 又后悔，又伤心。 桥城那个样子了，她怎么回去？现在除了投靠瓜皮，还有什么地方可去呢？ 夜曜才不在乎。 她什么本事都没有，留在龙城干什么？ 他不理会情长了，走到梁宇身边。梁宇低着头嘟囔： “对不起……我又闯祸了……” 夜曜说： “昨天驻守城门的是你吧？” “啊？……啊……” “为什么迟迟都不见你的军队！敌人都打到城门口了，没人阻拦！你让君临看笑话吗！” 梁宇也是鼻子一酸： “说得对，我确实不适合这个将军职位！比个普通百姓还不自在。每天就只是巡逻、巡逻、巡逻！你要是看不上我，就把我打发回魔界边境算了，到林子里打野兽快活多了！” 这个大男孩，竟然委屈地抽咽起来。 “那你就回去吧，别在这添乱！” 夜曜正在气头上，可不想整天处理这些麻烦事。 梁宇咧着大嘴，“吧嗒吧嗒”掉下了几滴眼泪。“让我回魔界边境吧……我有点想憨憨了……我在这一个能说话的朋友也没有！……” 慕容给他求情。 “再给梁宇个机会吧，他心肠不错。” 夜曜心意已决。 梁宇忠心有余，机敏不足。让他留在边境，是最好的归宿。 “回去吧，到了那边，别再惹出什么乱子。” 第300章 你武器才是凡铁 瓜皮垂头丧气地走到夜曜面前： “城主，给您添麻烦了……这里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黑暗堡了。” “去吧。” 情长见瓜皮转身走了，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心里彻底没了底。 她原本只是想闹一闹，挽回瓜皮的心…… 这下，适得其反。 真的破罐子破摔了。 她哀嚎着说： “那好，你们都走，我也走！给我叫辆马车回桥城！你们见不到我，不就高兴了？想不到你们都这么冷血无情！” 本以为，慕容和瓜皮会挽留她。 但大家都站在原地不动。 这里的人，早就被她闹得烦了。 马车驶进花园门口的时候，覆水难收。她再不愿意离开，也只能上了马车。 坐在车上，不舍地回望着。 望着慕容，望着夜曜。 心里全是埋怨。 慕容说： “你先回桥城冷静几天吧，瓜皮也需要冷静。到时候我再劝劝他，如果还有感情，还是可以复合的。” 马车驶远了，她狠狠撂下帘子，和这里划清界限。 她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这么的无情。 她只想找到一个爱自己的人——像自己爱他一样，有错吗？…… 普通的男人，要是看见女人哭得梨花带雨，一定心生同情。 但夜曜对感情的事，一直无动于衷。 他不明白，女人为什么总要述说自己可怜的经历？自己曾经被爱伤了多少次？ 讲这些，只会让男人觉得你傻、好骗。 还可以再骗一次。从你那里占完便宜，就把你甩掉。 你哭得越伤心，他越开心。反正你除了哭，什么也做不了。 真是可悲。 他从来不相信爱情。相爱时，誓言发得天崩地裂，又有几个能做到？ 若是“女人的忠心”，能如“誓言树”那般，他定不辜负。否则……就别怪他。 他只信任帮自己打天下的兄弟。 站在三岔口。 踏入荒原前的最后一个驿站。 风滚草疲惫地滑过地面。 植被稀疏，黄沙静静地暴晒在阳光下。 驿站是黄土块砌成的四方矮屋，门前飘动着脏兮兮的白色布帘，上面的字褪色了，轮廓大概是个“驿”。 屋外阴影下，拴着几匹瘦马。干涸的马槽，生锈的嚼子。马嘴里细细嚼着几缕干草。 龙枭摇摇晃晃走到这里。 身后背着残破的屠刀，手上戴着镣铐，驻足在黄土路的中央。 前方鹰王的护卫们，下了马，走进了冷清的驿站。大呼大喊着，买了些干粮和水，还有驱赶蚊虫的药草，就坐在原地歇息。 驿站里很小，没有地方。 外面有几张桌椅，破旧不堪，满是沙尘。 仓库全在地下，地面上隆起来的几个小土丘，就是入口。 来往商队的马车和冒险者的马蹄，把路面踩踏得很结实。一直延伸到一个被钉在地上的腐朽路牌前，又分成两道。 一道弯延向左侧，遥遥绕过龙骨山脉，通往圣城。 另一道，直通向荒原深处。 在驿站旁边，还有一个寒酸的铁匠铺。 门口地面上铺着厚厚的煤渣，布帘上一个打铁的标志。 龙枭朝铁匠铺中走去。 脏污的门帘在风中飘荡开，他一低头进去，屋内的光线一下子暗下来。 柜台后面，坐着一个颓废的中年男人。 他几乎趴在桌面上，手里摆弄着，长发遮面，满脸胡茬，领口被粗大的脖子撑开，衣服皱巴巴的。 墙上，靠着几个货架。摆放着一些打造粗糙、落满灰尘的头盔、护甲。 龙枭走到对面，手指敲了敲柜台。 在一个木凳上坐下来。 他几乎能闻见铁匠身上常年不洗澡的体臭。 他焦黑的手指上，捏着一颗野兽的獠牙，用烧红的铁针在上面打孔，全然不理会上门的客人。 “老板，你给看看。” 龙枭从背后解下屠刀，横放在桌面上，撤去包裹在刀刃上的布袋。 一截截露出那参差不齐的兽牙一般的锯齿，油腻血腥的锈色刀身，直到，露出正中央醒目的缺口。 “能修吗？” 铁匠铺老板，微微抬起头，用焦黑的手指搔了搔后脑勺。 “哪来的刀？” “城里肉铺买的。” “你不是城里人，你是荒原人。不说哪里得的，不好判断刀的材质。” 龙枭很奇怪。 “你怎么知道我是荒原人？” 店老板笑笑，故弄玄虚地说： “荒原人有一种眼神……不同于城里来的冒险者和雇佣军。饿了好多天的狼一般的眼神。身上还有一股味道，嗯……”他作态嗅了嗅，“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味道。” 店老板咧开的大嘴里牙齿焦黄。 龙枭心想，我身上的味道可比你好。 “我护送一位雇主，停留不了多久。看看刀吧。” 铁匠铺老板似乎对刀不感兴趣，看了看龙枭。才不紧不慢地低下头，扫了一眼刀面。 “这刀……都破成这样了，才来修。嗯，这是锈斑？” 他用手指甲，扣了扣上面赤红色的晶状物质，扣下来一小粒，在手指上捻了捻。 “这锈，应该是铁的？……凡铁修补300金币，精铁1500金币，你这刀用不到精铁……” 顺手想拿起刀，一摸刀柄，竟是没提起来。 “嗯？” 他重新睁大了眼睛。 慎重地放下了手中的兽牙摆件，打孔的铁针叼在嘴里，双手捧起屠刀。 刀身还是纹丝未动。 “又不像铁的。你这刀，不是普通材质啊……” “是什么材质？” “嗯……这个……” 店老板嘴里啧啧着，拍着大脑袋冥思苦想。 龙枭有些不耐烦，因为他不想等。 “是陨铁吗？” 大陆上有一种材质，是天上掉下来的，叫“陨铁”。 与铁的光泽很像，成分完全不同。是稀有材质，没几个人见过。 用陨铁打造的武器，坚硬无比，是大陆上最好的材质了。 “不是不是……”铁匠铺老板装模作样地摆摆手，“陨铁我见过！” 他盯紧龙枭的眼睛，信誓旦旦地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天花板。 “虽然我平生，也只见过一次……那还是在城里当铁匠学徒的时候，有个大人物，委托我师父用陨铁打造武器，我才有幸摸了几下！…… 只是摸到了几下！那手感……那可是千金难求的宝贝！……你这刀，不是陨铁。要是陨铁打造的，那还不得是极品了！” 第301章 人在荒原，有事漂流瓶 “到底是什么材质？什么品级？” “嗯……像，又不是。不好说……”铁匠铺老板说，“陨铁又分好几个等级，成色、密度都不同，不过你这刀……都不像……” 他欲言又止。 似乎想不到合适的解释，自己也挺苦恼。 “先用普通铁填补一下行吗，我急着赶路。” 中年男人连连摇头。 “不不不……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材质不符合，只会弄巧成拙，补完也会再坏掉。” “到底是什么材质？你看不出来吗？” “也许是仿品吧，就是假冒的陨铁。”铁匠一听龙枭质疑他的本事，马上信口开河，“大陆上有人用凡铁冒充陨铁，表面上打造的神乎其神，实际上就露陷了。你看，你这刀破损了这么一大块，肯定就是仿品了！” “所以是凡铁？” “嗯……但也不能用凡铁给你补，不是不挣你的钱。只是找不对材料的话，宁可不补，否则刀坏了，你还得找我不是？” “怎么知道材料？” “你这刀，还未鉴定啊。” 龙枭想起来，这把刀的资料上一直空白着，显示着： [未鉴定] 武器名称：？？？ 稀有程度：？？？ “要怎样鉴定？” “我这里可鉴定不了！” 中年男人向后一仰，把手一摊。交叉手指放在他鼓囊囊的大肚皮上，抖动起一条腿。 “你这刀，鉴定了我也修不了，破损太严重了！我这里没有锻造炉。鉴定要专业的人来。” “那你废话什么呢……”龙枭心想。 “去哪鉴定？” “可以往圣城去，那里有条黑街，是大陆上最大的武器黑市。” 圣城，黑街。 龙枭听到这两个地名，心头一震。 他就是从那里来的。 跟着血刹军团，从那里走向荒原…… 黑街上有头有脸的人，他也都听过。 “鉴定师叫什么？” 铁匠铺老板接下来就说到了如雷贯耳的名字： “那儿有个魔刹帝国酒吧，老板凌夕就是个鉴定专家。无论多稀奇的武器，拿到他那里，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品级！” 龙枭卷起屠刀上的布袋。 “不打扰你了。” 站起身时，看见墙壁上挂的一对护手，顺手放在桌子上10枚金币。 “这件东西我要了。” 铁匠铺老板看见金灿灿的金币，满眼欢喜，忙不迭从柜台后面走出来，包起护手来交给他。 嘴上恭维说： “你这刀，也有可能是极品，说不准的。大陆上稀奇古怪的材质多了，我肉眼凡胎，看不准确。但是见的东西多了也十拿九稳。呃……顺便问一句，你这刀上的缺口……是怎么来的？” 龙枭随口说道： “是激光炮打的。” 铁匠铺老板呆立当场。 他望着龙枭掀开布帘，逆着光走出去的背影，才恍然大悟…… 嘴里叼着的铁针“叮当”一声掉在地上。 大陆上，还有谁不知道，龙枭和祖厉在龙城里打了一架呢？ 鹰王一行离开了驿站，向茫茫无际的荒原进发。 满眼荒凉，深黑的土壤，散发着腐坏的气息，尸骨遍地。没有树木、没有房屋，只有平坦的地平线。 这趟旅程，所有的财宝都挥霍一空。 再次踏上归途，行李更轻了，马蹄轻快。 鹰王和他的护卫小队先行。前头的人骑着马，一路疾驰。 把步行的龙枭远远抛在后面。 龙枭两腿酸痛，手上还戴着镣铐。 不时，前方的鹰盔护卫带马过来，看看他还是不是跟着。 揶揄道： “呦，手上的镣铐挺沉的吧？鹰王不是罚你，是让你好好反省。这次闯了大祸，可是鹰王替你求的情。” 龙枭根本不理睬。 他们排挤龙枭，是出于嫉妒。怕龙枭到了沙漠以后，会被鹰王重用，那样将军的职位就没有他们的份了。 可龙枭才不会留在那儿呢！ 完成了护送任务，他就回圣城。 一来，修补屠刀。二来，那块龙血结晶，找人炼化了，提升血脉纯度。 鹰盔护卫转身走了。 不一会，就见不到他的身影了。 在天黑前，他们会等着龙枭回营地，然后再次出发。 前头的骑兵队伍飞快，只留下马蹄的印记。 龙枭在后面，拖着疲倦的脚步走着…… 风沙迎面拂过他的脸颊…… 他总觉得，自己走在一条错误的路上，当初想要的全都忘了。 路过了一个山坡。 这个地方，他仿佛来过。和鹰王第一次出发时，就是站在这处山坡顶上。 又或者不是。 相同的峭壁和陡崖太多了。 一转眼，他随着鹰王，在大陆上转了大半圈。 去过失落东土的黑暗城，去过海对岸的君临城，又血洗了龙城。 荒原上，要么太荒凉，十天半月看不到一个人影，寂寞得让人发疯。 要么，真遇见了，不是穷凶极恶的歹徒，就是心如蛇蝎、口蜜腹剑的骗子。 倒不如，一个人也不遇见。 他嫌城里人烟太嘈杂，人心太叵测。怀念荒原里空旷的风沙，干净的生存、一望无际的空无。 漫长枯燥的跋涉中，他伤怀地想着： “城里并不是什么好地方。” 冥玄队长曾经说。 “那里不属于我们。” 在见识了鹰王和夜曜之后，他更发自内心地认同这种想法。 那些虚伪的贵族们，自私、精明。专注于拉帮结派，用金钱收买一切。 他们个个身价百万，满口漂亮的瞎话，玩弄别人的性命于股掌。 他们站在时代的风口浪尖。 一举一动，都影响着世界的格局和发展。 彼此制衡、互相吞并。 然而，像龙枭这样的人…… 活在别人制定的规则里，无力地打转儿…… 漩涡不是他搅起的，大浪不是他掀动的。 他玩不明白他们的游戏。 他想，这个世界的规则……不就是某个人自己制定出来的吗？ 为什么一个人制定了规矩，另一个人就得遵守？ 制度、社会、城邦。 不过是大人物们的游戏。 他不理解。 在这些大人物们编织出来的迷宫里，他晕头转向，横冲直撞，一无所有。 冥玄这样形容城墙里的人： “荒原人杀人，用的是染血的刀。城里人杀人，用的是不见血的刀。更让人心有余悸。” 第302章 通向绝境 龙枭不明白，究竟为何，人们都想留在城中，受别人统治？ 不想进入那些人制定的规则里。 被他们分成等级，植入理念，规定目标。然后又被嘲笑：他是最低等的人。 “美与丑”、“喜欢什么”、“价值”，都要被他们规定。 他要留在荒原上。 哪怕头破血流，失去生命。 他也要留在荒原上。 孤独惯了，也自由惯了。 在荒漠上亮出利爪，与那些妖魔搏斗，与它们为伍，才是他的归宿。 离开鹰王以后，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到任何地方去，没人能阻拦他。 到那时，他就真的自由了…… 黄昏将近，暮色低垂。 风里隐隐传来妖魔的低吼，呜咽声充满了警觉和无助。 笼罩在连绵丘陵上的阴郁天色。 预示着比妖魔更可怕的危险正在靠近…… 龙枭侧耳聆听。 熟悉荒原的他知道，这很不寻常。 队伍突然加快了速度，马蹄飞速向前奔驰。 护卫队长高声喊道： “后面的快跟上！鹰王有令，全速前进！” 龙枭迟疑了一下。 低垂在山顶上，阴沉沉的暮色，充满了诡异不祥的气息。 这个地方叫做“绝境谷”。 位于两山之间，前方的茂密树林里一片死寂。 “等等。”龙枭说道，“我们最好绕过去。” 护卫队长高傲地打量了他一眼： “别告诉我，又是你那荒原人的直觉！” “森林里太寂静，有危险在靠近！” “鹰王身上有使百兽都畏惧的气场，所以妖魔会害怕，这不是很正常吗！” “我的直觉出过错吗？” “那你就自己走吧！这是鹰王的命令——我们要在天黑之前穿过这片峡谷，在半山腰找到落脚点！” “告诉鹰王，我们必须返回去，前面的路不能走！” “你以为你是谁？” 护卫队长彻底愤怒了： “带着宝箱的时候，你就说这说那，也没出过什么事。现在没有宝箱了，还不能走快一点？刚才侦察兵四处看过了，这片地方比城里还安全！你不走，就等着饿肚子吧。所有人跟上！” 他高声呼喊着，一队人向前去了。 龙枭知道，这群人太自傲了。走过一遍荒原，就以为能次次顺利。 鹰王是天之骄子。这份自信，已经让他忘记了这里是荒原！ “在死亡面前，可不管你是不是万贯家财……” 队伍末尾的一个人，打马经过龙枭的身边时，故意在他身旁绕了两圈，嘲笑道： “荒原上每天都有危险……还是你觉得，自己比鹰王更高明？” 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 龙枭心想。 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哈哈哈！你别迷路啊，我们的营地就在半山腰，希望你到的时候，锅里还有一口剩汤，哈哈哈！……” 他高高挥起马鞭，扬长而去。 奔跑在前方的马匹，互相较量着速度，大呼小叫，甚至连“荒原的夜晚不能高声呼喊”都忘记了。 兴奋地向前疾驰，恨不得明天就回到沙漠。 对荒原缺少敬畏的人，是会付出代价的…… 夜幕降临，骑兵队伍很快就消失在鬼影重重的幽暗密林中。 风里有低吼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龙枭抬起头。 今晚的月亮出奇的明亮。风里，一丁点妖魔的动静也听不到。 死一般寂静。 暴风雨前的宁静。 雪白的月光下，鹰盔队伍穿过山谷。走在一条纤细的环山路上。最前方的护卫队长马蹄迅捷，跟上了鹰王。 “今晚不会有妖魔来！听听，周围多安静啊！某个被吓破胆的小子，还说前面有危险，让我们换路。来的时候就是走的这条路，安全极了。” “他看起来的危险，从来不足挂齿。” 鹰王随口说。 “哈哈，就是啊。他从龙城一路走过来，我们都没让他上马，估计鞋底都磨破了吧？天都黑了，他能不能找到这儿还不一定呢，估计那家伙要在树上睡一晚喽，哈哈哈！” 队员抱怨： “真是的，明早还要派人去找他，可别走丢了，真是麻烦。” “他不是沙漠的人，带他回去也没用，不如就扔在荒原上吧？”护卫队长说。 路面渐陡，崎岖的山路不断升高，马走得很稳。 前方探路的侦察骑兵，从土丘后面绕回来，报告说： “半山腰有一块开阔平地，背风，四周隐蔽。再往上不远有一处山泉，很适合扎营，只需再走200米。” 大家听了都欢喜。 “安排扎营吧。” 赶了一天路，又累又渴。能有一处山泉畅饮是最好不过的，他们嘴里都渴了。 正加快速度往上走。 忽然，山间若远若近传来笛声。笛声十分诡异，在层峦叠嶂间回荡，飘飘缈缈，难辨方向。 “怎么会有笛声？” 护卫队长感到奇怪。 曲调低沉凄厉，犹如一曲挽歌。 “什么人吹笛子？” “荒郊野岭的……” “你听……” 大家挤成一团，安静下来。 果真有笛声，真真切切地传来。 山脚下，低谷里的一片树木，忽然，波涛一般抖动起来。 “那片树怎么了？” “是有什么东西吗？！” 鹰王当机立断： “向山腰上移动，离开这片区域！” 马匹也似乎感受到了危险，嘶鸣着往山上奔。 突然，身后怪风大作。 林中，一片片树木倒下了，仿佛被推向了两边。突兀地耸立起一座如高山般的黑影。 遮挡住了月光，毛茸茸的轮廓顶天立地。 巨影大手一挥，一阵阵如刀刃般的风袭来。刹那间，还没反应过来的队伍，就人仰马翻。 飞沙走石，队伍散乱。 护卫惨叫着，被受惊的马蹄踩伤。几匹马，慌乱之中不慎跌下山谷…… 鹰王也落下了马，他的脚步更匆忙，向半山腰上跑去。 其他人赶紧拿起了武器，挡在路中间。 “什么东西？” “是怪物吗？” 疾风中，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只看见断木、石块，向这边飞来。 一片惨叫连连，黑暗里接连有人倒下。 “保护鹰王！” “有东西袭击我们！……” “太黑了，什么也看不清！……” “救命啊！” 第303章 远古级妖魔 走在后面的龙枭，远远听见半山腰上凄惨的呼救声。 他赶紧往那边跑。 忽然，一侧的树林中，站起了一个浑身披着黑色长毛的巨大怪物。 就从龙枭的身边经过。 怪物划动着两臂，推开树木，上半身如在树冠之河中游泳一般，缓慢前行。 后方，又站立起一矮一瘦，两个体型稍小的长毛怪物。 阵阵黑暗气息，从怪物的身上弥漫，所经之处草木枯腐！ 龙枭内心一阵战栗，恐惧感袭遍全身。 是远古级妖魔！ 他依然记得末日浩劫那一天的情景。 血刹军团第三小队，全员一起冲出石头城，奔跑在荒原上。夕阳如血，远方的地平线上，耸立着三只直立行走着的巨型妖魔。 正是它们！ 远古级的妖魔，它们只存在于荒原深处，不会踏足荒原周边——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龙枭很久没遇到过能使他恐惧的怪物了。 它们身上的气息很不寻常，凝聚着危险而邪恶的力量。 来不及多想。 他两手发力，“咔嚓”一声挣断了镣铐。 拿起背上的屠刀，飞速冲了过去。 走在前面的巨型妖魔，只几步，就登上了半山腰的空地。 它一脚踩上去，拦住了骑兵们的去路。它的大脑袋，从高处俯视下来，寻找着地面上微小的人们。 左侧瘦的那一只，一声巨吼。脚踏地面，忽然奔跑了起来，引起了地震般的震动。 龙枭脚底的大地剧烈跳动着，他跑得极其艰难。 仅仅是怪物的脚步，就造成这样地裂山崩般的冲击，龙枭感到一阵阵心悸。 后方的矮怪物怒吼着。 吼声形成的滚滚声浪和狂风，吹断树枝，把沙石四散在空中。 龙枭一路狂奔，顾不得风中的树枝抽打在身上的疼痛。飞速穿过树林，很快，他接近了瘦的那只妖魔。 距离越近，妖魔的身躯就越是高大。 头顶超出了参天的树木，树冠在它的腋下发出“沙沙”的响声，一路上掉落下来的巨大树枝，差点砸到龙枭。 最上头，拦截住鹰王的巨型妖魔，匍匐在山坡上，巨大的脸贴着地面，喷吐的呼吸如狂风，将骑兵们向空地边缘的悬崖上驱赶。 惊叫声一片。 龙枭不敢耽搁，开启了龙血沸腾，飞速冲刺。 不断掉落下来的树枝，阻挡着他的前路，他只能左右躲闪。 前面的瘦妖魔挡着他，粗壮的大腿如一座山。 他跑过去，向着它的脚后方就是一刀。 刀刃一滑，妖魔的皮毛厚重，每一根强韧的毛发都如利刺，这一砍，竟是毫无结果…… 他侧滑出去，再次调整好进攻姿势。 瘦妖魔继续向前方走去，根本不看他，每次落步都地动山摇。 每走一步，都跨出很远的距离。 迈过龙枭的头顶，又走到前面去了。 笛声又传来了…… 远处茂密的树林中，一棵棵树木七倒八歪。唯一挺直的树干上，伸出一根树杈。上面坐着一个头顶羊角的淡蓝色皮肤的女人。 一只长笛横在嘴上，两手轻握，鼓起的两腮上生着薄薄一层绒毛，棕色的眼眸在夜间发亮。 她是一个妖族。从衣着来看，全身裹着兽皮，是个生活在丛林中的妖族。 右肩上，挂着羊村的图腾，一个兽骨雕刻的羊角形状。 忽然，她的视线定格在龙枭的身上。 长笛吹响，猛然一个旋律激昂！ 杀气凛然！ 龙枭的一侧，突然冲出一群疾驰的野牛。它们双眼猩红，失去理智，直奔着龙枭而来。 他一惊，连忙翻身，却被一头野牛顶住。 牛角正从屠刀中间的空缺处顶了进来，险险地擦过龙枭的脸。 野牛的躯体悍猛前冲，龙枭被冲撞得连连后退，挂在野牛身上被推出去十几米远，猛地甩飞了。 随着旋律，羊角妖族机敏的目光追随着森林中奔跑的龙枭而移动。 凄厉婉转的笛音，缭绕林中。 野牛群从龙枭的身上踏过，险些没踩到他…… 他从泥泞的地上翻滚了几圈，浑身都是脏泥和落叶，爬起身时。 野牛群跑远了。 两只妖魔却都已经登上了山腰，合围开阔的平地。 “来不及了吗……” 龙枭飞快攀登上嶙峋的怪石。 他几乎是一路垂直爬上去，没有半点耽搁。 跃上岩顶，就看到，巨型妖魔抓起地上的马匹扔进了嘴里，黑暗的大嘴一开一合，嘴角鲜血淋漓。 马顺着它的嗓子眼滑了下去了，喉咙上一团东西“咕噜”一下滚了过去。 护卫们都被吓坏了，瑟缩在一起。 脸上血泪纵横，盔甲残破。围成一个半圆，矛尖颤抖，指着不断接近的怪物。 “太可怕了……别过来……” 巨型妖魔又靠近了一步。 摇摇晃晃地，双脚站在山坡上，脚下的土地都被踩得开裂了。土屑流沙一样从悬崖上往下落。 它抬起的脚落地时，地上七零八落的马匹尸体，被踩成了肉酱。 鹰王气定神闲地站在他们中间。 他冷静地说： “我们是中了陷阱。远古妖魔在荒原深处，不会轻易离开领地。除非被驭兽师操纵。” 目光环视森林。 果然，在阴暗处。看见树上、树下，草丛里，潜伏着几个手握长矛的妖族。 他们明亮的眼睛反射着月光，如狼群一般。 “是蛇王买通了他们。” 他断言。 “要害我的，只有蛇王。这附近正好有一个妖族的村落，规模不小，一直保持中立。没想到他们也会为金钱服务。看来，有人不希望我回沙漠之都啊。” 护卫队长哭泣着说： “鹰王！我们的路不能就走到这里！……您是要成为妖皇的人啊！” “世间没有长存的事物，没想到，连我也不例外。” 鹰王淡然说道。 林中的羊角女人邪魅一笑： “你猜到了又如何……你无法活着离开这儿了！……” 婉转的声音激荡在树林间。 “蛇王的手段，可真不光彩啊。” 鹰王说道。 “认命吧！” 羊角女人又将笛子猛然横在嘴边，旋律陡然！ 鹰王面前，巨型妖魔暴躁地吼叫起来。它忽然失去理智，眼放红光，双拳不停捶砸着地面！ 第304章 鹰王陨落 鹰盔护卫被妖魔拍击地面的狂暴力量，震得盔甲破碎，全身骨骼粉碎，没有一具全尸。 后面的人都被吓破了胆，腿脚一软，跌倒在地上。 巨型妖魔再次抬起了手掌，拍向鹰王的头顶。 护卫们都没有了反抗的勇气，瘫坐在地上。眼前走马灯一样，闪过平生的画面，闭上眼睛等死。 护卫队长尖声哀求： “别杀我！！……我不想死在这里！……” 鹰王不躲不闪，直挺挺站在那里。 他衣冠整齐，面容平静。凝视着面前丑陋狰狞的怪物，目光中满含蔑视： “你没有资格杀我……” 巨大手掌的阴影，一瞬间包裹了他。 他话还没说完，巨大的手掌就已经和地面结实了。 “轰！” 尘埃汹涌腾起。 再抬起时，粘连着的血丝一道道拉扯开，骨骼都成了碎屑。地面上，是一滩人形的烂泥。 龙枭还没反应过来。 错愕地站在后边，目睹了这令人反胃的一幕。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鹰王华美的衣袍，被平拍在地上，浸透了鲜血。包裹在里面的尸体已经模糊难辩。 肚子和头颅，在一瞬间爆裂开。脑浆和血黏在地面上，几丝头发随风乱飞。 那只远古妖魔，还在疯狂地捶打地面，完全陷入了狂乱状态。 四处逃窜的人一个也没能幸免。全被它捏成粉碎后扔在地上，不是为了进食，只是为了破坏。 顷刻之间，空地上一个活物都没有了。 龙枭呆呆站在那里。 林中的羊角妖族转身说： “鹰王，后会无期！” 失去了笛声控制，远古妖魔的嗜血杀戮也没有停止。 在龙枭身前的巨型妖魔，突然抬起身来，它看见了龙枭，缓缓抬起了手掌。 它的手心里，满满的都是粘稠的血丝。 妖魔一旦锁定了猎物，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他没有逃跑，而是紧盯着这个庞然大物。 这一次，眼神完全变了。不再是无精打采，而是炯炯有神。 在鹰王死后，他自由了！ 他的枷锁断裂了！不再为别人而战，而是为自己而战！ 一股久违的力量，袭遍龙枭的全身。 仰望着妖魔的丑陋面孔，他的灵魂被重新点燃。 屠刀发出了嗜血而贪婪的嘶嘶声。因为兴奋而颤抖着，破碎的缺口上闪着猩红的光。 和他身上腾起的猩红血雾一样！ “我不会再逃了！” 龙枭说。 “一步也不后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越是知道两者间的力量相差悬殊，他越是血脉喷张—— 他要宰了这个怪物！ 在荒原上，他可以杀个痛快！ 龙血升温，嘴角的笑容逐渐变得狰狞。一圈红色的光晕扩散开来，将他和妖魔的躯体包裹其中。 屠宰场范围内，妖魔的条条血管、内脏组织清晰可见，暴击伤害成倍提升。 他猛地跃起身子，向妖魔跳去。 妖魔凌空一抓，抓空了。龙枭踩上它的手臂，向它的脖子极速砍来，视线锁定了那条闪着红光的大动脉！ 只是为战而战。 战斗，让他畅快，让他感到自己活着！ 为杀而杀！ 自己也沦为怪物。 妖魔吼了一声，手臂猛地甩开。忽然身子一震，长毛如波浪般抖动。 龙枭差一点跳到它的肩膀上，却被摔了下去。 巨魔身躯高大，脖子和脑袋就是弱点，但是他到不了那儿…… 从高空中掉落了许久，才落了地。 龙枭从地面上翻滚了一圈，立即继续奔跑。 趁着妖魔还没有扭过身，就绕到了它身后，再次出手。 忽然，妖魔的大手拍地，山崖上塌了一块。龙枭沿着流沙滑了下去，妖魔的半个身子，也滑下了悬崖。 它狂躁地拍地，烟尘四起，遮挡了视线，两只巨大的手掌贴着地面交叉着抓来。 黑暗里，龙枭什么也看不清。 只能凭直觉猛然跳起，躲过了一击又一击。 它忽然停止了动作，耐心嗅着。在黑漆漆的森林里，寻找着龙枭的位置。 突然，龙枭从一棵树上跳了下来。屠刀砍向巨魔的脖子。巨魔却伸手来挡。 它的攻击速度太快了，大手一下子出现在龙枭面前。 这就是远古妖魔的可怕之处。看似体型笨重，却速度极快，力量比普通妖魔高出十几倍！ 他的刀依旧从空中竖劈而下，砍断了巨魔的一根手指。 “噗！——” 坚硬的手指如一根巨木。 一截一截，被屠刀上的锯齿硬生生割断了。 “吼！——”惨叫声震天，几乎震穿耳膜。 滚烫的鲜血，从断裂的伤口里喷射出来。断指处，一截惨白的骨骼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龙枭下落，再次跳跃。举刀刺去，向着妖魔的手掌心。 它强忍着痛，一声怒吼，另一手贴着地面挥了过来，掀起一阵狂风，猛然将龙枭拍了出去。 狠狠砸在了对面的悬崖上。 “轰隆！” 石块崩碎，他两眼一黑，后背一阵巨痛。 极速落下，被石块砸在底下。 幸亏，此时的身体强韧度，已经远超常人。经过不断地锻炼体魄，肌肉、骨骼的韧度已经被强化了。 不然这样的重压，肯定让他肝胆破裂。 他推开身上的石头，从滚滚烟尘中迅速爬起身。一翻身跃下断崖，继续奔跑。 妖魔的断指上，一缕黑色的烟雾飘出，缓慢愈合着它的伤口。 超速再生能力，这是被魔界的黑暗气息感染后的远古妖魔，所独有的能力。 几乎能瞬间再生！ 龙枭感到这个对手极难对付。 打不死，力量又强。 妖魔愤怒了，高举起双拳，全力捶击地面。 “轰隆隆！……” 大地裂开几道口子，裂缝蜿蜒而来。脚下的石块塌陷，追随着龙枭逃跑的脚步。 龙枭敏捷地跳跃。 惊险躲过了一道道裂口，踏着碎石朝前奔跑。 另一只妖魔也追赶来了，一掌从空中拍向龙枭。 它的大掌，落在树干上，大树“咔嚓”一声倾倒。 地面再次猛然一颤，碎石全都跳跃起来。 龙枭也被震到了空中，他难以控制身体，一不小心就会被妖魔狂暴的攻击卷进去。 背后的妖魔横跨一步，一大片阴影遮挡在龙枭的头顶。 第305章 魔族再生能力最强 两面夹击，四个拳头，狂乱地向下砸去。 “砰砰砰砰！……” 一大片树木折断，岩石崩碎，流星一般纷飞。 龙枭向上一跃，差一点就被砸中了。正好有一块石头飞了起来，他抱住石头，身体飞了出去，把他带到很远的地方。 摔倒在一片树丛里，滚了几圈，浑身剧痛。 如此惊人的破坏力！只要中了一下，就再无还手之力了。 巨魔朝森林里嗅嗅，立刻发现了他的踪影。 它们是嗅觉极灵敏的生物，而且一旦锁定猎物，决不罢休。龙枭根本摆脱不了它们的追踪。 巨掌又砸了过来。 脚底的地面翘起，凹凸不平。他跑得踉踉跄跄，根本找不到立足反击的地方。 妖魔的攻击十分狂躁，力量无穷无尽。 突然，一侧的山崖坍塌了下来。 滚滚的碎石和瓦解的泥土，向小型妖魔的身上涌去。 瘦妖魔脚下一滑，身子一蜷，被整个淹没在碎石里。另一个矮妖魔脚下一滑，也跌倒了。很快，半个身躯都被流水一般的泥土掩埋其中。 龙枭逮住了机会，提起屠刀，在一块岩石上垫脚，猛然跃起。 迎着矮妖魔头颅狠狠砸落下去。 屠刀的刃，却无法割破远古妖魔的皮肤。只能靠屠刀的重量硬砸。 “咔嚓！” 正中妖魔头颅的正中心，妖魔疼得挥舞起双臂。 旁边的另一只瘦妖魔，立即抬起头，张开了它的巨口，尖声咆哮！ 一阵阵风浪和刺耳的音波，让龙枭颅内一串爆炸般的疼痛。 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飞了出去…… 撞击在一侧的树干上，又落向地面。 龙枭失落极了。 难道自己和远古妖魔的实力，真的相差悬殊？ 还未爬起身，矮妖魔已经笨拙地推开土堆，扬手向龙枭就是一掌。 这一掌来得迅猛。 手掌心里包裹的狂风的压力，将龙枭死死钉在地面上，根本无法移动。 他直不起腰背，千钧一发之际，竖起屠刀去挡。 “砰！” 如山岳般的重量压在屠刀上。 妖魔的手掌，被屠刀贯穿了一个窟窿。这点小伤，对它却不算什么，只像扎了一根刺，很快就会愈合。 手一挥，将屠刀和龙枭向后推出了几丈距离。 龙枭的后背撞上岩石，他一口鲜血咳出。 远古妖魔的力量惊人，岩石被拍裂成两半，龙枭也跟着受到重创。它的攻击速度、敏捷程度、感知力都很强。 龙枭很快意识到，他就要身处险境了。 而巨魔的体力无穷无尽，还有无限再生能力…… 妖魔的手掌又抬了起来，卷起一阵狂风。 龙枭顺势连续几个侧翻滚躲过。 他的眼前，扑面而来一片尘土，身上落满了树叶。 妖魔的手掌紧贴着地面，犁出一道沟壑，向他扫来。另一只妖魔，大手从另一边抓了过来。 龙枭所在的区域被一大片阴影笼罩。 他喘匀气息，慌忙调动起龙血沸腾的速度加持，再次向旁连续躲闪。 大掌横扫过来，推起的泥土像山丘一样，将龙枭的身体裹卷在了泥土里，一起掀飞了出去。 他眼前一花，四肢腾空，被抛向了空中。身体不停翻转，妖魔的手掌再次拍落了。 这一次，在空中无法躲开。 身体落地的瞬间，他被庞大的气压按在地上，一阵穿透耳膜的尖啸，脑海里“嗡”的一声。 感觉身体一瞬间压扁了，又猛然弹开。 龙血铠甲碎了一地，内脏都破碎了，肋骨刺透了皮肤。骨骼碎裂的声音一连串响起。 猩甜的血，不断地从嘴里涌出。 剧痛，让意识瞬间模糊了。 整把屠刀，也穿透了妖魔的手背。 痛得它一声嘶吼，立即抽回了手。甩手将屠刀扬了出去，落进远处的森林里。 龙枭的脸紧贴着泥土湿润的地面，动弹不得，大口吐着鲜血。 难怪，荒原深处无人前往…… 那里是远古妖魔的聚集地。 一腔沸腾的热血，混乱地在身体里流窜。许多血管都破裂了，龙血沸腾也终止了。 巨型妖魔一步步接近，耸动着毛茸茸的背脊。遮住了头顶的月亮，把他覆盖在阴影里。 龙枭痛苦喘息着，颤动的身体痛如刀绞。 但他不后悔。 也许这一次就终结吧。 在战斗之中死，是最好的归宿。 他的眼皮正沉重地落下。 忽然，漆黑的树林顶上，银晃晃的月光中，掠过一个矫健的身影…… 手中挥舞着一把大剑，“咔嚓”一声，切割出一道猩红的圆弧，斩碎了妖魔巨大的身躯。 锋利的剑刃，硬生生割开妖魔的皮毛，一寸寸撕裂，从它的左肩斜劈而下，一直切割到右侧的腹部。 肉块和骨骼被切碎的声音，清晰可闻。 “嗷！——” 远古妖魔一声痛苦的吼叫。 高空中，绽裂开无比巨大的伤口，喷出的鲜血如一道涌泉，血注冲向夜空，又雨点一般落下来。 温热的血雨，“噼里啪啦”敲打在树叶上，一阵脆响。 还在不断落着…… 妖魔倒在了地上，撞倒了一大片树木，鲜血扩散成血湖。另外两个妖魔察觉到危险，立即转身逃跑。 女剑士落地，站稳了脚步。 龙枭看见她在月光下的身影：野兽一般棕黄色的眼眸，一头浓密的红发。手中大剑上滴落着鲜血，反射着冷漠而嗜血的光芒。 大剑赤心。 龙族的剑术导师。 刚才的那一击，整把大剑都插进了妖魔的身体里。伤口有多深，自不必说。 现在，整把剑都是猩红的。 屠刀甚至连妖魔的皮毛都斩不透，她却一击就将妖魔斩死。 “好厉害……” 龙枭心想。 两个同伴也走来了，一男一女两个剑士。路上，顺便砍倒了另外两只妖魔。 只是远古妖魔愈合力极强，身负重伤，也没有死，惨叫着逃走了。 赤心昂头打量了一眼龙枭，低沉的嗓音中是纯正的龙族语： “龙族？……” 龙枭从未听过这种口音。 却感到怀念。 从未去过龙岛。但他感觉，他熟悉那个地方。 那来自远古的腔调，一瞬间，把他带到了一个天上落着火星，水里蒸腾着气泡的地方…… 血脉之中，仿佛早有这样的记忆。 那个遥远而未知的岛屿，是所有龙族的故乡。 第306章 龙族剑士 荒原辽阔。 能遇见同族，是多么欣慰的事。 龙邪帝死后，西南周边的龙族就越来越少了。他们或者回到了龙岛，或者逃向别处。 他对女剑士肃然起敬。 “我叫龙枭。” “赤心。”她简短地回应。将大剑上的血一甩，银亮的剑刃，插向身后归鞘。 “你自己在荒原上走？” “是……” 两位同伴，朝赤心的方向汇合。 “他伤得不轻。” “遇到远古级的妖魔，居然还能活下来。” 同伴从身后大大的行囊里，拿出一些药品。 龙枭却一动也动不了，他的手已经没有知觉了。只觉得身上忽冷忽热，身下全是湿淋淋的血水。 龙血愈合的速度，根本比不上血液流失的速度。 界面左上角的血条，在持续不断地下降，马上就要达到最低点了。 他眼前发黑，一阵阵眩晕。 “看来比我想的更严重。”赤心说。 她很不情愿地走过来，单手抬起龙枭的胳膊。环过自己披着坚硬铠甲的肩膀，把他扛起来。 这是断崖边的避风处，原本鹰王要扎营的地方。 龙枭靠在一块大石头上，残破不堪的身体像个沉重的包袱，重重地搁在地上。 两个同伴给他敷上了药膏，耐心地接了断骨，包扎了伤口。 把一瓶补血的药剂，喂龙枭喝下了。 龙枭感觉一股暖流流过全身。 剧痛立即缓解了。伤势开始慢慢愈合，血液渐渐通畅地运行，微微发烫的龙血，游走全身。 这是强效药，比他以往用过的任何药都效果显着。 “你跟着我回龙岛吗？” 赤心问。 “我还有别的地方要去……” 另一个同伴解下了水壶，拧开盖子，喂了龙枭一小口水喝。 龙枭缓了口气，又说： “把我留在这里吧。” “能行吗？” 龙枭勉强挤出笑容。 “远古妖魔到过的地方，几天之内，都不会有妖魔踏足，把我留在这里是安全的。” “你很有行走荒原的经验。”同伴安心了不少。“天这么黑，强盗也不会来了。你可以放心睡到天亮。 我留些药给你。用了药，只需要十个小时就能完全恢复——我们还要到龙岛去。” 赤心向远处望望。 山坡下黑漆漆的森林里，停着运送黄金的马车。 要不是赶着马车，他们也不会走得这么慢。 “听见这里有战斗声，就来看看，幸亏及时救下了你……” 龙枭看了一眼这三人的等级。 赤心个人信息上的等级显示为：99级。后面的两个，等级显示为70级。 他们都是这个世界中的原住民，很少离开龙岛。 确认龙枭无恙后，赤心就背起行囊。 “有机会再见吧。” “嗯。” 龙枭仰面靠在石头上。 三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的森林里。 深夜的凉意，这才袭来。 侧头望去，地面上，正看见死去的鹰王的尸体。那团沉寂的血肉。 刚才发生的一切，回想起来，在一眨眼间。 “这个曾经万众瞩目的鹰王……就这么死了？” 也太轻易了。 那么自命不凡的鹰王。 一身华服。 坐拥着全世界最多的财富…… 站在怪岩岛的观潮台上，将海底凶猛的巨鲨拽上海面…… 让无数贵族女人为之倾倒…… 他就这么死了？ 一个人的离开，好像风吹过，这么无影无踪。 死亡，真是又空虚、又难以捉摸的感觉…… 什么身份地位、拥有多少财富，在死亡面前，都不值一提。妖魔夺命时，不会管你是谁。 这也是龙枭喜欢荒原的原因。 在这里，众生是平等的。 他摸向口袋，从干瘪的烟盒里，抽出一根断裂成半截的烟，轻轻放在嘴角。辛辣的气味，混合着血的腥甜。 药效让他昏昏沉沉入睡。 龙血静静流淌在四肢里，背后是冰凉的岩石，身下是潮湿的泥土。 荒原广大、冷硬，空无一物…… 全世界，就他孤身一人。 荒原，比所有渺小的绝望、悲伤、孤独，都还要辽阔…… 风，吹不到尽头。 清晨的第一缕曙光跃过山脊，照耀在破碎的大地上。 森林一片颓倒，山坡塌陷。 空地上染着红泥。 龙枭半睁开眼睛，才看见昨天这片森林的遭遇，眼底投下又刺眼又朦胧的光晕。 恍然间，正看见鹰王就站在自己眼前。 那个神采奕奕的身影，从狼藉的地面上爬起来。甩了甩飘逸的淡金色长发，赤裸身体。 皮肤犹如新生的婴儿一般，光洁如玉，看不见一丝脏污和血迹。 龙枭揉了揉眼睛。 “你还活着？……” 鹰王打量着这个久违的世界，在悬崖边极目远眺，风吹拂着长发。 在视线的尽头—— 西方的天际上，悬挂着一只金色之眼，与他遥遥相望，如浩日当空。 眼睛的轮廓，正是神殿大门上刻画的全知之眼。 从云层中，辨不清全知之眼的位置。 它在无限遥远的距离上，周围的云，透着一圈淡淡的五彩华光。 忽然，眼中射下了一道金光，垂直落在不知什么地方。 重生的鹰王，舒展了一下筋骨。回过头来，正巧看见了龙枭。 两人四目相对，鹰王有一瞬间的惊愕。 “你？……看见我了？” 他奇怪地打量着这个“陌生人”，歪了歪头，根本没认出来。 龙枭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他只是一阵警觉，这个鹰王有些奇怪。 好像变了。 眼睛变成了淡淡的金黄色。目光也变了，是一种泯灭人性的可怕的眼神。 连声音都变了，整个人散发着陌生而危险的气息！ 直觉告诉他，眼前的这个人，不再是从前的鹰王了！ “你是谁？” 龙枭问。 努力想从地面离开，挪动着两腿，但是浑身的骨骼都传来剧痛。 身体刚刚复原，极度虚弱，腿如灌铅。 鹰王向他走了过来，走到悬崖下的阴影里。从高处俯视着他，脸上毫无表情。 他的眉毛和嘴角，一动不动，十分的怪异。 除了眼球的移动以外，动作几乎是不协调的，身体十分僵硬。 更可怕的是，从他的眼神里，根本看不穿他的心思。就好像，那不是人类的眼神。 “既然你已经看到我了，就不能让你活着了……” 鹰王说着，抬起了手，五指张开朝向龙枭的脸。 第307章 天神降临 龙枭吓得一惊。 但是，鹰王的动作却停在那里。他有些疑惑地收回了手，望了望掌心。 喃喃自语地说： “看来，这具身体……还不能使用力量……” 龙枭舒了口气。 但他没有脱离危险。 鹰王又看看四周。从旁边的地面上，举起了一块大石头，高高举过头顶，向龙枭砸来。 “你干什么！住手！” 龙枭甚至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他咬牙忍受着，额头上青筋暴起。 一下，又一下。 石头硬生生地落下来。 鹰王努力控制着自己那僵硬的、不协调的身体，用尽全力砸着。脸上从始至终，没有任何表情。 血条又下降了，龙枭眼前一片漆黑。 “妈的……” 他暗骂了一句，晕了过去。 蛇王宣布了“鹰王已死”的消息，即将在沙漠之都举行称皇仪式。 两雄之争，有了胜负。 衔尾蛇图腾，挂满了街道、高墙、塔楼、帆船。 他是沙漠上最大的统治者。 领土面积位居世界第四。（第一君临，第二桥城，第三龙城，第四沙漠。） 鹰王陨落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大陆。 君临女皇听到这个消息，痛心疾首、唉声叹气。桥城转让的计划就此搁浅。 无人不替鹰王惋惜。 只有夜曜，没有感到多么意外。 他坐在奢华无比、镶满宝石的王座上。仰望着描绘有利剑和羽翼的大殿穹顶，感到心满意足。 鹰王死了——大陆上还有谁，能抢走他的光芒呢？ 龙枭的消息也消失了。 有人说，他死在荒原上了…… 也有人说，他依然活着，只身孤刀，行走在荒原的某处…… 创造之神和毁灭之神，突然降临神域。 人们才真正相信。那些雕刻在白玉雕像上的神，是真的存在，还会行走于世间。 这一天，金色的“全知之眼”张开。 大陆上的每一个角落，都在同一时间，看见了这只高悬于天空的眼睛。 君临城的人们，震惊而惶恐。纷纷离开家门，聚集在街头，害怕地呼喊着：“是天神降下指引了！” 从高高的苍穹中，徐徐走来两个身影，宽阔羽翼上，如雪般纯白的羽毛飘落下来，落在人们的头顶。 沐浴在金色的光芒之中，令人无法直视。 “是神迹啊！” 信徒们跪倒于神殿前。 从街头、到巷尾，密密麻麻的人群匍匐于地。 城中弥漫着寂静而庄严的气息。 君临女皇匆匆赶来。 她身着华服，领着全城的贵族，一起向神跪倒。双手虔诚合十，等待着神的教诲。 到了近处，两位神的容颜看清了。 其中一位，手中托着棘蛇之杖，头上雷云滚滚，铅灰色长袍，面目刚正。正是“毁灭之神”。 另一位，高举藤木之杖，头顶绿叶之冠，周身生风，面容喜悦祥和。正是“创造之神”。 他们，是梦境之主的两位神使。 光辉的双脚刚刚触及了地面。 女皇灵蓝向上擎起双手： “天神啊，我们是您最忠诚的奴仆！——请赐福于神域！” 天神收拢了翅膀。 身后巨大的金色之眼，也缓缓关闭了。只剩一片游弋的光，从天空中消散。 毁灭之神声音庄严： “祸福自有命数。安于本分，生生不息。” 女皇灵蓝说： “我按照主神的命令，悉心掌管天权国。一直谨遵神的教诲，躬耕劳作，秩序井然，不敢有违。” 毁灭之神说道： “你做得很好。神域，是天神的牧场。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万物更迭，各安天命。我会暂留此处，等候梦境之主的召唤，你们不要来打扰。” “请天神安住！” 女皇和身后众人一齐跪拜。 两位天神步入了辉煌的神殿之中。 随着神殿大门的关闭，耀眼的光芒消失了……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震惊让他们久久地愣在当场。 神域的住民，能目睹天神临世！是无上的荣光。 灵蓝从地上缓缓站起了身，对神仆说道： “天神的居住由你们照料。要想尽办法，把天神留在神域，这样我们就有天神相助了！” 只要神域有了“神”，灵蓝就不在乎其他的了。 这比得上任何强大的盟友。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用面对那些冰冷的雕像述说祈求，而是可以直接面见两位天神。 女皇的地位，因为“神的降临”，而更加稳固了。 没有人敢招惹“神”。 现在，君临城，就是“神之城”。 凌夕迅速走下楼梯，前往地下室…… 圣城的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着： “神域上空张开全知之眼，有两位天神走了出来……说是受到了主神的召唤……要暂住在君临城。” “暂住？那君临城不是有天神了？” “这下女皇的地位无法撼动了。” 地下室幽深的长廊上，一间密室的门前。 凌夕手中轻点了几下，一串咒语印在门上。 魔法阵紫光一闪，大门的封印随即消失，沉重地向两旁打开。 一片苍凉的雾气扑面而来…… 拿起大门一侧的火把，缓步走入其中。白雾在脚底弥漫，破碎成一缕缕卷云。 地面上隐隐勾画着一个散发着淡淡紫色微光的魔法阵，符文深奥复杂。 魔法阵的中央，一片开阔的圆形空地上。主神被重重魔法锁链捆绑着在一张座椅上。 背后的白色羽翼垂落，羽毛凌乱。淡金发长发披肩，色泽暗淡。 正低垂着头沉睡，双眼安详地闭合。 “梦境之主！不要装睡了！” 他就是掌管这个世界的主神。 凌夕唤了一声。 被囚禁的梦境之主，却没有回答。 他又大声唤了一声： “梦境之主！ 主神依然气息全无。 “该死！” 凌夕张开手掌，掌心凝聚起一团紫色的能量漩涡，牵动着地上一条条锁链，同时蠕动起来。 锁链蟒蛇一般，齐齐缠绕，将梦境之主的身躯、脖子、肩膀，渐渐勒紧，发出“咯噔噔”的响声…… 梦境之主却毫无反应。 他的睡容依旧安详，毫无知觉。 凌夕意识到，主神躯体里磅礴的力量减弱了。 他一定是把部分灵魂传送了出去。 让身躯进入了休眠状态。 神系血脉是永生的，有时会进入休眠，让躯体保持青春，度过极其漫长的时光。 第308章 打造隐鼠 凌夕甩开手中的锁链。 “你的身躯在我手里，即便灵魂传送出去，又有什么用。大陆上没有一具躯体，能承受神之记忆，你无法施展神力。早晚，我会抢在你的神使之前找到你！……” 他向前接近了一步。 梦境之主的椅子却远离他一步。 他再怎么往前走，也到达不了梦境之主跟前。 两人之间仿佛隔着无穷的距离。 神的时空法则，他还是无法看清。 即使囚禁了梦境之主，也无法杀死他。 “这片大陆，不归神管！” 凌夕说道。 手中刻满蕴含“法则之力”符文的锁链，缠满了梦境之主的身躯。 “这片大陆，不再由你们支配！” 他的背后，浮现出一把“弑神之剑”。悬垂在半空，缓缓漂浮而来。 “暗精灵王……” 暗夜先祖的幽灵身影，从其中显现。一头黑发飘荡，声音沧桑浑厚： “你让梦境之主逃走了？” “只是一部分灵魂逃了。”凌夕说，“他的本体逃不走，依然不是我们的对手。” “神使被他召唤来了……”暗夜先祖提醒，“要是他再次开启全知之眼，就能看透一切。魔神还没醒来，我们没有对抗神的力量，万事小心……” “我知道。” 说完，暗夜先祖的身影就隐没在雾气中。弑神之刃也恢复了静默。 凌夕眸光冰冷。 “不过是天神……” 龙城外的一座高塔上。 夜曜低着头，钻进了狭小阴暗的制作室。 里面一个挨一个的货架上，堆满了瓶瓶罐罐，手弩模型和各类陨铁的标本，蒙着灰尘。 窗口外是一大片天空和远处秋收后荒芜的麦田。 戴着尖顶帽子的小矮妖，正从一个大箱子里面翻找东西。他弯腰撅着屁股的样子很像马戏团里的侏儒。 “放在哪儿了……哦，这里。大人不要着急嘛……” 拿到一把小锤子后，他摇摇晃晃走到另一边。 摸索到制作台上，啰嗦着说： “别看我这里乱，我都能找到。打造武器就像培养孩子一样，要慢慢来……” 龙邪帝时，这位武器大师就为龙城工作了。 他住在高塔里，闭门不出，几乎没有朋友。 开发“暗器”，是他最大的乐趣。 偶尔也有贵族登门，委托他打造武器。但他都是按兴趣来，对陌生人也没什么好脸色。 由夜曜接管龙城之后，就给了他一个“精锐暗器研发部”的部长职位。 这个部门，只有他一个人。 有了充足的资金，他更能安心研发，虽然成果不多。 因为小矮妖会把不满意的作品“销毁掉”。 夜曜对他十分信任。不仅是欣赏他的能力，更是因为他口风紧。龙邪帝死后，他从未提过，当年都为他打造过什么。 那些绝密级的武器图纸，还在小矮妖的手里。 对于这件武器…… 夜曜确实有些焦急。 他深呼吸着，从一扇小圆窗，眺望着麦田里破破烂烂的稻草人。一想起自己的计划，他就心绪不宁。 小矮妖扭着矮胖的身子走过来了。 “你看……” 手上拿着一只手弩的样品模型。 “这就是我们一族，世世代代传承的手艺。没有人能打造出比‘隐鼠’更具杀伤力的暗杀武器……” 隐鼠手弩。 轻盈得没有重量，拿在手中，一阵风就能吹飞。却是最坚固的陨铁打造的。 纤薄、强韧、精密。 比大陆上的任何弩箭，都更具杀伤力和精准度！ 表面看起来，像一弯小小的袖弩，上面趴着一只“小老鼠”。老鼠圆鼓鼓的肚子里，放着火药。老鼠的嘴巴叼着一根银针。 “别看它小小的……” 他用一截黑炭般的手指指着。 “这里是火药，前头是特制的弩针。比枪的威力大呢！而且……速度更快！百发百中！” 他得意地咧嘴一笑。把模型收了回来，宝贝似的藏进怀里。 “什么时候做成？”夜曜问。 “还是老规矩！同时制作100把，只留下一把，销毁掉其他的……你要花99倍的钱！” “可以。” “嗯，半年时间。好东西，是值得等待的！……嘿嘿。” 他狡黠一笑，嘴里只剩下一颗大牙了。又说： “记住了，只能使用一次，只能一击毙命！好的暗杀武器，都是只能使用一次的。” 传说小矮妖的寿命会比人类长一些。 不知道这只矮妖活了多久了。 夜曜看着他，个子不到一米，头顶尖尖的破旧帽子，后背有些佝偻。 趴在只及夜曜膝盖高度的操作台上工作着。 “要不是没有大将，我也不必这样。千军万马，不如一件暗器。”夜曜感慨，“你不想知道，我会用它杀谁吗？” “这不关我的事，大人，何必和一个工匠说这些呢。您是识货的！您想杀的人，一定值得您如此煞费苦心！” “我的计划已经酝酿好了。” “大人还是一样，和当初那会儿没两样，嘿嘿嘿。”小矮妖笑得又邪恶、又癫狂。 他轻声低语： “隐鼠，必须要由一位暗精灵使用，可有人选了？” “已经有了。” 绿都山顶，沿着隆起的山脊，耸立着一根根洁白石柱。 一直延伸向圆顶宫殿。 穿着华袍的蛇王，坐在凉亭下，肥胖的身子挤满王座，被众多领主拥戴着。 远远的，台阶下方。 手握玉笛的蓝色皮肤的羊角女人，和牛头首领、几位战士聚在一起，在凉棚下喝着清凉的蜂蜜果汁。 “蛇王和以前不一样了？我心里不安。” 羊角女人说。 看见蛇王肚子上的肥肉坠下来，大口喝着仆人递来的美酒，贪婪吃着美食，她就觉得奇怪。 他的胃就像个无底洞。 旁边的大臣，还不停赞美着蛇王英明，使得蛇王更加毫无节制。 “有什么不一样？”牛头人说，“用了强化身体的药剂，食欲大增也是正常的。” “我是担心负面影响。” “白蝎说了，这些药没有影响……” 白蝎此时走过来，总是一身干净的白色长袍，苍白脸上挂着捉摸不透的笑容，紫色的嘴唇十分诡异。 “蛇王，该吃药了。” 拿在手中的玉瓶，晃了晃，一点点白色粉末兑进里面，递给了侍者。 蛇王一饮而尽，大手抹了抹油腻的嘴角…… “白蝎，来陪我畅饮！” 第309章 鹰，蛇，蝎 “他根本不是妖族的人。” “有什么关系，白蝎大人的强化药，让妖族战士所向无敌。” 羊角女人抿着嘴，盯着白蝎看了一会。 “他可是‘药到命除’，你们就这么相信他……” 白蝎是个药仙世家来的外人，雷霆统治时期，曾被全境通缉，臭名昭着。因此才远离中土，隐居在妖族的阵营里。 成了蝎之地的首领。 大陆上最常用的毒气瓦斯，就是他的配方。虽然他研发的大多数生化武器都被禁用。 他有个绰号，几乎无人不知，叫做：药到命除。 羊角女人提醒说： “白蝎大人，你不可以不尊礼数。你要亲吻蛇王的脚背，以示效忠，这是必须的。” 白蝎敏锐的眸光，刀子一般和羊角女人撞上。 “当然。” 他说道。 跪俯在蛇王面前，挽起他墨绿色的长发。蛇王的长发如滑溜溜的海藻一般光泽而柔软。托起一缕，缠绕在手掌上，在嘴唇上轻轻亲了一下。 长发是王室的象征。亲吻长发，也算是礼节完成。 他站起身，轻声说： “我服务于自己美丽的造物……” 臃肿的大腹便便的蛇王，痴傻地坐在椅子上，麻木地笑着。 古老的妖族王室，有许多自己的礼节。 同级别的人，要向妖王俯身下跪，亲吻手背。 若是下属领主，礼节就更加郑重。要俯身在地，亲吻脚背。 王会每隔一段时间，去拜访自己的领地。车子停在领主的大门前，仆人将高高的台阶摆在车下。 此时，妖王是不会下车的，而是站在台阶上等待。 直到领主迎接出来。 在他身前五体投地拜服，并且亲吻他的脚背，妖王才会走下台阶。 妖族的王，都留着长长的头发。 鹰王是淡金色的及腰长发。蛇王是墨绿色的长发，一直垂到脚踝，宛如一条长蛇。 在妖族的审美里，长发是极美的。 古时，美丽的长发，是权力、地位的象征。就像是雄狮的鬃毛。 也用来择偶。头发越长的男子，越容易被女人喜欢。 同时，象征妖王在位的时长。 对下属来说，为妖王梳理头发，这是最大的殊荣了。 就算是强壮的男战士，也要拿起小梳子，捧起妖王的长发，一缕一缕为他精心梳理。 像在兽群中，地位低的野兽，会为地位高的野兽梳理毛发。 妖族的礼仪，大多发源于兽群原始部落时期。他们的交流方式，有一些依然很“野兽化”。 牛头首领说道： “鹰王居然和君临女皇搞联盟，这里没有人支持他，妖族从来不和外族联盟，更何况是天神的走狗。早晚有一天，我们会夺回自己的领地，把可恶的人族赶出去。” 众人豪迈说。 “进攻中土！” “把我们的领地夺回来！” 白蝎对蛇王说：“蛇王，您下令吧。您的族人，都支持战争。” 蛇王下令： “战士们，听我命令，向中土进发！” 牛头首领从座位上起身，挥起手臂招呼手下的战士，将大旗扛上健硕的肩膀。 “走吧，勇士们，咱们该出发了！……” 遥远的沙漠边境。 天刚蒙蒙亮，两座光秃秃的山丘中央。 一条由妖魔汇聚而成的滚滚长河，绕过阴森茂密的森林涌来。 小型妖魔快速跑在边缘，跟着大部队的脚步。 体型较大的妖魔，聚在最中央。 三只獠牙巨象，走在妖魔洪流的后方。一步就从好几十只妖魔的头顶上迈过。 密密麻麻的洪流宽达几丈，汹涌而去。有条不紊地行进着，仿佛大迁徙一般。 羊角妖族女人，体型瘦小，但肌肉紧实，一双野性的棕色眼眸，闪动着刚毅的决心。她跨坐在大型妖魔背上。 领头的是强壮的牛头首领。鼻孔上带着一个铜环，骑在巨象背上。 灾祸即将席卷中土…… 对于他们来说，却是吹响号角的征程。 圣城边境。 一河之隔的熊村。 等候在那里的妖族，站在林子边缘。 他们身上裹着兽皮护甲，脸上涂满彩绘。 望着面前沉静流淌的大河，奔流入海，两岸都是荒无人烟的茫茫旷野。 浓雾笼罩，看不见河对岸。 “以妖祖之名。” 熊村的女首领阿简说道。 “征战从未止歇！” 转眼，到了蛇王继位的这天。 沙漠中心的这片领地，如翱翔而过的雄鹰落在地面的灰色影子。 被称为“鹰之地”。 沙漠人信仰的“鹰神”。是一个鹰首人身，展开浅灰羽翼的神明。左手捧着一串殷红的果实，右手握着一根法杖。 脚下盘踞着毒蛇，肩头趴着蝎子。 鹰、蛇、蝎。 是妖族众图腾中，最核心的三位。 （此外还有熊、象等。熊、象领地早在圣龙之战后陷落，成为人族领地。） 大大小小的神殿之中，都可以看到“鹰神”的雕像。 鹰神，其实与中土、神域信仰的神同根同源。 都是“真神”从天空飞过时，映在人们心中的影子。 此后的发展中，神域人依旧崇敬神明。妖族人却只崇敬第一位神。 在烈日炎炎的沙漠之都，清凉的流水从石缝中潺潺涌出，吹过遍布人造瀑布的花园。风，是清凉的。 热带植物在火辣的阳光下蓬勃生长。 棕榈树与鲜花簇拥着圆顶的宫殿。 红毯沿着石阶一截截铺上去，延伸向洁白石柱围绕的长方形露天大殿。 一片片白鸽从宫殿后方飞起。 光明的风穿梭其中。 王座上的蛇王，短短几天，又胖了好几倍，横展的身子，能把五六个壮汉装进去。 圆滚滚的肚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蠕动着。时不时跳动一下，把三圈肥肉震得抖动。 大臣为他递上宝物。 左手握着一串红宝石，象征殷红果子。右手握着权杖，象征最高权力。 身上缀满最为华丽的钻石。 可他呆呆地坐着，半张开的嘴里流着涎水，双眼空洞无神。 蛇王从前不是这样的。从前他是个风度翩翩、让无数少女为之倾倒的美男子。 最近，关于蛇王的流言也越来越多。 据说昨天晚上，有个农户惊恐地发现，他出现在自家的农场里，三更半夜生吞了一头牛，连骨头都没吐。 不知从什么时候，他的脾气也越来越怪。 第310章 远离白蝎保平安 妖皇。 沙漠之地的最高统治者。 从众多“王”中挑选出来，主宰着整片沙漠。 红毯两侧，各领主、将军、大臣们一起躬身行礼。背后是他们的百兽图腾旗帜随风飘扬。 蛇王不耐烦地说： “那就快开始吧！” 仪式很隆重。 长老面向众人，高声说道： “在沙漠人心中：鹰，象征着高傲与智慧。蛇，象征着狡诈与洞察。蝎，象征着隐藏与致命。 蛇王脱颖而出——成为沙漠之地的真正统领！” 众领主齐声高呼： “愿妖皇之名与先祖同在！” 恢弘古老的音乐奏响，琴声悠扬。 祭司手中高高托举着王冠向他走来。 沙漠之都的广场前，鹰王站在熟悉的城邦里，却觉得陌生，环视着瀑布和四周。 广场上的人们一眼就认出了他。 “这不是鹰王吗？” “蛇王说鹰王死了？” 他们渐渐围拢了过来。 “骗人的蛇王，鹰王分明好端端站在这里……” 鹰王用陌生的语调，对众人说： “你们可愿意为我而战？助我夺回王位？” 鹰王在沙漠之都，有着相当高有威望，人们都自愿追随他。 “我们愿为鹰王而战！” 很快，一支武装部队组成了。 喊着口号，向山上去了。 宫殿的门前，盔甲护卫拦住暴民。 门口的士兵一排排向后倒退着。 他们被什么吓坏了一样，喊着：“不得了了……鹰，鹰王……回来了！” 一直退到长方形大殿的红毯上。 蛇王面色不悦： “嚷嚷什么！鹰王不是死了吗？” 就看见鹰王迈着悠闲的步伐，走了进来。金发飘扬，一身华袍，毫发无损。 几个长老都愣在了原地。 “他怎么可能回来……” 蛇王从王座上站起身，他肥胖的身躯不停颤抖，两个鼻孔里呼呼喘着粗气。嘟囔着说： “你回来，妖皇之位也已经是我的。沙漠之都没有你的位置了，来人！把他扔进大牢里去！” 向一旁挥手下令。 鹰王阔步向前，一双淡金色的眼眸，带着危险的冰冷。 大臣们纷纷让开道路。 士兵都不敢靠近。 有拥护鹰王的领主说： “蛇王用阴谋害死了鹰王。既然鹰王回来了……妖皇要重新选！” 蛇王气急败坏。 “你这个叛徒！……” 鹰王在红毯中央站定。 自信地微笑着： “这个王位我要了。” 蛇王粗声大嚷： “你已经败给我了！我是名正言顺的妖皇！” 他把祭司手里的王冠一把夺过来。 “你在荒原遇害，与我何干？沙漠之都现在全听我的，你根本无力回天！” “把他给我拿下！” 蛇王再次命令。 士兵从四面八方涌上来，包围了鹰王。 “谁敢！”领主们悍然说道，站在鹰王一边。 蛇王怒道： “我是妖皇！拿下他！” 鹰王缓缓地抬起手，指向蛇王，袖口里涌出了无形的风。 “天罚！” 众人眼前，一片刺眼的白光。再一睁眼，蛇王身旁的护卫就全都死了。 身躯化为了一缕灰烬，凭空从地上消失。 领主们的军队一拥而上，和蛇王的士兵扭打在一起。 鹰王冷漠地看着。 刀剑相向，不知是哪一方的士兵，不断倒下。也不知道是谁在杀着谁，领主们为了各自拥护的王，打成了一团。 蛇王怒吼一声： “违抗我者！都要付出代价！” 身躯摇摇晃晃，站了起来，逐渐膨胀，像一个大气球，很快就撑破了衣服，撑开了椅子。 长成了一个两米多高的巨型怪物。头顶到了宫殿的顶，就快把露天的石柱撑裂了。肿瘤一样的肥肉从衣袍下面蠕动出来，变成了一条条圆滚滚的触角，延伸向四周。 他的脸膨胀得变了形，根本看不出样貌了。面部、鼻子变得扁平，眼睛狭小成两粒，看不见了。腮帮鼓囊囊的。 大嘴怒吼着，猛然张开，一圈尖牙突破了牙龈。 嘴巴越来越大，渐渐撕裂了耳根，把眼睛挤到了头顶。 他不断怒吼。 声音渐渐变调，由低沉粗鲁，变得高而尖细。 这个“怪物”还在继续膨胀，蠕动的肉块全都活了过来。 浑身的皮肤，像是蠕动着的无数虫子，缠绕扭结在一起。他用手撕扯，忽然，两手从颅顶向两侧扒开了整张人皮。 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皮肤破碎开来，那张人皮下面，是许多个蠕动的肉块，睁开了无数个眼睛。 黏糊糊的大手，一把抓过身下渺小的士兵，往嘴里塞…… 尖牙咀嚼，腐蚀性极强的唾液，滴答流淌在地上，“滋啦”一下冒着白烟。 士兵们的残躯顺着它的食道下滑，从柔软的半透明的肉块里，清晰可见一具具身体轮廓。 “好饿呀！” 他发出恐怖而低沉的声音。 吃下肚子的士兵越多，他的体型就越巨大。 “让我吃！” 不一会，身子就撞倒了殿柱，推倒了王座，一大滩肥肉粘连在地上，向台阶下滑动。 一张大嘴，平贴在地上吞食。只是一个吞食人类的怪物。 就连蛇王手下的士兵也吓坏了。 眨眼间，就有十几名士兵死于巨口之下，遍地残肢断臂。蛇王不分敌我，抓起人就往嘴里塞。 大臣们从来没看见过这样的蛇王，躲在柱子后面不敢出来。 “蛇王……怎么会这幅样子？……” 白蝎一直站在殿柱后面。 此时，悠闲地在小本子上记录着： “与妖魔融合了，但是，丧失了人性……可惜了，又一个失败品。” 戴着大檐礼帽的助手罗特说道： “起码你不用再亲他的手背了。” 鹰王从容自若，气宇轩昂。 他一身尊贵，傲然而立，说道： “君权神授。王，是神的仆人。这片大陆上的王，是由神指派的，你无法继承王位！！” 向前一指，射出一道灼热的白色光束。 一瞬间，将蛇王的身躯穿透。 庞然大物，浑身僵硬在光芒里，发不出声音。忽然，化为发光的微粒，消失不见了…… 神的能力，是直接将怪物分解。 这场恐怖的饕餮之宴也被终结了。 狼藉满地，残尸骇人。 大臣们都吓傻了眼，纷纷跪地。 “感恩鹰王相救……” 就连蛇王的部下，也转投向鹰王麾下。 “鹰王才是沙漠之地的主人！” 第311章 龙枭苏醒，回到圣城过冬 四位长老从混乱的王座前，捡起掉在地上的王冠、红宝石、权杖，敬献给鹰王。 “您是妖族最高的领袖！妖皇万岁！” 鹰王却并不想接。 他说道： “带我到宫殿去。” “是！” 侍卫们引路。 白蝎目睹了一场闹剧，他默默走到一旁，勾起一个阴冷的笑。 “看来基因融合，还需要更多的试验品……” 助手罗特问： “主人，您给蛇王吃了什么？” “他说想要变强……给了他肌肉强化的药，再加上一点点的恶魔之血……一点点。吞噬，是恶魔的本能，在魔界，它们靠彼此吞噬来变强。可惜他控制不了这股力量。” 白蝎叹道： “灵雨依旧是我最完美的作品。他视我为噩梦。却不知，我对自己的作品挥动手术刀时，充满了爱意和祝福。” 宫殿外面，就是苍翠群山。 潺潺的瀑布，从高处垂落，贯穿天空的蓝色屏障，汪洋成一片浅湖，清凉剔透。 一道吊桥，横跨悬崖。 连接着山脚与山顶。两侧垂挂下来的崖壁上，生长着毛茸茸的绿色植物。 桥头，飞上来一个扇着透明翅膀的球形机器人。 罗特走过去，将它接在掌心。 他依旧穿着奇怪的礼服、戴着高顶礼帽，手里牵着瘦马。戴着白手套的手指间，拿着一块金怀表。 机器人说话了，发出一串电子音，球形顶部类似眼睛的扫描仪闪了闪。 “我听说，新来的鹰王，是神的分身。你们不必离开这里，想办法从他身上，提炼出一点神之血……” “那真是太好了。” 白蝎说： “我们的计划，就差神之血的样本了。实验品要自我进化、自我修复，靠的就是神之血，否则一切都是徒劳。” 机器人又响起了一连串的电子音，继续说道： “创造了这个游戏的人，那个叫凉叔的程序员，我已经追查到他的下落了。 他能将外来人，送到这里的世界，也一样能把我们传送出去，他掌握着穿越时空的技术……” “等我完成了药剂的研发，就去雪域和你汇合。蝎之地失踪的人口太多了，不能再明目张胆，要放缓实验进度，免得引人注意。最好能挑起战争，药剂就能大规模使用。” “让鹰王听我们的话，让妖族开战吧。”机器人说。 “我会控制他的。”白蝎说。 “别耽误了事，我要尽快见到完成品。” 机器人说完漂浮起来，张开一对蜜蜂般的翅膀，快频振动着朝悬崖下飞远了。 白蝎眯起狭长的眼眸，凝望翠绿的山峦和清凉的瀑布。 “人们还没有意识到，他们的未来，就要发生改变了……” 蛇王的族人们。 从混乱的典礼台上，捡回来一条触手，供奉在祭坛上。 这个血肉模糊的大肉块，还在不停蠕动着。 “蛇王……” 他们悲愤地说。 “不管是谁把您变成了这样……您的意志，仍与我们同在。蛇之执念，如骨中之钉。蛇之报复，虽死而不休！……” 正午的太阳升入高空。 风穿过空谷，吹动着树叶，悬崖上一片寂静。 龙枭醒来时。 摸了摸疼痛的额头，血迹已经凝固了。 幸好……他只是被砸晕了过去。 他身上的伤，在药力的作用下完全恢复了。 血液顺畅地流淌着，心脏沉稳地搏动，每一块肌肉都充满力量。 “龙族剑士给的药剂，果然是奇效……” 他觉得口渴。 走到山泉边喝了水。 吃了些背包里的干粮，这些食物还能支撑几天的时间。 又到附近的树林中，寻找遗落在地上的屠刀。 折返回来以后，抱回几捆木柴，将空地上的尸体都焚烧了，以免他们被妖魔感染。 想起月夜下林中那几双妖族驭兽师的眼睛—— 幽幽的光恐怖而陌生。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复活的鹰王去哪里了。但现在……他不再受制于任何人，可以去任何地方。 再次起程，往圣城走。 重山阻隔，遥远的圣城，在看不见的地方，被灰蒙蒙的树林遮挡着。 “先进城，鉴定屠刀，把屠刀上的缺口修好再说……” 翻了翻背包，在最底下，他的手指触碰到一块坚硬的石头。 是冥玄送给他的“龙血结晶”。 这块结晶也需要找圣城的药剂师，淬炼成药剂，来提升血脉纯度。 他的金币都在圣城的金库里。 秋天一过，马上就是冬天了。 冬天的荒原，平地上卷起白雪和风暴。连妖魔都陷入冬眠。一片萧条，没有食物。 荒原人，只能在城里过冬。 生活在城外的农民、猎户，如果不及时回城，就会在封山的大雪中冻死、饿死…… 钻入森林以后，潜伏在周围的危险，渐渐向他靠近。 黑幽灵寻着“污浊之血”的气味而来，盯上了他…… 龙枭在龙城一口气杀了那么多人，身上“罪孽”的气息浓得化不开。 有时，他蹲在冰冷的河边清洗屠刀。 余光里会看见几个黑幽灵。 如重重鬼影，潜伏在草丛、在树梢。睁着猩红的眼睛，手里握着镰刀。尖尖的、锋利的刀刃反着光。 它们伺机而动。 又似乎被什么牵绊着脚步，犹豫不决。 龙枭猛然转身，凶狠地面对着它们。 “你敢扑上来，一定会把你砍碎！” 但黑幽灵没有动。 它们发出了“嘶嘶”的响声，蠕动成一团。 龙枭没有和黑幽灵较量过。 他不知道自己的屠刀，究竟能不能斩断黑幽灵没有实质的虚无身体。能避则避，他加快脚步匆匆赶路…… 不知不觉，在荒原中走了几天。 屠刀中央的缺口，在吮吸了妖魔的血后，极其缓慢地愈合着，棱角越来越圆润了。 重量也不再轻飘飘的，而是逐渐变重。 每经过一处河边、水洼，龙枭就把屠刀上的血迹洗净。 一直往东北走，再过一条黑水河。 很快，就到达圣城的领地了。 圣城外的妖魔，比之前旷野上遇到的更多。 也许是因为总有不怕死的冒险者，出城来成为它们的美餐，它们就聚在这里不走。 第312章 从今天起开始作恶 魔刹酒吧。 凌夕坐在老板桌后面，品着一款陈年红酒。 灯光昏暗，漆黑的角落里，一个蓝发少年仰靠着椅背，两脚搭在桌面，手里正摆弄着一叠卡牌。 一半面容上，稚嫩而天真。另外半张脸，却是妖魔一般，狰狞扭曲。黑洞洞的眼窝里，转动着一颗猩红的妖魔之眼。 从他背后的阴影里，慢慢抬起几根蛛爪般的尖刺，随着身体摆动，游移在墙壁上，十分诡异。 灵雨一脸幸灾乐祸。 “为什么不去杀了那城主？城里的人，都不满他的统治。” 凌夕却说： “杀了城主，圣城变成无主之城，只会吸引来其他势力的争夺。谁来主持大局呢？我可不想捡这个烂摊子。留着那个城主当个摆设吧。” 灵雨身体向椅背上靠去，两手交叠在脑后。 “这座城的人，只认赤炎。其他人就算来了，也是白费。” 就像东土的人只认暗王，这里的人只认赤炎血脉。 护城军的两位将军黑虎和武狼，坐在魔刹酒吧的大门前。一边守门，一边打牌。黑虎清点着桌子上的一摞金币。 武狼抽着烟，回忆起从前： “现实里我是一个武术教练。来到这条街上，也是开武馆，免费给学员教课。” “难怪你打架那么厉害。”黑虎眼睛没抬，敷衍着说。 “后来，就被同行欺负了……他们竞争不过我，就造谣我。说我打架斗殴、进过监狱，说我猥亵女学员。我都没有做过。” 武狼讲起这些事，恍如隔世，还如伤疤隐隐作痛。抽着烟的眼角，狠狠皱在一起。 “可是一个人说，十个人传，就有人信。我的名声毁了，武馆也关门了……那时候，我好恨这个世界啊。我决定，再也不做好人了……做好人，只有被欺负的份。” “所以你就和我一路了，宝贝。”黑虎大笑。 “我和你不是一路人。” 武狼断言。“你没经历过……看见希望以前，在黑暗的路上走得太久了……太久了……你不会懂。 当我是个好人时，我好辛苦，每一天都在和这个世界抗争……当我成为了坏人，我好轻松。再也没有沉重的道德压在我身上。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说得平平淡淡，字字都剜心泣血。 “被伤得太惨，所以放下了尊严，开始唯利是图……人不都是这样吗……都是一步步变坏的。说什么成长了，成熟了。只是更世俗罢了。 我变了，我永远地变了。我不再做个好人了 再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人一旦没有了底线，就可以顺利地做许多事情。 做什么人，都别他妈的……做好人！” 他狠狠地把烟头摔在地上，仿佛轻松了很多。 黑虎冷嘲热讽：“我以为你脑袋里长的都是肌肉呢，哪来的酸唧唧的大道理。” 武狼却说： “我还是个诗人呢，你相信吗？” “放你妈个屁！”黑虎大笑，“你吃错药了？” 武狼高兴地说： “你知道海子吗？再也没有这么纯粹的诗人了。他不属于这个世间……就像我，我也不属于。哈哈，我给你念首诗吧。我写的，你听听，怎么样？” 武狼起身，在台阶上，好像站上了一个小舞台。 对着人来人往的大街，有模有样地高声朗读： “《从今天起开始作恶》 从今天起，做一个坏人， 贪钱、虚伪，没有良心。 从今天起，不再关心文学， 把圣人的话、理想、热爱扔进粪坑。 我没有原则，我不是我自己， 我有满腔恶意，向这世界宣泄！ 从今天起，远离陌生人， 你们都是我的敌人。 残酷的命运带给我的， 我将带给每一个人。 给自己取个新的名字，重获死亡般的新生。 记住这一天，我将彻底改变。 我只愿及时行乐，不得好死！” “什么破诗啊。真没看出来，你喜欢这些猫尿狗酸的东西！”黑虎嘲笑。 武狼颓废地站着。 “就算遭人恨又怎么了？…… 别人看我痴狂、我猪狗不如。世人不理解我武狼……他们不知道我心如赤子，面如恶鬼！……我与这人间，必将玉石俱焚！！” 他绝望地说。 黑虎把数好的钱收进口袋里，瞟了他一眼。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可不想死，我还要上岸呢。就算死，我会给自己备颗子弹！砰，脑浆飞溅。哈哈哈！” “我想，被千刀万剐……哈哈。只有死才能终结痛苦。”武狼说。 辗转了几天之后，龙枭终于来到了圣城城门下。 几天几夜没睡好觉，挂着浓重的黑眼圈，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浑身本就凶戾的气场更浓了。 圣城，和他离开时没有什么差别。 城墙破败，大门紧闭。 山野上游荡着妖魔。 像座死城。 城门十丈外，垒了抵御妖魔用的堡垒、路障，搭建了箭塔。零星几个守卫，百无聊赖地坐在上面。 盔甲松松散散，银色头盔被当作玩具一样在地面踢来踢去。 箭塔上一个放哨的守卫看见他，探出身子，简单喊话询问了几句。 “进城干什么？别惹事啊。” 穿过路障间的一条小路，走到城门旁的一个小侧门。 一个面黄肌瘦的新兵在门口看守。 前面有三个排队的人，他们粗声大气地催促着。都是荒原人，手里的装备很不错，丝毫不遮掩嗜杀成性的粗鲁和蛮横。 把守卫的小男孩吓得面色青紫。 还没问几个问题，就匆匆放行了。 龙枭往里面走，他也没敢拦。 “你，你，你到城里做什么？……” “修理武器。”龙枭说。 “嗯……你，你是圣城的公民吗？你停留多久？……”小男孩哆哆嗦嗦。 “不需要多久。” 小男孩从旁边木盒里，抓起一张“临时公民”身份木牌塞给他。 “你不会在城里捣乱吧？……” 龙枭嘴角勾起一笑： “不一定。” 圣城的街道上，飘荡着腐烂浑浊的气息…… 没有人愿意来这座城。 除了荒原人和黑商。 久违的景致一切如旧。城门后面一片偌大的空地，摆满了好几层抵御妖魔的路障，可见他们对妖魔的惧怕程度。 第313章 刚进城就惹事! 街道上行人稀少，家家户户门窗紧闭。 随处可见乞讨的难民，睡在街头的流浪汉，翻寻垃圾堆的孩子。 老实人靠手艺过活，衣衫褴褛，面容憔悴。 农民就做苦力。城外长期被妖魔围困，出不了城，田地无法耕作，只能在城里饱受欺凌，忍气吞声。 不老实的呢？ 非奸即盗。聚集在黑街上，拉帮结派。 开店铺的人，几乎看不到了。就连日常卖米卖面的，都像打游击一样，摆一个移动的摊位。 人们的脸上，仿佛有一层灰暗的雾，全都垂头丧气。 城里唯一好过的，就是黑市上的商人吧。 他们的店铺集中在黑街，只为荒原人提供商品。 刚才荒原上回来的那三个人，走在龙枭前头，匆匆穿越街道，直接奔着黑街的方向去了。 身后都背着大大的行李。 估计是带了不少荒原上淘到的“好货”。去黑街上出售了，换一些金币。再将金币换成更好一点的武器、稀罕的技能书。 然后，再次探索更远的荒原区域，挣更多的钱…… 这就是荒原人的谋生之道。 有时，他们会买黑街上流行的一种“身体强化”的药物。 这类药还在试验阶段，明明是“禁药”，却在黑街上泛滥成灾。品质参差不齐、真假难辨。 使用这种药，可以在瞬间强化身体，提升体能，在短时间内战胜妖魔。 荒原凶险，一般都带着这种药。万一哪天倒霉遇见了比自己强几十倍的妖魔，就可以逃脱保命。 还有些，本身资质不高的人。全靠着这种药，才能猎杀高等级的妖魔，赚取更多的钱。 被药剂的副作用摧残的身体，最终会沦为怪物。“倍化”后的身体不能复原，成为一滩扭曲的肿块。 最初研发售卖这类药物的，就是0号研究所的白爷——白圣野。 被称为“黑街十大恶人之首”。 （市面上的其他药剂都是仿制的，更没有质量保障。） 龙枭手里的“龙血结晶”，要炼制成“宝血”，也得拜托这个人。精通这种高级炼制技术的，也就只有白圣野了。 正往黑街的方向走着。 街那头，正好有一支官兵队伍，大摇大摆地迎面走了过来。 他们和一群杂兵差不多，铠甲都穿不全，红色斗篷也不知去向了，早就没有了护卫队的威风和刚正。 为首的是将军“武狼”。 他歪着嘴，走得歪歪斜斜，习惯性地用手腕上的利爪梳理着额前一缕又脏又长的刘海。 街两旁的商贩一见，慌忙收拾摊位，将值钱的东西往台面下藏。 能跑的，直接用一块大布卷起东西扛在肩上，丢下摊位跑了。 来不及跑的，就笑脸相迎…… “武狼大爷，相中了什么，都是孝敬您的！” “什么破烂玩意，我可看不上！……” 武狼连看都不看。“就用这个孝敬爷爷？下次拿点好的，送到我那去！” “是是是……” 圣城里的城主，依然没有兵权。除了手上的亲卫队，没人听他的话。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圣城自古以来有一个规矩： 军队是脱离城主而独立存在的，由民众自发组成，维护城内秩序和司法公正。 赤炎城主不设金库，没有议会。 但因为人心团结，城主深受爱戴，所以城里一直很和平。当时的圣城，是个高度理想化的自由城邦，令大陆上的人为之向往。 现在，一切都乱套了。 城主与圣城护卫队，是两套法律体系，罪犯被谁抓到，就按谁的方式处罚。 护卫队的人胡作非为，却没人管。 武狼正走到一个摊位前，看见一个瘦弱的女孩贴着墙。用衣裙将几个不值钱的苹果兜进怀里，刚想逃跑。 “跑？往哪跑？” 武狼眼疾手快，一个健步就来到了女孩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怎么？……看见我就那么害怕？还是说……你做贼心虚啊？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不是的……不是……” 女孩子身子柔弱，衣服里兜的苹果全都掉在地上。 街上的人，趁机全都跑光了。 连看热闹的人都没有，家家户户关上了门。 “小姑娘，长得挺水灵啊？” 武狼无耻地笑着： “走！大爷带你回去好好拷问，看你交不交代！……嘿嘿！” 龙枭本来不想管这样的事。 可是被他遇见了。 高喊道： “这姑娘没犯什么事吧！你抓她干什么？” 武狼斜眼看向他。 “呦，你是谁啊？” 整条空荡荡的大街上，只剩他一个人。 他背上背着屠刀，怕刀的外形太显眼，用布袋装着。 “怎么，护卫队执法，你也敢碍事？”他打量着龙枭，“荒原上来的狗东西！真不懂规矩，找死吧！” “把她放了！” 龙枭走向了武狼。 手慢慢抓向身后的刀柄，布条一层层松动。 “嘿嘿，第一次来圣城吧？不打听打听我是谁？……”武狼抓着姑娘不放，扭过脸，笑得一脸得意：“这座城，我就是王法！你是哪来的野种？” 龙枭不耐烦了。 “我只说一遍，把手放开！” “老子就不放，你把老子怎么……着！……” 猩红的刀影闪过。 龙枭身子一闪，一步到了武狼身后，手起刀落。 武狼的一只手，被直接砍断了……切口平整。他惨叫一声，只感觉手腕一凉，手掌就掉落下去。 “哎呀！” 片刻以后，鲜血才喷了出来。 “啊呀！！……” 武狼大声咆哮： “你，你！活腻歪了！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武狼！你死定了！……” 龙枭将刀扛在肩上，走出好远，回过头来冷声说： “我管你是谁啊……一个小杂种。” 姑娘两眼睁得像铜铃一样，她完全吓傻了。因为那截断手，还抓在自己的手腕上。直接白眼一翻，晕倒在地。 “武狼将军！！——这可是我们的武狼将军！圣城护卫队的两位将军之一！连城主都要畏惧他三分。” “哪来的不知死活的浑蛋，把他抓住！” 护卫队拔剑冲了过来，堵住了龙枭的去路。 第314章 仗剑红颜 “一群走狗。” 龙枭左右侧步，从他们之间穿过，肩膀冲撞，他们就栽倒出去，摔个狗吃屎。 “别让他跑了！” 后面人又扑上来，大喊着嚣张的话。 龙枭警告道： “把路让开！不然别怪我下手太狠！” 刀背在他们的肋骨、腿骨上一敲，骨头就粉碎了一片。 这群人惨叫哀嚎。 不一会，全都满地打滚。 武狼疼得脸色青紫，冷汗直流，也没有心思追。从地上捡起断手，指着龙枭说： “你等着，你跑不出这座城！——我早晚抓到你！” 旁边两个人搀扶着他。 “哎呦……快，快带我去找医生，晚了手就接不上了！哎呦……” 黄昏了。 夕阳下房屋拉扯出的长长的、倾斜着的阴影，铺展在地上。与矮墙的夹角间，黑幽灵从阴暗的下水道里冒了出来。 在黑暗中，它们来去自如。幽绿色的目光，盯得人背脊一寒。 龙枭大步朝前走，闪身钻进了一条胡同。 后方的追兵追了上来。 “他在这儿！——抓住他！——” 数量不少。 毕竟武狼是圣城里有头有脸的人，许多人甘愿替他卖命。 “真是麻烦……” 他又钻过了几条小巷，东奔西跑。 “刚进城就不得安宁……” 此次进城，是为了修武器，实在不想再卷进什么麻烦里。 有处院墙塌了一角，他走进去，躲在墙后面。悄悄看着追兵，匆匆向另一个方向追去了。 这才继续朝前走。 刚才的慌乱中，闯了几个街区，现在置身何处都不知道。 正是一个十字路口。立在路边的告示牌上，贴满了泛黄的悬赏令，一层一层、新新旧旧，全都铺满了同一个人的画像。 龙枭觉得好奇，不经意地扫了一眼。 那个人的赏金不断攀升。 “这小子是谁啊，犯了什么事……被全城通缉……” 画像上，一片凄凉的月光下。站在高塔顶上的身影蹲伏着，满身尖刺，咧着血盆大口，如同鬼魅一般。 嗜血蓝魔。 这是他的绰号。 在黑街上，恶人通常是没人通缉的。 大家全是恶人，恨不得联起手来互相帮忙。 这个人，却被通缉。 他一定是触犯了那些恶人们的集体利益。或者，得罪了好几方势力。 上面写着： 他是“黑街的共同敌人”。 有意思。 看到这个描述，龙枭就觉得好笑。 “他到底做了什么，会被黑街上的全体排斥？ 这年头，但凡懂一点生存之道的人，都不会在黑街上被通缉。真是个怪人啊……” 再往前走，隔着一排屋子，听到了繁华的喧哗声。 黑街就在眼前了。 现在黑街上，一定到处都是武狼的士兵和眼线。 暂时不能去。 他想，先混进一间屋子里，躲过今晚，睡一觉再说。 黑幽灵很奇怪，从不到屋子里抓人，只抓在野外的“孤魂野鬼”。 转过一个楼梯拐角。 在一间稍大的店面背后，看见一伙人，站成一个圈，吵吵嚷嚷，踢打着一个女人。 女人的尖叫传来： “救命，别打了！……救命啊！……求求你们了！……” 黑街上，每时每刻都发生这样的事。 有人被打了，就算打死了扔出去，也没人看一眼。 他只能绕得远远的。 从楼侧看见闪烁着的花花绿绿的霓虹灯招牌。“仗剑红颜”，是家两层楼高的大店。就在魔刹酒吧的斜对面。 一群打手，围着一个胖女人拳打脚踢。 鞋子踢进皮肉里的声音，咚咚作响。 女人被拉扯得衣不蔽体，凌乱的长发被揪在男人手里，流下两道鼻血，抱着脑袋尖声哀嚎。 “啊！饶了我！……啊！我再也不敢了！……” 这群人中间，站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妩媚女人。 她身材妖娆火辣，丝绸质地、轻薄的裹身长裙，顺着丰满双胸，勾勒出纤细体态。 在大腿根处有一道分叉，露出一条弹性十足的白玉美腿。肩上披着一条昂贵的白色狐狸毛披风。 手里摇着一把小扇—— 不用细看，就知道她是浪荡女子。在黑街上，“拿着扇子”，就是风尘女子的标志。 不过，越是这样，越是有着让男人们不敢接近的危险魅力。 扇子轻轻一摇，微风拂动，额前的几缕乌黑柔发飘荡。长长的睫毛下，扑朔着一双风情万种的粉红色美眸。 扭动了一下腰肢，不经意间散发出的魅力，就让男人们骨头酥软、欲罢不能。 “谁不知道我仗剑红颜的规矩。” 老板娘用娇声奶气的口吻说道： “你坏了规矩，就是砸了老娘的招牌，给我往死里打！” 七八个身强体壮的手下，拎起女人就是一顿拳脚。 女人对着她哀求： “老板娘！……我再也不敢了！饶了我！……别打了！……” 她经受不住这样的毒打，却反抗不了。 刚起身就被一个拳头砸中，又倒在地上。有个男人踩住了她的头，另几个人朝着她的腹部、背后猛踢。 女人疼得蜷缩成一团。 哭喊的声音渐渐没了力气…… 老板娘名叫媚儿，她家店的生意火爆，也是这一带有名的“交际花”。 名声远扬，人脉甚广。 龙枭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后路已经被追兵和黑幽灵堵死了。 低着头，装作什么也没看见，急匆匆走过去…… 谁知，躺在地上的女人，拼命爬了几步，一下子扯住了他的裤脚。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就不撒手了。 “大哥！救救我！……” 龙枭低头一看，胖女人满面泪痕，妆容全哭花了，脸上又脏又丑。 心里一阵厌恶。 他踢了踢她的手。 她却用力抓得死死的。 “大哥，你要是不救我！我就要被他们活活打死了！……我也是一条性命，你舍得见死不救？你是个好人，求求你了，救救我！……” 龙枭皱了皱眉。 “我为什么要管这事？” 这女人素不相识，就抓着自己不放，真是麻烦。 女人哭着： “你一定是好人，不然你早就把我一脚踢开了！你在犹豫，就说明你是好人，你一定要救我啊！……” 她大声哭泣着，满脸都是油腻腻的眼泪，十分恶心。 第315章 我是不想救她的 “行了，别哭了！” 他问道： “这女人犯了什么错？为什么一定要打死她？” 媚儿用小扇子遮住了半张脸。露出一双忽闪着的狐狸眼，犹抱琵琶半遮面，更使人着迷。 娇滴滴说： “这位哥儿，她也没犯什么事，只是……接了个私活。” 私活？ 龙枭想，应该是私下接客吧？ 他没兴趣细问。 “接个了私活，就要打死？毕竟是条人命，我花钱赎她，你开个价吧！” “呦，你真是个大善人。”媚儿调侃，“何苦看上这个烂货呢？想玩，我们店里有新的……” “不用了。” 哭泣的女子，扑了上来，抱住他的大腿。 “大哥，谢谢你！我一定做牛做马报答你！” “不过……”媚儿目光流转，打量着他。 看他破衣烂衫，灰头土脸，应该是个荒原人。可连个像样的盔甲和武器都没有，应该是混得不太好的那种。 “你出得起钱嘛？……” “多少钱，我出得起。” 酒吧的金库里，可是有不少钱。 当初冥玄说：“你们这群兔崽子命好，多少人一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多钱。” 她心思一转，故意抬高了价格，伸出五根手指。 “不多。5000金币。” “5000金币？” 龙枭吃了一惊。 媚儿满面含笑。 “这位哥儿，5000金币换一条人命，不多吧？难道，你没钱还多管闲事？……” “你等等。” 龙枭拿下背上的背包，扯开钱袋看了看。 最多还能凑出100金币。 又拿出包底的那块龙血结晶。 “我暂时没那么多，先用这东西做抵押。明天我拿到钱，再把东西赎回来。” 媚儿一阵惊讶。 眨巴着眼睛，盯着他手里的龙血结晶。 “这是？……” 她招呼手下： “这东西看着挺罕见的，拿过来我看看。” 龙血结晶，在黑暗中散发暗红的邪光。 截面晶莹剔透，坚硬无比，内里是混沌凝固的龙血。 是货真价实的龙血结晶，做不了假。 她纤细的小手把玩着，仔细打量。 在手心里握了一会，就微微发烫。隐隐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涌入心底。 柔美一笑，说道： “5000金币，你什么时候凑齐？” 龙枭想，现在黑街上都是武狼的手下，一时接近不了。 只要能偷偷进入魔刹酒吧就行。 “给我三天时间。” “好！就限你三天，带着5000金币来仗剑红颜找我。不然……东西，我可就不还了！” “好。” 龙枭痛快地答应。 媚儿抬了抬眼，示意手下将地上的女人放了。 “贱命一条，你去祸害别人吧……这女人以后就是你的了，任凭你处置。” 龙枭心想： “我可不管这女人死活……就当5000金币丢了……” 媚儿旋足转身，一群人向屋里走了。 手下人不识货，还嘟囔着： “老板娘，就这块破石头，值5000金币吗？不会被那穷小子给骗了吧？” 媚儿却说： “这块石头，留在我们手里没什么用，对他来说，却非常重要。他是龙族，一定会来赎的。” 龙血结晶，市价何止5000金币。几十万金币都不止。龙溪曾经就是为了这东西倾家荡产。 她又回眸打量了龙枭几眼。 “我等你来找我……” 心里记下了这个小帅哥。 趴在地上的女人爬起来，一下扑进龙枭怀里，扯住他的胳膊。 “恩人！你救了我的命，我以后就是你的人了！” 龙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离我远点……我不是什么好人，你赶紧走吧。” 女人拔开了蓬乱的头发，故意挤出娇媚神态。 却不知自己的妆容已经花了，看在龙枭眼里，只是个挤眉弄眼的丑八怪。 “恩人……” 她拉着长音，扭着腰。 “我在黑街上这么久了，什么都会。你别嫌弃我，我肯定好好服侍你，保证让你舒心……” 龙枭忍无可忍。 他推开女人，有些凶狠地说： “被救了还不赶紧滚，还想被揍吗？以后各走各的路，别说见过我！” 女人吓了一跳，却并没有松开手。 她脸皮厚着呢。 死死抱住龙枭的手臂，把胸脯往上贴，有些悲愤地说： “你是瞧不起我吗？……在乱世里，有几个女人能活下来？我倒霉就倒霉在，出生在圣城这种地方，你以为我想做这样的人吗？ 和我一起来的女人，全都死了！只有我还活着……我虽然是这种身份，但我心地不坏，也从来没瞧不起自己！我也是个知道感恩的人，你救了我，我只是想以我的方式报答你，不想亏欠你！” 她的眼神坚决，虽然模样丑陋。 龙枭也不再恶言相向了。 都是乱世里的可怜人，又何必互相为难。 这时，身后响起一片追兵的脚步声。 龙枭慌了神。 领头的正抓过路人来问：“看没看见一个身后背着大刀的人？” 女人很聪明，一下就反应过来，拉住他说： “追兵是来抓你的吧？……我住的地方就在附近，绝对安全！跟我来吧！” 灯红酒绿，圣城黑街上。 一行人匆匆忙忙，把受伤的武狼搀扶到小诊所门口。 “白爷！白爷你快看看我吧，可疼死我了，哎呦喂……” 武狼哭爹喊娘，拍着门。 媚儿和几个手下，刚好走到“仗剑红颜”的门口，隔着街，看见这一幕。 一间不起眼的小诊所，就在魔刹酒吧旁边，甚至连招牌都没挂。门上悬着的牌子，总是：歇业中。就像无人经营一样。 可是，没人不知道，这间诊所是药仙白爷开的。 他通常都呆在研究所里，偶尔也会回到小诊所，给预约了的熟客看病。 能碰见他，是种运气。 “开门啊，白爷，快开门啊！” 武狼在门外叫苦不迭。 “哐哐哐。” 门被拍得乱响。 “哎呦，可疼死我了……疼死我了！……爷爷，我知道你在，快开门啊！……” 引来街上许多人向这边观望。 “那不是武狼吗……手被人砍了？……哎呦，他也有今天？……” 武狼在这条街上，名声不小。 路过的人都幸灾乐祸地窃笑。 他面无血色。断腕的伤口上用绷带胡乱缠住了。断掉的那只手，放在下面一个冰桶里，宝贝似的提着。 第316章 黑市医生 半晌，门打开了一条缝。 白圣野探出身子，倚在门侧。姿态漫不经心，银白长发潇洒俊逸，两臂抱在身前，气质拒人于千里。 冷眼一瞧。 “呦，这不是武狼嘛。” “白，白爷……你别拿我逗乐子了……” 武狼皱着似笑非哭的苦瓜脸。 “什么事啊？” “嘿嘿……小的没事哪敢来劳烦您呐！您看……我这手，被一个不知从哪来的荒原人切了！……您给帮帮忙……” 白圣野瞟了一眼。 伤口的边缘参差不齐，中间的骨头却断得利落。从手腕的地方断掉了。 这样的刀法，堪称一流。 “怎么弄的呀？谁敢切你的手？” 武狼疼得浑身打颤，满头大汗，口齿都不利索了： “哎呦……还没抓着呢，您快帮我瞧瞧吧……” 白圣野却也不急，故意东扯西扯： “平时总看不见你人影，你这巡逻一趟，两三天看不见，挺忙的吧？” 武狼急得直咬牙。 “没，没有……” 白圣野目光跃过人潮涌动的街面，瞥见对面闪烁的灯光下，身姿妖娆的媚儿正站在那里。 即使遥遥望去，老板娘的倩影也令人印象深刻。 “也没见你来孝敬我……” 断腕处的绷带包不住血，鲜血“滴答滴答”地往外淌，武狼跺着脚说： “白，白爷，您高抬贵手！我是真的疼啊……小的以后多多孝敬您！” 白圣野一笑，视线这才回来。 “才知道要孝敬我？……怎么弄的，又调戏良家妇女了？” “唉……是我大意了！不知道从哪跑出来的，我回头再找他算账！” 白圣野心想，准是碰上哪个外边来的硬茬，给了他一个教训。 “白爷，您神医在世。您给看看，这手还能再接上吗？” 他把小冰桶里，一只苍白如蜡的断手拿起来，捧到白圣野面前。 “去去去！拿远点！” 白圣野沉下脸来。 “哎呀！你这手臂断得不齐啊……你看这伤口，七上八下的……接不上喽！” “啊？” 武狼就快哭了。 “白爷……您……” 他噗通一声跪下了： “您可得帮帮我啊！……您说接不了，这条街上，还有哪个医生敢接？您这是要我的命啊！” “呦，这话可严重了。” 白爷治不了的伤，没人敢治。 这整条街的人都知道，武狼是从白爷的诊所离开的，谁还敢接手这事？ 要是有人敢治，还治得比白爷好，那才真是找死。 “荒原人的刀上有瘟疫，不赶紧处理，你这条胳膊就废了。” 武狼慌了。 “啊？您说……怎么办啊？” “截肢啊。胳膊受伤，就从肩膀截……大腿受伤呢，从腰以下截。你这情况……估计要从脖子截了。” 来来往往的人都听见了，“噗嗤”一片笑声。 “啊？” 武狼这次算是栽了，跪在地上给白圣野磕起了头： “爷爷，您是最厉害的医生，本事通天，神通广大，您肯定能治好……算我求您，死马当活马医，您也不忍心看小的当一辈子残疾吧？” 白圣野两手插兜，置身事外。 “我医术不济，要不，你到别的医生那问问？” “白爷，您别这样搞我啊！……” 街对面的媚儿听见了，停在门口迟迟没有走，掩起嘴偷偷笑着。 武狼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失血过多，让他头晕脑胀。 “爷，您给个痛快的吧……您要是不救我，还不如一刀把我剐了呢！” “别别别，我可没这个本事。” 白圣野摆摆手。“你去向北那问问，让他给你装个机械的？” “唉……” 武狼有苦说不出。“打扰您了，白爷……” “怎么，不治了？……不治把问诊费交了。” 武狼抹了抹眼泪，拎着小冰桶走了。 手下说： “等我们抓住了那臭小子，弟兄们一定割他双手双脚给您出气！” 武狼心里更恨了，发狠说： “别让我逮到他……” 白圣野的门前清净了。 他向街对面望去。媚儿还站在那儿，一不小心和他目光撞上了，已经来不及躲闪。 “媚儿姑娘。”他笑说，“你总这么盯着我，我该以为你是看上我了。” 媚儿不脸红、心不跳，隔着街娇笑回应： “谁让白爷你风流倜傥，姑娘们见了都爱呢！” “来我屋里坐坐？” 媚儿反倒脸红了。 “去你的吧！……你屋里还有客人，可别让人家姑娘久等了！” “屋里宽敞着呢！多一个人不多。” 她可不想和白圣野打情骂俏，小扇子遮住了娇羞的脸。 白圣野立起衣领，又搓了搓手，向门里退去。 “天气凉了，姑娘还穿得这么少？……” “不这么穿，你怎么看得见我呢？” 媚儿关上了门。 没了热闹可看，街上的人都散去了。 白圣野回到诊所里。 门里是个狭长的空间，靠着墙立着几个大药柜，让本就狭窄的过道拥挤不堪。 桌上的每样东西，都井井有条。 有些强迫症地，把繁多的药瓶和试管，一个个摆得整整齐齐、大小高低都有次序。很像他的风格 往里走。一扇单调褪色的淡蓝屏风，隔出了里外两个空间。 屏风后，靠着墙是一张手术台。 上方悬挂的尖锐手术工具，使人看了就心颤。 惨白的灯光下，一个女孩的身影，隐隐从屏风上透出来。 她坐在床上，把手伸进袖子里。穿上了外衣，薄衣拢着圆润的肩膀，将长发轻轻拢到一侧的耳朵后面。 “睡醒了？” “嗯。” 白圣野穿过屏风，走进里面。 “感觉怎么样？” “还好。” 病床上的女孩子，正是血刹的教官九哥。叹了口气，有些疲惫。 “遥视能力还没恢复。你刚才走进来的时候，我在屏障后面，什么都看不见。” 她右眼上敷着一个四方形的药包，用一个黑色的眼罩遮住，眼角还有手术后的伤口和缝针线。 白圣野问话的语气，像个温柔的大哥哥。 “还疼吗？” 九哥伸手轻轻碰了碰眼罩，却不敢用力。 “有一点……” 她欲言又止，紧紧咬住了下嘴唇。一向性子刚强的她，不想承认自己的力不从心。 第317章 失去眼睛的狙击手 “一天之内连续使用两次神之眼，不超出负荷才怪。”白圣野的语气有些责备。 九哥抿起嘴，倔强极了。 “也许就是争口气吧。” “何苦呢？做女人不好吗，非要证明自己比男人强？” “可是血刹不喜欢女人啊……” “哼。”白圣野说，“血刹有什么好的，一群糙汉子，非要挤进去……他们哪懂心疼女人啊。” 九哥笑笑，觉得稍有安慰。 “你是个好人……” “我才不是。” 白圣野摆摆手。 她忽然说： “把我的另一只眼睛也改造了吧。” “那可不行！” 白圣野早料到她有这样的想法。语气坚决，断了她所有的念想。 可是九哥说： “血刹不会养活一个废人……灵雨团长只喜欢强大的人。如果我不能再使用神之眼和狙击枪，他就会把我发配到荒原上，再也不回来……” “别这么悲观。” 白圣野说，“你可是血刹的教官啊，于情于理，血刹都不会开除你的。” 她摇摇头。 “血刹军团强者云集，等我失去了战力，这里就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 “唉。” 白圣野叹了口气。 “改造我吧，我是自愿的！” 她目光坚定。 “造神计划，只是试验阶段，效果无法预测，而且副作用极大。你们都是小白鼠……”白圣野说。 她还是义无反顾。 “就当是我用性命在赌。成了败了，我都认。” “傻孩子……” 白圣野很佩服她的勇气，也很心疼她。 他还是摇了摇头。 “我不希望你彻底变成瞎子。” 九哥低下头去，轻轻抚摸着眼罩。 这只超级右眼，能看清万里之外的任何东西。但是，为了给冥玄报仇，一天之内连续使用了两次。 一次击杀龙邪帝，一次活捉了巫轩辕。 她的右眼险些失明。 “虽然我知道，你不会答应我的……但我还是会一直恳求你，直到你答应为止……” 九哥咬起嘴唇。 “好好保护你的眼睛吧，别再勉强了。这些研究，已经让我的良心负债累累了。” 造神计划，是白蝎留下来的未完成的研究。 初衷是让人类变得更强大，超越自身脆弱的躯体，获得神的能力，从而成为神。 这是多少人的愿望。 摆脱生老病死、摆脱弱小。 但是，实验之路，却艰辛坎坷。伴随着泯灭人性实验和无数次的失败。 只有白蝎能进行这样的实验吧…… 他想起当时，自己为什么接下这个项目。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 幽暗空旷的研究所内，魔神在登上方舟以前，最后一次和他会面。 将一个手提箱，放在桌子上。 “这是白蝎留下的研究资料，造神计划一直由他秘密进行……” 白圣野睁大了眼睛。 “人体改造实验，得到了统治者雷霆家族的暗中支持，研究资料全在里面。现在，我把这个项目交给你。” “我不能接受……” 白圣野十分抗拒。 魔神说： “天神强于人族的，是过人的体力，望穿一切的眼力，遍听千里的耳力，刀枪不入、超速再生的身躯！如果我们也能获得这些能力，人族就可以取代神族！ 神，将不再是统治者，不再高高在上。理解神、接近神、超越神！最终成为神！这才是我们的未来。” “如果我接手了这件事……我与白蝎有什么区别？” “你以为你和白蝎，还有区别吗？” 白圣野心知肚明。 自己……作为造成瘟疫的罪魁祸首！还有什么资格谈良善？ “造神计划，必须由你来继续。灭神者阵营，与天神交战不止一次了。如果下一次，天神发动神罚，这颗星球都会被毁灭……” 白圣野能感觉到，他对未来很担忧。 可是…… “我不能这样做！……这个实验，要牺牲的是活人！……” “如果我们败了，会牺牲更多人。你记得我给你讲过，神庭是做什么的吧？这片大陆，要获得自由，要拥有未来，就必须摆脱神的统治……无论神、还是魔，都不能使我们屈服，我们永远不会被奴役！” 时间一晃就是十年…… 白圣野研究了十年，全心投入到对资料的解读和实验中。 进展却不如白蝎…… 也许自己，没有白蝎的天赋吧。 从思绪里回来，九哥问道： “刚才武狼来说什么？我听他吵得厉害。” “没什么……他一只手被人剁了。” 她冷笑了一下，毫不客气地说： “活该。” “是啊，我没给他治。” “医者不救人？这样好吗？……” 她挑逗地一笑，俊脸上显得泼辣。 “从前我也是这样以为的……医者就该济世救人。医者救人，不应该分善恶。但是……” 白圣野满脸落寞。 “发生了很多事，让我已经分不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更何况，做着这种研究，还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是药仙世家的人？……” 九哥一贯冷厉的眉宇线条，向上一挑。即使是病痛和疲惫，也没有显得柔弱。 “你也会这样犹豫？世间人，只是立场不同罢了，哪有什么对错善恶。你在乎别人的看法，还是在乎自己想要什么？总得有一件事，是自己认为对的。认为了，就要相信。” “还是九哥看得透彻啊。” 白圣野转身到洗手池，拧开了水龙头。哗啦啦的流水，声音冰冷。 “你休息一会吧……” 九哥却不想躺着。 “躺了一天了，早就乏了。” “以前有个人，他和我一样，被逐出了药仙村……”白圣野喃喃地说，“他认定了一件事，就再也没回头。从前我不理解他，现在，才慢慢理解……” “是谁？” 白圣野在毛巾上沾了沾手。 “他的眼界比我远，他的才能，在我们所有人之上。” 想起从前的事，他有了更深的思考。 “那一届，药仙世家有两个成绩最优秀的人。两人正式从学院毕业之前，族长问他们—— 你认为，医者救人，应不应该分善恶？ 他们给出了不同的回答。 一个说：医者不救恶人！……他后来，成了药仙世家的下一任族长——他就是白辰曦。 另一个人，却坚持回答：医者要救恶人。” 九哥很好奇。 “还有这样的人？他是谁？” “白蝎。” 第318章 瘟疫的起源 “白蝎认为：医者救人，要救正在受伤流血的人，因为，生命在流逝。要救正承受痛苦的人，因为，痛苦不该折磨生者。 医者救人，不分敌我、不分善恶。 后来，我才知道，坚持自己认为对的事，要为此挑战全世界。” 九哥很疑惑。 “他是好人吗？” “他……不能简单地用好坏来衡量。他要做的事，会刷新我们的认知。也许……在遥远的未来，还活着的人，会感谢他的贡献。 可他出生在我们的时代。对我们来说……是灾难。” 白圣野说： “我也是后来才听说他的事……他要走的路，和我们都不一样……” 哗啦啦的水声，在小小房间里空旷地回响。更让九哥的心冰冷了几分。 他仿佛洁癖一样，每次从屋外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洗手，然后才去做其他事。 他的衣服总是洁净得一尘不染，给人踏实的感觉。 “从前村里人和我说，白蝎是药仙家的耻辱。直到我长大，有了自己的思考，直到我也被逐出药仙村……我才明白。药仙有药仙的坚持，而我有我的坚持。” 他将九哥的药，一个个摆进小药箱里。 “你为什么被逐出村子？” “药仙村禁止杀伐，禁止族人修炼魔法，更不允许使用武器……我全都做了。我修炼冰雪系魔法，还觉醒了冰龙王血脉，在他们看来，是大逆不道……” 他在每一个瓶盖上，都细心地贴了一张字条，写上服药时间和用量。 消炎药，止痛药，防止感染的药…… 九哥就静静地看着他做这一切，竟有种泪水要夺眶而出的感觉。 “没人对我这么好过……” 她又说了一遍。“我知道你是好人，你一直都是。” 白圣野觉得难为情，他自嘲地说： “黑街十大恶人之首，瘟疫的罪魁祸首，也算是好人吗？” 九哥愣了愣。 白圣野撩起一侧的袖子，将左臂展示给她看。 整条左臂，被漆黑的鳞片覆盖…… 是一条妖魔的手。手掌变异了，指节变长，指甲尖尖。皮肤变成了粗糙的深蓝色，一条条幽暗的血管在下方流动。 九哥吃了一惊。 白圣野却很镇定。 他拿出一个托盘，垫在手臂下面，坐在桌子前。 右手拿起一只钳子，夹住左臂上的一个鳞片。慢慢地、硬生生地把鳞片从新长出的肉里拽出来。 鳞片下方拉扯出血丝。 每拉扯出一点点距离，就钻心一般疼。 “呼……” 他喘了一口气。 紧紧咬牙，拳头压着桌面，冷汗直流。 一条条蜿蜒的鲜血，从鳞片间向下流淌。顺着桌子一角的水槽，滴落在地面的铁桶里。 钳子下方，坚硬的鳞片在松动了几下后，终于带着肉芽被拔了出来。 “吧嗒”一声，落进了托盘里。 “呼……” 他痛苦地喘息着。 浑身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用洁白的毛巾擦了擦额上的汗珠。 “大陆上的瘟疫，就是我造成的。”他说。 那一年，他还年轻，十几岁。从魔王的身上，提炼出了血清，制作“抗魔药剂”。 魔王是免疫黑暗气息感染的。 研究成果十分显着。 很快，抗魔药剂就投入生产了，在市面上广为流传。 几乎每一个镇守边境的战士，都使用过这种药剂…… 后来。 更强大的瘟疫爆发了…… 从前被妖魔感染的人，死后不会复活。可是，注射过抗魔药剂的人。死后，却会变成活死人。 因为药剂中的魔血成分，有着极强的修复和再生能力。 边界长城外的坟墓里，活死人爬了出来……袭击村庄，感染生物……传播速度极快…… 这就是瘟疫的起源。 转眼，一座座城池，沦为鬼城。 瘟疫和活死人，摧毁了这片大陆。它们还要跨过湮灭之地，把瘟疫传播到神域去…… 九哥听得毛骨悚然。 但她不愿相信，这是白圣野的原因。 “当时，我急于弥补过错，使得错上加错。又做了一个后悔的决定……” 白圣野说到这，神情痛苦，提起手扶住额头。 “活死人的体内，有魔王的血，血细胞充满活性。我想，只要魔王不在了，瘟疫是否会终结？” 白圣野来到魔王城…… 站在魔王的王座前，义正言辞地说道： “你的血，是瘟疫之源……你是解除瘟疫的最后希望！” “你有几分把握？” 魔王抬起眼眸。 “没有。但是，如果这是唯一的办法，牺牲你一个人，拯救整个大陆，值得一试！” 白圣野握住匕首。 这是鹤隐老师交给他的。匕首其中蕴含着一丝神力，能够弑神，抑制魔族和神族的再生能力。 白圣野只能坚持信念。 “瘟疫每分每秒都在扩散，不能让更多人死去了，我宁愿尝试任何办法！” 魔王的眼中闪过一丝悲伤。 但是，他相信白圣野，相信药仙世家，尤其是他那双笃定的眼睛。 白圣野已经被折磨得心力憔悴。面容瘦了一圈，眼眶深深地凹陷下去，精神几乎崩溃。 “那就试试吧……” 魔王淡淡地说。“如果我的死，能换来大陆的新生。” 他轻轻闭上眼睛。 白圣野犹豫着。 两人，是多年的好友。说是最好的朋友，也不为过。 忽然间，他下定了决心，大步走上前去。 将匕首高高举起，对准魔王的心脏。这样近的距离，能清楚地听到他的心跳声，感受到他低沉平稳的呼吸。 魔王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匕首抵在魔王的心口，他手腕不停地颤抖。 下不了手…… 在魔法学院时，他们朝夕相伴。在魔刹酒吧里，他们一起喝酒厮混。 不知不觉，记忆里都是朋友的样子。 “为了大陆。”白圣野对自己说……但他还是下不去手。 魔王突然握住了他的匕首。 “你怎么变得这么啰嗦……” 他狠狠地将匕首按入了自己的心脏！ 白圣野明知道不能这么做，但他还是这样选择了！ 他震惊着。 被蕴含神力的匕首，刺中的伤口金光迸射，无法愈合，鲜血流淌如注。漆黑的魔血，汹涌而出，在地面上铺展开一道黑色的长河。 魔王万年修为，渐渐溃散…… 巨大恶魔的虚影，摇曳在空中，痛苦哀嚎。无穷的黑暗力量，汇聚于高高的穹顶之上，忽然卷成一道旋风。 第319章 半人半魔白圣野 在魔血流尽的过程中，他始终一言不发，平静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一丝痛苦，不想让白圣野难过。 “不，不是这样！……” 白圣野抱住他的肩膀。 “你别死！……你别死！……” 他摇晃着，哀求着。 却挽回不了…… 黑色的血在地面上蔓延，铺满了整座大殿。渗过门缝，向着殿外的台阶流淌下去，一级一级染黑了石阶。 魔王问他： “你我之间的恩怨，也能就此化解吗？” 白圣野握住他的手，使劲地抓住。 “那些早已经过去了！” 魔王嘴角含着淡淡的笑容。 缓缓地滑落了双手…… 看着魔王死去，白圣野心如刀绞！ “不，不应该这样。” 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他亲手杀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魔王安详地坐在那里，轻闭双目，好像睡着了一样。 可是窗外…… 活死人的哀嚎声不断，一点也没有减少，妖魔密密麻麻延伸到天际。 什么都没有改变。 瘟疫没有终结…… 好像命运和他开了一个玩笑。 他无助地哭着…… “我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啊！……” 九哥听着他讲完，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白圣野望着面前的桌子，他面无表情。 手臂上的痛苦，疼到了极致，就变成了毫无知觉的麻木。 “他就那样死了，头向一旁垂落。整个大殿的温度，一瞬间冰冷下来……他死了，我最好的朋友。而我，成了大陆的罪人……” 原住民几乎死绝了。 大地一片荒芜。 魔神出征讨伐神界。但终究是孤军奋战……很快就战败了，被天神封印在东土的黑暗魔渊。 追随他出征的翼者们，也将恒长的生命静止，化作一座座石头雕像，守护在魔神周围。 黑幽灵也是那时诞生的…… 四处游荡，收集污浊之血，等待着魔神归来。 大陆又被一位新的神接管，叫做梦境之主。 暗精灵王，所率领的地面部队，在荒原核心，与活死人军团较量。 但天神等不了，害怕瘟疫跨海而来，污染了生命之树。所以，降下一个神力光球。 就落在荒原核心…… 白光中，一切都化作灰烬。 暗精灵族人都被困在了那里。 危急时刻，灵雨开启了传送门，只能把暗精灵王和少数人传送回了圣城。 到头来，大陆还是被神支配，什么都没改变。 “暗精灵王，一定会报复神族吧？”九哥了解凌夕，他要么不出手，要么就是毁天灭地。 “他对神族的仇恨越发深重了。血刹军团一直探索荒原，就是在找暗精灵族人的踪迹。” 玩家们开始重建城池，大陆渐渐恢复繁荣。这些外来人，是让大陆复苏的希望。 “一开始，凌老板是不接纳外来人的。为此，还和赤炎城主吵了一架……后来，赤炎城主也不在了……凌老板为了完成他的遗愿，才‘善待外来人’。” 九哥总算明白了。 是因为赤炎城主的嘱托，大陆上的原住民，才接纳了外来人。 “时空裂缝，也是凌老板造成的。他手持弑神之刃困住了梦境之主，斩断了这里和外界的联系。一不小心在天空中切割出时空裂缝，导致陨石坠落，但是裂缝很快被修复了。” 九哥很惊讶。 “难怪外来人都回不去了。你的手臂是怎么弄的？被妖魔感染了吗？” “是我自己……”白圣野说，“为了找到治疗瘟疫的办法，我就把妖魔的血，注射到自己的左手上。” “你……” “药仙世家的人，有脱胎换骨的体质。我的血，能抑制妖魔的血，使它不至于扩散到全身。只不过每天，都要将鳞片拔去一次……” “每天……”白圣野缓了一口气，又继续去拔第二颗鳞片。 “都要承受一遍这样的痛苦，使我不忘记，这一切是我造成的……” 一颗接着一颗，鳞片被从血肉里拔出来。 过程缓慢极了，每一次，都疼得他撕心裂肺。 直到最后一片鳞片拔除，他已经筋疲力尽了…… 托盘里面，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鳞片。 大的棱角锋利，十分厚重。小的薄薄的，颜色浅淡。每一片都黏着血，看得人触目惊心。 九哥心慌极了，仿佛疼在自己身上。 也终于明白了白圣野的坚持。 “有一天，我医好自己的手臂了，就能医好所有人。” “这不是你的错。” “呵呵……” 他苦笑着。 还要继续为伤口上药，强打起精神来。用棉团沾着药水，抹了一遍，又用黑色绷带，一圈圈将伤口缠绕起来。 绷带缠绕的过程中，失去鳞片的手臂，又渐渐白皙红润起来，变成了正常的皮肤。 不知多久，又会变成妖魔的手…… “济世救人，才是你的本意。” “济世救人？……”白圣野自嘲，“我再也不想着济世救人了。我曾经想做一个好人……到头来，却成了最大的恶人。” 他悲凉地说： “人啊，连自救都难。” 女人的住所是个简陋的四方小屋。 灶台、餐桌和一张木床，都搁放在同一个地方。只有浴室隔了出来，厕所在门外。 圣城的大多数住所，都是这样的简易屋子。 她换了衣服。屋里狭小，又没什么避人的地方，就怯生生地站在门口换衣，背对着龙枭。 腰间的布料一层层绕下来，露出白花花的赘肉。布条是用来缠肚子的，为了显得身材苗条。 她实则很胖、骨架粗大。宽阔的背上有一道道深黄色的伤痕，腿上还有些淤青。 除了今天打的这些，旧伤还有不少。 弯腰的动作也不美，像是一头笨拙的母猪。 换完衣服，她有些歉意地侧身对着龙枭，端了水盆洗脸。 血渍和浓妆都在水里洗掉了。 用毛巾擦了擦，脸上干净很多。 淡淡的法令纹显露出来。面色蜡黄，让她看起来很憔悴。眼皮耷拉着，肯定已经超过30岁了。 龙枭始终对成年女人没兴趣。 女人一旦成了年，就失去了纯真，变得不知羞耻。 眼睛里没了真诚。 只有罗网密布的复杂心机。 当然，处女也很麻烦。装得清纯可爱的样子，谁知道以后会怎样呢。 「仅代表龙枭个人爱情观和审美，与作者无关，要打打他，他是loli控」 第320章 靠边停车 女人已经换上了一身宽松的深色格子衣服，系上了围裙。转过身来腼腆地一笑，就忙碌着准备饭菜去了。 她还算勤快，手脚利索。不一会，一桌饭菜就摆了上来，亲切地叫龙枭吃饭。 每一句总带上“恩人”。 “恩人，你饿了吧？饭菜好了。” 两人面对面坐着。 圆桌上，是一碗风干兽肉煮的肉羹，加了些碎菜叶。几碗米饭，和一碟小咸菜。 为了报答龙枭，她也是毫不吝啬，用尽了所有食材。 在龙枭看来，这些菜根本不够吃。 他在荒原上体力消耗大，食量也大。 没有扎实的兽肉，只有清汤寡水的肉汤，还是吃不惯。 女人又说： “恩人，别嫌弃屋里破，以后你就住在我这。我还有些积蓄，能维持几天。我明天就上街找事做。对了，你是做什么的？在荒原上闯荡很辛苦吧？” 龙枭没和她话说，只顾吃饭。 她谄媚着：“你这种人，都是见过世面的……” 又喋喋不休地说着。 “我在城里，也是见过几个大人物的，好歹也是黑街上呆过的。城里的武狼将军啊，黑虎将军啊，都常来店里光顾。还有血刹军团，你听说过血刹军团吗？” 女人见龙枭听了血刹军团的名字，也面不改色。 她脸上就流露出稍纵即逝的讥讽。 “呵，怪我多嘴了。你刚来圣城，肯定是没听说过吧？ 你是犯了什么事吧？我看你一路走得很小心。你放心，恩人，我的命是你救的，我绝对不会出卖你的。” 龙枭望了望女人。 她的嘴角向上勾着，摆出了一个信誓旦旦的笑容。 龙枭是不打算相信她的。 荒原人不相信任何人的保证。 饭后，女人又忙活了起来。收拾碗筷，打扫屋子，勤快得让人觉得有些下贱。将龙枭的鞋子和袜子、外套全都脱下来，拿到屋外洗了。 又烧了一大盆开水，端进屋里，放在床对面的一个矮柜子上。 “恩人，家里只有这些水了，你在荒原上许多天没洗澡了吧，凑合着洗一下吧。” 龙枭摆摆手让她出去。 “恩人，外面冷了，别把我赶出去。” 她缩在一边的墙角里。 龙枭也不理会她了。站在柜子前，用毛巾沾着热水，擦洗身上。 洗好澡后，他觉得舒服多了。 屋里只有一张床，他赤身躺在床上，单手枕在脑袋后面，点上了一根烟。 女人从床尾爬上来，动作轻轻的像猫一样，腰肢左摇右摆，撩拨起头发，低头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他骗了我。”她轻声说，“我从前也相信过一个男人。他有太太。我不是接了私活，我是蠢……当了别人的小三……” 龙枭冷眼望着她，并不觉得同情。 她的蠢笨的身子，扭动着，像一条大肉虫。 每一寸皮肤，每一块颤动的赘肉，似乎都在讲述那些男人们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 让人觉得，她的任何悲苦命运，都是活该。 他深深地吸着烟，又缓缓地吐着，忽然身体紧绷，呼吸渐渐不平稳。 女人继续沿着他的小腹向上亲吻，她大胆地贴过身子来，想要吻龙枭的嘴唇，却被龙枭挡住。 她的脸撞在了他的手指上，身体一颤。 “我从不吻任何人。” 龙枭说。 她不敢再上前了，龙枭按着她的头，慢慢往下按。她的嘴巴很快酸麻了，眼神里满是哀求和幽怨。 女人很会装出这种可怜的模样。 一会，他在床边的墙上碾碎了烟头。突然翻身起来，将女人压在了身下。 她先是惊慌，随后就主动配合起来。 女人就是这样渴望被征服，是一种驯顺的动物。在男人面前，她们甘愿放弃自主的权力。 直到龙枭粗暴的动作使她疼痛起来，她才开始大叫，拼命用手推着反抗，两手却被龙枭死死地按在床头上。 龙枭不在乎她的感受。 不在乎她是谁。 像驯服骑在身下的一匹母马，狠狠抽打着她的屁股。 睡过一次之后，女人的矜持就荡然无存了…… 她紧贴着龙枭，抱着他，完全依赖他，哪怕他们才认识了一天。龙枭用一块枕头隔着她的脸。 慢慢地，她睡去了。疲惫的、沉重的呼吸，喷吐在枕头上。 他知道，明天一早，这个蠢女人就会从木讷的、僵死的睡容中醒来。嘴里哈出一股臭气，无精打采地坐在床边缕着头发。 龙枭又吸了一支烟…… 屋子里的空气带着汗水的热度。爱，却是冰冷冷的…… 第二天一早。 龙枭还没醒来，她就又开始喋喋不休了。 流了一会眼泪，不知道为何要这个时候流泪。 捶着床沿骂道： “要不是遇到那个负心汉，我也不会这么苦！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女人就是这样。稍一触及什么，她们就要哭泣。 哭得没完没了，眼泪像决堤的河水泛滥不止。 那灰色液体。又浑浊，又让人鄙夷。那就是老女人的眼泪。充满了对生活的抱怨…… 龙枭翻身把脸转向另一边。假装没有听到，又渐渐睡了过去。 直到再次醒来，体力都恢复了，神清气爽。 伸了个懒腰起身，已经是中午了。 饭桌上摆好了饭菜。 一盘肉酱，一盘炒菜，一锅米饭。一篮子生吃的菜，是刚去市场上买来的小萝卜，水灵新鲜的。还有附近山上能挖到的苦野菜。 女人在桌边幸福地坐着。 “看你睡得香，就没叫你。快来吃饭吧。” 清淡的野菜还算可口，几大碗米饭下了肚，吃得饱饱的。 “恩人。”她咬着筷子尖说，“吃完饭，我去街上转转，你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吗，我给你带回来？街上乱，你一个外地人还是别出门。” “我今天也出门。” “哦？有是什么事？……唉，我又多嘴，不问了。就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有什么事，你就吩咐我。以前在店里，他们喊我兰姐。空谷幽兰，是这个意思。” 她笑得风骚极了，嘴上挂着油腻，眼里满是爱意。 龙枭厌烦这样的眼神，甚至有些恼怒。 这个女人又廉价又恶心，她凭什么这么看着自己呢？该不会把自己当成依靠了？真是恨不得揍她。 她倒是笑得很灿烂。 像一颗从树上成熟了的苹果，掉在了地上，烂得发臭，都无人去捡。 第321章 又被通缉了 龙枭吃过饭后，就背起屠刀，上街去了。 这间偏僻的小屋，离大街有几条巷子的距离。 位置隐蔽，不用担心护卫队的人找过来。 出门前，他顺手将一个装着金币的钱袋扔在了门口柜子上。这是他身上所有的钱，都留给了那个女人。 冷冷清清的街。 没走多远，他就觉得奇怪。也许是这份安静太诡异了，又也许他太疑神疑鬼…… 总感觉迎面走过的人，眼神都有些畏惧，又有些闪躲地盯着他。 一开始龙枭也没在意。 这些城里的人，身体羸弱、面黄肌瘦，都是普通居民。把龙枭这类昂首挺胸走路，表情凶神恶煞的荒原人当成瘟神一样，也是很正常。 直到路过十字路口，他才从一个告示牌上看见了。 自己又被通缉了！ 有一张新贴上去的悬赏令。 清清楚楚写着他的名字！还画着他的肖像！ 悬赏金额居然高达1万金币。 刚才走过去的那些人，不是全都看见自己了？ 悬赏令下方还用红色字标注了： “谁逮到了这个十恶不赦的荒原人，可以先剁了他的一只手！再把人交给护卫队领赏！” 一看就是武狼气急败坏。 龙枭不禁笑出了声。 “呵，自己的手断了，还要剁别人的，真是死性不改。” 他的悬赏令，被贴满了大街小巷。 各大城门也一定被封锁了，龙枭想出城是不可能了。 他顺手将通缉令扯了下来，撕成碎片。 回头正看见四个人，哆哆嗦嗦地向他靠近，手里都拿着小刀，是普通居民打扮。 “你……你就是龙枭吧？……” 领头的年轻人问。 看见身后那把大刀，他们就认定了，准是龙枭。 “你们是想拿赏金？”龙枭问。 “对……对……” 龙枭懒得等待，他大步朝前走。 “那还等什么！” 这些人吓得往后退…… “你干什么？” “怎么，想拿赏金，还不过来，要我先动手吗？” 他们吓坏了。眼看龙枭走近了一个年轻人，他只能冲了上来，将手里小刀直挺挺地刺向龙枭。 用喊声增强气势： “呀！——” 龙枭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扭一捏。刀脱手掉了下去，接着一拳，砸在他的手指上。 他的五根手指立即变了形。 “啊呀！——” 他惨叫一声挣脱开，连连后退。 “你们呢……怎么不过来了？要我过去吗？”龙枭问。 这气势，吓得他们都后悔了。 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悬赏犯。看见人不跑，还迎面走过来！ 趁一个人正在呆愣，龙枭走上前去，单掌一推他的肩膀。抓过他的手腕绕到了背后。 他疼得使不上力气。 龙枭在他膝盖窝后边一踹，他就跪在地上。接着肩膀上咔嚓一声，胳膊被扭断了。 “哎呀！……” 龙枭轻轻一推，他失去重心，向前摔在了地上。 “没有这个实力，就别来挡别人的路！……” 比起用蛮力，对付这些小喽啰，用巧劲儿就足够了。 另一个人也冲了上来，动作笨拙、莽撞。单手飞快地挥舞着小刀，左右横晃，把龙枭逼退了几步。 龙枭是为了拉开距离，看清他的动作。 忽然转身一个旋踢，结实的长腿斜扫，打在他大臂外侧，又踢在脑袋上。 他一个踉跄。往一旁栽倒，晕头转向。 龙枭一把扯住他的头发，对着他的腹部，一个强有力的膝撞。他软趴趴地贴在龙枭的腿上，表情痛苦极了。 龙枭按着他的后脖子让他旋转了几圈，扔了出去。 一落地，他就没了反抗的力气。 “还来吗？” 两个都被轻松解决了。第三个人有点犹豫，还是冲了过来。 龙枭迎着那人走过去。 他反而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 “我错了！——” 那人乖乖把刀放在了地面上。 龙枭一个扫腿踢在他太阳穴上，他布袋一样飞了出去，脑袋嗡嗡作响。 一直站在后面的第四个人，趁机转身逃跑了。往巷子深处跑去，头也不回…… 龙枭也懒得去追。 他通风报信也好，叫帮手也罢，都无所谓。 反正龙枭不怕这群人。 一座小城里的废物士兵，能把他怎么样呢？ 来一个就杀一个。来一群就杀一群。大不了让圣城也血流成河。 “你们谁是领头的？” 没人回答。 他按着地上的一个人，朝脸上猛打了几拳。 那人求饶： “饶命！饶命啊！我们没有领头的，就是互相认识而已，我们不敢了！……” 龙枭才止住拳头。 “告诉跑了的那个人，别说见过我！” “我知道……我知道……” “快滚！” 地上的几个人都慌忙跑了。 龙枭继续朝前走。 路过一个废弃的摊位。 随手捡了铺在上面的一条破布，当作围巾缠在了头上和肩上。又在脸的前面绕了两圈，挡住面容。 往黑街走时，十分谨慎。 毕竟在被武狼发现以前，他还要鉴定屠刀，换回龙血结晶…… 黑街上又开了许多新店。 龙枭有好久没来这里了。 魔刹酒吧门旁的一家赌场，扩建了规模，门脸更加气派了，金色的大拱门闪烁着霓虹，高高的豪华的金色阶梯。 风光就要盖过魔刹酒吧了。 赌场门前拥挤着很多人，进进出出。全是衣着艳丽的富豪、贵妇，还有垂头丧气的赌徒。 魔刹酒吧的高档深黑色玻璃大门，还是一样低调而庄重。 门口有两个持枪守卫，面孔严肃，让人望而却步。 龙枭将头上的披风拉低了些，推门走了进去。 环视一圈。他在一楼大厅角落里，找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了一会，观察周围的情况。 第一次和冥玄在这里喝酒的时候。 是坐在吧台前，血刹小队的专座上。宽敞的红色沙发，茶色玻璃桌面明亮平整。 冥玄队长坐在中央。幻日、煤球，一伙人闹哄哄的。 赤鬼脸颊绯红、醉意阑珊，讲着下流的笑话。青鬼斜倚在沙发上，自己默默喝着酒。 冥玄伸出两根手指，龙枭就递出了烟。接着，煤球打了个响指，“啪”的一声，烟就被点燃了。 那片光影挥之不去。 就是这样的一群烂人，却是他最好的兄弟。 龙枭独自坐在卡座里。 后背深深地陷进去，眼眸里只剩一片灰暗的悲伤。 第322章 屠刀鉴定出来了! 简单的一段时光，却再也无法弥补。心底像有一个漆黑的窟窿，扩张着，撕裂着。 痛着…… 正门的对面，穿过舞池，是一张吧台，正巧今天凌夕老板就坐在吧台后面。 但龙枭不认识凌夕。 他从前没和血刹的高层接触过。屋子里有几张熟面孔，白圣野和媚儿就坐在左侧自取酒水的小吧台前，只有晚上这张小吧台才有酒保。 两人很亲密的样子，有说有笑，不知在聊什么。 这位老板娘洁白如玉的美腿，从长裙的开衩中坦露出来，无论在哪里都惹人注目。身材凹凸有致，妩媚动人。 大吧台右侧的圆桌上，幽暗的深蓝色冷光下。 血刹军团的团长灵雨，正坐在那里。一双皮鞋搁在桌子上，往光滑桌面上扔着纸牌。几个手下陪着他，都是血刹军团的人。 龙枭上次来，见过这个团长一面。虽然没说上话。 当时他正用烙铁处刑犯人。 冥玄说，这个团长就是血刹军团的领导者。凌夕对具体事务很少过问，派给血刹任务，都由灵雨负责。 坐在龙枭旁边座位上的酒客，正抱怨着： “后街没一天消停……” “每天晚上都有帮派打架，不打死几个不罢休……” “要不是嗜血蓝魔，他们打得更凶。最近晚上，帮派都不敢出门……” “今晚有谁打谁吗？”一个壮汉问。 “有！扒手帮打飞贼帮。” “我押10个金币，赌扒手帮！”他阔气地说。 “我出一倍，赌飞贼帮！” “好啊！下注下注！明天一早就见分晓！” 龙枭看酒吧里很安静，也没人注意到他，就沿着一侧的墙壁。 不声不响地穿过一个个座位，绕过弧形隔断，走下几级台阶，到正中的吧台前。 刚一坐下，吧台后面的老板，就把目光落在他身上。 凌夕面容冰冷俊美，语气颇为客气。 “尝一尝今天的特色酒吗，第一杯我请客。” 龙枭尴尬地笑笑。 “好吧。” 他本来没想点酒。 凌夕从酒架上，取下一瓶陈年好酒。倾倒入水晶杯中，轻轻摇晃，让酒香四溢。 放在龙枭的面前，又给自己斟了一杯。 “我对酒不是很懂……”龙枭找话题聊。 凌夕笑笑。 “酒会随时间变化，让人记得，活过多少岁月……” 他的乐趣就在于经营酒吧，常在吧台前亲自调酒，与来往的客人闲聊。 除此之外，与世无争。 龙枭喝了几口酒。 闻着酒香深厚浓郁。 “这种好酒，随便招待我这个陌生客人了？” 凌夕笑说： “好酒不品，也是浪费了。还需要投缘的人，不然怎么喝都无味。” 他原以为魔刹酒吧是个多么高不可攀的地方。 没想到对一个落魄的陌生客人，也如此热情。 龙枭不时回头看看门口。 每当有人走进来，他就打量一阵，确认那个人不是冲着自己来的，才放心。 凌夕看穿了他的心思。 “就算全城都在通缉你，有谁敢来酒吧里抓你呢？” 这话倒是不假。 谁敢到魔刹酒吧里惹事？ 凌夕说话时有意放低了声音，不让酒吧里的其他客人听见。 这样的语气，就更显得平易近人了。 “我是来鉴定刀的……” “屠夫龙枭的名声，在荒原上都传开了。你这把刀，让我看看吧。”凌夕说。 他自然也知道，龙枭曾经在血刹军团第三小队，是冥玄的手下。 龙枭解下了身后的屠刀，放在了吧台上。 台面被刀身的重量压得“咯吱”作响。 缠在上面的布袋，一层层解开了。 凌夕伸手抚过刀身，一眼就看出了刀的门道。 龙枭也不隐瞒： “之前的铁匠说，打造这把刀的材料既不是凡铁，也不是陨铁，很难判断是什么。” 凌夕抿了一口酒。 “饕餮之刃。” 他缓缓说出，久违的怀念感涌上心头。 “嗯？” 龙枭很惊讶。 “你能判断这把刀是什么？” 凌夕笑笑，坐在高脚椅上，一手擎着酒杯。 “饕餮，象神和圣龙……远古的三大神兽。 冰龙王陨落的地方，磅礴力量化作极寒山脉，是大陆上最寒冷的北端。饕餮死的地方，庞大力量与地貌融合，历经千载，形成饕餮之石。” 龙枭吃了一惊。 这把随手捡来的刀，材质竟然是饕餮之石？！ 凌夕又说： “若不是它还处于沉睡状态，凭你是驾驭不了的。” “你确定吗？……这把刀是饕餮之刃？” 凌夕的嗓音清朗，说话自带威严。 “饕餮的数量本就不多，它们的葬身之地就算被找到了，也只会秘而不传……你能得到它，是难得的缘分。” 他怎么会不认识饕餮之刃。 凌夕拿起桌上的一个小摆件，这块石头圆滚滚、黑黝黝的。 当他旋转过来，正面雕刻着一个大嘴巴。是个大肚子的小兽，模样凶恶可爱。 “这就是饕餮之石。” 龙枭抚摸了一下。 那块石头的材质，冷冰冰的，十分坚硬。他拿起来掂量了一下，沉重感和屠刀一摸一样！ 他惊喜万分，总算找到了认识这把刀的人。 “在哪里能找到这样的石头？” 他急切地问。 修补屠刀，只能用饕餮之石。 凌夕耐心地讲着： “除非……到荒原核心。” “这……” 龙枭在绝境谷，遭遇远古级妖魔时，九死一生。 以他现在的实力，连荒原深处都到达不了。 更何况是荒原核心？ “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凌夕注视着那把刀，思绪游走。连他都很久没见过饕餮之石了。 作为暗精灵王，他降服的第一个使魔，就是饕餮。 对那顽固、又凶恶的巨兽。 有着很深的感情。 “饕餮很少见，就算去了荒原核心，也要看运气。” “那……这把刀的品质如何？” “用这么多的饕餮之石打造，只能是那把刀了。在历史上，有记载的饕餮之刃只有一把：由蛮族的首领打造，带着它，征战过圣龙之战的战场。杀戮无数、饮血如海，刀刃上有洗不去的血腥印记……” 龙枭恍然大悟。 怪不得刀身上总有斑斑点点的红色血迹。 怎么冲洗都洗不掉。 龙枭一度以为，是肥厨用这把刀宰杀牲口，才留下的血迹。 原来是在史诗战场的尸山血海里积累的。 看来是他小看这把刀了…… 第323章 史诗:饕餮之刃 凌夕指尖滑过屠刀表面，垂下目光。 战场上亡魂的悲鸣、金戈铁马的厮杀声，就回荡在耳畔。 “都说，时代造就英雄。人，要经历过史诗级的战场，才会成为传奇一般的人物。刀也如此。 圣龙之战是由真神、暗夜大帝联手，对抗火龙、冰龙的战役。这样的战争，留下了史诗级的武器……” 史诗级！远远高于传说级武器的威力。 龙枭惊讶不已。 再看这把刀时，不把它当作切肉的破刀了。 刀身上一层金光闪过，淡淡消散。 随之，一个系统提示映入眼帘： 【恭喜您，您的武器已经鉴定成功！】 原本面板上的问号全都消失了。 武器名：【饕餮之刃】 稀有度：【史诗级】 这个世界上的武器等级分为：普通，精英，稀有，传说，史诗，神圣。 分别标记为白色，蓝色，绿色，紫色，橙色，金色。 神圣极其罕见，是“永恒之物”，“不毁不灭”。 史诗级就是最高品质了。 龙枭一阵兴奋。 “你能得到这把刀，就是和这把刀有缘。”凌夕说。 “巧得很，原本的主人，是从荒原深处一个怪兽巢穴里拾来的……想必饕餮之石蕴含能量，怪兽会趴在上面修炼。看来以后要好好珍惜它……” 又望着凌夕，试探着问。 “你，是凌老板吗？……” 凌夕笑说： “你的队长，什么也不教你？连我都不认识？” 龙枭从凳子上站起来。 “呃……凌老板好。” “冒冒失失的，坐下吧。” 他只是难以相信——血刹的最高首领，竟然这样温和亲切。 “鉴定刀，需要多少费用？……” “免了吧。”凌夕说，“我什么都不缺。时间，金钱，我有的是……能有个人说说话就好了。” 大陆上最神秘的王，就是暗精灵王了。传说已经活了三千岁。 他说自己不是心甘情愿当这个王的。 是族人选了他，不是他选了族人…… 龙枭就陪他说了一会话。 你可以和他聊宝石，聊历史，聊艺术，聊天文…… 他会酿酒，会乐器，会书画，会下棋，会养蜂，会种植，会造船，会各类舞种……甚至会哄各个年龄段的女生开心。 他像一本百科全书，渊博而丰富。 天下没有他看不透的人心，世间没有他未经历的曲折。 但他曾经认识的人，早已经远去了，只剩他一个…… 他说。 “历史总是相似。日光之下，并无新事。人们都喜欢，怀念回不去的东西。” 他无所不知，过目不忘。 龙枭问他： “我想收购这种石头，市价是多少？” “千金难买。” 凌夕望着桌面上的黑石头。 “唯一的饕餮之石，也许就是这一块了。饕餮很少见，再高的价格也换不来……好好珍惜吧！” 龙枭有些失落。 找不到饕餮之石，就没办法修补这把刀…… 正这时候，门口喧闹起来。 一群凶神恶煞的战士，大步走进门来，粗声大气地呼喊着： “准备好酒！嗓子都冒烟了！” 龙枭紧张起来。 “我先走了……” 凌夕依旧客套地问： “要不要再喝一杯？” “不了……改日再来请教。” 龙枭迅速把刀包裹起来，背在背上。 但他没有直接出门，而是绕着弧形隔断，从立柱后面的阴影里，往酒吧一侧的长廊上走。 他给媚儿打了个手势，招呼她过来。 媚儿晃着细腰，走到近前。 “你欠的钱什么时候给？” 两人往前走了一段路，到一个没人的安静角落，才停下来。 媚儿左手上，托着那颗从储物空间里拿出来的“龙血结晶”。 “你再不给钱，我可要把这东西卖出去了。” 这姑娘最迷人的地方，就是她丰满的沉甸甸的胸部，还有纤细的腰、两条修长白皙的大腿。 腰间有朵带刺玫瑰的纹身。 声音软糯糯的，很甜美。 如果不是脸上的妆太浓，盖住了原本清纯的面容，也不会让男人有敬而远之的想法。 “还没到交易的时候。” 龙枭沉声说。 媚儿出乎意料，她一愣。 “耍我玩呢？” 龙枭说： “你把这块龙血结晶交给白圣野，让他凝练成宝血。事成之后，给你双倍的金币。” 媚儿明显不高兴了，撅起了性感的小嘴。 “酬劳可别少了我的！三倍，金币！” “就这么定了。到时候一起给你，钱不会少了你的。” “还有凝练宝血的手续费……” 龙枭懒得跟她计较。 “都给你。” 龙枭刚想走，媚儿拉住了他，一手环住他的胳膊，贴近了说： “你是龙枭吧，我不会告发你的。我知道你杀了肥厨，真是为民除害……” 她讲起来： “上次肥厨回到黑街上，在我们仗剑红颜点了一个姑娘，把她活活压死了…… 姑娘拼命挣扎的时候，牙齿咬住了他肚皮上的肥肉，两颗大牙都脱落了，深深嵌进了皮里。肥厨还以为是姑娘兴奋了，更加狠了。没一会，姑娘就死了……” 龙枭想，这肥厨真不是个东西。冥玄队长当初，就不该把他招进队伍。 媚儿说到伤心处： “连下葬都是姐妹们凑的钱……我们哪敢声张啊，肥厨是血刹军团的，谁敢惹啊……唉，这样的恶霸死了，大快人心。” “这事和我没关系，你和我说也没用。” 龙枭要往前走，媚儿却拉着他，手指挑逗地在他身上碰碰，抚摸着他结实的腹肌。 “你和那个兰姐，怎么样了？晚上你在哪过夜？……” 龙枭厌恶地甩开了她的手。 他粗鲁地吼道： “我对你们这种女人不感兴趣，离我远一点。” 媚儿觉得被羞辱。 她肩膀起伏，眼里带泪。在黑街上，谁不是垂涎她的美色？第一次遇见这么无礼的男人。 “我这种女人，是哪种女人？……你嫌我脏？是我脏，还是男人都脏？” 媚儿讲了自己的故事： “我初来圣城的时候，找不到工作，吃不上饭。又不甘心刷锅洗碗，三教九流的人，我都相处不来。 饥一顿饱一顿，没有住的地方，身上唯一的好衣裳也卖了，换成了破旧的粗布…… 后来乞讨时，别人跟我说。 可以到酒吧里做陪酒女，待遇还不错。” 第324章 佛不渡妓女 “虽然是陪酒，但能唱歌。 我有唱歌跳舞的天赋，一直想当个歌唱家，才华有处施展。 陪客人说笑，也是要察言观色、要动脑筋的，那些蠢笨的女人们可做不来。我心想，自己一定能出人头地，成为行业里的佼佼者。 要是去做那些粗活，虽然能糊口，也能慢慢攒下积蓄来。但是自己的歌喉、一身的才华、灵活的心思，全都用不上了。这些年练的嗓子，都白费了。 我宁愿一穷二白，也要唱歌，也要心比天高。 名声总被人诟病，但好歹活了下来。 慢慢地，手头有了富余，还能买几件漂亮衣服。离买栋小房子的梦想更近了…… 受气的，就是要看客人的脸色。无论什么身份的人，都可以来骂你一句。你还不能反抗。别人说：你就是吃这口受气饭的！ 还了嘴就是你的错。被人当成下贱的，当成出气筒。那些肥头大耳的蠢猪，也可以拿钱使唤你。明明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却要处处低人一等，比狗还卑贱。 后来情况好点了，在黑街上开这家店，做了老板娘。 实际没挣多少钱，怕人骂黑心，中介费收得很便宜。减去房租，就什么都不剩了。钱大把大把被手下人卷走了，到头来，只讨了个好名声。 可我不做这个，又能做什么呢？我不想做刷锅洗碗的活，也不想再过饿肚子的生活了，没饿过的人不懂。 这条街有多脏，我的怨念就有多深。 我想着，慢慢熬，总有一天我的愿望能实现，能成为名震四海的歌唱家！ 要是到死了都不能实现，就喝几瓶穿肠的毒药，趴在后巷的垃圾堆里一走了之。 这条街上，哪个不是吃人的豺狼虎豹？谁不是孤魂，谁又不是野鬼呢？ 总想着，佛教六道轮回中的饿鬼道。此鬼类羸弱丑恶，见者皆生畏惧，穷年卒岁不遇饮食，或居海底，或近山林，乐少苦多而寿长劫远…… 尤其体会，那一个“饿”字。 饥不择食，吞肉饮血。 我就是那世间冰清玉洁的美玉，掉在了烂泥坑里。 从前不关心柴米油盐、五谷杂粮，只闲弄琴棋书画、雪月风花。心眼聪慧，莲心不染。以为岁月静好，天才遗世。 终有一天才知道，月是井中月，轻轻一搅破碎了。 花如镜中花，孤影自叹蹉跎了。 心在云端，路遥遥，脚下艰难荒废了。” 一番话，她抬起头，妩媚中透着骨气，朦胧泪眼中闪着坚强，不卑不亢地说道： “你觉得风尘女子下贱？我看来，我们是女英雄，有自己的战场。狠得下心，豁得出去，把男人们迷得魂不守舍，拜倒在裙下。掏空了钱包、榨干了骨髓。 这些高高在上的男人们，竟不知道自己是狼，还是羊？我保护她们，店面做大，就雇打手，才和这群姐妹们有了立足之地。 普通女人做手工艺品，一辈子也是一贫如洗，生活有什么盼头。我们是自愿为娼，要靠自己的努力，站到高处去。不用谁的施舍，不用谁评价。 我常常想： 妓女比其他女人要干净，因为脏的是身体，干净的是心。看透了男人，不再相信爱情，心才自在了。 就算是尼姑，也难挡色欲。从未尝过，又怎能抵挡诱惑呢？ 但妓女……没有人比妓女更厌倦色欲的了。 也就没有人比妓女，更心如止水。” 媚儿走后。 龙枭才走出长廊，正遇见那群从门外走进来的战士。他们喧闹着穿过走廊，大声说话，往二楼去。 “全取出来吧！晚上去赌场好好玩玩！” “这次进城，就没任务了吧，冬天要好好歇歇。” “雷狂队长还没回来呢？” “和总队长叙旧去了，别管他。” 龙枭打量了他们一会，才缓缓移动了脚步。 “是第二小队的……” 他听说过，第二小队的队长叫雷狂。 雷霆家族是统治大陆最长时间的皇族，血脉纯正。 想起自己最后一次离开圣城时，也是这样。走在黑街上横行霸道，把魔刹酒吧当成家一样。 从这些队员散发着光芒的脸上，能看出他们的自豪。 那种感觉太熟悉了。 ——依靠和崇敬着自己的队长。充满了归宿感。 而龙枭已经没有家了…… 其中一个人的手臂上，有一个血刹军团的纹身。 龙枭也很想有一个纹身。 那是一种信仰，深深刻进血肉里。 如果有一样东西，确定了，一生一世都不会再改变了，就纹在身上。 在兰姐的简陋小屋里，度过了平静的一天。 傍晚时，兰姐回来了。 她很高兴，用龙枭留给她的金币，上街买了一些新衣服，又添置了几件新的厨具。 还买了一支水晶花瓶——插上了几枝折来的小花，摆在桌子一角。 屋里立即有了温馨的感觉。 在乱世里，花，这种东西几乎是奢侈而无用的。女人们却还是喜欢。 她笑得合不拢嘴，不停说着： “恩人，自从你来了家以后，日子就添了生气。” 她服侍龙枭时，也更温柔体贴了。 温顺得像只绵羊，对他言听计从。躺在他身边时，问他： “恩人，你睡觉也不脱衣服吗？” 这是习惯。 他甚至觉得床太软了，睡着不舒服。 连刀也要在手边。每次翻身都要摸一次，确认刀还在。 她有些怨气地嘟着嘴： “是不是只有获得了你的心，你才相信我？” 龙枭懒得理她，装作睡了。 住在小屋里的第三天。 两人一觉睡到大天亮。兰姐在梳妆镜前打扮，脸上涂了厚厚的脂粉，头上插满了廉价的发簪，花枝招展。 列出来长长的清单，准备出门买东西去。 “家里很多东西都该换了……床上的被子都换新的……洗澡也太不方便，买个浴盆吧？” 龙枭从口袋里抽出一张金票。 她看傻了眼，喜出望外： “恩人，你哪来的这么多钱？您一定是个不简单的人。” 她爬到龙枭脚边，感恩戴德地接过来。 这点钱龙枭留着也没用处，大陆上卖得最贵的东西就是装备和药品。 龙枭不需要武器。 他也不喜欢穿盔甲，太沉重、行动也不灵活。 生活在城里的这些人，每天做着苦活累活维持生计。为的就是买一把好武器，组成冒险小队，去荒原上探险。 第325章 我一个，打你们一群 这一整天，龙枭就呆在屋内，靠在枕头上闭目养神。 直到傍晚时分，天色渐渐暗下来了。 街巷被神秘的黑暗笼罩。 龙枭静听着外面的动静，听到四面有嘈杂的脚步声向这里涌来。 他立即警觉，翻身坐起。 手掌搭在屠刀上，慢慢握住刀柄，往墙角里后退。 突然之间，脆弱的木门被一脚踢开了。 “滚出来！” 七八个人一起冲进屋里，还没看准龙枭的位置，就大吵大嚷，火把的光摇摇晃晃挤进来。 护卫队长大步踏进门。 他一眼就看见了龙枭。 “就是他！果然是我们要找的人……” 顺手掏出一个钱袋，放在兰姐的手里。 “赏金是你的！” 兰姐笑得合不拢嘴，说着： “这可恶的通缉犯，我还以为他是好人，原来是武狼将军的对头。他手上不知道有多少钱，肯定不是好路子来的。别让他跑了！” 龙枭甚至有些习以为常。 他早料到会是这样。 这个女人当初被打，就是活该。 护卫队长说道： “武狼将军说了，捉到了可以先剁下他一只手！——给我上！捉住他！” 龙枭退到屋子一角，用屠刀猛然砸在墙上。 木板“卡擦”一声，破开一个大洞，冷风呼啸灌入。 他一闪身，跳了出去。 “追！——” 一群人，绕过屋子追赶。 龙枭已经跳过一个矮墙，又翻过一个屋顶，往另一条巷子上跑了。 夜色中。 就听见身后喊杀声一片，紧追不舍。 “抓住他！抓住他！——” 看来武狼给的赏金很多，不然他们也不会这么卖命。 这些兵，都是给钱才干活的。 跑出巷口，在一个十字路口。两队举着火把的人，从左右两边的窄巷里拥过来。 一下子挡住他的去路。 龙枭刹住脚步。前后都有追兵，无处可逃了。 看来他们是有备而来。 早就在附近的街上部署了。 “武狼将军想抓的人，没有能逃掉的！” 一排箭矢射到了龙枭的脚下。 龙枭抬步一跃，前滚翻，缩小身体的目标范围，用屠刀挡在身前。 “叮叮叮！——” 箭矢被刀身弹开。 顺势拐进了一个狭窄的墙缝里，向另一个巷口跑去。 “他往那边去了，追呀！——” “追！快追！” 护卫队一个个钻进狭窄的墙缝，头盔叮当乱响，全都拥挤在里面。 喊杀声，引来更多的追兵。 有人从前头绕过去，准备堵截。 “抓到他有赏！” 人马在各条街道上涌动着。 这些乌合之众，龙枭当然不放在眼里。但是龙族宝血还没有到手，要是再像龙城一样，闹得城里鸡飞狗跳，他又不好脱身了。 心想，能躲就躲。 跑到一条稍稍宽阔的大街上，几步从墙头跳到屋顶，沿着屋脊奔跑。 这里的视线更好了。 四面八方的敌人，看得一清二楚。 一条条巷子中摇曳着火光，如一条漂浮着光点的河流。盘旋着朝自己的方向包围。 沉重的屠刀，将他的奔跑速度拖慢。 眼看着，星星点点的火光，形成一个漩涡，渐渐缩小了范围，把他围困其中。 屋顶到了尽头。 再往前是一条横向的宽阔街道。 追兵都堵在这里。 他们向两旁闪开，武狼从中间走来，停在了空地的中央。 “你逃不掉了！” 他歪着嘴，光秃秃的断手处已经接上了钩爪。失去“手”对他的战斗没有影响，他原本两条胳膊上都带着铁爪。 “找你找得真辛苦啊！……带上来吧。” 他阴阳怪气地说着，努了努嘴。 身后几个手下，扯着一个姑娘的头发，将赤身的姑娘扔在地上。 她满身的伤痕，蜷在地上一动不动。 后背的白皙肌肤上，全都是血淋淋的伤口，火把的光，映照着她瘦弱的白花花的身子。 由于太瘦，两腿间根本遮挡不住隐秘的部位。光影下看见一大片的血水。 龙枭忍无可忍了。 “你们这帮畜生……” 武狼说道： “我还以为是什么冰清玉洁的货色。哼。竟然不是个雏？臭女人不知多久没洗澡了，真是个脏货！” “你这么做事，不怕遭报应吗？” “是你害的她！” 武狼奸笑着，一字一顿地说： “是、你、害、的、她……我本来只想抓她玩玩，没想弄死她！ 可是看见她，我就想起你切掉我一只手！……我恨啊！ 你想逞英雄吗？……哈哈哈！这就是你逞英雄的后果！我不会让她死得痛快，我会慢慢折磨她！” 武狼疯狂地大笑起来。 一片灯火通明之中。 龙枭跃下了房顶。 屠刀砸开地面，将一片杂兵抛向空中。 落地后，他提刀而立。 黑暗强盛的地方。 没人敢反抗。否则，弱者必将受到更重的惩罚。久而久之，黑白颠倒。 正义之士早已沉默…… 武狼抚摸着银亮亮的新武器，眼神阴险狠辣。 “我也会一点点……折磨你，把你碎尸万段！抓住他！” 一声令下。 两侧的人围了过来。 “就凭你？” 暗夜的黑甲精锐，都无法撼动他分毫。这群虾兵蟹将，简直是送死！ 等到冲杀过来的人接近他身前半米范围之内时，龙枭猛然抡动屠刀，劲风扯得衣衫飘荡！ 一道红色弧光闪过，震荡起层层空气涟漪。 杂兵们惨叫一声，全都向后倒去。 刀身插向地面。 地面轰然蛛网状裂开。 石块都浮起在空中，一束束的红色戾气从地面冲了上来。刚才倒下的第一排杂兵，再次被刃气割伤，满身鲜血。 战场被清理了一大片。 再看龙枭，身上缭绕着猩红的龙血。 如火焰燃烧在肩头。 “抓我？你有这个本事吗！” “呦呵，你挺厉害。但这是圣城，这里的水多深，你恐怕还不知道吧？没有人，能和我武狼作对！……给我上！” 杂兵们前赴后继，向龙枭扑来。 “是你们自己找死的！” 龙枭横刀一斩，刀身上的布条片片崩碎。恐怖的锯齿如食人巨口，将接触到的身躯咬成几截，血肉模糊。 几刀下去，他们就倒地不起了。 被屠刀撕咬过的皮肉朝外翻着，刺进身体的锯齿贯穿出三角形的伤口，里面流血不止。 第326章 龙枭对战武狼 龙枭浑身如血池一般散发煞气、闪烁熠熠红光。 他的危险等级升级为：【恶贯满盈】 罪恶值增加了，引来了更多的黑幽灵。匍匐在屋脊上，缓缓接近，“嘶嘶”声在寒冷的空气里回荡…… “真是麻烦。” 反复冲杀了几次，护卫队的士兵死伤惨重，越退越远，空地上只剩龙枭。 “又要清理你们这些杂兵……” 他们不敢再上前了，怯生生看着武狼。 “哼，废物们，一个荒原上来的土狗都搞不定！——你们闪开吧！他连我三招都接不下！” 他在圣城里开武馆，40级，是个内测玩家，等级比龙枭高出许多。 身高186的壮汉，名声都是一点点打出来的，有扎实的格斗技术。 武狼目光一狠，提起戴着长长钩爪的手。忽然，就如恶狼一般急速奔跑，冲了过来！ 龙枭向后一退，拉开距离。 这凶猛的架势，真如一匹恶狼。 武狼的攻击十分狠辣，身手灵活敏捷。 长长的钩爪，在空气中划出几道白弧。 “刷刷刷——” 从龙枭的眼前闪过。 滑过他的肩膀、脸侧。 其中一道白光，正掠过他的眼前，割下额前几缕头发。 他心头一惊！ 武狼是武斗系近身攻击，攻击距离是臂长加上钩爪的长度，钩爪锋利极了。 龙枭不敢怠慢，只能拉开距离。 不断举刀去防御，但是，屠刀虽然攻击力强，缺陷就是速度慢。 武狼恰好是个速度型的近战格斗家—— 他的速度比龙枭快，攻势又猛，完全处在优势！ 龙枭不断后退，铁爪迅猛袭来，苍白爪影“叮叮当当”敲打在屠刀上。 武狼忽然弓身猛地向前一撞，充满力量的肩膀落在屠刀上，肩背猛地一拱，撞开了屠刀。 龙枭身子一斜，沉重的刀刃向一旁栽倒，露出了一瞬间的破绽。 武狼立即交叉两手，钩爪向前一个利落的十字斩，龙枭身前喷射出一团血花！ 月光下，十字形的白色光芒十分耀眼。 龙枭咬紧了牙，匆匆退了几步。后跟站稳了，打量着武狼。 “他是有实力的……比龙城那两个大将要厉害……” 而武狼的精彩斩击，也引来了周围一片喝彩。 “武狼将军英勇！屠夫龙枭要败在武狼将军手里了！” “什么屠夫，也没传说的那么厉害嘛！还是武狼将军更胜一筹！” “呵呵。”武狼得意地笑着，他抱起双臂。 “今天我就来终结这个荒原传说！” 突然，他迅速前冲，不给龙枭反攻的机会。 身体滑过地面，如一道闪电在龙枭面前虚晃一招，迅速绕到了龙枭的斜后方。 一击出手，又是狠辣无情！ 龙枭的速度本来就是劣势，屠刀本身极重，动作已经跟不上了…… 眼看着武狼挥起的一爪，已经接近了他的后背。 情急之下，只能松开了屠刀，迅速转身，双拳覆盖上龙血铠甲。 就在背后，重重地挨了武狼的一击之后。龙枭的双拳，变成两个坚硬无比的红球，猛然砸向武狼的断腕。 “砰！” 力道十足。 武狼“哇呀”一声。 钻心的疼痛，让他浑身一阵痉挛，有一瞬间失去了意识。惨叫声也变了调，听得周围的手下们心惊肉跳。 武狼没有后退，连忙向龙枭踢出一脚。 龙枭连退数步。 武狼这才查看伤势，本就伤势未愈的右臂上，断腕处渗出鲜血。这一拳，就是对着他的伤口打的。 “妈的……” 武狼急红了眼： “爷爷非宰了你！” 他不顾一切地冲上来。 这一次，攻速更快，完全不顾右手流血的伤。 利爪的影子，频频从面前闪过。 龙枭知道，武狼跟那些外强中干的小混混不同，必须谨慎应对。 他不断挥拳。 就看见纷乱如雨点的拳头，砸在切割而来的锋利钩爪上。一片猩红和白光交织。 武狼抡动两臂，交替着挥出一道道银白弧光。 上勾、下挠，每一招都凶险刁钻。 龙枭每后退一步，两只拳头上的龙血铠甲就被劈开一层。 突出的骨节上，鲜血淋漓。 40级。比龙枭高出5级。 在30级以后，每高出一级，实力就天壤之别。40级的实力派格斗家，把龙枭步步逼退，不断重创…… 看见龙枭处于劣势，周围的走狗们又雀跃起来。 “打得好！武狼将军威武！杀了他！” 街上的一群混混，被武狼收入了护卫队。背后，又有魔刹酒吧撑腰。在这条街上肆无忌惮，不知收敛。 龙枭打心底里瞧不起他们。 突然，武狼跳跃起来，在月光中，身躯与月影重合，迅猛下落。重量，加上出招的威力，狠狠劈砍下来。 龙枭架在身前的手臂，猛然一坠。好像碰上两把垂直下来的砍刀……身体向下一沉。 手臂上绽开两道深深的血口子！ 武狼落地后又弹跳起来，旋身又一次两爪劈砍。 龙枭还是用胳膊防住了。 但他很快就跟不上武狼的攻速了，背后一身冷汗。 武狼飞速展开无死角的攻击。 无数看不清的爪影，一瞬间闪过，呼吸间几百下斩击，不给龙枭还手的机会。 龙枭两臂护在面前，一刻都无法离开。 一道道口子，破开了龙血铠甲，撕裂了衣袖。肩膀以下的布料一片片破碎，密密麻麻的割痕，瞬间布满了躯体…… 龙枭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他蹲下身，猛然一扫腿，向武狼的下段横扫。 武狼却敏捷地跳了起来，两脚向上一缩如飞鹰展翅。 “去死吧！” 他大叫道，下落时再次抓来，利爪袭向龙枭的脖子！ 龙枭用手臂护住了大动脉，惊险一躲。 但是，一阵剧痛深深钻入了皮肤，三道血痕从龙枭的肩膀一直抓到了侧肋…… 衣服“嘶啦”一声在肩膀上裂开。 他疾退了两步。 呼吸已经喘不匀了，身上到处都是火辣辣的痛。 “哼。” 武狼不屑地说： “还以为你多厉害，就这点本事？” 此时，屠刀在离他很远的地上，他已经后退出百步了。 龙枭打开储物空间，光芒一闪，里面浮现出两把武器。 一把是菜刀，普通切菜用的。 一把是尖尖的剔骨刀，明晃晃的，锋利极了。 第327章 我只杀畜生 龙枭两手各持一把。 轻便的刀，才能跟上武狼的攻速。 武狼谨慎地眯起眼睛，看到他的刀后，捧腹大笑起来： “哈哈哈……你这是什么武器？菜刀、剔骨刀？都说你是个厨子，原来真是，滚回家做菜去吧！” 龙枭说道： “我的刀，就是宰畜生的！” 武狼气坏了。 “你……你小子！……你别想活着了！” 龙枭两把刀在手里荡了荡，勾起一抹冷笑。 “屠宰场！……” 一圈淡淡的红光笼罩下。 武狼身上一条条血管清晰可见。流窜着的血网，汇聚向左胸那颗跳动的心脏。 又想起……那个幽暗的地下矿洞里。 密室的土墙封闭了四周。 肥厨的手按在牲畜跳动的脉搏上，刀子精准地穿过皮肤、筋络，游刃有余…… 这个人，就是他案板上的肉！ 武狼还不知道自己在龙枭眼里的变化。 但他心头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小子怎么回事……少装腔作势了！你的本事也就是这样，这就让你死！” 武狼冲了过来。 龙枭轻轻闭上双眼，再次睁开时。 武狼奔跑到了他的面前。 龙枭不紧不慢，提起菜刀，用刀背的力量猛然一剁。 “碎骨！” 重量落在武狼右手的钩爪缝隙间。 武狼“啊呀”一声。 手臂抽搐，表情狰狞起来，后牙差点咬碎，瞪着龙枭！ “你他妈……” 就在武狼走神的瞬间。龙枭右手的剔骨刀，挑出一个漂亮的弧线——穿透了武狼的左手，刀尖从他的手背穿了过来。 “啊呀！” 武狼再次疼得大叫！ 他把两个钩爪朝下一按，深深嵌进龙枭的手背里。 两人相互较劲。 一片片血红龙鳞被压碎，刀刃不断刺进龙枭的皮肤。 龙枭扭转着剔骨刀的角度，剜进武狼的手掌里。惨白的刀尖，渐渐旋转，直到转向了180度…… 武狼疼得忍无可忍了。 他两脚蹬地快跑几步，凭借身高和力量的优势，压着龙枭，将他推向街边的一堵墙壁。 龙枭后背撞上了墙，一阵闷疼。 但他没有放手。右手上的剔骨刀再次游走，刀刃沿着他的趾骨向下切割。 “啊！……” 武狼浑身触电一般，哆嗦着猛然弹开了左手，从剔骨刀上拔了出来。 “可恶！” 鲜血顺着他的手掌往下流。 他顾不得伤势，以闪电般的速度，双爪朝龙枭身前狠辣地一抓！ 龙枭已经没处躲闪了。后背紧挨着墙壁，重重地受了一击！ 胸膛上，绽开了两道深深的血痕！ 温热的鲜血喷了出来，红色的十字交叉在胸前。 武狼的攻势未停。 左手向前一探，是掏心的一击！ 龙枭浑身一个激灵，本能地闪开。沿着墙面翻滚，惊险躲到一旁。 只见武狼手中的钩爪，“轰隆”一声，深深地刺进了砖墙中。 如此的力道，将整面墙都穿透了，碎石飞溅！ “幸好刚才躲过了……” “下一次，你的运气不会这么好了！……” 武狼扭过头来，眼神如恶狼一般。 钩爪从墙里拔出，贴着墙面抓了过来，一路奔跑，气势骇人！ 墙面被抓出一道长痕，露出了墙壁里面的坚硬石块。 龙枭想离开墙边，忽然，却被武狼挥起利爪上的沙尘一扬，迷了眼睛。 他眼睛一闭，凭直觉挥出两刀弹开了利刃。 武狼再次扑击而来。 龙枭听到“嗖嗖”两道风声，用菜刀去挡。 菜刀和钢爪碰撞了一下，立即破开了一个大豁口，刀刃翻卷。 但同时，龙枭睁开了眼睛。 扔下菜刀，剔骨刀向武狼脸上刺去！ 武狼仰头一闪的刹那。 龙枭一个肩撞，抱住武狼向墙上一撞。 抓住了他的手腕，按在墙上，狠狠砸了几下，锋利的钩爪渐渐出现弯曲和松动。 武狼气急败坏。 他另一手绕了过来，一只利爪向龙枭的后脑勺。 龙枭一低头，顺势猛地一推武狼，两个人贴着墙翻滚了几圈。把武狼撞在墙上。 “轰”的一声。 墙面塌碎。 武狼头部受到重击，满脸是血。 龙枭后退了几步，拉开了距离。 武狼左手的钩爪已经破烂不堪，索性解开丢到了一旁。右手的断臂流着鲜血。 他抖了抖头上的碎土屑。 又从背包里取出一个铁拳套。这是个铁块打造成的拳头形状的护手，威力如同一个大锤子，被砸一下肯定要命。 套在左手上缠紧了。 在他缠护手的时候，龙枭发现。武狼原本的手指，已经折断坏死了。他无法用双拳出招，所以总是带着铁爪。 武狼气息喘匀了，声音沉沉的： “小子……我早就不街头打架了，现在的身份地位，没想到还要陪你过招。还没有人……让我打得这样辛苦！” 龙枭身上的伤也不轻。 他心想着：“刚才消耗了武狼的体力，只要他速度减慢，就可以用屠刀一击制胜……” “那样的感觉又回来了，哈哈！”武狼说，“热血沸腾的，全身心投入的战斗，生死相搏，这才是真正的街斗！” 武狼鲜血盖面，凶恶的眼神视死如归。 提着拳头，再次冲来！ 他左手主攻，精通近身格斗的他，左右拳都灵活自如，攻击角度极其刁钻。 不仅力道十足，而且让龙枭防不胜防！ 铁拳每一次挥动都是重击，带着前冲、跳跃的威力。 武狼使用脚尖着地，前后、左右，闪转腾挪。 龙枭再次处于劣势。 龙血铠甲像脆弱的糖壳一般，在铁拳下被轻易击碎。 武狼笑道： “哈哈！你的血量就快下降到极限了，到时候就无法形成龙血铠甲来防御了！” 龙枭弓着身体，用拳头和手臂防御，不堪重负，体力也快到极限了。 突然，龙枭逮准机会，抓住了武狼的铁拳。手指发力，将他的拳头死死扣住。 武狼挣扎不开，对着龙枭又踢又踹。 龙枭却忍着武狼的攻击，死抓着不放。 五指像铁打的一般，突然一下，捏碎了铁拳套，五指深深嵌进武狼的手背里！ 武狼一惊！ 五指的力量强到，武狼平整的手背渐渐弯折塌陷……被握在龙枭的大手里，手指渐渐上抬，开始扭曲变形。 “啊！！” 武狼疼得惨叫。 大叫道：“放手！你这浑蛋！” 第328章 我的刀下，至今没有完整的猎物 这样的力道，让武狼痛不欲生！ 龙枭的力量在历练中提升了……那一次和总队长掰手腕时，他的五指间还没有这种力道。 后来在一次次挥刀练习中，逐渐增强了这份手劲。 “啊！快放手！！” 情急之下，武狼举起断臂上的铁爪，抓向龙枭的脸，狠砸龙枭的脑袋。 龙枭头上被砸了两下，眼前一花。 武狼发疯一般，又将钩爪抓来。 却被一把明晃晃的剔骨刀挡住，刀尖一晃，直接插入了断手的小臂。 刀刃如游鱼入水，向前一推，沿着肱骨向上剃去！一直剔到了手肘的地方，过程丝滑无比，用力一挑，轻易就挑断了大筋。 刀柄一撞，顺势一拧。一气呵成，把他的一截臂骨卸了下来。 武狼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响彻街道。 “啊！！——” 周围的杂兵，都被这一幕震惊了。 当龙枭放开手时。 武狼身上的力量都溃散了，挣扎着疾退出去…… 惨叫声不绝于耳。 他的右臂彻底废了，一根白惨惨的骨头，从皮里掉了出来，晃晃悠悠垂在半空。 “啊！……屠夫龙枭！你好狠！” 骂声里带了哭腔。 他简直疼死了。 血如泉涌一般喷着，整条胳膊就像喷血的水龙头。 左手的五根手指，也全被掰断，向上头弯折。手背塌陷了下去，哆嗦着无法动弹。 龙枭也被重创，头上一股滚烫的鲜血洒下来。 遮住了脸，滴滴答答落在衣服上。 “下一刀就宰了你！” 武狼声嘶力竭，疯狂地大喊：“少得意了！你这个不知死活的怪物！一定是我宰了你！” “我的刀下，至今没有完整的猎物。” 武狼背脊一阵发寒。 一群手下拥住他。 “武狼将军，您没事吧？！” “滚开！” 他肩膀撞开手下。 “这是我的战斗，不用你们管！……我武狼要是今天输在这，怎么对得起‘街头霸王’的称号！” 手下七手八脚上来给他包扎，劝他别打了。绷带将他的手臂从上到下包得严严实实，敷上了厚厚的一层止血药剂。 武狼战意正浓，蛮横地说： “今天必须分胜负。那么胜，要么死！” “就按街斗的规矩。”龙枭说：“一对一，谁也别逃，今天就分胜负！” 街斗。 这是黑街上流行的一种残酷的决斗方式。 规矩，就是一对一。胜负未分前，谁也不能临阵脱逃，直到一方死亡…… 武狼是靠着街头决斗混出名堂的。 这里偏僻，又是天黑。他们一拥而上，一起对付龙枭，也没人看见。 但是武狼，遵从这个规则。 “好啊！爷爷街斗就从没输过，我在黑街上混的时候，你不知道在哪个荡妇身下喝奶呢！” 武狼面无惧色。 从衣兜里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一枚黑色的药丸。扔进嘴里，仰面吞下。 本就因失血而青紫的嘴唇，颜色更加深重了。 额头上青筋暴起。 这是一种身体强化药剂，能在短时间内成倍提升各项体能。 浑身的剧痛也因药效而停止了…… 上身和手臂肌肉，猛然膨胀了起来，身体也显得更加巨大，大脚重重落在地上。 他将染满血的半边衣服退下来，用袖子缠在右臂上，挂住肩膀，紧紧在腰上打了个结。整理好左手的钩爪。单手握拳，骨骼“嘎嘣”一声归位。 街斗时，允许使用强化药剂，甚至使用阴招。 不择手段，是街斗的特点。 龙枭横握剔骨刀，鲜血下那双狠厉的眼眸如嗜血狂兽一般，身上爆发出一圈红雾…… “屠宰场！” 武狼朝龙枭走来： “我要让你知道，为什么我能活到今天！我应战！……战斗到死，这是我最后的尊严！” 他什么都可以舍弃，道德、名声。 但他不能不应战。 战斗，让他感觉自己还活着！ 杂兵们向两旁退开，谁也不敢上前，围出了一大片场地。 强化药的力量，发挥了出来……让他的力量更强了！速度更快！ 脚跟一蹬，突然，蛮牛一般顶了过来！ 几乎是贴着地面飞出。 龙枭右拳覆盖龙血铠甲，悍然抬起，和他的拳峰对撞！ 这一下，把龙枭结结实实打退出去，让他拳头一疼。 武狼的钩爪向下一抓，抓在龙枭的胳膊上。紧紧贴在他的手臂上，用力嵌进皮肉，撕裂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龙枭疾步后退，甩开铁爪。 武狼发狠地攻击。 钩爪攻击的频率越来越快！打在剔骨刀上，火星四溅。 几乎疯狂一般。 武狼呐喊着，眼眶周围布满腥红跳动的血管： “这个世界奇妙的地方，就在于，它能释放出每个人的本性！……你也是一样！” 说着，他抛出不知何时握在掌心的沙子。 龙枭眼前瞬间一黑。沙子里掺了致盲物质，他看不见了。 抛沙。 这是黑街上打架常用的手段。武狼能在一场场决斗中胜利，靠的就是偷袭和下三烂的手段。 为了打败龙枭，他顾不了那么多！ “你现实里过得如何？失意吗，绝望吗，否则怎么会来到这里！” 龙枭回想，自己要不是逃到游戏里，早就被当成“杀人犯”关进监狱了吧…… 他在街头漂泊，受尽冷眼和唾骂。 武狼的利爪闪电般袭来。 一瞬间，就让龙枭无可招架。连同他的话语，袭击着龙枭的内心。 “你也是个坏人！你在现实中能生存吗？你是个杀人的屠夫，面对你的内心吧，人性本恶！” 武狼大叫着、癫狂地说： “你我的差别在于……我从来不伪装成好人！我服从自己的天性，是神在纵容我，邪恶存在，是被神默许的！” “根本不是！” 龙枭两臂挡在身前，抵挡着武狼的攻击。 脚步不断后退。 “如果不是……为什么我还活着？！” 武狼奸邪地笑着： “人人皆恶，看到一个光溜水滑的姑娘，不想欺负她吗？看到她弱小，不想占她的便宜吗？……你只是在压抑自己。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谁管得了你啊？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现实里干不了的事，在这里都能实现！…… 多快活啊！释放自己吧！何必为难自己呢？这就是人的本性，你必须服从！” 第329章 世人不懂武狼 武狼抓住龙枭护在身前的手臂，猛然将头撞向他的额头。 “砰！” 撞钟之势。 龙枭晕头转向，向后退去…… 武狼的身体强化后，力量十分惊人。 本来与武狼的等级就相差许多。这下更敌不过武狼了，变成了一场苦战！ 武狼飞起一脚，正踢在龙枭胸膛的十字形伤口上。 这一脚也是力道十足。 龙枭直接飞了出去。胸口一疼，吐出一口鲜血。 还未反应过来之时。武狼从口袋里，又抓起一把黑色的沙子，就朝龙枭脸上扬去。 “扑”的一阵沙尘。 龙枭眼前又是一片漆黑了。 他晃了晃脑袋，什么也看不见。这种短暂失明的粉末，过不了多久就能恢复视力，所以武狼要不断抛沙。 想用这个方法，把龙枭耗死在这里。 “我不是个恶人！”武狼说，“我只是释放了真正的自己！……我只是个诚实的人。恶，是人最真实的一面！” 他走上前来。 一边用利爪无情地抓向龙枭，一边嘲讽他： “你也想做个恶人，只不过你不敢承认！……我们都是一路人，你我都是强者，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龙枭挥起剔骨刀，武狼上前几步，飞起一脚，踢掉了他的刀。 “别挣扎了！” 接着左手狠狠抓出。 “你和我是一样的人！” 尖锐的风鸣划过龙枭的耳畔。 龙枭千钧一发之际，一低头，躲过了致命的一击。 “你也想作恶……只是你不敢！！” “武狼将军！杀了他！” 周围人欢呼，期待着武狼的胜利！ “作恶多快活啊！……这个世上的人，早晚都像我一样！我只是走在他们前面，当个表率！” 龙枭转身奔跑，武狼在身后穷追。 磕磕绊绊之间，龙枭眼前的视线，终于渐渐清晰了……他低头在地上寻找掉落的屠刀。 武狼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像追着一只软弱的兔子。 “别跑了……与我为伍吧！……我会放过你，我会教你许多好玩的事儿！” 他手中一次次挥出钩爪，从龙枭的头上扫过。 龙枭只能弓着身子，连滚带爬。突然前冲，一个前滚翻，捡起了地上的屠刀。 屠刀如解开封印的巨兽。 猩红光芒一闪！他向后转身，呼啸砸落。 武狼一愣。 惊恐的神情定格在脸上。 “咔嚓”一声脆响…… 他抓向龙枭脑袋的钩爪，整整齐齐地被屠刀切开。 巨大而沉重的刀刃，呼啸着风声，在空中轮了一圈之后，朝着武狼的脸上砸去。 “扑！——” 武狼的脑袋挤在了一起，一股脑浆飙射向空中。 半个下巴飞了出去，牙齿全碎了。直挺挺地向后方倒去，落在地上时，两个眼球颤抖着掉了出来。 黑色的光，正从他的皮肤上散去……强化药剂的功效开始减退了。 他仰躺在地上，嘴角抽搐着，吐着血沫，粗重地喘息着。 居然还没有死，应该是强化药的效果。 脑袋旁边像洒了一碗白豆腐，碎裂的头骨一块块浮在上面。 周围寂静无声。 杂兵们呆若木鸡，僵直的木偶般定在地上。 龙枭漠然地望着他，听着他苦痛的呼吸声。 等着他慢慢咽气。 武狼回光返照般蹬直两腿，嘴里喷吐出灼热的气息，在茫茫夜色中渐渐冷却。 艰难地留下最后一句话： “说起来你也许不信，我在现实的世界里，是个本本分分的好人。但我不想再做好人了。不想被欺负……我也想尝尝纸醉金迷，我也想及时行乐。 要是没有坏人，美好的事物又如何值得珍惜呢？我做恶人，就是去提醒那些老实人——醒醒吧！不要再软弱下去了！……你可能不相信，但我觉得，我是在做善事…… 无论你是否能懂……做一个坏人……是我所选择的：通向光明的路。” 一抹苦涩的笑，定格在他僵硬的嘴角，他的脸上布满了泪水。 周围一片哗然。 “武，武狼将军！！……” 但是他们不敢上前，龙枭的眼神太可怕了，尤其畏惧那把猩红的屠刀！ 这群乌合之众，本来就是见利忘义之辈。 他们看见武狼大势已去，匆匆忙忙一哄而散。 龙枭正以为结束了。 房顶上的黑幽灵，忽然扑了下来。 十几只一起匍匐在武狼的尸体上。撕扯开他的手脚，剖开肚子，把内脏淋漓一地，贪婪吸食着散发出来的污秽能量。 看到这样的情景，龙枭也愣了一下。 一只黑幽灵看见了他，提起了镰刀和锁链，朝他扑了过来！ 它们的身体是虚幻无形的。黑斗篷下是一团黑烟，贴着地面一下子飘到了眼前！ 龙枭已经筋疲力尽了，往旁边一闪。 同时，被屠刀切碎的黑幽灵的身体，很快又聚合在一起…… 另外两只黑幽灵交替着扑过来。 锁链和镰刀与屠刀碰撞，“叮当”一响。 屠刀滑过，拦腰斩断了它们的身体。 龙枭趁机逃跑。 三只黑幽灵停留在远处，缓缓转过头来。裂开猩红的大嘴，被劈砍断的黑雾身体，又渐渐连在一起。 再一次，三只黑幽灵，一齐朝龙枭扑来。 “住手！——” 混战当中，一个清亮的声音从屋顶上传来。 身后一颗小型炸弹爆炸，扬起的土屑击退了三只黑幽灵。 龙枭一个侧滚翻，从黑幽灵的镰刀下躲过。 抬起头，看见身披褐色斗篷的矮个子少年。向北灵活地翻跃过屋脊。他肩头，依然如圣诞老人一般背着大布袋。 跑了几步，驻足叉腰说： “龙枭！你干嘛呢？！” “没干什么啊……” “武狼死了？……武狼是给酒吧跑腿的，说起来，和血刹军团一样，也是灵雨团长的手下。你打他干嘛？他和咱们是一伙的！” “我又不是血刹的！……谁和他一伙？ 而且，他接了我的对决，我们一对一较量，这很公平。再说，又不是我单方面杀他，是他找过来的！” “说的也有理，但是……”向北看着龙枭手中滴着血的屠刀，“灵雨团长不会这么想，你动了他的人，就是触犯了他，他不会放过你的。” “随便吧。” 第330章 黑街十大恶人 向北跳下了屋顶，一步步走来，沉重的机械腿在土路上踩出一个个小坑。 “每次见到你，你都是在闯祸……” 黑幽灵闻见他身上的气味，知道他是血刹军团的，都退开了，躲进了阴影下。 “快跟我来吧……在圣城里管闲事，你是管不过来的。” 龙枭从墙边捡回剔骨刀，收回储物背包里。 “不就是个恶霸吗，杀了又怎么样？” “你根本不了解灵雨团长的脾气！” “他要找我来清算，就让他来吧。能拿走我这条命，他们就来试试。” “你啊……还是这硬脾气。他不会亲自来找你的，但是啊……你小子，好日子到头了！……不如，你回血刹吧？” 都回不去了。 “我跟随的是冥玄队长，我只认他一个。他不在了，我回血刹干什么？” 那时候，没觉得珍惜。 等到失去了，终于后悔了。 “我只想和他一起闯荒原，不然就是自己一个人……” 这话，是他的心里话。 默默地低着头，好像一个藏在心底的愿望，说出来，就不那么沉重了。 向北跨住他的肩膀。 “你还是回来吧？” 他本来个子就矮，机械臂更是不轻，重量全压在龙枭肩上。生硬的机械胳膊肘，撞了撞龙枭的侧肋。 “有我罩着你，不也一样嘛，嗯？嗯？” “别闹……” 龙枭咳了两声，喷出的全是血沫。 “啊，抱歉，忘了你还有伤……” 向北收回了手。从他腰上探出一个大钳子，夹住了龙枭的手臂，下方挂着的大医疗箱打开了。 无数小手伸出来，有的拿着绷带，有的注射药剂，缝合针飞速游走，开始给龙枭疗伤。 “总之，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回血刹吧，不然你还能去哪？” “我跟血刹已经没有关系了。” 他不太喜欢与别人亲近，和向北这才只是第二次见面而已。龙枭并不了解他，也不能完全信任他。 向北却是个自来熟： “那你来圣城干什么，来找我呀？” “不是。我的刀坏了，来修刀。” “修刀你可以找我呀！我能帮忙吗？” “不必了。” 大半夜，街道上冷冷清清，一片寂静。 现在真是无处可去了。 向北从后面跟着，大钳子一直夹着他，脚下“锵锵”的金属声不断。 “哎呀，你要到哪去啊？……别走了，你现在的情况，还敢大摇大摆的走？你先到我那儿躲躲吧！” 他打了个响指。 储物戒指上光芒一闪。一个庞然大物，赫然出现在头顶。 抬头一看，是个顶部装有螺旋桨的飞行器，嗡嗡轰鸣。 “我新研究的！不错吧？我带你去兵工厂！” 下方有一个可供2人站立的踏板。 龙枭犹豫着。 “来吧！——” 向北一步跳了上去。 龙枭被他拽着，也登上了飞行器。 头顶的螺旋桨嗡鸣着，渐渐升空。 “呜呼！够酷吧！” 向北朝空中张开双手。 很快，屋顶就在他们脚下了。 “上次在龙城，要是有这个就好了……逃跑准管用！——” “战术性撤退是吗？” 向北愣了一下。 “哈哈……”他随后大笑起来，“你，你笑话我是吧？……你就记得这个啊？我打不过祖厉啊，能怪我？——逃跑是必备技能！ 我那威武的挺身而出你都不记得？要不是我扛了一波炮火，你早就被打成筛子了！” 龙枭笑了起来。 “是是。” “哼……”向北叉着腰，“上次弹药库不在身上，没发挥出来，瞧不起我啊？我可是如假包换的黑街十大恶人，排行第六！” 龙枭打量着。 “就你，还十大恶人呢？……” 飞行器逐渐升入高空。 整座圣城都在他们脚下。 “在圣城混，这十个人你必须知道，我给你介绍一下……十大恶人之首：黑市医生，白圣野。” “白爷？见过一面，他也是恶人？你们这恶人榜，是怎么排的？” “公认的呀！……可不是我们排的，是大家给我们排的。” “你还挺骄傲。” “那可不！” “之首为什么不是凌老板？” “当然不是！凌老板可是十大善人！虽然没有善人榜……反正十恶又不是我们定的……白叔当然也是好人！只要能在榜上，我都高兴。” 向北继续说： “排行第二，灵雨团长！绰号雨阎罗。 排行第三，总队长，暴力熊。 排行第四，雷狂，血刹军团第二小队的队长。 排行第五，第二小队的副队长，疯犬。他以前是盗贼的首领，早就在榜上。 排行第六就是我了！天才机械师，向北！我还是有点威望的！” “这不是被血刹占全了。” 这些名字里，都是龙枭耳熟的。 “也有不是血刹的……在这条街上，不是血刹的还能上榜，那就真是有点实力了…… 排在我后面的，第七位，他是黑街上最大赌场的老板，名叫花哥。挨着魔刹酒吧旁边的那家场子，就是他的，店名叫黑桃a。 他是黑街上最大的大哥了，场子里一天的流水，比得上魔刹地下的拍卖行。” “他的流水，不是还得孝敬酒吧嘛。”龙枭算是看出来了，圣城就是魔刹酒吧一手遮天。 凌夕能在酒吧侧面开个小门，直通赌场，就说明他俩是不分家的。 “那当然了，不和我们攀关系，是不想混吗？ “城里这么多家赌场，都是花哥的手下。这档生意，就是被他垄断着。他从来不出城。但在城里，没人不知道他的名号。” 龙枭问： “凌清在榜上吗？” 他是酒吧的大总管。军火生意和人口贩卖都经他手。 “不在，他太低调了，从来不离开酒吧。 排行第八……是个皮条客，叫莫路。后来也跟着花哥混了。 排行第九，武狼……已经没了。” 龙枭想，自己刚进城，十恶排行榜上就少了一个。他再呆几天，这十恶准能见一遍。 “排行第十……嗜血蓝魔。 他是刚刚跻身排行榜的……这个人很神秘，没人知道他的真面目……现在黑街上到处都是他的传闻。” 嗜血蓝魔。 龙枭在通缉令上看过。 原来他也是十大恶人。 能凭自己的实力登上榜，都不简单。 第331章 科技才是未来 “你可要把名单记清楚了！最不能招惹的就是这10个人！——千万别惹上他们！不然就麻烦了！” 向北再三强调。“这里的势力盘根错节，你没弄明白之前，千万别再闯祸了！” 龙枭比较疑惑的是，凌老板为什么没在榜上？ 向北却说： “他可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无论黑道还是白道，都对凌老板感恩戴德……” 一个人能既是黑道，又是白道。还被所有人喜欢？ 那这个人，是怎么做到的？ “白爷为什么也是恶人？” 龙枭对他的印象很好。 他是黑街上最厉害的药师。救死扶伤，善行无数。 向北却说： “他给好人治病不要钱。给恶人治病，却狠狠敲诈一笔，就是因为这个吧……受了伤，不得不治疗，被敲诈得再狠，也得咬牙忍着！” 向北嘟囔着： “你要是在黑街呆久了，没准也能登上榜……” “你一点也不像血刹的。”龙枭说。 “啥？” 向北尴尬地笑笑。 龙枭觉得他的脸上，有股纯净的孩童气。笑容开朗，不像是有复杂险恶的心思。 向北却岔开话题，往远处一指。 “啊，你快看！……那是圣神殿。” 一座精美的尖顶神殿，屹立在山顶。 被白色的光芒映照着，明亮通透，美轮美奂。 “圣城里唯一建在山顶上的建筑。夜晚的圣城……唯一能看到的，就是圣神殿。” 向北心驰神往，目光里闪烁着明亮的光。 “神殿里供奉的是祈愿神明。她指引人们，超越自身，向天顶攀登……” 夜色下的圣城，一切都被淹没在茫茫黑暗下。 看不见污秽、肮脏。 夜风寒冷而干净。 “从前的圣城，不是这样的。” 向北伤感地说：“从前这里，有金狮，有火焰。街道上欢声笑语，各族团结友爱……” 他没听清，向北嘀咕了什么。 “人就是因为太弱小，才彼此争斗……才会流血，才会疼痛……” 螺旋桨轰隆着，飞过圣神殿顶上。 燃着灯火的镂空大门上，有一只巨大的金眼。 龙枭望着那里。 洛儿也曾经站在这个地方，眺望着血色的残阳。 后来，他们各自走向茫茫荒原，无论到哪，都是人心险恶，都是无尽深渊…… 忽然一阵晚风吹来，他浑身一冷。 向北拍了拍他，又欣喜地喊道： “快看！——快看！——这个时候开城门？……是第一小队回来了！” 龙枭回头望去。 漆黑而坚硬的城墙，高高耸立着。什么也看不见。 为了不引来妖魔的注意，城楼上甚至连火把都不点。夜晚路过城边的人，根本看不到这座城的存在。 城外是轮廓朦胧的漆黑远山。 向北摘下挂在脖子上的一个夜视望远镜。 “你用这个看看！” 透过望远镜。 远处的一切如白昼，清晰映在眼前。 城门打开了…… 骑着黑马的疲倦队伍，缓缓行来。走在最前方的暴力熊，他强壮得如一头巨兽，而且从来不骑马。 “只有队长级别的人回来时，圣城才会开主城门！” 向北的声音很激动。 龙枭以前，也是走主城门，随着冥玄出城、进城。 这座城，像是血刹自己家的。 “这下好了，第一、第二小队都在城里。其他队伍也会陆续回来，在城里过冬。圣城里，又热闹了……” 向北拍拍他的肩膀： “黑街到了！” 龙枭放下望远镜，转回身去。 下面一片霓虹闪耀，楼影重重，如一条色彩斑斓的长河。 圣城的夜晚，唯一有光彩的一条街。 螺旋桨如穿梭风中的蒲公英，一路摇摇晃晃。 最终，降落在黑街后方，那座庞大的圆顶建筑——“兵工厂”前的开阔地面上。 这是向西的路的尽头。 再往前，道路被封锁，看到城墙了。也是圣城西侧的边缘。 除了血刹军团的运输车外，禁止任何人靠近这条路。 紧挨着兵工厂的，是一大片废弃的空地，用铁网围了起来。 中间耸立着一座四处漏风的废弃厂房。大门已经倒塌，锈迹斑斑。诡秘的气氛让人很不安。 有几只野狗，在铁网里面，正用鼻子拱着废墟上的泥土，从地里刨出几根白骨。 空气里漂浮着腐臭味。 “这里是做什么的？”龙枭问。 “嗯，你别管了……里面是焚化厂，埋死人用的。你知道的吧？人体强化实验……研发这个项目，需要大量的活人实验品。手术失败后产生的畸形怪物，就埋在这里。” 龙枭一阵作呕。 实验品……用的全都是活人。 又想起在石头城看见的那两个守门的怪物，身体已经膨胀成了肉球。 “这些活人，为什么要同意研究？” 向北耸耸肩。 “死刑犯、奴隶、得罪血刹的人……也有自愿的。你在意这个干什么？” 向北走到兵工厂的大门前。 伸出手掌，门旁的识别仪亮了起来，扫描了指纹和掌纹。 “轰隆”一声，厚重的大门缓缓上升。 “哦，对了。你别在这里救人，也少管他们的事。” 向北好心提醒： “你杀了一个武狼，还会再来十个。血刹军团很少在城里，我们需要像武狼、黑虎这样的人来跑腿。你杀了，位置空出来，再找一个新人替补就行了，什么也改变不了。 欺男霸女的事，在这条街上多了。慢慢也就习惯了……” 龙枭随着他，向工厂内走去。 里面圆形拱顶上的射灯一齐亮了起来，大门在身后缓缓落下。 “每天都有人死，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管也管不过来。”向北说，“能改变世界的，不是救一两个人，而是……科技。” 光线冰冷惨白。 厂房又大又空旷。 所有的大机器都停滞着，传送带上面是一排排整齐的机械零件。 不知为何，总有一种错觉。 这些大机器，即使安静着，他也能听见“轰隆隆”的震耳欲聋的声响，伴随着电流的滋滋声。 “血刹军团所有的军需，都从这里生产。还记得吗，第三小队去荒原之前的配给……也是从这里……” 向北没再往下说，怕引起龙枭的伤心事。 “城里的护卫队，其他势力的手里，只有一些廉价的二手武器。他们和血刹有着质的差别，永远也别想超过血刹，别的城池也是。” 第332章 雪域之王 武器的品级不同，一支队伍的战力就不同。 普通小城，没有图纸、没有技术、更没有稀有矿物，很难在实力上和大势力抗衡。 穿过一条条走廊，工厂内结构复杂，车间众多。 走上一侧的传送楼梯，来到二楼。 尽头，有一间研发室，门前挂着“闲人免进”的牌子。 向北推开门。 “这是我的私人工作室，我研发武器的地方。” 里面空间很大。 冷光灯下，沿着墙，环形排列着架子。摆满了奇形怪状的机械零件、精密仪器。 向北坐在一张转椅上，向后一靠。两脚滑动着蹬出好远，来到制作台前。扯过头顶的台灯，照亮了面前的四方桌面。 “平时我就住在这，但我更多时候在雪域……你看，这是我正在研制的电磁炮自动充能核心部件。” 龙枭在屋子里四处看了看。 从前方的全景玻璃窗向下望去，整个工厂一楼的流水线一览无余。 向北指了指屋子一角的单人小床。 “我睡得很晚，要工作到凌晨……你要是累了，就先休息。” 龙枭坐在小床上，把屠刀斜靠在墙边。 “看中什么武器了你就拿。” “我不用这些。” 他觉得刀，比枪更直接。 而拳头比刀更直接。 “我是个用拳头思考的人。”他说。 “呵呵……”向北笑了。 “人类早晚要依赖机械，就像依赖身体的一部分。所有智慧的终点，都汇聚向科技，用科技超越自身。” 他扣上护目镜，在工作台上专注地摆弄起来。 “我要工作了，你自便吧。” 像个工作狂一样，一旦坐下，就全身心都投入到这些机械上。手里拿着一个微型电焊机，焊接着零件。 龙枭有点羡慕向北。 在乱世之中，有一件爱好，可以投入进去，也算是一份心安。 这个冬天长着呢…… 自己也可以从金库里取些钱，开家餐厅，等冬天过了再出城。 “在这条街上开餐厅，要注意什么吗？” “唉，你自己开餐厅？开不起来的……” 向北语气很有大人的模样： “黑街上有自己的势力分布，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地盘。你的餐厅开了，就是抢别人的生意，地头蛇会轮番来找你的麻烦。不如你到魔刹酒吧的后厨工作吧，来凌老板这儿吧，也好有个靠山啊。” “不了。” 被呼来唤去的，他已经受够了，不想再看任何人的脸色。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我自己开餐厅。” “那也需要凌老板的许可，给你开张许可证，你就能在这条街上开店了。明天我带你去酒吧找他……” “你是怎么来血刹的？” “啊……”向北挠挠头，“因为白叔在这条街上，是他把我养大的……” “你父母呢？” 向北突然不吭声了，低下头去。 龙枭觉得自己问了不该问的。 “你不想说，就不说了。” “没什么……这条街上的人，都知道我的身世……父母，在我出生时就死了。白叔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出生在雪域……” 他眼望前方，回忆着。 那个离这里很远的……被皑皑白雪覆盖的国度。 “那时候，雪域内战。巨人族攻上了冰雪宫殿，我的父亲是药仙家的人，母亲是冰雪女王。” 冰雪女王？ 龙枭想，那他不就是王族血脉？ “白叔赶到的时候，母亲和父亲，都已经死了。母亲的肚子被一把巨斧劈开，死在王座上。他发现肚子里的我还有呼吸，只是半边身子都没有了…… 白叔救了我，把我抚养长大。找了雪域最好的机械师，给我装了机械假肢…… 我慢慢学着自己给自己更换零件，在雪域的机械城学习技术……” 龙枭没想到，这个十岁的孩子，有如此的经历。 “白叔总说，救再多人，也留不住最重要的。白叔照顾我，就是因为我母亲吧。他这辈子，最喜欢的就是我母亲。他因为被逐出了药仙村，没有和冰雪世家联姻的资格。” 他叹了口气，说： “白叔一直为瘟疫的事深深自责，我能感觉到，这件事和他有关系……只是他什么都不说。” 难怪，他的名字叫向北。“向往北方”。父母来不及给未出生的他取名字，他就只有这个代号。 “我母亲生前最喜欢风信子，我和白叔隐居在雪域的小木屋时，门前就种满了风信子。淡紫色的波涛在山坡上绵延向很远…… 它的花语，是纯洁，忧郁，无悔。 他总觉得对我母亲有所亏欠。说如果能早一步赶到，他就不会后悔一生……” “你很想回雪域吧？”龙枭问。 “雪域……” 向北沉思了一会。 “那是我的家……我总有一天会回去。但白叔不希望我回去。他见过太多战争和杀戮了，想让我远离那个地方……” 可是，他身上流着正统的王族血脉。 那他不就是王座的第一继承人？ 又怎么可能放得下呢。 龙枭隐隐听过雪域的内战，巨人族和冰雪世家争夺统治权。每十年一场大雪，每十年一场战争轮回，不死不休。 “那里冷极了。”他说，“冬天，我就把身体浸在雪里，躺在雪地上，让自己的身体适应那里的寒冷，不忘记自己是个雪域人。” 向北说着，身上仿佛又落了一层厚厚的大雪。浑身发冷，他把两脚缩到椅子上，抱着膝盖。 龙枭也很想念自己的母亲。越是沉重的悲痛，越是无法轻易讲出来。 向北又说： “但是我觉得，其实没什么亏欠的。 他能保护我一时，还能保护我一世吗？……该我承担的，早晚要我来承担，谁都替代不了。该我来终结的战争，就要由我来终结。” 他心里已经做好了一切决定。 “我把自己埋头在机械制作里，日日夜夜忙个不停，就是为了不去想这些事……” 这个偌大的兵工厂，承载着多少孤独。 只有他能体会。 “总有一天，我会回雪域的。” 他的声音被悲伤浸染过，变得清澈： “白叔怕我去管那些事……但我终究要管的。” 他释然地笑了笑。 这个少年肩上背负了多少。 但他总是笑着面对。 第333章 永久的，核平 “你打算怎么做？”龙枭问。 “白叔和我说，这个世上的争斗，不会有终结。种族之间、人与人之间，总会斗的。我也这样想。” 向北盘着腿，歪着脑袋。思考着，目光很缥缈。 说了些仿佛不是这个年纪能说出的话： “我要是报仇，找杀我父母的人，那是私仇，终结不了世间的争斗。我的目标，在更远的地方。 人类要撇开这些，登上新的台阶。雪域真正的王，能带给这世间的，应该是永久的和平。” 永久的，和平。 一早，向北就兴致勃勃地叫醒龙枭。 “走呀！带你去黑街！” 龙枭起床洗脸。 向北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 早起的第一件事，就是坐在床边，拿着螺丝刀，在身上拧来拧去，校准一个个机械零件。 他的胸腔完全敞开着，两片硬壳门打开。 里面有两颗心脏，左边一颗，右边一颗。都是一块中央发着绿光的金属心脏。 龙枭好奇，这心脏是怎么运作的。 向北说： “终极能源。 嗯……就是……永恒之石。你听说过吗？方舟飞上天，用的就是这种能源。我这颗纯度不是很高，极品的石头是五彩光芒。” “飞去哪？” “宇宙飞船啊！魔神挑战神庭……坐的就是方舟。” “哦……” 他觉得这个世界很神奇。 有的地方很传统……有魔法，有咒语。有的地方，科技却格外先进。 魔法和机械，各有优势，不分上下。 也是因为有魔法，这片大陆上的人们，并不觉得机械多么神奇。 向北打开一个开关，把其中一个心脏摘了下来，校调了一会。 红灯立即闪烁起来，发出来微弱的一连串的警报声。 有只机械的“小仓鼠”从洞里跑了出来，圆滚滚的，模样十分可爱，机敏地眨着两粒黑晶晶的眼睛。 在体内奔跑起来，检测受伤的部位，自动将其修复。 他举起桌上的一块原石。 “这是星陨石，就是陨石。铁匠用的陨铁，是其中的一种。 它不属于我们的星系，它是通过时空裂隙来的，有时候流星也会带过来。 陨铁只是我们有限的技术能提炼出的成分，它不是铁，比铁更坚硬，我们找不出什么名字，就叫它陨铁。还有更多的成分…… 还有这块……” 他又拿起一块。 它的核心，散发着绿光。 “这是我们星球上本来就有的，它就是能源之石，在地心的深处，目前的条件开采不到。据说，有这种石头的星球，才能孕育生命。 占卜师用的水晶球，里面就是掺杂了永恒之石的粉末。才能看见过去、未来。 有了能源之石和方舟，我们就能去宇宙了！” 想不到这颗星球，有这么先进的技术。 “方舟在雪域吗？”龙枭问。 “对啊，方舟的设计图纸，是一位神留下来的。图纸是神之物，不损不灭。 负责打造的方舟村，在很隐秘的地方，要避开神的视线。神可不允许人类私自建造方舟。那是承载着全人类梦想的远航船！到时候，这个世界就天翻地覆了！” 向北把心脏放回去。 健康状态下，指示灯又变成了绿色。 “检修好了。” 两人往外走。 兵工厂前面的路，连着黑街的西段。 街上人来人往。 有一个裹着白袍的圣教徒，穿行在冒险者们中间，和熙熙攘攘的人群格格不入。 他擎着枯瘦的双手，高亢地说着： “追随先知吧！离开污秽之地，前往光明！……” 所有人都冷漠地背向他，多看他一眼都是浪费时间。 甚至没人愿意嘲弄他。 因为圣教徒太多了，苍蝇一般。不知不觉，遍布了城里…… 圣教徒自说自话，语调激昂，想要唤起注意： “先知的脚步，带走了最后一缕圣洁的光！世界陷入黑暗，追随他吧，远离堕落，远离痛苦！……” 他不小心撞到了一个路人。 那个路人气得大声斥责起来： “唉！你这个疯子，离我远点！” 向北拉着龙枭，绕得远远的。 “别理他……胡言乱语的，听说入教的人都失踪了，再也没回来……” 龙枭走过他身边，看见这位老人，脖子干瘪，严严实实的斗篷裹住了脸，阴影下的表情阴森可怖。 圣教徒狂热的目光转向他： “年轻人，神明保佑你！……” “我不信神明，不用保佑我。” 老者说： “圣教徒是大无畏者、殉道者，是纯洁无瑕之人！被真理选中的人，才能到达圣地！” 向北继续赶路，小声说： “白衣圣教的势力太壮大了。和城主、血刹军团，成了圣城里的三大势力了。 他们那一套救赎的理论，在末世里很吃香，团结了不少穷人。圣地，就是真理岛。反正去了那的人，再也没回来。” 老者在他们身后，悲伤地喃喃自语： “见过真理之光的人，肉体消亡，灵魂永存……” 总队长暴力熊，正走进酒吧。 雷狂、疯犬在门口迎接他。 “总队长，回来了！” 暴力熊大笑： “哈哈哈，你们两个，又壮实了不少！” “老熊！好不容易回城里，咱们可得较量一下！”疯犬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头，熊皮披风上扬起了一阵尘土。 “咳咳，咳咳咳……老熊，去见凌老板你可得换身衣服。” “今天晚上，咱们可得好好喝一顿酒！”暴力熊说。 “好啊！让狂哥请客！”疯犬高兴了。 “哈哈哈，你这酒量，还敢跟我喝？” 疯犬嘟囔着：“酒量不行，不耽误喝啊……反正都是醉。” 雷狂说：“先到楼上去吧，凌老板等着你呢。” “回头见。” 暴力熊几步登上台阶。 换了身衣服，坐在贵宾室内。 他难得穿上了一身黑色礼服，显得别扭极了。 浑身隆起的肌肉，把笔挺的正装都快撑破了，手里捏着一只小小的红酒杯。 整张沙发，在他身下显得袖珍。 管家凌清在他身后，为他斟酒。 屋里装修雅致，光线昏暗。 凌夕坐在老板台后面，悠然地品上一口。 “这酒怎么样？” 暴力熊克制地端起酒杯，样子有些笨拙，吸溜溜喝下一口酒。砸吧了两下嘴，品了品，粗声大气地说道： “唉！老板你这酒，我也喝不出什么，给我喝也是浪费了。上次去雪域，那烈酒才觉得过瘾！遇上凛傲魂，喝了不少！” 第334章 你小子，好日子到头了 九哥靠着墙角，两手抱在胸前，面色冷峻。右眼上戴着漆黑的眼罩。 她说道： “不是说雪域的水被什么污染了？难喝极了，酒也变差了。” “啊……新酒不好，贮藏的佳酿，才极为珍贵了！能醉倒人的才是好酒，只要不像水一样就行！” 暴力熊说着。 坐在沙发上的灵雨，一阵心烦，弹指将手中武狼的棋子一丢。 叮叮当当…… 圆桌上的棋子被砸倒了一片，还撞翻了对面的一个小木盒。 九哥吓了一跳，不敢再说话了。 失去右眼的她，清楚自己在血刹的地位。她的去留，全在灵雨一念之间。 灵雨语气阴狠： “培养武狼，耗费了我多少心思，现在连一个荒原上来的小杂碎，就能随随便便给杀了！” 他一整天都很烦躁。 刚才被棋子撞翻的木盒盖子打开来，一颗颗被废弃了的旧棋子掉落在地上。有龙溪的，也有冥玄的。 “武狼是哪个？” 暴力熊憨憨问道。 刚喝了葡萄酒，让他有些犯困了，用粗粗的手指抹了抹眼角。将杯里的酒一口喝下去，鼓起腮帮“咕噜”两下，咽了下去。 九哥说： “他和黑虎，是管理护卫队的。” 暴力熊说：“那种小娃娃，死就死了嘛。城里的新人太多，我一个都记不住。愿意给我们卖命的人，不是一抓一大把？” 灵雨说： “武狼死了倒没什么，关键是，杀人的那个，还没得到处罚……” “是谁这么大胆啊？这可不行。这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嘛？” 灵雨越想越气。 身子一侧蜘蛛腿般游走的锋利黑刺，贴着墙面“唰唰”如响尾蛇一般。 “得给他一个教训。” 九哥听见了些风吹草动，就说： “哦，他是第三小队的，叫龙枭。” 暴力熊疑惑，他想起来了。 “那个啊……冥玄的手下，我还和他掰过手腕呢……龙枭，这个小娃娃，力量很干净，我对他有印象！” 凌清问： “啊？是我们自己的人？” 九哥打量着灵雨的脸色： “他刚回城里，不认识武狼吧，兴许是误杀了。他之前为了给冥玄报仇，不惜血洗龙城。” 凌清就做和事佬说： “能杀武狼，说明他实力胜过武狼，不是件坏事。到底是我们的人，从轻发落吧。” 暴力熊拍拍胸脯。“杀就杀了嘛！这小子我给担保了！把龙枭叫过来，给团长认个错！” “哼。” 灵雨一肚子火。 他瞪了暴力熊一眼，没想到他还会向着别人说话。 “毁掉一个人的办法，又不是非得弄死他。他要是真的有这个命……最好给我活着。要不然，就别怪我了。” 九哥心里一惊。 灵雨要是动真格的，龙枭哪有活路？ 暴力熊说： “他年纪还小，还需要历练，别太不留情面了嘛！” 凌清转移话题说：“说起来，有件怪事。底下报告说，城门前拦下一个龙城来的使者。他说：兽潮就要来了。” “他怎么知道？”灵雨问。 “占卜师说的。” 暴力熊摇了摇大脑袋： “跟大迁徙有关吗？别像上次一样，闹得满城遭殃。” 冬季荒原深处的风暴，能摧毁平地上的一切。大雪连续几个月都不停歇，积雪厚达几丈。 除了冬眠于地下深处的巨兽以外，没人能在那里生存。 就连妖魔也要迁徙…… “回来的时候，就觉得荒原上有什么不对劲。”暴力熊说，“这次的妖魔大迁徙有些异常。必要时候，在酒吧里做好守备吧。” “你的直觉总是很准。”灵雨重视起来。 “使者不光通知我们，也通知了荒原周边的城池。”凌清说。 “这个暗王倒是好心！他打什么主意，向我们示好吗？” 灵雨双手枕在脑袋后面，向后一靠。 “城里乱起来，又要波及我们，真烦……” 疯犬倚在魔刹酒吧一楼的玻璃窗前，昏昏沉沉地睡着。 梦里。 又是个沉闷的午后。 空气里飘满血腥味。 那时，他还是个默默无闻的小盗贼，在黑街上混着。 外来人的涌入，让这座城生机勃勃。 赤炎城主燚晟，是个开明的人，在大陆上声名显赫、受人爱戴。他友善地接纳了外来人。 让疯犬这样有火系魔法天赋的孩子，和正式的赤炎家族成员一同修炼。 转眼，到了一年一度，赤炎举行家族宴会的日子。 因为家仆很少，所以每当宴会，就要从外面雇几个临时帮手。 疯犬有幸，在宴会里当个跑腿打杂的小伙计。 宴会厅庄重严肃。 没有奢华的装饰，显得大气恢宏。 一张红木长餐桌，铺着精致的红丝绒桌布，上面摆着金灿灿的烛台，落地窗前是大红色窗帘。 脚下象牙白的地毯，一直穿过桌子，到达主座下方。墙壁上悬挂着怒吼金狮的旗帜。 没有歌舞乐者，没有游吟诗人，十分的简单。 只是家人们温馨的聚会。 疯犬负责传菜工作。 能参加这样的宴会，简直是无上的荣幸。哪怕不是座上宾，疯犬也兴奋不已。 精致的菜肴，一道道端上餐桌。 宴会的酒水是绝佳上品。早些时候，凌夕亲自驾着马车送来，他和城主站在门口聊了一会。 直到接近了尾声。 疯犬意犹未尽地站在长廊上，偷偷往那扇敞开的宴会厅大门里张望，热闹的人们脸上溢满笑容。 有个管家，把一个装满油腻腻空盘的木桶拎出来。 “要是有人愿意洗盘子的话，我们会付双份的工钱……” 疯犬接过小推车，拎起木桶。 就在这个时候。 宴会厅里的奏乐，一瞬间停止了。 整条长廊上异常安静。 安静的，令人头皮发麻。 猩红的血，染满了象牙白的地毯…… 长桌两端，谨然坐着一位位赤炎家族的成员。他们全都衣冠整齐，坐姿端正，面带微笑。 看起来还活着，却如断了线的木偶、一言不发。 忽然，窗口的一股风，把他们的身体吹倒在地上，十几个人一起倒下了。 阳光下，一根透明的线，从他们的脖子上切割过去。 第335章 服务生，是个哭泣宝宝 家臣们惶恐地冲进屋里…… 大声呼喊着…… 疯犬一个激灵，从瞌睡中醒了过来。 耳边回荡的，是凌夕的马车缓缓离开这里的时候，那恐怖的、吱悠悠的车轮声。像是一种冰冷的嘲讽……碾在潮湿的石子路上。 这个噩梦，不是第一次了。 一直在他的灵魂深处。 这场宴会，被称为“猩红之宴”。 赤炎全族，死在这场宴会里。赤炎纯血在那一天断绝了。 圣城的人们对此绝口不提。之后的城主，是一位血脉纯度并不高的旁系。也在兽潮攻城时献出了生命…… 圣城的荣光，在末日里凋敝了。 线索？一丝一毫也没有。 只有他看见了，那根透明的线，在阳光下一闪而过。其他人都没看到。 他望了望窗口，是熙来攘往的街道。 时隔一年，他都已经快忘了，自己当初为什么加入血刹军团。 只能在一遍遍的噩梦里……找回初衷，勿忘使命。 他把两条腿缩到沙发卡座上。 手插进衣兜，就这么颓然地坐着。 他有一头暗红色的头发，显得张扬，长势如同蓬乱的稻草。遮住了耳朵，两端又尖尖地翘起来，像他的性格一样难以抚平。 明亮的金褐色眸子，映在玻璃窗上。 深邃而立体的眼窝，高挺的鼻梁，嘴边打着一枚小小的黑色唇钉。 30%的赤炎血脉。让那双眼睛流动着异样的迷人光彩，有种说不出的明亮，好像沉寂而灼热的火山口。 他的脖子上，纹着一只燃着火焰的地狱三头犬——一只高昂着头回望，一只龇牙低吠，一只前脚在空中奔腾。 脚下都烧着火焰。 恶魔一样尖尖的尾巴甩在一侧的脸颊上。 当他耷拉着脑袋，摆出厌恶的神情时。伸长白皙的脖子上，那个纹身就很明显地露出来。 许多人都因为这个纹身，对他过目不忘。 给了他“疯犬”这个绰号。 他想起刚来黑街时的自己。 性子顽劣、又爱冒险。总在街上打打杀杀，想在新世界里闯出名堂。偷富人的钱，“想要什么就直接拿”，逍遥快活。 是赤炎城主，让他看到了这个世界仅存的善意。 现在，那缕光熄灭了…… 人来人往的街上。人影交错着晃动，映在窗子里他浅浅的面容上。那双炙热的眼眸含着一丝惆怅。 魔刹酒吧门外。 黑虎指挥着人员调度。 武狼死后，所有手下都听命于他，他反而觉得寂寞了。 手下拍马屁说：“将军，武狼死了。现在您要是杀了龙枭，一定威名大震，在团长面前立功！” “滚一边去！” 他大吼着。 想起以前，两人总坐在酒吧门外一起喝酒。总互相指责，谁都看不惯谁。 武狼在喝醉时说： “这个世界充满险恶！因为我，他们才知道反抗，不会麻木不仁地过一辈子！” 黑虎则蔑视他，嘲笑他： “你就是个傻子，好人不承认你，坏人也不承认你。” “哈哈哈哈！”武狼癫狂地笑着：“兄弟，没所谓了——我反正都要下地狱了，没所谓了！” 黑虎泪眼婆娑下，掩盖着另一种复杂的神情。 他摆出一脸威风神气，不想让人看出他的脆弱。 “还站在这干什么——不滚去抓龙枭！别在我面前碍眼！” 一群杂兵，正要出发。 忽然，向北挤开他们，一步走到酒吧门前，对着乱哄哄的人群说： “你们要干嘛？” 黑虎一看是向北。 立即迎过来，客客气气打招呼： “向北大人，有失远迎！” 向北大拇指晃了晃，指着身后的龙枭。 “呵……你们知道龙枭长什么样吗，还抓他，走到你眼前你也不认识。呐，就这样！” 黑虎瞠目结舌。 龙枭背着屠刀，不躲不闪，就站在他面前。 向北嚷嚷着： “挡着门口干什么？挺大个身子，还挡着门……走开！以后见到龙枭叫声爷，他要在这条街上开店了，把通缉令都撤了吧！” 黑虎愣了半天。 一进酒吧大门。 就听见“哗啦”一声！ 一个桌子上，赤红色头发的少年，两手拎起一个服务生的领子，把他的后背“哐当”一声按在桌面上。 吼声让周围的客人瞬间安静。 “你是要我动手解决你吗？快给客人道歉！” 水杯打碎了一地。 客人们站在旁边围着。 服务生奋力抵抗，他有一头湛蓝色的短发。身子瘦小，两脚离地，两手支撑着要挺起身来。 却被红发少年狠狠按下去，脸正贴在桌面上“嗜血蓝魔”的通缉令上。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不满吗？愤怒吗？收起你那股邪火吧！……要是魔刹酒吧的客人，出了门就死了，你在黑街的安逸生活就结束了！” 服务生的愤怒渐渐平息了，身体软了下去。 红发少年松开手。 “快道歉！” 服务生怯懦地蹲在地上，不甘心地用手背抹了一把鼻子。 “我……我道歉……” 站在桌旁的客人，这才满意，嘀咕着： “这个小矮子，连倒酒都不会！……拍卖行可是有我们的投资……” 红发的少年瞪了那些客人一眼，眼神里满是强硬的威慑。 “他已经道歉了，这桌酒免单，你还有别的事吗？” “哦，没有了没有了……只是这个小矮子，我骂了他几句，就朝我瞪眼睛……” “所以呢？”红发少年压着怒火问。 “哦，没有别的事了……” 酒吧里人多事杂，小打小闹常有，见怪不怪。 龙枭随着向北朝里走。 向北说：“呐，他就是疯犬，第二小队的副队长。以前黑街上最厉害的盗贼。” 龙枭早有耳闻。 “那个服务生，我记得叫宝乐……在黑街上天天被人欺负，凌老板看他可怜，就收留他在这里工作……” 服务生垂头丧气地捡起地上的托盘。 他鼻子一酸，几滴眼泪掉下来。 把桌上的酒水擦干净了，杯子碎片小心翼翼地捡到托盘里，才挤开人群往后厨走去。 如同一只受伤的温顺小鸟，一句怨言也没有。 桌面上飘落下来的悬赏令，轻飘飘滑出很远。赤红的悬赏金额，高达30万金币。画像上是满面猩红、表情残忍狰狞的怪物，漆黑的背脊上披覆着厚重寒冰。 “喂！” 疯犬叫住他。 “你休息一天，调整情绪，明天再来上班吧。” “不了……”服务生却说。他背对着身子，肩膀起伏，似乎在哭。“不想给你们添麻烦，我辞职吧。” 疯犬气得跺脚，在他背后高吼： “连个服务生都做不好，你还想干什么？你总得坚持一件事做下去，别遇到一点小挫折就往后退！” 第336章 开新餐厅啦 酒吧老板的办公室，在三楼最左侧。 上了楼梯，龙枭和向北推门进来。 凌夕坐在老板台后面。门是凌清开的，服务生宝乐先到了这里，正拘谨地立在门口，和凌老板说辞职的事。 他还穿着服务生的白衬衫，没来得及换下来。柔软的头发覆盖耳际，看起来又胆小又懦弱。 抬起婆娑的泪眼，看见凶神恶煞的龙枭，哆嗦了一下。 “凌老板！” 向北充满活力。 “我带朋友来了！……可还记得龙枭吗？给他个开店许可吧？” 凌夕移过目光。 “白圣野还跟我念叨，说你这次回来都不去找他。” “哎呀……我都这么大了，他可管不着我了。”他赶紧岔开话题，“呐，他想在街上开家餐厅。” 凌夕望向龙枭。 “坐吧。” 屋子里装饰豪华。正对面老板台后方的墙上，是两个宽阔的大书架，占满了整面墙。 阳台狭长的落地窗前，摆着阔叶植物。墙边阴影里立着酒柜。 右边墙角的留声机，静静播放着古典优雅的音乐。 龙枭走到左侧的沙发坐下。 两组黑色长沙发，贴墙靠着。前面茶几上摆着一大盘新鲜的水果。 扶手旁，是一个梦境星球的魔法模型，缓缓旋转着。云朵流动、阴晴云雨实时变化。 “黑街上做生意，要守我这里的规矩。” 龙枭爽快地答应： “都听你安排，我不会在街上惹事的。” 凌夕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许可证。 “许可倒是容易，我记得街东有家空房子，你可以去看看。” 龙枭恭敬地起身，接了过来。 “谢谢……” 宝乐抬起头来，羞涩地问： “你招人吗？我会炒菜……端盘子也行……” 向北说： “你真要辞职？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凌老板都没说嫌弃你，你何苦要辞职呢？” 宝乐抿了抿嘴，不说话。 向北看他半天不吭一声的样子，就扭过头去。 龙枭问他： “我反正也需要个帮手，你炒菜技术好吗？” 餐厅没些手艺，根本卖不出东西。 这一行竞争很激烈。厨艺好的餐厅，从早到晚爆满。厨艺差一点的，就无人登门。 那些荒原人很挑剔。 宝乐觉得自己水平不行，没什么自信，低下头支支吾吾。 “我……嗯……” 向北等不及了。 “哎呀，你个慢吞吞的性子，简直急死个人了！” 他在龙枭耳边说： “你要是收了他……以后你的客人，等着被他气死吧！” 龙枭觉得他挺可怜。 一定没少在黑街上受欺负。 就说： “行，你来我餐厅里吧，炒菜可以慢慢学，听话就好。” 宝乐后知后觉，认真地说： “我会好好努力的……” “啊？” 向北一愣。 “你真是好心，这个小笨蛋累赘可有福了。快谢谢你枭哥！他可是荒原上数一数二的厨子，随便学个几道菜，够你炫耀一辈子了！” 宝乐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新餐厅开在街东边。 橱窗明亮，招牌醒目。 购置了收银台，冰箱，后厨炉灶，几套桌椅…… 龙枭从很小的时候就会自己做饭了。 现实里一直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在这里当了厨师，起码一日三餐有了保障。 他也厌倦了漂泊和打斗。 有家自己的店，让他觉得安稳。 只要能细心经营、细水长流，餐厅一定能开下去。说不定哪天，还会在这里遇见洛儿。 屋后园子里，开垦了一块土地，种了些水灵灵的蔬菜。 有时，他会去城外小河里钓鱼。 初冬的好天气使人心情舒畅。 餐厅后是条狭窄的小胡同。 坐在后门的台阶上，点起一根烟时。总能看见冷清肮脏的街道上，走过一对偷情的男女。 手指间一缕白烟缭绕，望着暮色苍茫，感到淡淡的幸福。 也许，这就是他所向往的生活……平静，安逸。 别人误以为龙枭喜欢打打杀杀。但他从来不喜欢那些，他总是被迫卷进争斗的旋涡里，觉得麻烦极了。 身后的小门被推开了。 里面嘈杂的谈话声和洗碗池里哗啦的流水声传来。 “哥，有人点菜了！” 宝乐说道。 他的蓝色碎发重新修剪过，紧贴着脑袋薄薄的一层。穿了件平常衣服，手中拿着一块托盘。 笑起来时，腼腆和善，有两颗小虎牙。 龙枭吸了一口烟，扔在地上，站起身时用脚尖碾碎。 “哥，你看配菜还缺什么？我在旁边帮忙……” 他走进后厨，端起锅大火炒菜。 三两下，一盘菜就出了锅。 宝乐凑到边上看，跟着他学。 龙枭此时已经是高级厨师了，宝乐只有中级而已。 但宝乐一直没什么进步。龙枭觉得，他不是因为笨，而是做菜时总心不在焉，心事重重的。 宝乐尝了一小口龙枭的菜。 他做的菜又快又好。佐料、火候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冒着腾腾热气。客人们根本挑不出毛病。 “哥！你太厉害了，什么时候能像你一样……” 荒原人不敢在店里闹事，龙枭的名号响亮。 尤其是看见他，身前系着围裙，手里拎着一把菜刀，把菜往面前的圆桌上一放。 菜刀白光一晃，贴在脸附近。 他们吓得不敢吭声。 黑街从不平静。 一伙总和另一伙打架。要是闹得大了，黑虎就会出场。把那些新发展起来的、不知死活的势力，统统清扫一遍。 每当，街上吵嚷起来。 宝乐就会好奇地出门去看热闹。 但躲得远远的，不敢上前。 龙枭也不知道，宝乐从来不打架，为什么那么爱看别人打架。 除了和动物说话，他似乎没有什么朋友，很少与黑街上的其他人往来。 每天傍晚，宝乐会拿些剩菜剩饭，去喂门口的流浪猫、流浪老鼠。 “你连老鼠也喂啊。” 龙枭这么问。 “老鼠也很可怜啊，并没有什么错，只是生下来就是老鼠，只是想活着而已……” 他和街上的流浪动物关系很好。围着他的脏兮兮的大花猫，也越聚越多。 宝乐说： “我以前遇见的人，都不像你这么好。我小时候长得矮，总被嘲笑。因为不够机灵，总落入他们的圈套……” 龙枭就劝他。 “不要和别人讲你的痛苦。他们不会同情你，反而觉得你软弱。” 他总是很消极，很颓靡，无精打采的。 “可是我太糟糕了……” 第337章 我叫宝乐，我想变成透明的 “我妈给我起名字叫：宝乐。是希望宝贝健康快乐，但我这辈子，就没有一天快乐过……” 他一边摆齐桌椅，仔仔细细打扫着地面。 一边自顾自说着： “我不想活在世俗的眼光下，被别人定义、评价……我宁愿自己是透明的，不出现在任何人的视线里。 小的时候，每当家里来客人，妈妈都把我囚禁起来……她告诉我说：一会家里要来客人，收起你那些疯疯癫癫的行为，以免被人传出去……” 龙枭听了觉得挺惊讶。 “哪些行为？” “我不知道……”宝乐摇摇头，“只是正常的游戏，我太寂寞了，和自己说话，大声笑，维持着开心。” 龙枭心里很难受。 无人陪伴他，他自言自语，却被人认为成疯癫。 “我就被关进小房间里。在黑暗里等啊等啊……直到客人离去。妈妈说：别出来丢人现眼。 上学的时候，我只是作业忘带，就会被老师刁难。同学排挤我，拿我的倒霉事当乐子……” “为什么不让他们滚？” 宝乐吓得一愣。 “你骂人的时候总是很有气势，你教我骂人吧？” 龙枭真拿他没办法。 “你想学什么。” “随便什么都行！最好是，一句话就能吓退别人的！我以前很怕说脏话，一说就会磕巴……根本骂不过他们……” “你气沉丹田，把声音全都喊出来，多说就不会磕巴了。痞一点，你太像背课文了……” 宝乐跟着他学。 “什么人都可以骂吗？” “不用管那么多，骂他就行了。只要是让你不爽的，都可以骂。” “我总是想逃避……”宝乐说，“总是不敢面对。” “纹一个纹身。”龙枭说。 “啊？那个，我没法接受……” ”纹了纹身，就代表你不是随便说说。纹了，就要一辈子承担它，用你的身体把那件事扛起来。” 宝乐好像懂了什么。 “我想想……” “对了，别纹女孩的名字，肯定会后悔的。” 宝乐笑了。 “哼，知道！……我也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他觉得很轻松，好久都没这么轻松了…… 和那些“好人”在一起，他只觉得恐惧。他们用条条框框约束人，都瞧不起他。 反而和龙枭在一起，开心多了。 “在你之前，武狼大哥一直照顾我。” 提到武狼，龙枭一愣。 “你认识他？” “嗯。” 宝乐很信任龙枭，就和他说： “我一直想问你……你为什么把武狼大哥杀死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不该杀他吗？” “他要真是个坏人，怎么还有人悼念他呢？” 宝乐说：“悼念他的人，都是以前受过他恩惠的，被他保护的，还有他的徒弟。他以前，是个多仗义的人啊。打抱不平，为我们撑腰。” “你说的武狼，和我说的是一个吗？” “你知道武狼为什么带着铁爪吗？他以前，开武馆，教人打拳，都是免费的课。他的武馆被人砸了，他的十根手指头，被硬生生掰断了，再也不能打拳了…… 从那以后，他的胳膊上就带上了铁爪。他也变了。 他是不谙世事，坏了这些人的规矩，抢了人家的饭碗。但也不至于，这样针对他吧？ 别人嫉妒他打拳比自己厉害、教的徒弟也比自己的好。就合起伙来欺负他。他的一身本事，还不是汗水换的？ 还造谣他猥亵女学员，把他的名声全毁了。没有人相信他…… 然后末世了……如果他不灭掉那些武馆，那些武馆就会来灭掉他……所以，他先发制人。一场大火，把自己的竞争对手们，都烧死在睡梦里。从那一刻起，武狼变坏了。 他选择做一个恶人，从此一去不返。” 说完这些，宝乐悲伤极了。 “这世间的好人和坏人，早就没那么容易定义了。” 虽然这些掩盖不了，武狼的罪行。 龙枭不后悔杀了他。 毕竟，有那么多被他残害的无辜人…… 但他有点理解武狼了。 “我并没有怪你，是他的命就走到这里了。但是总有一天你会知道，被逼急了的人，什么都干得出来！因为他疯了！” 宝乐情绪激动。 指着窗外的垃圾箱说： “躲在这里的老鼠，吃了垃圾箱里的东西，早就吃坏了肚子……中着慢性的毒，一天天等死……你见过老鼠自残吗？把生病腐烂的身子，一点点咬碎。” 他哭得伤心，走到餐厅后面的屋里，蜷缩在小床上。 又一个月夜。 有人说，这座城，属于黑暗。 见不得光的，肮脏与污秽，隐藏在月夜下，出没于阴影里…… 后街，是帮派争斗最频繁的地方。 一轮圆月，挂在高高的塔顶。 “嗜血蓝魔”一身坚硬的冰晶鳞甲，蹲踞的姿态融入月色，俯视着无边黑暗。 紧张和疯狂的快乐，压迫着他的心脏。 令他眩晕，令他亢奋！ 猎杀者。 同时，也被猎杀。 每一场血腥盛宴，都是生命最后时刻的狂欢！ 风，呼啸而过。 他一掠而下。 从高空中仰面向下坠落…… 背后朝地，沿着高高的尖塔，垂直坠落下来！——冷风从他的冰晶羽翼上扫过。 无尽的快感！ 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坠落——坠下高塔，接近地面！ 这是一种仪式…… 是对乏味的、无聊的生命的告别。 冰晶羽翼，从半空中展开…… 雪鹰一般！横掠而去—— 今晚的“猎物”，是一个中年男子。 正走在一条偏僻的巷子里，拥吻着怀抱里的妓女。两具躯体娇吟着，纠缠在一起。 高跟鞋的咯哒声，在空旷的巷子里格外清脆…… 月光，忽然被一大片阴影挡住！ 男人才猛然惊觉—— 抬起头来！ 一切都太晚了，嗜血蓝魔尖尖的利爪，贯穿了他的喉咙。 落下来一片冰晶的寒凉。 “啊！！” 惊叫声划破漆黑。 女人匆匆在幽深的巷弄里逃跑，混乱的脚步仿佛失了节奏的鼓点…… 地上，一汪猩红铺开。 映着嗜血蓝魔狰狞的笑容。 宛如巨鸟一般，羽毛锋利。煽动着翅膀，落在了一处屋顶，舔着腥甜的利爪。 第338章 月夜狩猎 血的味道，是成瘾的致幻迷药…… 在每次杀完人之后，他都会贪婪地舔舐“刀刃”上的鲜血。 让空虚的心灵，获得最大的满足！ 在每一个月夜，他不断出击，让身体内躁动的野兽重新归于平静，不至于陷入疯狂！ 他的翅膀很小，只能滑翔，收拢在背后。 忽然，又俯冲了下来…… 落在地上，用两只利爪撕裂开死者的胸膛。 掏出滚烫的内脏，捧到月光下。一个个内脏器官，被摘取出来，整齐排列成圆圈，如一颗颗符文石头。 被剥下的人皮，裂成两半，铺展于地。打开的肋骨，好像一双展开的洁白翅膀。 他相信，让纯洁的血肉，归于大地。 让死者的灵魂在这场仪式中升华。 无论相同的事情做多少次，他的手都在颤抖。 心底的恐惧袭击着他…… “我在害怕……” 他对自己说。 “我做的事绝对正义，恶人一定要得到惩罚。” 他缓缓起身，从尸体上离去。 忽然…… 头顶撒下一张银色的大网！ 他猛然惊觉！已被罩在其中。 “有埋伏！” 坚韧的网绳上，覆盖着绿色的粘液，是一种麻痹神经的毒素。 他用冰晶化成匕首，狠狠切割，也割不断！ “嗜血蓝魔！终于抓到你了！” “盯着你这么久，就知道你今晚会出手，你死定了！” 四周的屋顶上，一个个漆黑的身影站了起来，手持枪械和弓箭，围拢向这里，拉扯着大网。 高楼顶上，帮派首领狞笑着。 “哈哈哈！嗜血蓝魔，认栽吧！” “糟了……” 他心想。原来，刚才的男人，只是敌人放出的一个诱饵。他们早就在这里埋伏了！ “在黑街杀了这么多人……你的报复来了！” 大网的另一头，猛地一扯。 嗜血蓝魔的脚底一滑，被兜进了网里。 “今天就是你的死期！收网！” 他的身下，大网飞速移动起来…… 众人向前奔跑，狂野地欢呼着，飞奔向巷子的另一头…… 已是傍晚，餐厅里不见宝乐的身影。 龙枭早就觉得奇怪了。 宝乐总在半夜出门，凌晨时悄悄回来。他也没有朋友，能去哪呢？ 厨房里洁白的墙壁上，厨具整齐，全都清洗干净了。宝乐打扫完这些才出了门，台面擦得锃亮。 后屋的小床上，还放着宝乐的背包。龙枭朝枕头上靠下去。一伸手，摸到左手边墙壁上，有一道道刻画上去的竖线。 最后的那一道，边缘还很新。 每划4个，就用一个横线贯穿。 宝乐总是问他，有些漫不经心地说： “哥，你说，横尸街头……是什么滋味啊？” 龙枭当时没在意。 横尸街头。 不好的预感接近了……他才后悔对宝乐的了解太少。 跑出门，龙枭不知到哪去寻找他。 就去魔刹酒吧里打听消息。 灯光昏暗。 酒客们醉意阑珊，围绕着吧台而坐。他们醉生梦死，整晚泡在这里。 凌老板坐在中央的沙发上，给他们讲黑街上有趣的故事。 正讲到嗜血蓝魔…… 有个帮派成员高声附和： “这个鸟，怎么还没被捉住！死的人越来越多……搞的大家半夜都不敢出门了！我们好歹也是黑街上混的，被一个鸟吓成这样，多丢人啊！” 凌老板轻轻一笑。 传说里的嗜血蓝魔，有一双冒着滚滚寒气的眸子，长长的冰晶鳞片铠甲般覆盖全身，就像一只浑身长满蓝色羽毛的雪鹰雏鸟。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隐藏在阴暗狭窄的巷弄，窥探着一个又一个目标…… 将猎物挖去双眼，割掉舌头，毁去面容，内脏涂抹一地…… 众人听得毛骨悚然： “又杀人，又分尸！哪个帮派倒霉，被他盯上就完了！” 恶人们义愤填膺。 “他到底是谁啊！把他揪出来！” “白道的怕黑道的，黑道的怕精神病的，这东西就是个精神病的！” 凌老板说： “要是被人知道了真面目，他以后就无法藏身了……” 龙枭绕过众人的座位，轻手轻脚的，站在后方张望。 凌夕却看到他了： “餐厅老板来了？” 龙枭客气地点了个头。 众人正问着： “嗜血蓝魔，到底是谁呀？凌老板，连您也不知道？” 凌老板说： “我只知道，他常出没在后街……” 龙枭反应过来。 凌老板这是给他提醒呢。 凌夕就是这样，默默地平衡着这条街上好人与坏人的关系。明知道他是嗜血蓝魔，还收留和保护他。 所以，才那么受人尊敬。 再看一眼桌面的通缉令上，那个杀人怪物。只是如何看，都无法和白天里认识的那个人联系在一起…… 龙枭赶紧往后街赶去了。 大网从地上拖拽着…… 嗜血蓝魔的背后竖起了厚厚的寒冰尖刺，突然刺向地面，减慢了移动的速度。 网两边的人，手里拿着锤子、斧子，向他身上砸，发泄着愤怒。 “去死吧！嗜血蓝魔！” 一斧子砍在他的后背上。斧刃破开冰晶铠甲，砍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这一下是替我兄弟还的！” “还有这个！” 漆黑的夜里，围绕着他群魔乱舞。 他的两手变成利爪，扯住大网。羽翼合拢，身体蜷成一个圆球，背后的冰晶尖刺一起放射出去。 惨叫声一片。 只是，两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又有人围上来，端着手弩和机枪，弓箭和子弹一齐向他发射。 “砰砰砰！——” 子弹穿透了厚实的冰晶，在他的侧腰、大腿擦出了一道道弹痕。 “把他拽过来！”帮派首领高喊。 一铁锤落了下来，砸在他拽着大网的小臂上。 “啊——” 臂骨炸裂，疼得他几乎晕厥。 又有兵器砸落，骂声吵嚷。 突然，一个人扯住了他的翅膀，连同着左臂一起扯了出来，一刀下去，手臂被斩断。 嗜血蓝魔声嘶力竭地叫喊起来。 无数邪恶的面孔，在他的眼前晃动，天旋地转。 “把它的面具摘下来！” “看看他是谁！” “敢做不敢当吗，黑暗里的小丑！” 许多只手伸进网里，撕扯着他脸上的面具。嗜血蓝魔拼命捂住脸，厚厚的冰晶覆盖着他的面孔。 “不能被人看到……”他心想，“被人看到就全完了……” 第339章 嗜血蓝魔 两个人死死抓住他的肩膀，按着他不动。 前面，一个拎着铁锤的人，高高把锤子举起来，猛然落下，砸在他脑袋上。 “咔嚓！” 护住头顶的冰晶铠甲全都破碎了，头晕眼花。 “咔嚓！” 又一下，砸在右臂上。 “啊！”嗜血蓝魔发出惨叫。 右臂弯曲成了恐怖的形状。 他痛苦地哭着…… “把他分尸，挂在街上示众！”他们喊着，“不能就这么轻易让他死了！就像他对待我们那样！” 疯狂的殴打、报复，向他席卷而来，仿佛没有止歇。 两条手臂都折了，护不住身前。他努力趴在地上，躲避着人们要撕开他面具的手，忍受着踩踏和攻击。 冰晶护甲支离破碎，背上剧痛难耐。 眼泪流了下来…… 他只想赶快死掉，赶快离开这人间炼狱…… 帮派首领，站在高处。这一次的声音，带着空旷的回声。 “把他拖进来吧！” 他被拖进了一座巨大的空厂房，两扇大铁门悠悠地关上。 大网忽然上升。 泪水与血水混杂着，刺痛着眼角。嗜血蓝魔艰难地睁开眼，看见自己被吊在了离地半米的地方。 “把他分尸！”他们喊。 身后是一个高高的木桩，上面钉满了尖刺。顶上挂着一条粗绳，末端拧成一个圆圈。 这是他的绞刑台。 他们骂着： “妈的，杀死他也不解恨，多少兄弟死在他手上，要让他跪在死去的兄弟面前赔罪！” 钝器在他脑袋后面重击了两下。 他扑倒在地上。 有人走上来，往他脖子上套了一个绳套。他的两腿离地，两条断了的胳膊垂在身侧。 鼻孔、嘴巴里，鲜血一直流。他难受极了，意识模糊，已经无法思考了。 “这就是你的下场！” “把他开膛破肚！……” 首领接过边上人递来的一把斧头。“先掏空你的内脏，拽出你的肠子，再把你的肋骨掰开！” 嗜血蓝魔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一刻。 “穷途末路了吧！……你也知道哭？你早该想到有今天！” 突然，大铁门“咣当”一声，被从外面踹开了。 “轰隆”一声平倒在地上。 月光下，一个手提屠刀的身影，屹立在门外。 “什么人？……” 首领怪叫一声。 “没想到嗜血蓝魔，还能有朋友！……把捣乱的人给我抓起来！” 众人拥了上去。 龙枭身上荡起一圈红雾。这些人还没跑到他身边，就被袭过脚底的气浪掀翻，倒在了地上。 挥刀横斩，一道血雾破开他们的胸口。 下刀行云流水。一刀刀准确地断筋切骨，剥皮刨腹，捅开血管，割裂喉咙…… 纷乱的红色刀光闪烁，破开了重重包围，被肢解的躯体碎块飞了出去。 腿肉、颈肉、胸肉、内脏、头……排成一列，静静搁放在地上。飙洒的鲜血染出一块四四方方的铺子。 “屠夫”的宰杀，游刃有余。 认出他的人，惊叫一声： “是屠夫龙枭！！” 屋里的全都吓傻了。 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号。 首领放下手中斧头。 “我们撤！……” 一群人顺着废弃厂房的侧门跑了…… 龙枭跑过去，把嗜血蓝魔从绞刑架上救下来，抱在怀里。 他气息奄奄，手臂、肋骨、大腿，都骨折了，刀伤遍布。身上没一处好地方。 蓝色冰晶从他的身上退去，露出那张温和的脸。 他勉强睁开眼睛，气息微弱。 “哥……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终于要解脱了……” 龙枭望着他，心疼极了。 “你怎么这么傻？” 宝乐咧嘴笑了笑，唇角挂着凄厉的鲜血： “哥，你放心，我没做坏事……我杀的，都是坏人……” 龙枭有些生气： “你管这些闲事干什么？黑街上的坏人这么多，你杀得完吗？” 宝乐说： “这是第79个……” 龙枭把屠刀扛在背上，两手抱起了他。 “走，找医生去。” “哥，别管我了，我伤得太……重……别管我了……” “听我的。” 出了废弃仓库。 一路跑到了黑街上。 夜太深，诊所都关着门。 他一家一家地敲，没人开门。白圣野的门前，亮着一盏微弱的小灯，映着雪白的一扇小门。 在夜里，这微微光亮，就是希望之光。 怀里弱小的支离破碎的身子，滴了一路血。宝乐的额头轻轻靠在龙枭的胸膛上，身体发热，昏昏沉沉，梦话不断。 断断续续地念叨：“让我死吧……死……死了才能停下……” 龙枭跑到门前。 “砰砰砰！” 拍门声沉重。 半夜里，显得吵闹极了。 宝乐的手臂垂下去，身体一片冰凉。 “再挺一会，再挺一会就能得救了……” “哥……别救我了……” 半天，门里没有动静。 拍了一会门，龙枭心里焦急。 他把宝乐放在地上，摸索了一下门锁，要是再不开门，差一点就要砸门了。 门“吱呀”一声。 白圣野刚睡醒，懒散地靠在门框上，打了个哈气，目光清冷。 “你是找医生，还是要砸店啊？态度可挺横。” 龙枭恭恭敬敬地说： “白爷，我的朋友伤得很重，请你帮他看看。” “哼……” 白圣野向后仰了仰身子，两臂交叠在胸前。 “你当我欠别人的，救人是乐趣？这么晚了，我是赌场啊，24小时营业？” 白圣野看了一眼宝乐，也不为难他了。 “怎么弄的，伤成这个样子，把他抬到床上！” 龙枭抱起宝乐，走进狭窄的小诊所里。 放下他时，他已经晕了过去。 止血，接骨，缝合，持续了两个小时…… 白圣野医术精湛，忙了半天，长舒了一口气。放下手术刀，摘下血淋淋的白手套。 “算你命大……” 龙枭紧张地坐在屏障外等待。 此时走过来问： “他怎么样了？” “肋骨断了八根，肝脏、脾脏都有破损。胳膊接上了，吃了镇痛剂，疼痛能暂时抑制，不能下床。” 宝乐清醒了过来。 白净净的小脸，因为痛苦皱在一起，眼角挂着泪滴。那个腼腆的男孩又回来了。 他拽住白圣野的衣角。 “白爷……” “躺下休息。”白圣野命令。 “我……” 第340章 打木桩 “谁叫你不听凌老板的话，非要去找那些人麻烦……这下有记性了？我给你注射点止痛安眠的药，你睡一觉吧，药劲儿过了，有你疼的时候！” 宝乐摇摇头，执意拽着白圣野的衣角。鼻子一酸，泪水流了下来： “我不想活……” 白圣野看他这样子，心也软了。 “谁成天把死挂在嘴边上？别因为他们脏，就把自己也弄脏了。” “别救我了……我该死……” 宝乐伤心地哭着。安眠药生效了，他眼皮沉重，沉沉地睡去了，脸上还挂着泪珠。 白圣野退出隔间。 “没事了，让他睡一觉吧。” 他伸了个懒腰。 “累死我了，大半夜还加了个班……半夜看病，可是双倍的医药费。” “嗯，我来付。” 白圣野看他对宝乐挺好。 “宝乐这小子，真是傻人有傻福……起码一个月，才能彻底养好。你在这也没用，回去吧。怎么？把他留在这儿你不放心？” 龙枭只能先回去了。 “谢谢白爷，我明早再来。” “中午再来，我可要睡觉呢……” 几天后的早上。 诊所的门开着，对着喧嚷的街道。 明媚阳光洒落进来。 白圣野闲适地坐在门口的小桌上，一手拄着脑袋，昏昏欲睡地望着门外。 宝乐已经恢复了精神。 一早，他拄着拐杖出门去了，一路走到了河边。 流水潺潺，粼粼波光下，蔚蓝的河水中鱼群游动。 一张大渔网，挂在桥边。 拐杖轻轻放在一边，扶住固定渔网的一个木桩。 每一天，水流冲刷，木桩都会倾斜。 每一天，宝乐都重新把它扶正，再用拳头狠狠地向下砸几寸。 用力锤击的时候，他感到力量有了宣泄——始终不变的、与这个歪斜的世界抗衡。 别人都以为，他是行侠仗义。 只有他知道。 他不是希望这世界更好。他有点说不清……自己到底喜不喜欢这个世界…… 别人说，他坚持做着“无用的事”。 可日复一日的坚持，让他平静。 每一下，打木桩，都带着这种恨。 他坐在岸上，直到湿润的草地，浸湿了裤子。依旧望着河水，呆呆地坐着。 在这个世界上。 总有无能为力的事。 因为无能，才无力…… 龙枭来诊所看望宝乐。 白圣野却说： “哦，他早上就出门去了。” “去哪了？他不是伤的很重吗，能出去吗？” “也能活动活动了，说是去河边看看渔网……” “啊？” 渔网是两人一起布置下去的。 每天早晨，宝乐都起得很早，走很远路，去河边。用一个小水桶，把鱼捞上来，再回到餐厅里。 “居然还去看渔网……真是的。” 白圣野从桌面上，拿起一个装液体的玉瓶，捏在两指之间。 “呐。” 龙枭愣了一会，才看清，恍然明白过来。 瓶子里装着一滴深红色的龙族宝血。 “这是！” “你要的龙族宝血，炼化好了。” 小瓶子向空中一抛。 龙枭赶紧双手去接，差点没掉在地上。 瓶子十分轻盈，落在手里没有重量。 “使用宝血，是有限制的，别太频繁了。使用不当，可是会血流逆行，心脏不堪重负，爆体而亡。” “谢谢……” “怒气值满的状态下喝最好。宝血中的能量会随血流流遍全身。这一滴，最多只能提高1%的血脉纯度，别抱太大希望。往后，血脉纯度越高，需要的龙血结晶就越多。下次再找我，不攒够足够的量可别来了。” “需要多少钱？……加上医药费。” “医药费就算了。”白圣野望着门外，“宝乐在魔刹酒吧做服务生，也有一年时间了，我看这个小弟弟不错。就是身体太弱了，性格也内向……以后你多照顾他。凝练宝血的费用媚儿已经垫上了，你去找她吧。” “谢谢您了。” 龙枭不放心宝乐，先去河边看看。 到河边的时候，看见宝乐一个人坐在草地上，身边放着小水桶。 他走到宝乐身边坐下。 “哥？你怎么来了……” 他缓过神来，笑得力不从心，浑身缠满了绷带，更加弱不禁风了。 “这么早就出门？” “睡不踏实……我昨天一直在做噩梦。梦见和那些人打架……梦见从高塔上摔下来……” “为什么非要杀那些人？” 宝乐心虚地低下头。 抱着膝盖，望向河面。 龙枭的语气凶巴巴的，就像在审问。 他不希望宝乐惹一身的麻烦。 宝乐委屈地说：“因为他们是坏人……” “他们惹你了？” “没有……” “我一直留在黑街，就是因为黑街的坏人多。现在那些坏人都躲起来，晚上不敢露面了，找目标也困难了。” “我知道你不是个杀人魔。别杀了，你也杀人，你就和他们没区别了。” 宝乐却很倔，像是与某种力量在抗衡着。 委屈涌上心头，又要哭出来了。 “如果我不这么做……我会觉得自己败了！”他大声说：“我会觉得，所有的好人都败了！……败给了坏人。 如果我不这么做……我会对这个世界彻底失望，我就活不下去了。” 龙枭知道，他其实很勇敢。 也很执着。 “你可以离坏人远一点。” “你也这么说，你也想让我逃避吗？……”他有些责怪地望着龙枭，“为什么都这么说呢？” 大眼睛里，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下来。 “他们说我不应该在垃圾们身上，浪费自己的时间。但是……我愿意把我的余生都浪费掉，把那些恶人一个个除掉，我要清洗这个世界。 你以为我不想图个安稳？……可是，无论走到哪里，都会遇到这样的人：粗鲁，无知，毫无教养，满口脏话，恃强凌弱……我们能逃到哪里去呢？要是都对他们视而不见，生活不就更糟糕了吗……” “杀人是那么容易的吗？他们会报复你的。” “我当然知道！”宝乐说，“你以为我杀了他，就结束了吗？……即使是坏人，也有几个朋友……他们会来报复我，将我置于死地。杀一个人，就会引来一群人。噩梦无止无休……” 他捂着发闷的胸口。 痛苦得快要窒息了。 “杀人，只是那一刻过瘾。之后，就是无止尽的折磨。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睡不着觉。他们的血沾在我身上，像毒药透入骨髓，我好想死，我忍受不了，我好想死……” 第341章 执法者维护的不是正义 “我常梦见，自己被仇人们乱刀捅死！随便死在哪一条街上……他们会耻笑我可怜的尸体……没人知道，我是为了什么而抗争！……但我不能停止，我停止了，就是失败了！就是承认我不是他们的对手！” 凉爽的风，吹拂着他们。 宝乐指着河岸说： “我就是这根木桩。死死地钉在这里，风吹雨打，河水泛滥，也不会改变。 我惩罚坏人，是为了救世界，也是救自己。坏人只要死了一个，我就觉得这个世界还有救。我的心，就干净了一点。 否则，我将否定这个世界，恨这个世界，恨所有人……否则，我就要彻底站在坏人的阵营里去了！以我的方式，开始报复这个世界。” 河水静静地流淌。 宝乐离武狼，其实只有一步之遥。当他的信念彻底崩碎的那一刻，他就会变成武狼。 宝乐想起从前的事，与龙枭说： “我还记得，自己杀过的第一个人……” 当时，圣城还归赤炎城主管辖，负责维护治安的是圣城护卫队。 初秋九月，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 宝乐来到护卫队事务所的门口。比起其他城池，圣城的法律完善，执法人员也认真负责，算是太平无事。 一个守卫百无聊赖地坐在事务所门口，大声闲谈： “副队长的通讯号码怎么拨不通了？告诉他好几个月了，也不把新号码换上。” “不换正好，图个清净。让那些报案的找去吧，反正也打不通。”另一个说。 门口的公示栏上，有这位副队长的照片，正义凛然。 宝乐鼓起勇气走进去。 接待处前，他说： “我要报案。” 在这座小城里，他无亲无故，也没有朋友。求助正义的力量，是他唯一的办法。 “先等一下。” 门口守卫把他拦住了，带到一旁等候区的长椅上。 “你是什么情况？”他简单询问。 宝乐简要讲了事情经过。 “我在一个厨师手下当帮厨，他打我骂我，差遣我做事，还把洗脚水泼在我身上……” 守卫面露不屑。 “这种事情也来报案啊，你打不过他吗？” 宝乐很诧异。 “难道我要和他打吗？……你们鼓励这个吗？别人骂我，我就只能骂回去？别人打我，我就只能打回去？” 那要执法者干什么！ 宝乐说：“我来这里，是希望通过正当的途径去制裁他！” “哦，哦……”守卫不想和他争，“你在这儿坐着，先等会吧。” 宝乐忿忿不平地坐在椅子上。 等了好久，接待处桌子后面的值班人员，一直在处理居民登记的事。 他心里焦急，忍不住问了几遍： “什么时候轮到我？” “你先等着，没看忙着呢吗。”守卫不耐烦地说。 他们根本看不上宝乐这样的小案件，没有油水可捞。只有抓通缉犯，他们才有赏金呢。 接待处前排队的居民，一个个离开了。又来了几对发生纠纷的人，全被劝开了，都打发走了。 屋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宝乐来到接待处前，却被一个高个子的助手拦住了。 “副队长要去吃午饭，你过来干什么？在这等着吧。” “什么时候回来？” “上班时间就回来了。” 他眼看着这位光头的副队长，从接待处后方站起身，走到楼上去了。 等了半天，结果人家午休，吃午饭去了。 “你也去吃点饭吧？”高个子助手说。 “我不吃饭，没那个心情，什么都吃不下。” “先给你登个记吧。” 高个子的助手，给他登了记，又问了一遍他的情况。 等了将近两个小时，副队长抹着油汪汪的嘴，从食堂里回来。 “副队，有个报案的人。” 他这才注意到宝乐，把外面穿的厚实风衣脱了，来到桌子前。 “说说你的事吧。” “我和登记的人说过了，我并不是打不过他，我只是不喜欢打人，我不想打人。” 一开始，这位副队长很耐心地听着，也表示同情，不过他又说： “大街上每天发生口角的人太多了，谁打谁一个耳光，谁踹了谁一脚，难道都要我们管去？我们管不过来呀！” “这个人确实做错了吧？无论事情大小，做错了就该受到惩罚吧？” “理论上是这样的。” 他承认了理论上如此，可是…… “为了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当然，我们也可以抓捕他……但是顶多关进牢里几天，我说的是理论上……但是实际上，没有人去这么做，实施起来太麻烦了。我们要派人去抓，谁去抓？去哪抓？怎么抓？他又不是在逃的通缉犯，呐……” 他指了指一侧墙上，挂着的悬赏令。 “通缉犯我们当然都愿意抓了，因为有赏金啊！少的5000，多的几万、十几万。而且每抓一个通缉犯，我们都有功劳点数的，将来升职加薪都靠这个！” 宝乐算是听明白了。 说白了，就是嫌麻烦，又没有油水。 他望向眼前这个执法者……觉得他眼里透着精明和狡猾。 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副队长，想必一定深谙“升职加薪”之道。 他们通过自己的努力，坐上了这个职位，有了身份、待遇优厚。又何必去管穷人们的事呢？ 他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 “我们做这行的，每天遇到多少流氓地痞，骂我几句，也忍了，难道我还动手打他吗？我这一身银甲和荣誉勋章不要了？” 宝乐听得很惊讶。 是啊，谁喜欢打抱不平、行侠仗义？ 世上又有几个“傻子”呢？ 对自己有利的，人们才做。 除非上头有命令，否则，谁不愿意安闲地坐着，喝着桌子上的热茶呢？ 可是宝乐不想放弃。 这是他唯一的、正确的、能为自己讨公道的途径。 “难道一定要我……通过其他办法吗？” 他知道圣城黑街上，有一些大哥。他们说话有分量，请他们帮忙“平事”只需要花钱。 “难道我无论如何，也无法通过正义的手段，解决这件事吗？……难道大家遇到不公平的事，只能找黑街上的大哥主持公道？……” 副队长听不下去了，他一拍桌子站起身来： “你还有完没完！我们执法者可不是维护正义的，我们维护的是法律！” 这句话振聋发聩。 原来执法者维护的不是正义。 他们维护的是法律。而法律，不是维护正义的吗？ 他们选择“维护哪条法律”，“不维护哪条法律”，究竟是依据什么来判断的呢？ 是依据奖金多少吗？ 第342章 我老实，就要被欺负? 宝乐从小就害怕说话大声的人。 副队长一扯开嗓门，即使他说得不对，宝乐也无法反驳。因为他们的语气强硬，声音够大。 此时的副队长，眼神里写满了愤怒，好像胡搅蛮缠的是宝乐，他说得义正辞严： “你懂不懂法？看没看法条？哪条写着让我们管这件事？！” 他想吓退宝乐。 但是宝乐拿出治安法条来给他们看。 宝乐提前研究过，这事归他们管。 副队长的语气平和下来，叹息说： “不是我们不管，你这事咋管？鸡毛蒜皮的事我们都要管？他打你，你就离他远一点。这样吧，要是你回去以后他再欺负你，你再来报案吧……到时候，我们给你受案，但不能立案。” 他想打发宝乐。 可他想错了，宝乐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我回去以后，立即去找他。” “唉，不是，你是不是有病啊？他打你，你还去找他，你就不能离他远点？你是受气包吗？” “我不找他，你怎么给我立案？” “还有你这种找打的人啊？”副队长语气尖酸。 但是宝乐心意已决，要给坏人惩罚。 “像我这种老实人，就活该被欺负？遇到坏人、恶人，就只能躲着、绕着？” 心口一股怒气压抑着，语气也在颤抖。 他缓缓掀开自己的衣服，露出后背上、肩膀上，一道道被打出的血痕，每一道都红肿着。 “这是用晾衣挂打的……” 副队长见到，也有些心软了。 “你先回去吧。他再找你麻烦，你再来报案。我可只说过给你受案，没说给你立案！” 宝乐走出事务所的大门，回到宿舍里。 他住的地方，是餐厅后面的破旧出租屋。七、八个大男人住在一起，上下铺，屋里充满了汗臭味。 有几个老员工，住在固定铺位。还有几个是临时工。 他反锁上门，从床铺下面，搬出一块磨刀石。抽出插在床板缝里的匕首，骑坐在一条长板凳上，在上面磨着。 “咔嚓”、“咔嚓”。 磨刀声，让他内心平静。 只有这个时候，怒火才能平息。 这个坏人，和从小到大遇到的那些坏人，他们都很像…… 他们都一个样…… 宝乐小的时候，住在一个小山村里。 家里不富裕。 他第一次上学，是在乡里的老师家寄宿。 逢年过节，别的学生家长都给老师送东西，他家太穷了，一直没给送。 老师就找各种理由刁难他。 一道题不会就揍他。不管是不是他的错，都打他。 班上的同学，也都欺负他。 他和父母说，父母不理会，说：“同学的爸妈都是同村的，不好撕破脸，将来难见面。” 他找过一次老师，老师就和同学们说： “谁再欺负他，我就去找你们。” 没想到，这些同学就更变本加厉了。 宝乐还是忍受着。 同村的王兆祥，经常使唤宝乐，让宝乐替他买东西。 学校里是没有小卖部的，要翻墙出去买。 他们自己不去，就逼着宝乐去。 前几次，宝乐没答应，他们就用暴力。 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宝乐就去了。 学校的土墙不高，墙上有几片嵌进水泥里的玻璃碎片，一片片竖立着，阳光下明晃晃的。 翻墙时，要在脚下垫几块砖头。两手抓住土墙上方，撑起身体，每次都是满手、满身的灰尘。 墙两边长满了枯草，遍地是垃圾。 一不小心，跳下来的时候，还会踩到屎。 翻过墙，就要以最快的速度，一路小跑下一个大长坡。到坡底下的小卖店里，来不及喘气，说出一大串想买的东西。 然后，在上课铃声之前赶回来。 衣袖里、肚子里，塞得鼓囊囊的。刚进门，就要被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扯开衣服，把东西全拿走。 数量不能差了，差一件，又是一顿毒打。钱也不能差，差了就要宝乐来补。 跑丢几件小零食是常有的事…… 前几次，没被老师发现。 后来有一次老师发现了，宝乐就成了替罪羊。当然他一直都是。 把宝乐叫到办公室，一顿好打。 第二天早上，宝乐来上学，又有人把砖头塞进他的书包里，让他翻墙去买东西。 宝乐的书包里每天都要背着沉重的砖头。 本来这些都是小事。 最让宝乐觉得丢人的，是后面两件事。 小学二年级的时候，他被一个好事的人追着问： “你喜欢你们班的谁啊？” 他当时也不懂，太单纯了，就说辛雨涵。当然这只是被逼无奈随便说的。 那个人就说： “你要是不给我买零食，明天就告诉你们班同学。” 宝乐走进了圈套，每天被他敲诈，为他买零食，百依百顺。 后来，实在没有钱了。 谣言还是传开了。 持续了好几个月，他很害怕，也还是没有跟父母说。 到了五年级的时候，王兆祥跟他说： “有人喜欢你。” 宝乐问：“谁呀？” 他就神秘兮兮地说：“张敏萱，那天我偷听到的。” 宝乐就信以为真了。 当时班里的几个同学，互相使眼色，说： “那就这样吧，我们就帮你安排一场表白。” 当时在场的，有杨鸿儒、曲文艺，加上宝乐和那个女生，一共四个人。 表白就开始了。 他当时也真是傻，他们叫宝乐单膝表白，强行摁倒了他。 那个女生回家就跟她妈妈说了，家长告诉了老师，老师就找宝乐谈话，把他当成了问题学生，让他不要再纠缠那个女生。 他成了全班最大的笑柄，无尽的嘲笑如影随形，折磨着他每一天。 后来，总算熬到了中学，以为一切终于可以结束了。 没想到，班主任新学期的第一句话就是： “别以为你从前做的那些事我不知道。” 从那以后，宝乐的脸上就再也没有笑容了，一直阴森森的。 从回忆里缓过神来。 门“咣当”、“咣当”响了两声，被人大力地从外面推着。 挂在上面的门锁，差点被震开。 是常欺负宝乐的那个厨子回来了。 门外又开始骂了：“晦气的东西，在里面干什么？老子和你老娘生你的时候，也没关着门！” 宝乐赶紧把磨刀石藏了起来，把匕首塞进了床单下面。 慌张去开门…… 第343章 执法者如何把好人，逼成坏人 门刚打开，厨子就飞来一脚把宝乐踹在了地上。 “我还以为你不开门，刚想把门踹开！就踹在你身上了！” 一句抱歉都没有。 他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床上，开始脱鞋，身上汗流浃背。 “天可真他妈的热啊，这一身臭汗，给老子端盆水来，顺便把我袜子洗了。” 宝乐愣愣的，站着不动。 “袜子你自己洗，我又不是你的保姆。” “看你那一辈子都没有出息的样，还不肯吃苦，将来你娶到老婆，也是个给女人洗臭袜子的主儿！” “我不洗，别以为我打不过你，别以为我怕你。” “臭矮子，你能打得过我？我裤衩子扯下来，能把你装进去！哈哈哈！” 他说着站起身，亮了亮身上的肌肉吓唬宝乐。 宝乐无动于衷。 要是宝乐害怕了，他也就罢手了。但是宝乐不怕，就等于伤了他的面子。 “反了你了！” 他抄起地上晾衣服的铁衣挂，向宝乐砸了过去…… 第二天中午。 宝乐额头带着一块淤青，又来找这位副队长。 此时，坐在接待处的，是昨天见过的高个子助手。他翘着二郎腿，翻看着新出的悬赏令，嘴里哼着小曲。 宝乐礼貌地问： “副队长呢？” 他打量宝乐一眼。一看是昨天的人，已猜到来意。 “在楼上午睡呢……让后边排队的过来，你先等会。” 宝乐让开路。 后方来办手续的人先坐下了。 城里每天都有新人来，他们的住房、开店，都需要登记。 宝乐坐在长椅上，等了又等。问： “他什么时候下来？能不能帮我通知一声？” “我给你通知了，你再等会。你看我们这儿一天多忙啊！” 门口的守卫进屋接水，在大厅里踱来踱去。 看见又是宝乐，高声说： “昨天也是你，中午就在这儿等，饭都没吃。今天又来，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他说等一会副队长就下来了。” “你先去做点别的事儿，一会再过来。” “我没地方可去。” 宝乐不想走，怕错过了。他在城里孤零零一个人，也不知道该干什么。 等了许久，不见副队长下来。 其他管事都在忙着，宝乐就出门问那个看门的守卫。 “能给我他的联系方式吗？” “呐，门口告示牌上有。” 守卫扭过头去，不理会宝乐。 宝乐知道这个通讯号码是拨不通的，他昨天听见守卫们聊天了。 可他还是让宝乐联系这个号码。 他敷衍宝乐，这个守卫也是个狡猾的人。 但宝乐不好意思拆穿，还是顺从地试着播了一次。 “拨不通。” “怎么可能呢？就是这个号，你再拨试试！”守卫说。 “拨了几遍了，提示是空号。还有其他的联系方式吗？” “那我不知道，你问问别人吧。” 宝乐回到屋里，又问屋里的那个助手。他也不肯给联系方式。实在没办法，宝乐央求着，他就用自己的通讯器拨了过去。 “副队长，昨天那个，来找你了。” 副队长还躺在床上，声音含糊不清。 “怎么又来了？……一会就下楼，给你解决问题。” 但是转眼，又说开会去了，没时间来。直到最后，宝乐就再也没见过这个副队长。 他们都嫌弃宝乐是个麻烦。 从小到大遇见的人，都觉得宝乐是个麻烦。 宝乐是个麻烦吗？ “别人能给我解决吗？” 高个子说： “副队长说给你解决？那你和副队长联系，我们可不知道。” “你不能帮我受理吗？” “副队长受理的事，不归我们管……他又打你了吗？” “没打几下，但是骂我了。” “骂你可不作数，骂也是白骂了。”他哄苍蝇一样，摆摆手，“别等了，走吧走吧，无理取闹。” 宝乐出了门。 他对这里彻底失望了。 站在冷风里哭了很久。 告状无门，走投无路。仿佛通向未来的路，都是毫无光亮的。 看门的守卫看见他哭得伤心，还凑过来，好心劝他： “人得听劝，何必和一个垃圾计较，你有大把时光，都耗费在垃圾身上？……” 宝乐不理解这种说法。 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这只是逃避问题的方法。 逃避了，视而不见，垃圾也不会减少。这样不公正的事，还是会有人遇见。 他不想做软弱的人。 不想窝窝囊囊，让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他是打不过吗？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他只是不想打人…… 门口有个年轻的护卫队员，穿着一身银亮的铠甲，他好奇地问： “那他打你，你为什么不打他啊？” 宝乐回答说： “他能欺负我，不是因为他强大、我弱小。他能欺负我，是因为他不遵守法律，而我遵守法律。如果因为遵守法律，我就应该受他欺负，那还有谁会遵守法律？” 护卫队员信誓旦旦地说： “你可要相信法律啊！” 宝乐已经不相信了。 如果他骂我，骂了也是白骂。那我下次是不是也可以骂人，不用承担责任？ 如果这个世界上，执行正义的人、维护秩序的人，都对恶人视而不见。 好人，也会被逼上绝路。 他不再相信那些大道理了。不再相信那些衣冠楚楚的人，讲话又理智、又有依据，但没有一个人是用良心说话的。 宝乐彻底心灰意冷。 以后无论遇到任何事，他都不会再走进这个地方了，不会再寻求正义的帮助。 他要的不是“批评教育”、不是“道歉”。 他要的，是自己身上相同的血痕，出现在施暴者身上。 他决定： 要用自己的力量，消灭他们…… 宝乐对着门口大吼道： “好，你们不抓他，那你们也别来抓我！——” 说完，就向远处跑去。 守门的在背后喊： “你想干什么啊？喂，你想干什么！——别干傻事啊！” 宿舍里，夜深人静了。 宝乐像往常一样躺在上床，闭着眼睛装睡，听着周围的动静。 鼾声震耳欲聋，都睡着了。 窗外的虫鸣更响亮了，他能听见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无比清晰。 突然翻身下床。 黑暗里，一抹月光落进他的眼底。 「宝乐的事是真人真事。愿恶人得到惩治，愿好人得到善待。本书原本的开头删去了，那段故事挺好看的，也是一段真人真事：龙枭被一群小混混欺负，警察来了，那些小混混全跑了，龙枭没有跑，因为他是被欺负的，他没做错什么。警察就把他抓了，还殴打他。龙枭从那以后，就一直在黑道上，再也不去白道了。」 第344章 反霸凌斗士 宝乐利索地抽出墙角床单下的匕首，几步来到了厨子床前，一步跨坐在他肥胖的肚子上。 手一捏，捏开了他的下巴，一拽，拽出了他的舌头。动作熟练，一气呵成，像从被烫熟的猪脑袋里拽出舌头。 刀尖悬在他的脸上。 “嗯……唔！……” 厨子一下子惊醒过来。 “别喊，喊就要你的命！……” 其他人还在熟睡。 尖刀在月光下反着寒光。厨子吓得不敢动了，睁大眼睛望着。 “你……你别冲动……” 宝乐浑身竖立起一根根坚冰利刺，刺在了床板上，把他的胳膊、腿，都固定住。 手里的刀，精准下落。 一割，一扔。 一条血淋淋的舌头，掉在地上。 厨子哀嚎着。 他满嘴鲜血，滚落下床，满地打滚……呜呜的叫声，把屋里人都吵醒了。 “嘴巴那么脏，断你一根舌头，不过分吧？” 宝乐镇定自若地下了床。 他觉得一身轻松。 无比冷静，头脑更加清晰了。仿佛此时的自己，才是最真实的。握着刀的手，竟然没有颤抖。 没有“道德”，再约束着他。让他沦为一个“善良的人”，被不遵守道德的人欺凌。 屋里的人都被喊叫声惊醒了，他们慌忙爬下床，打开灯看时。 宝乐已经不在屋里了。 地上只有几个走出去的血脚印…… 宝乐的画像，第一次出现在了“悬赏令”上。 坏人没有受到制裁，他却遭到通缉。 那位副队长，正带着手下满城追捕他呢。估计抓到了，他能捞到很多油水吧！…… 兽潮以后，赤炎城主死了。 护卫队散了，被黑虎、武狼接管，黑街更加混乱。 宝乐隐姓埋名，没人知道他是谁。 只知道黑街上出现了一个嗜血蓝魔……出没于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是坏人的克星。 随每个夜幕时刻降临。 化身为蓝色的梦魇，悄悄潜入住处。 睡梦中了结他们的生命…… “也许你觉得我很固执。” 宝乐望着河面，对龙枭说。 “护卫队，执法者，正义之士……我曾经求助过他们，三番五次地恳求过他们……他们不理会我……” 宝乐笑得癫狂，也很苦涩。 “我还能怎么办呢？…… 正义，公道，对错，善恶。我们活在世上，不就是为了这几个字吗？大多数人，钻空子、耍心机，还以为自己很聪明？把良心喂了狗，还觉得心安理得？” 他眼角的泪水晶莹。 “我希望这个世界阳光一点，多一点爱。我希望他们都对彼此友善一点，对我友善一点。否则，我就要惩罚他们！我不怕双手染满鲜血，我愿意做那个主持公道的‘傻子’。” 宝乐微笑着，这是他命运的归宿。 “如果这世上，没有正义。我就靠自己的双拳，一拳一拳，打出一片血淋淋的正义。” 龙枭想起自己的往事。 他被一群小混混围在木板房里殴打的时候，警察来了，却没有抓那些小混混。他们一哄而散，只有龙枭傻傻站在原地没有跑。 他是被欺负的，他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跑呢？ 结果警察抓了他，用恶劣的言辞辱骂他、殴打他…… 常常是这样的处境。他向来不喜欢争斗，从来都是别人追着他找麻烦，逼着他动手…… 他想过宁静的生活，总是事与愿违。 宝乐说： “哥，要是有天上了法庭，我不争辩。白天里和黑天里，不是一个我。在众目睽睽下，我不敢，我什么都做不了…… 就算那个人真的有错，我也不敢和人辩论、和人对峙。要是他们处刑我，我就沉默。哥，我是胆小鬼吗？” 龙枭说： “要是有天上了法庭，我也不争辩。没劲儿。” 两个人相视一笑。 赌场里今天又热闹了。 一堆人围着吊灯下的一张小圆桌，神枪手莫路坐在桌子一端，被他的崇拜者们簇拥着。 另一个男人，坐在另一端。 大家跺着脚、欢呼着，高喊支持者的名字。 侍者将一把左轮手枪，递了上来。装上一颗子弹，放在光滑的桌面上，陀螺一样旋转起来。 死亡左轮。 大家的欢呼声更加高涨。 突然，莫路起身，一手按住了左轮枪。 “你先来！” 枪沿着光滑的桌面，滑送到对面人跟前。 他缓缓坐下，等着对方的动作。 莫路是个瘦高个子，有一双精明如鹰的眼睛。利落的枪手打扮，背带裤，高筒靴，腰间别着两把改良的沙漠之鹰，一金一银。 对面的人，瘦长木讷的脸。 瘫坐在椅子上，强打着精神应对挑战，气势上明显逊色。 “哈哈哈哈，老十你这个倒霉鬼，今天脑袋开花的准是你！” 边上的人叫嚣着。 “越往后中枪的可能性越高，路哥，你怎么把先手机会让给他了？” “无妨无妨，我让着他！” 莫路勾起自信的笑容。“就让他先来。” 一群人闹哄哄的。 其实，莫路心里有盘算。从概率上来说，两人死亡的概率各占50%。对方要是第一枪就把自己打死了，他就不用再承担50%的死亡概率。 所以，要把先手机会让给对方。 对面的男人拿到了枪，心如死灰。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咬着牙开了一枪。 “咔哒”。 他松了口气，放下枪，一身冷汗渗了出来。 脖子和肩膀凉飕飕的，腋窝下“滴答滴答”流出汗来。 周围的人推着他的肩膀。 “真行啊！从鬼门关里捡回了一条命！” “这才是第一局！” 群魔乱舞，更让他头晕目眩，觉得身陷地狱。 大鬼小鬼，全都是青面獠牙。 莫路从他汗津津的手里，接过了枪，转动了一下弹夹，轻蔑地笑了笑。 弹夹旋转后，由于重力，子弹必然停在弹夹的最下方，他力道控制得刚刚好。 他举起枪，轻轻扣动扳机，什么事都没发生。 “哦！！” 人群喝彩，莫路笑得更开怀了，张开双手迎接人群的赞美。 顺手把枪丢了过去。 这个游戏，他不知玩了多少遍。 对他来说比喝水还简单！ 第346章 媚儿是狐狸精 富婆会主动找莫路，安排第二次约会。 这一次，有洒满花瓣的双人浴缸，郊外的私人别墅，有观星望远镜的顶楼阳台…… 当然，这些都要花大价钱的。 富婆为了延续自己童话般的爱，不惜为此付出一切……女人比男人，更为爱疯狂。 莫路的店，是她们的精神食粮，是她们渴求的糜烂生活。 黑街上的富婆们，都喜欢莫路。 一件“商品”玩腻了，他的图册里还有许许多多的类型，等你挑选、慢慢品尝…… 晚上，媚儿随莫路来到工作室里。 大红窗帘，红色灯光。 许久没有客人来了，屋角杂乱地堆放着货箱。 正中两张沙发，面对面，中间一个椭圆形玻璃矮桌。烟灰缸许久没倒，一本本图册凌乱丢在上面。 一侧墙角放着床。 摄像机立在前头。 莫路“咔嚓”、“咔嚓”拍了几张照片。 媚儿侧躺在床上，撩拨长发，摆出妖娆妩媚的姿势。两条长腿并拢着，延伸出柔美的线条。腰间到大腿根的地方，纹着一朵带刺玫瑰。 他对着镜头欣赏： “你的背最美……也就是我的灯光、角度，才能拍出这美感，这线条……换了别人，绝对拍不出！说句恭维话，你穿着衣服真是浪费了。” “那个看上我的大款……” 媚儿娇声娇气地说，翻了个身，又摆了一个姿势。“我告诉他，到你这来找……” “到时候就让他掏钱，掏钱才给他看图册！” “你不会真的安排我们约会吧？” “不会的，哪那么轻易让他得到？到手了，就不想要了。我会吊着他的胃口，一直让他掏钱……” “那就好。” 莫路放下相机，坏笑着走过来。 一下子扑在媚儿的床上，柔软的床垫陷下去一大块。 “走开……你可沉死了，你的枪撞到我了……” “哪把枪？你可说清楚？” “……” 媚儿躺在他怀里，娇羞地望着他。 “你猜我白天喜欢用哪把枪，晚上喜欢用哪把枪？我枪法可好了，你试试？” “我对男人早就看透了。” “那是你没遇见我。哪个女人，心里不是渴望被爱的呢？今天晚上，让我全心全意地爱你……” 莫路强行吻住她的嘴唇，把她娇柔的身体压在身下，手指温柔地游走在身体的每一处。 “你的母老虎呢……” 媚儿笑骂着推开他。 “不是和你说了，我们分手了。” 莫路抬起头来，有点不高兴。 “真的假的？什么时候？” “昨天。” “去你的吧！昨天分手的？天天分手，天天又在一起。” “这次是真的。不然我怎么来找你了……我早就想和你在一起了，这不才找到机会。” 她知道莫路是什么样的男人，却还是喜欢他。 他温柔的吻，充满蛊惑的低沉的声音。他是黑街上风光无限的男人，只是躺在他身边，媚儿就觉得幸运。 “你猜我三把枪，哪把最硬？” “你别再逗我了。” 媚儿起身，披上外衣。 “你知道仗剑红颜的老板娘，卖艺不卖身的。” “我不给钱。” 媚儿被他逗笑了。 “你呀，就皮吧，多少小姑娘都被你这张嘴骗了。” “真的，我喜欢你还不行吗。咱俩是小情侣，我知道你是正经女孩。” 他拉住媚儿的手，不让她走。 她多么希望，他说的爱是真的…… 过了几天。 媚儿又去莫路的工作室找他。 才走到门口，就隔着窗帘，听见里面一男一女说着情话。莫路坐在沙发上，怀里搂着一个女孩。 “吃了吗？我下面给你吃啊？” 女孩就娇滴滴地笑。 她年纪不大，脸蛋白皙漂亮，眨着纯真的眼睛，一看就是个傻丫头。 莫路又说： “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吗，我喜欢吃馒头。” 男人都是这样，转头就和别人在一起了。 媚儿推门走进来。 那个女孩看见了，就觉得奇怪。往莫路的怀里钻，紧紧抱着他。 “她是谁？” 媚儿坐在对面的大床上，点了支烟。那熟练的样子，仿佛这就是自己家一样。 那个女孩慌了阵脚。 语调尖起来，质问莫路： “她是谁啊？” “啊，是我朋友啊，一个模特。”莫路说。 “那她为什么在你屋子里，还坐你的床，你让她走！” “她呆她的，你呆你的。你别管她就行了。咱俩聊咱们的……”莫路搂着她，摸着她的头。 “你让她走嘛……” “给我倒杯水。”媚儿说。 莫路看了她一眼。“你自己不会倒啊？” “我不知道水在哪。” “行……” 莫路无奈，给媚儿倒水。水壶放在炉台上，他点开火，加热了一会。 “你喝热的还是凉的？” “温的。”媚儿说。 莫路热好了水，晾了一会，在杯口吹吹。手指进杯子里探了探，递到媚儿面前。 “呐，温的。” 那个女孩就哭了。 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呜呜呜，她喝水你还问她热的凉的，你还给她吹吹……” “她怎么哭了？”媚儿故意问。 “谁知道呢？” 莫路心烦，就和媚儿说： “总这样，特别爱哭。” 媚儿还故意说： “可能是吃醋了。” 那个女孩就嘴硬说： “我吃什么醋啊，我和他只是朋友关系，他又不是我男朋友。” “是吗？” 媚儿就故意勾引莫路。 她平时都是不主动的，现在却投怀送抱，搂住莫路的腰，拉他在床边坐下，依偎在一起。 “你是不是想我了？”莫路悄声问她。 “你喜欢她，还是喜欢我啊？” “你觉得呢？” 媚儿是想让那个小姑娘死心，看清这个渣男。所以故意在她面前秀恩爱，把她伤透了，她才能明白。 女孩哭得更伤心了。 站起身，把小包拎了，就往门外走。 “我走了。” “你别胡闹了。” 莫路哪有心思理她，眼神都在媚儿身上。媚儿很自信自己的身材，哪个男人不喜欢身材好又漂亮的呢？ “你陪我。”莫路的眼神温柔。 “我都见不到你，想和你好的姑娘都排着队呢。” “别胡说，我多在乎你，你感觉不出来吗？” 莫路对媚儿是挺好的，他对自己家正妻，也就这样吧。 第347章 媚儿舞剑 “我是能让你少骗一个，就少骗一个。”媚儿说。 “怎么是骗呢？女人也有欲望啊。别以为都是男人玩女人，现在的女人，玩了七八个男人然后跑了的，有的是！” “女人装风流，也就是装装样子。嘴上不肯承认她在乎感情，心里怎么不想有个真心的人啊。” “真心？哪来的真心。就算结了婚，一两年就没激情了。多少夫妻，都貌合心离，同床异梦，还不如情人……情人才是真爱。我要是真爱一个人，就让她当情人。”莫路说。 “就因为我天生长得风流？就得当情人。原来长相也是种罪过啊。” “胡说，你长成丑八怪我也喜欢你。我对你是真心的，可不是看外表。你是怕我老婆来捉奸？还是怕名声？” 媚儿只是为了让那个女孩死心，就多和莫路相处了几天。 有一次，她在街上碰见了那女孩。 还好心好意和她说： “看见了吗，男人就是这个样子！傻孩子，别把真心轻易给啊。” 那个女孩非但不感谢，反而还怪她，大骂她是“狐狸精”，“不要脸”，没给她什么好脸色。 媚儿又和莫路呆了几天。 见那女孩没再找过莫路，也就放心了，和莫路分开了。 以前，她没少做这样的事。 在黑街上名声很不好，经常勾引别人的男人。 其实，她勾引的都是渣男。 但凡她看见一对恩爱情侣从自己面前路过，那个男的看自己的眼神不干净、带着欲望，她就去勾引这个男的。 每次都能成功。 等那个男人彻底被自己迷了心窍，彻底忘了之前的女人，把那个女人伤透了心，她就把男人甩了。 她想： 哪怕能点醒一个…… 她就心满意足了。 只有看清了男人的真面目，不再相信他们了，女人才能独立！ 只有被深深伤过，有了教训、长了记性。 这些女人才能明白啊！ 可是一天晚上。 她再次经过莫路的工作室。 隔着红窗帘，她又看见那个女孩回来了，她又和莫路在一起了！ 真是恨铁不成钢、真替这个女人不值！ 可有什么办法呢。 对于女孩来说是“爱情”，是为爱追求。对于男的来说，只是“爽一下”。 她还是莺声燕语，卑微地在莫路耳边说讨好的话。 就算被抛弃过，她还是执迷不悟，往火坑里跳！等莫路的正妻回来捉奸，她就连后悔都晚了。 媚儿觉得累了，男人啊，都是偷腥的猫，改不了的。 女人也都是没记性的。 龙枭来找媚儿的时候，她正在莫路的赌场里。 这家场子，在黑桃a的旁边，隔着个十字路口，门口的招牌是个花花绿绿的海盗船。 24小时营业。 有一群赌客，在中央的圆桌上摆了酒宴，把媚儿拉到酒桌上。 “呦，这不是仗剑红颜的老板娘嘛，今儿怎么到这来了？来，赏个脸，我请老板娘喝酒！” 媚儿很不情愿。 但那几个男人力气很大，拽着她的胳膊。赌场里的人密密麻麻，没有人在意她。 桌上主持大局的，是护卫队的黑虎将军。 旁边都是他的手下。他们油腻腻的手指上夹着劣质香烟，吞云吐雾间，烟雾弥漫。 “咳咳……” 媚儿被烟雾呛到，轻咳了几声。 “又输了，哎，连输了三天，全指着今天回本……老板娘，陪我喝一杯，听说跟你喝酒，能加好运呢！” 黑虎举起酒杯来： “怎么，不给面子？” 媚儿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捏起一个小酒杯。 “黑虎将军请喝酒，是我的荣幸，街上的生意仰仗您照顾呢。” 她皱着眉喝了下去。 男人们立即凑上来，大声说： “陪我也喝一杯！” “你都陪黑虎将军喝了，不陪我喝吗？是不给我面子？” 媚儿被轮番灌酒，喝得快要吐了。 她一个人，对面这么多人，她要每人陪一杯，怎么受得了？ 有个人说：“这身材！这脸蛋！只可惜了……没人敢要。” “本来就是花钱给人看的，不看白不看！” 媚儿默默听着。 听见这样的话，不是一天两天了。 同桌上有几个女人，用嫉妒的眼神看着她。拎着自己男人的耳朵说：“还看？我哪里不比个野鸡强？” 媚儿喝了一杯又一杯，脚步打晃了。 “我真的不能再喝了……” 有人扯过她的头发，捏着她的鼻子，仰头让她喝进去。 “老板娘，好酒量啊！” 冰冷的酒水泼了她一脸。 趁着她喝醉，有人在她身上七手八脚乱摸。 桌上的女人揶揄着： “媚儿老板娘，可是卖艺不卖身的！你们这样，可坏了人家的规矩！” “别装了！都是一路货色，野鸡装什么凤凰！” 话越说越难听。 他们直接上手，扯媚儿的衣服。众人拦着她，她走不出去。 黑虎说： “给大家跳个舞，助助兴！跳得好，就放你走！” 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 “真不能……不能跳舞了……” “老板娘真不敞亮，街面上做生意的，这样小气！”黑虎说。 男人们笑着：“跳一个！跳一个！谁不知道你仗剑红颜的老板娘，风骚盖过了整条街！” “哈哈哈！一个小娘们，可是比我们还出名！” 媚儿脸色煞白，手扶着桌沿。 “我为你们舞剑怎么样？……” 她抽出了旁边一个护卫的宝剑，爬上桌子，小脚踢开了桌面上的杯子、盘子。 弯腰将宝剑一扫。 妖媚中带着杀气，舞步翩翩，走走停停。 每一步，都把宝剑抡圆了几圈，再狠狠砸下。 砸得边上人缩头缩脑，又躲又闪。 人们刚抬起头，又是一剑过来。气得他们跳脚，又骂不出来。 桌上的菜肴，全扫下桌面。 刚才的兴致，被这胡乱的舞剑毁了。 黑虎沉着脸说： “算了算了！没想到黑街的头牌，跳舞这样难看，真是徒有其名！不吃了！酒也喝不了。走了！” 黑虎招呼身边人，正要离开。 莫路这时赶过来： “黑虎将军，怎么走了？玩得好好的！……我再给您添菜，别往心里去啊！” 第348章 龙枭刚进门，钱包就被偷了? “这小娘们，给脸不要脸，就让她跳个舞，好不给面子！” “她喝多了，别跟她一般见识。来来来，我陪几位大哥喝一杯！” 莫路笑着，拎起一瓶酒，仰面喝下去。 “虎哥，您照顾的是我赌场的生意，跟她一个外人过不去干什么，是不是？今晚我亲自坐庄，让您多赢几把！” 媚儿正扶着桌沿，一个踉跄，从桌子上跌下来。 莫路看见她，劈头盖脸就骂： “亏你也是个开门店的老板娘，不想挣钱了？黑街上哪路神仙是你能得罪起的，你想站着把钱挣了，做梦呢？想要脸，别在黑街上混啊，滚回家去！” 媚儿不吭声了。 她光着脚丫走了几步，鞋子都不知丢在哪了，摇摇晃晃的，躲着地上破碎的杯子碎片。 莫路心疼，搂住了她的腰。 “你别走了，砸了盘子还没找你算账呢，到后屋去。” 媚儿撅着小嘴，委屈地看了他一眼。 “你关心我啊？” “我怕你把命丢了。” “天天给人欺负，你又不能天天管。怕我把命丢了，你娶我啊？” 正在这时，从门口，一个女人气冲冲地走过来。 直奔着莫路。 一挥手，扬了莫路一个大嘴巴，像一道龙卷风似的，把媚儿也吓了一跳。 她张嘴就骂： “莫路！我几天不在，又换新的了？” 这个女人，叫做莫菲，是莫路的正牌女朋友。小巧的脸蛋，一双丹凤眼，矮矮的个子，却泼辣风流。 “你那张嘴，没有一句真话是吧？死性不改，上次怎么发的毒誓，怎么不去死啊你！” 莫路捂着脸，张大嘴巴惊讶着。 “不是……你，你有病吧？” 这黑街上，没有人敢打莫路，也没人和莫路这么说话。 这女人可不是吃素的，一巴掌又扇了过去。 “怎么着，就打你了，你有脾气吗？我知道你横，有本事，你冲我来。” 莫路抓住她的手腕，脸上带着怒色，又不敢语气太重。 “发什么疯啊你？……” “你个缺八辈子大德的，玻璃碴子都没你渣，才几天没见，你又和别人搂上了！” 莫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行吧，我搂她了，我就摸她腰了，怎么着？我还和她亲嘴呢，你管得着吗！” 莫菲红了眼圈。 “我真是瞎了眼了！……喜欢你这种男人！我还以为，你和那些女人都只是玩玩，对我才是真心的，我真他妈的傻！” 周围人都看热闹，没人来劝。 莫路这次铁了心： “我给你惯的？我一个大男人，还能被你管着？以前是给你脸了，把你惯出臭毛病了，当着这么多人面，你敢跟我喊了？” “我就喊了，怎么着！” 他指着莫菲说： “你以为你是谁啊？……多漂亮吗，怎么那么有自信呢。黑街上比你美的，一抓一大把，我莫路凭什么爱你？ 你听清楚了，我爱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爱玩到几点，就玩到几点！受不了？……受不了就滚蛋！滚啊！” 他一扬手，差点打在莫菲脸上。 莫菲后退一步，吸了吸鼻子，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用手背一抹，眼睛上的黑色眼影都模糊了。 “让你滚没听见吗！” “好，这是你说的，你说让我滚的。我贱，我非要喜欢你。我等了那么多天，以为你会来找我……我真傻。你记着，莫路，我就算死，也不会死在你看得见的地方。” 莫路看她哭着跑了，心也有些软了。 想去追，碍于面子，又不去追。嘴里嘀咕着：“我想找你，我找得着你吗……”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只有这个敢当众扇他巴掌的女人，才是他心底最爱的。 龙枭刚一进门，就看见这闹哄哄的一幕。 呛鼻的烟雾扑面而来，熏得人看不清眼前。 每张小赌桌上都聚着许多人，桌挨着桌，每桌的玩法都不一样。 旁边观看的还站着一大群。即使兜里空了，也不愿离开，宁愿过个眼瘾。 龙枭的视线穿越人群，看见媚儿正站在一个圆桌前面。 他刚想走过去，侧面被人轻轻撞了一下。 又往前走几步，觉得不对。手无意间往腰间一摸，钱包居然被人顺走了！ 立即回头。 看见一个驼着背的身影，急匆匆往人堆里钻，一晃身就不见了…… “下手可真快！” 他心想。 “不愧是这种地方，我才刚进门，钱包就丢了！” 钱是他刚从金库取出来的，500万的金票，一部分是准备还给媚儿的。一部分是想把餐厅再布置布置。 他立即追了上去。 扒开人群，穿过了大半个场子，恍恍惚惚间，看见人群里一直有那人的影子。 终于在柜台前又看见了他—— 一身浅褐色长风衣，身材消瘦。那时候，阿威还是个默默无闻的小赌徒…… 龙枭一把抓住了他，拎起了他的衣领。 “哎呦！哎呦呦，你干什么呀……” “我钱包呢？” 他一张皱巴脸，眼角耷拉着，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被龙枭一拎，身体轻飘飘的，两脚离了地。 “你认错人了！……放，放开我……” 龙枭把他扯到了墙边，一推肩膀按在了墙上。手臂拧到了身后，在他衣兜里翻找。 “哎呀，哎呀呀呀！疼！……” 他手臂和肩膀的关节快脱臼了，脸贴在墙上，歪着嘴叫唤。 “钱包呢？” 龙枭摸了几下，没有钱包的踪影。 “没有，没有……” “不交出来，我可不保证你这条手臂还在！” “哎呦，别！” 他知道遇到了硬茬，服软说： “别，别伤害我……我，我承认，是我拿的，是我拿的……” 龙枭又狠狠按了他一下，他脸都贴在墙上了。 “交出来！” “交，交，这就交……你先放开我呀。” 这才松开。 他转过身，手掌在身上摸索了一会，垂头丧气。 嘿嘿一笑，三角眼里满是狡猾。 “不在我这……唉唉！你别动手！你听我说呀！……” 他吓得护住脑袋，半蹲着。 龙枭扬手作势要打他。 他就说： “你的钱，我已经交给前台了！” “什么？” “我没骗你，真不在我这！我也想还给你。我不是个小偷，只是个赌徒，借来花花而已，你全当救急，我会还给你的！” 第349章 赌徒，是不对的 龙枭才不信这一套。 “现在就还给我。” “你别着急，钱是要不回来了，已经入了赌场的账。赌场是从来不退钱的。有个规矩，除非你开了局，不管是输是赢，只有玩一局，才可以提钱……嘿嘿。” 他搓着两手说：“你想不想赚大钱？” 龙枭可没耐心和他耗着，赌徒都是做白日梦的人，语气狠了起来： “你是不是没听明白我的话？” “别别别，别别别，大哥，你别生气！你听我解释啊。我也想还给你，但咱们得先把钱取出来啊。 咱们开一局，就可以取钱了。反正都是要开一局的。里面不光有你的钱，还有我的全部积蓄呢！都放在里面了，我也想取出来。输了，钱就没了，你也不希望，对不对？倒不如，咱们赢一把。” 龙枭听他这么说，更焦急了。 “你的钱就算入伙了，要是赢了双倍，我就双倍还给你！……输了，我也想办法赔给你，放心，不会让你吃亏的。” 阿威摆出一副谄媚的表情，凑过来说。 “我叫阿威……在这圈子里，也是小有名气。告诉你个秘密，你别声张……我有个稳赚不赔的方法……保证能一次赚大钱！” 他说话时，两只鼠眼往左右看。 又拽着龙枭，往一边楼梯口里走，到一个无人的地方。 龙枭可不想被骗了。 他要是真知道什么稳赚不赔的方法，至于混成这样？ 看他穿的脏兮兮的，瘦成皮包骨了。脸上挂着黑眼圈，头发稀疏，一看就是被赌瘾榨干了的人。 赌，最终的路只有一条——倾家荡产。 “你就不想知道吗？是什么方法？” 阿威的小眼睛里闪动着异样的光，就和入了邪教的人差不多。语气充满诱惑力。 反正龙枭的钱，已经取不出来了。也是出于好奇，想看看阿威能玩出什么花样。 “说来听听？” “呐……你别往那边看，在你身后，有台打弹珠的机器……” 龙枭稍稍回头，斜瞥了一眼。 阿威就把他的身子拽过来，紧张兮兮的。 “别回头看！……” 赌场里的玩法很多。 每一张桌子，都人满为患。可是，只有那张“打弹珠”的桌子冷冷清清，蒙着灰尘。 阿威从兜里摸出一粒小珠子，捏在指肚里。 “就是这种小钢珠。从桌子的一侧打进去，下面有两个手柄，一手按一个，就弹起来。中途会遇到很多障碍，钢珠会滚动到桌子另一侧，落进对应的洞里……每个洞的奖金不一样。” 龙枭一听就火了，拎住他的衣领： “你他妈的！拿了我的钱，就打这破玩意？！这不是小孩玩的吗！” 他摇晃了几下，阿威的身子都快散架了。 “不是，大大大，大哥……你可别小看这个珠子！” 阿威赶紧说： “一粒，可值一万金币呢！” “一万金币？” 阿威一手紧紧攥住珠子，生怕被他碰落了。一手张开五指，压低声音说： “最高奖项——五个亿！！” 龙枭愣了愣。 “五个亿？” 阿威凑近了说： “哥！你信我，挣了钱，再揍我也不迟！……这是路哥的场子，可不是什么小场子……奖金大着呢！” 阿威往人群里扫了一眼，装作自然地与龙枭攀谈，不想引来其他人注意。 “来的都是有钱人……这里的奖金，哪是其他地方能比的？一个珠子就值一万。 桌面上有十个洞，中奖金额分别是：5000、2万、5万、10万、20万、50万、200万、500万、1500万、5亿！只要你打中，奖金就是你的！怎么样，是不是心动了？” 龙枭有那么一点点感兴趣。 但他不是个赌徒，也从来没玩过。 “靠谱吗？真像你说的能赚钱，为什么没有人玩？” “这你就不懂了……就因为没人玩，才给了我动手脚的机会！ 你不知道……来玩的外地富豪，都是来赔钱的，他们是过路财神。真正挣钱的，只有我们这些常年混迹赌场的赌徒…… 你以为赌博是靠运气？那就错了！大错特错！赌博，从来都是靠出千……你千术更高，你就赢钱。你技术不如人，就自认倒霉！赌博没有运气。像我们这样的老赌徒……只要出手，就是有必赢的把握！” 龙枭继续听着。 “说说吧，怎么个必赢的把握？” “这一个月以来，我围着这张桌子，反反复复地观察、琢磨。我发现，影响弹珠走向的第一要素，是桌面的角度。这一点最容易破解，只要将桌腿的高度改变，就可以改变概率……” 他降低声音，小声地讲。 “桌子上的各个奖项，概率不同。越是大奖，前方的障碍就越多。五亿金币的洞口，在桌子的右上角。 我一开始，想锯桌腿。只要右上角这个桌腿矮了，钢珠就会往这边滚动。但这样的动作太明显，肯定会被人发现。 只要垫高其他的桌腿，也可以达到目的。我就尝试着往其他几个桌腿下面垫东西，可是失败了，桌子太沉了，根本塞不进去。” “快说吧，怎么做的。”龙枭催促着。 “经过我反反复复的研究，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赶紧说！” “嘿嘿，别着急……方法就是，我在鞋底上装了砂纸，在地板上磨！反反复复地磨！ 半个月的时间里，我每天靠在桌子旁，慢慢地、一点点地磨。假装无所事事地站着，脚下暗暗用力……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地板上终于被我磨出了一个小坑！再悄悄把桌子往这边推，每天推一点点……就这样，整个桌子，都被我悄无声息地平移了过来，右腿落在这个小坑里！桌面就倾斜过来了！” 真有你的…… 龙枭想。 他想确认一下桌腿下方，是否真的有一个小坑。 刚刚回头，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被阿威扯住。 “别看！……我自己都从来不往那边看！赌场里眼线太多，他们疑心很重，要是被察觉了，我们就功亏一篑了！” 阿威不自觉地，已经用了“我们”这个词。 确实，在赌场的各个角落，都有黑衣服的人。他们除了维持秩序，就是监督出千。 在赌场里出千，抓到了要剁手的。 第350章 兄弟们说，这一票干不干? 阿威一掐大腿，兴奋地说： “时来运转，真是时来运转！……我的好运终于降临了！……我真是个天才！哈哈，我阿威就注定扬名立万！而你就是我的救星。果然啊，之前的小小投入，和五亿相比，根本就不算什么……五亿啊！我就要发家了！” 他沉浸在幻觉里。 “概率能增加多少？”龙枭冷静地问。 “咳咳……我观察了一阵。虽然每天玩这台机器的人不多，每次也只是玩个一两局。但是，钢珠很明显都往右上方跑了……目前还没有其他人注意。你以为只凭这个，我就有十足的把握吗？哼，我阿威是什么人……” 他得意地说： “我可是天选之人！没有绝对的把握，从不出手！只增加桌腿的概率，还远远不够，我们还有另外的筹码……这也是我混迹赌场的一年中，最大的发现！” “快说吧，还有什么？” “五亿奖金的孔洞前，有个最大的障碍，一个弯曲的大铁夹。 一开一合，把所有朝这边来的钢珠全都挡回去！这也是为什么我调整了桌子的角度，也没有人能轻易中五亿大奖。大铁夹这道防线，必须突破！” “有什么办法？” 阿威郑重地抱起双臂。 “在这一年里，我出入赌场，研究每一台机器。有一天，我看见一个外地来的富商，坐在弹珠机器前，打了一晚上的弹珠……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他屏气凝神，故作神秘。 “快说。” “我发现，他不停地打弹珠，不停地打，直到凌晨的时候……你猜怎么着！……那个铁夹子，居然卡住了！……是的，卡住了。整台机器都出现了运行迟缓的迹象。有好几次，钢珠经过五亿奖金跟前，铁夹子都没能及时闭合！就差一点点，就可以中了！” “他中了吗？” “唉……因为当时是凌晨，赌场的人昏昏欲睡，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连富商自己也没有注意，他打得累了，就停下了……” 龙枭喘了口气。 “真可惜啊，还差一点，他就可以中了……正是因为他没中，才给了我机会！明白我的意思吗？只要一直打，一直打，打一个晚上，机器就会过载，铁夹子就会卡顿！” “你确定？……” “是的！就是这样！这个秘密我一直藏在心里，没和任何人说！憋得真难受啊……我甚至连酒都戒了，就怕酒后失言，被别人听去！你不知道，这半年来，我心里揣着五亿巨款，我睡不着觉啊！……真难受啊。” “行了行了，说重点。” “你不是想要你的钱吗，这就是机会！……就因为这台机器很少有人用，赌场才从来没有修理过。而且，一旦开局，赌场就无权中间叫停！这是他们的规矩，除非客人下桌，否则不能重新开局。 粗略算一下，我们只需要投入几十万的钢珠，就可以得到五亿的奖金！！你的钱，就翻倍了！” 他两眼放光，斗志昂扬。 用力捏住龙枭的手。 “相信我！我不会拿我的人生开玩笑！我把全部家当，加上你的钱，都赌在今天了！” 龙枭迟疑着。 毕竟这个人刚认识，不能全信他的话。 五亿很诱人，但他还是很谨慎。 “五亿啊！五亿！……你还犹豫什么，有了这些钱，整条黑街都能买下来了！你还用看谁的脸色？这就叫直上青云，人生都彻底改变了啊！” 阿威痴狂地叫着： “错过了机会就没了啊，白来的五亿，你不要吗？！” 龙枭在挣扎。 他从来没有冒过赌博的风险。 转念一想…… 万一呢，真像阿威说的，这五亿轻松就到手了？ 输赢他不在乎。 他只是想试一试……万一赢了，会怎么样！ 这是个机会，千载难逢。 要是错过了，他该多后悔啊！ 热血冲上了天灵盖，呼吸都急促起来。 “真赢了……赌场能付得起五亿吗？” “能！肯定能！”阿威笑得合不拢嘴，“路哥能这么火，靠的就是信誉。他们的赌场是连锁的，就算路哥拿不出现金，也会去找花哥提款，钱立即就给！” “分成怎么分？” “呃……”阿威难为情地笑笑，“你看，既然本钱是你的，你七我三！” “我八成，给你两成。” “啊？”阿威苦瓜脸皱着，“哥，你这也……” “不行我就走了。” “行！行……两成就两成！”阿威赶紧说，“反正有五个亿呢，五亿的两成，也不错！” “一言为定！” “咱们就是同一战线的兄弟了，你就瞧好吧，这事——今晚准成！” 龙枭毫无顾虑了。 “现在就开始？” “立即就办！……” 什么找媚儿还钱，付龙血结晶的手续费…… 早被龙枭抛在脑后了！ 阿威从服务台前，拿了一个大铁盘，接了满满一盆钢珠，抱在怀里。 “这才是一部分，还有呢。先打完这部分，再来取。” 阿威笑盈盈地说： “哥们，你是干什么的，我看你挺有钱的？” “开餐厅。”龙枭含糊说。 “等有了钱，你的餐厅一家变十家，可别忘了兄弟我呀，嘿嘿嘿！……” “废话少说吧，办正事。” 两个人穿过闹哄哄的人群，来到了被冷落的弹珠桌前。 余光里，龙枭看见右侧的桌腿下方，确实凹陷了一个坑，看来阿威没有撒谎。 只有一个操作台，阿威坐下，搓了搓两手。 做完了热身，抬下巴示意龙枭。 “呐。” 龙枭一开始没明白，后来才恍然，原来阿威把自己当助手使唤了。 他极不情愿地，把整盆小钢珠，倒进桌子一角的大漏斗里。 心想：“就忍你一时。等赢了大奖，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赌局开了。 小钢珠一个接一个，被输送进管道里，滑落到中央的操作杆前。“叮叮咚咚”响个不停。 阿威两手拍着两个红按钮，噼里啪啦，操作自如。 力道也很纯熟。 一个钢珠，他能打很久，都不掉落出来。一看就是常玩这些东西。 操作杆弹起，将小钢珠一个个打入桌面上的条条复杂通道里。 第351章 桌上弹球 桌面上方，由一层结实的玻璃罩住。 从外面无法干涉小钢珠的走向。 钢珠穿越一个个刀山火海、迷宫隧道，最终向对面的10个中奖孔洞进发。 每次，能同时打多个钢珠。 阿威是个老手，他一直在添加新的弹珠，同时操控6个。 当然，除了对面的10个孔洞之外，桌面上处处布满了“陷阱”。掉进“陷阱”孔洞里的钢珠，就再也出不来了。 龙枭看他一玩上，就彻底沉浸在其中，也不想打扰他。 于是移开视线，看看周围。 别的桌子，无论是棋牌、还是骰子，都有人玩得热火朝天。 唯独这一桌，无人问津。 走过路过的人，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就匆匆走过去。 中途还有个人，把屁股坐在了桌面上，背对着他们喝酒，被龙枭赶走了。 大概谁都没有料到，这不起眼的小钢珠，会出五亿大奖……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阿威也从兴致高涨，到疲惫颓然，再到两眼无神。 机械地重复着敲打操纵杆的动作，一不留神，有颗弹珠从两个操纵杆的缝隙之间掉落下去了。 “小心啊！”龙枭说，“每颗一万呢！” 阿威也一个激灵缓过神来。 “啊……” 他揉了揉肩膀，又迅速把手放回去。 “太累了，你在边上坐着多清闲啊，我一直打可累啊！” “中途能歇歇吗？” “不行，要是停了，就打不出机器过载的效果了，只能一直打！哥，看着点钢珠，还剩多少了？” “多着呢。”龙枭说。 这一颗一万金币，可都是龙枭的钱，打得他实在心疼啊。 “怎么一个奖都没中？打这么久，按理说该中一个了。” “哥，这你就不懂了。我都是奔着5亿打的，你要是想要小奖？我可以给你打出一个，你要吗？” “算了算了，你看着打吧。” 龙枭也不懂这个游戏的玩法，只能全交给阿威。 此时，三个小时已经过去了，越来越难熬。 每颗钢珠在桌面上，都转悠个几分钟。大漏斗里的钢珠数量，也下去一半了。 弹珠越来越少，龙枭的心里开始忐忑。 真的应该相信这个人吗？这个素昧平生的赌徒？…… 看着阿威肩膀僵硬、两眼呆傻的打着弹珠的样子，他心里就发慌。 这只是个普通的赌徒吧？ 就凭他，能打出五亿大奖吗？ 为了平复心情，他不禁点燃了一支烟，烦躁地抽着。 万一失败了呢？ 万一中间出现什么变故？…… 他不敢多想了。 忽然，看见阿威上下眼皮正在打架呢，他一拍桌面。 “喂，别犯困啊，打起精神来！” “哦哦，哥，给我也来支烟呗？提提神，嘿……” 龙枭无奈。从烟盒里抽出烟，用桌面上的火柴，一抖手划燃，给阿威点上。 阿威眯着眼睛，舒坦地吸了一口。 “哎，真舒服啊……” 他忽然惊叫起来。 “哥，哥！”用力拍着自己的大腿，烟都差点掉在地上，“快看，打进去了！” 龙枭猛地看过去。 就看见一颗小钢珠，穿过了右侧的隧道，直奔着大铁夹过去。 “不是还没进洞吗？” “别着急呀！！” 这下两人都精神了，眼睛瞪得灯泡一样，就盯着这颗小钢珠。 小钢珠滴溜溜地转。 出了隧道口，就往针刺密布的圆形区域里去…… 这个桌面的设计，可以看成是大陆地图的浓缩版。 右上角最高奖项的位置，是一座缩小版的魔王城。魔王城下方，是一扇大门，门里就是五亿奖金的小孔。 魔王城上方，盘踞着一只恶魔，恶魔背后生着大大的翅膀，向中央抱拢，就是“大铁夹”。 羽翼每合拢一次，大铁夹就关闭一次。 魔王城前方，是一片“黑暗森林”，由针刺组成。 穿过这个区域的钢珠，无一例外，都会碰撞上密密麻麻的钢针，从而失去力量，改变路线，从森林里掉落出去，而不是向着大铁夹前进。 两人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颗钢珠。 由于阿威改变了桌子的角度，钢珠顺利地穿越了“森林”。 但是弹珠的速度也变慢了。就快接近魔王城时，移动得慢吞吞的，被大铁夹轻轻一扫，就掉落了回去。 “唉！……” 一声失望的长叹。 两人的心，仿佛连在一起，一瞬间坠入谷底。 阿威心态几乎崩溃了，猛拍桌子。 “妈的！就差一点了！” “别急，慢慢来。” 龙枭反而要镇静，安抚着他的情绪。生怕他打不进，会影响自己的大奖。 “毕竟是五亿难度的大奖，没那么好打，慢慢来……”龙枭说。 阿威揉了揉脑袋上少得可怜的头发。发梢微黄，被汗水黏在一起。 “三个小时，才只有一个钢珠，打进了森林，还被大铁夹挡住了！” “等机器过载不就好了，大铁夹什么时候会卡住？” “早着呢。” 龙枭看了一眼，漏斗里的珠子所剩无几了。 “我再去兑换一盆钢珠，你别着急，慢慢打，会成的。” 他走到前台，换了一盆钢珠，倒进漏斗里。 “唉……”阿威敲打着桌子，“太难了，太难了！离凌晨还早着呢……凌晨时候才能看见效果。” 龙枭安慰他： “成败在此一举，稳住，不然你这几个月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阿威感受到来自同伴的力量。 他搓了搓手掌，燃起热情，继续出击。 “说得对！我要扬名立万！我要让人刮目相看！我阿威，就要发达了！” 时间流逝。 其中又有几次，阿威发出了尖叫，紧张地用力拍击操纵杆。 “哥！又打进去了！” 隧道里弹出的弹簧，在关键时刻加强了钢珠的力量，钢珠飞速前进。 但是每一次，弹珠刚刚穿过“森林”，就被大铁夹挡了回来。 “哎……” 阿威的头上渗出了汗水。 “就差这个大铁夹，只要它卡住了，一切就成了……” “哗啦啦啦……”一声珠子掉落出来的响声。 有颗珠子不经意间，掉到了20万奖金的孔洞里。从下方涌出的钢珠，落进了一只水桶。 要是其他人，一定高兴得不行。 但阿威和龙枭并不在意。 他们此时投入的钱，已经比这20万多得多了。 如此入不敷出的赌局，只能期待打出五亿大奖。 不然，他们就血本无归了。 第352章 干完这票，我请兄弟们吃饭! 夕阳西斜，很快就是傍晚。 赌场里的人来了又走……换了一茬又一茬……时间转眼接近子夜了。 此时，人渐渐稀少。 弹球桌上敲击的声音，越发清脆。 赌场的老板莫路，刚刚下了赌桌。打了个哈欠，正要回去睡觉了。 巡视的打手，都清闲下来，坐在角落里喝酒。 没人盯着他这一桌了，可以放手去做。 一个打手说：“今天阿威怎么了，我看他一直在打钢珠。” “估计是输怕了，想换个门路，别管他了。” 他们都默认了阿威是个倒霉包。 输光了再来，来了再输，谁也不相信他能出大奖。 龙枭又去换了最后一盆钢珠。 这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了。这盆钢珠打完，龙枭带在身上的钱，他餐厅里所有的收入，就都挥霍一空了。 钢珠又下降了半盆。就在这时，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哥，哥……” 阿威轻声地呼唤，几乎是尖声，语气里努力压抑着狂喜。 龙枭没看出什么异样。 忽然，他揉了揉眼睛再看，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 大铁夹卡住了！ 原本一张一合的大铁夹，一秒钟闭合一次。现在，大铁夹在闭合前，会颤抖两下，再关闭。 也就是说，大铁夹现在三秒钟之内，只关闭一秒！ 这样一来，成功率就多出了2\/3！ “哈哈哈，啊哈哈……”阿威张着嘴，却不敢发出笑声，极力克制着，脸皮绷紧，手上畅快地拍打着按钮。 龙枭欣喜极了，从未像此刻一样精神。 无需香烟和酒精提神，困意全无，精神抖擞！ “真有你的。” 魔王城上空的红光，一闪一闪，大铁夹的声音仿佛嘶鸣。 整个机器的运转都迟缓了。 能清晰地听见，夜深人静以后机器运行时“嗡嗡嗡”的声响。 因为超出了负荷，声音也变得扭曲，有奇怪的杂音混了进去，好像随时可能崩坏一样。 “我说什么来着……” 阿威降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 “这下准能进了！只有再有一颗珠子通过森林，就能成！” “太好了，快打呀，快打！” 龙枭催促着他，仿佛看见曙光就在前方招手！ 再有一颗钢珠打进，就能获得五亿！ 五亿啊！ “我说能行，准能行！哥……你想好五亿怎么花了吗？” 阿威说着，再次按动了按钮。 从隧道之中，一颗小钢珠飞射出来，弯弯曲曲顺利钻过了森林。 眼看就要接近大铁夹了！ 大铁夹在这时打开，卡在了两边，颤抖了一下，小钢珠飞速穿过了森林，就要进入魔王城的入口！ 忽然，大铁夹动了，羽翼的末端把小钢珠轻轻一下扫了出去。 “哎呀！就差一点！” 阿威气得跺脚。 “你看见了，刚才就差一点了！” “快继续打，照这样的概率，很容易就进了！” “打呢，我不正在打呢吗！……” “怎么回事？” 阿威拍动着按钮，操作杆向上弹出，却打空了。迟迟不见新的钢珠涌进来。 他又拍了几下。 “没，没了……” 龙枭扭头一看，发现大漏斗里的钢珠，一颗也没有了…… “什么？” 阿威难以置信。 龙枭更是发疯般跑过去，抓起刚才中奖的水桶。里面还有20粒钢珠，正想往漏斗里倒。 忽然，桌面上传来一声游戏重新启动的音乐。 游戏关卡都被重置了，大铁夹咔哒一声，从卡顿状态恢复过来。 保持着每秒一次的闭合…… 一切又恢复原样了。 顿时，龙枭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怎么回事？！” 他甚至听见了自己的耳鸣声，“嗡”的一声，和机器的嗡鸣声交织在一起。 “我不是告诉你了！”阿威暴躁地说，“不能停，要一直打！不然机器就默认换人来玩了，就会重启！你怎么不看着弹珠数量啊！” “也不能怪我啊！没钱了啊！你说这些钱能打成的！” 龙枭暴跳如雷。 以他的暴躁脾气，差点就气得砸机器了！ “我们就差一点啊！！怎么能在这个时候重启！！” 终于体会到了赌徒的心情…… 赌徒为什么会输光一切，只因为离胜利就差一步。 他实在不能收手！ 即使输光一切，他也会赌下去！ “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停！” “完了！全没了！全没了！” 阿威撕心裂肺地说。 龙枭的钱，也全都没了…… 都是这段时间，起早贪黑辛苦经营餐厅挣来的。还有和第三小队去荒原上赚来的，就这么没了？ 阿威呆呆地坐着。 他不甘心，嘴角抽动着，两眼通红。 “哥，你还有钱吗？……” 龙枭质问他： “你说这些钱准能成！你说能打到早晨的！” “我，我是说过，可……” 看见龙枭眼里喷射怒火，阿威只能认怂。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就差一点了！哥，你赶紧去拿钱，咱们还能接上！要是机器彻底冷却了，就前功尽弃了啊！” “去你的吧！” 龙枭一把将阿威推到地上。 他抓起桶里的20粒钢珠，装进衣兜里。 起码有这20万。 他该收手了……再这样下去，早晚掉进这个无底洞！ 他可不想像那些做着白日梦的赌徒一样，堕落下去，输个精光！ “我再也不会相信你的鬼话了！……这20万我拿走，当做我本钱的赔偿，从此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 阿威哭丧着脸，从背后扯住他，纠缠着他不让出门。 “哥，这是意外！你听我解释！……我也不想这样啊，那里也有我的钱啊……哥，我也指着这一次翻盘啊，我不会骗你的……” “我就不该听你的，一句都不该听。今天怎么被你灌了迷魂汤，一时头脑发热。你也好自为之，别把辛苦挣来的钱都给赌场了！” 龙枭推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赌场。 外面的空气冰凉。 寒夜，伸手不见五指。安宁的空气笼罩着他。一丝丝凉意，钻进他的鼻孔。 寂静的长街。 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他觉得累极了。 好像从另一个世界里走出来…… 除了头顶上闪动着的海盗宝藏的标志。街上没有一个亮着的招牌，已经这么晚了。 刚才发生的一切，如同一场噩梦，一个漩涡。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坠入这个漩涡。 一不留神，就输光了。 “我到底在做什么呀……” 仿佛一辆脱轨的火车，一阵失去理智的横冲直撞。醒来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我这是怎么了……” 那个小偷，明明是偷了我的钱。我不仅没有惩罚他，还听信他的鬼话，把钱拿去让他赌博！ 我真是糊涂啊。 他后悔极了，可是，钱已经没了。真希望这一切没发生…… 他不敢回头看，恐怕这个漩涡会把他再次吸进去。 甚至不敢再来这个地方。 赌场里打钢珠的声音，牌友的叫嚷，飘散的烟雾，迷人的音乐，都渗透进他的血液里。 只要尝过一次，就再也忘不了。 挥金如土、纸醉金迷的快感，让他神魂颠倒。 这种魔力，会吞噬所有靠近的人…… “只当是花钱买个教训了。” 他镇定了心神，迈开脚步，向街的另一边走去…… 第353章 兄弟们说，五亿要不要? 第二天。 龙枭昏昏沉沉睡到下午，感觉头昏脑涨，没什么精神。 宝乐还在白圣野的诊所养伤。 餐厅一整天都没开门。 他用冷水洗了把脸，冲了个澡，又换了身干净的洗衣服，带着淡淡的洗衣液香味。 听见拍门声传来，以为是来吃饭的客人。 沉重的卷帘门轰隆一声拉了上去，一大片阳光透进来。 站在门外的人，正是阿威。 他灰头土脸、满面含笑，局促地搓着两手。 “嘿嘿……” 龙枭立即就把门关上了。 阿威赶紧扶住门框： “你听我说，一定要听我说！……我是来为昨天的事道歉的！” 龙枭一松手，他就溜了进来。 “你怎么找到这的？” “跟黑街上的人打听，就知道了。” 阿威倒是不见外，找了张桌子，就一屁股坐下。 “唉，你不觉得可惜吗？……昨晚，明明差一点了！就差一丁点！……要是再坚持一会！再有几个弹珠的事……唉，不提这个！” 阿威扼腕顿足，痛惜不已的样子。谁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唉，渴死我了……” 他看见旁边冰桶里有凉啤酒，伸手拿了一罐。喝了一大口，吸溜着泡沫。 觉得不好意思，就递给龙枭一罐。 “昨天真是累死了……我到现在，手指关节都在疼呢。” 经过了一个晚上，龙枭早就想清楚了。 阿威早就知道，昨天的钢珠是打不出五亿大奖的。 他观察了那么久，布局那么细致，怎么会不知道这一点？ 他就是瞒着龙枭。 今天来找自己，才是正戏。 “你知道那些小钢珠根本打不到凌晨，为什么还骗我？” “也不算骗……嘿嘿。我就跟你坦诚说吧……” 阿威把两手搭在桌子上： “哥，你是没上过赌场，输赢都是常事！主要是最后的结果……最后要是赢了，之前的付出都不算什么。 咱们都是奔着挣钱去的，对吧，谁也不愿意白扔钱啊……昨天是打不成，因为钢珠不够。今天咱们再去，准成。哥，你再从家取点钱？” “我不会跟你去的。” 龙枭算是看透这个满嘴胡言乱语的家伙了。 阿威急着说： “哥，你昨天也看见了，就差这么一步了！越晚，越生变故，万一他们发现桌子被移动了，把桌子挪回原位，我们就全完了！对不对？是，我昨天骗了你……可是……” 他拍着桌子，几乎是咆哮： “五亿！那可是五亿啊！你能禁得住这种诱惑？——到嘴边的肥肉！就快吃到了，我都舔到味了，我怎么能放下！” “那你昨天，怎么不告诉我打不进？” “昨天……要不是我把大铁夹打到卡顿的状态，你会相信我吗？我不让你亲眼看到，大铁夹真的能卡住，你会再拿钱给我吗？” 龙枭想，也是这个道理。 “我是知道，昨天不管怎么努力，都肯定打不出奖。这一点我确实瞒了你。但我不那么做，你就不会相信我的计划是真的。” 阿威气呼呼的。 好像他才是委屈的那个人。 昨天也不算是完全浪费时间。 起码龙枭知道了，大铁夹一定会卡住。只要有足够数量的钢珠，五亿迟早会打出来。 “机会可不等人……”阿威说，“要是赌场发现了，重新检修机器了……唉，那真是比死还难受，这是我翻身发财的唯一机会啊！” 龙枭也很焦急。 阿威拉扯着头发，身子趴在桌沿上，几乎崩溃了。 “我可是把我的未来都赌在上面了，我所有的钱……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也是你的事，我把这么重要的秘密都告诉你了，你要是说出去怎么办？现在你也是同伙了，不能跳船……快点决定吧！” 龙枭两臂抱在胸前，审视着他。 “你怎么知道我还有钱？” 阿威垂头丧气。 “你别装了……谁不知道，你以前是血刹军团第三小队的？从荒原上拉回来那么一大车宝石，你肯定有钱！” “你早就盯上我了！”龙枭气愤，“从昨天我进门起，你就知道，我是龙枭！” 阿威也不瞒了，耷拉的眼皮底下，一双鼠眼，又露出精明的光。 他在赌场待久了，知道哪些是“肥肉”，是他的目标。 “我需要一个帮我完成计划的人，不是吗？……确实，你刚进赌场的门，我就盯上你了……可都是为了我的计划啊，这是互利双赢。只不过没想到，你带着那么多钱。” “你就顺势给我下了这个套？我也是你计划的一环？” “不不不……你是我的救星啊！” 龙枭生闷气。 这个阿威，看着老实巴交的，实际上满肚子坏水，比谁都精明。 “你昨天假装卖力地打弹珠，都是演给我看的？” “嘿嘿……你别怪我嘛，我也是为了拉你入伙……我也不准备瞒你了。” 他喝了一口爽口的啤酒，狡黠地笑着。身体也放松下来，得意地向后一靠。 “我有计划、有头脑，但我没钱。所以我必须拉一个人入伙，你就是绝佳人选——现在我们都没有退路了！我想挣钱，你想回本。怎么样，再干一场？” 龙枭告诫自己。 他就是个老骗子，一定要远离他！ 千万不要信他的鬼话！ 如果他真的有本事，就不会沦落成赌徒。就不会混了这么久，还一无所有！ “别纠结昨天的事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嘿嘿，我也是你的福星，我给你带来发财的路了！……怎么，你不想要五亿了？” “说说你的计划。” 阿威的脸上收起了笑容，忽然正色起来。 “今天你带足够的钱，准能打出五亿。子夜时分，必见分晓！要是今天再打不成，我把脑袋给你都行。我都开诚布公了，你还不信我？老规矩，八二分成！” “算了吧！” 龙枭挥手赶他。 他像个幽灵一样，蛊惑人心。 “赌，本来就是需要勇气的！你害怕吗？昨天损失的那些钱，你真的心甘情愿就这么没了？” 阿威继续说。 “你到荒原上，不是拼命吗，不是在赌吗？赌钱也一样，没勇气，还想干什么大事！” 第354章 五亿巨款，冲了! 但是继续相信他，只会损失更多！…… 阿威失望极了。 从椅子上站起来，大步朝门口走去。 “没想到你竟是个畏首畏尾的人……好，等我打出了五亿，就去风光享受，到时候就没你的事了，你可别后悔！……” 龙枭努力压抑着心里的冲动，不朝阿威的方向看。 五亿。 万一真的能成，万一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只要放手一搏！ 就有五亿！ 要错过这个机会吗？…… 这些钱，他能买一座度假岛屿了。够他余生无忧，再也不用拼命了。 眼看阿威，已经走到了门口。 他忍不住动摇…… 之前损失的500万，也不是个小数目。 他真的要退缩吗！ 阿威站在门口，用悲伤的语气说： “我们明明可以重新再来一次的……唉，我以为你是敢赌的，看来你是胆小鬼……五亿啊……” 他跨出了门，正要离开。 “等等！” 龙枭叫住他。 “今天……能打出五亿吗？” 阿威眼里亮光一闪。 嘿嘿一笑，转身，却装作垂头丧气。 “你还是不信任我吗？……昨天你也看见了，还差几盆钢珠的事，能不能打出，你觉得呢？” 龙枭有点心动了，他不想机会就这样溜走。 紧张得手指都在颤抖，心里如一团乱麻。 “让我想想……” 阿威静静地站在门口，他一动不动，不发一言。真如一个幽灵，就等待着龙枭上钩。 龙枭思量了一会。 “我确实有一笔钱，在金库里。” 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这一次，不是想帮阿威办成这件事，而是他自己想办成！ 他想要五亿。 然后换一个地方，换一种生活！ 阿威高兴极了。 蹦蹦跳跳地从门口跑回来。 “太好了，太好了！……哥哥，我能骗你吗？要是打不出来，我把我的狗命偿还给你！” “你说好了，准能成？” “准能！准能！” 龙枭沉默着，心里不平静。 喜悦和忧虑交织着。这种感觉，就是赌博的魔力吧，比任何药剂都能更让人兴奋。 “需要多少钱？” “保准的话，得个千八百万……” “你说个准数！千万，还是百万？” “这个……几千万吧……” “到底是多少？我金库里只有3000万，多一分都没有！” “3000万……成！2000万就能成，3000万准成！……哎呦我的好兄弟，你有这么多钱，怎么不早说，都取出来吧。赌博赌博，就在一搏！” 阿威用力拍了一下龙枭的肩膀。 “瞧好吧！” 龙枭决心已下，他不会再回头了。 他要放手一搏！ 傍晚时分。 龙枭从金库里取出全部金票，转到赌场的账户上。 阿威今天打扮了一下，穿着件褐色长风衣，带着小帽，远远的都认不出来。 在进门之前。 阿威把一块硬东西塞进龙枭的上衣口袋里，轻拍了一下。 “这是吸铁石。” “扯淡，这玩意有用？” “带着吧！这是我的第三重保险，钢珠虽然是钢的，但大铁夹是铁的。关键时刻大铁夹要闭合了，可以用吸铁石吸一下。配合着卡顿，只能在关键时刻用一下，记住了！” “这属于作弊吧？” “废话！赌博不就是作弊吗？那些财大气粗的老板，都是大傻帽。赌博是凭本事的——我只玩稳赢的局！” 听他的口气，仿佛自己是个赌神。 “阿威我，就要逆天改命了！今天以后，黑街上谁不认识我。我就是赌场神话，要为自己出个传记了，嘿嘿……” 他又拍拍龙枭的衣袋，确认吸铁石在里面。嘱咐说： “我让用再拿出来，不然，千万别拿出来……” 说完，搭住龙枭的肩膀，大摇大摆走进了赌场的门。 扑面而来，闹哄哄的气氛。 一阵音乐弥漫全身，让人瞬间沉醉在其中。 灯光昏暗，正是人多的时候。 赌客们叫嚷着下注，金币涌出，“哗啦啦”的响声不断，刺激着龙枭的心。 只需要熬过一个晚上。 他想。 熬到天亮，他就是亿万富翁了…… 和昨天一样，阿威走到前台，换了一盆小钢珠。不慌不忙地来到了那台机器上，坐下后，驾轻就熟地打起来。 赌场里的人太多了，没有人注意他们。 阿威长得就不起眼，扎进人堆里都看不见。 越是没人注意，对他们越有利。 闷声发大财，干完就走…… 今天人特别多，龙枭四处看看。绕着桌子，百无聊赖地抽着烟。 有了昨天的经验，前一阶段时间，他都不看了。 只等着凌晨时间。 而且，他们的本钱充足，一定能在不知不觉的时候打出大奖！ 钢珠换了一盆又一盆。 他都不太担心。 赌场里的人渐渐少了。 客人们一批一批离开了赌桌。 夜深了，气氛安静下来。 大铁夹被卡住的时机，就快到了！ 龙枭紧张极了，又绕过桌子，来到阿威身边查看。 “怎么样，该到时候了吧？” “是了，是了，没错了……你听，机器的运转声都变了。” 龙枭侧耳听了听，是不一样了。一开始嗡嗡嗡，现在轰轰轰。 “你再帮我取一盆钢珠来，再打一盆，就该卡住了！” “好。” 龙枭走向前台。 前台是个年轻的小姑娘，笑意盈盈：“昨天就看您来玩这个，有些心得了？” 龙枭歉意地一笑，没有回答。 他扭头刚走。 前台就给边上一个黑风衣男人递了个眼色。 “去看看。” 男人立即明白了。 他站起身来，晃了晃身子。先是看看别处，又朝另一个方向走。 后来，渐渐尾随龙枭，来到他们的桌子前。 看见阿威和龙枭，一直在玩这个桌面弹珠。几个小时都没有盈利，却还是不停地打，花钱如流水一样。 小钢珠从来不打别的奖项，只奔着一个五亿大奖的洞口打。 黑风衣男人观察了一会。 就转过身，走向角落里的小屋，敲了敲门。 “进来。” 这是赌场老板莫路的屋子，他正仰躺在小床上歇乏。 黑风衣男人关上了门说： “路哥，阿威来了，我看他有点不对劲。” 莫路在脖子上垫了好几个枕头，细瘦的身板全都陷进床里，后脑勺对着门。 手里端着一个玻璃壶，在嘴里吸上一口，吐出长长的一道白色烟雾。 第355章 路哥，你别坐我桌子! “怎么个不对劲？” “阿威一直在打小钢珠，昨天就打了一晚上，今天又来打。” “他哪来的那么多钱啊？……” 莫路懒洋洋地叹气，挪动了一下身子。侧躺过来，把小玻璃壶放在床头柜上，又眯着眼睛吸了一口。 “就是觉得他怪怪的，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我还盯着他吗？” “呼……”莫路呼出长长的烟雾。 “不就是打钢珠吗，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那倒是没有，他也没那个胆子。只不过……那张桌子平时没人玩，他突然玩起来，我就觉得奇怪，特意来问一句。” “嗯……”莫路慢悠悠地想着，好像是回味着。他突然睁开了眼睛，两颗小眼睛黑亮亮的。 “阿威的秉性我了解，他不会无缘无故投资。” 做这行的人都很精，一丁点风吹草动，就警觉起来。 莫路更是心思极细。 他在圈子里能有一席之地，凭借的就是不放过蛛丝马迹。 “带我去看看。” 黑风衣男人转身要给他开门。 “等会，等会……让我抽完这一口的……” 莫路闭上眼睛，慢悠悠地吞云吐雾起来。 手下的人评价莫路，都说他：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经他过手的账目，从没出过差错。每个月结算给花哥的分成、交租子，也从来不拖欠。 可就是因为账算得太细，生意做得太计较，手下人都很怕他，更不敢有事瞒着他。 除了跟老大以外，他和其他兄弟，都是泛泛之交。只有花哥很喜欢他的“账目清楚”。 不一会，莫路两手插着裤兜，从小屋里走出来。 他穿着笔挺的黑裤子，两条大长腿被勾勒得明显。上身是修身的白衬衫，小马甲，更显出利落高挑的身材。 金银两把改良版沙漠之鹰，放在大腿外侧的枪套里。 只是骨架太瘦了。他要不是个枪手，在体格上还真不占优势。 说话时，气息也很弱，再加上语气凌厉，无论他说什么，都显出尖刻和调侃的感觉。 莫路和几个手下，走到大厅里，远远站在一边，没惊扰阿威。 “有什么可打的？……” 莫路一脸迷惑，又回头问手下，手下全摇着头。 “去，凑近了，看看有什么猫腻。” 有几个激灵的，猴子般钻进人群里。 暗暗靠近他们，伸长了脖子看。在周围转了一圈，回来报告。 “没看出什么异常，就是在正常打钢珠。” “啧啧啧……边上那个是谁？” 莫路指着龙枭问。 “前不久来黑街的，还开了家餐厅，小有名声，叫龙枭。” “他就是龙枭？” “阿威打钢珠的钱，就是龙枭的，可能是帮龙枭打。” “不对……”莫路摸着下巴。“他们肯定有什么猫腻，走，去瞧瞧。” 此时桌面上的两人，小钢珠打得正起劲，根本没有注意到。 “快了，快了……”阿威正合不拢嘴地笑着，“你听这个轰隆隆的声音，和昨天一模一样了，机器就快挺不住了，大铁夹马上就……就……” 他好像捡到喜事一样，手里比比划划。 但是突然停住不说了。 低下头去，像个木头人一样，绷紧了脸，面无表情。 龙枭觉得奇怪，抬头，就看见莫路带着一群人，迈着大步走了过来。 “哈哈哈……”莫路清朗地一声笑：“阿威，好久不见啊！” “我，我见你干什么……” 莫路走过来，直接将一只手按在阿威肩膀上。 “哎呦……”阿威差点没吓坏了，头往下一缩。“路哥……你有事吗？” 阿威眼睛轱辘了一圈，忽然不再害怕了，挺起胸膛来，肩膀一耸，挣开莫路的手。 “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我正常打钢珠呢，一没赊账，二没耍赖。没事别、别打扰我，没看见我正、正正忙着呢！” 莫路一笑。 “怎么磕巴了？” 他绕着桌子走时，一根手指轻掠桌面。指尖沾上了一抹灰尘，在半空中搓了搓。 这张桌子，确实很久没人玩了。 “我听说你前段时间，口气不小，扬言要把输了的钱挣回来，怎么？找到办法了？” “和你没关系……”阿威说。 莫路走到桌子对面，双手撑开在桌面两端，姿态如猛虎扑食，无形的压迫感扩散开了。 阿威急了： “莫路，你别打扰我！我可是正常玩游戏，没违规，没作弊，你无权干涉我！你就是在搞我心态，怕我赢，怕我挣钱！” 龙枭趁他们说话时，悄悄走到桌子右侧。 侧过身来，轻轻用身体挡住大铁夹所在的位置，时刻留意着莫路。 “阿威，这话就不对了，我没说要干涉你啊，你慌了？心虚了？” 莫路一屁股坐在左上角的桌面上，桌子忽悠一下倾斜了过去。 这下龙枭都捏了把汗。 阿威更是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直勾勾地盯着他。 幸好倾斜的幅度不大。 但龙枭这边的桌子腿，明显抬起了一厘米的距离。下方悬空的地方，能塞进厚厚一打金票。 幸好莫路没注意到桌子不平。 莫路故意提高音量，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 “我开赌场的，就不怕你们玩，不怕你们赢！我莫路什么时候不认账了？我开得起场子，就付得起奖金！在座的朋友们说，是不是啊？” “是！是！”呼声一片。 他面露得意。 在自己的地盘上，他威望十足。黑街上无论走到哪，人们都喊他一声路哥，那是对他的尊重。 “怎的？我在这，影响你们玩了？” 莫路问，但是没准备离开。 他伸手让侍者递过一个苹果，掏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就坐在桌子一角，削着苹果。 刀尖一晃一晃的，他笑得也很阴险，看得人心慌。 苹果皮一圈圈地落下来。 阿威怕赶莫路走，他反而会怀疑。就说： “不影响，有什么影响的……正好大家都来做个证，一会大奖打出来，你可别不认账！” “可以啊！我听说你一直奔着五亿大奖打，找到门路了？跟我分享分享？五亿可是不好打呀，能打出来吗？” 这么一说，众人纷纷都震惊了。 “五亿？” 他们凑过来。 “真的假的？阿威，你今天是奔着五亿来的？” “呦呵，你小子，眼光挺高！” 原本在其他赌桌上的客人，都纷纷走过来围观。 第356章 我的心慌的一批 阿威更慌了。 “糟了。”龙枭心想，他们的计划就怕有人干预。 昨天的机会就挺难得。今天没想到吸引来这么多人，人多眼睛就多，万一看出破绽…… 他可不想前功尽弃！ 一只手不自觉地伸进衣兜里，摸到阿威进门前塞给他的一块吸铁石，沉甸甸的。 “万一遇到突发状况，吸铁石没准真能成为最后一道保险……” 阿威悄悄抹去了额头上的汗水。他更紧张了，面色也有些僵硬。 莫路笑着，手稳刀快，一串长长的苹果皮，中间没有断掉，优哉游哉地说： “我在这儿看热闹，没关系吧？开赌场这么久，五亿的大奖我还真没见过，我也想亲眼看看啊！” “你看热闹可以，但你别坐我桌子上啊！坐我桌子上是什么意思？”阿威急了。 “呦，我还真没注意。” 莫路一下子跳起来，离开了桌子。 拿着刀和苹果的两手，向前平举起来，一步一步往后退： “不碰你的桌子……你玩，你继续。可别到时候打不出大奖，怪在我头上！” 桌子又倾斜了回来。 小钢珠都在向着五亿大奖的方向滚动。 但是阿威这时候打得很慢。 原本桌面上有五、六个钢珠同时进行，现在却一个一个地打。 莫路的出现，出乎他的意料。 一边想着怎么应对，一边维持着机器的运转。 龙枭也察觉了这一点，和阿威对视一眼，使眼色说：“别慌，别乱了阵脚，继续打啊！” 阿威朝他点下头。 努嘴示意了一下大铁夹，意思是：“你就在那儿待着吧，把大铁夹看好！” 莫路看了一会，一切如常，也觉得乏了。 却不走。 让人搬过一把椅子来，坐在旁边，翘起了二郎腿，打了个哈欠，闭目养神了。 龙枭朝阿威瞪眼睛： “等什么呢？快打啊！” 阿威挤眉弄眼，意思是自己处境危险。大铁夹卡住，被莫路发现就糟了。 龙枭焦急，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个切割的动作。 阿威吓坏了，知道今晚要是再出差，龙枭准杀了自己…… 他哭丧着脸，叹了口气： “唉，不管了，拼了……” 小钢珠六颗连着，畅通无阻地被送入桌面之中。 阿威身后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 “行啊，阿威，有两下子啊，什么时候弹珠玩得这么明白。你要是中奖，别忘了请我们喝酒！” “一定……”阿威敷衍地一笑。 “咔哒”。 一声轻响。 几乎谁都没有注意这个声音。 龙枭却机警起来，一低头，大铁夹果然又卡住了！ 和昨天一样。开两下，关一下。 概率大大提升了！ 他心中窃喜。 一边用身子挡住桌角，以免其他人注意到。 莫路却惊醒了过来，睁开眼睛。 常年在赌场，他的耳朵异常灵敏，眼尖手快。 这轻微的一声响，足以引起他的注意。 突然从椅子上坐直了。 “什么声音？嗯？……你们听见没有？” 周围打手都东张西望，寻找声音来源。 莫路缓缓站起身，探头往桌面上望。 阿威正在疯狂地往右上角打着弹珠，满脸贪婪，也顾不上看莫路了。今天“弹药”充足，谁都不能阻挡他！ “你们都让开！”莫路喊道。 龙枭也不好阻挡，只好后退半步，让开了身子。 “你们都听见没有？……” 众人茫然：“没有……没有啊，什么声音？” “肯定是机器里的声音。” 莫路歪着脑袋走过来，沿着桌边寻找，绕了一圈，很快就看见了大铁夹的异常。 大铁夹颤抖着，颤抖三次，才关一次。 “不对啊……”莫路招呼边上的手下过来看，“这个铁夹，以前是这样的吗？……嗯？” “这……” 平时很少有人留意这台机器，他们也不确定。 阿威急了，一边敲着按钮，一边喊： “路哥，咱们可讲好！……赌场是不是有规矩，只要开局，玩家不下局，赌场就无权终止游戏，可以一直赌下去！” “嗯？是啊！” 莫路也不能反驳，瞪大眼睛看着卡住的大铁夹。 阿威奸诈地一笑。 “嘿，那你可别赖账啊！” 莫路被噎得半天没说出话。 这时，手下凑过来问： “路哥，要不要喊检修师傅来看看？” 莫路扬手就给了他一个大嘴巴。 “你他妈的是吃干饭的！……检修机器是谁负责！这他妈坏了多久了，不知道修吗？每天值班的人是谁，滚过来见我！” 一声吼，手下都低着头站好，不敢言语。 赌客们窃笑着，知道阿威钻了赌场的空子，他们等着看好戏。 莫路气得瞪圆眼睛，指着阿威： “行，行啊，阿威，你真行……我就知道，你盯着这台桌子往死打，肯定有事！ 别说我莫路小气，你打，你给我打，你他妈的要是能打出大奖，我全额付给你！我就不信，你有这个命！” “说好了，路哥？我先谢谢您！”阿威眉开眼笑。 莫路左右踱了几步，伸手将额前碎发全拢到脑袋后面，他焦躁不安。 五亿，不是小数目。 这笔奖金要是付出去了，他还挣什么钱了！ 这一年都白忙活了！ 负责检查机器的师傅被带来了，两个人拎着他，把他“扑通”按跪在地上。 “路哥，你听我解释……” 莫路一拳就砸了下去。 “你他妈的还敢来见我！” 他正在气头上，无处发泄。几拳挥下去，全砸在脸上。 周围人听见鼻梁碎裂的响声，都移开视线回避着…… “我雇你是吃白饭的？机器坏了都检查不出来！” “路哥，路哥……我知道错了……” 阿威说： “莫路，你在我这儿演哪一出呢，什么意思啊？好像我故意钻你空子似的，我可不是故意的啊！你机器坏了，我可不知道。 别在我这挥拳头弄刀的，我正常操作，你吓不着我。嘿嘿，枭哥，去看看钢珠还有多少了……” 龙枭看钢珠快打完一盆了，去前台又取了一盆，放在边上。 凌晨以前的过程，极其漫长。 很快，到子夜了。 看的人全乏了，找张小凳子坐下，却没人离开。 第357章 谁有降压药? 赌场里的人，比昨天更多。 都是看热闹的，似乎都在等着，会不会有奇迹发生？ 莫路坐回椅子上。 他也乏了，连着打哈欠。平时这个点，也已经睡了。 阿威惊叫起来： “进了！进了！” 大家再次提起精神，莫路探头往桌面上看。 只看见钢珠进入了大铁夹后方的区域！ 还差一点，就到洞里了。 在入口处转了一圈，又掉了出去！ “哎呀！”阿威拍大腿，“就差一点了！” 众人都惋惜。 莫路却长舒一口气。 小声暗骂：“你奶奶的，你个晦气鬼，能进才怪……哼，你能有多少钱，肯定坚持不到进的时候……” 咬着牙，生怕下次他就进了。 龙枭再次把手探进衣服口袋，握紧里面的吸铁石，这个动作能让他安心些。 再一次，又有小钢珠打进了大铁夹里！ 众人又是一阵惊叹。 只可惜，大铁夹再张开时，小钢珠还是掉了出来。 人群都支持阿威：“阿威，你要是打进了，可就是亿万富翁了！” “阿威！你加油，我们也跟着你扬眉吐气一回！” 龙枭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和昨天相比，今天的进展飞快。 大铁夹被卡住后，进入其中的钢珠越来越多了。 只要坚持下去，总有一颗能中！ 很快，又有一颗钢珠，进入了大铁夹后方的区域，朝着魔王城的入口冲了过去！ “加油！冲！冲！” 屋里沸腾了，响起欢呼。 所有人都熬着夜，期待最终的结果！ 但是弹珠的角度却偏斜了，向着一旁溜去。撞击了洞口一侧的石壁之后，反弹了回去，又掉出了大铁夹外。 “哎呀！就差一点点！”众人遗憾。 “怎么总是往这个角度跑啊！” 阿威懊悔地拍着脑袋。 他知道原因……因为自己挖的坑，就是这个角度的！ 甚至后悔了，没把桌子腿下边多挖几寸，倾斜更大一些，这样钢珠就不会掉回来了！ 几次与胜利失之交臂之后，阿威的心态几近疯魔，眼圈猩红。 “进啊！进啊！给我进啊！！啊！！——” 两手一刻不停地拍打着，拼命嘶吼着。 阿威越是疯魔，龙枭越得保持冷静。 走到他身边说： “别慌，打稳点……还剩10盆弹珠了，还能打多久？” “什么？10盆？这么快就没了？……唉，估计够用，再差几下就打进了！” “别像昨天一样，你到底有没有把握？” “哎呀，你别烦我！我就快打进了！你一说话，我又打偏了！” 阿威焦躁得很。 根本没法和龙枭沟通。 龙枭在原地干着急，帮不上任何忙。 弹珠越来越少，能不能赢，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不管怎样，今天都必须要赢。不然他的全部积蓄，就再也拿不回来了！ 莫路冷笑着，抬起一条腿搭在膝盖上。 “我告诉你们，你们钢珠打完了，这台机器重启，我可就封机器了。” 莫路不会再给他们第二次机会。 “你放心，我们哪也不去，一直打！”阿威说。 莫路又说： “早上8点我们关门。” “什么？”龙枭一愣，“你招牌上写的24小时营业！” “关不关门，老板说了算，我们休假一天！” “莫路，你这就有点耍无赖了！”阿威喊道。 龙枭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距离早上8点，还有7个小时。 他额上冒汗。 走到阿威身边问： “我们的钢珠能打到8点吗？” “这……我，我不知道……哎呀，哎呀呀，我脑子全乱了，没钱你就去借呀！” 龙枭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时间又在流逝。 最后的6个小时了！ “能成，能成。”阿威说服自己，他把所有精力都专注在打钢珠上了。 钢珠不断减少，他为了缩短时间，十个弹珠一起在桌面上滚动，但是都不能进入五亿大奖的入口。 龙枭最后一次过来通知： “钢珠只剩下两盆了。” “什么？！”阿威“啪”地落下两手，充血的眼睛瞪着他。 “怎么没了？！” 龙枭反问：“你答应我的，这些钢珠准能成！……你说不到早上就能打出来！你告诉我句实话，两盆钢珠能不能打出来？” “这……” 阿威愣愣的。 他已经精疲力尽了，浑身全是汗水，衣服湿透了，河里捞出来的一样。 嘴角抽动着，眼神木讷，说不出话来。 龙枭咆哮着： “能？还是不能？……给句痛快话！” 他简直受不了阿威了。 没有一句实在的。 “呵。”莫路冷笑一声，轻轻掸了一下裤腿。“两盆？不能了，连太阳出来都看不见！唉……陪你们浪费时间，还真是乏了……” 他伸了个懒腰，扭动了一下肩膀，后背酸痛。 “是不是没什么热闹看了？”周围人说。 龙枭扯住阿威的衣领： “阿威，机会没有第二次了，你还不说实话吗？要是两盆弹珠打不进，该怎么办？” “3000万，不够……”阿威吞吞吐吐地说。 龙枭彻底心灰意冷了。 “要多少？” “5000万才够……” 龙枭脑袋里“嗡”的一声。 他推开阿威，一拳捶在桌面上。 “你他妈的，什么时候才能有句实话？……你告诉我2000万就能成，3000万准成，你当时耍我呢？现在又说，5000万才能成？到底哪句是真的？” “本来就是，5000万能成……” 阿威委屈地嘟囔：“可是你只有3000万，我就没告诉你。我要是告诉你，你能陪我打吗？……” “停，停！” 龙枭制止他。 他简直受不了他这一套了，快要疯了。 “哥，我跟你说实话吧。5000就行。我兜里有个小本子，上个月就计算出来了，5000万，数据都清楚明白的，不信你看……”阿威说。 “算了，我不看了……” 龙枭意识到，自己不倾家荡产、拼尽全力，是没法从这个漩涡里回头了！ 阿威先骗你入坑，快成功时，再告诉你还得花更多的钱！ 现在连全身而退都难！ 只能期待五亿打出来，弥补之前的成本——要不然就一分钱都没了！ 第358章 最后的奇迹 “你除了3000万，到底能不能拿出更多的钱？” “我没有了，我只有金库里的3000万，多一分都没有！” 阿威委屈地说： “我当初要是和你说，3000万不够，你肯定不把3000万交给我……” 龙枭快气死了，恨不得捏死他。 “那你就坑我？” 阿威跺着两脚，哭丧着脸。 “我也着急呀！哥，你得帮我，你要是走了，昨天的钱，今天的钱，可就全没了。莫路已经知道了，他会修机器，咱们以后再也没机会了！……哥，我们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共进退，得一条心啊！” 龙枭算是看透了。 这条街上的人，满嘴谎言，到处都是陷阱。 但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这次说准了，5000万是吧？” 阿威皱巴着脸。 “对。” 他咧嘴笑笑，蜿蜒的泪水沿着他的皱纹向两侧横流。 “5000万，准成，我这次不骗你了。你还想像昨天那样，听机器重启的音乐吗？……” 回想起那一串机器重启的音乐声，龙枭就头疼。 “那你告诉我，我怎么凑这2000万？” “你现在去和赌场借钱，还来得及，赌场里放高利贷，各种利息的都有！” “高利贷？！” “哥，只有2盆钢珠的时间了。借不借，你看着办吧……” 阿威反倒甩手掌柜，没自己的事了。 龙枭眼前一黑。 还要借赌场的高利贷！ “你继续打，等我……” 龙枭跟着黑色风衣的人，进了一间小屋子。 男人阔下巴，皮肤深褐，大高个子。从墙壁上立着的档案柜里翻找文件。 “坐吧。” 龙枭在桌前的转椅上坐下来。 他疲惫极了，烦躁不安。 屋里有一盏吊灯，白茫茫的光，映着四面墙。和赌场里昏暗的光不一样。 他总算清醒了一些。 用手掌推了把脸，又要了杯水，大口地喝着。 感觉恍然如梦。 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像个空虚的木偶。 他只想早点结束这一切。 赶紧回到熟悉的生活中去…… 黑风衣男子拿来一叠厚厚的合同，走到他对面坐下。 “你要借多少？” “2000万。” “这是赌场所有的借款方式和缴息方法。” 男子把文件推过来，给龙枭看。 龙枭迷迷糊糊地看着，他努力睁大眼睛，却什么也看不清，上面的字都花了，模糊成一片，脑袋无法思考了。 男子解释： “按照合同，借款的额度越小，利息越少。额度越高，利息越高。2000万的借款，利息按照天数计算，第一天50%，24小时以后，每天增长5%个百分点，10天以后，利息将会翻倍，20天再翻一倍。明白了吗？” “这么高？” “借小额按月算利息，但……我估计你用不上。赌场的借款，就是个周转，一般的赌徒玩几场就赢回来了，再把借的钱补上。我们有按小时算利息的，风险更大，就不推荐给你了。对了，你有什么可以抵押的东西？” “我有家餐厅……” 男子摇摇头。 “那不值什么，你有武器吗，或者宝石？” “有把刀……刚鉴定过史诗级……” “好吧，就餐厅和你的刀。” 他太累了，整个人呆若木鸡。 想逃避这一切。 他想回家，再也不回来。打开冰箱里的凉啤酒，把自己浸在浴缸里，再蒙头大睡！ 他觉得自己就要完了。 “你确定要借2000万吗？” 男人再次和他确认，生硬的脸望着他，把手里合同向他面前递了一下，催他赶紧做决定。 “好，就借2000万，按天算利息……” 他刚要落笔。 男子最后善意地提醒： “你最好看仔细了，所有的缴息方法都在上面，只要你签了字，就无法反悔了。” 龙枭看了一遍，其中有项标注着： 一月内未能还清，没收抵押财产，不再归还。并且，借款人需为赌场工作，直到债款还清…… “知道了……” 龙枭潦潦草草地签了字，把合同推回去。 他抱着脑袋，现在什么也不愿想了。 没有五亿，他的余生都无法还完这些钱，利息会一天天增加，直到这笔债将他压垮。 但是打出五亿，他立即就能在第一时间还上。 他做了所有能做的事，剩下的就只能交给命运了！ 走出小屋，赌场大厅里看热闹的人少了一大半。 时间太晚了。 龙枭到前台，把2000万的钢珠全部取出来，将小铁盆一个一个摆在地上。 有了这些钱，阿威有了底气，放下心来。 “我们一定能打出来的！”阿威着了魔一样，疯狂地喊着：“五亿！五亿！五亿！五亿！……” 同时，汗如雨下，顺着眉毛、眼角滴落…… “只要有一颗……哪怕一颗，小小的钢珠……求求你了，进入洞里，一切就成了！一定要成！” 新的钢珠迅速地进入桌面，向前冲去。 龙枭已经不忍心看了。 他背过身，靠在大铁夹边的桌角站着，闷闷不乐。 大铁夹“吱吱呀呀”在身后响着。 卡顿得更厉害了，仿佛就快断掉。桌上的每个部件，都发出了“咯吱”声，他真担心会解体。 一个晚上，很快就过去了。 眼看熬到了天亮。 地上的钢珠，一盆一盆在减少。有不少看热闹的人，主动帮忙将铁盆里的钢珠倒进漏斗里。 还有些小赌徒，激动不已，热泪盈眶。 就像在目睹着某一历史时刻的诞生。 他们走到阿威身旁，鼓励着：“加油！无论结果怎样，你都是我们赌徒界的楷模！” 最后关头了。 时钟上的指针，还差一个小时，就要指到8点钟。 胜负即将揭晓了！ 黑衣男子办完相关手续和存档，从小屋里走出来。撩起墙上的百叶窗看了一眼，外面已经是曙光破晓。 昏昏欲睡的众人们，互相拍醒了对方。 大家重新聚拢起来。 “快到关键时刻了……” 他们斗志昂扬，目不转睛，仿佛这是一场赌徒们共同的战斗。 莫路刚才闭目养神了一会，现在神采奕奕。 抱着他的水雾小壶，边抽着，边眯着眼睛，满脸不屑地瞧着。 “怎么着，阿威，还没放弃呢？……你挺有毅力呀！你要是打不出来，也别觉得难受，到时候哥给你点安慰奖，啊。” “你别叭叭……” 阿威不理会他。 第359章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莫路旁边的手下，小声嘲讽：“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看阿威那蔫巴样，也不是什么富贵的命，给他五亿，他能消受得起？” 突然，现场响起一片惊呼声！ 又有钢珠奔着大铁夹去了！ 场面沸腾了，熬了一个通宵的人们，都跳起身来。 “加油！加油阿威！” 钢珠顺着隧道向上冲去，分散开来，五、六颗一起撞击在大铁夹上！ 虽然都没有进，但是让人们看到了希望。 “阿威，你要是打出五亿，我们就承认你是赌界之神！！” 只剩最后1盆钢珠了！ 很快，又有几颗钢珠进入了大铁夹里，众人欢呼起来，有节奏地跺着脚。 最后10颗钢珠了！ 钢珠再次沿着隧道向上冲，三颗穿过了“森林”。 “好！好！能进！能进！” 人们叫好。全都握紧拳头，绷紧神经，视线集中在这三颗钢珠上。 只见，大铁夹张开了！ 一颗撞上了大铁夹的边缘弹了回来，一颗被大铁夹扫到一旁。 另一颗冲了进去，笔直地朝着洞口方向去了！ “能中！冲啊！” 全场沸腾起来。 “冲！！” 阿威、龙枭、所有人都站起了身，屏气凝神，盯着这颗钢珠。 莫路难以置信地走过来…… 承载着人们期待的钢珠，飞速地奔着洞口去了，眼看就要掉进去了！ 无数目光，在这一刻，都聚集在一个地方—— 阿威甚至能听到，五亿大奖“噼里啪啦”从奖池里掉落出来的声音！ 他激动地跳起来： “好耶！” 龙枭也眉心舒展。 他的希望没有落空。 赌徒们都拥抱在一起，欢呼阿威的胜利！—— 突然，桌面上的一层玻璃罩从两旁打开了。 莫路俯下身，从上方伸出一根手指，不偏不倚，正落在钢珠上方，一下子按住了钢珠。 钢珠就停在五亿大奖的洞口前，只差一丝的距离。 阿威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莫路！”他吼道。 “你干什么呀！” 他直接跳了起来，朝莫路冲了过去，充满血丝的眼睛，恶狠狠瞪着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他妈玩不起是不是！——” 幸好有手下拦着，把阿威拦住了。 不然阿威非现场发疯不可。 他又踢又踹，拼命挣扎，把装钢珠的铁盆踢起来，一下子砸在莫路脚边。 “操！老子打了一晚上，钢珠都到洞口了，肯定是稳进的！大家都看见了，你搞这一出，他妈的什么意思啊！是不是玩不起？！” 众人也恼了： “是啊莫路！我们都看见阿威的钢珠准能中，你拦住是什么意思啊？赌场必须给个交代，公平呢？” 吵吵嚷嚷，众怒难平。 人群都撸起袖子，向这里拥挤。 “赌场是不是赔不起钱啊，操，真玩赖！” 莫路却笑了起来。 “各位，各位。” 他不慌不忙，双手虚压：“你们听我说……” 众人依旧吵嚷： “给我们个解释！为什么打断赌局！” 他们群情激奋，把桌子都挤翻了。手下赶紧阻拦暴动的人群，怕他们冲上来。 “赌场耍赖！给个说法，不然我们再也不来了！” 莫路抽了一口小烟瓶，慢慢放下。 “众位兄弟，我莫路什么时候耍赖过？听我说……我当然不是玩不起，我莫路是那样的人吗？” “那为什么！” “对，为什么啊！” “今天必须给个交代！” “把大奖给阿威！” 莫路张开两手。 “众位，赌场有赌场的规矩。靠运气取胜，我当然不管。但是，如果有人胜之不武……破坏赌场的规则，这奖金也不该给。” “你别装腔作势了！”阿威嘶吼。 他被两个人架着胳膊，脚上乱踢，恨不得冲上去给莫路一拳。 “凭什么说我胜之不武，凭什么不给我奖金！我正常打钢珠，大家都看着，都可以作证！你就是不想给钱，还编什么理由？” “对啊，对啊……”众人应和。 “哈哈。”莫路却笑了，扬起眉毛，气势上压了阿威一头，指着他直接吼回去： “阿威，我是说你——作弊！你自己不清楚吗？” 众人惊住了。 “滚你娘的！你说老子作弊，有什么证据，老子怎么作弊了？机器卡住是你赌场的事，别赖在我头上！” 阿威气急败坏，踢着两腿，隔空向着莫路蹬踹。 “你丫的，就是不想给钱……你个丧良心的，黑心赌场老板！” 两边都理直气壮，众人不知听谁的。 大家问：“莫路，你说阿威作弊？证据呢？” “你要证据？好，这就给大家看证据！——”莫路突然转身，一指龙枭。 “证据就在他身上！” 龙枭愣住了，出乎意料。 刚想说话，左侧的肩膀被人用力撞了一下。 他一疼，手扶住肩膀，正扭头看的时候。莫路却上前一步，贴在他身子另一侧，直接把手插进了他的上衣口袋里。 再拿出来时，一块黑漆漆的石头被高高地举起来。 众人眯着眼睛瞧，惊讶声一片。 “这是什么呀？” “众位，大家给评评理！——”莫路说：“这是吸铁石，这就是他们作弊的方法！——” 龙枭惊讶极了。 众人唏嘘：“阿威真的作弊呀……唉，害咱们白看了一晚上，还以为他有点本事呢……” “我就说，他运气没有这么好……” 阿威也愣住了： “我……我没有啊……” 龙枭百口莫辩。 他从来没用过这个吸铁石！ 阿威据理力争： “莫路，你可别扯淡了，一块破石头怎么了。他恰好放一块石头在兜里，对赌局有影响吗？没有吧！一块破石头，就成了你冤枉我们的理由？真是笑掉大牙了。 你们赌场为了赖账，真是什么都想得出，这种理由都编，当我们这些人傻？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 众人也琢磨着： “对呀，吸铁石……作用不大吧？……” 莫路语气淡定。 绕着场地，缓缓走了一圈，让大家的目光都追随着他。 “我一开始也以为，是我的机器出了问题……但是后来我发现，并不是这么回事。大铁夹为什么会卡住？真的是我机器的问题吗？” 第360章 小煤窑里再见吧! 莫路走到了大铁夹旁边的桌角上。 此时机器已经不再运转了，大铁夹静止不动。 “这块石头能不能控制大铁夹，我说不如用事实来说，大家一起看看吧。” 众人凑过来。 莫路将吸铁石高高举起来。 一个手下坐在了桌前，操纵着游戏启动，一阵音乐声响起。 机器又轰隆隆地运转起来。 大铁夹一开一合，以每秒关闭一次的速度，顺畅运行着。 就在这个时候，莫路落下了手。 将吸铁石放在了大铁夹上空。 大铁夹忽然卡住了！ 开合的频率变成了每三秒一次！ 众人都惊呆了，连龙枭和阿威也愣住了。 “什……什么……” 显然，阿威也没想到这个。 莫路又抬起手，高高举起。 这时，大铁夹竟然恢复了顺畅的一秒一次闭合…… 又落下手，吸铁石刚接近桌面，大铁夹就又卡住了，三秒才关闭一次。 “看到了吧。” 莫路扭头问大家。 “看到了，看清楚了？” 他又反反复复试验了几次，都是如此，笑得更得意了。 每次吸铁石落下，大铁夹就会卡住。再抬起来，大铁夹立即顺畅运转。 龙枭难以置信。 “要不要你们来试试？”莫路向观众示意。 “不了，不了。” 众人摆摆手，都不上前。 “不，不是这样的啊……”阿威百思不得其解。 龙枭也不明白了。 他从来没使用过吸铁石。阿威打弹珠时，铁夹是自己卡住的，怎么会这样？ 就在两人愣神的功夫，局势已经变成了一边倒。 “切，原来是作弊啊。” “还以为阿威多厉害，白替他高兴了……” “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了。” “阿威又来坑赌场钱了，手段还这么拙劣……” 众人唏嘘着。 莫路把吸铁石往桌面上一丢，拍拍两手。 “人赃俱获！还有什么话可说？ 知道我们赌场的规矩吧，作弊，应该怎么处理来着？……哦，对了，剁一只手！” 局势急转直下。 前一秒还热血沸腾，胜利就在眼前！ 下一秒，就被从高峰推入深渊。才看清，自己原来一直都身处地狱之中，周围是群魔乱舞，全都是阎王小鬼。 莫路狡诈地笑着，掌控着大局。 他就是这群鬼怪中，最邪恶的那一个。 龙枭大汗淋漓。 看看阿威的表情，那副懊悔不已、痛哭流涕的样子，让人又鄙夷又心酸。 他简直分不清了，不知道该相信谁！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阿威大吼一声。抄起了铁盆，冲机器砸了过去！ “莫路！我和你同归于尽！” 阿威发了疯一样，狠狠地砸碎了玻璃罩。 两边的手下拉着他。阿威却使出全身力量挣扎，喊着：“莫路！我和你拼了！——把奖金给我！把我的五亿给我！！” 直到被猛然一棍砸中了头部。 手下把他向下一按，脑袋撞在了桌面上。他才老实了，喘息着，趴在上面，额前流着血，瞪着莫路。 “莫路，你真毒啊……” 莫路觉得好笑。 “呵呵，你作弊，说我毒？” 他又看了看龙枭，调侃道： “我说你今天怎么带了个助手？原来就是帮你作弊的啊？……只不过你的助手不太机灵，他鬼鬼祟祟的，手总是往口袋里放，还一直站在大铁夹旁边，不被怀疑才怪呢。” 龙枭说不出话来。 莫路早就看出他们作弊，却不揭穿。直到龙枭借了高利贷……他才出来揭穿！ 龙枭气死了。 莫路也一步一步引着他进圈套。 让龙枭输光钱，借高利贷，榨干他们的最后一笔钱，再落井下石，置他们于死地！ 他刚才那么悠闲地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心里早就酝酿好这一切了！ 莫路脸上，此时得意极了。笑得又奸诈、又意味深长！ “阿威，我早就和你说过吧？别掂不清自己的分量，哪条路上的阎王，是你斗得过的？” 这次，龙枭算是彻彻底底看透了。 赌场，有来无回。 是一个能把人骨髓榨干的地方…… 每个来赌场里的人，进门时，都以为自己才是人生最大的赢家。 殊不知，鬼影在身旁窜动，恶魔在耳边低语…… 小鬼上面，还有大鬼；大鬼上面，还有阎王。 失足坠入深渊，就在一瞬间…… “把他们两个，带下去吧。” 莫路一声冷笑。 几个打手上前来，把阿威和龙枭按住了。 两人被拷住，丢进了漆黑的地下室里。 门“砰”地一声关上。 一片漆黑中，龙枭蜷缩在地上。 阿威抽泣着，心灰意冷： “怎么会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 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龙枭借着门缝透出的微弱光亮。看见阿威瘫倒着，双眼麻木地大睁着。 嘴里念叨：“完了，完了，全完了……” 龙枭挣扎了几下。 身后的手铐十分坚固，无法挣脱。 他跪坐起来，蹭到阿威的身边： “吸铁石到底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 阿威已经筋疲力尽了。 他茫然望着天花板，脑海里一片空白……就像是冲浪的人，耗光了所有力气，被一个大浪打回到岸上，整个人都虚脱了。 “什么都没了……” 鼻涕、眼泪，在脸上糊成一片。他眼睛眨也不眨，一动不动。 “你给我的吸铁石，你不知道？吸铁石能控制大铁夹吗？！” “不，不能……肯定不能……”他摇着头，“但我想不明白怎么回事……明明是不能的，只是普通的吸铁石，不会起到那么大的效果……” “你就不该给我什么吸铁石！” 龙枭后悔极了。 “还不是怪你，你不拿不就好了！说什么都晚了，一切都完了。这么多的赌债，肯定还不完啊！谁来救救我……我的五亿，五亿啊！……” “本来就要成功了！” 只差一点。 最难平复的遗憾——就是只差一点！ 但是，莫路说的并没错。 他们确实作弊了，起码做不到问心无愧……从一开始，他们两个就是要凭着作弊骗取奖金。 只能说：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他们的道行不高，被人揭穿了。 只能认栽了！ 现在最麻烦的是高利贷。 第361章 终极赢家 “他们会怎么处置作弊的人？”龙枭问。“赌债怎么办？” 阿威突然痛苦地哭了起来。 “呜呜，我可还不起……一辈子都还不起……他们，他们会把我扔进煤窑里的，一辈子都出不来了……呜，我不想……” 十倍利息的赌债。 大山一样压在两个人头上。 “当初就不该信你的鬼话……”龙枭抱怨。 他从金库里取走了全部的钱，却在一晚上输个精光。 冥玄队长要是知道这事，还不大嘴巴子抽死他！ （冥玄：我把你当乒乓球抽出去，还是一个飞速旋转球，落在地上三天三夜停不下，把石油都钻出来。） “你也有责任！”阿威突然坐起来说，两手还拷在身后，摇晃着肩膀，大声指责： “要不是你昨天不信我，你早点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我们今天也不用跑这一趟，昨天就可以成功了！” “这能怪我？……” 龙枭心急如麻，但是也没有什么办法。 “这事是咱们一起做的，你也得一起还债。”龙枭说。 “我不还，借贷合同上，是你签的字！那是你借的钱，不关我的事，赌场也不会找我要钱的！” “什么？” 阿威扭过头去。 这种自私自利的人，真让龙枭猝不及防。 “你是个人吗？” “我……” 阿威不想狡辩，本来想耍无赖说：“我就是这样的人，怎么着吧……”看见龙枭的眼神，硬是憋回去了。 他低下头，默默想了一会，说： “反正我还不上，我一分都还不上！……打钢珠也是你同意的，又不是我逼你的。还不是你鬼迷心窍，被五亿大奖迷住了？” 阿威向后面躲了躲，背靠在杂货箱上，怕龙枭揍他。 龙枭也不指望他了。 从阿威这个穷光蛋身上榨钱，恐怕比登天还难。 “这事就此结束了！”龙枭说，“以后各走各的路，你也别再来找我！” “好好好，好聚好散。” 这时门开了。 苍白的顶灯亮了起来。 几个黑衣人走了进来，后面跟着莫路。 他们闪开道，为莫路搬来一张椅子，莫路潇洒地坐下了。 瞧了瞧龙枭，开门见山地说： “我知道你在黑街上有名气，很能打。都是道上走的，我不想为难你。但是，赌场有赌场的规矩，你们毕竟作弊了，也欠了赌债。” 莫路打个响指，站在一旁的黑风衣男子，拿出了借贷合同，翻开几页，指着龙枭签名的地方。 黑纸白字，龙枭无话可说，头上像被浇了一盆冷水，一点脾气都发不出来。 “你们按规矩办事，我没什么可说的。” 字，是龙枭签的。又不是他们强迫的。 谁让龙枭自投罗网呢？ 当初就不该走进这地方！ 现在后悔也晚了……越想越气，莫路早就知道他们会输，根本打不成五亿，还是借钱给自己。他就是故意的！ “钱是我借的，我会还，只是现在还不上。” “好。”莫路露出笑容。 龙枭不抵赖，事情变得轻松了。 他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 “第一个月没能还清，餐厅就不再归你了。第二个月还没能还清，刀也不归你了。听明白了吗？两个月的期限，已经很宽容了。” “按规矩办吧。” 龙枭还能说什么。 “另外……你也不能出城。你要是出了城，我们可抓不住你！……本来是要戴这个的。” 莫路指了指男子手里拿的奴隶项圈。 “就不给你戴了，你也是有脸面的人，不派你去煤窑了，就在赌场里为我工作，直到还清赌债为止！” “路哥！我也不想去煤窑！” 阿威跪地求饶。 “他不去，你得去……你作弊了啊。” “路哥……你看我这么瘦！到了煤窑也没力气啊……”阿威哭着，“让我，让我在你赌场里，为你效力吧！门道我都懂，别让我到煤窑去！” “行吧。” 莫路想了想： “你就去以前老十那个场子帮忙吧，正好缺了人。也离我远点，眼不见你、我心为净！带走！” 几个壮实男人走了过来，一把将阿威从地上拎起来，拖拽向门口。 “啊？……”阿威惊恐地张望，两脚在光滑地面上不断乱蹬。 “路哥，你先告诉我，我去干什么啊……我心里没底啊……” 他被拖出门了。 莫路对龙枭说： “明天开始，就在赌场里工作吧，这是还清赌债最快的办法。” 龙枭被解开了手铐。 魔刹酒吧内。 三楼右侧的贵宾室里。 血刹军团的团长灵雨和莫路并排坐在长桌前。 对面的阿威浑身颤抖，坐在门口的小沙发上。 他紧张地不停抖着腿，额上流汗。脸上努力挂着笑容，不敢抬头。 屋门被紧紧关上，光线昏暗，这次谈话是秘密进行的。 莫路打破沉寂： “阿威，这次做得不错呀。” “应，应该做的……路哥指点得好，能为团长大人效力，是小的荣幸……” “呵。”灵雨一笑。 这轻轻的一声冷笑，落进安静的空气里，让空气都凝固了。 “你倒是个办事的人，不像那些赌徒。” 阿威原本就连呼吸都困难，现在更是舌头打结，恐惧极了。 “我，我就是想，为团长尽心尽力……” 他知道这个雨阎罗。 只要有一丁点的不高兴，就会大开杀戒。最怕的不是狠毒的人。而是杀人“凭心情”的人。 虽不抬头看，但能感觉到。那一只妖眼，在黑暗中溢出暗红的光芒。 “阿威，像你这样的小角色，能见到团长，也算是有福气了。” 莫路说。 又对团长客客气气： “这次的收入，都转到您的账户上了。” 龙枭在赌场里，前前后后花的钱，全归了灵雨。后来借款的利息，就归赌场了。 莫路又从桌子上数出一摞钱，站起身，给阿威递过去。 “呐，阿威，这是团长赏你的。” 阿威低下头去，莫路手里的钱，落在他脸上，轻轻拍了两下。 “真把自己当影帝了，下次收着点演。” “是……是……” 阿威缩在椅子里，脸上的笑容苦涩。 第362章 《阿威成神记》 阿威想接，莫路却没有松手，钱依旧贴在他脸上。 “阿威，很多事都是我教你的。到什么时候，别忘了是谁培养的你。” “是，路哥！……我都记着。” 阿威，是赌场里的托儿。 从龙枭刚进门，这就是设计好的局。阿威撞他、偷钱包，骗光他的钱，让这个圈套慢慢展开…… 阿威的哭，惊慌、生气，砸机器，骂莫路，当然也是演的。 这两位“影帝”联合演出，把龙枭骗的云里雾里。 都不知道该怪谁……怪阿威？他也被罚了，而且他那么卖力地打钢珠。怪莫路？他按规矩办事，也找不出什么破绽。 莫路那几天，和媚儿在一起，也是为了让媚儿呆在他赌场里。这样龙枭来找她还钱，一进门，阿威就可以撞过去。 赌场里有很多，平时不用的“故障机器”。 摆在那儿蒙灰，让人误以为可以“钻空子”。普通的玩家，也不玩这个。是专门给托儿准备的——为了“钓大鱼”。 把有钱人引到这台机器上，一次就赚个大的。 阿威做这样的事，早就驾轻就熟了。 灵雨缓缓说道： “他的钱，是血刹给的，血刹也能收回来。我要让他知道，谁才是这条街头顶上的天。我能成就他，就能毁了他。 被人玩弄于股掌，生死都由别人掌控。却总以为是在按照自己的意志生活，可悲。” 莫路说： “他的生死，还不是您一句话。” “我只是懒得，和这些小虫子计较。” 莫路说： “下次有事，团长您就安排我办。想让他多痛苦，您就说，保您满意。这龙枭也是不长眼睛，团长大人的手下也敢杀，谁出门不看天色呢？” 灵雨有时，会找这些街面上的人办事。 莫路的手段，可比武狼高出一个段位。 既坑了龙枭，还没得罪龙枭。让龙枭觉得是自己倒霉，一点也怀疑不到他。 黑街上常有人议论：除了血刹军团，谁才黑街上最厉害的大哥？是黑虎，还是赌场的十兄弟？ 莫路却说： “咱们是生意人，才不打打杀杀的。黑虎算什么玩意儿啊，他在街上搜刮的钱，到头来还不是交到咱们的场子里？ 我笑脸迎客，背地里，笑他是个大傻子。 挣钱的，在这条街上，才是真正的爷。” 阿威迟迟坐着不走。 莫路不耐烦了，冲门口吼道： “阿威？你还在这干嘛呢？没你事了，你走吧。” “我……那个……团长，路哥……” “你吞吞吐吐什么呢？瞅你那表情，跟肚子疼似的，有话快说，今天趁着团长大人在，你到底要什么？” 莫路已经说的这么明白了，明摆着是给阿威机会。 阿威赶紧鼓起勇气说： “团长！我想……接替老十的位置。” 老十，就是前不久和莫路玩死亡左轮，被莫路一枪崩了的人。 他走了，场子就空了出来，没有人接管。 阿威紧张地抓着裤子。 莫路骂他说： “你小子，真会狮子大开口啊！你是想和我平起平坐了？十个兄弟的位置，是那么轻易给的吗？团长，你看这小子，是这享福的命吗？” 团长说： “赌场的事，你们看着办吧。” 莫路说： “嗯，反正位置也空着，给阿威也没什么，他还算聪明，也很听话。你去吧，回头我和老花说一声。” 莫路想在十兄弟里，安插一个自己的人。 所以跳过老花，直接在团长面前决定了这事。 阿威高兴极了，喜笑颜开。 站起身对着灵雨团长、莫路连着鞠了好几个躬。 “感谢团长，感谢路哥！” “回去吧。” 莫路扬手打发他。 阿威一路上，脚步仿佛悬了空，踩在台阶上都轻飘飘的，走出了魔刹酒吧的大门。 他这次立功，就是为了争取老十的位置。 外面的空气很湿润，迎面的冷风，把一层雨雾洒在阿威脸上。 街道油亮亮的。 正下着雨，蜿蜒雨水，清洗着肮脏的街面。 来往人们形色匆匆，撑着黑色的伞，从面前走过，没有人注意到他。 阿威记得，老十临死前，手里握着左轮枪的样子。 指着自己的太阳穴，坐在椅子上，那表情痛苦而绝望。一心求死的表情。 而自己就站在边上看着，站在人群里。 那片血溅出来，溅在阿威的身上。冷冷的。 他和老十，曾经是最好的兄弟。 那时候，两人刚来到黑街闯荡，都是初生牛犊，斗志满怀。想在赌场大赚一笔！ 莫路给他们发牌的时候，就看出了两人的区别： 老十不是个赌徒，而阿威是。 所以，他给老十发更好的牌，每次都让他赢。 而阿威呢，莫路每次都让他输。 因为莫路知道，他越是输、就越想赌。就算输个精光，也会再次回到赌场…… 莫路就这样，一次也不让阿威赢。 把他的每一分钱榨干。 每一次，阿十都赢得盆满钵满。 阿威只需要看见。 看见老十赢，他就羡慕，就幻想有一天幸运女神也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他宁肯每天只抽一根烟，只吃一顿饭，省吃俭用，把仅有的钱拿到赌场里…… 后来，慢慢的，阿十有钱了。 拿出积蓄来和老花交换，租下了其中一个场子，跻身成为老花的第十个兄弟。 阿威则依旧默默无闻。 每天做着白日梦，省吃俭用。甚至去偷、去抢。 幻想着能过上老十的生活。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 阿十一开始，尝到了甜头，以为这行很容易，自己很幸运。但被骗进去之后，水深火热的生活才刚开始。 他成了赌场老大的一个赚钱工具。 一个傀儡。 每一天被压榨，被月租拖垮，被渐渐掏空灵魂，变成虚无的只会赚钱的空壳…… 他是自己选择死的。 因为看破了这个巨大的暗无天日的骗局。厌倦了欺骗与被欺骗的漩涡。 想要全身而退，但已不能。 因为，他知道赌场太多的“内幕”了。 阿威此时，才终于想明白了。 是什么害死了老十。 是在他们头上，无力对抗的这几尊阎王……老花、莫路。无力对抗的这条街的规则。 你穷困潦倒，是他们一手造就的。你平步青云，也是他们一手造就的。 两人，都是玩具罢了。 阿威也想反抗命运。 他走到大街中央，任凭雨水淋湿他的头发，打湿肩膀。忽然，有一声雷从头顶滚过。 要是从前，他会吓得失声大叫。他会两手抱住脑袋躲闪，但是他没有。 他仰着面，平静地站立着，任凭雨水冲刷。 他成长了。 不再是从前，那个胆小怕事的阿威了。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千万别进这种地方，水很深，全是套路，你把握不住。一群人挖空心思套你的钱，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从前一切来的太容易了，龙枭也就不知道珍惜。要不是冥玄带他来血刹，凭他自己哪能混得这么顺利？暴力熊、九哥的人脉都是冥玄给他的，不然也不会给他求情。龙枭也不会人情世故，有灵雨这个大靠山都不知道攀关系。 期待黑桃a的老大花哥登场吧，他秀翻全场。」 第363章 赌债如山，一蹶不振 压抑的天空。 笼罩在圣城的黑街顶上，如铁笼一般，透不过气来。 想起老十，在接受莫路的挑战以前，对自己说的一句话： “离开黑街，离这里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 但是，阿威不能离开这儿。 因为这是他的家。 只有在这里，他才能生存。 通往地下室的楼梯里，有个桌子粘糊糊的小酒馆，他坐在那里喝过凉啤酒。整天赊账，和陌生人吹牛。他摸着黑，溜进过一个个妇女的窗户。白天看着，晚上想着…… 这条街上，有他喜欢的廉价香烟的味道。有狐朋狗友，一起筹谋的诡计，指尖磨出老茧练成的千术，他的幻梦。 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在这里。 这就是他的生活。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离开这儿。 街上川流不息，街对面庞大的魔刹帝国酒吧，如黑夜的主宰。一家家店铺，亮着流动的霓虹。妓院，赌场，诊所…… 这儿，就是他的家。 他是人堆里最不起眼的那一个。他是小臭虫、小蟑螂。生活在这条街上的，丑陋又顽强的小老鼠。 他钻过下水道，被人们喊打。 他自私，胆小，贪婪，撒谎成性。他唯唯诺诺，蝇营狗苟，爱占小便宜，总想一步登天，总被人嘲笑。 所有人都瞧不起他。 正因为如此…… 他要在这里生活下去！ 要掌握自己的命运……把它紧紧握在手里。他要像，那些大人物一样，也掌控别人的命运！ 让那些瞧不起他的人后悔。 他能行……他一直知道：自己能行。他的诡计、毅力、狡猾，不比谁差。莫路打压了他那么久，他积累了那么久……他知道，到爆发的时候了！ 现在，他终于拥有一家属于自己的赌场了。 他想让谁赢，谁就赢； 想让谁输，谁就输！ 阿威张开双臂，拥抱着冷风，仰着面，吞下苦涩的雨水！ 他就要崛起了！ 战歌起： 威威晨光点亮这喧嚣世界~ 威威温暖融化昨夜的冰雪~ 就像是每一秒都称为岁月~ 威威从不停歇 威威就是秋天里每片落叶~ 威威就是彩虹里每滴雨点~ 威威他很渺小却从不疲倦~ 威威就是我们…… 威威威威 威威威威 多少次跌跌撞撞才学会坚强~ 多少次在迷茫之中寻找方向~ 多少次跌倒之后再站起来面对~ 再勇敢去闯啊…… （只有龙枭受伤的世界达成） 龙枭是个新面孔，很适合做托儿。 他在赌场里工作，穿得低调，带着鸭舌帽，随便混在哪张桌子上，和发牌人之间打掩护。 不知不觉，让桌上的赌客掏出更多的钱…… 一场下来骗到的钱越多，就能越早还清巨额赌债。 赌场里层出不穷的骗人套路，他早就熟悉了。再混乱的局面，也更得心应手。 每天，莫路会从他挣的钱里，拿出一小部分，让他用来吃饭。 晚上就住在街对面的廉价出租屋里。 渐渐的，浑浑噩噩的日子，让他忘了初衷。也和那些赌徒没两样了。 下巴上的胡茬越来越多，每天垂头丧气，吃着便宜的盒饭，抽着廉价的烟。 说话时，带着黑街人特有的嚣张口气。 他发现，赌徒每天来到这里，好像就是为了输光钱。就算挣到了，也会立即挥霍一空。 总有仗剑红颜里来的姑娘，站在赌桌旁，搔首弄姿。馋得这些赌徒们直流口水。 一天的辛苦，到了晚上都送到了女人手里。 有姑娘们在旁边，也是赌场的套路。他们越是分心，龙枭出千就越不容易被发现。 阿威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龙枭只是偶尔听闻，他去了另外一家赌场。至于做什么，就不知道了。 宝乐当了餐厅的店长，除了宝乐的工资以外，全部收入也要归赌场所有。 宝乐有时会到赌场门口来等龙枭，只想见他一面。 龙枭却有意回避着他。 中午休息时，就到旁边的魔刹酒吧里喝一杯。往沙发上一躺，醉醺醺地摊开四肢，什么都不想。 时常，雷狂和疯犬坐在吧台前。 疯犬扭过头来，从一根吸管里吸溜着红酒。脖子上地狱三头犬的纹身十分醒目，眯起狭长的眼眸。 “瞧，那个人又来了，整天混赌场，最瞧不起这种没出息的家伙。” 龙枭面容憔悴，整天熬夜，挂着浓重的黑眼圈。看起来人不人、鬼不鬼的。 “亏他以前还是第三小队的……”疯犬说，“脸都被他丢尽了。” 雷狂有如狼一般沉静的灰蓝色眼睛，打量着龙枭。 他正喝完一杯酒，起身往这边来。 “你就是龙枭？” 雷狂停在龙枭面前，他的声音虽不高，但气场十足。 一贯的冷漠的脸。高瘦挺拔，190的身高，狂野的金发披在肩头，高高的眉骨，狭长金眸，目光凶横。 上身是质地尊贵的黑色丝绒衬衫，下身黑色长裤，整个人显得利落冷酷。胸前有一枚金色雷云家徽。 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雷霆血脉，是雷系中最强的。 在黑街上，人人都唯恐避之不及。只因为名声过高，连女人都不敢接近他。 龙枭远远地见过他几次。血刹里，除了团长、总队长，地位最高的就是他。 只要雷狂在场，站在凌夕身后倒酒的就是雷狂。 只要有他在，酒吧里肯定十分太平。 “怎么？” 觉得来者不善，龙枭警惕起来，站起身准备走。 疯犬从一张桌子上匍匐而来、跳到另一张上，有意踢翻了一个酒杯。 “叮当”一声脆响。 他是盗贼出身，习惯了蹲着。连走起路来，也总是上翻下跳，灵活自如，好像一只屋顶上的野猫。 但跋扈的气焰已经在周身扩散开。一双明亮的橙红色眼睛，在龙枭身上打量，咧开了满是尖牙的大嘴。 雷狂身上有一种冷厉的气场。 他问道： “你是第三小队里，唯一幸存的人吧？” 龙枭不知道他问这个干什么。 “是，怎么？” 这两人，都是第二小队的。一个队长，绰号“金刃雷狂”。另一个副队长，绰号“炎枪疯犬”。都是不好惹的。 第364章 血刹第二小队 疯犬有一头刺猬般的红发，略长的刘海垂在眉间。脖子一侧到脸颊上，纹着地狱三头犬，火焰云团隐隐从敞开的皮夹克领口露出来。 身高只有一米七六，站在雷狂面前明显矮了一截。 两人都是注重“近身格斗”的武斗家。 同时，又都拥有一种强大的魔法属性。 魔法与格斗，合二为一。这种修炼方式需要极高的天赋，更需要比常人多付出数倍的努力。 一旦练成，在格斗家的领域里所向无敌。 赤炎家族闻名于世的“金刚火焰拳”，就是其中的典范。 “你们有什么事？” 龙枭可不想和他们有冲突。 雷狂走到他面前，皮鞋踩在地板上嘎达嘎达，每一步都有威慑力荡开。习惯性的下巴微微抬着，轻蔑地眯起眼睛。 “我听说……没有用的队长，会害死队员，你同意这句话吗？” “什么？” 龙枭的心一沉。 果然是来挑衅的！ “还是说……队长本不该死，是队员太没用呢？” 龙枭气不打一处来，他强忍着。 这两人是来找茬的！ “没想到第三小队还有幸存者。”疯犬在一边附和，大笑起来，“难道你一个人逃回来了？还是你的队长不要你了？” 龙枭反问： “你为什么说我的队长？” 雷狂又加重了语气重复了一次： “像冥玄这种废物，活该死在荒原上。他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有什么资格当队长？给血刹军团抹了黑。” 龙枭一股怒意升腾。 “你们不是同一个军团的吗？” “那可不一样啊……”疯犬说。“我们可是第二小队的，和其他的废物小队不一样……” 雷狂的语气更冷，嘴角噙起一丝嘲讽的笑。 “那种杂碎队长，少一个算一个。你跟着这种人，也是够倒霉的。” “哈哈哈哈！”一旁的疯犬发出了狂笑。他用手拍打着桌面，把一个酒瓶震碎了下来，笑得前仰后合。 “太可笑了，就算死了，也只能以废物的身份去死！……真是太可悲了！啊哈哈哈！……” “有什么可笑的？” 龙枭两手颤抖，微微握拳。两脚已经蓄力，树根一样扎入地下，随时要爆发。 雷狂仿佛一座高山，遮住他的视线，冷漠的眼神向他施压： “你能把我怎样？” 疯犬从桌子上站起身。 “算了算了，和这种小废物说话也是浪费时间……我们走吧。” 雷狂移开脚步，准备走了。 龙枭忍无可忍！这群人，凭什么这么说其他队长。在矿洞之中，队长为了保护他们，甘愿以身体阻挡激光炮…… “别想走！”他吼道。 雷狂两手插兜，侧过身来，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呦？小废物生气了？” “向我的队长道歉！” “废物队长的手下，竟然能喊出这么大声？不过，也只是一个小废物的叫唤而已。你有本事反驳我吗？你就是个……只会在赌场里耍钱的小臭虫。” 龙枭才不管他是谁，就算是二队的队长又怎样。 他忽然挥起一拳，冲了上去，向着雷狂的脸。 突然，雷狂抬起脚。“轰”的一声，就看见龙枭如一颗炮弹一样被踢了出去，蜷缩着撞在后方的一根柱子上。 “轰隆！……” 一阵乱响，沿途的桌子都被撞翻了。 一片混乱的轨迹，让周围的客人们，都惊慌地站起来，退到了一旁。 龙枭从地上爬起来，猛地惊醒了。 他抖了抖身子，刚才雷狂出招的速度太快。这段时间，一直沉迷在赌场里，连反应速度都变迟钝了！ “小子，你有点胆量嘛。”疯犬兴奋地嚷起来。“你敢对二队长动手！是恼羞成怒了呀！哈哈哈！” 龙枭起身，就要扑向雷狂。 “二队长又怎样！” 疯犬扬起一道火焰……把他从雷狂的身边逼退了。 龙枭后撤了好几步，这周围满是混乱的桌椅，根本不适合战斗。 而且……他清楚凌老板的脾气，谁敢在酒吧里打砸？ 也就是雷狂和疯犬，出招时什么都不顾及。 龙枭有所顾虑。对面又是两人，对他十分不利。 疯犬在桌面上跳来跳去，异常兴奋： “你的队长果然教不出聪明的手下，要打就打，瞧你那畏畏缩缩的样子！” 龙枭气急了。 “是你们先惹我的，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握紧双拳，又要冲上去。 疯犬五指成爪，猛然，五道火柱如子弹一般射出，在空中划出几道长长的火焰，速度极快。 “哒”“哒”“哒”“哒”“哒”—— “炎枪！” 龙枭一跃，翻了一个跟头，迅速朝一旁闪去。 五束火焰，擦着他的身体而过，蹭破了肩膀，在隔断墙上打出五个空洞。 客人们赶紧低下头去，躲进桌子底下。 “两位队长，要打也别在这里打啊……” 五束火焰，穿透了隔断墙，又打在远处结实的外墙上，穿透了墙体，黝黑的孔洞里，看不清有多深。 龙枭一阵心悸。这两人出手……一点也不在乎酒吧的吗！ 龙枭拍灭了衣角燃起的火苗，恶狠狠地盯着雷狂： “不管你是谁，绝不允许你诋毁我的队长！你再厉害，我也不怕你，我要让你收回你的话！” “呵，和我较量，你配吗？” 疯犬说：“在荒原闯出些名堂，就自以为是了？” 雷狂依旧冷着脸。 用脚尖勾起一把椅子，一旋身，朝龙枭甩了过来。 “咔嚓！” 龙枭挥手，将椅子劈碎。 雷狂再次抬起腿，膝盖弯曲到身前，一个闪身，突然来到了龙枭面前。 近在咫尺！ 整个身体上缭绕着闪耀的金色雷光，如一条电鳗，“噼里啪啦”作响。雷系血脉的可怕之处，是在所有血脉中速度最快！ “你想挨揍，我可以成全你！” 说着，冰冷的苍蓝色眼眸里雷光闪烁，猛然踹了出去。 龙枭根本来不及反应！ 一瞬间，又被踢飞出去…… 和刚才一样，腹部猛然一痛。电流穿过全身，肠子绞在了一起，身体腾空飞了出去。 “哗啦，哗啦……” 他撞碎了大门的玻璃，飞过街道，一直飞到了大街对面。砸在了街对面高高的棋牌俱乐部招牌上。 第365章 他扒拉我!! 招牌碎成了两段。 阳台塌毁下来，“轰隆”一大片落下，把大门砸碎了，碎石把龙枭砸在了里面。 街上的人一看，是雷狂出手，都绕得远远的。 就连那些平日里高声大气说话的混混们，也都灰溜溜地跑远了。 雷狂踏着破碎的大门走了出来。 两手插在裤兜里，黑色长裤显得两腿修长，缓缓踱着步。 疯犬活动了一下脖子，也从门口跳了出来。 “快拿出点干劲来，别踱你的方步了！” “少废话！” 门外街道上。 各家都关紧了门，隔着窗户，朝这边观望。 “怎么了？” “雷狂和谁打起来了？” “谁这么不长眼睛，敢惹雷狂？” “是龙枭啊？那没事了……” 棋牌俱乐部的老板，哭丧着脸。从店铺后门绕了过来，看见对面的雷狂，有苦难言。 “哎呦，两位爷爷，你们打架，可别牵连我的店啊……祖宗唉，我这招牌的钱，找谁赔呀……” 龙枭捂着剧痛的腹部，从一片狼藉里站起身。 “仗剑红颜”的老板娘，也摇着扇子走了出来： “一天都不让人太平，店开在这条街，三天两头要遭殃的……” 客人们都散去了。 街上看热闹的，也退出百米远。 雷狂的脚步逐渐接近。 龙枭双拳立即覆盖上厚厚的龙血铠甲，眼前飘出一缕红雾。 还没等他出手。 突然，一道弧形的闪电，就从雷狂手上挥出。 龙枭双拳击碎雷电，胳膊一阵酥麻。 他向前冲去，一下子撞上了雷狂。 右拳直直打出，拳锋带起的压力，在空气中形成了一连串的爆炸，直达雷狂的面前。 “有点本事嘛……” 雷狂看这架势，不慌不忙。 抬起左手，手掌轻轻一推，悍然接住了龙枭的拳头。 “砰”的一声！ 气浪震荡。 狂风扫过地面，将周围的人群又向后推去。 久违的战意席卷龙枭全身！ 他又找到了那个，只有在战斗中才兴奋的自己！ 雷狂的十根手指，紧紧扣住龙枭的拳头。手腕上有一层层悍然的压力袭来，把他的手掌向后推去。 他表面不动声色，暗暗压下了这股力量。 龙枭的另一拳袭来。 雷狂松开他的手，曲臂挡住，向后一侧身。单脚只后撤半步，轻易地闪开了龙枭的攻击。 龙枭旋身，沉下重心，抬起一记重腿，往雷狂肩膀上砸去。 依旧被他用小臂格挡。 没想到龙枭有些身手，出招都力道十足，雷狂也认真了起来，开启了全身的电压。 “噼啦”一声。 龙枭的眼前被闪耀的雷电晃得看不清。 “雷刃拳！” 雷狂的两臂外侧，出现了两道金色的电光。如两只巨大前鳌，薄如蝉翼。电光闪耀，锋利无比。 他弓身向前一抱，如鲨鱼的巨齿咬合。 两道弧光切割而来——击退了浑身散发着红雾的龙枭！ 龙枭后撤几步，连忙反攻。 被怒意驱使，狠狠向前挥出几拳！ “冥玄是怎样的队长……轮不到你来评价！” 拳头如雨点般向雷狂砸来，一套招式狂轰滥炸。招招是重击，都打在雷狂的两臂上，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趁他防守，又摆起一拳直击他的后脑。被雷狂抬起的手臂外侧的雷刃挡下。 拳、肘，不断碰撞。 电光与血雾，撞击在一起，两人的速度都极快。 一瞬间，就看得围观人们眼花缭乱。 “哇，不得了……难得看见雷狂队长出手……” “龙枭也好强啊，能挡住这样的攻击！……” 雷狂猛然间发动踢技，他的长腿优势，加上速度和力量，这一击力道惊人！ 龙枭硬生生扛了下来。 身子向侧一歪，脚下踏碎了街面的石板。 应对格斗家，龙枭处处小心。 雷狂的每一式，都干净利落。出拳和扫腿，带着沉稳而凶横的力道。看得出身经百战，又无懈可击。 龙枭运用着从九哥那里学来的战斗技巧，勉强应对着。 在连续的打击下，还是渐渐出现了破绽……雷狂的几拳砸在了他的身上，都结结实实地砸中。 每一拳，都是能把龙枭砸退一步的力道。 压迫感顿时袭来。 雷电的轰击，更是直达五脏六腑！ 他奋力挥拳招架。 可是仅仅是招式碰撞，雷狂周身包裹的强大电流，就穿透龙枭的手臂，直达全身。灼热的刺痛感，流窜在每条神经里！ 龙枭实在难以招架，只能咬牙坚持。 “你羞辱我的队长……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放过你！” “哼……” 雷狂挑衅地一笑。“那又怎样？” 疯犬悠闲地踱步过来，两手插在皮夹克的口袋里。远远站在一旁看着，好像事不关己。 “队长，我就不出手了……免得说咱们，太欺负人了！” 突然，对战中的雷狂向后弓身。 身体里爆发出一团雷电，将龙枭吸引向前。同时，一道白色的惊雷，游蛇般从天而降，划过长空，落在雷狂的身上。 “狂龙引雷——” 一声怒吼。 周身的电压瞬间暴涨百倍！ 他又猛然向前探身。 龙枭已经躲闪不开，身体完全被雷团粘住。 出手一拳，带着雷电的无穷压力，打在龙枭架起的双臂上。接着，又是一拳，冲破他的防御，砸在了胸膛上！ 双手抓住龙枭的肩膀，拉回到雷电球的包裹之内。 一连几个膝撞，龙枭在雷电球中浮动了起来。电流“噼里啪啦”，穿透他的身体，暴增的电压让龙枭身体麻痹。 就在他不受控制，晕头转向之时。两肘又从上方砸落！ 龙枭背部剧痛，前胸撞在雷狂的膝盖上。 他抓起龙枭的头发，在空中旋转一圈，砸在地面，又拉扯起来。再次几个猛力而迅速的直拳，龙枭被打得眼前漆黑，鼻孔流血。 紧接着是一个利落的360度回旋踢，“砰”的一声。生猛的力道落在龙枭的太阳穴上，龙枭的脑袋里“嗡”的一声…… 他飞了出去，摇摇晃晃几步站稳。 就在这时，龙枭的下巴上又中了一拳。 这一拳从下到上，打得龙枭下颚“咔吧”一声，后牙咬碎，身体腾空，飞离了地面。 第366章 雷狂:这张医保卡你随便刷 飞至半空，两脚脚踝就被抓住了，雷狂拎着他的两腿向下一砸。后背和后脑勺，结结实实砸在了地上。 胸口一闷，咳出鲜血，疼得他蜷缩起来。 还没反应，身子就被拖着向一侧滑动，雷狂拎着他的两腿，在地上拖动了几圈，后背上拉扯出一道道血痕。 然后抛了起来，扔向了空中。 龙枭正迷迷糊糊地，在半空中飞着。雷狂刚才引下的那道天雷，已经积蓄到了最大程度。 浑身闪烁着耀眼电光，如一个纯白的巨大光球。 他将所有雷电的力量，都集中在右腿上，雷团突然膨胀扩张，又猛然收缩，光球不见了，力量全凝聚在一点！ 就在龙枭的身体下落之时，一腿横扫，雷电爆炸，踢在龙枭的心口上！将他踢飞了出去！ “砰！……轰隆隆隆隆！……” 龙枭的身体翻滚出去。 横穿街道，接连砸碎了几家店铺的门面……烟尘四起，碎石塌落。 街上的人，都目瞪口呆。 他们屏气凝神，咽了咽口水。心想：千万不能惹雷狂，否则就是这个下场…… 整套攻击下来。 龙枭被打得没有还手之力…… 就连疯犬看了，也呆呆地大张着嘴巴。 “呃……队，队长……过头了吧……打他用得上狂龙引雷吗？……” “你让我有点干劲的！” 雷狂扭头瞪了他一眼。 “不会被你打死了吧……” “死不了！” 龙枭紧闭双眼，躺在一片黑暗里。 脑袋里嗡嗡响……只有意识还清醒。全身剧痛难忍，好像骨头都断碎了。 雷狂身上的雷电环绕也解除了。 走向碎石堆，望了一会。 一块石板压在龙枭身上。露在石板下的手微微颤抖着，感觉到龙枭还有气息，他就转身走了。 忽然，龙枭从碎石堆中翻身起来。将压在身上的沉重的大石板缓缓推开。 浑身已经鲜血淋漓，低头喘着粗气。 一大口鲜血，从嘴里冒了出来。恶心的血味，让他难受。 雷电带来的刺痛感，在全身蔓延着。尤其是心脏位置，痉挛着，每次跳动都针扎一般疼。 雷狂见他还能动，毫不犹豫地走上去。抬起脚，朝龙枭的头顶踏去。 “居然还没倒下……” 龙枭却一把抓住他的脚，抗衡着他的力量。那双恶狠狠的眼睛，从血腥中抬起来。 雷狂一愣。 将身体的重量，渐渐倾斜到脚面上。膝盖弯曲，用力向龙枭踩去。 龙枭的胳膊却像铁铸的一般。 “你羞辱我的队长，我会让你后悔……冥玄队长带出的手下，会把你打趴下！……” “嘴倒是很硬！” 雷狂抽回脚，鞋面上沾了很多鲜血。 “你根本无法打败我。” 他手中擎起一团雷电，五指成拳，猛然向龙枭胸前打去。 “因为你弱小不堪！” 龙枭低下头，胸口剧痛，拱起后背。 电流穿透了他的身体，从背后透了出来。他四肢垂在地上，再次感觉五脏六腑绞在了一起。 嘴里冒着血，脑袋里一片空白。 雷狂顺势，抓住龙枭的衣领，将他从废墟里拎了出来。 拖着他走了几步，走到街的中央，捏住他的脖子举了起来。 “小废物……就让你知道，在强者面前，弱者是多么无力……” 他肆意嘲讽着。 龙枭双脚离地，视线抬高，渐渐地，看到了蓝色的天空。 雷狂伸出另一只手，覆盖住他的脸，捏住了他的脑袋。一片电流包裹了他的躯体。 雷狂推着他快跑几步，猛然撞向一片坚硬的墙壁。 “轰隆！——” 墙上被撞出一片蛛网状的裂痕。 龙枭一阵头晕，两眼翻白。浑身爆发出猩红的血点，但是却没有一点力气。 雷狂再次把他从墙上拽起来。 龙枭却从雷电的麻痹中清醒了。猛然抓住了雷狂的手腕，五指用力扣紧。 “垂死挣扎了吗？……” “身为第二小队的队长，你竟这么排挤冥玄，这么容不下他？难道是因为你不如他，才心生嫉妒？” 雷狂一愣，他眯起眼睛。 不知是被这话激怒了，还是在想着什么。 再次按着龙枭的脑袋猛然向石墙撞去。 “砰！” “砰！——” 又是两声闷响。 “砰！——” 最后一下，石墙哗啦啦坍塌下来…… 雷狂松开手，让筋疲力尽的龙枭滚落在地上，他蜷缩着，一点力气也没有。 他踢了踢龙枭的肩膀。 “认输吗？承认自己是废物，就放了你。” 龙枭还有意识。 艰难地喘息着，手指在地上抓出道道泥痕。还想起身反抗，却起不来了。 雷狂冷笑。 “你也就这点本事了。” 他再次提起龙枭的衣领，将他拎起来。 “别误解了，我只是瞧不起弱者而已。每次有垃圾出现在我眼前，我都情不自禁……想教训一顿。” 龙枭瞪着雷狂。 额头的血顺着眼眶流淌下来。瞄了一眼血量条，就快接近30%了。 很快就可以开启“狂暴”状态，将攻击力飙升。 “我知道为什么了……因为冥玄队长是个讲义气的人，手下都尊重他。而你，只是个滥用暴力的浑蛋！” 龙枭说着，笑了起来。血沫从嘴角溢出来，牙齿一片鲜红，两手紧紧抓住雷狂的手腕。 突然，浑身肌肉一紧。 骨骼从上到下发出了“噼啪”一声响，所有错位的关节都回到了原位。 雷狂面色微怒。 “不自量力。” 龙枭要是服软，他也不会这样动怒。 他朝着龙枭的腹部，又是一个强力的膝撞。 龙枭肚皮贴着后背……胃里翻江倒海。一阵闷疼，头晕目眩。 接着，又是一个膝撞，这一次的撞击更加有力，龙枭的身体再次浮在了半空。 “我会用现实告诉你……什么是实力的差距……” 雷狂闪身过去，一连几拳上勾。都打在龙枭的腹部上，让他的身体持续腾空。 这种任人吊打的感觉，令龙枭感到屈辱。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漂浮了起来，却无能为力，两手什么也抓不到……也足以让他铭记于心。 雷狂抬腿向斜下方扫腿。如巨树砸落一般的腿力，打在龙枭的侧肋上。 他翻滚了出去，落在街面上，肋骨折了几根…… 第367章 龙族，宁死不败 断骨穿透皮肤，衣服上很快渗出鲜红一片。 雷狂走上去，一脚踏在他的后背上。 伤口挨在地上，疼得他直冒冷汗。 龙枭想撑起身体，被一脚踩下去，“扑通”一声又趴在了地上，脸紧贴着地面。 雷狂把他按在地上捶打、凌辱。 让他体会到自己多么渺小，多么无力…… 龙枭疼得嘶吼起来。越是挣扎，雷狂就踩得更狠，鲜血从他的伤口中大量溢出。 “跪下求饶，我就饶了你。” “滚……” 龙枭咬牙说道。 雷狂再次抬起脚，猛然向下踢去。 龙枭一翻身，从地面上轱辘出好远，蹲伏了起来。 他强忍着疼痛起身，额头上直冒冷汗。 不能再被动挨打了。 浑身龙血被调动到折断的肋骨上，左半边身子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红色硬壳。 后腿一蹬，猛然冲去，挥起拳头反击。 “还有力气？……” 雷狂速度极快，一下子闪身绕过龙枭的手臂。 “破绽百出！难怪你的队长会死，你太弱了！” 抬腿沿着龙枭的身侧向上一踢，正踢在龙枭的下巴上。 龙枭向后仰去。 雷狂的实力，明显比自己高太多了。 甚至，在躲闪自己的攻击、出招时，他都悠闲地双手插兜。只抬腿一踢，又把龙枭踢倒。 龙枭双拳紧握。 他愤怒地想着，雷狂这种战斗的姿态，分明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再一次挥出几拳，干扰雷狂的判断。找准机会，拳头向雷狂打去，力道凶猛。 雷狂一点也不在乎。 抬起两手，拍了一下龙枭的手背。 手掌上带的电流，将龙枭两臂的肌肉瞬间麻痹了，一下子，他的两只手就垂落了下来，不受控制地垂落！ 龙枭惊慌极了，雷电有麻痹效果，对他十分不利！ 就在这时，雷狂再次屈膝向前。龙枭一看到这个姿势，心里就一阵恐惧！ 抬腿踢出—— 这一脚力道依旧不轻，踢在龙枭的后脑勺，他脑袋里一阵嗡鸣，脖子向侧一仰，又退出一米远。 刚刚站稳。 雷狂再向前一步。 又踢出一脚在胸膛，旋身又是两脚。 干脆利落、迅猛的三连踢，龙枭后退出三米远。 龙枭被打得恼羞成怒，觉得雷狂是故意在玩弄他！雷狂根本没用大的招式，只是轻描淡写的几招，就把龙枭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雷狂收回腿，站住脚步。“哒哒”落下了皮鞋，静静看着龙枭，姿态傲慢极了。 龙枭则摇摇晃晃，满脸是血，眼前天旋地转…… 他坚持着站稳，却两腿一软，向前栽倒在地上。 沉重地喘息着，半天也不动了…… 围观的众人们，渐渐走上来，觉得胜负已分，悄声嘀咕： “真惨啊……” “龙枭虽然也厉害，但还是打不过雷狂……被打得连还手都不能……” 疯犬手心里捏出了汗。 有几次都看得心惊肉跳。 “谁知道你下手这么狠……早知道我出手了……” 雷狂有些兴致索然。 “真是无聊。” 刚想走。 龙枭抓住了他的脚踝。 “别走……还没完呢……” 雷狂踢了他一脚，想挣脱，龙枭手指却死死扣住。不知从何而来的这股蛮力。 “别纠缠了！……我不想在小废物身上浪费时间。” 他又猛踢了一下他的头。 龙枭翻了个身，另一只手又死死扯住了雷狂的裤脚。 这个龙枭这么执着。 雷狂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朦胧的视线中，龙枭看到一片血色的苍穹。此时的血量，已经下降到30%了。 “给我的队长道歉……”他咬着牙说。 “呵呵……你打不过我，凭什么要我道歉？” 雷狂猛踢着他，他的手依然不松开。 “你会后悔的……” 龙枭声音沉沉的。 他下定了决心。 “你不知道我是怎么从荒原上走过来的……为了什么活到今日……” 他伸手探进口袋，摸出“龙族宝血”的小玉瓶，仰面饮尽。 体内有一股热流涌动，渐渐烧灼着他的心脏。 怦然一跳。 心脏的中央，一颗内核，已然形成。 一滴宝血，1%血脉纯度的提升。 突破了普通龙族的限制，凝聚成了龙族血脉的核心。 35级的技能开启。 [焚血] 只要点燃这颗内核，在瞬息之内，将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同时，也会燃烧殆尽心脏内的所有血液。 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这么做…… 不知为何，荒原上，矿洞中的一幕幕，都奔向他的脑海，像是走马灯，与人生做最后的告别。 耳畔回响起那句话…… 龙娜曾经说过的话： “龙族，宁死不败……” 她的声音，流淌过龙枭的心底，如甘甜的泉水。 “你真该去龙岛看看，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龙族……” 她眼眸中燃烧着一团赤火。 “龙族，从未败过。” 从未去过的遥远的龙岛的轮廓……漂浮在沉静的湖面中央…… 带着无上的荣耀。 她用一个辽阔的声音说道： “因为他们会战斗到死。” 黄昏的街道上，龙枭睁开眼睛，燃烧起最后的怒火，血雾在周身沸腾。 一个永不屈服的战神。 站起身来。 他的人生中有太多的悔恨和遗憾了。 每一次，他却都拼尽全力。 沙哑的声音说道： “焚血——不屈战意！” 突然之间，脚下掀起一个猩红的漩涡！ 雷狂知道焚血对于龙族意味着什么，他睁大了眼睛。 那是拼死一战。 “你疯了吗？” 鲜血正迅速愈合着龙枭左肋的伤口，几乎一瞬间，伤痕复原。 身上的肌肉有力地隆起，衣服几乎被撑裂。 两眼是赤红的光，发丝飘荡。 宛如炼狱中归来的修罗！ “我将战斗至死，永不屈服！——” 雷狂后退几步。 “蠢货……每一战都拼上性命，你有几条命？” “我本来就是个亡命之徒……人活着，可以了无牵挂，但必须争口气！” 雷狂才发现，自己招惹了什么。 “你这家伙……” 他不想再与龙枭打。 “你再赔上性命，也是一败！” 疯犬急的原地转圈。“完了完了……这可怎么收场！” 雷狂右手上一道弧形的雷电变成弯刃，覆盖了手臂。 “立即停下！” 为了阻止焚血，他狠狠刺向龙枭衣领下袒露的心口。 却如撞上铜墙铁壁一般，皮肤竟是刀枪不入！ 第368章 不屈战意，修罗化身 在“不屈战意”的防御加成之下，龙枭身躯，强韧度提升百倍，成了“刀枪不入”。 闪着光的雷刃切割在龙枭的皮肤上，不断颤抖，雷光四射。 竟是不能前进分毫！ “我宁愿遍体鳞伤，战至生命的尽头！也不愿苟延残喘，没有尊严地活！” 龙枭的血管里，如火焰一般流窜着燥热。心脏位置，汇聚成猩红的蛛网，内核如镶嵌其中的宝石一般闪烁红光。 他向前迈出一步。 顶着雷狂手中的雷刃，逼得雷狂向后一步。 “曾经因为我弱小，不能保护队长……但如今，我成长了，我要用自己的力量，扞卫队长的名誉！” 血红的风暴，平地而起。 升起数丈高，裹卷着无穷的威力！ 人群全都被这股风浪推了出去……两旁街道上的牌匾，“呼啦”一声飞向天空，临街的玻璃窗全部震碎。 这股强大的、霸气凛然的风暴。 唤起了人们心底最原始的恐惧。就算是闯荡过荒原的人，都胆怯退缩。 有一瞬间，雷狂恍然看见血雾中的龙枭：有三头六臂，修罗之面。 风暴，将雷狂包裹在其中。 龙枭空手抓住了雷刃。锋利刀刃在他的手上嘶鸣，慢慢将雷刃移开了自己的胸膛。 抬起右手，缓缓成拳。 拳锋抽吸着面前的空气，在风暴的核心，拳心扭曲成一个漩涡。 雷狂被吸引了过去。 想要挣脱这股吸力却做不到。 龙枭说道： “我的打架方式——就是直来直去地出拳！” 拳头上的力量已经积蓄到最大。 体内血液急速焚烧，岩浆般炙热滚烫！ 打出一拳，拳中的力量，一瞬间，如火山爆发，引动天地之力！ “修罗拳！” 雷狂知道这一拳的威力不容小觑！ 他倾斜着身子向后躲，同时调动起全身的力量，在左手小臂前方形成一个雷光护盾。 轰然的爆炸声…… 龙枭全力的一击，打在雷狂的护盾上。 雷光交织，血雾飞射。 耀眼的光爆闪！ 众人的眼底一片花白。 强大的压力层层荡漾，气浪扫过街道。力量横冲直撞，冲进街道两旁的屋子里，将一楼的桌椅全部掀翻。 街面上的人们全被掀翻了出去。 爆炸声不断…… 拔起而起的如龙卷般的血红风暴，推移着扫清地上的一切。只有雷狂和龙枭被包裹在里面。 疯犬顶着强大的狂风站稳。 他看不见里面的状况，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担忧地喊道： “雷狂队长！” 声音却被爆炸声淹没。 气浪，还在源源不绝地翻滚过地面。 连疯犬都向后退了一步。 猩红的风，刀刃一般切割过去，刮伤他的面容。持续了几分钟之久，把临近的店面毁得面目全非。 终于止息了。 血雾向两旁散开…… 龙枭的身影浮现，握紧双拳，屹立不倒。背后阴沉沉的天空，勾勒出他战神般的姿态。 雷狂左臂上的雷光盾彻底破碎，从手腕到手肘位置的衣袖已经被焚尽，手臂上一大片血痕。 疯犬吃惊极了。 “能让雷狂队长受伤……队长可是连行走荒原对抗远古妖魔，都从不受伤的人！” 龙枭现在血量已经不足10%。 他再次运转体内的龙血，再强行开启狂暴模式，哪怕血液耗尽而死…… 雷狂被迫再次使出狂龙引雷。 一道白雷摇曳着从天而降，加持在身上。 他上前一步，电光一晃，来到他面前。手掌凝聚了磅礴的雷电力量，狠狠地切在他的心脏上。 急速通过的电流，让龙枭的心脏瞬间骤停！ 龙枭的拳头刚刚接近雷狂，全身血液就凝滞了。 他依然向前出拳，顶着无穷的压力…… 雷狂的金刃，猛然向他心口刺进一寸！ 瞬间，他身上沸腾的龙血回落，心脏收缩，内核抖动着，一下子静止了。 龙枭两腿一软，鲜血从口中涌出，栽倒在地上。 不屈战意覆盖在身体上的金光消失了…… 雷狂退出了几步。 他显得乏力，大口喘息了几下，额前一缕金发也垂到了眉心。 “你的实力就止于此了……” 龙枭刚才那一招，要不是自己不及时终止，他体内的血就将耗尽。 “这就是你的最后挣扎……弱者的牺牲，也无比的渺小。” 龙枭倒在地上，不甘心地咬着牙。他使出孤注一掷的出拳，却被他化解了，丝毫也伤不了他！ 雷狂实在太强了。 他迈开脚步，只想赶紧离开。 “站住！” 龙枭喊住他。 雷狂冷嘲热讽： “你太弱了，再打下去只会让我感到无聊！放弃吧。” “直到你收回对冥玄的话……否则我不会放弃！” 龙枭那不屈的眼神，使人心里发寒。 雷狂冷硬的表情却是不变。 “弱小者，根本入不了我的眼，还想挑战我？” “不许走！” 雷狂单脚点地，带出一串闪电。 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一眨眼，已经站在了魔刹酒吧的楼顶上。 居高临下，俯视着龙枭。金眸里目光凛然，睥睨众生： “活着吧……好让我有机会，多嘲笑你。” 龙枭狼狈极了，不甘心地瞪着他。 众人仰望着楼顶，都惊叹于雷狂的实力。 这场对决的胜负显而易见。 疯犬也露出了属于胜利者的骄傲笑容，他尖尖的牙齿，让这个微笑带着天然的凶恶。 “捡了条命，就庆幸吧！” 雷系血脉，最大的特点就是速度加成。 在刚才与龙枭的对战中，雷狂却没使用任何的速度加成。否则，龙枭连他的动作都看不清，更别提打到他…… “原本就是力量悬殊的战斗。”疯犬端了端肩膀，“结局意料之中。” 他也转身走进了魔刹酒吧。 街道一片狼藉，龙枭落魄地蜷在地上，浑身满是伤痕。比起身上的痛，耳边的议论声更加刺耳。 “屠夫龙枭输给雷狂了……” “他怎么可能打得过第二小队的队长……” “真是不自量力……” 猩红的风，一丝丝在高空中飘荡。黑云在头顶凝成恐怖的漩涡，短促的蓝色闪电还在云层中游走，彰显着这场战斗的激烈。 冷风扫着扬尘。 身上的热量慢慢消散，却散不去龙枭心中的苦闷。 第369章 电鳗太欺负人了! 莫路听说这事，也通融了。 让他呆在家休息。毕竟是和雷狂打了一架，还能活命，让他休几天也没什么…… 龙枭躺在床上，在脑海里一遍遍回想着与雷狂战斗时的情景。 怎么也放不下这事…… 雷狂的出招方式很厉害。 一招一式都非常有章法。仔细推敲起来，比九哥教过的格斗术还要高明，只是段位太高，反而看不透门道，轻易学不来。 不愧为实力卓群的格斗家。 若不是有强劲的身体素质和力量为支撑，再将出招的时机拿捏得精准到位，是打不出那么理想的效果的。 和高人过招，无论输赢，都能积累很多经验。 龙枭领悟了35级技能： [焚血?不屈战意] 这是一个s级技能。 不屈战意，是焚血系列技能树中的被动技能。 将身体强韧度大幅提升，“刀枪不入”。加上快速愈合。攻击力也有不少提升。 同时可叠加龙血沸腾或狂暴状态。 只要面对敌人，不屈战意就会开启。 怯战、背对敌人或长时间脱离战斗，则效果自动消失。 焚血技能树上的第二级，是另一个s级技能[修罗拳]。 修罗拳从不屈战意衍生而出，两者相辅相成。 在不屈战意和狂暴同时开启的状态下，能够打出具有极强吸力的[修罗拳]。 不仅威力强大，而且命中率极高。 要是平级，或者面对等级低的对手，能爆发出更强的威力。 自身血量越低，威力也更强。 目前自己可供燃烧的血量太少，在一击修罗拳后，狂暴状态就消失了。 龙枭还要进一步成长，才能增强技能的威力。 [狂暴]技能的等级越高，持续时间越久，攻击力加成也越高。 现在又有了不屈战意作为防御保障。以后，这个技能会展现出越来越恐怖的优势。 他决心将修罗拳的威力磨砺到极致。 在技能树上，狂暴这一支系由为茁壮。以后的主要技能，都要在狂暴的基础上展开。 技能树分支向上延展，对应着“六道轮回”。 离天道越来越远。 他所在的是“修罗道”，旁边就是“饿鬼道”、“地狱道”的万丈深渊。 龙枭觉得很安稳。 人间和炼狱，无非是同样的煎熬。 在哪里根本毫无差别。 他从不想离开这里寻求天道。 幸福和苦痛，不过是一体两面。 离开了人，又何谈神？ 人间再苦，他也愿沉沦其中。 狂暴的这一支，顶点就是焚血。上方刻画着一个血核的图案。 更上方，技能树的枝杈，展开来，枝繁叶茂，向着一个恶鬼图形的方向发展…… 他越是渴望更多的鲜血和战斗。 所领悟的技能，就会朝那条道路上走去。 但他只能不停战斗……才能抚平暴躁的心…… 黑街上哪天不掀起血雨腥风？又照样平息。 街道两旁被摧毁的建筑，很快就修缮好了，是凌老板出的钱。 店铺照样开张，人来人往。 等龙枭的伤养好，莫路就送来一张邀请函。 “呐，凌老板给你的，邀你到酒吧坐坐。” 看在凌老板一直照顾自己的情面上，他决定前往。 魔刹酒吧贵宾室内，长桌宽阔。 主位上的凌夕，与客人们隔得老远。凌清拿着一瓶从地下酒窖里取出的珍藏好酒，站在一旁静候。 龙枭走进来时。 雷狂和疯犬已经坐在那里了。 疯犬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雷狂故意扭过脸去，单手搭在桌面上，指间夹着一根烟，神色依旧冷淡。 屋里安静极了。 沉默的气氛使得空气凝重。 “坐吧。” 凌夕示意他坐下。 龙枭有些犹豫。 管家凌清将酒瓶上的标签向众位展示。 凌夕点点头，又问龙枭： “这支酒如何？” “都可以。” 龙枭对酒一窍不通。 他不太喜欢红酒，品不出其中滋味。只喜欢喝爽口啤酒。简单、又不醉人。 或者威士忌加冰块。 冰要一整块塞满杯子，凉得脑袋生疼。 酒水依次倾入每个人的杯中。 扑面而来，一股醇厚柔和、内敛沉静的酒香。 酒水丝滑如绸缎，色泽如宝石，漾在杯底浅浅的一层。 龙枭象征性地在鼻子下嗅了嗅。 慢慢地品了一口。 凌夕说： “我听说了你们的事，常来常往，总是僵着也不好。就叫你们三个来。” 龙枭知道凌夕想调解矛盾。 要是他们再打起来，这条街都得被掀翻。 但龙枭保持态度，不得到雷狂的道歉，是不准备罢手的。他余光瞥着疯犬，看他的反应如何…… 他一脸天真的事不关己的样子，仰着头，将杯里的酒一口饮尽，含在嘴里，“咕嘟咕嘟”翻着气泡。 凌夕说： “他们两位，是为血刹做事的，与你也算是有缘。不如给我个面子，相安无事吧？” 龙枭沉着脸。 也不说话，手指来回推着酒杯的底座，只等着对面两人先说。 凌夕就笑笑。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我摆这个局，也是想让你们把话说开了。这条街，可禁不住你们这样打来打去。” 他语气加重了些。 龙枭依然顶着重压坐着。 他可不想先退让。 毕竟雷狂对冥玄出言不逊，这已经触犯了他的底线，不能轻易原谅。 就算是凌夕说了，他也不会主动向雷狂示好。 这时，雷狂咳嗽了一声。 他把烟头在烟灰缸里碾碎。 “既然老大发话了，我愿意不计前嫌。” 龙枭对上他的目光，心里又一股火上来。 他讨厌那双灰蓝色的眼睛。 眼神里依旧是蔑视，什么都瞧不起的样子。 看见这眼神，他就来气了！ “只要他不出现在我面前……”龙枭说，“我就不打他那张臭脸。” “哼。” 雷狂冷笑。 “你的拳头够得到我吗？” 两人侧着身子，针锋相对。 气氛再次凝固。 疯犬急了，一拍桌子： “喂！你们干什么呢！凌老板都发话了，不听话是吧？还有你……是谁被揍得像条死狗一样，扔在街上，你小子哪来的底气这么狂！” 雷狂拉住他说： “骨头这么硬的后辈，也是少见。我倒想看看，他有多抗打。” 第370章 结下梁子 凌夕无奈地说： “你提携后辈，也是好意。这条街上的事，到头来，麻烦都到我这儿……说到底，街上太平一点，我才能清净啊。” 龙枭听出凌夕的难处。 他平时也没少受凌老板照顾，虽然不想放过雷狂，但也不想给凌老板惹麻烦。 龙枭歉意地低下头： “在街上打架，是我不好……以后我多注意。” “要是普通的小混混，我也不会管的。你们都是自己人，别结下仇。这个冬天还长着呢，让我省点心吧！” 凌夕眯起笑眼。 雷狂立即表态： “既然凌老板都发话了，放心吧，我不会和他计较。” “我也不会……和他计较！” 早晚，他要让雷狂收回那些话！ “那和平协议就算是达成了？” 凌夕落锤定音。 疯犬摊摊手： “还不是全听您的，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龙枭举起杯，喝了酒，就算是答应了。 但心里很不自在。 起码出了这个门，他不能再明目张胆地和雷狂作对了。 凌夕问龙枭： “听说你欠了他们的赌债，需要帮忙吗？” 龙枭不想白接受别人的好意。 “不用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能解决。” 凌夕也不多问了。 “那也好……兽潮要来了，我已经通知各方势力戒备了，呆在城里安全。” 龙枭借机要走。 “我先告退了。” 他可不想和这两个冤家多呆一秒。 “让凌清总管送你吧。” 凌清礼貌地打开门。这些客套，更让龙枭觉得，凌夕是个城府极深、难以测度的人。 他气质冰冷如蛇，却又时常施以援手，让人捉摸不透。 门轻轻关上。 雷狂和疯犬长舒了一口气，这才放松下来。 “呼……” 疯犬像个泄了气的气球。 瘫在了桌子上，两手伸展在桌面，一惊一乍地说： “你看见了吗？……刚才龙枭看我的眼神？真是吓死我了，要吃了我一样。” 雷狂笑的轻松。 “他不敢和你动手！” 他也不板着脸了，把胳膊挎到椅背后面，一条凳子腿翘了起来，手指“哒哒”敲打在高脚杯的底座上。 疯犬说： “呼……这下再见面，多尴尬啊？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起来。” “算是结下梁子了吧……” 疯犬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相信我，百分之二百结下梁子了！” 凌夕笑问： “你们做什么了？” 疯犬语速很快，大嗓门显得吵嚷： “您没听见，雷狂说冥玄队长的那些话，有点过分了吧？我当时都听不下去了！” 雷狂挑起冷酷的眉毛。 “那又怎样……当着冥玄的面也是一样说！” 雷狂沉默了，不说话了。 闯荡荒原这么久了，还没有哪件事让他伤心过。 曾经兄弟的离开，是他最过不去的坎。 “真有点过了？……” “哼。”疯犬瞪圆了眼睛。 “何止过了！那招狂龙引雷，你真的用啊？还有打在下巴上的那一拳，哎呦，我离得老远……就听见‘咔吧’一声！ 你知道他比你低多少级吗，虽说龙血有愈合能力，也不能这么打啊……” 雷狂一根手指堵住耳朵： “行了行了，我又不是没控制力道……” “早知道我出手了，总比你有分寸！” “那下次你来啊！” 两人“哇啦哇啦”争了半天。 和龙枭打斗的过程中，雷狂一直在让着龙枭。就连最后龙枭孤注一掷打出的修罗拳，雷狂也只是防守，并没有反击。 只是龙枭没有察觉罢了。 两人是看龙枭天天泡在赌场，一蹶不振的样子，怕他把前途都耽误了，就提提他的斗志！ 凌夕笑笑。 “结果好就行了。他的状态确实比之前好多了，眼睛也有神了，别把一身本事浪费了就好。” 疯犬从兜里拿出一根吸管，插进红酒杯里。龙枭走了以后，他才悠闲地吸了起来。 “凌老板，你不是一直想找个龙族吗？” “嗯。” 凌清总管从门外回来了。 门“咔哒”一声轻轻关上。 “送走了，又回赌场里了。这个傻小子，还不知道中了圈套，一心一意还债呢，真没办法。” 凌夕笑笑： “灵雨想惩罚他一下，这次的惩罚不重，让他吃一堑长一智吧。初生牛犊就要多历练，才知道山高水深，以后走得更稳。” “他倒是忠诚，要是能回血刹就好了……可以帮我们完成那件事。”凌清说。 疯犬嚷着： “他什么时候回血刹啊？！” “不着急。”凌夕说，“我有把握，他早晚会回来。” 疯犬说： “这小子一身臭脾气，我倒是挺喜欢他。听说他为了找祖厉报仇，追到龙城，差点把人家军队屠光。” “祖厉就留给他杀吧。” 雷狂说着，也要起身走了。 疯犬伸了个懒腰。 “凌老板，有事再叫我们，我们可要回去歇着了……” 凌夕说： “哦，对了。你们在酒吧里砸坏的东西，我让总管列出清单了……临街店铺的损失，由你们赔吧……” “啊？？” 疯犬眼前一片漆黑。 一张长长的账单，递到了他手上。 上面清楚地列着： 墙壁、隔断、大门、桌椅、餐具…… 店铺招牌、墙壁、窗户…… “啊！凌老板！！”疯犬大声尖叫。 “不送了哦。” 凌夕微微一笑。 赌场里。 龙枭弹了弹指间的烟灰，歪着肩膀，把一张扑克牌狠狠甩在桌面上。 “呦，手气这么冲啊？” 同桌赌客笑着。 “连赢几场了，给条活路吧？……” 龙枭摆摆手。 “风水轮流转，下把就说不定了。” “你就谦虚吧，怎么转，都转不到我们这……” 身边有人递给他一封信。 “谁的信啊？” 展开来看。 宝乐规规矩矩的小字印在上面： “哥，我的伤养好了，今晚就去废弃工厂找仇家报仇！你不来，就别想再见到我了！” 龙枭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真不让人省心！一点记性也没有。” “别啊，别走啊！……”赌客们不乐意。 “不玩了。” 龙枭从厚厚的一叠金票里，抽出几张拍在桌子上。 “一会的酒钱算我的，大家开心玩！” “等你回来啊……” 龙枭穿好外套，迅速出门。 第371章 第二次兽潮 天色渐渐暗下来。 冷风萧瑟，龙枭裹紧了长风衣。秋风卷着枯叶扫过清冷的街道，凋零的树木枯枝横溢，已经是深秋了。 盘踞在废弃工厂的，是纵火帮和其他几个势力。 远远的，一声爆炸震耳欲聋。 厂房的屋顶被炸上了天。 宝乐只身一人站在大门前。 身上蓝色的冰晶一层层膨胀起来，眉毛上、头发上，竖立起厚厚的寒冰，两片羽翼护盾抱在身前。 两座堡垒上，站满了人。 朝地面扔着“油瓶”，“炸弹”。地上燃起一片火海。 宝乐身上放射出一大片冰晶，朝枪林弹雨里冲去…… 龙枭也拎起屠刀，随他走去…… 直到厂房大楼，彻底在爆炸中坍塌。 这场战斗也落下帷幕。 宝乐把废弃工厂周边的势力，几乎都清理干净了，这条街上能太平好长一段时间。 两人走回来的时候，路过一个十字路口。宝乐在贴满悬赏令的告示牌前停下脚步。 “哥，你看……” 龙枭也驻足看告示牌。 “赏金又涨了……哥，我今天才第一次出手。可是，在我疗伤的这段时间，被嗜血蓝魔杀害的人数却一直在增加，这说明什么？” 他很高兴。 “我有效仿者了。 我沉寂的这段时间，他们就出来替我做事了……杀人手法都是一样的，开膛、取内脏，把尸体摆成忏悔的模样，让灵魂摆脱肮脏的肉体，从此轻盈、纯洁。” 想不到宝乐也会被人追捧。 “哥，我有了新主意……既然这座城，已经有了嗜血蓝魔，那我就要去新的地方了。我要离开圣城，让嗜血蓝魔的传说，在大陆上延续下去……直到那些坏人，再也不敢作恶了。” “荒原很危险的。” 龙枭叹息说。 宝乐活力满满的，好像找到了生活的目标： “我做好准备了，我要穿越荒原，已经想好要到什么地方去了……” 冰霜风暴席卷荒原，将大地覆盖上一片寒霜…… 冬季。 迁徙的妖魔搅成一个漩涡，从荒原深处向周边的山谷、森林扩散。朝着死气沉沉的圣城而来…… 村里人丢下农田，躲到城里避难。 城池紧闭大门。 “引水”的人，站在山顶的密林中。 一个是牛头首领，一个是羊角女人。 她手握横笛，袅袅旋律在躁动的奔蹄中若隐若现。 “妖魔攻城了！！” 一声惊呼。 还来不及组织防御的城外兵力，就被洪水般的妖魔击溃了。一瞬间，路障、箭塔，全被摧毁。 塔楼倾斜倒下，上面的士兵惨叫着落地，被蜂拥而上的妖魔蚕食。 护城军调集了全部兵力守城门。 妖魔越叠越高，尖利的爪子划破墙壁，向上攀爬，眼看就要跃过城墙了。 箭矢飞射下去。 大炮发射。 “轰隆！——” “轰隆！——” 震得城中的地面，不断颤抖。 烽火台点燃了枯草。熊熊大火，黑烟滚滚。通知城里的队伍赶来支援。 “妖魔像有预谋一样，拼命往城里攻。这种势头，城墙失守只在眨眼之间……” 守卫队长说道。 城中的居民早有准备，用木板将窗户封死，谁也不出门，全都躲在屋里。 街上一个人也没有。 这次有了经验，街上惨死的人少了。地窖、高塔、仓库、地下隧道、白衣圣殿里都躲满了人。 人们提前储备了粮食，只要不抛头露面，就能熬过兽潮。 城墙上流窜下来的妖魔，跑到各条街道上。 魔刹酒吧三楼的阳台上，凌夕两手搭住扶手，看见城里一片火光，浓烟冲天。 各处，都有妖魔在街道和房顶上乱窜。 “血刹军团——守城！” “是！” 军团集合在黑街上，全员整装待发。 “第一小队、第二小队充当主力军。其他小队，守住南城门和西城门！” 一声令下，横刀纵马，杀入圣城主街！ 城墙上的守卫队长，看见一列列疾驰的黑色战马，朝城门奔跑，沿路斩杀妖魔。 城里的妖魔很快被压制住了…… 忽然，远处山林里隐隐约约传来笛声。 这笛声十分不寻常，十分诡异。 一曲过后。 大地剧烈地颤动起来，城墙都在摇晃。 妖魔像被什么力量驱赶一样，从城外发疯一般跑来，涌上城头。从士兵们的头顶上飞跃而过，洪水一般漫了过来。 “守住城墙！” 英勇的战士们拉起带勾刺的铁网。 刺出长矛，挡下了一排妖魔，却挡不住后面飞窜的一大群。 这时候，远处森林里，一丛丛树冠之中。 站起了一个庞然大物。 它高山般巨大的黑影，渐渐接近了。曲声也在此时终止。 “吼——” 怒吼阵阵，声波涛涛袭来。 士兵们捂住耳朵，耳孔下流出了鲜血。 是一头远古级的巨猿妖魔，常出没与毁灭森林之中。 它一步步跨到城墙前。巨大的双眼直视着上方渺小的人类，手掌用力推开城门。 城门“咯嘣”作响。 守卫们拉紧了闸门，用尽全身力气与之抗衡。城里，用几根圆木顶住。 巨猿两臂一推。大门上的机关断裂，两扇沉重的门轰然落地。 滚滚兽潮，瞬间涌进了城中。 守卫队长绝望极了。 “又是这样……妖魔全进入城里了！” “只能依靠城里的血刹军团了！” 幸好前方拦住各个路口的，是血刹军团。如决堤河水般的妖魔，撞上了各小队，都被拦截住了…… 黑街上。各家赌场、牌室里的客人，都灰头土脸地躲在地下室里。 莫路心里焦急，招呼着龙枭： “这还怎么做生意啊……喂！你去其他几个场子支援一下呗？尤其是阿威那边，没什么人守着，我怕出事，你去看看！” 龙枭提刀出门，转身跳上房梁。 街道上都是妖魔，地面已经不能走了。眨眼功夫，妖魔就从城门蔓延到黑街上。 各家店铺的窗口，都架着机枪。 对着街面不停扫射，弹药声震耳欲聋。 龙枭沿着屋顶向前跑。 阿威的场子，离黑街较远，孤零零的一个四方形房子。房顶已经被妖魔铺满了，利爪扒着瓦片，打碎了一扇扇窗口往里面涌。 屋顶“轰隆”一声塌了下来。 房子瘪了下去，妖魔顺着墙壁的缝隙往里钻。 第372章 妖魔攻城 “啊！！” 阿威尖叫着。 龙枭看见，他正挂在房梁上。身子悬在半空中，下方满是妖魔张开的血口。 龙枭助跑几步。 一下子跃向空中，屠刀横扫，掀起一股血红龙卷，把屋顶的妖魔全都卷飞了出去。 龙卷风中藏着无数刀刃。 一瞬间，在空中将妖魔斩碎，七零八落，清扫出一片空地。 龙枭落在了房梁上。一刀朝阿威身前的妖魔剁下去，刀刃劈开一片血浪，红点飞溅。 “救，救救我……” 阿威伸出虚弱的手。 他身体都悬着空，只有两手紧紧抱着横木。 下方的妖魔正在往上跳，就快咬到他的脚了。 “快拉我一把！快，救命！” 龙枭俯身，拉住他的手，却不往上拽。 “你赌场经营得不错吧，听说没少赚？” “啊？” 阿威装糊涂： “你都听说什么了呀？……赌场这个月的盈利，还没来得及转移，就在地下室大铁箱里，你帮我交给莫路吧……” “你别跟我转移话题。” 阿威愣住了。 “我是问你……我在赌场里打杂，你怎么就当上了老板？” 阿威哭丧着脸。 “我……我，哎呦喂，你快救我上来！” 妖魔在后面撕扯着他的裤脚，他一踢腿，一只鞋子甩了出去，吓得快哭出来了。 “哎呦！祖宗唉，快救我啊！……有什么事不能上去再说，你要多少钱都给你！” 阿威现在有钱了，富得流油。 他薄薄的一层头发，抹得光溜溜的，背在脑后。嘴里还镶了一颗大金牙。 一只脚上的皮鞋油光锃亮，身上衣服都是上档次的，满手戴着金戒指。 “要不是今天莫路说，让我来帮你。我真不知道你过得这么滋润，还当起了大哥？反正你死在这里，也只是意外……告诉我怎么回事，就拉你上来。” “哎呦喂！” 阿威快哭了。 “好哥哥！你快救救我！我好不容易当上了老板，可不想就这么死了！” “快说！不然把你踹下去！” “我说！……拉我上来，我全都说！” 龙枭抓着他的手腕。 阿威趴在屋顶上，呼呼喘着气…… 他还是皱巴着脸，一副苦相改不了，气质依旧猥琐。 “什么大哥呀？我也是给他打工的，可不是你想的那样……当初的事，都是莫路安排的，我只是听吩咐，你可别怪我呀……” 龙枭把屠刀撂在他面前。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唉……别冲动……”阿威心中有愧。“这事真不怪我。主意不是我出的，你的钱又没到我手里……” 他怯怯地看了一眼龙枭。 又看看下面无数的血盆大口。脚步一晃，差点掉下去。 “大铁夹是怎么回事，吸铁石又是怎么回事！” “唉，我全都告诉你！……别说是我说的。” 阿威全讲出来： “那块吸铁石，是我故意放在你兜里的。就是为了做成这个局，让莫路有个抓你作弊的把柄。 控制大铁夹的方法，不在吸铁石上。 那台机器，是可以远程用遥控器操纵的。莫路拿着吸铁石，往大铁夹上放，远处的人就按遥控器，大铁夹就卡住了。 他抬起吸铁石，远处的人就按遥控器，大铁夹又恢复运转……让人们以为，是你作弊。” 龙枭心里的结，终于解开了。 “不过你现在去找他，也没用了，他一定不承认了。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没证据，红口白牙的也说不清楚啊。” “莫路为什么坑我？” “坑钱呗。” “就是为了坑钱？” 阿威绝不敢说，这是灵雨让莫路下的圈套。 “你别想着讨公道了！这事说不清的，只有你借的钱是白纸黑字。跟他们作对，你斗不过的。” “你给我作证！” “我……我才不给你作证呢！放着好日子不过，我给你作证去？” 阿威一扬手。 “我还想好好当我的小老板呢，别扯上我……否认我刚才说的，都不算数了。” 龙枭想，阿威也算是他们的人，怎么会帮自己呢？ “你在赌场里当托儿，赚钱也快，还上赌债，你就自由了。在这条街上，你就老老实实服从这条街的规矩，孙悟空也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不是吗？” 龙枭想了想。从前不知道是他们坑钱，现在知道了，那赌债就不该还。 “我告诉你这些都是好心，你可别到时候把我卖了！我今天可没和你说过话……” 阿威怯生生地缩着脑袋。 城门前，轰隆一声巨响，大门倒塌。 龙枭跑过去时。 看见一只远古级妖魔，走入城中。巨魔胸口上有一道斜切下来的巨大伤疤。 这只妖魔…… 他以前见过！ 仔细观瞧。它身上的伤痕，正是龙族剑士砍出来的。 当时血涌如泉，如今伤口已经愈合，但是这道醒目的深红色伤疤无法抹去。 妖魔都有固定的领地，不会到处乱跑，它先是出现在西部边境，怎么又出现在这？ 难道这次也是被操纵的？ 这只巨魔高出圣城的城墙和所有的建筑，如一座平地而起的小山。 抬起脚掌，再落下。 一座房屋就被拍得粉碎。 龙枭愣愣地看了一会。巨魔的手指处，也有断裂过的痕迹。手背上有伤，是当初被他的屠刀砍的。 他挥刀冲了上去。 “屠宰场！——” 大刀挥起，半圆形屠宰场笼罩了巨魔，刀锋荡起一层层锋利的气浪。 巨魔厚实的长毛被劲风吹起，下方的皮肤，顿时破开长长的口子，一注鲜血洒向空中。 龙枭的力量成长了。 尤其是内核的点燃，让他力量提升了一大截。 提刀后，连续不间断地斩击。 一气呵成，气势比之前更加凶狠霸道。 “乱斩！——” 无数鲜血淋漓的伤口，瞬间叠加在一处。 刀刀切碎肉沫，一层皮肉剥落！ 最后一刀，震荡在巨魔的后腿上，把血珠子崩得飞射！ 巨魔痛苦哀嚎。 大腿后面，被削去了一大块肉，就快露出骨头了。但是，眨眼间，就飞快愈合了。新的肌肉和血管，覆盖了缺口。 它缓缓转过庞大的身躯。 看见了脚旁蝼蚁一般渺小的龙枭。 挥掌就朝这边抓来。 第373章 猎杀巨魔 手掌带起的飓风，拍碎了一栋三层高楼。 龙枭在空中翻滚了几圈，随着风力跳跃，落在了一栋楼的顶上。 他心想，上次没能打败这只巨魔，这次一定要试试看！ 街道上，赶来了血刹军队的战士们。 他们清理着横冲直撞的小型的巨兽。此时城门前的建筑，已经被巨魔撞毁了一半了。 龙枭的目标，是这只巨魔。 他两脚一蹬，飞速奔跑起来。猛然跃起，躲避着被击碎的四散在空中的石块。 跳到了和巨魔头顶平齐的高度。 两手握刀刺了下来。 巨魔抬手一挡，刀刺在了巨魔的胳膊上。 刀刃竟是被卡在了里面，纹丝不动，拔不出来！ 如嵌进岩石一样。 “吼！——” 巨魔怒吼，猛然绷紧了肌肉。 要不是屠刀坚韧，普通的刀，甚至能被这肌肉的力量挤断。 巨魔疯狂摆臂、怒吼。 龙枭就悬挂在他的胳膊上，被挥来挥去……他头晕目眩，好似坐上了风暴里的小船。 “这一次，一定要打败你！” 他左手握着刀柄，将力量凝聚在右拳上，龙血铠甲覆盖。 “砰！”的一拳。 拳头整个陷进巨魔的肉里。 巨魔不痛不痒。 头也不回，迈开脚步，向着城中跑去。 一只大脚，正踏向一座满是居民的建筑…… “糟了！” 漆黑的阴影，覆盖了街道。 龙枭如何挥拳，也阻拦不了巨魔。 居民们惊恐地抬头，阴影还在不断笼罩他们，头顶狂风怒吼，生死就在一瞬！ 龙枭悍然拔出了屠刀。 向巨魔身上乱砸，却已经赶不上了—— 就在这时，忽然两道银光闪过。 “啪！” “啪！” 两个铁钩，从背后穿透了巨魔的身躯。 铁钩向回一拽，前头的倒刺，刺进了它的胸前，裂开四瓣勾住了它的肉。 巨魔一声痛吼，疼痛难忍！身躯被完全刺透了！ 背后，两根粗重的银色铁链，长长的绷直在空中。 一队人马，从后面的街上绕了过来。十几人合力拉扯着铁链，从后面扯住巨魔，让它一动不动停在原地。 身下全是清一色的魔界战马。马蹄生风，威风凛凛！ 队伍里飘扬着血刹军团的三刺旗帜。 “血刹军团！” 龙枭的心为之振奋。 虽然他已经不是血刹的了，还是对这支军团有着复杂的感情。敬畏、又羡慕。 正回头看的功夫。 两位队长已经从街道另一头跑了过来。 “炎枪！” 走在前头的疯犬，一跃而起，十指瞄准巨魔。 “砰！”“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 十个火焰凝成的子弹，横着一排扫射而去。 爆炸在巨魔的两眼上，顿时炸出一串血窟窿。 瞎眼的巨魔用手捂住眼睛。 “嗷呜——” 一边撕扯着胸膛的铁钩。 一边变得更加狂暴，把两旁的建筑一下子推倒。 “这只巨魔的体型，和荒原深处的差不多了！” 疯犬说道。 雷狂在对面的屋顶上快速奔跑，身后拖拽着一道金色闪电……突然，跃上天空，一个漂亮的旋身，一脚从巨魔的天灵盖砸落。 闪电贯穿了巨魔的身体。 “噼里啪啦”，大量的电流，从头顶钻入，贯通全身，又从脚底钻出。大地开裂，蛛网状的裂痕蔓延开去。 苍蓝天空中，华丽的电光闪耀。 雷狂单脚一点巨魔头顶，身影又化作一道闪电，移动到别处，转眼屹立在屋顶上。 这只巨魔，缓缓倒下了。 身上还闪烁着电光，眼睛上的伤口，不再愈合了。“扑”的一声巨响，扬起尘埃。 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张开的嘴里，黑色气息飘散。 龙枭惊呆了。 仅仅一脚，就踢死了巨魔？ 雷狂告诉手下： “要一下子打死它，不然伤口只会一直愈合！” 龙枭才知道，当初雷狂在与自己的战斗中，保留了多少实力！ “你站住！” 龙枭朝他喊道： “你和我打架，为什么不使用全力！” 雷狂懒得理他，甚至没看他一眼。 他指挥小队说： “注意闪避！妖魔身上带着瘟疫，别被咬到！” 血刹两个小队的医疗兵，疾奔在前线，帮助转移伤员。 一个身高三米的食人魔，是血刹第二小队中的强攻主力。他挥舞着手中狼牙棒，一下子扫清了一大片战场，把小型妖魔都砸飞了出去。 疯犬忽然说： “队长，又来一只！” 抬头望去，街口正对着城门。 又一只高大的巨魔，到了城门外面。一大片浓黑的阴影，遮住了天空。 这一只体型更大，是刚才的三倍。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吼！！——” 沉沉的怒吼，沿着大地蔓延。 这只巨魔，顶天立地。 浑身黑色的浓雾扩散开，具有极强的腐蚀性，接近它的战士只吸入一口空气，就全都晕倒在地上。 巨魔的体型差距，也是修为的差距，两只巨魔的修为大概相差几百年。 城里的妖魔数量，就足以让人不堪重负。又来了这么一大只巨魔…… 躲在山林里的羊角女人和牛头首领，看见大功告成，转身离开了。女人最后一次吹动魔音。 笛声悠悠响起，巨魔的眼睛失去神志，双腿向前迈动…… “队长，得赶紧拦住这个大家伙！” 疯犬说。 雷狂看了看高空。 “比我们以前在荒原上遇到的巨魔，体型更大……注意战术配合，大家小心应对！” 队员们觉得奇怪： “巨魔怎么一直往城里走！它们根本不捕食城里的居民，只是为了攻进城里！” “好像被什么东西驱使了一样……” “能驱使妖魔的，难道是妖族？……” 来不及多想。 突然，一个奔跑着的黑影，朝这边冲来。 “把它交给我！！” 众人转头看去。 正是总队长暴力熊！ 暴力熊边跑着，边大喊，飞速穿过了街道，身后扬起一溜烟尘。 “总队长冲过去了！”疯犬喊道。 雷狂皱起眉。 “这样的庞然大物，正面遭遇的话，队员难免会受伤。不如让总队长打头阵吧……” 他立即下令： “第二小队，做好支援！……钢弩小队，陷阱小队，准备猎杀！” “是！” “你跟我上去，协助总队长。” “嗯！”疯犬应道。 第374章 暴力熊单挑巨魔 钢弩小队立即集结在一处。 队伍呈扇形延展在街道上，飘满了血刹军团的旗帜，妖魔全被阻截在这里…… 巨魔几大步，就跨进了城中。 暴力熊迎面冲了过去，熊皮披风在身后荡漾。 仅凭身体前冲的力量，一下子，就撞开了沿路一群游散的妖魔。根本不用出拳，好像一辆坦克，飞速驶入战场，碾压而过，寸草不生。 被蛮力撞飞的妖魔，只是躺在地上挣扎两下，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疯犬、雷狂，奔跑在楼顶上。 从两侧接近巨魔。 雷狂的速度更快，一道雷电，弯折着，就来到了巨魔面前。环绕着它山一般的躯体，从下至上飞跃。 身影重新出现时，已经在头顶。 两臂张开，金色羽翼的虚影竖立天际。 微屈的膝盖蓄力，引动天雷。 一个踢击，轰然下落。天雷引爆万钧的力量！ 金色雷电，滚滚涌过巨魔全身。如瀑布一般横流直下，强光将巨魔包裹在其中！ 巨魔全身麻痹，发出阵阵低沉的怒吼，吼声化作飓风，席卷向四方。 站在阵线后方的人，也感受到冲击力，睁不开眼睛。 雷电持续了几分钟之久。 直到威力渐渐减弱…… 暴力熊已经冲到了巨魔身前。 巨魔大脚向前一步，身上带着道道残留的电弧，脑袋上流下几道鲜血。 它的脚，突然，就在离地面几米高的地方停住了。 暴力熊立在下方，抱住了它的一根脚趾。 架在了肩膀上。 浑身发力，上臂隆起的肌肉一瞬间如铁坚硬，粗壮了一倍，闪烁着黑红色的闪光。 巨魔向下踩，怒吼一声。 突然，暴力熊把巨魔从地上抬了起来，抱着它的一只脚，渐渐把它抬离了地面，向旁边一扔。 “轰隆隆——” 一大片房屋倒塌。 巨魔的手臂落在建筑上，砸毁了十几栋楼，压垮了一整条街。 龙枭觉得惊讶。 这就是总队长的怪力……徒手，就扳倒了一只巨魔！ “总队长！别破坏建筑啊！”疯犬喊道。 巨魔仰天怒吼。 张开的大嘴里传来阵阵声波，本就一片废墟的街道，瞬间瓦砾横飞，碎石朝着小队砸来。 “第二小队散开！” 阵阵风浪从龙枭的身上扫过。这只巨魔的威力，远远超出了自己的实力。 血刹军团的小队却没有畏缩。 他们斗志昂扬，兴奋极了。 “在城里也能遇到荒原上的巨魔！总队长，上啊！打倒它！” 他们有恃无恐，是因为团结在一起。他们是同一股力量。 巨魔慢慢爬起了身，它两手撑地，突然奔跑起来。几步就跨过了血刹军团的小队，冲出了他们的包围圈。 “它要跑去哪？！” 巨魔根本不理会地面渺小的敌人。 一心往黑街的方向跑。 地上射出一片箭矢，都没能阻止它。 它厚重的皮毛，在狂风中上下抖动。任何攻击落在上面，都很快消隐了痕迹。 “钢弩队，攻击！”雷狂下令。 暴力熊飞速朝巨魔的方向跑。 可是，巨魔的几步就把他远远拽在后面了。 “千万不能让它进入黑街！”疯犬喊着。 那条街上，可都是重要的店铺。还有大量的军火仓库。绝不能被巨魔毁了。 灰暗的天空，全被巨魔的身影挡住了。 它的巨大脚掌从人们的头顶上跨过，然后落下了。 在地面上的人们，抬起枪口，不断朝它射击…… 地面“轰隆”，“轰隆”。砖石崩碎，街面开裂了一道道巨大的口子。一栋栋建筑，被它的巨手扬飞。 巨魔一直向前，仿佛被什么命令支配着，一路笔直向前奔去。 血刹军团的钢弩小队，从两侧纵马追赶。他们是第二小队最精锐的“猎捕”力量，从马上架起了银色巨弩。 “砰！——” 弩箭发射。 射穿了巨魔的后背。 钢索立即绷直，牵引着马匹疾追。 这种强韧巨弩，比捕鲨弩的威力还大。能贯穿任何妖魔的皮肤。要是打在一头大象身上，能直接将大象的身躯崩碎成肉块。 “砰！——” “砰！——” 十几根长长的钢索，刺在了巨魔身后。 只是巨魔的力量太大了。 拉扯着钢索的人们，一下子被从马背上拽了起来。幸好魔界战马蹄子稳健，这些人站在马背上牵制着钢索。 雷狂、疯犬从两侧屋顶上向前飞跃。 身前撑起两个巨大的魔法球，像巨魔砸去。巨魔奔跑时，脚底、两臂扬起的石块，不断落砸向地面。 除了钢弩小队，其他队员难以靠近。 暴力熊从后方直线追赶，踏地时的力量，让沿途的一道地面全都踩碎。 忽然，穿过了巨魔的两脚之间，绕到了巨魔前方。 一拳猛砸向巨魔的脚趾！ “停下吧！” 拳头穿过脚趾盖，如钢板一样厚厚的脚趾盖被崩碎。 巨魔却没有停下脚步。 它一脚踢开了暴力熊。 暴力熊闪身，速度极快，如一道黑影闪来闪去。一直挡在巨魔脚前。 一拳，接着一拳重击。 都在它的脚趾、脚面上。 每一下，都打出一个血窟窿。 巨魔也无动于衷。和庞大的身躯相比，暴力熊实在太渺小了，像地上的蚂蚁。 打击的力量，对于普通人来说是致命的。对于巨魔来说，却不痛不痒。而且，伤口以极快的速度愈合着。 巨魔再一次，一步跨过了他的头顶。 暴力熊仰头看去。 “停下！你这个大块头！” 他再次追赶。跑到巨魔前方十米，迅速转身。 这一次，他将两腿分别抬起来，踩进地面。如石柱一样，插入了这片土地，都是及膝的深度。 就在巨魔大脚前行的方向上。 他两手掌向前平推，忽然撞上了巨魔的脚。 “停住！——” 悍然，他撑住了这股力量。 巨魔仿佛踢上了一块屹立不动的石块，脚趾生疼。 暴力熊用力紧紧抱住它的大脚。肩膀、后背上，隆起的肌肉如黑色的甲壳，蕴含着磅礴的力量。 他的身躯一下子，就被巨魔的脚趾向前推去。陷进地下的两腿，在地面上犁出两道深沟。 但是巨魔停住了，仿佛绊上一颗钉子。 它的身躯向前倾去……眼看就要跌倒，一大片阴影覆盖过来。 “啊！——”疯犬急着喊，“别让它摔倒！不然街道全没了！” 第375章 巨魔抵达黑街 暴力熊立即撤出身子，快速绕道巨魔的背后。跳起身来，一把揽过刺在巨魔背后的钢索。 把粗壮的锁链，合抱到自己的腋下。 落地后，用力地一扯。 如纤夫拉船。 悍力拔树！ 就要扑到地面上的巨魔，被强行拉扯了起来！身体猛地后弓，双膝跪倒在地。 “一步也别往前走了！” 几条钢索，从皮肉里被拽了出去。 铁钩上鲜血淋漓，甩在了各处。 另一队钢弩手，此时爬上了两侧屋顶，一齐发射弩箭。 “砰！”“砰！”“砰！——”比火炮还令人胆战心惊的声音。 恐怖的发射声。 四处而来的钢索，全都刺向一个目标——巨魔的头部！ 顿时，巨魔的脑袋被炸开了花。 “吼！！——” 巨魔痛苦地嚎叫。 一路奔跑到这来的龙枭，看到如此凶悍的狩猎巨魔的场景，也惊讶不已。 第二小队的成员经验十足。对于他们来说，猎杀荒原深处的巨魔，是家常便饭了。 巨魔的脑袋，没了一大半。它依然活着，两手去抓脸上的铁钩。 铁钩强韧，穿透了巨魔的头骨，嵌进了骨头里面。 巨魔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沿着脸部裸露的骨骼，新生出一层层红色的血管、肌肉，覆盖上去…… 疯犬蓄势待发。 突然发动了攻击。 一圈火焰，围住了巨魔，在下方升腾起一个圆形的红色魔法阵。 他两手结印，念出咒语。 “地狱之火……” 顿时，一股火柱升起，让巨魔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巨魔怒吼着。 身上的皮毛被烧焦。就算有愈合能力，也止不住烈焰中流淌的血。血水哗啦啦，在火焰中沸腾，蒸发起红雾。 它疯狂地挣扎。 几下子，就挣脱了钢索。 努力站起身，大拳头朝着下方挥去。 “小心！” 下方血刹军团的钢弩小队，根本来不及回避。 雷狂身上裹了一层雷电，迅速形成一个雷电球，飞了过去。撞上了巨魔的拳头。 这一下强力撞击，弹开了巨魔的手。 地上的人全都得救了。 雷狂在空中一道闪电拐折，眨眼睛，重踢了一下巨魔的腹部、脑袋。 在远处的楼顶落下。 雷狂有些着急了。 力量相差悬殊，耗下去恐怕有人员伤亡。 “保持距离！除了钢弩手，其他人撤退！”雷狂说。 大家迅速撤退。 暴力熊说： “把它交给我吧。它的愈合能力很强，就算攻击身体上脆弱的地方也没有用，立即就能愈合。” 在妖魔中，轻度感染瘟疫的小型妖魔，血液是蓝色的。 妖魔越强大，血液颜色越深。 远古级妖魔和魔界生物，血液是黑色的。 这只巨魔的血，就是浓黑的，蕴含了强大的黑暗力量。 为了吸引巨魔的注意，雷狂和疯犬交替着从两旁攻击。拳脚落下，雷电和火焰，打得巨魔无法招架。 巨魔被攻击吸引着，左右回头，抓不到他们。 火焰魔法阵也失效了，皮毛上的大火渐渐熄灭。 它的眼睛睁开了。 眼眶上鲜血淋漓，新生的眼球完好无损，转动着看过来……视线里，正看见疯犬飞跃过来。 扬起了巨大的手掌，向他砸了下去。 “轰！——” 疯犬的身体在空中旋转着，“咣当”一声砸碎在屋顶，掉了下去。 “副队长！” 众人喊道。 雷狂立即化作一道闪电，来到巨魔的侧身，刚要攻击，巨魔反手一掌，差点将他击飞。 他借着狂风呼啸而来的力量，身影在空中一个拐折，平安落地。 几次迅速移动。 雷狂的体力消耗巨大，大口喘着气。 地面上，食人魔愤怒了，冲了过去。他高举起狼牙棒，向巨魔的脚上砸。 “该死的东西！去死吧！” 身高三米的食人魔。在巨魔身下，也渺小得可怜。 狼牙棒只砸得下面一层厚厚的皮毛塌陷了下去，根本连巨魔的皮肤都接触不到！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 巨魔的手掌已经来到他的头顶。“呼啦”一扬，把他和地上的人们全都抛向空中。 暴力熊赶紧冲了过来。 搬起地上的石块，向巨魔抛去。 一块巨石，砸在了巨魔脸上。又有几块砸在胸前、胳膊上。 “该死的东西，滚出城去！” 巨魔发疯地嚎叫，击碎了飞来的石块。 “这个大家伙不好对付！”战士们说。 “远程魔法一起攻击！” 队伍里地魔法师，对着巨魔的脸用魔法一顿狂轰滥炸。 它又拎起拳头，捶了下去。 又一拳，又一拳，连续数十拳，猛地砸击地面。瞬间在地面上砸出了一个深深的大坑。“轰隆”一下，塌陷了进去。 队员们无法接近，都撤了回来。 巨魔从地上的深坑里拎起拳头，就看见暴力熊的身躯挂在他的手指上。 他坚实的躯体，紧紧抱住巨魔的手指，从指缝爬向巨魔的手掌。 “总队长！全靠你了！” “上啊！总队长！” 队员们对总队长十分信赖。 再危险的处境，他们也不担心。 就在巨魔把手掌移到眼前，想看个究竟的时候。暴力熊身体下蹲，两腿猛地弹跳，如炮弹一般射了出去。 “砰”—— 暴力熊坚硬如石头的脑袋，直接撞在巨魔的额头上！ 巨魔被撞得仰着身子，向后倾斜。 疯犬从屋顶的瓦砾中爬出身子，正看见龙枭站在旁边。 “你还在这儿呢？……找个地方躲一躲吧。” 难得见到这么精彩的战斗，龙枭可不想错过。 “不用管我，你们怎么拦住巨魔？” “有总队长呢。就算到了黑街上……也有灵雨团长，凌老板，不用担心。” 疯犬说着，飞身跃下楼顶，又加入战斗了。 暴力熊从巨魔身上掉了下来。 巨魔只是晕头转向了一会。很快，脚又一步步向城中迈去了，前方就是黑街了！ 只隔着三条街的距离。 疯犬跑过去，两股火焰在手掌间旋转，成了两颗炮弹。“嗖！——”“嗖！——” 脱手而出，朝巨魔飞去。 巨魔没有回头。背后厚厚的长毛挡住了炮弹，烟尘散去，一点伤痕都没留下。 “这只巨魔太难对付了……真可恶！” 第376章 灵雨团长出手了 暴力熊拦在了巨魔脚前，伸开两手，想接住巨魔的脚掌。 一下子，巨大的重量压在他身上，把暴力熊踩在了地底。 再抬起时，地上一个大脚印。暴力熊的身躯被印在地上。他只是摇了摇脑袋，坐起了身，毫发无伤。 “总队长！”疯犬喊道。 “真是过分……敢从我老熊身上踩过去！……” 他凶狠的黑眸放射光芒。 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的魔血愈合着伤势。 疯犬惊惶地叫喊： “它快到黑街了！” “别着急，别着急，我在拦着它呢……”暴力熊嘟囔着。 雷狂攥紧了双拳，浑身电光闪烁，飞跃向前，准备奋力一搏。 离黑街就差一步的距离了。 前面的建筑，就是仗剑红颜的店，旁边是棋牌楼。巨魔两手压在上面，要把它们扳开，阴影往黑街上探去。 就在这时，一根黑色尖刺贯，正中它的心脏。 巨魔停住了。 两眼呆滞，缓缓抬起手臂……又一根尖刺射来，贯穿了它的臂骨，从胳膊另一侧穿了出去。 巨魔张开嘴巴大吼。 顿时，又一根尖刺刺进了它的嘴里。 从它的后脑刺了出去。 它的动作凝滞了，眨着眼睛，定在原地不动…… “团长出手了！！” 血刹战士们激动地大喊着。 很少看见团长出手，这只巨魔只有团长能对付了！ 巨魔的大脑也有自愈功能，不一会，从呆滞中缓过神来。 它抬起手，抓向空中的尖刺。 突然，尖刺一齐收了回去，它抓了个空。速度之快，巨魔根本反应不过来。 气得大声嘶吼。 “吼！——” 双拳举起，就要向地上砸…… 大地上蔓延开一片片冰霜。 霜雪飞舞，冰冻三尺，所经之处气温急速下降。 明镜一般扩散的冰面，倒影着街道风景，冻住了巨魔的脚底。各家店铺的人，都安分地躲在里面，大气都不敢喘。 天空中飘下朵朵雪花。 冰层不断爬升，包裹了它的双腿，转眼，爬上了腰际，覆盖了脸颊。 巨魔嘴里呵出一口白气。 就被冻在一块冰坨里，动弹不得。 白圣野轻轻带上小诊所的门，两手插兜，慢悠悠走到大街上。 还是穿着那身白大褂，抬起冰冷的蓝眸。 打量了一眼旁边的灵雨。 “无关的人全都退下吧。” 灵雨说道，他站在魔刹酒吧的大门前，两手拇指勾在裤子的背带上，漆黑眼罩下藏着邪魅的妖眼。 白圣野说： “想不到呆在城里养老了，也能遇到巨魔……” 巨魔满眼猩红，透过冰层瞪着。突然，挥舞起长长的手臂，打破了坚冰，向下砸落。 “真是暴躁的小家伙！” 白圣野脚底旋起一股气流。 伸出右手，凝结出一道巨大的冰柱，向上擎起，末端展开一个寒冰手掌，托住了巨魔落下的拳头。 右侧的冰晶羽翼横展十丈，护住了魔刹酒吧的大门。 “守城可不是我们的职责！” 灵雨挥出身后的尖刺，黑色的大网一般，撒向巨魔，刺穿了巨魔的整条手臂。 每一条肌肉，都被尖刺撕裂，巨魔痛苦不堪。 凌夕此时站在魔刹酒吧三楼阳台上，望着眼前的战斗场景。 “城里别的地方，反倒不吸引巨魔，偏偏往我们这走……” 巨魔直奔着魔刹酒吧而来，实在蹊跷。 “看样子……就是冲着我来的啊。” 此时，巨魔的两脚已经挣开冰面的束缚，把全力都压在手掌上，和白圣野的冰柱较量。 它张大嘴巴，里面凝聚起一大团黑暗力量。 空气都被它抽吸到巨口里。 黑红的光频频闪烁。 “糟糕！它要发动攻击了，挡住它！”灵雨说道。 黑色光球正对着的方向。 就是凌夕所在的三楼阳台。 凌夕苍白的面容上，映着闪烁的光芒，他抬起头，冷笑一声。 “谁在背后动手脚？与暗精灵王作对，就派这种东西来？” 白圣野右手上的冰柱，一瞬间层层碎裂。上方袭来的狂风，将他的衣袍扯向空中，长长飘荡。 缠绕着的绷带下，隐隐看出妖魔爪子的形状。左半边身体都使不上力气，冰龙王羽翼也只有一半。 灵雨瞥了他一眼。 “你的手怎么了？什么时候感染的，已经不能释放出冰龙王的力量了吗？” “你顶住它，我的力量只有这些了！” 灵雨掀开眼罩。 漆黑的妖眼里，一颗红色的竖瞳恐怖骇人。 他平地跃起，跳跃力惊人。 一下子跳到巨魔的头顶上空。 身后的尖刺，同时齐齐刺出。化作一片枪林弹雨，飞速刺向巨魔！ 尖刺的速度，快到看不清，眼花缭乱。在巨魔的胸膛上、头上、脸上，戳出一个又一个血窟窿。 巨魔疼痛难忍。 嘴里不断凝聚、扩大的黑色光球，缓缓对准了斜上空的灵雨。 光球猛然脱出—— 灵雨在空中蹬脚，迅捷地转身。 光球飞了出去，在远远的高空上爆炸。 一团黑色的火花，星星点点下落…… 灵雨身后的尖刺，刺中了妖魔的肩膀，他在空中荡秋千般荡了一圈。 接着，又在巨魔的另一侧，尖刺一齐刺去。 巨魔挥手一巴掌，速度极快，将灵雨的身体打飞了出去…… 小小的身躯如高速的炮弹一般。 击穿了沿途一大片建筑，垂直坠落，不知落到哪一片街道去了…… 白圣野愣住了。 “这头巨魔这么厉害吗？……” 血刹军团众人皆惊。 “灵雨团长！——” 想不到，血刹军团顶尖的战力出手，也奈何不了这只巨魔！ 这就是生活在荒原深处的怪物，恐怖的实力。 巨魔半边身子鲜血淋漓。被刺满了血窟窿，扎的像马蜂窝一样，正快速愈合着。 强韧的皮肤又覆盖上来。 很快，就坚硬如铁，毫发无伤。 白圣野念动魔法咒语。 全身法力运转，左臂不断颤抖。 “极寒地狱！” 天空上的温度，骤降到零点。一片片雪花，全都变成冰球砸落。向巨魔所站的位置袭来。 冰霜一层层扩散，爬满地面。 蓝色的风暴，包裹住了巨魔的身躯。 左臂的感染，无法抑制地扩散了，黑血从指甲中滴落。他咳嗽了几声，黑血从嘴角溢出。 冰龙王的眼眸从云层中一闪而逝。 大范围的冰冻魔法，虽然刚一开始，就被迫终止了。但是，漫天风雪的威力，依旧猛烈。 刀子一样飞旋，切割着巨魔的身躯。 核心温度降到了冰点以下，足以凝结巨魔的血液。 第377章 臣服 巨魔的筋脉全被割断，四肢垂落下来。没了魔血运转，要愈合，也得需要一段时间。 这正是一举击杀巨魔的好机会！ 白圣野又迅速在手中凝成一把寒冰巨剑，趁着巨魔被冻住，高高举起向巨魔斩去。 巨魔猛然惊醒了，抬起手掌，将剑击碎。 落在地上的掌力，掀起一道狂风，从店铺的门窗一扇扇灌入，搅得店铺里天翻地覆。 白圣野艰难地撑起冰翼，身后的羽翼化成一片寒冰屏障，护住了魔刹酒吧和沿街的一大片店铺。 狂风掠过冰面，寒冰被渐渐吹散了。 巨魔又恢复了自如的行动，体温渐渐回升。 “吼！——” 它吼叫起来，声音里依旧威力十足。 “才这么短的时间，就恢复了吗……”白圣野意识到，这只巨魔的修为极高。 雷狂、疯犬，带着第二小队赶到了这里，从背后对巨魔不断发起攻击。 暴力熊队长从后边抱住巨魔的后腿，牵制着它的动作。 灵雨此时，也从一片废墟里爬起来，远远地挥出尖刺，刺在巨魔的身后。 巨魔却无人能挡。 大脚踩碎了街面，一步跨到了黑街上。 紧接着，一脚高高抬起，就要向着魔刹酒吧的方向踩去！ “啊！它到黑街上了！疯犬喊道。” 一大片黑暗笼罩下来。 凌夕叹了口气。 他抬起头，望向巨魔。巨魔的眼神，是一片空洞的暴怒。撞上凌夕那如苍蓝火焰一般冰冷的眼神时。 忽然，一丝恐惧掠过它心头。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 凌夕缓缓抬起手，指向巨魔，只说了两个字： “臣服！” 巨魔的大眼睛一眨也不眨，浑身僵住了，力量全都泄去。 它乖乖地收回了脚。愣了片刻之后，缓缓转过身，沿着刚才进城的路走了…… 头也没回，一直走到城门外。 众人都愣住了。 不知是因为什么。 一句话，就化解了一场灾难。 在他们心里，凌夕更像是神一样的存在。 暗精灵王，拥有降服使魔的能力。越强大的暗精灵，能降服的使魔等级越高。 这只巨魔，和凌夕曾经降服的饕餮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结界、降魔、暗杀、弓箭，都是暗精灵的绝技。 兽潮也如退潮的海水一样退去，黑街的人们劫后余生，都松了一口气。 “这下善后工作，又有的忙了。”白圣野感叹。 各家的店老板，都跑来感谢凌夕，魔刹酒吧大门前聚满了人。 “多亏了凌老板……您又保护了这条街……” 暴力熊回来了。 他什么伤也没受。身为魔族，他钢筋铁骨，拥有强大的自愈能力。 “咱们去清理妖魔吧！” “团长，我们先去街上了。”雷狂和疯犬带着队，离开了街道。 人们都散去了。 洁白的雪花，落在肮脏的街面上，覆盖了人们僵硬的尸体。 污秽的大地看不见了。 黑暗城，落下了今冬第一场雪。 沈修站在窗口凝望。 冷清的挚爱堡，在冬天里破败萧条，天空一直阴霾。 心里想着，那个，她只见过一面的人。 听说，他已经做了龙城的城主。 每个魂不守舍的夜里，她在浑浑噩噩的梦中，怀念他的样子。如幽灵般徜徉于古堡的长廊里，神魂颠倒地思念着。 他狠辣无情的目光—— 高傲扬起的下巴—— 使她崇拜。 又刺伤了她的心。 将她仅有的自尊，踩在泥土里，践踏得粉碎……越是这样，她就越发疯狂地爱他。 她自卑、没来由地悲伤，以泪洗面，她憎恨自己。 好像向他证明自己，得到他的倾慕，就是唯一扭转败局的办法！ 她等啊，盼啊。 等一辆马车来接她。 去那座她朝思暮想的雄伟之城，偶然间遇到他，装作不在意地攀谈，给他留下一个美好印象…… 她日渐消瘦，食不知味。 坐在镜子边一整天，自己和自己说话。她心底无数次地呼喊他的名字，偷偷打听关于他的一切，甚至还大病了一场。 无论是现实里，还是梦境里。她幻想、演习，自己就卑微地站在他的面前。 额前厚重的刘海，就是她的最后一道防线。 支支吾吾地回答着他的话…… 她要把自己的懦弱，无能、贫穷、无知，都隐藏起来，假装自己配得上他。 那个名字，一想起来，她就喘不过气来。 她不敢和任何人说……要是这个秘密被别人知道了，她一定死无葬身之地。 她会被人笑话死的！ 那天爬树时不小心划伤了手腕。 她还幻想着是自己用小刀割伤的，以向他表明爱之决心。是夜曜温柔地恳求她，她才放弃了死的想法。 每一天，高高地站上寂寥的塔顶向窗口眺望。 眺望那片沉静如深潭的森林。 内心翻江倒海，无比煎熬。 她知道，再也不会有什么人，像他一样，让她爱得如此飞蛾扑火。 她曾在梦里见过，一只信鸽，一只白色的信鸽。 飞越茫茫凝重的天空，穿过遥远的海。 带来他的消息。 来拯救，病弱憔悴的自己。 “会有信鸽的……” 她对自己说。 终于有一天，马车来了！ 铃铛声和车轮的吱呦声，撞开了她的心扉！ 是那豪华的马车，外面来的马车，驶进了挚爱堡的院子—— 下来的人，却是七七。 她从车上跳下来，对着窗口招手。问她： “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君临？……” 龙城。 “大王，您的帝袍做好了，面料全按吩咐的。我还亲手缝制了图案，让他们拿来看看？” 慕容挥手叫候在门口的人进来。 两个女仆低着头恭顺迈着小步，前头的一个小心翼翼捧起一叠深邃如夜的料子，刚走到门口。 卧榻上的夜曜摆手： “不用了，这些事你去安排就好了。” 慕容一脸沮丧。 她依旧吩咐其中一人走上来。托着一块昂贵的红色绸子。 “既然都送来了，就看看嘛。” 夜曜有些疲惫了。 余光瞥见衣服的颜色不对，坐起身来问： “这是什么？” 慕容娇羞地低头。 “您看，好不好看？……” 她从未羞涩得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走过去接住，将红袍子展开。 一道瀑布似的长裙拖在地面上，犹如绽放开的妖娆红莲。慕容往身上比量，这条裙子美极了，正好衬得她明艳雍容。 第378章 帝袍和嫁衣 慕容爱极了这身衣服，手在上面抚摸着。 “要是配一顶金色凤冠，你说美不美？这是我为自己……做的嫁衣。你喜欢吗？” 她很少媚态流露。 今天却学着舞者的样子，提着裙摆走了两步。 夜曜却愣住了，他从卧榻上站了起来。 “这都什么时候了，龙城刚从妖魔的动荡中缓过来，你还有心思……想这个？” 慕容被吓了一跳。 夜曜的语气越来越重，一股莫名的怒火涌起。 “你知道我就要出征了吗？你知道君临，如何看待海对岸？妖魔把大陆上的人都撕碎，他们就高兴了，恨不得我们都死在这里。” 慕容赶紧辩解： “大王，我没有别的意思……妖魔又攻不到这里来，我们的城，不是已经很安定了吗？” “安定？他们上次怎么来挑衅的，你没看见吗？我是一城之主！……我不能只为自己一个人考虑，我考虑的是这座城。 我现在每天焦头烂额，等君临打过来的时候，就没有安定了！这座城里的人、所有的一切，都会付诸东流！” 慕容又委屈又害怕，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我哪里懂什么……作为一个女人，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穿上嫁衣……仅此而已。” 温柔的声音中，有深情，也有责怪。却敢怒不敢言。 不知道为什么。 慕容抬头望着他时，得不到他爱的回应。 他只感到一阵厌恶……这个女人那张如瓷娃娃一样精致的脸，凝固的总是同一个角度的笑容，他看见了就觉得烦。 虽然美丽，但这个女人很无趣。 “这几天我都睡在军营里，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他说着往外走。 慕容的心如坠谷底，肝肠寸断。积压在心里的懊悔、痛苦全都涌了上来。 “你说过会娶我的！是你让我离开群岛，和你在一起，你说过会给我生生世世的幸福！” 她第一次这么大声喊，用尽力气喊着： “我后悔了，后悔离开群岛了……来到这个金碧辉煌的囚笼之中！我想要的一直很简单。安稳、享乐？我从来不要这些，你也不必说给我这些。我只要你爱我，只要你娶我……” 夜曜停下了脚步。 “别泡在蜜罐里，就觉得一切理所当然了。你不知道吃的穿的是怎么来的，也不知道我在奔忙什么。 你可以不要安稳……但我不能不为你们去扫清障碍。要是真的败了，我怕你们受苦。” “我不怕受苦，我只是受不了你这样对我！……” 夜曜想，她就是从没尝过苦日子。 把“谈情说爱”看得那么重要，轻易就说“不在乎金钱”。她懂什么“来之不易”呢？ “别闹了，我有正事处理，感情的事之后再说。” 他冷漠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慕容更伤心了。 “我想不清楚自己做错了什么！你今天要是从这里走出去，就再也别想见到我！” 夜曜回过身质问： “你想做第二个情长吗？” 慕容愣住了。 那个要投湖的女人。她整天哭闹，也挽不回瓜皮的心。 慕容懂了。 她也意识到，无论什么样的女人，总有一天会变成这样。就算平日里温婉端庄、修养有加。 爆发起来，也会像个疯婆娘一样，无理取闹、咄咄逼人、纠缠不休。 那一天就快到了。 慕容努力克制着自己，冷静下来： “我不是瓜皮，对爱那样随意。我也不是情长，那样痴心痴情。我知道，不该给你添麻烦……但我也会害怕。” 夜曜看着她流泪，心也软了。 但不敢去劝她。怕劝说好了，她又爱上自己……要是不哄她，也许就这么算了。 这个女人哪里都好，可他就是不爱。所以无法面对她。 他对所有事都得心应手，只有感情他不会。 他特别怕承诺，也特别怕婚姻。 “我正在为打仗的事烦心，把金库都挪空了……在我身边的人，多希望她能替我分忧。而不是在这个关键时候……唉，不说这个了。要是这次出征不顺利，我就回不来了。若是你觉得我耽误了你，就去找别的归宿吧。” 慕容哭了。 “大王……我除了你，从来没想过其他归宿啊……” 她手捧着嫁衣，泪水全都洒落在绸子上，如冷风中开败的花朵，摇摇欲坠。 他没想到夜曜这么铁石心肠。 夜曜只能转身走了。 唯一的办法。 就是躲着她。 躲到她想明白了，躲到她心灰意冷，躲到她主动离开自己。 躲得远远的……躲出城外去…… 他决心，赶快出征！ 艳阳高照。 夜曜走到城边集市上散心。 坐在一个小面馆前。 远远的就听见，几个穿铠甲的官兵喊着，追着一个犯人，犯人摔了一跤，跌在了地上。 “我冤枉啊！冤枉啊！” 他手里还牵着一条狗链。跑得再急，也不敢松手，用力攥着。那端拴着三条恶犬，把绳子绷直了。 恶犬声音低沉，对着官兵呲牙狂吠。 官兵们不能靠近： “把狗控制住！” “别让狗跑了！这可是闹市，责任你担得起吗！” 那个犯人不停地哭喊： “冤枉啊！冤枉啊！” 夜曜听着吵嚷。 就问：“是什么事？” 官兵一看是城主，过来行礼。说： “这个犯人，从村子偷跑来城里的，追了一路，这才抓住……” 看他穿的粗布衣服，穷苦人的打扮。 “犯了什么罪？有什么冤枉的，让他说。” “这位是城主大人！”护卫说。 犯人吓了一跳，眼睛都直了，可怜巴巴地匍匐过来。 “城主大人，您可得为我做主啊……” “说吧。” 他爬过来，跪在夜曜面前，眼泪汪汪。说起来，就没完没了，语调里带着浓重的乡音。 “大人，您给评评理……我是城外村上的，开一家小餐馆。 村里有许多流浪狗，餐馆里正好有剩饭剩菜，扔了也是白扔，就拿来喂狗。久而久之，流浪狗都到我这儿来……但狗不是我养的呀！” 他瞪着官兵。 “他们非要抓我……伤人的是这三条，它们是一窝的三个兄弟。” 三条狗凶残极了。 都是大型犬，有点像猎犬。身子虽然精瘦，但健壮机敏。高高抬着尾巴，呲着獠牙，冲着官兵吠叫。 要不是锁链扯得紧，三条狗早就冲出去了。 “是怎么伤的人？伤了什么人？”夜曜问。 他有些难开口，支支吾吾地讲： “那个小男孩……被狗生吞了……骨头都啃了个干净……” 周围人听了，都倒抽一口冷气。 “啊？” “小孩。” “你的狗吃了小孩？” “这真是……伤天害理啊……” 第379章 三头恶犬 指责声不断。 男人低下头，虽然愧疚，但满肚子委屈。 “可狗不是我的呀……” “不是你的狗，为什么和你这么好？为什么被你牵着？”众人义愤填膺。 “城主大人。”官兵说，“我们抓他就是为了这事，男孩的母亲报官，我们得给个交代。” “但它们是流浪狗……不归我啊！” 犯人扯住夜曜的裤脚，哀求说： “我从来没让它们进过家门，只是喂过一些吃的——城主大人，您可要做主啊！ 众人说： “这三条狗，必须要处死！” “哪有吃人的狗，真不是好东西，一定要处死！” “城主大人……”犯人拉扯着，“狗是饿着肚子，它是牲口什么都不懂。我怕它们被打死，就连夜带着它们一起逃了。心想找个人家把它们卖了，常去荒原的冒险者，身边都想有条猎犬吧？” 夜曜听明白了。 “村里怎么定的？” 夜曜不能轻易下结论，万一他说谎呢。 这种案子，一般由当地村长负责。 官兵纠结着说： “村里公投的结果，是村民同意让他赔钱、把狗打死。众怒难平，村里人都恨透了这三条狗。也不让他坐牢，只给孩子母亲一些赔偿。” “哦……” 一般遇到难断的案子，村里会组织投票。 这些事总有，夜曜也不能挨个管。村里的办法，很难十全十美，但大体维持秩序。 “大人，我不是不同情她死了儿子，可她让我赔偿，我变卖家产也赔不起呀！……我只能逃了呀！我没有钱……公投的结果也不公平……” 犯人哭着：“那个妇人挨家挨户敲门，半夜里哭诉，大家听了都心碎了，怜悯她死了孩子，怎么会不投票呢？ 没人怜悯我，都咒骂我和我的狗，希望狗去死，恨不得我也去死……有人往我的窗户上扔臭鸡蛋，我都不知道是谁扔的，路人都用仇恨的眼神看着我……” 夜曜很同情这个可怜人。就说： “她只是无人可恨，所以才恨你呀。村长也不是想处罚你，只是想安慰一下那个妇人。” “她怪我给那些狗喂饭，要不是我喂饭，那些狗也活不下来，我和她讲不清楚……”村民委屈地说。 “那个妇人已经疯了，她没了孩子，就失心疯了，一定要把我也拖进地狱！无论我怎么解释，她都不听，她就要弄死我。她说了：要用尽余生的力量，毁了我！你们说，我还有活路吗？” 夜曜听得心惊胆战。 那妇人是受害者。可这村民，也是受害者啊。 “好了……既然村里人都这么同情妇人，为什么不搞募捐呢？”夜曜告诉官兵，“你回去通知村长，组织募捐，大家每人捐一点钱，补偿那个妇人吧。这个人恐怕没法回村了，安排他到其他村子去，给他一份工作。你觉得怎么样？” 犯人如获新生。 “城主大人！您真是救了我的命！我去别的村，也不耽误什么，只希望那个妇人不要再纠缠我……城主大人，您如包公在世，大恩大德，我今生不会忘！” 夜曜看了看那三头恶犬。 最难得的，是它们虽然凶恶，却对“主人”很顺从。否则这个男人这么瘦弱，怎么能牵住凶猛的犬呢？ 夜曜将一袋沉甸甸的钱交到他手上。 “你这三条狗我买下了，这些钱够你在别处开家餐馆。” “哎呀……谢谢您，我该怎么感谢您好呢，谢谢城主大人……” 犯人双手颤抖，热泪盈眶。 “您真是我的恩人……” 夜曜接过链子。犯人再三叮嘱： “要小心啊，这三条狗，可是活人、死人都吃！一定要拴好喽，不能撒手！” 夜曜带着这三条狗，直奔着祖厉的军营走去。 在营帐门口，有人通报了。祖厉大摇大摆走出来，看见夜曜就开怀大笑。 “哈哈哈，你怎么来了！” “给你带礼物了，你看这三条狗怎样？” “好家伙！凶得很！” “哈哈！以后归你。” “是不是猎犬？” 夜曜把铁链，拴在院子里一个桩子上。 狗一见到祖厉，就高声狂吠，扯得链子嘎嘣响。 “不许叫！” 三条狗，都是黑棕色短毛，花色略有不同。圆圆的脑袋，方正的大嘴，小小的立耳，牙齿尖长。 祖厉看见狗，很是喜欢。 “是猎犬……”祖厉说，“以前有人训练过，坐下！它能听明白你的话。瞧，这种狗最聪明了，嗅觉也好使！你怎么知道我喜欢？” “这几条狗也是命苦，它们一直流浪着，都饿瘦了。检查过了，倒是没瘟疫，身子也健康。” “不用拴着，敢咬我，就教训它！” 祖厉解开链子。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刀，抛向空中。 “接着！” 三条狗争着去抢。 把刀鞘咬在嘴里，三两下，皮质的刀鞘就破烂不堪。 “真凶猛……太好了！我太喜欢了！……”祖厉吩咐手下。“去拿些生肉来。” 不一会，一大桶血淋淋的生肉提过来。 他抓起一块，往空中扔。 恶犬跳着、跑着，争着去抢，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满嘴的血腥，湿乎乎的黑鼻子在地上蹭着，沾满了沙粒。 吃完了，就跑回来。朝着祖厉摇着粗壮的尾巴，蹭着祖厉的手。 祖厉开怀大笑，蹲下身，抚摸着它们。 “很乖嘛！” 三只天性如此凶残的犬，却与祖厉如此亲密。被村民厌恶、被路人指责。却被祖厉说：乖巧。 夜曜心想：“世间的东西没有好与坏，只有适不适合。” 夜曜说： “以前就知道你喜欢狗。龙城没有奴隶了，你牵着这三条狗解解闷，就怕不和你心意。” “怎么会呢！我告诉你：人啊，不比畜生强。畜生知道不咬主人。人啊，不知什么时候，还是会反咬你一口，你说是不是？” 夜曜也说： “是啊，人不如狗。” 三只狗是聪明的，很快熟悉了祖厉身上的气味，把他手上的血腥全都舔干净了。 就翻身躺在地上，袒露出肚皮，任凭祖厉抚摸，撒欢打滚。 从此以后，祖厉无论走到哪儿，都带着这三只狗…… 只是后来才听说，那个失去孩子的母亲，还是失心疯了。打听到了村民的住处，一路追过来，大半夜用菜刀砍死了村民，自己也上吊自杀了。 第380章 不怕死的阿允 从祖厉这里离开。 夜曜顺路往别的军营去巡视。 许久没看见米恩了，想去看看。之前，把她调到情报处去了，一直也没去看她。 遇见一个管事，拉住问他： “米恩在什么地方，她近来如何？” “拿永月的那个小黑丫头？……今天几号，周末了吧，准是又去城外给她的前队长扫墓了！” “前队长？” “死在屠城战里了……” “哦。” 那一战，死了许多战士。都葬在城外山岗上。 比武大会之后，米恩一直闷闷不乐的。 时常跑出来，偷偷练弓箭，练练格斗。香奈告诉她，情报处是处理文书的，不需要习武。 米恩不肯放下本事。情报处可把她闷坏了，除了信件之外，还没有接触到别的任务。 “我该去看看她了。” 夜曜想。 鹤扬队长的墓，在郊外一片寂静的山坡上，绿树掩映。那一战中牺牲的战士，都安葬在这里。 米恩站在墓前，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 再抬起头时，面容一片坚强。眼神比半年前，更加锐利，越来越有刺客的风范。 “队长，我铭记你的话：忠于使命……而刺客的使命，就是完成任务。” 她转身离开。 山坡底下，一个附近兵营中小战士跑过来。 “您是米恩大人吧？城主大人来找您了，在前头的兵营里等着。” “城主？” 米恩又惊又喜。 “我这就到！” 她牵起一匹棕色小马，跨上马背。身上穿的是平民衣裳，伪装成市井小民。 自从到了情报局以后，香奈嘱咐她这么穿，什么事都不能出风头。 只有高高吊起的黑色马尾依旧没变，马背上英姿飒爽。 “驾！” 一路扬尘，下了山坡。 穿过一座小小的村落。 这是采药人的村庄。 宁静的农家小院前晾晒着草药，住户多是药师。 米恩打马疾驰。 正巧一扇小木门开了，有个提着竹筐的麻花辫女孩走了出来。 马匹一阵风地从她面前过去。 “啊呀！” 这女孩吃了一惊，差点把竹筐掉了。反应过来，就在米恩的背后大骂大喊。 “你个瞎了眼的！……别跑！……别跑！” 米恩也没听清她喊什么，只是急着赶路。 一转眼，已经到了村口。 不成想，前路被一群持着棍棒的村民拦住了。 “站住！站住！” 村民呵道。 个个瞪圆眼睛，愤怒极了。 “就是她，别想跑！” 米恩意识到事情不好。 扯住缰绳，疑惑地打量着这群人。 “你们这是做什么？……素不相识的，拦着我干什么？” 村民不但不让，反而将手里的棍棒横了过来。看样子，是不会让米恩轻易通过了。 “你骑马乱跑，踩坏了人家东西，还想逃跑？” 米恩更加疑惑了。 “我怎么踩坏什么东西？我踩什么了？” “阿允来了，看你还怎么抵赖！” 往路上望去。 后方有个小女孩，气喘吁吁跑过来，羊角辫子一翘一翘。 一身素色棉布裙，土里土气，相貌平平。语气却很强横，大喊道： “幸亏你们拦住了……这人踩坏了我的草药，必须赔我！” 米恩诧异。 “你的草药？……我只是从这里路过而已。而且我走的是大路，没进你家的草药园。” “就是你踩的！” “我可是正要赶去城主大人那里，要是被你们耽误了时间，你们承担得起吗！” “呦吼，搬出城主大人了。瞅瞅你这身打扮，你是给城主家扫厕所的吧？” 阿允一双小眼睛挤在一起，尖酸刻薄的很。 “你怎么这样说话？” 米恩没见过这样的人，一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别胡搅蛮缠了！你的药不是我踩的！别挡我的路……” 人都围了上来，小马只能原地打转。 “快让开！小心踢到你们！” 阿允虽然身材瘦弱，性格却强硬。 她跑过来，一把扯住了缰绳，用力一拽。马头被拉扯向一边，小马痛苦地歪着头，原地转起圈来。 米恩在马背上，绕得团团转，头晕目眩。 “你下来，踩了药还想跑，下来！” 她手里挎的竹筐，也翻倒在地上了。里面的药材洒了一地，全被马蹄踩烂了，她还是不放手。 “你放手，有什么事好好说！” “有什么好说的？你给我下来！” 两个人僵持住了。 阿允紧抓住缰绳不放，把米恩转晕了，地面上尘土飞扬。 米恩觉得这人太无礼了！ 村口看热闹的人，越围越多，议论着怎么回事。人越多，阿允就越蛮横，都是熟人给她壮胆。 “大家快来看看啊！踩烂了我的草药，还想跑！” “谁踩你的药了？……我根本没看见什么药，你松手！” “还不承认？……我的药就长在路边，我已经盯了七天七夜！正要采呢，被你的马蹄一下子踩烂了，你赔我的药！” 众人起哄： “赔药材！不赔药材不许走！” 米恩看看前路。 这里离约定见面的兵营还有几百米距离。自己却被这事绊住了，真是百口莫辩。 “我没看见什么药材！我从路中间经过，怎么可能踩到你的药材？你一定是看错了！” “我亲眼看见的，别想抵赖！你一过去，我的药就成了烂泥！不是你踩的，还能是谁踩的？你赔！——你要是不赔，我就要报官了！” “报官？……” 米恩气急了： “那你就报官啊！城主就在前方不远，你不是要报官吗？正好找他评理！” 阿允不依不饶，嘴上恶毒： “好啊，不过我看你就是个臭要饭的，根本不认识什么城主！还拿出身份来吓唬人，大家别信她的。知道我的药值多少钱吗，这是稀有药材，是我大半年的收入，你根本赔不起！” 村民们劝她： “阿允啊，你这么闹也没结果，不如请当官的来评理吧？” “哼。” 阿允拍了拍袖子上的尘土，松开了马缰绳。 她现在的样子，好像在地上打滚了一圈。身上、脸上全是土，羊角辫也撒乱了。 一扬下巴嚷道： “就听听那个狗屁城主怎么说！——你不是认识吗，找来！今天你要是不赔我的药材，别想走出这个村！” 米恩已经晕头转向了。 大呼了几口气，从马背上下来。 第381章 这就是刁民 兵营中的夜曜，听闻了消息。 未等村里人去请，他带着护卫，已经闲步走来。 远远的，轻笑着，跟米恩打招呼。 “怎么了？遇到什么事？” “唉，这个村民，不知怎么的拦着我，不让我走……” 大家听他们语气熟络，知道两人认识。 看城主的样子，衣着光鲜华贵，气宇轩昂，与村中的草莽之辈天差地别。 就都不敢说话了，人群向后稍了稍。 一队随行护卫跟着他。黑袍黑甲，武器精良。香奈恰好也在，悄无声息地走在后头。 只有阿允咄咄逼人： “你就是城主啊，行，既然你们认识，那你就来评评理吧。我的药被她踩烂了，你赔也行，她赔也行，总之……必须赔给我！” 她叉起腰来，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好像是怕输了架势，显得自己一见权贵就低头似的。 夜曜以前也见过这样的。 越是没见过大世面的人，说话越不知死活。越无知，越有勇气。越自卑，越要在位高权重的人面前强横。井底之蛙，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从前在底下时，常遇见这种人。 现在，他贵为一城之主……竟然还是躲不过，跟下等人打交道。 总有不长眼睛的，敢这么对着他说话。 就连一向波澜不惊的香奈，都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这个小村姑，怎么这样跋扈啊，一点礼貌都没有……” 夜曜友善地问： “她踩了你的草药？你有什么证据吗？” “我没有踩她的药！”米恩说道，“我骑马从这里经过，并没看见什么药，更没有踩！” “就是你踩的！药都烂了，只有你一个外人经过，还不承认，城里的狗真会咬穷人！” 夜曜抬手制止了她们的争吵。 香奈更是捏了一把汗。这村姑，不知是从前受过什么贵族的欺凌，对城里人这么大的偏见。张口闭口，就要骂城里人。 “你俩别吵，让我问清楚。是什么药啊，拿来看看。” 阿允努嘴指使一旁的男孩。 “呐，你去取来。” 男孩跑去，不一会，手里捧着一堆碎烂在泥土里的草药回来。 药草的根须上，沾的泥土还潮湿，是刚刚从地里挖出来的。 依稀看见叶片边缘闪动着蓝宝石一般的流光。虽然夜曜不懂药材，但也看出是株稀有宝药。 男孩样貌老实，不像说谎： “就是这株药，草药旁边，还有马蹄印呢！” 米恩张大了眼睛： “我……我从没见过！……怎么证明是我踩的？” 阿允更加理直气壮了： “证据都在这，你还抵赖？你知道这株草药有多贵吗，瞅你这幅样子也不知道。这附近的山上，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株，就这么被你踩烂了！” 村民都觉得惋惜。 “是啊，这药很珍贵的……就这么白瞎了……” “我……”米恩不知怎么争辩，“药上写你名字了？花啊草啊都在地上长着，怎么就是你的？” 村民不乐意了，声援到：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们村里的人都懂规矩，谁看到就是谁的，没到成熟的日子，谁都不能乱采。” 米恩不懂采药人的事，说不出话来。 夜曜打破僵局： “那药上，有马蹄的印迹吗？” “这……”小男孩低头看看，药都稀烂了，也看不出来。“不知道是不是马蹄印……反正，被踩烂了。肯定不是村里人踩的啊，这么珍贵的药，村里人怎么会踩！” “可也不能证明，是我朋友踩的啊。” 阿允急了： “我亲眼看见她踩的，还不算吗？我看你是不想赔吧？” “倒不是不想赔，总得讲证据，不能冤枉了人。”夜曜说。 阿允却急了。 撸起袖子，瞪起眼睛，就要抓米恩的胳膊，生怕她跑了。 “你们城里人，惯会欺负人吗？这么多人作证，还不承认呢？什么证据……我看就是找借口，耍手段要开溜了！” 夜曜不想和她计较了。 这种人，也讲不明白道理，也犯不上浪费时间。 “好……不就是赔药吗。你的药多少钱，我赔给你！”他大方地说。 米恩却说： “我没踩，我真的没踩。不是钱的事，我想讲个公平，我没踩，凭什么赔她？ 我虽然马速快，但我有分寸的，根本没看见什么药……说不定是什么路过的人踩的，他们村子就一个外人都不路过吗？……” 现在连她自己都搞糊涂了，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踩了药。 “无妨，既然讲不清楚，就不讲了，赔她就行了。” 夜曜给米恩使眼色。 “免得她纠缠……” 他只想尽快脱身。 城里这些大大小小的事，每天都有，是非难断。总是要闹到他这里来，请他评理。 又对阿允说： “我们可以赔你，但并不代表药是我手下踩的，也有可能是别人踩的，希望你能明白。护卫，拿钱给她……” 阿允却拒绝了。 “不！那我不能收！……就是她踩的，她必须承认！你懂药吗？这可是变异种，千里难寻。不要以为有钱，就可以摆平任何事，钱不是万能的！你必须道歉！” 夜曜感到好笑。 都说赔给她了，她还不依不饶，这就有点过分了。 “多少钱啊？” 阿允开口说了一个价格，在她看来，是天价了。 在夜曜看来，却根本不贵。 城堡里什么奢华的宝贝没有。在村姑眼里，这药就是世间罕见了。 “我不是为了钱！我就是讨个公道！” 阿允气不平，斜眼打量着夜曜。看他衣着华贵，口气不小。就知道他是什么都用钱打发的人，就觉得他欺负自己。 “要不这样……” 夜曜心平气和地说： “通知城里的药师们，送一株相同的药过来，你看怎么样？” “你赔了药，你手下的过错就能一笔勾销吗？我这几天，日日夜夜守着这株草药，这些心血都白费了吗？” “你这就有点强词夺理了吧……”米恩看不惯了。“我们还要去宫殿里，给你摆宴席，好吃好喝供着你，直到你满意吗？你想上天吗，给你座金矿，你要不要？” 夜曜却说： “那你说吧，要怎么解决你才满意？钱，或者其他的，我都可以答应你。” 阿允却不觉得他和善。 就觉得他是“自以为是”、“假仁假义”。他什么都有，根本不在乎穷人的感受，就是“欺负穷人”。就是拿钱侮辱自己。 她早就看这种人不顺眼了。 第382章 穷人命如草芥 “我什么都不要，就要这株草药！明明是你们不对，还反咬我了？”阿允叉着腰，头发都炸开了，像一只斗鸡。 米恩悄悄对夜曜说： “老大，这种人蛮不讲理……你还跟她心平气和？就不该赔她，咱们走吧……” 一边的护卫也看不过去了： “你好大的胆子！我看你是存心想闹事！……城主大人，这种小刁民，牢里关几天，就老实了。” 夜曜说道： “我不能就这么走了，你看她是省油的灯吗？……我一走，她是不是要宣传：我作为一城之主，赔不起她的药？还说我欺负平民？最怕的，就是这种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嘴巴的人。我大度点，正好体现城主的风度啊。” 米恩觉得无奈。 “当城主也太难了，受这个窝囊气……” 阿允想到了办法，一口咬定： “我不要一模一样的！就要这株！” 阿允才不是要讨公道，她得意洋洋。是要仗着自己“有理”，把城主、米恩，都踩在脚下。 要是让城主去上山给自己采药，那她多威风啊！ 她的人生都达到巅峰了！ “你踩碎了这株，就赔这株！” 阿允指着夜曜说：“你，或者她，到山上找一株一模一样的，赔给我，我现在就要！” 护卫不能容忍了，上前一步，亮出一截刀来。 “大胆！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这可是龙城的城主，能屈尊到这个地方来，已经是你的荣幸了！” 夜曜生气的是，被她用手指着。她是什么人，也配指自己？ 心里一股暗火涌了上来。 “你要我到山上，给你找去？” 阿允更加有了底气。 阴阳怪气地一哼鼻子： “怎么，没理了？改成威胁了？……哎呦，大家都来瞧瞧，城主怎么了？有身份、有地位，就可以欺负人了？我就是光脚的，不怕你们穿鞋的，看看今天这药，他能不能赔我！” “米恩，咱们走，回头让城里的药师送来。” “不能走！你走了，你的话不算数怎么办？我找谁要去？我上哪告去？……你现在就要解决这件事，必须去山上采一株！” 阿允大声嚷嚷起来： “龙城城主踩我的药了！——龙城城主踩我的药了！——踩坏了还不赔！——” 本来是米恩踩药，现在却变成了城主踩药。 夜曜恨不得堵住她的嘴。 这种人仰仗的，就是“低身份”。你的地位越高，她越能拿住你的把柄，把你名声毁了。 看似她是弱者，她却想骑到你头上来，让你闷声吃大亏。 反正料定你不能把她怎么样。 “老大，这个人不讲理，别跟她废话了！你都一再退让了，她还不依不饶，真是不知好歹！” 米恩牵起小马，拉住夜曜，要与他一同走。 护卫大声喝道： “在城主面前，无法无天！再乱来就抓你坐牢！” 阿允把辫子往肩头一甩，昂起头来说： “你要抓我坐牢？我犯什么法了！别以为，城主就能支配一切。我在我的村子里活得好好的，没吃你一粒米，你管不着我！” 夜曜不想和她耗着了。 “我还有事。多少钱，你说个数，之后你到兵营去领钱吧。” 夜曜转身要走。 阿允骂道： “谁稀罕你的赔偿！你以为有钱就了不起，就可以仗势欺人了？这就是你龙城城主，处理事情的态度吗？做了错事，拍拍屁股就走了？根本不解决这件事？” 夜曜没理会她。 这么难摆平，他也没心情摆平了。 他和米恩一起向村外走。 阿允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连尊贵的城主，都在她面前灰溜溜逃走，占不到一点便宜！ 今天的事，够她吹嘘一辈子的了！ “呵呵。”她更加得意忘形，“不就是城主嘛，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以为多厉害呢，我要是钱多，我也能当城主……” 村民不敢拦路。 护卫们的手按在刀柄上，一直盯着阿允，没有夜曜的命令，他们不敢拔刀。 阿允将地上的药筐拾起来，向着夜曜的方向狠狠一砸。 轻飘飘的竹筐没扔出多远，落在地上，随着风打滚。 她高声和村民们说道： “他在城里，也就是做做表面功夫，蒙骗我们的。龙城平等在哪了？还不是贵族的城？ 身边有几个捧臭脚的人，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老百姓又不傻，你在城里享福，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凭什么舔你臭脚？ 还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样子！你在桥城种地的时候，也就是个臭农民！……” 夜曜停住脚步。 在桥城种田？他确实种过田，但不代表，他就和阿允是同一群人了。 “你说什么？……” 夜曜回过头来。 一声破空的风响，利剑出鞘。 阿允还没反应过来，一颗头颅就旋转着，从空中飞了出去。 她的身体还直挺挺地站在地上，却已经成了无头尸，血点落了旁边村民一脸。 村民们反应过来，就见到漆黑的剑尖上滴落着鲜血。 “杀人了……城主杀平民了……” 他知道杀平民不行！ 城主要爱护平民！爱护！ 可他就是一股怒火没忍住…… “你以为，我脾气好吗？……” 他做了千百倍的努力，维护了这座城的安定，让人们富足。 但是，总有一个时刻。 他听见了这样的声音：这是贵族之城。城主只贪图自己享乐，只会维护贵族的利益，根本不在乎平民…… 城主瞧不起平民…… 贵族是平民的敌人…… 那他做的这一切，还不如不做呢！他善待平民，就善待出了这一群刁民…… 他还不如像龙邪帝一样奴役他们呢！ “杀人了！——” 一旁的老妇失声惊叫。 立即被旁边的人捂住了嘴巴……他们瑟瑟发抖。 不敢看夜曜的眼睛。那些眼神里，是惧怕，是鄙夷…… 夜曜转过身，匆匆和黑甲护卫队离去。 良久之后。 在场的村民才反应过来，像是从噩梦中惊醒。 一具瘦弱的尸体横陈在村口。 “城主居然杀人了！……” 议论声此起彼伏： “光天化日之下，城主竟然杀了一个手无寸铁的村民！……” 第383章 香奈:恶名我来背负 世间事，难分对错。 刀下鬼，多为冤魂。 站在阿允的立场上，她罪不至死。 但站在夜曜的立场上，杀了她又怎样？谁让她找死呢…… 夜曜出了村子。 匆匆往前走，就在不远处，停下来坐在一棵树下歇息。 他脸色阴沉，刚才杀人的手还在颤抖。 他知道，杀一个强大的敌人，也比杀一个村民强。因为流言……比千军万马都厉害！ 可他，又不能对着一个村子下令封锁消息吧？ 那只会让人们更加在意这件事了！ 流言总会传出去的…… “城主大人。”米恩愧疚，“都怪我不好，惹了这种麻烦……” “没事，都已经这样了。” 夜曜想。 要是什么大事，他是很有忍耐力的。但就是对这种小人物……比自己的身份低那么多、卑微的小人物…… 什么本事都没有，一穷二白，她凭什么说自己？他一点也忍不了！ 这些不断繁殖的、布满大地的吵闹的爬虫。 又庸俗、又卑鄙。 不学无术，满脑袋还总想着自由、平等！要把所有比他们强的人都贬低一番，获得精神胜利。 怎么不早点让他们优胜劣汰！ 当初龙邪帝，就该把他们清理干净…… 夜曜想，总有一天，就是这样的一群畜生……张开大嘴乌鸦般哇哇乱叫，来反对自己！ 想到这一点，他就心悸。 香奈说： “您就算生气，也别动手啊！就算动手，也别亲自动手，让手底下人去做不就好了？” 夜曜怎么不想呢！ 他就是出剑快了啊！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从前很谨慎，一遇到这种人，就只剩愤怒。 “平民们到底是如何看待我的，市井里是怎么议论我的？他们在背后说我什么坏话，你去听，我都要知道！” 香奈安慰说： “城主大人，您安心吧，我的眼线常在街上走动，都听得见，没听过什么坏话。 这样说三道四的人，只是少数，脑子有问题的。多数人，都是感念龙城的好。谁让他们吃饱穿暖的，他们不知道吗？离了你，还能有更好的城主吗？ 或者……是从海那边道听途说了什么，君临就喜欢散布这样的谣言。” 米恩说： “是她自己找死，怨不得别人。已经要赔钱给她，还想怎样？咱们不用管她了，她也不配。” 不知阿允是怎么想的。 可能是夜曜的贵族身份，刺激到了她？可能她一见到贵族，就恨不得咬上去？ 穷人的命如草芥。 阿允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在乎。 无人为她申冤，无人替她鸣不平。 除了这偏远小村庄里，认识她的几个人，还有谁会记得她？ 夜曜呢，却依旧逍遥快活。 用鸡蛋去碰石头，永远也不要碰，永远也碰不赢…… 现在，夜曜更加深信这一点。 贵族的对，是对。 平民再对，也是错。 人从来不是平等的。对与错，也从不平等。 不知为何，他又想起了龙嫣当初的那句话： “如果世上人人都是平等的，费尽心机向上爬，还有什么意义？如果人人都是平等的，我的努力，又有什么意义？……” 只有爬到高处去，才有发言权。 “老大，犯不上生气……”米恩说，“让官兵去震慑一下他们，别让他们议论就好了。我看那些村民都是怕事的。” 夜曜无奈： “也只能这样了，但流言总会有的。只怕这波风声被君临逮到，又要大做文章了。” 米恩抱怨：“什么事她都参合啊？” “君临的元老院里女人多，有几个能说会道的。”香奈说，“堵不住人的嘴，说去吧，说着说着就忘了。” 夜曜虽是盛怒之下杀人。 却并非被怒火冲昏头脑不计后果。 “我不杀她，以后莫不是什么人，都敢指着鼻子和我说话了？就当是杀一儆百，就这么和人们解释！以后，哪个平民敢对我不敬？” 他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宽容也是有限的。 谁把他当成是“笑面佛”？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建城之初，确实要立威信。狠一点，总比软弱要好。”香奈说。 米恩分忧： “你是为我出头，不如说，人是我杀的，让他们传去！” 香奈冷静地说： “但凡杀戮，必有恶名——杀伐之事在所难免。如果这个恶人一定要有人来做，以后……让我来背负。” 她望着夜曜。 该有一个人，站在城主前身，替他顶罪、背黑锅。 王，只需要耀眼、受人爱戴。 王，做什么都是对的。 至于错，要由另一个人来背。 香奈温声细语，却已经下定决心： “我本就是一个无名之辈，没人在乎我是谁，我也不怕名声狼藉。从今以后，城主只管‘施恩’，恶人由我来做。”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成了夜曜身边最信任的人。 下方的大事小情、来往书信，都经香奈的手。 他不用一一过目，只看香奈递过来的。 下方的人，也习惯了和她禀报。夜曜意图在培养她，做自己和下层的纽带。 她和暗杀团，就是坚实的后盾。 从树荫下起程，一行人往兵营走。 路上，香奈汇报最近的情报： “说来蹊跷，鹰王不仅没死，还做了妖皇。不过……和君临的联盟解除了，桥城也无人接管。” “对我们来说是好事。” “这次兽潮，受损最严重的是圣城，妖魔都奔着圣城去。城里元气大伤，一年半载缓不过来。血刹军团又起程去荒原了，暗精灵王看来没什么野心。” “东土怎么样了？” “魔界生物被妖魔吸引过来，逆天城、守望城、黑暗城，联合起来抵抗。瓜皮寄来信了，语气很消极。” “要赶紧行动了……借着支援东土的名义出征，不会引起其他势力的怀疑。” “都计划好了？” “这次要带5万人的军队，和之前的规模不一样了。士兵、马匹的补给，都要更多。从龙城，到耀阳城补给，再走神龙镇附近。把船调到黑水河岸，坐船沿河往东，跨过红海到东土…… 不能打草惊蛇，否则让周边小城警觉了，就有防备了。” 第384章 出征 “什么时候出征？” “明天吧……” 香奈吓了一跳。 “这么突然？” “主要是……” 夜曜皱皱眉： “慕容催婚催得紧了，我要出去躲躲。” “哈哈哈！” 香奈和米恩都大笑起来。 “头次听说，有人为了这个理由出征！……” “唉……她和我吵架了。回头你哄哄她，她可是元老院举足轻重的一员。所以……哄哄她吧。” 慕容作为大贵族之一，每个月给龙城的供奉可不少！ “我要走大概几个月，不遇到困难的话，平安回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要带哪几位将军，昊宁会随行吗？” “让他睡觉吧，等他一觉醒来，我已经一统天下了！” 严冬刚刚过去。 大地解冻，冰雪消融，远征的号角就吹响了…… 清晨凛冽寒风中，城门开了。 穿戴铠甲的战士们，一列列踏出。 慕容来到阵前，挽住战马的缰绳送行，深情说道： “大王，无论你回来时，还愿不愿娶我为妻，我都是龙城的人，我哪也不去。世人不知道你的好，只有慕容知道。” 她真的是个好女人，只可惜跟错了人。 香奈和暗杀团百人，走到阵前，宣誓道： “除非天地有界限，除非吾命有终结。效忠吾王，至死无悔！” 这一去，不知有多少艰难险阻。 但愿征途一片坦荡。 夜曜抬起头，望了一眼苍凉的远天。身边，祖厉的战马并肩而行。 五万大军，浩浩向前。 踏碎东方破晓的一缕曙光。 等待大陆的，将是怎样的战栗！战火席卷，暗王会把他们从睡梦中叫醒！ 再回来的时候…… 他就是中土的帝王。 城楼上的昊宁，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着黑甲黑骑，消失在视线的尽头。呢喃着： “要尽快赶到东土，援助黑暗城脱离困境啊……” 魔界边境。 浑浊黑暗的天空下，阵阵阴风裹挟着沙尘。 巫轩辕一路跋涉，走到魔王城下。 他抬起小巧的鼻尖嗅了嗅。 风里吹来尸骸和枯骨的腐败气息…… 面前，是一道接天及地的时空裂隙。后方就是魔界。 裂缝闪耀着刺眼的蓝色光芒，强大的力量从缝隙间迸发而出，让任何妖魔都无法靠近。 半空中，漂浮着巨大阴森的城堡——魔王城。 一道由悬浮的碎石组成的阶梯，盘旋而上，连接着魔王城的大门。 巫轩辕踏上浮梯的第一块石头。 脚下电闪雷鸣，有一股骇然的力量袭来。他聚气凝神，缓步登上，石块不停地抖动。 一步步，向阶梯上走去，穿过强大的结界。 渺小的身影，如天地间一只孤鸦。 最顶端，悬浮碎石聚合在一起。铺展成了一条路，通向了大门。 脚下平坦了。 却有一股更诡异的气息，从那扇高大的门后面透出来。 死亡的气息。 脚下是一滩凝固的黑血，渗透在阶梯表面，仿佛干涸的油漆一般。 他继续向前走去，推开了路尽头那扇古老的大门。 幽幽的风声，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 如一阵呜咽。 被魔血浸染成黑色的地毯尽头，拥合着庞大羽翼的魔王，颓靠在王座上。身体枯瘦，气息全无。 巫轩辕怔了一会。 这座城死气沉沉的，灰尘遍布。 他抽出袖袍里的蛇纹法杖，小心翼翼试探着，一步步朝前走去。 大殿深处，破碎的窗口传来呜呜的风响，千古的凄凉，让人心惊胆战。 “魔王？……你死了？” 他空旷的脚步，在大殿中发出清脆的回响。 走近了，魔王依旧坐在王座上一动不动。闭合的嘴巴上、鼻梁上，漂浮着蛛网，身上蒙着厚厚的尘土。 仿佛一座雕像，沉静威严。 背后，几条蠕动的黑色触须宛如水草，在阴暗的海底伸展漂浮，是夜虚魔。 巫轩辕眯眼打量了一会。 “不死不灭……夜虚魔？” 这是曾经寄生在魔王体内的魔物，生活在时空裂隙中的虚无之体。 魔族有吞噬之力。 吞噬掉其他恶魔，获得其能力。在魔王吞噬了夜虚魔后，也获得了“虚无之境”，不死不灭。 巫轩辕伸出枯瘦的手指，抵在魔王的喉咙上。 呼吸和心跳都没有了，皮肤如纸，冰凉一片。 一把神力匕首，插在魔王的心脏上。 鲜血就是从伤口源源不断地流淌了一地，直到流尽…… 他探查了一会，手指间沾上了洒落在魔王身上的星星点点的粉末。 揉搓了一下，放在鼻子下嗅了嗅。 “嗯，稀有草药……看来一个月前，有人来过，还为他敷了药。呵呵，多亏了这药，身体才没有腐化。该救你，还是不救你呢？” 已死的魔王。 命运全由巫轩辕掌控了。 “算了……既然答应过先祖要救你。” 他从衣兜里拿出一颗药丸，塞进魔王的口中。 一手托住下巴，让药丸滑入喉咙。 另一手握住插在心脏上的匕首。 身体只有十岁孩子大，巫轩辕一脚蹬住王座，很是吃力，用力把匕首拔了出来。 身体却也向后一仰，翻滚了出去。 在地上狼狈地翻了几圈，才爬了起来。 “这个身体做什么都不方便……你快醒来吧……” 药力作用下…… 魔王的周身腾起诡异的黑雾。 夜虚魔的触角狂乱地舞动着，体内一阵阵低沉压抑的轰鸣。 地面上的魔血，全都苏醒了一般，平贴着地面滑动，被倒吸着、流淌回了魔王的身体。 眨眼工夫，地面上的魔血消失不见了。 夜虚魔的触角一瞬间收回了他的体内。 魔王许久都未呼吸的口鼻中，吐出了一口浑浊的气体，脸上的表情舒展开。 “呼……” 巫轩辕说道： “要不是夜虚魔，你也许就无法醒来了！不过救你的，还得是我这颗还魂药丸。” 巫氏一族与药仙齐名，对药理的掌握，毫不逊色药仙。 炼制毒药的人，也精通解药。 都说“北药仙，南巫氏”。 只不过，药仙不屑于和邪门歪道的家族齐名。 巫轩辕扬头看了他一会。 魔王缓缓睁开眼睛，感官也已经完全苏醒了。方圆范围之内的风吹草动、妖魔的气息，都在他的感知之内。 猛然张开锐利的双眸，口中含混却洪亮： “巫轩辕！——” 巫轩辕吓得一激灵。 第385章 魔王苏醒 巫轩辕几步爬到门口，躲在了门后面： “怎么着，你还想恩将仇报啊？可我是救了你！……” 空荡荡的大殿里，无处可藏。 他脚步退到了门外，嘴里嘀咕着： “可恶！……早知道就不救你了……” 魔王展开的翅膀，充满了整个大殿，磅礴气息压来，巫轩辕的样子，和记忆里的不同。 是一个孩童模样。 然而身上散发的气息……确实是他。 “这才是你真正的样子？” 巫轩辕耸耸肩。 自从变成儿童身体，这件黑袍明显太大了，帽子总是掉下来。 “那一战以后，我的修为折损，九头蛇只剩下三头蛇……凌夕那个老不死的……咳咳。又派来一个狙击手抓我……现在修为都见底了。” 魔王微微前倾身子，仔细打量着巫轩辕。 “难怪，当初你和云岚一战，被割下头颅却不死……原来这才是你的本体。巫氏一族果然都是怪胎！” 印象中的巫轩辕，明明是个身高接近两米、面目阴狠的中年男人。 但他依旧是巫轩辕！ “以前的仇，可没就此过去！……你怎么好心来救我？大陆上又发生什么事了，你有什么目的？” “哼。” 巫轩辕皱起眉头、鼓起腮帮来，装出点凶狠的样子。 “要不是先祖让我救你，你以为我会管？我救了你，不先感谢一下吗？” 魔王笑容收敛。两手搭在王座扶手上，凛然的气场扩散在周身，沉声说道： “我和你的仇怨，可不会过去。你和暗夜先祖到底做了什么交易？” “他说魔界不能没有你，让你镇守着边境。我想知道时空的秘密……他告诉我，在最终的战场上，能看到永恒之石，我就加入了他。” “就为了这个？” “呵……不然呢？对于你们来说，重要的是现在。而我在意的，从来都不是此刻……我的余生，都在寻找回到过去的办法……” 巫轩辕面露伤感。 “你虽然救了我，别以为从前的恩怨就能一笔勾销！” 巫轩辕咬牙跺脚。 “你怎么还没放下这事……我可是也死过一次的人！人死了，恩怨就消了。再说，龙岛已经有了一个新的龙蛋了，龙族的公主早就转世复活了，时间一到，她就会回来！” 魔王可不想轻易原谅他。巨大的恶魔虚影浮现，黑暗之力排山倒海向着巫轩辕袭来。 如可怖的海啸，耸立在面前。 “我……我已经为这件事情付出过代价了……”巫轩辕皮笑而肉不笑，“要对我动手，你问过先祖吗？” 正在这时，身后的门突然向两侧开了。 凶猛的风灌入。 投射进来变幻的光影，让魔王城内的气氛瞬间变了。 一个身材娇小、黑色长发的女孩子，哼着小曲，冒冒失失地走了进来。 “咦？” 她胳膊上挎着采药的小筐，一脸迷茫。 打量了巫轩辕，又看了看魔王。 “你……你怎么醒了？……你是谁？” 巫轩辕浑身一激灵，急退了几步。 “怎么都是熟人！” 凌霄泪认不出巫轩辕，巫轩辕却认识她。 她是魔王的挚友，暗精灵族的魔法师，“天选之女”，暗精灵始祖的转世，算是凌夕的半个徒弟。 魔王好端端地坐在王座上。 她难以置信，喜悦地惊叫起来。几步冲了上去，扑到魔王怀里。 “你怎么说死就死、说活就活！你这个人，太不负责任了！” 巫轩辕叹了一声。 “不是冤家不聚头……” 用衣袖遮着脸，就要躲闪出门。 “你别想走！” 魔王说：“他就是巫轩辕。” 凌霄泪这才认出。 “啊……巫轩辕啊，你来这里做什么！” 巫轩辕撇撇嘴。 将肥大的袖子拢在身前，小脸埋在袖子后面，委屈巴巴地说： “要不是遵循先祖的嘱托，来救你，我才不来呢。边境这么大，我也想找到一个藏身之地……” “中土如何了？”魔王问。 “我们的时代早已过去了。” “现在君临王座上的是谁？” “一个光精灵族的小姑娘，天神选出来的。原住民都快死绝了，瘟疫也不再蔓延了，城池正在复苏。 “哦……大陆和平，我就放心了。” “和平？哪有和平，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古往今来，种族战争何时止休？一村一落、一家一户里，就没有斗争了吗？ 人不过是因利而聚，利尽则散，无聊得很。我只想从那漩涡的中心逃离出去，我已经厌倦了争斗。” 魔王城，遗世独立。 正是巫轩辕想找寻的，被人遗忘的地方。 凌霄泪说道： “别以为时间过了这么久，你做的事就能一笔勾销！助纣为虐，你也做过不少！” “你要是想杀我，行啊……先把我救你的命还给我！” “真是无赖啊……” 魔王和夜虚魔共用一个魔核，夜虚魔还在体内游走，有了它，就可以无限复生。 “看来，我的使命没这么容易终结……” 魔王叹了口气，平静地坐下来，说道： “我不会原谅你，但并不代表，我不能容你。凡人都因自己的无知，造成过太多的杀戮。我不愿再以杀止杀。多年前的仇恨，就这样释然吧……” “啊？” 凌霄泪不甘心，但也没说什么。 巫轩辕很庆幸。 “嘿嘿，你通透了不少！边境的事，就交给你了，听见那些妖魔叫唤了吧？而我，要去找我的永恒了！” 他一溜烟就跑远了。 魔王作为天神活过一世，沉睡了五千年。 又活了一世…… 世间一切，在他看来，都如过眼云烟。但他有责任在身。 凌霄泪转过头来，忧心忡忡地说： “你沉睡的这段时间，发生了许多事。外来人占领了这片土地，妖魔形成了兽潮，在攻击他们的城池……” 魔王侧耳倾听，超越常人的听力扫过茫茫荒野。 听到万里之外魔物们尖锐的嘶鸣。 遥视中，看见黑色洪流一般的兽潮，一直延伸到边界长城…… “魔物正在袭扰人族边境，我去看看……” 张开羽翼，一阵旋风，从穹顶上一扇破碎的窗户飞向了天空。 第386章 东土求援 巫轩辕站在魔王城的高高悬梯上。 仰望着铅黑色的长空。 远远望着寸草不生的荒凉土地，幽紫色的水晶球，悬浮在身侧。 浑浊的黑雾模糊着天地的界限 天空中细长的雷电落下，阴云滚滚。 “占卜师，是盗取神之秘密的人……万物自有命数。” 他辅佐过许多人，却并不真的在意那些人。 这个世界上唯一亲近的人，已经离他远去了…… 每个人都有放不下的执念。 这痛苦，让他孤独无助，走在这条寻找“永恒”的路上。失去的一切，总有一天，会找到它们…… 他凝望天空，神情复杂。 魔王这时飞掠而去，如一只张着漆黑羽翼的大鸟，翅膀拍打卷起狂风，横掠万里…… 边境长城。 战场上一片混乱。 妖魔奔窜，战士们举剑厮杀，誓死抵抗。 投石机从后方投出巨石，流星一般飞过头顶，砸出一个个深坑。 石巨人憨憨冲在最前方，大步奔跑，撞开妖魔。棱角坚硬的身上，染满血污。为守望城的士兵开路。 梁宇轮动着斩魔剑，退开一大片妖魔…… 从边境长城的缺口，无穷无尽的妖魔，如滚滚海浪一般涌来，战士们都绝望了。 石磊喊道： “魔物凶悍，小心为上，不要再向前突入了！魔物是杀不绝的——我们只需要守住这里，等待暗王的援军赶到！” 他两臂向前插入地下。 一股股泥浆向下注入。 顿时，耸立起一道延伸数丈的土墙。瞬间推开了一大片妖魔，又将防线向前推进了几丈。 “守在这里！守住防线！等兽潮退去，等这些妖魔回去！” 疲惫的战士们，再次振奋起来。他们提起了剑，聚在土墙后面冲锋，发起反击。 高高的山坡上，守望城灯塔般耸立。 铅灰的墙壁，威严又冷酷。俯视着战场，是边界长城后方最坚固的防线。 只要守望城在，背后的东土，就能安然无恙。 只要东土在，整片大陆，都能安然无恙。 这里，是大陆的咽喉。 世界的门户。 灾难与和平的闸门。 是先民们一代又一代，前赴后继守住的战场。 是家园，也是大陆的命脉…… 就像石磊宣誓效忠暗王时说的那样： “守望城，是第一道和最后一道防线。” 万年以来，这座城屹立如峰。 从未有过一次失守。 大陆的平安，是因为这座城的意志不曾改变。 石磊再次推出几道土墙…… 士兵们从土墙间的缝隙里冲出去。他们连续几天奋战，疲惫的身体已达极限。 眼眸中锐利的锋芒却不曾消退。 哪怕将身体中最后的力量榨干，也要扞卫死守！ 守望城的高塔上。 瓜皮听着窗外“轰隆隆”的炮火声和妖魔的嘶鸣，浑身颤抖。 颤抖的笔尖在纸上写着： “求救、求救、求救……” 他连续写了十封这样的信……期待龙城的大军早点来援助。 忽然，从西南方向飘来的一大片旗帜。河流入海一般，气势汹汹汇入主流，冲杀向妖魔。 战场后方的士兵们激动极了。 “是暗王来了！——” “梁宇将军，石磊将军，暗王的援军到了！” 万人军队长河一般，滚滚涌下山坡，冲入平原。 石磊如释重负，疲惫的身体更显苍老。 “这座城，还能再屹立几百年……” 受伤的战士，有机会换下来。 互相搀扶着回到后方营地。 “两位将军，你们奋战多天，快回到营地吧，让医疗班为你们包扎伤口！” 梁宇战意正酣，将剑一扬： “我还能再杀个三天三夜！” 石磊回到城堡中。 一路沿着阶梯，登上高高的尖塔。 重伤之下，脚下虚浮。扶着墙壁，缓缓喘息了好一会。 “岁月不饶人啊……” 不知不觉，白霜已经爬上他的眉毛。 “守望城的年轻一辈里，他要找个人，把这座城托付了……” 每当多愁善感，他就会想起，小时候随祖父到圣地里埋下树种…… 祖父说：“种子要埋在很深的地方，挨过一个严冬，多年以后，才会发芽。” 他眨着天真的眼眸问： “过了那么久，也能生根发芽吗？” 祖父说： “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内心里都有着一股火。耐得住黑暗，耐得住沉寂。在孤独中隐忍、坚毅。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肩负起守望城的明天。” 无论是谁。 石磊想…… 只要坚守着誓言树般的诺言。他都放心。 外面妖魔嘶吼。 他穿过走廊上一幅幅先辈们的画像，快步走到了会客室的门前。 大门敞开着。 遁影背对着门，站在那里等他。眼睛透过窗，留意着外面战场的局势。 “遁影大人？” 石磊难以置信。 转瞬有些不悦，耿直地问： “为什么是您前来？暗王大人在何处？” 遁影看见，石磊那成熟睿智又有些严苛的眼睛，审视着他。 镇定地说： “暗王稍后就到。先派了轻甲骑兵和精锐战士赶来。这里的情况如何？向我汇报吧。” 石磊却很不高兴，语气生硬： “你为什么戴着面具？” 遁影总是带着面具。 黑色发丝从兜帽下的护额里垂下来，遮住眼睛。黑色斗篷下，一只右手隐隐藏着，搭在腰间的匕首上。 气息隐匿起来，身上没有法力的波动。 他在屋子里，就好像屋中空无一人。 石磊很不喜欢遮遮掩掩的人。 “将士之间若要同心协力，必须坦诚相待。我们在战场上拼命，来指挥我们的，却是个连真面目都不愿露出来的人吗？” 遁影不和他计较，淡淡地说： “我只是一个无名之辈，名字和面貌并不重要。历史中从不会留下杀手的名字，无需在意我是谁。” 石磊却不以为然，他撇撇嘴。 遁影说道： “自从选择了成为暗杀者。我的心里就很清楚……暗杀团，是深埋地下的树根。是坦途的基石。是探路的鹰隼。是太平盛世之下的阴影。 功名利禄，与我无关。 就算做了再多事，也终将从历史中抹去…… 阳光强烈，我就隐退。暗流涌动，我就出没其中……” 话语的背后，是坚决的使命感。 第387章 征途:残暴之路 石磊说： “我也不是难为你……守望城如果失守，该是多么严重的后果，你承担得起吗？ 不仅黑暗城会沦陷，涌入中土的魔物，能让整片大陆生灵涂炭。我如何将统帅之权交给你？” “暗王派我来，就是为了终结这场战争。请放心，如何调动军队，暗王已经告诉我了。” 石磊无法再质疑，否则就是质疑暗王。 他敏锐的目光还是打量着他……提起胸膛，深吸了一口气。 心里觉得很奇怪，援军是从南方的林地而来，那边都是险恶的沼泽和黑色荒漠，为什么不是走西边的大路过关隘？ “暗王到底在哪？何时能到？” “我不会把暗王的行踪透露出去，请见谅。”遁影说，“暗王早有计划，很快就会赶来，请将军放心。” 石磊深深皱起眉头。 刺客难当大任…… 他这样想。 暗王却把这么重要的战争，交给一个“影子”。 “是路上遇到了什么事？我可以派一队人马去接应。” 遁影语气冷硬： “我说过了，暗王有他自己的安排。我们做手下的，只有听从命令，不是吗？” 石磊又问： “祖厉将军在何处？” 遁影听出，他对自己不信任。 “我虽是一人，却也并非是一人。请将统帅令牌交给我，时间紧迫，我要投身战场了。” 石磊从腰间解下令牌。 刚递过去，一眨眼，遁影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窗前。 只剩被风拂动的窗帘…… 失落东土南方。 黑林城的城门前。 兵临城下，森严黑甲悄无声息包围过来。趁着夜色笼罩，将这座城围得铁桶一样。 城门大开，瘸腿的使者匆匆忙忙跑出来…… 边跑边高喊： “不要动武！不要动武！……” 他被一列列严阵以待的军队拦住去路。 周围，昂然立着暗王的盾牌兵，一排排坚实的盾牌背后是长矛和利剑。后方是黑甲骑兵的高头大马。 “暗王！……” 使者“扑通”跪倒在夜曜的马前。 “有失远迎！您来这里，有何贵干啊？” 夜曜挺起胸膛，扭过头，嫌恶地避开他。 “你是有勇气的，你敢来见我。城楼上，为什么没有弓与利剑的旗帜？我前来，城主为什么不出门迎接？” “城主正在准备见您啊！给城主一个孝敬您的机会吧！” “我能带着兵来到这，你觉得我要什么？” “这……城里被妖魔围困，也没什么物资了，怕您看不上这贫乏之地啊。大人……您要什么，何须亲自跑一趟呢？知会一声，我们就把物资送到黑暗城了！” “提前知会？好让你们做好准备？” “不是，不是，您怎么这样说呢……”使者颤抖着，想着对策：“黑林城一直是您的封臣啊，我们对您的旨意，从来不敢违抗……” “你知道黑林城是我的封臣？长城边境被魔物袭击，守望城发出求援信号，你们为何不支援！” “啊！暗王！” 使者跪地求饶。 “我们没有军队，也跨不过黑暗森林啊……” “寒冬之时，黑暗城催促上缴冬季物资，为何拖延着，到现在也不上缴！” “不是，不是这样的……” 使者感到大难临头。 “我们没有那么多物资啊……您误会了，我们不敢不上缴……” 黑林城，算是大城。 周围有肥沃的土地，辽阔的森林，物产丰富，食物来源主要靠狩猎，冬季相对温暖。远比黑暗城富裕。 古时，暗王带兵向南探索，在这片富饶的林地里，建了黑林堡。 黑暗城每到冬季，被妖魔侵袭，粮食稀少，人马困顿。 那时，就由这座城积累物资，送去黑暗城，如此维系黑暗城的供应。 黑林城与遗忘之城、迷雾堡，在一条直线上。是南边到海岸上的三座要塞。 “黑暗城建城在边境，是为了驻守军队。黑林城建城在这里，是为了给黑暗城输送物资！你不知道这些吗？……” 夜曜的目光如利剑一般扫过。 “知……知道……” “你要是知道，今天我的战马，也不会出现在城门前。城主为何迟迟不来迎接？是在城门后摆开阵仗吗？我看弓弩手，可都站在城墙上，这是迎接我的架势吗？” “暗王……暗王！……我们不敢啊……”使者慌张。“我们知道错在哪了，给我们一个认错的机会！” “认错？我会让你们追悔莫及……历史的车轮向前时，总会碾碎你们这些绊脚石！” 祖厉把巨炮往肩上一扛。 “祖厉，你来开城门吧！——”夜曜下令。 使者往后退。 “我，我这就去通报……” “你不用去了……” 忽然，一根绳子，套在了他的脖子上，顿时勒紧了。 祖厉一拍马背，马蹄向前奔去。 使者摔在地上，随着疾奔的马蹄，被一路拖了出去，后背在地上磨出血痕…… 夜曜举剑，向前一指： “全军——攻城！” 黑色战马迎风嘶鸣。 骑兵疾驰而去…… 使者的身体，被成千上万的马蹄，踏成了肉泥。 接近城门时，祖厉肩膀向后一抖。三颗炮弹飞出，精准地落在了城门上。 “轰隆隆”三声响。 厚实的铁门，平倒在地上，碎成了两半。 祖厉瞄准城内又是一击。 “轰！——” 炮弹越过高高的城墙……后方腾起一股赤红色的蘑菇云。 黑甲骑兵踏着烟尘。 大军长驱直入。 杀入宽阔的大道，一路冲杀。炮弹流窜，街道上升起一片火海，敌兵无力招架。 穿过城中，最后方屹立着城堡。 东土的古堡，都是暗夜先祖主持修建的。坚固、挺拔，没有多余的装饰，彰显着孤高冷峻之美。 黑林城最后的精锐部队，在一位将军的带领下，退回古堡前方镇守。 他们拿出最后的勇气，准备背水一战。 城堡上方，一扇窗口里，探出了锋利的箭头。几个矫捷的弓箭手，隐藏在阴影后面。 夜曜打马走到前头，一排竖立起的漆黑盾牌打开。 他说道： “先祖建立东土之国时，亲手埋下了七大城堡的基石。让黑暗城、挚爱堡、守望城、逆天城、黑林城、遗忘之城、迷雾堡。 七城同心，共同守护这片土地。” 第388章 占领黑林城 “他将最茂盛、最安稳的一片森林，给了狩猎人和他的族人。现在，住在这座城堡中的，却是背信弃义……对先祖失去敬畏之心的贪婪之辈，轻视誓言的背叛者！” 话语，比刀剑更诛心。 黑林城的战士们开始动摇。 他们失去斗志，懊悔地低下头，垂下剑尖。 “那是从前……现在不一样了！”将军坚持说。 夜曜却质问他： “不团结的东土，有未来吗？” 趁着他思考，夜曜说： “而我，会带着七座城堡，开创新的时代，立于不败之地。若你们投降，我会善待你们，也会善待这座城中的居民。” “将军，我们投降吧？” 战士们商量着。 “我们打不过暗夜，他才是正主，投靠暗王不算背叛……” 将军在犹豫。 祖厉肩上的火箭炮筒一直对着他们，眼神恶狠狠的。 夜曜有令：不得滥杀。 他只好克制着。 年轻的将军勇敢地挺起胸膛，问： “你怎么保证，会善待这里的居民？龙邪在位时，我们得到的只有残酷的镇压和剥削。” “龙族，毕竟是外族。外族怎么会明白——东土人，有怎样的坚守。他们的荣耀，他们的传承……” 夜曜说道。 “只有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才明白！你和我，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现在，黑暗城一天比一天壮大，没人能欺负我们了。我是来带你们走向未来的，不是来侵略你们的。跟着我，东土才会再次繁荣！” 将军相信他的话。 眼前的这个人，骑在高昂的黑色战马上。身穿银甲，手持利剑。 御寒披风的领口深灰色的狼毛在风中滚动，勾勒出苍白优美的面部线条。 他高傲而尊贵，有领袖的气质—— 他有一颗冰冷刚毅的心，一双无情的紫色眼眸，浑身散发着迷人又邪恶的气息。 他的话，让人信服，让人畏惧。 将军把武器扔在地上。 “我愿意追随你！” 身后的队员，纷纷投降。楼上的弓箭手一起放下了箭。 古堡大门打开了…… 大臣们早就逃了。 有的翻窗，有的跳墙，落进灌木丛里，被士兵们捉鸡赶羊一样追了回来。 逃不走的就紧锁大门躲在卧室床下。被破门而入，从床底下拎了出来，都聚集在大厅里。 搜捕的士兵们高呼着： “投降者不杀！” 让大臣们抱头蹲在地上，开始清点人数。 夜曜从一个柜子里，拿下一些账册，随手翻着。 上面的数字密密麻麻，繁冗杂乱。 但是他却能一目十行，从上至下瞄一眼，就知道这座城的收入与支出。 “呵。” 他冷笑一声。 “看来这位城主在位时，终日中饱私囊，还说什么没有能力支援黑暗城。” 士兵汇报： “城主不在这里，金库的所在也没找到。” 祖厉朝屋顶开了一枪。 吓得屋里人尖叫着，趴在地面上。 “说——城主躲到哪个耗子洞里去了？不说，就一个个杀了你们！” 祖厉拎起一个人的头发来，那人吓得瘫软了。 “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啊……” 门外的喧哗声更大了。 枪声和喊叫声不断，街道上的人们发起了暴乱，暴民正向这里涌来。 那个投降的将军说： “城里乱起来了。他们本来就不满城主的统治，这下要造反了。我去安抚一下，他们会听我的话。” 夜曜点点头。 “去吧。” 他觉得很奇怪，捧着账册的夜曜，像个读书的温润公子。为什么夜曜这样优雅的人，会有祖厉这样的手下？ 动乱越久，城中就越危险，会变得四分五裂，不服管制。 要赶快拿到城主之印，完成交接，确立了新城主，暴动就会慢慢平息了。 祖厉又提起了一个人的衣领。 大手抓住他的脑袋，一只手就覆盖住了他的脸。 “快说！不然死的就是你！” 大臣忙说： “我知道……我知道城主的一个藏身之处！……别再杀人了……” 黑林堡的地下，有个隐秘的金库。城主就在这里，怀里抱着十多个女人。 倚靠着金库的大门。 他万念俱灰，对着魔神祈祷着，不安地念叨： “求求了，我不想死……我的钱还没花完呢……” 黑甲士兵沿着密道下来了。 夜曜跨过石门，拔剑指着他。 “把城主之印交出来！”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城主惊慌失措，他知道，一定有大臣出卖了他。 身边的莺莺燕燕惊叫连连。 “我的近卫军呢？我的将军呢？”他紧紧抓住怀里的城主之印。 “你的士兵比你聪明。” “他们投降了？……怎么会，他们不会背叛我的！” “顺者昌，逆者亡，他们的选择很明智。背叛誓言的人是你，你害了这座城，如今丢下他们，自己躲起来了。” 城主目光变得狠毒： “你这个侵略者……这座城是我的！所有财宝都是我的！你是哪来的，滚出去，别想霸占我的东西！” 夜曜说道： “我以暗王之名，收复七大城堡。交出你的城主之印，臣服于我。生或死，我来定。” “你妄想！”城主吼道：“我的城堡是我自己的，这是我的城！凭什么说自己是暗王，就要抢我的东西！” “你守不住自己的东西，就别怪别人拿走。弱者，就乖乖把位置让出来吧。” 祖厉的一个手下。挥舞皮鞭“啪”的一声甩出去，勒住他的脖子，把他身子拽了起来，说不出话。 另一人舔舐着手中的斧刃，走了过去，抓住城主的手，斧头抵在他的喉咙上。 “啊！救命啊！” 女人们一见，尖叫着提起裙摆，毫不犹豫地跑了。 夜曜大笑： “这就是你的女人？没有一个，能陪你同甘共苦的，她们跑得可真快！” 城主欲哭无泪。 “杀了他吧……下辈子记得，不要和我作对。” 斧影飘过，人头落地，城主倒在血泊里。 魔法师走上来，运转魔法阵，打开金库的大门。很快，大门缓缓开启，宝光四射，映入眼帘的全是闪闪发光的金币。 “他收刮来的财富，可真不少！……居然拒绝对黑暗城的援助！死有余辜！” 第389章 沿街撒钱，连破三城 “这些都带走吗？”将士问。 夜曜说道： “金库里一半的钱，犒赏战士！剩下的，全都撒到街上！那些平民，拿到钱就老实了。就说：暗王已经统治了这座城，打开金库，把里面的东西分给平民！” 战车驶出黑林堡。 夜曜和祖厉站在车顶上，沿街撒钱…… 如游行的花车一般。 沿城中大道驶去，将麻袋里大把大把的金票，向街上抛撒。 花瓣一样漫天飘舞…… “都来领钱！人人有份！——记住了，暗王承诺，只要七大城堡团结，东土必将走向繁荣！” 金票在天空上飘飞…… 暴动自然而然平息了。 经受了无数苦难的人们，不想打仗，只想过好日子，伸出双手拥护暗王。 夜曜站在车上，冷眼看着。 平民就是这么好打发。 他们的苦闷、不满、控诉——都能用钱化解。 只要给他们点甜头，一点钱。他们就甘心情愿拥护你，还会感激涕零，夸你是个大善人。 统治，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祖厉撒钱时的样子，像个开心的孩子。好像这些印着精致花纹的金票，只是一堆废纸一样。 他大把大把捧起来，向着天空挥洒，兴奋极了。 夜曜很欣赏祖厉。 他不爱钱。买东西的事交给手下跑腿，被坑了一大笔都不知道。 这样的人最单纯了，不会为利益斤斤计较。 ——他只想杀人。 在杀完人以后，祖厉会喝得酩酊大醉，倒头便睡。甚至不知道自己睡在什么地方。 单纯得有些傻气。 残忍得不像人类。 撒完钱，祖厉咧嘴笑着： “打下一座城吧！我都等不及了！” “好啊。” 夜曜说。 他命了一个大臣，留在城中管事。又留下了一些战士守城。 “再打下一座城，还可以撒钱吗？” 祖厉已经喜欢上这个游戏了。 “当然，如果我们拿下的前三座城，都沿街撒钱——估计第四座城，就会不攻自破了。” “哈哈哈！”祖厉大笑。“没有城墙能挡得住我的大炮！” 夜曜对连破三城成竹在胸。 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是遗忘之城。 耸立在一片干涸的河床边缘。那里植被稀疏，缺少水源，农作物生长艰难。 南北两侧，被逐渐扩大的赤红沙漠和暗绿沼泽侵蚀。 沙漠边缘曾有一片茂密的蓝色森林，曾经是暗精灵王的住所。如今，森林也不见了踪影。 被一片白色的焚骨沙漠取代——太阳直射，炎热得能把人化成白骨。 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曾有一片小绿洲，城堡的原名为“希望”。 如今叫被做“遗忘之城”。 荒废了千年之久。 后来，被荒原人占领。 当夜曜来到这里的时候，才知道，并不是这里的人们不履行支援黑暗城的诺言，而是他们真的太贫穷了。 夜曜的军队如一道闪电。 没费什么力气，在夜晚降临以前，浴血奋战的将士们披荆斩棘，收获了“遗忘之城”。 夜曜答应了给他们提供粮食，他们就归顺了。 军队又向前进发…… 第三座城堡，在狭长的迷雾森林地带，统治着曲折的海岸线。 灰白的城堡，立在高高的海边断崖上，地势易守难攻。 他们顽强反抗了一阵子，却没能坚持太长时间。 城堡统治者很惊讶： 暗王怎么会来到这里？ 他此时不是正身处黑暗城，在支援边界吗？ 出其不意的袭击，让进军无比顺利。 夺取物资，全运送向黑暗城。这样的雪中送炭，一举两得…… 战士们就在迷雾堡内暂时歇息，饮酒作乐。 窗口里灯火通明，一场宴会，就吃光了领地上大半年积攒的食物。 夜曜由着他们玩乐，这是他们应得的。 他独自走到城堡后面的断崖上。 已是黄昏，海风将这片空地扫得空荡荡。 眼前这片海，叫“红海”。 从这里望去，视野开阔，烟波浩渺。 渡过这片海，就是南部大陆了。 龙邪帝统治时期，曾将东土、中土、南部大陆都占为己有。那里最大的两座城，是象城、花城。 旧地图上辽阔的猩红色区域，标记着独立。 更远的地方，被炎炎沙漠分隔。以石头城为界。往南方，是妖族的沙漠。 夜曜的兵，要长驱直入。最担心的就是象城、石头城，还有上方的圣城。 与贫瘠的东部大陆不同，南部大陆更繁荣。 土地肥沃，马肥粮足。 城池坚固，兵器精良，局势复杂。 一旦踏足，将面临巨大的挑战。 “继续出征吗？”几位将军找到他问。 夜曜说道： “立即出征，这是最好的时机，也是唯一的时机。趁那些城池都没有防备，一举灭了他们。” 如果人们以为，暗王只收复了东土就心满意足，那他们就大错特错了。 趴在夜曜肩头的小蜘蛛，此时亮起了通讯信号。 遁影的声音，断断续续从战场传来： “边境的形势不乐观……恐怕更强的魔物……正在……” “伤亡人数？” “过半了……” 夜曜沉思着。 “再等等。” “暗王，我们不能再等了！这里情况紧急，快来支援吧！” “把魔物都向着一个地方驱赶，在那里准备我的传送阵吧。” “好的，暗王，这就准备！” 挂断了通讯。 “回去支援战场吗？”将军们问，“我们跟你去。” “不，你们留下来。” 夜曜指着红海湾的港口。 “我需要十艘战船，能带着我的军队，跨海而战！你着手准备吧。” “好！” “魔法师，在空地上列阵吧！” 魔法师围了过来。 传送阵要耗费大量魔法石，只够承载一个人的。 “您自己去？暗王，要不要叫祖厉将军陪你？” 将军们问。 “不用了，让他好好放松一下吧。黑暗城有石磊、夜辉，不用担心。” 夜曜将“蜘蛛传送符”，放在一片空地的中央。 “这里就交给你们了。到时候听我的命令，等边境的危机解除，就把我传送回来。” “我们在这里守阵！” 一列身穿黑甲的士兵，守卫在传送阵旁。 他们没有加入晚宴后的饮酒寻欢。 这些士兵，一路跟随他征战，纪律严明。 魔法阵亮起了光芒。 一束光柱升天，他的身影消失不见。 第390章 边境长城，惨烈之战 数小时以前，石磊回到了战场。 边境线上黑压压一片，他的视线停留之处，每分每秒，都有战士正倒在妖魔的利齿下。 石磊左手提着烙印誓言树的盾牌，右手提着剑。 突然，一只妖魔朝他扑来，他挥起盾牌，“哐”一声将妖魔的头骨砸得粉碎。手臂一挥，将妖魔甩开。 他朝前方的妖魔一剑刺下去，又用盾牌狠狠砸下去。正在抽搐中的妖魔被平拍在地上。 一路向前冲杀…… “守望城的英勇战士们！” 嘶哑的声音，在一片嘈杂的战场上被淹没。 石磊用力高喊： “集合起来，组成防线！” 四顾望去。 身边的战士都在成堆的妖魔里自顾不暇。 走过的地方，泥土里深陷着残破的盾牌，丢弃的刀剑…… 组成第一道防线的战士们，是他亲自挑选出来。那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他都记得。 在大战以前，他们宣读誓言。握紧坚固的拳头敲击在胸口：“一步也不会后退！” 现在，他们的尸体，都躺在离这里数十丈开外的地方…… 剩余的战力，再也无力把阵线推进到那里了。离他们越来越远……甚至无法把他们年轻的尸骨带回来安葬。 边境的战役，就是一个无底洞。 投入多少生命，都如沙粒入海，被无情吞没。 冲锋的骑兵，负责掩护的弓箭手、魔法师，都被妖魔冲散了。 阵线完全乱了。 每个人都孤立无援，凭借自身的力量，艰难地抵御着妖魔。前进不能，后退也不能…… 梁宇帅领的队伍，在战场的最中央。 他高大的身影如屹立的灯塔。 所统帅的战士人数越多，他的攻击力就越高；士气越足，他的防御力就越强。 但是……随着身边战士一个个倒下，他的防御力和攻击力也在下降。 蓝色铠甲上，渐渐出现了裂痕。 黑夜降临。 他们快被无边的黑暗淹没了…… 最原始的恐惧袭向战士们的心头。 无边黑夜，无尽绝望…… 石磊知道，边境上的黑夜意味着什么。白天蛰伏于地下洞穴的大型魔物都将苏醒，被这里的妖魔吸引过来…… 夜风抽走了大地上最后的温度，冰冷似海底。 光辉从地平线上消失了。 一声巨吼突然响起！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迫望向了那里。 黑色的鳞片竖立起来，如山的背脊遮蔽了半个天空，大地随着它的脚步摇晃。 是远古级妖魔…… 人们的心被再度推向了谷底。 遁影此时，已经孤身一人杀入了战场前方的妖魔之中。 他矫健的身影，穿梭于妖魔群，很快绕过了挥舞着巨剑的梁宇身旁，冲到了最前沿。 石磊冲着他的背影大喊： “快回来！不要冲太远，仅凭你一个人，是改变不了战局的！” 遁影疾奔的脚步未停： “暗杀团从来不是一个人！” 一大群妖魔，张开血盆大口朝他扑来。 遁影目光坚决，左手取出十枚回旋镖，迅速掷出—— 回旋镖贴着十头妖魔厚重的皮毛划过，同时标记了它们的位置。 它们眼看就要扑向遁影了！ 石磊失望地怒吼： “你这样会丢了性命！” 就在他要出手相助之时。 十枚回旋镖上，蜘蛛形状的印记忽然亮起，开启了十个魔法传送阵。 十个黑色的身影忽然出现在空中，紫光一闪，手中锋利的匕首一齐割向妖魔的喉咙！ 眨眼之间，冲到遁影脚下的妖魔，变成了十具尸体。 尘土混合着鲜血飞扬…… 忽然出现的十人，匕首旋转一圈，瞬间猎杀了自身范围内的妖魔。之后又分别向前方掷出了回旋镖，锁定了十只妖魔—— 回旋镖扇形展开。 上面的紫色传送阵再次亮起。 每一只回旋镖上，又有一个黑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切割向一只妖魔的喉咙。 一瞬间，无数个扇形打开…… 战场出现了不可思议的寂静。 仿佛时空静止，一大片范围内妖魔的嘶鸣全都听不见了。 夜曜手下最神秘、最强大的一支军队—— 暗杀团最强百人！ 算上遁影在内一共111人。 第一次全员降临战场。 每一人都戴着面具，身披斗篷，手里握着黑暗魔晶打造的匕首，身影快如闪电。 防线溃散的缺口，瞬间，被这些傲立的黑色身影用身躯堵住了。 与此同时，阵营的后方传来一个嘹亮而熟悉的声音： “全军冲锋！” 夜辉扬起双手。 “暗王有令！让我做战场的统帅！——战士们，把妖魔赶出去！” 梁宇和石磊的体力，已经达到极限了。 此时夜辉前来，正是好的转机。 夜辉的战马，踏碎悬崖边缘的石块，居高临下俯视着战场。身后的魔法师在高地上列好了阵。 统帅令牌在她手上闪耀起光辉。一瞬间，身上光芒万丈！ 她发动了统帅技能： 全体魔法师攻击力增加20%，全体刺客敏捷增加20%！ 这束光芒以夜辉为中心—— 扩散、降临在战场所有魔法师和刺客上！ 与梁宇对战士的加成不同，此时，魔法师和刺客才是全军的主力。 高地上的夜辉，如黑夜之中的女神。 魔法师们一起举起法杖，头顶汇聚一片星河。杖上的火球、暗魔法，融合在一起，流星般下落，精准地落在一只只妖魔身上。 刺客立即获得了+20%的敏捷加成！ 速度——是刺客的命。 他们更加锐不可当，闪避几率也大幅提升！ 遁影的命令非常简洁： “散！” 暗杀团百人，顿时消失于原地。 瞬间，大批大批的妖魔倒地，一个照面就在锋利的匕首下丧命，快得看不清他们的踪迹…… 夜辉身上扩散的这片光辉，迅速渗透了战场。白蒙蒙的一片，映着月光，照亮了地面。 暗杀团率领着万人大军，向前冲杀！ 歌声响彻： “我们是同一柄匕首，同一把利剑。 我们是无名氏，潜伏于暗处的影子。是时代的缔造者，却不被书写于历史之中。 我们带来最残酷的杀戮，也带来最坚固的守护。是黑色的风暴，是狂舞的雨滴。 我们是黎明前，最后的子夜……” 一个个黑色的身影，如穿梭于厚重云层中的雨燕。手中利刃，划开一道道血色的弧线。 奔向层层妖魔的浊浪…… 第391章 夜幕下的巨蜥 石磊感到欣慰。 “暗王的打算果然没错……我以为刺客不能冲锋陷阵，我该为东土的刺客感到骄傲！” 他回头望向夜辉： “挚爱堡的堡主，您来得真是及时啊……” 夜辉原本镇守黑暗城，主持着黑暗城的大局，击杀流窜到后方的妖魔，却被暗王调来这里。 夜辉说道： “黑夜已至，抓紧时间战斗吧！” 石磊撞了一下手中的盾牌和宝剑，精神焕发。 “不能输给这些年轻人！” 他大步踏前。 距离曙光降临之前，黑夜有多漫长，这场战斗就有多艰辛…… 瓜皮徘徊在守望城的高塔里。 紧张观望着，惊叹于一幕幕的转变。 黑夜之中，笼罩在暗杀团成员身上的淡淡光辉，让他们显现出来…… 远远望去，一个个阵形时而如游蛇，时而如离弦之箭，时而又如星斗漫天…… 所到之处，妖魔尽数倒地，穿梭于战场游刃有余。 瓜皮怯弱的心，也因这场战斗而激情澎湃。 虽然他没有勇气亲身投入到战场上去。但是远远看着，仿佛就亲自经历了这场战争！ 等一切结束了，他也要去庆功宴上，和浴血的战士们坐在一起高谈阔论！喝一杯爽口的麦酒，豪迈地吹嘘！ 石磊跑在后头，有些费力了，才能跟上他们的速度。他一直紧随其后，为他们做掩护。 就在这时…… 成群的魔物，引来了深处的巨魔。 如山岳一般竖立着鳞片的背脊，出现在了地平线上，大地“轰隆隆”鼓面一般震颤起来。 巨魔一步步接近，踏入战场…… 终于看清了全貌： 一只沙漠巨蜥。 浑身布满钢铁一般的鳞片，张开血盆大口，长长的舌尖上滴落着腐蚀性极强的黏液。 圆滚滚的身躯山脉一般蜿蜒，长尾向侧一甩，看不清尾巴的末端究竟落在哪里。 所有人都意识到大事不好！ “天啊……”石磊的有生之年，也只见过几次这样庞大的魔物，他惊讶得说不出话。 要是这家伙要是爬上了后方的高坡，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黑暗城夷为平地！ 巨蜥像在俯视着美餐……用猩红的眼睛凝视着战场上渺小的人类。 遁影只有片刻的迟疑。 他是第一次对战远古级的魔物。 却不慌不忙，冷静对暗杀团下令： “一定要在这里斩杀巨魔，千万别让它接近城堡！” 百人队伍迅速分成了两列。 绕过巨蜥的身侧，发起攻击，不断吸引它的注意，牵制它的行动。 “杀掉它是不可能的！” 石磊说道。 他擎起一道岩石之墙，挡在了巨蜥的正前方，使它无法再前进。 “没人能杀掉远古巨魔，猎杀它不是我们的目标……从前遇到这种情况，会想办法拖延到天亮。等巨魔筋疲力尽了，它就会走回自己的沙漠里去……” 遁影望了望巨蜥。 又回头看了看，离这里不远的守望城——茫茫黑暗中唯一的灯塔。 “它的体格太庞大了——离守望城就是几步的距离！我们就在这里拦住它，不让它接近城堡！” 石磊又泼冷水说： “最坏的情况是，巨蜥闹出的动静，吸引来更多的远古巨魔。这些大家伙都聚到战场上，边境就完了，只能放弃这片战场了……” 遁影问他： “放弃战场，是撤回守望城吗？如果真的出现了这种情况……有什么对策？” 石磊说： “以前我们是站在边境长城上抵御魔物的，根本没在平地上较量过。边界长城屹立了数千年，就是为了挡住这些巨魔。现在，城墙没了……这么大的缺口，说不定会怎么样，守望城要是失守了，就退回黑暗城……” 无论如何只能上了。 遁影坚定了决心。 既然暗王把他派到这片战场上，他就要全力以赴！ “现在情况不同了……我们还有暗王，我们相信暗王！” 暗杀团再次发动了进攻。 他们的速度比巨蜥更快。每一次，都从各个方向，干脆利落地发动攻击。之后，立即变换位置。 当巨蜥反应过来时，抬起的爪子下面早已没了人。 但是它的猛力踩踏，还是让大地震荡。 地面抖成了波浪，一片尘土飞扬，很难辨别方向。 “小心！千万别被它打到！” 刺客虽然敏捷，但防御力很脆，只要被沾到一下，就是重伤。 遁影黑色的矫健身影，跳上巨蜥的身躯，袖中射出一条钢索，攀岩上它的后背。 匕首刺向巨蜥，“叮叮当当”地响。 在它遍布的鳞甲上却是留不下任何痕迹。 黑暗魔晶打造的匕首，是最锋利的了！甚至能斩断钢铁，但是对巨蜥却毫无作用。 暗杀团的几人，一起踏上它的后背，全力奔跑，起跳，向它的眼睛发动攻击。 巨蜥一晃脑袋，立即关闭上厚重的眼皮。巨大的突出的眼睛，完全被保护住了。 刺客们将力量集中于一点发起的暴击。 打在眼皮上，带出了几道飞溅的血线。后坐力让他们朝空中飞去…… 四散在了各处，落进混乱的妖魔群里。 巨蜥再睁开眼睛时，眼球毫发无损。 “嗷！——” 巨蜥发出了一声怒吼。 朝着地面喷吐阵阵声波，令石磊等人震耳欲聋。人们立即捂住耳朵，还是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震碎了。 它扭动着身躯，抖动鳞片。 发出“唰唰”的响声，把身上的人全抖落下去…… 遁影再次爬上巨蜥的后背。将刀刃深深插向鳞片之中，身体悬挂在半空。 巨蜥左摇右摆，他又被甩了下来。 匕首只在厚厚的鳞片上，留下了细细的划痕。 “这只巨蜥鳞片太厚了！根本伤不到它！……” 无论是体型、防御强度、破坏力。都远远超出了他们能应对的范围。 刺客们接二连三，沿着巨蜥的后背滑落。 巨蜥狂躁起来，四爪胡乱在地面拍打，尘埃升起丈高。 士兵们来不及躲闪，狂风和飞沙裹卷着他们。一爪子拍下，一大片士兵被拍成了肉泥。 “小心！”遁影喊道，“快闪开！” 巨爪再抬起时，被扬起到空中的尸体“噼里啪啦”向下掉。 如此骇人的情景。 遁影心中战栗。 第392章 东土的魔物太强大 遁影迅速穿梭于士兵们中间。在巨蜥的爪子拍落时，抱起一个士兵，将他送往安全的地方放下。 战场越来越混乱，烟尘里看不清四周。 黑夜越来越浓重。 魔法师从后方支援，雷电和火球落在巨蜥的脚爪上，轰击着它的头，让它不得不退缩。 石磊用尽全力，筑起了一道环形的土墙，挡在了巨蜥面前。 “一定要把它挡在这里！” 妖魔在混乱中窜进后方，不断袭击士兵。 “啊！” 离遁影十米开外的地方，一名年轻的战士发出了惊呼。 遁影转过头去。 一只妖魔跃起至空中，以高于常人的速度向他扑去。 遁影单脚点地，如子弹一般射出。 下一个瞬间，用力撞向了妖魔。 在夜辉的统帅技能下，刺客职业的速度更快！ 士兵向后跌倒，他的脖子与妖魔的利齿擦肩而过。 妖魔的身躯被撞飞出去。 遁影也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刚睁开眼睛，就看见妖魔张开大口，向它扑来。尖牙一下子咬住了遁影横在身前的匕首。 把遁影扑倒在地上，淋漓口水，向他的脸上流…… 很快，妖魔的嘴里就流淌出鲜血。 遁影的一只脚，蹬在妖魔的腹部，鞋尖探出的利刃，从它的肋骨下方深深刺入了心脏。 他两脚用力一蹬。 把妖魔沉重的身体踢开了。 巨蜥暴怒起来。 几下拍击，就把士兵们击退。向下撕咬，咬起一大片士兵，在空中晃了晃脑袋。 长尾从地上扫过。遁影站起身，忽然感到头顶上一阵飓风袭来，他猛地低下了头。 尾巴和地面仅存的缝隙间，他恰好躲了过去。 后方的人却没这么幸运。 长尾落地的轰砸，把很多人的身体瞬间压碎。拖动出去，在地上搓成了泥球。 长尾击碎了地面上一排排竖起的岩土墙，又扬了起来。 “大家退后！——” 石磊的高喊混杂在风声里。 没了掩体，大家反攻更加困难。 烟尘散去，地面上飘来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让人闻到就一阵作呕。 黑暗里，看不见片片血迹，只摸到地上的泥土都是湿润的。 “快撤退！——” 石磊喊到。 战士们四散着，向远离巨蜥的地方奔逃。 巨蜥向着另一侧又是一次扫尾。 这一次攻击的范围更大！ 粗重的尾巴紧贴着地面滚滚而来，烟尘升起丈高。 “快跑！快跑！——” 石磊催促着战场上的士兵。 烟尘不断淹没他们…… 他自己却留在原地，倾尽法力竖立起岩石屏障，做最后的掩护。 巨魔实在太强了。 人类和它的力量之间天壤之别。 遁影总算明白了。 为什么石磊说：以前遇到这种情况，只能抵抗、拖延，无力反击。 就算伤了巨蜥，它也会无限自愈。 迎着滚滚而来的巨蜥的尾巴，石磊调动起全身的力量，掌心聚起褐色的泥土，擎起了双手。 “岩盾！” 一面硕大的盾牌，从地面上立起！ 足有三丈高。 混合着地下的大量泥浆、石块，耸立成山。 盾牌的正面，源源不断的魔法汇聚成一个大字： “守！” 巨蜥的尾巴，毫不留情的撞击在上面，一声巨响。 “轰！……” 岩盾仅仅是边缘崩碎，屹立不倒！ 蜥尾在岩盾中心的“守”字前停了下来。 冲击力向后推去。 狂风的席卷，虽然把士兵们都掀飞了出去，但是后方的一大片士兵得救了。 他们飞速奔逃。 在巨蜥看来，速度却太慢了。像地面上一片移动的虫群。根本跑不出多远，就会被巨蜥一步追上。 它再次挥起巨尾，撞击向岩盾！ 石磊依旧向岩盾中注入法力，与巨蜥的力量抗衡！ 蜥尾再次被挡住了…… 还有许多未跑出去的士兵，要为他们争取时间。 “全体撤退！拉开距离！——魔法师攻击！”夜辉指挥道。 遁影飞速游走在战场边缘，寻找被冲散的暗杀团成员，帮助他们撤离。 每看见一个，就迅速掷出手中印刻着“传送阵”的飞镖，掷到那人脚下。 暗杀团的成员迅速消失于传送阵内。 鹤扬正要撤离，忽然，黑暗中他恍然看到巨蜥的尾巴上有一道旧伤口。 那里鳞片脱落了，已经结痂。 也许是和其他巨魔战斗时留下的伤。它的肉体能快速愈合，鳞片生长却十分缓慢。 当机立断，他立即转身脱离了队伍。 刀刃上凝聚起银白的雷电。 “雷刃！——” 遁影焦急大喊： “你干什么，快撤退！” 他来不及多想，使用飞镖上的转送符传送过去。 一道雷电划破干燥的空气，切裂在巨蜥的尾巴上，蜥尾疼痛地甩起尾巴，把鹤扬甩向空中。 眨眼间，鹤扬的位置却被置换了出去。 出现在半空中的，是遁影的身影。 他撞上巨蜥的尾巴，一瞬间飞了出去…… 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忍着浑身的剧痛，落在了地上。 一翻身，落地时手脚一起着地，轻盈如猫。 再艰难的环境下，他也咬牙保持着清醒。 嘈杂声震耳欲聋，妖魔的厉啸充斥在耳畔。一瞬间，它们就冲着遁影跑过来，他躲闪不及。 一大群妖魔撞击着他的身体。他在妖魔群中穿梭，无法站稳。散发着幽光的眼睛和恐怖的獠牙，从他面前一闪而过。 “队长！” 暗杀团的人聚拢过来。 一起抬起袖口，一枚枚袖弩发射，刺透了妖魔的头颅…… 遁影蹲伏在地。 他受了重伤，用手背抹去嘴角流出的鲜血。 “我没事。” 鹤扬说道： “它尾巴上有伤！我们可以集中攻击这个位置！” 石磊却说： “千万不要激怒它！我们要做的是拖延时间！记住，拖延时间！只要坚持到天亮，我们就有希望！” 遁影下令： “全员集合！” 散乱在各地的队员聚拢起来。 在巨蜥几次扫尾之后，这片战场上已经空空荡荡。 它安分了下来，喉咙里低低地咕噜着。 转动着巨大的身躯，四爪坚如磐石，紧紧地扣在地面上，四腿粗如柱。从高处俯视着暗杀团。 两颗转动的眼球巨大无比。 之前造成的细微的创伤只在眼皮上，如今已经愈合了。 分散在黑暗中的人们，面对着无法战胜的怪物，仰望漫漫长夜，感到渺小而无力。 第393章 暗王降临战场 “平地的战斗对我们太不利了。”石磊说，“我们完全暴露在巨蜥的攻击范围内。” 遁影说： “凭借速度是躲不过的，先撤退，把巨蜥的弱点都标记出来，等暗王到场！” 这里要是森林就好了，他想。或者城市里，到处都有可隐蔽的地方，暗杀团能发挥更强大的战力。 心底不禁又在呼唤了： “暗王，你在哪……怎么还不来？……” 石磊最清楚此战的艰难。 “就算重创它的伤口，它也会愈合，我们伤不了它！分散它的注意力，把它往别处引！” 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巨蜥一声怒吼，再次发动了攻击。 “全员后退！防御！”石磊吼道。 遁影和暗杀团的刺客们迅速移动起来。黑夜中，如飘摇的、散发淡淡光芒的一团萤火。 夜辉远远看着他们。 她心急如焚，却帮不上什么忙。暗杀团如游鱼那般，绕着巨蜥移动……将它引向后方的沙漠。 遁影对石磊说： “让你们的人撤退吧！近身战士对付不了巨蜥，他们的移动速度太慢，躲不过巨蜥的攻击，由我们引开它！” 石磊望着他们无所畏惧的，奔跑向黑夜中的身影，为自己之前对遁影的态度感到惭愧。 一次次，是他们将巨蜥愤怒发狂的攻击化解了。 一次次，是他们从巨蜥的踩踏和扫尾中救出战士们。 现在，又是他们引开巨蜥，用频繁的攻击，把它的头扭转朝后，让它慢慢离开战场…… “我们要消耗它的体力！”遁影说。 “这个大家伙也会累，它累了就会回去！” “千万不要被它打到！” 他们奔向红土沙漠。 石磊在后方紧随。 前方的去路上，还有无尽的妖魔挡道…… 刀刃划过，一道道鲜血喷洒，暗杀团悍然前行。 这时。 遁影肩膀上的通讯蜘蛛亮起来了！ 是暗王发来了通讯！ “嘟……嘟……嘟……” 遁影欣喜又焦急。 他迅速接通，喊道： “暗王！遇到了远古级魔物！您快来支援，我们抵挡不住了！” “夜辉到战场了吗？” 夜曜的声音很平静。 无论何时，他都淡然自若、成竹在胸，这让遁影顿时感到了安心。 “嗯！夜辉将军，石磊将军，梁宇将军都在。但是巨魔太强，我们无法战胜它！我正率领暗杀团，把魔物引开。” “开启我的传送阵吧。” “什么位置？” “就在战场的最中心吧。你们把所有的魔物聚集在一处，在那里传送我。” “那样对您很危险……” “照我说的做。” “好，我明白了！” 遁影挂断了通讯。 他迅速转身，从怀中取出了“传送蜘蛛”，把它郑重地紧握在手心里。 “暗杀团，全员听令！——” 他的声音清晰地透过每个杀手肩头的小蜘蛛传达。 尾音激动地颤抖着。 “包围队形——将魔物向战场中心驱赶！” 石磊听到了，于是喊道： “守望城的战士们，暗王有令——筑起防线，把妖魔驱赶到最中心！” 命令一层层，下达至战场。 听到“暗王”两个字，人心无不振奋！ 仿佛希望的曙光就在眼前，心之所向，胜利在望。疲惫的士兵们，再次燃起了战意！ 一堵环形的墙，由石磊的土墙，和守望城的盾牌兵围成，渐渐缩小范围。 将妖魔都抵挡在了防线里头，向着巨蜥靠拢。 石磊又筑起几道如枷锁一般的环形土墙，绕过巨蜥的身体，一道道扣住它的躯干、四脚和尾巴。 巨蜥晃动了几下，就轻易挣脱了，土块崩裂。 石磊又弯下腰。 两手触及大地。 突然，巨蜥身躯下方的一整块土地抖动了起来，变成了泥浆。 它身体渐渐下陷。嘶吼着，挣扎着，身子一歪，栽倒在了深坑里。正想要爬上来，小短腿找不到支撑，却又滑了进去。 做完这些以后，石磊筋疲力尽。 他的最后一丝法力也用尽了。 “暗王，接下来就交给你了……我知道你不会让我们失望……” “冲啊！” 盾牌兵发出了呐喊。 用蛮力将成群的妖魔向前推了出去。 站在高地上的夜辉，挥舞着法杖。一团团蕴含黑暗力量的魔法球，砸落在妖魔群的边缘。 梁宇挥舞着斩魔剑，带领战士们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现在，所有的人都团结一致，奋勇向前！ 都在期盼暗王降临战场！主宰战场！ 这股热血的冲劲儿，让战局一下子扭转。 随着阵线缩小，后方重重叠叠的妖魔不断增多，越来越密集。它们踩着同伴的背脊叠起来，一跃就突破了防线。 一落下来，就撕咬住士兵的肩膀，将他们从盾牌后面扯倒，拖入妖魔群中啃食。 “坚持住！”夜辉喊道。 她指挥魔法师，向着被妖魔攻破的一个个缺口发起猛攻。 终于，阵线收缩成一个环形，围住了妖魔和巨蜥。 缺口越来越多、接二连三。 火球划破黑暗，流星雨一般降落在战场上。 就算是战士们前赴后继，用盾牌和身躯堵住，也挡不住成群的妖魔，阵型马上又要崩溃了。 “魔法师们！暗王到达以前，一定要守住！” 后方的攻势更加猛烈。 夜辉开启了绝技“暗影剑阵”。 头顶上，夜空中张开一个黑暗的漩涡，射出一柄柄利剑，插入战场的地面。 利剑维持许久，都不散去，栅栏一般圈住了妖魔。 瓜皮在高塔的窗口，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停跺着脚，颤抖着，看见这一幕幕，他紧张地用手扶住了窗沿。 “加油啊，黑暗城的战士们！……” 防线越缩越小了…… 即使不断有妖魔跳过盾牌，窜到后方阵营中来。但是拧成一股绳的战士们，一步也不退后。 巨蜥也陷入泥沼之中，一动不动。 “暗王怎么还不来？！” 石磊焦急。 他的额头上大颗汗珠滚落，插入泥土中的手臂在颤抖，青筋暴起，血管几乎胀破。 感到骨髓里最后的一丝法力都被抽吸殆尽了。 这种大范围的泥土法术，消耗极为巨大，坚持不了多久。 “再这样下去，真的撑不住了！” 第394章 黑夜的主宰 “战士们，坚持住！暗王就快到了！” 遁影在最接近巨蜥的空地上，安放了暗王的传送蜘蛛阵。 暗杀团百人，围着传送阵。 随时准备保护传送到战场的暗王。 突然，石磊的法力下降了。 一片抖动的泥沼，渐渐坚固起来。 巨蜥两脚撑地，从泥坑里爬了出来。 “守不住了，你们快撤退吧！我来挡！”石磊说道。 “不。” 遁影坚持。 “我们会守在这里，直到暗王出现。” 就在这时，巨蜥猛然张开血盆大口，嘶吼着朝战士们咬了过来。 突然，身后的传送阵腾起一团黑雾！ 将所有人都笼罩了进去…… 一片阴沉沉的诡异气息瞬间覆盖了战场。遮蔽了巨蜥的视线，它的动作迟缓下来。 黑雾缭绕，亡魂悲鸣。 雾中有鬼魂层层游荡！ 地面上的一具具尸体，干枯、腐朽，力量全被汲取出来，盔甲内只剩下一具白骨。 寒风扫过，厉鬼尖啸！ 黑暗气息一缕缕从死尸身上飘起，凝聚在一处。逝者的亡魂，漂浮在空中，扭曲成一个逐渐升高的漩涡。 绝望中挣扎的战士，一起抬头，望见了浓雾之中，那个熟悉的身影—— 身穿黑色披风，肩头是苍白的狼毛。 背脊挺拔，高挑身型，手中竖立的黑剑，折射着淡淡月光。 “暗王来了！——” 人们惊呼。 旋转的黑雾陡然腾起，在夜曜的背后化作一个顶天立地的巨大恶魔。 身披铠甲，手中巨剑从云霄中降落。 大地震荡，山崩地裂！ 狂风呼啸，雷鸣电闪！ 扩散的黑白闪光一层层荡去，天地一瞬间失去了颜色。 所有人都在巨大的冲击力下，猛然向后仰倒。 蕴含着无穷力量的巨大剑尖，从云霄中降临，砸落在地面之上！ “犯我领土者——死！” 灭劫之剑。 在劫难逃。 夜曜的声音从背后的黑雾幻影中沉沉传来，被放大了数倍，回荡在战场，回声绵绵不绝。 闪光消散，巨剑落地的震荡止休。 巨蜥被拦腰斩成了两段！ 战士们艰难地从强风下爬起身来。他们面前，站着那个仿佛掌控着天地的身影。 “暗王！……” 众人喜极而泣。 夜曜的目光扫过满目疮痍的战场。 遍地尸骨，他心生悲凉。 成群的妖魔在他的领地上横行，这是绝不能容忍的！ 扬起左手，一股股黑色浪潮被他牵扯起来。 下方无数的尸体枯骨都化成了碎末，飘散空中，死者生前最后的力量也被他榨取干净。 扬起右手，又一股黑色浪潮被他牵引。 右侧的无数枯骨也化作碎末。 “我在人间掀风雨，谁敢与我争高下！ 我向地狱闯鬼门，谁愿与我赴黄泉！” 沉沉的声音响彻战场，阴风盘旋。 高大恶魔身影，与天齐高，脚踏山河，肩扛日月。起手洒下一片璀璨星辰，抬手撑开无垠浩瀚苍穹。 吞天灭地，睥睨苍生！ 两股黑暗的浪潮在头顶汇聚成更为庞大的力量。 死去战士们的面孔，隐隐浮现在洪流之中，如一道长长的天河。或静默，或悲哭。 他们的名字，如涓涓细流。 从夜曜的心底流淌而过…… 生平事迹一件件，一桩桩，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让他不得不看…… 默默念出他们的一长串名字。在场的闻者落泪、听者伤心。 暗王说道： “你们的名字，我记下了！……” 这股凝聚着亡魂之力的洪流，向前方倾泻而去…… 滔滔如地狱之水，蔓延在大地之上。 插在地面上的巨剑猛然破碎，连绵的爆炸向四方滚滚而去，将战场上的妖魔全都化为灰烬！ 顷刻之间，战场一片肃杀的寂静。 巨蜥已死，妖魔已散。 战争结束了。 他们终于得救了。 卸去了所有力量的战士们，跪在了地上。 暗杀团百人、几位将军，后方高地上的夜辉，终于松了一口气。 每个人都疲惫不堪。 这一战，终于结束了…… “暗王一来，战局就逆转了！” “边境守住了。” “没想到天亮以前，我们能终结这场战斗。” “这一仗打的太惨了！”石磊说道。“好多战士都死了，换不回他们的生命！” 他们脸上满是汗水和血水，像煤堆里爬出来的。 妖魔向地平线上撤退了。 战士们捡起地上沉重的剑，搀扶着同伴向回走。 没人庆祝胜利。 因为这场战斗牺牲了太多…… 突然，遥远的地平线上，又吹来一阵飓风。 风中充满不祥的气息！ 大家的心再度提了起来。 “不会吧？……” 黑暗的尽头，邪恶的气息越渐浓烈，厚厚的云层阴沉而混沌，浓黑化不开…… 这是蕴含巨大能量的魔物，靠近时的征兆。 他们的心，再次坠入深渊。 “不会是……”石磊面色凝重，“最坏的情况还是来了，更强的巨魔出现了！” 遁影无比绝望。 战士们都无力继续战斗了…… 他本能地站到暗王前方，紧握手中闪烁冷芒的匕首，横在身前。 “保护暗王！” “大家小心！”石磊说道。 这片黑云转瞬接近了，吞没了本就稀微的星月之光。 那是平地而起的风暴。 一个黑色龙卷风，沿着红土沙漠推移而来，风暴顶端，翱翔着一个庞然大物。 飞速朝这边降落！ 妖魔就像是感知到危险，慌张逃窜，拼命退避。 “不好！做好防御准备！”石磊喊道。 战士们慌忙起身。 他们的身体疲惫极了，手中的剑都提不动，绝望得流出泪来。要是再战斗……他们不知道该拿什么抵抗。 夜曜又不得不迎战。 提起手中的剑，他心中战意凛然。身后的族人，都需要他的守护。 “不管来的是什么，都由我来挡！” 望着东方的远天，剑眉沉落，目光森然。 他是黑暗城的领主。 他的剑，必须挡住一切！ 黑色风暴极快，一转眼，就来到了眼前。 夜空中，是一个漆黑的身影。翼展十丈，翼尾垂天而下，如两片黑云，接天及地。 浑身散发出磅礴的力量。 挥舞的羽翼，扭曲了空间，竟在空中撕开了一个个漩涡，细微的时空裂缝如游丝一般，里面惊雷闪闪。 第395章 暗王对峙魔王 蛰伏于荒漠深处的妖魔、更远处的巨魔，一齐仰头嚎叫起来！ 叫声由近及远，铺散在荒原上，远到不可及的地方……此起彼伏的呼号，令人闻之心惊。 战士们都腿软了，面容失色。 最后，一声荒漠深处的巨型魔物的吼声，声如闷雷，遥远骇人。吓得近处的妖魔们都软倒在地，晕厥过去。 夜曜警惕地盯着天上。 “这是什么来头？……” 遁影克制着恐惧，保持冷静。 “这……这是群魔之首……” “该不会是！……”一向沉着的石磊，声音颤抖起来：“魔……魔王！” 此言一出，众人惊骇。 “魔王？！” 听过东土传说的人，都知道魔王。 那个住在魔王城中，统治着魔界，能够操控所有魔物的人。 “这不可能……”遁影说，“魔王不是已经死了？……” 石磊虽然也不相信。 他的神情严肃，眼前的情景，不得不信。 “除了他还能是谁？有这样漆黑的羽翼……魔王没死，他就在我们面前！” “管他是什么。”夜曜说道。 他不知道魔王是什么。 仰起头，冷笑中带着一丝轻蔑，直视高空。 “这是我的领地，魔王又如何？凭我手中这把剑，未必护不了你们！” 魔王高飞于头顶。 他的等级，显示“未知”。 但至少在999级以上吧。 夜曜心想：有sss级技能“灭神”。敌人的等级越高，造成的伤害越高。 遇到越强大的对手，他越有恃无恐。 对手带给他的无穷压力，全都转化为动力和决心！ 要是击败魔王，他将名声大振。他恨不得一战，成败在此一举！ 此时，握剑的手在轻微地颤抖。 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 “没想到在这片战场上……还能遇到这样强大的对手！” 狂风呼啸里，黑暗的气息，快要将他吞没。 仿佛站在深渊的边缘。 魔王俯视着下方。 那个站在人群中央的年轻人，有一双深紫色的眼眸。体内流淌着纯净的暗夜之血。 这感觉似曾相识。 仿佛时光又回到了万年以前……漫长记忆的尽头。 他与暗夜先祖并肩而战，共抗神龙。 那时，他在神域。以主神的身份，休养生息，掌管着生命之树。年轻的先祖找到他，让他助自己一臂之力，对抗龙族的侵略…… 屠龙之战，血雨腥风。 一战，暗夜先祖成了这片大陆上人人仰望的帝王！ 而他，还是神域那个默默守护生命之树的主神。 记忆遥远而温暖…… 那张脸，与如今这张年轻的面孔，重叠在一起。不一样的眉眼，却是一样的倔强不羁的气息！ 魔王感叹。 洪亮的声音响彻天地之间： “没想到，断绝的暗夜之血，竟能重回这片大地！……” 语气透着苍凉。 夜曜不确定，魔王是什么意思。 他依然保持着警惕。 仰头打量着他，不卑不亢地说： “我是暗夜之血，东土的暗王，隐忍与冷酷之血，灭天之剑。在此扞卫先祖荣耀，守护族人的家园，你来此何意？” 魔王漆黑的羽翼，上下拍打，掀起的阵阵飓风，让地面上的人睁不开眼睛。 他本身的力量就太过雄厚了。 哪怕不经意间泄露出的气场，都让空气里充满了令人窒息的重压。 夜辉和梁宇等人，已经退到了后方战场，他们都无法在这重压下呼吸。 她向梁宇说： “老弟，你不是一直想挑战魔王吗，怎么不上了？” 梁宇假装没听见。 向后方士兵们喊：“大家做好防御！别怕，就算是魔王，咱们还有暗王呢，一样把他打回去！” 夜曜昂着头，狠狠说道： “别再接近了！这里是我的领地！” 魔王微笑，向前抬起一根手指。指尖却骤然停住，撞上了空中一道无形的屏障。 空气中，荡开一圈圈的涟漪。 一排排魔法符文，显现出来。勾勒出，一个半球形的透明屏障。由地面升起，高不见顶。 “我无法靠近那里，无法通过这道结界……” 他的指尖，无法穿透屏障。 只停在这里。 无论怎样用力，都无法向前一丝一毫。 “不知是何方神圣，设下了这道结界。连我所掌握的时空法则之力，都无法突破。这座结界，限制了我的行动。你放心，我无法进入你的领地……” 夜曜明白了。 游戏设计之初，为了保持各方势力的平衡不受破坏，所以把世界上等级较高的战力，都限制在一个固定范围之内。 魔王被限制在了魔界范围内。 暗精灵王、团长灵雨，被限制在圣城范围内。 圣龙，被限制在龙岛范围内。 逆皇，被限制在湮灭之地范围内。 他们都没法出城，没法移动，掌握不了世间的格局。没有了这些高战力的干扰，玩家们才能自由驰骋。 这道由“程序”形成的法则有多厉害，哪怕是可以凭借神力完成“时空穿梭”的魔王，都无法逾越。 夜曜不禁惊叹，这个程序员，真的是个普通人吗？连接了两个世界，又设下了这个结界。 普通的程序员，怎么会有这本事？ 魔王叹了口气： “就算我想跨过这里一步，也是做不到的。” 夜曜放心了。 魔王声音沧桑低沉。 “我沉睡了这么久，一觉醒来，天翻地覆，中土有了新的主人，大陆也有了新的秩序。这个世界，该有新的主人了。” 他一挥手，让脚下无数妖魔散去。 妖魔仿佛听懂了他的命令。 耸动的背脊掉转过去，如倾泻的潮水，奔跑着向远处去了…… 平地上转眼就干干净净。 冷硬的沙地，都露了出来，折射着黯淡的月光。 遥远的巨魔的恐怖吼叫也止息了。 魔王威严说道： “我是魔界之王，统领着这片不毛之地，守护着魔界和时空之门。我保证，有我在，妖魔不会再踏入东土，你们可以安心生活。” 原来这魔王不是敌人，还能帮忙退去妖魔。 但是夜曜的手中剑却不敢松懈，目光一直紧盯着魔王。 “需要我们东土做些什么？” 魔王稍作思考。 “你的战士们都累了，让他们回去休息吧……以后还有机会再见面，到时再与你详说。” 他转身离去了，挥动翅膀，飞掠万里，带走了大片大片的妖魔。 东土边境渐渐沉寂。 第396章 王道，是经商之道。 战争结束了。 守望城的会议室内。 夜曜一进门，瓜皮就迎了上来。嘘寒问暖，勤快地替他解下肩头的披风，搭在暖炉上。 “暗王，您一来，就终结了这场大战！……可真是太神了，灭劫之剑，所向无敌！该立威时就立威，天下还有谁不服您呢！” 瓜皮嘴里滔滔不绝。 他自认为最了解夜曜，总是找准时机拍马屁。 可夜曜听了，却十分不悦。 “牺牲了这么多战士，你怎么高兴得起来……” 瓜皮不说话了。 守着东土，牺牲是在所难免的。夜曜早就想好了这些，也不在意这些。 可是，什么叫“来得正是时候”？ 夜曜确实，拿捏好了一切时机。 早不来、晚不来，非要在死伤过半的时候来，精准到达战场，一瞬间扭转战局。 但他不想被瓜皮说出来。 死亡人数不过半，他的领主技就发挥不到最大威力。 明知道东土会牺牲这么多人，却还把大部队调往别处？战场上死伤无数，只换来他一个人光芒万丈？他可不希望被别人议论。 东土的死伤惨重，和他的辉煌之间。 他只能选一个…… 那就选自己。 夜曜确实树立了威信，这是他最拿手的。现在，东土还有哪个战士，不从心底里敬佩暗王？ 王道，就是经商之道。 所有的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瓜皮甚至连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有多了解夜曜。了解他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他的不择手段。他的永远……把最大的胜券握在自己手里。 夜曜抬起眼看他。 这眼神，虽然平常，却让瓜皮觉得寒入骨髓。 瓜皮也惊觉，面前的夜曜变了。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人了。以后和他说的每句话，都得注意语气和措辞了，不再是什么话都可以随便说。 他冰冷的有些让人难以接近，更像一个万人之上的领袖。 而不是…… 那个坐在田埂间谈笑风生，不问明天的人了。 瓜皮连忙调整了语气： “暗王，我一时头脑发热……只想着您赢了这场仗，您功不可没……” “都是将士们的功劳，哪场仗是一个人打的？” 幸好其他人还没来，没听见刚才这番话。 夜曜卸下护腰、护腿。 在长桌的一端疲惫坐下了。 仆人进来，将墙壁上的火把换了。这一只火把，燃了整夜，快见底了。摆上了更明亮的烛台。 端上来热热的姜茶。 夜曜淡淡地说： “我做了收益最大、损失最小的选择。你有什么疑虑，就问吧。” 瓜皮单膝下跪： “暗王！我哪有什么疑虑？我什么都不懂，只为您鞍前马后、出生入死，服从您的命令。您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 夜曜还是和他解释。 “我要收复旧地，还要支援东土。若我先来这里，再转身攻打其他城池，它们沿途就会得到消息，有了防备。” 夜曜喝了一口茶。 “你是我的心腹，应该帮我消除质疑的声音。除非他们坐在我这个位置上，否则不会明白，自己不能比我处理得更好。” 昊宁就是不明白这一点。决策者面前，从来就没有完美的选择。 要选一样，就得放弃另一样。 要让一群人满意，就必须得罪另一群人。决策者，只是做一个平衡，做不到完美。 瓜皮无言以对。 “我……我没想那么多。您说的，我也不明白。您说什么，我就听什么，没人能比得上您的决策。” “是的，没人比得上我。” 所有的选择里，也许有更好的。但他选择能让自己留在台面上的那个，能让自己常胜不败的那个。 他是东土的王。 他的一言一行，必须自信。因为做决定的是他，负责任的是他。自信的决策，更让人无法违抗。 他精准地掐算好了时机，出现在战场上，揽获了最大的战功。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破三座城，再返回来支援边境。没出任何差错。 像以前经商时一样，总能在最低点买入，在最高点抛售。 总能当一个行业正红火时，第一个加入。当所有人都挤破脑袋想分一杯羹……却又第一个退出，抛售了手中的全部存货。 用不了几天，这个行业就会垮掉…… 好像他预知了天命一样，总是那么准确。 激流勇进、激流勇退。 所有比他晚撤资的人……都会搁浅，一无所获。 无数士兵的尸骨，只换来暗王一人主宰战场……无敌于天地的假象！ 只换来他一人，无上光荣和赫赫威名！ 要是狮王昊宁在，他会怎么抉择？ 是否会在第一时间，让大军全力支援东土，将这里的损失降到最小？ 昊宁会做对多数人好的、而不利于自己的选择吧，哪怕被挤下台面都无所谓。 但那是对开疆拓土更有利的选择吗？ “除非他们坐在我这个位置上，否则不会明白，自己不能比我处理得更好。” 夜曜是个商人。 始终都是。 把算盘打得叮当作响，冷静地趋利避害。 把“感情”、“友谊”、“人心”、“性命”、“信任”、“忠诚”，所有的这些，放在天平两端称一称。 全都，明码标价。 可以等价交换。 无论牺牲什么——赢的总是夜曜。 夜曜微笑望着水杯。 胜者常胜。 他的下一步征程，也将是一片坦途…… “当当当。” 敲门声。 遁影先到了会议室。 他只受了轻伤，在医务室简单包扎了。就急着来见暗王，单手捂着侧肋，心里惴惴不安。 接过仆人递过来的热姜茶，挨着夜曜坐下来。 吹着杯口，缓缓喝下。 “暗王……向您汇报战争的经过……” 石磊沉重的脚步声打破寂静。 接着，夜辉和众位将士们走了进来。 他们带来了外面的寒气。身上被暖炉一烤，蒸发着浓烈的汗水、血腥混合在一起的奇怪气味。 也是边境线上的泥土和风里所特有的气味。 “都快散架了……” 梁宇说着，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一身疲惫。 还有一个人，夜曜不认识。 是个年轻将领，穿着银色盔甲。他有宽阔肩膀和粗壮的胳膊，大大的眼睛里透着清澈单纯，在所有人后面走进来。护额上，是个战锤标志。 石磊向夜曜介绍： “这位是来自逆天城的将军。” 第397章 暗夜崛起! 夜曜赶紧起身迎过去。 “多亏了逆天城相助……一定要替我转达对段城主的感谢。” “城主身在雪域，不能赶回来，特意嘱咐我们支援边境。” 石磊说：“逆天城提供了不少武器和盔甲，这次胜利，他们帮了大忙！” “我和段城主一见如故，看到你们也一样亲切。这次有劳各位将士们了。等段城主回来，我一定登门道谢！” 年轻将领羞涩地握了握手。 “我就不参加会议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再到逆天城找我，我要带人回去了。” “段城主该怪我招待不周了！让战士们留在城中休息吧。明天中午，我要设宴隆重款待！” 年轻将领红着脸，感激地致谢。 “多谢您……恭敬不如从命了。城主明天就能回来，他坐最快的船。如果边境再有情况，随时通知我们。” “我们一家不分彼此！” 他出门后，石磊关上了门。 大家在长桌上坐了。 气氛很沉重，都不说话，有人流着眼泪。 这一仗打得太累了，那么多人丧命，就死在自己面前，哀痛无以言表。这样的战斗，还要再经历多少次？ 边界就是如此，这里发生的每一战都很惨烈。 “伤员已经安顿了。”石磊说。 夜辉叹气： “虽然是胜利了，但身心俱疲。不知什么时候，这样的兽潮又会再来……边界就是一个无底洞，多少条人命扔到战场上都填不满。寒冬刚过，我们的药材和弹药就已经耗尽，真是越来越难了。” “是啊，太不公平了！为什么只有东土这样！”梁宇说道，狠狠拍了桌面。“其他城池，都没有这么多妖魔！” 虽然心里话没有说出来，但是大家都清楚。 东土如此恶劣，临着魔界边境…… 谁想生活在这里呢？ 当初龙邪帝并不是不支援东土，而是“支援不起”。就算他派军队来，能派多少人呢？ 不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又有几个愿意真心帮助这里？ 夜曜沉默了一会，说： “曾经有人问过我，黑暗城和龙城，我喜欢哪一个？” 人们低着头，默默听着。 石磊抬起眼睛，望着暗王，等着他的回答。 “龙城临海，美丽富庶。有盐、有海产、有商船贸易。背后的龙骨山脉有矿藏，有茂密的森林环绕，还有大片的平原……” 真要感谢龙邪帝…… 选了这么个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建城。 “在他们看来，东土就是一个累赘。我从龙城的富饶土地里得到的，最终都要在东土上失去。把金钱换成弹药、物资运往这里。用这一边，填着另一边的空虚……最后一无所获。但我从不这样认为……” 夜曜抬起忧伤的眼眸，缓缓站起身。 在烛火照耀下。他的身影一半光明，一半阴影。 “我第一次来到黑暗堡的时候，推开那座尘封的古堡大门。唤醒沉睡在魔咒里的它。 我轻轻一推，那扇门就开了……仿佛等待着一个人将它开启。东土选了他的主人。那个时候起，我就知道，世界再辽阔，东土是我的家。 这里是我的起点、我的后盾。一个人无论走多远，都无法忘记，灵魂所在的地方。有一天，我的尸骨也会埋葬在这里，而不是别处……和世世代代的、暗夜的先祖们在一起。我的荣耀也从来不在别处，只在这里。” 夜辉、石磊，眼眶湿润。 刚强的战士们，体内都流着东土的血，他们哽咽了。 “我说过，我们是家人。在万年以前，我们的血脉就交汇在一起。我们的祖先，书写了我们的历史，建造了我们的城堡。 一代代地守护在这里，和妖魔搏斗，和瘟疫抗争。把灾难死死锁在边境以外！才保护了整片大陆的安定…… 那些东土之外的人，根本无法想象，这里的人们有多顽强！他们无法想象我们的顽强，就无法想象我们的力量！” 石磊紧紧攥住的拳头，如铁块一般，眼眶微红。 夜曜说道： “为什么只有暗夜，能做大陆上的第一代帝王？为什么只有暗夜的铁骑，踏遍了世界上的每个角落！” 他的声音铿锵。 这么多年来的坚守，被暗王说出来了。 说出了战士们的心声。 石磊泪流满面。 守望城的人最清楚，被每个东土人深刻体验着的“顽强”的含义。 “我不会抛弃这里，更不会离开这里……” 夜曜说着。 “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地方，守护着世界的门户。我们背负着、承受着，常人无法想象的重任，因为只有我们可以承受！也因为只有这样的我们，才可以征服任何地方！…… 就像，万年之前，暗夜先祖振臂高呼，五大联盟随他远征，统一了天下！ 这片辽阔的土地，都刻上了我们的足迹！先祖时代的荣光，该由我们继承了！” 夜曜拔出剑，以表决心。 “这是暗夜家族崛起的时代！” 大家情绪高涨。 吼道：“这是暗夜家族崛起的时代！” 夜辉竖立起手中的法杖，她闪烁的眸光如星辰，如一片波涛温柔的海，泪眼朦胧。 石磊的神情凝重，庄严说道： “您想征服哪里，我们就征服哪里。您去哪，我们就随您去哪！” 瓜皮拍手说：“对，暗夜家族随您远征！” 终于说出这个目的的夜曜，心情畅快。 “你们愿意跟随我，带上全部的兵力，向世界宣战吗！” 早在狼王的时候，就有过这个想法。 夜辉说道： “龙邪帝可以一统大陆，我们暗夜也可以！” 众人拍着桌子：“出征！出征！” “该到我们的时代了！” 石磊考虑后说道： “哈哈哈！先祖时代的荣光，多令人向往啊！” 冬天的黑暗城，一片死寂。他们的心，被困在这片土地上，充满了哀怨。 该出征了，开辟更好的领土，弥补资源的匮乏！ 众人站起身来。 一起拔出剑，搭在夜曜的剑尖上。 夜辉将她的藤木法杖靠在上面。瓜皮、遁影，都伸出了手，搭在了剑上。 “征服中土，暗夜崛起！” “暗夜崛起！” 誓言已成，众人齐心。 夜曜说道： “世界，会在真正的王者面前战栗！” 第398章 纯白之门，真理之门 从会议室走出来。 石磊护送了夜曜一段路。 “天快亮了，暗王，您休息一会吧。” 两个男仆，为夜曜在前方撑着烛火，领他向房间走去。 夜辉走在后头，和几位枯槁的魔法师低声谈话。 守望城生硬的石壁走廊，浸透着历经岁月的沧桑，墙壁的凿痕坑坑洼洼却十分光滑。 这些城堡不知屹立了多少年。 人会换，朝代会改，城堡不变。 沿路看不见任何雕刻和装饰，简单而坚固。只有故意提高的门廊和气派的拱顶，让这座城堡显得大气端庄。 梁宇在后方抱怨： “魔王怎么走了！我还没来得及和他过过招。” “把他叫回来，你跟他打。”夜辉笑说。 “那多麻烦人家……”梁宇憨笑着。 夜辉拍拍梁宇的肩膀： “光长个儿了，先打赢巨蜥再说吧！” 几人分开，夜曜踏上了旋转的石阶，穿过了一道道复杂的走廊。 男仆打开了位于塔顶的一间视野开阔的大房。 里面已经打扫干净了。 洗澡水放在正中的大浴缸里，冒着温热的白雾。被子铺好了，软软厚厚的一层在大床上。 夜曜一身疲惫…… 关门后，坐在桌旁的一张单人沙发上，一边解着衣服扣子，就睡着了…… 昏昏欲睡时。 梦一个接着一个。 都是战场上的情景，危机四伏，瞬息万变。他胸口一阵闷热，提起剑来，就看见手腕上一道道暗灰色的血管。 里面流淌着黑色的血液。 他心里一惊。 “血怎么变成黑色了？” 一晃神，场景又回到了古堡的沙发上，旁边的壁炉里燃烧着暖暖的火。 仔细看了看，苍白皮肤下透着的血管，确实是黑色的。 他拿起桌上空酒杯，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割开了手掌，攥紧拳头，一滴一滴的黑色血液落向杯中。 一缕缕黑色的雾气上升。 粘稠的浓黑。 如墨汁，覆盖了杯底。 “这是怎么回事？……” 随之流淌出来的，还有积压在心头的痛苦。 他仿佛能感受到。 那些血的味道是苦涩的。 “我这是怎么了……” 他恐惧极了。 每一次回到东土，这样的噩梦都在加剧，侵蚀着他的心。 仿佛是这片土地的魔力。 他想站起身，却移动不了，身体都僵住了。想张开嘴巴，也发不出声音。 说不出的压抑。 说不出的孤独。 占据了内心。杯里的血雾，慢慢飘成了一个圆圆的月亮。是一轮升起的血红月亮。 他就快要发狂。 听见炉火里木柴的声音，感到火焰烘烤的温暖，但他一动也动不了。 无力、害怕…… 这些情绪包裹着他。 他在梦境中惊慌失措，泪流满面。 忽然，一个激灵醒来了。 壁炉里的火苗，还安静地晃动着。他才回到现实里，目光清晰明亮，赶紧撸起袖子，查看自己的手臂。血管里，并没有灰暗的血。 原来刚才都是梦…… 松了一口气。 忽然，站起身，又坠入了另一个领域。 脚下是轻薄的白雾。 周围白茫茫一片，迷雾笼罩，隐隐透着辽阔无边的光明。 面前又是那扇散发着银光的门。 不同的是，他已经来到了天梯的顶点，站在了云端。 迈出一步，那门却后退一步。 抖动着涟漪的——纯白之门。 “你早已看过了，自己的千百种结局。” 这个神圣浩大的声音他曾经听到过。 一字一句，如撞钟响彻心底。 “当你成功，你也要承受它的反面。当你走向这个路口，另一个人，就朝其他的路口走去……” “是的。”夜曜说，“但我如何区分梦境与现实？” 他猛然抬起头来，认出了这个人。 “梦境之主。” 他知道这个缥缈的声音来自谁了。 “你多次暗示过我，这个世界，有千百种可能。我所看到的、经历的，只不过是万千结局中的一个。” “成功与失败，看似截然相反，却是同一物的两面。爱恨，亦是如此……生死亦然……” 夜曜心中坦然。 “爱恨，亦是如此……也许吧，但现在，我只想成功。我要这一生功成名就、无怨无悔！” “凡人被欲望驱使，一次次错失走向神圣的机会……醒来以后，你又会忘记与我的对话，投身到阳光下的虚幻与空无，只记得梦中零碎的画面……” 那个声音渐渐远了。 恢宏的梦境随之散去。 夜曜醒来时，头枕着手臂，靠在桌沿上，胸口发闷。朦朦胧胧间，听到一个含糊不清的“哒哒”声。 声音越来越大…… “哒哒”，“哒哒”，“哒哒”。 才听清，那是门环扣打在坚硬木板上的声音。 浑身一抖，坐起来。 惊觉自己还在沙发上。 面前还是那张小桌，四面是坚实的墙壁和屋顶。原来自己坐在沙发上睡着了。 梦镜中那盛放着血月的暗红酒杯，不见了。翻开手掌，也没有被利刃割开的伤口。 他的衣服松散着，扣子解了一半。肩膀微凉，胸膛火热。 手里空空地握着，疼痛的感觉却还在，很奇怪。好像能感觉到，梦里那道匕首划破皮肤留下的割痕…… 一阵刺痛和酥麻。 钻入血管，向心脏里流去。带着无尽的痛苦和忧愁。 究竟哪里是梦？哪里是现实？ 两者的界限，开始模糊了…… 是混沌，还是觉醒？ “为什么我会反复梦到黑色的血，还有纯白的门？到底意味着什么？诅咒？还是真理？……” 他不知道。 看窗外，依然是浓黑的夜。 伸手探了探，澡盆内的洗澡水，居然还温热着。 他大概只睡了1、2个小时。却睡得很沉，精力充沛。 敲门声又响起了。 他整理好衣服，站起身来，轻步走到门口。 遁影站在门外。 他的脸上看不出疲惫，反而精神抖擞。他也是在白天睡觉，一到夜间，就体力充沛。 “暗王，抱歉这么晚打扰你。” “一定有什么急事吧。” 遁影走进屋子。 “我刚才太累了……”夜曜说着，倒了一杯酒，抿了一口提神。 “一不小心坐着睡着了，以前从没这样睡过……现在在草垛上打个盹就能睡着，看来真的变了。” 他苦笑着。 梦里的恐惧和无力感，渐渐离他而去。 只有那些话，还回荡在耳畔： “成功与失败，是同一物的两面。爱恨，亦是如此……生死亦然……” 在杀了一个人的同时，也可以永远爱着她吧。 夜曜想。 既做天使，又做恶魔的话，一定很难被世人理解吧？ 第399章 魔王的邀请 “鬼王冥炎捎了口信，魔王在边境的黑狱魔渊等您。希望您独自前去。还有这样东西……” 遁影双手捧出一块古怪的六棱形黑色水晶。 “这是什么？” “传送符，可以让您瞬息往返两地之间。” “那就好，明天中午的宴会很重要……我不能错过和战士们共享午宴的机会。” 遁影无奈。 “魔王的邀请也很重要吧。” 夜曜穿好外衣，轻轻拂了拂长袍下摆。佩了腰间剑，未戴护甲，肩头挂上披风。 “暗王，我在暗中保护您。” “不用，好像我怕他似的，反而被他瞧不起。魔王单独邀请我，又设了埋伏的话，就太有失身份了。他对付我一个凡人，不用如此。” 遁影相信夜曜。像他这样的人，一定有能力化险为夷。 黑色水晶中投射出一道椭圆形的时空裂缝，夜曜走入其中。 眨眼之间，时空流转。 前一秒他还在温暖的古堡里。这一秒，两脚就踏在了荒草丛生的地面。 狂风呼啸，扯起他的披风。 一下子，温度都下降了。 抬起头，看见封印着魔神的巨石，高高地耸立在幽暗的树影之后。 他和遁影第一次碰面的地方。 黑狱魔渊是黑幽灵的聚集地，成百上千的黑幽灵和魔神的信徒们，整日整夜在举行奇怪的仪式。 红袍冥炎正恭敬候着。 “暗王，恭候您的大驾。” 他语气和蔼，欠身鞠躬。 “好久不见。” 林子里，随风飘荡着诡异狂乱的颂歌声，迷醉的呓语，时远时近。 “魔王在哪？” “请随我来。” 冥炎缓缓从他宽大的衣袖里探出手，两人向密林中走去。 来到一片寂静无风的林间空地。 魔王就站在这里，黑色羽翼垂落，收敛了浑身的气息，静默地仿佛融入了黑夜。 “东土的领主已经来了。” 冥炎说完，就退下去。 夜曜打量魔王。 他的样子与史书里记载的完全不同。 《古今之书》中写着： “他是顶天立地、气吞山河的怪物。双眼是天空中两颗红色的星辰，身躯如山，吐气成风，吼声如雷，枯萎了森林，干枯了河流，黑暗在大地上蔓延！” 随便跺跺脚就能山崩地裂，扬扬手就能让千军万马化为灰烬。 眼前的魔王，样貌与人类无异。 一头黑色短发，优雅古典的黑色长袍，身姿挺拔，英俊的脸，一双深邃的黑眸。 年纪看起来不超过30岁。 这让夜曜有些意外。 他不仅是魔王，还是大陆上的第一位神明，被尊称为“真神”。 后来，也被称作“堕天使”。 无论作为“神”或“魔”，他都一直守护着这片土地。 “我早就想与你见一面了。”魔王说道，“恶魔之血。” 夜曜觉得厌烦，为什么这片土地的原住民，把什么都和血脉联系到一起。 好像“暗夜家族的纯血继承者”这个身份，比他这个人所做的任何事都重要。 他是他自己。 才不想被血脉左右。 魔王目光里带着真诚： “我与这片东土，也早已有了特别的感情。不再是天界的人，而是这里的住民。” 他有些伤感。 “我见过东土绿草如茵的时候……这里也曾遍布美丽的湖泊、森林，村庄林立，富饶繁荣……那时，还没有魔族。” 夜曜曾在《古今之书》和《弑神之战》的历史中读到过。 赤金帝国时代，妖魔爆发……黑暗气息摧毁了这片土地。 边界长城以外的领土，属于赤炎家族。 暗夜帝国结束之后，暗夜先祖让贤给狮王，狮王建立了“赤金帝国”。 赤炎先民，住在末日火山附近，最先掌握了火元素魔法。他们向地下发掘黄金，越挖越深…… 最终，释放了地底的妖魔…… “赤金帝国”也毁灭了。 至今那片遗迹下，还埋藏着数不尽的黄金和宝藏…… 夜曜想。 世人只会把赤炎族人的“荣耀”挂在嘴边。 他们要是没有“钱”，怎么可能发展成强大的家族？ 自古，那个强大家族的背后，没有金钱支撑呢？ 魔王抬起手，向他指引一个方向。 两人并肩走去。 “我要守护这里，尽我所能。无论是五千年前，还是五千年后。” 茂密的树林中，有一条曲折小径，绕过红色血池。远离了朝拜的信徒们，延伸到魔神封印石的背后。 这里也散落着许许多多的石头雕像。 地面翻滚着黑雾，气氛阴森诡异。 雾中仿佛有能摄人心魄的魔力。 让内心烦乱、情绪低落。 魔王在一座石像前停下了脚步。 石像表面漆黑冰冷，面容安详，双目轻闭。平滑的脸上看不出挣扎，在凝固的一瞬，生命终结，化作雕像。 和夜曜在黑暗堡墓室里看见的一样。 “这些是翼者。” 魔王说。 夜曜环看四周。 雕像背后全都生着羽翼，站立或蹲伏。有的面目狰狞、怒目圆睁，有的神情伤感、垂目低泣。围绕着他。 上次来时，他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石像。里面有一只活的蝙蝠恶魔飞了出来…… “他们活着吗？”夜曜问。 “他们被封印了，还会复活。他们是翼者，也是暗夜的后人。” 夜曜疑惑。 “暗夜的后人？” “暗夜之血，是恶魔之血的源头。暗夜与神族结合后，诞生的后人就是魔族……” 夜曜觉得不可思议。 “暗夜先祖，曾经娶了一位女神。” “他娶了谁？” “光明女神，被供奉在光明神殿中的那位。与东土的黑暗女神，实际上是同一个人……” 她也是魔王来到这个世界时，带来的一位神使。没人比魔王更了解她。 夜曜明白了。 原来他的血，才是万恶之源…… “暗精灵族、魔族，都是暗夜之血与其他血脉的结合。”魔王说。 “先祖深知自己身上的诅咒，就把拥有魔血的后人，流放到遥远的边境。暗夜纯血就从大陆上消失了。依然留在东土的，全都是暗夜旁系。他们的血脉纯度不高，因此暗夜家族也没落了。 翼者到了魔界以后，吸收了黑暗力量，变成纯血的魔族，拥有黑色的羽翼，而且寿命极长，堪比神明。 魔神被封印后，他们也陷入了休眠，守护在魔神周围。” 夜曜心想：“魔族原来是这么来的。” 第400章 我最大的敌人就是我自己 “我以为暗夜纯血断绝了。”魔王感慨，“没想到，还能遇见你……” “我的血脉觉醒后，会变成恶魔吗？” 魔王注视着他： “不，你不同。你不是魔族，你是真正的暗夜之血。” “什么意思，那我没有魔族的能力？” “你是属于这片土地的，土生土长的血脉。” 魔王说：“神血、魔血、龙族，都是外来血脉。而这片土地上的原住民，有着自己的古老血脉。暗夜、赤炎……才是正统，不输给任何人。 当然，混血，也有强大的例子。魔神燚枫，既有一半赤炎的血脉，又有一半暗夜的血脉。同时，又混合了魔血。他是三血混合，八翼魔神。” 夜曜努力理解着。 “原生血脉，会比神系血脉强吗？” 魔神是大陆上最强的战力了，也是唯一，由凡人成神的人。 魔王踱着步，缓缓地说： “这个很难说……神认为：凡人不如神。而凡人认为：神不如凡人。” 有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夜曜，他想借此机会搞清楚。 “诅咒是什么意思？” “暗夜之血，是非常神奇的血。他能唤醒人们心中的黑暗，并与之融合。这就是‘诅咒’的由来。” 他急忙问： “有解决的办法吗？” “先祖……为了净化自己的血脉，选择了与神族的女人结合，但是……暗夜之血还是太强了，甚至压制了神血，让后代变成了带有吞噬和毁灭之力的魔血。” “我将来，也会受这种诅咒困扰吧……” “诅咒是因你的内心而生。 血脉影响你，你也影响了血脉。说到底，每个人的路，都是他自己选择的。每个人的自我，很难轻易改变。除非，你的心能照进阳光，否则诅咒深重。” 夜曜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是他自己，加深了自己的诅咒。 可一个人，又怎么能轻易改变呢？那种思维模式、做事的习惯，就是他的诅咒。 他那么敏感，那么多疑。 他看所有人都是恶的，看所有的事情背后都是阴谋。他浑身带刺，利爪獠牙。 是他自己的“处心积虑”，在刺痛着自己的心。 他改变不了自己，就改变不了诅咒…… “我知道了……” 夜曜说：“我最大的敌人就是我自己。我最大的痛苦，就是和自己相处。我是别人的厄运，也是自己的厄运。” 魔王很是心疼。 “这是你必须背负的。是你选择了这个血脉，就是选择了这条路。” 确实。 玩家们能来这里，不就是因为当初选择了这里吗？ 逃避现实，所以在游戏里重来一次。 选择血脉时，就像，冥冥中注定了……就只有这个血脉，他只看一眼，就觉得那是属于自己的。不然，他也不会选。 血脉改变了我们。之所以能改变，也是我们冥冥中认可了。 魔王说： “因为只有你能感受到诅咒，所以你是暗夜之血。” 夜曜终于明白了，所谓的血脉是什么。 那就是自己的内心。 别人都只面对强大的敌人。他不仅要和敌人战斗，还要和自己战斗。 他问魔王： “你看过那么多暗夜家族的人……他们的结局如何？” 魔王知道他在担忧什么。 沉默了一会，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就算有人劝说你，你也不会听。走你自己的路吧，只有亲自经历过，你才会真正明白。” “我懂了。”夜曜笑笑，“我不后悔。” 他望着无尽黑夜，习习冷风，手搭上剑鞘。 “我会走到底，走到没有路的时候，也不后退……若全天下都来阻拦我，我就与他们为敌。若他们挑战我，来吧，我会让他们一败涂地！” 魔王正是知道，才不去劝他。 他这样桀骜、盛气凌人，根本不是听劝的时候。 还没有看过山顶的风景，又怎会停止攀登呢？ “你的结局，别人做不了主。” 夜曜望着，耸立在面前的，一排排残破的雕像。 他们都是夜曜的同族。 他们一定深知诅咒的厉害，所以都沉默不语…… 俯瞰地面的、低垂的，生硬的面孔里，藏着隐隐的疼痛和煎熬。五官在岁月的风蚀下残缺不全。 身后羽翼在数万年的风蚀之下，被消磨得只剩两片模糊的石片。 孤独，寂寞，伫立着。 被遗忘。 阴暗的天空，荒凉黑暗的大地，何尝不是他们的内心？照不进一丝阳光…… 魔王说： “今晚说的事，是暗夜家族的秘密。翼者之谜、还有那位女神的名字，都请你保密。” “我善于保密。” 雕像群的中央，是一座黑暗女神的雕塑。 一束月光拨开云雾，柔和的光洒落在她安详的脸庞上。 那位女神神圣而高贵、优雅而端庄。 “黑暗让人休息和思考。东土的人，敬畏黑暗。善与恶，只是不同的立场。就像我，既是‘真神’，又是魔王。” 月光下，魔王仰望女神，那样温柔。 “血浓于水，东土只有你能接管。你要肩负起这个大家族，它的过去和未来，就托付给你了。” “尽我所能。” 夜曜答应下来。 “我也要回到魔王城去，守护时空之门。黑暗气息让魔物们狂躁，它们一代代彼此吞噬，一代比一代更强，愈发难以控制了。 镇守魔界是我的职责，你守卫城墙以内，我守卫边境以外。” 夜曜和魔王达成联盟。 （魔王能操纵妖魔。暗精灵族、妖族也能操纵少量妖魔。光精灵族、妖族、龙族有和动物沟通的能力。光精灵族能驯养灵兽。） 第二天正午。 太阳高高爬上天空。 边境上一片冷寂，散落着残刃断戟。妖魔一只也看不见。几个战士清理着战场，拣回能用的武器。 有了魔王的承诺，这些妖魔轻易不会袭扰边境了。 城堡的兵营里，宴席热热闹闹。 夜曜喝了一会酒，就悄悄离开了。他独自打马沿着守望城后方的山脊巡视。 高山陡崖。 低处的峡谷，在云雾缭绕中一片苍白朦胧。 远山一览无余。 视线越过一片黄沙，朝更远处望去。土地呈现出“暗红色”的，就是“红土沙漠”。 那是连着末日火山的一片荒漠。 火山喷薄之时，沙地会被岩浆覆盖…… 第401章 逆天城 一队车马装满了物资，叮叮当当，正从城堡使出来，朝山坡上走。 石磊和夜辉，护送着逆天城的战士们起程。 夜曜让出路来，等待着车队缓缓经过。 “暗王。” 逆天城的年轻战士，向夜曜行礼。 比起昨日初见的拘谨，他此时开朗多了。红润的脸上，带着宴席上的酒气。 “多谢您的款待，还送了我们这么多的物资！” “应该的，逆天城主回来了吗？” “刚收到消息，是昨天深夜归来的。” “我随你一起去，拜访一下他。” “啊，好啊。”年轻战士很高兴，“我为您带路！” “我跟在你们的马车后面就行。” 马车在前头走得很慢，上行的盘山小路都被堵满了，只能让车先行，骑马的人过不去。 夜曜也不着急走。 他想，先和段小斩见一面，再赶回迷雾堡，祖厉和军队还在那里等他。 年轻战士对两位将军说： “石磊将军，夜辉将军，就送到这儿吧。前面山路崎岖，不好走了，别再送了！” 车队缓缓向前去了。 走到半山腰，就有缆车，接取上山去的物资。 石磊和夜辉，与夜曜走到一处，陪他站在高高的陡崖上。 夜曜说： “昨夜，我和魔王见了一面，我们达成了和平协议。魔王会答应管理那些妖魔，短期内不用担心了。” 夜辉很高兴： “只要没有妖魔袭扰，周围的农户就可以耕种。” “我不会把希望寄托于别人的承诺。” 夜曜遥指长城。 中间有一段城墙塌落下来了，形成了巨大的空缺。 “我们要修补长城。” 夜辉说： “狼王在的时候，就考虑过。可这是笔不小的开资啊…… 石料，要与黑暗魔晶混合。人力够吗？需要多少人……耗时多久？……我们的士兵都在镇守城堡，这样又苦又累的活，有谁愿意做呢？” 作为城池的管理者，她脑海里闪过一串长长的收支数字。 “我想到办法了，我们只需要几百个监工就行。” “啊？” “你们还记得，奴隶项圈吗？” 石磊和夜辉都愣了愣。 龙邪帝发明了奴隶项圈。 里面装着炸药，通过遥控器操控，威力足以炸断脖子。 “可是，奴隶项圈，通过什么合理的理由使用呢？”石磊问。 “制定法律。” 夜曜说。 “有了法律，就有罪犯。让那些罪大恶极之人，为我们工作。在暗无天日的劳动中，忏悔他们的罪行。一举两得。” 夜辉和石磊明白了。 龙邪帝时期，龙城有大量的奴隶和罪犯，城镇的扩张才如此迅速。 “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石磊说。 “等征战结束，我回到龙城，就着手这件事。到时候，就有源源不断的劳动力送往边境了。” 夜辉望着断碎的城墙，她考虑了一会，还是打消了疑虑。 “现在不做，妖魔再次来袭时，我们将一无所有。” “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了。”石磊说。 “我们什么时候进军？”夜辉又问。 “先让战士们疗伤，休整好了，就带着他们，到南部大陆和我汇合。 而我，先带着两万人，从迷雾堡出发，打花城、象城一个措手不及！在那里等你们。” 夜辉说： “你只带一半的兵力先去？太危险了。何不一起出发？我们先在迷雾堡集合，再一起跨海作战。” “那就来不及了。万一他们察觉了，就有了防备，尤其是象城，最不好对付。象城主一直很有野心，还会通知花城、石头城联合起来。 我火速拿下两城，到时候，石头城想增援也来不及。” 石磊说： “援军一定及时赶到。” 夜曜很放心。 安排完这里的事，他就向前追赶逆天城的车队去了。 雄鹰飞翔在脚下的城池——逆天城。 屹立于高山之巅，仰首摘月，银灰色的钢铁城墙熠熠闪耀。 逆天城落下的雪，是灰白色的，冶炼炉的大烟囱，把滚滚浓烟送入高空。混合着凝结的雪片飘落下来，覆盖在高山的肩头，就像披了一条灰暗的围巾。 穿行于密布的锻造炉之间，即使是落雪的寒冬，也是暖融融的。 山顶粗如大腿的缆绳，可以直接把钢铁运往山上。再把装箱的兵器运往山脚下的停在海港的船只里。 这座城，连妖魔都爬不上来，被誉为“最坚固的堡垒”。 攀登一路。 来到了正前方的“钢铁之桥”。 桥头是两根巨大的石柱，被雕刻两个雪域战士形象，一人高举巨锤，一人手持战斧。 桥面的宽度，足以让五两马车并排通过。 桥下，是一道万丈深渊。 虽然桥面平坦坚固。但垂挂于深渊之上，冰雪飘舞，狂风呼啸，仍然让人望上一眼，就觉得心惊胆战。 车队到了这里，停下来向对面摇了红色号旗。 桥中央断开的那截，才缓缓放下。 “暗王大人，您放心。这座桥的承重，足以让十个真正的雪域巨人经过！” 年轻战士自豪地说着。 看到下方有两只灰色的鹰，盘旋在深渊之中。 发出尖厉的鸣叫。 “大人，那是雪原鹰，城主大人饲养的。” 它们的体型是普通鹰的二倍。 长着弯曲的喙和锐利的爪，性情凶猛。只在海拔千米以上的峭壁上筑巢。 真正的雪域之巅——极寒山脉上，极度寒冷。山顶，是任何生物都无法生存的绝境。 要是登山的人们，看不见雪原鹰的巢穴了，就知道，不能再往上走了。 地图上，湮灭之地和雪域是相连的。 但是，那片沼泽地广大而空无，中途没有人烟。至今都无人能从陆地上跨过两地穿行。 去雪域，就只能通过海港的渡船。 夜曜时不时，朝下看去。 峡谷深不见底。被浓重的雾气笼罩着，一片白茫茫。望一眼就一阵眩晕，摄人心魄。 要进逆天城，这座桥是唯一的入口。 难怪逆天城易守难攻。 在历史上，从未有攻破这座城的记录。 桥走到中段，离高大的城门越来越近了。看见城东侧，有一条漆黑的布满煤屑的道路，连通着旁边几座连绵的矿山。 几辆运输车从那条路上经过。 漆黑的山尖上，积着斑驳的雪。有种独特的美感。 不是万丈深渊、就是崇山峻岭。这就是逆天城的风貌。深吸一口气，都是寒入肺腑的冷风。 第402章 拜访段小斩 这道桥走了很久。 高大的城门赫然出现在眼前。 城墙上，飘扬着蓝底的战锤与利剑旗帜。 门口无人把守。 这座城，有什么必要把守呢？ 借助着得天独厚的地势条件，从来不用在防守上投入多少兵力。 厚重的金属城门向两旁打开，缩入墙体之中。精良的打造技艺来源于雪域。 进入视线的，是严谨的街道布局。 灰白的混凝土建筑风格。 建筑群的后方，耸立着一柱柱粗壮的黑烟囱。 “那些都是锻造炉。” 年轻战士说。 “逆天城最精良的装备，都是在这里打造的！” 沿街是一个个铁匠铺。 “叮叮当当”的打造声不绝于耳。 夜曜有种错觉，几乎人人都是铁匠。 来往的外地人不多，商会接到订单以后，会通过缆车交货，送往山下的交易地点。 城中的露天武器贸易市场非常多，就是分发订单的地方。 夜曜走近了一座大烟囱。 下方的锻造炉，正亮着通明的橙红火光，翻滚着岩浆一般的熔铁。 “这么大的锻造炉？” “哦，打造巨人族使用的武器的！战车啊，大炮啊，只有这样的锻造炉才能打造出来！”年轻战士说。 铸造台上，挥舞着铁锤的亚巨人族铁匠，有着坚实的身材和棱角硬朗的脸庞。 他们身高在2-5米之间。身边是“大一号”的房屋和桌椅板凳。 夜曜沿街走来，分辨出有些屋子是普通人居住的。有些屋子则是亚巨人居住的，大门明显要高得多。 大烟囱一侧，是成片的兵营和练兵场。 逆天城的雇佣兵闻名天下。 他们个个身强力壮，吼声如雷，挥舞着千斤重的巨锤。在沙场上彼此较量着，如几只冲撞的蛮牛。 兵营上空飘荡着一面面旗帜。 作为雇佣兵出动的军旗，是绿底战锤。城内守卫是红底战锤。城主的军队则是蓝底战锤。 和平时期，城主会把大量军队送出去做雇佣兵，以锻炼他们的实战经验，赚取丰厚酬金。 战时，绿底战锤则不再出动，全转变为蓝底战锤。 逆天城在过去的一年里，尽管从未与其他城池发生过冲突。但是有着“毁灭之锤”盛誉的逆天城战士，却令人闻风丧胆。 一路看下来，这座城很简单。 没有眼花缭乱的歌舞酒肆，没有太多华丽的装饰，令人肃然起敬。 “暗王大人，再往前，就是城主的居所了，我为您带路。” 此时，已经行至兵营的大门前。 “我自己去就好。你也累了，回去歇息吧。” “好，城主见到您会高兴的！” 年轻战士向兵营中复命去了。 夜曜骑着马，继续向前走。 这一路上，都没怎么看见巡逻的士兵。连城主居住的城堡外，也没有守卫。 只看见两个巡逻兵经过。 他们脚步悠闲，边走边聊着天，浓厚北方口音的语调显得很生硬。经过夜曜身边时，未留意他、也没有询问，大步走了过去。 这里也许从来没有遇到过敌人……大家都对陌生人不管不问。 夜曜到了城主的居所前。 大门前也空空荡荡。 这种安逸的感觉真是奇妙。 好像拜访的不是什么军事要塞，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住所罢了。 门前一侧的马厩里，夜曜下了马，自己拴好了马。 看到一匹枣红色的骏马。高大健壮，马蹄矫健，立着一对漂亮的耳朵。马槽里满满的，都是精细的草料。 在桥城见面时，他就是骑着这匹。 夜曜一边系马绳，一边想着。 段小斩重情重义，有一种江湖侠客的风范。 与君临的大将开山齐名，却处事低调、很少展露。来无影、去无踪，倒是一种逍遥自在。 走到门前，轻轻叩动门环。 仆人开了门。 “您是？……” 他眨着雪域人的深蓝色眼眸，脸庞红润，目光和善。 “我是黑暗城的夜曜，特来拜访贵城城主。” “哦！是夜曜大人！……是我眼拙了，快请进……段城主，你看看是谁来了！……” 夜曜摘去御寒的披风，交给仆人搭在门口的衣架上，跨步进门。 高大石拱门后面，是宽敞的高拱顶会客厅。 段小斩正单脚踩在一把椅子上，脖子上搭着一条白毛巾，从水盆里沾着水，擦拭着“虎啸刀”。 夜曜一眼就看见这把刀了。 刀身长约半丈，立起来比半大的孩子都高，横卧在刀架上如一艘巨船。一见到，目光就移不开了。 听到客人来，他只是微微抬起头。 “是谁来了？” “虎啸”在空中发出一声沉闷的嗡鸣，仿佛嗅到“陌生人”进入领地，发出威慑的吼声。 被他从空中轮动了一圈，两手接住，稳稳地放在桌子上。 手在衣服上抹了抹，回过头来。 看见夜曜已经走入会客厅了。 “是你？” 他有些惊讶，满脸高兴。 “啊……有失远迎！” 那双清澈的蓝眼睛，干净质朴，明亮得仿佛雪域高原上的天池水。两道乌黑的剑眉英气十足。 “夜兄，真是好久不见了！你怎么亲自来了，我正想去看看你……边界上怎么样了？” “妖魔退了，这个冬天平稳过去了，多亏段城主出手相助，一大半是您的功劳！” “太客气了，什么功劳不功劳，这是我应该做的事啊！——快去拿酒！” 仆人转身去了。 “夜兄，不必客气，随意坐！上次没来得及喝一杯，这次好好聚聚！” 他把水盆端到一旁，就搬椅子来。 结实的胸膛上肌肉隆起，隔着衣服都看得出胸肌坚硬的轮廓。额前的蓝色带子，把头发往后面拢了拢，看起来更加利落。 夜曜没急着坐。 绕着会客厅走走，看见四周墙壁的架子上，悬挂着各式武器。 “你可真是个武器迷……” “是呢。” 段小斩笑笑。 仆人从后厨，拿来了一个大酒囊，两个玻璃杯子。特制的酒囊是雪域人常用的，厚实保温。 “咕嘟嘟”倒进杯子里。 “快来喝吧！”段小斩拍拍椅子。 “哦，谢谢。” 夜曜坐下来。 “这是什么酒？……”夜曜闻闻杯口，一股呛人的膻味。 “雪域人喝这种马奶酒，你没喝过吧？” 段小斩笑着拔开酒囊上的盖子。“冬天的山顶冷极了，全靠马奶酒舒筋活血！” 第403章 虎啸刀无情剑 “这种酒我第一次喝。” 夜曜小口尝了尝。 真是一股说不出的浓烈怪味，烈酒割喉，嘴里火烧一般，呛得他咳嗽了起来。 “咳咳……” “哈哈哈！” 段小斩笑起来。 “雪域的酒烈，兴许喝不惯？” “没事没事……”夜曜脸颊憋得通红。喉咙、心口、到胃里都是火辣辣的。“还挺好喝的……” 心想：这是人喝的东西？ 段小斩一饮而尽。 夜曜又将酒杯递上去。 “再给我来一杯！” “满上，夜兄！你也是这痛快的性格，我喜欢！” 酒逢知己，段小斩高兴极了。 “这酒囊方便，走到哪、喝到哪！别的酒我都喝不惯，嫌没味！” 夜曜把视线落在刀架上，转移话题说： “虎啸是把好刀啊。” “是啊！你也是鉴赏兵器的行家，看看这把刀！” 一提到兵器，段小斩有说不完的话。 一转手腕，沉重的刀身在他手中灵活自如。 “看我这刀如何？” 刀身明如水镜，刃上是水波一样的纹饰。赤红色的杀气，如猛虎的长毛，飘荡开去。 [虎啸落地惊风雨，英雄当关谁可敌……] 夜曜默默念道。 暗夜也是铸造名家，对武器很在行。 逆天城当初建立，就是为了暗夜、雪域两大家族，交流锻造技术。 那还是个“天下太平”的年代。 “自己打造的刀，用着才顺手。”段小斩的目光从上至下望着，对自己的杰作很是自豪。 “这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好刀。”夜曜说。 “当然了，每把刀都是独一无二。刀就是战士的手足。材料只是一部分，最重要的，是心意合一。” 上面还附了风、火、雷三道符文。 蓝、赤、橙，闪耀着光芒。 品级越高的武器，能在上面附魔的次数越多。 普通武器，附魔一道已是难得。这把武器上，却同时有着三道，可谓极品。 “铸魂也是自己完成的吗？” “这可说来话长了……” 段小斩很乐意讲讲。 一手拄着刀，跨坐在椅子上，陷入了回忆。 “那时我还在游荡荒原，年轻气盛，龙潭虎穴都不畏惧……夜兄，你到过荒原深处吗？” “路过几次荒原，都没走得太远。” 夜曜喝了口酒压惊。 我这么惜命的人，去那地方干什么？ “那次可真是九死一生！我在荒原深处，遇到一只妖虎！稀罕的物种，可漂亮了！浑身长满长长的红毛，就像燃烧的太阳……它的眼睛，是流动的红宝石色……” 夜曜头回听说，有人觉得一只妖虎漂亮。 “我和那只妖虎大战了三天三夜！难分胜负！……最后，它筋疲力尽了，才制服了。 正巧，碰上一位从雪域来的神秘老僧。他告诉我说：这只妖虎的修为已经上万年了，不如用它为武器铸魂。 我看他身上带着一把宝刀，就知道他也是个精通锻造的人。多亏这位老僧帮助，才把虎魂成功注入刀中。” 虎啸，刀魂契合。 段小斩深情地望着自己的刀，就像望着挚友那般。伸手轻轻抚摸过刀背，如抚摸沉睡的虎脊。 猛虎在睡梦中，发出“呼噜噜”的声音，与之回应。 铸魂的刀，就有了生命。 是活着的。 “那位老僧，也是个奇人呢。”段小斩说，“既会锻造之术，又会铸魂之术，这样的人可不多。” 武器铸魂之术，本是暗夜家族的绝学，很少外传。 后来，只传给了逆天城第一代城主。和雪域交换了绝密武器的图纸。 段小斩叹了口气： “这刀魂与我，不知是不是个好缘分。虎啸是把妖刀……每天晚上，都要浸泡在妖兽的血池之中，让它得以安分。它是这样嗜战……我反而，却克制了自己，变得友善了呢……” “为什么不打造刀鞘压制？”夜曜问。 刀身配刀鞘，两者相辅相成。 或者互为照应，或者互为克制。 是极为讲究的手艺。 他摇摇头。 “虎啸刀没有刀鞘。束缚它，它反而闹得凶了，非常的叛逆呢……没有刀鞘能压制得住这把刀。就像我一样，喜欢自由吧，我也不约束它。” “也许，你就是它最好的刀鞘。” “哈哈，是这样吧……我如今能控制得了它，它还算听我的话。但它的力量也在增强，我们还在磨合。” 话锋一转，他说： “夜兄，能让我看看你的剑吗？” 他早就留意挂在夜曜腰间的宝剑了。 “哦……可以啊。” 段小斩对兵器很感兴趣，甚至有点痴迷。他伸出手来，接过夜曜的剑。 夜曜一向不喜欢别人碰他的武器。 但对段小斩很信任。 他觉得武器就是自己最亲近的东西，绝对不给外行人看。 剑鞘上缀满宝石，蕴含着法力。 段小斩的手掌拂过…… “这些宝石，极为讲究，可以在剑归鞘时，对剑的元气进行修养。你的剑鞘上有很多的红宝石呢，都是温暖的属性。” “原来如此。”夜曜恍然大悟。“我以为只是沉重的装饰呢。” 段小斩微笑着说： “从剑鞘就能看得出……这是把寒凉的剑。当剑归鞘时，才能不让寒气侵扰主人。” “是这样吗？” 年代久了，这些最珍贵、最精美的宝石都变得黯淡，表面凝结着一层寒霜，透着古朴沧桑之感。 剑柄上，雕刻着一个黑骷髅。 “古代的宝石，历经岁月，气韵更加温和了。也不至于挫伤剑气，正是最好的时候！ 人需要成长，刀、剑，也需要成长。没有刀是一铸造出来，就如何厉害的。全看使刀的人，是如何养刀……” 段小斩的一番话，让夜曜醍醐灌顶。 “我常常这么告诉我的徒弟……铸刀，不如养刀。杀戮，不如止杀。唉，可是他们年轻，锐气难挡，还悟不到这一点……” 话题说回来。 段小斩忍不住问： “这把剑，可有什么来历吗？” “也不算是什么来历……是个女人，叫夜雪，曾经是铸剑大师、黑暗城的女将军，留下了这把传世剑。” 段小斩眼前一亮。 “她？她与逆天城，可有渊源了……呵呵，第一代逆天城城主，娶的妻子就是她！” 第404章 天地之间，唯我独尊 无情剑在他手上，小心翼翼地掂量着。 拔出剑，柔美的反光映在段小斩的脸上。 平静如水的剑刃，完美精湛的工艺，绝佳的比例，残忍的血槽，让这把剑瞬间形成了强大的气场。 仿佛有无形的湖水，沿着剑身扩散，漫开在空气之中。 令人置身其中，感到安静而美妙。 段小斩惊讶得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天地之间……唯我独尊的孤绝气势！” 良久才说： “太完美了，这样漂亮的剑，像艺术品、却锐利无比，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夜曜也喜欢这把剑。 但挥舞在手里时，他不觉得有多漂亮，只是一把杀人的利器。 段小斩是个武器痴，马上就爱不释手了。 “这样的剑，气场锐利刚猛……真难想象是女人打造出来的！简直是一个男人打造的剑。 如果真是女人的话，那该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啊？真是不可思议……”他摇摇头，“难怪她是女将军，这剑英气凛然、果决爽利，没有一丝柔情，绝不是个女人打造的！” 夜曜说： “传说里讲，她是被情所伤，与逆天城城主分离后，才打造了这把剑。” “哦，如此说来……与恋人决裂，斩断情思。” 段小斩端着下巴思量。 “她当时一定伤心欲绝，万念俱灰……唉，世间最伤人的，就是情！ 征战沙场，有何难？ 斩杀敌人，又有何难？ 难的是……斩情。斩断心里怀念的过往。她无敌于天下，却挥剑难斩回忆。 “她的心情，你看得出来？” “我只是猜测……在这把剑里，根本看不到情绪。应该说太决然了。 也许一开始，是为情所伤，到了后来，渐渐没有了情绪，没有了悲伤，更没有留恋。只有她的决然——冷酷至极。 要把天地之间的一切都斩灭！所以我才说，看这把剑时，很难想象是一个女人铸造的。” 夜曜笑笑： “女人也可以这样绝情啊？” “哈哈哈！”段小斩笑起来。 剑在手里，反复看了好几遍。 雪白的刃上留不下一丝痕迹。 平整无暇，没有任何累赘，两刃锋利异常，似乎只为斩杀而存在。 剑鞘与剑身的风格截然不同。厚重而坚实。 他再次赞叹： “真是了不起。现在的人做不到了……过去的人铸剑，穷尽一生心血、凝聚一生感悟。只为打造一把剑。现在的人太浮躁，只盯着眼前。暗夜家族的铸剑师，果然令人敬畏！” “惭愧，我也只是继承了这把剑，并不懂铸剑。” 夜曜谦虚地笑笑。 “有剑魂吗？”段小斩问。 “我好像从未听见剑魂。”夜曜说。 “这？……没有，但是。” 忽然他好像发现了什么。 把剑身翻转过来，竖立在面前。 “这把剑的剑意更有趣，只有单向的剑意。” “呃？” 夜曜对铸剑的理解不及段小斩，恭敬聆听。 “剑意是什么意思？” “剑魂、剑诀、剑意……三者，是剑的精神。单向的剑意，太少见了，真是万中无一……” 夜曜仔细打量着。 “我没看出什么不同。” 段小斩解释说： “剑意就是剑身上流转的气息，有来有往，自成循环。看外观是看不出的，而是看铸剑的意图。就算经验丰富的铸造师，也未定看得准确。” “单向的剑意，有什么特别之处？” “通常不够强大，会找个伴儿。打造时都是一对儿。你这把剑，我看并没有伴儿……是个孤零零的，自己又很强大。 这剑，有去无回，剑出不悔！主人在打造这把剑的时候，把决心注入剑里，有逆势而为、向死而生的含义，是一把孤独的剑啊。” 夜曜突然明白了。 “有去无回，剑出不悔……” 他总是这样想着，不经意间，与剑意相通。 “倒像是我的作风。” “所以是缘分呢。武器与人，是互相选择的。你碰到过的武器那么多，为什么单单留了这一把在身边？……这把剑，在你手里，它才是它。一剑，侍一主。” 夜曜沉思着。 “你说得对。武器也是与人一样的脾气，不然怎么都不顺手。” 天命剑，跟着昊宁。 屠刀，跟着龙枭。 换了别的人，都适应不了。 “哈哈……就像我喜欢这把刀。”段小斩拍拍虎啸刀。“它有一面是钝的，有厚重的身板，有犹豫，有担当。世人都以为刀是凶器。我却见到，它最不愿杀……” 他语气里深藏着无比的温柔。 “对待朋友和敌人，就是这两面。” 夜曜笑笑。 “我觉得虎啸刀好，不像我的剑。太强硬了，就会刚愎自用，听不进别人的劝，最终自伤。” “哈哈，你多留意。无情剑虽然无情，但你有情，总会遇到让你心仪的人！” 夜曜将剑归入鞘中。 “我一直都没给剑铸魂，就像身边也一直没有说知心话的人。” “铸魂，慎重一点好。每把剑只能铸魂一次，除非有最佳的选择，否则宁愿不选。” “是啊。择一剑，伴一生。” 正说着话，客厅一侧敞开的院门外一阵嘈杂。 夜曜侧头望去。 一个男孩挥舞着烧得通红的铁剑，劈砍着庭院里的灌木。 “啊哈！砍死你个臭树！” 是小铁匠。 当初桥城街上看到的小男孩。被人甩了一耳光，蹲在地上哭，就是他。 “看什么看，你不服？还有你，臭花！砍死你！” 树叶被砍得七零八落，碎屑满天飞。 “小勇！到那边玩去！” 段小斩呵斥。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小铁匠做着鬼脸，猴子一般蹦跳，还是一顿乱劈乱砍，故意气他。 段小斩无奈极了。 “听话，快别闹了，我这儿有重要的客人。一会就陪你到练武场……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嗯？” “呸呸呸！让我做城主，就听你的！……” 段小斩瞪起眼睛。 “这种事情是闹着玩的？” 加重了语气，一副兄长口吻。 “以后不要再说了！你努力学习，才能出人头地，成就不是靠别人给你的，是你自己争取的！” “气死你……” 小铁匠调皮地跑远。 “我就不学，抓不着！抓不着！” “你这小兔崽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看我一会怎么收拾你！” 第405章 迷雾堡的酒宴 段小斩歉意地对夜曜说：“小孩子不懂事，别计较，你坐着，我让仆人换些茶来。” “不要紧。” 段小斩讲起一年前的事： “我刚来这座城的时候，逆天城被一群土匪霸占着。城主之印虽在我手里，我却得藏起来，因为一个人不是他们的对手…… 哈哈，后来，几经周旋，把他们都消灭掉了，才当了逆天城城主。” 夜曜感慨颇深。 能统领一方的人，一定能力拔群。 若是没有城主的命，就算给了他们城主之印，他们也做不了城主。 “唉，不说这些过去的事了！晚上你就在这里歇息，我办宴席招待。” “我不能久留了……最后想再问一句，不知道段城主有没有结盟的打算？我想以龙城为都城，建立一个强大的帝国。到时候……你就是与帝国结盟了。” 段小斩考虑了一会。 “上次拒绝你了，你又提出来，我本是不应该拒绝的。可自由惯了，手下的将士们也不服管束。” “你放心，逆天城永远都是你的，我不会插手你的事。逆天城之外，你享受将军和贵族待遇，名震四海。” 段小斩口吻慎重。 “逆天城一直与世无争，我也没什么太多的想法……这样吧，如果将来我有心要联盟的话，一定找你。” 夜曜多希望段小斩能来！成为自己的将军！ 不为他的名声，也不为他的战力—— 只为他曾经在林川失势之时，是唯一还留下来真心帮忙的人。 “好，我等你的回复！” 又喝了几杯酒。 夜曜估计着时间不早了。 “我有些事情还没处理完……等闲下来，再来找你喝酒。” “好啊，你随时来，这里的酒随时为你准备！” 走出院外。 夜曜将印刻着传送阵的蜘蛛摆在草坪中央。 那个小铁匠好奇地跑回来张望。 被段小斩一把抱住，用一条胳膊夹住他。 “你别捣乱！别碍事！” 一束紫色的魔法光芒，笼罩了夜曜的身体。 传送阵的法力，只够往返一次，之后蜘蛛就会崩坏。 他要尽快返回迷雾堡。 祖厉和他的黑甲大军都在那里等着…… “就此别过了，段城主。” “夜兄，还是那句话，有什么帮忙的别客气，尽管说！” “好。” 光束消失。 红海东岸，一天一夜的酒宴，接近了尾声。 战士们全醉得不省人事，七倒八歪，躺在宴会厅的各个角落。 祖厉一激灵坐起身，拍拍自己的大脑袋。 “现在什么时候了？” 周围人全躺着，没有一个人回他的话。 看窗外，夕阳血染一般。自己的铠甲不知道丢在何处了，脚上鞋子也丢了一只。 “喂！现在几点？” 他踢了一脚身边的士兵。 士兵被他一扯，手里提着的酒壶，洒了一地，迷迷糊糊地哼唧： “不……不知道……” “谁知道几点！” 士兵指指窗外：“你瞧……太阳落山了……” 一片橙红明亮的光，在四方木框里。 “妈的，别喝了！” 祖厉一巴掌拍落了他的酒壶。 士兵吓了一跳，连滚带爬跑开。 祖厉从桌子底下一堆杂乱的果皮里找到了战靴，边蹬在脚上，边往前走。 踢醒了几个地上醉生梦死的士兵。 “都起来！……都他妈的醒醒，别喝了！” 士兵们像一滩烂泥。 许多不省人事。 “起来！——”祖厉大吼着，“都给我起来！” “他们都睡着了……” 拿鞭子的说，他靠在窗边，手里扒着迷雾海特产的大龙虾，鞭子别在腰上。 “将军，着什么急啊。” 食物嚼在嘴里，语气不紧不慢。 “暗王还没回来呢，再有个一时半会，他们就都醒了……您多吃几个龙虾，再歇一会吧……” 另一个拿斧头的手下，从一张堆满酒肉的桌子上面翻倒了下来。 手扯着桌布，拽下了一盆子烤山羊的骨架，“哗啦啦”，杯盘和美食掉落一地。 桌上紫红色的美酒，从倾倒的酒桶里流淌出来。 他醉醺醺的，吐出舌头去接。 漱了漱口，将酒和嘴里的食物残渣一起吐了出去。 “真是美味啊……” 祖厉更加生气了。 酒席上，他第一个醉倒了。 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他全都不知道了……要是暗王看见这里乱成这样，会怎么想？ “暗王就要回来了，你们看着办吧！” “城是我们打下来的，暗王让我们享乐，之前的几座城，还不是打开金库，把宝藏分给咱们。暗王都不介意，将军，您别那么小气！” 拿斧头的打了个饱嗝儿，满脸通红。 他喝多了，口无遮拦： “您是大将，我们是您的手下，还怕他吗？呵，没有您帮他打这几座城，他能有今天？您说是不是？” “就是……”拿鞭子的附和。“兄弟们都是心里话，替您着想。您想想，这次出征回去，您朝他要什么？” 拿斧头的更起劲，借着酒意，摇摇晃晃站起身来： “您在龙邪帝手下当将军的时候，和龙邪平起平坐……他呢，他以前只是龙邪身边的一条狗。现在怎么对您呼来唤去的？” 祖厉几步跨上前去，一把拎住了他的脖子。 把后面两张餐桌都撞翻了，把他按在墙上。 “啊！将军，我错了！” 他这才猛然清醒，双脚已经离了地。 拿鞭子的吓得脸色苍白，手里的大龙虾都掉了。 “祖将军……他喝多了，饶他一命，酒后的话不能当真啊！” 祖厉两手按住他的脑袋，将他慢慢举高。 他的两手指甲，抓着祖厉的双手，渐渐嵌进了皮里，脚上发狂地踹着。 “将……将军……我说错了！我对您是真心一片，饶了我……” 祖厉粗壮的手指按进去，他的眼睛成了两个血窟窿。用力一捏，头骨就碎了。 把他的脑袋往一旁的酒桶里一按，“咕噜咕噜”，鲜红溢出桶外，他没怎么挣扎，就不动了。 “你喜欢喝，就让你喝个够！” 拿鞭子的“扑通”跪下来，向地上磕头。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将军息怒！将军息怒！……” 第406章 渡红海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醉鬼，一个个都惊醒了。看见有人死了，比什么醒酒汤都管用，赶紧拖拽着还在沉睡的同伴，连滚带爬跑出去。 “你们到哪去？” 祖厉说道。 “把这些睡着了的……都扔进海里！” 城堡大门外。 一道昏黄的阳光斜射下来。 凉爽的海风，吹开了室内的沉闷。 紧挨着的就是悬崖了，视野一片开阔。 暮色笼罩下的茂密森林，簇拥着悬崖，海鸟的鸣叫声声传来。 黑甲士兵们，一列列坐在门外的草地上休息。 吃着烤肉和糕点。 守护着暗王留在地上的传送阵。 随着时间流逝，散发着的微光逐渐黯淡了。 祖厉看见几个领头的副将，围着一张石桌。平铺地图，讨论着接下来几座城池的结构和地形。 他们看见祖厉出来，恭敬地行礼。 “祖厉将军。” 祖厉很生气： “为什么不叫醒我？” 骑兵营长，诚惶诚恐说道： “将军睡得正酣，我们不敢打扰。” “哼。” 他们都知道祖厉的脾气。 “杀人不眨眼”是出了名的，谁知道哪个不高兴，就会祸及他们？ 祖厉高声： “都从悬崖上扔下去——” 黑甲军愣愣地看着他。 只见，一个个醉酒的士兵被抬出了屋子，死人一般拖到悬崖上。 走到边上，就扔下去一个。 悬崖足有数十丈高，向外探出。 坠落了一会，“扑通”一声，才听见巨大的水花溅起。 暗红色的海水上，翻滚着、交织着从各个方向而来的银白的波浪。 浮在上面的士兵，迷迷糊糊的，随海浪打着旋。 “都扔下去！给他们醒醒酒！” 像下锅的饺子一样。 “扑通”，“扑通”，醉酒的士兵被接二连三扔进海里。 呼救声很快响成一片。 冰凉刺骨的海水，刺激了神经，他们顿时醒了过来，纷纷游回了岸边。 没能醒来的……直接沉进海底。 黑甲军副将们看了一会，觉得后怕。 普通人从这么高的悬崖扔下去，难免伤筋断骨。幸好这些士兵身强体壮，对于他们不算什么。 “祖厉真狠啊，这么高的悬崖，全都扔下去了……” 不一会，一个个落汤鸡一般的战士，提着战靴和头盔，彼此搀扶着从悬崖下方走了回来。 他们垂头丧气，冷得直打哆嗦。 祖厉背手站立，下令道： “畜生们，去洗个澡！把盔甲擦干净了！暗王回来的时候，我要看见你们整整齐齐站在这！” “是！” 众人小跑着去了。 夕阳垂落。 深邃的海面波涛翻涌，暮色笼罩大地。 传送阵上，忽然亮起了紫色的微光。 “暗王回来了！” 几位法师惊喜极了。 “稳住法阵——迎接暗王！” 他们手握法杖，向阵内输送法力。 光芒渐渐强盛。 惊呼声中，夜曜的身影出现了。 再次回到这里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祖厉等在这里的熟悉身影。 骑兵、步兵、弓箭手和魔法师。 还有刚从悬崖下爬上来的士兵。 整整齐齐地站在城堡大门前方，迎接他的到来。 夜曜顿时一阵感动。 “战船准备好了吗？” 祖厉向他汇报： “船上都储备齐了。舵手、水手、炮手、厨师、各类战士……都可以登船了！” 海浪拍岸的波涛声，悬崖上冷风的呼啸，把他的思绪从魔界边境，又拽回到这里。 “连夜横渡红海！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是！” “一队、二队，登船！三队、四队，跟上！”祖厉指挥道。 战士们兴奋地跑下悬崖。 一片漆黑。 看不见尽头的海面上。 一张张白帆扯开了，印着暗夜家族的利剑家徽。战船的桅杆和船舷上，摇曳着点点灯火。如长龙一般，横卧在海面。 夜曜走向悬崖，迎着夜风而立。 …… 船在海上飘摇了一个晚上。 天蒙蒙亮。 熹微的晨光透进船舱，夜曜心绪不宁，走出舱门。 祖厉早已经醒了，站在甲板上向海里撒尿。用他的大嗓门，喊着意义不明的话，好像是一些污秽的童谣。 海上的风格外寒冷。 “就快到了吧？”夜曜问。 “最多1小时，船太他妈的慢，我的大炮朝那来上一发，你说，能打死几个人？谁这么倒霉？……” 祖厉说着抖了抖身子，提上裤子。 眺望薄雾背后。 灯塔后有一小片陆地。 夜曜想到了一些从前的事。 “那里有一个半岛……” “管他娘的，就要是咱们的地方了。” 那时候四海经商，常去一些港口…… 海对岸，船靠岸的地方，是粘土半岛。 “盛产一种很松软的淡黄色粘土。我曾经路过那里，在第一次兽潮还没来的时候。” 初夏的傍晚，热烫的风徐徐吹着。 他和一个敦厚老实的手下，在半岛上游玩。 海滨小镇的人们，散步时穿着拖鞋、背心和宽松的短裤，惬意极了。 整个小镇异常寂静，住民寥寥，行人几乎都是外地游客。 廉价手工艺品的简陋棚子，一间挨着一间。不过一到晚上，就陆陆续续关门了。 沙滩上的雕塑，表面混合着彩色的细沙和小贝壳，别有一番风情。 夜曜乘着兴致，一路向半岛深处走。 小胖提着行李跟在后边。 “再往前走就是灯塔了。” 塔顶上亮起了橙黄的光。 “今晚是回不去了，走太远了。” 商队的大批人马，都停在半岛外的镇子上休息。 “附近找家旅店吧，住一晚再走。”夜曜说。 半岛上只有一间旅店。 三层楼高，是这里最气派的了。 老板娘是个中年的高瘦女人。黛青色裹身长裙，两道狭长的眉眼，又细又长。 “住满了。” 她点着今天的账目。 “拜托看看还有没有位置……”夜曜客气地恳求，“我们今晚回不去镇上了。如果实在不行，和别人合住也是可以的。” 提行李的胖子耸着肩膀，四处张望，看这乡下的小旅馆，处处不顺心。 老板娘打量夜曜。 “来岛上玩的？” “呵，是。”夜曜腼腆地一笑。 夜曜行走在外，从不露富。 做商人的，匪盗难防。他什么首饰都没戴在身上，和普通游客一样。这次是闲步游玩，行囊里的金银也不多。 第407章 别人何曾饶过我? 老板娘眯起眼睛，随后笑起来。 “呐，杂物间空着，用木箱搭两张床就能住，就不收你们费用了，去吧。” 这突如其来的热情，让夜曜心里升起暖意。 “麻烦您了，我们就住杂物间。” 杂物间在楼梯下面，三角形的空间里。 隔壁就是洗手间。 晚上躺下时，能听见起夜的人“咚咚咚”踩过楼梯的声音。洗手池里的水“哗啦啦”的响。 夜曜难以入睡，辗转反侧。 翻身时，看见床边的小柜上放着一块破碎的宝石。 这宝石色泽并不上乘，里面杂质很多，一片浑浊的褐色，但体积不小。掉在地上摔去一角，裂痕沿着宝石内部炸开，还保持着完整。 他没有多想，不知不觉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 收拾行李，出旅店的门。 夜曜特地来柜台前道谢。 “多谢老板娘。” “这有什么的，常来常往的旅客多……能帮都帮一把。” 说着，老板娘脸色一变。“丫头，去检查一下杂物间里少没少什么东西？” 有个面色焦黄的丫头，小跑着进去看。 夜曜意识到不对。 没多久，丫头就捧着破碎的宝石出来了。 老板娘先惊讶着。 又轻车熟路了地说道： “哎呀，我好心好意留你们住店，你们瞒着不告诉我。想一走了之，是吧？” 夜曜心想，这寒酸的店，馊主意倒是不少。 这时候，一个高个子的男人，从外面进来。就挡在门前，抱着结实的臂膀，堵住了门。 小胖子吓得发抖。 夜曜也不会打架，他不想多惹麻烦。 “多少钱？我赔就行了。” “这太说不过了，也不是我矫情，叫人来付钱吧，我这宝石可不便宜。少说也得……这个数。” 老板娘伸出手指晃了晃。 要夜曜赔付的价格，比这家店最贵的套房的标价还高三倍。 夜曜自认倒霉。 老板娘是看出了他细皮嫩肉，准是有钱的公子哥，才下了这个套。 “我们联系不上同伴，身上没带多少钱，把物品抵押给你吧。” “这些啊……可不够啊……” 在老板娘再三的施压下，夜曜交出了行囊里所有的东西。把之前高价买来的好看的黏土摆件，全都留在了店里。 老板娘这才放行。 两人灰溜溜地离开了半岛…… 甲板上，夜曜说： “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穷生奸计’。一个不起眼的小老板娘，心思如此多、如此丑陋。 那以后，我总想着：别再被人欺骗，别落进什么圈套里……不知不觉，就长成了一个浑身带刺的人。” 祖厉听了，没什么反应，不知道听没听懂。 夜曜苦叹： “每个人，都是另一个人的地狱。我没饶过别人，别人又何曾饶过我？” 祖厉脸上没表情，望着大海。 南部大陆的西海岸。 一片废弃港口。 一只小小的渔船，漂泊在灰暗的海面上。 渔夫扯着网，一点点把凌乱的网，和上面挂着的零星几条小鱼拉上来。 岸边，妇人从晾衣绳上收回衣物。 抱在怀中的篮子里。 风吹起她挽在头后的长辫子，敲打在肩膀，将脚旁褪了色的长裙吹得鼓胀。 简陋的木板房就搭在岸边。 散落风化石子的荒野上，这是唯一的房子。 当十余只战船，忽然靠岸，如一片黑色的滔天巨浪，升起丈高，遮住阳光，拍向岸边时。 夫妇吓得傻了眼。 他们慌忙跳下了渔船，躲进小木屋里，紧紧关上了门。 黑甲士兵一拥而下。 夜曜第一个登岸，踩在柔软的沙滩上，向一望无际的开阔荒野上眺望。 正看到那个渔夫的小木屋。 女人的裙角，在门缝前一飘就闪进了门里。 “抓住他们。”夜曜说。 门被锁了，里面用椅子挡在把手下面，太轻易就“砰”的一声，被踹开了。 渔夫“啊”地一声惊叫，手里的鱼叉掉在地上，慌忙弯身去捡。 祖厉的步枪，已经抵在了渔夫的脑袋上。 “再动，就打死你！”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生硬的冰凉，抵在他的额头上，他吓得不敢动。 祖厉歪着脑袋盯着他。 一脸凶恶，像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渔夫赶紧趴在地上，两手、身子，紧紧贴在地面，求饶道： “饶了我们……我们没有积蓄，只有一些鱼干，你们要就拿去吧，什么都可以拿，我们只是普通的渔民……” 他把祖厉当成土匪了。 妇人手里握着一根木棍，瑟缩向墙角，也不敢动。 夜曜跨进门来，打量了他们一番。 “我问你们话，你们如实答。” “大人，您问什么，我都说，不敢瞒您……” 渔夫说着，两手合十在头顶，姿态卑微极了。妇人退到他身后，缓缓蹲下，摸着他的后背，泪流满面。 “这附近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了……只有我们俩。荒野上都是妖魔……我们逃到这，只是勉强活着……谁到这穷地方来呢，城里人不来这里。” 夜曜绕到窗边。 撩开满是灰尘的窗帘一角，看看屋后。 远处有根铁丝栅栏。 后方，一片皲裂的土丘，沟壑布满大地，绵延向很远。 前后左右，只是一片荒凉的碎石滩。 “你们不会告密？” “告密？……什么告密呀……大人，我们不知道啊。”渔夫说，“我们什么都没看见！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我们只是可怜人，只想活命，求求您，放了我们吧……” 妇人也跪下来，向地上磕着头。 “放了我们吧……” 夜曜觉得他很可怜，就蹲下身子来，一手搭住渔夫的肩膀。看着那张流着鼻涕的、被太阳晒红的粗糙的脸，歉意地说： “如果我是这座城的城主，会把探子放在港口，让他们伪装成平民。” 渔夫愣得说不出话来。 他张大眼睛望着夜曜，忽然感到大难临头，大喊起来： “我不是探子呀，我只是个渔民啊……我们只是逃难的可怜人！我们根本没见过城主，怎么给城主传话呢？” 夜曜站起身。 “这也许是你们最倒霉的一天……遇见了我……” 整个屋子里充满乱飞的尘土，还有股恶心难闻的鱼腥味。 他可以相信他们是渔民。但错信的代价太大。 “对不起，我不信你。” 他摆手下令。 转身出门…… “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探子。如果不是，下辈子我还你。” 渔民欲哭无泪。 两声枪响。 第408章 攻占花城 夜曜走出了门。祖厉和端枪的手下，也退出了小木屋，门扇在风中摇摇晃晃。 大风来去自如。 再也无人，将它关上了。 士兵们牵着战马，从船上下来了，军需物资在后。 阵列整齐划一。 各营慎重地清点人数，各分队长高声报数。 夜曜在最前头。 黑甲团长汇报： “走过果园，就是花城了！路上一定会有平民看见，不怕花城有准备，就怕象城会赶来支援。” 花城与象城临近，两者关系要好。 “知道也晚了，他们来不及准备反攻——我们要以闪电战拿下花城！如果象城赶来支援，就在西北平原上消灭他们！” “是！” 他的大军，终于攻入这片土地了。 在平原上，骑兵所向无敌！ “暗王！……祖厉将军不见了……”一个士兵说。 “祖厉干什么去了？” “不知道，带一队人往那边去了！……” “东南方向？” 夜曜忽然惊觉了什么。 一回头。 相距不远的粘土半岛上，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 “轰隆隆”的声音，隔着遥远的距离，并不真切。岛中央升起了一团黑色的烟柱。 就看见祖厉快马加鞭，兴奋地往回跑。 “杀了？” 夜曜问。 祖厉癫狂地大叫着： “不知道是不是那个老女人……旅店里只有她，我一炮就给她轰了！” “闹出这么大动静，跟紧出兵吧。” 夜曜拔出剑，指向前方。 “全军前进！拿下花城！” 片片嫣红的花朵在马蹄下破碎。 花城。 平坦的绿野，森林密布的沃土。 四季如春、被繁花簇拥的一座小城。河流众多，田园广布，盛产果蔬、花卉和稀有药材。 被誉为：南部大陆上最美丽的城。 一侧临海，另一侧又有坚固的象城庇佑。两次兽潮都没受到太大影响。 黑甲大军一路横行无阻。 战马奔驰，冲进一座座庄园，就劫掠那里的财宝，杀死庄园的主人。 旧领地上的人如果不杀光，将来都是麻烦。他自己的大贵族，就分不到地。 夜曜不是个残忍的人，却总毫不犹豫地做着无情的事。 还没被波及的庄园主，纷纷涌进城里避难，将街道拥得水泄不通。 黑甲大军抵达城门时。 大门紧紧地关上了。 “花城的首领听着！我是龙城的城主，东土的暗王！我的联盟请求，早在兽潮以前就送到各位手中了，为什么迟迟没有回音？ 夜曜在阵前说。 城楼上的花城城主面色苍白。 “你是来干什么的？……我们早已不是龙邪帝的封臣了，才不和谁联盟，少来吓唬我们！” “我的耐心有限，投降不杀！” “别跟他废话了！”祖厉等不及了。 黑压压的大军，长矛和盾牌有力地敲击了一下地面。 这一声，足以让城墙发颤。 花城主年轻气盛： “这里是南部大陆，是我们自己的地盘！才不会听你们的，在城下吃炮灰吧！” 抬起手，城头上的士兵开始填装大炮。 一排炮口全都对准了天空。 祖厉一看，忍不了了。 摇摇晃晃走到正前方，蹲下身，激光炮扛在肩上，一列盾牌兵闪开。 “轰隆”一声，激光束贯穿了城门顶部。 沿着两扇闭合的城门缓缓下移…… 花城主被一束激光闪瞎了眼睛，大惊失色。 城门被撕成了两半。 滚烫赤红的铁水向下流淌，融化出巨大的缺口，足够走进一只大象！ “打死他们！”花城主说。 城楼上的炮弹，也纷纷落了下来。 弓箭手齐齐拉开了弓，闪着魔法之光的箭矢飞射而下。 黑甲军前排的盾牌兵面不改色，紧密排成一道墙，盾牌上亮起一个“守”字，一片片魔法阵抵消炮弹落下的威力。 挡住了铺天盖地的箭矢，黑甲大军不退后一步。 “这……这……” 花城主和城门后的军队，彻底傻眼了。 夜曜对敌兵们说道： “有人投降的话，留你们性命！” 敌兵们一看，立即扔下武器，举起双手跪地求饶。 “我们投降！” 夜曜将剑举起。 “攻城——抵抗的全都杀光！” 军队如洪水一般，冲入了城中。 城楼上没有士兵作战了，全都扔下武器，跪在地上高喊： “我投降！” “你……你们……干什么！”花城主气得嘴唇苍白，“不起来我就杀了你们！不许向他屈服！ 吃里扒外的东西！……没有城主之印，他就当不了城主！” 又愤恨地瞪了一眼这些士兵，一转身，从暗道向城下跑去。 街道上，只剩少数有骨气的士兵，拼死抵抗着。黑甲大军和他们厮杀在一起。 逃入城中避难的村民里，也有英勇的，拿着镰刀和斧头与暗夜军较量。 本该效忠于城主的大贵族们，却早已没了踪影。 在血腥的镇压之后，街道上尸横遍地，血流成河。这群乌合之众，很快就败下阵来。 从东西两侧城门攻入的军队，此时也与主力军汇合。 将花城残余的势力都驱赶到了主堡，堵住他们的后路。 夜曜在阵前停住马。 主堡十分坚固，这座城又富庶，城堡里的食物储备起码够他们维持几个月之久。 夜曜不想打持久战。 “花城主在何处？” 敌兵刀剑相向，无人回答。 “大人。”黑甲军副将说道：“攻城时还在城墙上见到他，之后就没再露面了。” “你们的城主都抛弃你们了，为他牺牲真的值得吗？”夜曜问。“很快中土大陆和南部大陆……都会归我所有，让这片土地团结在一起，才是大势所趋！” 一个敌兵说道： “我们在花城就挺好！” 夜曜闻声望去，是个年轻士兵。他的大一号的头盔向前一垂，护额遮住了脸。 可谓初生牛犊不怕虎。 夜曜问他： “花城主能给你什么？瞧瞧你身上的装备……” “我……” 他悄悄咽了下口水。很诚实，坦言道：“我能吃一顿饱饭，就心满意足，不求其他的。” 夜曜说： “你听说过龙城吗？来我的阵营，只要你有军功，就能升职，装备随你换。这些待遇，是你在花城想都不敢想的……” 小战士和身后的人们，心都在动摇。 第409章 强者更强 夜曜提高了音量，问全体： “你们在末世里，不就是想图个安稳，图个好生活吗，跟着我，这些都有。难道不想往高处走一步吗？” 敌兵们神情不安。 “现在投降，是最后的机会。加入我，你们就是开国的功臣！否则……就是刀下的野鬼。” 敌兵们开始分裂了，站成两个阵营，刀剑指向对方。 背叛，就像病毒一样传染开。 一部分人喊道： “我要追随暗王！我要做开国功臣！” 另一群人怒不可遏： “你们这群叛徒！” 夜曜说： “花城的城主在何处？你们去捉到他，把城主之印交到我手上的，赏金50万金币！” “50万？” 这样的价格，就连各地领主级的大贵族都出不起。 不愧是暗王。 这个数字，足以泯灭人性，上演一场自相残杀的游戏。 立即有人红了双眼，抢先一步割开了离自己最近的同伴的喉咙。 第一滴血，溅落在地面上。 一发不可收拾…… 50万，就能拿下一座城。夜曜就想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财大气粗的那个。 投降的花城士兵，争抢着往城堡的阶梯上攀登，去寻找失踪的城主…… 花城的军队，在自己人的血腥屠刀下一败涂地。 不一会，叛军们拥着其中一人，拎出了花城主。 勇士手臂上纹着一个象征力量的黄色符文，手握铁锤，黑色胡须编成一缕下垂。 把花城主的手脚捆住了，一把推下了楼梯。 “是我逮到他的！” 他高喊。 花城主狼狈地翻了几个跟头，滚到夜曜面前。 夜曜虽然不喜欢叛徒，但他答应投降不杀，就不杀。 于是给他赏金。 真正的忠心，是慢慢培养的，现在还不着急。 勇士双膝跪下，匍匐到夜曜的马前，染血的双手捧着城主之印献给夜曜。 侍卫接过，擦干净了上面血迹。 “你叫什么名字？”夜曜问他。 “我叫阿强。”他急不可耐，膝盖蹭着上前几步，“暗王，我愿意追随你！” “说话算数，50万金币给你。我还要再交给你一个任务……把所有忠诚于城主的大臣都找到，全部杀光！” “好！……遵命！” 勇士从地上爬起来。 “暗王……我这就去杀了那些大臣了！你放心，一个都跑不了！” “去吧。” 夜曜知道：这样的叛徒，会背叛一次，就会背叛第二次。他留在城里的日子也不多了，等他享受完50万金币吧。 花城主跪在地上，眼里充满恨意： “象城主会给我报仇的！” 夜曜走到他面前： “等你们黄泉下再见的时候，自己跟他说吧！……杀！” 士兵上前一步，长矛从左右两侧贯穿了城主的胸膛，年轻的容颜失去颜色。 顽固抵抗的敌兵，也全被杀了，夜曜无视他们的求饶。 “晚了……我说‘投降不杀’的时候，你怎么不投降？要是抵抗的也能活下来，后面的几座城怎么会害怕我？” 此时。 花城外，一片混乱的喊杀声。 象城的援军果然来了。 而且来得很快，大军从西北侧的山坡，浩浩荡荡冲入平原。 夜曜早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绊马索、投石器和弓箭，很快，让他们吃尽了苦头，死伤惨重…… 花城顶上升起一束白光。 象城的援兵一见，顿时失去了斗志。 这是城主更替的信号。 花城主已经死了，花城已经易主。他们也暂时撤退，准备回到象城死守。 “什么时候攻象城？”祖厉问。 象城是一道难关。 “那座城兵精将强，城主有领主技傍身。先搜刮花城的物资，备齐军需再出发。” 夜曜带着兵将，进入花城的大殿。 酒宴很快摆上来了，夜曜坐在前头，兵将们却都不入座。 “大家先吃饭，边吃边商讨对策。” 士兵们却站着不动。 祖厉冷着脸，大家都等待他的指令。 “这是怎么了？” 夜曜看情况不对。 黑甲副将小声说： “在迷雾岛的时候，祖将军把醉酒的士兵全扔进海里了……祖将军不坐，他们不敢坐……” “哈哈，有这事？” 祖厉说： “暗王让你们坐，还不赶快坐！” 他一把推开凳子，第一个坐了下来。 士兵们这才纷纷坐下。 敬过几轮酒后，夜曜说道： “象城离这里太近，坐在这吃饭，我不安心。都说象城主有情有义，现在花城被占领了，他们肯定不会罢休，随时都有可能率大军攻过来，各城门严加戒备！” “是！” 夜曜又说： “我们一路打得太顺，但是别小看了象城。在龙邪帝统一之前，象城是南部大陆上的霸主，数一数二的大城，实力远远超过东土上任何一座城。当初象城也是第一个脱离龙邪帝，宣布独立的，其他城池才敢纷纷追随。” “主要是领主技太强大，他们的士兵数量，和我们差不多，装备比我们稍差一点。”副将说。 “副将军，你向士兵们介绍一下，象城主的领主技吧。” 黑甲副将站起身，介绍说： “象城主拥有一个很强悍的领主技能：威震方岳。能让方圆千里之内的土地向下沉。” “这个技能很厉害吗？”士兵问。 “是个s级技能。” “怎么攻克？” “嗯……这个。象城一直很安定，见过这个技能发动的人不多。当初龙邪帝是从高空用火焰攻城，避开了领主技。据说，平地之上，还没有能对抗的办法。” “祖厉，你知道些什么吗？” 祖厉摇摇脑袋。 他当初是在耀阳城才追随龙邪，对这个技能也不了解。 “小心应对，随机应变，无论如何，都要拿下象城！” 早在黑暗堡昊宁的生日宴上，夜曜就摸清了南部大陆各城的心思。象城，是第一个拒绝邀请函的。 如今，也一定会和暗夜较量到底。 拿下这座城，后方的石头城、脏水城、旅人城，才好攻克。 夜曜说： “我掀起的这场战火，提醒了他们：这是多么残酷的世界，优胜劣汰是唯一的法则。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机会只有一次，要是等这些城池反应过来，集体反攻的时候，就晚了。” 他对士兵们说道： “强者更强！弱者唯有向强者臣服，才能存活下去！” 将士们呐喊道： “那些边缘的小城，永远跟不上我们的脚步了！” 第410章 象城初战 天亮之后。 整装待发的黑甲军，向象城进发。 每攻陷一座城池，大军都不断的壮大。从龙城走的时候带着3万人，留在黑暗城1万人，现在他的军队有5万人。 在占领象城之后。 他预计着……兵力会再翻两倍。 南部大陆以东，森林的正中心，就是象城。 坚固，庞大。 坐落于高山顶上。 围绕着要塞的四座高塔，仿佛粗壮的象腿。 因此得名“象城”。 这是一座魏然大城，内部的城镇建筑混乱而密集。沿平缓的山坡，一直修建到山脚下。 沿河有一道外墙。 墙外挖出壕沟，引河水注入其中，形成宽阔的护城河。 是迄今为止，夜曜见过的最宽的护城河。 附近的森林、平原，都属于象成的辖地。由于妖魔袭扰，村庄不复存在。 但象城足够大，把附近的所有人，都容纳在城墙之内。 铸造城墙时，用的是洁白的金刚石，坚固异常。每一处巨石上都铭刻了守护的魔法符文。 象城北面，是辽阔无际的荒原。 南边紧挨着“神龙镇”。 更西面遥远的地方，隔着崇山峻岭，遥望着石头城。 黑甲大军，来到象城外的平原上时。 象城的军队也在这里等候了。 对面，是个手里提着战戟的将军。 跨坐在银甲战马上。 他就是象城主手下的第一战力： 在天榜上的排名是第30位。级别40级，比夜曜高5级。 在阵前叫骂道： “东土来的蛮子，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进犯象城！” 象城军的矩阵很规整。 阵前是一列手持斩马刀的悍将。中间是左手盾牌、右手重剑的银甲圣骑士。 后方是一排排魔法师。穿着蓝色、绿色、红色、褐色的魔法袍。分别代表着风系、木系、火系和土系。 阵营中最醒目的，是前方的三头大象。 脖子上挂着一面圆形盾牌。长长的獠牙从鼻子两侧探出来，拍打着宽大的耳朵，发出一声声凶猛悠长的嘶鸣。 背上坐着驭兽师。 夜曜看到大象，有些震惊。 “大象？” 他知道这座城有大象。但没想到，大象的体积这么大，足足两丈高。亲眼看见，还是难以置信。 这是獠牙战象，天性凶猛残暴，专为战场而生。 自己手下的骑兵和战马，在大象面前，如一排渺小的玩具。 夜曜意识到，象城将会是他征途上最大的障碍。 但是……只要跨过这座城。 前路将一片坦途。 “祖厉，你打过这玩意吗？” “没有。”祖厉说，“但大象躲不过老子的激光炮！” “那就好，大象能跑多快，中看不中用。” 对面的大将军，趾高气扬： “你真是贪婪无度，有了龙城还不够，还想霸占南方的城池，也学龙邪帝当个暴君？趁大象把你踩成烂泥之前，劝你还是从哪来回哪去吧！” 他一声令下。 象城军就冲了过来…… 气势汹汹，如滚滚长河，三头大象冲在最前面！根本不畏惧黑甲军的铁骑。 夜曜也急忙下令： “骑兵冲锋！弓弩手——先杀了大象！” 黑甲骑兵向前冲去。分开几股，有意避开大象，冲向敌方的步兵。 在平原上，就没有任何一支军队，能抵挡住暗夜骑兵的冲杀。 突然间，两军的先锋，冲撞在一起。 刀剑交错，一排马腿被长刀斩断。同时，步兵被长剑斩倒一大片。 激战一触即发。 弓箭和魔法，一瞬间如雪崩般倾泻向战场，瞄准了大象，缓缓移动着，在战场顶空交织成一片。 三头象穿过了骑兵的阵列。 排成三角阵型，冲入了夜曜的后方军队，正面遇上了盾牌兵和步兵。 祖厉在混乱的冲杀和颠簸中，不断抬起摇摇晃晃的炮口，瞄准了其中一头大象。 大象脚步不停，跨过士兵们头顶，向前冲去。 祖厉疾追，马背在狂奔中颠簸不断，他的炮口不稳。 其他两只象，正左右夹击过来，把他围在了中央。 “抓住他！” 象背上的驭兽师来自妖族，是个目光桀骜的精瘦女人。南部大陆上有很多妖族。 她高声发出了一个信号。 玉笛声尖锐，声波刺耳。 目标是祖厉！ 突然，天空中撒下一张大网……由象背上的三名驭兽师，一齐抖动着网绳。 祖厉还没反应过来。 大网就落在他的头顶上，猛然一收，把他困在了里面！ 这是专用的捕兽网。 表面布满粘稠的毒液，只要沾到皮肤，就能瞬间麻痹神经。再凶猛的野兽落入其中，也插翅难逃。 “你跑不掉了！” 夜曜冲在阵前，回望之时，只见三头大象包围了祖厉。大网将他罩住，网上的绳索攥在三个驭兽师手中。 领头的驭兽师女人说： “抓住大将祖厉！没有他，暗王大军就什么也不是！” “糟了……” 敌人早有计划，就是奔着祖厉而来。 夜曜赶紧回身营救。 转瞬之间，驭兽师三人配合，用力一抖。 祖厉的身子从马背上腾空，兜进了网里。又一抖，祖厉手中的武器差点脱手，激光炮打偏了。 一束耀眼的激光横穿过战场，一只大象都没有打中。 接着又一抖，祖厉的身体就被充满弹性的网绳弹了起来。身子在空中翻了好几个跟头，晕头转向地向地面扑去。 “祖厉！……” 夜曜打马疾驰向前。 撞上其中一头大象，挥出手中利剑。 大象一个转身冲撞，剑气被象脖子上的巨大盾牌挡住，打在盾牌外围的铁圈上，叮当作响。 踏下来的粗壮象腿，差点踩到夜曜。 沙尘飞扬，夜曜被猛然击退。战马歪歪斜斜地跑过去，象腿落地的冲击力，让战马身子一歪，他险些坠下马去。 大象一个转身，獠牙就向他挑来。 他身体向后一仰，后背紧贴着马背，象牙从他头顶划过。 大象疯狂地甩着獠牙，双眼通红，一次次朝夜曜冲来。 战马飞奔了出去，夜曜扯紧缰绳，绕着大象而过，惊险地跑出了一丈远，重新调转回马头来。 祖厉的身体却已经被大网弹飞了出去，飞出好远，正落进敌军的阵营之中，立即被团团包围。 第411章 祖厉被抓了 “祖厉！……” 夜曜心急。 三头大象，立即转身阻截夜曜。 由三个方向朝他冲来。 夜曜无处可逃，他迎着一头大象冲过去，劈开一道剑气，要冲出重围。 剑气被盾牌挡住，大象巨大的身体，如一面墙撞过来。剑与獠牙交锋在一起。 冲击力惊人，象身实在太大了，利剑差点脱手，震得他虎口一阵撕裂的疼。 再回过头，祖厉已经落在敌军的阵营里了。 祖厉身上沾满了毒液，又重重摔在地上，正手脚发麻，头晕脑胀。 围攻的敌兵就如潮水一样，刀光剑影一片落在他身上，用车轮战术朝他碾压而来。 祖厉胡乱挥舞着手中的炮筒，抵挡着他们的攻击。 “中计了！……”夜曜想，“敌人早有准备，这次冲锋就是针对祖厉而来的。现在祖厉孤立无援，又中毒无法反抗，必须要救他！” 夜曜身后，三头大象没有再追击他。而是冲入了他的阵营，践踏、残杀。 一眨眼的功夫，就踩碎了一大片。 “可恶……” 前后都是危局！ 两头不能兼顾了！ 要么救祖厉，要么保护后方士兵。 大象打乱了进攻的步调。 守望城小小的盾牌根本挡不住大象。骑兵速度虽快，但也只能绕着大象打转，根本无法靠近。 獠牙肆无忌惮地展开血腥屠杀。 粗壮的象腿，从一列列士兵的身上踩过去，冲撞过去……再回头践踏，谁也挡不住这庞然大物。 防御阵线溃散了…… 一大片缺口被打开，象城军正冲入黑甲军的后方。 耳畔一片厮杀声，夹杂着祖厉痛苦的怒吼。 夜曜不能再犹豫了。 他选择先救祖厉！他才是制胜的关键！ 朝身后叮嘱道： “注意和大象保持距离，不要正面冲撞，守住后方战场！弓箭手，瞄准象背上的驭兽师！” 说完，就打马朝祖厉直奔过去。 祖厉不断远离黑甲军的阵营。 被敌兵们推挤着，越来越远…… 他每次想要举起重炮，就被不断袭来的刀剑压制住，炮口一直朝着地面，没法射出炮弹。 幸好重炮结实，抱在身前格挡，看不清的刀影不断从四面劈落。 手臂上、肩膀上，都被刀刃砍中。 空出的一大片后背上，更是遭到了重创。 幸好，他身上穿的是夜曜送的“黄金链甲”。用最昂贵的材料打造，轻便结实，刀剑在上面根本留不下伤痕，但是打击的力量依然让他疼痛难忍。 他怒吼着，如被困的巨兽。 左右腾挪，喘息着，毒素让他头脑意识模糊，忍耐着一次次致命重击。 “他妈的……爷爷记住你们了，别让爷爷逮住，爷爷会捏碎你们的小脑瓜子……” 他将重炮背在背上，猛然张开双手，转守为攻。 大大的手掌抓住了身前两个人的脑袋。“砰”的一声，撞在一起！ 头盔碎裂，鲜红的血盖住了他们的脸庞，软倒在地上。 “别让他反击！” 祖厉怒吼一声，迎着刀剑，挺起胸膛，徒手抓过了左右两排刀刃，“咔嚓”一声，在手中掰断。 周围的士兵们吓坏了。 从未见过如此生猛的怪物。 “这……这是人能做到的？” “快压制住他！别给他出手的机会！” 祖厉只能凭蛮力肉搏。 虽然他是重炮师，擅长的是远程攻击，需要有人保护才能发挥出最大战力。 但他身强体壮，即使没有重炮，这些人也不是对手。 祖厉的拳头，如腥风血雨般向他们砸来。 力大如一头蛮牛，完全不去躲闪劈砍在身上的刀刃，承受着袭来的痛苦！ “小崽子们，就这点本事！看看你们能让我觉得疼吗，还是给我挠痒痒！” 一拳，就打扁了一个人的脸。 一排士兵血肉模糊地倒下，满嘴的牙都碎了。 可是象城的士兵源源不绝，他们一批批地冲上来。 “别让他跑了！” “这是杀他的唯一机会！” “大家冲啊！” 全被他徒手打退。 有人拿着长矛、长枪，远远地向他刺来。全被他抓住枪尖，徒手掰断。 慢慢的，被抛向空中的眩晕感也缓解了过来。毒素随着汗水，蒸发出去大半。 他凶恶的眼神明亮了。 身高将近2米、如巨人一般的祖厉，发出怒吼。每一块肌肉都充满力量，突然横冲直撞，杀入敌人之中。 正杀得过瘾，一个个瘦弱的士兵，在他面前不堪一击。 无论是拿刀的、拿剑的、还是拿长矛的，都他被一手揽过脖子，用头一撞，就奄奄一息了。 两拳张开，双臂横展，如一个龙卷风，脚尖飞旋起来，在人群中来来回回几次。 肩膀上就挂满了血水。 “简直是人形坦克……” 象城的战士们越来越慌，他们原本信心满满。现在却连连后退，就连和祖厉对视一眼，都被吓得魂飞魄散。 “这是人吗……这分明是怪物！” 是他们包围了祖厉。却感觉，是祖厉包围了他们。 祖厉不断前冲，夺过他们手中的兵器，刺入他们的身体，疯狂地残杀着他们。 把他们吓得浑身发抖，慌忙逃窜…… 此时，夜曜的黑色战马一路冲杀过来。一剑劈落，血珠沿着光滑的剑刃横飞出去。 斩死了几个正用长矛敲打祖厉的士兵。 “祖厉！我来了！” 突然，另一匹银色战马急冲过来，战戟猛然向上一挑。 “当”的一声，震开了夜曜的剑。 是敌军的大将！ 他骑在马背上，侧身斜提战戟，威风凛凛，挡住了去路。 “小白脸，也敢冲锋陷阵？让我看看你的花拳绣腿吧！” “呜”的一阵风声，战戟凶猛横扫。 夜曜向后一躲，打马周旋。 他心里焦急，挥剑劈砍，几次都被战戟弹开。 战戟划过他的剑刃，每次都向下一压。沉沉的重量，把无情剑低低地压下去。 将夜曜的战马向后逼退，又远离祖厉了，他们就是想把祖厉隔开。 战戟再挑起来，惊险扫过他的面前。 夜曜说： “你现在投降还来得及，看你身手不错，我可以在龙城里给你留一个位置！” “呸！” 战戟大将胜券在握，得意地说： “少瞧不起象城了，不如你投降吧，看在你是东土的暗王，也别太委屈了，当个小小的看门护卫吧，哈哈哈！……” 第412章 判官落笔 “我们象城可不吃你那一套！祖厉再强，体力也会耗尽，没了他，你就败了！看你一会落下马了，还怎么神气！”战戟大将说。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夜曜定了定神，剑竖立在身前。 一股静谧的气场从周身荡开，沉静如深潭，浑身弥漫黑雾，黑色披风飘荡，双眼古井不波。 战戟朝他头上打来…… 忽然，几道黑色的残影四散开来。 一道留在马背上。 剑气旋起一道屏障，挡住了战戟落下来的攻击，保护了战马之后消失不见。 其余几道，向人群中四散冲去。 如旋风一般，瞬间斩杀了沿途的士兵。 他的真身也混在其中。 早已转移了位置。 其中最有力的一道攻击，从大将的马旁穿梭而过，一剑斜劈过马腹。 只是眨眼之间。 黑影就散开再聚拢。 银色战马嘶鸣着倒下，大将来不及反应，跌落下马背。 他一个轱辘迅速翻身起来，战戟在空中轮圆一圈，立即找到夜曜的位置，回过头，一戟刺过去。 夜曜闪过，黑雾消散。 大将笑道： “哼！一个只能躲在暗处、搞偷袭，登不上台面的刺客，就别跑来丢人现眼了！我就没见过刺客，能打过战士的，你还是乖乖躲在你的将士们后头吧！别一会被我打哭了，丢了颜面！” “呵。” 夜曜一笑。 “你瞧不起刺客？” 说明他大意轻敌，倒是好。 夜曜胜负心更强了！ 大陆上有一种偏见：认为一个阵营中的核心力量，必须是战士。 能冲锋陷阵的，是战士。能一对一单挑的，是战士。 能当上城主的，大多数是战士，是一城中战力最强的人。 而刺客…… 人们认为这种职业，只能躲在后面偷袭。不能领军、不能对战。 暗夜家族的刺客，拿的是长剑。 那是一种自古流传的适合马上作战的长剑，更强韧，距离更远，有自己独特的一套攻击体系。 正因如此，夜曜才更想让他看看—— 刺客的厉害！ “你没见过暗夜家族的刺客……不过，也可以理解。因为见过他们实力的人都死了……” 大戟将军招呼手握重武器的战士都聚集到一起，狞笑着向夜曜围拢。 “瞧瞧，这个小白脸，想和我们打架……他说刺客，能打得过战士？哈哈哈，笑掉大牙了！” 他们拿的都是重武器。 夜曜竖立长剑，脚下荡起一层浓烈的黑雾。 “就让你见识一下吧……暗夜家族的刺客是怎么冲锋陷阵的！……” 一瞬间，气息消失在原地。 留在地上的，是一个判官虚影。五官清秀，手握毛笔，托着生死薄，漂浮于黑雾之中。 夜曜的身影却不见了。 判官毛笔一挥，在生死薄上游走点画。圈出一个个名字，接着，阴风大作，生死薄的纸页翻飞。 一滩黑色墨迹顺着他笔尖所指方向，一甩，猛然落在一个战士的额头上。 “啊！” 战士吓了一跳。 只觉得额头一片冰凉。一滩墨滴，黑洞洞的，如一个被利剑刺出的窟窿。 “黄泉咏唱……判官落笔！” 阴恻恻的声音，就在他的耳畔，却看不见身影。 “……死！” 话音刚落。 一柄利剑，就刺在那人的额头中央。绽开的血迹与刚才的墨迹重合在一起。 一剑透骨，锋利无情。 夜曜身影一晃，再次悄无声息，消失在原地了…… 敌兵这才惊惶地反应过来。 都惊出了一身冷汗，慌忙拿起武器，朝四周胡乱攻击。 夜曜闪到另一个人身后了。利剑刺出的方向，再次与判官点落的墨迹一致。 “死！” 然后，又遁入了黑雾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战戟大将也慌了。 “故弄玄虚……别被他吓住了！那个墨迹能躲开，注意别被标记了！” [黄泉咏唱?判官] 这是35级的领主技能之外，夜曜领悟的另一个s级技能。 范围内标记出一人。 若在短时间内击杀，则攻击力和致死率大幅度提升。 目标死后，再标记出一人。依然在短时间内击杀，攻击力和致死率再次叠加。 若中途刺杀失败，则标记消失，黄泉技能中断。 在击杀第一人之后，夜曜脚下生风。 速度增加15%。 在连续击杀3人之后，他将获得20%的速度加成。 连续击杀5人之后，速度提升至30%。 他更加如一阵疾风，无影无踪…… 当全部被标记的敌人死亡之后，[判官]技能结束。 同时，他的攻击力会暴增一倍。 并开启下一级大范围引爆技能[共赴黄泉]。 随着[判官]技能提升，每次能同时标记的人数会增加。 咏唱结束后，死亡的人数越多，[共赴黄泉]的威力越强。 只是夜曜现在等级不够，40级才能开启[共赴黄泉]。 敌人聚在迷雾中左右张望。 判官这个时候，衣袖抬起，又挥动了毛笔。一滴墨迹，悄然落在了其中一人的后颈上。 他后颈一凉，本能地伸手一抹。 “完了……我死定了！……” 心中寒意凛然！ 就在这时，夜曜的剑到了他背后。一道寒光闪过，剑从后往前，贯穿了他的喉咙。 身影又消失于无形。 连死三人之后，他的速度更快了，更加无法阻挡。 敌兵看见黑雾中那铁面无情的判官虚影，心生畏惧，好像死神就在自己眼前。 大将退到黑雾外围，生怕下一个被标记的就是自己。 “大家别慌！脚下的黑雾只在一个固定的范围之内。这技能一定有破解的办法！只要没了这雾，他就无处藏身，魔法师，把雾吹散！” 远处的风系魔法师开始吟唱。 阵阵大风，从他的法杖顶端吹出。很快，黑雾消散去了大半。 几个战士看见了转机。 “还是大将有勇有谋！刺客没了藏身之地，就不可怕了，我们把他找出来！” 他们一起用钝器敲击地面。 “轰隆”一声，迷雾下的石头崩裂开。 雾中的夜曜，险些被碎石击中，飘动的袍底从雾中显现。半空中判官的虚影也晃动了一下。 “他在那！我看见他了！” 有人喊道。 “抓住他！他的招不灵了！” 判官的第四滴墨，印在了他的心口上。夜曜索性离开了迷雾，几步上前，一剑贯穿了他。 “呃……” 第413章 身陷敌阵 在击杀了4人之后，他的速度提升到了20%。 移动时，身后带着残影。 就算离开了迷雾，也能畅行无阻…… 凌厉的剑气舞动，不再躲闪，冲入了巨剑战士的包围之中。 这些战士，都在30级以上。 他们一齐挥剑，从四面攻击夜曜。 夜曜一个翻身，脚尖点地，纵跃而起。空中，飞上一人的头顶，落下时，利剑插入他的天灵盖。 再跃起，冲撞开另一人的身体。借助俯冲的力道割开了他的喉咙。 鲜血在空中划出凄美的弧线。 再一剑，躲过了迎面而来的巨剑劈砍。敏捷地绕过另一个人，来到他的背后，剑从腰部向斜上方刺去。穿透了盔甲，贯穿了肾脏和心脏。 再次闪身，华美流畅的舞步，在战场中穿梭。 力道叠加到这一剑时。 已经锋利到穿透铠甲如同薄纸。 夜曜再次站在判官虚影前，紫色的眼眸在黑雾中熠熠生辉。他的脚下一团庞大的黑雾摇摇曳曳，逐渐升起。 在象城战士们看来： 这个披着黑袍，手握利剑的人，真能如“判官”一样，定人生死。 身影更是无法捉摸。 他们现在也后悔了，这个暗王很有实力，并不是“绣花枕头”。不敢踏入迷雾范围，扛着武器在外围打转。 “我从前，从不想参与打架的事。经商之时，剑佩戴在身上，从来不用。”夜曜说，“直到有至亲之人，死在我面前，我才醒悟……没有实力的人，只会被驱逐、欺凌，我才握起剑！” 判官落笔，墨迹再次点在三个人的身上。 三人惊恐万状！夜曜挥剑穿梭，瞬间之内，又取了三人性命。 大将焦急喊道： “把判官打散！” 深陷恐惧中的战士们一拥而上，用巨剑向着判官劈砍。 判官虚影晃动着。 在幻影完全溃散以前，突然将笔掷出，一滴墨迹甩落在大将的脸上。 大将心中一惊！ 夜曜踏步上前，身影飞掠，利剑朝前，直奔大将而去。 大将吓得一连后退出几十步，沉重战戟在地上拖出好远。 “你……你别过来！” 夜曜默数着秒数： “3，2，1……” 超过3秒了，前行了一段距离，他的脚步停住。剑尖离大将还有半米远，已经来不及刺中他了。 身后的黑雾也完全散尽了。 大将抹了抹额头的汗，嗤笑一声，勉强保持着理智。 “你也不过如此嘛，虚张声势！……你的招式都用完了，看你还怎么垂死挣扎！” 他扬起战戟，向夜曜砸去。 这一击，力道十足。 把夜曜击退了…… 在失去了黄泉咏唱的加成之后，夜曜的攻击力大幅下降。 现在，他连正面对抗大将的普通一击都做不到，更不能穿透铠甲了。 在这个世界里，等级每差1级，实力就相差一大截。 夜曜抽回剑后退。 凭借速度的优势，与大将周旋着，打起了消耗战。 大将的信心逐渐找回。战戟的重量全都压在夜曜的剑上，让他的手腕一寸一寸下沉。 “哈哈，不行了吧！” 每次，夜曜找准时机向刺他刺出一剑，却根本伤不到他。 他的战戟比夜曜的剑长出太多。 近不了身，也几乎没有破绽。 在交手几个回合之后，大将立即对周围人喊道： “他现在已经没有还手力气了！一起围攻他！拿到人头有重赏！” 战士们一拥而上。 夜曜陷入了被动的局面中，不断被消耗着体力。 身边全是拿巨剑的战士，将他推到中心，向敌军的核心逼退，离自己的阵营越来越远。 但是他不能逃走，他逃走了，祖厉就无人营救。 心里十分焦急。 每一次巨剑砍在夜曜的剑上，夜曜的虎口和手腕就一疼。 没有了黑雾掩护，他暴露在阳光下。 如离水的鱼，寸步难行。 时刻保持着灵活和机敏，不能被打到一下，不然，一个失误就会落败。 “你再厉害，也不可能同时战胜这么多人！你逃不出去了，早晚死在这里。我不信一个刺客，能打得过这么多战士！” 大将不断嘲讽。 “我们象城人人都是有骨气的，不会受你统治！你太自以为是，想站在别人头顶上？痴心妄想！” 一次次挥来战戟。 每一次都把脚下的地面打得开裂。 带着愤怒、带着不甘。 夜曜说：“未来的风景，你们看不到了。你们是历史的绊脚石，历史由胜利者书写！” “你这个侵略者！” “后世只会歌颂我，忘记你们的存在。” 此时，祖厉在敌军的包围之中，体力下降，突围艰难。 他赤手空拳，将身旁的士兵一次次击退。却又一次次被包围、重伤。空地中央只有他一人。 几个骑兵，手里甩着流星锤，从远处奔了过来。 “尝尝这个吧！” 远远地向着祖厉抛出流星锤。 头上、后背，都被砸中。 战马踏过的地方扬起了一圈烟尘。步兵战士们都不靠近了，把围攻交给骑兵。 一下又一下，他们发出畅快的欢呼。甩着攻击距离极远的武器，就如狩猎野兽那般，围攻着祖厉。 打得他皮开肉绽。 “哈哈哈！看你能挺多久！” 祖厉用手臂招架，护着脑袋，躲闪着攻击。 他衣服破碎，下方显露出黄金链甲。被流星锤砸伤的地方，一片血肉模糊了，渐渐渗出了血水。 “别让他举起炮口！” 每当祖厉想反击，流星锤就一起砸向他的脑袋和手肘。 他如困兽落入陷阱。 按捺着一腔怒火，不断发出恐怖的哀嚎。 夜曜与大将的战斗也僵持着。 他无法打出有力的还击。 35级的刺客，力量甚至不及30级的战士。 巨剑战士们，也无法跟上夜曜移动的速度，抓不到他的踪迹。 可是敌方的士兵无穷无尽，三万人的军队，一眼望去，望不到尽头。他甚至看不见一面自己阵营里的旗帜。 被困在这里，早晚筋疲力尽。 渐渐地，手臂空虚无力，提剑越来越困难。 大将不断嘲讽着： “你的人到不了这里，谁都救不了你，你早晚会被抓住！” 第414章 以孤剑撼寰宇 夜曜之前从不敢轻易与人单独对战。 他总是小心翼翼、谨小慎微。 这次征战也是一样。他把各城池的兵力、财力、物力，全都计算了一遍，全都不及龙城，才信心满满地出征。 可是，为了救祖厉，他却头脑一热。 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 这些臭鱼烂虾，就算他们单独的战力不如夜曜。但聚在一起，也会蚍蜉撼树，真的把他终结在这里！ 夜曜感到恐惧。离自己的阵营，起码隔着千米远，援兵无论如何都到不了这里。 他只能撑下去，告诉自己： “我不能败，我的士兵们看着我呢。我是他们的领袖，我要杀出重围，让他们看看！” 必须强硬，必须无畏，必须胜利。 因为他是领袖。 明知道危险，但他必须冲过来。 他是祖厉的后盾，他是祖厉的靠山。他不能让祖厉看轻自己。 “祖厉！” 他大喊。 “我会保护你的！” 余光里，祖厉正被骑着马的人用流星锤欺辱，只能抱着头躲闪着。 一阵尖声哄笑传来。 “哈哈哈，战争机器祖厉也不过如此，你今天要败在象城了！” 端着枪械的敌兵围上来，枪口全都朝向祖厉。 “别反抗，不然就打死你！” 他们不急着开枪，似乎要看着祖厉被流星锤活活砸死…… “岂有此理！” 夜曜愤怒。 “再这样耗下去，祖厉恐怕支撑不住了！” 自己的士兵迟迟没有到这里支援。 说明三头大象不好对付。象城的士兵很强，他们一定也打得很艰难。 再怎么布局，中间也有许多变数。 到了真正到了战场上，瞬息万变，结局谁都难料。双方不断地消磨着兵力，真刀真枪、以命换命、生死对决。到最后，胜负才见分晓。 夜曜眼神发狠。 这回，他真的失算了。 和祖厉孤军奋战，也算是“难兄难弟”了。 能不能逃出去都不一定…… 每当夜曜被人狠狠打压，逼入绝境的时候。 心中都会升起一股“毁灭一切”的意志。 当初，商会被一把大火焚尽的时候。 流落到桥城的时候……被身份低微的混混们欺凌的时候…… 胸中就有一股闷火向上顶。 “你们算什么东西！” 此刻也是一样。 “要把眼前的人全杀光！” 心底发出呐喊，怒视着说道： “你们这些人，也敢与我较量？你们只能在我的王座下仰视我，连我王座前的台阶都碰不到！” 他说出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声音。 从来不甘平凡。也瞧不起这些人。 他自傲，自负，自恋，无法忍受失败！ 要么光鲜亮丽、站在无人企及的顶点上，被所有人瞩目！要么，玉石俱焚。 他要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 “我要称霸这片大陆，我要让人们知道，什么是高贵！” 回声在战场上盘旋。 夜曜提起胸腔中的力量大喊： “祖厉！！——” 满头是血的祖厉，扭过红肿的眼眶，他回应道： “兄弟！” 夜曜知道，祖厉没这么容易倒下。他们俩，都是强大的。 他吼道： “我命令你——杀死他们！一个都不留！” 祖厉一笑。 “正有此意！——” 他的下巴在滴血，鼓着青紫的腮帮。从手臂中缓缓抬起头，含混的声音在喉咙里沉沉地回响。 突然，炮筒被举起来了。 周围的敌兵都惊呆了。 “怎，怎么可能……快跑！……” “去死吧！！——” 一颗炮弹飞出。 咻地一声，在天空上炸开了礼花……火雨纷纷落在地面上。 士兵们向后跌倒了一排。 身上落满了火星，谁都不敢停留，慌乱中急忙逃跑。 拿流星锤的骑兵们一哄而散，跑出老远，才惊惧地回过头来张望。 持枪的立即围了上来： “放、放下武器！不、不想活了吗？就、就算你开炮，也躲不过我们这么多的子弹……你想清楚，你必死无疑！快放下武器，投降！……我们，可以给你道歉！……” 另一个说： “别怂！他被我们围住了，他跑不出去！” 枪口瞄准了祖厉的脑袋。 “打他的脑袋，他就死定了！” 士兵们扣在扳机上的手指不断颤抖，脑袋里嗡嗡作响，却不敢眨一下眼睛。 一个胆小的失声喊道： “祖厉，你可别想不开！你自己不想活，也、也别拉着我们啊！” “你要是肯加入我们，我们让你当大将！” 祖厉听了，狂笑不止： “除了龙邪以外，还没有人能让我祖厉敬佩呢！直到遇见我的兄弟夜曜。我会让他当上帝王——谁和他抢，我就轰了谁的脑袋！哈哈哈哈！” 夜曜很感动。 他很庆幸，能遇到祖厉这样的强者。 “这片天下是我们的，把这群蠢货杀光！” 巨剑战士，又挥剑向夜曜。 夜曜不退缩，反而坚决地反击。 那阴森森的气场，让敌兵们畏惧。苍生越弱，他越强！ 他们惊恐地察觉到：一小团红雾，飘荡在他们身上，随着时间推移，颜色由浅而深。 “这是什么呀？” 他们急忙拍打身体。 红雾却如幽灵般，在铠甲中左钻右钻，无论如何也摆脱不掉。 惊慌失措地大喊： “你又搞什么鬼！这是什么！” 那是夜曜标记在他们身上的“仇恨”。 利剑击中的次数越多，红雾越浓。 当地狱之门开启之时，就是复仇之时！ 夜曜紧紧握住了剑，开始了咏唱： “于黑夜中起舞的人，也于黎明破晓时消隐痕迹。以孤剑撼寰宇，寒星一点，苍穹浩瀚，搅动惊天波澜！…… 地狱之门！——” 一张深红色的巨口，从地面上张开。无数恶魔的獠牙竖立而起，围成一圈，拦住他们的去路。 敌兵左右为难，除非从獠牙上碾过去，被撕下一层血肉，否则别想逃脱！ 一只只摇摇晃晃、弯弯曲曲的，如乱蛇一般灵活的手臂。 绕过他们的脖颈，腿、腰、肩膀，依附在他们身上，紧紧抓住。 红雾的颜色越深。 这些手拉扯的力度就越强！ 头顶上空，浮现出一双猩红的眼眸，注视着这些飘着红雾的人。 他们满脸惊恐，喊着：“救命！——” 两腿陷入了深渊般的黑雾之中，身体正向下沉！ 第415章 从恨意中汲取力量 [地狱之门]范围之内，移动速度减缓，力量、防御减弱。 是夜曜的唯一一个群体控制技能。 随着等级提升，控制力更强。施放范围比当初扩大了好几倍，变成了直径十五米的法阵。 中央是漆黑的深渊，周围是翻腾着的血雾和恶魔的獠牙。猩红手臂的伸展范围更远，能控制的人数更多。 几乎一半的手臂，全向战戟大将扑去。汇成一束粗壮的绳索，把他裹在其中。 “放开我……放开我……” 盔甲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影子手掌，慢慢爬上他的脸，遮挡住他的视线，他恐惧极了，难以呼吸。 “你……你这个自以为是的人……你是不会得逞的！” 大将的脚被一寸寸向着深渊拉扯。 他用战戟如何挑、刺，贴着地面横扫、敲击，都挥散不掉这些影子。 声嘶力竭地喊道： “你杀了我，你也逃不出去，祖厉就快死了！你的士兵早就被大象踩死了！他们不能来救你了，你和祖厉都会死！” 夜曜确实看不见自己的士兵们。 但他确信，他们都还活着。 “我的士兵不用你操心，他们都很强……” 夜曜往前递出一剑。 战戟大将拼命挥舞着战戟，不让夜曜靠近。 地狱之门，能控制他。但短时间内不打出致命一击，地狱之门就会消失。 “你打不赢我！”大将有恃无恐，夜曜的剑触及不到他，根本靠近不了他。“等你的控制技能结束了，你就完了！” 夜曜下定了拼死一战的决心。 “我会带着祖厉逃出去……惹我，都得死！” 突然，他向自己右侧的肩膀，一剑砍下去。鲜血流淌出来…… “玉石俱焚！……” 同时，战戟大将的右肩上，也喷出一道鲜血。 “啊！” 他惨叫一声。 战戟脱手，“咣当”一声砸落在地上。 整条手臂，都快要断掉了。 夜曜能在地狱之门的控制范围内，以伤换伤。 甚至，以命换命。 夜曜的剑尖一拧，在自己的肩膀上戳刺。战戟大将痛苦哀嚎，面孔扭曲。 “你！……你疯了，你伤我，也伤自己！……” “我不管那么多！……我要赢！” 大将抱着受伤的肩膀，疼得面目狰狞。 夜曜承受的，是和他一样的痛苦。右臂也断了，垂了下来。 但战戟大将再也提不起武器了！ 夜曜紧紧咬着牙。 “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与之相等的代价……这是我很早以前就知道的道理。所以我从不心软。只不过，我舍的是一只手，你留下的却是命！” 夜曜的身影突然一闪，宛若流星划过！黑色披风飞起，如一匹黑狼，手中闪着致命的寒芒！ 大将已经失去了机会。 他惊恐地睁大眼睛，身体僵硬在原地。利剑的速度太快了，在地狱之门中穿行无阻，一瞬间，已经贯穿了他的喉咙。 “呃……” 剑柄抵到了他的喉头上。 “我的那些伤痛，吃的那些苦。都会转化为我的力量。每当我被蔑视、跌入谷底、一无所有，就将这股恨意，注入到利剑之中。心里的伤，远比任何伤口更疼！” 血珠滴答坠落，黑色剑刃上染满了鲜血。 “我不强，别人就杀我！我不强，别人就随意摆布我的命运！我也是被逼着，一步步走到这儿的……我不会再任人摆布了！” 大将瞪着死鱼一般的眼睛，不明白他说的这些话。他痛苦地抽搐着，凝望着远空，脸上最后流露出的神情是一种毅然。 “你逃不……掉……象城的战士们，会同生共死……象城主会把你……” 他还想再说什么，嘴里“咕噜咕噜”冒出鲜血。 夜曜抽出剑。 一道滚烫的热血甩在地上。 “挡我的路，是你不幸！……” “将军！” 敌兵们难以置信，这是象城最厉害的大将了，竟然会败！ 他们愤怒至极。 “给大将报仇！冲啊！” 夜曜回过头，看见众人奔来。 “你们后悔都已经晚了，还想杀我？！” 如鬼魅一般的身影，瞬息，消失在原地。 冰冷又狠毒的眼神扫过他们的脸，让他们不寒而栗。就是他们此生所见的最后画面了。 夜曜操纵地狱之门中的手臂扑向他们，猛地一扯。 敌兵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疼痛扭曲了身体。 有的弯腰，有的栽倒，脚步踉跄…… 这一瞬间的破绽，已经给了夜曜足够的机会。 快到看不清动作和轨迹。 利剑从他们身边一下下斩落。一个接着一个，尸体倒地，鲜血奔流。 地狱之门内，无人生还。 黑色披风垂落，再次现身时。夜曜左手提剑，右肩鲜血染湿了衣服，他也受了重伤。抬眼望向祖厉那边。 祖厉依然身处险境。 他的炮口对着士兵，一圈士兵的枪口，也指着他的脑袋。两边，都僵持不下！ 就听祖厉骂了一句： “妈的！看是你们的子弹快，还是老子的炮弹快！……” 闭上了眼睛，扣动了重炮的扳机。 周围三十个敌兵，也一齐开枪。三十声枪响，三十颗子弹出膛！ “幻影阵！” 夜曜足尖生起一道旋风。 脚踏地面，来到了祖厉身旁。 一圈黑色的幻影，围住了祖厉，全都手握利剑。 挥剑，斩落！ 三十枚子弹，全被劈成两半。 幻影从分散到聚合，只发生在瞬息之间。 这些子弹就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碎片“叮叮当当”，纷纷清脆落地…… 敌兵们愣愣的，看见出现在祖厉面前的夜曜…… 尊贵的紫金长袍，漆黑染血的长剑，眼眸熠熠如星辰。 “他就是暗王？” 恍然惊醒。 再次填装子弹，枪口却被夜曜一剑斩断。 祖厉本来抱着必死的心。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毫发无伤。再看看夜曜。 他觉得理所当然，咧嘴一笑。 “我就知道我死不了！” 夜曜虽然已断了一臂，一边身子上满是鲜血。 但是一点没把这群小喽啰放在眼里。 用衣袖缠了伤口，默默走到祖厉背后。 “我是你的依靠，你也是我的依靠。” 他们背靠背站着。 强者，只和强者站在一起。 “祖厉，我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身处险境。虽然我不是战士，但你可以相信我，我会和你并肩作战！” 祖厉坦然大笑： “这些人，我全都替你杀光！坐稳你的王座吧！” 第416章 反攻、撤退 祖厉举起了炮筒。 短暂的光芒闪烁之后，炮弹礼花一样，四散开来。 这头困兽挣脱了束缚。 要开始反击了…… 四面八方潮水一般涌来的敌兵，全都被炮火击退。 忽然，一阵熟悉的号角声响起。 是暗夜军的号角。 他们正向这里冲杀。 率先赶来的是“鬼骑兵”。 这是夜曜手下骑兵之中最骁勇的一支，全由刺客和魔法师组成。魔法师的剑刃上凝结冰霜和火焰，向敌兵横扫而去。 从阴暗天幕之下，呼啸而来，黄沙四起。 一瞬间，马背上的人全都化为一缕黑雾。战马继续向前冲，马蹄踏过血地，敌兵惨死一片。 黑雾再次凝聚，骑兵牵扯缰绳改换队形，又一次如鬼魅般的冲杀。 很快，敌方大阵就被冲出了一个缺口。飘飞在沙尘中的暗夜旗帜，向这边而来，穿梭向战场。 沙尘后面，紧随着缓缓移动的庞大身躯。三头大象遍体鳞伤，正沿路撤回。 夜曜说：“敌军的大将死了，他们士气必定溃散。” 骑兵副将问道： “大象在撤退，敌兵要退回城中去，我们追击吗？” 身旁的敌兵走卒，被暗夜骑兵一冲而散。眼看着，象城军如群鸟归巢般退去了。 “不！不能急着追击……” 夜曜担心对面的领主技。 “追到城下，象城主一定会发动领主技。这一战，我们损兵折将，不适合攻城，先撤退吧。” “我要把他们全杀光！哈哈哈！” 祖厉刚才积压的怒火，正要发泄出来！双眼猩红。 激光炮也冷却好了。 夜曜知道，祖厉不是不听话，而是冲动劲上来，千军万马都拦不住。 祖厉肩扛着激光炮，大步奔跑，朝敌军的阵营追去。 “祖厉！回来！” 夜曜焦急。 祖厉快跑了几步，猛然发射，最强一击横穿战场！ 千军万马的身躯，在白光下化作乌有。前面开出了河面宽的一条通路，一道烧焦的痕迹，延伸到城下…… “跟着我反攻！” 祖厉冲杀向前。 后方的士兵全都跟他杀去。 他有股蛮横的冲劲。夜曜无能为力，只能跟在他后面。 “跟着我冲！追击敌兵！” 他跨上了黑色战马，朝这条通路上一指。 “杀敌数多的，追加军功！” 呐喊一片。 黑甲军气势正盛，奋勇追击！而敌兵调头逃跑，露出的都是后背，根本躲不过骑兵的冲锋。 骑兵副将说道： “暗王，刚才三头大象把阵型全都冲乱了。我们找不到你！你伤势如何？” “我没事。趁对面的领主技还没有发动技能，能杀多少杀多少！……集中兵力往前冲，见一个杀一个！” 报仇的时候到了，士兵们血脉偾张，战意高涨。 遥望平原之上，全是黑压压的暗夜战士。 各阵列喊道： “向前冲锋！” 象城军不断后撤，最后方的魔法师阵列，移动到了前方，负责断后。 身穿着不同颜色的魔法袍，站在一列列战车上。战车行驶缓慢，远远看去，如一堵彩色的墙。 近战战士们，在魔法掩护中，边回头攻击。 魔法师将法杖聚集到一处，由上而下施放一道道魔法，几个相同元素的魔法师合力形成更加强大的法术。 “风！” 狂风形成一个小型龙卷，一道推出，将战场上的暗夜战士吹得人仰马翻。 “火！” 一颗颗流星大的火球，纷纷砸落，坠落在地，形成一片火海。 虽然敌军大势已去。 但是要击退他们并不容易。 象城军的实力很强，各兵种都有优势。他们重整队列，做着最后的抵抗。 祖厉走在最前方。 如一个行走的坦克，扫荡着这片战场。连天的炮火狂轰乱炸，摧毁所见的一切。 三头大象迂回在他的前方。 驭兽师面色焦急，想再施展一次“毒网捕捉”，却再也无法靠近他分毫。 暗夜骑兵、弓箭手，都在祖厉身边掩护，把他保护得严严实实。 战线一寸一寸向前推移。 从平原的正中心，向南移动。 象城近在眼前了。 就在这时…… 大地猛然颤抖了起来。 夜曜知道，是象城主要发动他的领主技了！ 顿时，天空被一片阴云笼罩。 天光黯淡，风雨欲来！ 依稀看到，象城主本人就坐镇在城楼上，远远盯着战局的发展。 一个巨大的金色光罩，笼罩在了象城的领土上方。 渐渐扩大，蔓延至战场，把整片天地笼罩了起来，边缘正好停在了边界线上。 光罩范围内，象城军队的攻击力和防御力大幅提升。 敌军气势如虹！ “这就是象城主的领主技……” 夜曜惊叹。 之前，只是听说象城主有领主技——这也是象城强大的原因。乱世之中，这座城一直固若金汤。 这一招，叫做“威震方岳”。 名字大气恢弘。 能拥有这样的技能，想必象城主也是一号人物。 一旦黑甲军接近，领主技就会毫不犹豫地打过来。 夜曜当机立断，打出了全军撤退的信号旗。 “是领主技，快撤退！” 话音刚落。 金光更加强盛，如皓日当空，圣光普照。 敌军的魔法师不断追击，被祖厉的炮火轰炸全给挡住。 “全员撤退！——撤退到边界线后面，快！！” 夜曜知道领主技不可小觑，刻不容缓。 大军迅速撤退…… 如黑色的潮水一般，用最快的速度，跑过边界线的后方。 象城军也不恋战，退回到城门中。 两军顿时分开一段距离。 领主技无比强悍，绝对不能正面对抗，否则全军覆没都有可能。 祖厉在队伍的末尾，三步一回头，拦截着追兵。 夜曜心里焦急： “快回来！——你们几个，把祖厉将军架回来！” 拿鞭子的手下和另外几个人跑去。 “祖厉将军！快撤吧，暗王的命令！” 祖厉不甘心。 “小兔崽子……真是便宜了这帮畜生，明天再宰了你们！……” 他扭过身子，大步疾走。 三头大象却纠缠不休地冲过来。 随着大象而来的，还有一支威猛的部队。 “别让他跑了！……有领主技掩护，快，快追击！抓祖厉！”驭兽师喊道。 这是不想放祖厉走了。 祖厉的激光炮，正好再次冷却完毕了。 他一回头，一束激光打出。正打在中间那头大象的前腿上，贯穿了身躯。 瞬间，半个象身都被烧穿了！ 第417章 原地扎营 大象跌倒，压倒了十米范围内一大片士兵。 身躯焦糊了，皮肉焦黑。 “哈哈哈！” 祖厉大笑。 “还有送上门的！” 激光炮并未中断，向大象后方的轨迹上扫去。一队精英人马，全被激光炮打成了血水！ 驭兽师愣住了。 仅这一下，象城军就损失惨重。他们都记住了祖厉，恨得直咬牙。 “不愧是祖厉……” 祖厉大笑。 “再跟着爷爷，就把你们几个小妞，丢到兵营的帐子里！” “祖厉将军，快走吧！” 看见大军都撤了，祖厉也上了马，扬尘而去。 很快，黑甲军都撤到了光罩外面。 领主技在这时也中断了续力。 天空上阴云渐渐飘散，大地不再摇晃了。 魔法师远远扔出几个火球以后，也退回去了。 平原的边界上，摆了一圈白色石头，垒成了边界线。标记着象城与花城的分界。 后方就是一片森林。 象城军撤退到有光罩保护的安全区域内了，他们没有急着回城，而是周旋着，紧盯着黑甲军的动静。 他们不敢跨入花城领地，害怕夜曜的领主技。 暗夜军也不敢进入他们的领土范围。 正如那句话： “不在领主的地盘上，挑战领主。” 忽然，光罩消失了。 领主技的释放次数，是一天一次。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释放。中途收回领主技，就保留了这次释放的机会。 否则的话，一旦领主技落空，黑甲军就会毫无顾忌地冲杀过来，将象城夷为平地。 领主技，就是象城主的护身符。 边界线后方，夜曜远远观望。 夜幕就快降临了。 这一整天，都耗费在战场上，却无功而返。 夜曜叹气： “象城之所以难打，就难在领主技。今天看来是打不起来了。” 两军对峙了一会，象城军队撤走了。 他向身后下令道： “后撤300米，扎营休息！” 冷风吹过来，不禁咳嗽了两声，腰间发凉。之前简单包扎的伤口又流血了。 骑兵副将满脸焦急： “医疗兵！快为暗王治疗！” 一个药师检查了伤势，顺着夜曜的手腕往上一摸，吓得手一抖。发现一条手臂已经断了。 “啊，暗王，您伤得这么重？” 众将领都赶了过来。 “这是我们的过失……让您受这么重的伤！” “这有什么，大家都是冲锋陷阵！伤了那么多战士，我这点伤不算什么，先给他们治疗吧。 上了战场我和你们一样，都是普通士兵，明天再战，我还要冲在前面，一定拿下象城！” 士兵们都很感动。 “等把天下打下来，就享福了。到时候，你们随便挑领地，当将军、当大官，都可以！” 夜曜席地而坐，药师在一旁给他治伤。 骑兵副将一脸担忧。 “明天您可要坐镇指挥，别一个人冲上去啊。” “放心，我有分寸。祖厉呢？他伤得比我重。别看那家伙生龙活虎的，他背上全被流星锤打烂了。” 祖厉被手下劝着，也过来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和夜曜面对面。 “这么点小伤，算什么，明早上了战场继续杀他们！” 两个药师解下他身上的链甲。 “嘶啦”一声，被血粘着的链甲揭下来。血肉剥落，被撕裂的伤口又流出了血。 他一言不发地硬抗。 “祖厉……你伤得这么重！” 夜曜看得心惊肉跳。 “你难道不感觉痛吗？” 链甲里面的衣服，血和肉都粘在了一起，扯也扯不下来。身前、背后，全都猩红一片。 “不疼不痒的。”祖厉说。 “我一定活捉那些浑蛋，给你出气！”夜曜说。 “最可恨就是那几个驭兽师小娘们……太狡诈了！那帮小畜生，看见我就跑！” 药师用剪刀剪开衣服，撕下布片，给伤口擦药。 祖厉说着不疼，也疼得眼皮直跳。 他是个硬汉，手掌搭放在膝盖上，指头都不动一下。 做饭的厨子跑来请示： “暗王，食材都备齐了，现在生火做饭吗？” “早点做饭，今天战士们辛苦了，让他们吃饱。” “烤几只羊，开几桶酒！”祖厉说。 夜曜笑着。 “弹药还够吗？” 士兵说： “补给正从花城运过来，您放心吧。” 这里离花城近。 夜曜留了一部分人在那里镇守。 不打下这座城，他的心里就不安稳。哪怕只是远远望着，也一刻不敢放松。 “好好休息，明天攻下象城！” 夜色笼罩了南方平原。 一片如墨的浓黑。 象城主站在阳台上，手扶栏杆，遥望着夜色。 他是个体态微胖的中年男人，个子很高，脸上刚硬的胡茬，神情凝重。 他在这片大陆上，摸爬滚打了一年多。 练就一身武艺。 凭借着“实力强”、“人缘好”，被拥护为城主。 这座城一直自给自足，用不着求人，也用不着抢别人。 当初龙邪帝侵略了这里，为了不继续打仗、保护城中的住民，象城主被迫臣服。 不仅要每月供奉，还要遵守帝国定的法令，让驻军在这里为非作歹。 他从没去过龙城的宴会。 也从没给过龙邪帝什么好脸色。 “他是有备而来！只恨救不了我花城的好兄弟。” 象城主怒拍栏杆。 “和龙邪帝一样，他也是个残暴贪婪的人，不放过我们这些小城！……我一定要杀了他，给花城主报仇！” “城主。” 一个大臣说： “他们的军队太凶猛，还有祖厉那个怪物……这样打下去，我们有没有胜算啊？” 而且，大将也死了。 城中最勇猛的战力不在了。 驭兽师首领倚着石柱喝酒，满脸的不乐意。她放下酒壶，一双凌厉的棕眸中充满杀气。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没胜算？ 他抢别人的地盘，就是不得好死！……说什么这片地方，早在龙邪帝时就是他的，这么理直气壮，真是气死人了！简直是一群强盗，我会和他拼到底！” 她棕色头发绑在头顶，像根扫把，个子很矮，脸上绘着彩色图腾，身材结实。 “要是攻破了城门，城里百姓都要遭殃！”象城主说。 “他们杀光了城外的庄园主，就是威慑我们。再打下去，不知还要死多少无辜的人……我不是不想打，是心疼死去的战士啊。还有那么多被无端卷进战争的平民……这场仗，到底值不值得？” “象城主！”驭兽师首领焦急。 “但是我们只能打呀！投降的机会已经错过了，你也看到他们的做法了，投降、失败，我们只有一死！只能和他们拼了！” 第418章 象城的坚守 “唉！”象城主叹气。 “要是，我作为城主，能换全城人们的命……也无悔了。” “城主，别这样活！” “我不能只考虑自己，还要考虑那些战士们。我想让他们全身而退……我自己怎样都无所谓。” 驭兽师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心痛不已。 “城主，别再这样说了！我们不会屈服的。” 大臣提议： “我们派使者去那边探探？……也许，还有缓和的机会？” “不必了！……” 象城主说：“那样只会显得我们软弱。告诉战士们，不想和我死守的，就走吧，我不会怪他们……剩下的人，都跟着我守城。告诉城里的百姓，不要参与这场战斗，找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暗王不会牵连他们。无论是胜是败，他们都能平安无事。” 驭兽师首领伤心起来。 “我不会走，我死都不会离开这座城。我相信手下们，都是忠心于你的。大将也是，他从建城之初就跟着你……却死在……” 说着哽咽了，抹了抹眼角的泪。 “都是该死的暗王！”驭兽师首领说道，“他是计算好了的，兽潮一过，就来了……什么联盟请求！都是他的诡计，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们当初真该想到这一点，在龙城第一次发来联盟请求的时候，就该做好应战的准备……城主，您千万别服软，别认输！把他打回去，让他看看咱们的骨气！” “放心，我不会投降的。” 象城主心意已决。 “要不是他兴风作浪，把中土都团结在一起，东土就是一盘散沙。真没想到他能发展起来……石头城呢，我们也该找援手！” “早就给石头城送信了，信使就快回来了。”旁边的大臣说。 象城和石头城，是联盟。 “唉，希望还不算晚……也只有石头城能帮我们了。旅人城太远，脏水城又太弱……” 驭兽师思量。 “幻星瞳那个人谨小慎微，他会派兵支援我们吗？” “他要独立，就得和南边的阵线抱成一团。不然象城丢了，下一个遭殃的就是他！” “我是怕他归降暗王……他这个墙头草，惯会两边倒。” “唉，那他就不会出兵了。” 驭兽师心情沉重。 象城主说： “我已经预测过种种结果了，也做了最大的努力，接下来的就交给命运了。外人只是帮忙，还是要靠我们自己。我们胜了，才有人帮。万一，我们败了……” “城主，一定要往好处想，我们能守住象城！” “是啊，但愿我们能……那样的话，我真的要改变一下策略了，不能再固步自封。 以我们象城的实力，我要是能早点扩张，轮不到他来抢中土的地盘！……” 象城主后悔极了，但是后悔也晚了。 他的和平仁慈，就换来别人的赶尽杀绝。 “暗王打醒了我。我不欺人，人来欺我。如果象城能在这一战中活下来，我就要扩张…… 我要联合西南森林、中土、南部各城，形成一个强大的势力！……是平等的联盟，而不是征服他们。” 他眼里燃起了斗志。 “象城会活下来的！”驭兽师首领说。 “其实在暗王身上，我学到了很多。他一直在笼络各方力量，这些小动作，之前谁也没有留意。直到他成了气候……如猛虎一般扑来……一切都晚了。 我有太多的不甘心，太多的遗憾！唉，可还能怎么办呢。我对不起象城的人们……我答应过他们……要给他们一个光明的未来……却忽略了，和平是用武力换来的啊！” 在场的人听了，都默默流泪。 这个时候，门外的守卫忽然高兴地进来报告： “城主，信使回来了！” 象城主急忙说： “快迎接！” 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去各城送信的信使都回来了。一个个风尘仆仆，一路跑来。可是，去石头城的信使，脸上满是沮丧。 象城主一见这神情，希望就落空了一半…… 但依然问： “可有回应了？” 信使摇摇头： “各城都说，谢谢您的提醒。他们还在防御着妖魔，自顾不暇。他们说，希望你能顶住！别让暗王打过来啊……” 象城主叹了口气。 “哎……这世道，人人自保，怪不得他们。” 又问： “石头城呢？那些小城软弱也就罢了，石头城也不帮忙？” “幻星瞳说，如此重要的事，他要慎重考虑。还说之后会派一个使者过来了，带着他的亲笔书信。” “哦，哦。他派使者了，那就好。” “可是……使者正在路上，还没到呢。”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说清楚了吗？” 信使摇摇头。 驭兽师着急了： “他分明又是在权衡什么！这个幻星瞳，没一句痛快的，都关键时候了，他还在犹豫什么！” “他不来，我们也没办法……只能寄希望在幻星瞳身上了。”象城主缓了一口气，仔细想想：“石头城到这儿，使者起码要走一天一夜的路程吧！” “再回去通报，再出兵……一切就晚了呀！”驭兽师急了，他既然派使者来？为什么不出兵呢？情况紧急，刻不容缓啊！” 象城主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信使也无能为力。 “快，再给石头城发几封加急的求援信！说明这里的情况十分危急，让他务必出兵！快，快！” “好！……城主！我这就去！” 信使又想起一件事，为难地说： “城主，您还记得吗……臣想到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什么事？无论是什么事，都这个关头了，你快说吧！” 信使坦言： “您还记得吗……夜曜当初刚在东土称王时，黑暗堡开过一个宴会？” “嗯……” 象城主回忆起来。 “确实有这回事，有点印象，怎么了？” “他给咱们发了邀请函，咱们没去……” “是啊……” “当时，幻星瞳城主，给暗王送了一份重礼！” “唉！” 象城主一拍脑门，觉得自己如坠深渊。 “完了……这个幻星瞳！……我当时觉得他糊涂，现在看来，糊涂的是我呀！暗王那时就在区分敌友了……幻星瞳左右逢源，总有被他撞大运的时候！” 谁生谁死，早在那场宴会之时。 就有了预兆。 第419章 象城会败吗? 象城主身上冰冷冷的。 石头城的援兵，恐怕希望渺茫了。 “城主，您别灰心。一份礼物……也代表不了什么。只要我们把这场仗打赢了，石头城肯定归顺我们。” “谁都指望不上了，象城要靠自己了……你先去吧，不到最后，不要放弃。” “城主，我一定把援兵请到！” 信使去了。 敌军包围之中，每次出城送信，都是在拿性命赌。 信使走后。 象城主有些后悔了。 他的眼前，一片浓黑的夜幕。 “也许从一开始，我就选错了……” 月光稀薄。 远山和浓密的森林，在重重的暗影下。 如他心里的沉重，无比压抑。 对身后的驭兽师首领说： “明天你接替大将，统帅全军吧，就骑那头最大的公象。” “好，城主放心。和花城里那些卖主求荣的废物不一样，我们象城的人团结，人心齐。明天一定打一场胜仗，让石头城看看，他选错了！” “小心点，别冲动。暗王也有领主技，别被引过去了。” “放心！我一定把他们引到咱这边儿！” “大象还有几头？”象城主问。 “只剩两头了……还有三头小的，都没成年呢。” “明天都派出去。” “啊？”驭兽师又忍不住哭了。“它们还是孩子呢……都没有受过战斗训练。” “这一战，很可能是我们的最后一战了！必须要倾尽全力！” 象城主说的悲壮。 驭兽师坚定了决心，郑重地说： “城主，我会跟着你死，跟着你直到最后，和这座城葬在一起。” 象城主没有说话。 “唉。” 良久，他说道： “派一个使者到对面去问问吧……” “对面？城主！有必要派使者吗，我们决定和他打，还怕他吗？” 驭兽师两只眼睛瞪圆了。 “我当然不是想服软，只是看看他们有什么想法，会提什么条件。也许能为战败后的士兵，求一条生路……总之，知己知彼才好。” “城主！你不能这样！他们会瞧不起咱们的！如果你派使者去……他们就更嚣张了！” “我何尝不知道……” 象城主有些言不由衷。 他留恋地望着夜幕下的象城。就好像是望最后一眼，最后一次俯瞰这片土地。 “最重要的是这座城，不是我。有一天我走了，只要这座城还在。我为象城做的这一切，也不算白费。” 望着夜色，无尽荒原。 他指着远处说： “你看，这座城，多气派啊…… 谁能想到，这里曾是一片小镇，会发展到如今的规模呢？呵呵。” “你看。” 他挥手向那边一指： “那座箭塔，还记得你刚来的时候吗，那就是小镇上最边缘的地方了。可是现在，一座座高楼建起来了。 街道一环套着一环，一层套着一层，一道道城墙绵延到山下…… 那里却成了城中心一个不起眼的建筑。 我最大的心愿啊，就是能在城中心，建一个像样的大广场！但是没地方了，城里太满了，到处都是弯曲的街道，拿着地图都迷路。我真的尽力了啊……” 驭兽师沉默了。 “这座城啊，不是我一个人建的。是来这里安家落户的每一个人。铁匠、商人、冒险家…… 无论什么身份的人，哪怕强盗、妓女和小偷，都混杂在这座城中。带来肮脏、带来混乱，也带来了热闹和嘈杂。他们悄悄改变着这座城，丰富着这座城。 你说我守护这里，是为了什么呢？ 为的不是我自己啊……我手下的士兵，只有不到三万人。花城被攻占的那天，我说要打仗，这些素不相识的人，他们就拿起武器，说要跟着我打……我自己都没有想过。军队，会在一夜之间集结起来，超过了五万人…… 我总觉得，守护好这座城，是我的责任。但什么又是真正的守护呢？……他们全都是生活在城里的人啊，他们不是我的士兵，却自愿跟着我拼命。 难道要他们牺牲、流血？难道不是，让他们平安吗……我若是败了，希望死的人只有我一个。” 驭兽师抹着眼泪，泣不成声。 象城主骄傲地说： “这么大的城啊！南部大陆上，是首屈一指的大城，令多少人羡慕过！我真的尽力了……” 夜曜的营帐前。 一整只羊架在篝火上翻烤，油水滴答在炭火上，滋滋地响，肉香四溢。 士兵割下一块嫩滑的羊肉。 盛在盘子里，端进帐篷去。 夜曜坐在正中，吮着手指，津津有味地吃着一条烤羊腿。手上油腻腻的，抓起酒杯咕噜喝了几口酒。 他右臂的伤包扎了，但暂时不能动，只能左手拿着。 屋子里坐着亲信的将领。 夜曜单手在白手绢上蹭了蹭，对他们说： “凌晨的时候，派人去烧村子。” “啊？烧村子？” 众人都很惊讶。 “我带人去！”祖厉放下酒碗说。 “不用不用。” 祖厉就挨坐在夜曜身边。 “我记得有几个专门纵火的小队，让他们去。先摸进几个村子里埋伏。一定要等凌晨的时候再行动。什么时候点火，等我命令。” “好，这就告诉他们准备！”一个将领站起身，走出营帐外去了。 有人疑惑： “暗王，非要烧村子？……” 夜曜嚼了嚼嘴里的肉。 “对。”他抬起眼眸，凶光四射。夜曜最讨厌的，就是这种真刀真枪打仗时，还假仁假义的人了。 “哪座城我们不是从头杀到尾，还在乎烧几个村子？我们是来打仗的，不是来传教的，还客客气气和他们商量？” 那个人低头不再说话了。 几个斗志满满的人说道： “暗王，你说怎么打，就怎么打！我们这次跟你出来，就是要干一番大事的！” 夜曜说： “象城畏惧我们的领主技，我们也畏惧他的。就怕双方都僵持着，在边界线上这么耗着，这仗就没法打。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我们离龙城太远，有那么多城池没打，不能耗在荒原上。 所以，明天象城出兵以后，我们看准时机，一把火烧了村子！象城主怒火攻心，一定会失去理智！到时候就冲上来了……” 夜曜勾起一抹邪笑。 一群人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为了这个！他们生气了就会中计，我们的领主技就狠狠打上去！” 夜曜手指戳着桌面上的地图。 点在森林外围的空地上，渐渐往自己的阵营移动，手指用力一指，如一柄利剑高悬。 “就在这里终结他们——象城，败！” 第420章 珍惜今天的基情 祖厉大笑着： “我就想不明白那些个事情，反正我也不用担心谁害我，你一眼就能拆穿了！” “我也不是算什么都准……” 夜曜谦虚说。 “有时候也是走一步算一步。” 他已经等不及了——把银白色的巍峨大城收入掌中。 金银财宝，任他搜刮。 烧几个村庄又算什么？就算死再多人，他也不会在乎。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做一个善良的失败者——他可没兴趣！ 祖厉又喝了几口酒，醉眼惺忪。他将酒碗重新倒满，摇摇晃晃端起来。 “这最后一碗酒，今天不喝了……” 夜曜满酒回敬。 祖厉结实的胸膛如一块大石板，身上透着浓烈的血腥味和刺鼻的汗臭味。脸上总有着刮不净的粗黑胡茬，涨红的脸又丑陋又凶残。 要是以前，夜曜受不了这股气味。 但是现在，野外污浊的泥路也能照样走，铺着干草的地面也能照样睡。 “我祖厉从来没敬佩过谁！” 他吐露衷肠。 “从前，我只敬佩龙邪大哥！龙邪大哥，对我多好，山珍海味，只要是他有的，都分我一半！” 他经常提起龙邪，今天喝醉了，又说起来。 “当然，现在有你……” 他摇晃了一下夜曜的肩膀。 “看见你坐在王座上的样子，和他多像，我就想起龙邪大哥。但你比他心善，没有他的脾气暴！” 夜曜尴尬地笑了笑。 “他以前也照顾我。” 此话并非违心。 那时候，他和祖厉共赴龙邪帝举办的酒宴。龙邪总和夜曜聊天，不把他当外人。 有多少羡慕，多少敬意。 看着他一身尊贵、傲视群雄，身边坐满娇纵的贵妇和跋扈的将领。 杀龙邪，不是他的本意，只是非杀不可。为了铲除自己前进路上的阻碍。 他怀着敬畏之心，与龙邪为敌。 “龙邪是我杀的。” 这句话……他永远都说不出口。 祖厉最敬佩的人，他当作大哥一样的人——死于夜曜之手？要是祖厉知道，会怎么想？ 自始至终，夜曜都孤身一人。 隐藏在暗处，怀揣着太多秘密。 他与昊宁的友谊，与慕容，与祖厉……都是建立在什么之上呢？ 欺骗吗？ 回想这一路。夜曜总想掌控身边的人，总把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因为害怕失去、害怕未知。 他常常觉得，辛辛苦苦建筑起来的巍峨大厦…… 地基是一片虚无。 那些人得知真相以后，会离他而去吗？ 祖厉重重拍了夜曜的肩膀。 “龙邪没能称霸，真是可惜……我要把你扶上帝位！看你号令天下！我从未这样对谁好！” “我们是兄弟。” 提起兄弟二字时，夜曜无比惭愧。 无论祖厉、昊宁，提起这两个字，他都无地自容。 “男人的野心多大都不够！”祖厉说，“你要什么，就跟我说，我以前连天下都给龙邪打下来过，还不能给你吗？” 说得那样坦荡。 夜曜心里踏实极了。 想想祖厉陷入困境时，自己毫不犹豫地冲上去……真的不是感情吗？ 他只是不想承认，自己是个重感情的人罢了。 当初把真心给了远夏，远夏出卖了他。 从那以后，不敢轻易地付出感情，就没再交过朋友了。 筑起外表这道硬壳，让别人觉得他强硬极了。 其实，只是掩饰内心的脆弱和敏感。受过一次伤，就一生都忘不了。 他拿起面前的酒碗，闭着眼睛，一饮而尽。 烈酒刮喉，又短暂、又苦涩。就好比他与祖厉的友情。 努力去珍惜，生怕总有一天，酒见了底，露出赤裸裸的真相。 门外来报： “暗王！象城的使者求见！” 夜曜愣了一下。 他从思绪中回过神，摆摆手，让营帐里的人都出去。 “你们都去休息吧。” 祖厉拍着大肚皮，酒饱饭足，横晃着阔步走了出去。 象城使者进来。 一脸文弱书生样。夜曜最害怕这种人。觉得他们一开口，就会讲出满口的仁义道德。 使者拜了又拜，才走到夜曜面前。 “我奉象城主之命，来与暗王友好协商……” 营帐外，他已经被那些飒气的黑甲士兵吓到了。挫了锐气，诚惶诚恐的。 夜曜想难为一下使者。 “我为什么非听不可呢？” 居高临下，看着他的窘态。 使者低下了头。余光瞄着桌上的美味佳肴，几张桌子上，都摆着肉食和美酒。 象城在受苦，水深火热，他们却大吃大喝。仿佛攻克象城，是郊游一样？ 使者一肚子气，挺起胸膛说： “我劝你听听我的提议！象城不弱，再打下去，只会僵持不下，对你没有好处，不如友好谈判！” “呵。”夜曜冷笑。 “我跟你的看法不一样。象城已经是我的城了，我回自己的城里，只是一段路而已。” 使者怒不可遏。 他忘记了象城主的叮嘱，大吼说： “你不可理喻！夜曜，你为了一己私欲，挑起战争。我们生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和你打仗？” 夜曜无动于衷。 使者又说： “这场战争会带来多少死亡，你知道吗？说出你的条件吧，象城拿出什么，你才会退兵！” 隔着营帐，外面站岗的士兵都听到了。 夜曜拿起羊腿啃了起来。大口喝着酒，大嚼着食物，语气豪横： “现在才和我谈？晚了！” 咽下了食物，不紧不慢地说： “投降能少死点，不投降就多死点。象城主仁慈，真为城里百姓考虑的话，就赶紧投降吧！” “你！” 使者双眼猩红，手指颤抖： “你，你简直就是恶霸！强盗！……” “那又怎样？谁让你们弱呢，活该被欺负。我的条件就是……开城门，迎接我进城！好了，别气死在这里，我怕你一口老血吐在我营帐里。” 他摆摆手，让门口守卫进来。 “把他带下去吧。” 使者气得浑身哆嗦，被两个守卫拉着，倒退着出去。 他声嘶力竭地喊道： “你……人面兽心！早晚有一天，你会有报应的！……” “那只是你的想法……” 夜曜说。 “没本事的人，寄希望于天道轮回，心理安慰罢了。殊不知，厉害的人会一直在顶上，谁也动摇不了他。” 使者被拖出营帐外好远，还能听见遥遥骂声。 “夜曜，你会遭报应的！……象城是不会屈服于你的！……你打不下象城，你一座城也打不下来！你的征途要止于这里了，你会兵败于此！……” “把他的嘴堵上！” 不一会，只听见“呜呜呜”的声音。士兵们觉得好笑，在帐外笑起来。 “老头，象城主没本事了，派你来求情？是求暗王放他一条生路吗？……” 夜曜暗想。 “要不是大陆上有不杀使者的规矩，早就叫士兵把这老家伙痛揍一顿了！哪还能张嘴乱叫。” 第421章 象城第二战 第二天一早，天未亮。 黑甲军精神抖擞，吹响了集合的号角。 象城的军队，从薄雾中，踏着晨光而来……五头大象威风凛凛走在前面。 两头大的，三头小的。 骑在最大的那只象上的驭兽师首领，手里握着鞭子，棕色眼里满是恨意。 夜曜遥遥相望。 “他们还有大象啊？……” 浩浩荡荡的象城军，勇猛无畏地前行。 双方军队停在了边界线后方，相距500米，谁都不靠近。 边界线，被夜曜重新用石块垒过一遍。更加明显，形成轮廓清晰的一条白线。 这些战场上搬来的石头上，都带着斑斑的血痕。 驭兽师统帅下令： “和他们拉开距离，他们不上前，咱们也不上前，把他们引到咱们的领地上！” “是！” 就在这时。 左右两侧的村庄，升起了滚滚黑烟，一片嘈杂的呼喊。 “怎么了？” 象城军都神色凝重，向一旁看。象背上的驭兽师焦躁不安，大声问道： “村子怎么了！” 不一会，士兵来报： “大将！不好了！……象城两边的村庄，都被大火烧了。火势太猛，根本来不及援救……睡梦里的村民，都被大火活活烧死了！” “什么？！” 驭兽师眼眶猩红。 她彻底被激怒了。 大火仿佛烧在心里，悲愤涌上心头。 “岂有此理！……昨天杀了我的战戟大将，今天又烧村庄！我和你拼了！” 她紧紧握住手里的令旗。 “城主说得对，他们就是一群强盗！……我们的性命有谁在乎……随意就践踏了……将士们，拿出你们的勇气来！” 愤怒已经让她失去了理智，她摇旗呐喊。 “我们不是无名之辈，让荒原记住我们的名字！冲！——” 万人军队一拥而上，跨过了边境线。 夜曜满意极了。 骑在马背上气定神闲，一切尽在掌控之内。 “这么轻易就越过了边界线，真是一群没脑子的人。看来象城主的嘱咐，他们全都忘了！” 抬起令旗。 黑甲军也冲杀而上。 在象城军的猛攻之下，佯装撤退，悄悄将敌军引入包围圈之中…… 冲在前面的五头大象，气势凶猛。 骑兵们聚集在一起，围着大象奔跑，形成一个漩涡，任由它们深入腹地。大象原地团团打转，用獠牙不断发起攻击，却难以脱身。 很快，它们就陷在黑甲军的重重包围之中。 三头小象被从另一个方向，由夜曜引入了后方林中。 夜曜的马在前头奔驰，小象在身后穷追。 小象刚刚冲进林子，埋在地下的钢索就迅速弹起。 每一根钢索上都有长长的倒刺，缠在周围的树干上，深深刺进象腿里。 一下子，就绊倒了小象。 钢刺全都缠在象腿上。 小象越是挣扎、横冲乱撞。钢索就越缠越紧。形成了密布的一张大网，拦住了它们的去路。 背上的驭兽师慌了： “别乱跑！别乱跑！” 惊惶中的小象，却根本不听她的命令。到处乱踩、乱撞，弹起了更多的钢索。 终于，一头小象支撑不住，倒了下来。 连带着其他两头小象也跟着倒下。 象身的重量带动着钢索收缩，硬生生扯断了两条象腿。 一声嘶鸣划破森林—— 小象惨叫着。 驭兽师也跌落下来。 埋伏在树上的暗夜士兵一齐跳下，三五下就将他们擒住。 夜曜得意地说： “一晚上的时间，你以为我没有准备？昨天你们占了上风，今天还敢过来？” 林地前方开阔的战场上。 两头大象横冲直撞，烟尘四起。 骑兵和步兵，都不靠近大象。 上一战，他们面对大象失了利。 这次吸取了教训。 不再硬碰硬，而是打起了游击战，只有远处的弓箭手和魔法师不断射击，慢慢消耗着大象的体力。 长矛手看准时机，就远远地抛出长矛。 一根根，刺进大象的皮肤里，厚实的象皮也被打穿。 夜曜目前的兵种里，弓箭手和魔法师都很少，长矛手只有零星几队人，所以远程攻击形成的攻击力并不高。 之前在龙城招募来了大量的近战战士，组成步兵队伍。 再加上黑暗城来的精锐骑兵。 盾牌兵的数量不多，但都是守望城的兵，所以防御力极强。 狂暴不安的大象，渐渐缓慢了下来。 长鼻横甩、獠牙冲撞的频率间隔变长了。这种大家伙力量很足，但是体能消耗也很快。 只要长时间拖住它们，就有机会猎杀。 象背上手握旗帜的驭兽师大将，挥舞着手中的长鞭，将袭来的箭矢统统打落。 魔法火焰在天空上散落，火焰在长鞭的末端爆炸，火星四溅，让她灰头土脸。 她在混乱的战场上寻找夜曜的身影。 大声喊道： “夜曜！你给我滚出来！被我逮到一定杀了你！” 大战的一开始。 夜曜就消失在森林里，无影无踪了。 “别以为躲进树林里，我就找不到你！战士们，把他找出来！给战戟大将报仇！” 驭兽师驾驭着大象，向森林中冲去。另一头大象紧随在后，后方大军一路前行。 林中一棵高高的树上。 夜曜几个纵跃，爬上了树顶。 高处的风猎猎吹来。从这里，能将整片战场尽收眼底，局势看得一清二楚。 天空此时，已经大亮。 敌军统帅和两头大象，已经深陷在他的包围之中了。 一大片白色盔甲的是象城军。依然人数众多，两者混战在一起，看不出黑甲军的优势。 而祖厉带领的人马，从后方围上来，截断了他们的退路，渐渐把包围圈收拢。 “是时候了……” 夜曜抬起两袖。 左手上掐动了领主技的印诀。 “不由天道，天道由我……” 大地颤动，乌云翻滚。 就在敌军后方的包围圈闭合之时，一把惨白的利剑，从云霄之中探出。 “是领主技！……” 象城的士兵们傻眼了，两腿一软。 他们这才恍然醒悟，自己一不留神离开边界线太远，中了夜曜的圈套。 “快撤退！” 驭兽师统领喊道。 虽然没有阵亡战士的灵魂加强威力，灭劫之剑本身也携带着不容小觑的力量。 这些30级出头的战士肯定挡不住。 一剑下去，非死即残。 第422章 灭劫之剑发动 再由骑兵一波扫荡，保准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灭劫之剑携带着强大的威压，在下方地面上卷起一阵阵狂风，沙砾和烟尘向四周吹去。 敌兵呼吸困难，心脏狂跳，膝盖渐渐弯曲。 驭兽师在狂风中大声下令： “快跑！快撤退！” 然而为时已晚。 后方的包围收拢了，祖厉亲自带队，盾牌兵一层一层围了上来。 “哪也去不了，杀光他们！”祖厉说道。 “撤！杀出一条血路！” 驭兽师带着大象调转方向。 士兵们狂奔着撤退，后方全是自己的士兵，根本动弹不得。被祖厉带领的厚厚的“盾牌围墙”挡住。 利剑所指，正是白色盔甲的象城军最密集的地方。 他们如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跑在后面的另一只大象，刚刚跑到包围圈的边缘，也迅速掉头。就见祖厉站在前方，炮口正对着它。 驭兽师惊慌极了。 “糟了……” 两旁的弓箭手早就在等着了，一齐放箭射向大象。 大象无法向两旁躲闪，只能原地倒退，依然在祖厉的瞄准范围之内。 驭兽师惊恐万分。 突然，一束激光炮，毫不犹豫地射出！ 瞬间穿透了大象的整个身躯，打出了一个漆黑的窟窿。 驭兽师在巨大的冲击力下跌落下象背，摔出几十米远，倒在地上晕厥过去。 驭兽师统帅还挤在自家的阵营里，不断挣扎。 “坚持住！杀出去！不能被困在这里！” 她所骑的大象，正好在利剑落下的正中心位置，一时半会跑不出攻击范围。 利剑还在缓缓地下落。 地面上形成了一片越来越大的阴影。 驭兽师统帅跑在阴影的前方，和围堵过来的黑甲军拼杀。一片白茫茫的象城士兵，如洪水撞上大坝一样。 双方势均力敌，不相上下。 “必须要逃出阴影范围！到安全的地方去！” 祖厉的炮火，不断落进白色的阵营之中。 屠杀展开，每倒下一片敌人，后方的敌人就会立即冲上来。象城兵失心疯一般想逃走。 战斗十分惨烈。 身处险境的大象，突然变得狂暴起来。不停挥动獠牙，掀起地上的一块块地皮，连同黑甲士兵一起扬至空中。 绝对不能放他们走。 黑甲军依然死死围住。 整个阵线上，除了大象所在的位置，稍稍向前推进。其他地方的士兵，寸步难行，根本逃不出去。 夜曜站在高处的树顶，紧张地观望着。 “只要计划顺利，他们全都会死在这……” 大象的攻势逐渐凶猛。 “冲啊！别放弃！冲出包围！” 黑甲战士们前赴后继。 但是大象太难阻挡了。 再往前，大象已经跨过了地面上一条由石块垒成的边界线。 驭兽师统帅欣喜地喊道： “跟我冲过去！领主技的攻击范围只到边界线，只要出了边界线就安全了！” 夜曜急忙操控着手中的灭劫之剑，剑尖的位置，稍稍朝大象的位置偏移，加速将剑下落。 黑甲军也死守着。 把象城军压制在边界线的位置上。 随着剑尖离地面越来越近。 风暴的中心压力陡增，地面突然崩裂。象城士兵一瞬间掉入了塌陷的地缝之中。 呼嚎声、惨叫声。 风沙遮蔽了视线，半空中强光闪烁，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剑尖越来越近了！ 他们恐惧极了，逃出的希望越来越渺茫。 千钧一发之际。 大象突然冲破了包围，带领着大军“呼啦”一下冲了出去，黑甲军的阵线从中央溃散…… 夜曜狠狠说道： “谁也逃不了，都留在这！” 拼命逃亡的敌军，一边尖叫着，一片奋力逃跑，一片混乱。转眼间，一大片敌兵都逃到了包围圈外。 没能逃脱的人，利剑距离他们的头顶只差一寸距离！ 一瞬间，他们躯体就被强大的破坏力炸散。 如一个个猩红的气球，从身体中央爆碎开，一团团鲜血溅满了地面…… 利剑插入。 剑下，无一幸存，尸骨飞灰湮灭！ 轰然一声，巨大范围内，大地裂开了。道道裂痕纵横蔓延，飞速掠过战场，强光和飓风席卷而去，土层猛然错位。 “灭劫之剑！” 爆炸声响起。 接二连三的强大的冲击力，一波又一波扩散。 气流包裹着烟尘，升起数丈高，海啸一般推移过去，横扫地面，将四周淹没…… 奔跑中的象城兵，全卷了这股气流之中。 他们跌倒下去，淹没在黄土下，就再也没能爬起。 跑出了边界线之外的敌军，都惊恐地回过头。 震惊于身后一柄高耸至云霄的巨剑插在地面上！ “暗王的领主技，果然凶狠……”他们胆战心惊，“怪不得他能拿下这么多城池……” 敌兵不敢停留，又加快脚步向外跑。 跑在最前头的驭兽师首领，跑出了边界线外300米远，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精疲力尽。 “太惊险了……总算逃出来了……” 但是，滚滚气浪并没有停歇，而是继续迎面向他们扑来。 边界线上的石块，一瞬间被扬起至空中。 四散迸飞！ 气浪依旧凶猛异常，根本不是要止息的样子，如惊涛一般拍来！ “快跑！继续跑！” “怎么回事！” “领主技没有在边界线停止！” 象背上的驭兽师统帅这才感到不好。 “赶紧逃！” 他们转身又逃，却一瞬间被气浪淹没在其中了。 驭兽师就听见耳朵里一阵尖锐的嗡鸣，接着就是满眼的沙尘。 背后的狂风像一只巨手，从背后一推，她胸腔一闷，身体飞了出去，平摔在了地上。 象城军在巨大的冲力中，人仰马翻，全都飞在了空中。大象也翻倒在地。 灭劫之剑的余威，又荡出好远之后，才停住了。 风平浪静，烟尘散去。 一片狼藉，象城的士兵全都躺在地上。 离巨剑最近的位置上，尸体都看不见了，全是斑斑的血块，一地猩红，连副完整的盔甲都见不到。 一层层看过去，中间的敌兵七窍流血，筋骨寸断。 最远处的晕厥了过去，奄奄一息。 大象在边缘上。 和大象躺倒在一起的人，还都保持着清醒。他们纷纷从地上爬起来，却也没有力气战斗了，赶紧狼狈逃跑。 第423章 石头城的抉择 驭兽师统帅从地上爬起来，猛然坐起身，手里摸到了一块寸草不生的地面。 仔细去看…… 这片地面，和其他地方都不一样，是一道窄窄的被石头压平的界限，连杂草都斜长着。 向两旁看去，这道痕迹一直延伸到远方。 她才猛然醒悟了。 这才是真正的边界线！ 原来是中计了！ 之前他们看到的边界线是假的。 夜曜昨天连夜，让人把边界线上的石头都搬走了，向着自己军营的方向，移动了几百米的距离！重新垒好了一条新的边界线！ 她愤恨地用拳头锤着地面。 “暗王，好狡诈！……” 战斗的一开始。 象城军队一直小心翼翼，试探着前行，站在这条假的边界线上。 没想到，这条边界线是假的。他们已经深入敌军领地太远了，进入了灭劫之剑的攻击范围！ 火烧村庄，森林里困住大象的钢索，移动的边界线…… 这一系列的计谋，都是夜曜提前准备好的！ 而自己，竟然步入了他的阴谋。 驭兽师后悔晚矣。 这个时候，黑甲骑兵却已经列阵整齐，骑兵的黑剑，一束束垂落下来，马蹄用力地奔驰，向他们发起最后的冲锋了！ 骑队跨过尸体，如黑色海浪一般席卷而来。 驭兽师惊恐万分。 利剑和长矛，从战马上刺下来。一大片迷迷糊糊、还没站稳的敌兵就倒下了。 如夺命的死神一般，追逐着落荒而逃的敌兵，将他们一个个击倒。 紧随其后的是步兵，踩着密密麻麻的尸体，遇到还有气息的，就补上一刀…… 前行的路上，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驭兽师赶紧爬起身来。 “可恶的暗王……太残忍了！……” 现在不是多想的时候了。 她赶紧逃跑。 带着剩余的士兵一起，往象城的领地上跑。 “大家快跑……回到城里！……” 祖厉扛着激光炮，兴奋极了，在后面一路猛追，如赶鸭子一般。 “往哪跑！……你们都把命留下吧，跑不了！……” 眼看他们跑到象城的领地上了。 骑兵也不再追击了。 激光炮此时冷却好了，祖厉将炮口对准了逃兵最密集的地方。 “咻！——” 一束激光炮，贴着地面扫去。 草地顿时燃起大火，焚痕滚烫。 “送你们一程！” 这笑声如噩梦一般，印在敌军的心头。 这一仗，他们彻底败了……从平原上仓皇逃回来的残兵败将，只剩下不到5000人…… 脚步一刻也不敢停，甚至不敢回头看惨叫着倒下的同伴，急忙往城里跑。 树顶上，夜曜跳了下来。 敏捷轻盈地落地。 这一仗，胜得酣畅淋漓！ 穿过树林。 看见三头流血的小象还有气息，只是不能动弹了。 缠绕着它们的钢索，深深勒进皮肉里。倒刺扎在皮下深深的地方，血流不止，惨不忍睹。 即使是小象，身躯也庞大极了，如一座小屋。 “象城费这么大劲，就是为了给我们送几头大象啊？” 夜曜调侃说。 手下问道：“暗王，大象怎么处理？” “我们也没有会训练大象的驭兽师，烤了吃吧！” “大象肉我还没吃过！” 士兵们都很高兴。 树林外，他们欢呼起来，庆祝着大战胜利。望着逃兵们消失成一个个小黑点，越来越远了。 “这一战打得痛快！”夜曜说，“准备好酒，犒赏将士们！” 战士们虽然负了伤，但他们心情大好。 “只剩下攻占象城了！” “估计明天就能打下来！” “据说象城里可富裕了，等打下来，可得去好好转转！”士兵们说。 夜曜说： “休息一晚上，明天总攻象城！” “好！”将士们士气十足。 胜利在望。 象城损失惨重，再也不是他的对手了。 石头城，一座巨石堆砌的坚固城池。孤零零地坐落在大陆西南一片荒凉的戈壁上。 议会厅内，使者跑进来： “城主，暗王的军队打过来了！” 幻星瞳正悠闲品着红茶，猛地睁大眼睛： “打下象城了？” “还没有！在象城外打了两天了，不分胜负！” “哦，那急什么……” 幻星瞳长舒一口气。 又端起精美的瓷器，翘起了小拇指，低垂眉目喝着红茶。 “城主，您怎么不慌不忙啊！……旅人城和脏水城已经吓坏了，都在集结兵力，修建防御工事呢。 大贵族们恨不得逃去荒原上躲躲！这是什么世道啊，越落魄的小村庄，反而越安全。” “隔着好几座山呢……暗王一时半会过不来。告诉石头城的人，一个也不许走！” “这封求援信怎么办？” 使者把皱巴巴的信封，拿到幻星瞳面前。“象城又发求援信了，一连送来好几封……” “不用看，没什么好看的。” 幻星瞳推开。 “催什么催，我们先看看，哪边也不帮。他们不是还没分出胜负吗！” 他抿了一口红茶在嘴里。 觉得不满意，又用小镊子从瓷罐里夹出一块方糖，放进去搅拌。 “也不动动脑子……我们能打谁啊？打得过谁？急，又有什么用。” 敲了敲小瓷杯的边缘，将搅拌勺搭放在一边。吹了吹泛起的深褐色波纹，浓香四溢，扑鼻而来。 懒洋洋地吸了一口茶。 “嗯，果然是要加三块糖，味道才最好……从这里派兵到象城，太远了，来不及。暗王拿下象城之后，实力又翻上一番了。我们城里才三千个守卫，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使者急得快哭了： “那怎么不早投奔啊！城主，城里的将士们都担心啊，投靠越早，他们才能放心！” “呼……等着！非要我说得那么明白？……现在投靠，万一象城打得过呢？不到最后，有什么变数谁都说不准。象城的领主技，不是还没发动吗？你盯着战场上的动静，随时向我汇报吧。” 不知不觉，这已经是来到象城边界的第三天了。 平原上出奇的寂静。 吃了败仗，象城军再也不敢出来了。全都躲在城里，紧闭城门，依仗着坚固的城墙、护城河，还有领主技的保护，准备死守城中。 连鸟兽，都不愿经过这片凄凉之地。 尸体在地上发臭。 引来成片的食腐生物。 晴天朗日下，满目疮痍，宛如一片地狱。 零星有几个黑甲兵，远远近近，在平原上闲逛。捡拾着地面上敌军遗落下来的兵器。 第424章 象城第三战 夜曜在营地外来来回回踱步，时而驻足，眺望着平原的那一端。 晚一刻攻下这座城，焦虑就增加一分。 荒原是个不宜久留的地方，龙城也不能一直无主。 因胜仗而积攒下的好心情，被慢慢消磨着…… “他们不出来，怎么办？”副将问。 “继续烧村庄！” 夜曜下令道。 一队纵火兵，骑着马跑远了。 只是，附近的村子屋舍都空着，村民都躲进了城里。烧了几座，也无济于事。 在昨天夜里，放哨士兵看见大批的城内居民趁着夜色逃离，其中还混杂着不少贵族。 被黑甲军逮到，都残忍分尸了，挂在出城的各条路上。 “象城主放人走了。”副将说，“他同意大贵族们出城。剩下的留在城里，都是忠心耿耿的，他们要拼死一战了。” “看来城里的力量还很足……” 夜曜思量着。 象城是不会投降了，他们会顽抗到底。 不一会，象城东、西两侧，散落的村庄被大火点燃，黑烟冲天。 眼看着十几个村子烧了个一干二净，大火渐渐熄灭了。 对方也没有要出城应战的意思。 “象城不敢出来了，非要我们攻城……那样就会正面撞上他的领主技！” 象城并不着急。 只要城内的粮食充足，拖延的时间越久，他们等到盟军前来援助的几率就越大。 可是夜曜等不得。 一旦兽潮完全退去，那些城池恢复了元气，就会联合起来对付他。 圣城就在上方虎视眈眈。 龙城又那么远。 前路只剩下一片坎坷，要是出了变数，他的军队能不能平安回到龙城都说不定。 “不能再等下去了。” 直到日暮西垂，也不见象城有动静。 夜曜攥紧拳头，下定了决心。 “就算有领主技，我们也要硬闯！……有祖厉在，多坚固的城墙都挡不住。明天无论如何，都要攻城！” “暗王，对面的领主技？” “我来扛。你们只管进攻就好！” 晚饭后。 夜曜叫手下搬来小桌，在营地外面开会。把将领们都聚过来，铺展开地图。 各座城池的布局、防御工事的结构图，是严格保密的。 但是在黑市上，有情报商高价售卖这些地图。 地图内容越详尽的，价格越高。 夜曜指着地图说： “象城面积大，有六座城门。内部复杂。东、西两门尤为重要，将两路士兵，放在东西两门策应，祖厉和我从主城门正面攻入……” 借着火把的光亮，手指划过正门，向上推移。 “进入城中，分三股力量行动。左右两支前进时，从内部打开东、西两侧城门，支援外面的部队……” “象城主的领主技，到底是什么？该怎么应对？”将士问。 “之前有情报说，象城主的领主技，能够让方圆千米内的土地塌陷，把高山夷为平地。 叫做：威震方岳。 领地范围内会形成一个巨大的金色光罩，增强己方士兵的攻击力和防御力。”副将说。 “听起来不好对付啊……”将士们皱起眉。 领主技代表的，就是一个人的胸怀和人格。 威震方岳，名字霸道。 若非有实力、有雄心之人，又怎会领悟这样的技能。 “内测玩家中，有亲眼见过这个技能的，都说范围非常广，且威力巨大，能瞬间造成地形上的改变。象城自建立以来，一直固若金汤，无人敢进犯，只被龙邪帝攻陷过一次。 据说，也只有龙邪能攻陷这座城。他化龙从上空飞过，根本不受领主技影响。龙焰从天空中直降，仅凭一己之力，就摧毁了城池……” 周围的人听了，都震惊不已。 夜曜说： “这个技能也有缺点，就是会毁坏自己的领地。所以象城主一开始与我们在平原交战，就是有所顾虑。 现在他迫不得已，只能退回到城中坚守，他发动领主技，自己也遭殃，不用怕他。” 夜曜继续说。 “这个领主技，是无法凭一人之力破解的。不过我已经想好对策了……领主技发动后，地面将下沉10米……” “10米？” 周围人唏嘘。 “这也太强了吧。” “好比一座小城墙的高度了。” “我们将位于一个10米的深坑之内，地势会对我们十分不利。这个时候如果我们被技能击晕，而上方又有敌人的弓箭手和魔法师袭击……全军覆没都有可能。” 众人的心提了起来。 有领主技在，就能安守一方。 顶着领主技强攻，确实有很大风险。 “那，暗王，我们该如何做？……” “和我的领主技同理，威震方岳发动之时，只有最中心的位置，威力是最强的。深坑中心的深度，也是最深的。 我的地狱之门技能，虽然直径只有20米，但是只要在它的中心点上抵挡，还是可以挡住的。 到时，所有魔法师和我站在一起，像天空上集合力量，形成魔法护盾。象城主，一定会对着我打。防御阵势全集中在我周围，估计，能至少抵消掉一半威力。剩下的士兵所承受的，只是冲击力的余威，不至于昏厥。 我们把士兵分散开，分成小队从各方突入。1000米的范围，网罗不了我们全部的人。” “好！就这么办！” “只要挡下了这一击，我们就可以反败为胜！爬出深坑反攻！到时候，一举拿下象城！” 夜曜完成了部署，心依然悬着。 明天一战，便见分晓！ 直到第四天。 夜曜大军才正式进发。 浩浩荡荡跨过平原，乌鸦哄散。 前方探路的部队，清理了一片雷区，大军来到主城门前。 祖厉挥散了地雷爆炸后的硝烟味，骂道： “象城的臭杂碎们，只会在城外埋雷！不敢出来！” 城楼上，象城的守军严阵以待。 弓箭手和投掷手准备攻击。 大家都攒着一股力气，要和暗王硬碰硬，眼里充满恨意。 驭兽师统帅和象城城主，都不在城楼上，不知是不是在城门后部署。他们似乎知道，这道城门顶不了多久。 夜曜在阵前停下马，遥望宽阔的护城河。 抖动的粼粼水面，映着洁白的石墙。 真是一座从外面看来，美丽端庄、巍然大气的城。 “真可惜了……” 夜曜心想。“一会要破坏这样的城墙……” 第425章 正式攻城 护城河的桥面升起之后，正好与城门融为一体。 无法直接轰碎了城门，那样桥也会被毁，他们就过不了河。 夜曜抬手指向城门一旁： “把城墙打碎！” 祖厉扛着巨炮，走向一侧。 城楼上的守军一见就急了，急忙向着祖厉放箭。 箭矢全都落在祖厉脚旁，根本触及不到他，他的激光炮射程却远得多。 蹲下身，稳稳地端住炮口。 “轰！” 一声巨响。 激光炮穿透了三米厚的城墙。 站在城墙顶上的士兵，忽然脚下一荡。他们东倒西歪，仿佛站在吊桥上，身子向下一坠，全淹没在塌落的石块里。 这一炮，城墙上开出了一个直径2米的圆形大洞。 片刻之后。 震荡止歇了。 象城士兵们骂道： “你这该死的怪物！你们别想进来！” 冷却结束以后，祖厉又补了一炮。 两次都打在城墙的下方挨近地面的位置，两个巨大的缺口连在一起。 上方的城墙失去了根基，摇摇欲坠。 裂痕沿着墙面蔓延，忽然，整段墙体扭曲变形起来，向一侧歪斜。连通着旁边的墙体，都一起塌落下来。 敌兵们吓得立即奔跑。 “轰隆”一声，城墙完全坍塌了…… 滚滚碎石掉落在护城河里，一个巨大的缺口显露出来。 祖厉收起了炮，大功告成。 夜曜立即下令。 “从缺口进攻！” 一排投石机，开到了队伍前列。刺客们站在石块上，随着石块抛飞，一起飞向城楼。 手中锋利的匕首，划破敌人的喉咙。匕首旋转一圈，就清理了一片战场。 双脚刚落在城楼之上，就旋即消失踪影。 又忽然出现。 穿梭在墙头上，杀人于无形。 许许多多的刺客，不断向着城楼上飞去…… 与象城守卫厮杀在一起，争夺城楼上的一席之地。 他们的目标，是城楼里开启城门的操纵杆。 其余的黑甲士兵，手持4米的长矛，在河岸边一撑。纷纷跨越了河面，在缺口的废墟里与敌兵交战。 不一会工夫，刺客们就掌握了操纵杆。 忽然，城门前方的桥面，向下打开了一段距离。 但又猛然停住。 城楼上扳动操纵杆的刺客，被后方袭来的敌兵一刀劈中。 象城士兵顽固坚守，城门没那么容易打开。 又有刺客重新占领了操纵杆。 桥面又继续被放下。 护城河对岸，黑甲士兵抛出飞爪，勾住了桥面上方的空隙。死死扯住，让桥无法被拉起。 飞上城楼的刺客越来越多，每一处都在进行着混战，黑甲军也渐渐占了优势。 城楼两侧的楼梯上，不断有敌军冲上来，又被黑甲军杀退。 桥面就这样忽上忽下，总也打不开。 夜曜看得心急。 “只要这道城门突破了，进城之后就是一片坦途！” 他下了马，走向一辆投石战车。 “送我到城楼上去。” 投石士兵惊讶。 “暗王，您要亲自去？” 投石机上再次填装了巨石，夜曜爬上了战车。 “暗王！您可小心啊！” 巨石的表面凹凸不平，很难站稳。他微微蹲身，扯住捆在巨石上的一根粗绳。 “送我上去吧。” 投石机“咯噔噔”地启动。 猛然一抛——速度快到让人反应不过来。脑袋一晕，一大片蓝天就扑面而来。 他顺势脚下一蹬，凌空飞起。 张开双臂保持着平衡，借助石头抛出的速度，继续在空中飞行。 忽然，翻了个跟头急速降落，立在了楼顶一侧的屋脊上。 石头砸在了城楼上，楼顶塌毁了一大片。 这样的身法只有刺客才能做到。 又有一大片石块落在了城楼上。趁着敌军守卫被砸得东倒西歪，一片混乱之时。 夜曜俯身坠落，冲入了敌阵。 左手提剑，砍瓜切菜一样，将他们迅速解决。 纯血血脉的战力，比同期的人高出一筹。 过人的天赋，再加上多次征战沙场，他的实力，是这些人追不上的。 黑色身影从人群中穿梭而过，利剑快得看不见影子。鲜血喷洒，一个个敌军倒在身后。 三五步，夜曜冲到操纵室的门前。 这里的敌军最多。 密密麻麻地拥堵在门口，刀剑挨在一起，施展不开，门前的尸体堆积成小丘。 有两个拿长枪的象城兵，把守在门前。 长枪舞动，荡出一片枪花，把来者逼退。 “不会让你们进来的！侵略者，滚出象城！” 夜曜迅捷前冲。 剑光一闪，身影后方飘出一道残影。 瞬间，残影中幻化出一个个漆黑身影。向四周迅速扩散、又迅速收拢。 一圈敌人在转眼间仰倒，口中喷出鲜血。 再上前一步，来到了一个长枪兵身前。照面之间，身影一晃，又消失不见。 长枪兵抖动枪尖，刺挑一击落空后。胸口一疼，接着后颈一凉。 夜曜已经绕到他的背后。 不知不觉，利剑搭在了他的脖子上，割开了喉咙。 另一个长枪兵，立即将长枪刺出。 “竟然敢来城墙上！受死吧！” 夜曜身体向后一错。 脚步并不是迈出去的，而是紧贴着地面滑了出去。 躲过了这一枪，手腕翻转。 枪花在他眼前荡开，一片眼花缭乱。 他将长剑竖立于面前，浑身包裹着冷峻的气场。 再次出剑，几乎与长枪兵同时刺出。 一步上前，沿着枪杆上行，长枪比他慢了一步，利剑贯穿眉心。而长枪才刺出一半，停在了半空。 “呃……” 长枪兵立即失去了意识。 拔出剑，夜曜幽紫的眸光扫过门口。 “让开！” 敌人惊叫道： “他就是暗王，杀了他！” 一股黑雾从长袍底下钻出，迅速蔓延。 雾中透着彻骨的寒意。 丝丝渗透进这些人的皮肤，让他们不寒而栗。 “知道我是谁，还不把路让开！” 夜曜一步步走来。 他们不由自主地颤抖。 “与我为敌？你们也敢！” 说道，挥剑斩落。 象城兵抵抗了一会，还是一个个倒下了…… 在他面前，没人是对手。 解决了门口的敌人，夜曜迅速进入屋中，几剑刺死了屋里的敌兵。几个重伤挣扎的刺客，这才得救。 “暗王……你来了……操纵杆就快拉下来了。” 门外，又有大批敌兵冲来。 夜曜解下自己腰间带的急救药，扔给他们。 自己守住门口。 “你们快开城门！” 几名刺客立即跑到操纵杆前，一起扳动，大桥被徐徐放下。 “咯噔噔……” 桥面渐渐与地面相接。 祖厉领着军队，一声怒吼！杀入了城中。 第426章 德配天地，威震方岳 城门前的象城兵再也抵挡不住了，他们掉头逃窜，寻找最近的掩体和路障躲避。 城楼上拼死抵抗的弓箭手，也被冲上城楼的黑甲军杀个精光。 “撤退！撤退！” 下方摇旗撤退。 城楼上的敌兵不再恋战。 夜曜从城楼上向下望。 黑色的军队，如长龙一般通过门洞，向街道上散去。 祖厉冲在最前头。 旁边带着夜曜的马。通过城门时，夜曜一步跃下，跨坐在自己的马上。 “我扛下城主技，今天就能拿下象城！” “好咧！” 两人并肩朝前冲去。 街面开阔。 城中的防御工事都是临时搭建的，十分潦草，还布置了拦马用的道道钢索，看来他们费了不少功夫。 弓箭手都躲在掩体和箭塔后面射击。 大军滞留了一会。 待绊马索被完全清除之后，才长驱直入。 不远处，象城主和手握鞭子的驭兽师统帅，坐镇在一道又厚又高的防御墙上方。 这是主城门之后的另一道城门。 虽然低矮，但也十分结实。 “他们攻进来了！”驭兽师说。 “就让他们来吧！我为他们掘好了坟墓，这里就是暗王的葬身之地！” 象城主站起身，双手擎向天空。 趁着黑甲军刚刚进城、还来不及躲避的时刻，立即发动了领主技！他要全力以赴，将他们一网打尽！ 夜曜知道，他的领主技一定会冲着自己来。 “早就在等着这一击了！” 夜曜高声下令。 “分散！” 黑甲军的阵型顿时散开。 “魔法师——列阵！” 众位魔法师集合到夜曜身边，纷纷举起法杖。 突然，脚下的大地颤动起来。四面天空中闪烁起一圈金色的光芒，在头顶处闭合，渐渐强盛。 光罩之内，象城军的攻击力和防御力瞬间提高20%，效果持续时间为5小时。 夜曜仰面凝视天空。 在光罩的顶点处，闪耀着一个白色的光点。 “就是那个！” 夜曜喊道： “光罩的中心，就是力量最强的地方！所有魔法师都站在下方！” 象城的士兵全都躲远了，他们聚集在城主身后。围绕在直径千米的范围之外，等待黑甲军陷入深坑之中。 黑甲军分散向各条街道。 迅速朝攻击范围之外的安全地带移动，一路上全是路障和铁丝网，还有时不时爆破的地雷。 烟尘四起…… 眼看着头顶上，一股强大的力量渐渐形成。 白色光点，在最中心。周围，扩散成一个闪耀着的、旋转着的巨大圆饼。 然后飞速下落！ 下方的人，顿时感觉到无穷的压力袭来。空气都被迅速挤压，呼吸困难。 奔跑中的士兵，膝盖忽然打弯。 在无形的重压下，肩头似有千钧重量，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不远处的安全地点，在他们看来遥不可及，寸步难行。 夜曜也感受到了紧迫感。 毕竟千万人之中，只有一人能成为城主。而众多城主之中，只有一人能拥有领主技！ 这是上天的恩赐。 是强者的证明！ 虽然成竹在胸，但夜曜还是认真谨慎，不能有半点疏漏。 这是攻下象城的最后一道难关了。 只要扛下了领主技，他的前路就顺风顺水！ “地狱之门！” 脚下，张开了一片猩红的领域。 滚滚血水在其中翻滚，鬼影窜动。 所有手臂都突然伸长，一起擎向天空，深深浅浅的黑影交错，如平地升起的一片参天森林。 魔法师们张开了防御结界。 一束束淡蓝色的光柱升上天空，星星点点的萤光摇曳。 与空中闪耀的白光撞在一起。白光迅速降落，被擎起的黑色手掌撑住。 象城主豪迈说道： “德配天地，威震方岳！ 我坐镇一方领土，怎能容你猖狂！你再强，也要饮恨于此，为自己的渺小和狂妄付出代价！犯我象城者——必诛！” 白光与黑暗，两股力量悍然交锋在一起！ 两人都不相让。 轰然！ 在天空中爆散。 地狱之门破碎，魔法师们全被强大的冲击力击倒，大地猛然向下方沉去，惊人的威力扩散开去！ 虽然抵消了中心的力量，但挡不住领主技的全部威力！ “轰隆！” 地面下沉一丈，大地开裂，碎石飞溅。 “轰隆！” 又下沉一丈。 夜曜眼前，错开的土层垂直断裂，他落到了深坑底下，看不见地面上的人群。 “轰隆！” 再下沉一丈！ 街道、房屋，全都塌毁，沿着斜坡向下倾颓。几乎三分之二的黑甲军，全都落入了深坑之中！ 象城主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夜曜终结在此！ “哈哈哈！”象城主狂笑，“这里就是你的坟墓！你和你的野心，都将葬在此地！” 虽然夜曜早料到领主技强悍……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 “轰隆！” 地面再向下一丈。 后方的城墙，崩裂开一道巨大的缺口。突然，滚滚的护城河水，汹涌灌入了深坑之中！ “什么？！” 夜曜震惊地回过头，只见滔天河水向他涌来…… 本来深坑中还有立足之地。 现在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冰冷河水冲到了面前，一瞬间把他淹没在了水底！ 黑甲军还来不及惊讶，全被卷入了漩涡之中。 几丈高的白浪，猛然一拍，在深坑中卷成旋涡，大块破碎的建筑残骸，都在旋涡中搅动，砸向了士兵。 他们脚底都腾空了，四周全是滚滚水流，呛进口鼻，睁不开眼睛。身上的重甲，把他们拖入水底。 夜曜打着旋，和巨浪一起向前涌动。 耳朵、嘴巴，都被河水封住。 正扛着巨炮的祖厉，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被河水卷入了其中，壮硕的身子在水面上扑腾。 水深如渊，夜曜拼命挣扎。 冰冷的河水，寒入骨髓，巨大的水流不断旋转，不知被冲向了何处。他紧闭双眼，浸泡在水里。 “哗啦啦——” 一阵水声过去。 直到河水填满了巨坑，飞速的激流才平缓下来。 夜曜沉进了水底。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浑浊的水中，漂浮着建筑物的碎块。 无法呼吸，一阵难受的憋闷。往头上望，阳光在头顶上很远的地方…… 第427章 陷入危局 黑甲军都挣扎在水里，沉重的盔甲让他们难以浮出水面，游泳的姿势笨拙极了，奋力挥舞着手臂。许多人，都在突如其来的冲击下被大浪打晕。 祖厉也不知被冲到哪里去了。 夜曜左右张望。 他的右臂依然不能动，只靠着左手努力划水，慢慢浮出水面。 一下子，从水里钻了出来，大喘了一口气。 视线这才清晰起来。 周围一片嘈杂，同伴们呼喊着，互相求救。 “啊，我不会游泳啊！” “有人沉底了，快来帮忙！” “副将军，副将军不见了！” “战车全沉了！炸药湿透了！” 哪还有阵型？黑甲军乱成一团，只要浮出水面的，就纷纷向岸上游。 水面上波浪滚滚。 夜曜的身体上下起伏，离岸边有几百米的距离，全身冷透了。 深坑周围，象城兵立刻围过来。 向水中放箭、投石。 还留在岸上的黑甲军，只是少数力量，与象城兵厮杀在一起。 夜曜这才反应过来： 城门前，是一个早已布置好的圈套。 象城主一天时间按兵不动，就是在研究这些诡计！ 绊马索把大军牵制住，领主技刚好打破护城河的一段围墙。 让他们落入深水中，再慢慢折磨。 防御墙上，驭兽师大笑： “城主！瞧他那蠢样，之前嚣张得不行，现在成落水狗了！” 象城主也舒了口气： “成功了……一定要把他们困在水里，千万不要放上来！我们有的是手段，慢慢对付他们！” 驭兽师挥起了信号旗。 弓箭手、魔法师，得到命令行动起来。 岸边的象城士兵，搬来了大桶汽油，“哗啦啦”向着河水里倾倒。 “什么？” 夜曜一惊，他们居然用这招！ 真够阴毒的！ 汽油浮在水面上，味道刺鼻。油亮而危险的色彩晃动着，浓稠地扩散开。 穿红袍魔法师们来到了岸边。 法杖前端窜出了火焰。 “呼啦——” 河面顷刻被点燃，熊熊火焰燃烧起来！ 正游向岸边的黑甲军，连忙后撤，再次钻入水中躲避。 火势一刹那，蔓延到整片水域上，覆盖在水面上。 在水里，不能呼吸。 水面上，又有熊熊大火。 许多士兵一口气没上来，被憋死在水下！ “真是太恶毒了……” 夜曜的心如坠地狱。 他喊到：“聚到水中央来！” 战士们拼命往回游，被大火逼退回去。刚跨入城门没走多久，就全都退回来了。 可是还没完。 这时，岸边的象城士兵，托着一个个鼓囊囊的麻袋走过来，袋口一翻，就向水中倾倒。 “噼里啪啦……” 漆黑的口袋里，一个个乌黑色的活物，如鱼虾般蹦入水中。 夜曜看不清那是什么，但他升起不好的预感！ “大家小心！离开水岸！” 不一会，一百多个口袋全都倾倒干净了。 象城兵叉着腰，阴险地笑着，就这么看着他们。 “啊！” 水中的士兵惨叫起来。 拍打着水面，拔出武器向水下劈砍。 “怎么了？”夜曜问。 “啊！啊！有毒虫，我被虫子咬到了！” 毒虫的数量密密麻麻，飞速在水下游动，根本不是刀剑能抵御的。 “啊！有毒！” 又一个惨叫着。 他抓住自己的喉咙，指甲在通红的皮肤上撕扯，嘴里吐出白沫，很快，就痛苦不堪地沉入水下。 毒虫！ 夜曜慌忙看向四周。 河水浑浊，还看不清毒虫在哪。 他一阵惊恐，缓缓划水向后退…… 水面有大火，水下有毒虫，根本上不了岸！ 这个象城主，心思太歹毒了，这些安排一环扣一环！是要把他们都困死在这里。 眼看着毒虫钻入了战士们的盔甲，咬食他们的皮肉，惨叫声四起。 水里渐渐泛起了一片猩红…… 夜曜惊慌地往后退。 血腥味，又引来了更多毒虫。 它们黑乎乎的一片，在水下窜动，时而蹦出水面，粘在一个士兵的脸上。 “啊！！救命啊！” 他想将毒虫从脸上拽下来，揭下来的却是一层皮。 毒液有极强的腐蚀性，渗入了肌肤，转眼，一只眼睛肿了起来，眼皮肿得像馒头那么大。 “啊！救救我，我不想死！” “毒素这么强……” 夜曜狠狠地咬起牙。 “象城主你好狠……” 驭兽师得意地放声大笑： “哈哈哈！南方幽谷中的毒虫是最厉害的！没人敢踏足这片土地，你们好好品尝吧！” 南部大陆上遍布着丛林和幽谷，人迹罕至。 就是因为那里的毒虫太过凶猛。 毒液中，还含有麻痹神经的毒素。只要沾上一点，就让战士们手脚麻木、舌根僵硬，话都说不出来。 接着就呼吸困难，沉入水下。 大片大片的鲜血，染红了河水。 夜曜最害怕虫子了……虫子，污水，寒冷，脏东西……简直是折磨！ 水中黑乎乎的毒虫成片移动着，忽然，他们围住了水中央的一个士兵。 他大声呼救，毒虫跳跃上去，爬满了全身。很快，身体就化成了血水。仿佛从头盔里融化了一般，只剩下一副血红的骨架，渐渐下沉…… 这场面，让人心惊胆战。 士兵们吓得四处游窜，可是当他们游向岸边，又被一片火焰挡了回来。 夜曜一时慌了神，不知该怎么办好。 “完了……这下完了……” 他失魂落魄地悬在水中。 他最害怕毒虫了……撤退吧？已经退不出去了…… 转回头，后方的城墙，在河面涌进来以后，就倒塌了，石块把后路堵住了。 进退两难，无计可施。 右臂的伤口被水一浸泡，药物流失，绷带下渐渐渗出了血水。 丝丝血液浸染在水里，吸引来了附近的毒虫。 就看见大片的毒虫，迅速调转了方向，向他游来。 夜曜吓得脸色一片苍白。 “啊！” 他吓坏了，一阵恐惧蔓延全身，哪能受得了这个！ “别怕！” 忽然听见祖厉的声音远远传来。 一颗炮弹落入了水中，炸开了花。 水雾飞溅，毒虫破碎的尸体流出绿色的粘液，随着水花崩了夜曜一身。 波涛向四周荡去。 毒虫芝麻似的黑亮亮的尸体浮在了水面上。 其他毒虫到了这片绿色的区域，都本能地闪躲开，似乎回避着危险。 第428章 夜曜:我要回家…… 夜曜这才逃过一劫。 他心惊肉跳，拼命往远处游，一边清洗溅在身上的毒水。 “虫子……太可怕了……”他心想。 祖厉扛着重炮，费力地游到他身边。 “你没事吧？” “没事……”夜曜嘴唇颤抖。 “我们现在怎么办？” 祖厉的问话里，听不出焦急。 而是在询问，就像认为夜曜一定有办法一样，一本正经地问夜曜下一步。 夜曜定了定神。 “我不能慌，我是一军主帅，他们都等着我指挥呢……” 他说： “没事的，我提前留了5000兵在东西两侧的城门外接应。幸好留了这些兵……让他们占领闸门，放掉护城河中的水！ 他们只剩那么点人了，我们有3万人，他们不是我们的对手！” 夜曜朝河水中的黑甲军喊道： “大家不要慌！城门外的援军正在赶来了！大家坚持住，只要再坚持一会，大水就会退去！” 这句话，让陷入恐慌之中的士兵们吃了定心丸。 他们不再乱成一团了，按照各营聚在了一起。 夜曜又说道： “绿色的粘液会让毒虫们后退！大家多砍死一些毒虫，它们就不敢过来了！” 士兵们重新镇定起来，和水底的毒虫展开较量。 军心稳了，局势才有逆转的可能。 夜曜遥望岸上。 留在岸上的黑甲军数量实在太少了。他们刚攻入城，就遭遇了领主技，来不及分散开。 要是水里的大批军队逃不出去，岸上的很快就会被杀光。 残留在岸上的黑甲士兵，不堪重负，在敌军猛烈的进攻下，为了保命，也一个个跳入水中。 石块“扑通”、“扑通”落水，掀起一个个大浪。想要爬上岸的，又被投石机投出的石块砸中。 情况对己方越来越不利。 身后的城墙，也再次被象城军占领了。 他们关闭了城门，拉起了吊桥，断了黑甲军的退路。 “毒死他们！咬死他们！” 驭兽师痛快地说。 “终于报仇雪恨了！” 上一战的失利，痛失战戟大将，让她彻夜难眠，现在全都报复回来了！ 水下的黑甲士兵奋力杀着毒虫，绿色的液体在水面上飘开，整个水域都变绿了。 但是很快，大家都发现了不对劲。 他们的手指越来越僵硬，几乎握不住刀剑。 所有浸泡在水下的皮肤，都红肿起来，出现了一块块紫色的斑痕。 “暗王！不好了！这水有毒了。” 破损的伤口上，甚至化了脓。 毒液进入到血液里，麻痹着神经，许多战士眼前一黑，就再也没了知觉。 “这些虫子死后的毒液也有毒！怎么办啊！” 士兵们喊道。 水中的毒素越来越浓，向着夜曜这边扩散。 “虫子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 夜曜愁容满面。 “这可怎么办啊……” 祖厉用炮火保护着他，在前方炸开一道道水帘，让毒虫无法靠近。 遥望红色的火焰后方，象城主四平八稳地端坐在防御墙上。 似乎是在嘲笑他，嘴角挂着一抹冷冷的笑意。 夜曜突然眼角一红，目光一狠。 他对祖厉说道： “送我到岸上！” “你要干吗？” “我去杀了那个城主！……” “我和你一起去！” “不，只有我能过去，他们身法都不如我。那么远的距离，其他刺客都跳不过去。” “等我的激光炮冷却好了，也能送他们上西天！” “你先准备着，等我指挥。” 祖厉在水中抬起膝盖，手掌叠在腿上。 “来吧！” 夜曜扶住祖厉宽阔的肩膀，从水中拔起身体，淋漓着水的长袍和皮甲沉重极了。 踩着他的手掌，蓄力一跃。 祖厉用力向上一托。 夜曜如鲤鱼出水——带起一道晶莹水珠，飞身跃向空中！ 驭兽师睁大双眼： “他居然跳出来了，他要干什么，城主小心！” 在她的眼里，用“灭劫之剑”屠杀了半数以上士兵的人，简直如同噩梦一般！ 她立即挡在象城主身前。 “快！快挡住他！” 盾牌兵和弓箭手，聚集到水岸。 就看见夜曜徐徐下落……没飞多远，就掉进了不远处的士兵包围之中，连防御墙的边都没摸到，驭兽师才舒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还以为他能飞过来……” 她的担忧实属多余。 夜曜飞行的距离再远，也不可能跨越扩阔的水面、又跨越街道，直接来到象城主面前。 一大群象城士兵围了上来，对着夜曜挥刀劈砍。 “终于逮到你了！” “弄死他！” 象城人对他的恨意，彻骨之深。 “杀了我们那么多同伴！用命还吧！” 夜曜左手提剑，依赖速度优势，也能应对自如。 驭兽师急了，不断吼道： “暗王落单了！快围住他，快，快！杀了他！居然敢送上门来，不能让他跑了！” “杀啊！冲啊！” “不能放过他！” 夜曜听见周围响起刺耳的、此起彼伏的喊杀声。 所有人的眼睛，都喷射着怒火。所有人都要取他的性命！恨不得将夜曜碎尸万段。 “要杀我的人，都死了！” 夜曜刺出的每一剑，也都带着深仇大恨。 普通士兵们，根本不是夜曜的对手。他们中的多数人，是城中的普通百姓，为了守护象城才集结在一起，穿上了盔甲。 驭兽师急忙下令： “让巨剑战士来！巨剑战士能对付他！” 她吸取了之前的经验。 知道夜曜这样的刺客职业，最怕和力量型职业近战。 夜曜心中暗骂，却也只能咬牙忍耐。 “杀了暗王，为战戟大将报仇！” “杀了他，象城必胜！” 象城士兵喊道。 驭兽师紧张的不得了，手中的鞭子挥舞，不停催促着。 “巨剑战士快来！” 不一会，巨剑战士们就围了过来。他们人高马大、肌肉结实，两手握着巨剑。 每次砸中地面，都碎石崩裂。 夜曜一步步后退，只能与他们周旋，再次感到力不从心。 金色护罩内，有20%的攻击力和防御力加成，持续五小时。 让本就战力卓群的巨剑战士更加勇猛。 夜曜又是左手握剑，劣势显现出来。剑尖一直被打落低垂，脚步不断后退。 水中的士兵们都仰面望着他。 第429章 进退两难 暗王是他们的主心骨，为他们冲锋陷阵，他们心中又感动又敬佩。 “暗王为了救我们，一个人冲到地面上去了……”一个黑甲士兵说，“我们得帮他……” 他手臂划开水浪，向岸边游去。 大家也一呼百应，集体朝岸边冲去。 “暗王为了我们正在孤军奋战！我们也冲啊！上岸杀敌！” 夜曜却不是为了逞什么威风。 这一战事关成败，他比谁都焦急！就算没有人帮他，他也必须取象城主的首级。 士兵们也是拼了命杀上岸，他们可不想死在毒池里！ 就在夜曜艰难应敌、连连后退之时。 身边冲上来几个黑甲士兵。 “暗王！我们帮你！” 他们不顾一切地为自己分担敌人打来的攻击。 夜曜心里一阵感动。 不愧是自己的士兵。 岸上守卫的象城兵，一见众人要冲上岸，立即又向水中狠狠放箭、抛石。 汽油已经用光了，又急忙去城中寻找。 不一会，又有大桶汽油被搬过来。 全城的汽油，几乎都被倾倒在这条河里了。 火系的魔法师又向水里喷火，水的温度都被加热到滚烫沸腾了。 黑甲士兵没冲上来多少人，就又被阻挡在水里。 被烧伤的士兵，又被毒虫啃咬，只能安安分分退回去。 敌方巨剑战士的背后，有几个高个子的驭兽师，扯开了捕兽网，正向夜曜走来。 他知道这种网的厉害。 要是被网住了，可就难以脱身了！ 想到这，不再恋战。 “我们撤！” 急退了几步，向后一跃，纵身又跳入水里。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突围失败。 泡在水里的夜曜，感觉整条胳膊都是酸麻的，剑都提不起来了。 他漂浮在水面上，划开一道白浪向后退。下方有毒虫在咬他的腿。他蹬踹着，把毒虫踢开。 污水渗入到右肩的伤口里，骨缝之间又开始疼了。 这一仗，打得好艰难。 夜曜难受极了，有点沮丧。 却不想把“失败”两字说出来。 “不会真的败了吧……” 好像这两个字和他无关。 自己跑来这么远，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现在又回不去了。人和人之间的争斗，就是这样，只有你死我活。他选择与别人为敌，就要承受这个后果。 该怎么办？ 攻下后面的城墙逃走？还是，拼尽全力再战？…… 他在犹豫。 黑甲军这时，又都退到了水中央，围拢在一起，密密麻麻地漂浮着，谁都不能到岸上去。 毒虫的数量有所减少，毒液却越来越浓。 整片水域呈现了海藻般的深绿色。 在水里浸泡的时间越久，越感到头昏脑涨，四肢无力。 “暗王，我们怎么办啊！” 他们焦急。 “再坚持一会……”夜曜有气无力地说，“坚持到外面的援军占领闸门！……” 象城主坐在高处，得意说道： “你也有这样的下场，自讨苦吃！……毒池里是巫氏一族用来试炼的毒！虽然只有一种，但毒性也够你们受的！” “巫氏？……” 夜曜想起来。 大陆上有一些关于巫氏的传闻，多半耸人听闻。 毒池试炼，是巫氏一族的传统。 孩子长到13岁时，会被丢入一个大毒池之中。浸泡三天三夜，忍受1000种毒的折磨。 最终只有一个人会幸存下来。 活下来的那个人，会吸收所有人的能力，锻炼出百毒不侵的体质……因此，巫氏一族无弱者。 真正的巫氏毒池，像这样厉害的毒虫，居然要用1000种，简直是炼狱。 巫轩辕就是在这样的残酷试炼中脱颖而出的。 象城主说： “巫氏的毒池里，有一千种毒，在水里的只有一种。别小看南部大陆，哪个地方都不是你能轻易踏足的！” 夜曜没有回头路，要征服大陆，再多的艰难险阻都要跨过去！ 象城主再次说道： “暗王，你野心勃勃，今日就是你的葬身之日！由我来终结你！” 祖厉骂道： “就当洗了个澡！几个破虫子，就能咬死爷爷？张张嘴就把池子里的水喝光！” “你别怕……”他转头对夜曜说，“我用激光炮开路，一会就冲上去，杀了他们！” “好……” 夜曜气息虚弱，忽然身体向下一沉。 幸好肩膀被祖厉扶住了。 “怎么了？” “没事……” 夜曜定了定神。他本来身子就弱，在毒池里浸泡久了，法力渐渐流逝，嘴唇苍白没有一点血色。 左肩的疼，透入骨髓，让他的意识不至于模糊。 “别硬撑，一会冲上去的时候，我打头阵。”祖厉说。 夜曜也不知是怎么的了。 就觉得浑身发冷，额头上冷汗直冒。他努力克制着，牙齿还是不停打颤，只能紧咬牙关。 河水又冷极了，难受极了，呼吸里全是血丝的味道。 再看祖厉，这祖厉是真硬气，嘴唇明明都已经发紫了，脖子以下的皮肤起满了红斑，却根本不当回事。 说话时，有点大舌头了，“呼啦呼啦”地呼喊着。 黑甲军也都挺不住了。身上的盔甲沉重，一旦失去意识，就一个个沉落水下…… 眼看着太阳向西方倾斜。 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奋战至今，没吃饭、也没喝水，精疲力尽，还被泡在毒池里。 真是失算了。 夜曜看着天光说： “就快5个小时了，他的光罩也快失效了……” 副将有些气馁。 “如果再不出毒池，我们真的要……” 忽然，大水猛地一下退去了！ 身后形成一个漩涡，被强大的吸力，突然间倒抽出去，水面倾斜过来。 夜曜心中一喜。 “城外援军来救咱们了！” 黑甲军漂浮在瞬间倾斜的水面上，全都向后涌去。 象城主一看，再也坐不住凳子了。 站起身来： “围住城门！别让他们跑了！” 深坑里的水，“哗啦”一下退去了。 上游的水闸关闭了。 整条护城河里的水都被放掉了。 倒塌的城墙下方，袒露出一道道缝隙，河水正是从这里流出去的。 象城士兵立即行动起来，把早就准备好的土堆，从城墙上向下推，向缺口处填土。要把这缺口堵住，彻底封死黑甲军的退路。 城外的黑甲军，也给夜曜发来通讯了： “暗王，守卫闸门的是当地的渔民，轻易就被击垮了。留守了一部分人在闸门，剩下的部队这就赶往城门支援！” 夜曜心中大喜，幸好之前留了5000人在外面。 “快来支援！” 第430章 身负重伤 刚结束通讯。 就听见城门外的骑兵冲杀而来，喊声震天。 只是留在门外的士兵数量太少，以骑兵为主。隔着城墙和壕沟，很难到达这里。 象城军依然占据有利的高地势。 只要他们的弓箭充足，连续向着城外射击，他们就进不来。 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夜曜的处境依旧危急。 大水退去后，深坑中的地面上，只剩没过脚踝的一层浅水，泥泞不堪。 坍塌在水底的大片建筑物全都显露出来。 遍地是尸体。 夜曜双脚终于落了地。他寻到一处斜插入泥泞中的断裂的屋脊，躲在后面，缓缓坐了下来，靠在上面喘息。 士兵们都躲藏在掩体后面。 毒虫成片散落在地上，失去了水，它们的行动也受到了限制。困在水坑里游来游去，或者钻进泥土。 落单的就伸着触角，弯弯曲曲地缓慢爬行着。 “这些毒虫已经不成威胁了，只要走路时小心避开，就不会被咬到。”夜曜说。 不断有石块落入深坑。 只要有人探出头，就会被箭矢围攻。 安静的空气里，只剩下投石机“咯噔噔”运作的声音，和箭矢的“咻咻”声。 祖厉往夜曜所在的掩体后面跑过来。 躲过了一只擦着耳朵飞过的箭，侧身摔在地上，溅了一身泥巴。 “接下来怎么办啊？” 祖厉藏在掩体后方，迅速反击，朝天空中开了一炮，在深坑的上方炸出一片空地。 夜曜狼狈不堪。 冷风一吹，他感觉肩膀一阵钻入骨缝的疼。 紧紧咬牙，再看肩膀，又流出了鲜血。身上绣着金边的紫袍，被河水湿透，全身沾着绿色的毒水。 “我们冲上去？” 祖厉问。 “将士们都在中毒状态，攻击力太弱了，冲上去也是送死。” 夜曜精疲力尽，声音弱弱的。 他扭头向深坑上方望望，又看看周围挣扎着的战士们。 “先为他们治伤解毒吧。等金色光罩消失以后，用你的激光炮开路，到时候再冲上去。” “好。” 医疗兵奔走在泥泞里，将药品送到各个藏身点。 一个医疗兵来到夜曜身边。 抬起他袖口里露出的手臂来看，手指肿成馒头了。手背的皮肤深紫，被毒素浸透，仿佛一条断木，指甲里渗出鲜血。 包扎在肩膀上的绷带全都散开了，沾染了河水中的污浊。 腿上也有被毒虫啃咬的伤。 “只有止血的药，没有解毒的药。”医疗兵边打开药箱，边歉意说。“这虫子的毒，不知该怎么解。” “来得及研究解药吗？” 医疗兵摇摇头。 “我的水平不足以研究解药。就算研究出来，一时也找不到材料来配置……暗王，我为您换药，先脱掉衣服可以吗？” 夜曜看了看西垂的太阳。 “我就先不治疗了，先给别人治吧。” 说完又靠在石头上。闭目养神。 不知为何，越是到了穷途末路，他的内心越平静。闭着眼睛，听着城门外的喧嚣。 祖厉摆摆手说： “我也用不着治。等我杀光那群畜生，再治也来得及！” 医疗兵不敢靠近。 叹气说： “听说西海森林里的光精灵，有复苏万物的魔法，只要把手掌放在伤口上就能愈合。” “我们是瘟疫大陆的人，不需要光精灵。” 夜曜冷冷地回绝。 每次他想起光精灵族的自傲、散漫，和对瘟疫事不关己的态度，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们说：魔界的黑暗气息和瘟疫，都是对不敬神之人的惩罚。 内心黑暗的人，必自食恶果。 医疗兵退下了。 夜曜的手臂撂在地上，丝丝猩红从指缝间渗入水里。 有一只毒虫从烂泥下蠕动着，一拱一拱向这里爬，被祖厉抬起一脚踩碎。 绿色汁液溅了一地。 “早晚要反攻，我冲上去吧……” 祖厉心急。 “再等等，士兵们没缓过来，不能你一个人冲上去。” 见黑甲军藏起来不行动了，象城又换了新招式。 深坑边缘，火系魔法师撤走了，风系的魔法师聚了过来。 他们一起高举法杖，向着深坑里吹冷风。 “呼——” “呼——” 寒风呼啸，一会水面就结了一层冰。 本来就被河水湿透的士兵们，哪受得了这刺骨寒风。 “妈的，这群象城杂种，全是阴招，太损了！……折磨人有一套！” 驭兽师狠狠地说： “躲着不出来，看你们能躲到什么时候！” 祖厉脾气也变得暴躁，破口大骂： “龟孙子，等被我抓住了，就把你们放在石磨上一截一截磨平骨头！” 不是他死，就是我死。 夜曜想好了，抬头遥望象城主所在的方向。 无问对错，只谈胜败。他准备好踏上征途，就准备好孤注一掷。 越是苦痛煎熬，越是硕果甜美。 尽管已经累得迈不开脚步了，头昏脑涨，浑身都疼。但他知道，打败敌人以前，他不能败给自己！ 忽然，笼罩四野的光罩，颜色暗淡了。 渐渐模糊。 一片淡蓝色的天空呈现出来，领主技有消退的趋势。 夜曜眼前一亮： “时机来了！” 他号令众将士： “众将士听令！——领主技的增益效果消失了！大家打起精神，准备反攻！” 大家一听，沮丧的心情烟消云散。 “好！跟着暗王反攻！” “离开这该死的深坑！” 几位将领小心翼翼地聚集到夜曜的掩体附近，问道： “暗王，如何行动？” “看到那边了吗……”夜曜指了几个土层上的断裂处。“从这几个地方攀登上去。” 深坑的边缘，大多是直上直下的断崖。 要一举爬上去不太容易。 所有，要找稍稍平缓，易于攀登的地方。 “你们由那里上去，主力跟随着我。祖厉，你负责开路和炮火掩护。一会以你的激光炮为信号，全军一起冲！” “得令！”众人齐声应道。 各营迅速开始动员起战士们： “这是我们的背水一战，全力以赴，冲出去才有活路！” 夕阳沉入山岗，天边一片血染的红霞。 夜曜回望象城主。 见他依旧安稳地坐在防御墙上，泰然自若。 夜曜心想： “你现在就笑吧，看谁能笑到最后！” 第431章 困境突围 转眼，天空中的光罩彻底消失了。 象城士兵们身上20%的增益全部消失…… 反击的时刻来了！ 夜曜高喊： “全军反攻！” 所有的战士们不顾一切地冲出了掩体——浩浩荡荡向着高地冲去。 “暗王必胜！” 呐喊声滔天。 就算迎着箭矢和火焰，也毫不退缩，拼死一战！ 祖厉和夜曜一起离开了岩石后方，冲在了最前面。 激光炮发射了。 角度由下至上，威力虽不如在平地上。 但是炮火穿透了一大片地面，形成了一条向上的通路，扫荡开一大片敌人。 “轰隆！”石块崩飞。 黑甲军一拥而上，顺着这条通路前进！ 象城军的主力也集中到高地上，阻截住他们的去路。 刀剑碰撞在一起，象城军依旧英勇。他们气势正盛，杀得凶猛。 反而黑甲军身中剧毒，身体虚弱。 刚碰撞在一起，黑甲军就显出劣势。万人的军队对上千人的军队，竟然丝毫不能前进。 象城主也终于亲自上阵了。 手握战戟，跳到了阵营的最前方厮杀。 “终结他们！把他们困死在这里。坚守下去，这是我们象城的荣耀！” 这一声呼喊，让士兵们士气高涨。 他如一头巨象降临，长戟横展一丈，扫荡战场，所向披靡。 驭兽师更加坚定了信念，也跳下防御墙。 跟在城主侧翼掩护。 手中长鞭卷起一个个黑甲军，抛飞出去。 “战士们！我们能赢！”驭兽师说，“不要怕他们，他们大势已去，是垂死挣扎了！” 两人一左一右，将黑甲军杀退。 全都堵在了深坑中，一步都不能前进。 夜曜和祖厉都身负重伤，难以发挥出平时的战力。 以他们为中心，渐渐形成了对战象城主和驭兽师的阵型，在离开深坑后的空地上交战起来。 “别想活着离开这里！”驭兽师说，“杀了我们那么多人，拿命来偿还吧！” 每当夜曜和象城主交手之时，她都挥鞭朝夜曜打去。 凌厉的皮鞭上满是勾刺。 “啪！”一声响亮。 皮鞭落地，击碎了夜曜留在地上的残影。 幸亏夜曜躲的及时。 再次出剑刺向象城主，又被一击战戟横扫击退。 象城主攻势凶猛、防御强悍，步步逼近。 把战戟在头顶上轮动起来，如一道旋风，无人能挡。 祖厉的炮火在后方狂轰滥炸，炮弹落下，混战的三人又急忙跳开躲闪。 但是时间一长，夜曜的体力就有点吃不消了。 他大口喘着气，速度明显下降。 象城主和驭兽师看准机会，使了个眼色，一左一右轮番出击，夹击着夜曜。 夜曜向后连退。 退到祖厉的位置上，脚底一滑，差点跌倒。只能用剑尖拄地，勉强支撑着。 祖厉一团炮火，将前进的两人击退。 他和象城主都是力量型，体力仿佛源源不绝。 夜曜就明显吃力了。 他不是强攻职业，无法在前方扛下攻击。退到后方辅助，远程攻击型的祖厉又会暴露在敌人面前。 他只能不停游走，移动位置，分散敌人的攻击。 除了象城主这个42级的战力以外，高地上的弓箭手和魔法师也在合攻夜曜。 黑甲军被挡在刚迈出深坑的这个地方，苦战了许久。 眼看着黄昏的余晖要被耗尽。 夜幕渐渐低垂。 所有人的心都冷了下来。 一天了，自从进入这座城，就仿佛有来无回…… 夜曜第一次感到这样绝望。 后面的城墙，又被象城军占领着，要全身而退，也难如登天。 城门外的骑兵还在徘徊，迟迟不见攻入城中。 冲出去的黑甲军，呐喊声越来越小了，几乎沉默。只有刀剑冰冷的碰撞声。 没一会，就一步步退回来。 中毒状态让大家虚弱不堪，一片漆黑中，突围行动搁浅了。 夜曜体力不支，忽然一不留神。 动作迟缓了一拍，被驭兽师的皮鞭猛然缠住他手中的利剑。 他一惊反应过来。 纤细而坚韧的长鞭，如一道荆条，一圈圈螺旋而上。剑身被完全缠住，动弹不得，勾刺卡在剑身中央的血槽里。 猛然一扯。 鞭子被扯成直线，夜曜也一个踉跄。 立即站稳，死死抵抗，身子定在原地。 正在这时，高地上弓箭手和魔法师一齐向袭来攻势。 “哗啦——” 刚刚抬起头，一大片华丽的魔法光芒就划破黑暗，扑到了他的面前。 速度之快，让他无法躲闪。 夜曜瞳孔放大。 就在魔法即将打在他身上的时候。体内窜出一团黑影，旋转着抵消了一部分攻击，魔法随即被打碎。 一片冰晶落在他身上。 接着是一片烧灼的火焰。 刺痛感袭遍全身。 黑影只抵消了50%的魔法伤害，魔法攻击之后，就是突如其来的箭矢。 长袍被刺破。 胳膊、后背……传来巨疼。只有一块轻便的皮质胸甲，堪堪护住了躯干。 还有许许多多的箭，刺入了肩膀、大腿…… 他一咬牙。 黑雾散去，身影显现。浑身插满了箭矢，箭羽在冷风中震动着。 一个个血窟窿里，流出蜿蜒的血水。锋利的箭头，全都没入了肉里。从未有过的强烈疼痛，让他生不如死。 驭兽师狞笑着。 再次将鞭子向自己的方向一扯。 “过来受死吧！” 夜曜脚步不稳，重心向后强撑。两脚在地上拖出两道长痕……眼看着，就要被她扯过去了。 巨大的捕兽网在她的背后张开，由四个驭兽师扯着四角…… “都滚开！” 祖厉咆哮着。 “谁都不许碰他！” 一炮，向地面上轰过去。 碎石崩飞！三颗炮弹连发——“轰！”“轰！”“轰！” 情急中火力开到最大，爆炸在她们脚下，瞬间把她们崩飞了出去。 象城主一见同伴受伤，怒不可遏。 “不可饶恕！” 他提着战戟就冲了上来。 祖厉一推夜曜，挡在前面。 “你快回去，这里交给我！” 他扛起了炮筒，挥舞起来，挡住了象城主的攻击，两人交战在一起。 夜曜浑身疼痛，几乎要晕厥了，头上大颗汗珠滚落。单手折断了几根箭杆扔在地上，疼得又是一阵咬牙。 他利剑归鞘。 黑暗中看不见鲜血，只感到身上有几股温热流淌出来。浸湿了一大片衣服，“吧哒吧哒”滴在地上。 这是他最看不到希望的一场仗。 到目前为止，一点胜算都没有。 第432章 这一路都是后悔 一个将领跑过来问： “暗王！实在是冲不出去了……受伤的人太多了，怎么办啊，战士们都中毒虚弱，我们还能撤出去吗？” 夜曜面色沉重。 是啊…… 还能退出去吗？ 象城主精力正旺盛，一人就能主宰战场，绝对不会放他们走。 这一次，完全落入象城主的圈套了。他紧密地布置好了一切，将黑甲军一网打尽。 寒风一吹。 夜曜脚下一个不稳。 沿着碎石陡坡滑落了一段距离。 才发现已经退到了深坑的边缘。 朝后望去，黑暗的深坑里密密麻麻，看不清有多少受伤的战士。身中剧毒，又被刀剑砍伤，医疗兵急忙奔走。 能冲上高地的战斗力，越来越少了…… 他从未想过会失败。 难道真的要失败了吗？ 夜曜沉思了一会，说： “不能后退……就算后退了，象城也会杀到深坑里，将我们赶尽杀绝。 必须守住入口！深坑就是我们的最后阵地。时间不多了，天一亮，象城主的领主技必定会再次发动！到时候，我们必死无疑！……” 将士们的心如坠谷底。 明天一早，领主技就再次发动了！ 到时候，这些残兵败将，必死无疑……可不就是他们的下场？ 正说着，忽然，深坑下方混乱起来。 “有敌军偷袭！” 大家嘶喊着。 就看见深坑的外缘，不断有象城的士兵跳下来。弓箭在后方掩护，冲进去屠杀一个个掩体后面的伤员。 “守住！” 夜曜十分焦急： “全员撤退到深坑里，守住这里，别让敌军杀进来！” 全军撤回了深坑的最中心。 突围战，变成了防守战。 夜曜已经无力战斗了，医疗兵把他拉进一个临时搭起的帐篷里。 “暗王！快疗伤吧！” 身上中的箭被取出来了，正在为伤口止血。 夜曜昏昏沉沉的，额头滚烫，发起了高烧。 他知道自己到穷途末路了…… 意识开始渐渐模糊了。 虚弱地倚坐在帐篷门口，半梦半醒。听见四面八方，全是喊杀的声音，和夜色一起向他围拢。 祖厉依然带领着黑甲军的主力，不停朝敌军进攻，守在深坑的入口。其他人则在深坑边缘，和跳下来的象城军作战。 这片深坑，好像茫茫海水中的一片孤岛。 等到海水涨上来，就会将孤岛淹没…… “如果失败，会怎样呢？” 他的帝国，都不存在了。慕容在龙城等着他，长城还没有修建，聚敛的财富还来不及享受…… 还没等到各地的封臣，向帝国朝拜的那一天。 太多的事都没有做呢…… “真的要失败了吗。真是世事难料啊……” 象城就是终点，他的征途到此为止。 他会像流星一样，转瞬即逝。像龙邪帝、狼王、林川……成了汇入宏大史诗中的一个小小段落。 别人会怎么谈论他呢？ 是同情，还是嘲笑？ 说他英年早逝，走到半途就夭折。说以为暗夜家族能闯出点名堂？ 说他不如狮王、不如君临女皇？ 他们会嘲笑他的野心，他远征的计划，嘲笑他竖立在中央广场的利剑与金狮的雕像…… 会像推倒巨龙的雕像一样，将那里移平。 一个匆匆过客。 一个为真正的英雄铺路的小丑。 他可不想这样！他不想只是推动历史的进程，历史是他的，他才是时代的主宰！ “别……别带走我的一切！……” 大地在颤抖，万丈深渊从脚下张开。 他感到害怕…… “失去了这些，我还有什么？…… “别让我失败！” 他在心中痛苦地呐喊。 设想了被擒获后的无数种可能。他们会折磨他，羞辱他……也许将他千刀万剐，把他残破的尸体挂在城门外，被乌鸦啄食掉双眼，腐烂成一滩脓水…… 他可不想这样。 万一真的败了，他一定自行了断！ 而龙城里的那些人，就等不到他归来了。 他们会各奔东西吗，会散落在各个阵营，投靠新的主人，继续维系着自己体面的生活…… 还是，会怀念他？…… 很快就忘了他吧…… 石磊会失望的吧？他那双鹰隼一般质问的眼睛，会让夜曜无地自容。夜辉会为他哭一场？然后自己一个人，扛起守卫边境的重任。 能记得他的，只有黑暗城的那些人。 因为他是暗夜的王。 黑暗城会被其他势力吞并吗？ 魔界边境无止休的妖魔袭扰，会让他们不堪重负……暗夜家族会消亡吗？ 到那时，世界会如何，由谁主宰，都不是他能干涉的事了。 人一死，就一了百了。 夜曜摇了摇昏沉的脑袋，甩开这些念头。 唉…… 他必须接受眼前的现实。 他的征程刚开始啊，就失败了…… 回望来路，最初的时光也逐渐清晰地浮上心头。 让他泪眼朦胧。 清晨的村口，老仆赶着装满蔬菜的马车，带他一路驶向城中。坐在车后面的他，哼着简单的歌谣，晃悠着两腿。 那样不谙世事，天真快活。 还有桥城那温暖和煦的风，头顶的烈日，城中的繁华，酒肆的歌声，高朋满座的宴会…… 石头城的广场上。 阳光静好。 耳边的喷泉水声潺潺流淌…… 他想回到最初。 那时，一切都没有开始，一切都没有结束。他们还不是朋友，他们也来不及成为敌人…… 可现在，该结束的，都已经结束了。 他从衣兜里摸索出那枚黯淡的家徽……老仆曾郑重地把他交到自己手里。他紧紧捏在手上，用拇指弹起至空中。 等它缓缓下落…… 他的记忆，就快要烟消云散了…… 夜曜很少这般伤感。 找了一块平整的石头，借着月光，拿出了纸笔，写着信。 他的手已经肿胀成黑紫色了，皮肤上破损的小伤口里溢满了脓，麻木得没有了知觉，指甲有好几个都不知在何时脱落了。 在信纸上“沙沙”地艰难写下几行字。 “昊宁……” 人生中最后的一封信。 他心想，就写给自己最在乎的人吧。 “你永远都不会明白，我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 想起在桥城的时光，他又热泪盈眶，嘴唇颤抖。 没想到临死前，心中最放不下的人竟是他。 第433章 交代遗言 “我希望一切都回到那时。” 他哽咽住了。 想起昊宁温暖的笑，宽阔结实的肩膀。他好想依偎在他肩头，告诉他：我哪也不去了，我只想回到茅草屋种地…… “我、你，还有江胡。” 她那时抱着一条叫小初的小狗。 夜曜记得这只小狗的名字，只是不想承认他在意。是他亲手扼住这条小狗的喉咙，看着它咽气。 “我们砍柴、避雨、钓鱼、种地……什么都没有，就安安静静地生活，那时多好啊。” 他后悔了…… 他真的后悔了…… 这一路的征途，写满了后悔。才明白，最初的美好才是最珍贵的，再也遇不到一个人，像江胡那样纯真，对着他干净地笑着。 那时瞧不起她，故意疏远了她……觉得她又笨、又蠢、目光短浅。自己的这颗心，到底有什么可高贵的？ 他写道。 “后悔没和江胡一起留在桥城。也许平凡没什么不好，找一间小屋子，隐居起来，与世无争，和最重要的几个朋友。” 他怀念有老仆在身边的日子，怀念有江胡在身边的日子。 “我总以为我懂这个世界：我不争，就会被人夺走。 其实我不懂。 我羡慕那些被我瞧不起的平凡人……他们什么都不争，一无所有，什么也未曾失去……” 夜曜抹了抹眼泪。 “有时，我觉得自己像离弦的箭，不顾一切地朝着目标而去。回过头时，走得太远，身边空无一人。 而那个目标，又遥不可及。我太累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停下。” 他不想矫情地写太多。 昊宁也许也不会明白这些。 最后写道： “如果我死在战场上，龙城除了你，没人能托付。反正你管理也好，不管也罢，随心而为吧。 我相信，龙城在你手上，就算成为不了第一强国，也未必没落。你正派的人格，你的感染力和号召力，还有，你善良的心，会让你化险为夷。如果你能请到月明，有他辅佐，你会走得更远。 虽然我不得不提醒你……小心身边居心叵测的人，不是所有人都是朋友。” 夜曜又想了想，要交代的也只有这些了。 暗杀团和蛛网组织，他一字未提。 他知道昊宁用不上这些。 他只喜欢光明磊落、坦坦荡荡。暗杀团这种阴暗的勾当，他不屑，他也不懂。 至于…… 暗夜先祖时代的十二大领地，五大联盟。那是暗夜家族自己的事，更无需和外人说。 昊宁是赤炎家族的人，他的荣耀，在昔日的赤金帝国之中。 收起了这封信。 夜曜站起身，他准备组织最后的突围战了…… 这时，撞见祖厉从陡坡上滚落下来。 他把缠打着自己的敌兵一脚踢开，将通红的炮口印在他的胸膛上。“嘶嘶”，惨叫声中，胸口印出一个流血的红圈，冒着白烟，皮肉都被烫熟了。 敌兵面目狰狞，死得痛苦…… 祖厉气呼呼地走回来。 “太可恨了！这帮畜生，不知道哪来的劲头！……” 夜曜将信封塞进了贴身的衣服里。 “我出去看看……” 祖厉忙拦着他。 “你上哪去？身体不行了就别逞强！战场上有我，我替你去杀了象城那帮土狗！” 夜曜有时钦佩他这一点。 却又想不通。他认为自己绝对不会死呢？还是太单纯，对周围的危局视而不见。 祖厉把重炮往帐篷的地面上一丢。机械零件摔散了架，通红的炮口残缺不全。 这把武器已经超出了负荷，不能再使用了。 “把重型机枪抬出来！” 十几个手下，抬出重型机枪和几箱弹药，往通路上去了。 “还没杀得畅快呢！再杀个几天几夜，以前跟着龙邪帝打了多少仗，都是这样的苦战！你放心，就算只剩我一个，我也能带你活着冲出去！” 夜曜觉得安心。 他时常这样想，幸好有祖厉。不然自己挺不过来。 “天亮之前，恐怕只有最后一次突围战了。” 夜曜说。 天亮后，象城主的领主技必将再次发动。 深坑再次下降10米，所有人都会在重压下惨死！ 如果这就是他的结局…… 夜曜坦然面对。 “祖厉，我有个请求。” “你就说吧，不用拐弯抹角的。” “我是王，如果一定要死，让我死在你前面。” “哈哈哈，你胡说八道！你是王，你死了，我们这些手底下干活的，活着干什么？你把龙城扔给我，我没那个脑瓜，可得丢了。你就老老实实在这里坐着，等我往前冲！” “听我的吧。” 夜曜说。 暗夜给人的印象，一直是阴险狡诈，躲在后面。但作为暗夜的王，他想改变这个印象…… “我要死在前面。让人知道，我暗夜无所畏惧。” 祖厉不服： “说什么死不死！有我在前头，你死不了。他们要敢伤你，看我不把他们骨头捏碎！我一定不让他们死的痛快！” 夜曜只能苦口婆心： “大家把性命交给我，跟我来到这儿，是因为我许给他们荣华富贵。 我不能自己活着，那样对他们没有交代……信守诺言，是我作为王者的尊严。 如果我跟象城主换命，你们一定能逃出去。这是最后一战，让我冲在前面吧，让我死在第一个。暗夜之王，要像王一样死。” 祖厉看着他认真的眼睛，只说： “好。” 夜曜走出帐篷。 无边夜色包裹了他。 他准备接受自己的命运。 最后一次握紧利剑，竖立于面前。 战场上硝烟弥漫、战火纷飞。 “暗王……” 向着黑暗，向着茫茫无尽的夜色。 他仰望苍天。 饱含着无限的问，凝望夜空，却不发一语。 星斗的寒芒明亮，映照在他的剑上。 “我将身死魂销，但世人将铭记暗夜！我若掀风作浪，无人敢与我争。我若抱恨黄泉，也要带你们玉石俱焚！黑甲军——冲锋！” 大军最后一次跟随着暗王冲上陡坡…… 绝望中，爆发出呐喊，万人拼死一战！ 祖厉用重型机枪开路，不断喷着火舌，子弹朝着敌军扫射。黑甲军冲上了高地，一点一点挤出了落脚之地。 夜曜一瞬间就消隐了踪迹。 身影完全融入夜色。 在己方的掩护下，进退游走，不停出没于敌阵，如夺命死神一般杀人无形，捉摸不定。 象城军也已疲惫。 鹿死谁手，在此一搏！ 第434章 最后一战 象城主位居高处，在防御墙上方指挥着战斗。 在他眼里，黑甲军只是困兽犹斗，垂死挣扎的残兵败将罢了！根本掀不起风浪。 “等暗王死，就把他五马分尸，尸首挂在被他焚毁的村庄前，让人们唾弃他！” “东土没了夜曜还算什么，难道有本事从红海岸杀过来？” 象城主一腔豪迈，圆眼怒睁。 忽然，他面前的立地火盆里，刮过一阵阴风。 两股火焰晃动了一下，象城主猛然惊觉。 他挥起战戟，扫过身后的椅背，“哗啦”一声椅子破裂。 就看见战戟的那端正与一柄黑剑相接！ 夜曜的身影渐渐浮现…… “这都被你察觉了……” 驭兽师吓了一跳。 不知何时，夜曜已经来到象城主身边。 夜曜开启的是潜行模式，穿过交战的两军，迅速接近象城主。 他刺出的这一剑，带着70%的致死率，却落了空。 象城主大声嘲笑： “你还嫩了点！你的兵，全会死在你眼前！不必急着跑来送死，你们都得死！” 他的力量远比夜曜充沛得多。 战戟一挑，连同夜曜和他的剑挑飞出去。 夜曜凌空向后飞去。 驭兽师适时地补了一鞭子，凌厉的鞭子正打在夜曜身上。 这一下皮开肉绽。 倒刺在手臂的皮肤上撕裂一个大口子。 他急速从高高的防御墙上坠落…… 反正全身没一处好地方，也不在乎这一点疼了。 下方全都是象城的士兵。 他们的刀高高举起，如一片刀海。 夜曜立即掉转过身体。手掌按在一个人的头顶上，再次跃起，翩翩若蝴蝶。 两旁的刀，砍在了一团黑影上。 空中脚尖一点，二段跳，再次向防御墙上跳出，刺出一剑。 象城主的身影竟分散成两个。 狰狞的笑脸，被火盆扭曲成一团。 夜曜定了定神再去看……这两个身影才合为一个。他已经精疲力尽了，眼睛花了，刺出的剑也偏离了。 象城主的战戟一挑。 夜曜再次飞了出去……只感觉迷迷糊糊的。 他落在了一米宽的防御墙上，站稳脚步，脚下只有半米宽的距离，与象城主相距不远。 防御墙上的一列列火盆，照耀着两人。 “这就给你个痛快！”象城主说着，提着战戟冲了过来。 夜曜想迅速闪躲，却右腿麻木，半边身子没有知觉了。摇摇欲坠地站着，脸色有多难看自不用说。 真怕等不到天亮，他就要魂归九幽了…… 身后涌来了一大群敌军的魔法师，都高举着法杖冲过来，一起朝夜曜攻击。 夜曜仿佛在独木桥上，前狼后虎，进退两难。 象城主的战戟斩来，夜曜向后飘出一步，躲过了。 他已经无力提剑了，毒素和高烧，折磨得他睁不开眼睛。 索性，将剑归鞘，不慌不忙，从腰间取出一枚令牌。 象城主脚步停下来，等着看夜曜有什么花招。 “怎么？……要投降了？” 这令牌如玉通透。 似玉非玉，散发着神秘的荧光。 他高高举起。 上方雕刻着一头獠牙猛兽，张开巨口咬住令牌，中央刻着一个字： 冥。 “东土有个习俗，在临死前，也要拉人陪葬……叫做：共赴黄泉。我死，就拉着你一起死！” “死到临头，还想逞强！” 象城主怒吼，却不敢轻易上前。 夜曜扯起一抹冷笑。 “死到临头的人不是我，而是你……我的野心不会终结于此！” 冥王的令牌，只能使用一次。 召唤99级逆皇将临战场。 这张最后的保命底牌，真的要在这里动用了吗？君临、龙族、妖皇……还有那么多的敌人没有攻克。 象城主也厉害不到哪去，只比自己厉害一点点。让逆皇登场，太大材小用了吧？ 虽然不甘心……但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自己信心满满地出征，却在这里拼得九死一生，一定会被冥王笑话的吧？ 象城主不知道夜曜要干什么，他提着战戟，小心翼翼试探着迈出脚步。 “不要再靠近了！” 夜曜将玉牌举到面前，就要捏碎。 能与天神一战的战力，用在这里真是可惜！ 手指正在发抖，内心正在挣扎。 只要象城主再向前一步，他就会捏碎玉牌！ 忽然…… 城楼上的天空中，闪烁起启明星一般璀璨的亮光。 照亮了一大半夜空。 苦战中的人们，视线都被吸引过去。 几道黑色的箭矢射来。落在象城主脚前的地面上，逼退了他的脚步。 竟是几把魔法幻化成的黑剑！ 夜曜朝城楼上看去，震天的喊杀声响起。 一支黑甲军队，跃过城墙，如滔天洪水一般，由各处倾泻而下。 城楼的最高处，夜辉的头顶张开一片散发朦胧星光的暗影剑阵，手中正高举着“利剑与红心”的旗帜—— 正是挚爱堡的堡主！ “夜辉！” 夜曜惊喜不已。 同时，悬在夜曜腰间的匕首闪起了紫光，彷佛在催促他一般！ 他迅速拿起匕首掷在地上。 一瞬间，十几个黑影环立在他身旁。 暗杀团！ 抵达战场！ “暗王，我们来迟了！” 每个人都同样的黑衣，黑纱遮面。静默不动时，如一尊尊黑色的雕像伫立，只有衣角随风飘动。 遁影背对着夜曜，看见熟悉的身影，夜曜心中升起无限暖意！ 简短的话语。 “暗王请下令，杀？” 夜曜恢复了神气，他畅快地笑起来。 “把象城主给我留着，其余的……全杀！” 象城主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错愕地大叫起来： “暗王，你气数已尽了！还不束手就擒！” 瞬间，十几个暗杀团成员，手中的弯月匕首寒光一闪，向着四面八方扑去。 所到之处，墙下的敌兵阵营里，鲜血开出朵朵娇艳的红花，在月光下格外妖冶。 夜曜悠然一笑，随即，身影就消失在了墙头上。 “象城主，再会了！……” 象城主愣愣地站着原地，追悔莫及： “真该早点杀了你！” 战场，就如海上的天气一般，风云莫测。 转眼之间，胜败逆转。 夜辉和石磊带领的这支军队，全都是东土最精锐的战力。 他们千里迢迢、披星戴月赶来，千钧一发之际抵达战场！ 第435章 大战落幕 “好险啊！要不是你们，这一战就危险了！” 夜曜感叹。 城墙外，石磊双臂插入泥土，转瞬间，筑起一道大桥。跨越了壕沟，冲毁了城墙上一大片炮台，落进了城内。 战士们沿着这条路，畅通无阻地攻入了城中。 加上外面的5000骑兵，这一万多人冲入城内，象城被顷刻间踏平。 祖厉正在深坑边缘浴血奋战，听见冲杀声，扭过头去，就看见源源不断的黑甲军队从城外赶来。 他们沿着深坑的边缘绕行，向前冲杀。 东土来的急救队，迅速进入坑底，赶到伤员身旁治疗。 夜曜早在守望城的时候，就叮嘱夜辉、石磊火速出兵向这里汇合。从东土到这里，有一段路程。 夜曜心急，就没等他们。 想先拿下象城，再合力攻打其余城池。 没想到，象城这么难打，援军来得正是时候！要不然，结局就不好说了…… 夜曜趁机回到营帐里，胜局已定，他要休息一会了。 伤成这个样子，实在没心情再战。 一个医疗兵，兴奋地给他报告： “暗王！现在象城里都是我们的人了！几道防御墙，都已经被攻破了！祖厉将军、夜辉堡主、石磊将军他们，正向着城堡去呢！” 夜曜喝了碗热汤，补充体力。 “有他们我就放心了。” 遁影从战场上传送了回来。 “暗王！” 他急匆匆走进帐篷，跪在夜曜身边。 “听说你受伤了，伤得重吗？” “没什么……你不用担心。” 遁影却坚持要撩开夜曜的衣袖查看。 “手都已经肿得不成样子了，怎么还说不重？您中毒了？肩膀也有伤，这是怎么了？” “没事，恢复好了就不影响什么。” 遁影急了： “怎么不等我们赶来再出兵！” “唉，我不是着急嘛，怕迟则生变……别说这个了，幸好你们赶来了，象城已经是我们的了。” “您不能这样，怎么总是一个人往前冲。该让我们分担的，就吩咐我们。您是王，给我们下令就好了！” 真没见过遁影这样担心谁。 印象里，他一直冷言冷语的。相处了这么久，才看到他真性情的一面，生气的样子像个孩子。 夜曜忍不住笑了。 “是我的错，我的错。” 有这几个好兄弟在身边，他还怕什么。 遁影说： “多亏了石磊将军……一路上，士兵们好几次央求着休息，石磊坚持说不行。战局瞬息万变，一刻也不能耽搁！就这样不停地赶路，总算赶上了！” 夜曜感动。 又后怕。 要是他们赶不及，就再也看不见自己了。 “一定要好好感谢石磊将军。好了，你看见我了，也放心了。” 夜曜招呼一个帐外的士兵进来： “去花城拿几件衣服来，明天一早我要穿得光鲜亮丽的，去好好羞辱一番那个象城主！” “得令！” 士兵出去了。 遁影一脸的无奈。 “您就没有别的交代了？……” “哈哈哈！” 夜曜爽朗笑着。 “把那些补血气的药都拿过来吧，我喝一些，伤好得快。” 他现在精神抖擞，才想起喝药了。又从怀里摸索出一封信，揉成一团，扔进了旁边的火盆里。 “明天一早，我不要再看见他们笑，我要看见他们哭！所有与我为敌的人，我都要让他们知道：在这个时代，要么顺从暗王，要么死！” 夜色最浓重的时候。 黑甲军占领了象城的要塞，活捉了象城主押入牢中。 驭兽师首领企图烧毁宫殿，葬身在此，也被黑甲军抓获了。 他们清扫出了城主殿，将夜曜迎入。 子夜一过。 夜曜洗过了澡，脸上的气色恢复了不少。 换好了一件华贵的新袍，沿着新铺的红毯步伐款款，走向大殿，坐上了城主之座。 一束耀眼的白光升起，透过城主殿的屋顶，直入夜空。 象城，归他所有了。 夜辉、石磊、祖厉、遁影等人，都单膝跪地，等待他的命令。 大殿内安静异常。 夜曜狂笑了两声，说道： “庆功宴！” 战士们都饿坏了，盛宴摆在大殿上，很快就杯盘狼藉。 祖厉得到消息说：城外巡逻时发现一队出逃的敌军，与之交火，请求支援。 于是丢下酒碗，扛起重炮就出去了。 比美酒、美食更吸引他的，是猎杀鲜活血肉的快感。 夜曜则去探望伤员。 医疗室里漂浮着血腥味的空气，混合着毒素的气息，让夜曜的感官又回到了深陷毒池的恐怖里。 “解药研制出来了吗？” 这次出征，他把龙城里级别较高的药剂师全带来了。 “巫氏使用的毒虫，找不到对应的解药。但我们研制出了能抑制毒素扩散的药，虽然见效比较慢，三五天内就能完全康复。” 夜曜挨个床位走过去，对这些战士们心怀歉意，转了许久才走出来。 之后，又骑着马出了城。 象城外一片寂静的荒岗上，潦草竖立着墓碑，无数战士的英魂被埋葬于此。 埋葬工作还在进行着。 一个个裹尸布里，包裹着弱软安静的身躯，放在地上的深坑前方。 在下葬前，会把盔甲收回来。只取出一件，扔进坟墓里。 其他的，丢进熔炉重新铸造，再分配给新兵…… 这一仗太惨烈了。 每一座坟墓上，都竖立着一块镌刻名字的墓碑。一眼望去，数不清有多少座。 夜曜不敢去想。 他的野心和愤怒带来了多少牺牲，他视若无睹。 若成王之路，必将踏着累累尸骨前行，他不会皱一下眉头。 最烦的就是那些，想要得到什么，却不敢承担代价的人。 “安葬他们，给他们的亲人一笔重金。” 祖厉刚刚从城外追杀完敌军回来，脸上还溅着血点。听说暗王在这，一路兴冲冲地小跑着，来到夜曜马前。 “嘿嘿。” 夜曜看见他这么笑，就知道没好事，依旧回应着宠溺的一笑。 “怎么了？伤好了吗，就到处跑？” “我和你说。” 夜曜下了马，脚下踩在陌生的地面上。空落落的，鞋底陷在黑暗里一块软趴趴的乱草上。 祖厉凑到他耳边，胡茬蹭着他的耳朵，嘴里喷着唾沫： “嘿嘿，兄弟，我从城外村子里抓来几个水灵姑娘……都是南部的妖族，带尾巴的，你要不要玩玩？” 夜曜低声说： “我不要。完事以后，把尸体处理干净，别放出活口去。” 他身边，那个拿鞭子的手下掩嘴笑。 “活口？哪个能活到最后？……” 夜曜一阵头疼。 他了解祖厉，能填满他胃口的，是活生生的血肉。 “你去吧，别折腾出动静来。” “放心！”祖厉挥动了一下拳头，高兴地去了。 第436章 成王败寇 血液里跳动着大战胜利的兴奋，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夜曜坐在空荡荡的大殿上。 “把象城主给我带上来。” 不一会，几个士兵押着被铁链捆绑的象城主，按在了地上。 在牢里时，他被折磨了一番。 体力都耗尽了，虚弱不堪，满身是鞭子打出的伤痕。痛苦地弓着身，低着头。 “你本来可以活命，却选择与我为敌，是觉得有本事打败我？” 象城主微微抬起脸。露出他宽阔的额头，刚毅的面容。 “有没有本事，这一仗都要打……” 他的双眼喷射着怒火，心中恨意难平。 “我只想守住象城，给他们一个交代。我不想和任何人打仗，也不想让城里人为我流血牺牲！” “如果你真的在乎你的士兵，从一开始就该投降。” “他们都是忠肝义胆，可惜他们做不了你的将士。让他们种田去吧，或者到荒原上都行，别受我的连累……” “恐怕没这么容易。都怪他们太衷心了，谁知道将来会不会反对我？我一个都不能留，我会把他们杀得一个不剩！” “混蛋！” “是你害了他们。” 象城主突然吼道：“你拥有的一切，都是从别人那里抢来的！” “当然！” 夜曜说道： “当然是抢来的！我不征战，天下不会送到我手里！……我也死了很多人……” 他从王座上站起身来。 “你从土地里收割粮食，是从土地里抢！从矿山里运出矿石，是从矿山里抢！这个世界上的所有资源，都是需要抢的！…… 你不抢就一无所有，你不抢，结果就是今天跪在这个大殿上任我凌辱！……我在桥城种田时，连手里的一捧稻谷都会被别人抢去！……” “无耻……歪理邪说！一派胡言！这座城属于我的、我的士兵、城中的居民！你为什么要掀起战争，和平生活不好吗……” “曾经是你的，但你失去了。” 夜曜冷静下来，他坐下，两手搭在象城主曾坐的宝座上。手指敲打着扶手，姿态威严而又邪恶，嘴角挂着轻蔑。 “这把椅子，已经不再是你的了，弱者只会失去一切…… 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土地……我对待它们，会像是对待自己的东西一样！哈哈哈哈！” 象城主恼怒了。 他厌恶极了。 “你如今开战，别人只会效仿你，那些无力自保的小城，全都会被卷入大势力的争夺之中，人心惶惶，战火在四处燃起。你给这片大陆带来的是灾难！收手吧，趁更大的战争还没到来！”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让大陆永葆和平的方式，是由一人说了算！战争，是我通向和平的必经之路。” 夜曜有自己的打算。 他要把分裂的势力统一起来。 不想和这些目光短浅的人废话。 “我替这片大陆清除了无所作为的领主。我将开创真正的和平，一个富足、辽阔、强大的帝国！你永远也无法看到了，那是一个怎样的帝国！” “会死多少人？通向你野心的路上，还会有多少牺牲？那都是活生生的性命，你有没有想过？” “我当然想过。但凡战争一定会有流血牺牲，在乎这些，就什么都不要做！我从不滥杀平民……但是我的军队进城时，总会不小心踩死几只蚂蚁！用不了多久，平民又会聚拢过来，就像野草一样，春风吹又生。” “真是不可理喻！……” 象城主摇头叹气，他彻底对夜曜失望了。 “我仿佛看到另一个龙邪帝！……残忍，暴虐，无法无天！” 夜曜扬起双手。 “我与他不同！” 他最恨有人拿他跟龙邪帝比较。 他是他自己，要走他自己的路，不是龙邪，也不是暗夜先祖。 他走下阶梯来，一步步走到象城主面前。 “我会让大陆上的人知道……我是谁！” 象城主不与他争辩了。 “我与你，道不同不相为谋。反正都要死了……要杀随你，给个痛快的！” 夜曜拔出剑。 “我不得不杀你。龙邪帝错在，埋下了你们这些隐患。龙邪帝刚死，你就宣称独立，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和我作对。旧时代的领主我一个都不留，我要任命新的领主。龙邪帝走错的路，我不会再走错了。” 冰冷的剑，抵住了他的喉咙。 “你还有什么心愿吗？” 象城主想了想。 “象城……还没有大广场……” 他忽然咬起嘴唇，声音哽咽，潸然泪下。 “以前，就答应过他们……人们一直在请愿，想在庆典的时候，有个大广场，有舞台、篝火，能放烟花、摆摊位。许多大城里都有这样的广场。” “好，象城会有大广场。” “我做不了城镇重新布局，我狠不下心，但是你可以。你可以推平旧的，建立新的。最后求你件事……” 象城主不为自己，而是处处为别人着想。 语气也弱下来，诚恳地说： “请你放过石头城、旅人城、脏水城……那些小领主，从没想过要和你打仗，他们只想生存。” “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他们不和我打仗，而是我没给他们机会想！” 夜曜一针见血，戳破了象城主的幻想。 “他们现在不想，不代表以后不想！——我要让他们，永远没实力和我作对！” 象城主心如死灰，他抬起头，盯着他的剑尖。 中年人的面容上，没有恐惧，只有大义赴死的坦然。 他仿佛预言一般苦笑着说： “总有一天，你会为自己所做的付出代价。这个时代最大的诅咒，将降临在你身上。” 夜曜听到过太多这样的说法了…… 他恼羞成怒： “这是一个残忍的世界，成王败寇，失败者在历史中没有名字！——时代是这样教我的，也是我还给时代的！ 你们这些愚蠢的人，怎么会懂我？等我坐上帝位的时候，开创前所未有的盛世，你们只配给我歌功颂德！” 夜曜正要落下剑—— 他要斩断旧时代、那个停滞不前的时代！软弱、混乱的时代！ 他却犹豫了。 如果不是敌人，又何须杀这个人？ 象城主睿智、勇敢、顽强、正义、胸怀宽广，值得钦佩。如果不是乱世，他也许会和这个人成为朋友。 第437章 曙光破晓 “你是个英雄……” 夜曜说道。 “你不是个坏人，但，我会比你走得更远。阻挡我道路的，就算你只是块石头，趴在那里一动不动。我的战车驶过之时，也会将你碾得粉身碎骨！” 象城主的目光没有闪躲。 他更加坚定地说： “这个世界，该有秩序……但不该由冷血无情的人建立！暗王，你心中的黑暗，总有一天会吞噬你。人情中是有温暖的，不是只有争斗。” “你的话我记下了。” 夜曜的手上，已经染满了鲜血。但是，他必须走下去。 他必须杀象城主。因为他没有投降。言出必行，才有威信。否则，他前行的路上，将没有人把他的话当回事！ “我不会让这番话流传出去。你一死，就没有人能阻拦我了！” 他狠决地落下剑，割下了象城主的头颅。 一汪鲜血扩散在大殿上。 空气寂静。 推开殿门，夜曜提着象城主的头，走出灰暗的大殿。 一缕阳光斜斜地照射在他的肩上。滚滚云层中，辽阔的远天，曙光正在破晓。 恢弘绚丽的色彩，充斥在天地之间。 无比温暖。 无比光明。 昨夜里的伤痛、无助，恐惧和绝望。统统消退了，只留在昨夜。 只有经历了黑暗的人知道…… 曙光，多么来之不易。 只有经历过生死的人知道，差一点，就不能看见曙光了。 大殿下方的兵营里。 祖厉带着早起的士兵们操练了，呼喊声铿锵有力。 夜辉、石磊和众将领们，正围着沙场中央的石桌，讨论对象城的部署。 “这几处的城墙，要组织修复……” “这里，再多派些人手……” 他们看见夜曜，立即恭敬地行礼。 “暗王！” “您辛苦了，怎么没多睡一会？” 一人汇报到： “除了投降的，俘虏还剩下三千多人，都关在牢里。他们都忠心于象城主，整夜的不消停，大喊着要报仇，怎么处置啊？” 夜曜毫不犹豫。 “全都杀。” 祖厉一听要杀人，又高兴了。 “怎么杀，你说吧，交给我！” “城门前的深坑……哼，他们不是要给我挖坟墓嘛，又放水、又投毒，好一顿折磨我们？” 这种遭罪的感受，夜曜可不会忘。 “我要活埋他们！就把他们埋在那儿，他们自己挖的坑，就用自己的尸骨填满！那些毒虫还有吗？都扔进去，让他们自作自受！” “好！”祖厉大笑。 论狠毒，论诛心，谁能比得上夜曜。 祖厉兴致勃勃地去了。 夜曜也骑着马，在一旁观瞧，他可不想错过这解恨的一幕。 阳光洒入深坑之中。 俘虏们被推入了坑底。 他们大声哭喊着、哀求着。驭兽师被捆绑着身体，扔在了底下，灰头土脸，身上绑着沉重的锁链，动弹不得。 “杀了我们吧！开枪啊！杀了我们！”驭兽师喊道。 “哈哈哈，杀了你？……哪这么容易，毒虫呢？火焰呢？” 夜曜下令折磨了他们一会。祖厉等人端着枪，围在外面。 等折磨得不成人形了，才挥手下令。 周围的人开始填土。 一铲铲黄土，慢慢地，往深坑里扬……他欣赏着一出好戏，一点也不着急，静静看着他们的表情，姿态。 底下人嘶吼，大哭，凄惨万状。 土越埋越深，人们越来越绝望。偶尔有逃跑的，立即被子弹射杀。其余人，都在恐惧与煎熬中死去。 夜曜心情畅快。 想起昨天，是自己在深坑里。 现在却成了他们。 等到若干年后，象城成为一座繁荣的大城，商人和冒险者络绎不绝，通过这道气派的城门，走在宽阔整洁的大街上。 谁能想到—— 自己脚下，竟然埋着成千上万的枯骨！ 多么讽刺啊！ 想到这一幕，他癫狂地大笑不止。 象城。一座美丽的城，洁白的城墙，无不染着鲜血。 一座血腥的城。 地上地下，是两个世界。 累累尸骨，条条冤魂！ “暗王，再前面是什么城了？还打吗？” 跨过了这道阻碍，暗夜的马蹄会更加有力。其余小城，再也不是他的对手了…… “打！” 经历了这一仗，他已经无所畏惧。 “嗯……应该是石头城了。”一个谋士说。 “石头城，城墙最坚固，又高又厚，激光炮都打不透，留到最后。” 就算是经历了第一次兽潮，城里的人都死光了，城墙也完好无损。 不愧是西南的要塞。 古时候，用来抵御妖族和龙族入侵的。 “难道，暗王要去旅人城？” 大家思索着，旅人城在石头城的西北方。 如果拿下了旅人城，再拿下脏水城。左、右，就都是暗夜的地盘了。石头城夹在中间，孤立无援。 到时候，不投降都不行！ 可夜曜却说： “不……我们往北走，进军荒原！” 伸出手指，指着象城上方的一大片深褐色的荒凉土地。 “荒原？” 众将士疑惑。 这里往上，隔着茫茫的荒原，其中有条黑水河。黑水河以北，就是圣城的领地。 黑水河以南，是一大片无主之地。 发源于龙骨山脉的黑水河，也是中、南部大陆的分界线。 “那里……可全都是活死人啊。”将士们说。 “我见过暗夜帝国时代的地图，这里原本有一座城。”夜曜笃定。 “幽灵城。”石磊说。 身为原住民，他对大陆上的历史最为了解。 “从来没听说过……” “这座城说来话长。”石磊说，“古时这片森林，曾是妖族半人马族的领地。后来，圣龙之战时，被人族占领。整片中土，都成了人族的地盘。 妖族被驱赶出去了，少数留在南部森林里，苟且偷生。多数，只能逃往炎炎沙漠。古时，象城、花城、都是妖族的领地，后来，都成了人族的。 瘟疫来袭时，幽灵城里的人都死光了，只剩下活死人。远远看去，就像一座鬼城，所以叫幽灵城。” “我们就打这里。” 夜曜说： “管他们是活人、还是死人。我要这片地方，就统统给我滚出去！” 他指了一下东、西两点。 在地图上划了一条横线。 “只要这座城打通，大陆就连在一起了！你们看……” 第438章 进军荒原 “以前，要从龙城到黑暗城，只能走这条路：绕过龙骨山脉，下行到耀阳城，在旅人城前方的三岔路转折。再绕过圣城下方，过浅滩，沿黑水河北岸走…… 但这样走，只能经由圣城的边境。太危险了，说不准以后和圣城关系如何。” 遁影点点头，他想起了那次途径圣城被匪盗劫掠。 “确实，圣城外那么乱，匪盗又多。” “如果我们拿下了幽灵城。 下次再从龙城到黑暗城，就经过耀阳城、石头城……到南部大陆黑水河南岸，经过幽灵城、象城、花城，从红海岸坐船渡海，就到东土了！” 大家很惊喜。 “对啊！只要这条路被打通了，行军就顺畅了。不用翻山越岭，我们走的，全是自己的地盘，物资安全，随时可以落脚。” 夜曜依次划过地图上的重要节点。这次出征结束后，整片南部大陆，就连在一起了。 “所以，这个地方必须打下来！” 石磊和夜辉表示赞同。 “什么时候行动？” “立即出发！……” 在象城已经耽搁三天时间了。 从这里出发，他会带着充沛的粮草和武器。 手下有祖厉、夜辉、石磊三员大将。还有遁影在暗中辅佐。士兵在经历了惨烈一战之后，都受到了历练，比以往更强，所向无敌！ 夜辉说： “盔甲要全副武装，穿得严严实实，遇到妖魔，让盾牌兵在前面挡。” 大家部署了一会。 夜曜又和遁影确认了一下： “圣城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一直在盯着。一点动静也没有，紧闭城门，妖魔围绕。血刹军团的第一、第二小队都在城里，不过很快就要出城了。不知道我们的动作被他们发现，会不会有反应？” 毕竟，是在圣城的家门口，收下那么大一片土地。 要是幽灵城归夜曜。 他和圣城可就是一河之隔的邻居了。 “就怕圣城有所行动……” 夜辉说：“圣城在兽潮中的损失严重，希望他们没有精力理会咱们。” “要是等他们反应过来，肯定不会纵容我们白占领了这么大一片土地。机会只有一次！必须趁圣城反应过来以前，拿下幽灵城！” “好！” 意见达成一致。 有士兵来报： “暗王！城外抓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信使，是从石头城来的。是给象城主送信，却不知道象城主已经死了，居然自投罗网！” “带上来！” 两个士兵架着吓破胆的信使。从身上搜出两封信，呈递上来。 “这是你给象城主送信的？” “不不不……我家城主交代，来的时候，这座城里的人是谁，就给谁。” 夜曜觉得有趣。 “有意思。” 信使怯生生地说：“我只是个信使，别杀我……城主嘱咐了，如果暗王在城里，就给他……” “你家城主真会做两手准备，让我看看象城主的那封。” “不不，城主交代，不让您看……象城主败局已定，错失了天意，给他的信就作废了。” 夜曜才不管那么多。抖开看了，给象城主的那封信上，写了四个字： 中土之主。 “就写了这个？” 象城实力雄厚。这一战若不败，他必定扩张，成为中土之主不在话下。 另一封，就是给夜曜的。 抖开来看，也写着四个字： 世界之主。 夜曜冷笑了两声： “这个幻星瞳，也没什么本事。还用他说？” 暗王有东土，有龙城。要是打下象城，南部边境就没人能和他抗衡。接下来，只差踏平君临。 世界之主指日可待。 夜曜刚把信扔下。 信纸的一角燃烧起来，飘在空中，翩如蝴蝶，刹那就焚尽了。 “如果两边都僵持不下，不分胜负呢？” “这……” 信使为难，只能如实说： “我家城主说……如果三天后……三天后暗王还没拿下象城，那就……那就……” “那就如何？” “那就……永远拿不下了。” “哼！” 夜曜骂道：“多嘴！和你家城主一样，滚回去吧！” 信使慌忙道歉，轻轻抽了自己几个嘴巴。 “都怪我嘴欠……” “回去告诉你家城主，最好别左右逢源，站对了立场，才不枉他是个聪明人！” 信使急忙退下去。 “我一定把您的话带到……” 夜曜向侍卫说： “把象城主的人头拿过来。” 不一会，侍卫捧来木箱，人头就装在里面，封上了盖子。 信使吓得魂不守舍。 “这？……” “让咱们的信使去，把这个礼物，给旅人城的城主送过去！” 夜曜说： “都说旅人城主和象城主，有点交情。等我的大军抵达旅人城时，他也该收到这个礼物了！我都等不及，看见他打开木箱时的表情了！” “原来如此。”将士们笑道。 “得令！”侍卫抱着木箱小跑着下去了。 重伤的士兵留在了象城。 在占领幽灵城之后，还会折返回来。 休整一天之后，夜曜带着兵马进军荒原…… 这一路，遍地是荆棘和沼泽。小队人马在前面探路，车马才能过去。 荒原上的土地呈现一种紫黑色，泥土粘腻，一层薄薄的雾气，贴着地面漂浮。 空气里充满了难闻的腐味，是野兽和人类的尸骨埋在污秽中的味道。 在荒原周边时，偶尔还能看见几个小酒馆。 有换乘马车的驿站。 一次次死里逃生的冒险者，会相聚在酒馆里，吹嘘自己的经历，醉生梦死。 去过“荒原深处”的人，接受着所有人投来的羡慕目光。 那里充满诱人的宝藏，和更为致命的危险。 喝酒狂欢，庆祝自己还活着。 偶然遇到的陌生人，第一句话总要问： “你从何处来？” 你所回答的地方，就是你的根。 是你的血脉，你的归宿，也是先祖和你的后代长眠的地方。总有一天，你的坟墓也和他们静默在一起…… 人烟罕至的旷野，越到深处越凄凉。 白天，他骑马走在前头。 夜里，就躺在车厢，在车轮的悠悠声中睡觉。 幽灵城的领土，是一片无主之地。 这片土地一直荒废着，因为上面的妖魔太多了。 第439章 寻找幽灵城 妖魔又是一种领地感比较强的生物。就算把它们赶走，不久后，它们又会重新聚集回来。 土地长期侵染了黑暗气息，浓郁深重，不长庄稼。 不是其他人不想要，而是没有精力耗费在这里。赶走顽固的妖魔，重新开垦土地，要投入的人力和时间太多了。 大家只求自保，谁会扩张到这里来呢？更没人把主意到打荒原上来。 龙邪帝之后，暗王是中土上第二个崛起的大势力。 是第一个收复荒原的……也说不定…… 几天跋涉。 终于来到了幽灵城的领地边缘。 士兵们都穿了严严实实的铠甲。 颈部、额头、手脚，凡是能露出来的地方，都被包裹起来。只有头盔上只露出一条小缝隙。 移动时，五六个人一组。站成严谨的方阵，彼此为视线，时刻警惕着妖魔的袭击。 最外边一层，是盾牌兵。守望城的长形盾牌有2米高，紧密排布在一起，妖魔很难跳过来。 后面，是骑在马上的弓箭手和魔法师。 在不间断的与游散的妖魔战斗之中，大军缓慢地前进着…… 再往里面走。 林木密集，雾气越来越浓。 妖魔也更凶狠。 散落的村镇，颓墙爬满了苔藓，残壁上遍布着刀剑和炮火留下的印痕，枯井被沙石掩埋。 这些村子不知荒废了多少年。 在暴雨的冲刷和烈日的暴晒后，淹没在茂盛的荒草下。 村子周围，都是活死人。 仿佛带着对昔日生活的留恋一般，徘徊在废弃的房屋外，漫步在枯井和荒芜的农田旁。 身子残缺、皮肤腐烂，麻木地行走着。 “小心了！” “千万别被它们咬到！” “活死人听力和视力极差。” “只要不威胁到它们，不让它们闻到血腥味，悄悄经过，不会引起注意。” 他们的目标，是先找到幽灵城，避免不必要的战斗。 “它们怕火，随时准备点火的工具！” 军队路过一座村子的中心，看见了一个焚化点。 直径十米的深坑内，填满了厚厚的黑灰，隐隐有焦黄的尸骨残渣。 “这是集体焚烧死人尸体的地方。” 石磊说。 “尸体被烧尽，才无法再次复活。” 村里的人们，不知经历了多少次与“活死人”的斗争，最终还是舍弃了这片土地。 路旁的一列列木桩上，钉着“活死人”的干尸。逐年累月，风干成了薄薄一层，油漆似的涂抹在木桩上。 “死人”的气息更浓重了。 风里，吹来阴沉沉的黑雾。 大家都掩住口鼻行走。 “真是个不幸的地方……” 瘟疫，突然爆发，席卷城池。 原住民，不是在食物断绝的煎熬中死去，就是死于妖魔之口。 夜曜的视线掠过树梢，打着马漠然走过去。 经过了几个村庄遗迹，活死人越来越多，几乎把他们包围了。没法再顺利通过，如“陷入泥沼”一样。 夜曜有些不安。 “数量太多了，往前走肯定会撞上。” 士兵们低声说，生怕惊扰到什么： “这么多人都死了，这里真是太惨了……” “如果遇上了，不要和它们纠缠。先把幽灵城作为据点，之后再一起消灭这些活死人。” 大军用火把开路，慢慢穿过“活死人”中间。 “幽灵城能找到吗？”士兵问。 幽灵城，传说中是座漂浮在月光里的城。 白天消失，晚上才显现。 里面鬼哭狼嚎，住满了幽灵…… 石磊哼哼鼻子： “城是不会长腿跑了的。” “按照老旧地图上的位置走，一定能找到。”夜曜拿着地图指路。 天黑前。 走到山脚下不远，听见潺潺的流水声传来。 有水流，就说明离黑水河不远了。战士们能打水休息，马也可以喝水。 看见大家走得都很疲倦，无精打采的。 夜曜就说： “再往前走，就可以歇着了……你们听，前面是什么声音？” “是水流声！” “有河流了，可以让马歇歇了！”士兵们很欣喜。 遁影仔细辨别着风里的动静。 “我怎么听见铃铛的声音？” “啊？” 众士兵不信：“分明是水流声，你听错了，怎么会是铃铛？” 遁影很不乐意。 “我确实听见了一串铃铛声。” 士兵们笑了。 “遁影大人把水流听成铃铛声了，暗王您说，前面是什么声音？” 遁影暗自气恼，百口难辩。 夜曜相信，遁影比平常人的听觉更灵敏，一点细微的响动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但自己听了听，确实没听见什么铃铛声。只有远处断断续续的潺潺声，很轻柔，倒像是水流。 夜曜说： “是什么声音，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幽灵城沿河而建，城堡就在山顶上。 军队沿着河边的路向上走。 为了一探究竟，大家脚步更利落了，兴致勃勃向流水的方向走去。 不一会，果然看见一条大河。 河面漆黑宽阔，一眼望不到河对岸，向东川流不息，汇入红海。 “大家原地休息吧！” 夜曜站在河边，向河的上游眺望。 茂林掩盖下，看到了浓雾背后，高山上耸立着一片片树林，隐隐在林木背后，有一座巍峨的古堡。 士兵从水囊里倒出水来，递给夜曜喝。 “幽灵城应该就在上面了……” 正说着。 忽然，就听见后方林子里，传来一声清脆的铃铛响…… 大家朝后面看去，茂密的灌木丛背后，一双幽绿的眼睛一闪即逝，迅速向林子里逃去。 “什么东西！”士兵们警惕起来，拔出刀剑。 “果然有铃铛声。” 夜曜放下水碗，按住腰间的剑柄，朝前走去。 “去看看……” 遁影拦住他： “暗王，妖魔的眼睛才会发亮，小心些。” 夜曜身上披了一件特制的黑色兽皮披风。披风很大，扯到身前，既能防风，又能把身体全裹住。 手上也带了兽皮手套。 颈上围了一条厚实的灰松鼠皮围脖。 “遁影，石磊，你们带一队人随我来。其他人留在原地休息。” 三人向密林中走去。 石磊用一把弯刀，在前面开路。路旁的枯树枝很脆，一碰就掉落了。 林中的路很难走，坑洼不平。 裤腿和衣袖一不留神，就被尖刺刮住。 野外经验丰富的石磊弯下腰，拨开草丛，看见了树叶上一层浅浅的黏液。 第440章 小蘑菇奇诺可 那只窜入密林中的怪物，压断了一片枯枝，像蛇一样蠕动着前行，留下一路的黏液和窸窣的声响。 身影快速地绕到土丘背后去了。 “很可能是个妖族，也许是非常稀有的种类，看起来体型不大。这条河附近，有很多奇异生物。” “跟上去看看。” 夜曜很好奇。 林中空地上，一队人小心翼翼地接近了土丘，吓跑了枯骨堆上一片啄食残骸的乌鸦。 漆黑的鸟群“呱呱”乱叫着飞走了。 从土丘背后包围过来，正前方有个半米高的洞口，被枯树叶潦草掩盖着。 洞口拙劣的伪装早已被识破了。妖族刚窜进去，树叶上还留着一条缝隙没有合拢。 夜曜走上前去，剑尖插入树叶的缝隙中。 下方还有一块木板。 那双幽绿的眼睛又从底下一闪而逝。 “把它抓住。” 战士们围上来，猎枪和捕兽网都预备好了。 一旦开门，怪物将无处可逃。 几个人掀开了木板，连同一大块草皮扬上了天空。 洞口里，又黑又深。隐隐看见最底下，有一明一暗两双眼睛，朝着洞的深处退去…… “暗王，不止一个怪物，你要小心。”石磊说。 “让它们出来。” 士兵们抱来湿柴，点火，用烟熏。呛人的滚滚黑烟下沉，向洞内而去。 “咳咳！咳咳咳！……” 一阵咳嗽声，像是人类小男孩的声音。 石磊拿着一束火把，凑近了向里面看。他不敢太接近，就怕怪物突然攻击。 忽然，一只被烟呛得气恼的小怪物冲了上来。它速度非常快，伸手向石磊面前一抓。 “是妖魔！” 石磊竖起小臂上的圆盾，后退几步躲开了。 小怪物嘶吼着。 要从倾斜着的洞口爬上来，后边有人拉扯着它的衣服，把它拽回去了。 这只小怪物的面目扭曲了，两眼放着红光。明显被妖魔感染异化了，皮肤呈现黑紫色，眼角突起跳动着蓝色的血管。 “叮铃铃铃……” 一声悦耳的铃铛声响起。 是之前听到的铃铛声。 狂躁的小怪物突然安静了下来，一转身飞速地溜回了洞底。 “这个小怪物，已经不是人类了，彻底变成妖魔了……”石磊说。 “铃铛肯定是什么宝物，竟然能控制妖魔。挖地三尺，也要把它弄出来！”夜曜说。 士兵们拿出铁锹，一起挖起来。洞口被越挖越大，露出通向下方半人高的地洞。 妖魔都躲在底下了，不见踪影。 又挖了一会。 洞口已经足够让一个成年人站着进入了。 石磊举着盾牌探步下去，用火光照了照。 “暗王，我先去探探。” 他看见洞的最里面并不深，大概三米宽的地方，也没有别的出口了。 墙角有一堆吃剩下的兽骨。旁边，几个黑影子瑟缩在一起。 他壮着胆子往下走，又仔细看了看。 离火光最近的地方，照出一个皮肤白嫩的小男孩，头顶着鲜红的蘑菇盖，棕红色的长发间，飘荡着触手般的细长菌丝。 他的目光清澈明亮，屏住呼吸，一声不吭。 石磊又看了看躲在他身后的妖魔。 两个大妖魔，佝偻着后背，匍匐在地上，双目失明，白发稀疏，几乎看不出人形。 小蘑菇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妖魔，几岁大的样子，就是刚才窜出来的那只。张着小嘴，不停嘶叫，露出狰狞的獠牙。 石磊和蘑菇人对视了几秒，转回身，走到了上面。 他拍拍身上的尘土，和暗王说： “里面的情况有些蹊跷…… 妖魔有3只，2只大的，1只小的。还有一个小男孩，他不是妖魔，也没被感染，却和妖魔生活在一起，银铃铛就握在他手里……” 众人感到奇怪。 “人类是无法和妖魔生活在一起的。妖魔丧失了心智，即使是从前的亲人也会攻击。” “按理说是这样。” 石磊说： “但他们的样子很亲密，也许和银铃铛有关。或者那个蘑菇人，有什么不寻常的本事。” 夜曜提起一盏油灯。 就要往洞里去，一下子跳进了土坑里。 “暗王，小心啊……” 石磊蹲在洞口守护。 这时林中已经昏暗了。 荒原上的天空，本来就黑云笼罩，白天黑夜不太分明。 一到黄昏，天黑得更快。 月亮还没有爬出厚厚的云层，漆黑就笼罩了一切。头顶的树冠，把光线全遮蔽了。 周围很快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大家点起了火把。 紧张地围在洞口等待。 洞里空间很窄。 夜曜没走几步，就走到了头。 遁影侧着身子挤过人群，紧随在夜曜身后。冰冷匕首在手中握着，生怕有什么危险。 夜曜向身后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停下，轻声说： “别把他吓着。” 他将煤油灯，向那个方向照去。 就看见蘑菇男孩，瑟缩在墙角里，温柔地抚摸着它们的头。 “你为什么和妖魔生活在一起？” 后边两个大妖魔呲起了牙。 “嘶……嘶……” 小怪物又冲了出去，对着夜曜嘶吼，正要扑上去攻击时，男孩摇了手里的银色铃铛。 “叮铃铃……” 轻轻一晃，小怪物就安静下来，退到了男孩脚旁。 士兵们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们最害怕的是瘟疫病毒。病毒一旦入血，就再也无可挽回。 “不要伤害他们！” 小男孩喊起来，伸手拦在妖魔前方。“他们不是妖魔，他们还有心智！你们干什么！出去！” 他吼叫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小兽。头发上的菌丝都漂浮起来，手指弯成爪状，龇牙威胁。 夜曜安抚着他的情绪。 “我们没有恶意，是来帮助你的。” 他悄声对遁影说： “好吧……你们都出去吧。准备铁笼。” 士兵们退出洞外，随时等待命令。 “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不要再接近了。”小蘑菇说，“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哥哥、姐姐、弟弟，他们被妖魔咬伤了，变成这样……但他们不是坏人。” 看得出蘑菇人有颗善良的心。但太优柔寡断，即使朋友们异化了，他也舍不得离开。 夜曜不忍直视。 这几个妖魔，脸上的皮肤已经破损了，又长又尖的牙齿撑破了嘴唇，满嘴流着涎水，哪是有心智的样子？ 它们害怕火光，半闭着眼睛，哆嗦着往后退，光秃秃的头顶只有稀疏几根头发。 第441章 谁的黑车你都敢上 夜曜向他伸出手： “你跟我走吧。我的营地里有食物和水，你呆在这里，一定饿坏了吧？” 小蘑菇肚子里“咕噜”一声。 咽了咽口水，半信半疑地望着他。 他脸颊都瘦得干瘪了下去，脸上灰土土的，破烂的衣服下清晰可见条条肋骨。 “我可以相信你吗？” “可以，上面有肉罐头。我在洞外等你，你自己出来。” 夜曜走出洞口时，回头张望。 不一会，小蘑菇就走了出来。他毫无戒心，一听说有好吃的，脸上就写着高兴，迫不及待的样子。 “真的有肉罐头吗？我想给它们拿一点，可以吗？” 士兵们退出洞口。 石磊说：“真可怜啊……身边人都变成了妖魔。” 此时天色完全黑下来了。 远处山坡上，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恐怖长鸣。是妖魔们发出的吼叫，它们会争夺领地。 夜晚，从蛰伏的洞穴中醒来，开始觅食。 士兵们越来越不安。 “这里不宜久留啊……” 从河边拉来的一辆马车上，安置着铁笼，此时驶来了。 夜曜说： “把它们装到车上。那个银铃铛似乎有控制妖魔的能力，我们要把铃铛弄到手。” “你在这里多久了？” 夜曜问他。 “一年多？……我记不清了。我一直生活在洞里，外面全是妖魔，人都死光了……” 不难想象，第一次兽潮之后，这里的生存状况有多艰难。 “我也想到别处去……可是带着它们，走不了多远。附近全是死人，还有冒险者，他们也猎杀我们……” “怎么称呼你？” “我叫奇诺可。” “你跟着我，能到荒原外去，我带你到城镇里。” “真的吗？” 他很高兴。 都快忘了城镇的样子了。 “但我要带上它们……” “不行！它们是妖魔！带上他们很危险。”石磊说。 “不是，他们是我的朋友！” “对，他们不是妖魔。” 石磊摊摊手，走到一边去了。 夜曜很为难。 “士兵们都害怕他们，有瘟疫……你也要为我们着想，除非他们愿意呆在笼子里。” 男孩想了想。 “可以，但我要在笼子里陪他们。” 带大铁笼的车子，停在了洞口。 不一会，小蘑菇就把哥哥、姐姐、弟弟搀扶了出来。还拿着一些物品：大水盆，脏兮兮的衣服和布娃娃……都放在车上。 士兵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门。 漆黑的遮光布撂了下来，把笼子严严实实地盖住。 “啊。” 小蘑菇吓了一跳，叫喊起来：“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带我们去哪？” “城镇啊……” 夜曜没什么耐心和他废话。 “等我们忙完，再到荒原外面去，你安心等着。对了，借你手里的铃铛一用？” 男孩正在犹豫着。 夜曜的手已经伸进铁笼，一把扯下他腰间的银铃铛。 他后退了一步。 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微笑着。 “不胜感激。” 小蘑菇还愣着。 士兵们从外面递进来几壶水和几个罐头，像喂养动物那样。 小蘑菇忽然两手紧紧抓住栏杆扑过来……可是黑布落下了，他在里面呼喊着，也无人理会。 一队人朝河岸方向走了。 “真要带着他们？” 石磊问。 “我可不想带这个累赘。” 夜曜说。 “铃铛有用。那几个妖魔，之后再处理。” 他把银铃铛提在手里，轻轻晃着，发出一串清脆悦耳的响声。声音中仿佛有魔力，扣人心弦。 石磊打马到铁笼前。 好奇地拉开蒙着的黑布看看，又盖起来了。 “这种事从没见过……没人能和妖魔沟通。”他再次叹道：“妖族倒是有跟野兽交流的手段，但操纵被异化后的人类，还从来没有过。” 这话倒是提醒了夜曜。 “也许那个小蘑菇，有什么不一样的能力。听说稀有的妖族品种很值钱，能卖出好价钱吗？” 小男孩瑟缩在笼子里，听见笼外的人们，谈论着他的“价值”。 银铃铛，在陌生人的手中，偶尔传来一声熟悉的轻响。 她又后悔，又害怕…… 任凭命运被别人摆布。 被囚禁在车笼里，外面发生什么也看不见。 “叮当”声响个不停。 “看不出有什么奇妙，怎么操纵妖魔的？” 夜曜反复观察。 铃铛是由纯银打造的。 历经岁月颜色暗沉，精致花纹也被磨平，光滑古朴。银环上穿着几片黑色羽毛，和一支装满蓝色液体的小瓶子。 每一个铃铛上，都刻着一个深深的符号。 铃铛碰撞在一起时，声音激发出魔力。彼此交相辉映，就成了一段咒语。瓶子里的，是神树下方的泉水。 石磊说： “这是暗精灵族施了咒语的护身符。” “让我看看。” 铃铛又被传到遁影手上，他好奇地观看。 “你能认出这些符号的意义吗？”夜曜问他。 “认不出。妖族和暗精灵族的文字都很古奥，尤其是刻画咒语的文字，就算是对照着古籍一一辨认，也艰深难懂。” “暗精灵族我们阵营里只有一个……” 夜曜想起米恩，她就是暗精灵族的。 这个种族一直很神秘。 掌握着强大的咒语、结界，有驱使使魔的能力。历史中许多至关重要的战争里，都留下了他们的身影。 曾经天神下令屠杀过妖族和暗精灵族。 导致暗精灵族没落。 大陆之上找不到一处暗精灵的聚居地。 “在远古时候，暗精灵族被称为‘恶魔的仆人’。还能创造出和妖魔沟通的法器。”石磊说。 魔王也有这样的能力。 在边界线上，他们就亲眼见证了这一点。魔王把成群的妖魔，从边境上带走了。 “这种法器能仿制吗？” 石磊摇摇头。 “暗精灵族的咒语，只有他们清楚。” “等以后问问米恩吧。” 来到河岸时，士兵们已经休息好了。见暗王回来了，就骑上了马，准备出发。 这地方，他们是一刻也不想久留。 夜辉焦急地催促着： “快起程吧！……天黑后林子里就不安全了，我们得往山顶上走！” “城堡应该不远了。” 月光渐渐充盈，地面银白一片，如明镜一般。 上山的路，空气更加清新。 「小蘑菇是直播间里的好朋友哦~他的戏份不多，以后丢到白蝎的实验室里做实验吧，嘿嘿~」 第442章 半人马族 途经了一片茂密的森林。 又听到那摄人心魄的妖魔嚎叫声。 笼子里的妖魔，忍不住扯起脖子来鸣叫回应。 小蘑菇手指放在唇上，告诉妖魔们保持安静，生怕惹这群人不高兴，再把他们丢在荒原上。 走在一旁的士兵愤怒地敲击铁笼。 “安静点！安静点！” 小蘑菇立即捂住了它们的嘴，才安静了。歉意地说:“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不会再让它们叫了。” 风中，隐隐听到悠扬的笛声传来…… 走在军队左翼的人，停下来，远远向林中看去。 就看见林间空地上，耸立着一座高高的图腾。上面刻着“半人马”浮雕。一个驭兽师吹响手中的横笛，操纵着一只死去的马，正与十多只妖魔搏斗。 笛声每次响起，图腾上都亮起一道光，散发着无穷力量。 这只马身上一半的血肉已经被啃食殆尽了，躯体几乎镂空，一条大腿只剩骨头。 却与活着的马一样，奔跑腾跃。 悍然对战着几只妖魔，几下子，就把它们的骨架踢碎。 “妖族中的一支，半人马族。” 石磊说：“就生活在山脚下的平原上。传说他们的血脉，能觉醒成半人半马的怪物。 图腾所在的地方，族人会寸步不离地守护。就算领地被妖魔侵占，他们也不会离开。” 每个妖族部落，都有自己的图腾和祖先。 有鹰、蛇、蝎，在沙漠深处。南部大陆上，有象、半人马、人鱼、熊…… “你看，马腹上的符文咒语，是活着时就刻下的。马死了，法术还在延续。这片森林里，估计很难再找到活着的野兽了……”石磊说。 “为什么不把图腾搬到别处？” “先民就是这样，都很执着。有先祖的灵魂在此，妖族从不更改图腾的位置……” 军队缓缓向城堡进发。 明亮的夜空上，有片片雪花飘落。 战士们惊喜地望着头顶。 “下雪了？” 这是春天的新雪。 雪花落进一片倾斜的森林里，给暗绿的波涛笼上一层白霜。雪片落进一侧黑色的川流不息的河水里，就融化不见了。 “黑暗城正在下雪呢。”石磊说，“估计下完这场雪，冬天就彻底结束了。” 南部大陆的雪，来得更晚。 也更轻盈。 “冬天结束后，就是新的帝国了。”夜曜说。 终于，在高高的山顶上，他们看到了一座散发着蓝色幽光的城堡——“幽灵城”。 寒冷的夜晚，孤立的城堡充满了肃杀的气息。 “你们先去探探。” 一队骑兵先去探路。 大门关闭着。 废弃的城堡内一片死寂。 令人意外的是，里面的大道、沙场、城墙间的空地，都干干净净的。好像有人打扫过，没有活死人游荡的痕迹。 从被封闭着的主堡的门窗中，看见身穿盔甲的活死人。巡逻一般缓慢地走来走去。 “门窗都被封闭了。”石磊汇报说：“是被人从外面封起来的，有人把活死人都关在了城堡里。这附近却很干净，我怀疑还有其他人在，大家保持警惕。” 探路的骑兵回来报告： “一切安全。活死人都聚集在建筑物里面，外面一只也没有。” “什么敌人也没有？” “没有。” “也许藏在某处了……”夜曜指挥军队。 “进入城堡。” 一列列骑兵、步兵、魔法师，缓慢进入了城门之中。 拉着军需的沉重战车，装满了地雷、炸药、燃烧瓶……都是为了清扫活死人准备的。 弓箭手们占领了四周的箭塔。 骑兵又去四周查探。 为了防止森林里的妖魔进来，大门又被重新关上了。 “那些人一定藏在某处，仔细搜搜。如果这里安全的话，今晚就在这里扎营。”夜曜说。 城门前有一道壕沟。 城墙四周有许多箭塔，通向主堡的大道两旁是两片沙场。 他环视着。 了望台、武器库、兵营、冶炼屋、马厩……一应俱全。 在月光下，偶尔经过窗口的活死人，面孔反射着一片苍蓝色的光。 一眼望去，数量还真不少。 身上都穿着古老的铠甲，死前手里拿着武器，应该都是这座城里从前的士兵。 难怪叫做“幽灵城”。 “你们这几队，跟我到主堡看看！” 夜曜举着火把，向主堡而去。 雪片簌簌下落。 覆盖了脚下的小路。 主堡的大门被一层层的木板钉住了。 台阶上的石柱之间，拴了许多条铁链，都是为了防止里面的活死人出来。 照见一楼门旁的窗口里面，有一片漆黑的影子在移动。 从那些破碎的窗户里，传来“呜呜”的回声。 彷佛鬼魂的哀嚎。 探路的士兵，绕着主堡走了一圈： “各个入口，都被木板和铁链封锁住了。没发现危险，也没有发现其他人。” “早就死透了，我们有这个铃铛，能控制住它们。”夜曜说。 要是活死人占据了他想要的城堡，清理掉就是。 遇山搬山，遇海填海。 夜曜一指大门： “开大门！” 一群士兵上去，拿着撬棍和炸药，就要开门。 忽然，身后跑出来一个人，高喊到： “不能开大门！——” 守在四周的士兵，都惊讶地回过头去，立刻用黑剑对准他，弓箭手们拉开了箭。 夜曜回过头。 一团火光映照在这个人的面孔上。 是个妖族的男孩，身披兽皮、手握长矛。护额上绣着半人马的图案，腰间别着笛子。 “不能开门！” 他发出警告，声音急迫。 旁边的塔楼里，半掩着的门后，还有几个驭兽师。他们都拿着武器，紧张地向外面望。 男孩一出来，他们的位置都被暴露了。 “为什么不能？” “城堡里关的是活死人的首领！” “活死人也有首领吗？” “就是原本的幽灵城城主，它们游荡在城主周围保护他。一旦门被打开，幽灵城主就会察觉到自己的领地被袭击，他会呼唤同伴！到那时，山下所有的活死人都会聚集到城堡来！” 众人吃了一惊。 “山下所有的？……” 夜曜似乎明白了。 “是的，山下村庄里的活死人，都是他的士兵、臣民，死后也效忠于他。如果城主发出号令，所有的活死人都会一拥而上！” 第443章 半人马族首领阿简 都死了，还有这样的魄力…… 夜曜心想。 不愧是一城之主。 驭兽师说完，担忧地回头望望同伴。 他刚才着急跑出来，只顾着提醒他们不要开门。 “总之……千万不要开门。不然山顶就遭殃了，之前不听劝告打开大门的冒险者都死得很惨……” 夜曜让手下们离开大门。 “再想别的办法吧。” 高大的幽灵城堡，尖尖的塔顶耸立在朦胧的月光里。 不占领城堡、不拿到城主之印，他就没办法统治这片领地。 “你们是从哪来的？是奔着城主之印来的？”男孩问。 “是啊，这座城荒废了，我想重新接管。” 夜曜也问他： “你们一直生活在这里？有多少人？” “我的族人吗，只剩下我们20个人了。这附近除了半人马村子里的人，没有别的活人了。” “为了守护图腾？” “对，你怎么到这来了？” “我是东土的暗王，龙城的城主。打算清理这片土地上的瘟疫和活死人，重建这座城。你们是想回村庄，还是归入我的麾下？” 驭兽师看见他们是正规的军队，人数众多，不好招惹。 “我和族人们商量一下。” 他转身回到塔楼里了。 等在塔楼里的驭兽族人，都埋怨他： “你怎么自己就冲出去了？那群人来历不明，万一是坏人？” 首领是一个女人，一头干练的短发。挨在窗边观望，长矛一直搭在手边。男孩一进屋，她就关上了门。 “他们这么多人，看来是不准备走了，对这座城势在必得，和之前那些冒险小队不一样。他邀请我们加入。” 众人议论： “我倒是听说过东土的暗夜家族……” “是不是黑暗城的那个？” “以前是狼王，和龙邪帝打过一架。现在出了个新王。” “手伸得够远。” “他们要清理妖魔，这是好事。就算失败了，我们也没损失。” “让他们做吧。” 早在黑甲军进入城堡之前，他们就发现了。但是寡不敌众，就没声张。 “就先加入他们，对我们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不行的话再离开，别和他们起冲突。” 男孩出门回复： “族人都同意了，请你们将塔楼让给我们。如果要我们协助战斗的话，我们还需要武器，粮食也不多了。” “和我们一起吃饭吧。” 夜曜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能相安无事最好。 这些人是本村人，不会离开的，以后也会作为城中的居民。 大军在空地上扎营。 “今晚先休息，明天再看……” 石磊走过来问： “暗王，有什么计划吗？” “如果驭兽师说的属实，惊动了幽灵城主，整片领地上的活死人都会聚过来。 那不是更好吗？免得我们去找它们了。晚上不利于战斗，我已经有计划了。先休息吧，明天一早，我们就行动。” 升起火盆。 帐篷一座挨着一座。 外面的大雪越下越大，寒风夹着雪片，掀开营帐的门吹进来。 篝火燃了一夜。 刺骨的寒夜里，士兵们睡得辗转反侧，苦苦捱到了天亮。 大雪不知是何时停的。 清晨的曙光，从高高的墙头上洒落下来，大地覆盖上一层薄纱。 火盆早已熄灭了。 将士们走出营帐，活动着僵硬的身体，在阳光下抱着两臂取暖。 “真冷啊……” 生火、做早饭。嘈杂的气息蔓延开。 夜曜也醒了。 他走出营帐，路过蒙着黑布的牢笼前时。忽然一只苍白的小手伸出来，抓住了他的胳膊，吓了他一跳。 甩开了男孩脏兮兮的手，看见他瘦弱的脸蛋和无助的眼神。他问： “我们什么时候去城里？” 夜曜不耐烦地说： “就快了——我们正忙着，你老老实实呆着。给他们拿点吃的。” 说完，转身走了。 塔楼下，那群驭兽师都出来了。 他们正用弯刀削着长棍，将石头捆在长棍的一头，做成类似锤子的可以抛掷出去的武器。 砸到任何野兽的脑袋上，准能砸个大洞，看着就疼。 “谢谢你们的长棍和石头，多做些武器……” 一个笑容爽朗的健壮女人，远远朝夜曜招手。 “我是半人马族的首领，有事，你就和我说！” 夜曜发出邀请。 “来喝点罐头汤？” 驭兽师们对铁锅里的肉汤很眼馋，也不见外，拿着自己的饭碗围过来了。 “好香啊……” “好久没吃到肉了……” 久在荒原上的人，一点也不腼腆，都大大咧咧的。 他们走近了，才看出谁是女孩子、谁是男孩子，打扮都一个样。 女生也剃着短头发，脸上纹着纹身，胳膊粗壮，腰间挂满匕首和兽骨护符。 坐在篝火旁的木桩上，很快和士兵们打成一片。 “这座城堡里唯一的活物就是老鼠了……” 女首领热情的分享着荒原上的生存经验，说着这里的见闻。 “老鼠才是死人的天敌！哈哈哈！……”边说，手里比划着，“个头这么大的老鼠？你见过吗？夜夜啃活死人的脚指头，把骨头都啃散架了！……哗啦一声响，老鼠吓得乱窜。” “老鼠不得瘟疫吗？” “得！所以不敢吃老鼠……要不然，哪块活肉能从我们眼皮子底下溜走，非把这些小东西扒了皮！ 兔子啊，鸟啊，都没了。只能吃些虫子和河里的鱼。有商队和冒险者来了，才能打劫一顿好的！” 士兵们听出她的匪气。 在这里生活的人，干的都是拦路抢劫的勾当。 火上吊着煮肉汤的大铁锅。 厨师站在锅前撒着佐料，添加青菜和草药，将风干的肉块撕碎，煮化在汤里，浓香四溢。 “真是闻着就流口水啊！……” “喂！”女首领撞了撞旁边士兵的手肘，“你们在森林里行走，可别踩上我们的陷阱啊？那是给死人设置的，还从没有活人踩上！哈哈哈！” 她爆发出粗野的笑声，士兵们却很尴尬。 夜曜就坐在她对面。 “我叫阿蹇。” 女首领说：“他们给我起的外号，蠢驴的意思。我小时候是村霸，见人就打，他们嫉妒我，无所谓了……现在就叫成这个阿简。 请多关照了……” 她握过来粗糙的手掌。 第444章 活死人之战 夜曜握了握手。 看她方脸粗脖，剃着平头，一点女人的样子也没有，嗓音洪亮有气势。胳膊、腿上满满的纹身，肌肉健壮，大咧咧地岔开腿坐着。 阿简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 “他们嘲笑我走路的姿势，我就用牙咬他们，他们手腕上都有我的牙印。你的牙是干什么的？战斗一开始，就要出狠招、脏招，不惜一切赢下战斗，我打架通常都是赢家！” “不是什么都能靠打架解决的。”一个士兵说。 “你不这么对他，他就这么对你。谁惹我，就小心他的后脑勺，别挨石头！” 一个士兵打趣说： “我听说，妖族里许多是女人当首领。一个女人，同时有五、六个丈夫呢……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众人哄笑起来。 “去你的吧！”阿简抽出踩在脚底的草鞋，扬手就给了他几下子。 士兵吓得缩头。 “哎呀……脏不脏，你可真够烦的。” “女首领多怎么了，我们半人马族，也是女人当首领！……不然呢？孩子肯定要随首领的姓嘛，所以只能是女人当首领，谁生的孩子，就跟谁的姓。” 士兵们头一次听说，觉得新奇。 “也能随男人的姓啊。” “随男人的姓？怎么可能！你只能保证这个孩子是哪个女人生的，你能保证是哪个男人的种吗？ 男人，只是个工具嘛，男人是生不出孩子的东西，延续部落得靠女人啊，男人就外面站岗去吧！” “别处都是男人当首领。” “我们自己生的孩子，怎么可能随别人的姓？你们人族的习俗，真是蠢到家了！” 她朝身后挥挥手。 “你看……我手下全是女战士，个个是精英。将来，一人组建一个家庭，生个五六个孩子，部落一下子就壮大了！” 看过去时，她手下的男孩们，都挺腼腆的。 反而是女人们底气十足，个个昂着头，明亮的棕色眸子里透着凶煞和精明，威风凛凛。 “还得是女人当家做主，男人都是没根的浮萍，不顾家、不顾孩子。女人和一群自己的孩子，才能把部落发展起来。”阿简感叹。 “那要找几个老公啊？” 士兵们不怀好意地笑着。 阿简听出来，他们在想什么。 “就你这样的，入赘到妖族都没人要！就许你们男人三妻四妾啊？女人怎么了？” 正说着。 忽然，看见一个族人，绕过马车和帐篷，慌张地往远处跑…… 其他人没注意。 阿简一眼就看见了，她突然喊道： “喂！把东西放回去！” 那个小男孩脚步没停，跑得更快了……衣服下摆拉得老长，一看就是兜着什么东西。 阿简站起身来，又喊了一句： “没听见吗？我说，把东西放回去！” 小男孩这才停住了，垂头丧脑的，把兜里的几个袋子拿出来，递给了旁边的士兵。 士兵检查了一下，都是些火药、子弹。他想偷钱，也是偷不到的，行军不戴私人物品。 “莫见怪啊！原谅我这群小兄弟，手不干净！” 阿简朗声大笑着。 “以前都是做贼的，什么都干。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嘛。能加入你们这样的大部队，以后还愁什么吃穿！” 士兵们都吃完饭了。 妖族们还在吃，他们好像饿死鬼投胎，肉汤盛了一碗又一碗，撑到肚子发疼，直打饱嗝，实在吃不下去了，才拍拍肚子，仰靠在凳子上休息。 “多谢款待啊……” 阿简说。 “好久没吃过这么饱的饭了！…… 呐，这是主堡里面的结构图，我画出来的。每条走廊、出口都有标记。里面没有灯，不好走。活死人身上都穿铠甲，与村里的不同，是幽灵城主手下的精锐部队，不好对付。” “城主都死了，领地上的军民还听他的话。”夜曜说，“想必生前受人爱戴。” 石磊说：“死了也糊涂了，霸占着城堡。” “他可不觉得自己死了，兴许还以为自己活着呢！”阿简笑说。 “执念啊，活着和死，又有什么区别。都是这一口气，一个念头。”夜曜说。 “不过我提醒你们，没有成功的，一开门，就后悔也来不及了。山下的死人你们怎么对付？城堡里的怎么对付？” 夜曜摊开手掌，一串银色铃铛提吊起来，“叮铃铃”作响。 “这就不用你担心了。” 天色已经大亮了。 夜曜命令全军集合，打开城门。 士兵们从车上卸下一箱箱火药和燃烧弹，堆在壕沟旁。 天一亮，荒原上的妖魔就回到巢穴内了。 留下的都是活死人。 这正是他们对付活死人的时机。 驭兽师们也拿起了长矛，加入战斗。这群人都不是怯战的，吃饱了饭，也肯出力。 夜曜下达部署： “我会先打开主堡的大门。石磊和遁影，你们负责守住门口，用铃铛吸引活死人，出来一个、杀一个！” 夜曜将银铃铛交到遁影手中。 “你辅佐石磊将军，摇晃这个铃铛……记住，幽灵城主一定要留到最后一个。 祖厉，你负责守住城门。幽灵城主被惊动后，所有活死人都会往山上赶。你就站在城门前，不用出去，这道壕沟就是我们的防线。 到时候，活死人会跳入壕沟、再爬上来，对它们不要留情……刺心脏、割脑袋，躯体损伤越严重，它们越动弹不得……如果壕沟里的活死人太多，就用燃烧弹！” “是！” 士兵们豪气冲天。 壕沟三米深。 城门外是积雪的荒野。 黑甲军全副武装，手持长矛、砍刀、枪炮，严阵以待。 树林里越是寂静，他们越是紧张。 夜曜激励战士们： “等把这片领地上的活死人都屠尽了，你们的战力会翻倍！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会！” “是！” 战士们热血沸腾。 跟着暗王出征，虽然辛苦，却是他们出人头地的机会。 一队队弓箭手和魔法师登上了城墙，占据四周的箭塔。 夜曜说道： “一旦主城门前堵满，活死人会从四周攻城，爬上城墙。活死人没有痛觉、不知疲惫，会一个叠着一个向上爬，越堆越高！ 夜辉，你负责守住城墙，高处的弓箭手和魔法师由你调度！” “是！”夜辉领命。 第445章 黑甲军守城 城墙脚下，铺开了十米宽的铁丝网。 这种特制的铁丝网，满是倒钩，是专门对付活死人的。 当活死人跳过城墙，速度会在经过铁丝网时大大减缓，上面的倒刺会让它们皮开肉绽，把它们缠住，走不了几步就切割成粉碎，再放火烧。 夜曜登上一架高高的战车，坐镇中央。 这场战斗他只要指挥即可。 “打开大门！” 一声令下，主堡前的门、城堡的大门，一齐打开了。 战斗正式打响。 木板被炸药炸开，阴森森的一团白雾飘出。寒冷的气息，让人却步。 主堡内，走廊上被惊动的活死人，木讷地转动脖子，露出一张张恐怖的脸。 彷佛生前的一丝执念，还留在这具残躯里，死也要守卫这座城堡，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一瞬间，它们就冲了过来。 速度快到让门外的人都吓了一跳。 “快闪开！” “叮铃铃！……” 银铃铛一声响，牵制了它们的行动。 幸好门口还未卸掉的铁链挡住了它们。它们的身体挂在了铁链上，猛地停住，伸出手臂抓挠。 大张着没了嘴唇的牙齿，发出尖锐的嘶叫。眼睛是冰蓝色的，盔甲里包裹着枯骨。 石磊面不改色，早就看惯了这些场面。 他走上前去，一剑就刺穿了其中一具残骸的脖子。 颈椎一断。沉重的头盔歪向一边，脑袋随后就掉落下来。 “杀光它们！” 战士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举剑前冲。 锁链在活死人的挣扎下渐渐松动，忽然崩断了一条。 死人一个挨着一个从这空隙中钻了出来，木讷地迈着脚步，“呜呜”大吼，胡乱挥着生锈的铁剑，摇摇晃晃。 又是“叮铃”一声。 遁影摇动铃铛。 活死人的动作，一瞬间凝滞了。 仓皇逃跑的士兵，这才回过头来，一齐割下活死人的头颅。 每当活死人冲锋之时，遁影就摇动铃铛。 如此反复。 “不着急，慢慢打，争取没有伤亡！小心别被他们咬到了！” 石磊说。 这些幽灵城主的“精锐手下”，全都被牵着鼻子走。 幽灵城主愤怒地徘徊着。 似乎在呼唤着同伴，从二楼的窗户里飘来飘去，空旷的古堡内，传来一声声呜咽的哀鸣，号令着他的“千军万马”！ 哀鸣声摄人心魄，传向远方，在古堡上空盘旋。 “要来了……” 战车上的夜曜有预感，紧盯着面前的山坡。 “活死人听到他的呼唤了……” 祖厉扛起重炮，叉腰而立。 城门前，寂静的树林内。忽然，鸟群惊飞，窸窣声如海潮一般，越来越近了…… 树冠自远处，剧烈地摇动起来。 活死人的浪潮，冲出了树林，滚滚涌来！ 士兵们屏住呼吸。 紧张地握稳了武器，时刻准备出击…… 第一只活死人迈过了灌木丛，飞快地跑着。一瞬间，两只、三只……十只，密密麻麻的活死人冲了出来。 速度太快了，数量太多。林子边缘的灌木被一齐踩弯，黑压压的活死人漫过树丛，海浪一般涌来了！ 士兵们面色惨白。 不自觉地向后退去。 “这……数量太多了！” “这全是幽灵城主召唤来的吗？！山下的活死人全来了吗？！……” 后方的祖厉声音沉沉： “谁敢后退？” 士兵们吓得哆嗦，一步也不敢后退了。 比起活死人，他们更害怕祖厉。 两腿死死定在地面上，眼睛直勾勾盯着前面。 只等活死人到来，就把武器扎上去！ “怕什么怕，它们越不过壕沟！”祖厉说。 士兵们心里有底了。 果然，冲过来的活死人，一个照面，就掉进了壕沟里。 它们拼命向上爬，如乱蹦的鱼虾掉进了锅里一样。 爪子刺进垂直的沟壁上，疯狂扭摆，一下子就爬上来，残破的喉咙里发出令人头痛的嘶鸣。 战士们因为害怕，不断刺出手中武器，发疯一般攻击着。 “去死！去死！” 刚爬出来的活死人，就被他们重新刺进深坑里。 一支支长矛扎下去，能同时穿透两三个活死人的残躯。不见血液，只见破碎的皮肉脱落，身子轻飘飘的。 长矛穿过去也阻挡不了它们向上爬。 “砍掉它们的手臂！”祖厉说道。 后上来的踩着前方的身体，层层叠高，很快就填满了壕沟。 “燃烧弹！” 后方的士兵，点燃了燃烧弹。手一抖，火星一闪，就立即扔出去。 “轰！” 三、五个燃烧弹一组，在壕沟内炸开了花。 燃起冲天火焰。 一股烧焦的腐臭味扩散开…… “烧死它们！” 活死人惨叫着，腐烂的躯体和衣物一起引燃，不一会就燃成了灰烬。 散落的骨架堆积在一起，落进深深的沟底。后面的活死人，还在不断往壕沟里填。 他们的弹药很充足，只要一直往壕沟里扔炸弹，这些活死人就爬不上来。 后方的战车，仿佛一座座移动的武器库。不管来多少活死人，都能对付。 当看到燃烧弹的显着效果，战士们也有了胆量。 “炸死它们！这群怪物！” 他们战意正浓。 击杀的活死人越多，他们能领到的奖赏也越多。 祖厉在后方，随时打出至关重要的一击。 把集体冲过来的活死人一起崩散。 很快，激烈的战场就从城门前蔓延向四周…… 不断有活死人跃过城墙。冲过箭矢和魔法的攻击，跳进城内。 刚进城，铁丝网就限制了它们的行动。 还没走出几步，腿上的肉，就全挂在了倒刺上，撕扯下来一片片的皮。 它们没有痛觉，所以不停往前跑，全死在了铁丝网中。 箭矢雨点一般，向墙外洒落。 密得看不见天空的颜色。 四方城墙外的活死人，都被镇压下来。 夜曜高居在战车上，局势都在他的掌控之内。 数量再多，也不足为惧。 相信过不了多久，活死人就会被赶尽杀绝。 “只是群没有头脑的东西。”夜曜想，“我走过那么多的战场，比起对付活人，死人好对付多了……” 驻守在后方的驭兽师，目睹了这场战斗的过程，都被震惊住了。 他们从没想过，还有这样的军队，能同时剿灭所有活死人？ 从前，所见的冒险者，或者几十人成群，或者百人军团。但凡惊动了幽灵城主，过不了多久，就会惨死于活死人的围杀。 夜曜的计划没错，要是到山下的村庄里去，一片片清理，反而麻烦。倒不如在这里一举剿灭。 第446章 大陆最强军队没错吧? 暗王的手下，统领着一支训练有素、纪律严明的强大军队。无论战士、骑兵、盾牌兵、魔法师还是弓箭手，都显示出了非凡的战斗力。弹药充足，装备精良，令人生畏。 是至今为止，她见过的最强的军队。 阿简感慨万分。 这座城被守得如铁桶一般，滴水不漏。 到目前为止，没有人员伤亡。 可是，城外的活死人，彷佛无穷无尽一样。 如暴涨的河水，向堤坝里倒灌。 渐渐地，城门前的壕沟，被活死人的尸骨填满了。燃烧弹再如何焚烧，沟底的尸骨都不见下沉。 后方的活死人如履平地。 几步就冲向城门，速度更快，长矛根本挡不住它们。 祖厉命令： “全员撤退！关城门！” 一排燃烧弹被丢出去。 顿时燃起了一道火焰墙，把哀叫着的活死人都挡在外面。 战士们趁机后退，一边用长矛抵挡着活死人的攻击。 沉重的城门被推动着，缓缓闭合。 “轰隆”一声，城门关上了。 防守转移到城墙上方。 活死人的脑袋和张牙舞爪的四肢，全被夹碎在了门缝里。 投石机、弹药和箭矢，搬到了城墙上，战士们继续对着活死人攻击。 主堡的大门前。 石磊指挥着盾牌兵在前列镇守。 被铃铛声引出来的盔甲活死人，动作笨拙却充满力量。战士们奋力应对着，生怕被咬到。 吸引出一个，就杀一个……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直到黄昏的红霞，披在了金色的墙头，战士们都筋疲力尽了。 夜曜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 “城外的活死人退去了吗？” 再也没有活死人能爬上城墙了。 装弹药的战车都轻飘飘的。 箭矢被射了一空。 地面的铁丝网上，铺了厚厚一层活死人的尸体。 夜辉高声回应： “少了许多，已经爬不上城墙了！” 炸弹向墙外一炸。 由活死人的尸骨堆起来的长坡，轰然间崩碎了，“哗啦啦”散落一地。 城门外安静了。 夜曜说： “开城门吧！” 城门一开。 堆在城门上的尸骨雪崩一样滚落。 战士们向外张望。 视线跃过骨堆，望见荒凉的旷野上，活死人零零星星，麻木地向城墙边迈着脚步。 插满箭矢的狼藉地面上，散落着残躯，一片寂静。 融化的新雪一点也看不见了，全在土中被踩成了泥泞。 灰黑污浊的雪水，一直延伸到森林的边缘。 “吼……吼……” 活死人低低怒吼着。 忽然一片箭矢飘落，从它们的身体中穿过，将摇摇欲坠的残躯打落在地。 夜曜命令： “更换阵列，打扫战场，把尸体全焚烧了！” “是！” 前方的战士退到后方休息。 战车将铁丝网推起来，裹着活死人一起卷起，运出城外。 血肉被烧尽后，瘟疫就无法传播。 一轮朦胧的月亮隐在云层中。 主堡中，再次传来幽灵城主凄厉而孤独的嚎叫。 他仿佛知道，召唤不来更多的兵了…… “古堡里都清理干净了，按您的吩咐，只剩下幽灵城主。” 石磊说。 “各位将军休息吧，接下来就交给我。” 夜曜走下战车，接过银铃铛。 “哪些战士还有体力？跟我来。” 一队士兵、几名魔法师自告奋勇随行。 幽灵城主的“英勇护卫们”全都战死了。尸体一具具叠放在一起，在火堆里焚烧。 遁影等人解开门前的铁链。 “幽灵城主躲在二楼尽头的房间里，不肯出来，暗王，您一定要小心。” 古堡里充满浑浊的臭气，光线昏暗。 夜曜沿着楼梯向上摸索。 二楼的长廊深处，大敞开的门里，发出阵阵的呜咽。 两旁幽绿的光芒从窗口透进来，正是满月。一排窗都被木板封闭着，挂满蛛网。 火把的光影照得走廊内鬼影重重。 忽然，走廊尽头的大门前，一大片幽蓝色的鬼影扑到了门口，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又从门口飘过去。 就像有意挑衅一样。 夜曜小心探着脚步。 “大家悄悄进去……别发出声响……” 走到门口，看见它的身影向屋子一角飘去，这才迅速迈进了门。 幽灵城主正背对着，站在一幅蒙了灰尘的先祖画像前。 他仿佛在说什么，阵阵嚎叫。停在那里一动不动，身上穿着威严的铠甲，手握长剑。 生前也许是位豪杰，但现在，只有满身的瘟疫。 脚下是一团蓝色的残火，浮动不宁，似乎在表达着对入侵者的愤怒。 夜曜将银铃铛绕在手指上，“叮铃铃”晃了几声。 幽灵城主听到了，但他的嚎叫声更大，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看来铃铛的法力对这只怨灵无效。” 他收起了铃铛，专心握剑，凝视着眼前的怪物。 头盔下只剩白骨了，空洞的眼眶满含深情地左右顾盼。 举剑时，高呼着含糊不清的口号。 像与千军万马呼应。 但是，却没有战士再来到他的身旁了。 “多悲哀啊，曾经的光辉岁月，都已经不在……只剩一个空虚的躯壳。” 夜曜感慨。 “尘世中他所留恋的事物，都在时过境迁中消磨殆尽。只剩他一个孤魂。 徘徊于此，孤立无援……” 幽灵城主突然愤怒地冲了上来。 “你也算不枉此生了！” 夜曜说道，举剑挡住斩来的大剑。 一声嘶力竭的嚎叫。 阴风阵阵，迎面袭来，寒意彻骨。 “你死后，还有这么多的军民为你而战！也算是你的荣耀了！只是，你们的时代结束了……” 锵—— 大剑，激荡出火花。 “该安息的时候，就安息……把时代留给后辈！” 幽灵城主的剑上，还带着雄浑的力道。 虽然已经没了神志，但生硬的动作里，还保留着生前的骁勇。 再次移步、举剑斩来。 大剑悍然砸落。 夜曜被打得后退。 他一剑刺出——向着幽灵城主的喉咙而去。 幽灵城主忽然身体腾空，飞了起来。 两脚化作一团白色烟雾，漂浮在了天花板上。 夜曜抬起头。 “还有这种本领？” 蓝色的火焰从幽灵城主的脚底纷纷飘落，落在地面上不熄灭，变成了一片火海。 士兵仓皇着向后退去。 被火焰打中的，惨叫着拍打盔甲。 第447章 幽灵城主 “啊！” 很快，一个士兵倒地，身上如冻僵了一般，覆盖上一层白霜。 冰蓝的火焰灼烧着皮肤，却有一股至极的寒意透入骨髓。 “大家小心！” 夜曜说道： “他的蓝色火焰法力强大，千万不要碰到！” 后方的魔法师，立即攻击飘在天花板上的幽灵城主。 几道魔法落在他身上，他才缓慢地反应过来，却感受不到疼。 他开始绕着天花板盘旋飞行。 一圈又一圈…… 手中大团大团的蓝色火焰，如一只只有生命的飞鸟，纷纷坠落。 到处都是横飞的火焰，士兵们只能退到墙角。 “别让他继续乱飞了！” 夜曜剑尖垂落在地上，一指前方： “地狱之门！” 火海的正中心。 地狱之门猛然张开。幽深的黑洞，吞没了蓝色火焰，一条条鬼手摇晃着伸出来。 扯住了盘旋飞行的幽灵城主，将他拉回了地面。 魔法师在身后列阵。 道道禁锢法力从法杖中涌出，把他牢牢固定住。 夜曜刺剑上前。 身影横移，瞬间到了幽灵城主面前。 利剑直刺向他的心脏。 力道凶猛，把胸口的盔甲都破开一个大洞。 然而，幽灵城主毫无知觉。它的身躯奋力挣扎。晃动着脑袋，向前方撕咬。 夜曜拔出剑。 又依次刺了腹部、喉咙。 一剑刺进他大张着的嘴里，长剑从脑袋后面穿出。 然而，都不能停止幽灵城主的动作。 他居然一口咬住了剑。 挥剑横斩，斩断了幽灵城主的半个脑袋。“哗啦”一声，硕大的头盔掉落，骨头全都飞散出去。 脖子以上，只剩下一排牙齿了，还在不停地上下开合。 夜曜气急败坏。 “阴魂不散，该死的时候就去死！” 士兵们说： “让祖将军用激光炮试试？” 夜曜转身走向窗口。 劈砍开窗前的木板，正看见祖厉坐在战车旁边，脱下战靴，从脚趾缝里搓出泥球。 “祖厉！” 听见夜曜呼喊，他迅速站起来。 “激光炮蓄力好了吗？” 祖厉抓起了手旁的激光炮。 “打哪？” 夜曜侧身闪向一旁，剑尖指着窗口里面一个位置。 “这里……” 士兵们赶紧缩着脑袋躲了起来。 祖厉毫不含糊，一束激光炮打了出去。 强光一闪。屋子被横穿而过，前后两堵墙都被打穿了。激光炮打在幽灵城主身上——一瞬间，他化作点点荧光，连同盔甲一同消失了。 背后的墙壁，也被贯穿了一个大洞。片刻，激光束才缓缓消失。 祖厉憨憨地挠着耳朵。 “解决了吗？” “搞定了！” 这下，幽灵城主只剩一双腿还立着。盔甲里掉落出一块“城主之印”，重重砸在地上。 苦战了一天。 夜曜的脸上才有了笑容。 “明早就去下座城！” 圣城。 刚刚从兽潮中缓过神来。一切又回到了一开始，食物断绝，城门紧闭，遍地狼藉。 街道一片混乱，房屋倒塌。居民们唉声叹气，瑟缩在地洞里。 没有商旅和冒险者敢靠近这里。 这座城就像被诅咒了一般。 灾难一次次降临，愈演愈烈。 原住民们，讲起曾经的往事： “在先祖时代，每到冬天，大雪掩埋一切。 只有赤炎族人的帐篷里升起温暖的火…… 饥寒交迫的旅人，只要路过这里，就会受到热情的招待。美食，美酒，温暖的炉火，嘹亮的歌声…… 就算大雪封山、在一望无际的寒夜里……也总会有光明。” “要是赤炎城主还在……这座城就不是这个样子……” 绝望无助的人们，更加怀念赤炎家族。 光明与黑暗彼此交替。而赤炎的族人，是黑暗里提着灯的人。 火种没落，黑暗强盛。 希望断绝了…… 荒原深处的风暴止息了。 虽然冬天还没过，但是第二小队就要出城了。 城门前，龙枭跟着凑热闹的人群，看着那些高大的魔界战马，一列列威风凛凛地跨过城门。 雷狂走在前面，冰冷的蓝眸目不斜视。 冷傲又高大的背影，就和曾经的冥玄一样，是背后的队员们追随的目标。 黑色的披风上，都印着暗红的血刹纹章。 龙枭有些怅然若失。 “只有血刹军团掠夺别人的份，没有别人能掠夺血刹军团。” 现在，他却无依无靠，找不到归宿了。 疯犬惆怅地张望了一眼。 看见了龙枭，眨了眨眼睛，不明含义地一笑，就扭过头去。 队伍缓缓通过城门。出城时，绝不回头向后看。苍白的光让阴霾的天边发亮。 队尾很快消失在视线中，与漆黑的荒原融为一体…… 另一侧的小门里。一队商人运着一只大铁笼，缓缓进入了城中…… 魔刹酒吧的地下拍卖行。 每晚八点准时开门做生意。 上到飞禽走兽，下到古董文玩，稀世罕见的珍宝……没有买不到的东西。 挣来的钱送到兵工厂，为血刹军团打造尖端装备。 凌老板酒吧的酒水收入，根本入不敷出。他总请客喝酒，不赔上就不错了。 一片热闹的掌声里，凌清登上台。 “今晚为大家展示一件稀有商品。” 一个四四方方的铁笼被抬上来。 放在展台中央。 黑布猛然撩开。 露出一个骨瘦如柴、娇弱躯体的蘑菇人。眨着大眼睛，呆若木鸡地望着。 他的“朋友”，都在来这里的途中，被商人残忍杀害了。 他哭得嗓子嘶哑，几次晕厥过去。 醒来以后就来到了这里。 台下无数双眼睛盯着他，把他吓坏了，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只小蘑菇，是从黑水河运过来的。这可不是普通的小宠物，让我来介绍一下……” 台下响起哄笑。 “蘑菇人有少见的蛊惑之血，能迷惑人心，制造幻觉——只不过，他的能力还没觉醒，不知道自己的本事……出价吧！价高者得！” 台下的富商们，纷纷举起牌子，迫不及待地竞价了。 “我！我要了！” “谁也别和我争！” “活着”的商品，在拍卖行更受欢迎。 凌清拿起了拍卖锤。 “起价500万金币！买回去当奴隶，还是别的用处，各位随意……” “1000万！” “2500万！” “6000万！” “8000万！……” 第448章 交换情报 小蘑菇感觉天旋地转。 这里是什么地方啊？富商们贪婪的嘴脸交织在一起，尖锐的笑声回荡在耳边。 他好像听明白了什么。 “他们要把我卖掉，要当奴隶……这是为什么啊？……” 他抱紧脑袋，忽然尖叫了起来。 “啊啊啊！——” 伴随着一声刺耳的音波。 站在铁笼子四周的几个守卫，其中一人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突然，就一口朝旁边人的脖子咬了下去。 绿色眼睛又转移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是观众席的一个富商……他突然站了起来，跳到了桌子上，四足着地，像只野兽一样上蹿下跳，把现场闹得混乱不堪。 “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惊慌。 凌清说道：“蘑菇人的能力觉醒了，保护客人，把他的眼睛蒙住，别和她对视！” “当啷”一声。 铁笼前的大锁突然落地，他操控着旁边的守卫打开了锁。 守卫完全失控了，有一根细细的菌丝，从他的脸上拂过，他眼神呆滞，完全任凭蘑菇人的命令。 蘑菇人怒视着眼前的人们。 “你们为什么杀了我的哥哥、姐姐、弟弟！” 精神力消耗过多，鲜血顺着他的眼角流下来，让灰白的脸显得阴森恐怖，凌乱的头发都飘舞起来。 “用麻醉枪！”凌清说道。 端着麻醉枪的手下跑来。 小蘑菇一见不好，立即奔出笼子，向楼梯逃去。速度很快，轻得像一阵风。 发疯的富商解除了控制，两眼翻白晕倒了过去。 凌清说道： “商品逃走了，通知一楼把守好大门。送贵宾们回客房休息，今天的拍卖暂停！” 寒冬一过。 龙枭决定离开黑街。 再次出现在魔刹酒吧的门口，直接上了三楼，坐在了凌夕对面的沙发上。 “我是来告别的。” 凌夕在屋里悠闲地饮酒，什么事都不管。 龙枭说： “我知道赌债本来就是个圈套，修补好屠刀，我就要到荒原上去。” “有材料了吗？” 龙枭指了指摆在桌上的饕餮小兽雕像。 “我要这个，用情报和你换。” “这个我可是很喜欢啊。” “我知道，普通的情报你可不感兴趣。” 龙枭知道凌夕一直在追查两次兽潮背后的操纵者，还一直忌惮着梦境之主。 “我知道梦境之主的下落。” 凌夕愣住了。 他走到窗前，望着朦胧的夕阳。 “你怎么知道的？……只要你说的有用，石头就是你的。” “两次兽潮，都是妖族在背后操纵。”龙枭说，“第一次，我跟着第三小队在荒原走时，也看见了一伙人。这一次，他们又站在城外的山坡上，巨魔是他们召唤来的。” “那是蛇王下的令。” 凌夕猜测。“妖族的野心不小，要收回自己的地盘。” 龙枭又说： “梦境之主恐怕也逃去了那边。我亲眼看见鹰王死了。但是没过多久，他又活了过来，变了一个人。瞳孔是淡金色的，有一层亮光，人类没有那样的瞳孔。那个时间，正是神之眼第一次出现的时候。” “他现在在哪？……” “成为了妖皇。” 凌夕面沉如水，片刻后，他说道： “这样一切就解释得通了……梦境之主要找到一个强大的容器，能承载神之记忆。此时鹰王死了，梦境之主才有机会脱身。攻打圣城的巨魔，也是冲着我来的。” 龙枭又说了一件关键的事。 “他刚刚复活时，十分虚弱，想要杀我，却使不出神力。” 凌夕觉得这个举动可笑。 “他的神力不可能完全恢复，凡人的躯体承载不下他的全部灵魂。所以召唤了两位神使来帮助他，自己只能先躲起来。” 龙枭问他： “大陆上的人，为什么想除掉天神？” “你甘愿被别人统治吗？天界的神族，制定了许多规则，他们统摄整个宇宙，把所有不安定的因素都抹除……魔族一直与神族为敌，暗精灵族也是。我们不接受神的审判。” 龙枭陷入了思索。 “魔族就因为这个，一直和神族开战？” “你现在考虑这些还太早。以后你会知道，神庭是如何运作的，神是如何创造世界。但‘神的造物’，却有了自己的意志，不再受他们支配。 神与魔的争斗，明与暗的交替，就是这个宇宙延续的动力。可我们凡人，都以为是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动，而不是宇宙的意志。” 凌夕拿起桌子上的饕餮，石托在掌心。“这个物件跟着我，有些年头了……” 他犹豫了一会，还是说： “拿去吧。” 圆滚滚的小石头，放在龙枭手里沉重极了。 凌夕说：“我累了……从神的手里，夺过这颗星球之后，我不愿意再战斗了。” “您有这样的实力，大概也很难清净吧？” “呵呵。” 凌夕无奈。 “说对了，魔神总想找我。却不知我只想夺个清净。越大的能力，越是拖累。重担压在你身上，想过的宁静生活，就是一种奢望。” 不是所有的王，都想做王。 暗精灵王，就是族人推举的，不是他自愿的。 他只想隐世，可事与愿违。 历史上，哪场史诗级的大战，少了暗精灵王的身影呢？ “我总以为，当一个人无敌于天下之时，才有真正的清闲。” 凌夕摇晃着红酒杯，望着杯底。 “可是……什么是真正的无敌呢？天外有天，这个星系之外，还有另一个星系。没有顶点，也没有无敌。 多少人……拼了性命去争，翻山越岭，要争一个帝王霸主。直到最后才明白，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安稳小角落，才是最该珍惜的。” 龙枭忽然觉得。 凌夕才是看透了一切。 才是真正的人生赢家。 多少人匆忙一生，只为寻求一个清闲安稳……这样的生活，凌夕却一直在过着。 他有一种预感…… 总有一天，他会再回到这里……到那时…… 无论朋友，还是死敌，都放下了仇恨，聚在同一个桌子上，喝酒聊天。 无论是神、还是魔。什么种族，什么身份……都在一杯酒里，醉生梦死。 第449章 遇到血刹，不要慌 幽灵城的营地上。 晚饭吃过了。这里资源匮乏，食材还是他们从象城带来的肉干和咸菜，士兵们吃得很满足。 酣战一番之后。 又拿到一座城，士兵们很高兴。 营帐里。 夜曜问众将军： “你们谁愿意留在这里，建立村庄、招募住民和士兵，给你们个地方官。” 一部分人自告奋勇留下来。 作为一片土地的开拓者，以后能在这里享有威望，也能从这片土地上获得丰厚的回报。 而回到龙城的。他们一路征战，都有军功封赏，是元老级别的将领。 夜曜的级别也达到40级了。又到了领悟技能的瓶颈上，迟迟没有领悟。 此时地图上。 东西两端由龙城到黑暗城的路线，终于贯通了。 明天，他就要起程—— “下一步，打哪座城？”石磊问。 “旅人城！” “不先攻克石头城吗？” “石头城太坚固。我想，先拿下周边的旅人城、脏水城，到时候，只剩石头城孤立无援，他也只能投降了。” “嗯……” 石磊点点头。 “暗王！” 门外跑进来一个慌张的士兵，没跑几步就跌倒在地上。 “暗王……不好了！……” “怎么了？遇到什么事，把你惊慌成这样？” “血……血刹！血刹军团！……” 夜曜心里一惊。 还从来没和血刹军团起过冲突。 这伙人的名号，无人不晓，是穷凶极恶的一群歹徒。圣城就是他们的老巢，专在这一带的荒原上，横行霸道，见谁抢谁。 竟然遇见他们了！ 夜曜怒道： “慌什么！跟着我多久了？一个土匪把你吓成这样！……他们是来抢东西了，还是来干什么，说清楚了！” 士兵喘了几口气，又急着说： “我刚看见他们的旗，就在河对岸，就跑过来报信了！” 夜曜想。 不能让外面的人听到！ 否则只要是听见“血刹军团”四个字，就足以在军中引起恐慌了。 “别人知道吗？不就是在河对岸吗，还没打起来，慌什么。” 士兵喘了口气，两眼发直： “我……我们正在河边捕鱼，就看见……九道闪电从天上落下来，水里的鱼全浮上水面，战士们全都晕了过去！……” “啊？” 石磊一听，坐不住了。“岂有此理！直接动手打我们的士兵？” 夜曜最担忧的事还是发生了。 “真是群土匪，一句话不说，直接动手吗？” 可他不敢莽撞。 冷静地想着对策。 “别急！知不知道对面什么意图？” 士兵摇摇头。 黑水河对面就是圣城领地。 血刹军团往返于荒原。河两岸，都是畅通无阻。但现在不同了，幽灵城成了夜曜的地盘。 他们再路过，就要过“关卡”了。 “就怕他们来刁难……” 夜曜眉头紧锁。 “我听说过，他们有不同的小队，战力不等。对面的是哪个小队？”石磊问。 “对面是雷狂，第二小队的队长。军团人数……大概有百人，没看清，隔着河，对面全是大雾……” “我们有几万人的军队……怕他们几百人？血刹从来不抢地盘，他们也没时间管领地，只是抢东西。 我去问问看，要什么，给他们就是了，最好能相安无事。” 这时候，营帐外面“哗啦”一下子跑进来许多人。 都是各营的将领： “怎么，血刹军团来了？我听巡逻的战士说了，河边捕鱼的士兵全被打晕了！” “这不分明是挑衅吗？”夜辉说。 消息传开了，大家都惶惶不安。 祖厉也在其中。 “我杀过，这群小崽子不足为惧，让我去会会！” 祖厉可不能去！ 夜曜心想。本来血刹不知道祖厉在这里，这一去，更激化矛盾了，祖厉绝对不能出现。 夜曜说： “先别急，探探他们什么态度再说。” 大陆上流传着的一句俗话： 黑道可惹，白道可欺； 遇到血刹，能避则避。 夜曜的地盘扩张得太大了，终究是遇上血刹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以后边境上的强敌少不了。 遁影说： “血刹第一、第二小队刚出城，要调查黑水河一带……荒原上传过来的消息有些迟了，看来他们已经到了……” “圣城可真够乱的，连个像样的城主都没有，也就是血刹还入得了眼。”石磊嘟囔。 这时，又有士兵来报告了： “暗……暗王！血刹军团隔着河喊话，让您，去河边一趟……” “看来躲不过去，我要亲自出面了。” “他们态度嚣张极了，暗王，您可要小心……” 夜曜觉得，有祖厉，又有领主技，没什么可怕的。大不了鱼死网破！谁都别好过！ 他底气十足，放开声音说道： “圣城要是敢抢咱们的地盘，我自有办法让他们知道厉害！最好是相安无事，不能开战。我们还有几个城池没收下，不能在这里耗着。都听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轻举妄动！” “是！” 要是让他交出幽灵城，他可不同意！ 到嘴的肥肉，怎能落入狼口？ 除非和他的万人大军硬碰硬！否则他是不会让步的。 西面有龙城的援兵，东面有黑暗城，南面有象城、花城。圣城在三面包围之中，要是硬打，说不上谁会吃亏！ 夜曜现在有雄厚的实力，大军倾尽力量渡河，保证把圣城踏平！ 夜曜再次强调： “让城堡里的战士们全副武装，原地待命——记住，原地待命，你们一个也不许去，都留在这，等我的命令！ 来硬的就跟他们打！我打下了这么多城池，还怕他们？” 士兵们被这话鼓舞，军心振奋。 “准备战车！我倒要看看，他们要干什么！” 他没带祖厉去，把他留在山上了。 祖厉这暴脾气，要是不听命令就打起来，还不坏了事？ 石磊和夜辉也留在山上。就怕这几个火药桶被点着了，真和对面打起来。 夜曜乘着战车，来到黑水河岸。 前面是四匹马拉着，后面有五六个推车的护卫，都没有盔甲武器。遁影随行。 他是来和谈的，所以让士兵们都远远地跟在后面。 穿过树林，车轮停在长满荒草的浅滩上。 隔着河，远远望见。血刹军团的百人队伍，站在浓雾中，血色旗帜静止不动。 这就是传说中的血刹军团啊。 虽然远隔百米，依然能感觉到强大、跋扈的气场。难怪叫军团，不是普通的匪盗能比拟的。 第450章 河是你们的?山还是我的呢 强强相遇。 夜曜心想：“跑到这来耍什么威风……” 表面上却轻松一笑。 “不知血刹军团路过此地。以后和圣城就是邻居了，营中有好酒好肉，我让人送到对岸去，算是见面礼？” “免了！” 疯犬打断了他的虚情假意。 他不安分地打马游荡，一头张扬的红发。 旁边的雷狂队长，骑在魔界黑色战马上，高人一等，一头金发在阴暗的天幕中十分醒目。 顶头乌云聚拢，隐隐有细细的蓝色闪电穿梭其间，强大法力让整片领域内的空气都凝固了。 夜曜耐着心说： “不知各位远道而来，有何指教？” 疯犬指着河水： “黑水河是我们的，你的士兵不能在河里捕鱼，这里的水，你们一滴也不能碰。” 夜曜心想：“河是你们的？你怎么不收水税呢！” 淡定地说： “是我疏忽走动了，以后少不了礼尚往来。河中鱼我们捕了不少，把这几船鱼都送过去！” “谁要你那几船破鱼？” 疯犬说：“听清楚了，以后你们的人，不许在这条河里取水，连行船都不行！” 可太跋扈了。 这明摆着就是欺负人。 夜曜明白他们的来意了。 幽灵城将来要发展，靠的就是黑水河。 农田灌溉、捕鱼行船、通商往来……都少不了黑水河。长远来看，不让用河，就是限制了他的土地发展。 以为他们只是抢金抢银。 没想到，有点头脑，是来抢河的？ 夜曜按捺怒火。 河是坚决不能让。这一点要是服软了，将来少不了苦头吃。 但又不能直说，必须客气一点。 疯犬说： “听明白了吗？刚才捕的鱼，全都倒回河里去！让你的士兵滚出河岸！” 士兵们刚才被雷电打伤了，晕倒的同伴正被抬回兵营里。 一个士兵埋怨： “刚才他们一声不吭就打了人，真是太气人了，一群土匪而已，把我们的士兵当什么了……” 夜曜要是退让了，显得太软弱，不能给士兵们出气。 服软的话，以后幽灵城，连用水都困难。 要是太强硬，又怕打起来。 遁影紧盯着河面，嘴里默默数着从这里飞跃到河岸的步数。 “一……二……三……” 时刻准备一刀割断敌方的喉咙。 见夜曜半天不说话，疯犬得意地对雷狂说： “你看，这就是暗夜当家的，没什么本事，连大气都不敢喘，怕咱们怕得要死。” “诸位友人。” 夜曜说道： “我没有冒犯之意，只是开荒到此地。你们喜欢这条河，我就将这条河，送给圣城，表达一番诚意！” 夜曜接下来的话，把他们气死了。 “黑水河发源于龙骨山脉，不如我直接在山顶上给黑水河改道，将河水一分为二，送一半的河水到你们圣城去！” “什么？……你！” 疯犬气得两眼发黑： “什么给河改道，你是要水淹圣城吗！” 士兵们大笑：“哈哈哈！” “还是暗王有魄力，他们要河水，咱们把河水送过去就是了！” 夜曜说： “也免去你们这么大老远，走过来取水的辛劳了！要是你们不喜欢这条河，就不必经过圣城的边界了。在山顶改道，只经过幽灵城境内，也免得这条大河在你们面前碍眼了。” 龙骨山脉是暗王的。 而黑水河，发源在龙骨山脉上，到底河是谁的，就不言而喻了。 “连河也抢，真是笑死人了。”士兵们说。 不过自古以来，还没有人把“河”当成领地的私有物。 圣城与幽灵城，以黑水河为界，共用一片河水。 疯犬眨着眼睛，半天没答上话。 他回头和雷狂说： “你看这小子油嘴滑舌的！我来之前就跟你说过，他不是省油的灯。还废什么话，直接打他！” 夜曜隔着河岸，遥遥喊道： “自古河两岸，共同取水、共同捕鱼，互不干涉……还请高抬贵手，收下这几船鱼，我们相安无事，让我尽地主之谊。” 士兵们驶着渔船过去。 渔船刚到河中央。 雷狂手中擎起一柱雷电。 天雷被从云层间引到掌心，形成了一个巨大闪耀的光球，向河中一抛。 顿时，水面上炸开了千丈高的浪潮，水底一瞬间被抽空，河水都浮向了空中，水中雷电闪烁，裸露出了淤泥和岩石。 这一幕，把河岸上的战士们都吓呆了。 夜曜也很震惊。 河里的渔船，全漂浮在高空中的水球里。 怎样的实力，能搬山填海。整条河的河水……都悬浮在高空了！河底一览无余！ 庞大的水球，在高空中缓缓移动，朝夜曜的头顶而来！ “这些河水我们不要，你收下吧！” 雷狂说着，把河水扬到了对岸。 顷刻间。 千丈河水“哗啦啦”地倾泻下来，如天河落地，涌进了后方的土地。一瞬间，冲毁了树林。蔓延万里，战士们全被冲走了。 夜曜的战车，一下子飘在了水里。 遁影手中幻化出一个小型护盾，顶住了汪洋水流，但夜曜还是被全身淋透，浸在了水中。 数不清的小鱼小虾，一米多长的大型鱼，巨型的乌龟……一下子往眼前涌来。 大水滔滔涌去，士兵们抱在树上，才侥幸没被冲走，全成了落汤鸡。 总算，河面平静了下来。 倒流回来的水，卷走了岸上的泥沙，又填满了河底。 疯犬手中团起两股火焰。 火焰落在了河面上，通红一片，映红了天空。河水顿时沸腾了，“咕噜噜”，冒着气泡，波涛汹涌。 河中心翻腾起来，鱼虾都被煮沸烧焦，漂浮在河面上…… “该死的血刹……” 夜曜暗骂。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脚下成了泥塘，身后的士兵都不见了踪影。林中的树木，光秃秃的，树叶全被冲掉了。 夜曜算是见识了。 这就是血刹军团，有实力、蛮不讲理。 对面的血刹军团成员，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全成落汤鸡了，小小的城主嚣张什么，还不赶紧送金银财宝来孝敬爷爷！” 河这边的黑甲军，却狼狈极了。 刚才的气焰，全被浇灭了。不敢在血刹的威慑下放肆。不然，就这实力，还不得把他们像河里的鱼虾一样煮熟了？ 第451章 黑道是匪，白道不是匪吗? 疯犬说道： “幽灵城的新领主？请你们吃红烧鱼大餐吧！” 夜曜继续陪着笑脸： “太客气了，说来和圣城没什么交情，也没什么恩怨。我只想在河对岸安家落户，想要什么尽管说吧，只求能互不打扰！” 他不能发怒。 刚刚起步的势力，树敌越少越好。尤其是血刹军团，实力太强。和他们争的两败俱伤，有什么好处？ 权衡利弊之后，夜曜笑着说： “什么都好商量，开个条件吧！” 疯犬和雷狂对视一眼，说道： “想不到你是个爽快人！十船弓箭、十船肉、十船弹药！” 荒原周边的小城那么多，谁当城主，他们也懒得管。 倒不如留着他们，给手下战士们填些补给。 夜曜心想，不过就是这么点东西嘛。血刹没占到“优势”，空手回去总是折了面子，就给他们一些补偿吧。 “好！这些东西，一样不少，明天一早就送到！” 疯犬又说： “哼，别往荒原里头走了，就老老实实呆在你的河岸上。要是在荒原上见到你，可没这么客气！” 第二小队这次来，也是灵雨团长的嘱咐。一是给夜曜一个下马威。二是敲诈些物资。 夜曜心想： “我也没想去。” 血刹总把荒原守得严严实实，好像里面有什么惊天秘密一样。 第二小队这才撤走了，向迷雾中渐渐隐去。 遁影倒是气愤： “暗王！这群土匪太可气！见谁都要敲诈一笔，您的军队，和那些小杂碎能比吗？不过是群亡命之徒罢了，好大的排面！” “我们刚靠近圣城领地，他们就来了，分明是给我们下马威呢！管他呢，他们也不常来，只求能井水不犯河水。” 祖厉守在山顶营地，焦急等候着。 看见夜曜平安归来，这才放心。 “怎么样？那帮狗娘养的血刹，就这么走了？他们是吓尿了吧！不敢过来，听没听说爷爷在这？”祖厉大笑着。 “嗯，全都走了。” 夜曜立即吩咐匠人们造箭，不敢怠慢。 “造十船箭来！” 之前对付活死人，弹药、弓箭，几乎用尽了。插在活死人身上的箭头不敢用，怕沾着瘟疫。 “弹药的储备够不够？” “从象城新运来一批，弹药还有很多，都堆进军械库了。” “弓箭呢，现在打造还来得及吗？” “材料恐怕不够，但是高温重新锻造，能消除瘟疫。” “城外地上不是有那么多插在活死人身上的箭吗，全收回来，重新加工一下！” “是！” 城堡一侧的十余个锻造炉，都被燃亮了。呼呼冒着火焰，一柱柱黑烟直冲云霄。 铁匠们满头大汗地忙碌着。 人数不多，负责随军检修装备，估计他们要忙到天亮了。 夜曜亲自核对数量，督促物资装运，凑够十船才放心。 夜辉焦急问： “他们狮子大开口，你就给他们？” “给呗，遇见土匪，还不破财免灾？他们是荒原上最大的一伙土匪了，给他们不算丢人。以后离圣城这么近，我可不想招惹他们。” “我是怕，以后怎么办，他们再要呢？要起来就没完没了，没有边了。 “唉，再说吧，再说吧……” 夜曜登上战车，把晾晒干净的熊皮垫子换上，铺在座位上拍了拍。暖暖的、很柔软，他靠在上面歇乏。 “老弟，我认识的你可不是这么怂，要给到什么时候？” “给到我们能打得过他们的时候！哈哈哈！” 夜辉笑了。 “你要是早有打算，那我就不担心了。” “以后幽灵城繁荣起来，他们看着眼馋，肯定还会来的。这种事免不了……交给以后的城主吧，我可不管了……”夜曜说。 遁影和几名暗杀团的成员，去河对岸探听了动静后，回来报告： “暗王，我们趁夜去摸了摸情况。血刹的人，明天就要起程去荒原深处了，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回来。” 夜曜放下了心。 “他们走了就好，看来血刹的威胁解除了，他们没发现你们吧？” “没有。” “让将士们都安心吧，明天交了东西，我们也走了。这荒山野岭，可不想久留。” 第二天一早，晨雾蒙蒙。 夜曜让三十艘满载着物资的船下了水。 隔着大雾，看不清河对岸的景象。不一会，一艘艘空船驶回了。 这下，算是彻底放心了。 夜曜将剩余的弹药和箭矢，十几个铁匠，一部分士兵，半人马村的妖族战士们都留在了幽灵城。 带着大部分士兵，返回象城补给充足，又直奔西南方向。 日夜兼程，往石头城与旅人城的方向进军。 很快，葱茏的树林和连绵的青草就看不见了。 翻过了几座山，四周被黄沙戈壁包裹。骑在马背上，一路上风景单调乏味，沙尘缭绕。 几乎没有行人。 这一路也没有大城，都是些贫苦的小村庄。 他们不敢招惹暗王的军队，看见大军路过，纷纷奉献美酒美食讨好。 每路过一个地方，就招募上来一大批的士兵。 队伍在不断壮大。 领土不断横向扩张…… 傍晚，石头城幽深的长廊中，回声空旷沉闷。 女仆们小心翼翼地，沿着墙角快步走着，手里捧着新裁制的华袍。 穿过一个石头拱门，拐入庭院花园。 忽然，梦萱从假山后面的阴影里跳出来。 拦在前面，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喂，站住！……让我看看拿着什么，这是要给城主送去的？” 仆人们吓了一跳。 “嗯……” 东张西望，神情慌张。 “你要干什么呀？” 梦萱伸出手，抚摸着衣服昂贵丝滑的面料。 “不愧是城主的衣服……这料子，是城里最好的吧？上次商队送来的，别人都没见过。” 仆人们闪躲着。 “别给碰坏了，这可是城主的衣服，咱们可不能碰啊……” “你们是你们，我和你们可不一样，我已经是女仆长了！” “这是你自封的……我们可不承认。女仆长只是失踪了，还没准信呢。你就自封女仆长了？” “等城主的命令下来，我就是了！” 第452章 幻星瞳沐浴 面前这几个女仆，模样没一个比得上她的。梦萱把几个女仆踢开了。 “去去去，碍眼的东西。以前的女仆长，肯定是偷偷逃走了，回不来了！” “城主说现在就要送去，我们可耽误不得……” 梦萱抢过来。 “我来送！” 女仆说： “这是给暗王看的。暗王要来，城主要穿着这件衣服去迎接暗王。” “原来如此，上次是为了见鹰王，大费周章。这次为了见他，花了这么多心思。暗王到底是何方神圣啊？搞得我都想见一见了……” “您可别再打主意了。”一个憨厚的女仆说：“城主说了，这次的事，轮不到咱们，他会亲自挑选使团。咱们这个身份的人，根本接触不到那些大人物。” 她瞪了一眼女仆。 “那是你们，你们就一辈子认命吧，我可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喽！” 她抱起手中的衣服，转身昂着头，轻佻地向前走了。 几个女仆傻了眼。 只得捧着披风、腰带、鞋子，恭敬地跟着。 “梦萱，梦萱，你别走这么快呀……我们跟不上了……” 被抢了衣服的女仆，手里空了，只得回去。 边走，边说着风凉话： “女仆长八成是她害的，说不定在哪口枯井里呢。” “没有证据的事，可不要乱说。” “瞧她长得土里土气的，城主会看上她？” “你讨厌她有什么用，她就是有运气。” “我真是看不出她有什么本事，惯会巴结。真不服气，咱们埋头苦干一辈子也没有出路，她搔首弄姿就能往上爬……” “会巴结不是本事吗？” 石头城四季如夏，却太荒凉。花园里都是干枯的黄叶。 梦萱走过一片宁静的小花园。 尽头，泉水叮咚，绕过一面爬满藤蔓植物的苍翠影壁，前方雾气缭绕。 热水浴池中，幻星瞳从水中坐起身。 浮在水面上的一颗淡紫色的水晶球，被他向前一推。 “我的命运就快知晓了……” 水晶球浮浮沉沉，飘到池子一侧，撞到了池沿，被水波慢慢推着，散发着幽光。 梦萱在他身后站定，两腮浮起一丝红晕，柔声细语，低声唤他： “城主，衣服拿来了。” “哦。” 幻星瞳站起身，眉间凝着淡淡忧愁。 消瘦的手臂，撩水时显得纤细修长，肤色如白玉雕琢。 梦萱在幻星瞳的身后，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看。 心里想着： “城主的皮肤比我们女人都白，相貌也俊俏好看，让我们女人都自愧不如……” 幻星瞳却紧锁了眉头。 似乎觉察到了身后热辣的眼神，脸色一沉，语气漫不经心： “梦萱，你过来吧。” 梦萱撒娇说： “您让我过去，我就过去？我在您身后站了这么久，腿都站麻了，走不动喽。” “就你话多。” 她总是大着胆子，引起幻星瞳的注意。时不时就出现在幻星瞳面前，混个脸熟。 “越发放肆了。” 幻想瞳走出水池。 两脚落在一块平整的石面上，伸开双臂让梦萱给他围上浴巾。 “我要知道背后是你，就让你多站半个小时。” “城主……您心里明镜儿似的。我要是多站几个小时累死了，以后洗衣做饭，您自己来吧。” 浴巾裹在头上，用力揉了揉，擦干了水滴。 “城主，您试试新衣服吧？” 梦萱将丝滑的衬袍拿过来。 抖了抖，从里至外一件件给他穿上。 “真好看啊……您才配得上这么高贵的面料。” 其余仆人只管递衣裳，不敢抬头，也不敢说话。 幻星瞳懒得和她计较。 “暗王该到石头城了吧？” 他估计着。 “暗王是谁呀？劳您这样费心，沐浴更衣，还要隆重迎接……” “男人有男人的算计，你只管闭嘴，把我伺候好。” “是是是。” 梦萱替他系上扣子。 忽然想起一事，又说： “我在礼物箱子里，看到一件很稀罕的翡翠手镯。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就偷偷戴出来了，就送给我吧？” 她挽起袖子。 露出宝光四射的一环翡翠。 幻星瞳怒了，一扬手，就打在梦萱脸上。 “你找死！” 梦萱捂住脸向后闪躲。 “怎么说打就打呀……” 就听幻星瞳骂道： “我没告诉过你吗，礼物箱子里是送给暗王的！里面一件东西也不能少！你个贱货，专坏我的好事！再敢偷拿，就把你的两只手剁了，看你还戴什么手镯！” “啊……” 梦萱吓得花容失色。 “怎么说这么严重的话呀，我就是说笑啊，又不是真的，不敢了不敢了……这就放回去……” 梦萱忙把镯子摘掉了。 递给旁边仆人，但是心里暗自生气。 “真是的，小气城主，连个镯子都不给我。” 幻星瞳看到她脸上不服气。 又扬手一巴掌打了过去。 “啪”的一声落在她脸上，周围女仆全听见了。 “你个蠢货，听不懂我的话？再敢乱来，我真的弄死你。送给暗王的礼物，要是出了半点差错，我就得死！” 梦萱扑通跪下来，半张脸通红。 “我不就是条狗嘛，我犯错误，您只管教训我，犯不上和一条狗生气。是我手贱，我不老实……知道错了！城主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个糊涂虫。” 她当众受辱，其他女仆都窃笑着。 可转脸，她就一脸媚笑。两手向上捧起鞋子，匍匐着凑到幻星瞳脚边。 “城主，我伺候您穿鞋子吧？……” 幻星瞳看她这样的姿态，也不生气了。 “跟你个贱人计较什么……以后钱库、宝库，你都离远点！” “是是是……城主说的，我哪敢不听？……腰带和披风还穿吗？” “不穿！大晚上的穿这玩意干什么？……拿回去，放我屋里。” 幻星瞳板着脸大步向前走了。 梦萱偷偷一笑。 “是。” 她连忙站起来，揽过仆人手里的腰带和披风，都抱在手里，小跑着追了上去。 别人看她卑贱，她心里乐开了花。 “城主没生我的气，他心里还惦念着我呢！” 跟着城主一路小跑，跑到了房里。 第453章 幻星瞳迎接暗王 石头城自从第一次兽潮以后，就成了一片废墟。大部分建筑毁于一旦，城主殿荡然无存。 唯一完好的建筑，就是城中心的斗兽场。 后来慢慢扩建，有了“城主殿”的规模。 由新旧两部分组成。 一部分是从前古堡的结构。 旁边又建了主楼、塔楼，房间更加宽敞，外形更加气派。议事厅、箭塔、训练场、兵营和武器库一应俱全。 真正像是一城之主的居所了。 幻星瞳的房间，在古堡的最深处。 大陆上的古建筑，说不清是什么魔法，屹立千年也巍然不动。所以古堡里更坚固安全。 梦萱跟着幻星瞳，小步紧走在古堡的长廊上。 这些长廊狭窄深邃，墙上一个挨着一个，是四四方方的大洞，位置很高，是城堡的窗，没有遮挡。 星光一片洒落进来。 伴随着温和干燥的风。 幻星瞳的起居室一侧，也有一面宽阔的大窗。 窗沿与膝盖齐平。 用铁栅栏简单隔住，外面是一片戈壁荒漠。 幻星瞳正坐在窗沿上，刚坐下就伸出手来。 梦萱试探着，走到身边。踮起脚时，绷紧的裙子勾勒出腿根的轮廓，有意挑逗着幻星瞳。 “城主，您是要酒，还是要水杯？” 他伸手一揽，就揽住梦萱的腰。 “我要你。” “啊！”梦萱惊叫一声，佯装惶恐，推开他，从窗边退开。 “怪吓人的，说打就打、说抱就抱，你可把我当回事了？” “你撅着屁股勾引我，还装什么正经？在这座城里，你就是我的财产，我想碰就碰。” 幻星瞳站起身，步步紧逼。把她的身子撂到餐桌上，腰背向后仰去。 “我想玩谁，就玩谁。” 梦萱娇声说： “人家的心脏怦怦跳呢，不信你摸摸看？” 幻星瞳伸手探进她的衣服，一阵阵燥热漫过梦萱的全身。 她痒得直缩手指，咬着嘴唇，扭捏着身子。 “你碰了人家，要给人家女仆长的位子……” 幻星瞳不高兴了。 “你要女仆长，我偏不给你，让你只能求着我。” “不给女仆长，不许碰！” 梦萱说着，手掌上的老茧从幻星瞳细嫩的脸上蹭了过去。 幻星瞳一疼，就觉得脸上像被砂纸刮了一般。 他摸着脸，一不留神松开了梦萱的手。梦萱滑得像条泥鳅一样，从他身下溜走了。 “你手上是什么？” 梦萱跑到门边，开了门，又不走。 “是老茧！你们这些富贵命，没见过这个吧。是每天洗衣擦地、给你做饭、收拾屋子，得来的这一手厚厚的茧！还要忍受你的臭脾气。” 她扯着门环，提起磨旧了的裙角，翩翩起舞。裙子鼓成一个个圆圈，哼着歌。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你的女仆长没了。” “呵。”梦萱冷笑。“有没有女仆长，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您说有，就有。您说没有，就没有！” 片刻，又调皮地笑道： “明个儿让我见见暗王就行了！就满足我这个小小的心愿呗？我就想瞧瞧，石头城之外的大人物长什么样子！见着了，我就心满意足了。” 说完，哼着歌，沿着走廊欢快地跑远了。 “小骚蹄子，早晚浪死你……” 幻星瞳暗骂。 一大清早，梦萱坐在镜子前梳妆打扮。 铜的发簪、羽毛的耳环、银的项链、水晶的戒指。 把所有的首饰，全都戴在身上，一件件花花绿绿。是到处挑的捡的，别的贵妇用剩下丢了的。 扯开袖子，只见手腕上空落落的，暗自生气。 “就少了件镯子……” 她喃喃说。 “早晚我会有一件镯子……” 听见门外有嘈杂的跑动声。 她就知道——准是城主迎接暗王的队伍要出城了！ 女仆们都不做活计了，兴冲冲地提着裙子往楼上跑，好像过节一样。 争先恐后往上跑，生怕去晚了，没有好位置。 跑到塔顶的窗户前，远远地探头张望。就算什么也瞧不见，还个个兴高采烈。 梦萱打开门，朝外面骂： “哼，一群庸人。到楼上扎堆有什么用！我要到跟前儿去看！” 梦萱一扭身。 朝楼下走去了。 斗兽场门前，幻星瞳坐上了马车。 左手托着水晶球。 右手拎着一根别致的拐杖，庄重极了。 身上穿的是星空色宝石蓝立领长袍。袍底坠着星辰一族传承千年的北斗七星。 每颗星斗上，都是一颗货真价实的昂贵钻石。 肩头，深蓝色披肩上勾着金边，金丝流苏和星芒坠着。 暗王虽未到，他心里的敬畏却不少分毫。 后面，贴身护卫和百余人精英士兵随行。 壮士们抬着几十个红漆雕花的礼物宝箱。 队伍沿着一条笔直的大道浩荡而去，很快，就来到了城门外。 天气不错。 朗朗晴空，万里无云。 一眼望去，满眼是褐黄的荒凉戈壁沙漠。 土壤干燥开裂，翻滚着热浪。 抖动的空气里，依稀看见远处，一片树林。在两次兽潮以后，森林被大火焚尽，只剩一片焦黑。草地和农田被黄沙掩埋。 农民们，只能到城内一角的几亩土地上耕种。 幻星瞳下了马车。 “城主，给你搬把椅子吧？您别站着等啊。” 大臣说。 “那不行。暗王来了，必须看见我是站着等的。暗王到哪里了？” 幻星瞳恭敬地站在车前等候。 “昨天暗王的军队，就已经到石头城边界了。继续往西南走的话，估计今天上午就到石头城了。” “就在这里等他。” 梦萱从后面一路赶了上来。 悄悄躲到马车后面。等待着时机，正巧，有个护卫拿着一个水壶，要给城主送来。 她立即抱起来，自己跑了上来： “城主，喝水。” 两手举得高高的。 幻星瞳没看她。 现在的心思全在暗王身上，哪有工夫理她。 梦萱乐得合不拢嘴，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在那些大臣们前头，左右张望着。也不说话了，怕幻星瞳赶她走。 一直等到了正午。 太阳有些烤人了。 梦萱手里的水壶，都被晒得发烫。 她嘀咕： “唉，大大的太阳这么烤着，把我家城主晒坏了……” 第454章 进军旅人城 偷瞄着幻星瞳。 看见他顺着额角淌汗，心疼极了，就抬起袖子去擦，被幻星瞳推开了。 “别烦我。” “我袖子脏，城主嫌弃。” 她声音娇滴滴的，举起水壶自己喝了一口。 “城主，您衣服真好看。” 又递过水。 “呐。” 也被幻星瞳推开了。 幻星瞳实在站得乏了。他本来身子就虚弱，暑热疲惫，嘴唇苍白，头昏脑涨。 挥挥手，让两个护卫搬来椅子，暂时坐下了。 苦苦耗着，也不见人来。 直等到日暮西垂，荒原上渐渐冷了。 茫茫戈壁上，连只乌鸦的影子都不见飞过。 幻星瞳心里焦急。 “一整天过去了，暗王的大军怎么还不来？去探探。” 不一会。 远处地平线上，探路的回来了，小马扬尘奔来。 一个信使下来，快跑几步到幻星瞳面前。 “有消息了？暗王军队到哪了？” 信使满脸沮丧： “城主！来不了了……暗王的军队，往西走了！直接往旅人城去了！” “啊？” 幻星瞳如遭雷击。 “我不是派使者出去迎接了吗，没迎接到？” “错过了！谁知道暗王走哪条路。暗王行军匆忙，一刻也没停留，直接朝西走了。使者团去追赶了，也追不上了……” 准备了一天，就这么白费了？ 一想起站在城门口隆重迎接，望眼欲穿，结果暗王根本没来，他就觉得沮丧。 “去完旅人城，是不是就回来了？” 信使苦着脸： “这我哪知道啊，暗王的心思，可不好猜……” 幻星瞳茫然若失。 有人痛恨暗王大军。 有人却巴不得他们来。 “想见他一面，还这么难啊……” 夜曜的这匹马瘦了一圈，肌肉却更结实了。 他骑行在前头。 领着暗夜的大军，穿越茫茫荒原。 石磊两手举着地图，眯眼瞧着前方昏暗的天色。 “不远就是旅人城了，估计他们早有准备。” “不怕有准备，打的就是他们。” 打下旅人城，这片南部大陆就是他的了。只剩下石头城，想不投降都难。 再往西，是蛮荒之地了。 黑崖山、毒沼泽…… 气候恶劣，土壤贫瘠。 人口加在一起，超不过一千人。毒虫和异兽比稻草还多。 大陆上环境最恶劣的四个地方：魔界、毒沼泽、极寒山脉、湮灭之地。 曾经被当作“世界的尽头”。 流放犯人的地方。 “黑崖山一万年都发展不起来，就不用去了。” “脏水城还没投降。”石磊说。 脏水城，在石头城后边，依仗着石头城保护。不过那座城池不大，解决了石头城，它就不攻自破了。 “你不说我都忘了还有这么座城，这名字挺奇怪。” “城里的排水系统不好，又建在了湿地上，土地逐年下陷。每次下雨，城里都积着汪洋大水，街上的水比门槛高，所以叫脏水城。” 还有这样的地方。 “等转一圈回来，再收拾它……” 已经看见旅人城的边界线了，上面高高耸立着界碑。 这座城，建立在戈壁上。 疆域好似一个三角形。 是中、南部大陆和毒沼泽地带的交汇处。 旅人城边境上。 有个重要的“三岔路口”。 一条路通向龙城，一条路通向圣城，另一条路直达沙漠。 要从石头城返回龙城，这里也是必经之处。 否则就要走东面的黄金城。再往东就是龙骨山脉，如一道天堑横亘，无路可通。 来往的商队、冒险者，都经过三岔路口补给。久而久之，得了“旅人城”的名字。 大路两边满是驿站、旅店、商铺和铁匠铺。 多数是黑店。 常来常往的“道上人”，知道里面的规矩。 陌生人就要被坑了。 旅人城的住民，缺少土地可以耕种。只能开黑店、倒卖各地的货物。或者干脆拦路抢劫…… 路过这里的人，有苦难言，只能吃哑巴亏。 以前夜曜经商时，住在自己商会的驿站里，还算安全。 城墙圈出的区域以外，尽是一片黄沙。 城墙里面，住着贵族。被高高的围墙和坚实的城堡保护着，少与外面来往。 前方探路的一队骑兵回来了。 他们报告说： “平民和士兵们一起，全都武装起来了，集合在了城门前驻守，大概5000人。” “这么点人。” 夜曜行至此处，已经不把5000人放在眼里了。在他看来，这座弱小的城池，还不够塞牙缝的。 “还顽固抵抗什么，不早点投降。” 遁影从北面打马赶了回来： “暗王！先等等！——有紧急的情报！” “有埋伏吗？”夜曜停住马。 “是刚刚龙城来的情报员……龙城出事了。” “什么事？” “前不久，梁宇将军不是从边境上赶走一伙土匪嘛。那伙土匪又卷土重来了，联合了荒原上的几股势力，占领了旁边的岩穴城。趁你不在，在龙城周边烧杀劫掠。” “一群土匪而已，昊宁和阿羡没管？” “两位将军带兵出去讨伐了几次，但都走不远，担心龙城无人镇守。土匪总是抢完就跑，只骚扰、不硬打，两位将军也很苦恼。” “一群小土匪，还蹬鼻子上脸了。”夜曜说。 遁影又说： “现在，他们占据了一座村庄，绑架了村里人做人质，逼着两位将军给他们黄金！不然就要杀人！” “这是欺负龙城没人做主了……” 夜曜语气里，透出不怒自威的阴狠。 石磊仿佛见证着：这位东土之王，一步步的蜕变。 从一开始的清冷少年，成长为杀伐果断，让人信赖，也让人畏惧的豪杰。 “是我离开太久了！龙城里除了我，没人能让他们惧怕了！” 昊宁将军心软。 阿羡又是副将，只能听昊宁的。 “两位将军围在村外，不敢进攻，生怕他们伤了村民，已经僵持几天了。” 夜曜说： “打下荒原上这么多的小城，却丢了最大的龙城，得不偿失。我们这就回去，免得后院起火。” “脏水城和石头城还去吗？”石磊问。 “没时间去了。全速前进！打下旅人城，我们就返回龙城！” “是！” 将士们齐声响应。 大军席卷荒漠…… 第455章 强者、弱者 旅人城前方。 敌兵们就埋伏在一座座小丘背后。头上缠着白头巾，身穿木甲，赤着双足。这片丘陵，如天然的屏障。 阵前的黑甲军喊了几声： “投降不杀！” 见对面没有反应，就直接冲了过去。 炮火、箭矢。滚滚泥沙和绚丽的魔法，如倾泻的天河一般，涌入敌方的阵营。 才一个交锋。 敌军就被瞬间冲散。 他们根本无力与万人精锐抗衡，胜负没有悬念。 夜曜领着战车前行，嘴角挂着轻蔑的笑。 “一座小城而已……” 黑色马蹄踏过，黄尘滚滚。 扬起污秽的血滴，洒入尘埃之中。 慌忙逃跑的士兵，连“投降”二字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长剑贯穿喉咙，命丧当场。 旅人城城主，高居城楼之上。 没想到夜曜的军队竟是这样的虎狼之师！ 阵营前方，用圆木和岩石堆起的，花了半个月时间才筑成的一人高的“路障”。成了摆设一样，轻易被清障车推倒。 暗夜大军畅通无阻，即将抵达城门前。 “以为能挡住他们，没想到就这么败了……” 旅人城城主懊悔不已。 旅人城的残兵败将，撤退到了城墙之中，关上了城门。 这道墙厚重，但低矮敦实。 逐年抬高的黄沙，在城墙下堆积成斜坡，降低了城墙原有的高度。 城主所在的地方。一根根黄土石柱，围成一个石筑的平台，一角插着旅人城的旗帜。 尖啸的风夹着沙粒，从他的脸上吹过。 士兵们沮丧地叹气： “我们投降吧？” “投降？不可能！” 城主举起手里一个黑色的遥控器，大声呵斥了一句：“怕什么！只要这个东西在我手里，他们就别想进来！” “这是什么？” 士兵们不解。 这是炸药的引爆器，炸药不知被埋在何处。 夜曜领着军队前进。 隔着百米远，向城墙上喊话： “别做无谓的抵抗了！” 城主却高喊道： “地上我全埋了地雷！你们再往前走一步，就会被炸成碎肉！ 你以为这么久的时间，我什么都没准备？劝你们掉头回去，否则就同归于尽吧！” 夜曜命令众士兵停住了脚步。 “垂死挣扎，这种小伎俩，能威胁到我？去，排雷小队去看看。” 一队队排雷兵，蜿蜒到了城下。 一片片雷区被标记出来了，仔细排查着。也只是能拖延些时间，用不了多久，大军就能继续前进。 城主后退了几步，慌了神。 拇指已经按在了遥控器的红色按钮上。 “不要再靠近了！不仅前面有雷！……整座城里，所有的地方，全都被我埋了炸药！只要我按下去，整座城都会被爆飞！我得不到这座城，你们也别想得到！” 夜曜愣了一下。 这城主疯了…… 竟然做到如此地步？…… 城楼上的敌兵们也慌了： “啊？城主，你竟然埋了炸弹。那我们呢？我们也要死在这吗？” 城主可不管他们死活。 “要死，也要死得有骨气，像个英雄一样？” 他又朝城下说： “怕了吧？没人知道炸弹埋在哪！就算是排雷小队来了，也找不着！都在地下深处，你们根本探查不到。要死就一起死！你们大可以进城试试！” 夜曜没法向前了。 真拿这种不要命的没办法。 手里五指间，转动着小巧精致的利剑家徽。侧身靠在扶手上，姿态傲慢闲散。 “原来，是留了这么一手。” 旅人城来不及支援象城，又不想逃跑。就辛辛苦苦在十几天里，做了防御。 “我说呢……怎么敢和我作对……” 城主丧心病狂地发出警告： “不想被炸死，就滚出我的领地！……象城主，是我最敬佩的大哥，你把他杀了，还把他的人头送来给我……这口气，我绝对咽不下去。我就算死，也不会饶了你们！” 士兵却惊慌极了。 “城主！我们不想死啊！你什么时候埋了炸弹呀？……我们要出城，你不会要把我们……也全都炸死在这里吧？” “你们这些孬种，现在知道怕了？你们给我陪葬怎么了，陪我一起死！” “我们可不想死！千万别引爆啊！” 现在城门关了，想跑都跑不出去…… “城主，可别带着我们一起死啊！” 夜曜看了看这座城。 “炸就炸了吧……反正是个破土堆。” 顶多算是黄沙里的一排堡垒，和“土丘”差不多。 “炸了，我再重建。祖厉，你用炮弹，把城里的炸弹引爆吧，帮他个忙！看着他碍眼……” “好嘞！” 祖厉扛起重炮。 瞄准了城主旁边那面飘扬着的白底旗帜。 “啊……别别别……”城主话还没说完。 炮弹破空而来…… “砰！”巨大的轰鸣声在他的耳边炸响。 他一缩头，沙石飞溅。和几个士兵被冲击力击倒，趴在了地上。 平台的一角，被炸出了一个土坑。 插在那里的旗帜不见了。 “哼……这群人……太可恶了……欺人太甚！” 旅人城主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有骨气”。 他爬起身来，朝城下骂道： “以为自己很强，就可以欺负其他人吗！……” “哈哈哈哈！” 祖厉大笑起来。 站在“羊圈外”如一只猛虎，蠢蠢欲动。 身后还有黑压压一片看不见尽头的大军…… 城主欲哭无泪，抹了抹满脸的灰土。 在强敌面前，自己的所有挣扎，都看起来滑稽可笑！ 这种耻辱、挫败。 让他难受地哭着，满眼通红。 “我不会以失败者的姿态死去，不会连尊严，也被你踩在脚底下践踏！……” 热血冲上脑颅，旅人城主大声吼道： “象城主是个多英明的人，不像你们这群强盗！要是他还在，绝不会这样恃强凌弱！ 为什么要抢走别人的东西？有钱有势，就可以为所欲为吗？王法呢，天理呢。我不会去讨好你们，也不会被你们欺负。别以为你们能得到一切，你们什么也得不到！” 他说得对。 但夜曜始终明白这个世界的道理：富人们永远能得到他们想要的，穷人们却只会失去自己需要的！ 无论对错与否，这个世界是按这样运行的。 所以夜曜，只需要站在强者的阵营里，他就可以得到一切。 他就可以常胜不败。 抱怨，痛哭，什么用都没有。早些清醒的人，才能早些“成功”。 “战争，本来就都是错的。谈对错的人才愚蠢！”夜曜说。 第456章 蛇蝎美人阿念 旅人城主满腔悲愤，向着世界控诉： “我从没有去侵略过别人，灾难却还是降临在我头上，这不公平！我要以死向这个世界宣告——弱者永不屈服！” 他猛地按下了引爆器的红点！ 闭上了双眼，脑海里，是城墙轰然倾颓的画面……爆炸声连绵不绝…… 欣慰地笑了……自己像个英雄。 然而，“滴”的一声后。 周围一片安静。 预想中的事并没有发生。 他懵了，难以置信，疯狂地拍打着手中的遥控器。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士兵们也愣住了。庆幸自己还活着，炸弹没有爆炸，他们躲过了一劫。 再怎么猛按按钮，也无济于事。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不可能……不可能……我的炸弹呢！我最后的尊严！……我要像个英雄一样死！” 他失去了理智，感觉天旋地转。 “啊——爆炸啊！给我爆炸，爆炸！到底怎么回事！” 计划全都落空了。 士兵们趁机溜走，打开城门旁的小门，跑到对面去了…… 这时候，后边远远走来一个人。 结实而性感的小麦色皮肤，裸着手臂和大腿，身上白布裙紧紧包裹着丰满的胸脯和臀部，脖子上坠满沉重的金属项链。 额前，有缕深紫色的碎发垂下，一双眸子锐利如鹰，黑色的嘴唇。 每走一步，纤腰美胯就向旁一扭。一条粗长的紫色蝎尾辫子，摇摆垂在身后。随着走路的颠簸，在臀部上敲打。 衣裙下交替抬起的两条大腿，既诱人，又充满力量。 辫子的末端，系着一个黑色的铁钩，隐隐的有无数毒针藏在头发里。 “阿念夫人……” 正要逃跑的士兵，站住脚步，提醒城主说。 她一步步，走上城墙。 旅人城的城主，此时像一头丧家犬，无力地跪倒在地上，又沮丧又气恼。 “疯婆娘，来这干什么！……滚回去！” 还没等他说完。 阿念一手轻摸他的脸颊，突然，五根漆黑如勾的指甲，悄无声息地扣进了他的脖子里。 “你！……” 旅人城主张大眼睛，为时已晚。 五道鲜血流了下来…… 她拔出手指。 旅人城主的脖子上，五个漆黑的大窟窿，流出了黑色的毒血…… 宛如寒鸦摩擦翅膀，飞过一片幽暗的森林。阿念略带沙哑的嗓音，低沉而迷人： “引爆器早已经被我调包了……你要把全城的士兵都炸死吗？蠢货。连我也是？连大势已去都看不出来，还坚守什么可笑的尊严。” 说着，手指将他的脸庞，轻轻一推。 城主如一根僵硬的木头似的，倒在了地上。 毒素，蔓延到全身。 脖子渐渐发黑，他两手扼住，嘴角抽搐。眨眼间，就全身痉挛，脑袋、四肢、浑身，如发酵的馒头一样迅速膨胀了起来。 无数小小的毒球肿起来，形成一个吹满气的大气球。仿佛被成百上千只毒蜂蛰过。 肿胀的尸体突然爆炸开来，血浆和毒液喷洒一地……死相凄惨至极。 在场的士兵们心惊肉跳。 他们一直都畏惧这位“毒夫人”。 “蜂毒会让你死得很痛苦……但不会，很久……别让老娘，为你的理想陪葬！……” 阿念将指甲，放进嘴巴里吮吸着。目光移到城下，看见坐在战车上的那位王。 冷峻残暴，霸气凛然。 一看就是征战沙场的魔头。 “这才是……大势。” 她命令道： “开城门！——” 城门很快就打开了。 士兵们纷纷跟随着阿念走出来。 阿念托着城主之印，在掌心里把玩。 一步一步，迈着她独有的性感而带有侵略性的步伐，自信地向夜曜走去。 身边的护卫，全都在离她三米远的后方小心跟随着。 他们不敢接近这位“毒夫人”。旅人城中残余的兵力，也都被暗夜军吓破了胆，走得很缓慢。 独自前行的阿念，周围莫名的有一股强大的气场。 她跨过雷区。 跨过漫慢黄沙…… 一直走到夜曜面前，略微扬起下巴，仰望着他的战车，与他迎面对峙。 嘴角一抹冷傲的笑，眉间是阴狠的妩媚。 阿念说道： “城主决定宁死不降，但那不是我们这些人的决定。” 夜曜打量着她，听她要说什么。 她在这座城中的地位不言而喻。士兵全跟随她。而旅人城主希望掌控的事情，全都被她暗中篡改了。 她的语气缓慢且底气十足。 “城主死了，我们不要那样的城主。软弱，目光短浅，自以为是。我是这座城的新主。我愿意带着这些兵，归顺你。” “你能保证这些人都听你的话吗？”夜曜问。 阿念夸张地张开双臂，转过身去。 “旅人城最英勇的战士们！……” 她像个威武的领袖一般讲话。 “我能给予你们的，是废物城主想都不敢想的！他只会害你们丧命，而我，能让你们有更好的生活，你们愿意追随我吗！” “愿意！” 声音铿锵。 阿念转过身来，目光再次从夜曜的身上滑过。 带着高傲、自信。这目光如利刺一般，危险，又暗藏不露。 阿念的手掌划过面前，指向他： “站在我们面前的这位，就是旅人城的未来……也是这片大陆的未来！追随他，旅人城才有希望。全体战士们，向暗王……跪拜！” 一声令下。 战士们同一个声音跪倒在地。全都俯身贴着地面，额头埋进黄沙里，无比服从。 这个姿态，足以证明阿念的威信。 阿念微微挑了下眉毛。 她的脚步却没有向着夜曜，而是向战士们中间走去。 走到第一排附身在地的战士身旁，单脚抬起，踩在他的后背上。战士立即擎起手掌，扶住她的手。 她又抬起脚，踏在另一名战士的后背上。 就这样高高地站在众人中间。一脚踩着一名战士，将两臂交叉抱在胸前。 “我会带领旅人城的军民，听从你的调遣。向你交纳供奉，随你出兵打仗。但是，我也有我的条件。” 她不卑不亢。 “说说你的条件？”夜曜问。 阿念竖起一根手指：“第一。” “旅人城有难时，龙城要及时援助。” 第457章 阿念的条件 “这是当然。” “第二，当旅人城遭遇旱灾之时，龙城要无条件地向旅人城提供充足的粮食和物资，让这里的人们不受饥饿摧残。” 她竖起第三根手指。 “第三……我要龙城现已掌握的技术中，一半以上的武器图纸，包括连射箭弩、高端枪械、药剂的配方、魔法阵的符文。” 第三个要求，真是狮子大开口。 但却是非常明智的要求。 科技和战力，是一座城强大的首要因素，决定着一座城的上限。 技术，是最稀缺的资源，也是最昂贵的。各大势力为这些“图纸”争得你死我活。 阿念是个有远见的人，她想让旅人城从根本上强大起来。 技术图纸和配方，能让一座城走得更远。 夜曜稍稍皱眉思索，说道： “第一和第二，是我龙城应该做的……至于第三，我会从龙城派一名机械导师，带着图纸，亲自教授给你们。能学会多少，就看你们自己了。” 阿念毫不退让。 “不，一半的图纸，没有商量！ 如果旅人城不能强大起来，我们就永远落后挨打，被游散在荒原上的土匪欺负，被不知何时而来的敌人欺负！我们新建立的村落，刚打下地基，就会被沙尘暴和强盗摧毁……” 夜曜看到她眼神里的坚决。 那份英勇、无畏，像一颗坚硬的宝石，闪烁着光芒。 夜曜的口气依旧冷漠： “加入龙城，是唯一能阻止敌人的办法。” 阿念也知道这一点。 她从两位战士的后背上走了下来。 脚步充满力量。 一步步走向夜曜，带着威胁，灼灼的目光燃烧着。 “给我一半的图纸……2年，2年的时间！……我让这片沙漠变绿洲！我让旅人城的繁荣度超过石头城。我说到做到。” 夜曜欣赏这种胆识和气魄。 她在平起平坐地谈判。而不是像那些无能的城主一样，或者顺从，或者反抗。 “你是想要一个拖累你的弱城？还是想要一个强大的支持者？” 阿念问他。 夜曜心平气和地说： “你根本不知道……龙城一半的图纸，究竟有多少。不如……你想要多少张？500张？……1000张？” 阿念仔细考虑了一下。 她下定决心说： “我要2000张！” “好，我给你2万张！” 阿念愣了一会，努力克制着惊讶。 当她听到500张的时候，这个数字其实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 1000张，她更震惊了。 但是最后夜曜却说：给她2万张！ 她才明白…… 自己的眼界终究是太浅了…… 阿念在旅人城的这些年，连高端的图纸都没见过。四处收集，能见到的也只有寥寥几张残页。 而2万张，竟然不是龙城图纸总数的一半？ 龙城究竟有多少张图纸？ 这样强大的实力，超乎了她的想象。 她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加入龙城，是对的。 她强作镇定说： “但是，你要提供给我们获取打造材料的途径，也要派人来指导我们。” “可以。”夜曜点点头。“稀有矿洞都可以借给你们，就这些条件？” 阿念见这位暗王通情达理。 口气也缓和了下来。 略微侧过身，望着身后的战士们： “还有个条件……是为我们旅人城的战士们争取的。 我有几位重要的伙伴，他们听从了我的命令，都没有参加这次战争。能否给他们旅人城将军的职位？我对他们许诺过。” “以后你就是城主了，将军的任命你可以自行决定。” “我还有一个条件……” 阿念说。 夜曜有些不耐烦了。 心想：还有完没完…… 他挥挥手，让骑兵们开始调转马头。黑甲军转过身，一列列撤退，即将前往龙城。 三员大将，头也不回地打马离去。 阿念不为所动。 她依旧坚决地说： “若我完成了2年之约，旅人城的旗帜我要重新画。按照传统，应该加上利剑的家徽，成为你的封臣。我想在旁边加上自己的家徽：毒蜂。我叫念世辞，我要成为龙城宴会的座上宾。” “等你让沙漠变成了绿洲的时候，再说吧……” 夜曜带着期待的微笑。 阿念左手擎起城主之印，跪下了身，等着使者来拿。 但是战车已经掉转过去了。 没有人来取她的城主之印。 大军扬尘而去。 寂静的黄沙地上，只剩下阿念静静地跪着，捧着那颗沉重的无人理睬的城主之印。 身后是上千人属于她的士兵。 一直跟随着她的女仆秋采华，轻轻走到身边，小心地问： “夫人，他为什么不要城主之印？” 阿念站起身，又扬起了一贯的笑容。望向身后的战士们，黄土色的厚实城墙。 “因为，他已经把这座城交给我了……” 其他的城主，不仅死了，还被夜曜抢了个精光。 只有阿念。不仅守住了这座城，还从夜曜那里，得到了一大堆的好处。 有能力的人，审时度势，借力而行。 黄昏时分，旅人城边界。 暗王的军队扎营休息。 稍作整顿，生火做饭，明天一早就要向龙城进发了。 石磊边收拾着东西边说： “没想到这次事发突然，来不及再去石头城了。告诉战士们安心吧，我们这就回去，不用再打仗了……” 大军像疾风一样。 一路扫荡，象城、花城……全都土崩瓦解。 几乎每到一个地方，“投靠者”就纷至沓来。各兵营门口都有报名处，挤满了人，吸收新战士。 侍卫端来煮好的肉汤，到夜曜的营帐里。 连吃了半个月肉汤，夜曜闻到这味道就反胃。 战士们肯定也是这样的。 他们听说要回龙城了，都高兴极了。 地图上。 整个东土，到南部大陆象城、花城、幽灵城。又到中土的旅人城、耀阳城。向上拐折到龙城。 全都连在一起了，散发着金色耀眼的光芒。 夜曜心中欣喜。 他的领土面积，已经超过桥城，排到世界第二了！ 第一位，依然是天权国。 天榜更新之后，大陆上的人们会在第一时间议论： 龙城超越桥城了！ 是领土面积第二大的强国了！ 夜曜沾沾自喜。 有人来报： “脏水城来信了，愿意投降……但是他们说，他们的使者团没有能力走出荒原，到不了这里。让我们派使者去拿城主之印。您看，会不会有诈？” 第458章 富人、穷人 “他敢有诈！” 夜曜说：“我们就派使者一个人去，护卫全都留在城外！要是他们敢耍诈、敢怠慢，使者少了一根汗毛，等我从龙城回来，就让他们全城陪葬！” 士兵吓得哆嗦，忙说： “这就去回信。”。 低头退了出去。 不一会，又有个士兵来报： “暗王，有人偷粮！我们在西南边农田里收割，抓到十几个偷粮的黑崖山村民，怎么发落？” 旅人城边境上，往西走不远，有一片区域名为“沼泽地”。 往深处走，隔着黑崖山，是巫氏一族。那里全是巫术师和毒蛊师，没人敢去。 再往远走，还有占星一族的村镇。 古时候，黑崖山以外，就是流放之地了。从大陆上赶出去的罪人，都流放到那里。 占星一族是从末日火山的赤炎领地上流放出去的，后来与毒蛊一族通婚。才有了巫氏一族，精通毒术与占卜的强大后代。 巫氏人虽少，但个个都是强者。有着“巫氏一族无弱者”这样的祖训。 巫氏、星辰祖上与赤炎不合，一直与雷霆家族交好。 （不仅是个别事情的矛盾，最主要是观念上的矛盾。赤炎真火的含义，是当下这一刻真实不虚，过去与未来皆为虚幻。 而占星家追求虚无缥缈的过去和未来。在赤炎看来，是妖言惑众。尤其在生产力低下的当时，赤炎鼓励人们务实、建设家园，认为真情可贵。 而占星家认为当下只是“虚幻”，“生命并不真实”，“缘聚缘散”，“多重时空”，“此生无意义”，就受到排挤。） 这片区域没有统一的领主，各部落井水不犯河水。 沼泽地边缘，散布着一些村落。 大多集中在黑崖山脚下。 那里耕地稀少，贫苦不堪。雨季常有泥石流。冬季则大雪封山，挨饿受冻。 “穷山恶水出刁民”。 经常发生黑崖山的村民拦路抢劫，或是去邻近领地偷粮的事。 “去看看吧。” 夜曜带着一队护卫，骑着战马，来到黑崖山脚下。 这片山区很奇怪。 一座山连着一座山，全是光秃秃的黑色岩石，垂直竖立，陡峭异常，根本无处攀爬。 两座山之间，有一条小缝。里面有农田，一大片荒凉的土地。屋舍破旧，看一眼让人感到心酸。 夜曜不想往里走，就停在山门外。 似乎进了山里，想逃都逃不出来。 多少妖魔鬼怪潜伏在路上。 他很害怕这种地方。 “刚刚接手旅人城，就有人偷盗，以后交界地带这样的事还会不断。必须杀一儆百，以绝后患。” 夜曜命人将偷盗者绑起来，跪在边境上示众，放出话去: “黑崖山有首领吗？要是管事的不出面解决这件事，傍晚前就杀了这些村民！” 不久后。 黑崖山的一个管事人听说了，大老远跑过来。 她是个又矮又黑的胖子，皮球一样，滚过山前一大片贫瘠的黄土地。 胸部垂到了肚脐眼，和腹部的肥肉叠在一起，边跑边乱颤，笨拙的样子惹得士兵们大笑。 半晌，才满头大汗地跑近了。 “哎呀……哎呀我的妈呀……可累死，我了。” 她两手扶着腰，呼哧喘着粗气。 士兵“锵”地拔出了手中剑，朝她立起眼睛，一截银晃晃的寒芒印在了她脸上。 “暗王面前，不得无礼！” “哎呀！” 她吓得一缩。 露出门牙，拱手弯腰，冲着穿盔甲的几个人不停作揖。 “各位大人……冒犯了，冒犯了。我是管事，是我们黑崖山的人不懂规矩，冲撞了各位大人，您多担待……” 士兵呵斥道： “那边才是——东土的暗王！” “啊！” “哎呀呀，瞧我，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她吓得一惊，又慌忙朝夜曜这边跑来，脚步一瘸一拐。 夜曜看出来她是个瘸子，一条腿不利索。 她拱手作揖： “拜见暗王大人，暗王息怒！” “你的村民，到我的领地上偷粮。” “我该死，我没管理好，我该死！给您赔罪！” 她抽了自己几个耳光。 耳光打在脸上很用力，也很疼，几下就印出了红手印。 夜曜很瞧不起这种人，自轻自贱。 “我会带回去好好管教的，不会再给大人们添麻烦了……” 她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就要拉扯地上那几个人的肩膀，小短腿对着他们又踢又踹。 “你们几个，敢来偷东西？没记性的，不要命了？地盘换主儿了不知道吗，还敢到这里偷粮食？” 把他们耳朵拧成了麻花，疼得他们龇牙咧嘴。 “快滚！快滚！快快快，快走快走……” 那几个垂头丧气，默默跪着，任由她打骂，但是都不敢走。背后捆着绳子呢，士兵提剑在一旁看守。 夜曜看她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 烈日炎炎的，打骂了一阵，她就满头大汗了。 “行了……” 夜曜不打算再看猴戏了。 “你把话传出去，旅人城现在归龙城管，规矩和以前不一样了。无论是荒原匪盗、还是普通村民。越界祸乱者，格杀勿论！” “是是是，那肯定是……谁不长眼睛，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感谢大人高抬贵手。” 她作着揖，用袖子点着脸上额上的汗。 战战兢兢地说： “我早就仰慕暗王的威名了。我叫罗小胖，黑崖山是小地方，不敢与大国为敌。不嫌弃的话，我家就在前方，做几个小菜，请您登门，当作赔罪？” 夜曜和黑甲士兵都在原地不动。 她弯腰做着“请”的手势，笑容慢慢在脸上僵硬，觉得尴尬极了。 “也是，小的住处太寒酸了……怎能让各位大人屈尊前往。” 她给自己打圆场。 又尴尬地笑了两声，两手无所适从。 夜曜想起来。 以前在旅人城经商落脚时，听说过这个“罗小胖”。 她从前很“出名”。 那时候，新人们实力相当，罗小胖会使一个“铁甲龟缩滚刀术”，练就一身滚刀肉，谁都打不破防御，混得风生水起。 经常在街上游走，到处给人充当“和事佬”。 看见人穿得好，就摇尾巴。看见人穿得差，就颐指气使。 有一次两个商队争执起来，还是她从中调解。两方都给了她“面子”，才大事化小，还都请她吃了饭。 第459章 罗小胖的狗窝 一晃大半年过去。 她竟然落魄至此。 身上没了干净的衣服，只有穿旧了的粗布烂衫，脚上鞋子满是污泥。小黑脸里透着营养不良的蜡黄。 人的境遇，就是这般难料。 夜曜只是好奇，她家里什么样？ “你怎么到黑崖山了，我记得你以前住在旅人城？跟我们吹嘘你住在城里，总到周边小驿站去闲坐。” 罗小胖愣了一下。 没想到夜曜记得自己。 “啊呀！……诚惶诚恐，您记得小人？唉……30级时突破失败了，以后再也没精进了。都说突破和眼界有关，我眼界不差，只缺个机遇。 从前不如我的人，都超过了我，不把我放在眼里，真难受啊。旅人城我抬不起头来，只能沦落到这儿了……” 她说起来，都是辛酸。 又喜笑开颜。 这下，能和夜曜套近乎了。 “原来是老熟人啊！您是天神下凡尊贵命，我是土里的蚯蚓，劳累命。跟您没法比。黑崖山的人，都听过您的传说！想投奔您，却找不到门路，只怕您看不上呢！” 夜曜确实看不上。 黑崖山这个地方，什么精兵强将都没有。全是些井底之蛙，在别处混不下去的人才逃到这来，借着高山的地势躲避妖魔。 但他犹豫了一下。 现在正是笼络人心的好时候，应该尽量平易近人些，多去亲近他们。 要是暗王连黑崖山的村民都不嫌弃，一定有更多的人来投奔自己。 全当是做个好口碑吧。 “去你家看看，带路吧。” 士兵用剑架着罗小胖的脖子。 “走！” 罗小胖慌慌张张的，被赶上了前面的马车。连车夫都粗声对她命令： “好好坐着，别多嘴，给我们指路！” “就在前面，就在前面，离这不远……进了山就是，很快就到了。” 穿过荒地，过了两山之间的避风处。 又走了一会，山脚下有一片凌乱的平房。 夜曜甚至都不觉得它们是房子。 屋顶低得不成样子，由木板凌乱搭造。屋子和屋子，挨得十分紧密，一群一片，分不清楚，非常像狗窝。 他真有点后悔了。 自己要走进这样的房子吗？ 罗小胖一轱辘下了马车。 两条小短腿快速倒腾着，打开了院子前的木门，恭敬地请夜曜进去。 她有些炫耀地说： “我这间房子，在第一间。” 估计在当地，是有头有脸的人，才能住的位置。 院门、围墙、屋子，都是她自己搭的。像个手工制作的模型。 房顶低矮，夜曜低头进去，不敢直起腰来，差点撞到房顶。很难想象，这样的地方还能住人。 床、灶台、桌椅，全都挤在进门的地方，四周还堆满了破烂！ 好像是从垃圾箱里淘来的。款式、新旧，都不一样。别人看来是破烂，她看来是宝贝，全是她精心收集来的。 屋里有一股异味，夜曜不自觉地捂住鼻子。 看地上、墙上，又没有什么脏东西，不知道异味从哪里来。穷人住的地方，都有这么一股莫名其妙的脏臭气。 也许从每一件堆积的杂物上散发出来的。 也许这些东西就是垃圾堆里捡回来的！ 她客气地搬来板凳，伸袖子擦了擦，让夜曜坐。 夜曜怕踩到那些破烂。 而且屋里实在没有下脚的地方，就坐下了。 她殷勤地招呼门口的士兵们进来，却无人理她，士兵板着脸站在门口，只好尴尬地退回来。 “尝尝我做饭的手艺，人人都夸，还是有拿得出手的厨艺的。” 转悠到灶台前，开始忙活了。 灶台上原本放着一碗干虾仁。她往灶台深处推了推，以为夜曜没看见，不舍得拿出来招待客人。 只准备了一道青菜，加了胡萝卜丁，一条咸鱼干。 又掀开了锅盖，下米煮饭。 两碗米饭，摆上了桌子。 她在衣服上擦擦手，把筷子递给夜曜。 “我们黑崖山的老大是不管事的。” 边坐下，边说。 “上上下下全是我管。别看我这样，在村子里，也是有名望的。我是乱世里苟且偷生的可怜人，谁没有个落魄的时候，只求能时来运转。别客气……吃吧吃吧。” 夜曜没动筷子。 觉得这些饭不能吃。一是怕生病。二是传出去，该说夜曜吃过罗小胖请客的饭了。 “我不饿。” “呵呵……那我就吃了……” 她抿抿嘴，看见鱼干，口水都流出来了，生怕食物浪费。 估计也是她平时舍不得吃的，今天夜曜来，才拿鱼干招待。夹起鱼干就着米饭，狼吞虎咽吃起来。 看胖子吃饭，感觉香极了。 想想龙城奢侈的宴会，好鱼好肉随意地丢掉，再看看她，夜曜心中感慨。 罗小胖说： “这几个小子，都是调皮捣蛋的主儿，总到边境上去，平时捡个稻穗，捡几粒种子，不算什么，今天胆大包天，去偷军队的粮了？以后，保证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再有事，我担着！” 她拍拍胸脯。 又说： “我们黑崖山很想和龙城结盟，就是不知道下边的百姓怎么想。我知道龙城一向待遇优厚，现在除了君临，还有哪个能和龙城匹敌？君临使者也找过我，但我想，还是先考虑龙城。” 夜曜觉得好笑。 这么个破地方，有结交的必要吗？君临使者才不会来找她呢。 还真是个自视甚高的土包子。 她还想在君临和龙城之间挑一挑？她有挑别人的权力吗？ 夜曜一笑。 “哦，那你去投靠君临吧。” 她急了。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夜曜笑着刁难她。“那我可不强求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君临使者真的来找过我，你还别不信。就是那个叫七七的，她是不是脚有点内八字，脖子挺长，耳朵挺大？我见过她！她自从桥城没落以后，就去君临了，跟在易寒身边巴结。” 听她的话，不像假的。 要不是今天听说，夜曜还不知道呢。原来君临一直在暗中行动，对各大势力进行笼络。 君临，根本没有表面上伪装的那么“风平浪静”，触角渗透得很远。 又想起七七。 自石头城和她见了第一面。她和龙溪坐在一起。龙溪的命运曲折，轰轰烈烈，却潦草收场。 七七的运气一直在往上走。从荒凉的黑暗城、到温暖的桥城，再到富甲一方的君临城。 别看她是小人物，自有她的厉害。可比一些大人物，走得更远。 第460章 还卖假货是吧? 罗小胖说： “你就好比是我的伯乐。我在这里是屈才了，我的能力不在打架上，但我有心思、有谋略。 就差一个机遇了！让我为你效力，保你顺风顺水，赶超君临，成为第一强国！” 夜曜打量这人，不像是成大事者的气魄，但却夸下这样的海口。 “真的，在我心里唯一的归属，就只有龙城！ 夜曜一直“以貌取人”，他觉得这是自己的一个缺点。 万一看走眼了呢？ 万一她就是长得其貌不扬？……不知道她有什么本事。要是让别人捡去了也不好，不妨先试一试，自己又不损失什么。 “你做过什么事，说说看，听听你的策略。” “当初黑崖山卖星辰铁，大赚了一笔……咳咳，这事不方便多说。”她喝了一口水，故作神秘，还吊着胃口。 “总之……我有头脑，没有钱，要不然，早就发家了！点子都是我想的，结果，别人按照我的思路赚了大钱，我什么都没捞着……” 夜曜想，一方的管事投靠，更能松动周边的其他势力。让他们中的人才也来投靠。 关键不在于她一个人，而是这股浪潮。 “那你就来呗。” “别看我们黑崖山这样，让我走，我还真舍不得呢……” 夜曜真想一巴掌拍死她！ 让她来，她还拿腔拿调了。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她又忍不住说： “唉，告诉你吧，你可别外传…… 我们黑崖山上，有一种矿，叫做星辰铁。这种铁啊，和陨铁长得差不多……不能说差不多吧，就是很像。陨铁里边有小星星，特别漂亮，有光泽，这种铁也有。所以很多奸商啊，来收购，打造成武器冒充陨铁……眼拙的根本看不出来！” 夜曜明白了。 就是造假。 陨铁是一种外来的物质，从陨石里提取出来的，稀有昂贵，是大陆上最坚固的铁。 “质量怎么样？” “比普通的铁差一点点。”她眼神躲闪，心虚了。 一点点？ “遇到别的武器，一砍就碎，是坑人的东西……”她坦白。 不愧是穷山恶水，连东西都是假的，做这种假货最缺德了，多少人会因此在荒原上丧命。 夜曜一丁点也看不上这个地方。 “有这种铁在，我们黑崖山，守着铁饭碗，早晚富起来！我要是在这个时候走了，唉，真难抉择呀……” “那你就当你的矿老板吧。” “唉……关键是……矿洞不是我的。” 她口气软下来：“哎呀，我们那个头儿，是个守财奴，把所有战力都调到矿洞了。日日夜夜守着，不让人靠近。 其他人一分钱也分不着。哼，他守着有什么用，他也没有那个采矿的技术啊！守到死，都守不出钱来！……所以我想着，还是投靠算了……” 他们还没有采矿技术！ “一块星辰铁都没开采出来呢？” 夜曜真是头疼。 她一拍大腿： “不是，也不是没开采出来过……提起这个王八蛋我就咬牙！ 前不久，有个姓吴的，吴伟俊，他来过我们这儿。发现了山上有这种铁，就带着工人来开采。用白菜价，从我们黑崖山骗走了好几车的星辰铁！把矿洞都挖塌了！ 我们被骗了才知道这种铁值钱……别提多气人了。唉，幸好还有几个小矿洞都在，只是我们没人会开采……” 夜曜心想，这群人，给他们一座金山银山，他们也挖不出来。 “行了，我要走了。” 他站起身。 “您这就走了？我一个人不代表大家的，我要先回去和山上的百姓商量商量，看看大家的意见，问问我们首领。要不要投靠，明天再给你答复。” “明天晚了……” 夜曜心想，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就敢和我说？ 估计投靠也是她一个人的想法，根本没问过首领。 “其实我挺想投奔你们的……这样吧，我尽快给你答复！”她装模作样地说。 夜曜一刻都不想多留。 他走后。 罗小胖倒是辗转反侧了一夜，激动得合不上眼。 第二天一早。 她就收拾了行李，早早地跑到营地上来了。 夜曜的大军已经起程。 地面上只留下燃尽的篝火痕迹…… 她狼狈地追赶在队伍后面，沿着马车碾过的痕迹跑，小瘸腿儿艰难地倒腾着。 “哎呦，暗王，等等我啊……” 夜曜的马在最前面。 他听不见后面的声音，只听到耳朵后面呜呜的风声，盯着前方的路。 直到两个护卫，逮住一个黑胖的女人押送过来。 罗小胖脸上的汗水和马蹄扬起的尘土混在一起，成了花猫脸，还不老实地嚷嚷着： “我是你们大王的朋友！放开我！放开我！” 护卫没有放，押到夜曜的马前。 把她往地上一按，跪下了。 她扬起缺了门牙的嘴巴，又是一阵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谄媚的笑。 提高了嗓门，大声呼喊： “老夜！我是不是你的朋友？快告诉他们，把我放开！” 夜曜更加讨厌她了。 她只不过是想借着暗王的名声，让自己脸上有光。 真是蹬鼻子上脸…… “放了吧。” “嘻嘻嘻嘻嘻……” 她在马前说： “我回去，和他们商量过了，可百姓们不同意来……首领也不想联盟，真是故步自封，我也没有办法……” 夜曜对士兵们说： “抓紧时间赶路，耽误不得，继续前行！” “是！” 大军浩浩荡荡往前。 罗小胖一瘸一拐地跟着，周围全是快马从她身边经过，随时有被马蹄踩到的风险。 “你等等我，唉，你到底，要不要我？我，愿意，自己，来龙，龙城……跟着你……” 她肩头挂着一个瘪瘪的行囊，出门的东西全在里头了。连呼带喘，跟着跑了起来。 不过夜曜没正眼看她。 夜曜也是看透了这种人。你越是理她，她反倒摆起架子。你不搭理她，她就越是巴结。 大军的马蹄没有停。 罗小胖心里有些慌了，她紧接着又说： “我很有治理地方的法子，选人、用人，我都会。我自荐当个领主！保证能治理好！” 领主？就她，能当领主？ 第461章 脏水城的起义军 军队踏上了平坦的大道，前方的马蹄迅疾起来。夜曜的马也更快了，一溜烟，远远把她抛在了后头。 她沮丧地站在原地。 脚下，只有薄薄的布鞋。鞋底快要磨平了，踩在碎石路上，两脚硌得生疼。 往旁边看看，看到一辆拉着物资的马车，一轱辘爬了上去。 “唉，你是干什么的呀？” 车夫用马鞭抽打着她，要把她赶下去。 她也不见外，厚着脸皮凑上来： “嘿嘿……我是老夜的朋友……旅人城的时候，我们关系可好了！” 大军一路疾行。 穿过了茫茫戈壁。 龙骨山脉巍峨的背脊，一直耸立在东侧。 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回龙城…… 脏水城。 在石头城与黑崖山的交界地带。 西邻妖族森林，气候相对湿润，降水丰沛。城小人少，孤零零四顾无援。 城外田边。 一处隐蔽的地洞之中…… 卿予欣扶了扶头上的大沿斗笠。脸上的白面纱随着呼吸，轻轻浮动着。 穿着一身轻纱白衣，体态微胖，肩膀圆润。 有个绰号，叫做“卿阿丑”。 无论何时，都戴着面纱，就是因为模样太丑。 （梦境游戏的设计中，有一点不尽人意的地方。就是原本的相貌、身材如何，游戏里就大致如何。 只能进行偏差小于10%的“微调”。 这避免了游戏中全都是“帅哥靓女”，让虚拟形象更接近真实。 也让“罗小胖”、“卿阿丑”，这类相貌并不出众的人有苦难言。） 卿予欣的手指落在矮桌的地图上，高声说道： “起义军的战士们，都听着！……” 一盏油灯在洞顶摇晃。 映着矮桌上一张残破的脏水城地图。 洞内的人全都紧张地凑过来，全是破衣烂衫的农民打扮，脑袋挨着脑袋，就像参加某种秘密集会。 “暗王使者就要来了！护卫都集中在城中心的这条街上……这是我们的机会，是起义军打响第一枪的时机！……这里，是使者的必经之路。” 忽然，头顶上响起一声锐利的鸟鸣。 卿予欣警惕地抬起头来。 谈话中断了。 大家都惊慌地抬头望着洞顶，屏息凝神。 一个个面黄肌瘦，蓬头垢面。不是什么正规部队，自发组成的一伙“起义者”。 “阿海，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星海柯叼着草叶，悠闲坐在洞口望风，晃悠着两腿，一半身子在洞里，一半在洞外。 他伸了伸脖子，望了望田野远处。又回头，看了看村外更远处依稀可见的城门。 “没什么动静……有只大鸟飞过去了！什么使者啊，什么暗王的军队啊，影儿都没看着。我一直盯着呢，你们放心吧！” 卿予欣说道： “阿海，你先下来吧。接下来我要讲的话很重要，大家听仔细了。” 她的嗓音里，有女人的厚重温柔，也带着理性的沉稳。 星海柯顺着洞口的斜坡，一溜烟滑了下来。 他弯着腰拍拍屁股。瘦高的个子，低头含胸，脑袋挨着洞顶。转身将一块圆木板掩住洞口，这才坐下。 一群人里，不知是谁小声抱怨了一句： “天天搞得像做贼一样……” 卿予欣向声音的方向望去。那人低下了头，藏在同伴们的后面。 她拍案怒道： “我们不是贼！我们是起义军！” 在这一点上，她十分较真。 “为了胜利，忍耐一点怎么了？都该提枪上战场了，小不忍则乱大谋！ 你们到底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奋斗？现在不反抗，等别人欺负到你头顶上，再反抗就晚了！” 卿予欣一腔热血，拿起一旁的“起义军”大旗。 竹竿上无精打采地垂着一张白布。 依稀看见上面用黑炭画着一只绵羊，弯弯的两只角仿佛海螺一样。 她走起来时，白布飘动…… “我们必须要反抗！” 她来回踱步，坚决的目光审视着每一个人的眼睛。 用话语，点燃他们内心的斗志！ “还记得吗，当初我们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那时，每个人都是平等的！” 大家点点头。 平等。 这两个字，成了太遥远的回忆。 太苦涩的回忆。 “那时我们多快乐呀……自由自在，不争不抢。那时我们还不是村子里的农民、木匠、乞丐…… 没有粗糙的手掌，没有从草鞋里露出的开裂的脚趾，没有被劳累拖垮的身体…… 被贫穷折磨的，不仅是饿扁的肚子。还有我们的尊严、梦想、灵魂……我们受尽了屈辱。 我们为什么成了穷人？到底是什么，把我们变成了穷人！” 人们委屈地低下了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破布烂衫。 变成穷人。 是啊…… 到底是什么，把我们变成穷人？…… “这是梦境打出的口号：完美世界……也是我来到这里的原因。 但是一切都变了。看一看，完美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被肮脏的人操纵，被金钱腐蚀、奴役。 大资本在掌控全局，穷人一无所有！ 原本指引我们来这里的是什么，还记得吗？我们心底真正渴望的是什么？你们全忘记了吗！” 她紧紧地攥起了拳头，忍住泪水。 这番话，触动了人们心里最柔软的部分。 “为什么，现在人与人的身份，这么天差地别？有的人是城主、女皇……有的人是贵族、富商。 而你们是什么呢？只能是农民、手工者、力工、车夫、流浪汉……被他们呼来唤去，去当奴仆！为什么会这样？！” 她的声音激动，在狭小昏暗的地洞里回荡。 “这不公平！不公平！可背后的原因是什么……你们思考过吗？是因为我们觉醒失败了吗？……我们真的很差吗……还是我们的思维模式差？我们不努力？……不是的！” 而后，她得出最后的结论。 “是因为有些人，从一开始就是贵族。” 大家沉默着。 星海柯赞同，他补充道： “你们所熟悉的暗王，他从一开始就拥有商会。昊宁有一座金矿。而慕容有一座岛。君临女皇更不用说了……她在当女皇之前，就是个贵族，比我们早起步一年。 别说什么公平，从起跑线上就不公平！再怎么努力一辈子，也比不过他们！” 「终于有起义军了……」 第462章 起好了是起义军 星海柯习惯于坐在田里，身后总带着一大片的尘土。因为消瘦，膝盖和交叉着的手指上骨节十分突出。 他面颊粗糙红润，相貌一般，透着大男孩的阳光和直率。 “这个世界的不公平——就是这些贵族造成的！” 卿予欣说道： “根本原因是，他们一开始就比咱们有钱！有钱，就有机遇，都能做更多事。 他们不劳而获。而我们如何努力，都只能受穷受苦。富人更富，穷人更穷……” 大家义愤填膺： “对！说得对！” “贵族是万恶之首！” 他们也终于明白了。 造成自己悲苦命运的最大敌人是什么。不是自己，而是别人的“天生就有”。 卿予欣更加坚定了信念： “小城主，只能向这些大势力投降。我们，只能向权贵低头。 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投降，脏水城每个月要向龙城缴纳30%的税金。这30%的税金，城主是不会出的……到头来，都会落到我们头上！” 星海柯也跟着点头。 “有道理。现在投降，苦的还是我们。我们的税收会被加重30%……本来就活不起了，这不是逼我们死吗。” “这件事，关乎我们每一个人。”卿予欣说，“大家可以想象一下，我们辛辛苦苦劳动后的一切，有30%会被收上去。那些交不起税的怎么办，田地会被夺去，还会被赶出城！你们愿意这样吗？” 大家红着眼眶： “不愿意！” “你们想想看，在这座城里，是谁在创造财富？是城里的士兵吗，不是！是城堡里的大臣吗，不是！——是我们！ 是我们这些不起眼的农民，铁匠，渔夫、厨子、木匠，裁缝…… 贵族们所需要的一切、衣食住行，都是我们提供的！到头来，他们竟然瞧不起我们，说我们卑贱，凭什么？” 卿予欣越说越激动。 “对啊，对啊，凭什么！……”大家义愤填膺。“他们身上哪件衣服，是他们自己做的？哪栋房子，是他们自己盖的？太不公平了！” “是时候了！” 卿予欣说着，挑起手中的大旗，单脚踩在圆桌上。 “从前，是他们把我们踩在脚下——现在，我们要反抗！” “反抗！……反抗！” 跺脚声，震得洞顶都在摇晃。 “我们有勇气！有理想！……城里那些软弱无能的人，他们害怕大贵族，我们不怕！他们可以不要尊严，我们不能！我们决不投降！” “决不投降！” “和他们打！” 大家都站起身来，大呼小叫，情绪高涨。 “我们是起义军，是完美世界的开创者，我们绝不向侵略者屈服！” “绝不屈服！” 看见大家脸上的表情，卿予欣满意极了。 信念支撑着她。 她像一个斗士，有源源不断的力量。 “可是，我们要怎么办呢？” 犹如一盆冷水，星海柯冷静地提出了问题。 “打呗，就打！”其中几个小伙子说，“联合所有的平民，把狗城主也杀了！” “打！”众人说。 “我们人多！” 卿予欣肯定了他们的想法： “打，肯定是要打的……” 话锋一转。 “但聪明地打。” 她身体的重量，压在踩着桌面的那条腿上。俯下身来，压低声音，目光灼灼。 “凭我们几个人，蛮干是不行的。关键是，我们要掀起一股浪潮…… 一定还有很多仇视贵族的人，我们要把他们联合起来。所谓，星火燎原……” 大家听明白了。 “但是具体……怎么做呢？” “难道是……” 大家意识到了，小心翼翼地说：“杀使者？” 卿予欣缓缓地点头，又缓缓地摇摇头。“暗王派出了使者进城，就是一个好机会！但是……” 她神情忽然严肃：“你们过来。” 众人凑过脑袋来，屏息凝神地听着。近距离，加上紧张，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声。 仿佛他们在做的是一件大事，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一件能改变历史的大事！ 血管里的血急速流动着！ 一生里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亢奋。 “使者要杀，但杀使者，不是我们的目的——目的是，我们要利用这个机会，向世界传达一个信号……”卿予欣神秘地说。 “什么信号？” 大家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睁大眼睛望着。 “杀、贵、族！” 她用旗帜的竹竿底端，敲着桌上的地图。 “信使来时……会走这条路，一直，走到这儿……这里是城中央的大广场。城主会在这里迎接他，举行隆重的仪式。到时候，群众会聚在道路两旁围观。” 星海柯迫不及待： “我们就在这个时候杀使者？” “对！”卿予欣点头。“但是，我们现身时要喊口号——让大家知道我们要干什么！我们不是乱杀人的土匪，我们是理想的践行者。最简单的口号，也最直接、最有力！要让所有人都听见……” “杀贵族！” 大家喊道，心里都憋着一股劲。 “到时候，弓箭手……你们就埋伏在人群之中、楼顶上，全都瞄准使者。只要听见我喊：杀贵族！你们就一起放箭！就算他有护卫，乱箭之中，也一定能杀死他！” 众人心里有了底。 “来，我们把口号喊一遍。”卿予欣直起身子，大家也站起身。 “跟着我喊：杀贵族！” “杀贵族……” “没吃饱饭啊？” 小瘦子摸摸肚子：“还饿着呢。” “没空跟你开玩笑，再喊一遍，要有气势！这里又没人听到，怕什么？喊出决心，喊出勇气！——杀贵族！” “杀贵族！！” “很好。就这样，到时候大家一起喊出来！” “杀贵族！” 忽然，洞顶的一片土块被震落下来。 大家“啊呀”一声，东倒西歪抱头鼠窜。有人撞到了油灯，灯绳左右摇摆，地洞里黑影乱摇，天昏地暗。 角落里的人惊慌起来，拿起了武器。 “怎么了？是敌袭吗？” “别慌！跑什么！” 卿予欣赶紧喊：“什么都没有！阿海，你去外面看看！” 星海柯钻出了洞外。 探头向四周环看。 外面艳阳高照，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 他向洞里喊道： “没有敌人，没人经过！是头顶的土掉下来了，别害怕！” 洞里的人这才渐渐平静了…… 卿予欣怒道： “掉了一个小土块，把你们吓成这样！真的敌人来了怎么办？你们这个样子，还怎么当起义军？！” 众人不说话了。 她扶住了摇摇摆摆的油灯。 “都过来，我们商量杀使者之后要怎么做。” 「用了很多章节，写暗王的发展历程，构建了一个强、弱，贫、富，对立的世界。这个世界不是虚构的，现实难道不是如此吗？ 然而这种对立，又是很复杂的。暗王难道不是靠自己的努力吗，他在桥城种田的时候，不是身无分文、白手起家吗？所以决定这种“差距”的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有的人就能一步登天，有的人就蝇营狗苟。“杀贵族”，就是解决办法吗？难道站在顶点的人，都该死吗？ 分不清这些人谁对谁错。贵族有错吗？起义军有错吗？每个人都是自私的、争夺着自己想要的东西。互相残杀着，编织成一个错误的大网。 接下来会用更多剧情、人物，写这个大千世界，带你们看各式各样的人、品世态炎凉。 感谢你们一路支持，喜欢这本书的朋友，欢迎向身边人推荐~」 第463章 起猛了是跳梁小丑 大家围坐下来。 “听着，黑崖山那边传来可靠消息，龙城后院起火，已经把军队撤回去了。 只派了一个使者过来，分明是送死！……使者死后，如果脏水城的首领执迷不悟，我们就杀了他——占领这座城！” “我们能做到吗？……” “怎么不能，还要联合城中所有的平民，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革命！把这股风吹到荒原上去，让其他城池、受苦受难的平民也加入我们，形成一股滔天巨浪！” 大家用力地点头，充满了决心。 “听你的！就这么办！” 有人怯怯地问： “外面是荒原，我们根本出不去。就算这座城成功了，怎么联系外面的人？” 卿予欣看向星海柯： “这就要用到阿海了！他可是大商会的力工，负责搬运货物。 这些大商会都有雇佣兵，每次出城时，少则半月，往返于各个城池。让阿海带几封信在身上，帮我们送信。” 星海柯点点头，深感肩负重任。 “请大家相信我，我会做到的。” 大家投来的眼神里，充满信任，这就是同伴的力量。 “星火燎原……” 卿予欣说道，眼里燃着一团火。 “脏水城就是起点，我们一定能成功！” 使者进城的当天。 路两旁看热闹的人，多极了。从城门口一直到城堡前的广场，把道路围得水泄不通。 士兵不断把围观的人群向后推。 才能保持道路通畅。 “主战派”大臣，此时全安静了下来，转为“主和派”。 避免了一场大难临头的战争。 大家都如释重负、心情喜悦。 城主盛装出席，笑脸盈盈地站在高高的城主殿前。 心里充满了期待。 以后，就有龙城做靠山了，只要好好努力，被暗王赏识，好运也会源源不断…… 使者的马车，沿着大道而来。 到了广场前面。 城主的护卫连忙接应，搀扶着使者下了马车。 使者按暗王吩咐，是独自一人进城的。 两手上捧着一条缀满宝石的刺绣织旗，上面放着一个檀木托盘，里面是联盟协议。 跟他一起穿越荒原的士兵，在城门前与脏水城的士兵交接之后，都留在城外了。 护卫从城门起，就一路护送着，生怕有半点闪失。 城主是心知肚明： 暗王这么做，就是考验脏水城的诚意。 这位使者要是少根汗毛——自己的小命就不保了！ 广场周围，安排了重兵把守，就怕有人浑水摸鱼。 使者刚一下车，城主就赶紧小步走下台阶。 “恭迎暗王的使者！……” 人群中，蒙着面的起义军穿梭其中。 卿予欣依旧是一身白衣。仙气飘飘，头戴斗笠，轻纱遮面。把缠好旗帜的竹竿背在身后。 回头对后面建筑物的窗口、楼梯阴影下的弓箭手们打了个手势——他们全都准备好了。 又紧紧盯着广场中央，目光警惕，四处张望。 时不时，漫不经心地望一眼对面二楼的窗口。看见阳光照射下，窗子一角银光一闪。 她对着那边微微摇了摇头。 弓箭手蹲下身，银光消失不见了。 人群之中，只有她格格不入。 在大家的目光都被使者吸引时，翘首看着热闹时。只有她一人，徘徊在边缘，故作坦然，心里却打鼓一般。 这是她命运中最关键的一天！ 改变她命运的时刻。 从小到大在别人的眼里，她都是个微不足道的人。没有相貌，没有突出的才能，默默无闻。很快，这一切就要改变了……终于可以干成一番大事业！ 时机降临了！ 她是起义军的领袖，将被所有人铭记。 人群中，响起嘈杂的呼声： “使者来了！” “快看啊，暗王的使者！” 大家拼命向前拥挤，想一睹使者的风采。 “让我看看！” “看他的长袍……从没看过这么好的料子……” “暗王的使者穿的比城主好，不愧是大势力啊……” 兴奋、骚动。 人群里无人注意她。 正是时机。 卿予欣拆开了缠绕在竹竿上的布条，将它高高举起。只需一阵风，起义军的旗帜就可以迎风飘扬！…… 使者步伐缓慢悠闲。 正走向广场的最中心。 他一定不知道……无数箭矢，正瞄准他的头顶！ 埋伏在各处的弓箭手们，都准备就绪了。将箭搭在了弦上，看见旗帜飘扬，发出信号的那一刻——他们就行动！ 卿予欣紧张万分，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天气炎热，汗珠顺着额头往下淌，也不敢擦一下。 那三个字。 在卿予欣的喉咙里酝酿着，所有人都在等着这个口号！ 杀贵族…… 紧张感袭遍她的全身，她顶着无穷的压力，高高地摇起了旗帜…… 使者与城主，只差十步之遥！ “杀贵族”，只要这三个字喊出，使者会当场毙命！ 起义的浪潮，会席卷大陆！ 她张开了嘴巴，嘴唇微微颤抖，一口气提到胸腔。 突然，一根箭矢脱弦飞射了出去…… 斜斜地落在了使者前方的地面上。是二楼的弓箭手手抖了，不小心射出了箭。 卿予欣愣住了，她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 使者也愣了愣。他停住脚步，茫然而又疑惑地望着脚边的箭。 城主大惊失色。 他是全场最惊慌的人，大喊道： “有刺客！——快保护使者！快！——保护使者！！” 使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护卫们举起盾牌挡住了。转眼将他围了个圈，头顶也封死了，如个钢铁的碉堡一样。 眼前一片漆黑，使者无奈极了。 外面混乱起来，只听到护卫冲进了人群，一片喊声，炸开了锅。如同赶鸭子一般，把人群哄走。 逃的逃，跑的跑。 没人敢在原地停留…… 卿予欣再看楼上，一把弓箭都看不到，全都逃得不见踪影！人群里的自己人，都被冲散了，一个个掉头就跑，武器全扔了，怕带在身上被士兵抓到。 卿予欣的脑海一片空白，计划完全被打乱了。 她被混乱的人群推挤着。 城主愤怒的浑身颤抖： “把可疑的人全都给我抓起来！务必要抓到刺客！” 暗王说过，使者要是少一根汗毛，他就让整个脏水城陪葬！ 他一向说到做到。 绝不允许有人挑战他的威严。 不知这帮起义军……是救脏水城呢，还是害脏水城？ 护卫也不管是否无辜，把所有带着武器的人全都按在了地上，瞬间就按倒了一大片。 人群这下更加慌乱了。 有事没事的，全都没命似的逃跑，生怕牵连了自己。 第464章 星星之火 只有卿予欣不甘心地喊着，向广场的方向挤。 “别跑啊！小六子！……你们别跑啊！” “瘦子，小六子！……回来啊！” 她高喊着：“杀贵族！……杀贵族！……” 但是混乱之中，声音完全被淹没了。喧嚣一片，根本没有人听见她说的是什么，也没有人理会她。 她急得快哭出来了。 “你们别走啊，别走啊，计划不是这样的……” 突然，有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敢喊？不要命了！” 回头一看，是星海柯。 “快跟我走！” 他将她手里的旗帜夺过来，一把折断，扔在了地上。 拉着卿予欣就跑。 一瞬间，掉落在地上的竹竿，就被人群踩踏成粉碎…… 两人是最早回来的。 起义军的地洞里。 卿予欣蹲在地上，两眼空茫，灵魂都仿佛被抽走了……星海柯焦急地想着对策，用一手撑着墙壁。 “我们还没有暴露，就说明还有机会。虽然这次杀使者失败了，还有其他办法……” 卿予欣不说话，两滴泪珠滑落下来。 “还有什么办法呢？……” 行动前，比谁都激情澎湃。 一转眼，又比谁都悲观。 “我们失败了……计划全乱了，杀不了使者，我的计划都白费了……这一次的信号没有传达出去，还怎么联合所有的平民。” 星海柯鞭策她： “才刚刚起步，失败了又怎样。你不是说过吗，要是没有起义军，这个世界就完蛋了。 下一步是杀城主，还按照原计划吗？夺取这座城？” 卿予欣这才振作起来。 她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做呢，不能在这里垮掉。 “杀…… 城主必须杀……所有向贵族投降的人，都是我们的敌人。” 她想了想，有了办法： “等大家回来，我来部署下一步计划……” 忽然，洞口响起了几声绵羊叫。 这是他们的暗号。 星海柯打开掩住洞口的盖子，伙伴们陆续回来了。他们一轱辘，沿着土坡滑到了洞底。 “太吓人了！” “快给我倒杯水喝！” 狭小的空间里一下子热闹了。 星海柯警惕地盘问： “有人跟着吗？没被发现吧？” “我们绕了老远，确定安全了才敢回来，放心吧，没人跟着。” “鞋都挤掉了，光着脚跑回来的！……你们谁有多余的鞋，给我一只？” “别提了，我跑的时候，早晨刚偷的鸡蛋都撞碎了，心疼坏了。” “你带着那东西干什么？”星海柯问。 “中午煮着吃啊！” “都起义了，你还带鸡蛋？” “平安回来就好……”卿予欣问，“你们没受伤吧？” “没事没事，我看大家应该都跑了，没被抓住，嘿嘿。” 大家围着水壶，你一口我一口地抢水喝。 一点也不知道这事的危险。 “还缺谁吗？都回来了吗？” “跑得太分散了，也没看清。” 胖子抹了抹嘴边的水，点了点屋里的人数： “一、二、三……五……六子呢？谁看见六子了？” “那小子第一个跑的。” “怎么还不见回来？” “壶里没水了，谁去打水？” “我去！” 七嘴八舌地说着，一个小伙子拎着水壶，刚想出去。 正这时，洞外响起了一阵锣声。 卿予欣拦住了大家。 “怎么回事？……怎么有铜锣声。都别出去了！现在外面的情况还不清楚……铜锣是村长号召大家集合时才敲的，是不是来调查我们了？这个地洞不安全了……” 星海柯探出身子，将盖子掀起一道缝。眯起一只眼睛朝外面看，看了半天。 说： “是村长在敲锣，所有人都在村口集合了，不知是因为什么……” “糟了，肯定是我们的事暴露了！该不会是盘查吧？”卿予欣慌了。“六子呢？该不会被抓了吧！” 大家也害怕了。 “那怎么办？不会找到这吧？” “我们得回家！要是盘查，发现我们不在家，肯定是我们有嫌疑啊！” “啊？怎么办啊？” 星海柯说： “别慌。我看不是什么坏事……往那边跑的人，好像都很高兴……” “让我看看……” 有人心急往爬上。 忽然，洞口滑下来一个人。正是六子，手里捧着一个纸箱子，乐得合不拢嘴。屁股刚落地，就高兴地叫道： “兄弟们！有好事了！” “六子！你怎么才回来，担心死我了！”大家围过去。 卿予欣问： “外面怎么样了，怎么人都往村口跑？” 他大声说：“暗王的使者来了，正在村口发礼物呢！新鞋子、新衣服，人人有份！快去领啊！” “真的假的？” “真的！我还骗你？这是我新领的衣服，你摸摸，细棉布的！咱们村里可没有这个料子……快去领吧，晚了就领不到了！” 大家一听乐坏了。 “真的？人人都有？我也去领！” “别去！……” 卿予欣拦着，却拦不住。 “这都是他们的伎俩，给点好处就去了？……” 他们高兴地喊着： “首领你放心，我们出去探查一下敌情！马上就回来！” 一股脑地往出跑。 一转眼，都跑得不见踪影了。 星海柯挠挠头： “他们别是中了什么圈套。我，我不放心，跟出去看看……” “你？……” 卿予欣睁大眼睛。地洞里就剩她一个了。 村口。 一大群村民被锣声吸引过来。 “乡亲们，有好消息了！” 村长说： “脏水城从今往后，就是龙城的属地了。大家如果想到龙城发展的，千万别错过这个机会！在这里报名，通过了审核，就能去龙城当战士了！ 使者给每个村子都带来了礼物，你们排着队领，人人都有，以后的好日子长着呢！……” 使者就站在他身旁。面容和蔼，亲手将车上带来的礼物拿下来，亲切地分发给村民。 “都是暗王送给你们的……拿吧拿吧，人人都有。” 村民们太高兴了，一窝蜂地拥上去。 六子带着起义军的人也混在里面，跳着高，想要引起使者的注意。 “给我一个！” “给我一个！” “大家别抢，别挤，按顺序来，一个个领，都有份……” 车上装着柔软的布衣、布鞋。款式都是最新的。村里人哪见过这些好东西啊。 第465章 熄灭了 卿予欣和星海柯，站在远远的树荫下观望。 “还敢光明正大地来到村子里！……哼，真不怕死。”卿予欣抱着胳膊，心怀戒备的样子。 “看他好像并没有生气。”星海柯说。“刺杀的事，他不追究了？” 使者脸上，挂着笑容。 一点看不出恼怒，也没有担忧。 她精心策划的一场“起义”，就这么落空了！对方还笑盈盈地来这里发礼物！ 根本不把起义军放在眼里！ 卿予欣觉得，自己的辛苦努力，都微不足道。她像个跳梁小丑一样！ 使者当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影响两个势力联盟的大事。至于人群里放箭的是谁，之后再调查就是了。 卿予欣仍旧一脸讥笑： “哼，这点小手段……不就是贵族们惯用的伎俩吗！给穷人一点小恩小惠，就把他们收买了。明明是这么下作、这么低劣的手段，却还屡试不爽……” “唉，谁让我们村里都是穷苦人啊，干净的新衣谁不想要呢？” 星海柯说得不错。 给他们点“好处”，对那些大贵族来说，用不了多少成本。 这一车的衣服，能有多少价值？恐怕，连那个使者身上一个纽扣的钱都不到。 却让穷人们“感恩戴德”，都夸暗王的好。 “他是在笼络人心。这招，谁不会用，哼，只是我没有钱罢了……”卿予欣说。 “这样一来，脏水城没有几个人不倾心暗王了。” 卿予欣又愤怒，又屈辱。 不一会，成员们都满载而归了。 脸上美滋滋的，脚步轻快，一路上比较着手里领到的东西。 “这个颜色好看……” “我喜欢这块花布的，能和你换吗？” “暗王待人真不错，我们以前误会他了……” “嘘……” 走到卿予欣面前，他们收了声。 “那个，我们都觉得……东西没什么好的……我们都特别讨厌暗王。” “那几个人呢，怎么少了几个？”卿予欣问。 “哦，领完东西就回家了……” 他们不敢面对卿予欣。 回来的人，也低着头，不敢和她眼神碰撞。 怕卿予欣看见了伤心。都将东西藏进了背包里，没敢拿出来。 走在前头的高个子，愧疚地说： “头儿，龙城在招兵，很多兄弟，都想去那边……” 卿予欣早就料会有这个结果。 当下，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相处了这么长时间的感情，抵不过几个臭钱的收买？——她真想大哭一场，大吼一句！ 但还是咽回肚子里。 “我不强求。” 她维持着尊严，脸色绷得很难看，挤不出一个笑来。 高个子脸上的表情，也难过极了，他更犹豫了。 “头儿，我们就是去看看，也不一定留在那儿，不好我们再回来。要不，你也和我们去龙城吧？” 卿予欣用力摇摇头。 “我不去。你想去就去吧……我还是坚持成立起义军，有人想留下来吗？六子，你也去吗？” 六子难为情地笑着，挠挠头，一双小眼睛眯在了一起： “嘿嘿，我也是去看看……不留在那儿。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龙城，应该没有听上去那么好吧！” 旁边人立即说： “对，别听使者吹牛，我们去揭穿它！龙城肯定没有那么好的待遇！……他能给每个人顿顿吃肉吗？一个月可以领多少金币来着？……” “虽然我们人不在了，我们的心还是和你在一起的！” 卿予欣心里难受。 他们话里话外，卿予欣都明白。 这一去，肯定回不来了…… 她的眼泪就要夺眶而出，强忍着转过头。 “你们都走吧……别和我这个起义军首领扯上关系！要不然，耽误了你们前程……” “别……别难过，首领……” 她狠下心，迈开脚步。不想哭的崩溃，被他们看见了笑话，朝林子后面的山坡急匆匆走去…… 就听见背后说： “她不会听咱们劝的……” “首领有她自己的想法。” “她是有理想的人，和我们不一样。她是做大事的人，就由着她吧。” “什么时候走啊？” “今晚就得走了，晚了使者可不等人。” “那我赶紧回家收拾东西……” 黄昏下，挥挥手，曾经的伙伴散了。 “阿海，你跟我们走不？错过了就没机会了。我觉得龙城挺好，总比呆在破村子强……” 卿予欣加快了脚步，不想听见这些话，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村外的河边。 她独自坐在河岸。 潺潺的流水，哗啦啦响着。 每次要止住眼泪，又被心碎的水声勾起，泪流不止。婆娑的视线里，仿佛又看见…… 大家赤着脚在河里捕鱼…… “六子，你脚边有条大鱼！” “真笨啊，就在那儿呢，溜走了！” “六子，看招！” “啊，你又泼我，等我叫首领来评理！” “哈哈哈哈……” 眼前的幻影，笑着，她也跟着傻傻笑起来。一转眼，随着泪珠破碎了。 她心里知道： 星星之火，熄灭了。 没人的时候，卿予欣才敢撩起脸上的面纱，露出那张不太好看的脸，手背揉着通红的眼角。 “完美世界……在哪里啊。是我错了吗？我的追求有错吗？……为什么，为什么……” 心里一遍遍无助地追问。 卿予欣以为：他们是为了同一个梦想聚集起来的。他们是这世界上仅存的为“理想世界”奋斗的人。 是最好的战友、兄弟，为了相同的目标在努力！ 她甚至不敢公开宣扬自己的理想。 身边的人只会骂她是疯子、傻子、笨蛋，骂她不切实际。 她只能在暗地里拉帮结派。 悄悄寻找那些“志同道合”的人…… 一起晨练。 在田间种地。 捕鱼、吃饭。 肩并肩躺在山坡的草地上……亲密无间。 他们都是恨贵族的啊！……他们怎么变了？大家都是一样的贫穷，一样的命运悲苦，一样的饱受欺凌。 那些苦，他们都忘了吗？ 怎么向贵族摇尾乞怜？ “一群软骨头……”她在心里骂。 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一个傻子。 都是因为他们，若是他们不来……朋友们也不会离开…… 她沙哑地哭着，朝河中喊着： “太欺负人了！……” 那些有钱有势的人，就像一只庞大的怪兽。 最讽刺的是，怪兽的主体——那个神秘的、声名显赫的暗王，甚至都没有露面。 他都不用亲自来这座城！ 不费一兵一卒。 仅仅是他经过时扬起的尘埃，就已经让自己败得体无完肤！ 她拿什么对抗？ 她花了大半年的时间，辛辛苦苦结识的这些朋友，建立起来的一切——被他走过时带起的一阵微风给摧毁了！ 穷人与富人的对抗。 多难，多悲哀啊。 这个世界本身，也是一个庞大的怪兽。 复杂、无常。 无法撼动。 许多人都是它的傀儡…… 而她孤军奋战。 “想改变这个世界”。 仅靠她自己，恐怕一生也无法实现…… 卿予欣看清了。同伴们，也是些“会权衡利弊的聪明人”。嘴里骂着富人、贵族，心里却巴不得加入他们。在富人给他们一点点“施舍”时，就忘记了尊严。 摇尾乞怜！卑躬屈膝！ 太软弱了…… 又没骨气，又太贪婪。 这样的穷人，怎么能翻身呢？ 正因为这样，富人们统治的世界，才根深蒂固！坚固无比！无法颠覆！ 她要坚持到底。宁死、也不向贵族们妥协！ 反抗到底！ 不会放弃，不会屈服。 一次一次，从尘埃中崛起。即使活得卑微，也能无愧良心。 哪怕与全世界为敌，也要践行自己的理想，开创一个人人平等的完美世界…… 第466章 岩穴城 五日后，岩穴城。 夜曜沿着城堡背后天然岩石打造的石阶，攀登而上。望着海岸上涌起的似雪银浪。 漆黑的岩石垂直延伸进海水里。 岸边耸立着一根根如柱的巨石，每一次被海浪冲击着，浪花就扬起丈高。 在石柱与石柱之间，留下飞旋的漩涡。 岩穴城前方的海岸没法停靠船只。 海浪在这里盘旋成海流，环绕着空洞的岩壁，再飞速倒流回去。来到这里的船都会被冲走。 只有远处，海岸线平缓处的潮汐城，才形成了大港口。 无止无休的浪潮声、呼啸的风声。 充斥着双耳。 阶梯陡然向上，险象环生。 头顶的天空被高处的悬崖遮挡。 站在离地面十几丈高的地方，偏僻的临海山崖后方，紧贴着光滑的、寸草不生的石壁。 这条石阶，巧妙地修建在山崖的背面。 平常看不到，也无人知晓。 登山之前，他曾遇见一个赤着脚的渔民。海岸附近生活的人，世世代代打渔为生，远离中土的纷争，忍受着艰辛的生活。 渔民正在往海边的岩石缝间撒种子。 一小片沙地上长着歪歪扭扭、满是尖刺的果树。 果子像山楂大小，粗糙的果皮，殷红的色泽，深绿的叶子。 夜曜伸手要摘，老农说道： “这些果子很酸，不能吃。” “为什么种？” “是给鹰吃的。鹰吃这种果子，帮助消化。” 那人转过身来，疑惑地打量夜曜：“你怎么走到这里来的？要去城堡的话，你要从前面的路走。” “这里不是也可以去城堡吗？” 夜曜仰头，望着山崖背面的路，那里直通城堡的顶端。 老农摇摇头。 “没人能走得通，山顶有封印挡住，鹰会捉瞎入侵者的眼睛。” 夜曜抬起手臂。 许多鹰从高处飞落下来。 扑到面前，拍打出一片棕色的乱影，利爪有力地抓住他的手臂。如扣住树枝一般，深入皮肉，十分疼痛。 “但是我却看到过一幅画……画的是暗夜先祖站在高高的悬崖上，用这种果子喂鹰。” 老农淳朴敦厚，万千情绪梗在喉咙里。 夜曜摘下一颗果子，喂给鹰吃。 鹰吃完果子以后飞走，在天空中发出一声长鸣，呼朋引伴，群鹰飞来，盘旋在上空。 一道道黑影，围绕着夜曜旋转。 “鹰不啄你，你是暗夜之血。” 夜曜看着被抓伤的手臂，虽然疼痛，但伤口都不深。 “群鹰陪伴我，浪归岩穴城。” 他沿着石崖，向山顶走去了…… 从黑暗堡那些落满灰尘的古书里，夜曜得到了这张“岩穴城”的布局图。 岩穴城内部，是一座巨大的迷宫。 ——就连占据着岩穴城的强盗头目也不知道。 主堡修建于高山陡崖之上。裸露在外的面积不大，大部分建筑都隐于山体之内。 若是从山崖的背面攀登，会发现山体上有一个个小洞。 是透气孔，也是用来向空中射击的炮孔。 暗夜称帝时，始建这座城，用来抵御海对岸“飞来的敌人”。后来，冰龙王陨落，这座城堡不再需要重兵把守，就被遗忘了。 几经辗转，它还是会回到家族人手中。那些盗贼千不该万不该，就是偷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高处的风越来越大、十分猛烈，似乎要将他推下悬崖。 脚下的石阶越来越窄。 此时，就站在那扇从山体中延伸出来的石门前。 石阶梯到这里为止了。 探身向上望去，看见山顶上，有一座坚固的圆顶高塔。 一路追随他来自的雄鹰，正展开翅膀，将黑色的影子，投在山崖和海水之间，随着海浪浮沉。 绕着那座高塔盘旋。 塔的表面，好像一只钢铁海胆，布满了锥子一般突出的尖刺。密布着一个个射击孔洞。 它是海岸上最坚固的城，与岩石融为一体。 书上说，冰龙王当初率领大军跨海而来，就是被挡在了这座堡垒前。 几个月的大战，让冰龙筋疲力尽，无法往海岸靠近一步…… 想必，一定会是惨烈的一战吧。凶猛的冰龙，在炮火攻击下坠落。漫天的黑影，跨不过坚固的堡垒。 那已经是相当遥远的故事了…… 冰龙王的子嗣，从那以后，彻底绝迹了。圣龙的子嗣依然存活于世，血脉却也不如万年以前纯正了。 他回头遥望，凛冽的风扯起长袍。 山脚下，远处的潮汐城和绵延的海岸线尽收眼底。 两座城离得非常近。 潮汐城——美丽无比，有护城河环绕，临着海。俯瞰之下，城镇的布局，如女人温柔的手掌轻轻合拢，捧起中央红色的贝壳——潮汐城的要塞。 万年以前，海岸线上，还没有下方的潮汐城。 那里是一片空旷的海滩…… 如今已经是一座繁华的大港了。 那时，岩穴城就是疆域的最西端。 是暗夜帝国，最西部的顶点。如屹立不倒的巨人。历经了时代变迁，依旧守护在这里。 这灌满大风的岩穴里，暗夜先祖当年，一定也曾经站在这里。和暗夜、冥族、赤炎一起，刻下三大联盟国的标志。 联盟的力量。 穿越千秋万代，牢不可破，永不更改。 夜曜将手向中央的标志上按去。 只有三大联盟中的子孙后代，才能打开这扇门。 石门上的古老魔法迎刃而解。 符文魔法阵依次亮了起来。 门上的机关缓缓转动，发出轰隆隆的巨响。 石门像历史的书卷一页页翻过去，向两侧分开，尘封的洞穴坦露出来。 他擎一盏油灯，走入其中…… 冰冷坚硬的洞穴内，迷宫般曲折蜿蜒，充满了庄严的肃穆感。 通道很干净，两旁架子上整整齐齐排列的武器都已腐朽。墙上的石窟里，摆成风蚀的冰龙骨骼。 光影滑过它们空洞的双眼。 照亮尖长的头骨，沿着一节节脊柱，照向巨大的铺展在地的羽翼，末端每一根趾骨都清晰可见。 一些夜行生物，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壁虎和昆虫，乱窜着沿光滑的洞顶爬走，钻进通风口里。 走到交汇的路口。 遍地堆满了黄金的小山，闪闪发光。 在瘟疫席卷这座城以前，人们把全部的宝藏都藏在了山里。 从宝藏堆上，夜曜随手拿起一支翡翠琉璃打造的酒杯，高足上镶着黄金圈。 第467章 村庄解围 迷宫的出口。 有一截石阶，通向上方一扇布满蛛网的门，背后就是宫殿了。 夜曜推开门…… 岩穴城的大殿内。 这是山顶的最高处，半球形的拱顶。左右两侧的窗口，透出苍白清冷的光。 窗外，是雄鹰展翅的掠影。 强盗首领正坐在宽阔的宝座上： “有什么担忧的，就算狗屁暗王回来了又怎样？一村子人的性命，掌握在我的手里，他能不顾村民死活？ 想要村民活命，就拿钱来，天王老子来也没有用，哈哈哈！” 手下笑道： “是啊，他的两个将军真是傻，我们要多少钱，他们就乖乖地给！” “等捞够了钱，打造精良的装备。用他们的钱，养我们的人！等打下了龙城，咱们也称王称霸！” “暗王回来，就和他提条件，一百车黄金！少一个子都不行！” “哈哈哈，晚一个钟头，就杀一个村民，看他有什么办法！” 强盗首领沾沾自喜。 “都退下去吧。” 挥手，退下了众强盗们。 根本没有注意到，夜曜的身影，幽灵一般飘进来。一转眼，已经站在了窗口前。 将一盏油灯，放在了窗台上。 悠闲地拿起酒柜上一支酒，慢慢倒入翡翠琉璃杯中。 “是谁？！” 光芒照亮了那一边。 听到动静的首领站起了身，无比惊讶地望着，不知为何这个陌生人会出现在房间里。 “大胆！你怎么进来的！” 门外有重兵把守，他不可能从正门进来，而守卫毫无察觉。 “你是人是鬼？” 夜曜紫色长袍沉沉飘动，半边脸上戴着一个精美的弯月形面具。 几步之内，瞬息之间。 已经来到了身躯魁梧的强盗首领面前。 手中长剑悄无声息地出鞘——冰冷剑尖刺破一团黑雾中，寒星般乍现，扼住了他的喉咙。 “啊……呃？” 强盗首领才反应过来。 手掌刚刚放在腰间的匕首上，就已经来不及了！ “啊！你，你是什么人！”他大叫道，“大胆，敢闯我的宫殿？！” 猛然回头看见——背后也有一把黑剑。 以同样的姿势抵住了自己的后颈。也是一模一样的垂地的华贵紫袍，脸上带着弯月形面具。 一前一后，如同倒影一般。 “镜面……” 夜曜缓缓说道。 脚下，展开一片黑色无波的水面。 平静扩散。 吞没了一切，使他们置身在一片闭合的黑暗空间之中，倒映着三人的影子。 强盗首领冷静思考：只要攻击其中的真身，幻影也会消失。 但是，只有50%的正确几率！ 万一选错，自己一定会被利剑割喉。 然而……脚下平静水面下的倒影，也和真实的一模一样。幻影又多出两个，垂直倒立着，真身可能藏在水面之下！ 如果以为概率只有50%，那就大错的错了！ “你，究竟是谁？！” 强盗首领的脸被恐惧扭曲了。 当他看到面具之下，透出的那双冰冷的紫色眼眸之时，他瞬间明白了！ “是你！……万恶之源，东土的暗王。” “你的野心不小，但你的实力配不上！”夜曜冷冷地说。 强盗首领内心挣扎了一阵，突然垂下了手臂。 “真是白忙活了一场……我轻敌了，没想到暗王，取我的性命这么容易。我输了，愿意放了那些村民。只要你放过我一命，我带着三千手下归顺你！” 大殿门口，一阵嘈杂。 “什么人！……” 仓皇的士兵刚刚提起武器，就一声闷哼，倒在地上。 门外走进来的遁影。 几刀就割断了守卫们的喉咙，干脆利落地跨过尸体，大摇大摆走进屋内。 “暗王，外面的守卫全都解决掉了。” 他单膝跪下。 “把他绑起来。” 遁影走上前，用铁锁扣住了强盗首领的两手，绕过他的肩膀和脖子捆了起来。 “你还要怎么样？我已经投奔你了……不放过我吗？” 夜曜放下剑，背后的那个幻影，如一滩水般落下。 脚下平整的镜面向内收缩，转眼消失不见，干燥的地面又重新露出来。 “要是惹了我的人，我这么轻易就放过了，以后还会有人惹我。要是周边的土匪，抢了我的村子，一句道歉认错，就可以活命，那还会再有土匪来。” 触犯他权威的人，一个都不能留。 “啊？……”强盗首领追悔莫及。 惹了暗王，还想活命？他是痴心妄想。 但他像个男子汉一样说：“随意吧，成王败寇，让我死得干脆点！” 萧条的冬季。 树木落光了叶子，地面结着一层薄薄的霜。 只剩这片红色的树林，格外醒目。 “火恋树”，这是当初龙邪从南部大陆的龙岛附近，移植过来的。就因为龙嫣喜欢这片红色。 这种树火力旺盛，只能在温暖的中、南部大陆上存活。过了海峡，就再也看不到了。 村门前，昊宁与阿羡驻守了几天几夜。 甚至调动了耀阳城而来的黄金甲士兵。这支军队，配置了大陆上最强的武器，手中的剑皆是陨铁，剑柄上有宝石镶嵌，盾牌全由黄金镶边。 可以用奢华来形容。 恐怕连君临的女皇见了，都自愧不如。 但是，军队却止步于村口无法再前进一步。 反倒是扣押村民的强盗，威风八面，语气嚣张： “哈哈，这不是大名鼎鼎的黄金军吗？怎么站在那里，一步都不上前呢，该不会是害怕了吧？” 一片哄笑。 “狮王昊宁，也怕土匪呀？全世界最有钱的人！可别舍不得这点黄金呀？” 昊宁心急如焚。 要不是他们拿村民性命威胁，早就杀进去了…… 强盗扯着一个姑娘的头发。 “爷爷等的不耐烦了，先杀几个姑娘解解闷！” “啊！”姑娘尖叫着。 被囚禁在一起的村民们，连连哀嚎求助。 “可别伤害那个姑娘啊……” 阿羡一腔怒火，大喊道： “欺负手无寸铁的村民，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把村民放了，堂堂正正对决！” “嘿嘿，我们可不傻，堂堂正正对决？凭什么，我不啊。我们是来要黄金的，不是来打仗的，拿了黄金我们就撤！对不对，兄弟们？” “对！哈哈哈！” 第468章 巨石滚滚 “和他们说再多也是浪费口舌。”昊宁说，“真是群无耻之徒！给黄金了事吧！” “拿了黄金，他们下次的装备更好了，更嚣张了……一百车黄金也不是小数目。暗王就要来了，我们等等……” 两人左右为难。 正在这时，土匪那边跑来一个报信的小喽啰。慌慌张张地对领头耳语了几句。 只见强盗脸上顿时失色。 “什么？” 小喽啰点点头。 “首领的命令。” 强盗不甘心地瞪了黄金军一眼。 “哼，算你们走运……” 抬起手说：“撤！” 手下都以为听错了。 “什么，头儿，为什么撤了？” “废什么话，让你撤你就撤！” 一群人片刻不敢停留，带上了村里劫掠而来的粮食钱财，风卷残云似的撤走了。 昊宁和阿羡都莫名其妙。 “怎么回事，忽然走了，我们追还是不追？”阿羡问。 “跟上去看看。”昊宁说。 西南方的天际中，隐隐有一道白光闪过。 岩穴城被占领时升起的光柱。 巍峨的岩穴城正面，有三道绸带般弯曲而下的石坡。旁边两道石坡细长，如大象高高扬起的獠牙。 正中的石坡最短，通向正下方的断崖前，形成的一个如蛇头的菱形平台。 没人知道，这三道斜坡有何作用。 黑甲军将岩穴城团团围拢。 与城内的强盗在山脚下对峙。 然而黑甲军并不靠近，只是远远围住，一步也不上前。 阵前的统帅是石磊。祖厉领命去了潮汐城。夜辉带领人马，赶去支援龙城村庄。 山崖上方，一扇石门缓缓开启。 暗王走出来，坐在菱形平台中央的宝座上，手里正握着城主之印。 遁影把锁链捆缚的强盗首领伸手一推，让他跪在了地上。 强盗们顿时慌乱起来。 “首领？首领被擒了！……” “那个人是谁？” 有人大声喊道：“他就是暗王！” 黑甲大军包围了他们，首领又被擒，他们知道没有活路了。 “暗王一个人在城内又如何，我们守住这座城，他们攻不进来！” “和他们拼了！” 夜曜抬起手，藐视着下方。 “垂死挣扎……留你们这群胡作非为的匪盗有何用？与我为敌，全都杀光！” 只听山体内隆隆作响，如同猛兽苏醒，地动山摇。 突然，闸门大开，冲出了滚滚巨石！沿着左右两道长坡而下，一个接着一个。 飞跃起来，砸进山崖下的人群里！ “啊！——” 惨叫连连，一副地狱景象。 强盗们抱头鼠窜，丢下武器慌乱奔逃。 每一块巨石落下，都砸倒一大片的人。大大小小的巨石碰撞在一起，在地面弹跳，飞至空中又再次下落。 滚圆的巨石，在地上拖拽出一道道血色的长线。碾压而过的地方，盔甲全都碎成两半。 哭嚎惨叫声一片。 血流成河。 停在远处的黑甲军，只是冷漠地看着这一切。没费一兵一卒，一步也没踏足这片葬身之地。 夜曜抚摸着手中乌黑的城主之印。 心想： “连岩穴城都敢占？连城堡的构造都不知道，还妄想统治这座城？” 这座堡垒本身，就是一个庞大的战斗机器。 除了逆天城，岩穴城是大陆上最易守难攻的城池。 却被他们守成这样？……不懂历史的人，没有资格延续历史。 山崖下的尘埃，腾起了数丈高，遮天蔽日。 一会功夫，巨石全都落尽了，下方一片死寂，无一生还。 强盗首领跪在平台上，目睹这触目惊心的一幕，才知道自己败得有多彻底…… 杀人诛心。 夜曜让他睁大双眼看清了，这下，他心服口服。 遁影从背后拎起他的衣领，拽到悬崖边，手中匕首在脖子上一抹。他大头朝下坠落了下去。 “山里有一处藏宝的密室，你组织人去搬吧。” 遁影领命。 “暗王，一会山崖下的巨石……如何清理啊？” 夜曜轻轻一笑。 “石头要一个一个全都搬回山里。” “啊？” 遁影目怔口呆。 “哈哈，不着急，慢慢搬吧。” 龙城郊外的一片树林里。 仓皇撤离的强盗们，还不知道岩穴城发生了什么…… 忽然，遇到了夜辉的堵截。 一排箭矢从天而降。 女法师夜辉骑在马上威风凛凛，身后是悍勇的暗夜骑士，浩浩荡荡而来。 后方有昊宁和阿羡的军队追击。 强盗们无路可逃，挤成一团。 “就你们几个人，还敢来龙城找死？岩穴城已经丢了，你们的首领已经死了，你们也去黄泉路上见他吧！” 夜辉扬手一片灰色的魔法之剑，把他们打翻在地上。 骑兵从左至右横扫而过，瞬间就让强盗人仰马翻。 夜辉没有决策权，就问昊宁： “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些人？” 昊宁耸耸肩。 “反正这类人也是屡教不改，把他们绑了，扔进大牢，或者流放边境，只要他们别再来袭扰村庄就好。” 夜辉催促着给个定论： “到底怎么办？” “好吧。”昊宁说：“都关押到牢里吧，等之后定罪，按罪处罚。” 夜辉心想，夜曜与昊宁的做事风格，真是截然两样。 要是夜曜在，一定当场就杀了这些强盗。 “按照你的意思办，暗王说了，不能胡乱杀人，否则你会生气。” 夜辉看到站在昊宁身边的黄金军。 手里拿的盾牌上，都有镶金的浮雕，精美无暇。盾牌和兵刃都是崭新的，从来没上过战场。 不知这样一件件价值昂贵的武器，碰上野蛮人的长矛和铁锤会如何。 夜辉赞美了一句： “狮王对士兵的着装真是有品味啊。” 昊宁一笑而过。 “怎么没见他人？” “暗王还在岩穴城，解决了那边的事就回来。您先回城吧，我们在路上迎接他。” 昊宁带着黄金军走了。 “征战四方的暗王凯旋了！” 龙城里一片沸腾。 城门大开，迎接黑甲军队浩浩荡荡进城。 暗王骑马走在最前面。 黑袍飘荡，手中利剑饱经风霜。 感觉离开了很久。长途跋涉的辛劳，全都抛在脑后了。饮血的长剑，终于可以归鞘。 祖厉、石磊、夜辉，都在后头跟着。 队伍的末尾，还有各城池投奔而来的战士。再后面，运输物资的马车一辆接一辆，仿佛没有尽头，如一条延绵不绝的长龙。 每一位归来的战士都挺起胸膛，享受着众人的爱戴和无限荣光，脚步轻快。 从此以后，他们是帝国军的一员，是曾经跟随暗王打下江山的老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