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撑腰的宫斗(重生)》 第1页 书名:有人撑腰的宫斗(重生) 作者:小柠檬茶 本文文案: 【又皮又撩的皇帝x记仇小仙女】 重生回来,退亲,入宫。 本想着好好宫斗,及时行乐,可这皇帝比她还会玩,还能浪。 * 宫斗嘛,不就是演戏? 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才演了几章,皇帝就要拉着她飙戏? 祁景煜:我就皮那么一下。 容泠:我记下了。(微笑) * 甜宠不虐。架架架架空! 谈恋爱为主,虐菜型宫斗为辅。 开篇正经,后面就开始浪了x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容泠,祁景煜 ┃ 配角:《誓把龙傲天男主踩在脚下(穿书)》求预收w ┃ 其它: 第1章 醒来 初春,微凉的风透过窗缝飘了进来,屋里染着香,浅浅的,让人心神安宁。 容泠却是昏昏沉沉的,清瘦的脸上带着一丝苍白,微蹙着眉头,像是被噩梦魇住了一般。 意识逐渐回归,容泠嗅着多年没有闻过的清香,一时竟不敢睁开眼。 周遭的一切陌生而熟悉,暖烘烘的被褥枕头,闺阁时屋里常燃的香料,让她觉得自己还身处梦中,怕一睁开眼,便是阴仄狭隘的小屋,处处透露着常年晒不到阳光的阴冷。 “泠儿还没醒吗?”一道柔和的声音从外间传到她耳边,她眼角一湿,不用看便能在脑中描摹出那道温柔的身影,是多年未见的母亲。 母亲出身于书香世家,嫁入安远侯府,与侯爷恩爱非常,本该是令人羡慕的一生顺遂。在容泠的记忆里,母亲眼里从来都是带着笑意的,一举一动都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温柔,令人沉浸其中。 然而,容泠依着前世的记忆,想起了最后见到母亲时,母亲苍老的白发和泪痕。 那时,侯府遭难,被人构陷,她在夫家本就不好过的日子更是雪上加霜。 母亲费尽心力前来看她一眼,她张口却说不出任何自己过得挺好的话来,母女两人相对无言,只有垂泪。 再过后不久,安远侯的罪名板上钉钉,父母离世的消息通过得宠妾室的口传到她耳里,那妾室甚至没有兴趣亲自动手害她这个名义上的夫人。她被夫君抛弃在一处阴冷的小屋里,郁郁而终。 那现在又是什么呢?是她梦回当年,抑或是上天怜惜,再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 容泠睁开眼,入目的是她记忆中的床帘,她猛地坐起身,才发觉泪水落在了唇边,咸咸的,涩涩的。 “哎呀,小姐您可算醒来了,快起来洗漱吧,有客人来了。”青桃掀帘走进内室,她穿着一件桃红色的长裙,声音活泼利落,整个人都带着几分春意盎然的生机。 “这懒丫头。”侯夫人也走进了内室,容泠怔怔地看着她,眼角一酸,眼泪又止不住了。 侯夫人年过四十,却显得年轻得很,除了眼角的笑纹,看上去简直像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女。她这四十余年一直被捧在心上,父母、夫君都宠着她,让她得以像一个天真的小姑娘,眼里没有一点世俗的暮气。 容泠看着依旧年轻动人的母亲,心里的酸楚都涌了上来,她慌忙地擦了擦眼泪,哽咽得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泠儿?做噩梦了?”侯夫人一惊,连忙上前,握住了女儿的手,轻轻地为她拭着眼泪。 “是,做了一场噩梦。”容泠伸手抱住母亲,真实的触感让她紧绷的内心松了一口气,前世的种种悲痛实在是太过于刻骨铭心,但她如今靠在母亲怀里,一切都尚未发生,那些便都只像是一场真实的噩梦,警醒着她,却不能困住她。 “都快要成亲了的人了,怎么还像小姑娘似的?”母亲嗔怪道,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着女儿受惊的心灵。 “成亲?”容泠一惊,手指紧紧地攥着被褥。 “前些日子不是与你说了?赵家的公子前来求亲,那人家世不错,人又是上进的,虽说对你而言是有些低嫁了,但日后也说不准。何况采选在即,也没工夫再挑挑拣拣了,委屈你了。”侯夫人看着女儿出尘的模样,都有些舍不得把女儿嫁出去,只是实在是拖不了了,总比入宫强些。 容泠眼里闪过一丝恨意,那赵家的公子便是前世向她求亲的那人,她本以为,赵家公子温润如玉,是个专情的人,也曾想过自己会像母亲一样,遇到一个独宠她,把她放在心尖儿上的人。 可惜,少女情怀都成了一场易碎的梦,那人娶了她,却连新婚之夜都不曾看她一眼,转眼便迎了一个风尘女子入门,婆婆刁难她,她默默受了,夫君对她弃之如敝履,她只想偏安一隅,碌碌此生。 第2页 前世的她不争不抢,像一个不起眼的花瓶,默默地在墙角落灰。然而侯府遭了难,她连留在墙角的资格都没有了,被丢去了庄子上的一间小屋,阴嗖嗖的,郁郁终生。 那人的确是个专情的少年郎,可惜专情的不是自己,那又为何要娶自己过门?容泠实在是恨。 “母亲,我…我不愿嫁他。”容泠收回思绪,开口。 “怎么突然不愿嫁了?这门亲事是委屈了你,可也没有什么别的选择了呀。都怪母亲舍不得你出嫁,想要多留你几年,这、这……”侯夫人愧疚地看着她,这是自己最疼爱的女儿,怎么舍得她受委屈呢? “母亲,我想要入宫。” 容泠冷静下来,这一世,她定是不要再嫁给那个负心人,往后侯府遭人构陷,嫁给旁的什么人也都于事无补。 既然如此,嫁谁不是嫁?不如入宫闯一闯,浪一浪,也算潇洒走一回。 容泠知道,如今的皇帝冷血无情,心狠手辣,登上了皇位后雷厉风行地收揽了权势,让妄图操纵朝政的太后一党缩回了伸出来的爪牙,但这何尝又不是她的机会呢? 他醉心权势,后宫中只有当年王府中的侧妃和两个贵妾。太后为皇嗣着想,总算是说服了皇帝采选一番充盈后宫。 “入宫有什么好的,那么多个女人勾心斗角,你这清冷的性子怎么受得了?”侯夫人不赞同,“别胡思乱想了,快起来,你堂妹来了。” 容泠没再争辩什么,顺从地起身洗漱,像是将方才的话都忘在了脑后。 无妨,她记得,前世的这个时候,也是堂妹容璇前来,一个小意外,让自己再也无法推拒那赵家公子的亲事了。 呵,也巧,这门亲事不就是二房送上门来的吗? 就让母亲瞧一瞧那些人的真面目吧。 作者有话要说:已完结。 下一本《誓把龙傲天男主踩在脚下(穿书)》 戚言穿进了某点修仙小说,一不小心把男主折腾黑化了... 戚言:我皮起来自己都怕 感兴趣可以收藏一下呀w 第2章 堂妹 容泠穿上一身浅色的衣裙,略施粉黛,铜镜中的她淡雅出尘,清秀的脸上带着一丝误入凡尘的仙气。 可她不再是前世那个天真的少女,等着一位俊秀的少年郎骑马而来。 她说不清自己此时是何心境,一面不想与那些世俗之事再有所牵扯,一面又无法置身事外。她与铜镜中的自己对视,只觉得陌生。 母亲笑着,亲手为她戴上钗环,描金的簪子衬出了几分贵气,总算不再显得那么缥缈无踪了。 容泠心想,她这一世,绝不轻易受人摆布,就算结局无力回天,也要及时行乐,不留遗憾。 容泠挽着母亲的手臂,走在繁花争艳的小道上,微风里夹杂着各种或浅或浓的花香,一切都这般明媚,生机盎然。 尚未步入正厅,便能听见堂妹容璇的欢笑声,容璇如今年过十五,也不算是个懵懂孩童了,可她偏爱做出一副天真娇憨的模样,说些孩子气的话逗长辈们开心。 “哎呀,泠姐姐来了,泠姐姐今日可真好看,像是仙女姐姐似的。”容璇笑着凑上前来,哄人的话张口就来,容泠朝她笑了笑,问了一圈好,默默地站在了母亲身后,不再说话。 “瞧瞧你姐姐,你这丫头什么时候也能这样端庄稳重,我做梦都要笑醒。”二房夫人笑道。 容泠冷眼看着这一幅妯娌和睦,热热闹闹的图画,只觉得讽刺。 上一世,自己这天真娇憨的堂妹,把她骗到了假山附近,却没想到等来的不是堂妹,而是前厅出来的赵公子。 她记得,那人身上带着酒气,温柔地朝她笑了笑,不顾她的退让,僭越地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搂在怀里。 随后是堂妹的惊呼声,与众人错愕的眼神。 容泠想过很久,他们为何要这么做?赵公子对她无情,自己与堂妹从未有过仇怨,为什么要策划这一出好戏,毁她一生呢? “姐姐,这里闷得慌,不如我们出去走走吧?”容璇不知何时溜到了她身边,打断了她的思绪。 “好。”容泠欣然应允。 她没打算避开这一次算计,她想弄清楚为什么,也想借此退了这门亲事,更想遵循本心,让所以陷害她的人作茧自缚。 侯府的风景优雅别致,路边的花形态各异,有的只长出了花骨朵,有的已经开始争奇斗艳了。 容璇一蹦一跳地走在前面,时而凑近了闻一闻花香,时而摘下一朵,往鬓边一戴,显得人比花娇。 容泠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青桃也收起了平日里的活泼跳脱,在外人面前摆出了一副稳重的样子。 第3页 容泠淡淡地看着容璇蝴蝶般翩飞的身影,眼里没什么情绪。 不过是出招,接招,化解或是反击。这些事她见的多了,没什么稀奇的。 不出意料,容璇看似漫不经心地沿着小道闲逛,时不时与容泠说笑几句,容泠不太搭理她,她也不觉得尴尬,毕竟前世的容泠也是如此,一副清冷孤傲的模样,偏生生得那般好看,让人自惭形秽。 “听闻前些日子府中建了一座亭子,姐姐可知道在哪?”容璇好奇地眨了眨眼睛,看着容泠。 “假山后面。”容泠垂眸。 “啊,假山我去过,就在前面不远,走了这么半天,姐姐也累了吧?不如我们去那亭子中坐坐,正好我也见识一番。” 容璇到底还小,演技是有,却稚嫩了些,说出的话也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不过前世的容泠也是从未见过风雨的花,丝毫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 “好。”容璇顺水推舟,想起前世侯府没落后,二房却并没怎么受到牵连,不禁冷笑,想要送自己这好妹妹一份大礼。 一切都按照前世的走向,往前走了没多远,容璇便借口落了东西,跑回去寻了,嘱咐她在假山边等自己,自己很快就来。 前世的容泠没有怀疑,只当她是怕自己找不到去亭子的路,毫无防备地就倚在假山边休息了。当时青桃先去了亭子里准备了茶水点心,她只有一个人,有口也说不清,怎样都是于事无补。 “小姐,要么奴婢先去亭子里准备些茶水点心,等璇姑娘回来了也正好可以用。”青桃开口。 “不必了。她不会去亭子那的。”容泠拦下了她。 青桃闻言有些不解,她向来性子直爽,不懂得那些弯弯绕绕的,只觉得姑娘的神色比往日里还要冷,像是覆上了一层冰霜。 “去假山那,跟紧我,若是有人出现,不必顾忌,只管动手便是了。”容泠带着青桃,绕到了假山的另一边,屏息等着。 果然,没过多久,赵公子赵慎便出现了,他目标明确地向假山这里走来。 青桃见此惊诧地瞪大了眼睛,望了望容泠镇定的侧颜,握紧了手中的簪子,心想,若是这人敢对小姐有什么失礼的举动…… 赵慎在假山群里走了一圈,没寻到人,不免有些焦躁,他借口出来散心醒酒,就是为了“偶遇”容泠,再借着酒劲,让侯府没办法退亲。 他对容泠没什么兴趣,不过好歹是侯府嫡女,借着这层关系,仕途上要好走许多。 至于容泠,娶过来也是个摆设,反正这安远侯府已经被人盯上了,等到时候侯府倒了,再随随便便丢在庄子里,扶心爱的娇娘为正,比起那些勋爵贵族容易处理得多。 何况,看她这清高的样子,也没什么本事对付旁人,也不用担心她跳起来咬人。 只不过,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岔子,容泠竟然没被引到这里,那些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赵慎皱着眉头,心里暗骂。 赵慎正想着回去,忽然听到了容泠的声音,清泉似的,喊着容璇的名字。 他循着声音,绕过一处假山,看见了一截浅色的裙角,他快走几步绕过去,随着一声惊呼,一个娇小的身影扑进了他怀里。 他下意识接住,那人慌忙地想要推开他,他以为是容泠,便没放手,反而将她抱起了怀里。 那人在他怀里挣扎着,他抬头,满意地看见了容璇引来的几位夫人和丫鬟们,还有一旁的……容泠?! 他乍一看见容泠那含着冷意的眼眸,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茫然地松手,才发现方才“扑进”他怀里的竟然是容璇。 “你你你…”容璇发髻凌乱,指着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赵公子…您、您怎么会在这里?”青桃恰到好处地提出质疑。 这丫头倒也挺机灵的,容泠暗自记下。 “姐姐你怎么可以绊我?”容璇对着赵慎说不出什么,转脸质问容泠。 “妹妹这是在说什么,这里路不好走,方才你又走得急,不小心踉跄了一下,幸好赵公子在此……”容泠突然顿住,像是想起了什么不该说的,无措地与母亲对视了一眼,退回了母亲身后。 众人被她们这一来一往搅和得一团浆糊,只记住了方才赵慎抱住容璇的那一幕,和赵慎不合时宜的出现。 二房的夫人挂不住笑脸,带着容璇匆匆离去,容泠坐在母亲身边,浅笑着端来茶水。 “泠儿,你实话跟我说,今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侯夫人难得收起了笑意,面色有些严肃。 “也没什么,不过是容璇骗我去假山那,结果作茧自缚罢了。”容泠漫不经心地说道,仿佛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第4页 大庭广众之下发生了这种事,自己又执意退婚的话,以赵慎那种人的心性,说不准还真会将错就错地娶了容璇。 对容璇而言,这可就真的是自作自受了。可惜现在的自己还没能力给另一个罪魁祸首一个教训。 “那赵慎怎么会出现在那里?他们…他们难不成是串通好的?他们图什么?” “母亲别生气,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们向来如此。”容泠顿了顿,“所以女儿之前才说,不想嫁他。” “那是自然,这样的人怎么能让你嫁过去?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 容泠知道,自己突然通透,母亲自然是要起疑的,她想好了一套说辞,临到关头却没有用。 她想了想,终究还是坦诚了一些实话:“女儿前些日子随母亲拜了佛,回来后便总会做些梦,昨晚便梦见了这些,还有一些不太好的事。” 侯夫人年纪不小,对这种玄乎的事接受度很高,闻言便坐不住了:“这事一出定是要退亲的,只是现下又去哪里找个好人家……” “母亲,我想入宫。” 第3章 入宫 采选那日,厚厚的云层遮住了刺眼的阳光,天阴沉沉的。 容泠站在初选过后的队伍中,身边有姹紫嫣红娇羞可人的少女,也有另辟蹊径故作清高的姑娘。 引人注目的都是名门之女,容泠倒也见过几位,不太熟,她前世不爱与人客套,加上相貌才情,实在不是讨喜那一卦的。 她这些日子好不容易说服了母亲,为了不让母亲担忧,又做出一副舍我其谁的样子。可她心里也忐忑不安,前途未卜,她选择了与前世不一样的道路,可谁知道未来是否会有所改变呢? 容泠深知无能为力的悲哀,便更想能够做点什么。 然而,如今她再怎么烦恼都无用,便收回了心绪,听着身边那些明争暗斗,暗潮涌动。 一身贵气,被众人环绕着的是忠勇侯的嫡女沈婳,她微微昂着头,簪上垂下的金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沈姐姐明艳动人,定能受皇上青睐。”说话的是顺天府丞的女儿段玥,生得娇小可人,容泠隐约记得她是个会哄人的,也没有什么小姐脾气。 沈婳听惯了奉承,自我感觉良好得很,不由地挑衅似的瞥了容泠一眼。 “容姐姐,她这是什么意思,好像瞧不起别人似的。我就罢了,容姐姐的仙气她拍马也赶不上。”容泠前世闺中为数不多的好友阮清莲忿忿不平,在她身边小声嘀咕道。 “瞧不起就瞧不起,不碍着什么。”容泠无所谓地笑了笑,直视着阮清莲微怒的眼睛,“你要是不服,就自己上去理论,跟我说做什么?” “我、我这不是不敢吗,她那么厉害,我要是撂她面子,她以后还不得吃了我?”阮清莲无辜地眨了眨眼,瑟缩道。 容泠不再说什么,静静地等着,在这里争口舌之利有什么用?这些人中,能留下来的都不知道有几个。 天色又阴沉了几分,对于将要入宫的这些姑娘们,似乎不是个好兆头。 “这天气,会不会要下雨了?”有人担忧道。 “下雨了还能面圣吗?” 众人低声议论起来,或许是中间混了几个乌鸦嘴,没说完,便真下起了蒙蒙细雨。 “哎呀,这可怎么办?这雨下下来,妆都要花了。” 闻言,本就骚动的队伍更是乱起来,周围没什么避雨的地方,宫殿的门也都紧闭着,没人敢乱闯。 管事的公公已经派人去取伞了,众人只得先将就着躲在屋檐下,手握着帕子,挡在头上,徒劳地避雨。 容泠也站在了屋檐下,微蹙着眉头,浅色的衣裙被打湿,不再像是飘飘欲仙的清冷仙女,而是沾染了一丝凡尘的气息,显得更加勾人心魂。 容泠不知道,她这番略显狼狈的模样,被一人收入眼底。 姗姗来迟的皇帝脚步一顿,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在撑伞小太监战战兢兢不知哪里犯了这喜怒无常的陛下的忌讳时,抬步离去。 阵雨一晃而过,待选的秀女们甚至还没拿到伞,雨就停了。 好在雨不算大,众人各自打理了一番,在公公的催促下,“不太端庄”地便被赶上了架子。 容泠抿了抿唇,心里有些难以自抑的紧张,早就选好了这一条路,事到临头还是会怕。 她悄悄抬头看了一眼,皇帝坐在上方,面容俊秀,眼里透着一股淡漠的滋味,仿佛事不关己。 祁景煜不耐烦地看了一眼还在磨蹭的秀女们,对身边的老太监吩咐了一句,老太监躬身应下,小跑着过来,催促着她们快些开始。 的确像传言里那样冷血无情,祁景煜似乎察觉到了她悄悄打量的目光,对视过来,容泠一惊,恭谨地垂下头,面色不变,心里却是震颤着,她从未见过那样暴戾的眼神。 第5页 秀女们一个个走上前,给皇帝和太后请安。祁景煜仅有的三个宫妃都没有来,太后慈眉善目地笑着,可任谁都知道这位太后手段非凡,是个厉害人物。 容泠默默地留心,皇帝一直没有表态,兴致缺缺的样子,太后倒是做主留下了几个人,之前嚣张的沈婳,还有段玥几人都留了下来。 轮到了她,容泠端庄地走上前,请安毕,太后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倒是个清秀的模样,安远侯家的女儿,品性也不会错,皇帝怎么看?” 容泠心惊,据方才来看,太后只有不想留人时才会这么说,让皇帝定夺?皇帝这兴致缺缺的模样,怎么可能会开口留下谁? 自己也没做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太后为何不喜自己?容泠不解,难道重活一世,竟是要败在这里吗?入不了宫,查不明前世侯府遭难的缘故,又怎么避开祸端? 太后看着这姑娘沉稳的模样,心里也是叹了一口气,怪就怪她那清冷的气质,若是真入了皇帝的眼,怕是要挡自家侄女的路。 太后是前朝的皇后,并非皇帝生母。祁景煜的生母出身低微,也不怎么受宠,当年便是被一个表面清冷,实则心机深沉的宠妃害死的。 祁景煜行三,上面又有身为太子的大哥,又有母家势力庞大的二皇子,按理说,这皇位怎么也轮不到他。 可不知道这三皇子是踩了什么狗屎运,太子被诬陷谋逆,明眼人都猜得出是二皇子所为,然而人证物证俱在,太子“畏罪自尽”,先帝虽怒,却也只能不了了之。 二皇子铲除了对手,正暗地里欢喜着,却竟然转眼就被自己府中最受宠的贵妾下毒害死,死不瞑目。 那妾室也没想着活下来,她父亲多年前被二皇子的手下失手误杀,母亲郁郁而终,可凶手却逍遥法外。 她怀抱着刻骨的恨意,隐忍多年,一朝得手,报仇雪恨,心里再无遗憾,长笑着引颈自戮。 于是,祁景煜轻轻松松地摆平了几个不成器的弟弟,“捡”来了这个皇位。 如今,祁景煜收回了大部分权力,不再隐忍,锋芒毕露,容泠觉得,他解决太后的身后的势力也用不了多久。 不过,那些大概都与她没什么关系了。容泠垂眸,对祁景煜不抱希望。 祁景煜长长地沉默,似乎是在观察她的反应,也不知道他看出了什么结果,勾唇笑了笑:“挺有意思的,留下吧。” 容泠难以置信地抬头,正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俯身谢恩,被一旁等候的嬷嬷领着离去了。 “小主是皇上亲口留下的,未来想必不可限量,老奴在此先恭喜小主了。” “承嬷嬷吉言。”容泠回礼,不卑不亢。 嬷嬷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她在宫里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姑娘没见过?容泠这模样是极好的,可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漂亮姑娘,日后是福是祸,还不知道呢。 容泠回到家,心绪已经平复了下来,按照惯例,接下来的几天会有教引嬷嬷前来教导规矩。 她入宫可以带上两个婢女,青桃活泼,心思却细腻,与她最是亲近,至于还有一个,容泠想到了她院里的大丫鬟红杏,是个稳重的人,也合适。 容泠这么想着,便把她们叫到了身边,她不愿强迫别人,毕竟强扭的瓜不甜,若是带进了宫反而离了心,那可更糟糕。 “奴婢只跟着小姐,小姐入宫不易,奴婢虽笨,但也想对小姐有一份助力。”青桃跪在容泠面前,神情恳切。 红杏没说什么,跪在青桃旁边表明意愿。 “好。” 几天后,圣旨传来,容泠拜别父母,入了宫。 她简单地打听了一下,与她一起入宫的还有五个人。 容泠、沈婳和太后的侄女萧沐都被封为贵人,剩下的阮清莲、段玥和方氏都被封为常在。 再加上宫中原有的德妃,宁嫔和安贵人。 容泠以为自己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宫斗生涯就要开始了,却没想到,这个皇帝不按常理出牌,更没想到,自己竟然在后宫中,得到了不敢想象的真情。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一本正经的宫斗w 第4章 “得宠” 入宫那日阳光明媚,一碧如洗,是个晴朗的好日子。 给容泠引路的小太监年岁不大,长得憨憨的,很是殷勤:“容贵人的住处是个好位置,离皇上的乾清宫近得很,虽说人有点多,但也热闹。” 容泠不禁觉得好笑,这小太监倒是有意思,在后宫中,谁喜欢人多热闹?几个女人同一个屋檐下,鸡毛蒜皮的争斗少不了。 “贵人可别笑话奴才,与您同一宫的都是刚入宫的几位常在,您是位分最高的,有什么事还不是您说了算?”那小太监倒是会讨好人,几句话下来,容泠初来乍到的不适应感消散了很多。 第6页 容泠望着前方,赤红的宫墙映入眼帘,走近,她抬起头,匾额上写着“蓬莱”二字。 容泠记得,蓬莱宫是先帝为宠妃特意改的名字,传言那位宠妃超然出尘,气质清冷,被先帝赞为“仙子”。 可那位“仙子”并没得到什么好出路,先帝去后,被继位的三皇子祁景煜安排“殉葬”了,也是因此祁景煜冷血无情心狠手辣的传言才流传出来,众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了好久,生怕陛下一不高兴就处置了自家。 如今,她被安置在了这个宫里,是刻意还是巧合呢? 容泠不再多想,跟着小太监走进了自己的海棠苑。海棠苑位置有些偏,以屋后盛开的海棠花得名,是个幽静的住处。 除了青桃和红杏,她还被分配了四位宫女,一位管事的姑姑。 管事的姑姑姓孙,是个精明的人,一看就是在宫里生活了多年,人情练达的人。容泠也不多与她说些什么场面话,只对她笑了笑以示善意。 至于四位宫女,容泠知道,这其中定是有旁人的眼线的,后宫中原本只有德妃、宁嫔和安贵人,能好好地活到现在,必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宫女名字整齐,春雨、夏风、秋霜、冬雪,一个个面上恭谨,看不出什么。 容泠也没有纠结于此,简单说了几句,给了些赏赐便让她们退下了,反正若是想要对她不利,定会露出破绽,日后再慢慢试探。 没多久,便听见外面有些聒噪的吵闹声,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那几位一同入宫的常在。 容泠置身事外,安安静静地坐在屋内,心想,刚来就这么能闹腾,真是有活力。 “容姐姐。”阮清莲没有掺和那几人的斗嘴,小跑着过来,一副欣喜的样子。 “竟然和容姐姐分到了同一处,真好。”她天真活泼地过来“套近乎”,“听说沈婳被分到了月华宫,与安贵人一起,太后娘娘的侄女萧沐被分在了一处单独的宫殿。” “这样啊,你倒是消息灵通。”容泠敷衍道,心里有些不解,自己看上去有那么蠢吗,为什么她总想着挑拨自己出头跟沈婳斗? 初来乍到,她可不想轻易地树了敌,至少明面上还是和气一点。毕竟那皇帝喜怒无常,谁知道会不会被迁怒。 虽然祁景煜亲口留下了容泠,容泠却依然隐约觉得祁景煜对自己有点莫名的不爽,也不知道哪里让他看得不顺眼了,挺让人担忧的。 “我只是爱凑热闹,不小心就听见了。说来,容姐姐近日里总让我有种不敢亲近的气场,这是怎么了?”阮清莲一副娇憨委屈的模样,还轻轻地扯了扯容泠的衣袖。 “也许是突然转变了心境,你快回去收拾收拾吧,别在我这偷闲了。” “也是,容姐姐可要好好准备准备,说不定今晚……”阮清莲笑着跑回去了。 “姑娘,这、这阮小姐真是……”青桃听到她临走时的那句,不禁红了脸。 “青桃,该叫‘小主’了。”红杏在一旁捅了捅她,纠正道。 “啊……奴婢疏忽了,突然改了称呼,实在是…有点不习惯。”青桃有点落寞,小姐那么好的人,如今竟是成为了后宫中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主。 “你瞎伤感些什么?小主这样的资质,定能受到皇上的宠爱,该高兴才是。”红杏瞪了“不合时宜”的青桃一眼,小主心里本就烦闷,你还添乱。 “不必这么顾忌我,我没你们想象的那么多愁善感,嫁谁不是嫁,外面也不比入宫好。”容泠不太在意地摇了摇头,望向窗外的海棠花,粉嫩嫩的,娇小可人。 然而,宫里的日子并不像初入宫的少女们想象的那样勾心斗角地争宠。皇帝像是把她们忘在了脑后,不闻不问。 安贵人在宫中已经好几年了,对此习以为常,只静静地呆在自己的院子里,侍弄侍弄花草,不出来招惹事端。 然而,和她同一宫的沈婳却是耐不住性子,先是在宫里到处晃悠,想要与皇上来个偶遇,奈何祁景煜根本不往后宫这里来,想遇也遇不上。 后来,她又想着贿赂贿赂御书房的小太监,可人家理都不理她,去得多了还被德妃派来的宫女说教了几句,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争不了宠,隔壁的安贵人又是个闷葫芦,连宫斗都没人陪她斗,沈婳被人捧惯了,受不了这样的寂寞,总是来蓬莱宫这里“做客”,和几位常在“聊聊天”,颇有优越感。 容泠没理过她,她也在想皇帝的事,倒不是稀罕那虚无缥缈的宠爱,只是,若是她入了宫也什么都做不了,她这一世岂不是又一场笑话? 然而,祁景煜不来后宫,她又有什么办法?难不成还能把人绑过来? 第7页 这日晚上,阴云密布,遮住了弯月,是要下雨了。 祁景煜看着手中的奏折,像是被其中的内容逗笑了,干脆放了下来,喝了口茶。 李公公在祁景煜身边伺候了多年,趁着皇帝放下政务休息的这点时间,捧上了一盅燕窝:“陛下可要休息一会儿?这燕窝熬得透,皇上尝尝吧。” “谁又给了你好处,让你送来的?”祁景煜拿起调羹,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漫不经心道。 李公公知道他没动怒,笑眯眯地躬下身子,满脸皱褶,眼睛弯得都看不见了:“是刚入宫的萧贵人,老奴知道她是太后塞进来的,皇上厌恶她,这不正好坑她一笔银子嘛。” 祁景煜闻言笑了起来,将搅成一团乱的燕窝推到一边:“你倒是会说话。” 李公公收拾了那盅燕窝,交到旁边的小太监手上:“皇上也有些日子没去后宫了,那些新来的小主们心里可不知道怎么着急呢。” “你操的心真够多的。”祁景煜又看了眼方才放在桌上的折子,废话空话一连篇,主题是弹劾安远侯目中无人、意图不轨。 窗外雨声连连,让他不经意间想起了那天雨中,安远侯家的那个女儿。 祁景煜突然有了点兴致,起身。李公公连忙给他披上外衫,试探着问:“不知是哪位小主这么有福分,入了皇上的眼?” 祁景煜不言,李公公其实心里也有数,知道皇上这是不想惊动,没再多话。 海棠苑中,容泠正望着窗外出神,雨下得挺大,海棠花凄凄惨惨地落了一地,比起盛开时的娇艳,更有一番零落的美感。 苑外传来一阵阵惊呼声,她没在意,直到有人推门而入,她才猛然回头,愣住了。 祁景煜站在不远处,欣赏了一番她惊诧的神情,采选时她大多时候都是面色平静波澜不惊,哪怕是在雨中屋檐下,都有一种与世独立的感觉。 祁景煜承认,她长得的确符合他的心意,只是那清冷的仙气,让人想要玷污,想要把她拉入凡尘。 “陛下万安。”最初的惊讶过后,容泠恢复了平静,起身行礼。 祁景煜却没想就这么放过她,他走到她面前,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直视着她的眼睛,像是要看透她所思所想:“朕听闻你原本已经与人定了亲,又为何入宫?” 容泠一惊,他为何要这么问?既然都入了宫,前尘纠葛都一去不复返,有什么提及的必要呢? “回话。”祁景煜设想好了她各种可能的奉承,没耐心等她慢慢琢磨修饰。 “因为羡慕。”容泠视线毫不躲闪,沉静地与他对视。 祁景煜一愣,这倒是坦诚得有点出乎他意料了。 他勾唇一笑,眼里有些不屑:“还以为你挺有意思的,看来还是朕看走眼了。羡慕?羡慕那些囚笼之中无趣的人吗?” “嫔妾羡慕的是陛下,”容泠也浅浅地笑了起来,对他话语中的讽刺置若罔闻,自顾自道,“嫔妾羡慕陛下能将一切握在手中,哪怕最初力不从心,最终也不会无能为力。” “那你想要什么?”祁景煜饶有兴致地贴近她,容泠仿佛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雨水气息。 “地位?权势?还是宠爱?”祁景煜的声音和着温热的气息落在她耳边,像是引人沉溺的陈酒。 容泠不言,她也没有想明白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今生她只抱着一腔自我放纵及时行乐的执念,莽莽撞撞地入了宫,与其说是想要入宫,倒不如说是别无选择。 一愣神的工夫,她身体一轻,被祁景煜打横抱起,往里间走去。 她下意识地颤抖,手抵在他胸口,想要推拒又觉得不该,进退两难,落在祁景煜眼里,却像是在故意勾人。 他动作温柔地把她放在床上,眼里映出她略显慌张的面容,专注得让人有种被深情珍视的错觉。 第二天容泠醒来时,祁景煜已经离开了,窗外日头高挂,竟没有人喊她起来。 她坐起身,身上略有些不适,却也不算难受,她第一次经历这些,光是回想就红了脸。 “青桃。”屋里院里都静悄悄的,也不知道她们都去做什么了。 “娘娘您醒了,皇上走前说了不用叫醒您,还晋了您的位分。”青桃走了进来,脸上欢喜得很。 容泠一愣,不明白祁景煜此举是为何,那人也是奇怪,一会儿看她不顺眼,一会儿又表现得像是宠爱一般。 “娘娘如今是嫔位,在这宫中也只有德妃娘娘在您之上,而且,陛下还下令让蓬莱宫的几位常在都搬去了沈贵人那里,可见皇上对您喜欢得很呢。”青桃服侍着容泠穿戴,嘴里说个不停。 “都搬去了沈贵人那里?”容泠顿住,难怪都听不见她们的喧闹声了。 第8页 可、可这事办得也太扎眼了吧!自己刚侍寝,提了位分不说,还直接把同住一宫的都赶去了别的宫? 容泠心里冷笑,这哪是什么“宠爱”?分明就是故意想要折腾自己! 这下好了,自己善妒的名声传遍后宫,沈婳被她这么“打脸”压了一头,还不得闹翻了天? 这祁景煜,就跟自己过不去吗?看着自己和后宫的妃嫔们斗来斗去,很开心? 行,既然是你先动的手,那我就依你所愿,好好地跟她们闹腾。反正现在身上还有一层“得宠”罩着,还不趁机嚣张一番? 作者有话要说:祁景煜:看见你们不痛快我就痛快了。 容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第5章 沈婳 按理说,新入宫的宫嫔侍寝之后要去皇后那里请安,然而宫中没有皇后,容泠也不想去巴结那个没几年就要凉了的太后,何况太后与皇上不和,又不喜欢她,没必要去给自己找不痛快。 祁景煜不让人叫醒自己,大概也是这么个意思。 这么想着,后宫的日子也算是清闲,容泠不紧不慢地坐在铜镜前,看青桃给自己梳了个垂鬟分肖髻,镜中人面容姣好,少女的鲜活气息夹杂着高贵的清冷,格外摄人心魂。 红杏领着秋霜冬雪在案上摆下清粥糕点,走到容泠身边,温声道:“午膳还要再过一会儿,娘娘先吃点东西垫垫吧。” 顿了顿,又补充道:“这是皇上走前特意关照的,可见陛下心里在意主子呢。” 容泠刚把祁景煜想成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无情君主,这会儿又有点犹疑,若是单单想折腾自己跟她们斗,怎么又处处流露出关怀? 难道他真的只是无意间没考虑到那么多?容泠想了想,否决了这个想法,那个人做事会这么不周全吗?肯定是想蒙骗自己,说不定还等着看自己的笑话呢。 于是,容泠心里毫无波澜地享用了迟来的早膳,等着某些人来上门找茬。 然而,先来的不是沈婳,也不是段玥,而是阮清莲。 “今早皇上突然令我们搬到沈贵人那里,这、都怪我们平日里太过喧闹,吵到姐姐了,姐姐可是嫌弃我们了?”阮清莲可怜兮兮地低着头,试探着容泠的态度。 “你别多想,都是皇上的意思。”容泠饮了一口茶,敷衍道。 阮清莲恍若没听出容泠话语中的不耐烦,继续哭唧唧地诉苦:“日后要与沈贵人同住一宫,妹妹什么时候被人害了都不知道,真是日夜不安……” 容泠心里有些无奈,这些话你跟我说做什么,还不如收起你那些假惺惺的眼泪,哭给皇上看。 容泠连敷衍都懒得敷衍,屋内一片尴尬的沉默。好在,很快就又有人来添热闹了。 沈婳气势汹汹地走进海棠苑,小太监们拦都拦不住,还没走进屋,就听到她难以忽视的怒气:“容泠!你这是什么意思!” 阮清莲被吓得一哆嗦,容泠却是淡定得还有心思想些别的:这盛气凌人没脑子的样子,一看就是个在后宫中活不了多久的人,难怪祁景煜把她一同封为了贵人,还把人都弄去了她那里,是给自己一个由简入难的练手过程吗? “沈贵人,注意点言行,这里不是你家,没人纵着你。”容泠一改往日清冷不与他人多言的形象,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沈婳愣了一瞬,她敢来找茬,一方面是想着或许能借此吸引点皇上的注意力,她对自己的容貌向来有信心,如今不得宠只是因为皇上没想起来她,若是见了她,定能把容泠身上的那点宠爱抢回来,独宠后宫还不是轻而易举。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容泠向来是个不与人争执的,怎么会“自降身份”不顾形象地与她斗嘴,若是毁了她清冷仙子的形象,也算是让皇上看清了她的真面目。 只是没想到,容泠这么肆无忌惮。也难怪,她侍寝第一天就引诱得皇上把蓬莱宫的人都赶去了她那里,根本不像她表面那样无害。 沈婳恨得牙痒痒的,她从小被人捧在云端,从没有这样被人骑在头上过,瞪着坐在上位的容泠,心里想着怎么把这人踩在脚下。 “沈贵人,娘娘心胸宽广,不与你计较方才的失礼,可你不仅不请自来、不行礼,还这么瞪着娘娘做什么?”红杏开口。 “你!”沈婳一口气憋在胸口。 “贵人是不懂得这宫中的规矩?我也不介意教一教贵人。”容泠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沈婳胸口一起一伏,深吸着气让自己不发作出来,容泠现在位分比她高,可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阮清莲在一旁一言不发,把自己当作一个装饰品,不想引人注目,心里却暗暗惊奇,容泠怎么突然便得如此张扬凌厉? 第9页 容泠表示,我也想做一个安安静静的小仙女呀,奈何就算不张扬,祁景煜也会设法让她“张扬善妒”,给她树敌,让她不得不斗。 “红杏,去教教沈贵人吧。”容泠心里怎么想的不说,面上依旧是冷冷的。 “沈贵人,请吧。”红杏深知怎么对付沈婳这种要面子的人,不卑不亢地把人请到了外面,宫女们来来往往,太阳又辣得刺眼,够她受的了。 “几日不见,容姐姐竟如此厉害了。”阮清莲笑着开口讨好。 “你与我这般亲近,就不怕沈婳回去报复你?” 阮清莲笑容僵硬了一瞬,知道容泠是不愿再与自己废话,灰溜溜地告辞离去了。 回去时路过沈婳身边,阮清莲低着头,匆匆而过,顶着沈婳恶毒的目光而去。这下好了,没讨好得了容泠,还得罪了沈婳,阮清莲又气又怕。 “主子今日怎么这般作风?奴婢都有些不习惯了。”青桃收拾着茶盏,若无其事道。 “容忍了她以后就会放过我?”容泠反问。 “自然不会。” “那又何必营造表面和睦的假象?还不如痛快一点,心里也畅快。”容泠算是看明白了,宫中的一切都是看祁景煜的心情,他没把那些妃嫔放在眼里,自己也不必太在意,且及时行乐吧。 蓬莱宫中的事很快就传到了有心人耳里,太后倚着藤椅,闻言眼睛都没睁开:“小打小闹罢了。” 不过,容泠行事如此张扬,大概是受了皇帝的指示。太后心想,希望她最好还是识相点,自己虽被皇帝压了一头,但这后宫也轮不到她一个小小的宫嫔兴风作浪。 德妃听到心腹宫女的禀报,笑了笑:“沉不住气。让她继续留意吧,重要的是皇上的态度。” “用位分压了沈贵人?那我倒想亲自去见识见识呢。”德妃抚了抚鬓边的花,皇帝隔了这么久,总算是来了一趟后宫,也让她们这些终日无事的女人有点事做了。 “皇上,为了您之前吩咐的那事,沈贵人去海棠苑找容嫔娘娘理论,容嫔娘娘罚了她。”李公公琢磨不透祁景煜的意思,只好不带任何立场地禀报了海棠苑的事。 祁景煜闻言笑了笑:“让她们斗,最好能给太后她们找点不痛快。” 反正不过是一步闲棋,输赢都碍不着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真香。 第6章 德妃 也许是因为许久不来后宫的皇上刚刚晋了她的位分,还特意“为她”腾出了蓬莱宫,让她独占一宫。宫里惯会见风使舵的奴才们都把容泠当作了皇帝的新宠,巴结奉承,忙不迭地往前凑。 午膳祁景煜没有来,却依旧丰盛得有点不像样,容泠坦然受了,反正大家都摸不清皇上的意思,不如先好好享受享受。 饭毕,容泠在苑中走了走,当作消食,苑墙边的海棠花经过了一夜风雨的洗礼,零落了一地,而留在枝头的则更显得娇艳欲滴。 苑中静悄悄的,偶尔传来一阵风声,夹杂着宫女们小声的谈笑,比起从前的喧闹,更加幽静,算是贴合了蓬莱宫这一仙境般的名字。 不知道祁景煜到底是安的什么心,不过也是的确给了自己很大的方便。偌大的宫中只有她一个妃嫔,想要做些什么也不用担心被隔墙的耳听了去。 容泠觉得,是时候试探试探那几个宫女了,若是什么都没有,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若是真有旁人的眼线,那也不能再这么两眼一抹黑地任人宰割了。 毕竟祁景煜给了她一个不得不宫斗的开端,还不知道往后会怎么样。对付沈婳那种人用不了多久,重点还是在德妃和宁嫔那里,也不知道其中有没有太后的人。 说起太后的人,容泠又想到了与自己一同入宫的那个太后侄女,萧沐。她入宫以来似乎什么动静都没有,也没有什么争宠举动。 不过既然是明面上太后的人,祁景煜定然是会留意的,轮不到现在的自己对付。容泠留了个心,不再多想。 后宫中的日子还是无趣,皇帝“忙于政务”,宫嫔们整日在宫里也只有斗斗嘴和闲逛可以解闷了。 容泠午休之后,闲来无聊,坐在窗边出神。 “主子,整日坐在这里,哪有什么好看的,不如去御花园里走走吧?”青桃见容泠又坐在那里出神,很是担忧。 “也好。”容泠应允,午后的阳光被云层遮挡住了大半,出去走走正好,若是“碰巧”遇上了什么人,那就更有意思了。 昨夜下了雨,路面上的积水已经差不多被晒干了,御花园里的花草树木显然是已经被打理过了,错落有致,散发着清凉的湿气。 容泠漫步在青石板路上,四周静悄悄的。后宫中妃嫔很少,再加上自己上午与沈婳之间的事,一时间没人敢出来闲逛。 第10页 然而,德妃显然是没把那件事放在心上,也或许是故意出来找点事做。 “哟,这仙子一般的人物,本宫倒是从未见过呢。”德妃听闻容泠在御花园闲逛,特意过来“偶遇”她,语气很不友善。 “德妃娘娘安好,采选时您不在,嫔妾入宫时日尚短,又不敢贸然打扰娘娘,娘娘自然是没有见过的了。”容泠端端正正地行了礼,毫不在意似的轻轻一笑。 等的就是你,祁景煜主导的宫斗大戏,怎么能没了在这宫中地位最尊贵的德妃娘娘呢? 德妃显然没想到这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姑娘竟然如此伶牙俐齿,自己才刚说了一句,她就几句话暗讽了回来。 说什么采选时不在,不就是嘲讽自己在皇上面前没有地位,虽然身为宫中位分最高的德妃,却连采选都不让她去看一眼。 还有什么入宫时日尚短,不敢来打扰,分明就是在说瞧不上自己,请安问候什么的都轮不到她这个不起眼的德妃。 好一个容嫔,不过是走了狗屎运让皇上看了一眼,侍寝了一次就这么目中无人了吗?德妃心里冷笑。 德妃正打算挑些刺教训教训这个“目中无人”的容嫔一下,却听容泠歉意道:“嫔妾闲来无事在此处走走,若是打扰到了德妃娘娘,那嫔妾立刻离开,还请德妃娘娘见谅。” 德妃:“……” 一句话,把她可以挑的刺都拔了,德妃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而且,她这话说得恭恭敬敬毫无差错,明里暗里却像是在说德妃嚣张跋扈,不能容人,连出来散心都要清个场。 “你倒是比表面上看上去厉害些。”德妃冷哼一声,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她,“今日之事本宫记下了,这后宫也许久没有这么暗潮汹涌了,本宫倒想看看你能爬到什么位置。” 容泠笑了笑,没说话。她从来都没想过和德妃交好,她的目标注定了迟早会与德妃斗个你死我活,现在这么“狐假虎威”地气一气她,还是挺爽的。 不过,德妃来的比想象中的快很多,定是自己出发不久就收到了消息,故意来找茬,虽然是无伤大雅的行程,然而是谁向德妃透露了这一点呢? 容泠向德妃告辞后慢慢地走在回去的路上,心里想着如何试探出德妃的眼线。 她本以为祁景煜近日都不会再踏足后宫了,没想到这一晚,他竟然又来了。 容泠起身行礼,祁景煜亲自将她扶起,一副温柔的模样。然而容泠却是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还装? “可有想朕?”祁景煜眼里含着笑意,颇有点迷惑人心智的潜质。 难怪冷血无情都有人对他痴心一片,千方百计想要入宫,被这样专注深情的眼睛注视着,一不留神就会心动。 然而容泠却是内心毫无波澜,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吃一堑长一智,难不成还想重蹈上一世覆辙吗? “陛下对今日的闹剧还算满意吗?”容泠浅笑盈盈,说出的话却是冷漠无情。 祁景煜收起了勾人心魂的多情桃花眼,笑意又深了几分,他伸手扶了扶她头上松松垮垮的簪子,开口道:“还算满意,爱妃可要再接再厉。” “臣妾驽钝,怕是没有办法以一敌多。”容泠抿了抿唇,心里有种被利用压榨的不爽。 “无妨,你知道朕想要你做的是什么。”祁景煜搂着她的腰,在她耳边低声道。 她比自己想象中有趣得多,初见时以为是外表清冷心机沉重的女人,再见时却是坦诚直白得让人情不自禁想要逗弄她。 她比自己想象中的更聪明,看得清大局,看得清重点,甚至还懂得利用“宠爱”狐假虎威。 祁景煜原本只将她当作闲来落下的一枚棋子,然而这“棋子”却是不甘被摆布的,让他有种脱离掌控的期待感。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有点短小emmmm 第7章 赏赐 次日祁景煜离开时容泠也醒了过来,眼里还带着几分刚睡醒的迷茫,挣扎着起身却被他制止了:“不用起,睡吧。” 容泠潜意识里觉得这样似乎不太对,也难以想象昨晚还在跟自己暗中相斗的祁景煜竟然如此温柔体贴得让她多睡一会儿,可她还没睡醒的小脑袋容不得她多想,闻言便又躺了回去。 祁景煜回头看她,只见她侧躺着,小脸在枕头上蹭了蹭,如墨的长发散在床上,双手抱住被褥,安安心心地又睡着了,不由失笑,难得看到她这么迷糊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祁景煜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方才一瞬间的心软,洗漱穿戴完毕后,收起了若有若无的笑容,又恢复了往日喜怒无常的威严帝王。 午间,御前总管李公公亲自领了一群小太监,流水般的赏赐入了蓬莱宫,李总管躬身笑道:“这些都是皇上亲自吩咐送来的,都是库里积存的珍品,还请娘娘过目。” 第11页 李总管在采选时也远远地见过容泠,他在皇上身边的时日长,对皇上的性情喜好可以说得上是了如指掌了,容泠这样的模样心气,正是皇上藏在心里秘而不发的钟情。 只是因为前朝的那位宠妃,皇上耿耿于怀,以至于对清冷的女子不屑一顾,也难怪,那些“清冷”的女子不过是些故作清高的庸脂俗粉,内心狠毒,还总以为自己能蒙骗得了皇上。 皇上心里通透得很,后宫的那些阴私事,若是有心,哪能逃得过皇上的眼呢? 如今这位容嫔娘娘,不受宠则罢,若是真入了皇上的眼,那定是能够荣华高升,余生顺遂的。 也难怪当初太后娘娘要阻她入宫,看如今这架势,专宠肯定是逃不了的了。 李总管心里考量了这么多,面上却是依旧那副喜气洋洋的模样,挥挥手让小太监们把捧来的珍奇首饰玉器绸缎一一在容泠面前摆开。 “辛苦李总管了。”容泠也不拿架子,让人把东西都抬进库房,又示意红杏给李总管点小小心意,留作喝茶。 李总管将赏银揣进了袖子里,脸上的笑又深了几分,客套了几句,不多打扰,带着人离开了。 “皇上可真是把主子放在了心上,瞧这鸳鸯并蒂纹的簪子,还有这刻着竹纹的玉笛,皇上连主子闺阁时期的喜好都知道。”青桃小心翼翼地将玉笛捧到容泠面前,欢喜道。 容泠接过,入手冰凉,整个笛身透着翠绿,竹叶线条精致,仿佛一阵风来便会随风摇晃。 饶是安远侯府世代珍藏了诸多珍奇宝物,容泠都没有见过如此精致的玉笛。 “先收起来放好吧。”前世出嫁后便再也没有碰过这些风雅之物了,容泠一时竟有些陌生。 皇上这般大阵仗的赏赐自然是吸引了前朝后宫的注意,前朝的臣子们见皇帝总算不对后宫兴致缺缺了,眼看着皇嗣有望,心里都暂且松了一口气。 至于什么赏赐?专宠?谁不要命了敢在这关头上泼皇上冷水?再说,不过是个后妃,不打紧的,安远侯府还能翻上天来吗? 后宫中则没有这般淡定了,新入宫的个个红了眼,一个个暂时摒弃前嫌,抱成了团想着怎么把容泠拉下来,沈婳尤甚,简直恨不得去蓬莱宫撕了容泠。 惯常左右逢源会哄人的段玥表面上安抚着沈婳,实则煽风点火,生怕沈婳不去闹一通搅得大家不得安宁。 之前没能讨好得了容泠还得罪了沈婳的阮清莲远远地不敢上前,心想,也好,置身事外,看你们斗个两败俱伤最好,再不济,去抱德妃的大腿也比这样两边不讨好要好。至于段玥那个贱人,这种煽风点火的手段,也只有沈婳那傻子会着道了,整日里上赶着给太后请安,人家有侄女在宫里,哪还会看你一眼? 还有一同入宫的方常在,也不知道太后看上了她哪一点,这种货色都能入得了宫?就知道安安静静地躲在屋里,不求上进,也不嫌闷得慌。 新人们沉不住气,在祁景煜身边默默无闻呆了几年的德妃却是陷入了沉思,她从来没有受过宠,当初不被家里看重,嫁给了“与皇位无关”的三皇子祁景煜为侧妃。 几年前心性尚且年轻时的她想,反正只是个皇子侧妃,况且祁景煜最后能不能从新帝的手中活下来都是个问题,有什么可争可想的? 于是,她眼睁睁地看着府里的另一位侧妃跳上跳下,害这个斗那个,闹到祁景煜面前还装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无辜白莲模样,然后,被祁景煜轻飘飘地处理了,第二天便病重身亡了。 从那以后,府里的各位人人自危,战战兢兢不敢造次,从前动过手脚的也都如履薄冰,生怕哪天被翻出旧事,也像那个侧妃一样病重身亡。 祁景煜身为皇子时,府中没有正妃,他的上位也算是“突如其来”,让人措手不及,府中仅剩的一个侧妃和两个贵妾草草地被安了个位分,入了宫,日子却与王府中没什么差别,变相的“冷宫”罢了。 德妃以为,祁景煜这样的人,是不会对谁动心的,而现在,沉寂了这么多年的后宫,竟是被那人打破了。 她也曾幻想过受宠的日子会是怎样的,然而那份稚嫩的少女心在漫长而又无趣的岁月中被消磨得一干二净,如今,却有另一个女子,受到了她想都不敢想的重视与专宠。 她一时竟不知道是该遗憾、怨恨还是无奈。 她“安分”了这么多年,皇上一眼都没有看过她,困在这偌大的深宫中,与死又有什么差别呢? 德妃抬起头,看着窗外一片葱翠的生机盎然,心想,我要再争一争,斗一斗,哪怕是斗不过,死了,也比如今这样行尸走肉要好。 第12页 祁景煜的赏赐恍若是在后宫平静的湖面上滴了一滴水,漾起了一圈圈涟漪。 容泠知道,是他昨晚说的那句“你知道朕想要的是什么来了”。 他想要的是什么?后宫的女人于他都是可有可无,甚至不值得他费心动手,可他总要顾忌着她们身后的世家背景。况且,他真正想要对付的太后,是先帝名正言顺的皇后,是他名义上的嫡母,要想动手,也得考虑到前朝的动荡与舆论人言。 他不是什么昏君,后宫也难以左右前朝。自己所能做到的并不多,不过是为他想要做的寻一个合理的,名正言顺的由头,方便他动手罢了。 当然,容泠没有自以为是地把自己的作用看高,她觉得,祁景煜这么做的根本原因,还是闲得无聊,给自己找点乐子。 如此一想,祁景煜选中了她,实在是幸运,好歹跟后宫中的主宰者站在了一起,宫斗还不是轻而易举,信手拈来? 容泠理了理思绪,回到当下,那么如今首当其冲的,便是找出德妃藏在宫中的眼线,再寻个法子反击回去。 德妃身后有武将背景,祁景煜留了她这么多年,也大多是因为她安分守己,如今,武将隐隐分派,祁景煜想要收权,德妃便成了可有可无的了。 帝王无情,无论她是怎样的女子,家世给予她的一切荣华富贵也都要因为家世而消散,若是她当真明哲保身无欲无求,或许还能留得性命,若是哪怕只有一丁点的野心,便是万劫不复。 作者有话要说:求个收藏和评论呀~么么啾 第8章 试探 这一个月里,祁景煜不常来后宫,偶尔来一次也只是在蓬莱宫坐一坐,用个膳,歇一歇罢了。 后宫中的一切看似平静,却时时刻刻不再暗中打探着什么。 容泠觉得,是时候试探试探那些宫女了。 “你可知道德妃娘娘的生辰八字?”容泠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青桃,春夏秋冬四位宫女散落在不远处,“恰好”能够听到容泠刻意放低了的声音。 “主子这是想要做什么?”青桃不解。 “前些日子在书中寻了个古法,不必多费力便能处理掉想处理的那人。”容泠按照计划里的说法故弄玄虚地胡诌。 几位宫女神色如常,恍若未闻。 青桃闻言,一个荒唐的念头闪过眼前,她有些焦急道:“主子怎么会信那些话呢?巫蛊之事可是大罪。” 容泠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又不会有旁人知晓,我悄悄地藏好,怎么会怀疑到我这里呢?” 青桃见容泠听不进劝,急得跪了下来:“主子,您如今宠冠六宫,何必做这样危险的事?德妃娘娘在宫中这么多年都没有得宠,对您造不成什么威胁的啊。” “你起来,不用再多说了,我只是拿她试一试,若是这法子好用,日后还能再用在旁人身上。”容泠“固执己见”。 “奴婢不能任由主子做出不可回转的错事。”青桃低下头,犟道。 容泠一时都不知道该夸她忠心耿耿好,还是该说她脑子绕不过弯来,没有告诉她实情是怕她演不好,露出破绽,这下好了,犟得让人无奈。 “你不说,我也会去问别人,你可想好了。”容泠三分无奈,七分强硬道。 青桃抿着唇,思量着这事。若是主子问了旁人,被有心之人听了去,那可就更危险了,自己处理的话,谨慎些,应该、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吧,总之,过了那么几天,主子见没什么用,也就会放弃了。 忠心耿耿的青桃壮士般地应了容泠的吩咐,悄悄地准备了草人、细针、德妃的生辰八字等必要之物。 容泠冷眼看着那几位宫女的反应,可惜宫里人,最擅长的就是伪装了,容泠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异常来。 罢了,也没想过会这么简单,总要把鱼饵放下水去,耐心一点,才会有“鱼”自以为聪明,忙不迭地上钩。 容泠准备好了东西,也没在草人上写什么生辰八字,只在纸上胡乱画了几笔装个样子,扎上了细针。 宫女春雨走进了里间,今日是她当值,她低着头,不多打量,只安安静静地换了插花,擦拭着各处的桌椅花瓶。 容泠像是没有注意到她似的,将手中的草人放在了铜镜后,梳妆台与墙壁的空隙里。放好之后左右看了看,从外面看不见,便满意地不再去管了。 春雨自然是看见了,脸上有些不自然,欲言又止,不愿多事,匆匆离开了。 到了晚间,宫里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容泠也没在意,这事少说也得三四天,就算自己运气好直接第一天便碰上了那个眼线,德妃也不至于这么沉不住气。 第13页 容泠梳洗一番,准备睡觉,屋里只剩下她和青桃,她将摆放在铜镜后的草人取了出来,随手塞进了柜子了,虽然这草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都没有,但还是防一手,小心为上。 转身看见青桃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容泠觉得好笑,怕这丫头烦心太过,闹出病来,便坐在床上,将她唤到了身边。 “你呀,把我想得有多蠢?我只是想要试探试探那几个宫女,瞧把你给紧张的。”容泠无奈。 “试探?”青桃睁大了眼,一副不解的样子,“这怎么试探?若是真叫来了人搜查,也看不出是谁告的密呀。” “德妃这么多年不受宠,在宫中的力量没那么大,她就算敢大张旗鼓地喊人搜查我的海棠苑,也没人会愿意为她得罪我这个新宠。”容泠耐心地解释道。 “那她还有什么办法揭发这事呢?”容泠笑道,“自然是先探明了东西在哪,装作过来看望,‘无意间’发现才对。” “巫蛊之事是大罪,就算皇上偏向我,我也会大受影响,她不会放过这个送上门来的好机会的。” 青桃恍然,徘徊在心里半日的忧虑消散殆尽;“主子真是厉害,这种事,奴婢自己是怎么也想不明白的。” 容泠摇头笑笑,放下这事,一夜无梦。 次日清晨,容泠醒来,一切都像往常一样,后宫中没什么事可以做,宫嫔们大多都是靠着装扮打理自己来打发漫长的时间。 容泠没有劳烦青桃和红杏,自己动手画了个小山眉,她本就生得白,只在脸上敷了一层淡淡的薄粉,提了点亮色。唇上抹了点唇脂,轻轻地抿了抿,唇角勾起,格外地引人流连。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可后宫中的女子,多得是打扮得再美也无人欣赏的,不过是在墙角静静地绽放,枯萎,零落。 容泠透过铜镜,看见了走进里间正在忙活的夏风,若无其事地将早间取出来的草人放在了妆奁里。 夏风眼神一飘,收回视线,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若无其事地将手中的花瓶稳稳地放下,转身去擦拭桌椅。 午间,祁景煜来了蓬莱宫,容泠起身迎接,祁景煜看着她,怔了一瞬。 祁景煜低头看着她柔顺的发丝,细嫩的脖颈,以及那点点红唇,眼神不由地飘忽了一下。 “平日里也不见你这么打扮,今日是怎么了?”他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坐下。 “闲来无事,打发点时间罢了,皇上若是喜欢,嫔妾…”容泠没有把话说完,可断在这里显然更令人浮想联翩,心神恍惚。 祁景煜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不必。” 容泠不再多言,转眼间又恢复了往常的清冷,仿佛刚刚的柔顺只是错觉。 容泠面色不动,心里却在想:你以为我会说每日都为了讨你欢心打扮自己?想得美。给你点甜头你还飘起来了? 好歹相处了这些时日,容泠也算是差不多摸清楚祁景煜的性格了,对付这种人,就是要这么若即若离,先给点甜头,吊着他。 她不奢求长长久久的宠爱,只想着用些小手段,延长这宠爱的期限,让她在宫中的地位更稳固一些,往后就算他厌弃了,也不至于落寞无助。 作者有话要说:容我再短小几日x 求收藏呀么么啾 第9章 动心 祁景煜走后,海棠苑的气氛忽地就轻松了起来,宫女们的脚步都不再是那么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皇上的气场可真是吓人,单单是坐在那里,都让人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青桃抚了抚胸口,容泠得宠了这么一个多月,虽说祁景煜并不算是常来,但显然蓬莱宫的宫女们还是没能适应过来。 “有那么可怕吗?”容泠倒是没什么感觉,她甚至觉得今日的祁景煜似乎心情很好,有种柔和的居家气息。 “那是自然,奴婢记得皇上刚来的那一晚下了大雨,皇上踏着雨声走进苑里,气场凶得很,奴婢还以为主子要遭殃了呢。”青桃手脚利落地收拾着,嘴里还一刻不停。 容泠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一晚的祁景煜的确是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不过也有分寸,没有折腾得太厉害。 容泠以为,祁景煜晚间不会再来了,故技重施当着宫女秋霜的面把草人放在了窗边的花瓶里。 秋霜动作一顿,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上前几步跪在了容泠面前。 “奴婢知道自己多言,只是实在是想对主子说几句,”秋霜豁出去似的俯身,额头贴在手背上,“娘娘此举实在是危险,若是被有心人瞧见了,后果不堪设想。” 容泠有点意外,本以为这几个宫女要么是别人安排进来的,别有用心,要么就是明哲保身,不过问旁的事,没想到竟有胆量出言提醒。 第14页 容泠调整了一下坐姿,俯视着身体微微颤抖的小宫女:“那你觉得,谁别有用心呢?” 秋霜闻言一怔,抖得更厉害了点:“奴婢不知,奴婢绝没有对娘娘不利的心思,娘娘明鉴。” “你去吧。”容泠觉得她这副模样不像是装出来的,又不能断定她这是不是故意洗清自己的嫌疑,没再多说。 秋霜如蒙大赦地呼出一口气,退下了。 容泠将草人取出来,冷冷地看了几眼,正打算重新收到柜子里,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不像宫女们那样轻轻的生怕发出声音惹人厌烦,而是沉沉的,一步一步踏踏实实的声音。 是祁景煜来了。 容泠一惊,匆忙之间只得拉开梳妆台的抽屉,胡乱地将草人塞了进去。 回头正好对上祁景煜含着笑意的眼眸。 此时的容泠正打算入睡,褪去了外衫,只留薄薄的衣裙,甚至能透过轻纱看见白皙的肌肤。素净的小脸上满是惊诧,甚至…有一点微不可察的惊慌。 祁景煜眉头一挑,有点好奇。 “陛下怎么来了,都不让人通报一声,嫔妾吓了一跳。”容泠很快镇定了下来,心里有点懊恼,也不知道方才的做贼心虚有没有被祁景煜看出来。 虽说那草人不是真的,但要是被人看见了,也不好说。 “朕不让他们通报,就是想看看你惊诧的样子。”祁景煜走上前,抚了抚她的头发。 柔顺的长发散发着清香,还带着点湿气。 “也不把头发擦干,这么睡了,小心明日起来头疼,你身边的人就这么不仔细?”声音一如既往地听不出喜怒。 跟在祁景煜身后进来的青桃听了这话,吓得脸都白了,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是嫔妾自己不小心,青桃胆小,您别吓着她了。”容泠不退让也不主动,就那么站在原地。 “你倒是胆子大,什么都不怕。”祁景煜道。 容泠下意识觉得这话说得有点不对劲,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祁景煜伸手,越过她,拉开了那个藏着草人的抽屉。 容泠来不及阻止,也来不及掩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拿起了那个扎满了细针的草人,翻来覆去地打量。 青桃受到惊吓的小心脏刚回到原地,乍一见这场面,直接越过了脸色发白的阶段,成了名副其实的“青桃”,脸色发青。 “皇上,这…” 青桃见祁景煜饶有兴致地看着容泠,而容泠一言不发,刚鼓起毕生的勇气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就被祁景煜打断了。 “你出去。”冷冷淡淡的三个字。 青桃把后面本来就没组织好的话咽了回去,担忧地看了眼容泠。 “没事,你先出去。”容泠安慰了她一句,青桃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这是什么?”碍事的人走了,祁景煜难得起了点坏心眼,沉下脸,想要捉弄她一下。 “皇上心知肚明,还问我做什么?”容泠更是面若冰霜,方才的柔和消失不见,是久违的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 祁景煜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反应,反而把人“推”得更远了,心里像是被小猫的利爪挠了一把,又疼又痒。 “你在屋里放这种东西,被朕撞见了,还这么镇定,当真是胆子大。”祁景煜吓唬人未果,反而被容泠的态度勾得心痒痒,觉得实在是不妙。 之前都把这场宠爱当作是闲暇时的游戏,随时可以抽身而退,事实也是如此,直到这日午间,被容泠清冷与娇艳并存的姿态惊艳了一瞬,有那么一点点的心神荡漾,以至于晚间没忍住还是跑来了海棠苑。 祁景煜觉得,这女人实在是奇妙,像是罂粟,让人上瘾。 他排斥这样不受控制的事物,克制着自己抽离出来,冷眼旁观。 容泠察觉到了祁景煜情绪的变化,由最初撞破时的饶有兴致,变成了如今置身事外的冷漠,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潜意识里觉得危险。 容泠伸手,轻巧地从祁景煜手中拿回那只草人,指尖若有若无地在他掌上蹭了一下。 容泠翻开草人身上胡乱涂抹了几下的布条:“不过是唬人的玩意,嫔妾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 祁景煜收回左手,背在身后,手指在掌心她触碰到的地方搓了搓。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把他抽离的情绪硬扯了回来。 “以后小心些,再有这种事,记得告诉我。”祁景煜心神不宁,连“朕”都忘了说,深吸一口气,平复心头的燥热,匆匆地将此事揭过。 他本来就没打算计较这事,只是进来时瞧见了她藏起了什么东西,一时好奇,再加上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想要逗弄她一下,没想到弄巧成拙,被她有意无意地反将了一军,心绪难平。 第15页 祁景煜搂着她的腰,却被她不轻不重地推开,他有些错愕,容泠从没有过如此不知轻重的举动,要知道,欲擒故纵是情趣,可也要看时机,这份“宠爱”本就不牢靠,她还敢这样作? 祁景煜这回是真的沉下了脸,眼神阴翳地看着她,若她真这么自以为是地不识相,他不介意让她见见传言中冷血无情的自己。 “陛下如此张扬着独宠,有些人怕是不敢轻易下手,还请陛下今晚先回去吧。”容泠低着头,不看他。 祁景煜皱眉,这是把自己当作了宫斗的道具?得宠失宠之间还能随意切换? 引她宫斗不过是一步闲棋,无关紧要,他又没有无能到要通过后宫处理前朝事,若是因为这种理由离开,岂不是本末倒置? 祁景煜刚想开口,却见容泠身子微微摇晃,胸口缓缓起伏,像是在调整呼吸。 他强硬地抬起她的下巴,对上了一双泪眼朦胧的眼。 祁景煜觉得,自己今日心情起伏比以往一年加起来还要多。 “你哭什么?”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声音的温柔。 容泠摇了摇头,不言。 祁景煜叹了口气,用指腹拭去她眼角的泪,如她所言地离去了。 他觉得,再留下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了。他见过许多女人的泪水,大多是狼狈不堪的,也有梨花带雨惹人垂怜的,只是他从来都是心如止水,冷眼看着她们或真或假或喜或悲。 容泠却是不一样的,让他平生第一次感到了无措。 也许她从来都是装作不在意,实则对自己避之唯恐不及。 如此能够拨动自己的心弦,祁景煜觉得,再不收手也许就放不下了。 容泠默默地站在原地,伸手抹掉眼泪,她此番半真半假,可以说得上是本色出演了。 她知道祁景煜一直只把自己当作一个称心的玩物,随时可以丢弃,那么,便要让他再动一点心,将自己置于不败之地。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章节稍微改了改,不太影响,可以无视。 最近有点忙,暂时隔日更,等忙完这一阵w 第10章 玉镯 哪怕是晚上,祁景煜中途离开蓬莱宫的消息还是很快就传遍了开来,大多都是幸灾乐祸的,只有青桃等人担忧懊恼着。 “主子,皇上怪罪您了?您没跟他解释解释吗?”青桃见祁景煜面色不虞地离开,顿觉不妙,连忙走进里间。 容泠眼角还泛着红,却没有什么难过的情绪,两世以来第一次演得如此畅快,效果也还不错。 想必明天德妃便会耐不住性子来这里“揭发”莫须有的巫蛊之事,好趁机把自己一下子从云端打入尘埃。 容泠洗了把脸,又回到了心平气和的状态,和青桃简单说了几句,便安心地睡了。 次日,容泠故技重施地当着最后一个宫女冬雪的面,把草人放在了梳妆台的抽屉里,冬雪面色一变,低下头不敢再张望。 容泠支开了那几个宫女,独自坐在屋里,等着德妃上门,这事虽然对德妃而言无关痛痒,不过是空欢喜了一场,但却能辨别出藏在宫中的眼线。 眼线,只有在无人察觉的时候才有用,若是被不动声色地辨别了出来,那便只能传回去别人想要她传回去的消息了,反过来坑一把绝对不是难事。 想要彻底对付德妃,用的肯定不能是简简单单无伤大雅的小手段,需要更厉害的一点的罪名,容泠一时没想好,只得暂时放下,这种事不用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东西送上门来给自己利用了呢。 祁景煜昨晚中途离开海棠苑的消息还没平息下来,月华宫里闹得沸沸扬扬,之前受了容泠教训的沈婳这下总算是找到了幸灾乐祸的机会,何况还有几个搬过去的常在陪她一起唱衰容泠。 “容嫔那性子,还不是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惯会帮腔哄人的段玥依着沈婳心里所想道。 “哼,那是自然,就她那种装腔作势的样子,不得罪皇上都是她运气好,迟早会被厌弃。”沈婳被说中了心里所想,冷哼一声,接道。 “是啊是啊,要说这宫里谁会圣宠不衰,那肯定是沈姐姐了。”阮清莲厚着脸皮,凑到沈婳面前笑道。 同一批入宫的方常在平日里毫不起眼,也不爱掺和这些明争暗斗,此时被拖着参与讨论,脸色不太好,只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不说话。 后宫里从来都是风水轮流转,得宠失宠不过是皇帝的一念之间,吹捧、诋毁这种事情都像喝水一样寻常,不值一提,说的人和听的人都少有放在心上的。 可她只想远离斗争,安安静静地把自己关在屋里,不闻不问。 她入宫之前也是个春心萌动的少女,有心上人,本来已经快到定亲这一步了,可偏偏却是被父亲逼着入了宫。 第16页 只因为她是个不受重视的女儿,要“懂事”,要为全家的大局考量。 母亲含着泪对她这么劝说的时候,她有那么一瞬想要冲出去,去找父亲理论,这就是毁掉她未来的理由吗?如此荒唐,如此令人绝望。 可她最终还是坐在了原地,没有敢起身理论,没有敢出声反抗。她向来都是这么胆小,什么都不敢,看到姨娘之间相互陷害的时候,不敢出声,看到姐姐所嫁非人的时候,不敢出声。 她不长不短的十几年,似乎只有两个字,不敢。以至于当自己被逼着入宫的时候,也不敢反抗。 现在,同一批入宫的姐妹们都争着抱团,讨好沈婳时,她也不敢出声,她心里不安地想,若是站了队,日后被牵扯进去怎么办呢? 于是只好低着头,一言不发,假装自己不存在。 阮清莲瞥了她一眼,心里不屑,连奉承几句都不敢? 沈婳和段玥也没把这个“不合群”的人放在眼里,自顾自地说着些什么,话里话外将容泠贬得一文不值。 另一边的德妃此时正抱着她新养的一只猫,精心保养的指甲在雪白的猫毛中更显得高贵典雅。 心腹宫女凑近她耳边:“方才容嫔那里的人来说,容嫔在屋里行巫蛊之术,草人就藏在屋里,她亲眼看见了。” “巫蛊?她这是自寻死路啊。安远侯家的女儿,不至于这么愚蠢吧。”德妃有些怀疑。 “奴婢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容嫔如今风头正盛,藏得好的话,也没人敢去搜她的屋子。” “风头正盛?没见皇上昨晚沉着脸从蓬莱宫出来吗?皇上那般无情的人,宠不了她多久,从云端跌落下来,才是噩梦。”德妃漫不经心道。 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捧高踩低见风使舵的人了,得宠之后再失宠,还不如没有得过宠安稳平静呢。 “她都说了草人在哪,去看看也碍不着什么。有是最好,让她自掘坟墓,没有也罢,就当是‘关怀关怀’了。”德妃将怀中的猫随手放开,起身。 蓬莱宫的气氛有些低沉,宫女们都低头忙碌着,安分守己,怕触了主子的霉头。 德妃远远地看过去,冷笑了一声:“这帮宫女们倒是会看形势,这么快就调整心态适应‘冷宫’了。” 她摆足了架子,走进蓬莱宫,宫女们跪了一地,不敢抬头。 “容嫔呢?怎么不见她出来?”德妃语气不善。 容泠不慌不忙地从屋里走了出来,欠身行礼:“德妃娘娘安好。”也不多客套,也不问缘由。 德妃倒是希望她还像上次在御花园里那样伶牙俐齿暗藏玄机,如今这淡然的样子反倒失了点趣味。 “本宫听闻昨晚你惹了皇上不快,今日特意过来看看。” 德妃越过她,走进屋里,随口在摆设上挑了点刺,话里话外暗讽容泠附庸风雅。 德妃似乎是漫不经心地走进了里间,随后像是被辣到眼睛似的嗤笑一声:“这花瓶素净成这样,还摆在窗边,衬着窗外的海棠,真真是寒酸。” 容泠顺着她的话看了一眼,心里很是赞同,祁景煜审美不行,还偏要指挥,非要把这花瓶放在窗边,还说什么用海棠的娇艳衬青瓷的清冷素净,简直胡扯。 但此情此景,显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容泠只好又默默地背了一锅附庸风雅,心里想着总有一日要把这些天背的锅都掀回去,还给祁景煜。 说话间,德妃像是走累了,坐在了梳妆台边,伸手捧起摆放在一旁的妆奁。 “这做工倒是精致。”德妃上下打量着,余光悄悄地观察容泠的神情。 容泠却是面色不变,一点慌乱都看不出来,还随口附和了一下。 德妃见此心里冷笑一声,倒是会装,等真发现了什么不该有的东西,看你怎么解释。 于是,猝不及防地一掀,打开了妆奁。 妆奁里只有些寻常的物件,镯子,手链,还有几对耳环散落在里面,没有意料之中的巫蛊草人。 德妃若无其事地拿起一只玉镯,像是打开妆奁不过是无心之举一般:“这玉质有些瑕丝,说来你入宫这么久了,本宫也没赏赐过你什么,就把这红玉镯给你吧。” 说着,德妃从手腕上褪下一只血红的镯子,颜色妖艳非凡,衬得肌肤雪白,很是好看。 容泠记得,之前见到德妃时,她戴的并不是这只打眼的镯子。 容泠装作毫无所觉的样子,道谢收下镯子,触手冰凉,的确不是凡品。 德妃又不动声色地在屋里打量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想要发现的异常,毫无所获地走了。 容泠送走了德妃,恭谨的神色消失不见,她瞥了一眼低头做事毫不起眼的宫女夏风,心里了然。 第17页 她分别当着几个宫女的面把草人放在不同的地方,德妃今日故意打开了妆奁,那通风报信的便是这位波澜不惊的夏风了。 也是,寻常小宫女见了这种事,哪会像她这样淡定,不说像秋霜一样出言提醒,也不至于自始至终都像无事发生一样,脸色都没有变过。 容泠没有打草惊蛇,这宫女留着还有用,有什么想要让德妃知道的消息还得通过她来传达呢。 至于德妃今日给她的镯子,容泠可不相信德妃是真心为了礼数,这么好的玉,她哪会舍得送给自己这么个“仇人”。 至于其中做了什么手脚,后宫中的事,想想除了那些俗套的关于子嗣的事,还能有什么? 不过,若真是如此,将计就计反过来陷害一下德妃,倒也未尝不可。 容泠随手将镯子收在一边,打算等祁景煜来时给他研究研究。 好不容易和皇上站在了一队,何必孤军奋战?还不好好利用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进入正题啦。 求收藏求评论呀~么么啾 第11章 宁嫔 德妃一走出蓬莱宫,便按捺不住心头的怒气了。方才为了不露出破绽,好不容易忍着没当着容泠的面沉不住气,现在左右无人,正适合兴师问罪。 “不是说好了看见容泠把巫蛊草人藏在妆奁里的吗?你知不知道本宫刚刚的样子有多丢人?”德妃对着身边的大宫女,劈头盖脸地一顿数落。 “娘娘息怒,奴婢也不知,是夏风信誓旦旦地跟奴婢说亲眼看到容嫔把草人藏在妆奁里的,她还特意没有惊动,假装没看见……” “这群废物!什么事都办不好!”德妃回想起方才的事,还是止不住地生气。 闯进内室已经算是失礼至极了,还动手翻了人家的妆奁,要不是听了自己放在蓬莱宫的眼线的话,以为里面藏着不该有的东西,德妃自恃身份,怎么可能做出如此没有教养的事? 现在倒好,东西没翻出来,平白丢了脸面,若不是最后自己趁着掩饰尴尬的机会把那红玉镯塞给了容泠,就真的是一点好处都没有捞到,传出去还大大丢了面子。 想到那红玉镯,德妃心里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她手里有不少“特别”的首饰,那都是几年前她刚嫁入王府的时候,娘亲偷偷交给她的。 虽说当年没人看好三皇子祁景煜,但他怎么说都是个王爷,只要不与夺嫡的兄长们作对,富贵一生还是有的。 德妃当年以侧妃之位嫁过去,府里还有一个与她同位的侧妃,后宅之间的争斗也不过就是宠爱和子嗣的事了,提前做点准备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娘亲私下里偷偷告诉过她,那些首饰里有几件浸过药,还用了些罕见的手艺,贴身戴久了对胎儿有影响,不细查却是绝对查不出来的,太医诊脉也只会以为是身体虚寒所致。 德妃从小在后宅里耳濡目染,自然是知道这几件浸过药的首饰是多么阴险可怕的玩意,只是这么多年,也没见祁景煜多去谁那里,那侧妃虽然能闹腾,但头脑简单,不值得把这些浪费在她身上。 因而有些便一直留到了现在。她今日特别把这红玉镯戴在了手上,当着容泠的面褪下来给她,便是为了制造谜团。 毕竟,若是真的什么不好的东西,又怎么会以身犯险亲自戴着呢? 而身在勾心斗角的后宫之中,又有谁会相信她人刻意的赠与没有动过手脚呢? 这些便要留给容泠去操心了。 了却一桩心事,德妃却是自嘲似的一笑,她明面上是宫中除了太后外最尊贵的女人,位分比其他妃嫔高上不止一两个档次。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祁景煜从来没有碰过她。 入府那天,她安慰自己是因为祁景煜被灌醉了,无心做些什么其他的,可后来,祁景煜又从未在她那里过过夜。 偶尔去几次都是像应付差事似的匆匆而去,让她惶恐,摸不清他的意思。 “转眼也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啊……”德妃心头的火气突然就这么散了,大宫女战战兢兢地在一旁不敢触霉头,只得在心里默默吐槽主子喜怒无常。 德妃忽然就觉得没意思了,自己哪有什么宠可以争呢?祁景煜明明自始至终都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但是,”德妃嗤笑一声,摒弃方才的脆弱沉寂,眼神复又凌厉起来,“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 蓬莱宫里,被德妃这么一搅和,气氛倒是稍稍活跃了一点,不再像之前那样死气沉沉。 容泠屏退了旁人,只留了青桃在里间,不知在做些什么。 宫女夏风神色如常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眼神朝里间飘了几次,想着那草人怎么会不在,那可是自己亲眼看见容泠藏在妆奁里的。 第18页 她忍不住换了个地方,假装是在擦拭屏风边上的木框,稍稍地偷听着里面的动静。 容泠瞥了一眼屏风上的阴影,抬了抬下巴,示意青桃说些什么。 青桃这回可算是没有掉链子,顺着容泠的意思,故意放大了点声音,好让外面偷听的人听见:“今天可真是吓死奴婢了,幸好主子昨晚碰巧把那草人放在了衣柜里,要不然被德妃娘娘瞧见了,那可就糟糕了。” “这次是靠运气,往后可说不准。德妃这事倒是提醒了我,藏在屋里也不算是安全,说不定哪天就被人看见了,这东西看来也没什么用,趁早销毁了吧。” 容泠一边打消了夏风的疑惑,一边又顺理成章地给草人之事收了个尾。 夏风在屏风后松了一口气,没有怀疑,只以为是自己运气不好,碰巧让她逃过了一劫。 至于德妃娘娘会不会因此怪罪她,她心头一紧,不愿多想。 容泠以为这下蓬莱宫总算可以清净几日了,没想到午后便迎来了新客,是从未有过交集的宁嫔。 宁嫔进了屋,容泠心里想着她此番前来的目的,也不故作热情,只笑着让她坐下,让宫女摆上精致的茶点。 宁嫔穿着朴素,全然不似德妃那般华贵张扬,面色柔和,和传言中常年在佛堂礼佛的形象很是吻合。 宁嫔在宫中存在感不高,即便是安贵人都会循着礼数时不时拜见一下太后和德妃,只有她,一贯不闻不问,一副一心向佛的样子。 也正因如此,容泠猜不出她来自己这的目的,还是正巧在德妃来找过麻烦之后。 “我在佛堂住久了,不常与人交流,若是言语间有什么不当之处,还请妹妹见谅。”宁嫔微笑垂眸,一举一动间似乎真有些禅意。 “我也不会绕什么弯子,就直说好了,”宁嫔没有等容泠的回应,像是真的毫不在意外界的态度,缓缓地开口,“当年皇上还在王府时我便跟在皇上身边了,都是些不得宠的女人,手段却也不少。” 宁嫔顿了顿,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手指无意识地攥着衣袖。 容泠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说起这些,她们从不相识,家里祖上也没有什么交集,这些话对她们而言,实在是交浅言深了。 容泠没有出声,静静地等着下文,她可不觉得宁嫔在这么“巧合”的时间点过来拜访,只是为了找人倾诉谈心。 宁嫔像是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是我糊涂了,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些,你也别多心,我没什么可图的,此生也不求什么,只想让德妃那个狠毒的女人付出代价。” 说及此,宁嫔倏然抬头,眼里是与她不相符的仇恨。 容泠没有听说过她们之间的恩怨,倒是前世不知道无意间听谁说过,德妃家里获罪之后,宁嫔前去探望,没多久德妃便自缢身亡了。 想来,那“探望”也不是什么念及旧情,而是寻仇索命去了。 不过,宁嫔最终也没落到什么好下场,太后被祁景煜收了权,党羽都处理了个干净,没多久宁嫔便病逝了。 后宫中的病逝往往都不似表面上那样寻常,前世宁嫔“病逝”在太后失势不久,想必也是有隐情的。 容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相信她,闻言也没什么表情,只是对她前来的目的了然了:是想借她的手,解决德妃,以报旧仇。 “我也不是这么平白无故地前来,听闻皇上昨晚从这半途离开,德妃也来过了,妹妹也该知道德妃娘娘是不好相处的了吧。”宁嫔不在意容泠的冷淡,继续道。 “既然如此,倒不如我们两个联合起来……” 容泠却是开口打断了她:“德妃娘娘的确与我不太对付,可也远远不到水火不容的地步,我又为何要趟你们这浑水呢?” 容泠此言算得上很不客气了,宁嫔却不以为忤,反倒笑了起来:“妹妹还想着置身之外吗?可德妃已经开始未雨绸缪了呢。” “她装得一副不争不抢明哲保身的样子,连我都被她骗了过去,可最后只剩了我们这几个……你还觉得自己可以安然无恙吗?” 宁嫔见容泠一副油盐不进的淡漠样子,干脆卸去了最初的伪装,眼底有些狰狞的意味。 看来积怨颇深啊,容泠没有应答,眼里依旧是霜雪般的淡漠。 宁嫔见此,冷笑一声,起身告辞,行至门口,留下了一句:“她手里古怪的首饰多得是,你好自为之吧。” …… 送走了宁嫔,容泠叹息,后宫中果然是非多,不说三千佳丽了,就这么几个女人,都能唱出一场精彩绝伦的大戏。 容泠只觉得麻烦,不过好在,这一世,有人站在她这一边。她不敢说祁景煜对她动了真心,但至少比起那些女人,好感还是有的。 第19页 不然,昨晚又怎会纵容着她“耍小脾气”呢? 不过以自己昨晚的态度,大概是真要体验体验“冷宫”的感觉了。容泠可不觉得那个男人会在被拒绝后再回头。 然而,事实证明,他会。 傍晚,昨夜面色不虞离去的祁景煜踏着夕阳,气势汹汹地走进了蓬莱宫。 他想了一日,越想越觉得这很不对劲,她让自己走自己就走?那岂不是很没面子? 祁景煜处心积虑了这么多年,以众人意想不到的姿态夺得皇位,第一次露出了点幼稚的孩子气。 作者有话要说:祁景煜:糟糕!人设不稳了! 容泠:……怪我咯? 第12章 祁景煜走来的时候逆着夕阳,气势汹汹,整个人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边,贵不可言。 他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步履稍快,身后的小太监苦不堪言,小跑着跟上,捉摸不透又是哪里出了问题,惹得皇上不高兴。 蓬莱宫的小宫女小太监们在这短短两日内经历了大起大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主子从独宠后宫沦落为“打入冷宫”,可这“冷宫”还没够一天呢,德妃娘娘、宁嫔相继前来,来者不善,如今更不得了,连皇帝都来势汹汹了。 洒扫宫女们一个个战战兢兢地低着头,心里思量着自家主子到底是怎么惹着了皇上,让皇上这么着急着前来“兴师问罪”。 祁景煜旁若无人地走进了海棠苑,也不等容泠出来接驾,像之前一样径直闯了进去。 青桃端着盘茶点从屏风后出来,一抬头撞见了祁景煜,吓得手一抖,差点没把手里的东西扔出去。 她一阵手忙脚乱地稳住手中的托盘,思绪还没从眼前的震惊中回来,不着边际地想着幸好没把东西扔出去,不然泼了皇上一身,那可要遭殃了。 祁景煜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他印象中这个小宫女总是一副一惊一乍不够稳重的样子,不过怎么说也是容泠从家里带来的贴身侍女,他也不必过问。 绕过屏风,便看见了静坐在窗边的容泠,那人捧着一卷书,案上摆着一盏茶,散发出淡淡的雾气,萦绕不绝。容泠看得入了神,连他走进来都没有察觉。 祁景煜下意识放轻了脚步,顿在那里一动不动,美人捧卷实在是赏心悦目,衬着窗外若隐若现的海棠花,颇有些岁月静好的意味,让人不忍打破。 祁景煜只觉得缠绕在心口久久不散的烦闷倏然便消散了,他悄悄地走近,一时间有些好奇是哪位大家的诗词文赋让这清冷的仙子品味得如此用心。 容泠毫无所觉,身边传来轻轻的走动声和些许微风,她只以为是青桃又落下了什么东西,没有在意。 “嗯?是话本?”略有些低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容泠一惊,吓得连手中的书都没有拿稳,“啪嗒”一声落在了桌上。 书页“唰唰”地被风翻过,扉页上的书名一闪而过,容泠飞快地将书倒扣在桌上,好险在露出封面之前抢救了一下自己。 她心里还在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对吓人的始作俑者没什么好脸色:“皇上这是做什么?” “嗯?朕做了什么?不过是见你看得入神,不忍出声打扰,怎么?”祁景煜对她这新奇的反应很是感兴趣,不由地出言逗她。 容泠知道论歪理自己肯定说不过这人,索性不再说话,让他也没话可接。 祁景煜等了半天没有后文,看她神色像是有些生气,不禁好笑:这么不经逗?惹急了还得自己哄,真是…… 祁景煜无奈地摇了摇头,正打算随便说点什么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却不经意地一低头,发现容泠表面上转身背对着他生气,手却在“暗度陈仓”地想把那话本藏起来“毁尸灭迹”。 从前倒没有发现她还有这么有趣的一面,祁景煜发现了也不出声,就这么看着她自以为隐蔽地把书藏进了抽屉里,还悄悄地松了口气。 “噗。”祁景煜没忍住笑出了声,心里想着是告诉她自己方才已经看见了扉页上的书名,还是装作没看见,当着她的面从抽屉里取出书来念一遍…… 光是想想就觉得精彩。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容泠却是开口了:“皇上昨晚刚让嫔妾‘失宠’,今日又来,岂不是反复无常?” 话刚说出口,容泠便觉得不妙,这话说起来是指做戏半途而废,可怎么听起来却像是自己在任性不满? 果然,祁景煜闻言笑意愈深,故意曲解她的意思:“爱妃何出此言?朕什么时候违逆过你的心意?就算是昨晚也是爱妃哭着推拒,朕实在不忍心美人落泪,才无奈离去的。” 明知道此人一派胡言,口中没一句真话,容泠还是不禁红了脸,懊恼自己说话不过脑子,太冲动,以至于给这人“表演”的空间。 第20页 祁景煜最懂得见好就收,停下攻势安安静静地欣赏她羞恼的神情,眉头微蹙,眼睛如同漾起了涟漪的水面,在光下波光粼粼的,红晕从脖子一直蔓延到耳后,粉嫩嫩的。 “对了,”容泠不太熟练地转换话题,从另一边的柜子里翻出早上德妃给她的红玉镯,隔着手帕小心地拿了过来,“这是今早德妃前来时给的,宁嫔说,可能有问题。” 容泠说得含糊,还提及了宁嫔,试探着祁景煜的意思。 祁景煜对这种言语之间的机锋最为敏锐,又怎么会不明白她的顾忌和不信任,不过这也实属正常,后宫之中,哪有那么多真心呢? 不过,祁景煜笑了笑,对如今的他而言,地位稳固,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得到他,他早已不必像当初身为三皇子的时候那样,对一切喜好的厌恶的都不动声色。 他想宠,便正大光明地宠,没有什么需要顾忌的。她不信,便让她不得不信。 “不必这么提防我。”祁景煜语气柔和下来,一身的锋芒都收了起来,连“朕”这种显示地位的自称都没有用,就像是寻常人家的谈心。 不过,第一次动情的祁景煜显然是不懂得如何哄人的,说出的话也硬邦邦的:“我若是想动你,你怎么也躲不了。倒不如乖乖的信任我,别做无用功。” “……”容泠沉默,虽然不得不承认,他说的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怎么就这么让人不服呢? 于是,容泠索性敞开了怀,照着他的风格,直言道:“那便请陛下查一查这镯子吧,按照惯例,多半是什么对胎儿不利的东西,若是陛下想借此除掉德妃,嫔妾也可以配合来一场假孕。” 假孕?祁景煜挑眉,完全没有料到她会如此直截了当,不过想想倒也有趣,还可以借机顺理成章地提一提位分。他说不准自己如今的动情是一时兴起还是长长久久,但至少先给她的以后铺点路。 “都依你,这镯子我先带走,等会儿补你个差不多的。”祁景煜应允,德妃的手段他一直睁只眼闭只眼,懒得管不代表他不知道,以往让她“无声无息”地害死几个人,都无所谓,如今动到他在意的人身上,就不必留了。 “对了,宁嫔也不是什么好人,跟太后有些牵扯,防着点。”祁景煜想了想,还是提醒了一句,虽说按照宫里的规章,轻易动不了手脚,但也说不准她们那些人有什么避人耳目的手段,祁景煜不由地想起了一些往事,眼底有些阴沉。 容泠没有多问,只轻声应下。 可以说的“正事”都说完了,容泠偏过头不去看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地衣袖,有些不知所措。 祁景煜感受到了她的不自在,心里好笑,明明之前倒是放得开无所谓,怎么如今又开始害羞了? 他想要打趣她几句,又怕一不小心再把人惹恼了,要是再惹哭了赶自己走,可就不好了。 祁景煜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情真是奇妙,竟有种被掣肘的感觉,却又是心甘情愿甚至甘之如饴的。 这便是母妃当年所说的,面对心仪之人时的心境吗? 然而,在他所见的世界里,“心仪之人”就像是一场镜花水月,短暂得似乎都没有必要提起。 父皇心仪过的人太多,唯一被人们称之为长久的也只是因为他的生命终结在那段时候,仔细算来也不比别的妃嫔长久。 别人又何尝不是?那些妃嫔,在岁月的侵蚀下,又有几个对皇上有真情?不过是逢场作戏,为了权势地位、荣华富贵。 思及此,祁景煜不由地自嘲了起来,他对容泠又是怎样的感觉呢?又会以怎样的姿态终结呢? 作者有话要说:回来日更啦w 第13章 疑惑 次日,容泠难得没有像以往那样睡到日头高挂,祁景煜起身时她便清醒过来了。 昨晚她难得没有被折腾,虽说被他搂在怀里让她最初有些不自在,但放松下来以后还是睡得香甜。 容泠坐起身来,如墨的长发散落在被褥上,眼里还有几分刚睡醒的水光,姿态慵懒,有着别一番风味。 祁景煜没忍住伸手抚了一把她的长发,随后神清气爽地由着近身伺候的小太监给自己穿上衣袍,走出了内室,留下容泠愣在原地。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祁景煜在她面前越来越不像印象中那样沉稳淡漠了,更不像传言中说的什么冷血残暴,而是总有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举动。 比如昨日悄悄走到自己身后偷看自己手中的话本,还有今日这让人觉得好笑的得意。 不得不说,若是放在从前,容泠肯定想象不出自己会与皇帝直言后宫中的勾心斗角,皇上还一副“随你斗,我给你撑腰”的样子。 第21页 实在是想想都觉得惊悚。 不过,这样的改变对她而言实在是再好不过,海棠苑中的祁景煜不再是高高在上生杀予夺的无情帝王,而是可以亲近一些的人。 容泠第一次正视自己对祁景煜的看法,不禁悄悄红了脸。想什么呢,还亲近?她摇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抛在脑后。 待容泠洗漱完毕走出内室,桌上早已摆满了各种清淡开胃的清粥小菜,祁景煜动作比她快一步,正坐在桌边等她。 哪有让皇帝等妃嫔的道理?容泠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逾矩,连忙快步上前,正想要告罪,祁景煜便开口道:“坐吧,不必那么拘束。” “说起来倒是第一次与你一同用早膳。”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话,可从祁景煜口中说出来,哪怕是用看似正常的语气,都让人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容泠自然是领会到了他话外的意思,不就是想说自己前几次总是起不来床吗? 容泠又羞又恼,低头摆弄着面前的清粥,不与他说话。 祁景煜忍不住笑出了声,口上温柔地说着什么“小心烫”,心里却是在想,脸皮真薄。 饭后没多久,祁景煜便离开了,没有什么晨昏定省,宫中的日子算得上悠闲,容泠不紧不慢地对镜梳妆,恼人的事都甩了出去,未来也多少有了点着落,心无所虑一身轻松。 等容泠悠哉悠哉地梳妆好,一个有些眼熟的小太监送来了一对血红的镯子,外观上与德妃送来的看不出什么区别,质地却是更好一点。 容泠这才想起来昨日祁景煜说的换一个给她,没想到这么快便处理好了。 那小太监垂着脑袋,憨笑着,看上去喜气洋洋的,接了容泠的赏,张口就是几句讨人欢喜的马屁,逗笑了一屋子人。 “照奴才说,送镯子哪有只送一只的,看上去多寒酸?德妃娘娘也是不怕闹笑话。这不,皇上特意让奴才跟娘娘说,库里东西多得是,磕着碰着了尽管让人去取。” 小太监年纪轻轻就混到了皇上身边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就凭这张会说话的嘴和这副笑脸,就差不到哪去。 明里暗里贬了德妃一通,还不忘拍一拍新晋宠妃的马屁,听得人就算心里暗想着这小太监胡扯,面上总归是高兴的。 容泠心情颇好,却也不敢真“怠慢”了这对镯子,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主子不戴上这镯子吗?”等人都散去了,青桃上前问道,“今日萧贵人摆了暮春宴,戴上这镯子日后不就正好可以算在德妃娘娘头上?” 青桃要是不说,容泠都差点忘了这暮春宴,萧贵人是太后侄女,寻个名头办个什么宴会方便得很,太后也乐得见她出头,若是真躲在宫里默默无闻,那才是愁人呢。 至于这暮春宴,萧贵人本意是想弄出点新奇玩意,请皇上一起,顺道在皇上面前露个脸,可惜祁景煜当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挥手一句“知道了,忙,不去”,就打发了通报的小宫女。 祁景煜可以由着性子不去,容泠可就不行了,太后都出席,哪个妃嫔敢托大,给太后难看? “戴上了才是奇怪呢。”时间还早,容泠也不急,耐心道,“德妃也不傻,这么明显让人怀疑的东西,我若是一点都不提防地戴上,那才是真的让人起疑呢。” “也是,不过奴婢还有一事不太明白。”青桃思索了片刻,犹豫道,“既然这镯子这么引人怀疑,德妃娘娘又为什么要在上面做手脚?事后不是一查就能查出来吗?” 容泠闻言一愣,她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的确,德妃此举不就是引火烧身吗? 青桃见容泠不答,以为自己又说了什么蠢话,连忙小声补救:“奴婢愚钝,比不上主子们一想就通,但这点实在是想不明白,还请主子指点指点吧。” “你说的对,德妃不会在这么明显的引人怀疑的东西上动手脚。”容泠沉思,自言自语地分析,“那这镯子便没有问题,她又是图什么?” 青桃见她面色凝滞,不敢出声打扰,只茫然地站在一边。 容泠也只是受惯常的思维蒙蔽,被青桃这一疑问点醒,片刻便想明白了,不由地笑了起来: “德妃倒是比我想象的厉害些。她送了这镯子,我定然是会怀疑的。而我一个初入宫的嫔位,哪有什么靠谱的人脉,自己是查不了的,就算托人查了,到时候结果说是镯子没问题,我也不会信,只会以为是太过隐蔽,轻易查不出来。” “那么,便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向皇帝说出自己的怀疑,把事情闹大,那么最后查出来镯子没问题,一个居心叵测的罪名是逃不了的,还平白惹皇上厌烦,失宠也不为过。二是将计就计,无论我出什么招,她都已经有个‘明晃晃’的靶子在我手上了,没有人会在意她动的其他手脚。” 第22页 容泠顿了顿,看向身边被这一通话绕晕了的青桃,缓缓道:“我猜,她想借机除掉别的什么人,栽桩嫁祸也好,她只要随便搅和几下,自然是有人要出来‘顶罪’的,而她自己,无论如何都是置身事外没有嫌疑的。” “而我若是坚定地攀咬她不放,她就更大有文章可作了。” 容泠不禁在心里赞了一声好计谋,若不是祁景煜和自己的关系有点不同寻常的微妙,说不准自己就真栽在她手里了。 至于德妃想要顺带着除掉谁,思及宁嫔和德妃的恩恩怨怨,容泠觉得,多半是她。 不过,这些都还不急,假孕的消息至少也得一两个月后再传出来,到时候再与她们周旋吧。 眼前这暮春宴还要稍微应付应付呢,德妃宁嫔不说,光是那说话不过脑子的沈婳,若是在太后面前再闹起来,都挺让人烦的。 然而,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沈婳今日穿了一身桃红色的衣裙,妆容也是精心调理过的,见了容泠一身烟青色淡雅长裙,只觉得容泠又是故作出尘,刻意和自己过不去。 于是,沈婳当下便沉了脸色,冷哼一声:“容嫔还真是尝了甜头,舍不得自己那‘仙子’气质了,不知道最后结局会不会也像前朝的那位‘仙子’一样。” 众人听了这话,脸色都是微变,不敢出声接这茬,生怕引火烧身。 前朝的那位宠妃人前一副清冷高傲的模样,暗地里却害死了不少人,先帝赐她‘仙子’的名号,可好景不长,最后被刚登基的祁景煜冷血残暴地安排了“殉情”,结局也是凄惨。 太后自然也是注意到了这边,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热闹。 “沈贵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前朝的那位贵妃娘娘与先帝情深,死得其所,我又怎敢与之相提并论。”容泠一脸无辜,像是真的听不懂似的。 “你别装傻,谁不知道那位贵妃…”沈婳被她这样子激怒,口不择言。 “沈贵人慎言,贵妃死于‘殉情’,你把她与我联系起来,是想咒皇上吗?”容泠冷冷地打断她,心里对这一而再再而三针对自己的蠢货也失了耐心。 如此胡乱说话,是生怕自己惹不出大祸吗? 沈婳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随口而出刁难容泠话是有多么愚蠢,见太后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更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随口说了你一句,你就想要害我吗?”也不知沈婳到底是怎么想的,自己挑的事,还偏要以为自己是受害者。 容泠懒得再与她多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沈贵人还是少说几句吧,这暮春宴就要开始了,可别因此耽搁了。” “怎么都围在那里,诸位姐妹们快落座吧,有什么心里话待会儿再说也不迟,可别错过了今日的正戏。”萧贵人笑着前来解围。 后宫中妃嫔不多,加上太后也不过才十个人,众人围成了一桌,德妃和萧贵人分别坐在太后两侧,几位常在和沈婳坐在一起,容泠则是被安排在了宁嫔和安贵人之间。 这暮春宴是萧沐依着家里每年操办的一种颇有意趣的宴会而来的,与寻常的宴会不同,每一样吃食糕点甚至茶水必须由一种花为主要原料制成。 暮春时节本是容易感伤的,大家热热闹闹地围成一桌,品尝着这些独特的吃食,也算是对即将逝去的春日的一种缅怀,意蕴悠长。 不过,萧沐即便刻意给自己化了朝气蓬勃的妆容,眼底的落寞不甘却还是没能完全遮掩住。 她朝容泠笑了笑,可容泠总觉得,这笑实在是太过勉强,分明还是在纠结着祁景煜如此不给她面子是不是自己搞的鬼。 容泠无奈,这事她实在是无辜,她都差点把这事给忘了,哪又能想起来给别人添堵呢? 怎么每次祁景煜明目张胆地搞事,最后背锅的都是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容泠:又背一锅。(微笑) 祁景煜:免费给你拉仇恨,不谢。 第14章 暮春宴 容泠早就知道,无论自己摆出什么样平易近人的姿态,只单单有了独宠这一条,她便注定是要接受各种敌视了,这种敌视和不爽不需要什么太多的缘由,嫉妒便足够概括了。 因而无论是沈婳明着跟她对着来,冷嘲热讽不断,还是萧贵人藏在笑容之后的嫉恨,抑或是德妃居高临下的眼神,容泠都没放在心上,一点都不在意。 她们气她们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气多了还不易于养生,不如心平气和地享受人生。容泠占据了所有的赢面,自然心态极好。 “怎么不见你戴上本宫昨日给你的镯子?”德妃端起茶盏小饮了一口,若无其事地扫了她一眼。 第23页 不等容泠回答,便自顾自地接道:“哦,本宫差点忘了,容嫔是安远侯家的女儿,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哪看得上别的东西。” “德妃你也是心直口快,不过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安远侯府世代清廉,不知道的人听了你这话,还不平白生了误会。”太后看了半天热闹,第一次开口,便是把容家推上了风口浪尖。 容泠不太明白太后话中隐藏的敌意,按理说,安远侯府已经远离争端多年,处处明哲保身,不像是会与太后有什么纠葛的。 安稳了这么些时日,容泠不得不正视起了如今的局面,前世的最后侯府也是被卷进了什么风波中,从此落寞,难道竟是与太后他们有关吗? 再沉默下去就显得突兀了,容泠也不回避,轻飘飘地接过话题:“太后娘娘所言极是,家父自小受老侯爷教导,品行上从不敢有半分出格。至于德妃娘娘所赠,实在是怕不小心磕着碰着,这才没有戴出来。” 这段话说得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错来,却也没有半点出彩的地方,太后也似乎只是这么一提,并没有纠缠不放的意思。 “好东西就是要戴在身上,这般谨小慎微的,多少有点寒掺皇家的意思吧。”德妃却是没有被她转移走话题,话里话外都像是在逼着容泠戴上那红玉镯。 这是生怕人不起疑心啊,容泠心想,对之前猜测出的德妃的计划更有了几分把握。 “德妃娘娘说的是,嫔妾会好好戴在身上的。”容泠抬眸朝她一笑,眼里是故意显露给德妃看的胸有成竹的精明。 德妃见此,也不禁勾起了唇,上钩了,说到底也不过是靠着那张脸得的宠,伶牙俐齿是有点,聪明又能到什么份上呢? 还不是自以为看穿了一切伎俩,把别人都想得愚不可及。 德妃心里不屑,自己这一招虚虚实实,至今还没人躲得过,且等着以后的好戏吧。 不得不说,萧沐这场花宴办得实在是不错,以花为原料的吃食糕点入口即化,令人唇齿留香。连花茶都做得十分精致,不同寻常的香甜。 安贵人坐在容泠身侧,一直安安静静地品着茶,对周遭的一切都不太关心,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她也一点都不掺和,只在一旁柔和地笑着,一副无害的样子。 “安姐姐平日里就总爱一个人呆在屋里,今日难得大家聚在一起,再拘束可就是嫌我们吵闹了。”阮清莲故作埋怨道。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一开始大家都顾忌太后在场,不敢闹腾,可这么没一会儿,气氛就亲切起来,连太后也是满脸慈祥的笑意,和和睦睦的。 “嫔妾不善言辞,怕扰了大家的兴致。”安贵人微微摇了摇头,腼腆地笑道。 “可别这么说,哪有什么扰不扰大家兴致这种说法的,连太后娘娘都说了不必拘束,还不放开了玩闹一场?”萧沐身为主办者,处处想着活跃气氛。 安贵人似乎有些无奈,倒也妥协似的加入了她们,偶尔附和几句。 一场暮春宴,众人心里各有所想,面上却也是和和睦睦,这一年的春天便在这份热闹中过去了,风吹过,一片郁郁葱葱的燥热,是夏天来了。 祁景煜似乎因为前朝的什么事忙碌了起来,也不怎么往后宫来,只偶尔派人往蓬莱宫送些新奇玩意,刚热闹没多久的后宫又渐渐地沉寂下来。 容泠问过他关于镯子的事,传话的小太监只含糊地说皇上自有打算,让她不必担心,也没说清楚那镯子到底有没有问题。 容泠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没太在意,这么一着倒是被他弄得心痒痒的,好奇自己到底有没有猜中正确答案。 不过好奇也没用,祁景煜不说,容泠也没法质问他,问多了倒显得自己沉不住气,只好暂且抛到脑后,不再去想。 初夏的天气已经有些燥热了,却还没到用冰块的时间,各宫娇生惯养的妃嫔们都一边抱怨着一边指使宫女扇扇子,只有容泠这里罩上了一层“得宠”的光环,内务府的小太监忙不迭地讨好,什么都应有尽有,冰块也不例外。 容泠向来贪凉怕热,早些年在家里一直被千娇万宠着,夏天的冰,冬日的炭都从来没有短缺过,屋里常年都是冬暖夏凉,舒适得很。 可前世嫁入了赵家,日子就没那么舒坦了,东西本就不多,还被各层扣着不发,到后来侯府遭难,更是没人把她放在眼里。 如今再次享受到优待,即便只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都让容泠唏嘘不已。 重来一次到底是有所不同,这世道本就不公,她前世尝过苦果,今生只想着能够好好地活下去,不再重蹈覆辙。 第24页 海棠苑里的清凉舒爽与旁人的暑气难耐形成了鲜明的落差,容泠又是稳稳地拉了一波仇恨,不过这次倒是没有背锅的无奈,心里只想着,痛快要紧,这样的嫉恨再来多少都不碍事。 要说脸皮最厚的还是非阮清莲莫属,她之前一直想要凑上来讨好容泠,被祁景煜连同其他人一起调去了沈婳那里之后又怕沈婳报复,转而拼命地讨好沈婳,跟着她们一起诋毁容泠。 如今,看着这入宫两三个月了,只有容泠一人受了宠,还是独宠,阮清莲又开始摇摆不定了。 讨好沈婳?除了住得近,位分比自己高那么一点点,也没什么用。还蠢得要死,大家嘴上不说,心里肯定都是讨厌她的。 那讨好容泠?阮清莲不禁又想起自己在容泠这里碰壁的经历,有点怂。但现在怎么看,这后宫里最有前途的也就只有容泠了,皇上从未传过人去寝殿,来后宫的次数也屈指可数,还每次都是去容泠那里。 阮清莲一边嫉妒得牙痒痒的,一边又开始计划起讨好容泠的事。明明自己在闺阁中与容泠关系还算是不错的,可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地就生分了起来,容泠对她始终冷冷淡淡的。 阮清莲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也没说错过什么话呀,怎么就被排斥了呢?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所在,只把这归咎于环境心境的变化,打算再尝试尝试,就算讨好不了容泠,过去蹭一蹭凉爽也是不赖的。 于是,悠闲的海棠苑迎来了夏日里第一个“客人”。 “主子,阮贵人求见。”青桃轻声道。 容泠正闭目养神,闻言动都没动,懒懒地道:“我乏了,让她回去吧。” 青桃领命往外走,又被容泠喊住了:“她要是不愿意回去就放她进来,在外面坐坐。” 容泠不愿意搭理这个只会做表面工夫,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但好歹曾经也算是朋友一场,就算自己不识人心交错了朋友,她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没必要搞得那么难看。 果然,阮清莲不愿就这么离开,乖乖地坐在了外面,虽说没有内室清凉,但也比别处好多了,凉气还是能透出来一些的。 她最会看人脸色,也知道容泠这是懒得见她,然而人家好心给自己颜面没直接把自己赶走,而是放自己进来了,自己总不好再在人家屋里嚷嚷。 阮清莲只觉得自己装不懂事耍性子十多年,从未遇见这样憋屈的情况,憋得脸都涨红了起来。 “阮贵人这是哪里不舒服吗?快喝口茶解解暑气吧。”青桃恰到好处地补了一句,“阮贵人大老远的跑过来又是何必呢?平白受了暑气。” 话里话外都点明了她很不受欢迎的事实,嘲她多此一举。 阮清莲脸皮再厚也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哪里受过这样的暗讽,气得脸色更红了,又不好发作,没多久便“落荒而逃”了。 当然,在闲极无聊的后宫妃嫔眼里,阮贵人“落荒而逃”的事情很快便传遍了,成了新一轮的笑料。 然而没过几天,盯着海棠苑的人便又有了新发现。傍晚时候,容泠身边的大宫女,似乎是叫红杏的那个,匆匆忙忙地去了皇上的御书房求见。 谁人不知祁景煜最烦的便是后宫妃嫔往他跟前凑,敢主动去找他的都没一个有什么好结果。 众人正想着瞧一出好戏,等着容泠碰壁,看她以后还怎么得意,却见祁景煜听了红杏的传话,直接往海棠苑去了。 更让人目瞪口呆的是,没多久,海棠苑便传出了消息:容嫔有孕了?! 作者有话要说:容泠:歇够了,开始演吧。对了,镯子到底有没有问题? 祁景煜:你猜。 第15章 假孕 红杏被容泠指使着去喊皇上过来的时候,内心是惶恐的,这不能怪她,任谁突然被主子喊到身边说了一串晴天霹雳似的话都会像她这样呆若木鸡。 就连她站在御书房门外的时候,容泠的话还在她心里徘徊不去。对,没错,她记得当时容泠淡定地斜倚在藤椅上,闭着眼,轻轻地摇晃着,漫不经心地对她说:“去找皇上来,就说我怀孕了。” ??? 什么?你说什么?!! “主、主子?您、您是在说梦话吗?”红杏脑子里一团浆糊,强行给这段话安了个解释,艰难道,“风口上睡容易着凉,主子还是去床上吧?” 容泠被她这反应逗笑了,收了方才的漫不经心,耐着性子跟她解释了几句之前与祁景煜做出的商量和假孕扳倒德妃的打算,红杏听了以后只觉得整个世界都玄幻了,还有这种操作吗? 不过她调整得很快,到底是性情稳重的人,没再纠结多久就强迫自己接受了这玄幻的现实。 第25页 这也是容泠选择让她掺和进来的原因,青桃好是好,但未免太过浮躁,不够机灵,容易出错。 “可是,皇上怎么会答应这样的事?”红杏接受是接受了,理智上却还是难以想象,假孕这种事情,怎么说都是欺君之罪,啊也不对,皇上是知道的,不算是欺君,但是…… 红杏越想越乱,整个人在原地不知所措。 “你去说就是了,皇上若是又不同意了,也不碍事,反正也没别人知道。”容泠无所谓地安抚道,不过以她前几次与祁景煜之间的交流来看,多半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于是,红杏就这么承受着整个后宫的注视,纠结着来到了御书房门外,也不敢明说,只含糊地向门外的一个小太监说了有事相报。 那小太监闻言脸都皱成了一团,为难道:“皇上下过令,从不见后宫里派来的人,这、这我也不好办啊……” 之前沈贵人不听人言,非要跑来瞎晃悠,还不是被拦在门外见都见不到皇上一面?要不是德妃娘娘先一步嘲讽了她几句让她老老实实地不再敢动这门心思,惊动了皇上,后果还不知道有多严重的呢。 皇上最烦这种乱七八糟争宠的事,即便今日来的是正受宠的容嫔娘娘身边的宫女,也是让人难办啊。 红杏受了个不轻不重的阻拦,也不无理取闹,温声恳求道:“公公就往里通报一声吧,真的是要紧事,再说,就是通报一声,皇上再怎么生气也不会怪在公公你头上呀。” 这话说的也是,小太监闻言有些犹豫,若是真是要紧事,被自己耽误了,皇上定是会怪罪的,何况容嫔娘娘怎么说都是如今最受宠的,轻易得罪不得。 正在犹豫呢,御书房里干站着无聊的李总管恰好瞧见了这边,连忙轻手轻脚地几步走过来,不轻不重地拍了那小太监一巴掌:“没眼力见的东西,什么人都往外拦,可长点心吧。” 转而又笑着对一旁的红杏道:“红杏姑娘这是有什么事要转告皇上吗?” 别人不清楚,他整天跟在皇帝身边,还能不知道吗?皇帝对这容嫔娘娘可是真的上了心,从王府到现在,从没见过皇上会被这些琐事扰乱心情,哪怕是当初那些能闹腾的恼人的几个女人,皇上也只是云淡风轻地就处置了,都没往心里去过。 然而之前,皇上大晚上的从蓬莱宫里出来,惯常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竟然多了几分无奈。不说别的,就单凭这一点,李总管心里就清楚了,这位容嫔娘娘可算是打动了皇上的心,前途无量啊。 因而,虽然皇上最近又开始不常去后宫了,李总管还是做主通报了一声,垂手站在一边,看皇上的反应。 果不其然,祁景煜听说容泠派了人来找他,眉头一挑,很是意外:“让她进来。” 夕阳的余晖从窗口照进来,光线有些暗淡,殿中静悄悄的,给人一种压抑沉闷的气氛,红杏不敢抬头左顾右盼,毕恭毕敬地行了礼。 “她找我什么事?”祁景煜放下了手中的事,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在案上,饶有兴致地问道。 红杏一路上早已做好了心理建设,抿了抿唇,豁出去了似的闭眼道:“娘娘说,她有孕了。” “……”祁景煜手指一顿,愣住了。 站在一旁的李总管闻言更是惊掉了下巴,左看看右看看,想说什么恭喜的话,却总觉得这气氛似乎有些微妙的不对劲,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弓着身子缩着脑袋站在阴影里,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气氛一看就不太对劲,他可不想掺和进什么事端里,只想安安稳稳地活着。 “她说,她有孕了?”祁景煜一字一字地缓缓重复了一遍,从这不太寻常的说法上察觉出了问题所在,随后恍然意识到,她之前是与自己说过,想要借那只镯子假孕扳倒德妃来着。 自己当时觉得有趣,一时兴起,竟然也同意了……这不是胡闹吗? 祁景煜想要掩面,只觉得自己当初也是脑子抽了,不,是被美色所迷惑了。 然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她都这么说了,自己再出尔反尔不配合就说不过去了,于是,祁景煜收拾了一下一言难尽的心情,起身去了蓬莱宫,还不忘让李总管去找姜太医来。 姜太医跟了祁景煜这么多年,接触过的有内情的事数都数不过来,这些年还好,前些年局势还在动荡的时候,各种阴私的事情沉在水底,让他这么个在宫里呆了大半辈子的老太医都不禁感叹人心狠毒。 因而,听闻祁景煜传他去蓬莱宫,他第一个反应便是有人要倒霉了。 蓬莱宫,他不陌生,前朝那位让人讳莫如深的贵妃娘娘生前便是住在那里的,说来那位贵妃娘娘也是人不可貌相,心思歹毒,令人防不胜防。 第26页 姜太医在太医院也听闻过新入宫的几位妃嫔被安排在了那里,还惋惜了好一会儿首当其冲被“迁怒”的容泠,却没想到随后容泠竟然还成了宫中唯一受宠的宠妃。 当真是世事无常,姜太医摇头叹息,心想自己还是安安静静地在太医院养老吧,不掺和他们年轻人的事。 然而,事情不是他想避开就能避开的,这不,姜太医拎着小箱子进了海棠苑,目不斜视地给皇上和容嫔请了安,垂手等着吩咐。 “她有孕了,你给看看。”祁景煜坐在容泠身边,对姜太医道。 姜太医闻言松了一口气,看来只是寻常诊个脉,没什么大事:“娘娘请。” 容泠将手腕搁在软枕上,青桃铺上了一层丝帕隔着,姜太医将手指轻轻地搭在上面,随后,愣住了。 这,哪有怀孕的迹象?姜太医刚刚平静下来的内心又翻起了一阵惊涛骇浪,他不着痕迹地抬眼看了一旁的祁景煜一眼。 好在祁景煜没有故意让他为难,给出了暗示:“朕看她气色不错,不过还是小心些为好,开些安胎的药吧。” 姜太医立刻明白过来了皇上的意思,不敢多想他们为什么弄出这一场假孕,顺着皇上的话随口便是一番胎象安稳的套话,又开了几副不痛不痒的寻常安胎药,然后麻利地告辞溜了。 祁景煜一挥手,众人便都散了,屋里只剩下他和容泠两人。 “怎么这么突然?”祁景煜笑道,今日在御书房乍一听闻这消息,让他都有种慌乱的感觉,差点就信以为真了。 “嫔妾算了算日子,间隔正好差不多。”容泠不看他,心里小声地补充道,其实就是闲得慌了。 “哦?原来你还算着日子?看来是印象深刻啊。”祁景煜又开始不正经了。 容泠实在不解,为什么这个人每次都能从一句正常的话里抓出一两点,说出这样让人、让人羞恼的话。 “好了好了,知道你脸皮薄,我不说了还不行吗?”眼见容泠一副恼羞成怒想要打人的模样,祁景煜搂着她的腰,把人按在了怀里,“妥协”道,“不如再亲自帮你回顾一下。” 怀里的人软软的,头发上有着好闻的清香,让人有点心猿意马。 就知道这人正经不过一句话!容泠一把推开他的手,起身瞪着他,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说得不好还会让他抓住新的“把柄”。 祁景煜见此也不生气,反而笑开了怀,不是他故意想要逗她,实在是她的反应太有趣了,小脸红扑扑的,连耳朵都染上了红色,粉嫩嫩的。恼羞成怒又说不过,只好憋屈地用毫无杀伤力的眼神瞪回来,像是一只炸毛的小兔子。 容泠见他笑得更厉害了,哼了一声,心里恶狠狠地想,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要一雪前耻“报仇雪恨”! 祁景煜还不知道,自己这么一皮,已经被容泠记在了小本本上,让他在很久以后的未来,辗转反侧、孤枕难眠。 作者有话要说:皮一下一时爽,一直皮一直爽。 第16章 互怼 次日,容泠怀孕并且晋升为昭仪的消息就传遍了后宫,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这位分提升的跨度也太大了点,史无前例,不过再一想,这毕竟是皇上第一个孩子,地位不一样也情有可原。 容泠却是被这位分的晋升惊到了,别人不知道,祁景煜和自己再清楚不过,这“孩子”分明就不存在啊。 容泠试探着问,祁景煜却给出了个让人哭笑不得的回答:“你姓容,若是给你个容华的位分听起来怪怪的,再往上,晋升妃位有点麻烦,这之间好听些的也就只有昭仪了。” 这么草率的吗?若不是祁景煜看上去一本正经的,容泠都要以为他这是又在逗自己玩了。 然而祁景煜还真是这么想的,后宫中人那么少,也不太存在用位分压人这种事,还不是怎么顺手怎么来? 相比祁景煜和容泠如此淡定坦然,别的地方可是炸开了花,沈婳咬牙切齿地咒着容泠,还摔了好几个杯盏不说,德妃心里可是五味陈杂。 还真怀上了?这才多久?皇上才去她那里多少次?按照时间算,两个月,那不就是皇上刚临幸她的那几次吗?怎么运气就真这么好? “娘娘,您别这么想,这不是上天给我们的机会吗?她怀了孕,肯定会拿那只镯子做一番文章,不是正合您的计划吗?”德妃的心腹宫女凑到她身边道。 “哼,也是。”德妃冷笑一声,“顺便借她的手把宁嫔给处理掉。那女人整天躲在佛堂里,都没机会动手。” “可不是,娘娘您这么想才对,容昭仪这次是福是祸还说不定呢。” 第27页 “有孕在身”的容泠这下待遇更是好上加好,各种补品流水般地往蓬莱宫里送,简直是要把库房搬过来的架势。 青桃目瞪口呆地看着运来的一盒盒药材和做工精致的玉如意,憋了半天,终于感叹出一句:“皇家真是太有钱了吧!” “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净给主子丢脸。”红杏嗔怪她一句,明明自己也惊叹得移不开眼。 “太后娘娘也送了东西过来,是寻常的玉如意和鎏金的簪子,宁嫔送了一串佛珠,倒是德妃娘娘,送了一尊观音像。”青桃掰着指头数道。 “观音像?她倒是忍得住,不嫌心里憋屈得慌吗?”红杏笑道,“还指不定心里怎么气呢。” 容泠倒是不在意这些,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就让人把东西收进库房里了。娘亲跟她说过,年纪太小的女孩生产都危险得很,更是走在鬼门关上,她还不想这么早就拿自己的命作赌注。 她还想借着祁景煜的威风好好地皮一皮呢,容泠这会儿倒是明白了为何话本上都喜欢写任性妄为的宠妃,实在是有人罩着的体验太过美妙,令人舒爽。 祁景煜下了朝之后没多耽搁便来了海棠苑,朝堂上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同僚之间互吹一番,又总有几个想出头的御史递上一些弹劾某某的折子,多半都是臆测,没什么真凭实据,祁景煜心里想着别处,也懒得多看。 倒是在走之前又看见了一封弹劾安远侯的折子,这次说得比之前还要露骨,简直就像是指着鼻子骂他意图谋逆了。 祁景煜嗤笑一声,哪有那么多逆可以谋的,名不正言不顺不说,安远侯从上一代起便自请远离兵权,与武将也都没什么交集,哪来这个实力谋逆? 写折子的是个默默无闻的言官,一看就是受身后人指使,祁景煜之前也让人查了查,说来也巧,正是与容泠曾经定亲的那个赵慎。 这倒是让人看不出是私下恩怨还是真意有所指了。 祁景煜之前没太把赵慎放在眼里,即便是曾经与容泠定过亲,也什么都没成,他还不至于这么小心眼。 不过看手下人递上来的资料,这个赵慎最后娶了安远侯庶弟的女儿,容泠的堂妹容璇,这倒是稀奇,安远侯府倒了于他半点好处没有不说,甚至还可能影响到他的仕途,他又何必作茧自缚呢? 祁景煜不觉得这两家有什么不可调解的恩怨,还上升到你死我活的地步,留了个心,让人去查查这个赵慎背后又是谁动的手。 不过那些事情都没有重要到让他留下办公的地步,祁景煜步履飞快,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哪有美人赏心悦目呢? 海棠苑里闹腾了大半个上午,总算是把各种赏赐贺礼收拾了个干净,还没闲下来,又迎来了皇上。 祁景煜进屋时,容泠正侧躺在藤椅上,手里捧着上次的话本,被话本中的故事逗得忍俊不禁。 屋里的各个角落都放足了冰,散发出一阵阵凉气,清凉得很,案上摆放着各式糕点小吃,茶香缭绕,实在是享受。 这回容泠倒是没有再被祁景煜吓到,大大方方地把话本收进了抽屉里,眼神似乎还有点不舍。 “话本比我还好看吗?”祁景煜有点被忽视的不爽。 “那是自然。”容泠看透了他面狠心软的本质,在他面前愈发胆大,直言不讳。 “啧,是朕太惯着你,才让你这么不把朕放在眼里。”祁景煜叹息。 这句话迷之与话本里的对话相吻合,容泠想起话本里的情节,脸一红,心跳都加快了一些。 “嗯?”祁景煜挑眉,这次怎么反应这么激烈?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啊? 容泠轻咳一声,掩饰自己被脑补撩了一下的失态,随手端起微凉的茶,饮了一小口。 祁景煜就这么坐在一边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见面了也没什么特别的话想说,但就算是这么沉默着相望,都觉得心情不错。 窗外有阵阵微风拂过,吹散了些许凉意,树叶沙沙地响着,间或夹杂着几声清越的鸟鸣,祁景煜突然开口:“你喜欢酸的还是辣的?” “咳咳”容泠闻言直接呛着了自己,祁景煜见状笑了起来,容泠哪还不知道他是故意的?一边缓着气,一边略有些狼狈地瞪了他一眼。 “皇上明知道这是假孕,还说这个做什么?”容泠对他这无聊的恶作剧有些恼怒。 “冤枉,实在是冤枉,我只问了一句你喜欢酸还是辣,怎么就被你曲解到那里去了?”祁景煜却还振振有词。 这哪是什么曲解?他分明就是那个意思,不然谁会在这种时候恰巧地问这么个问题? “还是说,”祁景煜微微眯起眼,笑道,“你还真想过这个问题?” 第28页 “……”容泠简直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跟这人说话实在是太费劲了! “我倒是觉得男孩更好,这样以后再生个公主,有哥哥宠着,多好。”祁景煜自顾自地接下去。 容泠不禁顺着他的话想了想,觉得似乎的确挺不错的。 等等,打住,怎么都想到第二个孩子身上去了?第一个还没着落呢!不对,我都还没做好真怀孕的准备呢!容泠有些抓狂,一不留神就被带跑偏了,真是…… “哈哈哈哈。”祁景煜看着她变幻莫测的神色,实在是编不下去了,“好了好了,真不逗你了,别又哭着赶我走啊。” “谁‘又’哭着赶你走了?我那次是……”容泠怒极,刚想反驳,却又卡壳了。 那次是什么来着?明明是不久前才发生过的事,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当时自己还在想方设法算计着祁景煜的感情,如今却已经与他这般亲近了。 这进展也太快了点吧。不,不对,这亲近明明都是假的!是他非要胡说八道逗自己玩才有的假象!容泠在心里点了点头,下定决心绝不轻易屈服。 “那次是什么?怎么不说了?我还真挺想知道你为什么哭的呢。”祁景煜好奇道,搞清楚了为什么,下次才好精确避开嘛,逗她的确好玩,哭了可就麻烦了。 “皇上无所不知,自己去猜吧。”容泠却忽然淡定了下来,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清冷,挑衅般地看着他。 以为我这么好拿捏吗?冷静下来再想想也不过如此,说是说不过你,吊你胃口我还是很在行的。 容泠胸有成竹,决定与祁景煜势力斗争到底。 第17章 演戏 容泠自从“有孕”之后愈发慵懒,穿着宽松的衣裙,整日呆在凉爽的屋内,不愿出门。 前些日子德妃几人相继来看她,她特意戴上了祁景煜给她掉过包的镯子,装作不经意地在几人面前晃了几下。 德妃见了也神色不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宁嫔也是事不关己地数着手中的佛珠串。其他不知情的人倒是附和着称赞了几句。 容泠本以为德妃会沉住气,深谋远虑一番再动手,却没想到半个月都没到,德妃安插在海棠苑里的眼线宫女夏风就有动静了。 夏风至今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识破了身份,平日里只做些寻常的事,不偷懒也不出头,努力装出一副胆小安分的样子。 这日正是轮到她和冬雪一起伺候汤药,她们平日里关系不错,因而她只是随便找个了借口便支开了毫无警惕之心的冬雪,不动声色地往汤药里加了点东西,待完全溶解,看不出异样后,一个人端着碗进了屋。 “娘娘,趁热喝吧。”夏风低着头,微微躬着身子,眉眼柔顺。 容泠接过药碗,拿起调羹搅了搅,像是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今日只有你一个人?” 夏风毕竟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背后渗出了一层冷汗,强作镇定道:“冬雪先去忙别的了,奴婢想着一个人送进来也没什么……” “这样啊。”容泠似乎真的是随口一问,放下药碗,“凉了再喝,你先出去忙吧。” 夏风心里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额头上都有汗冒出来了,磨蹭了片刻又觉得再多说就要被怀疑了,只好先退下了。 离开时还记挂这里面的事,念念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那黑沉沉的药汁,但愿不会被发现吧,她心想。 待她走后,容泠随手将药倒在了窗外,留了个碗底,算是帮德妃嫁祸别人的计划留了个证据。 小宫女心理素质不太行,一下子就能让人看出来心里有鬼,德妃也是无人可用了吧?这样的都能当作眼线塞过来? 容泠心里这么想着,拿出了准备好的“伪装”材料,在脸上抹了一层色泽黯淡的粉,做出一副面色苍白的憔悴模样,开演了宫斗的第一场大戏。 毫无心理准备的青桃隐约听见了屋里容泠唤她的声音,声音似乎有些虚弱,压抑地敲在她心上。她心头一紧,连忙放下手中的事,急匆匆地跑进了内室。 绕过屏风,只见容泠虚捂着腹部,无力地倒在案上,浅色的长裙上晕染开一滩刺眼的血色。长发散落在肩头,容泠脸色苍白,额头上冒着虚汗,紧紧地闭着眼。 青桃霎时慌了神,真情实感地叫出了声:“主子!主子您怎么了?快来人啊!快请太医!” 说着冲上前去,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容泠面前。 正在她焦急得不知所措的时候,却见容泠朝她眨了眨眼。 “……”青桃这才恍然想起,自家主子这是假孕来着。 “主子您、您可吓死奴婢了!怎么都不提前说一声?”青桃跳起来的一颗心回到了原处,见容泠没事,不禁喜极而泣,趁着旁人还没来的工夫,小声埋怨道。 第29页 “不告诉你才演得逼真。”容泠也没想到这小丫头会激动到这种地步,有种玩弄了人家感情的愧疚感,语气都温和了许多。 青桃接不出话来,容泠说的没错,要是告诉了她,给了她心理准备,她还真不一定能演得出来。但是、但是也不能这么吓人啊!再这么来几次,自己迟早得被主子给吓死! 青桃一腔委屈无处安放,只好怪在自己蠢头上。 容泠见此心里更加愧疚,只想着事了之后一定好好安抚这个傻丫头。 青桃那惊天动地的一嗓子喊来了无数人,容泠没时间再与青桃说什么,匆忙地把头埋进了袖子了,装出一副痛苦难耐的样子。 青桃被这一秒变脸的演技惊到了,愣在了原地,众人进来时看到的便是她眼角含着泪珠,呆愣愣地跪坐在容泠身边,像是被吓傻了的场景。 这事很快便惊动了太医院和皇上那里,太医院里,半养老状态的姜太医主动领命,把后辈们往后一挡,匆匆忙忙地去了蓬莱宫。 太医院里的后辈们望着姜太医远去的背影,热泪盈眶,前辈这是不想他们卷进后宫的争端里,主动替他们挡灾避祸啊! 远去的姜太医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后辈们心中神圣化了,心里无可奈何地想着,皇上和这位容昭仪真会玩,说假孕就假孕,说流产就流产? 妃嫔们搞这么一套只能说是大胆,也称不上太稀奇,毕竟姜太医在太医院呆了这么多年,什么事没见过? 可他还真没见过皇上也跟着搅和在里面一起玩的!这算什么?这图什么? 相比姜太医,祁景煜听到李总管慌慌张张地禀报了这消息的时候,心里还算平静,毕竟早有预料不是? 他淡定地让李总管把前些日子处理好了的红玉镯带上,深吸一口气,作出一副微怒的样子,大步走出殿门。 李总管下意识地听从命令带上了那只镯子,茫然地跟在了祁景煜身后,这是做什么?为什么要带着这镯子? 容泠“小产”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有心人耳里,德妃计谋得逞,笑得狠毒:“容昭仪,宁嫔,受不受宠又如何?还不是被本宫搞定了?” 她不紧不慢地换上了个华贵的镶金簪子,起身上了轿辇,向蓬莱宫去看热闹。 容泠被安置在了床上,一副虚弱得都要昏迷的样子,额头上是预先撒上去的水珠,脆弱的模样让人看着都心疼。 因而,明知道这是假的,祁景煜心里还是狠狠一跳,皱起了眉头。 刚进屋的姜太医被这迎面而来的阴沉气场吓得身形一颤,老腰一闪,差点没直接倒在地上。 他颤颤巍巍地告罪一声,搭上了容泠的脉,很好,预料的没错,啥事没有,都是假的。 然而,在祁景煜阴沉目光的注视下,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按着“剧本”走:“娘娘气血亏损,脉象不稳,像是受了外物的影响,以至于此。” 姜太医不知道这两位的这场戏是想怎么收场,只好含糊地说了“外物影响”。 “查。”祁景煜脸色阴晴不定。 在祁景煜的压力下,众人手脚飞快,姜太医开了个方子“缓解”容泠的症状,又很快在碗底留下的药汁里发现了不对劲。 “这药经过谁的手?” 听到这不带丝毫情绪的质问,宫女冬雪面色惨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什么都没有做过!皇上明察!” 夏风也跪在了一边,一言不发,像是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谁指使的?”祁景煜俯视着她们两人。 两人又是求饶又是否认。 祁景煜失了耐心,反正他已经给德妃做出了她陷害容泠的“证据”,这两个宫女指不指认,指认谁,都不太要紧。 “拖出去,处理了。” 夏风瞳孔骤缩,挣扎着道:“是宁嫔娘娘!” 抓住她的太监动作一顿。 夏风深吸几口气,像是被逼无奈,将事情的经过,包括动机,药物来源,如何处理都交代了个清楚,人证物证具在,宁嫔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祁景煜什么都没有问,挥了挥手,让人把她拖了下去。 “叫宁嫔过来。”德妃嫁祸的果然是宁嫔,祁景煜一点都不意外,顺手处理了宁嫔也好。 室内一片静谧,容泠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装昏迷,听着祁景煜的收场演出,心里不禁有点着急,怎么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了那个小宫女?这不就顺了德妃的意帮她除掉宁嫔了吗? 她闭着眼,没看见祁景煜不动声色地用眼神示意了身后的李总管,李总管看了这么一出戏,也大概明白了过来,后退一步,装作不小心撞上了梳妆台,顺势将藏在袖中的镯子丢在了地上。 第30页 “哎哟,奴才该死。”李总管作势去捡那镯子,却“不小心”手一抖,没拿稳,将镯子丢到了姜太医身边。 “……”姜太医沉默。 硬着头皮捡起了那镯子,细细一闻,脸色微变:“这镯子……似乎有些不对劲。” “这……”李总管睁大了眼睛,不知所措。 装得还挺像。姜太医腹诽。不过这镯子倒是真的有问题。 “奴婢记得这是德妃娘娘赏赐给主子的镯子,主子瞧着好看,便一直戴着了……”青桃适时出声。 可是,主子不是分析了这镯子没有问题吗?青桃疑惑,殊不知躺在床上的容泠也愣住了。 她本意是想揪出夏风的真面目,从而揪出德妃这个幕后黑手。因此当夏风攀咬宁嫔,祁景煜还不再追问的时候,容泠恨不得“醒来”自己说上两句。 可理智告诉她,祁景煜不会把这件事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揭过,于是她忍住了冲动,耐心地等着后文。 却没想到竟然又绕回了镯子身上。 这让她自己都迷糊了起来,是自己推测错了?还是什么别的缘故? 作者有话要说:求个收藏w么么啾 第18章 一箭双雕 “臣一时不能确认,但这镯子的确隐约散发着不太寻常的气味。”姜太医翻来覆去仔细闻了闻,确认道。 容泠茫然,德妃真的这么明目张胆?怎么可能?就算镯子真有问题也不该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被识别出来啊,若是德妃真的这么蠢,哪还能好好地活到现在?早该被人害死了。 她心里疑惑,忍不住悄悄地睁开眼,眯成一条缝,缓缓地偏过头,看了一眼祁景煜的神色。 祁景煜却是察觉到了她这自以为隐蔽的举动,勾唇朝她笑了笑。 容泠偷偷摸摸被他察觉,吓得立刻闭上了眼,恢复“昏迷”的状态,却听见那人轻笑一声,在这一片沉寂中格外引人注目。 容泠本就有点心虚,他这么一笑更是雪上加霜,心里纠结了好一阵子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祁景煜是知道这回事的,在他面前还装什么? 容泠无奈地心想,自己方才傻乎乎的举动肯定是要被这人嘲笑好一阵子了。 反观屋里的其他人,可就不像他们两个那样轻松了,祁景煜这么不合时宜的一声轻笑,吓得人寒毛都树了起来,心里忐忑着这位喜怒无常的皇帝陛下是不是怒极反笑,下一刻就要找人麻烦了。 众人战战兢兢地不敢出声,好巧不巧,就在这么个微妙的时候,乘着轿辇凑热闹的德妃来了。 德妃穿着整齐华贵,一点匆忙的意思都没有,像是这里只发生了件微不足道的事,与她没什么关系。 她知道此刻皇帝肯定是震怒的,她这副模样前来就像是在找骂,但她要的就是激怒容泠,让她在怒极之下失了理智,死死地咬住自己不放,再牵扯出那只镯子,在众目睽睽之下鉴定出那镯子其实什么问题都没有。 然而,当她走进屋内,接受所有人的注目时,她直觉,似乎有哪里出了问题,怎么他们看向自己眼神,与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德妃到底是在宫里待了好些年的人,沉得住气,这么多复杂的眼神注视着她她都能面不改色,她脚步一顿,脸上露出一份恰到好处的疑惑,朝祁景煜欠身行礼,道:“这是怎么了?怎么都盯着臣妾?怪吓人的。” 她缓缓地在屋里扫视了一圈,避开了面色不虞的祁景煜,看向了床上“昏迷不醒”的容泠。 啧,昏迷不醒?那这出戏可就不好演了啊。德妃心里有些遗憾。 这么想着,她又把目光转到青桃身上,那小丫头呆愣愣地站在一边,看上去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都说不出话来了。德妃在心里摇了摇头,靠不住。 然而,她话音落了这么久,屋内依旧是一片寂静,无人出声。她后知后觉地觉得有什么东西超出了自己的掌控,一低头,目光落在了姜太医手中的镯子上。 那只镯子红得鲜艳欲滴,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难不成容泠或是她身边的丫鬟已经开始指认这只镯子了?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本来还以为容泠昏迷以至于这场戏唱不下去了,没想到还是如愿上演了。 德妃心里笑得得意,面上却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这镯子、似乎是臣妾给容昭仪的,怎么,难道是有什么问题吗?” 祁景煜冷眼看着她的演出,德妃妆容精致,与这屋里的慌乱氛围一点都不搭,看上去格格不入,害人嫁祸还有心思演戏,真是令人厌恶。 “姜太医,可看出什么了?”祁景煜移开视线,不再看那个令人作呕的女人,看到她那装模作样的样子,总让他想起当年那些腌臜事。 第31页 姜太医突然被点到,愣了一下,道:“臣方才仔细察看了一下,在这镯子内侧发现了一处细小的缝隙……” “什么?这怎么可能?”姜太医还没说话,德妃便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 这镯子她一直留在身边,该百分百打包票没有任何疑点,怎么会出现了个“莫须有”的缝隙? 姜太医被打断质疑了也不恼,继续道:“缝隙里隐约传出了些药味,正是对容昭仪如今不利的。” “怎么会这样?德妃娘娘,我家主子与您无冤无仇,您为何如此狠毒?”青桃像是突然从茫然之中惊醒,崩溃地哭喊道。 德妃被这意料之外的变故震得莫名其妙,第一反应便是容泠联合了姜太医一起陷害她。 “皇上明鉴!臣妾敢担保这镯子没有任何问题!若是真、真如姜太医所说,臣妾又怎么会把它戴在身边这么多年呢?”德妃语气有些慌乱,还不忘把脏水泼出去,“定是有人想要害臣妾啊!” “哦?害你?你说说看,怎么害?”祁景煜不着急治她的罪,给她点希望再打入绝望,那才有意思。 德妃闻言先松了口气,既然皇上愿意听,便是有可能相信她的,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理了理思绪,开口道:“臣妾不知道姜太医口中的缝隙是哪来的,臣妾把镯子给容昭仪之前还仔细检查过,定然是不会把一只有损的镯子给别人的。” “臣妾、臣妾猜测,是有人故意在镯子上动了手脚,好嫁祸给臣妾。”德妃犹疑道。 姜太医不可能在这种场合胡说八道,那这镯子就是真的有问题了才对,可德妃的计划就是镯子没有问题,等容泠不顾一切地攀咬自己,这么想来,只有容泠自导自演这一个可能了。 德妃恨得咬牙,这容泠还真是难缠。 “你是想说泠儿为了嫁祸你,连孩子都不要了?”祁景煜看着她哑然的样子,眼里有几分戏谑的笑意。 猜的没错,是有人在那镯子上动了手脚,不过不是容泠,而是他。 他可不像容泠那样,被算计了才反击,镯子没有问题,就让它有问题好了,德妃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若不是想要借着这件事把宁嫔也一起处理了,祁景煜倒是有些想引她亲口说出来用药汤嫁祸宁嫔的事,这女人慌忙之下口不择言说漏嘴的样子,想想都觉得精彩。 不过,对付个德妃都能让容泠想出假孕这样的招数,要是再把宁嫔留下,还不知道接下来容泠又要想出什么异想天开的法子。祁景煜不想再给彼此找麻烦,干脆一箭双雕得了。 德妃还想着狡辩,祁景煜却没有心情再听她说话了,直言道:“证据都在这了,你要是不服,就慢慢审吧,别在这里碍眼了。” 话音刚落,便有侍卫上前,“客客气气”地把德妃请了出去。 翻车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迅猛,德妃猝不及防,然而在之后的审问中,所有的质疑都被对方不温不火地推了回来,至死都不知道自己的对手不止容泠一人,还有一个更厉害的祁景煜。 至于无辜被嫁祸的宁嫔,正如夏风所言,在她屋里搜出了一系列“作案工具”,证据确凿,让她百口莫辩。 宁嫔心知无望,不甘心地咒骂德妃,却听祁景煜冷冷地说:“别自己为是什么好人了,你做过的那些事,真以为能瞒得住谁吗?”不过是因为那段时间太后势大,不想节外生枝罢了。 解决了这两个人,剩下的事也就好处理了,容泠“调养”了回来,第一件事便是把夏风叫到了身边。 夏风那日按着德妃的意思“供”出了宁嫔,如今德妃和宁嫔都倒了,她却像是被遗漏了一样,竟是没被处置。 她心里不安,整日风声鹤唳,一面想着是死是活干脆给个痛快,事到临头却又害怕。 坐立不安了好些天,总算是等来了最后的裁决,她闭了闭眼,跪在容泠面前。 容泠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打量了她一番,声音不大,在她耳里却如同一道惊雷:“我知道你是德妃的人。” 夏风浑身都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时候露出了破绽。 “从草人的事开始。”容泠提示道,“德妃进屋,哪里都不看,偏偏翻了我的妆奁。” 夏风这才恍然,原来自己从那么早就露出了破绽,那这些日子所做的一切岂不都是一场笑话? “娘娘为何留我这么久?是想反过来算计德妃娘娘吗?”夏风知道自己如今说什么也改变不了结果了,索性问道。 “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要。”容泠淡淡地看着她,眼里没什么情绪,既然从没有过忠诚,也就不存在什么背叛,不值得浪费情绪。 第32页 次日,蓬莱宫里换来了一个新的宫女,偌大的宫中,这样的小事似乎不值一提。 作者有话要说:一下子解决了两个人w 那就轻松地谈会儿恋爱吧w 第19章 交心(捉虫) 入了夏,暑气便一发不可收拾地笼罩在宫廷之上,层层叠叠的密云都遮挡不住耀眼夺目的阳光,御花园中的松柏古树郁郁苍苍,千姿百态。 容泠借着调养身体的名义,回绝了所有前来探望的好意,也间接地省去了一些不痛不痒却恼人的麻烦,比如满心里想着前来幸灾乐祸一番的沈婳。 也不知道沈婳为什么总与自己过不去,明明也受过教训了,可就是不泄气、不甘心,说不过还非要出来现眼,哪都要掺和一脚。 这倒是跟以前家里的庶妹一样,总是见缝插针地在长辈们面前刷一刷存在感,想要搏一点关注。 大概是缺爱吧,容泠被自己一闪而过的想法逗笑了,沈婳和家里的庶妹怎么会一样,人家是忠勇侯府的嫡女,从小被千娇万宠的千金小姐,闺阁姐妹之间也是一直被捧着的。 反正如今都是入宫了的人,再说什么过去也是徒劳,容泠不觉得祁景煜会对这样一个口无遮掩,一点小事就闹得鸡飞狗跳的人感兴趣,不找借口处理掉都算是仁慈了。 至于这后宫里剩下的其他的人,容泠倒是觉得还好,偶尔小打小闹的,看得清大局,顾得了轻重,就算日后受了宠,也不至于不好相处。 容泠以往总不愿想这些,谁会愿意看着自己所嫁之人和别的人站在一起,谈情说爱呢?可近日里闲下来,又仗着“受尽宠爱”,总难免会有些“恃宠而骄”的期望,从前不论,至少往后能够心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可他毕竟是皇帝啊,不平等的地位下,哪来长久安稳的真心呢? 就算他现在跟自己闹着玩,给自己撑腰,让自己随心宫斗,可这些不过是他一念之间,往后厌弃了自己,这些如今看来无所谓的“趣事”,都会是自己身上背负的罪责。 容泠心里闷闷的,一时竟想不出要以怎样的心态去面对他。说来,自己重活一世,如今的处境已经被前世好上太多,可人心总是贪欲不足的,她自认也不能免俗。 在坦荡的顺境中想这些有的没的,说出去实在是显得矫情,容泠闭了闭眼,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都藏在了心底,只把这些突如其来的抑郁归咎于整日在屋里闷得慌了。 于是,这日傍晚祁景煜再次“突袭”海棠苑的时候,迎接他的便是空荡荡的屋子,以及几个惊慌失措的小宫女。 “她人呢?” 小宫女跪在地上,不敢直面天颜,听了这难辨喜怒的话,更是心里害怕,抖抖索索地回话:“娘娘说屋里闷得慌,出去散心了。” 小宫女们倒是不担心自家主子让皇上扑了个空惹得皇上生气怪罪,毕竟容泠的受宠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之前刚受宠时都敢把皇上“赶走”,事后皇上不仅一点都没有怪罪,还更宠了主子几分,小宫女们私下里悄悄谈论过这事,都说主子这一手欲擒故纵玩得出神入化,实在是厉害。 因此,在小宫女们眼里,今日这么点小事,哪怕是再稍微过分一点,皇上都不会对容泠生气,可她们就说不准会不会被迁怒了,要是皇上把心里的火气撒在她们身上,那可不就凉了? 想象力丰富的小宫女几乎是瞬间就脑补出了一出无情妃嫔推拒帝王,弱小宫女惨遭迁怒的宫廷戏,心里更是拔凉拔凉的,差点自己被自己吓哭出来。 好在祁景煜并没有心情在意一个小宫女的异常,也习惯了自己走到哪吓到哪的日常,转身便走了出去。 出去散心也不过就是那几个地方,很懂得揣摩皇上心意的李公公刚一听到小宫女说的话,就赶紧提前吩咐了几个小太监出去找找,没多久便有了结果。 祁景煜刚走出蓬莱宫没多久,便有小太监跑了回来,在李公公身边耳语,李公公上前几步传给皇上:“皇上,是在荷花池那里。” 正值盛夏,池里的荷花都开了,红白相间的花蕊花瓣,映衬着翠绿欲滴的荷叶,站在池边远远地望过去,赏心悦目。 若是配上美人观荷的场景,便更是美艳不可方物,让人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生怕出声惊扰了这恍若仙境的美景。祁景煜走近时,便是这么想的。 容泠坐在河边的亭台中,似乎是在望着池中的荷叶出神,一袭雪白的长裙,点缀着几缕墨色山水,如墨的长发束起,由一支青玉簪子草草地穿过,仅仅是坐在那里,便成了一副精致的画卷。 哪怕是相识了几个月了,祁景煜都会时不时地被她惊艳到,从而潜意识地想要将她珍藏起来,将一切美好的都捧到她面前。难怪会有什么“一骑红尘妃子笑”,若不是他自认为定力好,怎么可能逃得过这样的冲击呢? 第33页 不过,美则美矣,若是像瓷器一般易碎,便不值得投入什么感情了。祁景煜一开始选中她是因为眼缘,随后稳固的宠爱则是因为起了兴趣。 他不是会被美色冲昏头脑的昏君,他习惯将一切掌握在手中,一时兴起也好,心动也罢,都是要在他的掌控之内,可以收放自如的才好。 容泠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转头朝他这里看了一眼,眼里流过一丝惊讶,随后不紧不慢地起身,一举一动皆是浑然天成的优雅。 “皇上怎么到这里来了?”容泠语气随和,不像是妃嫔与皇上,倒像是寻常好友之间一样。 祁景煜向来对那些规矩束缚不以为意,倒是更喜欢她亲近一些的样子,闻言心情更是好上加好,温声道:“来找你的。看你出神了好一会儿,在想什么?” 容泠目光平静,也不回避:“想起了从前的事。” “说来听听。”祁景煜与她一同回到亭台之中,相对而坐,饶有兴致道。 容泠顿了顿,回忆了一番对她而言太过久远的往事,缓缓道来:“母亲喜欢荷花,父亲为此在庄子上的小池塘里种了许多,每到夏天,荷花盛开,远远望过去便是心旷神怡。” “可我十岁那年,意外落了水,从那之后便再也不敢靠近池边了。”容泠神色淡淡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太久,细节都已经模糊了,连当时噩梦一般的恐惧都像是隔了一层纱,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她只隐约记得水漫过口鼻,勉强睁开眼时的酸涩和眼前的模糊。 祁景煜没有说话,他身为皇子时,这样的事情再寻常不过了,众多仆役围绕的富家子弟,若是落水,定然不是什么意外,而是有人存心陷害。 不过能令她记了这么久,定是有些不寻常之处。 果然,容泠继续道:“那件事看上去只是一场意外,家里的妹妹不懂事,乱跑不小心撞上了我,两人一起落了水,可是那栏杆却是被人动了手脚,形同虚设。” “大家都在怀疑她是不是故意撞上我,我最初也是这么想的,可她一个孩子,怎么会做出这样‘同归于尽’似的事?除了害人害己之外什么都没有得到。” “栏杆的事只查出了表面,处理了几个下人,背后的却是怎么都挖不出了。到这里还不觉得怎么样,顶多是对方手段更厉害一些罢了。可是……” 容泠缓缓地眨了眨眼,继续道:“可是我调养了一段时间,除了落下了个体寒的毛病,别的倒是没什么,她却是受了风寒,没能救回来。” “在场的没有旁人,根本没有可以怀疑的对象,这件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可我想不明白,便一直耿耿于怀了。” 容泠坦然,她一直觉得这事有蹊跷,但始终想不明白,当时撞在她身上力道不像是在演戏,可好巧不巧正是那处池边的栏杆被动了手脚,更何况怎么可能会有人不顾自己性命害一个无怨无仇的人呢。 但在场的除了仆役也没有其他人,怀疑都不知道怀疑谁,更不知道该怎么怀疑。 此事最后不了了之,她落水的事也无人再提起,毕竟比起那个死去的妹妹,她还活得好好的,是不是受了什么无妄之灾又算得上什么呢? “疑点重重却查不清的事太多了,你可以念念不忘,却不能耿耿于怀。”祁景煜安抚性地揉了揉她的头发,难得收起了他面对她独有的那份不正经。 “过去只是一种经历,偶尔驻足回头看一看可以,被禁锢住就不该了。还是要向前看的。”这话是在开导她,却也像是在对他自己说的,母妃的事一直是长在他心头的一根刺,平日里不去看倒没什么,一旦触及便是钻心的痛。然而随着这句话的出口,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容泠心头酸涩,在她听来,这段话不仅是对遥远的过去的安慰,更是对她一直埋藏在心中不敢提及的前世经历的开导,像是一双手接过她心头的重负,告诉她可以放下过去,坦然地接受新生。 作者有话要说:回归啦w 为了庆祝放假(?)本章评论区掉落红包w 第20章 痛经 容泠这几日身上不太舒服,是小时候受寒带来的毛病,前世未出嫁时还好,母亲对她关爱得紧,又是药膳又是名贵药材,流水般地给她调养,虽说不见得多有用,但好歹也能缓解缓解。 至于嫁了那个负心人之后,容泠便只好用棉被把自己裹起来,再抱着个汤婆子,抵在腹部,冬天倒也勉强能撑得过去,夏天就是真的折磨人了,满头大汗不说,还难受得彻夜难眠。 多少个日日夜夜,容泠都是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告诉自己不用再憋着,哭累了睡过去才会好受一些。 第34页 如今重生以后也有好几个月了,之前没觉得怎么样,近日也许是因为入了夏,容泠贪凉,用冰块把屋子里弄得像冰室一样,顺带着把这毛病也带了出来。 容泠坐在床上,蜷缩着身子,将头埋在臂弯里,腹部胀痛,还伴随着抑郁暴躁等不良情绪。容泠自认为脾气算是好的了,却也忍不住想要跳脚骂人。 “主子,皇上派人传话说今晚会过来,您……”青桃半跪在床前,小声征询着容泠的意思。 “不见。”容泠心情暴躁,说话也简单粗暴、毫不客气。 “这、这不太好吧?”青桃皱着小脸,犹豫道。 “就说我不舒服,想一个人呆着。”容泠有些不耐烦,刚刚好不容易消停了一会儿,又开始疼起来了。 “也好……”要是皇上来了,主子再这么暴躁易怒,怕不是要完。 青桃心想,她从小跟在容泠身边,对自家天仙似的主子再了解不过了,看上去是个置身之外,对凡尘不屑一顾的清冷仙子,可实际上不易怒的人才是真的惹不起,主子暴躁起来可是谁都敢骂的。 当年老侯爷都被主子怼过,气得胡子都飞上了天,虽然最后指着主子吹胡子瞪眼“你你你”了半天,一句重话都没说出来。 不过皇上那般的人物,虽然看起来并不像传言中描绘的那样冷血无情心狠手辣,但肯定是个厉害人物,可不能轻易得罪。 青桃思量了一番,又怕皇上因此去了别人那里,主子听了肯定会难受,加上这特殊时期的暴躁加成,怕不是要把屋子给掀了…… 越想越可怕,青桃小脸皱成了一团,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知所措。 好巧不巧,正在这纠结的关头,新来的顶替夏风位置的小宫女惊蛰走了进来,也许是见青桃许久不出来,干脆自己前来禀报了,只听她正正经经道:“主子,阮常在求见。” 青桃难以置信地转头盯着惊蛰,直把惊蛰盯得心慌慌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而青桃则在想,你看不懂屋里凝滞的气氛吗?主子本就心情暴躁,连皇上都拒而不见,你还提起什么阮常在? 果不其然,容泠炸了:“我连皇上都不想见,还会见她?让她哪凉快哪呆着去!别来烦我!” 惊蛰先是被青桃盯得心慌慌,又是被这么猝不及防地一吼,直接愣在了原地,心里漫无边际地想,说好的海棠苑的主子性情温和的呢?现在想换还来得及吗? “你、你先出去吧,把阮常在打发了。”青桃适时地解救了呆若木鸡的她。 “哦……”惊蛰神情幻灭地走了出去。 惊蛰走后,青桃不敢触霉头,又忍不住想要提醒一句:“主子,您还是收收脾气吧,这要是让皇上知道了,您的形象岂不是都毁了?” 容泠深吸一口气,青桃缩着脖子等着挨骂,却见容泠缓缓地又将那口气呼了出来,语气平静了下来:“我知道了。” 暴躁是暴躁,不是愚蠢,至少现在自己还惹不起皇上,不能瞎耍性子。容泠冷静地想。然而,容泠并不知道,这冷静根本持续不了多久。 祁景煜听了小太监的回话,挑了挑眉。嗯?不见? 他也不是第一次被人拒之门外,上一次似乎还是在王府的事了,他记得自己当时很大度地满足了那个记不清了的人的“心愿”,说不见就不见,晾了她几个月,那人想方设法偶遇也好求见也好,自己都轻飘飘地怼了回去。 后来?好像也就没怎么听说那人的事了,印象里似乎是被谁“不着痕迹”地弄死了。 怎么容泠也要玩这一出?祁景煜轻笑一声,弄得前来回话的小太监把头低得更深了点,吓得差点跪下来求饶。 “让惊蛰过来。”祁景煜想要知道到底为什么。 容泠再也不会想到,自己刚解决了一个眼线,就进来了另一个眼线,还是皇帝亲自塞进来的。 祁景煜也没想到,日后被容泠发现了的“灾难”。 惊蛰在海棠苑里本就没什么存在感,又是后来补缺的,平日里只“傻乎乎”地闷头做事,也没什么人在意这么个不起眼的小宫女。 因而当她悄悄溜到御书房时,海棠苑的小宫女们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身边似乎少了个人。 “她怎么样?”祁景煜放下案头的枯燥无趣的奏折,问。 祁景煜没有明说,然而惊蛰却是明白皇上想问的是什么,收起了平日的装出来的呆愣,细看起来眉眼间竟是有种好看的凌厉。 “娘娘身子不舒服,有点……暴躁。”惊蛰犹豫着用出了这个词。 “暴躁?”祁景煜果然没太理解到这一点,在他看来,容泠再怎么闹,也是像小猫伸爪子挠人似的,惹急了也只是恼羞成怒,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暴躁起来? 第35页 “谁惹她了?”没等惊蛰细说,祁景煜第一反应便是有人把她惹急了,但、容泠那种对所有事都置身事外的性子,要是真出了能把她惹急了的事,自己怎么可能会一无所知? “宫里目前还没人敢招惹娘娘,只是,”惊蛰顿了顿,还是直言道,“只是娘娘身子不舒服,难免心情不太好。” “……”祁景煜再怎么迟钝也该明白过来这个身体不舒服指的是什么了。他下意识回想起当年自己还住在母妃身边时,每月总会有那么几天……一言难尽。 惊蛰见祁景煜沉默,还以为皇上因为被拒而不见不高兴了,连忙补充道:“皇上息怒,娘娘只是不想因为无意之间的言语不当惹得皇上生气。何况,娘娘只是婉拒了皇上,对阮常在则是直接让奴婢骂走了呢,可见娘娘心里还是有皇上的。” 惊蛰一股脑说完了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无意间、毁了娘娘的温和形象?虽说自己是皇上的人,可心里对容泠还是有点好感的,可不希望容泠因为自己这几句话就被皇上厌弃了。 “骂走了?倒看不出来她还有这样的一面。” 惊蛰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进水了,今天的一切都不太正常,她怎么似乎从皇上的语气中听出了一点遗憾的意思? “你先回去吧,别被人看见了。”祁景煜无心政务,又让李总管去把姜太医喊上,一同去了海棠苑。 “主子,皇上带着太医一起来了!”容泠刚安稳了一会儿,正昏昏欲睡,又被青桃这一嗓子给喊醒了。 “……”对于青桃这一惊一乍的性子,容泠也是懒得再说什么了,只抬头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主子,您要不要打理一下自己?这、这样好像有点憔悴了?”青桃被这一眼盯得立刻放低了声音,不敢喧哗。 “你用词倒是挺委婉的。”容泠懒得动弹,她这大热天的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还抱着汤婆子满头大汗的样子,说憔悴都是轻的。 唉,是撑着起来打理一下,还是让祁景煜见识见识自己现在的模样?容泠长叹一口气,很想要自暴自弃。 然而她还是在青桃的追魂索命连环吼下被拖着换了身清爽的衣服,坐在了梳妆镜前,任由着青桃飞速地给自己洗了把脸,梳了个简单的发髻。 镜中人未施粉黛,脸色有些苍白,唇色也是淡淡的,看上去却并不狼狈,反而有种憔悴的美感。不得不说,底子好,怎么着都好看。 祁景煜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容泠半闭着眼,生无可恋似的坐在镜前,青桃手忙脚乱地挑选着发簪。 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只是容泠眉头微蹙,一手虚虚地捂在腹部,另一手攥着衣角的小细节还是显露出了她身体不舒服的事实。 祁景煜一时竟有些犹豫自己突然前来是不是打扰到她了。好在自己来时带上了姜太医,给她好好看看,也好减轻一点痛苦。 姜太医被皇上突然点名传召的时候还满心里上次假孕事件的阴影,还以为这两个祖宗这么快就又有了新的玩法,一路上还在好奇除了假孕还有什么需要太医配合的,难不成是下毒? 姜太医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苍老的心里都脑补出了事情的完整经过,提前给自己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竟然真的是问诊? 按理说这样和平应该是最好不过的,然而,姜太医总觉得心里似乎有点遗憾?不行不行,老年人了,思想要和平一些,遇到事怎么能总往坏处想呢?世界还是很美好的嘛。 作者有话要说:日后,姜太医:mmp,你们玩你们的,为什么总要扯上老夫? 更新时间大概就是晚上六点或九点,么有就是咕了(不) 第21章 之前姜太医也给容泠把过一次脉,虽然是照着皇上的意思引经据典胡乱说了一番废话,但也的确是发现了容泠体寒的毛病。不过这毛病对于这些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家小姐们而言,实属寻常,他也就没太在意。 这回皇上专门为了这事把他召来,看上去是对这位娘娘上了心,心疼了。姜太医阅人无数,像皇上这样感情淡漠的人,不会轻易对什么人和事上心,而若是真的动了心,也是不会轻易回转的。 可这段时日安远侯府自身难保,隐约有种被推上风口浪尖的趋势,连早年祭祀时疑有“失仪”这样的罪名都被捅上了台面,至于那些莫须有的贪腐罪名,更是浮上了一堆似真似假的人证物证。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有人在针对安远侯府,可姜太医好说也是年过半百,历经两朝的人了,对宫里朝堂上的事,怎么也是看得清大半的,却对此一点头绪都没有。 第36页 安远侯是太祖亲封的世袭的爵位,当年也是与太祖一同打天下的,后来天下安稳,早年的将领大多鸟尽弓藏,只有老安远侯早早地看清局面,为了避祸主动交出权柄,回家养老去了,没事摆弄摆弄花草,收藏些书画古董,一点异心都没有,这才被放过。 后代更是弃武从文,如今几代人过去,已经完全看不出当年率领万千军马,壮志豪情的英姿飒爽了,只空有着一个爵位,在朝堂上领个闲职,混混日子罢了,也没见出来什么青年才俊。 这样扶不上墙,眼看就要没落的侯府,谁又会花这么大工夫去针对呢? 姜太医心里叹息,那若是事到临头,被卷在中间的容泠又会怎么样?是会被当作弃子,还是有人会愿意护着她?姜太医不着痕迹地觑了一眼一旁的祁景煜。 容泠却根本还不知道前朝的这些暗潮涌动,她这疼是一阵一阵的,这会儿好了些,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屋里薰了香,姜太医又在那高深莫测地说着些她听不懂的医典,窗户开了一条缝,暖暖的微风吹进来,容泠只觉得一宿都没能酝酿出来的睡意悄然涌上,让她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 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开始变暗了,屋内一片寂静。夕阳斜照在案上,那人穿着一身玄色的长袍,侧脸在光下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边,眼角线条锋利,哪怕是含着笑意,都给人一种凌厉的感觉。 但容泠却下意识地放松了下来,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心里的柔软和安心。 “醒了?”祁景煜放下手中的书,转头看向她。 “嗯。”容泠刚醒,嗓子还有些哑,只轻轻地应了一声,她不自然地避开祁景煜的视线,低下头目光正好落在那本被放在案上的书上。 “……?!”容泠瞬间清醒。 “你、你怎么找出了这本、这本……”容泠霎时红了脸,撑起身子坐了起来,伸手指着那书的封面,半天说不出口。 “嗯?这本什么?”祁景煜偏要逗她。 “你、你怎么能乱翻我东西!”容泠激动之下连称呼都忘了,好在有了前几次的经验,懂得了不能顺着祁景煜的话被他带跑偏这一重要技巧。 “我来看你,你自顾自地说睡着就睡着,我能怎么办?只好随便找点东西来消遣消遣了。”祁景煜似乎也是觉得这样鲜活亲近的容泠更有趣一些,“皇上”“嫔妾”什么的称呼实在是太煞风景了。 “我、我,那你也不能……”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容泠悲惨地发现自己还是说不过他。 “哎呀,说起来,你上次看的就是这话本?看不出来品味还不错,故事挺有意思的。”祁景煜明明上次就看清了话本的名字,偏偏要装作一副才发现的样子,愉快地欣赏了一番容泠面红耳赤的样子。 容泠说不过他,干脆偏过头去不理他。不就是一本话本?不就是情节稍微……嗯,狗血了一些?至于这么嘲讽人吗? “好了好了,别生气,气血郁结了对身体不好,”祁景煜适时收手,“睡了这么久,也别整日闷在屋子里了,出去走走?” 容泠一觉睡醒,好受了许多,剩下的一点点难受也在可忍受的范围之内,擦了擦捂出来的一身汗,换了一身清爽的衣裳,便和祁景煜一同出去走走了。 夕阳将云层染上了层次不一的色彩,远远望去有一种宁静的悠闲,晚风吹过,将白日里的燥热都吹散了些,凉凉爽爽的。 祁景煜一直没有说话,容泠也不会挑起话题,两人只默默地往前走着,胡乱躁动的心都渐渐平静,容泠觉得,若是能够一直这样走下去,就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可是,容泠垂眸,她又难免想起了前世的结局,她甚至不知道侯府是因为什么而遭难的,也不清楚是从何时开始的,若是今生也没有办法做点什么挽救,哪这份安宁又能持续多久呢? 也许是因为特殊时期的抑郁加成,她似乎比平日里更加多愁善感了起来。 “你在想什么?”祁景煜察觉到了她渐渐低沉的情绪。 “我、嫔妾有些迷茫。”容泠垂眸道。 “别用什么‘嫔妾’‘皇上’了,你之前质问我话本的事时不是挺自然的吗?”祁景煜语气却是轻松得很,让容泠也不由自主地被感染,放松了一点。 “你在怕未来?”祁景煜感受到她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注视着她的眼睛,开口道,“为什么会怕?你知道些什么?” 容泠瞳孔骤缩,屏住呼吸,一瞬间甚至以为他发现了什么。 祁景煜皱了皱眉,容泠的反应有些奇怪,但他想不出容泠身居深宫,能有什么途径知道些什么。 第37页 “是谁跟你说了什么吗?”祁景煜只能往这方面想。 容泠不答,她所掌握的信息实在是太少了,多说多错,倒不如沉默不言。 “别想那么多,不会有事的。”祁景煜果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安慰道。 他不确定容泠知道了什么,有些事还未确定,也不想多透露什么让她平白担心。 容泠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他这一承诺,虽然她并不确定这一承诺是否会兑现,但总比前世一无所有好上许多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又陷入了沉闷,这一次,却有另一个人帮忙打破了。 容泠看着面前神色由惊讶转为嫉妒的沈婳,只觉得她恐怕又要开始语出惊人了。 果然,只听沈婳道:“听闻容昭仪身体不适,让宫女把前来探望的阮常在骂跑了,阮常在回去后可是伤心了好久呢。” 她意在向皇上揭露容泠柔顺之外的“另一面”,殊不知祁景煜早就听说了这件事,而且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用进宫了他就没怎么见过的,甚至连名字都记不清的人,来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她以为自己会因为这种事而厌弃容泠? 还真以为旁人都不知道后宫里的勾心斗角?不过是懒得管罢了。况且祁景煜倒是觉得容泠发脾气的样子也很可爱,很有趣。 沈婳见祁景煜面无表情,也不说话,还以为是自己的话奏效了,趁热打铁道:“阮常在还经常跟我们说,不知是哪里惹了容昭仪不开心,把她们四个都从蓬莱宫里赶出去了呢。” “……”容泠差点没忍住笑出了声,抬头看向了身边的始作俑者。 这举动在沈婳眼里便是心虚了,她心里冷笑一声,自作孽,不可活,谁让你乍一得宠就与所有人作对?还真以为自己无人能敌了吗? “咳。”祁景煜被容泠看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他当初确实是闲得无聊瞎折腾,采选又不是他本意,新人进了宫,干脆给她们找点事做,省得整天想着这么争宠。 “说来容昭仪前些日子小产了,如今身子似乎也不太好,可见世事都是有因果轮回的,还是要一心向善才好。”沈婳见他们两人没什么反应,跟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又添了把柴。 然后,添了的这把柴就烧到了她自己。 “沈贵人既然这么有思想觉悟,不如就去小佛堂念念经吧,正好补宁氏的缺。”祁景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什么?”沈婳忍不住抬头,被祁景煜眼里的冰冷吓得一哆嗦,她满以为稳操胜券,完全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错,以至于翻了车。 全程一言不发的容泠在他身后掩了掩笑意,沈婳虽然行事冲动了些,但说出的话也没有什么大问题,若真是寻常的宫斗宅斗,说不定自己还真会被她摆上一道,可惜,她说的这些事要么是祁景煜自己做的,要么是在祁景煜默许下做的,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她这么一笑,沈婳更是怒气难掩,她不明白容泠到底哪点比她好,论家世,论相貌,自己哪里比她差了? 皇上说是让她去佛堂念经,可这跟冷宫又有什么区别?眼见着再无希望,沈婳也绷不住面上的伪装,质问出心里最大的疑惑:“凭什么是她?!” 祁景煜正拦着容泠的肩膀,打算转身回去,闻言顿了顿,回头,用气死人不偿命的不正经调调说:“你猜。”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段写的时候满脑子都在想: 祁景煜:雨女无瓜 我的沙雕没救了x 第22章 喜闻乐见的挖坑环节 祁景煜在容泠这里躲懒了一天,晚膳之后才离去。容泠本来满心忧愁,被沈婳那么一搅和,忍俊不禁,脸色都好了些。 反正再怎么愁也于事无补,倒不如先顺其自然,事态还没有严重到那一步呢。 容泠不知详情,睡得安稳,祁景煜却是又在案头看见了弹劾安远侯的折子。这回的理由比之前正常了些,没有再翻什么陈年旧账,说的是安远侯纵容下人,仗着权势强买字画。言辞慷慨激昂,直把人说的十恶不赦。 祁景煜笑了笑,没把折子上说的话放在心上,他之前也派人去暗中查探了,安远侯这么多年来行事一直没什么异常,也不知最近这是招惹上了什么事,引得人这么紧咬不放,一副要把他置于死地的架势。 不过这封折子……祁景煜看到落款,皱了皱眉。这言官他记得,专为武将那边的人递折子,可武将那边什么时候开始过问这种琐事了。 如今朝堂局势还算安稳,只有太后手中的一部分武将势力让他有点心烦,然而他们谨言慎行,行事低调,让人找不出错来,贸然收回引起动荡更是不妥。 第38页 之前那些针对安远侯的折子是受谁指使祁景煜心里有数,太后他们既然已经选择了暗中下手,断没有再把自己暴露在明面上的道理。 “这是谁递上来的?”祁景煜问。 李总管看见这折子的时候就知道皇上会有这么一问,早就让人问了,得到的答案却是有点含糊:“说是一个屡试不中的书生托人写的,老奴让人悄悄跟着,发现那书生与萧国公府的一个侍卫相识。” 萧国公府,是太后的娘家。那侍卫是知道了什么想要拐弯抹角地提醒他,还是太后想要故弄玄虚? “去库里找幅前朝的字画来,过几日去安远侯府看看,”祁景煜话音一顿,再开口时语气都柔和了一份,“顺便带上容泠,让她见见家人吧。” …… 次日,容泠看着桌上黑沉沉一看就很苦的药,一动不动。 “主子您快喝了吧,都快要凉了。”青桃已经不厌其烦地把这句话说了无数遍,“苦是苦了点,但也总好过每月都疼成那样啊。” 容泠闻言神情有些松动,看了看早就备好在一旁的蜜饯,又苦大仇深地盯着面前的药碗,咬了咬牙狠下心来一口喝了下去。 “咳咳咳!”容泠被这苦味弄得反胃,喝得急直接呛出了眼泪。 青桃连忙上前给她拍背,容泠一把抓过桌上的蜜饯放进嘴里,这才好受了许多。 青桃松了一口气,无奈道:“主子您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像小时候那样每次都被药呛住,可吓死人了。” “哦?我多大的人了?你可要想想清楚再说话。”容泠缓过来,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 “主子永远青春靓丽!”求生欲使得青桃瞬间改口。 “还有呢?”容泠满意地点了点头。 青桃则是苦了脸,她没怎么读过书,方才灵机一动想出个词已经是很不容易了,哪来的“还有”? “主子您就别为难奴婢了,奴婢、奴婢实在是想不出词了。”青桃撇着嘴,嘟哝道。 容泠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青桃这小丫头实在有趣,让她回想起了遥远的儿时,那时候无忧无虑的,说错了话也是童言无忌,实在是快活恣意,不像如今话里话外总是暗藏玄机。 安贵人前来求见时,容泠正闲来无事,索性就让她进来了。安贵人在宫中一直安分守己,从不掺和任何争斗,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态,这回怎么想起来主动找自己了? 容泠也不是喜欢与人为敌的人,安贵人没有招惹过她,她也笑脸相迎。 “容昭仪安好,贸然前来,多有打扰了。”安贵人和和气气道。 “无妨,宫中无事,你愿意过来与我说说话,也是好的。”容泠客套道。 “是啊,如今月华宫里少了个沈贵人,段常在又整日往太后那里去,可算是清净了许多。”安贵人神色自然,像是真的只是闲来找容泠说说话。 “像我们这些得不到皇上青睐的人,似乎也只有傍着太后才能好过一点了。”安贵人笑道。 “宫里人少,又没什么克扣份例的事,安贵人何出此言呢?是在宫里受了委屈?”容泠没有接安贵人的话,依她前世的记忆,太后是没有斗过祁景煜的,虽然不知道太后到底有什么计划,但就以她对祁景煜的了解,也不认为他会在坐稳了皇位之后还被掀下去。太后是对自己太有自信了,还是太小瞧祁景煜了? “自然没有,大家都是和气的,偶尔拌两句嘴也不算什么。”安贵人也没有再执着于太后的话题,话锋一转,聊起了家常,“只是偶尔会有些想家,毕竟自从入了王府,又入了宫,也有好些年没有见过家人了。” 容泠不言,只点了点头。 “娘娘别误会,嫔妾也只是说说而已,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容泠还没说什么,安贵人就先行解释了一下,像是柔顺惯了生怕被误会,“娘娘也会想家吗?听闻最近安远侯府像是被什么人惦记上了,被泼了好些污水,也不知怎么样了。” “我倒是不太清楚,不过这些事,哪是我能掺和得了的呢?”容泠敷衍道。 “娘娘定是以为嫔妾前来是别有用心了,”安贵人笑道,她笑起来的时候面色格外柔和,给人一种很亲近的感觉,“嫔妾确实是想要与娘娘站在一队,宫里原有的三人一下子去了两个,嫔妾实在也是有些害怕。” 所以刚才那番话是来投诚的?难怪先是告诉了自己段玥在讨好太后,又是告诉自己家里的现状。容泠心里好笑,是自己太过风声鹤唳了,总觉得别人会与自己对立。 “安贵人不必担心,那两人是自作自受,安贵人若是自身清白,便没什么可怕的。”容泠没说同意也没说拒绝,安贵人这番示好对她而言无关紧要,但也总比多个敌人要好。 第39页 安贵人最懂得察言观色,见容泠露出了送客的意思,便自觉地告退了。她也没以为容泠会轻易地接纳她,只是稍作尝试罢了。 然而,容泠本以为太后暂且还不会出手干涉后宫,却没想到这么快她就忍不住了。 自从她们这一批人入宫之后,祁景煜只来过她这里,旁的人几乎是见都没见过。虽说太后早就有心理准备皇帝会因为心理芥蒂冷落自家侄女,但却万万没有料到如此独宠的境况。 若是普普通通的争宠,自家侄女萧沐怎么说都是有机会的,凭她的相貌才情,怎么说都不会沦落到如今的境地。 太后不是皇上生母,又是继后,当年好不容易才生下了五皇子,地位本就尴尬,本想着利用自家侄女能够做点什么,可这么好几个月过去了,萧沐竟是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办的宴会也被皇上找借口推拒了。这可怎么行? 太后与皇帝一直不和,旧怨是一方面,主要还是因为心有企图。当年祁景煜继位时,五皇子年幼,太后护的周全,祁景煜也不想平白落下个残害手足的名声,便一直没有动他。然而祁景煜目前又没有皇嗣,若是能把他弄下来,自己再操纵一下,继位的岂不就是自己的亲儿子? 所以容泠那次“有孕”,就算德妃忍住没动手,太后也会亲自出手解决,就是没想到德妃那个蠢货,自己栽了不说,还把宁嫔给拖死了,让她平白丢了一个助力。 太后恨得牙痒痒的,她与祁景煜僵持不了太久了,必须要尽早动手才是。动兵是最后的下策,最好还是在祁景煜大意的时候弄死他,刺杀也好毒杀也好,只要祁景煜死了,太后便有把握扶自己儿子继位。 所以便要先让萧沐发挥出她的作用。接近皇帝,好让自己动手。 因此,太后摆出了一副慈母的架势,语重心长地劝导皇帝雨露均沾,为皇嗣着想。 祁景煜闻言笑了笑,本想直接不留情面地怼回去,却突然想到了容泠,她一直都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不知道吃醋起来会是什么样子,想想都觉得有趣。 会嘟着小嘴不肯理他吗?那等自己好言好语地把人哄回来,再告诉她真相,会不会感动得喜极而泣,缩在自己怀里撒娇? 祁景煜越想越心动,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主子,皇上今晚去了萧贵人那里……”青桃有些犹豫,又不想瞒着容泠,这消息根本瞒不住,若是从别处知道了,还不如自己说呢。 容泠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后若无其事道:“知道了。” “主子您别生气,不过是太后在那乱说话,皇上最喜欢的肯定还是您啊。”青桃见她这么淡定,反而急了,以她的经验,容泠这种淡定的样子才是气极了,比真正发起火来还可怕。 容泠不言,心里像是有什么在翻滚一样,比起生气,她更觉得落寞,是一种说不清的难受。明明告诉自己这实属正常,寻常人家都会有妾室,何况是后宫里呢?都选择了入宫,哪还有什么专一可言? 只是他段数太高,把自己骗了过去。容泠抿了抿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出现之后男主就不会碰别人了哒w 最近评论有点抽,有些回不出去,在此全部抱住小可爱们么么啾w 第23章 生气? 次日,萧沐晋升嫔位,太后一大早便将众人聚在了一起。 这是容泠入宫后第二次看见太后,太后穿着一身富贵花样的衣裳,年纪不算大,却也有了白发,眼角长着笑纹,看上去面容祥和。 太后似乎是对祁景煜昨日的“妥协”十分满意,见了萧沐更是心里欢喜,拉着她的手,赏赐了好些东西。 “好孩子,怎么看上去瘦了许多?可要好好保养着才是,别仗着现在年轻,等日后想补都补不回来。”太后慈祥地笑着关怀道。 “多谢姑母关怀。”萧沐笑容有些勉强,容泠远远地看着,总觉得她今日脸上的粉比平日里厚上了一些,眼底那块尤甚。 容泠只是心里有点疑惑,而阮清莲则是凑了过来,趁着太后专注于萧沐,无暇顾及她们,小声嘀咕道:“不就是侍了个寝,搞得像是一夜没睡似的,黑眼圈盖都盖不住,至于吗?” “……”容泠还真没想到那里去,闻言不禁红了脸,瞥了若无其事的阮清莲一眼,心想,这人说话怎么这么直白?都不害臊的吗? 然后又不禁顺着这话想到,祁景煜对自己倒是挺温柔的,也没有太折腾,就算是偶尔有点情难自已也没有让她累成这副模样。这萧沐就这么吸引人吗?容泠心里有些不爽。 太后又嘱咐了萧沐好些话,这才像是刚注意到她们似的,摆了摆手:“哎呀,瞧我这记性,差点都忘了你们,快坐吧,别拘束。” 第40页 待到几人坐定之后,太后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才不紧不慢道:“今天喊你们来也不是为了别的,这后宫里人虽少,但也总得有个规矩章程,不能总这么散漫了才好。” “皇上一直没有立后,现下宫中也没有什么高位妃嫔,除了安贵人就是你们几个初入宫的,没什么经验,交给谁哀家都不太放心。”太后意有所指道。 “可不是,我们几个哪懂什么,倒不如太后娘娘体恤体恤,帮着管一管吧。”段玥讨好了太后这么久,抓住这难得的时机就顺着太后的意思道。 “我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哪有心思管那些事。”太后满意地看着段玥,开口却是婉拒道。 “姑母这可就是说笑了,您年华正好,还是心疼心疼我们,哪怕是稍微费点心思,也抵得上我们花大工夫才能做到的呢。”萧沐坐在太后身边,笑道。 “就你这小丫头嘴甜。”太后闻言很是受用,笑成了一朵花,勉为其难道,“皇上忙着政务,后宫的事也不能总让他烦心,哀家便暂且来管管吧,容昭仪,你觉得如何?” “嫔妾觉得甚好。”容泠被点了名,柔顺地附和道。 …… “太后这是要做什么?”散了之后,阮清莲才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谁知道呢?是看不惯有人独宠,想要整治整治?”段玥自以为抱上了太后的大腿,也不想再伏小做低跟着谁后面了,勾起嘴角瞥了一眼神色淡然的容泠。 容泠不想理会这种无聊的嘲讽,她心烦着呢,从昨晚起就被自己不满的心情吓了一跳。要是伤心、愤怒什么的也就罢了,她竟然首先是对皇上的举动产生了不满?实在是被惯得不知天高地厚了,不过是受宠了这么些时日,还真把自己看高了。容泠调整着心态,反复告诫自己这是迟早的事,但就是意难平。 “怎么不说话了,容泠?说来前几日你才把沈婳那没脑子的蠢货发配到小佛堂去,今日便失了宠,从云端跌落的滋味如何?”段玥又被无视,很是不满,反正她从一开始就没站在容泠那一边,早把人得罪了,也不差这一点。 “你再说我也能把你弄过去,信不信?”容泠心情本就不好,有人执意要撞在枪口上,怎么好轻易放过? “你!你以为你还有那本事吗?皇上昨晚去了萧嫔那里,根本就是不稀罕你了。”段玥不甘示弱,强词夺理道。 “你难不成比我更懂皇上的心意?何况,就凭你这么目无尊卑的几句话,我都能整治整治你。”容泠冷笑一声,偏要想戳她痛处?那也别怪她不留情面。 “都是姐妹,消消气消消气,一点小事,哪值得为此伤了和气?”安贵人见气氛愈发不对,连忙上前劝和。 “哼。”段玥狠狠地瞪了容泠一眼,又怕容泠真拿她怎么样,大步走了。 “容昭仪别跟她计较,谁不知道皇上是因为太后的劝说才去萧嫔那里的,最受宠的还是娘娘您呀。”安贵人笑道。 容泠没说什么,时辰尚早,也不想回海棠苑闷在屋里,干脆没上轿辇,自己走走权当散心。 而祁景煜早早地下了朝,便迫不及待地直接来了海棠苑,本想好好哄哄吃醋了的美人,迎接他的却又是空荡荡的屋子和几个战战兢兢的小宫女。 “她又去哪了?”祁景煜一想,哦,这是在跟自己置气,看来要好好哄哄才是。 “今早太后娘娘聚集了各宫的主子,娘娘也去了太后那里。”小宫女回到。 “……啧”还以为是吃醋了跑出去散心了,没想到是被太后叫走了,太后哪来这么多幺蛾子? 祁景煜叹了口气,正打算去看看,转念一想,若是容泠回来一看发现自己在这里等她,岂不是更好哄,更会感动? 这么一想,祁景煜心里还有点小激动,大步走进了屋,坐在里间,脑补着容泠被那几个不长眼的嘲讽了几句,委屈地回来,却惊喜地看见自己在这等她的场景。 若是再撇着嘴,泪眼汪汪地哭诉几句,自己立刻就能帮她怼回去,整治了那些不长眼的人,哄得她喜极而泣,投怀送抱。 祁景煜越想越离谱,越想越放飞自我,甚至连怎么揭露真相,容泠得知后如何羞恼,跟他闹脾气埋怨他都想好了,心里美滋滋的,望着门口的方向,期待着。 然而,容泠并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家伙的幼稚引起的,还在慢悠悠地散心,自我疏导。 天气有些阴沉,乌云卷卷,遮蔽天日,宫里为了不扰人心烦,没有一点蝉鸣声,走在路上只听得见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让人杂乱的心神逐渐宁静下来。 等容泠走到蓬莱宫前,已经差不多想明白了,不就是皇上去了萧沐那里吗?多大点事,至于让自己难受生气吗?今生不就是想要自己和侯府都好好的,无灾无难就足够了,自己又不是当年的小姑娘,满心里都是什么情啊爱的,他不来还乐得清闲,有什么好稀罕的。 第41页 于是,当她走进屋里,与坐在桌边的祁景煜四目相对时,她心里是一片茫然的。 嗯?容泠愣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心里也是茫然,有点搞不清状况。这是什么情况?他为什么会坐在这里?还这么、这么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 容泠觉得自己一定是昨晚没睡好,眼花了,祁景煜怎么可能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只听过后妃期盼皇上临幸的,哪有皇上坐在屋里期盼后妃回来的? 祁景煜也对此情此景很是意外,说好了的委屈,哭诉,然后由我给她出头的呢?怎么跟自己想好的剧本不一样? 局面就这么凝滞住了,两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直到——“啊!!!”青桃的尖叫打破了沉寂的僵局。 “皇皇皇皇皇上!”青桃一进屋,乍一看到面前的祁景煜,吓得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听着都觉得疼。 容泠这才回过神来,欠身行礼:“给皇上请安?”尾音微微上扬,有点一言难尽的疑惑。 “免礼……”祁景煜安慰自己,虽然开头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但还是、还是可以挽救的……吧? 然而,容泠神色淡定,一点委屈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连生气和难受都没有,只有一点点受到惊吓的惊魂未定:“皇上怎么会在这里,可真是吓死嫔妾了。”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祁景煜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这对话,似乎是比以前疏远了一点? “嫔妾不知道皇上会在这里,便在路上走了走,耽误了些时间。”容泠答道,淡定得让人无从下手。 “你、你不生气?”祁景煜疑惑。 “嫔妾怎么会生气呢?皇上想要去谁那里是皇上的选择,嫔妾可不敢担上个善妒的罪名。”容泠神情不似作假。 祁景煜一时竟摸不清她是真不在意还是装作不在意。 “皇上今晚是去萧嫔那里还是去月华宫?嫔妾身体不适,恐怕不能伺.候了。”容泠大度地令人心惊。 祁景煜却是从这句话中听出来了,要完,她是真的生气了,还是那种不动声色的生气,这可怎么哄啊? 祁景煜回想起自己当初给自己挖坑时的想象,以及方才等容泠回来时的脑补,觉得当初的自己简直是脑子有坑,怎么就义无反顾地跳进了自己挖的坑里呢?这下可好,怎么哄? 作者有话要说:祁景煜:我就是皮那么一下… 第24章 往事 “你吃醋了?”祁景煜不皮不舒坦,明知道容泠心里生着闷气,还是忍不住想要再逗一逗她。 毕竟她现在又摆出了一副清冷毫不在意的样子,就这么跟她解释了岂不是看不见她吃醋时的神态了?祁景煜脑补了这么久,可不想就这么轻易放弃。 然而,事实证明,不作死就不会死,当祁景煜被容泠客客气气地请出屋,贤良大度的姿态做得滴水不漏时,他追悔莫及。好不容易让人跟自己亲近了一些,不再像旁人对他那样毕恭毕敬,甚至逼急了还会朝自己耍耍小脾气,怎么就一朝回到解放前了呢? 祁景煜这才发觉,不知何时起,容泠已经入了他的心,不是一开始为了寻开心随心所欲的一场游戏,而是会忍不住想要靠近她,想看见她褪去清冷外表之后的少女情态。 他回想起之前容泠被自己几句话逗弄得恼羞成怒的样子,小脸红扑扑的,红晕都蔓延到了耳根,实在是娇艳得让人心猿意马。而今日,自己的一切出招都被她不温不火地挡了回来,神情淡定,一点都不受干扰。 若不是从那句话里听出来几分生气的意思,祁景煜还真要怀疑是不是她真的不在意了。 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容泠想了一路,理智上告诉自己这是常事,心理上却是还是不舒服。也不能怪她多想,祁景煜对她的态度一直不同寻常,除了一开始的几次,后来的一切举动都完全是对她平等相待的,甚至连尊卑称呼都抛在了一边。 今日她客客气气地将祁景煜拒之门外,祁景煜也不恼,神情上更多的是无奈与纠结,是对她的纵容。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主子,皇上来找您不是好事吗?怎么您反而不高兴了?”青桃见容泠沉默,小心翼翼道。 “哪有不高兴?我不是很正常吗?”容泠反驳。 “可您刚刚说的那些话,问皇上今晚去月华宫还是萧嫔那里的那句,就像是在赌气似的,可不就是生气了吗?”青桃丝毫没有听出容泠暗示她什么都不要说的意思,哪壶不开提哪壶,直戳重点。 “……”容泠又陷入了沉默。 “主子,您怎么不说话了?是奴婢又说错什么了吗?”青桃无辜地眨了眨眼,继续道,“还有,主子为什么要把皇上推拒出去呀,皇上都在这等了您一个上午了。” 第42页 “去给我倒杯茶吧。”容泠不想回答她的问题,拙劣地转移话题。 “哎,好,主子您先坐下吧。”青桃闻言立刻就忘了自己先前的疑问,手脚利索地倒上一杯茶,轻轻地放在了容泠面前。 “我乏了,你出去忙吧。”容泠没等青桃回想起自己的问题,轻而易举地打发了她,看着青桃离去的背影,心里升起一丝愧疚,这孩子,太好骗了。 不过应付了一上午加上走了这么远的路,容泠也的确是有点累了,拆了头上的钗环,躺在了藤椅上。闭上眼,在慢悠悠的摇晃之中,久远的、近乎遗忘了的记忆浮上了脑海。 那是她前世还小的时候,差不多十岁的样子,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袄子,发髻是母亲亲手给她梳上的,她还记得母亲抚过她发梢时笑盈盈的模样,还有那暖暖的触感。 应该是冬天,新年的那段时日,大雪皑皑,到处都是喜庆的氛围,红艳艳的,衬着她大红的新衣,明艳的笑容,耀眼夺目,让人移不开眼。 哦,对了,是随着祖父去宫里拜年。 祖父是先帝的伴读,一同长大的情谊,虽说后来婉拒了官职,交情也从未淡过。这么说来,她是进过宫的,也是见过几位皇子的。 可记忆实在是太遥远太模糊了,以至于她只记得自己贪玩,在雪地里蹦蹦跳跳踩雪的事。雪厚厚的,软乎乎的,一脚踩下去“嗤”的一声,她笑得开心,蹦了起来,却一脚踩空,滑到踢在了树根上。 穿得厚,摔倒了倒是没觉得疼,只是踢在树上的那一脚,震得树枝上的雪都纷纷落下,铺天盖地的,砸了她一头一脸。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砸蒙了,抽了抽鼻子,眼里蓄起了泪水。 后来怎么样了?她记不真切,恍惚有个少年搀起了她,一边帮她拍着身上的雪,一边毫不留情地嘲笑她。 她记得她当时没大没小地吼了回去,被闻声前来的从小娇惯的长宁公主听见了,劈头盖脸地数落了一顿,说她不知尊卑,任性妄为,从小就这么娇蛮无理,日后定是个受人厌弃的泼妇。 她还小,哪里听过这么重的话,眼泪哗啦啦地流个不停,祖父也拿她没办法,这场入宫之旅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也许是长宁公主给她的心理阴影太大,她之后再也没有入过宫,也逐渐变得清冷起来,对一切都冷冷淡淡的,似乎只有这样,她们才会称赞她一声端庄沉稳,落落大方。 那个搀起她还嘲笑她的少年呢?她竟然就这么忘掉了,容泠一下子惊醒,那么恶劣的嘲笑,难不成是祁景煜? 千万不能让他想起那次的事,实在是太丢人了,若是让他想起来,岂不是要被他嘲笑个没完? 祁景煜还真的早就忘了这事,他小时候也是宫里的一个小霸王,虽说地位宠爱都比不上其他几位兄弟,但耐不住他嘴毒啊,一个表情,几句听起来无关紧要的话,就能把人气得说不出话来。 被他嘲笑过的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那年冬日的一个小姑娘也不过是一段小小的插曲罢了。当时走近搀起她也不过是因为她一身红衣,在白雪之中格外亮丽,再加上长得挺好看而已。 他要做的事太多,哪能处处留心呢。 只是他也没想到,多年之后,那个小姑娘兜兜转转又来到了他身边,又牵动了他的心神。 …… 午后,层层密布的乌云总算是蓄好了力,一场大雨落在了京城,屋檐上落下的雨水连成了一条线,燥热的暑气一扫而空。 容泠开了窗,任由雨丝斜打进屋里,在窗边的桌上洒下一排排细密的水珠。一不小心想起了儿时的糗事,自己犯蠢的样子还正好被现在的夫君撞见了,虽说他应该是不记得了,但容泠心里总觉得很是纠结。 她清冷伪装成了习惯,连自己都骗了过去,还以为从小便是这般的性格,难怪自从入宫见了祁景煜,自己总是不淡定地破功,原来竟是被他招惹得忘了伪装,显露出了点真性情? 容泠叹了口气,她前世到底都在搞些什么,先是被人三言两语左右了性格,又是被人忽悠所嫁非人,最后侯府没落,郁郁而终。当真是愚蠢到了极点,原来她潜意识里一直想要变回自己,连重生之后的第一目标都不是挽救侯府,而是随心所欲。 她选择了入宫,是不是也是因为心底所念? 容泠又回想起入宫这么些时日与祁景煜的各种相处,细细品味的确是处处与自己的“性情”不合,那么多次的恼羞成怒,像极了小时候吼回去的放肆。 可想通了这些,容泠又开始犹豫了,这下又该怎么与他相处?何况他昨晚还去了萧沐那里,容泠咬牙,强行按下去的生气都浮了上来。 第43页 生气就是生气,为什么要忍着?他是皇帝又怎样?就是要随心所欲,偏要跟他闹上一闹,结果还能比前世更坏吗?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还没等容泠计划好怎么闹,便有事情找上门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评论区小天使们撒的花(噗) 第25章 (改个公告) 祁景煜从蓬莱宫回去后哪也没去,回了御书房处理留下来的政务,来日方长,容泠总不可能一直不见他,再说,她那推拒自己的借口也不过是暂时的,过几日就只能“束手就擒”了。 因此,祁景煜并不是很担忧,甚至有点想让现状发酵一下,说不定到时候醋味就浓了。 而身为新宠的萧沐则不想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光鲜,太后拉着她说了好些话,又是警告她听话,暗示她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又是隐晦地说了说今后的计划。 萧沐面上顺从地应下,心里却是不屑,太后直到如今还想着不动声色地杀了祁景煜,推自己儿子上位,简直是天方夜谭。她可不像太后那样跟祁景煜旧怨深重,最多只是身世上让祁景煜心有芥蒂,绝不至于到了什么你死我活的地步。 太后还当真的自信过了头,认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自己岂是完全拿捏在她手上的?萧沐心里暗恨,她一面想着害死祁景煜,又一面不留情地把自己送进宫,毁了她一生,还想让自己替她卖命? 萧沐独自坐在屋里,宽大的床上被褥早已换过,摆放得整整齐齐,榻上也收拾了整洁。旁人都以为祁景煜对太后无关紧要的请求“妥协”了,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哪里是什么妥协,分明是羞辱。 昨晚他踏着夜色而来,自己的确是紧张得心里乱撞,俯身盯着他衣角金色的暗纹不敢抬头。她从小养在深闺,知道自己的命运不过是嫁与什么皇子王爷或是名门之后,好巩固萧家的权势地位。 但当祁景煜逆袭登基之后,她心里甚至是欣喜期待的。她一直藏在心底,什么人都没有告诉,甚至连母亲都不知道,如愿以偿入宫之后,她心想,哪怕他因为自己的身世而对自己不正眼看一眼,自己也会默默地帮助他,告诉他太后的阴谋。她没想通过什么告密得到宠爱,只想他能够好好的,像当年自己远远看见他一眼时那样,笑得张扬。 然而,当她满怀欣喜地迎接他时,他却是讽刺地俯视她,甚至连一句话都懒得说,屏退了下人,自顾自地坐在了床边。 她跪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悄悄地回头瞥一眼,却发现那人正勾唇看着自己,当年令她钦羡的直言不讳的嘲讽落在了她自己身上:“满意了?” 萧沐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以为是自己去求太后的。她想解释,却张口说不出话来。如何说?他会信吗? 自然是不会的,连自己都不相信一个“素不相识”之人会抛下家族,去帮一个针锋相对之人。 萧沐抿了抿唇,没有说话,时日还长,总有机会让他信任自己的。她起身,想要走进一点,长发上散发出点点沐浴后的香气,衣着单薄,是勾人心魂的打扮。 而祁景煜却是半点反应都不给她,依旧是那样的神情:“谁让你起来了?” 萧沐一顿,不敢触怒他,俯身跪了下来,软软地唤了一声“皇上”,声音里有些委屈的意味。 他还是那般说话不饶人,一点面子都不给,萧沐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当年远远看着的时候觉得霸气,羡慕他不羁的勇气,厌弃自己事事不敢出声的怯懦。她一直以为只有权势地位才能让一个人昂起头,有着无所畏惧的气场,见到他之后才知道,是先有的气场,才能得到想要的地位。 若是有他那样的气场,自己或许也就不会像如今这样任人摆布了吧。 萧沐鼓起勇气,想要告诉他太后的计划,可刚说出“太后”两字,就被他打断了。 只听他戏谑道:“这种时候提起太后?这么煞风景的吗?” 萧沐霎时红了脸,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放了。 “别多想,”祁景煜冷淡的声音像是一盆冷水泼在她头上,“我对你没什么兴趣,天色不早了,你就睡这榻上吧。” 说着,和衣躺在了床上,没再管她。 萧沐唇色苍白,脸上的红晕还没完全消掉,被这一句话击中,震在了原地,这是什么意思? 然而她已经得不到什么解释了,祁景煜合上眼,霸占了整张床,她只好起身灭了灯,依着他的话蜷缩在平日里下人睡的榻上。 心里的那点旖.旎情绪消散得一干二净,空荡荡的,凉得很。 萧沐心里烦乱,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得也不安稳,捱到了早上,祁景煜离去之后,才稍微能够睡上一会儿。 第44页 可太后召见,她不敢违逆,又生怕别人知道了她这一晚什么都没发生,敷上一层厚厚的粉,强撑着笑意,应付太后。 她委屈得很,只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倒霉的人了,被娘家牵连,被心上人厌弃。她明明什么都没做,甚至还想要帮他。 是因为容泠吗?因为她长得好看,因为她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身世,所以便能得他另眼相看? 萧沐生平第一次被嫉妒遮住了双眼,想要做点什么以泄心头之恨。 于是,容泠再一次的,无辜招了仇恨,背锅了。 这伎俩实在是太幼稚,太简单粗暴了,简直把针对写在了脸上,但做得又不算过分,就像是在试探祁景煜对她的态度似的。 起因是容泠几人被太后喊了过去,说是跟她们明示一下后宫的各项份例,太后的效率也算是快,距离上次还没几日,就开始行动了,处理了好几个内务府的小管事,杀鸡儆猴。 容泠丝毫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寻常的,只带着青桃和惊蛰前去,想着不过是说几句话,也用不了多少工夫。 而走到门前,段玥却是满脸笑意地拦住了她。事出反常必有妖,段玥上次才跟她撕破脸,容泠下意识便觉得她不怀好意。 于是当段玥将手里握着的东西往她这里怼的时候,她第一反应便是后退了一步,避开了段玥的手。 只听“啪嗒”一声,段玥一脸惊疑地看着她,手中的东西碎了一地。 “容昭仪,你就算是看不惯我,也不能拿太后珍爱的物件当儿戏啊。这可是先帝亲手赏赐太后娘娘的怀表,从远洋带回来的,太后好意让我们见识见识,你怎么可以就这么摔碎了它?”段玥先声制人,不给容泠辩驳的机会。 “出了什么事,这么吵吵嚷嚷的?”太后适时从屋里走出来,“正巧”撞见了这一幕。 “这、这,先帝亲手赐给哀家的怀表!你们、你们这些人,连这点念想不放过吗?”太后目光落在地上碎裂的怀表上,身形一晃,踉跄了几步。 “都是嫔妾的错,嫔妾没有想到容昭仪会因为厌恶嫔妾而迁怒到这怀表上,太后娘娘息怒。”段玥颠倒黑白,声泪俱下,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容泠这下哪还不明白?太后这是和段玥一唱一和地针对自己呢。这下好了,“人证物证”具在,自己辨无可辨。 太后也是薄情,连先帝亲赐的怀表都能拿出来当害人的道具。容泠只怪自己不小心,着了她们的道。 可这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最多不过是罚一罚她,动不到根本,有什么意义吗? “哀家相信你也是无心,只是这怀表实在是……”太后故作大度,长叹一口气,“罢了罢了,你就在这跪上两个时辰,就算是对先帝和哀家的情谊赔罪吧。” 相比容泠的淡定,青桃闻言却是急了,跪两个时辰,这么大的太阳,还不得中暑?主子身子又弱,怎么可能受得了? 但太后发了话,她一个小小的婢女也不敢提出什么质疑,忿忿不平地嘀咕道:“明明是那个段玥故意摔的表,凭什么主子要被罚跪?” 容泠侧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警告意味十足,青桃瘪了瘪嘴,不再出声。 太后说完便进了屋,只留容泠和段玥站在太阳底下,段玥得逞地笑了起来:“要我说,还是依附着太后娘娘好,皇上再怎么宠你,还能时刻护着你吗?这后宫还不是太后娘娘做主?” “你就现在得意着吧。”容泠淡淡道,反正最后的胜者是皇上,太后也就只能再蹦跶这么点时间了。 “哼,你就嘴硬吧,至少我现在还能得意着,容昭仪请吧。”段玥不屑。 容泠望了望头顶上的太阳,天空一碧如洗、万里无云,实在是个罚跪的好日子。四周没有什么遮蔽的树荫,又没有风,光是站在这里都觉得热得慌。 她又回头看了看快要憋不出怒气,气红了脸的青桃,摇了摇头,心里叹了口气,真是沉不住气。 正打算认栽去跪上一会儿再装昏迷,说不定还能让段玥受点教训,却忽然发现,惊蛰怎么不见了? 容泠不动声色地在心里给惊蛰点了个赞,真是个小机灵鬼,还知道悄悄地去搬救兵。 于是立刻收住了将要迈出去的脚步,打算再跟段玥斗会儿嘴,拖延一下时间,装昏迷还是要的,但是少跪一会儿是一会儿嘛。 作者有话要说:惊蛰:拖住,我偷塔!(不) 专栏里有预收文,求收藏w 《誓把龙傲天男主踩在脚下(穿书)》 戚言:我皮起来自己都怕。 戚言穿进了某点修仙小说里,羞辱,找茬,造谣……能作的死都作完了后,一不小心把男主给折腾黑化了。 第45页 偏离剧情的墨戎在成为魔尊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把闻风而逃的戚言捉了回来。 “退婚?造谣?还想把我踩在脚下让我哭都哭不出来?” 《长公主她又被宠上天了》 身为大梁最尊贵的嫡长公主,竟然被将军府小少爷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梁雁不服,隔日,一道赐婚圣旨便送到了江清晏面前。 梁雁想着,婚后要用真心感化他,再不行就用权势砸死他,反正她无法无天惯了,谁奈何得了她? 可还没等她祭出大招,江清晏却像变了个人似的,一改往日对她不屑一顾的态度,竟是成了第二个把她宠上了天的人。 第26章 “中暑” 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容泠也不再跟段玥废话,无所谓地跪在了一边,段玥站到了阴凉处,就这么得意地看着她。 倒是青桃这个丫头,到现在都没有反应过来惊蛰去搬救兵了,还在一旁干着急呢。 天气还是太热了些,没过几分钟便是满头的汗,鬓角都被打湿了,后背也有汗珠滑落,痒痒的。 容泠正想着惊蛰怎么还不回来,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她勾唇狡黠地朝段玥的方向笑了一下,然后闭上眼,倒在了一旁的青桃身上。 青桃急红了眼,差点哭出来,扶着容泠小幅度地晃:“主子!主子您怎么样了?别吓奴婢啊!” 段玥还没反应过来,便看见一人大步上前,一把将容泠抱了起来,脸色阴沉地瞥了她一眼,转身走了,还不忘吩咐身边遮阳的小太监:“去叫太医。” 祁景煜低头看着容泠额头的汗珠,眼神晦暗不明,天知道他进来正好看见容泠倒下时心里有多愤怒,他放在心尖儿上的人,怎么能任由这些人欺负了去? 容泠被他抱在怀里,下意识地身体紧绷,她只想好了借昏迷坑段玥一把,却没有想到装了昏迷,定是有人把她抱回去才是,这个人选,除了祁景煜还有谁? 容泠侧脸靠在他的胸膛上,能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震得她似乎更热了些,红晕在脸上蔓延开来。 祁景煜皱了皱眉,怎么遮了太阳她脸色还是越来越红?莫不是真的晒出了什么毛病?太后和那谁真是不想活了,竟然这么过分的吗? 今日他正在御书房里批折子,惊蛰竟然突然匆匆忙忙地来求见,要知道惊蛰向来是沉得住气的,未经自己召见绝不会擅自跑来,这是出了什么事,让她都不淡定了起来? 所以,即便是有了点心理准备,当他听见太后联合那谁对付容泠,还要让容泠在大太阳下罚跪两个时辰的时候,他难得的不淡定了,轿辇都没准备,直接大步向这里走来。 然后刚进宫门便看见容泠倒下的那一幕,让他的心都忍不住一颤,又是愤怒又是心疼,几乎要冲破他的理智。 想到这里,他手臂下意识收紧,将容泠牢牢地禁锢在怀里,心想,要不是你把我推拒在外,她们哪至于用这种手段试探?真是平白遭了罪。 容泠感受到他手臂上传来的力道,没绷住表情,眉头挑了挑,面色有一瞬的松动。而这一瞬的松动便被祁景煜抓住了,他脚步不易察觉地一顿,一时竟不知道是该心疼她受了点罪,还是该气她装昏迷吓着了自己。 祁景煜叹了一口气,实在是无奈,却还是配合着她的演出继续了下去,吩咐道:“去太医院走一趟,说要姜太医来。” 最先被祁景煜吩咐去找太医的小太监已经拉上了太医院里最擅长中暑相关症状的太医准备往蓬莱宫出发了,却被后来者姗姗来迟的吩咐搞得一懵,怎么又是姜太医?姜太医这么神的吗?这么深受皇上信任? 小太监不敢违逆皇上的意思,也不敢胡乱猜测,只如实地传达皇上的指令,带着姜太医往蓬莱宫去了。 姜太医听到皇上点名召他的消息时,一口老血哽在心头,老夫这是招谁惹谁了,平常半年都不出诊一次的,怎么最近这么多事? 还又是蓬莱宫?又是海棠苑的那位娘娘?这回又要玩什么?皇上也不管管,这么纵容下去岂不是要翻了天? 祁景煜抱着容泠先一步回到了海棠苑,容泠这一路上没有再露出什么破绽,是想要一骗到底的架势,要不是祁景煜敏锐,发现了那么一点不对劲,还真得被她骗过去。 祁景煜心里暗自不爽,骗骗别人也就罢了,怎么连自己也要骗过去?这么见外的吗? 唉,既然如此可就别怪我“狠心”了,送上门来的机会,不逗白不逗。 屋里早早地备好了冰,隔绝了外面的暑气,凉爽得很。祁景煜把容泠放在了床上,放下时没忍住捏了一把她的手臂,软软的,满意地感受到怀中的人身体一僵,然而神情倒是没什么变化,是要装睡到底的架势。 第46页 呵,看你能忍多久不“醒”。祁景煜挑眉,不禁顺着回想了一下方才一路上的手感,软软的香香的,就是有点瘦,抱起来都一点不费劲,得好好养养才是。 屋里一片静谧,青桃隐约觉得气氛有那么一点点微妙,站在一旁没敢出声。 姜太医的到来打破了这凝滞的气氛,他请安时悄悄觑了一眼皇上的脸色,似乎并没有生气,那看来自己的猜测还是对的,果然还是这两尊大神在搞事,联合起来演戏。 姜太医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要是这位娘娘真的出了什么事,皇上还不得把整个后宫掀起来? 然而,这一次,老谋深算的姜太医失策了,这哪里是两尊大神联合起来演戏,分明是在互相飙戏! 他细细地给容泠把脉,的确是受了点暑气,但绝没有到什么中暑昏迷的地步,正想着看看皇上的意思,是往严重里说呢,还是怎么地,却听见祁景煜漫不经心道:“朕听闻‘良药苦口’,泠儿此番中暑昏迷,姜太医可有什么好方子?” 啊?姜太医茫然。皇上什么时候开始说话这么啰嗦了?中暑昏迷是暗示了自己诊断结果,那句良药苦口又是什么? 床上“昏迷”着的容泠却是眉头狠狠一跳,意识到自己装昏迷这事早就被这人看出来了,故意这么说,分明是知道自己最怕药苦,特意整自己的! 祁景煜一直盯着容泠的表情看,好不容易忍住了没笑出声,又见姜太医没能反应过来,点明了一点:“泠儿最怕药苦,上次姜太医开的药可都是好不容易哄着才喝下去的,朕也不忍心,只是良药苦口,苦了才效果好,姜太医看呢?” “……”哦,姜太医明白了,这是在向自己秀恩爱呢。皇上也真是的,不喜欢的人整一整也就罢了,喜欢的人也要整,只怕到时候这位娘娘真的恼羞成怒起来,坑得还不是自己? 作为一个过来人,姜太医深知心爱的女人惹不起的道理,只希望皇上能够早日勘破,免得到时候心里苦。 然而现在,祁景煜还是没皮够。 “泠儿总也不醒,朕很是心忧啊,姜太医可有什么好法子?”祁景煜密切关注着容泠的神情,缓缓开口,“朕听闻……” 祁景煜拖长了话音,故意设了个悬念,果然,容泠和他预料之中的一样,屏住了呼吸,等待下文。 “噗。”这回祁景煜实在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姜太医默然,您开心就好。 青桃还竖起耳朵准备听听皇上的高见呢,谁知皇上突然笑了一声,青桃只觉得今日哪哪都透露着古怪,让她摸不着头脑。 容泠几乎是瞬间便明白过来自己又是被耍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想,不与这种人一般见识。 “姜太医怎么不说话?”祁景煜开口,姜太医明白过来,皇上这是玩够了,让自己快点终结这一幕,好让他继续去下一幕开心开心。 姜太医很配合,做出一副沉思的样子:“娘娘的确是受了暑气,气血不畅,需要静养,老臣这就开个方子。” 想了想,怕被容泠误会自己站在皇上这边跟她“作对”,补充道:“这药不苦,清凉解暑。” …… 姜太医开好了方子,容泠也适时地“醒”了过来,祁景煜早就了解到了事情的经过,当着刚被喊来的段玥的面,“安抚”着“泫然欲泣”的容泠:“别怕,朕替你做主。” 容泠强忍住笑场的冲动,依偎在祁景煜怀里,一言不发地作委屈状。 段玥一口气哽在喉咙口,你这娇娇软软的样子装得可真像那么回事!刚才假装昏迷的时候分明还挑衅地朝自己笑了一下! 可这话她说出来谁信?连她自己都不敢信! 更让她心寒的是说好了会护着她的太后一副不知情的受害者模样,把一切都推在了她身上,自己关上门,“两耳不闻窗外事”,根本不管她的死活。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祁景煜搂着容泠,心情很好,耐心都多了点。 “嫔妾只是将怀表递与娘娘,什么都没做。”段玥心里不服。 “哦?所以你是想说,这都是太后的错?”祁景煜反问。 段玥不言,她不敢明着跟太后对着来,皇上摆明了想要处置她给容泠出气,若是再把太后推到对立面上,自己肯定是死定了。 容泠旁观者清,只觉得这套路似曾相识,不就是平时祁景煜套路自己的方法吗?一句话把重点带跑偏,让人怎么说怎么错,等事后反应过来的时候,为时已晚。 就想现在,段玥是想说自己没做错什么,而祁景煜则直接给她了两个选择,自己错,或是太后错。容泠暗自心惊,这样的言语机锋,身在其中的人实在是很难迅速地做出反应,一不留神就掉进了他的圈套里。 第47页 容泠不由地改变了对祁景煜的看法,本来觉得是个不着调,整天不正经瞎闹的人,如今看来实力都融入了微末之中,不显山不露水,却杀机重重,让人防不胜防。 这样的人,若是为敌,自己定然没有胜算。难怪太后绞尽心机最后还是败在祁景煜手上,恐怕她都没有意识到祁景煜的实力。这么看来,太子和二皇子的“意外落马”,会不会也与他有关? 容泠抬头看他,他眉眼含笑,眼梢的弧度却是凌厉,将温柔与无情融合在了一起,难怪世人都说他冷血无情、心狠手辣,只因为他的温柔多情都被掩盖住,不轻易显露给旁人。 祁景煜感受到她的目光,微微低下头来与她对视,背光的轮廓与记忆中的小少年相融,容泠这才惊觉,那张扬耀眼的笑容早已铭刻在她的心里,从未遗忘。 第27章 行宫避暑 段玥先是背了太后的一口大锅,又被祁景煜说得连反驳之心都起不来了。好在此人向来脸皮厚,变脸如翻书,还一点愧疚感和不自然都没有。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祁景煜是向着容泠的,她自知无望,直接放弃了辩解,哽咽了两声,再抬起头时已经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了。 “嫔妾一时失手,以至于太后娘娘错怪了容姐姐,可嫔妾实在是无意,容姐姐明理心善……”说着还抽泣了几下,鬓发散乱,泪痕未干,眼神无辜得让人心疼。 见证了这一大变脸的容泠表示,自己的演技还远远不够,至少这说哭就哭还哭得如此无辜委屈,自己就做不到。 然而,段玥这话说得实在是令人恼火,“不经意间”把错都往太后身上推,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就算了,还特意提及了她,说什么“明理心善”,这话一出口,她要是再紧抓着不放,不就成了一个无理取闹心思狠毒之人了? 以前只以为段玥是个奉承拍马屁的好手,看来是低估了她,当真是能说会道。 然而,段玥心里的小算盘还是失算了,祁景煜并非常人,对这种楚楚可怜的白莲花行为免疫。 “也是,泠儿心善,不忍心怪你,之前还跟朕求情,”祁景煜张口就是胡诌,“不过,若是真这么轻拿轻放,规矩威严何在?” 段玥听了前半句,心里一松,可她还没来得及欣喜,就被后半句打回了原地。 祁景煜不急着继续,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变幻的神情,想看看她还能演到哪一步。 段玥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忽然愣住了。她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容泠,以及搂着她还不忘做些小动作的祁景煜。 她从小就聪慧,生长在处处明争暗斗的家里,对言语上的细节早已留意成了习惯,皇上刚才说,容泠替她求情?这怎么可能?就算容泠当真是心机深沉事先料到了这一步,那她也没有时间求情啊! 段玥回想起从容泠倒下被祁景煜抱起,自己被叫进海棠苑,看着容泠从昏迷中缓缓醒来的过程。容泠分明没有时间和机会跟皇上说话,那皇上为什么要这么说? 想通了这些,段玥心如死灰,也没有心情再演戏了,皇上这哪是偏心向着容泠,分明是与容泠站在一起,“一致对外”的。 就说怎么容泠刚入宫几个月,就轻描淡写地先后把德妃、宁嫔还有沈婳几个处理了。她们怕是到最后都没有想到,真正的斗倒了她们的不是容泠,而是她背后的祁景煜。 所以今日救兵来得那么快,容泠挑衅似的倒下,一点都不怕自己被怀疑,连太医都帮着她说话。 那现在这番对话又算是什么?猫捉老鼠的戏弄吗? 段玥恨恨地抬头看向容泠:“我们之前有什么仇怨,以至于你弄走了沈婳,还不肯放过我?” 容泠先是被她这突兀的反应搞得一愣,随后好笑地反问:“是谁不放过谁?” 既然都不想装了,那就索性扯开了说,容泠心里无愧。 “你先是害死德妃和宁嫔,又把沈婳赶去了佛堂,如今又是我,那下一个又是谁?是不是把碍你眼的全部弄走弄死,你才满意?”段玥被恨意激得红了眼,质问道。 “德妃先想害我,才落下了把柄,咎由自取。至于宁嫔,虽说是被德妃嫁祸,可她宫里的那些害人玩意,以及手上的人命,也算不上无辜。”容泠心里也有些怒气,为什么她们这些先下手害人的,反而会觉得错不在己,把自己想成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沈婳出言不逊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只看见最后我毫发无损,而她被贬去了佛堂,可有想到若是她的挑拨离间成功了,我现在又会怎样?”容泠毫不示弱地看着她,“至于今日,你心知肚明,我不过是见招拆招罢了。” 第48页 段玥张了张口,却是想不到什么反驳的话。 祁景煜旁观者这场闹剧,手指在容泠手背上轻轻摩挲,无声地安抚她的情绪。说出来发泄发泄也好,总比什么事都闷在心里强。 祁景煜向来不在意他人的冷眼、误会,只做自己想做的、该做的事。解不解释又如何?理不理解又如何?反正碍不着他的路。可容泠还是不一样,她没见过什么阴狠厮杀,在侯府里是被宠上了天的小姐,遇见的最多是点闲言碎语,能够做到这种地步已经是很好了。 祁景煜一时竟有些后悔让容泠接触这些让人不愉快的事,想要一切都交由他来,将她保护得完完全全,不受一点委屈。 “别与她们一般见识,”祁景煜微微低头,凑到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打在了耳边,痒痒的,“不许你为了她们生气,能惹你生气的只有我才对。” 深情不过三秒,感动不过一秒。容泠觉得刚刚一瞬间的心动简直是蠢到了家。心痒痒?不,是气得牙痒痒! 容泠挣开他的怀抱,抿着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祁景煜笑得愉悦,只觉得这一眼含羞带怒,还是嗔怒。 段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猜不出祁景煜到底说了什么,引得容泠反应这么大,只觉得自己好惨,又是背锅又是被怼,还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秀恩爱…… “解惑了?年纪轻轻就这么大怨气,也去小佛堂陪陪你那好姐妹吧。”祁景煜一边漫不经心地宣判段玥的结局,一边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一把容泠偏头时甩在自己身上的长发,发丝顺滑地从他指尖滑落,像是扫在了他的心上,痒痒的。 他伸手想到再抱住面前“娇羞”的容泠,却被毫不留情地躲开了。“娇羞”的人儿哼了一声,坐在了斜对面的椅子上,不理他。 唔,好像,又把人惹生气了?祁景煜摸了摸鼻子,有点小无奈。 于是,好不容易亲近了这么一会儿,祁景煜又被赶了出去,站在蓬莱宫前叹气。有像他这么憋屈的皇帝吗?不说什么毕恭毕敬地迎接他,好歹不能把他赶出去吧?当真是宠坏了她,让她恃宠而骄起来了!祁景煜长叹一口气,灰溜溜地回去了。还是等她从气头上过去了再一同解释吧。 …… 皇上杀鸡儆猴处置了段玥,太后也稍稍安分了许多,闭门不出,连之前说的什么规矩章程都不提了。 后宫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妃嫔们乐得清闲,一连倒了这么多人,也没人再敢跟容泠明着作对,小心翼翼的,唯恐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 暑气越来越盛,容泠又不敢像之前那样贪凉弄坏了身子,于是太阳一出来就蔫蔫的,只有晚间凉爽了一些才会好些。 被拒之门外的祁景煜听了惊蛰有意无意的提及,直接把去行宫避暑的行程提上了日程。 后宫中除了容泠,只有安贵人,萧沐,阮清莲和一个方氏,太后闭门不出,祁景煜也懒得管她,任由她留在了宫里。 行宫里郁郁葱葱,处处都是花草树木,曲径通幽,典雅不凡。容泠的住处更是风雅,苑后一片竹林,名为幽竹轩。微风吹过,一阵窸窸窣窣的竹叶声,屋边又通了一处流水,凉爽怡人。 至于其他四人,祁景煜以不想劳动太过为由,全都安排在了一处。当然,顺便也用这个理由,住在了幽竹轩。 “……”容泠表示,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皇帝。 祁景煜躺在凉席上,看着容泠的身影,身心放空,只觉得自己是误入了仙境,竹林中雾气缭绕,有一种与世隔绝的宁静。 容泠也像是忘了所有的烦忧,被卷入争斗的侯府,祁景煜和太后的博弈,以及、做不到不在意的,祁景煜在萧沐那里的那一晚。 他是皇帝,这么做也无可厚非,何况他对自己已经足够好了,自己百般推拒,故意“作死”,他都没有生气。果然还是自己尝到了甜头,恃宠而骄,瞎矫情了起来。 容泠说不清自己当初听到祁景煜去了萧沐那里是什么样的情绪,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知所措。 可也不能因为这事再这么闹下去了,地位本就悬殊,自己没有任何依仗,除了“不在意”,又有什么办法呢? “怎么了?又有哪里不高兴了?”祁景煜察觉到她低沉的情绪,揉了揉她的脑袋。 “没什么。”容泠这次没有避开。 “我可比不上你心思细腻,这可让我怎么猜?”祁景煜无奈,他最近朝堂上的事也多,几方势力谁也不饶谁,什么乌七八糟的事情都被翻了上来,实在是想不出来自己又怎么惹着她了。 “别打哑谜了好不好?你这一日日都在想些什么?要是我做错了什么,任打任骂好不好?”祁景煜温声道,不知何时起,容泠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牵扯着他的心,让他沉溺。 第49页 容泠不由地一阵委屈,说来也奇怪,前世被人冷言冷语地弃之如敝履时,她心如止水,波澜不惊,而如今祁景煜温声哄着她,她却委屈得想哭。 祁景煜也不催,只这么静静地等着她。 容泠垂眸,声音低不可闻:“之前,你去萧沐那里……”容泠有点脸红,怎么说出来像是在埋怨、邀宠一样。 祁景煜闻言,心头一紧,糟了,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求个收藏w么么啾 第28章 出事 祁景煜早就把自己一时皮挖下的这个坑给忘在了脑后,本来是想着看容泠吃醋,看她跟自己撒娇闹脾气的,结果脾气是闹了,撒娇却是完全没有。 并且这脾气闹得坚决果断,一点解释的机会都没留给自己。再加上前几日段玥的事,祁景煜单方面地与她和好如初,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还以为她是因为自己逗她惹她才生气的。 祁景煜心想,幸好今日问了个清楚,不然…… 他不动声色地思索了一下,怎样才能好好地把人哄回来,让自己今晚不至于被拒之门外,缓缓地开口:“你是说那次?不说我都忘了,我没碰过她,怎么,吃醋了?” 语气自然,轻描淡写一般地直言真相、直击重点,祁景煜觉得很完美。 然而,局面却不像他想象中那样,容泠抬眸看着他,小嘴微张,一半惊讶,一半……似乎有点不悦? 嗯?我说错了什么?祁景煜心头又一紧。 “忘了?”容泠觉得自己这几日试探性的闹脾气简直是对牛弹琴,一点都没到点上。而且他既然忘了,语气还那么轻浮,便是说明他根本没在意过这件事,果然,身为皇帝,手握至高无上的权柄,根本不会在意她在想些什么。 容泠咬着嘴唇,神色有些落寞,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起来,说不定之前的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皇上根本没有把她放在心上,不过是当作一个有趣的玩物,随手逗弄逗弄罢了。 这样患得患失的自己,真是矫情。容泠闭了闭眼,开始唾弃这样的自己。 祁景煜见此大感不妙,只觉得自己再不说些什么挽救一下,容泠对自己的态度就又要冻回去了。明明刚才那句话的重点在于没有碰她,怎么到容泠耳里就变成了忘了这回事? 虽说我好像的确是忘了来着。祁景煜深感无奈。然而,自己挖的坑,还是要自己来填。自己惹的人,更要自己来哄。 祁景煜知道此情此景,说什么都容易勾起人伤感脆弱的一面,于是,果断闭上了自己最会踩雷的嘴,伸手一拉,直接把人抱在了怀里。 “哎”容泠一声惊呼,毫无防备地撞在了他怀里,脸贴在他的胸膛上,眼前的整个世界都被他衣服上的纹路占据了。 她小脸“嘭”地一下红了,像是被煮熟了,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也都被蒸发得干干净净,再无踪迹。 他的手搭在她的背上,安抚性地顺了顺,给了她足够的缓冲时间,才温声开口:“我只是想看看你吃醋的样子,以后再不会有了。” 容泠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软软地依靠在他身上,头埋在他怀里,小声道:“我只是难以安心。” 怕自己动了心之后,你抽身离去,我沉溺其中,再难回转。 所以宁愿不接近,不尝试,不动心,安安稳稳地蜷缩在自己的壳中,孤寂了些,却不会受伤。 前世的经历到底是在她的心上落下了阴霾,让她再难轻易地敞开心怀。 祁景煜没有说话,随口而出的承诺太过轻浮,他不想这么敷衍。来日方长,他们有的是时间。 …… 相比幽竹轩的温馨,翠荷殿则是另一番风景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好巧不巧走到我面前摔一跤,是想撞我还是想碰瓷?”阮清莲退后几步,俯视着摔倒在地的方常在,咄咄逼人。 “我、我只是不小心,不知怎么滑了一下,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方常在平日里唯唯诺诺,但也不是没脾气任人欺负的人,阮清莲不过是跟她一样无人问津的可怜之人,凭什么为难她? “滑?这地上又没有水,谁走过来都没有滑,偏偏你滑了一下,还差点摔在我身上?”阮清莲本就心情不好,闻言更是得理不饶人,“哎哟哟,我看看,这里正好对这个桌角,要不是我躲得快,是不是现在就被你‘不小心’滑了一下推倒,撞在桌角上害死了?” 方常在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心里也是害怕,论起伶牙俐齿,她远远比不上阮清莲,额头上急出了一排汗珠,脸色也涨得通红,不知道该如何辩解。 “我从未招惹过你,也从没有过害人之心,你、你……”方常在急得都要哭了出来。 第50页 “哼,谅你也没这个胆子,我告诉你,别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我有的是方法弄死你。”阮清莲见她这副样子,心里优越感顿生,昂起头,不屑道,“斗不过容泠,我还斗不过你这么个货色吗?” 阮清莲转头离去,留摔倒在地还没能爬起来的方常在一个人,一点搀扶的意思都没有。 方常在盯着她趾高气扬的背影,垂眸,咬了咬牙,眼里流露出不甘的恨意。 凭什么谁都能欺负她?阮清莲算什么?她凭什么? 方常在推开了小宫女想要搀她起来的手,固执地撑着桌腿,站了起来。小宫女第一次看见她这么阴沉的脸色,吓得站在一旁,一口气都不敢出。 阮清莲却是一点都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她方才也只是欺负欺负人,出口气,还真不相信方氏那么个懦弱的女人敢害人,不过,这事说来是意外,利用利用却也是可以的。 这么想着,她坐在镜前,将发簪松散了一点,唇脂抹去,拍了拍脸颊,做出一副委屈的表情。想了想,还觉得不够,揉了揉眼睛,眼角泛红,泫然欲泣,配上微微散乱的发髻,还真是被欺负了的模样,又不显得难看,是最能勾人心疼的模样。 皇上和容泠都住在幽竹轩,倒也是个好机会。 阮清莲收起眼里的得意,酝酿了一下情绪,往幽竹轩而去了。 方常在倚在门边,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嗤笑一声,进了屋,在妆奁的暗格里翻出两包粉末,想了想,收起了一个,将另一个攥在手里。 阮清莲来到幽竹轩前时,已经过去了许久,这行宫这么大,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搞的,幽竹轩与翠荷殿一个南一个北,还隔了一个湖。 阮清莲心里忿忿,只觉得是宫人捧高踩低讨好容泠,故意把她们安排在那么远的地方,好让她们见不着皇上。 她抹了抹头上的汗,缓了缓呼吸,调整了一下表情,“脱力”般扑倒在了门前。 “容姐姐救命!有人要害我!”说着,泣不成声。 祁景煜刚通过温柔缓和的方式让容泠心绪平和下来,正想着趁机偷香几口,却被这“凄惨”的一声给打断了。 容泠一副被人撞见的羞涩,推开了他,理了理衣裳和发髻,侧过身,眼神飘忽。 “啧,特意把她们安排在那么远的地方,还跑来碍眼。”祁景煜心里不爽,叹了口气。 容泠闻言心头一软,更是红了脸,这次不是为差点被人撞见而羞涩,而是为自己无理取闹的多心脸红。 祁景煜见此眉梢一动,觉得自己似乎是抓住了一个哄人的方法,不亏。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原来只要“无心”透露自己对她的好,就能把人哄高兴?祁景煜跃跃欲试。 然而,见没有人理她,阮清莲第二声吼得比之前还高,一切旖.旎的心思都被她吼了个干净。 祁景煜皱眉,小声嘀咕:“嗓门这么好?” 容泠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出了声。祁景煜揽过她的肩,笑道:“总算肯笑了,还以为你还在跟我生闷气呢。” 容泠正想反驳,祁景煜却打断了她:“走,去看看外面在闹什么?”是询问的语气。 容泠心里又一软,点了点头,乖巧地被他牵着手。 祁景煜面上不动,心里暗爽,这招真好用,百试不爽。 容泠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又掉进了祁景煜的套路里,直到以后被人一语点醒,才气得牙痒痒。彼时的祁景煜坐在门外,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自己作的死,迟早是要还的。 而如今,祁景煜还是皮得很开心的。 阮清莲被放了进来,扑倒在容泠面前,哭诉道:“容姐姐,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方、方常在她差点就害死了我。” “……”容泠无言以对,方常在害她?还没有说萧沐和安贵人害她有说服力呢。 阮清莲却不管那么多,添油加醋地将之前方常在滑倒差点令她“撞死”的事说了出来,说到情急之处身体还微微颤抖,表演十分到位。 “容姐姐你就忍心这么见死不救吗?”阮清莲见容泠和祁景煜都毫无所动,心里急了,“非要等到她们害死我,才肯为我主持公道吗?” 容泠悄悄瞥了一眼祁景煜,预感此人又要语出惊人,不气死人不罢休了。 果然,祁景煜理所当然道:“嗯,那就等她们害死你吧,朕一定替你处置她们。” 阮清莲愣住了,茫然不知所措。 容泠憋着笑,打发了她。却没想到,晚上还真出了事。 “主子,阮常在和方常在一起掉进了湖里!看见的人说,是方常在推的阮常在,可是、可是……”青桃有些语无伦次。 第51页 “一起掉下去的?你别急,说不定是故意想要洗清罪名,人还好吗?”容泠还算冷静。 “可是,是推人的方常在溺亡了。” 容泠顿住,推人的溺亡了,与当年简直一模一样! 第29章 对立 当年的事一直是梗在容泠心里的一根刺,庶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推了她,两人落水,最终因为庶妹溺亡而不了了之。 如今方常在和阮清莲如出一辙的事件让她心里五味陈杂。是害人终害己,还是这中间又夹杂着什么别的缘故? 祁景煜见她神色不对,知道她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握着她的手轻轻摩挲:“去看看,手法这么相似,也许能给你解惑。” 容泠点点头,站定,神色也恢复如常,方才的脆弱仿佛只是一瞬间的恍惚。毕竟对她而言,事情过去了太久,若不是如此相似,根本想不到那里去。 出事的湖边离幽竹轩挺远,是靠近翠荷殿的一处望月亭。容泠和祁景煜乘着轿辇前去的时候,已经收拾妥当了。 阮清莲脸色苍白,浑身湿透,平日里精心打理的头发也缠作一团,水草似的搭在身上。她披着厚厚的外衣,神情呆滞地望着漆黑一片的湖水。 “小主,夜里凉,您这样湿漉漉地坐在这里,容易着凉啊。还是快回去换身衣裳吧。”旁边的小宫女小声地劝着她,她置若罔闻,一动不动地凝滞在原地。 是了,容泠在几步之外停下了脚步,阮清莲欺软怕硬,得理不饶人,还总爱怂恿别人,拿别人当枪使,可她也从未想过置人于死地,更没有害死过什么人。 照这事来说,她只是个受害者,也是她第一次近距离地接触死亡。 上午还跟她闹矛盾,有口角的人,转眼间就成了冰冷冷的尸体,再也不会出现在她们面前。 容泠与方常在不熟,总共也没见过几面,但仍有些心冷。 时隔多年,她依然不相信有人会为了害人、洗清嫌疑而不顾自己性命,将自己置于危境之中。何况方常在一直懦弱得很,哪来的胆子害人?那又是谁,“随手”害死了这个不起眼的小角色? “容泠。”阮清莲转过头来看着她,第一次没有装模作样地喊她“姐姐”,而是直呼姓名。 “怎么回事?”容泠也没计较,淡然地与她对视,问道。 “我不知道。她写信约我来这里,我以为她是怕了,要赔礼道歉什么的。”阮清莲在湖边冷静了太久,事情的经过早已在她脑海中翻来覆去地转过不知道多少次,自嘲似的笑了一声,“结果她来迟了。呵,我还想着借题发挥呢。” 阮清莲也懒得再掩饰自己,反正掩饰了也没人看,容泠知道她的本性,骗不过,至于皇上,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过,装也是没用。 “我面朝着湖水,身后传来脚步声,刚想回头,就被一阵大力扑倒,落了水。”阮清莲语气异常的平静,像是把自己放在了旁观者的视角,无悲无喜。 “然后就是这样了。”阮清莲抬头看着她,眼神毫不躲闪、毫无畏惧,“你可以把事情都推在我身上,除掉我这个碍眼的人。” “我会查出真相。”容泠也正色道,“信是她自己写的吗?” “是,我认识她的笔迹。”阮清莲又转头望向平静的湖面,湖中水草众多,她能活下来也是运气好,是谁想要置她们于死地? 萧沐?安贵人?还是容泠? 按如今这局势来说,容泠下手的可能性最大。她独宠后宫,若是除掉了她们,地位便更是稳固。 可她一直和皇上在一起,半点嫌疑都没有。那又会是谁做的? “你当时为何会往湖上看?”祁景煜出声打破了僵局,他站在容泠身边,给她理了理罩衫。 “往湖上看?”阮清莲不解,容泠也抬头疑惑地望向他。 “背后传来脚步声,你都不回头看看吗?”祁景煜望向湖面,“是什么吸引了你的目光?” 阮清莲瞳孔骤缩,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灯光。我看见了湖面上映出的光,从那里传来!”她伸手指向对面,是幽竹轩的方向。 容泠也是一愣,下意识地朝她指的方向望去。阮清莲猛地起身,扑向容泠,声音怨毒:“你怎么这么狠?连我们这些碍不着你的人都不肯放过吗?” 容泠一惊,吓得后退半步,撞在了祁景煜身上,祁景煜神色不动,伸手隔开冲上来的阮清莲,毫不客气地将她甩在了一边。 阮清莲摔倒在地,被侍卫们牢牢地控制住,侧脸贴在泥泞的地上,眼神却是依然恶狠狠地瞪着容泠:“你这个狠毒的女人!我不过是跟你说了句她要害我,你就利用上了,策划得一手好戏,又是一箭双雕的打算吗?” 第52页 容泠没有辩解,而是抬头看了祁景煜一眼。 “看我做什么?以为我会怀疑你?”祁景煜觉得好笑。 “你不怀疑吗?”容泠凝视着他的眼睛,他眼底映着闪烁的光彩,像是一片深海,让人心生敬畏。 “我信你。再说,你哪件事骗得过我了?”祁景煜笑着回望她。 容泠沉默,细细一想,自己还真没有什么事骗得过他了。等等,什么叫做哪件事骗得过他?除了中暑那次,自己什么时候骗过他? 容泠深吸一口气,刚想反驳,却被他牢牢禁锢在怀里:“别闹,大庭广众的,你撒起娇来,我可控制不住自己。” “谁在闹?!”容泠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满口胡言的男人,“还有,谁要跟你撒娇?!” 周围的宫女太监和侍卫们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被按在地上的阮清莲也一时忘了挣扎。 于是,容泠的话音在湖边缭绕不绝,周围一片寂静,只听得见一声声回音:谁要跟你撒娇?撒娇?娇? “……”容泠羞愤欲绝,一头埋在祁景煜胸前,只觉得无颜面对江东父老,恨不得跳进湖里。 好好的一场悬疑剧,偏偏被祁景煜搅和成了一场闹剧,容泠气不过,张嘴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咳咳,说正事,说正事。”祁景煜欲盖弥彰地咳了两声,“方氏为什么会推你?是有意还是无意?” 阮清莲强忍着心头的愤恨:“有意无意我说了算吗?皇上您被她蒙蔽,还不是什么都听她的?” 祁景煜眯了眯眼睛,他脾气不好,最讨厌这种自说自话,出言不逊的人了。 “既然不想好好说话,就别说了。把她带回去,别让她出来晃悠了,免得大晚上再被谁推进湖里,害死什么人。”祁景煜对除了容泠之外的人,总是这么不假辞色,侍卫们也不觉得意外,强硬地把还在不服挣扎的阮清莲拉走了。 “还没问清楚,就让她走了?”容泠忍不出出声。 “问不问也不要紧,她自己都搞不清楚,说了也没用,不能尽信。”祁景煜的冷淡收放自如,“让人先查查附近,我们先回去。” “不行,怎么能这么草率?我……”容泠还想再留下,却一声惊呼,被祁景煜一把抱了起来。 “不肯走我就抱你了啊。”祁景煜在她耳边道。 容泠抿了抿唇,对此人的厚颜无耻又有了新的认识。 “你也别急,我心里有数了。”祁景煜又在她耳边补充道。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那两人还没出现,是不想惹火烧身,还是在处理证据? …… “皇上满心里都是她,怎么可能会为我们做主呢?倒不如我们几个抱成一团,多少能躲得过一些人祸才是。” 阮清莲沉默地听着身边那人的话,神色有些松动,心里却是对这样的怯懦很是不屑,都欺负到头上来了,还只想着躲避灾祸? 这种阴狠的勾当,躲是躲不过的,只有以攻为守,把容泠拉下马来,才是正途。 第30章 甜一下 “皇上,依您的吩咐查了方常在的鞋底和落水点附近的地面,的确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祁景煜和容泠回到了幽竹轩没多久,便有侍卫前来禀报了。 容泠眨了眨眼,这两者指向性明确,她隐约有些明白过来了。 果然,那侍卫低头一板一眼地禀报:“方常在的鞋底被磨平了,地面上有几处水洼。本以为是阮常在被救上岸时带上来的水,却发现那水质有些过于干净了,不像是湖里带出来的,推测是冰块融化后留下的水。” 磨平的鞋底,冰块。想出这招的人倒真是心细,夏天,天气本就燥热,等人开始查探岸边时,冰块早已化成了一滩滩的水,一点异常都查不出来。 就算有人留意到岸边这么多水,也只会以为是救人时从湖里带上来的,如果不是祁景煜特意吩咐,也很难察觉。 “所以,有人想要借方常在的手害阮清莲?”容泠思索,“不,她在幽竹轩的方向点灯,故弄玄虚,不是在针对阮清莲,是想针对我。” 祁景煜眼含笑意,静静地听着她的思索,不点破也不打扰。 “可她要想把这事与我牵扯上……”容泠恍然,“那就必须让阮清莲说出灯光的事,虽然不是什么明确的证据,但只要有一点点怀疑,把我牵扯进去,就足够了。” “毕竟方常在死无对证,阮清莲被引导着恨我,旁人也会心有疑虑。”容泠垂眸,神色难辨,“所以,她当时定在附近看着,阮清莲活了下来也不单单是因为运气好,而是她故意使然。” 这样大费周章,甚至害死了一条人命,只为了把她从一尘不染的云端拉下水,让阮清莲死心塌地地站在她那边吗? 第53页 “为什么?”容泠不解。 祁景煜依然是那样云淡风轻地笑着:“不为什么。她们总是这样不择手段。” “那,是谁做的?”容泠想明白了事情经过,却猜不出幕后黑手,“萧沐?” 祁景煜朝她招了招手,低头凑近她的耳边。 容泠屏息倾听,温热的呼吸落在她耳边,吹动了耳边的发丝。 然而,祁景煜却是轻笑一声:“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容泠觉得,自从见了这个不着调的皇上,清冷淡定什么的都是不存在的,不暴躁打人都算是好的了。 于是,到最后容泠还是没能搞清楚幕后黑手到底是谁,闹到了深夜,甚至被迫把“战场”转移到了床上…… 次日,容泠又体会到了一次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的感觉,祁景煜在一旁看书,正襟危坐,也不叫醒她。 容泠刚醒来,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朦朦胧胧地想,做皇上也是不容易,又要处理政务,还要与那么多人周旋,连休假都要看书钻研。 她视线落在书面上,正想看看是哪朝哪代的史册,却霎时清醒了过来,一言难尽地把头蒙在了被子里。 亏他还摆出一副严肃正经的模样,看个话本而已。果然是个不着调的人,正经不过三秒。 “总算醒了?”祁景煜转过身来看她,看着床上鼓鼓的一团,不觉好笑,“裹在被子里做什么?不热吗?” 容泠翻了个身,不想说话。 “害羞了?哦,我明白了……”祁景煜故意拖长了音,戏谑道。 你明白什么了啊你明白!容泠生怕他又“语出惊人”,连忙掀了被子从床上坐起来,理了理散乱的衣襟,清了清嗓子:“昨晚的事还没说清楚呢。” “昨晚的事?”祁景煜最喜欢看她口不择言的样子,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昨晚哪件事?你不肯主动亲我,然后我把你抱到床上的事?” 容泠顺着他的话回想起了昨晚的一幕幕,小脸“嘭”地一下又红了。她就不应该接他的茬!怎么说都能被他给带跑偏! “不说话?是不记得了?”祁景煜憋着笑意,继续道,“那我再帮你回想回想?”说着起身坐在了床边。 容泠被他这行动力吓了一跳,往后挪了挪,不敢抬头看他炙热的眼神:“不、不必了,我该起了。” 要是再被他像昨晚那样折腾一次,今天就别想起来了。容泠裹紧了自己的小被子。 祁景煜不禁笑出了声,目光落在她颈边的红痕上,容泠对此毫无所觉,没有意识到这个红痕将要给她带来多少“异样的眼光”。 青桃听到容泠唤她的声音,连忙端着洗漱的用具走进屋内。容泠坐在床边,祁景煜坐在不远处的案边,案上扣着一本书。屋里静悄悄的,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很是微妙。 似乎是主子让她藏在柜子里悄悄带过来的书,怎么好像又被皇上翻出来了?青桃低着头,移开视线,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 难不成主子就是为了这个跟皇上闹脾气了?这可怎么是好?主子也真是奇怪,刚入宫时那么谨言慎行,生怕言语不当得罪了皇上,如今怎么这么、这么“放肆大胆”? 青桃想起她之前在屋外隐约听见的主子羞怒地朝皇上发脾气的事,心里一哆嗦。果然是一入宫门深似海,连一贯清冷淡然与世无争的主子都变成了现在这样。真是太可怕了。 青桃在心里长吁短叹,摇了摇头。不过,为什么皇上从来都不生气呢?不是过皇上冷血无情、心狠手辣的吗? 也不对,皇上对当初的德妃娘娘和宁嫔娘娘都挺无情的,这么说来好像也只有对主子这么纵容? 青桃睁大了眼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秘密”——我就说嘛!主子是天底下最好的人,皇上肯定是爱不释手了! 那主子现在这样,难道就是话本里说的那种,“恃宠而骄”?青桃心里有点小激动,眼角都弯了起来。 容泠心情复杂地看着青桃一边手脚麻利摆弄着东西,一边神情变换个不停,真不知道这个蠢丫头整天心里都在想些什么,还一点城府都没有,什么都摆在脸上。 青桃不知是又想到了什么有趣的场景,笑嘻嘻地抬起头,正巧,一眼看见了容泠颈侧的那一块红痕。 青桃的笑容凝滞了一瞬,这是什么?虫子咬的?不对不对,这肯定是、肯定是……! 青桃心里炸开了一朵烟花,欲盖弥彰地移开视线,悄悄瞥了一眼皇帝,又不知道脑补些什么去了。 容泠还觉得奇怪,直到进来的每一个人,红杏、惊蛰,看向她的第一眼都神色古怪,才意识到,似乎是自己遗漏了什么。 第54页 她摸了摸脸颊,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然后疑惑地坐在了镜前,霎时又红了脸,转头瞪了瞪一直在一旁看笑话的祁景煜。 “你、你!”容泠羞恼,一时不知道是该怪他看笑话不告诉自己,还是该怪他弄得那么明显。 祁景煜总算可以笑出了声,一点“忏悔之心”都没有。 容泠转过头去不再理会他,先是尝试着用脂粉遮盖住,又觉得抹了太厚,不自然,最终还是选择了在这么炎热的夏天换了一身衣裳,遮住了颈边的那块红痕。 闹着闹着就到了中午,容泠无暇再去纠结话本的事,被祁景煜轻飘飘地揭过了。 祁景煜忽然觉得,这种转移注意力的方式也挺有用的,以后说不定还可以再试试。 你看,这不就一下子揭过了昨晚的事和话本的事了吗? 此时的祁景煜并不知道,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记仇的生物千万不能惹,侥幸心理要不得。 …… 用完午膳,容泠被祁景煜牵着出去散心,幽竹轩外景色怡人,远远望过去便是那片种着荷花的湖。 “我记得那边有一片桃林,不是宫里那种只会开花不会结果的,小时候还偷偷溜进去摘过桃子呢。”祁景煜向南边望去,果然,一片郁郁葱葱之间,隐约可以看见嫩红的桃色。 容泠闻言也提起了兴趣,她对祁景煜小时候的印象只停留在那一次的大雪之中,是个嘴毒心软的小少年。明明见她摔倒了跑来搀她,还非要笑话她,惹得她又气又怒。 这么想来跟现在也是挺像的,动不动就逗她生气。但容泠心里并不讨厌这样,甚至隐约觉得欣喜,只有把她放在心上的人,才会为她的一举一动、喜怒哀乐动心思。 “你偷偷溜进去摘桃,不怕被发现吗?”容泠好奇道。 “当时年少轻狂,觉得自己天下无敌,怎么可能会被发现,”祁景煜回忆往昔也觉得好笑,“可惜吃桃时桃汁滴在了身上,被母妃发现后好好教训了一通。” 容泠闻言笑出了声,眉眼弯弯的样子格外迷人。 “我都说了小时候的糗事了,轮到你了吧。”祁景煜才不是会让自己吃亏的人,早就想要找机会构想一下容泠小时候的样子了。 她长得这么好看,父母恩爱,身世完美,定是个被千娇万宠捧在手心里怕化了的小姑娘。 不知为何,他眼前掠过一道红衣的身影,小小的,在一片雪地里。 “皇上,娘娘,翠荷殿里出事了!”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只见一个小太监扑通一下跪在了他们面前,焦急道,“阮常在被人下药了!” 第31章 下药 “下药?什么药?”容泠心里一紧,这事简直像是没完没了了,闹这么大动静,谁的手笔? “奴才不知,翠荷殿那里已经闹成了一团,阮常在直说娘娘要杀她灭口。”那小太监唯唯诺诺,头都埋在了地上。 “不知道就过来胡言乱语?你是哪个宫的?”祁景煜皱眉,本来被突然打扰心里就不爽,这小太监还支支吾吾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皇上息怒,皇上饶命。”那小太监什么也不说,只一味磕头求饶。 祁景煜神色不虞,冷哼一声:“告诉你主子,再折腾,朕就不客气了。” 说完,不顾那小太监颤抖的求饶声,牵着容泠的手,叹了一口气。 容泠见他神色严肃,还以为他要说些什么重要的事,却听他遗憾道:“明日再带你去。” “……”容泠无言以对。 “怎么,那里的事哪有你重要?不过是几个人小打小闹罢了,别在意。”祁景煜安慰她道,“你若是有兴趣,就跟她们玩玩宫斗,没兴趣就丢给我处理。” 容泠只觉得这句话霸气侧漏,明明是应该用在朝堂正事上才对,怎么偏偏用在了宫斗的事上? 还有,宫斗这种事,从来都是上不了台面,暗地里进行的,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都是要摆出一副和和睦睦的样子才是。怎么此人说来却是毫不回避,甚至还把宫斗当作了一场游戏似的…… 不过也多亏了此人不同寻常,自己在后宫中才能如此随心所欲。容泠窃喜。若是他真的左拥右抱,对谁都这么好,自己定是不愿主动争宠的。那或许今生也会向前世那样,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独居一隅。 重生以来,容泠多少次想过这场新生的意义所在,是给她一次机会改变自己的未来?可世道如此,她又有什么能力改变呢?所幸,她足够幸运,遇见了命定之人。只愿此情能够长长久久。 只是这么一晃神的工夫,轿辇便停在了翠荷殿外。祁景煜扶着她下来,一路上手一直相握,看向她的眼里也总是带着笑意。 第55页 在这样的眼神注视下,容泠忽然就觉得,无论翠荷殿里的琐事,还是宫中太后的计谋,抑或是侯府的谜团,都不算什么,都能够迎刃而解。 容泠怀着和此情此景格格不入的心情迈入了殿内,听到阮清莲虚弱的咒骂声也心无波澜。 “我就知道,你连她都不放过,怎么可能会放过我?”短短一日的工夫,阮清莲原本稚嫩清纯的脸上再没有了佯装的天真烂漫,取而代之的是阴狠怨毒。她头发散乱,脸色苍白,像索命的女鬼一样,瞪大了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容泠。 容泠只看了她一眼,没有理会,问一旁的太医:“她被下了什么药?” “是、是会使人症似风寒却不是风寒的药,”老太医还以为她们要先撕上几句,突然被问有点没反应过来,“伤身子,却不会致死。” 容泠松了一口气,她虽然不喜欢阮清莲,但也不想就这么看她平白无故地死去。尤其是下手的人将一切都扣在自己头上。 她转而望向还在瞪着她不放的阮清莲,神色如常:“我若是想害死你,会下这么不痛不痒的药吗?” 阮清莲胸口起伏不定,落在一旁的手攥紧了被褥,像是愤怒到控制不了自己,声音也是从牙缝里流出来的:“我真想撕开你这装模作样的面孔。” 阮清莲这般偏执,容泠也懒得再与她辩解,反正不管怎么说都会被她归咎到自己头上来,平白浪费时间浪费精力。 安贵人在一旁欲言又止,神色犹豫,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地站在角落里,一如既往地置身事外,不闻不问。 “宫里管得这么严,是哪里来的药?”容泠没有在意旁人,也不在意阮清莲怨毒的目光,镇静自若,问道。 “这么一说,嫔妾也觉得奇怪,”安贵人低眉顺眼,上前一步,像是终于忍不住想要把心里的疑惑说出来似的,声音平和,不急不躁,“正如娘娘所说,宫中规矩森严,若是想要害阮常在,何必下这样无伤大雅的药,倒容易平白暴露自己,往后也不好再有所动作了。” 的确,这也真是容泠疑惑的重点。像这种症状类似风寒的药,更像是用在不起眼的地方,无声无息地害人,操作得好也能借此将人打入深渊,再也翻不起身来。 可阮清莲才落过水,本就疑心病重,出了什么症状定是会找太医彻查的,那岂不是在打草惊蛇? “动了手脚,必然会留下痕迹,那便搜吧。”祁景煜却没有跟她们一样纠结于这些弯弯绕绕的,简单粗暴、直截了当。 几人坐在正厅里等着,容泠冷眼看着她们两人,只见安贵人眉眼柔和,垂头盯着桌角,一动不动。萧沐则似乎是有些坐立不安了,手指缠在一起,无意识地摩挲。 算上他们从幽竹轩过来的时间,离事发已经过了这么久,若是真的是她做的,肯定早就藏好了东西,有了万全的把握才是,怎么会有掩饰不住的心虚呢? 容泠心里疑惑,萧沐身为萧国公府的女儿,又是太后侄女,被送入宫,不可能是那种没有心机的小姑娘,那她在又在担心什么? 不过这事实在是古怪,从动机和时机上客观来看,容泠几乎都要怀疑是阮清莲自己动的手,演戏给她们看了。 容泠抿了抿唇,只觉得这次避暑之行真是片刻都不消停。这才短短几日?先是阮清莲跑来哭诉方常在要害死她,紧接着两人就一同落了水,溺亡了一个,剩下的一个又被下了药。 容泠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都说宫里是非多,还真是果然如此啊。 正在她无奈心累之时,有一只手借着桌椅的掩盖,从旁边钻出来,在她手背上轻轻地拍了拍。她一惊,下意识抬头,看见坐在她身旁的祁景煜朝她眨了眨眼。 容泠不敢动弹,生怕被人发现了这里的异常,心里小声埋怨,祁景煜也真是的,一点都不在乎气氛,明明是刚出了事,处处紧张的时候,他却还在偷偷摸摸地做些小动作,真不知道他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然而,这一举动的确是很大程度地安抚了她,手背上传来暖暖的触感,让她的心也沉静下来,不再想那些错综复杂的琐事,而是想起了他。 祁景煜总有这样的本事,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能一下子夺走她的注意力,就想现在,她怎么也无法忽视手背上传来的暖意。 萧沐心里紧张,在寂静的氛围里更是无限度地扩大,虽然阮清莲的事与她无关,可她屋里的确藏着些不能见人的东西,是太后早早就交给她的,她一直没有动过。vx公号:books186 可是,不论她有没有那种心思,无论她是不是被迫,只要被发现了那些东西,她便完了。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甚至连家族都会被牵连。 第56页 萧沐攥着衣角,手心里全是汗,只盼着太后给自己的隐蔽足够安全,让人轻易搜不出来,查不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地吐出,想要调节一下状态,免得被人发现异常,却不经意间正巧瞧见了祁景煜与容泠悄悄的互动。 深吸的气才吐出一半,萧沐瞪直了眼睛,几乎都忘记了呼吸。从那晚以后,她一直欺骗自己是皇上冷淡无情,对她们不感兴趣,对待容泠也许也只是装装样子,免得又被催着选新人入宫。 可现在这样子,哪是自己所想的冷血无情?那笑意都要溢出眼底了,望着容泠低下头的侧颜,眼里的情意让她嫉妒得快要发疯。 不对,他怎么可能露出那样的神情?他什么时候对旁人如此、如此动心?萧沐难以置信,不愿接受眼前的现实,在她的记忆里,祁景煜就像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侠士,感情与他而言都是身外之物,随心所欲从不受外界干扰。 这样的人,也会动心吗?萧沐心里泛涩,眼角发酸,移开视线不再去看容泠含羞的脸颊和祁景煜含情脉脉的眼神。她怕自己再看下去,就不知道今生所求为何了。 萧沐低下头,也想安贵人那样,寻了个桌角,目不转睛地看着上面的纹路,没有注意到安贵人凝滞的眼睛转了转,看了她一眼,复又无喜无悲地落回了原处。 祁景煜收了笑意,冷冷的目光扫过她们两人,压下心头的不耐烦,隐忍了这么久,总算要开始了吗? 容泠敏锐地察觉到了祁景煜手指微不可见的一顿,心里隐约有种微妙的预感,说不清好坏,只觉得令人心悸。 像是被卷入旋涡之中,呼吸不畅,四周都是望不尽的雾气,让人不敢踏出一步。她浑身冰凉,只有手背上传来了一丝温暖,让她下意识紧紧握住。 祁景煜一愣,眼里的冷漠一扫而空,容泠第一次这般主动,太过突兀,让他都不知道该作何应对了。 第32章 故作迷局 “皇上,从方常在的屋里搜到了一个香囊,香囊里装着一个纸包,里面有着用掉了一半的粉末,”没过多久,搜查便有了结果,小太监跪在殿中央,一五一十地禀报道,“已经给太医看过了,的确是阮常在所中的药。” “哦?没有别的了?”祁景煜却是没有在意药是从谁那里搜出来,而是把重点放在了别处。 “是,已经仔细搜过了,只有那半包药粉。”小太监不明所以,肯定道。 “那就奇怪了,都偷带了药物进宫,怎么不多带些毒药呢?”祁景煜轻笑,语气嘲讽,说完也没指望收到什么回答,摆了摆手让小太监下去了。 的确是奇怪,就像是有人悄悄藏起了毒药,只留下半包用过的药粉在明面上。但这明明是个栽桩嫁祸的好机会,为什么会在方常在的屋子里搜出来?都是已经死了的人了,是因为死无对证?还是怕露出自己的马脚? 也对,无论是从安贵人那里还是萧沐那里搜出了这半包药,两人都脱不开嫌疑。 容泠又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们几眼,萧沐神色有点奇怪,不像是心虚也不像是松了一口气,容泠一时说不清楚,而安贵人则是依旧那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莫非是方常在想要恶作剧,在阮常在的茶水里下了药,又约了阮常在出去,却不小心在湖边失了足,慌乱之间推倒了阮常在……”见几人都不说话,萧沐犹豫着开口。 “不对,这也说不过去啊。”还没等人提出疑点,萧沐就先行否定了自己的推测。 “恶作剧哪有这么小题大做的?”容泠看了她一眼,“倒是那天上午,阮常在跑来了幽竹轩,说方常在想要害她,摔倒在地差点推到她。” “摔倒?”安贵人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方常在平时走路都是小心翼翼的,这……” 容泠说出这话时便在注意她们俩的神情,方常在鞋底被磨平的事只有她和祁景煜,还有那个下手的人知道了。 可安贵人和萧沐的神情都很正常,看不出什么蛛丝马迹。容泠看了看祁景煜,只见那人也在看她,明目张胆的,一点都不做掩饰。见她看过来,还朝她笑了笑,像是在鼓励她加油一样。 容泠这才恍然想起,祁景煜明明是知道怎么回事的,偏偏不告诉她,这是什么意思?是想让她继续跟她们宫斗玩吗? 容泠转过头去不再看他,心想,不告诉就不告诉,我还查不出来吗? “就算她们的确是闹了点矛盾,若是方常在下了药,就断没有再把人约出去的道理,还是大晚上的湖边。”容泠收起那些乱七八糟的心绪,回到这件事上来。 第57页 “这么说来,那封约阮常在出去的信,是旁人伪造的?”萧沐瞥了身边的安贵人一眼,暗示意味十足,“我与方常在不熟,并不知道她的字迹,更不用说模仿伪造书信了。” 安贵人不恼,闻言只是笑了笑,也不反驳解释:“这么看来,是嫔妾嫌疑最大了。” 的确,安贵人与她们同住一宫,平日里常有往来,而萧沐则是独自一人住在另一处宫殿,相隔甚远。 “可惜那封信被阮常在带在身上,浸了水,看不出原貌了。”萧沐像是抓住了洗清嫌疑的重点,脸色也好了些,“不然倒是可以拿来仔细瞧瞧。” “若是有人伪造书信,那又怎么让方常在同时出现在那里呢?”安贵人不慌不忙道,“可没有搜出什么别的信件。” “那安贵人怎么看?”容泠忽然觉得,这个不声不响的安贵人才像是深藏不露,如此被人怀疑都不慌乱,何况,她能够安安稳稳地从王府到皇宫,在无数明枪暗箭中安然无恙,想来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嫔妾愚钝,不敢胡乱猜测。”安贵人惶恐,不敢再多言,仿佛刚刚的应对只是昙花一现,又恢复了平日里恭谨的模样。 祁景煜在一旁悠哉悠哉地看着她们你来我往,嘴角的笑意一直没有消散,像是乐在其中。 说到底,他才是她们勾心斗角的源头和目标,安贵人和萧沐的种种言论,都不过是为了在他眼里洗清嫌疑。 可惜她们自以为藏得好,可他身为皇帝,手握无数权柄,宫中的一切都在他眼底无所遁形。 什么宫斗争宠,不过是在于皇帝想不想管。不想管,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愉快地看着妃嫔们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斗个你死我活,为了皇帝的“信任”和“宠爱”费尽心思。想管的话,这些雕虫小技又怎么能瞒得过真正的权势呢? 祁景煜不说破,一方面是想看看容泠会如何应对,另一方面更多的是想要放长线钓大鱼,她们如今只是初露锋芒,刚开始布局,往后的事才是重头戏呢。若是利用好了,于他而言也会方便许多。 容泠看不出安贵人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敢说,她的确倾向于是有人同时以对方的名义将两人约在了湖边,再通过磨平的鞋底与未融化的冰块,让方常在“不小心”滑倒,将阮清莲一起推入水中。 可若是路线不对,没能正好倒向阮清莲呢?容泠前世今生都没有经历过这种阴险的算计,实在是有点想不明白。 “说起来,我听阮常在回来后一直在念叨,是容昭仪设计害的她们……”萧沐忍不住还是提起了这回事,抬眸看了一下祁景煜的脸色,见他神色如常,才敢继续说下去,“幽竹轩附近有灯光映在湖面上,容昭仪可曾注意到了?” 她不敢明说怀疑容泠,只拐弯抹角地点出了容泠的可疑之处。 “灯光又不必亲自去,指使几个不知情的小宫女小太监,或者让自己的心腹宫女去,都不是问题。”容泠淡淡地回道,心想,她那段时间一直在忙着和祁景煜斗嘴,哪有工夫去设计什么害人的勾当? “也是,是我多心了,娘娘一直和皇上待在一起,怎么可能会与这种事有所牵扯呢?”萧沐笑道,仿佛刚刚真的只是随口一说。 她之前无意间瞧见了皇上对容泠的态度,至少不敢在明面上针对容泠。 安贵人从那句之后就没再说过话,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像是把自己当作了一个装饰用的花瓶。 “时候不早了,回去吧。”见几人也说不出什么花来了,祁景煜瞧了瞧窗外的天色,对还在思索的容泠道。 还当真是从侯府里千娇万宠出来的大小姐,没见过什么勾心斗角,还在纠缠着可行性的细节问题。不过也好,这般单纯也是可爱,祁景煜情人眼里出西施,怎么看容泠怎么觉得有趣。 在这继续耗着也没什么意思了,容泠点了点头,起身打算跟祁景煜一起回去。然而,起身的那一瞬,一阵力道拽住了她的衣裙,她一个踉跄,好在被祁景煜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容泠低头一看,只见她的衣裙不知何时被祁景煜打了个结,系在了他的腰带上。 “……”屋内一片寂静。 “咳咳。”祁景煜轻咳两声,若无其事地伸手解开了那个结,理了理衣裳,装作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瞧见了这一幕的萧沐和安贵人低下了头,移开视线。萧沐倒还好,提前有了点心理准备,安贵人则是心里一片惊涛骇浪——皇上和容泠之间的关系,似乎有点超乎想象? 容泠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旁边还有人看着,也不能对他“不敬”,但她实在是服气,这人除了嘴欠,手也欠吗?好好的系个结做什么?看她出糗吗? 第58页 容泠深吸几口气,反复对自己说,大庭广众的,收敛些,别急着闹脾气。 祁景煜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意想不到的效果,他系的时候一半是无聊,一半是想起了母妃曾经说过的民间婚礼的习俗,可惜他今日穿的衣服不那么好系,就转而系在了腰带上…… 祁景煜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似乎有点、幼稚了。 容泠瞪着他的目光没什么杀伤力,依旧是那种小爪子挠人的感觉,祁景煜甚至都有点开始习惯她这样生动的样子了,会闹脾气,会说出心中所想,而不是憋在心里。 不想她刚入宫时那样,枯燥乏味的恭谨,清冷地将人拒之千里之外,不让人窥探她的心境。 祁景煜知道,那是她选择的自我保护的方式,母妃当年伤了心,也是如此,不接触,不动心,就能够随时抽身而退,不受任何心伤。 但自己并不像先帝那样多情,他的心很小,只装得下她一个人。所以,他想要一步步地卸去她的心防,推开那一扇扇门,抱住她褪去冰冷外表后的本性。 …… 容泠缀在祁景煜身后,慢慢地往外走,努力让自己忘记刚才的尴尬。安贵人快步追上了她,附在她耳边,轻轻道:“方才搜屋子的时候,嫔妾见萧嫔娘娘坐立不安,总觉得心里不安。” 容泠顿住脚步,看向她,她神色犹豫,容泠也不催促,片刻之后,安贵人才继续道:“嫔妾只是猜测,方才皇上也说,没有只带这种药进宫的道理,那剩下的毒药,会不会就是被萧嫔娘娘悄悄拿走了?” “嫔妾心里惶恐。像嫔妾这样在宫里混日子的,想必入不了她的眼,娘娘还是多加小心吧。”安贵人说着还悄悄地回头看了几眼,像是生怕被萧沐听见了似的。 “你就不怕我怀疑你是为了挑拨离间才故意这么说的?”容泠注视着她的眼睛,想看出她是真心还是假意。 “嫔妾只想好好地活下去,不敢搬弄是非。”安贵人眼神澄澈,没有一丝阴霾。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三更,谢谢支持w 第33章 承诺 回去时已是夕阳西下,晚霞染红了半边天,路过那片桃林时,祁景煜出声让轿辇停了下来。 他们共乘一轿其实不合规矩,奈何祁景煜从来都不是什么看重规矩之人,向来都是怎么开心怎么来,从前还迫于时势稍微收敛着点,登基之后才是真正的随心所欲,不拘小节。 容泠拗不过他,生怕自己的婉拒被他曲解为不好意思,若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像第一次那样被他抱上轿辇,那才是丢人呢。 于是,她在众人眼中的形象直接变成了“狐媚惑主”的妖妃,不知用了什么“妖术”,让皇帝对她百般纵容。 祁景煜先下了轿辇,回头伸手扶住她:“还不算太晚,正好今日的晚霞很美,去桃林里走走?” 容泠握住他的手,点了点头,夕阳的柔光打在她的脸上身上,添了几分雍容的贵气。 看惯了她素净淡雅的妆容,祁景煜忽然想,若是她穿上繁复的宫装,戴上凤冠,又会是怎样的高贵动人。 桃林外有一圈矮墙,从正门进去,只见大大小小的桃子缀在树上,红白相间,煞是诱人。 “你当年,便是从这墙上翻进来的吗?”容泠忽然起了几分好奇心,她记忆里的小少年和翻墙搭在一起,还真有点吻合。 祁景煜摸了摸鼻子,理所当然道:“那是自然,这墙这么矮,不就是给人翻的吗?” 顿了顿,又欲盖弥彰道:“这种矮墙,轻轻一跳就过去了。” 容泠比划了一下那墙的高度,有些怀疑。虽说是矮墙,但也绝不是小孩子可以轻轻一跳跳过去的,又不是像话本里那样有玄乎的轻功。 所以,祁景煜不说还好,这么一强调,瞬间就把自己的底给揭了出去,容泠好不容易抓住了一次可以反过来嘲笑他的机会,揶揄道:“没想到呀,是摔了过去,还是‘另辟蹊径’去了?” “……”祁景煜这回是真的挖坑把自己给埋了进去,不行,翻墙摔过去还被不知道谁养在里面的一只鹅追着跑了几条街这种丢人的事,怎么可能说出来? 祁景煜强撑着自己英明神武的形象,开始了转移话题大法:“说来,这桃林后面有一个小池塘,父皇当年为了讨人一笑,下令养了好些家禽,也算是颇有趣味。” “嗯?”容泠挑了挑眉,没有点破他生硬的转移话题,顺着他的话,想要刨出更多的“趣事”。 祁景煜带着她往里走,步履匆匆,直到远离了矮墙才放慢脚步,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 桃林和后面的小池塘都没有荒废,这么多年来一直有人打理,当年养的几只鸡鸭和战斗力出乎意料的鹅都在此处繁衍生息,过得惬意。 第59页 见有人进来,两只结伴大摇大摆的鹅偏过头来,吝啬地给了他们一个眼神,然后不屑地自顾自走开了。 祁景煜冷哼一声,也没给它们好脸色看,虽说当年为了安抚他“幼小的心灵”,追着他跑的鹅早已进了他的肚子,也不妨碍他迁怒于这两只悠哉悠哉不把他放在眼里的鹅。 容泠看了看他微妙的神情,和那两只健壮的鹅,心里有了一个猜想——祁景煜该不会是当年翻墙被鹅咬了吧? “噗嗤。”光是这么一想,容泠就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祁景煜又摸了摸鼻子,掩饰自己的尴尬。 “鹅,咬人疼吗?”容泠换了一个方向,憋着笑问道。 “……”祁景煜连忙维护自己最后的颜面,“我没被咬!” 看着容泠好奇而又期待的眼神,祁景煜叹了一口气,放弃抵抗,不过是儿时的糗事,能逗她一笑也是值了:“我就是从这被追了好远而已,它没我跑得快,也没追太久。” 容泠闻言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祁景煜看着她,也忍不出露出了笑容。 “那时太小了,个头也不比鹅高多。再说,刚摔在地上,就被它盯上了,还会扑腾着翅膀飞。”祁景煜回忆起当年也是觉得好笑,按理说这些有攻击性的鹅都是会被宫人看管好的,可这个地方偏,平时里没什么人来,皇上也下令说让它们自由一点生长,宫人们管得也就不那么严了。 正巧遇上他这个手痒翻墙的顽皮小孩,当真是猝不及防。 时隔多年,再回忆起那些好笑的事,祁景煜只觉得怀念。当年母妃还在身边,事事都护着他,把他宠成了那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调皮捣乱,什么事没做过?也没人管得住他。 可后来就不一样了,他长大了,不再是那个说什么都可以算是童言无忌,做什么都可以用不懂事一言带过的小孩子了。当初不跟他计较的人哪里是真心大度,不过是将厌恶埋在了心里,等未来一起反噬。 一夕之间失去庇护,他又是以怎样的坚韧才能最终如愿以偿?祁景煜一笑而过,那些过往对他而言早就无所谓了。 “母亲说,乡下的庄子上也养过鹅。当年她刚嫁给父亲,两人去庄上小住几日,散散心,却被鹅追着咬了好远的路。”容泠平复了一下笑意,也开始说起了往事,“父亲一直护着母亲,自己被咬了好几口。母亲跟我说起这事的时候,总说自己此生实在是幸运,得上天眷顾。” 祁景煜握住了她的手,附在她耳边轻声笑道:“你若是被鹅追了,我也护着你,打跑它。” 容泠再次红了脸,低下头,心道:这人就会说些甜言蜜语,也不知道骗过多少小姑娘。 宫人们见他们到来,连忙出来告罪:“不知皇上驾临,未能远迎,请皇上恕罪。” “不必多礼。”祁景煜心情好,语气都好了几分。众人闻言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看来皇上也不像传言中的那样喜怒无常,难以应付啊。 领头的太监在这里时日长,知道的多,也知道当年皇上被这里的鹅追过的事。如今见皇上对那几只鹅态度微妙,心里七上八下,生怕皇上因为这事迁怒他们。眼角余光又看见那两只鹅还在不知死活地来回晃悠,狠狠地给了身后的小太监一个眼色,小声道:“还不快去把那两只鹅弄走?” 小太监忽然被这么一教训,虽然不知道内情,也还是低头称是,依言去把那两只鹅弄走了,心想,也许是怕这两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冲撞了皇上和娘娘吧。 领头的太监见皇上不说话,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皇上的意思:“皇上来这里,是想带娘娘摘桃吗?您来得真巧,这桃子熟了大半,可甜了。” 祁景煜回头看向容泠,眉眼柔和:“当年没摘成,后来也没有机会了,没想到现在再来,竟是有人陪伴了。” 容泠笑了笑:“那嫔妾可真是荣幸。” “又见外了?”祁景煜知道她是不想再旁人面前没规矩,落下话柄,也知道她是不敢把未来寄托在帝王的长情上,这事再正常不过了,但落到他自己头上,心里还是有点微妙。 自己就这么让她不放心?祁景煜回想了一下他们这段时日来的经历,不得不承认,好像还真是如此,自己除了逗她和惹她“生气”,也没做什么别的。 但是,容泠对谁的态度都是那么不冷不热的,只有在逗她的时候才会稍微动容,露出点真性情。这可怎么办是好?祁景煜平生第一次因为感情上的事受挫,心情很是复杂。 他回想一下身边人的经历,父皇的不必多说,根本没能讨到谁的欢心,都是假情假意地应付他。那还有谁?祁景煜忽然想起了安远侯,容泠的父亲,据说与发妻相处和睦,恩恩爱爱令人羡慕。 第60页 看来下回去安远侯府“打探敌情”的时候,又多了一项计划——他要向未来的国丈取取经,探讨探讨如何追妻。 至于眼下,这么适合甜言蜜语的时机也不能错过。祁景煜站在桃树边,注视着容泠灿若朝霞的面容,道:“你若是喜欢,明年再一同过来。到那时,碍眼的人和事,就差不多都收拾干净了,只有我们两人。” 容泠心跳仿佛漏了一拍,他是看出了自己隐约的不安,用这样的约定和承诺安抚自己吗? 容泠抬起头,天边的晚霞映照在她眼里,祁景煜微微笑着,眼神像是在无声地说:“信我。” 若果真如此,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容泠第一次觉得,自己无处安放的心有了着落,上天还是眷顾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可爱们的支持w么么啾 感谢地雷和营养液w 第34章 吓她(二更) 说是摘桃,其实两人也没摘多少,容泠双手捧着一个祁景煜挑出来的,满园最大的桃子,望着它出神。 “桃子有这么好看?都移不开眼了?”祁景煜用手肘轻轻捅了捅她,转而又道,“那看来我的眼光还真不错,一眼就挑出了这个最大最好看的。” “桃子是用来吃的,又不是用来的看的,这有什么好嘚瑟的?”周围没有旁人,容泠说话也大胆起来,偏要跟他对着来。 祁景煜第一次被这么明目张胆地怼,心里却没有一点不高兴,甚至还有点微妙的爽感,意味深长道:“只有好看的才会被选中吃掉。” 容泠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他用这句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话调戏了一番,还在奇怪他为什么要配上一副“诡异”的微笑,但直觉告诉她,此时多说多错,一不小心就会掉进他的陷阱里。 于是,容泠笑了笑没接话,心里悄悄地把这句话记下了,打算回去慢慢研究。 至于想明白后的又一次恼羞成怒也就不用多说了。 不得不说,祁景煜此人实在是有本事让人转换心境,桃林这么一趟,阮清莲那里闹出来的一堆事再想起来也没什么了。宫里人这么少,怀疑的对象也就那么几个,随便猜一猜都说不定能蒙中。 进了幽竹轩,一切尘嚣都仿佛被隔绝在外,天地间只剩这么一处幽静之地。容泠坐在窗边,看着夕阳沉入丛林之中,天渐渐地暗下来,屋里点起了灯。 祁景煜也不说话,只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她出神的样子好看,沉静的样子也好看,不过他最喜欢的还是她羞恼的样子。 窗外的天空彻底暗了下来,容泠收回了目光,伸手关上了窗,动作之间有那么一点不易察觉的匆忙,窗框磕在一起“咚”地一声。 “怎么了?”祁景煜收回思绪,回过神来不经意地问。 “没什么,怕有虫子飞进来。”容泠淡定道,神情上一点都看不出异常。 祁景煜点了点头,也没再多想。直到晚上睡觉时—— 容泠面对着他,紧紧闭着眼,被褥都蒙在了脸上,手脚蜷缩着,把自己团成了一团。 “……”这是怎么了?祁景煜一时不敢靠近,生怕惊动了她。 忽然,窗外一阵风打在窗纸上,“呼啦”一声,容泠眼皮一跳,强忍住睁眼看看的冲动,身子往里缩了缩。 “……”哦,祁景煜反应了过来,这是,害怕了?难怪天一黑就急匆匆地把窗户关上了,一副不敢看又忍不住用余光瞄的样子。 屋里的灯没有全熄,留着一盏散发着柔和的暖光,床帘的影子打在墙上,随着光线摇摆不定。 祁景煜心血来潮,又忍不住想要皮一下了。 不用太过火,稍微地吓那么一下,最好能把人吓得钻进自己怀里,“投怀送抱”的感觉,一定很爽。祁景煜心里痒痒的,按捺不住这“一时冲动”。 容泠闭着眼,屋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隐隐约约传来的风声和身边轻微的呼吸声。忽然,透过眼帘的细微光线被什么遮住了,与此同时,身上的被褥被扯了扯,后背传来一阵凉意。 容泠寒毛直竖,被自己疯狂的想象力吓得不敢动弹。她也不是时时都怕黑的,只是今晚恰巧望着竹林里影影绰绰的竹叶影子,在惨白的月光颇有些吓人。 她当时匆忙关上了窗,影子便落在了窗纸上,本来是平平常常的竹影,幽静雅致,可容泠心里想的却是那些莫须有的怪力乱神,于是,竹影也在她眼里张牙舞爪起来了。 这种念头,一旦兴起便是一发不可收拾,容泠深知这个道理,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愈发活跃的想象力。 她只好把自己蜷缩在被褥里,像前世独居时那样,蒙着头,强迫自己睡着,反正睡醒了也就把这些莫名其妙的恐惧给忘了。 第61页 然而,今非昔比,祁景煜的存在感让人难以忽视,尤其是他还偏要弄点小动作—— 被褥被扯得露了一条缝,容泠精心布置的密不透风的“茧”破了一个口,凉风吹在后背上,痒痒的。 容泠忍不住往前拱了拱,鼓起勇气睁开眼,昏黄的灯光下,眼前的祁景煜面容柔和,像是被她的动静惊动了似的,睁开了惺忪的睡眼,随即,盯着她身后,动作凝滞了。 容泠被他的眼神和忽然停住的举动吓了一跳,疯狂的思绪在脑中形成了一个漩涡,后背隐隐发凉的感官也触动了她的思绪,她一动不敢动,屏住呼吸,总觉得身后有些什么。 “你身后……”祁景煜就在此时开口了,嘴唇颤了颤,没继续说下去。 容泠实在是顶不住这种压力,心“砰砰”狂跳,脑子也停止了思考,“啊”地一声短促的惊呼,往前拱进了祁景煜早有准备、敞开的怀里,埋着头,闭上眼,不敢回头。 “噗。”就在她找回了一点思考力,疑惑怎么半天没有动静的时候,祁景煜没忍住笑出了声。 那人憋笑憋得胸口一震一震的,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此时的姿势——自己紧紧地抱着他的腰,脸埋在他胸口,像是要用脸在他胸口钻出一个洞,把头埋进去…… 理智回笼的一瞬间,容泠的第一反应竟是来不及害羞,而是庆幸自己没像八爪鱼一样,把腿也缠上去,那就真的没脸见人了。 “你又耍我!”容泠把头埋在他胸口,闷声闷气道。 “我哪有?”祁景煜一脸正气,矢口否认。 “你明明骗我说……”容泠气道,这人还敢不承认? 祁景煜无辜地眨了眨眼,打断了她:“我说什么了?” “你说我身后……”容泠说到这里,卡壳了,对哦,他好像没说完。 “我可没说你身后有东西,是你自己想多了。”祁景煜厚颜无耻道。 “你那欲言又止的样子,不就是故意吓我的吗?”容泠多次被他这狡辩大法给缠住,然而,吃一堑长一智,容泠已经在无数次深思熟虑中悟到了对抗之法——胡搅蛮缠。 “我不管,你不许狡辩!”容泠先发制人,堵住了他所有狡辩的路。 屋内的动静有些大,外间的青桃先是听见了那一声惊呼,红着脸不敢听,可后来的动静似乎有点脱离正常走向,怎么像是……吵起来了? “主子?是摔碎东西了吗?要奴婢进来吗?”青桃出声试探,顺便打断一下“吵架”的进程。 “不用,你别管,睡吧。”容泠硬邦邦地打发她。 “……”这她哪敢睡去?皇上这是又做了什么,惹得主子这么生气?还有,皇上那么正经的一个人,怎么每次在主子面前都那么……青桃百思不得其解。 青桃站在外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放心,左右为难。这才几个月的工夫,主子就从原来的贤良恭谨变成了现在的肆无忌惮,一开始小心谨慎的样子荡然无存,如今都敢朝皇上发脾气了,以后还不得翻天,这可怎么是好? 青桃忧虑的竟不是容泠朝皇上发脾气的后果,而已以后的更加肆无忌惮,可以说祁景煜宠得很到位了。 然而此刻,祁景煜是真的为难了。 把容泠惹急了,“投怀送抱”是有了,可也就那么短短的一会儿,而现在,祁景煜看着抢走被褥把自己裹成一团,还把枕头砸在了自己身上的容泠,心情复杂。 这可怎么办?难不成要抱着枕头睡?祁景煜陷入沉思。 容泠见他没有反应,悄悄地从被褥里冒出半张脸,往外看了看。只见祁景煜抱着枕头,缩在一边,神色间似乎有些委屈的意味,几乎都要掉下去了——床被自己占了大半。 容泠不由地有点愧疚,反思是不是自己反应太大太过分了些,不动声色地往里挪了挪,腾出了些位置。 可祁景煜并没有动,仍然是缩在那一小块地方:“还生气吗?” “气。”容泠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唉,那我就不过去了,等会儿被你踢下床就不好了。”祁景煜抱着容泠砸过来的枕头蹭了蹭,在容泠再次怒火冲天之前道,“你头发的味道,真好闻。” 容泠一腔怒火拐了个弯,落回了原处,染红了脸颊,她转了个身,不想看这个让人又爱又恨的人。 刚刚还在装可怜怕被踢下床的祁景煜见机从背后抱住她,在她耳边轻笑:“现在不怕了?” 容泠一回味,方才的恐惧早就被这人气得烟消云散了,甚至有点好笑。 原来他是为了让我转换心情吗?容泠心底隐隐有些感动,攥紧被褥的手也松了松,让祁景煜趁机钻了进来。 第62页 祁景煜心里喟叹一声:心这么软,真好骗,哦不,真好哄。 第35章 (三更) 次日,容泠醒来时发现自己被他从身后环绕着,大手搭在自己腰上,呼吸落在颈后,痒痒的。 她小幅度地挣动了一下,祁景煜立刻便醒了过来,手收紧了几分,低声道:“别闹。” 是谁在闹?容泠睁大了眼睛,但他抱得实在太紧,一点挣扎的空间都没给她留下,只能干瞪着眼望向床帘上的花纹,心里想着这人可真霸道。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容泠盯着花纹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祁景煜才悠悠转醒,伸了个懒腰。度假就该有度假的样子,回笼觉是必不可少的。 在外间等候多时的青桃应声进来,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屋内的摆设,以及两人之间的气氛,提心吊胆了半宿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地。 摆设没什么变化,看来是没打闹得太厉害,两人之间气氛如常,想来昨晚的事都放在了一边,青桃松了口气。 “皇上,主子,萧嫔娘娘在外面求见。”隔着扇门,惊蛰传话道。 “这么早,跑过来做什么?”祁景煜皱了下眉,有点不耐烦。刚起来就见到那些烦心的人,就不能消停会儿吗? 青桃推开了窗户,看了眼高挂的日头,心里小声道:已经不早了。 当然,她比较怂,这种事是不敢直接说出来的,驳了皇上的面子可不好,她最多只敢将窗户推得更开一些,好让阳光落进室内,让皇上自己察觉…… “让她等着吧。”祁景煜对不相干的人总是缺了点耐心,连眼神都没有给外面一个,无所谓道。 因而等萧沐见到皇上时,她已经在外面坐了很久了,甚至都开始思考皇上是不是不想见她,让她自觉离开了。 祁景煜穿着家常的衣服,宽松大气,整个人都显得柔软下来,平日里的棱角分明都藏在了暗处。但他的眼神依旧是那么亮,是常处高位之人浑然天成的高贵,让人心生敬畏。 萧沐连忙起身行礼,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她一直对他又敬又畏,想要接近却又被他那让人望而生畏的气场吓退。 她不说来意,祁景煜也不问,坐在一旁品起了茶,还示意容泠坐在了他旁边。 容泠在旁人面前从不忤逆祁景煜的意思,乖顺得让祁景煜都有点不习惯了。 萧沐看着他们的眼神交流,心里有点不是滋味,祁景煜显然并没有把她的来意放在眼里,连问都不问,可这种事,她先说出来,便会多了份恳求的意味,彻底落于下风。 犹豫了片刻,萧沐还是起身,从侍女手中接过端来的食盒,取出两只小碗,柔声道:“皇上,娘娘,嫔妾特意煮了些绿豆汤,清热解暑,正适合这样的时节,皇上尝尝吧?” 说着,揭开瓷盖,散发出阵阵凉气,萧沐有心在食盒里放了冰块,让这绿豆汤保持清凉诱人的状态。 容泠瞧着这精致的瓷碗和汤水,心里没由来地想起了安贵人那天对她说的话,随后自嘲似的笑了笑,萧沐怎么可能敢给皇上下毒呢?还是这么明目张胆的。 然而祁景煜却是没动,戏谑地看着她:“想说什么就直接说,不想说就回去歇着。” 这话实在有些不留情面,萧沐闻言脸色一变,向来柔顺的脸上隐隐有些怒气:“皇上何必如此羞辱嫔妾,嫔妾自知受出身所限,难以得到皇上青眼,嫔妾只求皇上能正眼相待,不受偏见左右。” 祁景煜笑了笑,也不怪罪她突然的反抗:“偏见?你倒是会说话,朕何时对你有偏见了?” 萧沐神情一滞,那一晚皇上留宿却没有碰她的事她可不敢放在明面上来说,若是被旁人知晓,她以后在宫中肯定更不好过。皇上也是一定是因为笃定她不敢说,才这么反问。 她心里是这么认为的,祁景煜可不是这么想。不碰她就是单纯没兴趣,再加上想看看容泠吃醋时的样子,跟她没有任何关系,换了其他人也是如此。至于她说不说出来,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嫔妾确实有事想向皇上禀报。”萧沐不再多言,沉了脸色严肃道。 “就在这说吧。”祁景煜挥手让周围的宫女们都下去,漫不经心道。 萧沐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原处没动的容泠,没说话。 “她留下。要是与你单独相处,你一时情难自禁,非礼朕可怎么办?”祁景煜不着调地嘲弄道。 容泠强忍住笑意,端庄地坐在旁边。祁景煜这胡言乱语的本事,用在自己身上是恼羞成怒,用在他人身上就是幽默风趣了。 萧沐没经受过这样直白的嘲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变幻不定,终究还是抿了抿唇,也没心思在意容泠是不是在旁边听着了,直接表明来意:“皇上知道,太后娘娘暗地里图谋不轨,嫔妾也确实是她安排进宫的一枚棋子。” 第63页 她抬头与祁景煜对视,那人眼里依旧毫无波澜,没把她的鼓起勇气弃暗投明放在心上。然而,开了口就没有回头路了,萧沐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太后娘娘想让嫔妾接近皇上,用些小手段谋害皇上。皇上没有子嗣,若是真有了什么差池,她们便可推惠王爷上位,将权柄牢牢地抓在手里。” 惠王爷是太后的亲子,当年的五皇子,也是太后这么几年来一直与祁景煜争斗的根源所在。 萧沐一口气将自己所知道的都说了出来,一直以来压在心头的巨石终于松动瓦解了,松了口气,等着祁景煜的反应。 祁景煜并无意外之色,太后与他关系不好,从前是因为他母亲的缘故,可登基之后,他没有明着计较,太后也应该顺着坡下,自己老老实实地在宫里养老便是了。 可太后偏偏是一副没死心的样子,谁都看得出来是对这皇位还有想法。祁景煜初登基时势力不够,没法将她们连根拔起,这才一直拖到了现在。 太后也知道,拖得越久,胜算越低,想来也不过就是这一两年的事了。至于萧沐所说的,用她这么个明处的棋子害他,祁景煜摇头笑了笑:“是朕高看你了。” “皇上这是不信嫔妾的话吗?”萧沐万万没想到他是这么个反应,瞪大了眼睛。 “朕以为,你知道你只是个弃子。没想到你和太后都是一样的毛病,自以为有用。”祁景煜转头看了看容泠,朝她示意。 容泠看懂了他的意思,虽然不太想掺和进他们的事里,但也还是顺着他的意思开口接上:“你是太后的人,这事连我们都清楚,又怎么可能有机会害得了皇上?” “太后这是拿你当幌子呢,后招才是重点。”容泠说完也觉得她可怜,只因为她的出身,便注定了这条没有好结果的路,更何况她还在妄想。 萧沐闻言脸色更是一片灰白,眼里又是不甘又是绝望。 “皇上这是在告诉嫔妾,嫔妾只有死路一条吗?”萧沐眼里涌上了泪水,“就因为嫔妾的出身,便注定什么都无法得到吗?” “就算你换个出身,也没什么区别。”祁景煜对她的梨花带雨无动于衷,“你若是想好好活着,就在宫里好好呆着,朕不会赶尽杀绝牵连于你。至于别的,就不要痴心妄想了。” 顿了顿,祁景煜又道:“像你现在的演戏,大可不必,没人在意,哭给谁看呢。” 萧沐闻言,哭也不是,停也不是,只觉得这辈子都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 祁景煜说完就没再看她,略微低下头,目光落在凉气阵阵的绿豆汤上,汤水里像是浮着些什么,看不真切。 “这汤里放了什么?”祁景煜忽然问道。 萧沐一愣,心里的委屈都变成了愤恨:“皇上这是怀疑嫔妾在汤里动手脚?” “不一定是你,不过以你这脑子,被人害了估计也不知道。”祁景煜淡淡道,“叫太医来看看吧。” …… 随行的太医不少,姜太医也是其中一员,本来是想着反正也不会出什么事,来行宫里顺道避避暑也是好的。可这才没几天,先是落水,又是有人被下了药,好在都不是些重要的人物,姜太医也没掺和,现在好了,皇上那里也要有情况了。 姜太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自告奋勇地去了幽竹轩。事关皇上和那位娘娘,还是他亲自来放心一点,别的人怕是接不住皇上的戏。 然而,这一次的情况却不是姜太医想的那样蹊跷,一切都简单明了,显然得让人不敢相信。 “皇上,这汤的确有毒,是一种慢性的毒,初时没什么反应,时间长了则……”姜太医收起了乱七八糟的心思,正色道。 “怎么可能!”萧沐不信。 姜太医没有理会她,东西摆在这里,怎么查都是这么个结果。只是不知道这次是皇上早有安排,还是另有他人下手。 容泠也是疑惑,萧沐再怎么说也不会在这汤里下毒,还是在刚说完那么一番话之后,不然岂不是自寻死路?那是谁做的?想要害皇上还是害萧沐?毒药又是哪来的? 容泠忽然想起了安贵人之前和自己说的那段话,刚说完第二天就出这样的事,是巧合还是有意? 容泠看向祁景煜,祁景煜也正好回头看她,似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安,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放心。 又附到她耳边轻声道:“等之后我都告诉你,别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就算是走剧情,甜宠也是不能丢的(不) 第36章 “所以说,没事,都是些掌控之中的小打小闹,太后当年就没斗过我,如今又怎么可能?现在后宫中的那几个人,心思都不纯,不过用她们引得太后动手,一网打尽也是省事。” 第64页 祁景煜让人意外地没有处置下毒的这事,一改以往雷厉风行冷血无情的模样,只说等查清了再说,打发了一干人等,与容泠解释了大致的背景以及最近的几件事,云淡风轻得让人心安。 容泠虽然不知道日后祁景煜具体是怎么做的,但既然前世没有什么动荡,自然是不用担心的。只是,她想了想,说出了这么多年来的疑惑:“太后为什么要针对安远侯府?” 祁景煜神色不变,似是漫不经心道:“你知道的倒是多。” 容泠隐隐觉得这话不对味,想想也是,今生自己直接入了宫,没有与外界有过一点接触,按理说应该连安远侯府的现状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安远侯府与太后牵连上了呢? “我……”容泠懊恼自己一时不察说错了话,正想着如何挽救弥补,却被祁景煜打断了。 “怎么还是怕我?”祁景煜似乎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伸手抚平了她微蹙的眉头,故意委屈道,“还以为我这么与你坦白了,你会有所表示呢,像昨晚那样投怀送抱就不错。结果还是这么防备我。” 容泠刚想好的几个拙劣的借口被他这么一打断,立刻不知道飞去了哪。容泠心绪杂乱,好半天才融成了一句腹诽:说正事呢!怎么又来? 不提还好,一提起昨晚,容泠更是不知道该怎么看这人。一开始听了传言,以为是个不好相处的无情帝王,结果慢慢地发现他也算是平易近人,说话做事也都直截了当,对她更是好得让人惶恐。 然而再后来,容泠觉得他和小时候相比简直是一点没变,总喜欢顽劣地“戏弄”她,幼稚死了! 祁景煜见她神色放松了一点,笑道:“我不问你是怎么知道的,反正也不差这一件事。”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不差这一件事?容泠疑惑地抬眸看他,他眸色深邃,像是一切尽在掌握。 “你忽然转了性入宫,放弃‘大好姻缘’。入宫后从不主动与太后接触,听了我刚刚的话之后一点都没担心,就像是知道她早晚会倒一样。”祁景煜没有遮掩,直接点出了这些不易察觉的小“异常”。 容泠闻言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她自以为少言少行,从未露出什么马脚,可祁景煜的敏锐远在她的想象之上,让人防不胜防。 “所以,你不怀疑我别有用心?”容泠垂眸,没有否认,手指攥着衣角,等着他的回答。 “若是怀疑了我还会与你说这么多?”祁景煜正经不过几句,笑道,“你连我随口调笑几句都撑不住,哪还有闲心‘别有用心’?” 容泠一时不知是该气还是该感动。 可他不问的确是再好不过了,容泠自认为想不出什么完美的理由,重生之事又太过匪夷所思,她不敢轻言。 “至于侯府的事,”祁景煜想了想,他不是什么大好人,若不是因为容泠,也不会有闲心多管侯府的事,因而一直都是放任不管的状态,这下突然拎起,一时有点不太确定,“大概是因为‘画’吧。” 他想起了前段时间萧国公府的侍卫通过武将那边途径递上来的折子,之前还想着正好带着容泠一起去安远侯府看看,被琐事耽搁了。 “等回去之后,带你回侯府看看。”祁景煜觉得是时候把这事提上日程了。 不过现在,除了萧沐“下毒”一事,还有一份大礼要送给太后才是。 …… “你说什么?皇上回程时遇上了刺客?”宫里,太后听到侍女的禀报,猛地站起了身。 “是,皇上并无大碍,刺客没能接近就被侍卫察觉抓住了。” “哼,他这是想往哀家头上栽桩了不成?哀家就知道,他跟他生母淑妃一样,最会搞这些小伎俩了。”太后冷哼一声,坐回原处,狠狠地拍了下扶手。 “跟哀家玩阴的?当年淑妃就败在了哀家手上,那些个腌臜手段,哀家什么没见过?”太后胸口一起一伏,显然是气得不轻。 “可那毕竟是皇上啊,太后娘娘为什么总要与皇上作对呢?”侍女低着头,忍不出提醒道。太后娘娘就算再厉害,怎么可能斗得过至高无上的皇帝? 太后冷冷地俯视她:“不斗他就会放过哀家吗?哀家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从小就恩怨分明、睚眦必报,冷血不假,无情则未必。他早晚会来给他母亲报仇的。” “从一开始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哀家怎么可能束手就擒、任人宰割?”太后像是回想起了往事,眼神复杂,埋藏了太多恩怨。 可她不得不承认,她没能在祁景煜刚登基的时候占据上风,如今更是力不从心。 “为了珩儿,就算是不得好死,哀家也要再试一次。”太后眼神狠厉而决绝。 第65页 …… 皇上回程时遇到刺客,整个京城人都胆战心惊,生怕一口大锅从天而降,砸死自己。 可回朝之后,皇上却只字未提,并不急着追究,让人一颗心放下也不是,提着也不是。 直到第三日,宫里透露出来消息,皇上要带着那位独宠后宫的容昭仪回安远侯府,这消息可算是惊人了,再结合上这几个月来安远侯不断被弹劾的事,皇上此举是带宠妃省亲还是兴师问罪? 朝中各人缩起了脖子,小心观望。 朝堂上风雨如晦,而海棠苑里,则是另一番风景—— “皇上赏赐了这么多东西,带回府去可不是要把夫人吓着了。”青桃看着一屋子的奇珍异品,眉开眼笑道。 “不做事还在旁边傻笑,一边去,别碍事。”红杏也笑着推搡道。 “傻笑怎么了?你瞧主子,肯定是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了。”青桃见容泠在一旁出神,努了努嘴道。 “你这小丫头,连主子都敢排揎?越来越放肆了啊。” 容泠瞧着她们这欢天喜地的样子,也不禁勾起了唇角,这一世入宫得太匆忙,也没能好好地再与母亲多相处些时日,本以为这一生也会难有机会在母亲面前尽孝了,没想到祁景煜却是为她弥补上了这份遗憾。 “说起来,不知道那赵公子怎么样了,当时真是闹得丢人。”青桃话锋一转,又说起了旁的事。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容泠顺着她的话想起了那个前世刻骨铭心的身影,当初怨得深,恨得重,如今再回想起来却是恍如隔世。哦,也的确是隔了世。 至于那个人,算算时间,大概是迎了心上人入门了吧,也不知这回祸害的谁家女子。容泠记得自己当时刚回来,怨气深重,以牙还牙报复了堂妹,也不知那两人现下如何了。 “哎呀,给皇上请安。”青桃一声惊呼,匆忙俯身行礼,心里却在想着,皇上怎么每次来都无声无息的,简直是要吓死人。 容泠从回忆中惊醒,也连忙起身,祁景煜却示意她不必多礼:“你们在谈论什么?” “没、没什么……”青桃虽说时常犯蠢,但也不傻,在皇上面前提起主子曾经定亲的赵公子,那可不是在作死? “朕听你们说什么赵公子……”祁景煜瞧见青桃胆战心惊的样子,又起了戏弄人的心思,故意沉了脸色。 青桃屏息不敢回话,眼神悄悄地飘到了容泠那里,像是在求救。 “……”容泠无奈,瞥了祁景煜一眼,“你别吓她了,她胆小,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哈哈哈哈,也是,折腾你才好玩。”祁景煜笑了起来。 容泠无言,日常不想接话。 “说起那个赵公子,”祁景煜故意用上了这个称呼,拖长了声音道,“我记得是与你那堂妹成亲了。” 容泠抬头看他,这结局还真是不错,容璇作茧自缚,在赵家怕不是要闹翻了天。 “赵家的情况如今也是成了京城的笑柄,你这次回去大概也能见着你那堂妹,”祁景煜俯身附到她耳边,低声笑道,“不怂,正面怼,朕给你撑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楚腰阮阮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楚腰阮阮26瓶;北柒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回府那日,艳阳高照,万里无云。侍卫的长队一眼望不到底,这是容泠第一次如此近距离体验到皇权的至高无上。 侯府的家眷们早早地就在外等候了,拜见行礼,迎了两人入府后,容泠才得以与母亲说些体己话。 祁景煜也不打扰她们,在前厅与侯爷相谈甚欢。 “瘦了,这宫里的日子,哪里是好过的?我听闻,前些日子从行宫回来的时候,还遇上了刺客?”侯夫人拉着容泠,紧张道。 “不是什么大事,刺客离得远,女儿都没见到呢。”容泠笑着搀母亲入座,她细细地看着许久不见的母亲,心头酸涩。 这才几个月,母亲已经生了华发,鬓角斑白,身上华贵的正装和妆容都掩饰不了她的憔悴。 这哪是原来那个受尽宠爱、年近四十都恍若少女的母亲? “女儿都出嫁了,母亲还有什么可忧心的,养好身体才是。”容泠关怀道。 “我哪有什么忧心,都是听了你突然回来的消息,激动得没睡好罢了。倒是你,”侯夫人压低了声音,“日后还长呢,调养调养,孩子总归还是会再有的。” 容泠一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在侯夫人眼里就是显而易见的没从“小产”一事里走出来了,更是难以放心。 第66页 “你还年轻,拘泥于过去可不好。”侯夫人试图开导她。 容泠哭笑不得,假孕的那件事她都差不多要忘掉了,没想到远在侯府的母亲倒是记在了心里,她想了想,还是不愿母亲忧心,如实道:“母亲说的那次都是假的,做戏罢了,女儿没有……” “做戏?这、这可怎么行?皇上没发现?太医也不能尽信,若是以后翻出这事,反了口,可怎么办?”侯夫人瞬间领会到了她的意思,更是焦急了。 容泠没想到不仅没能安抚到母亲,还起了反效果,只好小声道:“皇上也是知道的。” “这、这……”侯夫人目瞪口呆,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被皇上发现了?皇上没有怪罪你?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容泠越说越错,索性闭了眼,将实情交代了出来:“是女儿和皇上一起做的戏……” “……”侯夫人听多了后宫勾心斗角的事,还是头一回听闻后妃联合皇上一起做戏的。 “所以,母亲别担心我了,皇上对我很好。”容泠眨了眨眼,挽着侯夫人的手臂,晃了晃。 “那、那也要尽快有了子嗣才行,宠爱什么的都是虚的。”侯夫人刚收到如此惊天动地的冲击,头脑都转不动了,下意识地把话题扯到了她们这个年纪最擅长的地方——催孩子。 容泠红了脸,主动扯开了话题:“说来,今日容璇也会回来,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哼,她呀,嫁了那个赵慎,整天闹得鸡飞狗跳的。”侯夫人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放下了子嗣的事,谈起了八卦,“那个赵慎也不是个好东西,还多亏了你没嫁过去,成亲没多久就迎了个风尘女子入门,对正妻不闻不问的,我看啊这就是想骗嫁妆。” 和前世差不多的走向,容泠没觉得有什么意外的,不过,堂妹容璇可不像前世的自己那样不争不抢,她可是个能闹腾的性子。 “容璇那丫头自然是要闹的,但又能闹出个什么来呢?赵慎都不去她屋里的,也不苛待她落人口实,就是把她当空气一样,也是自作孽不可活。”毕竟容璇当初是想要害容泠才落得这么个下场,侯府护短,立场鲜明,不掺和人家家事。 “嗯。”容泠应了一声,没表态,这事说来容璇的确有错,但更多的还是赵慎,迫于世俗压力就可以骗婚毁人一生吗? 他这样的,连专情都称不上,若是他从一开始就坚定要娶心爱的女子入门,不在意她的身份,抵得住流言的压力,那倒是可以高看几分。可他既没能娶心爱女子为“妻”,还祸害了别人,真是令人唾弃。 “唉,她现在情绪也是不稳定,说话一点都不注意,你等会儿遇见了她,也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侯夫人叹了口气,赵家传来这种消息的时候,她真恨自己不识人,差点就把女儿送进了狼窝,幸好上天眷顾,出了那档子事,女儿还一改从前,坚持入了宫,如今倒也还好。 两人又说了几句便起身了,毕竟是难得回府一趟,也没有把亲戚们撂在外面的道理,该见的总是要见的,何况容泠又不是任人揉捏的,祁景煜都说让她不必顾忌正面怼了,她还有什么放不开的? “哟,可算是来了,真是让人好等。”刚一进屋,便听见了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 容泠朝那看去,不出所料是容璇,她穿着大红的衣裳,珠钗玉环流光溢彩,让人想无视都不行。 容泠没有说话,神色淡淡的,环视了一下屋里的众人,大部分都是等着看好戏的。 侯夫人走在容泠身边,闻言皱了皱眉,容璇这是愈发没规矩了,目无尊卑。 还以为容泠这种不喜欢与人多话的性子会吃亏,正打算呵斥容璇几句,却见红杏站出了一步,也不虚情假意地笑,直接冷冷道:“赵夫人见了娘娘,不行礼不说,还这么冷嘲热讽的,是想学学规矩吗?” “哼,也就会拿身份压人了,说到底不过是个昭仪,连妃位都没能混上,还真是好意思呢。”容璇冷哼一声,没理会红杏口中“赵夫人”的讽刺意味,敷衍地起身行了个礼,嘴上还不饶人。 看热闹的众人闻言心里也是不由地动了动,是啊,皇上要真是那么宠她的话,怎么过了这么久都没见提她的位分呢? “哎呀,难得团聚一场,怎么弄得像是要吵起来似的,娘娘快坐吧。”有人见气氛微妙,连忙出来打圆场。 “位分的事用不着你担心,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的处境吧。穿着这么一身正红,不就是想炫耀炫耀正妻的地位?可惜你也只空有这个名头可以拿出来说了。”容泠没有被她激怒,容璇如今过得怎样大家心里都清楚,徒有其表罢了,再说,就算赵慎宠着她,在容泠面前也算不上什么,“把你头上那些东西摘掉,穷酸得很,还闪得碍人眼。” 第67页 说着,容泠也不管她扭曲的神色,挽着母亲的手坐在了上座。位分的事她不好过多置喙,不过不是有人说过要给她撑腰的吗?祁景煜要是出马的话,来多少个容璇不都得被他气死? “呵,说这么多还不是心虚,宠爱什么的,娘娘自己心里清楚。”容璇很快地调整了情绪,一副占了上风的样子,认准了容泠只是表面风光。 何况她从听说容泠要回来的消息后就一直在想从那里切入让容泠无可反驳,想了好几天才想出了位分这一点,其他的不说,至少在这一点上,容泠是说不出什么花来的。可不是,看她说的话,不就是刻意地扯开话题了? 容璇沉浸于自己大获其胜的自我催眠之中,只往好处想,连容泠用身份压她都被她看作是气急败坏。 容泠冷眼看着,心里摇了摇头,本还觉得她也是可怜之人,没想到竟是被嫉恨蒙蔽了双眼,不管不顾地一心想要扑上来咬她一口,也算是苦中作乐的奇人了。 “宠爱有没有用,你知道?”容泠轻飘飘道。 青桃站在她身后,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她不太聪明,总是要花好久才能领会到话中的机锋,不过这一句她倒是听懂了,不就是在嘲笑容璇根本得不到宠爱,吃不到葡萄偏说葡萄酸吗? 青桃这一笑的确是神来之笔,容璇本来没觉得怎么样,还想反驳,听了这一笑倒是气极了。 “你笑什么?轮得到你这小贱蹄子出声吗?”容璇本就情绪不稳定,当即开始了无差别乱喷。 青桃一愣,没想到自己不小心的一笑会引出这么大的反应,但她向来是口无遮拦的,被这么一骂顿时收不住了:“赵夫人好大的脾气,这嗓门,跟赵家门前的大黄一样,学得可真像。” 她可不像自家主子一样要顾忌形象,不能随意跟这种货色互咬,还不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要让她看啊,对付这种人,就得这么直接骂! 青桃这话一出,屋里憋笑憋了一大片,把容璇和赵家的狗放在同一地位上,当真是厉害。 “你!”容璇气得脑袋冒烟,也顾不上自己所剩无几的形象了,指着容泠的鼻子就骂,“你在宫里兴风作浪不够,回来还要折腾?可小心点,别哪天翻了船,连累了整个侯府才是。” 又来了,这种人被逼急了的最后一招——不分青红皂白,就是别人先开始招惹的。 “是了,我可能折腾了,容璇小白兔可要躲好了,你这么无辜,可别被波及了才是。”不就是气人吗?谁还不会了? 容泠被祁景煜“欺负”了那么多次,学不到全部,学个一成也是够的。 作者有话要说:祁景煜:让我来怼!(场外人员心里捉急) 青桃:主子太菜了,连我都比不上。(微笑) 容泠:……哦,行,下章让你们上。(默默记仇) 第38章 容泠从前一直是不屑与人争论的,任人怎么无理取闹都只回以一个轻飘飘的眼神,不知道的人觉得她像一块木头,不善言辞,亲近点的人知道,容泠这是把人都当做空气呢,开口嫌累,真吵起来也是跌份,而只有青桃这些天天跟在她身边的人才知道,别看她清清冷冷不屑争论,其实心里不知道怎么鄙视别人呢。 就想这容璇,摆明了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正一辈子都毁了个差不多了,还要脸面干什么?能骂一个是一个,要是能拉一个人下水那就更好了。 容璇心里得意,有恃无恐——皇上就在府里,你要是跟我较真,失了颜面,回头倒霉的还不是你自己? 所以,在她看来,无论她怎么说,容泠都是不敢对她怎么样的,只能吃了亏自己委屈去。 再说了,容泠那么个性子,顾忌这个顾忌那个,能吵得过谁?最多不过是话里暗讽,能斗得过胡搅蛮缠?容璇以往用这一招从未败过,当即装作没听见容泠的嘲讽,自说自话,故意曲解。 “瞧瞧这话,这可是你亲口承认了要闹一场,不知道皇上知不知道你这真面目?还真以为你不食人间烟火?”容璇搬出了皇帝来压人。 容泠听了这话,只觉得好笑,“真面目”?祁景煜怕是巴不得她在家闹一场,好让他出来给她撑场子,回去之后才好紧抓着这个“恩惠”不放,得寸进尺呢。 再说了,她和皇上一起演戏瞎闹的时候,容璇还不知道在家怎么跟小妾争风吃醋呢。 “你想闹,我自当奉陪。”容泠比起她,更加有恃无恐,她前世隐忍了一辈子,今生可不想再憋屈下去,放肆一把又如何? “泠儿,难得回来一次,何必跟她浪费时间,”侯夫人却是不清楚她心里所想,怕事情真闹大了惹得她在宫里不好过,难得摆出了侯夫人的气势,“让人把这疯丫头带到后面去吧,惹得人心里不快。” 第68页 容泠微微一愣,惊讶地看向母亲,母亲性子比她还软,从未跟人正面争论过。连当年家里丫鬟用手段勾引了父亲,甚至怀上了孩子,母亲都只是在屋里默默垂泪。 虽说后来父亲再三懊悔再三保证,放下颜面差点连跪搓衣板这种事都做出来了…… 所以,侯夫人此番维护她,是当真让在座的各位惊了一下,收起了玩笑看热闹的心思,眼观鼻鼻观心,不想惹祸上身。 “就是要让你们心里不快,看见你们不高兴了,我就高兴了。”容璇不以为意,反而笑了起来,当真是有些疯魔了。 容泠闻言也皱了皱眉,她胡言乱语攀咬自己无所谓,就当是看个笑话,反正也是无伤大雅,可她这么跟母亲说话,再轻易放过可就不应当了。 “惊蛰,带她去后面,替我教训教训她吧。”容泠冷声道,之前祁景煜与她坦白一切的时候也提到了这个宫女,据他说是放过来保护她的,会点简单的功夫,容泠本来没想说什么,可某人大概是做贼心虚,再三强调不是放过来监视她…… 话都这么说了,容泠还能不“如他所愿”地跟他计较计较?于是当晚,容泠让青桃收拾了偏殿。 不过,有一个放心的人手在身边,还是挺好用的,这不就用上了吗?对付这种无理取闹听不懂人言的,那就只好用点特殊手段了。 “让大家见笑了。”拖走了容璇,容泠微微一笑,若无其事道。 众人不敢触她霉头,和和睦睦地拍了几句马屁,不再提这事。 另一边,祁景煜与侯爷随意谈了几句,就有些耐不住了,心思都放在了容泠那里,可惜他还真不好随意闯进后宅,只好在心里想想——要是那谁闹到了前面来才好,容泠那动不动就恼羞成怒的性子,怎么可能说得过无理取闹的人? 祁景煜迫不及待地想要帮忙,大概是因为身份和性格的缘故,他从小到大还没遇上说不过的人,很想去容泠面前显露一手。 祁景煜看着面前安远侯近日收藏的书画,心却不知飘到了哪里去,都开始脑补起了自己给容泠“报了仇”,容泠崇拜的小眼神…… 咳咳,画面有点难以想象,祁景煜觉得容泠八成还是会轻飘飘地瞥他一眼,端端庄庄地言谢,唉,那样也不是不好,就是失了点……趣味? “皇上可是倦了?不如去前面坐坐吧,这些书画都算不上什么珍品,臣闲来收藏着玩玩罢了。”安远侯见他神色恹恹,以为是这些书画入不了皇上的眼,开口试探道。 仔细说来,他到现在都是一头雾水,省亲就省亲吧,若是自家女儿受宠,也不算太稀奇,可皇上怎么也跟着来了?侯爷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为什么,自己在朝中本本分分,什么党派都没掺和,摆明了是个啃老的“废物”,可最近,又是被针对又是被关注,实在是让人吃不消。 好在现在看来,皇上并不是想要对侯府下手的意思,也只好当他是一时兴起出来玩玩的了。 “啊!杀人啦!容泠你个毒妇!你不得好死!” 祁景煜正打算移步,就听见后宅的方向传来一声声怨毒的尖叫。他脚步一顿,脸色沉了下来。 那声音有些不稳,像是被人追赶着,忽高忽低,尖锐刺耳,让人难以忽视。 侯爷也是被吓了一跳,听清了内容,脸色更是一白,对身后跟着的小厮道:“哪个疯婆子在叫唤?还不去把人看好?” “慢着,把人带上来,朕倒要看看是谁在胡言乱语。”祁景煜神色阴沉道。 他是想着闹到前面来好让自己给容泠出气,可也没想到这人会如此肆无忌惮,敢这么说话。 他放在心尖上想方设法宠的人,何时轮得到别人说三道四了?何况是这种恶毒的咒骂。 “皇上,这、这疯婆子神志不清,带上来怕污了皇上的眼。”侯爷有些担忧,要是真让容璇闹到了皇上面前,还不是如她所愿地瞎闹了?到时候她说出什么样的话都不足为奇。容璇会怎么样他不在乎,可若是伤了容泠在皇上心里的地位,那可就糟了。 祁景煜知道他的心思,笑了笑,收起了眼底的阴翳:“侯爷不必担心,朕心里有数。” 都这么说了,安远侯也不好再阻止了,只得依着皇上的意思,让人去把还在乱叫的容璇带过来。 后宅里的家眷们也都听到了这杀猪般的惨叫声,侯夫人霎时沉了脸色。 容泠也觉得奇怪,惊蛰怎么说也是皇上的人,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都控制不住?容得她这么瞎跑瞎叫? “母亲别担心,我去前面看看。”容泠起身,还不忘安抚了侯夫人一句。 第69页 “她这么瞎喊,要是被前面听见了……”侯夫人依旧皱着眉头,她不懂那些乌七八糟的事,但这显然对女儿只有害处没有好处。 “不过是疯言疯语,皇上也不是听不出来的。”容泠知道她担心皇上因此对她起了偏见,但说再多也没法让她心安,只好让母亲也跟着去前面看看,眼见为实。 …… 容泠过去的时候,容璇早已收了那疯疯癫癫的模样,跑动之间发髻散乱,却不失美感,配上那副凄凄惶惶、欲言又止的神情,更有了几分惹人怜惜的意味。 可惜,祁景煜不为所动,见容泠来了,才露出几分笑意。 容璇跪在大厅中央,见他神色松动,觉得是时候唱一出好戏了。她现在这番境遇,还不是容泠害的,若不是那天阴差阳错的,被撞见了的人是赵慎和她,而不是容泠,她又怎么会顶替了这门亲事,嫁给了那种人? 她恨极了容泠,日日夜夜都想着如何让容泠感受到她的痛苦,而听到的却总是容泠宠冠后宫的消息。 她早已偏执地忘记了是谁先起的歹心,只记得是自己尝了恶果,是受害者,所以害人的便是那可恨的幸存者。 “皇上,您可不能被她蒙骗了啊!她心思歹毒,和她亲近的姐妹们没一个有好下场的,如今更是明目张胆地想要杀我灭口。”容璇哭诉。 “你胡说什么呢?”侯夫人急了,是她低估了容璇,早知道就不该让她进这家门,大好的日子被她闹成这样,成何体统? 祁景煜没理会她,而是看了看镇定自若、丝毫不把这当回事的容泠,心里点了点头,不错,看来是宠到位了,瞧,一点都不担心,这往深处分析分析,不就是全心全意地信任自己吗? 容泠看着他这含着笑意的满意眼神,心里好笑,不知道这人又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自己一点都不担心,不过就是因为知道他不瞎不蠢,哪是这么容易挑拨的? “你说她想杀你灭口?”祁景煜对自己的脑补心满意足,语气都轻快了一点。 容璇以为有戏,哭得更是“委屈”,像是被欺负惨了:“可不是,她让人把我拖到后院的小屋子里,要不是我寻了个机会跑了出来,怕是都没有机会再诉冤屈了。” 祁景煜倒是才听到这“来龙去脉”,闻言看了惊蛰一眼,惊蛰心里一惊,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祁景煜显然是没想在这里追究她,她也没有辩解,只默默垂着头,盯着地毯上的花纹。 容璇正等着祁景煜质问容泠,却听见他朝容泠温声道:“下次做这种事,多安排几个人,嗯?” 容泠知道他这是故意气容璇,给自己撑腰,无奈点头。 容璇却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紧紧盯着容泠。这怎么可能?皇上怎么会是这种反应?不对,一定是在说反话! “皇上!”容璇凄声喊道。 “啧,大呼小叫的,是该‘灭口’,”祁景煜嫌弃道,“闭上嘴,自己滚回后院的小屋子可好?” 还不等人反应过来,祁景煜继续道:“你辱骂诬陷泠儿,还敢自己跑到朕面前,不是自寻死路吗?” 他冷血无情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认真说来如今比起早些年的阴晴不定已经算得上是好说话的了,可这不代表可以任由别人忤逆他的意思。 若不是还顾及容泠的名声,他真想就这么杀了她,好让天下人都知道,他就是护短,就是不容许任何人伤她一分。 作者有话要说:祁景煜:只有我能气她。(理直气壮) 容泠:…… 第39章 “这下娘也就放心了。”事情解决得飞快,容璇舍了颜面也没能闹出一点水花来,回到后宅,侯夫人面容祥和地看着容泠清秀的脸庞,笑道,“还真如你所言,皇上待你是极好的。” “可不是,母亲别总担心女儿了,外面的传言都不可尽信,皇上他很好的。”容泠当着母亲的面,自然是要想方设法说祁景煜的好话免得她担心,心里却是悄悄地补充了一句:好是好,就是气人了些。 “都说帝王无情,可我瞧着呀,他看你的时候,眼睛都是亮的。”侯夫人知道她那点小心思,笑了笑,也没戳破。 真正让她放下心中忧虑的不是方才皇帝回护容泠,毕竟在外人面前,皇上心里就算再怎么不满,也不会拂他们面子,只会压在心里回去再说。 而祁景煜自始至终都没有被容璇的话动摇一点,甚至连缘由都不问。侯夫人是过来人,看得出他望向女儿的眼神不是作假,是真真切切的情意。 何况容泠当时也没有一点焦虑不安,不像她又气又急的,分明是不知不觉中,有恃无恐成了习惯,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第70页 眼睛是亮的?容泠当局者迷,听了这话疑惑地眨了眨眼,她倒是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一点,稍稍回想了一下,只觉得祁景煜在捉弄人的时候,眼睛也是亮的…… “别、别说这个了,母亲。”容泠越想越觉得祁景煜在自己心中形象已经越来越不对劲了,强行抑制自己放飞的思维,寻找着可以转换的话题。 这在侯夫人眼里就是害羞了,于是笑意更深,也不再多说。这种事啊,总是要自己开窍的,旁人都是帮不来的。 “对了,最近父亲可有看上什么书画?”容泠寻找着话题,忽然想起了这件正事,心里懊恼,安逸日子过惯了,连这么重要的事都会忘记。 虽说祁景煜说过一切都可以交给他处理,可事关侯府为什么会被人针对、遭人构陷,容泠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安享其成? “书画?还不是老样子,看见什么都想往家里收,败家。”侯夫人先是嗔怪了一句,而后又有些疑惑,“怎么你们一个个都开始关心起书画来?” “还有谁也关心过吗?”容泠追问。 侯夫人见她神色严肃,不由地也正色了起来:“这可多了去了,赵家问过,前些日子萧老夫人过寿,也提了几句。” “怎么,这书画有什么问题不成?” “皇上提过几句,我也不太确定,不过总归还是小心为好。”容泠面上不动,脑子却是转得飞快,萧老夫人问不足为奇,毕竟是太后的本家,有什么事知道也不为过,可赵家又是怎么掺和进来的? 太后会把这样重要的事随意告诉不相干的人吗?如果萧沐当时所言不虚,那么太后是想要谋反篡位的,萧沐是她摆在明面上的靶子,那么暗地里又会做些什么? 祁景煜之前说得云淡风轻,可容泠并不觉得这是件轻而易举的小事,就算是知道了结局,也不由地担心——侯府会受到牵连吗? 而且看祁景煜的反应,他似乎也不知道侯府具体是因为什么牵连进来的。容泠可不认为自己在祁景煜的心里当真是不可或缺的,他会在琐事上不由分说地回护自己,可若是关系到皇权呢? 容泠不敢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情意”上,也不想总是一头雾水地躲在一旁,什么都不作为地等候。 世道使然,女子本就处于弱势,又怎能任由命运摆弄,随波逐流呢? 她重来一世,不是只为了在那天做一个不一样的选择,安安心心地当一个花瓶。 “母亲,我想亲自去看看。”容泠想通了这些,眼里再无茫然之色。 …… “嗯?你怎么也来了?不和你母亲多说些话了?”祁景煜正坐在那里出神,见她进来,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心情好了几分。 “左不过是那些话,我还是更在意正事。”屋里没有旁人,容泠站在两步之外,正色道。 “正事?正事就是带你回来看看,其他不过是顺道而已。”祁景煜好久没见她严肃的样子了,一时有点恍惚,心里叹息:笑起来迷人,恼羞成怒也好看,怎么严肃起来也这么让人心神荡漾? 和当初刚入宫时一样,清清冷冷地站在雨里,只让人觉得凡尘俗物都入不了她的眼。 于是他擅自将人拉入凡尘,想方设法看她恼羞成怒的样子,不知不觉就放不了手了——她太过“狡猾”,不动声色地就偷走了他的真心。 容泠对他这些心声并不知情,或许是因为前车之鉴,她总是将自己蜷缩在壳里,不敢轻易迈出一步,哪怕她偶尔也会想起当年雪中的那个小少年,会想象若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自己能够简简单单地与人相爱,那该多轻松快意。 可她至今为止都想不明白祁景煜为何会选中她,这样千般宠爱,她甚至卑微地思考过,自己何德何能? 也不能怪她矫情,实在是地位上的差距,让她难以心安。 “你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祁景煜敏锐地感觉到她情绪的波动,皱了皱眉,无奈道,“是哪里还不够,让你这么没安全感?” “没有,我只是……”容泠抿了抿唇,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只是什么?”祁景煜没有让她就这么糊弄过去,他实在是被这反反复复的搞怕了,又怎么都抓不住重点。 “就当我瞎矫情吧。”容泠说不出心底的担忧,自暴自弃道。 “别这么说自己,”祁景煜叹了一口气,“别人说你不好我可以吓唬她们、威胁她们,你说你自己不好,我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不说,我就猜猜看,是怕我玩弄感情,还是怕我日后变心?”祁景煜不想再打哑谜,直截了当地试探。 容泠心里一惊,下意识避开视线,不敢看他。他实在是太会说话了,什么样的话都能被他说出深情的意味,容泠还没从刚才那句里回过神来,就被他直击心底深处,顿时破绽百出。 第71页 “唉,看来是两者都有啊。”祁景煜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深切的挫败感,“这我一时还真没什么办法,只好来日方长了。” 祁景煜无奈,没想到带她回家一趟,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甚至又缩了回去。他仔细想了想,除了容璇胡言乱语的那些,也没什么会勾起她不安的了,到底是哪一点? 他从记忆里翻出惊蛰向他转述的那些话,灵机一动:“是不是她说你连妃位都混不上的那句?” 这哪跟哪啊?容泠一愣,没跟得上他这跳跃的思维。 祁景煜可不管那么多,自认为抓住了重点,连忙自顾自地解释了起来:“别说妃位了,连后位都等着你呢,只是太后目前还是名义上的太后,封妃都要去跪她,我不想看你……” “皇上这是在说什么呢!”容泠红了脸,忍不住出声打断了他,低着头,“我、我没在意那些!” 虽说四下里没人,在这说什么都不会有别人听见,可听他这么直接说起什么妃位后位,容泠只觉得…… 容泠不敢细想他理所当然的话,越想越觉得都是自己矫情,连愧疚感都冒出了苗头,可是、可是…… 容泠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梳理起进门开始的对话与心境,想着想着就成功地摆脱了什么羞涩愧疚,变成了似曾相识的羞恼—— 好好的谈正事,怎么又被他扯到奇奇怪怪的地方了? 作者有话要说:祁景煜——情话技能满点 剧情:还以为轮到我大步向前了,这人又出来抢镜? 第40章 祁景煜见好就收,撩完就跑,“跑”之前还没忍住补上了一句:“你不在意我也在意,不急,用不了太久的。” 容泠不接这茬,偏过头强行将话题扯回原处:“书画的事,你可有发现什么不对的?” “没有,都是些寻常的东西,或许是我猜错了方向。”祁景煜神色自然,只是微微有些疑惑,“你为什么会这么焦虑?就算侯府被人针对,也不一定会伤筋动骨,你是知道些什么别的吗?” 容泠一愣,的确,如今还没到形势严重的时候,她不过是知道了前世的结局,可今生变化了那么多,说不定烦心一场,最后也不过是轻描淡写地就过去了。 “你知道多少?”祁景煜没有放过这个问题。 “我、我也只是猜测,”容泠没有回避,她不想一遇到事就被排除在外,她也想要做些什么,“太后、太后不会把希望放在萧沐身上,只是想丢一个弃子出来,让你放松警惕,真正的打算是用武力谋反。” “嗯,不错。”祁景煜点了点头,并不意外她猜到这些。 “而你也想通过这个,彻底让她们再无翻身之日。我知道你不会输给她们,但是……”容泠犹豫了一下,祁景煜没有催促也没有追问,只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但是,我总觉得,这些连我都能看出来,太后做事不会这么蠢,或许还会有什么后招。”容泠想起了前世,风平浪静,只有一点点零星的消息让她知道侯府倒了,太后凉了。 可谋逆这样的大事,若是侯府真被陷害进去,又怎么可能只是被削了爵位贬为庶民呢?而且,认真说来也没有听说惠王受到什么牵连,前世的自己很可能根本就没有活到太后和皇上真正决战的时候。 她虽然知道祁景煜实力深不可测,却也还是会担心,皇权的争斗,一步错便是万劫不复。 太后精明了一辈子,怎么可能毫无把握地孤注一掷? 她又想起了赵家,两家关系已经并不算好了,赵家又为何会关注侯爷新收了什么书画的问题? 细细想来,容泠只觉得前世的一切都是一场精密的策划,从她嫁入赵家的第一日的起,赵慎便没把她放在眼里,连做戏都懒得做,就像是知道她的依仗算不上什么,侯府支撑不了多久了。 “的确,你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祁景煜脸上的笑意自始至终都没变,“你比她们都看得通透,她们总以为自己的谋划滴水不漏,其实换个角度,也不难猜出个大概。” “换个角度?”容泠惊讶,难不成他早就知道太后的后招了? “嗯,不从太后入手,从侯府入手。”祁景煜拉着她坐下,手搭在她的肩上,“我没想刻意瞒你,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若是知道会让你这么烦恼,就早点告诉你了。” 说完,祁景煜便收起了平日里不着调的戏谑:“太后手上的人,与我正面对抗是远远不够的,想要胜,便要寻个其他的出路,于是她把目光放在了安远侯府身上。” “安远侯府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安远侯府了,硬生生地从武将世家转成了现在这样,有什么值得太后盯上的?”祁景煜顿了顿,“这么联系起来一想,也就一目了然了。” 第72页 “太后是觉得,父亲收藏的书画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容泠恍然,这倒是可以解释前世侯府没落,被抄家的结局。 “嗯,应该是从哪里得到了模糊的消息,我猜是当年老侯爷留下来的,他与太.祖打下天下,自然是要留一个后手的。”祁景煜谈起这种事也是云淡风轻,“不过现在看来,谁也没能找到。” “会是什么?”容泠好奇地问道。 祁景煜挑了挑眉,又起了点玩心:“我看你平日里常看些话本,风花雪月的也有,悬疑探案的也有,你猜猜看?” “……”容泠刚提起来的心又落回了远处,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气氛都被他给毁了。 “别这么严肃嘛,难道你觉得太后她们能斗得过我?”祁景煜手上一用力,直接将人抱着坐在了自己腿上,不顾她短促的惊呼,趁着她心跳加速,附在她耳边轻声道,“这么不信任我,为夫可要伤心了。” 容泠小脸通红,挣动着想要推开他:“一言不合就动手动脚算什么?” “哪有一言不合?分明是情到深处、顺势而为。”祁景煜一本正经地纠正她的用词。 容泠一向说不过他,只好循着“动手不动口”的经验,想给自己制造个空隙“逃出生天”。 可惜祁景煜早看出她的意图,一把就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没敢用力,就这么不松不紧地握着。 容泠抬头看他,只觉得他实在是笑得欠揍,就会强词夺理,正经不过几下子,满肚子坏水,就会捉弄人。 “不想说就直说,遮遮掩掩的做什么?”容泠不跟他硬拗,哼了一声道。 “生气了?”祁景煜凑近看她,容泠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哦,是假装生气骗我呢。”祁景煜看着她红红的耳根,忍着笑意道,“你可学坏了呀。” 容泠被他拆穿,更是羞恼,偏过头不理会他,心里暗暗发誓:再给他顺坡胡闹的机会我就是猪! 祁景煜心里好笑,越看越觉得她赌气的样子有趣,特别是耳垂都红红的,娇艳欲滴,让人想要咬一口。 这么想着,他便没忍住,凑上去轻轻咬了一口…… 容泠正疑惑他怎么突然没了动静,还想着回头看一眼,只觉得忽然之间耳垂一凉,一阵酥麻激得她几乎要惊呼出声。 “哎,小心点,别摔下去。”祁景煜也没料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连忙伸手拉住她,悄悄地眨了眨眼,难得有点心虚,像是干了坏事的小孩子似的。 “你、你怎么突然……”容泠从方才起,红着的脸颊就一直没消停过,羞涩得连质问声都是那么细声细气。 祁景煜见她这么个反应,眉梢一动,对啊,他心虚个什么劲,继续撩不就完事了? 于是,他不计后果地脑子一热,伸手捏了捏她的耳朵…… “!?”容泠僵住了身体,触碰太过突然,她一时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啧。”祁景煜叹了一口气,容泠还没回过神来与他计较,他反倒是先遗憾了起来,“偏偏是在这么个时间地点。” 只能看着,最多做点小动作,不能乱来。 容泠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立刻抿着唇从他怀中挣脱开来,退后几步,理了理衣裳发髻,也不说话——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更过分的话来。 眼看着气氛不对,即将冷场。好在,他们在屋里待的时间够久了,有人找来了。 惊蛰站在门口,试探地敲了敲屋门,小心翼翼道:“主子,您在里面吗?” “进来吧。”容泠正愁要怎么处理这么个相对无言的局面呢,气又没什么好气的,反倒是显得小心眼,闻言立时松了一口气。 惊蛰推门进来,低着头不敢祁景煜的脸色,她方才让容璇跑到了前面,算是办事不力了,若是皇上追究起来…… 她动了点小心思,打算当着容泠的面请罪,说不定皇上一时高兴,就不计较了呢。 “主子,奴婢是来请罪的。”惊蛰没等容泠询问,便跪在了她面前,“奴婢没能看好容璇姑娘,让她得以在众人面前胡言乱语,让主子丢了颜面……” 容泠看了一眼祁景煜,没有回答。 “看我做什么?你做主就好。”祁景煜瞥了一眼端端正正跪在那里的惊蛰,惊蛰感觉到他的视线,忍不住身形一颤。 “你也不必避重就轻地说这么多,”容泠淡淡道,声音听不出喜怒,“是办事不力还是自作主张,我还是分得清的。” 惊蛰俯下身去,额头抵在手背上,没有辩解。 “要说你没能看住她,我是断断不信的,”容泠当时便察觉到了这一点,但也没放在心上,“我知道你是想让她受教训,我不方便说的话,让皇上来说。” 第73页 “你本意也是好的,这次我也就不追究了。” 从结果上来看,的确是把容璇放出来让祁景煜对付才更大快人心,至于她那些不堪入耳的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祁景煜眼里笑意更深,果然,容泠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心里却是通透着呢,这些弯弯绕绕都瞒不过她的眼。 她看上去不通人情世故,其实不过是懒得过问罢了。 第41章 回宫 回府省亲也待不了多久,晚间没到,两人便启程回宫了。 容泠拜别了母亲,这回不似初入宫时那样,两人倒没有什么离别愁绪,侯夫人心里叹了一口气,笑着扶了扶她头上的玉簪:“你是个聪明孩子,在宫里过得好就好,别总想着家里。有什么事,侯爷会留意的。” “母亲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才是。”容泠想着,日后总归是有机会再相聚的。 上了车,放下帘子,容泠刚放松下来,便看见了本该在另一辆车上的祁景煜。 难怪他这次没有纠缠,原来是在这等着呢,回程明明也用不了多久,还要幼稚地偷偷跑来,真像个小孩子。 容泠心里叹了一口气,坐在一旁没有说话。 “累了?”祁景煜靠在软垫上,风掀起了窗上的帘子,带来了几分凉爽的气息。 鬓边的碎发被风吹动,容泠这才惊觉,夏天已经过去了大半了,从初春时节入宫到现在,已经快半年了。 前世的这个时候,自己还在赵家与青桃几个苦中作乐,今生却是站在了高处,把赵家的笑话当作闲时的谈资。 容泠望着窗帘出了神,祁景煜也没有像以往那样说些不着边的话打乱她的思绪。他深吸一口气,风里夹杂着秋天的味道,混着些自然的清香,不似宫中那样沉闷,令人透不过气来。 要下雨了。祁景煜不着边际地想着。 雨在他心里一直不是个什么好兆头,总是让他想起那些偏僻的宫殿里,经久不散的霉味,是无人问津的沉闷。 母妃出事是在一个雨天,早上还满心欢喜地想着将要出世的孩子,晚上便被亲近的姐妹“捅了刀”。一切都从那一天起划出了一道分界线,一边是肆意玩笑的童年,一边是腥风血雨的争斗。 不过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伤痛都渐渐淡了下去,想起雨,他也不会再立刻联想到久远的那一日,而是会想起他与容泠“初见”的那一日,那时不过是随口留下了她,如今却是想要握在手里再不放手。 可惜,她却不像旁人那样满心里情啊爱的,不解风情地令人扼腕。 祁景煜不由地想,是不是要等到扫清一切障碍,她才肯放下她心里的“正事”,想些风花雪月? “唉。”祁景煜叹了一口气,看着出神还蹙着眉头的容泠,觉得前路漫漫。 直到远远地看见了宫墙,雨滴说来就来地落在了车顶,风中的凉意更甚,容泠才回过神来。 “你好好休息,我去把这些天耽搁下来的杂事处理掉,不用等我。”祁景煜声音闷闷的,像是有点遗憾。 “嗯。”容泠点了点头,想了想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多了会不会又被他曲解? 祁景煜见此松了口气,心里的小算盘噼噼啪啪地拨动着,今天他在侯府没忍住做了好些小动作,把人羞得都想要动手打人了,回来也肯定是要被关在门外或者赶去偏殿的,还不如先退一步,卖个惨,最好能让她心疼那么一下,顺理成章地就把这事揭过了才好。 计划十分完美,套路得让人意识不到,祁景煜很是得意,一点都没有想过自己身为皇帝的“尊严”。 奔波了一天,回到了海棠苑,容泠困倦得很,什么都没有想,沉沉地睡了过去,一夜好梦。 次日醒来神清气爽,容泠本以为会闲下来一段时间,却见青桃小跑进来,道:“主子,长宁长公主来了。” “谁?”容泠没反应过来。 “长宁长公主,当年还骂过您的那位。”青桃见容泠没想起来,解释得直截了当,让人猝不及防。 “……”虽然说得有些不好听,但容泠也算是一下子想起来了,是当年祖父带自己入宫,自己瞎闹摔在雪里的那一次,祁景煜搀了自己,嘲笑了几句,自己吼回去时就是被长宁公主骂了。 可是,“她来做什么?”容泠疑惑道,她们除了那件事,没有一点交集,一个宠妃,一个不受待见的长公主,有什么可交流的? “说是昨日的大雨后,京城郊外的慈安寺出现了奇观,想邀娘娘同去看一看……”青桃也觉得这理由很是牵强,嘀咕道,“奴婢总觉得她笑得不安好心。” “你呀,一点小事就记仇记到现在,不管她安没安好心,见见就是了。”容泠被她逗笑了,不过长宁长公主突然来找她,还是为了这么个一听就觉得不对的理由,定是有缘由的,见一见也没什么损失。 第74页 “可她说话那么难听,要是再骂您……”青桃嘟着嘴,不放心道。 “她现在又不是当年那个最受宠的小公主了,怕她做什么?”容泠不在意地摇了摇头,这个长宁长公主啊,当年仗着自己受宠,明里暗里得罪过不少人,如今登基的不是她那个太子哥哥,境况也好不到哪去。 至少应该是没有底气和如今专宠的容泠正面作对的。 “可是……”青桃还是犹豫。 “行了行了,哪来那么多可是,她是敢骂,你就骂回去,这样总行了吧?”容泠无奈。 “哎好嘞,就是在等这句呢!”青桃吐了吐舌头,喜笑颜开,“依奴婢看啊,主子这么端庄大气,肯定是不好拉下面子跟人对骂的,还是得靠奴婢才是。” “什么端庄大气,说得倒好听,还不是嫌弃我不会骂人。”容泠嗔怒,挥挥手把她赶了出去。 这小丫头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之前容璇那次自己没能正面骂回去,她可是记挂了好久,忿忿不平,事后想出了好些个骂回去的方式,还把容璇会怎么应对,随后又该怎么骂回去都给分析了一通,几乎都可以写成一个小故事了。 倒真是看不出来,这蠢蠢的小丫头心里也这么多戏。容泠心想,都是被祁景煜给带坏了的。 正在处理政务的祁景煜鼻子一酸,打了个喷嚏,李总管哎哟哟地生怕他是着了凉,祁景煜却心里喜滋滋的:肯定是容泠在想我了! 长宁长公主进了门,脸上挂着笑意,容泠只觉得,她跟记忆里的那个娇蛮的小姑娘简直判若两人。 长宁长公主年纪不大,在太子倒台之前就定了亲,是□□中的一个青年才俊。可惜好景不长,太子因谋反的罪名获罪,手下人也被牵连了个七七八八。长宁长公主在先帝面前哭诉了好久,才让先帝心软,没怎么处置她的驸马。 如今,京城里都很少听到她的事了,想必是亲身经历了人情冷暖,为早些年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吧。 祁景煜与她倒是没什么恩怨纠葛,没苛待也没关注过她。当然,不是因为长宁长公主当年运气好,没招惹祁景煜,而是祁景煜实在是能说会道,气死人不偿命,长宁长公主每次都被他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到处告状,先帝只把这当作小孩子之间的胡闹,一笑而过,也没管过。久而久之,长宁长公主便对祁景煜敬而远之了。 这么说来,祁景煜还真是个不吃亏的性子。容泠意识到这一点,对长宁长公主也油然而生出一股同情。 “这么多年不见,容昭仪还是一如既往地光彩照人啊。”长宁长公主坐在客座,笑道。 “长公主也是。”容泠客气道,却也留了个心,原来记得当年之事的不止她一人,长公主也没忘。 “我可是不行了,家里各种烦心事,那几个孩子也都能闹腾得很。”长公主似乎没有意识到容泠语气的疏远,自顾自地寒暄着。 容泠不接话,就这么静静地听着,等着她说到重点上。 “我这么冒昧前来,容昭仪定是觉得奇怪。我也不说什么虚的了,是太后娘娘见最近宫里诸事不顺,想让我来请容昭仪一同去慈安寺,听听佛音。”长宁长公主有意无意地提及了太后,倒像是在提醒她小心。 “我也不好做主,还是要听听皇上的意思。”容泠一时也分不清她是敌是友了,不轻不重地推脱道。 “这是自然,是我唐突了。”长宁长公主笑了笑,“听闻容昭仪昨日才回宫,我也不多打扰了。不过这毕竟是太后娘娘吩咐的事,我也不好推辞……” “长公主放心,若真是拜拜佛,皇上会应允的。”她这话说得算是清楚了,摆明了自己被太后指使,无能为力,又示了个弱。容泠不为难她,只把祁景煜拉出来当挡箭牌。 反正她现在也是有靠山的人了,用不着自己在那瞎烦心。 第42章 “长宁今天来找你了?”午后,祁景煜来了海棠苑,忽然想起了李总管在他面前提及的这件事,随口问道。 “我正想跟你说呢,她说,太后让她邀我一同去慈安寺拜佛。”容泠梳了个松散的发髻,头上也没戴什么饰品,举止自然,说话也很随意,“太后这是想做什么?” “你和长宁见过?什么时候的事?”祁景煜没有急着回答她的问题,先是提出了自己的疑惑,他甚至想象不出容泠和长宁两人一起的场景——长宁以前那么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刁蛮人物,遇见容泠这么个软和性子?还不得骂哭她? 祁景煜并不知道,自己歪打正着地猜中了真相,容泠当年还真被惹哭了。不过也不全是他想象的那样毫无还手之力,容泠当年也是个被宠坏的伶牙俐齿的大小姐,只可惜形势不妙,再加上旁边有个煽风点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大魔头,才在两人的联合攻击下甘拜下风。 第75页 当然,等日后祁景煜回想起那年冬日的这件事,那才是悔不当初!当年就皮那么一下,竟然还站错了队,联合外人弄哭了容泠?肯定是要被记仇一辈子的! “小时候见过一次。”容泠含糊道,那也是她第一次见到祁景煜,不过既然他都不记得了,又何必要再提?搞得像自己多在意似的。 “那可真是……不容易,”祁景煜想象了一下,有点好奇,忍不住问道,“她当时……骂你了没?” “骂了,”容泠不给祁景煜嘲笑的时间,为自己正名,“我骂回去了。”然后被你怼回来了,容泠微笑。 祁景煜心头一紧,迷之觉得容泠此时的微笑有点危险,让他后背一凉。 “那就好,我还怕你吃亏呢,”祁景煜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好像没说错什么,于是只好把这归咎于自己的错觉,“有机会帮你骂回来。” “不必了,你不掺和就再好不过了。”容泠嘴上说着不在意,心里却是默默地翻起了陈年旧账。 “真不用我陪你去?”祁景煜没有领会到她话中的深意,蠢蠢欲动想要皮的心被这么按了回来,有点难耐。 “不用,你不是还有政务要忙?我可不想被当作什么狐媚惑上的妖妃。”容泠随口一说,只是没想到又被祁景煜抓住了“重点”。 祁景煜勾起了唇角,语气有些暧.昧:“我不过一晚不在,你就这么想我了?” “什么?”容泠被他曲解胡扯的本事惊到了,不过这次也许是有了陈年旧事的加成,她不甘示弱,轻笑一声,“自作多情。” 祁景煜迷了眯眼,觉得这走向有点不太对劲,难道不应该是羞恼得红了脸才对? 于是试探道:“你今天倒是像吃了炮仗似的,火气这么大?谁惹了你?” “你说呢?皇上要是嫌弃了,就别来这里受气。”容泠越说越大胆,平日里的顾忌都抛在了脑后。 青桃刚进屋,就听见了这么番大逆不道的话,手一抖,差点把茶盏打翻,小心翼翼地瞥了眼皇上的脸色,又觑了觑容泠,这才松了口气,放下心来——又在这打情骂俏?没眼看没眼看。 于是,放下茶盏就溜了出去。 青桃这么一闹,容泠也是失笑,没再说什么,难得占了上风,及时收手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我可不敢嫌弃你,你记起仇来还真是可怕。”祁景煜也笑了起来,他不在乎让她一次,反正以后的日子还多着呢。 于是最终,还是容泠一个人跟着长公主去了,原因也不在于其他,实在是帝王出行的准备太过繁杂,人多了又扰了佛门清净。 清晨,空气中还带着些湿气,花草上沾着露水,天边露出一丝霞光,是沁人心脾的美景。 “这么美的朝霞,”青桃掀起车帘等容泠上车,不经意地感叹了一句,“不过怕不是会下雨。” …… 宫里,也有人早早地起来,前去了太后的宫里。 萧沐面无表情地站在殿中,规规矩矩地给太后请安。 “哀家再帮你这么一次,你可得自己争点气。”太后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你说说你,都办的是什么事?送给皇上的东西都这么不小心,给人陷害了都不知道。” “是嫔妾蠢笨,不堪重用。”萧沐神色淡淡,语气有些疏远。 “跟我还生分了?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还跟哀家赌气不成?”太后本就心里有火,闻言更是不悦。 “嫔妾不敢。”萧沐垂眸,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太后又想做些手脚,她不想掺和进来也没用。可太后真以为容泠是那么好对付的?皇上肯放她出去,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哪是她们可以相抗的? “哀家知道你是怕被皇上怀疑,担上罪责,”太后看不惯她这副模样,冷笑道,“可你也别把自己当什么圣人,你知道哀家要做什么,不也没有提醒任何人吗?” “呵,哀家在这宫里几十年了,什么样的心思看不穿?你想不沾腥气,又想坐享其成,若你当真给皇上和她通风报信了,哀家倒还会高看你一眼。”太后收起了慈祥姑母的伪装,冷冷地戳破她的心思。 萧沐闻言脸色一白,身形都晃了晃。 太后说的没错,她是在想着若是容泠真中了招,自己会不会有点机会,这样卑贱肮脏的心思,连她自己都不耻,不敢细想,何况被这么直接说出来? “哀家也就不跟你弯弯绕绕的了,哀家对付容泠,不全是为了你,你那点小伎俩,就算没了容泠,也不一定能混到什么位置。哀家只是想对付安远侯府,提前要把这绊脚石处理掉。”太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似是有些无奈,“怪就怪她生在安远侯府,也是可惜了。” 第76页 “安远侯府,到底怎么了,让姑母这么忌惮。”萧沐服了个软,低声道。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遗憾只是一瞬,太后又恢复了那副无喜无悲的样子,“他们也意识到了,终究会有这么一天的,最好的结果不过是抄没家产,贬为庶民。” 萧沐心里还有疑惑,却也没再多问。她不过是一枚棋子,说弃就弃,朝不保夕,哪敢再有更多的牵扯? 她不敢义正言辞地与太后撇清关系,也不想向皇上和容泠通风报信,只能小心翼翼地蜷缩在风暴中央,生怕一步踏错便被卷进旋涡,粉身碎骨。 …… “这山上的雾气倒是清凉,比宫里爽快多了。”到了山脚,青桃便一直兴冲冲的,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东张西望、活蹦乱跳的。 “你少说两句吧,口无遮拦的,被有心人听去又要大做文章。”红杏比她好点,但也一副新奇的模样,只是不那么夸张罢了。 青桃倒是没被她吓着,嘀咕了一句“危言耸听”,心想,那是你没撞见主子和皇上相处的方式,主子连皇上都敢忤逆,还怕这种捕风捉影? 长公主的车架到得比她们早,停在山脚下像是等候许久了。 “让长公主久等了。”容泠笑着客气道。 “我也是刚到,正好闻闻这山上的草木香气,心神都舒畅了许多呢。”长公主今日穿着素净,一身烟青色的长衫,少了份少女情怀,却多了些侠气。 “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快些上山吧。”长公主抬头望了望天色,催促道。 容泠点了点头,长宁这副和和气气的样子,也是再好不过了,容泠也不想整日里跟人斗嘴玩。 就是青桃神色有些憋屈,想来又是准备好了好一番话,没机会说出口呢。 上山的路不难走,层层叠叠的台阶,配上周围郁郁葱葱的树木,没走几步就让人放空了心境,洗涤了尘世烦扰。 容泠一直留了个心,不知道太后做的手脚在何处等着她。她没有什么单枪匹马一人应付的执念,早早地便告知了祁景煜长宁长公主话中的暗示,虽说做好了准备,可事情尚未发生,便还是有点在意。 路上不大可能,那大概是在山上了。 容泠深呼一口气,放平了心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可担忧的。她做不到主动去害别人,那么这些害她的手段不就是反击之处? 她早已不是前世那个任人宰割无能为力的小可怜了,祁景煜给了她底气,给了她无所顾忌的傲气,她又怎么能让自己失望?她要让那些自私自利、罔顾他人之人付出代价,也让自己重活一世不虚此行。 作者有话要说:七夕快乐w么么啾 第43章 “地上滑,主子小心些。”青桃虚虚地搀着容泠,低声提醒道。 越往山上,水汽越重,正巧前几天下了雨,地上还残留着一滩滩积水,石板路上长着一片片青苔,一不小心便是脚下一滑。 她们走的是专为京城里皇亲贵族们开的小道,从山后蜿蜒而上,与旁人互不干扰,也不会被扰了清静。 为了表现心诚,前来慈安寺拜佛的人都会一步步地亲自走上去,连当年太皇太后为病重的先帝祈福都是婉拒了轿辇,旁人更是不敢轻易逾矩破例。 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今日前来拜佛的竟是有几个“旧友”。 “给长公主和娘娘请安。”那位“旧友”盈盈下拜,身姿动人,竟是赵慎心心念念宠了一辈子的那个妾室。 “妾身念娇,与娘娘也有过一面之缘,得以在此偶遇,实在是荣幸。”念娇浅浅地笑着,眼角微微上扬,脸颊上小巧的梨涡给她增添了几分少女的娇气。 的确是好相貌,加上那柔和的性子,也不怪有人倾心于她。 容泠抬头看去,果然,看见了不远处的赵慎。那人见她望过来,也不局促,微微点了点头,随后转过身去。 呵,想不到再见到他们,竟是在这样的时间地点。 “哎呀,瞧我看见了谁?”又一道声音传来,带着唯恐天下不乱的讽刺意味,“这不是曾与赵公子定过亲的安远侯府大小姐吗?乍一见到故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这声音语气倒是似曾相识,容泠余光一瞥,原来是沈家的二小姐,沈婳的亲妹妹沈姝。 沈姝的目光在容泠和念娇身上来来回回,脸上带着笑意,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沈二小姐当真是教养,难怪你那姐姐如今也是在佛堂里修身养性呢。”容泠不冷不淡地回了她一句,“说什么故人,不过是面都不曾见过几次的外人而已。” “也是,你入了宫,登上了枝头,哪会在意从前的事。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还不知道手有多黑呢。”沈姝被弄了个没脸,冷哼一声道。 第77页 “哎呀呀我可忘了,姐姐就是因为跟你有了几句口角,被害去了佛堂,娘娘是不是又要用身份压人了?”还不等容泠说话,沈姝便夸张地抢了话头。 “你倒是会耍点小聪明。”她这么一说,容泠还真不好再用对付沈婳的那套简单粗暴的法子了,见沈姝不屑地看着她,容泠勾唇一笑,“不过,你再怎么转移视线,也改变不了你出言不逊的事实。” “我们好说也是相识一场,我不罚你,正巧佛祖就在面前,你自己去在佛祖面前诚心思过吧。”容泠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一个个都要往绝路上走,争一时之快,事后难受的还不是自己? “哼,娘娘好手段,我认栽,只是不知道你还能用身份压人多久。”沈姝恶狠狠地盯着她,咒道。 “娘娘息怒,都是妾身的不是,冒昧前来打扰,惹得沈小姐心里不快,若是引得娘娘在佛前动怒,那妾身当真是罪过了。”念娇垂着眸,眼角也微微垂下,一副惹人心疼的模样。 可容泠不是她那被迷得七晕八素的夫君,心里毫无波澜。 “沈小姐可要想清楚了,本宫受皇上之命来此祈福,代表的皇家的颜面,沈小姐蔑视本宫,本宫可以不计较,可蔑视皇家,可由不得你我做主了。”容泠没有理会念娇的客气话,对心有不服的沈姝道。 她今日穿着素净,不是正装的那种雍容华贵,正色起来却也气势凌人,不怒自威。 沈姝哑口无言,她印象里的容泠只是个不善言辞不谙世事的贵女,空有一身傲骨,还不是受人摆布,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气势? 不远处的赵慎也听见了这话,心里也是一震,他当初选择容泠,就是看上了她侯府嫡女的身份和任人揉捏不争不斗的性子,可如今看来,似乎完全是他看走了眼。 这样的气场,哪是什么任人揉捏?分明只是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不屑浪费口舌罢了。 长宁长公主在旁看着,一言不发,她原本还想着容泠要是吃亏,自己帮着怼回去,能不能让皇上稍微念着一点情分,不计较他们那些“恩怨”,不过眼下看来,自己是没有用武之地了。 “为这样的人浪费时间做什么,让她自己在佛前跪上一天吧,我们进去。”长宁开口,随后居高临下地俯视欠身的念娇,“你也别到处凑热闹了,且惜点命吧。” “是,多谢长公主教诲。”念娇掩去脸上一闪而过的愤恨,柔顺道。 跨过高高的门槛,入目便是长长的幢幡,佛台香案,以及几个陈旧的蒲团。 佛像高大、居高临下地俯视众生,容泠前世也与母亲一起来过这里,当时年少,只觉得枯燥乏味,如今听着佛音,只觉得余音绕梁,久久不绝,连心神都沉淀下来。 不管信不信,总归是旁人的一种心神寄托,容泠静下心来,尘世的一切喧嚣都仿佛被隔绝在外,让人得以寻到一丝闲暇,正视自己的内心。 “娘娘是有缘人,定能化险为夷,一帆风顺。” 容泠抬头,只见大师笑了笑,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没做解释,转身离去。 还没等她细细品味这句话,只听屋外一声惊雷,竟是突然下起了暴雨。 “这么大的雨,怕是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了。”长宁长公主瞧着屋檐上顺着滑下来的一道道水线,像是结起了一道门帘。雨水落在青石板路上,激起一串串水花,就算雨停,路上的积水也是麻烦。 长宁神色有点担忧,她虽说尝过了人情世故的滋味,但总归是心性豁达,不擅长绕着弯子说话,犹豫了片刻,还是直接说出了心声:“我直接暗示你,太后想对你动手,你听出来了吗?” 容泠一愣,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点了点头:“皇上也知道了,不必担心。” 长宁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你要是在我身边出了什么事,那魔头……皇上还不得吃了我。”她一时松懈,差点说出了什么奇怪的称呼。 容泠强忍住笑意,装作没听见。这才是她印象里的长公主,之前那一言一行规规矩矩的实在是不像她。 “你想笑就笑吧,左右无人,也没什么可顾忌的。”长宁也觉得好笑,叹了一口气,“端庄了这么久,可憋屈死我了。” “长公主是性情之人。”容泠闻言,也放开了一点。 “什么性情之人,还不是处处制肘。”长宁自嘲一笑,“你还记得当年的事?” “记得。”容泠坦然道。 “其实那次我也是一时冲动,再加上那魔……皇上难得跟我站在了一个战线里,说话的确是过分了点。”长宁有些歉意地看着她,“事后听说你性情大变,我也是后悔了一阵子,只是实在拉不下脸来。” 第78页 “无妨,都过去了。”容泠笑了笑,不与她计较往日的旧事,只能说一切都是机缘巧合。她随祖父去宫里拜年,在雪里摔倒,踢到了树,被树枝上落下的雪砸了一头一脸,又恰巧被祁景煜看见了,偏偏那人特意跑过来搀了她,还要坏心眼地嘲笑她。 于是便多了后面大吵一架的场面,还把长宁给牵扯了进来。 小孩子眼里只有单纯的善恶好坏,跟自己站在一队的就是好人,跟自己对着干的就是坏人。她对长宁也一直有所成见吧。 毕竟只听说她到处惹祸,到处得罪人,也从未听说过她害死什么人,打死什么人。 所以她才能在跟祁景煜吵过无数架之后,好好地活到现在,祁景煜也能放心地让她和自己接触。 “你是个命好的,退了那赵慎的亲,入宫还入了皇上那样的人的心。”一笑泯恩仇,长宁感叹道。 “皇上、哪样的人?”容泠好奇,祁景煜那气死人不偿命的家伙,在长宁眼里会是什么样的? “嘴毒心软,明明长情得很,却偏要在人前做出一副无情的样子。” 长宁顿了顿,像是回想了什么姐弟之间的旧事,目光落在了遥远的过去:“他呀,心细得很,越在意你就越想捉弄你。” “你应该没少被他捉弄吧?”长宁挑了挑眉,揶揄道。 容泠脸色一囧,算是默认了这一点。 “我跟他‘作对’那么多年,看得出来,他喜欢你喜欢得紧。” 容泠第一次从旁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话,红着脸低下头,不知道想起什么去了。 第44章 “这雨下得太大,一时半会也回不去了,我们去旁边歇歇吧。”长宁长公主替祁景煜说了几句话,功成身退,与容泠的关系也不再那么僵硬了。 “也好。”容泠点了点头,方才进殿时,红杏和秋霜出去安排事宜了,只有青桃和惊蛰跟在自己身边,长公主身后的两个侍女呆愣愣的,只低着头不说话,几乎快要把自己掩藏在阴影里了。 偏殿里有桌椅茶水,容泠坐在侧边,没有动桌上的东西。一场雨把她们困在这里,若说没有什么后招,她是不信的。 不远处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容泠下意识望向窗外,层层雨帘、又有着屋舍遮挡,什么都看不真切。 “打雷?这么近的声音,有点不像。”长宁也在张望着,皱了皱眉。 “听起来倒像是撞击声。”惊蛰在一旁开口,她神色平静,没有什么紧张之色。 “撞击声?这么大的一声,该是怎么撞的?”长宁长公主反问道。 “说不定是树倒了呢。”青桃语气有些不客气,带着刺,虽说容泠和长公主握手言和了,但她心里就是不爽,耿耿于怀,好不容易抓住了个机会就要刺回去。 长宁也不傻,自然能感受到她话中的刺,眉头微蹙,想了想还是忍住没有发脾气,只用余光扫了她一眼。 哼,不过是个小婢女,不会说话也是正常,犯不着与她生气,显得我多没肚量似的。长宁在心里哼了一声,偏过头去,不与她计较。 青桃靠着察言观色的能力以及强大的脑补,读懂了她的意思,这“轻蔑”的眼神,简直是“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典范,顿时气炸了,用眼神怼回去:你这刁蛮妇人,装什么大度?有本事就跟姑奶奶吵一架,看我不替主子把你欺负回来。 长宁见她得寸进尺,还不认怂,竟然跟直直地朝自己瞪过来,也是顾不上面子了。她不知道这胆大包天的小婢女腹诽些什么,但经验告诉她,肯定不是什么好话,这要是丢了场子,她的名号往哪搁? 于是,往外张望的容泠一回过头来,就看见自家的婢女和长宁长公主大眼瞪小眼,眼神凌厉得几乎都能擦出火花来。 “……”这是发生了什么?是她短暂性失聪了?明明什么都没有听见啊? 容泠小心翼翼地观望了片刻,不敢打扰这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随后只见青桃“哼”地一声,转过头去,长宁长公主也不甘示弱,“哼”得比她还嘲讽。 “你们……谁吵赢了?”容泠强忍住笑意,一本正经地试探着问。 “这才哪到哪?”“还没完呢!”两人同时道,随后又瞪到了一起去。 “……”容泠不想探究这两人是如何无声大战的,只好继续望着窗外看雨,心里漫无边际地想,这两人刚刚中场休息,该不会只是因为眼睛瞪酸了? 怎么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幼稚?唉,容泠心累,一个祁景煜还不够折腾的,青桃也是越来越放飞自我了,还碰上个“童心未泯”的长宁长公主……真是太艰难了。 好在,屋里除了她,还是有一个正常人的。惊蛰也看不下去这两人幼稚的互瞪了,“咳咳”了两声,提醒道:“有人来了。” 第79页 青桃立刻收回了目光,眨了眨酸胀的眼睛,若无其事地垂手站在容泠身边。 长宁也是立刻恢复了表面的端庄,与刚刚的幼稚判若两人。开玩笑,她也是要面子的好吧,怎么能在外人面前跟一个小婢女较真呢? 青桃仿佛是听见了她的腹诽,眯了眯眼:哼,下次再战。 惊蛰说完没多久,便听见了一串串脚步声,略显匆忙,杂乱地朝这里走来。 容泠镇定地坐在原处,看向门口出现的几个身影——是之前偶遇上的几人。 “惊扰娘娘了,隔壁的屋子被树砸塌了,我等前来避雨,还请娘娘准许。”赵慎站在门口,衣衫被雨水打湿,却仍然彬彬有礼道。 念娇缩在他身后,露出半张小脸,略显狼狈地攥着身前的衣襟。 容泠原本还想过在此遇见他们是不是巧合,如今倒是明白了,就算相遇是巧合,如今也是有意而为。 容泠懒得给他好脸色,直言道:“既然是避雨,正殿那么大,容不下你们两个人吗?何必专门跑到我面前来。” 赵慎脸色一抽,随后像是没有听懂似的,恭恭敬敬道:“未得到娘娘准许,哪敢擅自做主。” “娘娘恕罪,都怪妾身身子弱,淋不了雨,才来一试。若是碍了娘娘的眼,那妾身这就离开。”念娇缩在后面,怯生生道。 “说得像是我迁怒于你,故意作践你似的。”容泠前世也在她这搬弄是非的本事上吃过一两次亏,后来也许是念娇见她实在是不堪一击,才失了兴致,没再找茬。 “妾身不敢。”念娇语气更是委屈,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你做出这样子给谁看?”容泠正打算说话,却被长宁长公主抢了先,“哭给你那夫君看?那本宫劝你往前站点,不然他可看不见,你不就白演了吗?” 到底是个说话不饶人的,直把念娇说得一愣一愣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羞愤欲死。 “仗着主子脾气好,蹬鼻子上眼。你是什么身份,之前套近乎就不说了,现在还敢来胡说八道?”青桃也忍不住,直接戳她痛脚——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妾,敢在娘娘和长公主面前插嘴? 念娇一向靠着柔弱取胜,哪里见识过这样直截了当、不给人一丝颜面的方式?神情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演下去。 容泠突然得了两个杀伤力极强的助力,战斗力蹭蹭蹭地往上涨,被抢了怼回去的机会也没处说理。只好心情复杂地想,你俩不是刚刚还在吵架的吗?这么快就和好了?还统一战线一致对外? 容泠憋屈地咬了咬牙,这可是她迟到了这么多年的打脸机会,就这么被抢了? 容泠第一次无比期待念娇再说些什么阴险气人的话,好给她创造一个亲自上场怼的机会。 然而,事与愿违,念娇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用眼神向赵慎求救。 赵慎被这欲语还休的小眼神从呆愣状态中拉了出来,偏了的心怎么想怎么觉得是容泠咄咄逼人了,沉着声音开口:“娘娘这么欺负一个弱女子做什么。” 容泠此时很想说,是她们俩抢了我的词,为什么还是怪在了我身上? 于是笑了笑:“赵公子到底是个文人,‘欺负’一词用得妙。” 赵慎眉头一皱,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长公主刁蛮任性伶牙俐齿的名声在外,又碍于身份,他不敢招惹,想要找回点颜面,只能对付对付那“不善言辞”的容泠了。 可他并不知道,曾经那个任人宰割的小羔羊如今却是被宠坏了,连皇上都照顶不误,何况是他? “你倒是说说,哪一句‘欺负’了她?”容泠笑着,话里却是一步不让。 的确,她们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只是他先入为主,看着念娇委屈吃亏,便下意识觉得是旁人欺负了她。 “娘娘何必这么得理不饶人,戾气似乎过重了些。”赵慎似是叹了口气,语气恢复了平日里的柔和,竟是有种深情的错觉,“娘娘若是还恨我,我也无可辩解,只是,勿要牵扯无辜的人了。” “不过是个过客,哪里值得我恨?赵公子未免高看自己了。”容泠不为所动,也不想再与他有所牵扯,“不管是谁指使你过来,都只会是徒劳,赵公子别富贵不成,反倒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说完,不再看门口那两人,惊蛰上前,直接关上了门,门板都差点拍在赵慎脸上。 赵慎也没想到她会这么不留情面,愣在了原处。 不行,这样还不够,这种程度的接触,还不够引人误会。赵慎咬了咬牙,太后给他的这个任务实在是微妙,又不能轻描淡写当作无事发生,又不能太过分引起皇上震怒顺道处置了他,需要恰到好处的暧.昧,让皇上疑心。 第80页 他本以为容泠毫无准备地见了他和念娇,少说也会心神不稳,愤怒也好,仇恨也好,只要有那么点失了理智,都是给他钻空子的机会,可容泠镇定得超乎他的想象,让他措手不及。 “赵郎不必担心,其实见了面,说了话,就已经足够了。只要在皇上面前稍加引导,让皇上疑心还不容易,”念娇轻轻地拉着他的衣袖,柔声道,“何况,她还对妾身说了重话,这可不就是‘嫉恨’了吗?” 念娇勾唇笑着,娇艳的脸上是轻蔑和得意。她最懂如何颠倒黑白、蒙骗男人的心了,他们呀,再肤浅不过了。柔顺几句,就会把你当做无害的小白兔,可以随意地装委屈,装哭诉,偶尔再闹个无伤大雅的小脾气,就会觉得新奇,宠着你,哄着你。 像容泠那样的性子,怕是不会服软的,这不就正好可以利用起来了吗?只要引起皇上一点点的疑心,都不用再多挑拨,他们自己都能闹腾起来,还愁她不会失宠吗? 作者有话要说:念娇:呵,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祁景煜:…啊,我懂了,你们是在考验我对泠儿的爱! 容泠:…(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第45章 “雨快停了,去找人接她回来吧。”天边透出一道光,从乌云中穿透出来,祁景煜停下手中的动作,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不想把她禁锢在宫墙之中,真正把人放出去又心绪难平,祁景煜难得遇上这么纠结的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皇上,听说今日赵家公子也去了慈安寺。”李总管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看着皇上的脸色。 “你从谁那里听说的?”祁景煜神色不虞。他本就心情烦躁,还有人拐弯抹角地想要在他面前说这些捕风捉影的事。 李总管心下一惊,本以为以皇上对娘娘的宠爱,不会在意这些小事,这才往上禀报了一句,怎么如今看皇上脸色似乎不太高兴? 李总管一时摸不透皇上的意思,缩了缩脖子,如实道:“老奴是听底下人说的,似乎是阮常在那里传出来的。” “呵,她倒是消息灵通。”祁景煜冷笑一声,一而再再而三的攀咬针对,被人当了枪使都不知道,实在是蠢得无可救药。 本想着后宫里塞进来的这些人,不碍事的就再放几年,可现在看来,真是一个个都迫不及待地想要自寻死路。 也好,跳出来一个拍死一个,也算是让容泠清净清净。 …… “主子,坐在窗口容易着凉,奴婢替您把窗户关上吧。”将赵慎和念娇关在了偏殿门外,屋里又恢复了一片寂静,只听得见雨水声。惊蛰忽然开口,走到了窗边,又附在容泠耳边轻声道,“奴婢方才关门的时候瞧见,念娇将什么东西扔在了门口,看样子似乎像是一个花笺。” 容泠神色一动,还在想着她们总不会空口无凭地诬陷她,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想必若是自己放他们进来了,那花笺就会扔在她脚下了。 不过扔在这里,又怎么让旁人知道?难不成她们算好了祁景煜会让人过来?容泠抿了抿唇,有些无奈,不知道她们又跟祁景煜搬弄了什么是非。她倒是不怕祁景煜会疑心,只是肯定是要被他拿出来当作笑料,翻来覆去地念叨了。 “去把那花笺捡过来看看。”容泠吩咐道。 惊蛰一愣,下意识问:“直接捡过来?”当着她们的面?这么刺激的吗? “又没什么可顾忌的。”容泠漫不经心地听了听屋外,雨声渐小,这阵暴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快要天晴了。 惊蛰领命出去,面无表情地拉开了门,眼神都没给门外的两人留一个,在两人的目瞪口呆之下,若无其事地捡起了那个不起眼的粉红花笺。 “哎你……”念娇刚打算阻止,眼珠子一转,心头一动,这不正是一个赖在她们身上的好机会吗?于是转而用稍稍疑惑的语气,细声细气地问道,“这是什么?娘娘不小心丢在外面的吗?” 惊蛰瞥了她一眼,没理她。 这么不把她放在眼里的眼神,念娇气得牙痒痒,自从进了赵家的门,已经很久没人这么对她了。 她正想添油加醋地再说几句,然而话还没说出口,就见惊蛰“啪”地一声,毫不犹豫地把门又给关上了。 欺人太甚!看你们还能得意多久!念娇脸上有一瞬的扭曲,心里恶狠狠道。面上却是一副委屈的样子,扑在赵慎怀里嘤嘤嘤。 “你捡回来个什么?”长宁目睹了这一切,疑惑地伸了伸脖子。 “大概是给我泼脏水的小玩意吧,长公主见笑了。”容泠没有亲自碰那玩意,让惊蛰放在了桌上,谁知道上面会不会沾上了什么不该有的东西?还是小心为妙。 第81页 “竟然是这一招?”长宁也反应了过来,一时间有点哭笑不得,“她们这是……哈,以己度人,真是太自以为是了。” “可不是。”容泠认同道,这种俗套的法子,也就能骗一骗那些滥情的浪荡子了。容泠没有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转变了对祁景煜的看法,开始“理所当然”地信任他了。 “主子,上面的语句实在是不堪,不看也罢。”惊蛰粗略地检验了一下,“不过这笔迹看不出问题,沾上的香料也的确是海棠苑里常用的。” “笔迹和香料说明不了什么,外人也是可以伪造的。”容泠知道她这是怀疑海棠苑里有没有奸细了,平静道,“这么久了,皇上不会任由海棠苑里还有什么来历不明的人。” “是奴婢想岔了。”惊蛰一想也是,自己太过风声鹤唳了,还是主子想得周全。 长宁长公主没有掺和这事,只是心里对外面那两人更加不耻,和和气气地退了亲,还要这么纠缠不放,就算是有人指使,也实在是太没品了,难怪也只能把那么个上不得台面的心机女当宝贝宠着了。 不过,敢跟祁景煜对着来?长公主以亲身经历为保,这两人完了。 “外面雨停了,我看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差不多也该回去了吧。”在这屋里待了这么久,长宁也有些坐不住了。说来拜佛,也不过是做个样子,她生性跳脱,那能受得住这寂寞? “不急,路滑下山不易,且再等等。”容泠倒是很淡定,外面那两位闹了这么一出,怎么能让她们错过最后一幕呢? 果然,没过多久,外面便来了人,祁景煜派人来接她们了。 “走吧。”容泠说着起身,朝门外走去,刚一出门,便愣在了原地——祁景煜撑着把伞,站在屋檐下,见她出来,弯着眼角笑了笑。 她本想着祁景煜会派人过来,却万万没想到他会亲自过来。 “你怎么……”容泠只觉得心头一颤,说不出是欣喜还是什么别的。 “嘘,我偷偷溜出来的。”那人调皮地眨了眨眼,“想你了,等不及了。” “……”长宁长公主站在后面,只觉得眼睛一辣,她就不该迫于太后压力跑来瞎掺和,这不,猝不及防就被秀了一脸。 念娇也是愣住了,她怎么也想不到皇上会出现在这里,还是这种让人忍不住心里乱撞的方式,可转念一想,这不正是一个天赐的好机会?直接闹到皇上面前,可不比暗示引导有效得多? 于是,被冲昏了头脑的念娇作死地出声打断了他们:“花笺是妾身不小心丢下的,与娘娘一点关系都没有,娘娘饶了妾身吧。” 祁景煜正想好好看看容泠“感动”的样子,就被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声哭诉给打断了,心情很是不妙:“什么花笺?” 念娇见他“上钩”,心头一喜,她这么明退实进的一招百试不爽,又指出了花笺的存在,又故意说得令人误会,听起来像是被逼封口似的。 “不堪入目的小玩意罢了。”容泠也没想到她敢当着皇上的面闹,念娇这套诬陷人的说辞方式,她前世也领教过,实在是令人作呕,当即沉了脸色,“我没治你诬陷的罪,你倒是先咬上来了。” “娘娘恕罪,都是妾身不会说话,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念娇“惶恐”道,委屈得又要落泪了。 祁景煜从惊蛰手中接过那个精致的花笺,看了一眼,脸色更黑了。 念娇见此,演得更得劲,等着皇上震怒,让她们好看。 祁景煜的确是有点生气,这不就是在他面前明目张胆地编排容泠和那谁的莫须有的故事吗? “弄出这种东西来,的确是有伤风雅。”祁景煜声音沉沉的,有些危险的意味。 念娇半掩着面,唇角还没完全勾起来,就听祁景煜冷笑一声,朝她继续道:“念在你‘诚心悔过’的份上,朕也就小惩大诫了,在佛前悔过一年吧,正好洗洗你那心。” “什么?”念娇顾不上演戏,惊呼道,这、这怎么跟她想的不一样?不应该震怒之下严惩容泠吗?怎么罚的是她? 她抬起头,正对上祁景煜嘲弄的眼神,顿时跌坐在地上。 “朕不杀你,是为了给你赵家那个疯婆子添堵,可知足吧。”祁景煜一点情面都不留,说完,揽着容泠就走,留念娇和赵慎两人愣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你好好的多什么话?”赵慎不敢在皇上面前放肆,只得把气都撒在念娇身上。 “我、我……”念娇胸口一起一伏,显然也被赵慎这一句话气狠了。 “哎呀,你也是自作孽不可活。”长宁长公主轻飘飘地留下一句风凉话,跟在后面走了。就说嘛,这两人,还跟祁景煜作对,这不就凉了吗? 第82页 以后还是得讨好着点容泠,说不定枕边风一吹,皇上一高兴,就让她这位“落魄”长公主日子好过起来了呢。 长宁心里美滋滋地畅想起了未来,身后侍女冷不丁地小声提醒了一句:“长公主,再不快点,皇上他们的轿辇都要走光了。” “什么?”长宁回过神来,只见祁景煜扶着容泠上了轿辇,轿夫稳稳地一步一步往山下走去,身影渐渐远去。 ?!把老娘一个人丢在山上?祁景煜你能耐了啊!小心我、我……好像也不能怎么样…… 长宁憋着一肚子气,狠狠地跺着脚下的台阶,心想:这个重色轻友的大魔头!我治不了你,总有人治得了你,等着吧,就你这副不皮不开心的样子,迟早得把自己给浪翻。容泠可是个记仇的厉害人物! 下山路上的祁景煜忽然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心里疑惑,我是不是好像忘了什么? “感冒了?”容泠关切地问道。 祁景煜第一次受到容泠这样的关怀,一时间受宠若惊,立刻就把差点就想起来的长宁长公主又抛到了脑后。 作者有话要说:长宁:我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46章 回宫后,又飘起了细密的雨丝,祁景煜从小太监手中接过之前在寺前耍帅的伞,走到了容泠身侧。 “雨不大,我们走回去?”祁景煜撑着伞,轻声道。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走回去?容泠心里疑惑,却还是点了点头,下了轿辇,站在了他的伞下。 雨丝细细的,打在伞面上发出“簌簌”的声音,天地间仿佛只有伞下的他们两个人。 “母妃说,当年她也是心动过的。”祁景煜在一片雨声中开口,像是怀念,又像是叹息,“那年她刚入宫,只是个无人问津的小妃嫔,忽逢大雨,被困在了屋檐下。” 容泠静静地听着,她从来不知道这些尘封的爱恨恩怨,她所见的后宫也完全不像那样步步都是危机。 “于是她在屋檐下躲雨的样子就被父皇瞧见了,随后受宠了好长一段时间。” 祁景煜顿了顿,侧着头看向容泠,她今日没戴什么发饰,发丝柔顺地落在耳后,祁景煜心神一动,下面的话也就脱口而出了:“母妃说,她是在与父皇共撑一把伞时心动的。你现在有没有一点怦然心动的感觉?” “……”容泠都做好了听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的准备,被他这么突如其来的转折弄得哭笑不得。 “你都这么问出来了,哪还有什么怦然心动?”容泠有些无奈,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一点气氛,全被他自己一句话毁掉了。 “所以说原来是有的?”祁景煜一点都不在意那些虚的,追问道。 容泠不言,耳后又慢慢地染上了红色:“你拉着我走回去就是为了说这个?” “嗯,而且,雨中,一把伞下,什么纷扰都隔绝了。”祁景煜语调微微上扬,容泠觉得他又要开始酝酿一个“大招”了。 果然,祁景煜揽着她的腰,在她耳边轻声道:“这么狭小的地方,我想做什么你都逃不掉。” 容泠一把抓住了腰侧的那只手,回头瞪了他一眼,眼神软绵绵的、没什么杀伤力。 祁景煜见此大笑,一天的烦躁都烟消云散,笑声在雨中久久不散。 …… 这场风波之后,容泠在宫里休闲了好一阵子。如今宫里爱出头的那几个都走了,只剩下太后侄女萧沐、落水幸存的阮清莲以及默不作声的安贵人了。 祁景煜之前跟她坦白一切的时候说过,这几人都不可尽信。 容泠也知道,阮清莲是魔怔了,一心认定是她要害死所有人,说不通也没必要说通。萧沐立场受限,心里也总有妄想,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反水了。至于安贵人,容泠与她不熟,也想不明白她的动机,只好先放在了一边。 可转眼一个多月过去,她们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整日待在屋里,都不出来晃悠的。 她们不动,容泠也乐得如此,反正后宫这么大,也没有什么你死我活的恩怨,见不着就当作不存在好了。 日子过得不温不火,太后也没再出来找麻烦,只有祁景煜偶尔惹一惹她,再哄一哄她,算是为数不多的波澜了。 “怎么,在宫里闲得无聊了?”祁景煜见她神色恹恹,问道。 “有点,我现在算是明白了,那些女人斗来斗去的事,也是在给自己找乐子。”容泠趴在桌子上,叹了一口气。 “那可怎么办?”祁景煜又跟她开起了玩笑,“难不成要我找几个人进来跟你宫斗玩?” “你敢。”容泠放肆得很,眯着眼睛“威胁”他。 “爱妃真是越来越厉害了,是朕魅力不够,满足不了爱妃了?”祁景煜被她那样子逗笑了,说出的话都带了点颜色。 第83页 不过容泠可不是之前那个一撩就羞,一说就恼的人了,闻言没什么反应,甚至还翻了个白眼。 也就这么几个套路,听听也就习惯了,容泠这么想着。 然而她并不知道,祁景煜那幼稚的大魔头,口头上讨不到好处,当然是要在行动上赚点回来了。 于是,第二天,容泠再一次睡到了日上三竿,也不用愁闲来无聊做什么好了。祁景煜一举两得,觉得自己实在是高明。 容泠醒来时,祁景煜早就心满意足、神清气爽地去上朝了。她坐起身,青桃闻声进来,端着梳洗的用具。 “主子您可算是醒了。”青桃寻常地感叹道,昨晚她一不小心又看见了主子“挑衅”皇上的那一幕,实在是令她捏了一把汗。 倒不是怕皇上生气怪罪,青桃早就习惯了皇上纵容主子瞎闹的日常了,只是,以她这旁观者的总结看来,这样的事一出,主子第二天肯定又是要睡过时辰的。 可不是,这次也不例外。 “主子,您怎么总是要招惹皇上?”青桃想了想,还是没用“挑衅”这个词,还是委婉一点比较好。 然而,事实证明,“招惹”也没比“挑衅”好到哪里去。 “你又不好好做事,跑来听墙角了?”容泠瞥了她一眼,正好,起床气还没出使呢。 “?!”青桃“祸从口出”,无辜地眨了眨眼,脑中灵光一闪,主子今天这么暴躁,难不成是…… “主子,您这个月,又不舒服了吗?”青桃算了算日子,的确差不多了,于是试探道。 容泠闻言气上加气,强行摆出一个假笑,把青桃这个“小机灵鬼儿”撵出去了。 “今天怎么脾气这么大?谁惹你了?”刚撵走了青桃,祁景煜就进来了,见她坐在床边,脸上假笑还没完全收回去,挑了挑眉。 “没谁惹我,大概是起床气吧。”容泠也说不出,就是有点心烦,易怒,只能先把这归咎于起床气了。 “啧,都午时了,还起床气。”祁景煜瞧了瞧窗外的太阳,不怕死地感叹道。 “是呢,我这起床气经久不衰,你可最好离我远点。”容泠的假笑也不用往回收了。 “……”祁景煜敏锐地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为了自保,还是决定少说两句。 真是宠坏了,以前她最多恼一下,什么时候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怼了?祁景煜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只觉得日子越来越难过了。 “中秋快到了,一场家宴少不了,人不多,也不用太费事,你来操办吗?”祁景煜决定来一招祸水东引,让那三个闲在屋里不敢出来的女人转移一下她的怒气。 容泠点了点头,她是该找点事做了,免得整日里这么闲得慌。 她深呼一口气,抿了一口茶,把胸口的那点烦闷咽了下去,刚打算开口说些什么,就听见窗外传来了青桃的声音。 “红杏,你说,主子最近为什么这么容易生气啊?”青桃提着个小水壶,一边侍弄这花草,一边小声嘀咕。 “你傻啊!隔墙就是主子的屋子,你还在这乱说话!”红杏压低了声音呵斥她,然而,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容泠一字不漏地全听见了。 “啊?这里?怎么会?”窗外,青桃还是在卖蠢,小心翼翼地从窗口探出了个头,正对上容泠的目光。 “……”这小丫头没救了。 “别人入宫都带些机灵的侍女,你倒好,带了个这么有趣的。”祁景煜笑了笑,没说出那个心照不宣的“蠢”字,也算是给青桃留了个面子。 容泠从前也不知道青桃这小丫头能蠢出这种新高度,幸好不是正经的宫斗人生,不然被人坑死都不知道。 “皇上感兴趣了?”不过,这并不妨碍容泠“抓重点”。 “?!”祁景煜睁大了眼睛,“你这是打翻了哪年的醋坛子?”这走向,完完全全的出乎意料。 “我看她说的有几分道理,你最近是真的容易生气,该不会……”祁景煜拖长了语调,吊她胃口。 “你又乱猜什么?”容泠直觉他接下来的话可能会有点惊悚。 “……该不会是怀孕了吧?”祁景煜凑到她耳边接道。 容泠就知道他说不出什么正经话,伸手想要推开他,却被他一把抓住。 “我乱猜逗你玩的,别气别气。”祁景煜笑着将她抱在怀里,“不过这么一想,还真有点可能。” 祁景煜一副侃侃而谈的样子,容泠连忙捂住了他的嘴:“你别说了!青桃她们还在后面呢!” “没事,她们早就走了,没人听得见。”祁景煜耳聪目明,早就看见青桃在听到容泠“打翻醋坛子”时就赶紧溜了,那小丫头胆子小,哪敢偷听这么劲爆的话题。 第84页 闹了好一通,祁景煜没把自己瞎开的玩笑当真,一笑而过。直到下午,他批着奏折,李总管急匆匆地跑到他面前,笑得喜气洋洋:“恭喜皇上!容娘娘有孕了!” “?!”恍如一道晴天霹雳,祁景煜愣在了原地,真的假的? 第47章 当祁景煜脚步匆匆地走进海棠苑时,姜太医正一脸欣慰地写着安胎的方子。 也不怪他,谁让他之前被这两位的各种骚操作弄得三观破碎、神志恍惚了呢。 这次突然被惊蛰喊来了海棠苑,姜太医一路上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保证无论听到见到什么样的古怪要求都不会笑,啊呸,不动声色,全力配合,没想到这次竟然是真的。 这可是大喜事啊,至少接下来一年的工夫都不用再担心皇上和这位娘娘再想出什么新奇的法子折腾他们这些无辜的局外人了。 于是,当姜太医看见一脸恍惚地走进来的祁景煜时,道喜的声音比谁都要真情实感。 祁景煜实在没有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的玩笑话竟然成了真,一路上都在恍惚着。他走进内室,一眼便看见了斜倚在靠枕上的容泠,她神色慵懒,眼角微微弯着,双手无意识地交叉在腹部,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温暖的居家气息。 “这次,没骗我吧?”祁景煜还是有点不敢相信,惊喜之下连头脑都开始罢工了,傻乎乎地问。 “我骗你做什么?”容泠瞥了他一眼,对他这傻样有些无奈又觉得好笑,“同样的招数玩两遍,也太没品了点。” “也是。”祁景煜浮躁的心被她那一个眼神安抚下来,走近坐在了她身边,向来能说会道的他一时竟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容泠也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傻愣愣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刚从姜太医口中得知这消息时也是不敢相信,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太奇妙了。 正要进屋的青桃听见了里面说笑的声音,停下了脚步,不去打扰,心里却是想着,这下主子更要肆无忌惮了,看皇上到时候怎么应付吧。 海棠苑的动静闹得有些大,祁景煜和容泠也没想着隐瞒,连闭门不出的几人都从各种途径收到了消息,强行冷静了半个多月的阮清莲这下可是按捺不出了,气得抬脚就要出门。 “你这是去哪?可别在这关头上往枪口上撞了。”安贵人拦住了她,语气一半无奈一半劝慰。 “凭什么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我们就得被她逼得只能缩在这小小宫殿里?”阮清莲气不过,她被安贵人好说歹说地安抚了半个多月,说什么且看日后,就等来了这么个“好消息”? “这又有什么办法呢?皇上宠爱她,她如今又有了身孕,光凭你我怎么可能撼动得了她?”安贵人苦口婆心地劝道。 阮清莲一听她这丧气话,怒火更是蹭蹭蹭地往上升,一把甩开了她的手,口不择言道:“我看你就是因为这么不求上进,才这么多年只混了个贵人当。” 安贵人位分比她高一层,被这么指着鼻子骂却是不恼,像是个没脾气的泥人,脸上的笑容都没变:“你这么直截了当地冲过去,在她眼里还不就是个跳梁小丑?碍不到她分毫,还平白把自己给搭了进去。你忘了沈贵人和段常在是怎么被她赶走了的?” 阮清莲没有察觉到她话里挑拨的意味,闻言倒是稍微冷静了一下,下意识地顺着她的话一想,点了点头:“对,我要是再那么轻而易举地被她弄走,她不就是稳操胜券了?” “所以,还是要从长计议才好。”安贵人早知道她会是这么个反应,弯起眼睛笑了笑,无害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屑。 当真是个蠢货,也就只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了。安贵人一点都没把她对自己的不敬放在心上,左右她也活不过多久了,且随她去吧。 隔日,阮清莲便拉着安贵人,跑去了萧沐那里,安贵人被她扯着衣袖,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很是不情愿。 “好久不见你们了,近日过得可好?”萧沐让人给她们倒了茶,寒暄道。 她大概猜得出她们的来意,不过是听说容泠有了身孕,想要联合她罢了。 只是,这么个敏感的时期,迫不及待地就跑过来,是生怕别人猜不出她们要搞事吗? 萧沐不太相信她们真就这么考虑不周,只好先试探着。 事实证明,阮清莲还真是“考虑不周”了,也不绕弯子,直接就说出了来意:“那边的事你也听说了,她如今地位水涨船高,对付起我们来轻而易举,想要活命,还是要互相扶持才是。” “……”萧沐从闺阁时期起就没见过这么说话不过脑子的了,好不容易才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话给咽下去:你是落水风寒烧坏了脑子吗?不然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第85页 “这话说的,娘娘又不是什么吃人的老虎,好端端的怎么可能会跟我们过不去呢?”萧沐抽了抽嘴角,委婉道。 “哼。”阮清莲闻言,眼神不屑,“你忘了前些日子落水而亡的方常在了?她那么不起眼的人都被害死了,你还指望我们能躲得过?” “方常在一事至今还没有定论,与娘娘不一定有关系。”萧沐好心提醒道,她算是看出来了点端倪,这阮常在怕不是真的烧坏了脑子。 于是看了看她身边一脸无奈的安贵人,安贵人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回望过去,微微点了点头。 “你也是被她那外表蒙骗了?”阮清莲像是被戳中了痛处,表面的淡定都伪装不下去了。 “稍安勿躁,和和气气的才好交谈,不然岂不是让人渔翁得利了?”安贵人一面安抚着她的情绪,一面不动声色地点火。她这招用得娴熟,不出半个多月就让阮清莲坚信是容泠要害她们,还捧得她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优越感。 说完,又歉意地朝萧沐一笑,对暴躁中的阮清莲说:“你性情爽朗,说话太直了些,容易吓到别人,让我来吧。” 阮清莲被捧得开心,顺着台阶下去,从鼻孔里“哼”出了一口气,坐在一边不说话了。 “萧嫔娘娘是爱慕皇上的吧。”安贵人神色不变,说出的话却是让萧沐心里一震。 安贵人也不看她的反应,继续往下说:“若是那位真生下了个皇子,以皇上对她的宠爱,封个后位都不足为奇,娘娘想要翻身,可就不容易了。” 她的声音带着些蛊惑的意味,让人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的思路走。 “也不需要娘娘铤而走险,娘娘只需要作壁上观,偶尔助我们一臂之力就好。”先是不逾矩的威胁,再是一点点的诱惑,将猎物慢慢地缠在蛛网上,任她摆布。 安贵人笑了笑,诚意满满:“我们坦诚了这么多,就是没把娘娘当外人,娘娘不必抗拒,只需要事成之后,给我们一条活路罢了。” 萧沐没有说话,作壁上观,的确是她最喜欢的方式,她什么也没答应,什么也没承诺,就算她们失手,也牵扯不到她身上。 …… “主子,我瞧着,她们三个又要开始搞事情了。”青桃端上了一碗酸梅汤,正经的神色里流露出一点跃跃欲试的意味。 “你也是闲不住了?”容泠抿了一口,她胃口不好,正餐不想吃,就想吃些零零碎碎的东西。 “可不是,都消停了一个月了,总算有机会趁她们作死,把她们一网打尽了。”青桃心里有些小激动。 “行吧,那这宫斗的重任就交到你身上了。”容泠无可无不可地敷衍道。 “主子,您这也太不求上进了,你看话本里那些安于现状的宠妃,最后不都要历尽坎坷,结局还不一定是好的。”青桃恨铁不成钢道,“谁知道皇上会不会在您有孕的这段时间里被哪个狐狸精勾引了去?” “没事少看点话本。”容泠还没来得及说话,祁景煜便走了进来,神情微妙地看了一眼青桃,这说的都哪跟哪? “你那些话本,自己看着解解闷也就罢了,怎么还给别人看?”带坏了这蠢丫头不说,还平白给他泼了一身黑水。 青桃知道皇上不会为这点小事计较,朝容泠吐了吐舌头,溜了。她才不是什么蠢丫头呢,不过是装蠢帮主子一把,深藏功与名。 可不是,容泠顺着青桃的胡言乱语开起了玩笑:“皇上可有看中哪只狐狸精?” 祁景煜无奈,不过她有兴致开玩笑,他也乐得奉陪:“狐狸精有什么好看的,倒是这位仙女姐姐,颇合朕心意。”说着,登徒子似的凑上去一亲芳泽。 容泠被他逗笑了,也不阻止他的亲近,懒懒地倚在他身上:“你当初故意引我们斗,是不是就想看笑话?” 祁景煜敏锐地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危险,回想了一下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求生欲极强道:“哪有?就是单纯想让她们搬走,别在你身边惹你心烦。” 容泠笑了笑,狡黠地眯起了眼:“我还没提起那件事呢,你倒是记得清楚,还说不是故意的?” “……”祁景煜一脚踩进了自己挖下的坑里,还“自觉”地填了填土。 “这都多久之前的事了?还带记仇到现在的?”祁景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前些日子长宁还气冲冲地跟他说让他等着,容泠可是比她还要记仇的,他没当回事儿,现在看来,好像是真的。 “怎么不能记仇到现在?”容泠还在笑着,祁景煜想起自己从前做的一桩桩事,只觉得头皮发麻。 只能寄希望于她没有意识到,或者忘了吧……祁景煜安慰自己。 第86页 “我们一桩桩来算,皇上觉得可好?”容泠温柔地说着令人惊悚的话。 甜蜜的负担。祁景煜心头一颤,默默地咽了下口水。 第48章 次日醒来,容泠心情美妙,满意地看着祁景煜被逼挂在身上的香囊,针脚精致,配色也栩栩如生,只不过,绣的不是什么龙纹,而是一只猪蹄子,看上去颇为喜感。 祁景煜一脸无奈,要说是什么蝴蝶青藤也就算了,容泠亲自绣的,怎么都好,女气一点都无所谓,但偏偏是一只粉嫩嫩的猪蹄子,这要是被人看见了…… “这不太好吧?要不还是换个样式的?”祁景煜苦着脸,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行呀。”容泠从善如流,挑了挑眉,拉开抽屉,一排样式各异的香囊直直地刺入他的眼帘,“还有猪头,猪尾巴,猪耳朵,猪鼻子的,你喜欢哪个?” “……”祁景煜偏过头,神色一言难尽,“要不还是尾巴吧。”尾巴好点,不那么显眼,还可以说是一个粉色的结?祁景煜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 “好呀,那猪蹄子就留到明天吧。”容泠脸上的笑意一点都没变,纤细的手指捏了捏猪耳朵香囊,落在了猪尾巴上,体贴温柔地亲自给祁景煜戴上。 “……”行吧,祁景煜悄悄地在心里数了数自己给自己挖下的坑,觉得大概有半个月都要跟这些玩意为伴了。 不行,还是需要再挣扎一下!祁景煜想象了一下未来半个月“暗无天日”的日子,清了清嗓子,板起了脸,沉着声音道:“看来是朕把你宠坏了。” “嗯,皇上说的对,快去上朝吧,再不走要迟了。”容泠一点都不带怕的,敷衍地点了点头,若是不看祁景煜腰间的香囊,真是一副贤良宠妃恭送皇上的图景。 “……”吓也吓不到她了,祁景煜长叹一口气,觉得自己的地位严重受到了动摇,摇了摇头,大步走出了海棠苑,腰间的“猪尾巴”还在一晃一晃的。 李总管早就在外面等着了,见皇上出来,连忙迎上去,祁景煜把手垂在身侧,试图遮掩住那个令人一言难尽的香囊。 然而,李总管向来是以眼神好,耳朵尖,脑子够使在宫中备受敬仰的,他弓着身子,一眼就透过祁景煜手指间的空隙,瞧见了那个香囊。 “哟,皇上今日换了个香囊那,定是容娘娘亲手给皇上绣的,皇上才会这么看重。”李总管没看见祁景煜走出来时的脸色,闭着眼睛就是一通吹。 “……”祁景煜沉默了几秒,思考了一下这李总管是不是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了,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随后故作高深地坦然道,“是啊,她童心未泯,亲自绣的,朕也只好配合配合了。” 李总管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些不对劲,眯起眼睛仔细一瞧,那香囊上不是什么金丝银线、龙飞九天,而是一条粉嫩嫩的、绕了个圈的、猪尾巴? “……”这下完了,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李总管恨不得在自己脑门上狠狠一拍,把自己拍回皇上走出来之前。 娘娘和皇上闹个情绪,算是情趣,皇上大度,不说什么,自己在这瞎掺和什么?这不是找死吗? 好在皇上暂时还没有跟他计较的意思,想来也是被娘娘这、这奇思妙想给弄迷糊了。李总管想了半天,委婉地将这香囊归为“奇思妙想”,叹了一口气,娘娘可真会玩。 好在上朝时离得远,也没人敢抬头观察皇上今日戴了个什么香囊,在祁景煜的故意遮掩下,无人察觉,当然,也可能是看见了但不敢说。 …… 祁景煜走后,容泠还没什么反应,青桃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还是能把饭喷出来的那种笑法。 “哈哈哈哈,主子您也太厉害了点吧,您瞧见了没,皇上脸色都不对了。”青桃回味了一下,满心里只剩对容泠的敬佩了。 容泠对此很是淡定,抿了一口姜太医开的药茶,口感微苦。 “我说怎么前些日子突然见主子开始绣东西了呢,”青桃自言自语就能说上一天,一点都不在意容泠的回应,“不过我记得主子已经有好几年没碰过这些了,怎么觉得手法比以前还要娴熟了?” 她不说容泠还没有意识到,按这一世来说,她的确是很久不碰这些了,不过是前世闲着无聊,用来打发时间的罢了。 “这叫天赋,你这蠢丫头比不来的。”容泠不上心地随口找了个理由,把青桃搪塞过去了。 不过想想她也真是胆大,敢跟皇上开这种玩笑,好像还真是祁景煜说的那样,被宠坏了,开始恃宠而骄了。 “恃宠而骄”的容泠一点反思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还想继续皮下去。 第87页 反正祁景煜也不是个什么正经的人,自己不过是被他带坏了而已,有什么可愧疚的。 “听说御花园里的木芙蓉开了,去看看吧,”容泠起身,还不忘调侃了一句青桃,“说不定还能碰上什么人,好让你一展身手呢。”之前这小丫头不就期待着想要宫斗吗? “主子您说什么呢,我哪有想要一展身手了,不都是想要帮一帮主子吗?”青桃嘟着嘴,很是不服气。 此时的容泠只是随口一说,还真没想到一语成谶,碰上了那几人,青桃还阴差阳错地帮了她大忙。 刚入秋不久,桂花将开未开,隐隐约约散发着一点香气,点缀在凉爽的秋风里。御花园里都是些应季的花草,没什么特别的,只是看个热闹罢了。 容泠慢悠悠地往前走,惊蛰和青桃跟在她身边。走到假山边,容泠顿了顿脚步,不确定道:“前面是不是那片梅园?” 方向感奇差无比的青桃茫然地踮脚看了看,惊蛰点了点头:“的确是梅园,皇上很喜欢那里,早些年也经常去,主子怎么知道的?” 容泠入宫时日尚短,惊蛰印象里并没有见她去过那里,不禁有点疑惑。 容泠轻笑了一声:“小时候偷偷跑去过,还闹出了笑话。”是她摔在雪里的地方,也是她第一次遇见祁景煜的地方。 惊蛰不知道她还有这样的过去,但容泠不说,她也不多问,紧紧地守着自己的分寸,不敢逾矩。 她们在这散心,有些人却是坐不住了。阮清莲早就拉着安贵人在御花园里晃悠了好几天了,就等着容泠来呢。 “呀,瞧我们遇见了谁,”阮清莲故作惊讶地夸张道,“真是有些日子没见了,不过我可不敢多靠近,免得有人脚滑,赖在我头上。” 容泠皱了皱眉,这恶意也太直截了当了,倒显得有些刻意。虽说阮清莲落水之后性情大变,但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才是。 “娘娘恕罪。”安贵人上前一步告罪,也没多解释,一副无奈的样子。 “阿嚏——!”青桃突然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意识到气氛不太对,也连忙告罪,“奴婢失仪了……” 容泠没有说话,惊蛰却是突然神色一变,一道白色的身影闪电般袭向容泠,她伸手一挡,没来得及多想,就将那玩意甩在了一旁。 “什么东西?”青桃反应过来,吓得直跳脚,定睛一看,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猫。 那猫显然是养尊处优惯了,被甩开后毛都炸了起来,朝几人龇牙。 “这、这不是当初养在德妃身边的那只猫吗?”安贵人也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嫔妾记得,当初德妃不知从哪得了这只猫,因着它浑身雪白,就从‘玉尺宵飞练’中取了两个字,叫它‘玉宵’,怎么会在这里看见。” 当初德妃因为谋害皇嗣的罪名被处死,宫人也都分散到各处,这只猫的去向倒是不清楚。 那猫盯着惊蛰,显然对刚刚的事有些后怕,动了动鼻子,放弃了进攻,跳到假山后瞬间便跑没影了。 “去让人把这猫看好,别让它到处跑伤了人。”容泠吩咐惊蛰道。 “是。”惊蛰应下,却是没有立刻行动,守在容泠身边,警惕地看着对面两人。 “这猫怎么会突然跳出来袭击人呢?”青桃嘀咕道,“到底是德妃养的猫,如出一辙的不讲理。” 容泠不知道她是怎么从一只猫身上看出不讲理的,但这事的确值得怀疑,德妃的事都过去这么久了,这猫现在才冒出来,肯定是被人悄悄收养了,在这宫里,谁又会悄悄收养这么一只猫呢? 容泠敢肯定,今日这事是有人有意为之,若不是惊蛰反应快,自己定然是躲不过的。 “猫也分得出好坏,看到了心思险恶之人,打抱不平一下也没什么好奇怪的。”阮清莲还在那阴阳怪气。 容泠刚想让她闭嘴,就听见身边青桃又一声“阿嚏——!”,还揉了揉鼻子。 “你这是怎么了?”容泠看向她,是天气突然转凉,着凉了? “奴婢从刚才起,总觉得鼻子痒痒的……”青桃吸了吸鼻子,又酝酿出了一个喷嚏。 “这么一说奴婢倒是想起来,”惊蛰不疾不徐地开口,“那猫跳出来之前,青桃也是打了个喷嚏,奴婢才来得及反应过来拦了那只猫。” “你是说,”青桃揉了揉通红的鼻子,声音有点闷,“我打喷嚏吸引了那只猫?” “……”惊蛰被她蠢得愣住了,反应了几秒她的思路,才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有人用香料什么的吸引那只猫,你鼻子灵闻到了才打喷嚏的。” “哦,这样啊,”青桃“洗刷了冤屈”,睁大了眼睛,“难怪我总觉得鼻子痒痒的呢!” 第88页 容泠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那两人的脸色,阮清莲依旧是那副“你是贱人你是傻逼”的表情,安贵人……似乎也没什么变化。 是心理素质太好,还是真的意外? 这边,青桃显然是意识到了自己的作用,左闻闻右嗅嗅,最终在安贵人身边连打了两三个喷嚏。 “就是这个味道!”青桃指着安贵人的外衫道。 “这、这怎么会?”安贵人惶恐地跪在地上,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话来,一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样子。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就凭着婢女的一句话,就要定安贵人的罪吗?”容泠还没有说什么,阮清莲倒是先炸了。 “你有什么想说的?”容泠没理会她,神色淡淡地问安贵人。 “嫔妾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安贵人神色惶恐,伏在地上,“许是,许是从哪里蹭到了什么东西……” 这演技,当真厉害,难怪能越过德妃和宁嫔,活到现在。容泠冷眼看着,若不是祁景煜当初跟她说过安贵人近年来的所作所为,她还真要被她这无辜的模样给骗了去呢。 “为什么要弄在你自己身上?”容泠知道她在演戏,却还是有一个问题不解。她分明可以把香料弄在阮清莲身上,反正那蠢货被人卖了都不知道,根本察觉不了,不就把自己给摘出去了吗?何必以身犯险? 安贵人动作微不可察地一滞:“嫔妾、不知道娘娘在说什么。” “哦,我大概想明白了。”容泠没得到她的回答,目光落在了阮清莲身上。是想在她面前演一出被我欺压的苦肉计,好让她彻彻底底地、全心全意地信任你? 那之后呢?你要利用她做什么?就像害死方常在那样,躲在幕后运筹帷幄,掌控别人的生死?就像藏起毒.药,悄悄放在萧沐送到皇上面前的绿豆汤里那样,自以为不被任何人发现,自以为将一切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容泠轻叹一口气,望向阮清莲的目光近乎怜悯,她不会信自己,宁愿信一个随时可能会放弃她、害死她的人,那也没必要费心出手相救,就看她自己造化吧。 至于安贵人,容泠几不可察地轻声道:“你图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哎呀这章有点长。其实离完结不远啦,最多还有几万字吧。(迫不及待地想写番外x) 第49章 懦弱无能? “你图什么呢?”叹息般的话语落在耳边,安贵人嗤笑,容泠以为她要说些什么,可等了半天却是一字未言。 倒是第一次有人问她图什么,以前的那些人,要么就是愚蠢地被她骗到死,要么就是从来都没把她这么个默默无闻的小角色放在眼里过。 她听出容泠已经看透了她的小把戏,不过心里依旧毫无波澜,于她而言,本就没有什么胜利,只有在怨恨不甘之中那颗被浸染了心,日复一日地折磨着她自己。 不是不甘心被冷落,不受宠,被贬低,而是不甘心那年被送入王府,一生葬送。 不过现在想那些又有什么用呢?当年海誓山盟的未婚夫早已迎娶娇妻入门,把她这个年少时的荒唐梦给忘了吧。 这么多年来,她看着王府宫中那些跳上跳下的小丑,只觉得可笑,她想毁了这一切,毁了这些年少无知的美梦,让她们知道,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值得追求的,根本没有她们的立锥之地。 安贵人的眼里愈发痴狂,她抬起头,对上容泠的目光,温柔的笑意中蕴含着一种怜悯的意味:“娘娘无所不知,嫔妾甘拜下风。不过如今风光无限,日后又会何去何从呢?” “那就不劳你费心了。”容泠毫无所动,安贵人早已被自己的执念蒙蔽,什么都看不进去,听不进去,规劝也是毫无意义。 只是,容泠还是无法理解,是怎样的仇恨才能让人困扰这么多年,甚至害死那么多无辜之人。容泠自问,她今生醒来时的确是想毁了所有害她的人,可真正做出选择时,真正将生杀予夺的权力交付于她手中时,她还是没能赶尽杀绝。 不是祁景煜所想的那种留她们自相残杀,让她们生不如死地活着,而是真正的下不了手,因为根源并不在她们。是太后处心积虑谋划了一张大网,将侯府一网打尽,那些明面上害了她的人也只不过是太后手中的棋子,甚至连她们自己都不知道。 “你迁怒了那么多,还不够吗?”容泠垂眸问她。 “娘娘何必装作一副善人的模样?我这么做,不是替娘娘扫清了道路吗?还不用娘娘亲自脏了手。”安贵人笑了笑,她隐藏了太久,难得得以重见天光,心里实在是躁动难安。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阮清莲听了一头雾水,茫然地看着她们。不是容泠借机诬陷欺压安贵人吗?怎么变成了这样? 第89页 气氛被她这么一打乱,两人都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了,容泠瞥了她一眼,懒得解释,转身走了。 “主子,您就这么不计较了吗?”青桃跟在她身后,难以置信道,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给安贵人一点教训? “我心里乱得很。”容泠的声音有点沉闷,刚刚与安贵人的那番话让她猝不及防地正视了自己重生以来一直想要回避的问题,她唾弃这样懦弱无能的自己。 “怎么了……是安贵人胡说八道惹您不高兴了吗?奴婢这就去教训她!”青桃见此,也有些心慌,刚想转身回去就被惊蛰一把拉住。 “你别闹腾了,让主子安静一会儿吧。”惊蛰觑了一眼容泠的脸色,低声道,她隐约感觉得到容泠情绪的问题,但她打架侦查都没什么问题,偏偏从未做过劝解人的事。 要不,还是找皇上来吧……惊蛰心里想着,又怕自己擅离职守会出什么事,很是犹豫。 容泠没有管她们在想些什么,她脑子里乱乱的,从前世到今生,一件件一桩桩的事从她眼前闪过,每一幅图景都像是对她的嘲笑,嘲笑她的无能,她的懦弱。 是啊,她不一直都是如此吗?自诩清高,自己为看得透一切,什么都是俗不可耐,说什么不屑争斗,还不是懦弱无能? 仔细想想实在是可笑,今生所拥有的一切,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不过是仗着前世的经验,改变了第一个选择,后面的事呢?坐享其成还动不动庸人自扰。 容泠压抑了太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难以抑制地爆发了出来,她望着眼前的那片梅园,眼角泛红。 她厌恶这样的自己,不断地被外界影响,将自己变得面目全非,每次鼓起勇气想要做些什么,都只是“一时冲动”,再而衰三而竭地缩进自己的壳里等待别人的拯救。 容泠甚至都在想,自己何德何能,受到这样的宠爱与眷顾? “娘娘,您别胡思乱想,我们先回去吧。”惊蛰柔声劝道,用余光示意青桃去找皇上来。 青桃这回总算是没再犯蠢,瞬间领会了惊蛰的意思,悄无声息地溜了。 等祁景煜赶来时,容泠已经平静了下来,歉意地看着他,抿了抿唇:“又打扰你了。” 祁景煜一听这语气就觉得不对,青桃支支吾吾地给他解释了一路,说得不清不楚,弄得他云里雾里的,直到看见了容泠,才隐约明白了点。 他走上前去,将她环在身前,松松垮垮地抱着,伸手拭了拭她眼角的泪痕:“说说看,这次又在想什么?” 这样温馨的姿势,没由来地让人心安,容泠带着点鼻音,嘟哝道:“我在想,自己太懦弱无能了。” 说完就有些后悔了,听起来有点矫情,还像是在撒娇,还是说反话等夸的那种。 “谁说的?你要是懦弱,还敢让我戴这种东西?”祁景煜颠了颠腰间的猪尾巴香囊,挑了挑眉。 “不是说这些。”容泠哭笑不得,压抑在心里的悲观绝望都破了一个口,透了些温柔的风进去。 “这还不够?难不成你还有更厉害的报复?”祁景煜故作惊讶,将她抱得更紧了点,“那我可要反抗了啊,可不能任你欺负。” 容泠将头埋在他胸前,没说话。这种安慰实在是太过另辟蹊径了,让她招架不过来。 祁景煜见她情绪缓和了点,松了口气,这才稍稍正经了点:“我知道你在钻什么牛角尖,肯定是在想,我这么举世无双的人,怎么就偏偏栽在了你身上。” 哪有这么说自己的?以为他会正经点的容泠觉得自己绝对是脑子坏掉了。 “其实我也纳闷呢,”祁景煜没等她回应,自顾自地往下说,“也许是缘分,对你一见如故一见倾心?或者就是上辈子欠你的,你安心受着就好。” 这人说话一点都不着调,容泠闷声闷气道:“没有欠我的。” “你怎么知道?”祁景煜挑了挑眉。 容泠这才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了嘴,连忙回补:“谁要跟你上辈子还有瓜葛。” “啧,行吧。”祁景煜也不为难她,默认了这个回答。 “现在心情好点了?”打了这么久的岔,祁景煜低头看她,眼角还有点红,但是没再哭了。 “嗯。”容泠点了点头,心里还是有点难受,但也不像刚开始那么厉害了。 开解就要一次到位,祁景煜故意用了青桃那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你说说你整天都在想什么,懦弱无能?难不成你还想上天了?” 容泠被他逗得忍俊不禁,祁景煜也笑了,继续道:“又不是像她们那样以怨报怨才是有本事,做自己想做的事,何必强迫自己狠心呢?” 第90页 容泠点了点头,平静下来以后,这样一本正经的说教就显得很是羞耻,让她红了脸。 也是,好好的自怨自艾做什么呢?因缘邂逅,有些事不必深究,就像她的重生,谁又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呢? 就算自己真的只是凭运气取胜,那也是无可辩驳的结果,不比别人卑微。 容泠觉得,她能重生,能遇见祁景煜,实在是最幸运不过的事了。 “我开解了你这么久,你是不是该有所表示?”祁景煜凑到她耳边轻声道。 容泠抿了抿唇,有点不好意思,她从来没有主动过,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才抬起头,环着他的脖子,蜻蜓点水般地在他唇上一啄,然后又一下子将头埋在了他胸口。 祁景煜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吻击中,愣在了原地,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笑了起来,低头看着容泠羞涩的神色,又起了个坏心眼:“其实我只是想跟你商量商量可不可以把以前那些事一笔勾销,没想到竟然获赠了香吻一枚。” 容泠一听这话,羞愤地一头撞向了他的下巴,然后埋在了软枕之间。 没脸见人了,闹了误会也就算了,他还非要说出来! “哈哈哈哈!”祁景煜笑得开心,还不知道,因为自己这么个骚操作,一笔勾销是不可能了的,倒是还可能再延长一点。 第二天,祁景煜看着腰间的那个“猪蹄子”,抚了抚自己脆弱的小心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懦弱无能?呵,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容泠:这么矫情绝对不是我!(没脸见人了) 祁景煜:产前抑郁? 容泠:你没了。 第50章 直到中秋时,旧账才差不多算清了,祁景煜终于得以换下那些奇特的香囊,回想一下觉得自己颇有些“一骑红尘妃子笑”的昏君潜质。 没办法,不就是丢点面子吗,哄她开心才是最要紧的。祁景煜假装不知道最近朝臣们都在私下里讨论这个举动背后的含义。 也好,让他们讨论去吧,省得整天找那些莫须有的事折腾。 至于容泠,从那一天之后,突然放开了许多,脸皮也不再那么薄了,祁景煜隐约感受到了一种媳妇黏人的快乐。 一切都平平淡淡的,很是惬意,容泠知道,她们在等着最后一击,成王败寇就看最后一招了。 秋天短暂得一闪而过,还没等人反应过来,天气便冷了起来,容泠披着厚厚的外衫,看着窗外凋零的海棠叶。 又要到冬天了,等皑皑白雪盖住屋檐,宫里一片银装素裹,点缀着朱墙碧瓦,那才是最美的时候。 容泠不由地露出一丝笑容,可惜她今年是不能像往常那样在雪里嬉笑了,她低头抚了抚腹部,月份不大,还不明显,但只要一想起就觉得心里暖暖的。 门口挂上了厚厚的帘子,祁景煜在外面把身上的寒气都烤散了才走进来,见她对着窗外出神,忍不住问:“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在想什么时候会下雪。”容泠回过头来。 “下雪啊,”祁景煜像是回想起了什么,“到时候带你去梅园,那里的雪景最美。” “嗯,”容泠点了点头,既然他提起了梅园,就忍不出想要试探试探,“你常去那里吗?” “也不算常去,母妃喜欢那里的梅花,每年都会去看,我陪着陪着也成了习惯了。”祁景煜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只当作是日常闲聊,“不过提起这个,我倒是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 祁景煜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挖坑边缘试探。 “嗯?什么事?”容泠眨了眨眼,好奇道,该不会就是…… “我小时候在那里遇见过一个蠢丫头。”祁景煜清了清嗓子,开始“挖坑”。 “……”容泠沉默。 祁景煜没有注意到容泠复杂的神情,继续往下说:“那个蠢丫头大概是哪个侯府的小姐,穿了一身大红的新衣,唔,其实还挺好看的,当然,没你好看。”祁景煜求生欲极强地补充了一句。 “……”自己比自己好看的容泠心情很是复杂,“然后呢?” “然后,她摔了一跤,撞到了树上,树上的雪都被撞了下来,把她给埋在下面了。”祁景煜说完,自己给自己捧场地哈哈大笑起来。 笑了两声,才发现容泠不知何时又露出了那个危险的笑容。 “怎、怎么了?我说的不好笑吗?”祁景煜背后一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然后你就去把人家搀起来,还嘲笑了一通,是不是?”容泠挑了挑眉,意料之中地看到祁景煜的神色变幻不定。 “你、你怎么知道……”虽然心里有了个大概的猜想,但祁景煜还是想要挣扎一下。 第91页 “因为,那就是我呀。”容泠继续微笑,抛出了这个惊天动地的真相。 此时的祁景煜只想回到几分钟前,拍死那个乱说话的自己。 “哦对了,你不仅嘲笑了她,还联合长宁一起把她怼哭了,还记得吗?”容泠没想这么轻易放过这件事,“遗憾”地叹了口气,“唉,本来以为你忘了,就没想算这笔账,没想到你倒是自己提起来了。” “……”祁景煜无言以对,“其实,你还是可以当作我不记得这件事的,我不介意……” 容泠一个眼神飘过去,祁景煜明智地停止了自己的胡扯行为。 “你打算怎么办?”容泠这回没事先想好“报仇”的手段,直接把问题抛了回去。 “要不,我帮你把长宁骂哭一次?”祁景煜厚着脸皮拉出了个挡箭牌。 与此同时,远在长公主府的长宁狠狠地打了个喷嚏,嘀咕道:“肯定又是那个大魔头在说我坏话。” 容泠听到他这么个角度清奇的回答,有点好笑:“我还联合长宁把你骂哭呢,就会欺负别人?” “这难度有点大,我怕我不小心一个反击,把你们俩都给……”祁景煜说到一半,住了嘴,眼看着容泠又要炸,立刻抛弃了“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原则,几步上前把人抱在了怀里。 “别气,别气,我任你处置还不行吗?”祁景煜一副可怜的样子,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 容泠知道他又在装,然而还是不由地心里一软,都多久之前的事了,那时候他还不认识我呢,斤斤计较个什么呢? 祁景煜见她没有再说话,知道有戏,连忙加了一把火,柔声哄着她:“我要是知道那是你,哪敢笑话你,那么好看的一个小姑娘,宠着还来不及呢。” 他满以为容泠听了这话,心里一高兴,就揭过了这事,却没想到,女人的心,可不是这么好琢磨的,尤其是一个记仇的女人。 容泠听了这话,软下来的心一动,抓住了另一个“重点”。 “她好看还是我好看?”一道送命题从容泠口中冒了出来。 “当然是你好看!”祁景煜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问题完全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 “可你刚刚还说她好看,宠都来不及宠呢。”容泠撇了撇嘴,打算演一出自己醋自己的大戏,“我刚入宫时,你还凶我。” “……”祁景煜觉得,自己今天要交代在这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容泠:哼,让你总是欺负我。 祁景煜:脑阔疼。 推一下基友的文文《嫁给前世的死对头》by madhat(这个男主也很皮呀x) 第51章 初雪 冬日里的第一场雪趁着夜色而来,簌簌地落了满城。 次日,地上积满了皑皑白雪,宫人们扫出一条条小道,道边的雪看上去软软的,让人忍不住想要踩上一脚。 “今年的雪可真大,”青桃惊喜地感叹一句,话音未落就冲到了雪地里,“我要堆一个比去年还大的雪人出来。” “多大的人了,还堆雪人。”红杏摇了摇头,坐在门口看那个疯丫头瞎闹。 “随她去吧。”容泠也无奈笑道,青桃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前世在赵家的小院里也每年都会堆几个雪人,说是这样看上去热闹一点。 想起那段寂寞的日子,要不是有这么个机灵古怪的小丫头在,还不知道要怎么熬过去呢。 不过,哪都有看别人不顺眼想要踩上两脚的人,赵府也不例外,甚至被那些人纵容得更加肆无忌惮,连看门的小丫头都敢阴阳怪气地踢散那些雪人,树枝雪块散落一地,凄惨得很。 容泠记得,当时青桃沉默了很久,又顾忌着她的处境,不敢还手,还是她想了个法子开导了这小丫头。 手段实在是不怎么高明,但意外地有效,还很出气。 青桃听了她的话,连夜又堆出了个雪人,第二天嚣张地站在旁边,昂着头,挑衅地看着那个看门的小丫头。 那小丫头见此,哪能忍得住?气冲冲地就跑了上前,口中还念叨着“敢惹本姑奶奶,我看你就小贱蹄子是不想混了”,狠狠地一脚踢在雪人身上。 然后,青桃看着那小丫头神色痛苦地捧着脚叫唤的样子,哈哈大笑。 那哪是什么雪人?分明是个砖头人,在外面覆上了一层雪盖着而已。那么狠的一脚,想必是要受罪好一段时间了。 后面的事都记不清了,容泠如今捧着手炉,想想都觉得好笑,她当时的确是胆小不敢正面相抗,暗地里却是弄了好多这样的小把戏,也算是解解气吧。 不过现在可没人敢这样明目张胆地跟她作对了,之前在御花园差点被那只猫袭击的事被翻出来,牵连了好些个宫人,最后是一个曾经在德妃手下侍奉过的小宫女顶了罪。 第92页 祁景煜不怒自威,雷厉风行的手段让人心有余悸,还警告了那三个人,宫里这才安分了这么久。 容泠刚想到祁景煜,祁景煜便正巧从外面走来,见她坐在门口,不由地眼睛一亮。 “怎么坐在这里,小心着凉。”祁景煜径直向她走去。 “在看她们堆雪人呢,不冷。”容泠正要起身,祁景煜却一副献宝的样子,从身后伸出了手。 “怎么样,可爱吧?”容泠定睛一看,只见祁景煜手中躺着一个小雪人,还被人画上了喜庆的笑容。 容泠不由地笑了起来:“你这么急匆匆地走过来,就是为了给我看这个?” “不走快点不就化了吗,捏这么个小玩意能逗你一笑,多好。”自从容泠开始肆无忌惮地跟他闹脾气,耍性子,祁景煜就一改往日里逗她惹她生气的作态,温柔得像是能把人捂化了。 这也没办法嘛,毕竟惹急了不仅要哄,还要被她用些新奇的法子折腾,祁景煜表示惹不起惹不起。 “梅园里积了好厚的雪,我让人先留着没清理,去看看?”祁景煜前几日才被梅园的往事折腾了一通,可事后越想越心痒,总想着带她故地重游一番。 “好呀。”容泠欣然应允,心里却是在蠢蠢欲动。 青桃一看见容泠的神情,就明白主子这是又要搞事了,连忙放下了堆雪人的大业,激动地跟上。 不过这次是要做什么呢?青桃绞尽脑汁想了一路,直到远远看见了那棵混迹在梅树之间的,被雪一层层压弯了树枝的不知名的树,才恍然大悟:主子肯定是想要让皇上也感受一下“暴风雪”的威力。 青桃自以为看破了一切,不动声色地开始寻找角度,寻找时机。 “你眼睛怎么了?”惊蛰看着青桃忽然眯起眼睛,打量不远处的那棵树,忍不住疑惑道,虽然这树的确是有些格格不入了,但也不至于这样吧。 “啊?没怎么。”青桃立刻站直,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左右张望,糟糕,差点被看出来。 好在惊蛰已经习惯了她这副傻乎乎的样子,也没放在心上,青桃正想松一口气,却余光瞥见了一道身影:“哎,你看,那不是安贵人吗?她怎么又在瞎晃悠?” 惊蛰闻言望去,果然,安贵人捧着一个竹篮,正捡着零落下来的花瓣。 “肯定没安好心。”青桃看到她就不爽,就会装模作样,借刀杀人,还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搞得像是谁都得罪了她似的。 安贵人却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她们似的,继续慢慢地走着。 “当年就是在这棵树下。”祁景煜一眼便看见了那棵另类的树,被压弯了树枝,垂头丧气的。 容泠倒是不记得这么清楚了,不过也的确,梅树那么细细的树枝,怎么说也做不到积雪落下弄得人一身的程度。 “梅园里怎么会有这么一棵树?”御花园里怎么可能允许这样的错误发生,就算是一时失误,事后也该弥补了,不可能拖这么多年放任不管的。 “这棵树啊,”祁景煜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温柔,“是母妃当年闹的笑话。” 容泠一直对他口中的母妃很是好奇,她前世今生从未见过当年那个性情温婉的淑妃娘娘,只听说是个有趣的女子。 “母妃当年酒量不好,醉了之后就会胡闹,那天非要指着路过的小太监手里的树种说那是梅树,要种到梅园里去。”祁景煜说着也觉得好笑,“父皇拗不过她,就只好让人依她的意思把这树种在了梅园。” “当然,事后母妃一直不承认这是她说的,不过后来父皇移了情,母妃难过时就会来看看这棵树。”祁景煜提起往事,并无伤感之意,反倒是漫无边际地想,要是找个机会把容泠灌醉了,会怎么样? 会想母妃一样蛮不讲理、无理取闹吗?想想还有点好玩。 容泠第一次听说这棵树的由来,心里不由地一阵唏嘘,原来这宫里的每一处不同寻常,都藏着一段情意,随着岁月散如云烟。 当年她碰巧撞上了这棵树,遇见了祁景煜,是不是也是一段注定的缘分? 就算前世有缘无分,也总会有今生这一次阴差阳错,再次走到一起。 气氛霎时变得温馨,祁景煜站在树下,环抱着她,缓缓低头。容泠也回抱着他,闭上眼。 “嘭!”突如其来的一声响,容泠一惊,下意识睁开眼,正好看见了树上积雪纷落,落了祁景煜一身的情景。 当然,她离得近,也没能免于“暴雪”的洗礼。 “……”祁景煜顶着一身的雪,缓缓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半张脸躲在树后的青桃。 青桃被那喜怒难辨的眼神吓得一个瑟缩,往树后缩了缩。 第93页 好像,干了什么坏事。青桃欲哭无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去看看安贵人她在干什么,一不小心被绊倒了而已…… 然而,这话她说出来也是没人会听的。 旖旎的气氛一扫而尽,容泠低着头,脸颊微红,伸手掸了掸祁景煜身上的雪,想了想,还是不能“见死不救”,帮胆战心惊的青桃说了句话:“她蠢,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青桃眨了眨眼,没敢反驳,默认了这句不太友好的话。 祁景煜深吸一口气,他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个时机,借了母妃的故事,营造了这么美好的氛围,还没等亲上,就被这蠢丫头给毁了? 正打算接近的安贵人也是被这么个突然的举动惊到了,愣在了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皇上,我、我不是故意的,是、是她!她突然冒出来,吓我一跳!”青桃开始甩锅。 “???”安贵人只觉得一口大锅从天而降,她的确是来干坏事的,但她这还什么都没做呢,怎么就成了众矢之的了? 祁景煜闻言果然把怒气撒在了她身上:“你鬼鬼祟祟的做什么?”正好,我不好朝容泠的婢女发火,还不能朝你发火了? “嫔妾、嫔妾只是在这里采集花瓣……没想到会惊扰了青桃姑娘。”安贵人在旁人面前装模作样、能说会道,遇见了祁景煜,还是忍不住怂了。 “花瓣?哪里不好采,非要跑到这里晃悠?”祁景煜皱眉,他对上别的人倒还是能有那么点耐心,对上这个安贵人,实在是连理都懒得讲。 明明是我先来的。安贵人腹诽,但这话是绝对不敢说出来的。只好“惊惶”地跪在雪里:“是嫔妾思虑不周,皇上恕罪。” 祁景煜没看她,目光落在竹篮里,冷笑一声:“朕倒是从未见过这种带着粉末的梅花瓣,掺了什么?” 安贵人神色一动,眼珠子转了转,想着如何应答。 “你是想装作不小心,撞了上来,让这些粉末洒在泠儿身上吗?”祁景煜不等她辩解,直接点破了她的心思。 “朕现在还不想杀你,老老实实地待在宫里,别让朕再看见你。” 容泠从未见过他如此带着杀意的眼神,之前无论是德妃还是宁嫔,他都是漫不经心地处置,仿佛事不关己,可这一次,却是动了怒。 是因为她与那些人不一样吗?容泠没由来地有点醋意。 祁景煜见她神色一滞,知道她又想偏了,恢复了往常的不着调,在她耳边轻声道:“因为她差点真伤了你。” 第52章 安贵人 转眼便快到新年了,皇室宗亲入宫赴宴,旁的不说,明面上都是热热闹闹一团和气的。 容泠兴致缺缺,不大喜欢这样虚情假意的场面。 她坐在祁景煜旁边,往下看去,安贵人规规矩矩地坐着,低眉顺眼,萧沐则有点坐立不安的意味,不知道是不是又在谋划什么小动作。 容泠一直觉得,萧沐实在是个令人费解的人,说她城府深心思重,可她偏偏又沉不住气,仔细一瞧就能看出她不自在,可若是说她单纯无害,她又总是煽风点火,不死心。 容泠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为她感到不值,这样的性子,想必也是斗不过安贵人的,就像自以为是纵观全局排兵布阵的棋手,到头来却发现自己仅仅是个被人玩弄的棋子。 还不如阮清莲呢,就算是被玩死也是死得不明不白,没什么太大的落差感。这么想着,容泠继续朝下望,却发现阮清莲的座位空着,人不知去了哪。 没多久,阮清莲身边的丫鬟送来了一封信。 青桃接过那封信,怕上面又沾了什么东西,没敢直接递给容泠,附在她耳边小声请示。 “你拆开来看看吧。”容泠心里没什么波动,她费不着为不相干的,甚至想要对她不利的人用心。 青桃拆了信,展开:“她说想要约主子出去一趟,有事想说。就在御花园的假山旁。” 容泠听到假山,就觉得厌烦,总让她回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 “她肯定没安好心,主子您可别理她,她能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啊。”青桃收起信纸,嘟哝道。 “让惊蛰去看一眼吧,没要事就把她带回来,宴会还没散,她跑到那里去做什么。”容泠本就没打算去,随意吩咐了几句,没把这当回事。左不过是引自己去斗斗嘴或是再搞些什么栽桩嫁祸,没什么意思,连演戏都懒得跟她演。 青桃应声退下,容泠漫不经心地往下看,却正好对上安贵人的眼睛,安贵人勾唇一笑,眼里带着一丝戏谑。 难不成这封信是她搞的鬼?容泠眼皮狠狠一跳,忽然地就想起了落水的方常在,祁景煜告诉过她当时是安贵人冒名送出了两封信,躲在幕后害人的,那这一次,相似的招数,是不是又有人要遭殃了? 第94页 安贵人掩唇,饮下一口酒,眼里是怜悯的快意,真是可怜,这宫里又要死人了,趾高气昂、眼高手低的小蚂蚁,轻而易举地就碾死了,还至死都不知道是谁将她推入了死局。 唔,不过,罪孽深重的仅仅是我一个吗?皇上袖手旁观,眼睁睁地看着我害死了那么些个人,不闻不问,至于容泠,说不定还在高兴不用自己动手就又解决了一个。哪有什么善人?不过是各取所需。 安贵人脸颊微红,像是被酒气熏染,眼里的癫狂之色愈演愈烈。呵,我帮你解决所有的障碍,你是不是还应该谢我才是?罢了,就快要解脱了,还有什么可在意的呢? “青桃,你去……”容泠心里一紧,想让她去看看惊蛰那里怎么样了,又转而一想,惊蛰有功夫在身,安贵人再怎么准备她也能脱身,倒是青桃贸然前去会干扰了她…… “怎么了,主子?”青桃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疑惑地眨了眨眼。 “没什么。”容泠摇了摇头,安贵人那么缜密的一个人,敢对她笑得那般猖狂,想必是已经再无回转了,她知道自己不会赴约,那么她的目标…… 容泠忽然想起了曾经的阮清莲,未出阁之前,只是个有点小心思的小姑娘而已,怎么就一步步走到今天了呢?不过,见死不救的自己,也没什么资格怀念,容泠自嘲一笑,将那些不合时宜的心绪都收拾收拾,扔在了身后。 容泠没什么头绪地猜想着安贵人会用什么样的方式害死阮清莲,以她的风格,不会仅仅是害死了事,肯定是要为后面做些铺垫,难不成是把她的死归咎到自己头上? 可是,她不会看不出祁景煜对她的态度,就算是她真的害死她们几个,祁景煜也不会抬一下眼皮。 容泠摇了摇头,她见过许多人,心思歹毒的更是不计其数,可唯独摸不透安贵人的心思。旁人害人,无非是为财为权,抑或是报仇雪恨,可她呢?她似乎无欲无求,或者说只为了害人本身。 正想着,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地走到祁景煜身边,附耳禀报了什么,祁景煜闻言没什么反应,往台下瞥了一眼,随后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怎么了?”容泠问。 “阮常在与侍卫苟合,被捉到了。”祁景煜也不隐瞒,“她神智颠倒,翻来覆去地说是你害的她。” 容泠皱了皱眉,她实在是没想到安贵人会做到这种地步。 “我猜,她们已经准备好了人证物证,就等着你呢。”祁景煜神色依旧淡淡的,唯有眼里流露着独属于她的温柔,“信我,这是最后一次了。” 容泠睁大了眼睛,明白了他这话背后的意思,最后一次,所以是太后她们一起的垂死挣扎吗? “可安贵人她……”分明不是太后的人。 祁景煜知道她想说什么,伸手将她鬓边的发丝顺到耳后:“她是搅局的人,这么难得的机会,太后不会放过。留了她这么久,就是为了将太后一起引出来。” 容泠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微微蹙眉:“所以,太后是想借这件事对付我,然后呢?”容泠并不觉得自己在其中会有什么价值,值得太后撕破脸皮对付她。 “然后,她就可以找机会对侯府下手了,”祁景煜耐心地给她解释,“无论是往你身上扣罪名,还是散播什么舆论,再把她之前对侯府的诬陷翻出来,真真假假,侯府定是要被严查,她才有机会浑水摸鱼拿到她想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那么厉害,能助她翻盘?”所以最后还是绕到了侯府身上,容泠想想自家那不求上进的气氛,完全跟谋朝篡位的事八竿子也打不着。 “我也是前几日才知道,”祁景煜想卖个关子逗逗她,然而一看她那副想要上爪子挠人的架势,又怂了回去,老老实实地交代,“这宫里有条密道。” “密道?” “当年太子和二皇子相继落马,父皇走得匆忙,什么都没来得及交代,所以我竟是不知道这么回事。”祁景煜提起自己推波助澜“捡”皇位的经历,面不红心不跳,“太后早年听说过这件事,也知道当年老安远侯为了给后代留一条退路,藏了一份地图。” “那你现在是怎么知道的?”容泠第一次亲身经历这种只存在于话本之中的事,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唔,”祁景煜回想了一下侯爷那晚偷偷摸摸进宫时说的话,“别总小瞧你爹,他怕你无辜成为这件事的牺牲品,一直在家里翻找,甚至把好些书画撕开来寻找蛛丝马迹,最后,在一副前朝古画的画筒内侧,找到了那个地图。” “也难怪这么多人都找不到,竟然是被藏在了画筒里。”祁景煜感叹了一句,“所以,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太后出手呢。” 第95页 容泠点了点头,其实她知道,就算让太后得逞毁了侯府,她们也没有胜算,就像前世那样,一切都风平浪静。可还是有些事情不一样了,前世她是旋涡边缘的小鱼虾,生死都掌控在旁人的一念之间,而今生她站在了中央,可以安安心心地看他手起刀落,护她周全。 …… 宴会匆匆散场,外面零星飘着雪花,祁景煜亲自给她戴上兜帽,握着她的手,容泠只觉得那双手暖暖的,可以驱散整个寒冬。 安贵人和萧沐跟在他们身后,萧沐走得磕磕绊绊,显然是有些心神不宁。 假山隔得不远,没多久便到了,不堪入目的东西都已经被收拾好了,阮清莲和那个侍卫相隔不远,衣衫不整,神情恍惚,像是失了灵魂的布娃娃。 直到见了容泠,她才回了魂,不管不顾地想要扑上来:“都是你,都是你!你、你、你……” 她似哭似笑,话都说不清楚,只囫囵个“你你你”,没有下文。 容泠没有说话,远远地看着她被人摁在雪地里。 “哈哈哈哈哈,你满意了吧。”阮清莲忽然笑了起来,挣开按着她的手,坐在雪地里,像是感觉不到寒冷似的。 她突然从痴狂之中平静下来,连皇上都没看一眼,直直地盯着容泠:“你约我出来,我却只等到了这个狗东西。我辩不过你,只好以死为证了。” 话音未落,她便决然地撞上了假山上的棱角,鲜血从额头流下,滴在白雪之中,她瞪着眼睛,死不瞑目。 容泠身形一颤,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祁景煜便把她抱在了怀里,在她背上安抚地拍了拍。 众人脸色都不太好看,那侍卫更是不住地磕头求饶,口中反反复复地喊着娘娘救命。 “皇上,这里的确有一封信。”一个眼生的小太监像是看不懂脸色,耿直地将信递到了众人眼前。 祁景煜冷冷一笑:“信有了,接下来,是不是要让这个侍卫指认了?” 萧沐闻言狠狠地瑟缩了一下,下一秒,背后传来一股大力,将她推了出去,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 她惊恐地回头,正好对上安贵人催命般的笑容,安贵人张了张口,没出声,她却瞬间“听”懂了,“去死吧”带着难言的恶意,落在她耳边。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倒计时 第53章 太后要被气死啦 “萧嫔娘娘救命!”那侍卫见到被推出来的萧沐,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救星,额头都磕青了。 “你、你说什么?我不认识你!”萧沐站在众人视线中央,脑子还晕乎乎的,被他这架势弄得不知所措。 那侍卫也不多说,就那么反反复复地喊着救命。 “哦?这倒是奇了。”祁景煜也有点意外,好好的一个局,怎么半途偏了方向,转头就换了个人咬? “皇上,不是嫔妾做的,您不能听他血口喷人。”萧沐跪在了地上,恨恨地咬了咬牙,在心里把安贵人骂了千百遍。 祁景煜没说话,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皇上,若真是嫔妾买通了侍卫,怎么可能会临阵反水,出卖嫔妾呢?”萧沐到底不像阮清莲那么蠢,短暂的惊慌之后,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 “皇上是明白人,这种阴私事,从来没有出卖主人的说法,”萧沐深吸了几口气,见皇上没有直接给她定罪,也没有阻止她解释,心里稍微有了点底气,“因为就算卖了主人,也逃不过死罪,反倒是连买命钱都拿不到,还平白连累家人。” 祁景煜闻言弯了弯眼角,点头,的确,她说的是事实,谁家的狗也不会死到临头反咬主人一口:“所以呢?” “所以?”萧沐见他点头,悬着的一颗心刚放下,又被这句反问给吊了起来。 “所以,嫔妾是无辜的。”萧沐心里不安,猜不透皇上的意思,试探着开口。 “你真的无辜?”祁景煜反问,也不指望她回答,“你自己心里清楚。” 萧沐心思弯弯绕绕了好久,才品味出这句话的意思,难以置信地抬头:“嫔妾确实与此事无关,信也好,这个侍卫也好,没有掺和进任何一个环节,皇上不信嫔妾吗?” “不信。”祁景煜的心向来是冷的,再怎么委屈,再怎么反问,都与他无关,他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轻而易举地打破别人的希望,比长篇大论的分析、证据更让人痛苦。 萧沐半真半假地跌坐在地上,掩面落泪:“嫔妾的确是提前知道了容昭仪约阮常在出来的事,但嫔妾没想到、没想到……” “嫔妾见死不救,确实有罪,但皇上不能仅凭那侍卫一人之言,污蔑嫔妾。” 声泪俱下,好一出大戏。祁景煜漠不关心地看着她,在她提起容泠的那一刻起眼神便彻底冷了下来。都被“盟友”抛出来顶罪了,还不忘原本的目标,还想要继续攀咬。无趣。 第96页 “朕还以为你会供出害你的人呢,都被人卖了,还要继续帮她?”祁景煜失了兴致,也不想再与她们废话了,这么冷的天,雪又要下了,还不如早点回屋歇着呢。 “你呢?你有什么话想说?”祁景煜转身,看向一言不发的安贵人。 “嫔妾没有什么想说的。”安贵人垂着眸,神色难辨。 “那就散了吧,萧嫔买通侍卫,秽乱后宫,按律处置吧。”祁景煜揽着容泠,走前还漫不经心地看了安贵人一眼。 “可是这信……”那个眼生的小太监还不怕死地出声。 “萧氏伪造的信,不必再提了。”安贵人说完,欠身恭送皇上离去。 等皇上走远,安贵人才缓缓起身,回头看向跌坐在雪地上的萧沐,像往常一样柔顺地笑了笑。 “你、为什么?”萧沐自知无望,心如死灰,可她想不明白安贵人害她的理由。 “你害死了我们,以为自己能跟容泠斗?还是用我们两个做投名状,投靠容泠了?”萧沐冷笑着问。 “都不是。”与她相反,安贵人心平气和,雪花落在她肩上,消融。 “那你就是想自寻死路了?”萧沐抬头看着她,以前倒还好,现在只觉得她那笑容刺眼。 “是。”安贵人坦然地点头。 “你疯了?”萧沐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想把她那淡定的面容撕碎。 “早就疯了。”安贵人抚了抚鬓边的发丝,语气温柔,说出的话却是残忍,“我不好过,你们谁也别想好过。” “本想着一个都不放过,不过可惜了,我斗不倒她。”安贵人拍了拍肩上的雪,有些遗憾,“就看看太后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你……”萧沐像是第一天认识这个人,难以理解地看着她。 “嘘,别问为什么。”安贵人伸手按在她的唇上,满意地欣赏了一下她复杂的神情,大笑而去。 …… 次日,安贵人自请常住佛堂,带发修行,祁景煜无可无不可地应允:“怎么,斗完了外面的,还要去斗佛堂里的那两个?” 安贵人沉得住气,像是没听见话中的嘲讽:“嫔妾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祁景煜嗤笑一声,“随你去吧,等你什么时候想要解脱了,再出来闹。” “多谢皇上。”安贵人叩首,自始至终都是那副像是刻出来的笑容,只有那双眼睛还勉强像个活人。 安贵人前脚刚走,李总管便犹豫着走了进来:“皇上。” “什么事让你说都不敢说?”祁景煜吝啬地给了他一道目光。 “皇上,这、太后、太后娘娘她、她说,”李总管豁出去一口气,闭着眼将后面的话一骨碌全都倒了出来,“她说,容昭仪狐媚惑上,祸乱朝纲,不守妇道,嫉妒成性,还纵容家人欺压百姓……” “她想要怎么办?”祁景煜打断了他音调都不起伏一下的传话。 “太后说,念在容昭仪腹中皇子,也不苛责,就让她闭门思过,好好反省,”李总管抬头觑了眼皇上的脸色,见皇上还算平静,这才继续往下说,“抄抄佛经,免得腹中胎儿也沾上杀戮之气。” “行吧。” “啊?”祁景煜没什么异议地应下了,李总管倒是震惊了,这、这还是那个整天追在娘娘后面哄的皇上吗?怕不是换了个假的吧? “皇皇皇上,真要这样啊?”李总管震惊得说话都不利索了。皇上要真这么做,以后哄不回来人了,受罪的还不是他们这些个小喽啰? “不就是‘闭门’思过?让蓬莱宫那些看门的记得把门关上就行了。”祁景煜“断章取义”,直把李总管说得目瞪口呆。 闭门思过是这么玩的吗?记得随手关门就行了?太后这分明是想要让娘娘禁足啊…… “至于佛经,”祁景煜想了想,“让青桃抄去吧。” “为、为什么是青桃姑娘?”李总管好奇,皇上从来不管束娘娘从家里带来的贴身婢女,怎么这回? “她整天冒冒失失的,让她静静心。”祁景煜说得冠冕堂皇,毫无破绽。 “什么?!让我抄?”青桃收到消息,气得瞪大了眼睛。 禁足变成了随手关门这没问题,很符合皇上的风格,可佛经为什么要让她抄? “青桃姑娘消消气,消消气,”李总管笑得和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皇上说让您静静心,也是为您着想啊。” 我可去他的为我着想,还静静心?青桃刚想继续讨价还价,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刻怂了回来,暗自咬了咬牙,领了这苦差事。 我就知道皇上没那么好说话,分明就是在气我那天不小心撞上了树,坏了他的好事!公报私仇!青桃捧着厚厚的佛经,欲哭无泪。 第97页 容泠见她这委屈巴巴的可怜样,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难怪祁景煜今早走的时候让她不用担心,他自有应对,她还在怕他跟太后正面怼呢,却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手段。 “嗐,娘娘还不明白皇上吗?皇上可不就是这样,对上了心的人,那是好到不能再好,对旁的人,可不就是让人气得牙痒痒吗?”李总管开了个玩笑,帮皇上说了句好话,乐呵呵地回去交差了。 走出宫门,还不忘回头提醒了几下看门的小太监:“把门关上把门关上,没人进出的时候就把门关上,娘娘出门,你们要是敢拦着,仔细你们的脑袋。” 哎呀呀,舒坦啊,就是不知道太后娘娘那边憋屈成什么样了,李总管摇了摇头,也真是,皇上放在心尖尖儿上护着的人,还非要动?活腻了吧。 李总管猜得没错,此时,太后听着心腹宫女传来的消息,气得当即摔了一个心爱的茶盏。 “好好好,他现在是能耐了,敢这么耍我玩!”太后气得心口疼,恨不得现在就把侯府给拉下马,再把祁景煜从皇位上拉下来。 “告诉萧国公府,让他们快快行动。”反正一个妖妃的名声是传出去了,实际什么情况除了让人生气也碍不着什么,太后只想快点动手,她怕自己再多拖一阵子,得活活被祁景煜给气死。 作者有话要说:太后:气死我了! 青桃:我也气! 祁景煜:怪我咯? 第54章 完结 朝堂上暗潮涌动,容泠这里却是风平浪静。天冷了,雪景也赏过了,整日里呆在暖烘烘的屋子里懒得动弹。 祁景煜忙里偷闲,总会抽出时间来陪她,聊聊宫里的琐事,也聊聊宫外的进展。 “太后暗地里联系了萧国公府,准备对侯府动手了。”祁景煜说出这话时,容泠心里并没有什么波澜,不知何时起,她已经可以放弃那些小心翼翼,大胆地信任他,信任他的实力,也信任他的承诺。 “侯府这样的世家,沾上污水不太好,就算是日后平反,也容易被人诟病,所以,我让侯爷演了一出戏。”祁景煜邀功似的凑近她,眨了眨眼。 容泠知道他又是在暗示自己给点表示,心里无奈,真像个小孩子,幼稚死了。于是别扭地闭上眼,往那近在咫尺的脸上轻轻一碰。 “太敷衍了吧?”祁景煜摸了摸脸颊,并不满足。都这么久了,只能看不能吃的滋味实在是太折磨人了,现在连讨个香吻都被嫌弃,唉,日子太艰难了。 容泠才不上他的当,上次也是这样,他一委屈她就心软,最后还不是被“欺负”得眼泪汪汪。 “快说。”吃一堑长一智的容泠冷漠地推了推他,催促道。 行吧,看来下次又得换个新套路。祁景煜心里叹息,言简意赅道:“我让侯爷假装收到消息,连夜将家里的藏品都运出去,就等着太后来劫了。” “当然,还给太后准备了一份她想要的‘地图’。”祁景煜笑了笑,眼里没有将要胜利的得意,而是理所当然般的从容。 …… 果然,一切都像计划中的那样,太后派人伪装山匪劫了车,搜出了她梦寐以求的那张“地图”,也没心思再对付侯府了,与萧国公府密谋几日,一举动兵。 又一场大雪落下,容泠躺在床上,一夜无梦,她所担忧的一切都在这一夜之后尘埃落定,眼前的迷雾散尽,回首才发觉,原来今生离前世那个固步自封的自己,已经走出了这么远。 几日之后,太后“病逝”,说来也可笑,她筹谋了这么久,机关算尽,最后却连一点浪花都没能翻起来。 太后背后的萧国公府也一夕之间落了难,谋逆这么天大的罪名,任他们怎么挣扎也逃不了一死。 至于侯府的“污名”轻而易举地就洗清了,容泠不便劳动,祁景煜又怕她想家,特意允了侯夫人随时入宫,母女相聚。 “还以为会闹出多大的事呢,搞得我心里惶惶的,没想到这么轻易地就解决了。”侯夫人坐在容泠边上,嘘寒问暖了一番,还是免不了提起这事。 “母亲也真是爱操心,皇上和父亲早有计划,哪用得着您担心?”容泠笑了笑,重生以来一直压在胸口的重担卸下了,心里是说不出的畅快。 “你说的倒好听,等你肚子里的这孩子出生了,你也是有的操心了。”侯夫人笑眯眯地打趣她,就像京城里所有的老太太一样,说不了几句就扯到孩子身上,一提起孩子就来劲,一点都免不了俗。 “也不知道是个男孩还是女孩,要是个女孩子,肯定跟你小时候一样能闹腾,一点都不端庄。”侯夫人一生荣宠,也没受过什么委屈,对生男孩还是女孩也都看得开,何况自家的女儿怎么说都是最好的,皇上又独宠她一人,再生几个也不成问题。 第98页 容泠不知道自家娘亲在这么短短的几句话里,已经想象起了未来儿孙满堂的场景,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唉,您就嫌弃我吧,小时候的事情我又不记得了,还不是任您编排?” “还说起我来了?小小的人儿,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你不记得你小时候……”侯夫人平白受了“冤枉”,顿时又要翻出旧事证明自己。 “您别说了。”容泠连忙打断她,这些旧事要是被翻出来,她还要不要面子了? 于是,宠冠六宫的“妖妃”乖乖地在母亲面前怂成了一个球,端茶倒水,小心翼翼地讨好着。 “哎,你别动,都几个月了还不小心着点?”护短至极的侯夫人找回了面子,也没真让她端茶倒水什么的,自家的女儿,心疼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让她劳累? “不过有句话还是得跟你说一声,”揭过了这茬,侯夫人清了清嗓子,正色道,“现在宫里是没什么人,可保不齐佛堂里的那几个会不会起什么歪心思,你还是得自己小心点,别疏忽了。” 容泠还以为她要说什么正经事呢,绕来绕去还是没离了这些家宅琐事,不由好笑:“母亲您可放心着吧,她们翻不出什么浪来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万一呢?”侯夫人不知内情,还是有点不放心,“皇上毕竟是皇上,身份地位摆在那里,要是一个不小心让她们钻了空子,皇上起了恻隐之心,就不好说了。” 恻隐之心?容泠觉得祁景煜大概没有这种东西,安贵人就不说了,沈婳和段玥要是敢跑到他面前委屈、哭诉,不被他一句话气死都算好的了。 不过这话说出来母亲也是不会信的,容泠只好憋着笑意,顺着她的话应下:“知道了知道了,女儿会小心的。” “就知道你听不进去,唉罢了罢了,等孩子出生了也是依仗,她们翻不过去你的。”侯夫人也算是操碎了心,好在女儿也是个明白人,没出过什么大纰漏,放手让她自己看吧。 祁景煜最近事忙,容泠留母亲一起用了午膳,才送了母亲出宫,回来时,就正巧碰见一个小宫女急匆匆地跑过来。 “慌里慌张的做什么?”青桃皱眉,呵斥了那个小宫女。 “娘娘恕罪,奴婢、奴婢只是瞧见皇上往佛堂那里去了,急着来告诉娘娘。”那个小宫女被吓了一跳,跪在地上,炮仗似的一口气把话说了个干净。 旁边的小宫女小太监见了这架势,又听了这么一通话,自觉地伏在地上不敢出声,生怕被迁怒。 “皇上去佛堂怎么了,你慌张个什么?”容泠脸色沉了沉,这小宫女突然这么瞎嚷嚷一通,搞得人尽皆知,像是她一点风吹草动都大惊小怪,不能容人似的。 “可是,佛堂里……”那小宫女欲言又止,半遮半掩更是勾起人的遐想。 “是谁派你来的,这么急着拖我下水?”容泠冷眼看着她做戏,“我去了,就是拈风吃醋,不去,正中你们下怀。” “不过,那又如何呢?”容泠不理会那小宫女苍白的解释,吩咐青桃准备轿辇。 “主子,您跑去凑什么热闹啊?”青桃没忍住多嘴问了一句。 “去看看皇上百忙之中抽出空去佛堂做些什么。”容泠神色平静,可青桃就是莫名从这句话中听出了一点醋味。 糟糕,青桃心觉不妙,皇上也真是的,不说陪着主子,跑到佛堂去做什么,这下好了,“如愿以偿”地让主子吃醋了,看你怎么收场。 等容泠晃晃悠悠地来到了佛堂,事情已经接近尾声了,沈婳和段玥各占据了一个角落,神情恍惚地哭着,想来是被祁景煜怼到了怀疑人生,安贵人端端正正地跪在大殿中央。 “你怎么来了?”祁景煜见她来此,很是意外。 “来找你呀。”容泠微微一笑。 祁景煜还没来得及“受宠若惊”,就觉得背后一凉,余光瞥了一眼青桃的神色,更是觉得不妙。这分明是找上门来算账的吧。 这么一想,再看这几个人,更是越看越觉得不顺眼。 容泠也不是真的不明事理地吃醋,也是想借此机会看看这几人,特别是安贵人主动请求来佛堂之后。 安贵人并没有因为容泠的到来而有所变化,她的脸上似乎只有过两种情绪,平日里的漠不关心,和那天的癫狂。 “看来太后也没能动摇您的地位。”安贵人自言自语地下了这个结论。 “皇上说过,我若是想要解脱,就再闹一闹,”安贵人对现在这个局面很满意,“请皇上成全吧。” 容泠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祁景煜,没说话。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祁景煜对待其他人都是干脆利落,却一直没有处置安贵人。 第99页 直到后来为了哄好“吃醋”的她,祁景煜甚至把自己当年助攻坑害太子的事都抖露出来了,她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多不被人知晓的隐情。 当年太子被二皇子陷害,虽说细想哪哪都不对,但谋逆之罪还是证据确凿地定下了,祁景煜虽不是主谋,但也暗中推了一把。 至于二皇子被宠妾复仇,竟也是祁景煜推波助澜的。那宠妾与安贵人是表亲,安贵人从入府那一日起,便坦言了自己的所有价值,愿意助他夺得皇位,只求偏安一隅。 只可惜人心易变,她也渐渐地被周遭的黑暗侵蚀,沦落至此,失去了灵魂,像是一个无差别复仇的工具,怨恨周遭的一切。 …… 从繁盛热闹到凋零冷清,不过一年不到的光景。容泠回想起自己入宫后的一桩桩事,却觉得像是过了一世。 好在一切都在变好,侯府也是,宫里也是。尤其是春末夏初的时候,迎来了万众瞩目的新生。 “恭喜皇上,是个皇子,母子平安!” 恭贺道喜的声音不绝,祁景煜提了半宿的心总算落了下来。他走进里间,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等你养好了身子,就做我的皇后,一生一世,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