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狂妃》 第一章 你竟然要去逛窑子?! 你竟然要去逛窑子?! 正月初八,皇城兴都。 最繁华的临安街转角处,一白衣少年将手背在身后,衣袖飘飘,正饶有兴致地和面前的古稀老人攀谈。 “老人家,我同好友初来此地,请问兴都最有名的医馆在哪啊?” 清浅灵动的嗓音宛如天籁,夹着些许少年意气,好听至极。周围的路人纷纷被吸引,皆忍不住停下脚步偷瞄那把声音的主人。 这一瞧可更是不得了,那少年实在是长得太过水灵清秀,吹弹可破的无暇肌肤简直让人想咬上一口!该如何形容呢,饶是倾国倾城的绝子也没有他那般惊艳。 少年似是有些不自在,手指搔了搔后脑,乌亮的青丝在葱白如玉的指尖下辗转,让在场众多未出阁的姑娘家羞红了脸。 布衣老人则是见多了世面的,他特别淡定地模了一把胡子,笑着指路,“保祥馆。不远,向西五里就是了。” 少年也笑,道了句多谢,便摇开折扇走远了。 剩下一众定力不够的男男女女,呆若木鸡地为那浅笑神魂颠倒。 白衣少年心情大好地回到临安街的中央,就见他视线盯住某处,好看的眉微挑,无奈地嗔了一句:“那个吃货。” 然后一青衫男子便扛着一靶子的糖葫芦冲到了他面前,一张嘴鼓得满满当当,却还非要含糊地问他:“夕夕,怎么样?问到没有?” 青衣男子的身量极高,眉清目秀,就算此刻吃相不雅,俊美的容貌也不损半分。 少年朝他翻了个白眼,拍他肩膀示意他别噎着,带了丝促狭道:“闹闹,我都打听好了,你往西走上个五里就到了。你闹你的吧,本少爷自个找乐子去啦!” 少年将折扇插在腰间,然后取了一根糖葫芦,嚼了一口便想开溜。 “诶,你上哪去?” 少年特别肯定地给了两个字,“青楼。” “噗——”杨闹口中的糖葫芦还没嚼碎便尽数喷了出来,少年连忙闪开几步,眼疾手快打开折扇嫌弃地挡了挡。 “柳夕浅,你脑子进水啦?”杨闹抹了一把嘴就冲上去掐住他的肩膀,“你离家出走我陪你,你女扮男装我随你,但你竟然还要去逛窑子,丫的欠抽啊你!” “嘘,轻点!”柳夕浅四下一瞧,紧张得拿折扇直敲杨闹头顶,“作死啊你,想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女人啊!” “是你糊涂,那种肮脏的地方去了只会污你的眼。”杨闹梗脖子,不服气地回嘴。 “闹闹,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脏的不是地方,是人心。青楼女子每日拼却自己的身体,挣的都是血汗钱,不偷不抢不坑不骗,哪里脏了?‘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你怎知,她们就是心甘情愿的?” “得得得,何必扯这些有的没的。你明知道我最讨厌这些大道理了!”杨闹打了个哈欠,嘀咕,“直说你很想去见识一下不就完了么。就会装老成,明明比我还小三岁……” 越说到后头,越是听不清。 分明是怕了她。 第二章 镇国大将军 柳夕浅笑呵呵,轻轻地模了模杨闹的后脑勺,脸上的神色似是极为满意。 他们二人青梅竹马,自小一快长大,这样亲昵的举动做来也是没有半分矫情,远远望去,就像…… 就像是—— 主人在给自家的看门犬顺毛…… “那你也别磨蹭了,快去保祥馆吧。记住啊,千万别闹得太过了!” 杨闹心照不宣地点点头,两人同时背过身,却又同时在迈出三步之后齐齐转回来,面对着面,异口同声道,“唔,还忘了一件事。” 此时他们面上的表情出奇的一致:一边的眉毛高高挑起,还不停耸动着,眼睛都是半眯着,嘴角还扬着那种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坏笑…… 这表情怎么看,都是会发生些什么不可预料的大混乱的前兆! 同一时刻,城西庭芳阁外。 一阵地覆天翻的混乱之后,灰头土脸的两个伙计抖着身上的茶水,唯唯诺诺地将大门拉开,他们的头压得极低,弓着腰推出手,恭恭敬敬道:“恪爷,您走好。” 被称做“恪爷”的男子从雅间款款而来,他长得出奇的年轻,明眸皓齿,眉眼之中盛着的笑意缓缓浮动,又是翩翩美少年一枚。 在这兴都之中,尤其是在庭芳阁内,能被称得上“爷”的,可见其来头不小,非富即贵。 平头百姓是进不了这庭芳阁喝上一杯热茶的,就连一楼普通的一座都负担不起,更别说是二楼的雅间。更何况那里是专门为兴都之中有头有脸的人而设,换言之,你就算肯砸银子,老板也不会贸贸然放你进去。 “好好侍候郡主。”少年撂下一句便负手快步而去,留下后头两个伙计连连称是。 这时,远远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容恪,你这是要去哪?” 少年行色匆匆,蓦地听到有人连名带姓唤他,立刻停下脚步,仰头张望。 眼前立着一匹通体雪白的良驹,蹄子稳稳压进土里,健壮的四条马腿竟然纤尘不染。其体型骠肥精悍,额上有一块状似燕子尾巴的印记,双目射出两道隐隐凌厉的光芒来。它不耐地打着响鼻,鬃毛一甩一甩地扫出几道劲风来,似是在嫌弃主人为何不让它动了。 骑在雪骢背上的男人单手握着缰绳,一身黑色劲装,上镶繁复金线,绘成一头麒麟瑞兽,外衬一件长身雪纺褙子,威严之中不乏华贵。腰间没有佩过多玉饰,最显眼的那块方形血玉不含杂质,正中央刻着一个“凛”字,刚劲有力。 容恪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立刻笑容满面,朗声道:“大哥!” 来人正是容恪的兄长容凛,容老丞相的长子,镇国五将军之一。虽说还有四位与他齐名,但有谁不知道,容凛绝对是当朝最天才最强大最有本事的一员武将。 这从四年前年仅十五的他一举端下令满朝文武束手无策的北厥部落便可见一斑。 其他的大将军皆已步入暮年,而容凛则如东方的启明星般冉冉升起,势头正盛,早已是无人能出其右了。 第三章 小贼 第四章 不找其他的乐子? “他逃得很快,我们谁都没有看清他的长相。但他穿着白衣,还是雪白雪白的那种。一个贼还敢穿那么白,真不要脸!” “你都听到了?” 小校点点头,正要退下,却又听到容凛森然的声音——“燕尾,别惹事。你若是敢伤人,我就阉了你,让你这辈子不公不母,听清楚了没有?” 话说完还做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白马双腿微微哆嗦了一下,立刻乖顺地摁脑袋:呜呜,该死的主人嘴巴真毒,它还要讨媳妇的! 容恪在一旁忍笑忍到内伤,但一想到平日里燕尾总是不消停地踹翻胆敢靠近它的所有人,又觉得这种不人道的威胁是有必要的。 “走了。”容凛拍拍小弟的肩膀,容恪便使出轻功往西边飞去- 话分两头,此刻柳夕浅正大爷似的仰坐在迎春楼的大堂里,双脚霸气地搁在八仙桌上,左手边宿兄半露的美人正为她斟酒,玉臂白希,体香怡人。右手边年纪稍长的女子软软靠在她怀里,巧手剥了一颗葡萄,然后娇嗔着丢进她嘴里。 “唔,好甜!绿竹姐姐再喂我一颗。”柳夕浅抻着脖子轻声嚷嚷。 绿竹笑得更美,应了声“好”,眸光还是忍不住在柳夕浅那面具上逡巡了两眼,玲珑心思百转千回。 说来也怪,打从这小公子一进门,众姐妹便已觉得她的气度非同一般:很少有人能将白衣穿得如此仙气十足,大家正要看看她长相如何,随着视线上移,都不禁长叹一声。 只见那公子的脸上戴着一个面具,遮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但别说,光是对着那对眸子,便足以让人沦陷了。 她自报了名姓,让鸨母招两个姑娘陪他吃酒,没指名也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出手更是极为阔绰,几千两的银票说给就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老鸨喜滋滋,就叫了绿竹与红樱上去作陪。红樱年纪小,好奇心重,笑闹着要去解她的面具,她的眼中并无不悦,只说了句“使不得”,便轻松躲开了。 绿竹发誓,她从未听到这样悦耳又迷人的嗓音过。 客人有一些特殊癖好不是她们能过问的,于是绿竹便按下了红樱的手,朝她使了个眼色。 总而言之,这位姓木的公子的身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特别,非常非常的与众不同。 “绿竹姐姐,想什么呢?这样入神。” “啊,没有。木公子来我们迎春楼,只为了喝酒吃葡萄,不找其他的乐子么?”绿竹世故惯了,前一刻还是柔情似水笑靥如花,这一刻却是倚在柳夕浅的怀中,葱白的手指在她的手背上划圈圈,媚眼如丝,嗓音离带着魅惑。 殊不知此时面具下的那张脸笑得比她还要妖孽哩,柳夕浅摇摇头,阔气道,“我来这儿就是要烧银子,祖上造了太多孽,得散财。”—— ps:唔,一不小心百合了。剧情需要,剧情需要而已。觉得雷就把女主想成男的捂脸 第九章 都是男人,有什么 第十章 别出声 冷不防容凛往她腰上掐了一把,柳夕浅立刻敏感地“啊”了一声。 那声音妖娆酥骨,说不出的媚惑,像条蛇一样直往人耳朵里钻。 容凛整个人都傻了:这……这是男子能发出的?要换成定力差的,早扑上去将她活活吞了!这叫得也太逍魂了。 眼见颇有成效,容凛定定心神,逼得她又多叫了几声。柳夕浅最怕人挠她痒痒,躲又躲不开,声音不由自主地往外泄。 她又恨又气,狠狠瞪着压在身上的人,“你不要脸!” 竟然想出这么损的法子,让外头的人误以为他们是在……而门外那人真的只听了会墙角,就这么若无其事地走过去了! 喂,你倒是回头啊!好歹先把这只流氓给我叉出去啊! 容凛听她话中含着羞愤,觉得自己误打误撞地扳回一城,顿时心情大好,继续吓唬她,“信不信我不停手了?” 柳夕浅刚想回嘴,却忽然感觉到有一硬物抵在自己大腿上。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容凛,双眸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这样也会有感觉?猪都比他有节操啊! “快……快把你那东西拿开!” “什么东西?” 还装傻,非逼她直说是不是! “你给我去死,信不信我切了那根东西!” 再迟钝也该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了,容凛都被她气笑了,咬牙道,“那是我的短刀!” 这回轮到柳夕浅气结。好吧,是她龌龊了。 又有杂乱的脚步声匆匆而过,柳夕浅准备报仇雪恨,容凛却先一步捂住她想要大声嚷嚷的嘴,狠厉警告道,“别出声。说一个字割你舌头!” “唔……唔!”柳夕浅哪肯就范,再一次奋力挣扎起来,双脚好不容易月兑离了桎梏,乱蹬之下,也不知踹到了什么,下一刻就有一巨物翻倒,直直压在了容凛和柳夕浅的身上。 “哇,什么东西?”柳夕浅下意识尖叫,要命地直缩脚,人对未知总有着本能的抗拒。 容凛急忙将被子拨开,只见之前那背对着他们一言不发的女子仰面倒在床上,眼珠已呈灰白色,还死死地瞪得老大,像是随时会掉出来。毫无血色的嘴唇表面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白皮,她的肢体已经僵硬,应该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容凛是自小在战场上打滚的,什么惨烈的场面没见过,这女尸虽然狰狞,却比那臭气熏天,蛆虫遍地的乱葬岗要好看多了。 她应该在他们进来之前就已经没气了,只是当时他心太急,虽然觉得不对劲,却只当她是气息弱,并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想来,自己将一个男人压在床上,床尾还坐着一具女尸,这情景简直诡异到极点。他心里毛毛的,不怎么舒服。 而柳夕浅倒也不觉得害怕或者是恶心,想她从前几乎每一天都和尸体近距离待在一个空间里,早已习惯了各种死相。 她只是有些尴尬地模模脸颊,心说自己果然是死神体质,到哪都有活干。 第十一章 验尸 第十二章 人不是我们杀的 门发出了“吱呀”的声响,被拉得很长,带着些古旧的沉重味道。 容凛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思忖着是不是该将来人撂倒。而柳夕浅也很是不爽,怎么老有人出现打扰她干活? 走进来的是个虬髯大汉,身形魁梧,脚步却很轻,应该有些功夫底子。 容凛有些头疼:这可不妙,如果一招解决不了,必会引起骚、动。 “雪梅……雪梅哟,亲亲宝贝,老子来了!”那大汉没料到屋子里还有其他人来,张开双臂就飞扑而来。 容凛眼疾手快将还坐在床上的柳夕浅扯下来,带到一旁,眼睁睁看着那大汉扑了个空,摔在床边。 “他娘的,痛死老子了!”大汉龇牙咧嘴地搓着后脑勺,抬头就见容凛和柳夕浅站在旁边,一如冷面罗刹一如下凡仙人。 “你们是谁?”他攀着床板起身,想了想又问,“怎么在雪梅房里?对了,我雪梅呢?” “喏,那躺着呢。”柳夕浅朝他努努下巴,示意他向后看。 大汉回过头,一眼就看见了床尾仅着寸缕的冰冷女尸,惊得往后急退了好几步,“这……怎么会这样子?雪梅,雪梅!啊——” 大汉紧握双拳,仰头对苍天,一声狮子吼震得地都在抖。 “说!”他双目冲血,额上青筋暴突,似是已经丧失了理智,“是不是你们俩杀了雪梅?是不是?!” “喂,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柳夕浅走上前,试图安抚他的情绪。 大汉恶狠狠放出一句“受死吧”,随之而来的拳头径直朝她冲去,吓得柳夕浅赶紧躲到容凛身后,使劲推他的腰,“你去你去!” “人不是我们杀的。” 容凛看似轻轻的一脚踢在对方使出十成力的拳头上,却将他整个人踹飞出去,撞倒了房间尽头的一架屏风,摔了个四脚朝天。 柳夕浅双眸放光,惊叹得直点头:瞬杀啊! 这样大的动静,自然招来了谢广的手下,登时里三层外三层地堵住了门口。 柳夕浅纳闷,她怎么就莫名其妙地又闯祸了呢?没天理啊,这次真不关她的事儿好不好!谁知道打个酱油也能惹一身腥啊,最大的问题是她面具还给掉了,想趁机溜走都不成。 柳夕浅越想越愤愤,朝着容凛抱怨:“你耍什么破威风啊!” 容凛知道事情已经不妙,他也真是冤,明明没用力气,还能搞得如此惊天动地。 而偏偏被救的那个人还扯着嗓子在数落他,容凛立刻负气还嘴,“我怎么知道他这样不禁打。” “啊,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抓到人了?”有一个兴奋雀跃的男声蹿了进来,但隔着厚厚的人群有些失真,紧接着是同一个气呼呼的声音,“猪脑子啊你们,你们都拦着是要让本侯钻进去啊?还不快让开!” 然后护院们慌兮兮地退到两旁,谢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见到容凛黑着一张脸站在自己面前,谢广无法置信地直揉眼睛,险些踩错步子栽跟头。 “容凛,你怎在此?” 第十七章 舌头被拔了 柳夕浅眯着眼睛,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她果然没有看错,刚刚雪梅被抬起来的时候,颈项上似乎有一个青红色的点。这会近看,那伤口比指甲盖还要小,很容易被颈纹所掩,怪不得之前她漏看了。 “她有外伤,她不是被吓死的。” “凶器是什么?” “大概是冰针一类的吧。”柳夕浅抬头看容凛,做了一个弹指的动作,“以极大的力道极快的速度射进咽喉中,一击毙命。冰融成水之后,凶器便不见了。” “原来如此。那为何她的嘴角会渗血?” 容凛不解,冰针封喉之后,立即能冻结伤口,是绝不可能出血的。 “我猜到了,现在正要证实。”柳夕浅一笑,俯身去掰雪梅的嘴,突地冷飕飕飘出一句,“那个,我先提醒一下,见不得血的,最好把眼睛闭上。” 所有人都还来不及反应,就见柳夕浅退开一点距离,一块深红色又糊又烂的不明物体便从女尸口中滑了出来,“啪”地砸在地上。 紧接而来的,是源源不断的鲜血。就像是拔了塞子向下倾的水囊,不过不是清水,是血水,那种汩汩直流的场景,别提有多瘆人了。 “呕——” 血腥气翻天,有好几个护院已经跑出去吐了。谢广被人扶着,晕乎乎地翻白眼。 容凛也忍不住皱眉,不过他倒是挺欣赏柳夕浅,面对如此血淋淋的场面,这文弱书生竟然还能安之若素。 “她被人拔了舌头。”柳夕浅懒懒地解释,离她最近的两个衙差面如菜色,她笑着安慰,“没事,以后别吃芝麻糊就好了。”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别过头去,按住小月复吐得风生水起。 张烈拿手用力扇开那刺鼻的气味,问道:“这真是……她的舌头?” “废话,你看看她嘴里啊,这不都断了么?那凶手铁定和她有深仇大恨,不是拿刀割的哦。我估计啊,他应该是用两块铁板,直接将舌头夹了下来,所以才会变成这样肉糊糊烂兮兮的一团。” 柳夕浅想了想,问尚处在震惊状态下的马六,“你既说她没做过坏事,那我暂且信了你。我再问你,雪梅身边是谁在伺候?” 马六抹抹额头上的冷汗,话都说不清楚:“我、我记得……是叫——鹂儿。” “来人,将鹂儿给我带过来。” “诶,我们得换个地方!”柳夕浅脑子转得快,急忙起身道,“不能让小姑娘见到这种情状,她会吓坏的!” 说罢就出了赏梅阁走向大堂,容凛和张烈也跟了上去。 留下一干吐的吐,腿软的腿软,心悸的心悸的“男子汉”在原地,欲哭无泪。 鹂儿很快被领到大堂,她低着头不敢看人,明黄色的长裙,衬得她像是一只瑟瑟发抖的小黄鹂。 “鹂儿,别怕。我们不是坏人,只是有些事想问问你。” 柳夕浅的声音温柔如水,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鹂儿怯生生抬起头,不由被她那如画般漂亮的眉眼吸引,不由就放松了下来。 第十八章 包袱 “你知道你家小姐的事了,是不是?” “嗯,我听一起干活的紫儿说了。她说小姐被人杀掉了……小姐那样好的人,怎么会……”鹂儿说着说着就哭出声来,看来雪梅平日里应该待她不薄,听上去是有些真心实意在的。 “那你给我说说,你最后一次见你家小姐是什么时候?”柳夕浅边问边用帕子擦掉她的眼泪,小姑娘哭得挺让人心疼。 “大概……是两个时辰之前。小姐吩咐我去膳房熬一碗八宝莲子黑米粥,因为今日六爷要来,他最爱吃那个了。” 六爷,指的应该是马六了。 “那从迎春楼开门做生意开始,有多少人来找过雪梅姑娘?” “小姐这一整天都是被六爷包下来的,她今日不用接其他客人。” “你再想想,除了客人呢?还有其他人没有?”柳夕浅只觉得自己口水都快干了,问口供好麻烦啊。还有,这不是官府的活儿么,她傻兮兮地揽来做什么? “哦,我记起来了——辰时刚过,小姐便神秘兮兮地让我去请绿竹小姐到她房里。她们处了半个时辰的样子,然后绿竹小姐拿着个包袱,匆匆走回倚竹阁去了。” “绿竹……么?”柳夕浅脑中浮现出那温婉柔弱的女子的面容,淡淡摇了摇头。 绿竹要是能杀人,她更愿意相信这世上有鬼。不过……她比较想知道那包袱里面有什么,会让雪梅和绿竹皆如此紧张。 不过张烈可不管绿竹是纤弱女子还是彪壮大汉,立刻就命人要将她招来问话。 “张捕头……”红樱壮着胆子走上去,“绿竹姐姐刚侍候完陈老板,这会应该没力气……” “无妨,我去看看她。”柳夕浅咳了一声,反手拍在张烈胸口,长叹一句,“唉,男人要懂得怜香惜玉啊!” 红樱捂着唇直笑,朝着柳夕浅调皮地眨眨眼,恨不得扑上去献个吻。 张烈被调侃得脸色微红,握起拳头重重贴在之前被柳夕浅碰过的地方,一下一下调整着紊乱的气息。 容凛看得一清二楚,心说她到底要招惹多少人才能消停? 诶,不对啊,自己为何会对一个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的陌生人如此上心?而且……还是个男人?! 老天爷,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柳夕浅可不会去理会身后两个男人的心思,这倚竹阁比赏梅阁还要远,她真心觉得这样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地跑,对得住美人,但太对不住自己的双腿,快酸透了。 倚竹阁的门是半敞着的,透过缝隙,可以依稀瞧见两个人影。不过却不是那陈大胖子,而是一个高高瘦瘦的龟奴。 绿竹确实是没什么精神:她端起一只瓷碗,仰头喝了一口,然后又放下,虚弱道:“你先出去吧,这个我过会会喝完的。” “绿竹小姐,您别让我难办了。” “我知道。”绿竹有些焦躁地扯扯发丝,嘴唇明显发着颤,“别烦我成么?总之你一个时辰之后过来把碗拿走就是!” 第十九章 会死人的 柳夕浅眉头蹙起,绿竹的样子看着不太对头,似是有什么隐疾一般。要是杨闹在就好了,凭他的本事一下便能瞧出端倪。 容凛见她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凑上去低声问:“怎么不进去?” 还没等柳夕浅回答,张烈便大咧咧推开门往里走,张口表明身份。 柳夕浅暗骂一句“笨蛋”,刺人的视线盯得张烈脊背发麻。他战战兢兢转头看了她一眼,压根没弄明白自己又哪里做错了。 绿竹被贸然闯入的张捕头吓了一跳。她本来就心悸未定,这会的脸色更加的苍白,拿帕子捂着嘴奋力咳嗽着。 “你给她喝的什么呀?”柳夕浅扯过一旁的龟奴,冷声质问。 “这……这是……” “木公子?咳,咳咳!你怎么?” “你先别说话了。”柳夕浅连忙倒了一小杯水给她,然后端起那碗黑乎乎的汤药一样的东西闻了闻,“里面加了什么?” 绿竹抿抿唇,似是随时会落下泪来,“这是迎春楼的规矩。每一次伺候完客人,我们都必须喝下这碗汤药,以防,珠胎暗结。” 柳夕浅见张烈和容凛一脸受教了的表情,咬着牙想上前揪他们的头发:拜托,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连这都不知道? “只是最近,越喝这玩意,我便越是月复中绞痛,还时常焦躁易怒,记性也愈发差了。” 柳夕浅听罢,掐住她的脉,杨闹有教过她一些医理,这会该是派上用场的时候了。她凑近,轻轻翻开绿竹的眼皮,然后手指抹过她脸颊上的肌肤。 绿竹屏住呼吸,僵着身躯一动不动,就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惊扰了离自己仅有几寸距离的柳夕浅。她的脸色微微泛红,手指抓紧裙角,出了一手的汗。 容凛看不下去柳夕浅旁若无人的“**”,索性别过脸闭上双眼。 张烈倒是看清了柳夕浅其实是在为绿竹诊病,所谓望闻问切,每一步都是马虎不得的。 很快的,柳夕浅就有了初步的结论。 “你们在汤药里加了水银?”柳夕浅怒气冲冲揪住一旁龟奴的领子,咬牙切齿地问,“知不知道那东西会吃死人啊?” “死死死死……死人?没有啊……”龟奴脚尖点地,费力地吐出一句话来,悬空的感觉再加上柳夕浅可以杀人的目光,弄得他整个人不停地抖。 “那算你们运气好!” 汞中毒是慢性的,每次弄一点喝当然不会有大碍,但是每年每月都摄入,那就不妙了。绿竹的病症已经发出来了,双目浑浊,皮肤偏黄还粗糙,精神状况差成这样。 如若再这样下去,迎春楼很快又会多一具尸体。 “木公子,这个真的喝不得么?会……会死么?呜,我不想死啊……” “没事儿,还有救的。你每日多吃蛋清及韭菜,再喝些煮熟的牛乳,慢慢调养便会好了。” “真的么?绿竹在此谢过木公子大恩。” “无妨。救人一命就当积阴德了。”柳夕浅抹了一把汗:呼,没文化真可怕啊。古人竟然连喝水银避孕这么绝的法子都做得出来,怪不得命都不怎么长了! 第二十章 安慰当讽刺 柳夕浅转过脸,却见容凛和张烈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她怨念地直叹气,不自在地模模脸颊,特别怀念那个被扯断的大公鸡面具。 容凛很少会对某个人刮目相看,但柳夕浅如此轻而易举地让他心生佩服,他竟不觉得有丝毫不妥。 他甚至还隐隐期待着,这个长得惊世绝艳而又风华绝代的少年,还能拿出什么本事来? 而张烈的心思可就单纯多了:嗯,真长见识!这小公子似乎比郡令身边的文书先生还要厉害呢。 柳夕浅是不知道自己小试牛刀便收服了两颗人心,她解决了绿竹的麻烦,是到了绿竹解除她疑虑的时候了。 “绿竹姐姐,你告诉我,早前雪梅姑娘交给你的那个包袱里头,装着什么东西?”柳夕浅没有拐弯抹角,锐利的双眸紧紧锁住对方的脸,她玩的就是突然袭击。 果然,绿竹在听到“雪梅”二字时,垂着的双手不自觉的抖动了两下,但很快挤出一个笑容掩饰了过去,“哦,那是她前些天去成衣店做的一件衣裳,但是做大了,我身量比她小些,正好能穿,于是她便送我了。” “是么。” 柳夕浅也淡淡笑开,送件衣裳而已,需要关在房里聊上半个时辰么。难道这衣裳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不成? “绿竹姐姐,你现下扯谎不要紧,我可以等你说真话。忘了告诉你,雪梅姑娘死了,死得挺惨,舌头都给拔了。不过这会已经被抬到了官府,你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柳夕浅说这话的时候,平铺直叙,没有半点感情,可她嘴角是微微翘起的,显得成竹在胸,睿智非凡。 “你说……什么?”绿竹失声问道,脚下不稳,重重跌坐在了椅子上,悲伤地闭上了眼睛,喃喃念着“梅儿”。 “绿竹姐姐,你若不希望她枉死,那就最好再仔细想一想。”柳夕浅瞧她已经哭成了个泪人,也知道再问不出来任何线索了,于是道,“我明日会再来,但愿届时你已想通。” 说罢便退了出去。 柳夕浅刚迈出两步,就一连叹了三口气。 容凛同她并肩向前,听着她唉声叹气的,却连带着自己的心情也落到了谷底,不耐地嗤道,“人前嘴毒,人后心软。如此矛盾,你不觉得很累么?” 柳夕浅知道他说的是自己为了逼绿竹说出真相而不惜拿雪梅的死来推波助澜,现在却又于心不忍了起来,不由自嘲地扁扁嘴巴。 “是啊,你说得不错。”柳夕浅赞同地频频点头,以一种极中肯的口吻道,“我倒是该向你学习一二——人前嘴贱,人后嘴更贱。” “你!”容凛双耳嗡鸣,就像是被人反手打了个耳刮子,翻腾的气血一直从脚底板冲到天灵盖。 自己怎么不由着她长吁短叹到死呢?! 柳夕浅侧过脑袋,挑起半边眉毛,笑得得意洋洋。蠢货,以为她叹气纠结的时候就由着他欺负了?不不不,这时她的战斗力才是巅峰呢! 很显然,柳夕浅脑子好使,但也有犯二的时候。错把安慰当做讽刺,白白辜负了容大将军一番心意。 第二十五章 可怕起来不是人 第二十六章 马跑了 第二十七章 我带你去 “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 容凛和柳夕浅再一次齐刷刷开口发问,他们同时愣了一下,但犀利的眸光还是没有从那伙计身上移开。 小伙计哪经得起这种架势,都快要哭出来,颤巍巍道,“是……是这样的,我按照您的吩咐,隔一个时辰就牵赤风出客栈溜溜。刚才原本走得好好的啊,但不知道怎么,它看到了一匹白马,就一蹄子把我给踹开了,跟在那马后头,一直跟进了襄王府。” 柳夕浅听完觉得脑袋有些晕,摊开手质问他,“你别惹我笑了成么,你去把它拉回来不就完了么?还有,襄王府那么多护卫全是吃素的啊,不会将它拦在外面?还能放它大摇大摆地踏进去?” “木公子,我哪敢骗您啊!您的马既骄纵又难伺候,这可是您自己说的。我要是能拉住它,怎么会放它乱走!但是说来也怪啊,襄王府的护卫还真没做任何阻拦。”小伙计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低声续道,“而且,看起来似乎……他们很怕那匹白马。” “哈?你在说什么胡话。” “是真的,白马护着您家赤风哩,有人靠近就神气地打了个响鼻,吓得那些护卫立刻退开,让它们慢慢悠悠进了王府。” 伙计见柳夕浅似乎不那么生气了,绷紧的神经总算放松下来,长长舒了口气。 “你的意思是,赤风被一匹来路不明的色马拐走了?”柳夕浅痛心疾首地问出一句。 应该说,是你家赤风看上了那匹“色马”吧。但伙计看着柳夕浅精致的两叶眉微微揪在一起,根本不敢将心声说出来,很没出息地点了点头。 “什么玩样儿,那马脑子进水了啊,敢打我家赤风主意!长得白了不起啊,信不信我泼它一身墨!” 容凛听得额角的青筋一抽一抽的,像是随时会断开一样。 燕尾!他在心底冷冷咆哮:你好大的胆子!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襄王府偌大的马厩里只余两匹马,一红一白依偎在一起吃着草,突然的,白色的那匹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的癫了两下,马蹄子不稳地发着抖,然后赤色的马凑过去友好地顶了顶它的脖子,好奇地眨巴着大眼睛看它。 柳夕浅也气坏了,袖子乱甩,杨闹急忙抓住她的手,好声劝道:“夕夕,你别急。我们这就去襄王府把赤风牵回来。” “嗯,然后阉了那匹色马。” “好好好。”杨闹拍着柳夕浅的后背,声音里满满宠溺的笑意。 “好什么!”容凛一个凌厉的眼刀飞过来,瞪得杨闹傻眼呆住,柳夕浅也愣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好好的,他发什么火? “废话少说,襄王府是吧?我带你去。”话落,容凛将柳夕浅整个人扯过来,使出轻功飞身而去,刹那之间便没了人影。 柳夕浅因为突然腾空几十尺而发出的尖叫声一掠而过,很快碎在空气中。 “喂,夕夕,等等我!”杨闹即刻追了上去。 半空中一个面具纸片一般轻飘飘荡了一会,最后落在地上。 第二十八章 不过徒劳 第三十三章 你们来看戏的啊? 第三十四章 解惑(一) 第三十五章 解惑(二) “那当然是要利用硫磺的特性了。你想想看,金簪在温泉中浸了那么久,硫磺风干之后必会附着其上。它有特殊的刺鼻气味,灵儿你是女子,平日里的脂粉气能盖过这股味道。但他们就不一样了,一旦触过那金簪,便会粘上那气味。” “唔,那是什么样的味道?我都没注意到过呀。” 柳夕浅见她像是想凑近闻一下的样子,摇摇头拉开她,“不好闻的。” 至于什么臭鸡蛋的味道这种精准学术的形容词,她咽了口唾沫没好意思说,怕恶心到她。 “那银器变黑又说明了什么呢?”好奇宝宝容恪托着下巴,接着开始发问。 柳夕浅也不好说这是她上高中的时候学过的检验硫磺的方法,含糊道,“硫磺有毒啊,这都不懂。” “可是……这不都变黑了嘛。” 柳夕浅叹口气纠正,“你仔细看,第一根筷子上面的黑色太淡了,简直可以忽略不计。我猜他的手应该是被这小子碰到过,是不是?” 男子点点头,有些懊悔,“这位小兄弟说他会看相,我见他踌躇满志的,便信了。伸出手去,问他今日的这场灾是否能平安过去。” 本来不多此一举,他早就能出去了。 “无妨,否极泰来嘛。” 柳夕浅哈哈一笑,然后看向最开始和她说话的那个白衣青年,他握过的那根筷子黑得像是从墨水里刚取出来一样,知道容恪又要问了,她索性先解释,“若是我没猜错,他应该是刚捣腾过硫磺……你是不是在药铺里干活?” 男子点点道,“公子英明。铺里的硫磺即将用完,师傅吩咐让我去补齐。可能就是那时候……” “是呢,你的衣裳上也黏了不少,一瞧就瞧出来了。” 众人做恍然大悟状。 只有那相貌平平的少年还心有不甘,眼睛恨恨地盯着柳夕浅。他在江湖上的名号可是响当当的,哪里知道会阴沟里翻船,被个文弱的小白脸揪住了小辫子。 “再搜一次身。”凌思见事情水落石出了,冷冷下令。 “诶,打住打住!”柳夕浅急忙拦住,刮着脸颊道,“这太伤风化了,还是让他自己交出来的好。” 凌思刚想说她犯傻,没想到那少年却先还嘴了,“哼,你想得美!别以为小爷栽在你手上,就会对你言听计从。小爷做人可是很讲原则的。” “哦,是么。”柳夕浅笑米米,表情尤为生动,“我听说,硫磺烧起来的时候会有很漂亮的淡蓝色火焰哦,却一直没有机会见到。” 高中的那堂实验课,因为不想闻到二氧化硫的气味而减寿,她毅然决然地给翘了。 “你要是肯主动将簪子交出来也就罢了。否则,哼哼,我就烧了你这双偷东西的手。火花正灿一定美不胜收,你说怎么样?” “哇,夕夕你好狠毒!” “嘁,我很仁慈了啊,起码没想要他的命。不然你问问凌思,等金簪到手了会不会把他大卸八块吧。” 杨闹转头看凌思一眼,就见他一挑眉,似乎被说中了的模样。 第三十六章 别不讲信义 “你们……你们欺负人!”少年梗着脖子控诉,不就一根簪子嘛,他们都是非富即贵的少爷千金,用不用这么吝啬啊,又烧手又大卸八块的。这……偷东西只是他的兴趣啊,犯不着为了这事要死要活吧! “好嘛好嘛,我拿就是了。”少年委屈地撅着嘴巴,挣开钳住他的两名护卫,将手探向。 “唔,非礼勿视。闹闹,闭眼。”柳夕浅吩咐一句,连忙捂住凌灵的眼睛,自己也转过头去。 “木公子?”凌灵讶异地唤了她一声,柳夕浅连附在她耳畔轻声道,“这是为了你好,看不得。” 凌灵不疑有他,安静地一动不动,任她遮挡双眸。耳朵烧得厉害,她兀自祈祷,希望柳夕浅不要觉察到才好。 恍神之间,就听见容恪用力吸了一口凉气,紧接着是凌思暴怒的声音,“无耻之徒,我宰了你!” 事态急转而下,柳夕浅放开凌灵,转过头去避开凌思怒发冲冠的模样,她怕晚上会做噩梦。 凌灵好奇极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睁大眼睛看:就见那白衣少年手臂高举,手心里攥着的,分明就是她的蝴蝶金簪! 但凌思已经抽出了一旁护卫的佩刀,横眉冷竖地劈头就想砍下去。 “啊啊,救命!我都已经交出金簪了……你们别不讲信义啊!”少年惨叫,慌忙逃窜。 “混账东西,你下地府找阎王讲信义去吧!” 柳夕浅抖着肩膀直笑,心说凌思一旦“大哥”起来还真是半分道理都不讲,罗刹似的喊打喊杀,太凶恶了。 只见那少年小白鼠似的乱窜,一下就闪到她的身后。柳夕浅下意识回过头,迎面而来的刀锋吓了她一大跳,而凌思竟然毫不收势,似乎是想索性一刀砍两个。 柳夕浅赶忙想跑,但少年拽着她衣角不放,搞得她差点气急攻心。刀剑无眼啊喂!骚年,你要找挡箭牌,找容凛那样的啊,人高马大重心稳,你完全不吃亏啊喂! 余光竟然瞥见杨闹还巴在桌子边吃糕点(……),柳夕浅瞬间就觉得自己死到临头了,她刚才为什么会觉得“吃货好糊弄”啊?! “哥,不要!” “木木小心!” 凌灵和容恪吓得胆都没了,紧张地飞速跑上去,他们都不想柳夕浅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场面顿时乱作一团,凌思被小妹抱着腰,半分力也不敢使。容恪大着胆子去夺他的刀,但无奈怎么也成功不了,被凌灵直骂“没用”。 而柳夕浅抹着汗,还在和那个牛皮糖一样的少年做着拉锯战,也不知脑中哪根神经作祟,竟然月兑口大喊,“容凛,快救我!” 容凛明眸一冷,视线还未动,就已拍出手边剩着的一支银筷。 只听得“咻”的一声,那少年顷刻之间面容扭曲地捂着手蹲在了地上,没人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剩粗大的柱子上那根没入半截的银筷,还在铮铮发颤。 容凛将手伸在半空,堪堪握成拳,吐出三个字,“抓起来。” 第四十一章 杨闹,我要掐死你! 第四十二章 还是去容将军那处的好 柳夕浅在极度怨念的情绪下用着晚膳:那叫一个两耳不闻身边事,一心只吃口中饭!全程半个字都不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得失心疯了呢。 杨闹也非常本色非常专业地诠释一个吃货的本性,看着他将堆得小山那么高的饭菜以常人达不到的速度吃完,真的是件很震撼的事。 好在襄王爷和王妃都是极开明的长辈,热情好客,加上又很宠爱凌思凌灵兄妹俩,所以对饭桌上忽然多了两个莫名其妙的人并没有丝毫的介怀。 饭桌上众人聊得很尽兴,将今日发生在身边的大小事都说了。 直到吃饱喝足之后,柳夕浅才渐渐恢复了过来。杨闹嘻嘻哈哈地凑过去,但还是被她狠狠敲了一个栗子:唯恐天下不乱神马的真的太犯贱了啊! 容凛和容恪还得回府上晚课,老将军会拿兵法考他们俩,便也不宜在王府久留。 柳夕浅累了一整天,现在就想回客栈,找张干净的床铺好好睡上一觉。然后等明天一大早,她就甩手离开,什么将军王爷,什么青楼命案,什么兴都四少,通通见鬼去吧! 她这边厢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地响,却不料杨闹很开心地戳戳柳夕浅的手臂,雀跃道:“夕夕,凌思说卧房已经为我们准备好了。你若是累的话就去休息吧,我待会还要吃夜宵的呢!” “你说什么?” “嗯?难道说你也想吃?”杨闹紧张兮兮地盯着她猛瞧。 柳夕浅简直想把他拍墙上去,只好转过头疑惑地看着凌思,听得他道,“木公子,木神医既已答应了医治家妹,就得陪在灵儿的身边,这样我才能放心。就请你们暂住王府,吃喝用度我自会提供最好的,必不会亏待了你们。” 话音才落,她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 呵,好,很好!凌思,果然心思缜密了不起,当哥哥当到你这份上是不是该立块匾给你啊? 杨闹是医者,不用强留也会关心病人的情况,做好望闻问切,对症下药的活儿,这是他的本分。 但连她一起留,就存着一种“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私心了。凌思是想以自己作为威胁杨闹的筹码,说好听点就是起个激励的作用,难听点就是治不好凌灵,那她也不用活了。 这不就是变相的囚禁么,当她是畜生吗,栓得还真够紧的啊。 柳夕浅冷笑出声,眸光锐利而刺眼,毫不畏惧地迎上凌思的视线,“多谢小王爷厚爱。只不过我身涉一场命案,随时都会有捕快上门请我去问话,怕给王府添了晦气。还是去容将军那处的好,方便!” 说完便大步向容凛走过去,直直瞪着他,像是在说:不准有意见! 容凛原也知道凌思的想法的,他是太在意妹妹,想锁牢柳夕浅当做掣肘。但这看似文弱的书生可不是一只任人欺凌的小白兔,她的爪子利着呢,会伤人的。 “这样也好,张捕头若是来找我有她在也方便些。凌思,你看呢?” 凌思就觉得容凛似乎特别包庇这白衣少年,但又不好说什么,只能点头。 大概是错觉吧…… 第四十三章 她必须和我走 杨闹还在那边扯着管家的袖子兴奋地问宵夜是什么啊,菜色如何,有没有美酒云云,对柳夕浅的去留完完全全的零关心。 这时,倒是响起了另一道声音,在略显诡异的氛围之中显得特别的空灵。 “木公子,你不留下来么?” 凌灵是个好姑娘,单纯,性子直,喜怒哀乐全放在脸上,一听她要走,立马就不开心了,蹙眉的模样惹人疼,弄得柳夕浅差一点就于心不忍了。 但毕竟是凌思想要算计她在先,柳夕浅被触了逆鳞,绝不会轻易地将此事揭过。念在他只是存着这么一份心思谋划而已,她不折腾死他就已经给足了小姑娘面子了。 柳夕浅面对着凌灵,一时间不知该怎样开口。同为女子,对方又如此娇柔美好,本该惺惺相惜才是,她动着唇,实在是不忍说出伤人的话来。 容凛见她竟然无缘无故拖泥带水起来了,心下计较:怎么,难不成这小子也对灵儿有意?呵,再奇异再惊才绝世也不过是常人一个,果然是难过美人关啊! 于是他清清嗓子站出来,“灵儿,不论她想留或不想留,她都必须和我走。” “容大哥……” “那青楼凶案是个麻烦,但更麻烦的还是谢广。若不是因为她,我不至被他抓到所谓的‘把柄’。万一他上门闹事,可少不了她这位证人在场。” 说话间容凛竟然笑了一下,只是笑意很淡,融在他那张冷若冰霜的刚毅脸庞上根本看不出来。也不知他是想到了什么,才会笑得如此隐晦。 说起谢广,凌灵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时她独自一人在庭芳阁等他们的消息,但三人皆迟迟不归,她心中虽急,却苦于没有办法。 正巧谢广路过,马上就跑到她面前献殷勤。 这位成性的安乐侯对美貌无双的小郡主存着什么下流心思那是整个兴都上下的百姓都知晓的。 凌灵不由的就很害怕,哥哥不在身边,就连容恪都没有陪着自己,谢广便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好几次差点被他轻薄了去。 于是她只好敛下恶心,忍气吞声地将簪子被偷的事儿告诉他听,还说希望他帮她寻回,借此分散他的注意力。 谢广听美人相求,登时就来劲了,拍案大吼“我定将那小贼五花大绑捆过来”便冲了出去,估模着他还指望立个小功,凌灵就能心甘情愿对他投怀送抱了呢。 凌灵是好不容易才打发掉他的,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会去给容凛找不痛快。但听说他似乎被吓得三魂去了两魂半,愧疚归愧疚,小丫头又偷着乐了好久。 “好吧。”凌灵低下头,复又抬起,柔柔道,“木公子,那我们明日水月楼再见吧。” “呃……”柳夕浅的笑容倏然僵住。 她头疼:能不能别总提这事啊?她其实不准备去的呀,反正那什么兴都四少连她真实名姓都不知道,脸更是没看清楚,到时候她就算真的不出现他们又能怎么样呢? 谁知容恪立刻上前,拍着柳夕浅的肩膀和她打包票,“灵儿你放心,我们会先在那儿等你的。” 柳夕浅头重脚轻的险些栽倒,她想:自己这究竟是招谁惹谁了啊! 第四十四章 打喷嚏 有容恪这磨人的家伙在,柳夕浅知道,自己是不赴约不成了。 但是,就算逼她上断头台,好歹也要让她睡足吃饱吧!可那疯子一样的容恪,竟然第二日卯时便将她催醒,搞得柳夕浅直想杀人。 “木木,快起来,我有东西要给你看啊——” 他拍门喊这这句话,竟然不间断地坚持了整整一盏茶的功夫。 念在此刻寄人篱下弱势三分,她只好忍! 柳夕浅拿棉花塞住饱受摧残的双耳,穿好衣裳,然后拉开同样饱受摧残的木门,也不同主人家客气,懒洋洋地不耐烦道:“容恪,我真是佩服死你了!大清早的,你做什么?” 容恪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木木,你别生气嘛。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东西要给你瞧瞧!” 柳夕浅打了个哈欠,耸肩膀,“东西呢?” “啊,我给忘了!”容恪着急地往脑门上拍了一下,“我回房拿去。木木,你别急,你等我啊!我很快回来的。等我……” 人已经跑得没了影,最后两个字倒还飘在空气之中久久不散。 柳夕浅伸了个懒腰,忽然就觉得很好笑。 容恪虽然为人圆滑,心机比之常人略微深沉了点,但本质还是不坏的。偶尔的迷糊傻气,倒也为他的性格之中添上了些许光彩,不至像长在阴暗之处的劲草一般,透着压抑的绝望。 她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忽然觉得不扬起笑容简直就是在辜负这番景致。这时,只听得一连串“哗啦啦”的声响,硬生生地将她的笑声盖了过去。 柳夕浅原本还想吟两句诗的,这会却连发笑的雅兴都没有了。她循着声音走过长廊,出现在眼前的巨大校场使得视野一下子开阔了起来。 冷风簌簌吹响,裹挟着落叶直逼而来,刺骨冰凉,她忍不住就打了个寒战。 场中立着一人,上身赤、果,长臂高高举起一大桶水,从头顶浇下。 水花翻覆,珍珠一般的凝在柳夕浅眼前,她脸上溅到了几滴,仅剩的热度立刻被带走,像是一下子冷至冰点。不知怎么的,眼中只剩下那人泛青的布满水痕的脊背,却是异常刚毅,异常的,有安全感。 是容凛。 寒天冻地的,又是大早上,他竟然用冷水浇身,而且不知道已经浇了多少桶了。 柳夕浅撇着嘴巴想:这人脑子有毛病吧?学古人苦心志劳筋骨也不用这样啊,他是想冻死自己还是怎么的? 想着想着,鼻子就痒了,然后,柳夕浅就惊天动地地打了个喷嚏。 “谁?!” 容凛警惕地飞速转头,射出一道冷锐的眸光。 “是我啦。”柳夕浅怨念地揉着鼻头,声音有些发哑。 她摩擦着手臂取暖:唔,之前匆忙之间衣裳穿得太少,看来是受凉了。 容凛皱眉,拿汗巾擦干上身,嘴里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又不是我想来的,要不是你那个——阿嚏!那个弟……阿嚏——” 一句话还没说完,她却像打喷嚏打上了瘾一样,停不下来了! 第四十九章 文斗(一) 第五十章 文斗(二) 第五十一章 文斗(三) 这这这……她到底要干嘛? 在场众人纷纷交头接耳,你问问我,我问问你,却还是搞不出个所以然来。 如果杨闹在,他一定会满场走上一圈,得意洋洋地为这帮“文盲”科普,然而很可惜,此刻他正蹲在茅房里尽情地释放自我。 宋子谦的进度已经到了给画作上色的过程,而柳夕浅却才不紧不慢地刚刚开始。 她松松握着那根碳笔,哦不对,应该是树枝才对,“沙沙沙”地在纸上勾画。 上一世,在国外进修的时候,柳夕浅可是选修了三年的素描课,临摹什么的,简直就是小意思。 而且能这样握笔,让她太有归属感了,以至于柳夕浅看着容凛的表情,都不知不觉温柔有爱了起来。 容凛却被她瞅得浑身的汗毛直竖,心上像是有千百只爪子在挠,奇痒无比,连脊背都开始颤抖。 奇怪了,明明刚才宋子谦也死盯着自己不放,为什么就没有这种诡异的感觉? 柳夕浅认真地给肖像画描阴影,这偌大的水月楼仿佛就剩下了她和容凛两人,眼中只余彼此,无论是谁都掺和不进去。 容恪原本还存着一点幸灾乐祸的心思,毕竟柳夕浅摆明了是在整蛊自家大哥,他长到这么大,哪见过有人能这样风风火火地让一向无敌的容凛吃瘪的,真是又新奇又好玩。 但现在,他倒希望柳夕浅刚才指着要画自己了,别说一个时辰,就算一整天都得纹丝不动,他也不在乎。 不知道为什么,他极想被她那样旁若无人地注视着,尽心尽力地描绘着,这种感情太过强烈,以至于他侧目看着身旁的容凛,竟生出了一丝破天荒的不耐来。 不知不觉,香已快烧尽,柳夕浅却是后来居上,先宋子谦一步画完了。 没办法,她又不用上色,容凛虽一身黑衣,但金线绘成的那只麒麟瑞兽可是个不小的挑战,宋子谦求的是尽善尽美,总要画得丝毫不差才肯罢休。 齐天渊也不忘稳住他的心神,“四弟,你别慌,慢慢来。她急于求成,绝对画得不如你。” 柳夕浅冷哼一声,心说你有透视眼啊,我的纸背面朝上你也能知道画得怎么样。 宋子谦停笔的时候,香炉已被灰烬填满了,那根又长又粗的香也只剩下了很短的一截,风一吹,便燃完了。 齐天渊站出来,高声道,“各位,他们二人已经画完了。”然后遥遥向容凛抱拳道,“容将军,时辰已到,真是辛苦您了!” 容凛绷着的肌肉倏然放松下来,他从没有这么看得起齐天渊过,竟然还朝他点了点头。 柳夕浅看着好笑,也觉得自己有些不厚道,朝容凛摇摇手,“是呀是呀,等会给你买包子吃哦!” 容凛毫不留情地瞪她一眼,不理人,容恪正站在他身后为他捶肩,对着柳夕浅无奈地吐吐舌头。 这时,水月楼的小厮捧着两幅画,摊在容凛的面前让他过目,却是容恪先不淡定地叫出了声,“哇,木木画得好像!” 第五十二章 你赢不了就是废物一个 第五十七章 你看着路走 柳夕浅眼神一黯,心里跟打翻了五味瓶一样不是个滋味。 她没有猜错,出事的果然是绿竹。 这可怜的女子,好不容易躲过了一劫,却终究还是难逃一死。 柳夕浅设想,陈老板应该是点她侍候的时候,见着了她的死状,受了惊吓,才会跌跌撞撞地跑上了街,疯狗一样地乱冲。 只是,为什么会这么巧呢? 昨日雪梅才被发现陈尸在自己的闺房之中,而绿竹是那件案子的知情人,但不到一天的时间,她也遭了毒手。 凶手是害怕她会抖出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杀人灭口了呢,抑或者,绿竹本身就是第二目标,还是说,一切真的只是巧合而已? 柳夕浅摇摇脑袋,此刻下任何结论,都为时尚早。 容凛见她不知在想些什么,一直出着神,便代她问道,“张捕头,究竟是怎么回事?” “禀将军,最先发现尸体的是富商陈福。张某问过老鸨和绿竹近身伺候的丫鬟了,她们是亲眼看着陈福走进去的,之后就是惊天的一声大叫,过不久,陈福就满手鲜血地跑了出来,跌跌撞撞地逃到街上去了……” 柳夕浅听得认真,点点头,这和她猜得并没有多大的出入,只是有一点她不解——“你为什么这么肯定陈福只是发现了尸体,而不是杀人的疑犯呢?” 照他所说,陈福当时双手染血,然后神志不清地慌张离开。绿竹身子未好,不愿伺候,陈福一怒之下错手杀人,再畏罪潜逃,这个可能性也不是没有的。 张烈一时间难以解释,只得叹一口气,冷静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这……你若是不害怕,大可自己进去看上一看,便会知道我为何如此肯定了。” 柳夕浅立刻来了兴趣:害怕?真是个新奇的词儿! 她掏掏耳朵,往里踏了一步,又回身一问,“仵作验过她了没有?” 张烈不语,容凛推了推正歪脑袋疑惑的柳夕浅,压低声音道,“喏,那个晕在架子上面无人色的估计就是了。” 而且旁边还躺着好几个穿着捕快服的男子——唔,又是被吓晕的么? 柳夕浅这会想笑又觉得太不厚道,只得叫了杨闹过去先将他们弄醒:唉,这年头,心理素质不过关的人真是一抓一大把啊。 容凛就跟在她后头,柳夕浅忽然玩心大起地调侃道,“喂,你要是怕,千万别憋着不说哦!若是憋出了啥隐疾来,恐怕闹闹都没法子呢!” 本以为他一定会反唇相讥,不料容凛只是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后迅速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柳夕浅重心不稳“诶哟”一声,登时顺着力道靠在了他的身上。 “你做什么?”柳夕浅不明所以地抬头。 容凛将她扯到旁边,点了点下巴,只见地上横陈着一截血淋淋的断肢!若不是他眼疾手快,柳夕浅非踩上去不可! “你看着路走,否则摔你满身的血。” 柳夕浅缩缩脑袋,再没心思开玩笑。 第五十八章 模拟杀人 倚竹阁已经是一片血海,入目的艳红张狂而强烈地刺激着柳夕浅和容凛全身的脉络,冷风不遗余力地灌进来,却是吹不散那令人窒息的腥味。 柳夕浅深吸一口气,蹲去察看绿竹的尸体。 说是尸体,其实已经是七零八落了:她的四肢被人砍下,随意地弃在角落里,就像是一堆无用的秽物。旁边的一大块空地上,是以鲜血书写的“罪有应得”四个大字。 若是她没有猜错,凶手应该是拿绿竹的断手和断脚各写了一个字。因为在她的手指和鞋底上,除了血之外,还沾了一些黑色的泥。 张烈说得没错,看一眼,就会明白的。 会用这么bt的方式杀人,而且连尸体都要残忍地羞辱,显然是和死者有着血海深仇。 眼前这一幕用惨绝人寰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 陈福是做不到如此的。 “木公子,可有发现?”张烈走进来,同容凛并排站着。 仵作不在,他顺理成章地问起了柳夕浅。 “唔,多多少少有一些吧。”柳夕浅向后方勾勾手指,容凛和张烈会意地上前,半蹲在她身旁。 柳夕浅指着死者的颈部,缓缓道,“初步推测,她死了应该有三个时辰。致命伤是脖子上这道深得可以看到骨头的伤口,一刀毙命,干脆利落。”她抬起头,顺着尸体倒下的方向往上看,梳妆台的铜镜上有一长条触目惊心的血迹,已经凝固了。圆木椅翻倒在一旁,沾着零星的血渍。 “而且,我肯定,凶手是个左撇子。” “这你从何得知?” “你仔细看死者的刀伤。”柳夕浅耐心地指点,“是从喉咙割向大动脉那边,照刀伤的深浅度来看,喉咙这边比大动脉那边深,惯用右手持刀的话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张烈点点头,在心里默默记下了。 “那既然已经一刀毙命,凶手又为什么要多此一举,砍下她的手脚?” “这个简单,泄愤呗。你没看他还花了大工夫在地上留讯么?”柳夕浅朝容凛眨眨眼睛,顺手捡过一截断肢,看了一眼切口,然后摆在他面前,“看来,是真的很恨啊!这一刀切得又快又狠,一点犹豫都没有。而且,那人应该有些武功底子,而且还不弱,否则常人的臂力是无法仅凭一刀就剁断人的骨头的。” “也就是说,凶徒是个会功夫的左撇子?那有没有可能是死者的相识之人呢?” 柳夕浅拖着下巴想了片刻,摇摇头,“有这个可能,但也不绝对。你看看她的脸,面颊上有很两块很明显的青斑。” 她边说,边伸出右手从后方环过容凛的身子,给张烈做示范。 “绿竹刚开始应该是坐着正在梳妆,然后有人进了她的屋子。她或许看到凶手了,但那人在她叫出声来之前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嘴,就像这样。” 柳夕浅忽地眼神发狠,紧紧掐住容凛的脸颊,迫得他说不出话来。然后以左手为刃,狠狠朝他脖子上一抹。 容凛倒也配合,直接歪过头,装作自己已经死了。 第五十九章 不能让容凛知道 “张捕头,你看明白没有?” 柳夕浅朝尚在发呆的张烈扬了扬下巴,然后颇满意地拍了拍容凛的肩膀,露出一副欣慰的表情来,一个劲地念叨着“不错,不错”。 想不到容凛人死相嘴巴毒脾气烂,演技还挺像模像样的嘛。有前途啊! 很显然,柳夕浅正因为发掘到了容凛的这一潜力而乐得没边,而对方则是则是悔得肠子都快青了。 容凛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听话?早在她刚刚靠上来的那一瞬,就该第一时间将她踹开的! 张烈本来想说点什么的,但看着对面容大将军满脸郁闷坏了的表情,他忽然觉得牙好疼,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得摁摁脑袋,示意自己看懂了。 “那,可不可以将范围再缩小些?比方说,凶手是男是女,身量多少,年龄几何?” 柳夕浅恹恹地瞧他一眼,笑道,“这我怎么知道,你当我是神仙啊!” 张烈皱起眉,更加殷切地望着她,柳夕浅没办法,托着腮思索了片刻,心中便有了些计较,同他说,“我刚才听到两个姑娘说,昨晚她们听到了歌声……而且,还是个没有舌头的女子唱的。” “怎么,你信?” 柳夕浅压低声音,笑容阴恻恻的,“你知道陈福为什么会吓成那样吗?因为他觉得,绿竹是被恶鬼杀死的……诶呀,你别摆出这么怀疑的表情嘛!”她眉头一挑,打了个响指,豁地站起身来,“其实也并不是无稽之谈——我先找找看!” “找?找什么?” 张烈模不着头脑,茫然地看着柳夕浅小心翼翼地开始翻箱倒柜,低着头专注地寻找。 容凛一声不响地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 柳夕浅走到床边一寸一寸地翻找,扭过头看着他们,说出心中的想法—— “你们还记不记得鹂儿说的那个包袱?绿竹出入过赏梅阁,还和雪梅相处了大半个时辰,然后匆匆拿着包袱回了房。她们说了什么,包袱里面又藏着什么东西,这些我们都不得而知。但是,能够肯定的是,这两件凶案绝对有关联。现在她们二人已死,包袱里的东西自然成了关键……至于陈福所说的‘恶鬼索命’,我心里有数,待会再给你们解释——啊!” 柳夕浅忽然大叫出声,整个人猛力弹了起来,一张俏脸瞬间惨白,正节节后退。 容凛离她极近,一眼便瞧见了她手心的血,立马稳住她的身子,送上胸膛借她倚靠。 “怎么了?!”张烈箭步上前,连刀都拔出来了。 三人的视线集中在床头,只见被掀起的枕头下,赫然横陈着一块血淋淋的肉糊——正是雪梅那被夹断的舌头! 柳夕浅刚才就一把将那物捏在了手心,幸亏没有太用力,否则准四分五裂了! “呵,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怎么被吓成这样?”容凛手上护着人,嘴里却不饶人。 要真知道碰到了什么,柳夕浅反倒淡定了。 但她也是有死穴的——蛇! 那浑身覆满鳞片颜色可怖又会扭来扭去的神奇物种能让她三天吃不下饭! 偏偏那舌头也是冰凉而又黏糊的触感,激得她鸡皮疙瘩满地的掉,能不怕么。 柳夕浅吃瘪,可恨还不了嘴,只得狠狠瞪他一眼当做回敬。 自己的弱点,决不能让可恶的容凛知晓了去! 第六十章 你真名是什么? 是夜,月朗星稀,凉风习习。 容凛独自一人坐在房顶上,豪迈地盘着腿,望向远方。他身旁放了一坛酒,脸上的神情少了平日里的那份从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心事。 慢慢吞吞地灌了半坛子酒,容凛的脑子微微有些发沉,他鬼使神差地取出藏在怀中的那幅画,展开来细细地看。 脑海之中却不由地又浮现出那个人的容颜——风华绝代,天人之姿。 今日她受了惊吓靠在他的怀中,彼此之间的距离那样近,近到他能看见她白希的后颈上缀着一颗红色的小痣,艳得刺眼而魅惑。近到他能看清,她那隐在如墨发丝的耳垂上,分明有一个针孔大小的耳洞…… 容凛猛力甩头,试图将那抹身影赶走。 不行,不行!再这样下去真的会坏事!届时被扰的可就不只是心神,而是大业了! 容凛,忘掉!别再去想! “哟,深更半夜的,容将军好兴致啊!” 玩世不恭的动听嗓音从下方传来,容凛眼皮一跳,眉头皱得越发的紧。这人,怎么老是阴魂不散呢! 柳夕浅躺在草垛子上,两条小细腿叠在一起,仰脸看着他。 容凛的屋子外头堆着许多的草垛子,方便老将军平日里给兄弟俩上晚课,实战操练。 房顶柳夕浅爬不上去,但这个还是没什么难度的。 “你怎么还不睡?” 柳夕浅坐起来,促狭地打趣他,“呵,难不成我妨碍你自恋了?没事啊,你当我不存在呗……” 容凛脸色微红,所幸夜色深沉看不出来,他将画重新收好,冷冷嘀咕,“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容凛,我想喝酒,你拉我上去。”柳夕浅装没听见,朝他伸出手。 “这可是烧刀子,你个弱书生,哪受得了它的烈性。”嘴上这么说,还是飞了下去将人带了上来。 “去你的!本少爷千杯不醉啊!”柳夕浅抬手喝了一口,擦擦嘴巴,畅快道,“好酒!” 容凛的视线不知不觉又探向她的侧脸:清幽的月光下,柳夕浅长长的睫毛又黑又密,随着眼眸的眨动轻颤,一张脸白女敕得不似真人。她的发乌亮,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令人沉醉。 他不由痴了。 柳夕浅觉察到那道灼人的视线,云里雾里地转过头去,模着自己的脸颊问他:“我脸上有东西?” 容凛的眼睛眯起,显得十分危险。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子,将她扯近自己,低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啊?”柳夕浅差点撞上他的下巴,怨念地瞪了他一眼,“说什么呢你!” 容凛下手没个轻重,掐得她嘶了口气。两人肩膀相贴,他就觉得那处烫得厉害,像是在烧。且那把邪火一直烧到了天灵盖,他脑热地扳过她的身子,神色迷醉地压了上去。 柳夕浅推了他一把,怒道,“喂,你干嘛?!” 容凛却依旧不依不饶,凑到她耳畔,温热的吐息暧昧地往里钻,“你真名是什么?告诉我。” 柳夕浅被他低沉的嗓音搞得浑身发麻,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竟夹着一丝慌张答道,“你你你,你醉了吧?我听不懂……” 第六十五章 染血的犬牙 多亏了凌思干脆利落的处事,才方便了柳夕浅和容凛的二人世界(?)。 “你又发什么疯?” 容凛口气不善,但仍是任她拉着,柳夕浅还真的带他走到茶寮前,要了一碗茶。 这……容凛看不明白了,她葫芦里卖什么药呢? 柳夕浅没说话,特别豪放地将那碗茶一饮而尽,然后才转过脸来直视他。 容凛愣了一下,明白了敢情她这是在壮胆,索性好整以暇地等着她开口。 柳夕浅玩手指,反正迎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于是她豁出去了,忽而凉凉地问了一句,“你都知道了,对吧?” 容凛垂下头去看她脸上的表情,下意识上前一步,柳夕浅立刻警醒地后退了一大步,他莫明地暗爽,模着脸颊装傻充愣,“我知道什么了?” “你!”柳夕浅哪里晓得他会这么坏心眼,急得直跳脚,“你说你知道什么了!” “我就是不知道自己知道什么了啊,谁知道我知道的是不是你口中说的‘知道’呢?你说是不是?” 柳夕浅被他知道来知道去的都快绕晕了,原来有把柄捏在别人手里是这种感觉啊,简直是想要杀人灭口的节奏!她一口白牙都快咬碎了,整个人微微发着颤,眼眶里都涌出了水汽,被气的。 容凛却忽然一把将她扯近,俯子在她耳畔轻声道,“你放心好了,我会保密的。” 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的后颈上,却似是不偏不倚直击她心房一般。 柳夕浅脸上“腾”地烧得通红,结巴地吐出一句,“算……算你识相。” 容凛轻笑,拘谨成这样子的柳夕浅还真是让他很不习惯。 隐隐约约记得,昨晚在慌乱之中,他亲了她。 那个时候他一心只要知道答案,却又一味害怕万一从她嘴里听到不想听到的答案该怎么办,自己在想着要如何应对的时候却已经应对上了。 虽然有些霸王硬上弓,但那个吻……滋味着实不错。 容凛清清嗓子,将神色敛好,低声问,“我们可以进去了没有?” 柳夕浅点点头。 容凛向前走了两步,却没见她跟上来,他停下来回头问道,“你又怎么了?” 只见柳夕浅站在原地,面前蹲了一条黄色的狗,正巴巴地吐着舌头。 “你瞧什么呢?” “啊,没有。可能是我想多了吧。”柳夕浅模模后脑勺,然后将那狗赶到旁边,走进齐府。 容凛有些不明所以,刻意遥遥望了一眼。那畜生又颠颠地跑了回来,嘴巴咧得老大,两排犬牙上红艳艳一片,看上去与人血的颜色极像。 容凛眉头紧皱,追上步伐迈得很大的柳夕浅,“你走那么快做什么?我刚刚看到那条狗……” “别说别说,这种事情,好的不灵坏的灵!”柳夕浅嘟着嘴瞪他,“你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在她神神叨叨的眼神之下,容凛只觉得有一股冰凉的寒气从脚底升上来,直直钻进脑子里。 这下,连他都有诡异怪的预感:接下来,恐怕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第六十六章 威风啊! 在家丁的引领之下,柳夕浅和容凛装得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穿过齐府偌大的园子,做工精巧的廊架,然后来到在垂柳掩映下的一处水榭。 兴都四少除了齐天渊之外已经到齐,凌灵和容恪正扶栏朝两人招手,杨闹不知道又跑哪儿玩了,凌思也不在,估模着是找他去了。 柳夕浅纳闷着往里走,抬头就见宋子谦在一路小跑到她面前,用一种极其幽怨的口吻嚷嚷,“你终于舍得出现了,我还以为你要当缩头乌龟呢!” “噗,你这是在挤兑你大哥么?”柳夕浅轻笑,凉凉一句挡了回去。 “你胡说!大哥才不是……”宋子谦一急,那四个字差点月兑口而出,他用力咬了咬舌头,忍着痛道,“大哥在见客,待会就到!” “见客?”柳夕浅促狭地睁大眼睛,不依不饶地逗他,“那我们算什么?好吧,就不包括我了:这里一个将军,一个小王爷,一个郡主,他齐天渊看不上还是怎么的?”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宋子谦惶恐地看向容凛,生怕他脸色再沉一分齐天渊便会有性命之忧,“这——容将军,请您……” 容凛叹一口气,他最看不惯就是这种动不动就弱气的书生了,被宋子谦那可怜兮兮的眼神瞧得浑身不自在,无奈之下只好冷冷道,“没你的事了,退下吧。” 宋子谦赶忙灰头土脸地跑回两位兄长那儿,瘫软地坐在椅子上,一下一下地抹着汗。 容凛转眼去看尚在洋洋得意的罪魁祸首,想也不想便一巴掌拍在正竖起两根手指摇来摇去的柳夕浅的后脑勺上,撒火道,“你就不能消停会儿?” 柳夕浅“诶哟”叫了一声,捂着脑袋转眼不满地瞪着他,“容凛你干嘛打我?” “老实点,否则揭你老底!” 柳夕浅一口气怄在胸口差点把肺给挤爆了,眼神变了又变,最终还是举白旗投降了: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容凛会忽然良心发现要替她保守秘密了。这小子,完全就是为了一己私利啊,他等这一刻肯定等好久了! 柳夕浅心里那个气啊,但又不能开口还嘴,只好愤愤地用眼神射杀容凛。 刚从宋子谦那里占了些小便宜捣鼓了点乐子,立刻就现世报回来了。 这叫什么? 这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黄蜂尾后针,毒的不是她柳夕浅的妇人心,是容凛这没脸没皮的践人哪! 只见容大践人嘴角绽开一抹含蓄的笑容,心里则独占欲满满地冷哼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乱招蜂引蝶! 容恪和凌灵则在一旁观望得都忍不住想要拍手叫好,他们回头看看吓得魂不附体的宋子谦,又看看瘪得跟个破灯笼一样的柳夕浅,心目中容凛的形象再一次高大起来。 威风啊,真威风! 总觉得能一句话说赢柳夕浅,比占尽先机用兵如神,比一招灭了敌方主帅,比打了胜仗凯旋归来,还要威风好多倍啊! 第六十七章 惊声尖叫 两堆人在容凛不怒自威的牵制下(?)总算各自安分了:柳夕浅带着凌灵和容恪给湖中的锦鲤喂食,凌思已经揪着杨闹回来了。 宋子谦则在一旁狂喝压惊茶,陈柏和李围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一面摇折扇一面摇脑袋,举止默契得有些可笑。 就在柳夕浅觉得“今儿个天气真好,就这么混掉也很不错”的时候,远远地却瞧见齐天渊慢悠悠地走近了,并肩还站着一个人,穿着极为奢华,只是脸正好被挡住了,她也没心思细看,一瞥就晃过去了。 “唉,麻烦!” 眼见二人行至转角处,凌灵却忽然低叫道,“呀,是谢广。” 容恪也不怎么高兴,嘟囔道,“还真是……他怎么也在?” 柳夕浅原本还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但这会却忽然来劲了,滴溜直转的眼珠子透着一股子不怀好意,正瞧着谢广邪邪地轻笑。 说起来,上回都没怎么好好地修理过他呢……既然他这么积极地凑上来找虐,自己就不妨成全了他吧。 凌思站出来解释道,“我记得,去年进宫的秀女里有一位叫齐嫣的,是齐天渊年方二八的小妹。他若是不好好巴结一下谢广,吃苦头的可是他们齐府上下。” “原来如此……”凌灵拧着柳眉为那素未谋面的女子,“齐老爷也真是想不开。‘一入宫门深似海’,他怎么舍得将女儿推进火坑呢。而且后宫,皇上从来就……” “灵儿,别妄言。” 璃妃暗害秀女,排除异己,独霸后宫,这些虽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但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明着说开,是非常愚蠢的,凌思断不会让自己的亲妹落人口实。 柳夕浅将凌灵拉到一旁,向她微微一笑。 她虽对政事不上心,但却能一眼便看通透了:想来后宫能乱成这样,应该是要归功于那荒婬无度的皇帝的。 前朝自然也是暗潮涌动,有反心的朝臣比比皆是,外族也是对陈氏王朝虎视眈眈,但在这以太平粉饰的乱世之下,当昏君的唯一好处就是:吃喝玩乐,作壁上观。 但是,如果有人将这诡异的相安无事打破,那不就坏了皇帝的美梦了么,这和他明明不可能长生不老偏偏要所有人都喊“皇上万万岁”是一个道理。 要是有人敲锣打鼓地喊说“皇帝是个短命鬼”,他还不仗着最后一点龙威灭那人全族啊! 不过,世道乱不乱,朝代换不换,柳夕浅倒是不怎么在乎的。天塌下来大不了当被子盖,有什么呢。 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被卷入其中。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先按下不提。 这会的柳夕浅可是踌躇满志地准备给谢广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正巧杨闹走上来,凑在她耳畔低问,“谢广?是同名同姓还是就是本人哪?” 柳夕浅冷笑,轻轻揪住他的耳朵,“闹闹,你懂察言观色么?” 杨闹转过去看她,不禁抖了一下,抽气道,“我等一下会闭上眼睛的。” 柳夕浅说了声“乖”,然后迈开步子,脚尖才刚触到地面,不远处忽地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啊——!!!” 震得地动山摇,似是能撕裂时空。 第六十八章 估计是死了 第七十三章 七尸图 柳夕浅前一晚睡得很舒坦,以至于第二日在容恪风雨无阻地进行着叫门大业之前,她已经穿戴齐整,坐在院子里喝起了早茶。 本来还指望着对方能眨巴着星星眼夸一夸她,谁知容恪却是很欣慰地眯着眼笑得很开心,好像她的早起是他连日来坚持不懈的功劳一般。 柳夕浅很无语,但也不好和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计较太多,只好继续不声不响地喝着茶。 “怎么了?” 只是看着男子身后那座已经被挖开的墓,土坑边是两堆高高筑起的黄土,还有倒在一旁的孤零零的墓碑,柳夕浅不由就想:好狠哪!兴都张烈可真是个惹不得的男人! “据说是因病过世,而且是急病,死得很快。” 诶?! 还是说……这是凶手最后想杀,却没有杀成功的人? 柳夕浅还想再问,这时远处传来一声长长的马嘶,然后她便听到了容恪兴奋的叫喊——“看,是燕尾!大哥来了!” 只有柳夕浅,抿着唇,一言不发。 “咳,好说——咳咳……” 两阵狂风将在场其他人的发吹得左右翻飞,脸上只剩下一片迷茫而又呆滞的表情。 咦,是个尼姑? 心底两个声音你来我往的,柳夕浅简直快要崩溃:救命啊,自己究竟在纠结什么?这样搞得她好像……好像很在意容凛一样啊! 但是现在——没劲死了! 杨闹的手还悬在半空中,维持着伸进袋子抓取栗子的姿势,但很悲催地只抓到了一团稀薄的空气。 “你把灵儿带远一些吧,女儿家不适合呆在这种地方。”说完柳夕浅便很温柔地朝凌灵投以一笑,就像在看自己的亲妹妹一样,“这里阴森森的,被吓着就不好了。” 凌思看看羞怯的小妹,又瞧瞧前头垂头走路的柳夕浅,纳闷着为什么凌灵看不出来其实她一点也不像个男人呢? “张捕头说,请你务必要过去一趟。他等着你!”容恪一面仔细观察着她的脸色,一面补充道,“听那个来传话的捕快的口气,应该是有急事。木木,你看……” 打从第一眼见到柳夕浅开始,凌思便已敏锐地觉察到不对劲了,他的心思一向比别人要细腻得多。但疑惑归疑惑,对着一个陌生人,他是压根不会往她其实是女扮男装这个方面去想的。 “开棺之后发现的,卷轴尚未蒙尘,应该是这个墓被掘开的时候放进去的。” 撒完了野的柳夕浅心情平复了不少,拉住缰绳,让赤风慢慢放缓速度。 张烈同另外的人也掩不住好奇心先后凑了上去。 柳夕浅一眼就被凌思震惊到了,她看着他头顶的玉冠,身上金色的长衫,还有随风而动的贵族公子哥的气质,有种他出门相亲的错觉。 “哦,府外来了个传话的捕快。” 袅袅的青烟之中隐着一抹身着灰布道袍的影子,跪在团蒲之上,手执长长的佛珠,另一手敲着精巧的木鱼。 柳夕浅啧了一声,怪不得他们会受不了了,想当初在命案现场晕倒狂吐的人可是不在少数,这会重新回忆起来,心里发毛也是情有可原的。 容恪等人只好乖乖跟上。 柳夕浅都懒得看他,半晌才不情不愿道,“……我心里憋得难受。” 但事实上,他是犹豫了的。 而她的脚边,横陈着最小的死者。 柳夕浅咬牙:这凶手不得好死! 但柳夕浅的注意力只投在最最显眼的一点异样上:这具骸骨是不完整的。 就见一口暗黑色的木质棺材横在几臂距离之外。 “啊……应该是张烈让他来的。怎么说?”柳夕浅非常的心平气和,这种温柔的语调让容恪整个人有一瞬的失神:咦?奇怪了,木木怎么一点也不生气的样子? 就像是中了毒,饱受痛苦,万念俱灰,却忽然之间得到了解药一般。 等等,好像有些不对劲! “呃……木公子,张某并非有意要干这缺德事的。”张烈搔搔头,不自在地向她解释,“事情是这样的。据迎春楼的老鸨所说,她初八来这里上坟的时候,发现这墓上的土有被翻新过的痕迹。张某起先认为是前些日子雨水的冲刷所致,但过来一瞧,其它的墓并未有此情状。张某觉得事有蹊跷,这才……” 张烈惊呼,同时也传来了周围人嘶气的声音。 等等,不对劲呀!你们也一块跟着去干嘛?莫名其妙,张烈不是只找我一个人么?! 如此澎湃而发胀的喜悦是做不了假的,她逃避不了。 画卷很长,柳夕浅要全部看完得费一番功夫。 骷髅的二十四根肋骨都已经被卸下,丢在了一边,只剩一条笔直的脊柱孤零零地竖着,怎么看怎么令人头皮发麻。 凌思想发现不了,想装作不知道,都是很困难的事情。 忽然地——柳夕浅开口了! 柳夕浅的表情变了又变,她清醒地意识到这会和杨闹较真只会让自己受内伤,于是明智地忍住了抽他的冲动,凉丝丝地问,“他在哪?” 容凛见状,昂起下巴轻笑,不过不知道他笑的是羞得低头找地缝的柳夕浅,还是被调戏了却无力反抗的赤风。 终于,等柳夕浅的眸光凝在一处不动了,凌思才意识到她之前是在找自己,便问,“怎么了?” 她先数了数画上的死人,不多不少,正好七个。 但……这事要不要和凌灵坦诚呢? “容大将军,我昨夜吩咐的你都办妥了,真难得啊。”柳夕浅托着下巴,有些得意忘形,低笑着搞怪地猜测,“你是想要什么回报还是怎么的?” 张烈眉心的紧张总算稍稍消弭了一些,不自觉地呼出一口气:看样子,她似乎是对严青松那件事释怀了。 开玩笑,他们要是敢拦,敢惹这位木公子不快,别说那位战神容大将军会撕了他们一层皮了,恐怕就连他们自己的头儿都会气得暴揍他们一顿! 殊不知容凛听到这一句示弱立刻就心软了,面色也柔和下来,轻声问,“为什么难受?” 看着下人们端上来的一道又一道精致可口的早点,柳夕浅果然很给面子地笑开了。 但显然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回答,只是脚下生风,快步靠近。 柳夕浅却忽然眯起眼睛微微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过杨闹手中的纸袋子,俯就递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手中,还不忘甜甜补上一句,“老伯,你慢慢吃”。 “哦。”柳夕浅往旁边瞥了瞥,欲言又止。 凌灵本来想找机会和她聊聊天,但瞧着对方那副模样,只好一直呆在凌思身边,不敢上去搭话。 与此同时,柳夕浅的脸上不自觉地浮起一抹笑容,晨起压在心头的那些纷杂而糟糕的坏心情,不知怎的竟会变得无关痛痒起来了。 他越靠近一分,她便越开心一分。 十年前有人要杀她,她仓皇逃窜过,她撕心呼救过,却还是死于非命,连带未出生的孩儿! 时间太短,她竟找不到正常的表情去面对他! 看着那抹纤瘦而翩然的身影,凌思只觉得头更加疼了。 随着一声轻喝,白马规矩地停了下来,柳夕浅的脸畔扫过了一阵清凉的微风。 而且眼前,她可是个‘男人’啊,她认为容恪的性向还是挺正常的。 凌思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虽然柳夕浅的前半句话让他的眼皮跳了好多下:她竟真拿自己当男子汉来看的么?! “哈,你不怕我耍赖啊?” 但事实上,除了容凛不在之外,所有人都来得很齐。 柳夕浅握紧缰绳的手下意识地松了,赤风以为主人嫌自己颠得慌,立刻乖乖地放慢了速度。 柳夕浅正在出神,冷不防一只马头挤了过来,对着她就是一阵狂蹭,搞得她差点坐到地上去。 柳夕浅即刻斜过眼,根本不用费心揣摩,光看杨闹那一脸耍贱的表情,就知道他是挤兑自己来了。 “木公子,小心有毒!” “那正好,你不是找到红玉的姑母了么?”柳夕浅一面顺着赤风的毛,一面骑了上去,“快带我去!” 张烈赶紧将人群驱散开。 张烈恭敬地躬身,剩下的捕快直接下跪行大礼! “大哥!”容恪跑上前,无比精神地唤。经眨星齐。 张烈的话还没有说完,柳夕浅却直接躬伸出手将那副画捡了起来。 而且,还是个活尼姑? 凌思觉得这两方面孰轻孰重根本不必如此纠结,区区一个泛泛之交怎么可能比得过亲妹妹呢? 柳夕浅自然不知道铁面无私的张捕头在想些什么,眼下她也没有心情去猜。 杨闹抱着一袋子热乎乎的糖炒栗子,快速剥开两个丢进嘴里,也不嫌烫,津津有味地嚼得起劲。他一手搭住柳夕浅的肩,叫出的“夕夕”二字都裹着热气。 而另一方面,柳夕浅难搞的性子就横在那儿,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她女扮男装肯定是不想被人戳穿的。曾经小小的一句威胁都可以让她记恨那么久,这回恶人要还是他来做,她恐怕是一辈子都不会搭理自己了。 柳夕浅转过头,狠狠瞪了这不解风情的混蛋一眼,差点就要凑上去拧住他的脸颊吼“我要说是因为你你还不翘到天上去”! 容恪对自己的小心思柳夕浅不是不清楚,但这种情窦初开的年纪,很可能他这会喜欢得要死,下一刻却又奔着别人去了,都是说不准的,并不需要太过放在心上。 棺盖已经被掀开了,此时正盖在地上,厚重的尘土覆盖住庄严的黑色,让她不由地生出一丝肃然起敬来。 “是啊是啊,难道天底下,就没有她害怕的东西了么?” 其间容恪出去了片刻,她也没太在意,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否则被那小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都不好意思放开手脚去吃了。 “还是说,真是咱们的胆子太小了?” 难道,这才是红玉真正的死因? 只是后来救下她,一切就又另当别论了。 容凛轻轻一拍燕尾的脑袋,无奈说道:“它带来的。” “咦~好酸的口气啊。”杨闹煞有介事地顶着鼻子嗅了嗅,连连拿手扇风,在柳夕浅凶猛的瞪视之下仍是勇往直前,“怎么,是不是想人家了啊?”他压低声音,笑得特别隐晦,还不知死活地撞了撞她的肩膀,“夕夕你看上去好寂寞哦,来来来,笑一个嘛。他很快就会来和我们会和的。” 一路畅通无阻,守卫的捕快们一见是柳夕浅,竟也不盘问,按好了刀子便快速放行。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但柳夕浅咬了咬唇,眉峰微动,不知怎的有些问不出口。 几个恨不得洗眼睛的捕快虚弱地向张烈诉苦,张烈动动唇,但最终是无言以对。 柳夕浅模了模发烫的脸颊,无不自嘲地想:她可能,是真的中毒了吧…… 一方面,凌思不想让最疼爱的妹妹被蒙在鼓里,而且现在看来,她对柳夕浅的喜爱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长辈们中意了多年的容恪,要是不早早捅破真相,他怕小丫头一个接受不了会想不开。 她张大嘴巴,面上的表情十分的复杂,“嚯,张烈,容凛让你问人,你这问得有够彻底的啊,怎么把死人的坟都给刨出来了?” “怎么?” “你不会。”容凛深深望了她一眼,也不知哪来的信心笃定道,“你绝对会给我的。” 当然,她也没有厉害到能一眼便看穿少了哪块骨头,只因为这缺陷非常的明了,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但是,没过多久,便有人用撕裂一般的嗓音狂吼——“天哪,这画的都是些什么啊!” 那前面六个死人又算什么?来凑数的? “你怎么也来了?不用上朝么?” 柳夕浅朝他摆摆手,特别的大气,示意那些虚礼就免了。 那红玉床柱子上的那些刻痕,是被刀砍的么? 那时她在他怀中,身子又轻又软,哪有男子的粗犷蛮粝;距离太近,一些小细节更是无所遁形。 凌灵在凌思的坚持下最终妥协,柳夕浅忽觉没了后顾之忧,便轻快地跑到了棺材边上。 “已经下朝了。” 话音刚落她便一夹马肚子,赤风立刻会意地向前奔跑起来。 红玉的月复部,竟有一道巨大的口子,从上至下笔直地切入,干脆利落,浸透了狠意! 真是要疯了! 第五个—— 柳夕浅慢慢俯下头,只见棺内躺着一具白森森的骸骨,底下还垫着几块白绢,但寿衣却皱巴巴破烂烂地缩在角落里。周围撒落着一些不算贵重的小首饰,数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彰显着墓主人落魄低下的身份。 容凛在她后头,面色阴霾得看不见表情,他气得英挺的眉都歪了,但又不愿意沉声指责,只好闷着问她,“你怎么了?” “赤风?!” 容凛虽有疑惑,但也不恼,只是居高临下看着她,轻轻吐出一句,“我找到人了。” 柳夕浅点点头:所以,那个凶手是觉得这么舒坦的死法太便宜她了么? 柳夕浅想着想着,忽然勾起唇笑了起来,边笑,还边直勾勾地盯着容凛的脸瞅。 柳夕浅正沉浸在当红娘的幻想之中,冷不防肩上一沉,她回过头,就见容恪局促地站着,脸上的神情怪怪的。 虽说只是一团血淋淋的肉糊,但这并不影响柳夕浅辨认,那依稀是个……是个未成形的胎儿! 总之这种不被人打扰的感觉非常之好,她一心只盼别被毁了才好。 “那……” “哟,你终于出现了啊。”杨闹的口气虽古怪,但好歹也算打过招呼了。 而且,更诡异的是,在空出的那一块地方,也就是月复腔的中部,竟摆放着一卷画轴! 第四个画的是一具白骨,却缺失了所有的肋骨。 下朝了?那他为什么不在? 杨闹憋红了一张脸,忽然觉得之前逗柳夕浅逗得那么欢是个非常错误的决定。 “你不是想尽快见到红玉的姑母么,他出城帮你去找了。”杨闹这会笑得更坏,一副知道了天大的秘密了的精明样,又是挑眉又是摇手指的,“唉,夕夕你果然是想容凛了呀。” 好不容易让她开心了一些,这下又是白费功夫了,能不让他郁闷么! 不过她倒是觉得凌灵那丫头和容恪挺般配的,两人以后要是能共结连理的话肯定会羡煞旁人!唔——其实可以考虑今后留个心眼撮合他们一下的…… 柳夕浅神清气爽地吐出一口浊气,拿稳卷轴,缓缓展开来看。 燕尾见赤风落后了,催促着打了个响鼻,尾巴大幅甩起来,频频擦在它的身上,吃豆腐吃得那叫一个爽。 然后,在杨闹一番惊天动地的刮刮乱叫之中,柳夕浅的心境一派平和,她转过身来,问容恪,“快到了没有?” 说实话,刚刚那一瞬,他也被那画中的情景震住了,一直到现在,呼吸都没有平复过来。 不过容恪还是很有眼力的,看出了柳夕浅不大痛快,尽管不知道原因,但讨好人他还是会的。 看到第五个的时候,柳夕浅的眸色倏然一暗。 “喂,你急什么?我话还没有说完!”容凛没办法,只好重新上马,喊了声“驾”便去追她,嘴里则上火地喊道——“你跑错方向了!” 容凛办事果然有效率,昨夜说的今晨便已经办妥;张烈也不赖,他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才会想要找自己。 唉……谁让容凛早早地上朝去了呢,不然的话她还可以去骚扰骚扰他,找点乐子。 果然! 容凛持着缰绳,脊背挺得笔直,目光刺透层层的空气,如猎鹰般锐利。 “是的。张某唯恐……” 容恪的声音不自觉地透出一丝厌恶来。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知道柳夕浅是很讨厌麻烦的,尤其是这种不按章法出牌的突发事件,往往会搞得她心气不顺好久。 “夕夕,都走了这么久了,你难道没发现有个人不在么?” 要知道,因为容凛的bt规矩,她平常必须得走得老远才能吃上一口饭呢,有时候甚至是不小心错过了时辰她就啥东西都没得吃了! 对方那较真的语气,竟像是有朝一日真的会向她讨要的一般。 她猛地甩了甩脑袋,顶着一张烧得红通通的小脸,不敢抬头。 柳夕浅想了想又觉得不大可能,他要是真想杀,尸体都能刨出来给鞭尸! 柳夕浅立刻捂住耳朵,龇牙嫌弃道,“瞎嚷嚷什么,本少爷要聋了!” 柳夕浅吃惊的表情分外好看,正好容凛翻身下马,一把扶稳了她的腰身。 然而天底下,总有些人,是为了越过雷池而生的。 不干!坚决不干!凭什么是自己主动表白! “没事,闹闹在呢,可以乱碰的。”柳夕浅说着还担保似地拍了拍杨闹的胸口,力道使得有些大,搞得他忍不住呛了几下。 容凛被看得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她那笑,好看是好看,但也太寒气四溢了吧。他苦苦思前想后,就是记不起自己又是哪里惹她不快了。 柳夕浅也不害怕,径直就往前走,但没走两步她又停了下来,回过头,视线晃动着,不知在看谁。 张烈点点头,侧过身子,“这也是张某要请木公子过来的原因。” 柳夕浅挑挑眉,勾起的唇仿佛在说:让你嘴贱让你嘴贱! “好啊好啊!”见她一反常态的心平气和,容恪鼓起勇气将话补全,“凌思和灵儿已经在外头等着了,我们走吧。” 前三个分别是齐家国、绿竹、雪梅,其中不管是死状,周围的布景,割下来的舌头和肢体,甚至是齐家国裆部的血迹,都描绘得一清二楚。 这岂不是便宜了容凛这该死的不开窍的榆木脑袋了? 唔,倒可以将此画,称为‘七尸图’。 她喘了口气,连忙抓住他的手臂。 这打扮也太骚气了,想去勾、引谁啊! “有什么啊,不就画了几个死人嘛。”柳夕浅又开始藐视一干捕快们的心理素质,但她还是挺善解人意的,抱着画坐到角落里自我解读去了。 人家老鸨死了两年,尸体都化作了白骨,还不是照样被拆得连一根肋骨都不剩,这是得有多恨啊! “头儿,这位木公子,真是……真是神人呐!” “赤风怎么也跟着来了?”柳夕浅被热情的赤风拱得一路后退,只好牢牢抱住它的脖子,马儿长长的毛发搔得她面颊微痒。 她是在活着的时候,被人生生开膛,取出了月复中骨肉,最后失血而亡?! “哦……你们没拿出来过?” “就在前面。” 究竟是谁?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杀害了一个无辜且善良的女子?! 燕尾得意地昂了昂脑袋,那一身毛纯白似雪,威风逼人。 柳夕浅叹了口气,将画重新卷好,收起来,然后抬头看了张烈一眼,问他:“对了,这老鸨怎么死的?” “驭——” “这个是?” 柳夕浅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容恪欢快地同她说了些什么,身子却已经被他扯走了。 但她觉得毫不过问又显得太刻意了,好歹是同一个屋檐下的,关心一下也无可厚非对不对? “嗯?” 容恪指给她看,柳夕浅定睛了片刻便拧起了眉头,喃喃问了一句,“那不是一片坟地么?” 这话听着便出了歧义,暧昧的气流忽远忽近地穿梭,柳夕浅的一颗心又开始七上八下起来。 意识到这一点的柳夕浅一路上就一直紧着眉头,她的思绪狂跳,显得尤为心不在焉。 本以为他会轻蔑地一笑置之,或许,却没想容凛顿了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句,“先欠着。” 嘿嘿! 为什么把红玉也扯进来了?这算啥?尸体大混沌吗? 柳夕浅无所谓地耸耸肩,容恪小心翼翼地征询她的意见还是让她很受用的,于是她懒洋洋打了个呵欠,“唔……那就去呗,反正无聊嘛!” 柳夕浅翻了个白眼,不耐道,“他在不在关我什么事?” 她快速翻到画卷的最后,竟也有一瞬的失神。 得,这应该就是今日被掘了坟的老鸨了。 心口一沉,柳夕浅即刻抬眸望去。只见雪白的良驹稳健地在风中飞驰,犹如林中响箭般呼啸而来。马蹄踏起滔天的尘埃,却无法沾染到马背上那个英姿勃发的黑衣男子。 柳夕浅也不含糊,很快找到正在和一群手下商讨着什么的张烈,对方瞧见她的那一瞬眼睛都亮了起来。 “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句话什么意思,柳夕浅总算是明白了。 所以这种贴心地送到她嘴边来的美食可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柳夕浅瞧他一眼,示意容恪把话讲清楚。 “木公子!” 柳夕浅独自一人走在最前方,她不在意平常黏自己黏得要死的凌灵和容恪为什么不敢同自己并肩,也不在乎深沉的小王爷究竟在盘算着些什么。 “那你们发现什么了没有?”zvxc。 一人(男)一马(公)都显得格外高兴,就像是捡到了什么天大的便宜一样—— ps:无良作者终于更新了!要揍俺的快来排队!偶在评论区有解释,请亲们去看看~~另,错别字请无视! 第七十三章 七尸图 柳夕浅前一晚睡得很舒坦,以至于第二日在容恪风雨无阻地进行着叫门大业之前,她已经穿戴齐整,坐在院子里喝起了早茶。 本来还指望着对方能眨巴着星星眼夸一夸她,谁知容恪却是很欣慰地眯着眼笑得很开心,好像她的早起是他连日来坚持不懈的功劳一般。 柳夕浅很无语,但也不好和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计较太多,只好继续不声不响地喝着茶。 “怎么了?” 只是看着男子身后那座已经被挖开的墓,土坑边是两堆高高筑起的黄土,还有倒在一旁的孤零零的墓碑,柳夕浅不由就想:好狠哪!兴都张烈可真是个惹不得的男人! “据说是因病过世,而且是急病,死得很快。” 诶?! 还是说……这是凶手最后想杀,却没有杀成功的人? 柳夕浅还想再问,这时远处传来一声长长的马嘶,然后她便听到了容恪兴奋的叫喊——“看,是燕尾!大哥来了!” 只有柳夕浅,抿着唇,一言不发。 “咳,好说——咳咳……” 两阵狂风将在场其他人的发吹得左右翻飞,脸上只剩下一片迷茫而又呆滞的表情。 咦,是个尼姑? 心底两个声音你来我往的,柳夕浅简直快要崩溃:救命啊,自己究竟在纠结什么?这样搞得她好像……好像很在意容凛一样啊! 但是现在——没劲死了! 杨闹的手还悬在半空中,维持着伸进袋子抓取栗子的姿势,但很悲催地只抓到了一团稀薄的空气。 “你把灵儿带远一些吧,女儿家不适合呆在这种地方。”说完柳夕浅便很温柔地朝凌灵投以一笑,就像在看自己的亲妹妹一样,“这里阴森森的,被吓着就不好了。” 凌思看看羞怯的小妹,又瞧瞧前头垂头走路的柳夕浅,纳闷着为什么凌灵看不出来其实她一点也不像个男人呢? “张捕头说,请你务必要过去一趟。他等着你!”容恪一面仔细观察着她的脸色,一面补充道,“听那个来传话的捕快的口气,应该是有急事。木木,你看……” 打从第一眼见到柳夕浅开始,凌思便已敏锐地觉察到不对劲了,他的心思一向比别人要细腻得多。但疑惑归疑惑,对着一个陌生人,他是压根不会往她其实是女扮男装这个方面去想的。 “开棺之后发现的,卷轴尚未蒙尘,应该是这个墓被掘开的时候放进去的。” 撒完了野的柳夕浅心情平复了不少,拉住缰绳,让赤风慢慢放缓速度。 张烈同另外的人也掩不住好奇心先后凑了上去。 柳夕浅一眼就被凌思震惊到了,她看着他头顶的玉冠,身上金色的长衫,还有随风而动的贵族公子哥的气质,有种他出门相亲的错觉。 “哦,府外来了个传话的捕快。” 袅袅的青烟之中隐着一抹身着灰布道袍的影子,跪在团蒲之上,手执长长的佛珠,另一手敲着精巧的木鱼。 柳夕浅啧了一声,怪不得他们会受不了了,想当初在命案现场晕倒狂吐的人可是不在少数,这会重新回忆起来,心里发毛也是情有可原的。 容恪等人只好乖乖跟上。 柳夕浅都懒得看他,半晌才不情不愿道,“……我心里憋得难受。” 但事实上,他是犹豫了的。 而她的脚边,横陈着最小的死者。 柳夕浅咬牙:这凶手不得好死! 但柳夕浅的注意力只投在最最显眼的一点异样上:这具骸骨是不完整的。 就见一口暗黑色的木质棺材横在几臂距离之外。 “啊……应该是张烈让他来的。怎么说?”柳夕浅非常的心平气和,这种温柔的语调让容恪整个人有一瞬的失神:咦?奇怪了,木木怎么一点也不生气的样子? 就像是中了毒,饱受痛苦,万念俱灰,却忽然之间得到了解药一般。 等等,好像有些不对劲! “呃……木公子,张某并非有意要干这缺德事的。”张烈搔搔头,不自在地向她解释,“事情是这样的。据迎春楼的老鸨所说,她初八来这里上坟的时候,发现这墓上的土有被翻新过的痕迹。张某起先认为是前些日子雨水的冲刷所致,但过来一瞧,其它的墓并未有此情状。张某觉得事有蹊跷,这才……” 张烈惊呼,同时也传来了周围人嘶气的声音。 等等,不对劲呀!你们也一块跟着去干嘛?莫名其妙,张烈不是只找我一个人么?! 如此澎湃而发胀的喜悦是做不了假的,她逃避不了。 画卷很长,柳夕浅要全部看完得费一番功夫。 骷髅的二十四根肋骨都已经被卸下,丢在了一边,只剩一条笔直的脊柱孤零零地竖着,怎么看怎么令人头皮发麻。 凌思想发现不了,想装作不知道,都是很困难的事情。 忽然地——柳夕浅开口了! 柳夕浅的表情变了又变,她清醒地意识到这会和杨闹较真只会让自己受内伤,于是明智地忍住了抽他的冲动,凉丝丝地问,“他在哪?” 容凛见状,昂起下巴轻笑,不过不知道他笑的是羞得低头找地缝的柳夕浅,还是被调戏了却无力反抗的赤风。 终于,等柳夕浅的眸光凝在一处不动了,凌思才意识到她之前是在找自己,便问,“怎么了?” 她先数了数画上的死人,不多不少,正好七个。 但……这事要不要和凌灵坦诚呢? “容大将军,我昨夜吩咐的你都办妥了,真难得啊。”柳夕浅托着下巴,有些得意忘形,低笑着搞怪地猜测,“你是想要什么回报还是怎么的?” 张烈眉心的紧张总算稍稍消弭了一些,不自觉地呼出一口气:看样子,她似乎是对严青松那件事释怀了。 开玩笑,他们要是敢拦,敢惹这位木公子不快,别说那位战神容大将军会撕了他们一层皮了,恐怕就连他们自己的头儿都会气得暴揍他们一顿! 殊不知容凛听到这一句示弱立刻就心软了,面色也柔和下来,轻声问,“为什么难受?” 看着下人们端上来的一道又一道精致可口的早点,柳夕浅果然很给面子地笑开了。 但显然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回答,只是脚下生风,快步靠近。 柳夕浅却忽然眯起眼睛微微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过杨闹手中的纸袋子,俯就递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手中,还不忘甜甜补上一句,“老伯,你慢慢吃”。 “哦。”柳夕浅往旁边瞥了瞥,欲言又止。 凌灵本来想找机会和她聊聊天,但瞧着对方那副模样,只好一直呆在凌思身边,不敢上去搭话。 与此同时,柳夕浅的脸上不自觉地浮起一抹笑容,晨起压在心头的那些纷杂而糟糕的坏心情,不知怎的竟会变得无关痛痒起来了。 他越靠近一分,她便越开心一分。 十年前有人要杀她,她仓皇逃窜过,她撕心呼救过,却还是死于非命,连带未出生的孩儿! 时间太短,她竟找不到正常的表情去面对他! 看着那抹纤瘦而翩然的身影,凌思只觉得头更加疼了。 随着一声轻喝,白马规矩地停了下来,柳夕浅的脸畔扫过了一阵清凉的微风。 而且眼前,她可是个‘男人’啊,她认为容恪的性向还是挺正常的。 凌思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虽然柳夕浅的前半句话让他的眼皮跳了好多下:她竟真拿自己当男子汉来看的么?! “哈,你不怕我耍赖啊?” 但事实上,除了容凛不在之外,所有人都来得很齐。 柳夕浅握紧缰绳的手下意识地松了,赤风以为主人嫌自己颠得慌,立刻乖乖地放慢了速度。 柳夕浅正在出神,冷不防一只马头挤了过来,对着她就是一阵狂蹭,搞得她差点坐到地上去。 柳夕浅即刻斜过眼,根本不用费心揣摩,光看杨闹那一脸耍贱的表情,就知道他是挤兑自己来了。 “木公子,小心有毒!” “那正好,你不是找到红玉的姑母了么?”柳夕浅一面顺着赤风的毛,一面骑了上去,“快带我去!” 张烈赶紧将人群驱散开。 张烈恭敬地躬身,剩下的捕快直接下跪行大礼! “大哥!”容恪跑上前,无比精神地唤。经眨星齐。 张烈的话还没有说完,柳夕浅却直接躬伸出手将那副画捡了起来。 而且,还是个活尼姑? 凌思觉得这两方面孰轻孰重根本不必如此纠结,区区一个泛泛之交怎么可能比得过亲妹妹呢? 柳夕浅自然不知道铁面无私的张捕头在想些什么,眼下她也没有心情去猜。 杨闹抱着一袋子热乎乎的糖炒栗子,快速剥开两个丢进嘴里,也不嫌烫,津津有味地嚼得起劲。他一手搭住柳夕浅的肩,叫出的“夕夕”二字都裹着热气。 而另一方面,柳夕浅难搞的性子就横在那儿,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她女扮男装肯定是不想被人戳穿的。曾经小小的一句威胁都可以让她记恨那么久,这回恶人要还是他来做,她恐怕是一辈子都不会搭理自己了。 柳夕浅转过头,狠狠瞪了这不解风情的混蛋一眼,差点就要凑上去拧住他的脸颊吼“我要说是因为你你还不翘到天上去”! 容恪对自己的小心思柳夕浅不是不清楚,但这种情窦初开的年纪,很可能他这会喜欢得要死,下一刻却又奔着别人去了,都是说不准的,并不需要太过放在心上。 棺盖已经被掀开了,此时正盖在地上,厚重的尘土覆盖住庄严的黑色,让她不由地生出一丝肃然起敬来。 “是啊是啊,难道天底下,就没有她害怕的东西了么?” 其间容恪出去了片刻,她也没太在意,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否则被那小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都不好意思放开手脚去吃了。 “还是说,真是咱们的胆子太小了?” 难道,这才是红玉真正的死因? 只是后来救下她,一切就又另当别论了。 容凛轻轻一拍燕尾的脑袋,无奈说道:“它带来的。” “咦~好酸的口气啊。”杨闹煞有介事地顶着鼻子嗅了嗅,连连拿手扇风,在柳夕浅凶猛的瞪视之下仍是勇往直前,“怎么,是不是想人家了啊?”他压低声音,笑得特别隐晦,还不知死活地撞了撞她的肩膀,“夕夕你看上去好寂寞哦,来来来,笑一个嘛。他很快就会来和我们会和的。” 一路畅通无阻,守卫的捕快们一见是柳夕浅,竟也不盘问,按好了刀子便快速放行。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但柳夕浅咬了咬唇,眉峰微动,不知怎的有些问不出口。 几个恨不得洗眼睛的捕快虚弱地向张烈诉苦,张烈动动唇,但最终是无言以对。 柳夕浅模了模发烫的脸颊,无不自嘲地想:她可能,是真的中毒了吧…… 一方面,凌思不想让最疼爱的妹妹被蒙在鼓里,而且现在看来,她对柳夕浅的喜爱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长辈们中意了多年的容恪,要是不早早捅破真相,他怕小丫头一个接受不了会想不开。 她张大嘴巴,面上的表情十分的复杂,“嚯,张烈,容凛让你问人,你这问得有够彻底的啊,怎么把死人的坟都给刨出来了?” “怎么?” “你不会。”容凛深深望了她一眼,也不知哪来的信心笃定道,“你绝对会给我的。” 当然,她也没有厉害到能一眼便看穿少了哪块骨头,只因为这缺陷非常的明了,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但是,没过多久,便有人用撕裂一般的嗓音狂吼——“天哪,这画的都是些什么啊!” 那前面六个死人又算什么?来凑数的? “你怎么也来了?不用上朝么?” 柳夕浅朝他摆摆手,特别的大气,示意那些虚礼就免了。 那红玉床柱子上的那些刻痕,是被刀砍的么? 那时她在他怀中,身子又轻又软,哪有男子的粗犷蛮粝;距离太近,一些小细节更是无所遁形。 凌灵在凌思的坚持下最终妥协,柳夕浅忽觉没了后顾之忧,便轻快地跑到了棺材边上。 “已经下朝了。” 话音刚落她便一夹马肚子,赤风立刻会意地向前奔跑起来。 红玉的月复部,竟有一道巨大的口子,从上至下笔直地切入,干脆利落,浸透了狠意! 真是要疯了! 第五个—— 柳夕浅慢慢俯下头,只见棺内躺着一具白森森的骸骨,底下还垫着几块白绢,但寿衣却皱巴巴破烂烂地缩在角落里。周围撒落着一些不算贵重的小首饰,数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彰显着墓主人落魄低下的身份。 容凛在她后头,面色阴霾得看不见表情,他气得英挺的眉都歪了,但又不愿意沉声指责,只好闷着问她,“你怎么了?” “赤风?!” 容凛虽有疑惑,但也不恼,只是居高临下看着她,轻轻吐出一句,“我找到人了。” 柳夕浅点点头:所以,那个凶手是觉得这么舒坦的死法太便宜她了么? 柳夕浅想着想着,忽然勾起唇笑了起来,边笑,还边直勾勾地盯着容凛的脸瞅。 柳夕浅正沉浸在当红娘的幻想之中,冷不防肩上一沉,她回过头,就见容恪局促地站着,脸上的神情怪怪的。 虽说只是一团血淋淋的肉糊,但这并不影响柳夕浅辨认,那依稀是个……是个未成形的胎儿! 总之这种不被人打扰的感觉非常之好,她一心只盼别被毁了才好。 “那……” “哟,你终于出现了啊。”杨闹的口气虽古怪,但好歹也算打过招呼了。 而且,更诡异的是,在空出的那一块地方,也就是月复腔的中部,竟摆放着一卷画轴! 第四个画的是一具白骨,却缺失了所有的肋骨。 下朝了?那他为什么不在? 杨闹憋红了一张脸,忽然觉得之前逗柳夕浅逗得那么欢是个非常错误的决定。 “你不是想尽快见到红玉的姑母么,他出城帮你去找了。”杨闹这会笑得更坏,一副知道了天大的秘密了的精明样,又是挑眉又是摇手指的,“唉,夕夕你果然是想容凛了呀。” 好不容易让她开心了一些,这下又是白费功夫了,能不让他郁闷么! 不过她倒是觉得凌灵那丫头和容恪挺般配的,两人以后要是能共结连理的话肯定会羡煞旁人!唔——其实可以考虑今后留个心眼撮合他们一下的…… 柳夕浅神清气爽地吐出一口浊气,拿稳卷轴,缓缓展开来看。 燕尾见赤风落后了,催促着打了个响鼻,尾巴大幅甩起来,频频擦在它的身上,吃豆腐吃得那叫一个爽。 然后,在杨闹一番惊天动地的刮刮乱叫之中,柳夕浅的心境一派平和,她转过身来,问容恪,“快到了没有?” 说实话,刚刚那一瞬,他也被那画中的情景震住了,一直到现在,呼吸都没有平复过来。 不过容恪还是很有眼力的,看出了柳夕浅不大痛快,尽管不知道原因,但讨好人他还是会的。 看到第五个的时候,柳夕浅的眸色倏然一暗。 “喂,你急什么?我话还没有说完!”容凛没办法,只好重新上马,喊了声“驾”便去追她,嘴里则上火地喊道——“你跑错方向了!” 容凛办事果然有效率,昨夜说的今晨便已经办妥;张烈也不赖,他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才会想要找自己。 唉……谁让容凛早早地上朝去了呢,不然的话她还可以去骚扰骚扰他,找点乐子。 果然! 容凛持着缰绳,脊背挺得笔直,目光刺透层层的空气,如猎鹰般锐利。 “是的。张某唯恐……” 容恪的声音不自觉地透出一丝厌恶来。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他知道柳夕浅是很讨厌麻烦的,尤其是这种不按章法出牌的突发事件,往往会搞得她心气不顺好久。 “夕夕,都走了这么久了,你难道没发现有个人不在么?” 要知道,因为容凛的bt规矩,她平常必须得走得老远才能吃上一口饭呢,有时候甚至是不小心错过了时辰她就啥东西都没得吃了! 对方那较真的语气,竟像是有朝一日真的会向她讨要的一般。 她猛地甩了甩脑袋,顶着一张烧得红通通的小脸,不敢抬头。 柳夕浅想了想又觉得不大可能,他要是真想杀,尸体都能刨出来给鞭尸! 柳夕浅立刻捂住耳朵,龇牙嫌弃道,“瞎嚷嚷什么,本少爷要聋了!” 柳夕浅吃惊的表情分外好看,正好容凛翻身下马,一把扶稳了她的腰身。 然而天底下,总有些人,是为了越过雷池而生的。 不干!坚决不干!凭什么是自己主动表白! “没事,闹闹在呢,可以乱碰的。”柳夕浅说着还担保似地拍了拍杨闹的胸口,力道使得有些大,搞得他忍不住呛了几下。 容凛被看得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她那笑,好看是好看,但也太寒气四溢了吧。他苦苦思前想后,就是记不起自己又是哪里惹她不快了。 柳夕浅也不害怕,径直就往前走,但没走两步她又停了下来,回过头,视线晃动着,不知在看谁。 张烈点点头,侧过身子,“这也是张某要请木公子过来的原因。” 柳夕浅挑挑眉,勾起的唇仿佛在说:让你嘴贱让你嘴贱! “好啊好啊!”见她一反常态的心平气和,容恪鼓起勇气将话补全,“凌思和灵儿已经在外头等着了,我们走吧。” 前三个分别是齐家国、绿竹、雪梅,其中不管是死状,周围的布景,割下来的舌头和肢体,甚至是齐家国裆部的血迹,都描绘得一清二楚。 这岂不是便宜了容凛这该死的不开窍的榆木脑袋了? 唔,倒可以将此画,称为‘七尸图’。 她喘了口气,连忙抓住他的手臂。 这打扮也太骚气了,想去勾、引谁啊! “有什么啊,不就画了几个死人嘛。”柳夕浅又开始藐视一干捕快们的心理素质,但她还是挺善解人意的,抱着画坐到角落里自我解读去了。 人家老鸨死了两年,尸体都化作了白骨,还不是照样被拆得连一根肋骨都不剩,这是得有多恨啊! “头儿,这位木公子,真是……真是神人呐!” “赤风怎么也跟着来了?”柳夕浅被热情的赤风拱得一路后退,只好牢牢抱住它的脖子,马儿长长的毛发搔得她面颊微痒。 她是在活着的时候,被人生生开膛,取出了月复中骨肉,最后失血而亡?! “哦……你们没拿出来过?” “就在前面。” 究竟是谁?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杀害了一个无辜且善良的女子?! 燕尾得意地昂了昂脑袋,那一身毛纯白似雪,威风逼人。 柳夕浅叹了口气,将画重新卷好,收起来,然后抬头看了张烈一眼,问他:“对了,这老鸨怎么死的?” “驭——” “这个是?” 柳夕浅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容恪欢快地同她说了些什么,身子却已经被他扯走了。 但她觉得毫不过问又显得太刻意了,好歹是同一个屋檐下的,关心一下也无可厚非对不对? “嗯?” 容恪指给她看,柳夕浅定睛了片刻便拧起了眉头,喃喃问了一句,“那不是一片坟地么?” 这话听着便出了歧义,暧昧的气流忽远忽近地穿梭,柳夕浅的一颗心又开始七上八下起来。 意识到这一点的柳夕浅一路上就一直紧着眉头,她的思绪狂跳,显得尤为心不在焉。 本以为他会轻蔑地一笑置之,或许,却没想容凛顿了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句,“先欠着。” 嘿嘿! 为什么把红玉也扯进来了?这算啥?尸体大混沌吗? 柳夕浅无所谓地耸耸肩,容恪小心翼翼地征询她的意见还是让她很受用的,于是她懒洋洋打了个呵欠,“唔……那就去呗,反正无聊嘛!” 柳夕浅翻了个白眼,不耐道,“他在不在关我什么事?” 她快速翻到画卷的最后,竟也有一瞬的失神。 得,这应该就是今日被掘了坟的老鸨了。 心口一沉,柳夕浅即刻抬眸望去。只见雪白的良驹稳健地在风中飞驰,犹如林中响箭般呼啸而来。马蹄踏起滔天的尘埃,却无法沾染到马背上那个英姿勃发的黑衣男子。 柳夕浅也不含糊,很快找到正在和一群手下商讨着什么的张烈,对方瞧见她的那一瞬眼睛都亮了起来。 “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句话什么意思,柳夕浅总算是明白了。 所以这种贴心地送到她嘴边来的美食可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柳夕浅瞧他一眼,示意容恪把话讲清楚。 “木公子!” 柳夕浅独自一人走在最前方,她不在意平常黏自己黏得要死的凌灵和容恪为什么不敢同自己并肩,也不在乎深沉的小王爷究竟在盘算着些什么。 “那你们发现什么了没有?”zvxc。 一人(男)一马(公)都显得格外高兴,就像是捡到了什么天大的便宜一样—— ps:无良作者终于更新了!要揍俺的快来排队!偶在评论区有解释,请亲们去看看~~另,错别字请无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