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莹月光下的并蒂莲》 序 章 ()序章 静静的夜,已渐深沉。在一个绿地园里,前面,湖面上的玲珑石桥、曲径旁的高大梧桐、小山前的jing巧红亭,此时,都已隐身在夜的一团浓墨中,但因背衬着些许的月光,便依稀还可见到它们淡淡的轮廓而现显出一种沉默里的宁静。一旁的树丛里,偶尔发出的鸟的猛烈飞扑声,以及,一个震天响的颤音袭耳的长啸,又令人感到静夜里的几分惊悚和幽然。这宁静又幽然的夜的气sè就沉积在湖的四周,弥漫于园区的空间。当垂柳随风舞起,发出阵阵的沙沙声从花叶层面飘浮过来时,深沉的夜叫人是愈觉安谧。 于另半边天的夜空里,高高悬挂于浩然长空间的一轮圆润明月,把皎洁且轻柔的薄纱似的光,无声息地披盖在大地上,于是在宽阔的湖面和湖的四周围,由白光黑影交错相叠勾画出的园景,影印出了层层的清雅与恬淡。 走过宽阔的湖面,再转角进入另一侧的湖岸,又可见,在湖水的近zhongyāng,月光分外明亮地光照着片片的莲花与团叶,而其中,有两朵是——婷婷玉立在莲叶面上的,似睡莲般的洁白的并蒂莲。 这两朵相扶携着的并蒂莲,双双仰望着那溶溶月光。但在它们的身旁,水波面上,倒映着一轮明月,一片明月光,以及印着高耸隆起的如兽似怪般的云朵,和随后的一些连绵的云絮。而后还见,湖面与莲与叶因月前云的奔忙,一会儿明亮,一会儿暗淡,一会儿暗淡,一会儿明亮,此景此情好像是在描绘它们也有的沉默与无测的命运。 尽管夜,渐更显深沉,但在这片湖岸的后面,于层层叠叠的花叶和树丛间的草地里,还是响起低低的,不断的,徘徊着的碎步声,一个身影,也在花树跟地面上巡回的摇来晃去。 年已逾五十八的何以然,常常到这个离家不远的大型绿地园里来看湖中的莲花。自在一次,进入这个湖岸的一侧,在这里发现了独自盛开的这两朵洁白的并蒂莲后,他就更深沉,更情真意切地来探望莲花,甚至曾撑着伞,蹙起眉,心疼地伫立着,看那被急雨鞭抽时无可躲避的并蒂莲。这,都只是因为自己双胞胎女儿名字里皆具她们的爷爷起名时选好的,家茵又极其赞赏的这个“莲”字。由此,他触景生情地常走常留在这里,徘徊不止在这里,这里有神如他的两个女儿的幻像。 阵阵晚风,比原先好像要吹得猛烈些了。何以然已经停止了在草地上徘徊着的碎步声。他站在一只墨绿sè长椅子后,手按着椅背,任风吹起他的头发与衣领,一动不动地放眼望远。 背着月光一面的远方,是一片漆黑。再高远些,是片片高楼大厦的灯影在荡漾。极目处,荡漾的灯影和夜空中闪动着的星星竟联成了星光的世界。在何以然的心里,总觉——人与人之间的亲疏情感,及其来往中的利益冲突,总可演示出人内心深处的喜、怒、哀、乐、悲,与爱、思、忧、怨、恨的思想感情来,而这一些的思想感情,是一种怎样的人心的情理与人xing的内在显示呢?此刻,就为了寻找到人心中这样一种的情理和可证的人xing的证明,何以然觉得自己的心,在放眼望远的星星中跳跃着,穿行着,寻觅着,可是究竟该如何寻找,理解和解释清楚这种深度的人心情理与深层的人xing证明呢?对此,他又感觉到自己其实是极其的空荡和渺茫,全如雾中花,水里月一样,是难见实体,难握实质的呵! 呵——,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心之情理?可证的人xing证明又在哪里呢? 为此,深深苦思的何以然,转步到长椅前轻轻坐下,双手抱拳抵着下额,思量着,思量着,难解而苦涩地思量着……。 忽然,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象捶铜锣般地高声响起,使何以然圆瞪着双眼,抬头直望向那随着云的或遮或揭而或暗或明的月亮,他还下意识地慢慢站起身,眼前展现开来的形象,把他推进到了一个突然闪出的回忆里,他只见,眼前猛地出现的那个黑影人,正手指着自己在喊: “你,只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你并不知道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这个叫我一看就恶心的可鄙者,当然是绝不可能理解我的!可是你要记住,会有一天,我会来教你认识我!!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好好好!!好好好!!你能这样讲,好!!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你,你如此叫我要看清楚你,或者说还有你们,真的是太好了!!你,你,你不要走!你现在不要走!!你就,就等我打开灯,让我看清楚你,你再走。你,你,你,你不要走。我,我,我,我现在开灯,你,你,你就让,让,让……,你就让我看清楚你,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再走!!……。” 借着稍远的床边灯,屋内虽还显得昏暗,但朦胧中依稀可辨,来的正是自己要找的这个人。一下子感到紧张又激动,立即还愤怒起来的何以然,急急促促地应对着说,同时,急忙站起身想去开大灯。那人却转身即走,并使劲狠力地把门甩上,于是,门背后的衣服与衣架都被震落在地上,猫咪也惊叫一声,窜到了床下。对面人家的狗竟也受惊,隔着空格栅的门面,向着这个不速客狂叫,且是力竭地狂叫。 那黑影人走了好久,但何以然却仍然是一动不动地站立着,他在继续感觉门上强烈的冲击波,并长时间的看着落在地上的衣袈与衣服,过了一会,又徐徐举目望向那被风卷扬起的窗帘。 圆瞪双眼的何以然,看着窗帘不停地扬起又落下而或隐或现的灯光。在一闪一闪的灯光里,显现着一张被惨烈的大火烧烤得眼睑上翻,鼻尖缺陷,嘴角翘起,像蜡烛般软化扭曲的,人不人,鬼不鬼的脸庞。 就这样,何以然他一直木然地呆望着这或隐或现的灯光,于是墙面上,满墙的他的巨大的身影,也一会有一会无地显现着。 当何以然感觉脚边有什么东西在不断触动他时,低头看,啊——,是跟屁猫咪咪在用它的头来回地蹭他的裤脚。 何以然退坐到沙法上,跟屁猫咪咪也就坐于地,以它的两支前腿直立地撑着,与何以然对视着。 “咪咪,现在屋里是多么的安静,你不用再害怕了。对不起,刚才的突发袭击我也被打懵了,所以我就没想到要赶快来保护你,不使你也一起受惊吓。我们的房间有点大,可是我总觉得空间在向我默默地包围过来,在一阵阵紧缩着我的身心。咪咪,如果你真有灵xing的话,你就告诉我,究竟什么是人心该有的情理和人xing可证的证明?好么?” 何以然面对咪咪,虔诚地轻发着这些内心的深切独白。可是咪咪却抬起自己的一条腿,用舌上下舌忝着,不停地舌忝着。 “唉——。”何以然愁苦地深叹了口气,再仰身靠在沙法背上。他望着洁白的屋顶,和屋顶中间那盏垂吊着的顶灯,渐渐闭合了眼,不觉的睡了,风仍在戏弄着他的头发与衣领……。 这是一个,说起来已是好几年前,何以然在离别医院刚到家的夜晚,坐在沙发上的他,还沉浸在为病危中家茵的痛苦而痛苦,家茵的焦虑而焦虑,并且思虑怎么才能有助于解除家茵的忧伤及烦躁,同时深觉自己身心确已经十分的疲惫时,突然,一个黑影推开半虚掩的门,闯进屋,指着他,对他厉声所说的一番话。就如丢进水面的石块可泛起一圈圈的水纹一样,不速客的这番话以及当年的情景印象,此刻又现显在何以然的面前,并一圈一圈,一阵一阵地晃动着扩展开来。这件事尽管已过去一段时间,然而叫何以然一想起来,不由得就想追究一种人的人心及其人xing的情理。 思虑了一会,何以然从回忆里月兑离出来,回到了现实,但他仍圆瞪着眼,望着那明月,同时,渐渐退步到绿sè的长椅前慢慢坐下。 在何以然坐椅的背后有颗大树,粗树干向上伸展,即与纵横着的树枝相连接。再向上伸展,树枝与树枝,并且与无数的叶片又相连绵。沉浸于坚信可盼得到的希望,却又深感这希望来得会是十分艰难与艰辛的何以然,过了好一会,才发出一声低沉的长叹,同时用握拳的右手轻击前额,在仰身倒向椅背时,他的思绪与情感,即像向上伸展的树干和树枝一样,于伸展间,无数的感慨全如无数的叶片,在月光下闪烁着联成了一片。 人应有怎样的人心之情理?可证的人xing之证明又在哪里呢?这是度过大半人生的何以然,不得不深深苦思及太想寻找到的一个深切的理念! 第一章 人生啊人生 ()第一章人生啊人生 一 这已是多年前的chun天里的一天。 窗外的激雨密密地哗哗而下,将整个天地铺成白茫茫的一片。何以然伫立于窗前,凝望着雨景。猛的,一个青紫sè的树枝状强光闪电打印在上天,于一片白茫茫的空间,把天,仿佛从上到下劈出了一道深痕的缝隙。紧接着,一个震心惊魂的霹雳,唦啦啦地爆声打下,惊雷像要震跨房屋一样,使人觉得房顶竟也在摇晃了。 “啊!”随着雷声,何以然情不自禁地,轻轻而震撼地叫出了声,同时身子向后一仰,还打了个惊颤。 此刻,如从窗外看,每一次的闪电都清晰照出了高挑身材的何以然,那端正、清癯、以及剑眉间含有的刚毅面容。 窗内的何以然,又把目光从雨帘移视到面对着的窗玻璃上,只见玻璃上一条条雨水的水注在歪歪扭扭地急急下滑。看着看着,他觉得自己的人生之路不就像这歪歪扭扭,急急下滑的水注么!只是水注是歪歪扭扭地急急下滑,自己的人生之路则是歪歪斜斜地漫漫延伸,一直延伸到前面的茫茫的空间里去。 “chun雷一声响,大地变了样!大地,变样了啊!”望着又是一阵滚雷的轰鸣与哗哗的雨声,何以然心里轻轻地这么说了一句。要讲这句话是他对chun天到来的期待,还不如说是他对自己,困苦人生道路深深寄托着的一种企盼,甚至是,心底似雷声样的在呐喊!他是多么恳切的向往,这已到来的chun天,可使他的心地和大地发生一样的枯木逢chun的变化! 门,突然被一阵猛捶击响,只听门外有人在急叫: “何先生,何先生,快开门哪!快啊,快啊!真急煞人了!你快开门哪,何先生!!何先生!!!” 听急促地叫喊和猛烈的捶门声,何以然跨开大步,奔跑过去开门。 拉开门,一阵风雨猛袭进屋来,使何以然本能地抬起胳膊想挡一挡这风雨。稍息,睁眼看,才见,已被暴雨几乎要浑身淋湿了的矮个青年阿东,一手用力撑着伞,一手不断抹着脸上的雨水,略弯着腰站在门前。 “啊——,是你,阿东!你现在来是发生了什么事?” “何先生,我是特意来跟你说的呀。是交响乐团叫我来的。” “那,那,那快进屋里说。” “不不不。何先生,我还有其它要紧事,我不进屋了。你现在快,快去交响乐团,丁家茵她刚才在排练时突然失声痛哭,样子显得很难过,很悲愤,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去看看,好像要出事情!” “好,我去,我现在就去。”何以然急促地应答道。 “我走了,先生再见。你一定要就去的噢!!”阿东似乎还很不放心地叮嘱。 “我知道,我知道,多谢你了。” 何以然见阿东一边叮咛,一边挥挥手,捏着伞,转身下楼后又投入到雷雨中,便也慌慌忙忙地进屋换衣,关门,想下楼后就去推放在底楼的电动车。 但才跨下几步下楼的台阶,何以然就听到屋里响起了电话铃声。于是他急忙返身奔回楼上,抖抖簌簌地拿出钥匙,一开门,直冲进屋,拎起了电话听筒。 “喂,您是何部长吗?我是沙力。您能否现在就到医院来一次?你女儿何雨莲受了重伤,情况很严重!真的,真的很严重,现在非常需要您立刻就来!” “她是怎么受伤的?很严重?严重到什么程度?”何以然揪着心问。 “您快来!来了就清楚了!”电话里传来叫人很不安的招唤声。 “噢,噢。那好,我就来,我就来。哎,沙力啊,是什么医院?好的,我,我马上来!” 放下电话听筒,何以然实在不知道此刻究竟朝哪里奔好。两个女儿,对他来讲,都是真心宝贝着的。以往,每见女儿为什么事伤感,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不理人时,他总也会忧郁且默默地呆呆盯着门看,看得心里实在是焦虑。而每当女儿兴高采烈时,他的心里同样充满了阳光,会觉得眼前的天地,今天怎么会特别的宽,特别的亮,真正是心花怒放,同时会不停地与女儿说些开心的话,内心里是充满着深层的父爱。然而,现在,女儿不是伤感,而是受重伤,是受重伤啊!!但家茵的情况也那么的紧急,不是说好像要出事情吗!何以然一边这样想,一边向门外跨出去。此刻,突然,手机声竟然也响了起来,何以然拿出手机就看,原来是公司年青技术员高原的来电。接通电话,传来的又是十分急促的呼喊声: “何部长,我是高原啊。我刚得到可靠消息,说,集团公司批文下来了,要调离你信息技术部部长的职务。我听讲这件事领导跟你交换过意见,还暗示就在这二,三天内宣布,有过这样的事吗?我现在在公司里,哎,哎。他们头都在会议室开会,是临时召集的。我估计公司领导马上会跟你联系,你手机不要关。何部长,现在是极其关键的时候,你是决不能走的啊!我知道你是不同意走,那,听说批文已经下来了,怎么办哪?要不晚上我们见个面,谈谈看该如何是好?好,好,再见,再见。” 果然,高原的电话挂断不久,手机又响了起来,何以然赶紧接通电话: “喂,是哪一位?噢,是冯书记,怎么讲?要我现在就到公司来开会,那,我妻……” 何以然还没来得及把妻子与女儿正发生紧急情况的话说完,手机里已没了声音。于是他想——“怎么办?这是自己严厉的顶头上司发来的不容置疑必须到会的命令,而且还是有关自己是否确实被调任的会议。他们真要调我到集团公司去当退管会主任?不去领导将怎么看?怎么说?是对批文表示愤恨?是对领导显出不满?那家茵……女儿……女儿……家茵……。”此刻,一时真是难煞了何以然,他不由把头紧压在门上,并将拳头狠击了一下门框,心中吼道: “我,我怎么总是会有这样的事?!我,我究竟怎么了!我?” 此时,悲痛、忧虑、焦急、无奈与想求助而不得一起压抑着他,让他直觉得真是焦灼万分并苦透了心。然而,不管怎么样,反正亲人的事眼前是极其当急的,还是先去交响乐团吧。现在就确定一个原则:哪里最急,哪里最近,就先到哪里去。何以然想定当,横了心,关上门后就直奔下楼,下楼前顺手拿了根毛巾。他只顾急奔而下,不料,裤子被楼梯边伸出的铁丝样的东西勾了一下,裤子膝盖处也就立即扯出了鸽蛋般大小的破洞。顾不上这事了,何以然边穿雨衣,边去推出电动车,也匆匆投入到又一个霹雷打下来的雷雨之中。 “样子显得很难过,很悲愤,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去看看,好像要出事情!”;“何雨莲受了重伤,情况真的很严重,现在非常需要您立刻就来!”;“集团公司批文下来了,要调离你信息技术部部长职务。他们头都在会议室开会。”这几句话,此刻,翻来复去地在何以然的耳边响起,相关的情景想象同时在他的眼前连续地闪现飞舞,而电动车则在路上蜿蜒地颠簸飞跃。也不知骑车过了多少时间,走了多少的路,何以然忽感到雷声已小了许多,能听到的,是远处几声闷雷在响,或者,有几下是只见闪电不闻雷声,但雨下得还是不能算小。 突然,何以然看到交jing伸直了手臂,似乎手指在直指着自己。停车细看,确实,满脸严肃的交jing伸出的手指正对准着他。抬头便见是红灯,再回头瞧,发现自己独零零地站立在路zhongyāng,后面像是聚集的大部队,密密的一群人,个个在看着他。于是,何以然倾身伸腿,跨过车尾,微微摇摇头,并拽着车退回到人群里。 待红灯一转绿,何以然的车即箭似的穿隙越道而去。此时他决定什么都不再想,直向乐团疾驰而去。 交响乐团大门的左前方,一辆车飞驰而来。快到门前时,渐渐刹住了车。何以然下车后,推车进门,向门卫打了个招呼便到乐团大院里的墙角边停好车。 月兑下头盔,看雨,好象也小了些,何以然就望着天长长舒了口气。在他用毛巾擦脸,再用手指梳理自己的头发,同时向大楼走去时心里不禁嘀咕起来: 刚才在跟门卫打招呼时,门卫虽然很客气,还对自己说声,“何先生好。”但为什么紧接着好像在掩饰要笑?他想笑什么?为何他的神情是怪怪的,是异样的,是神秘的,眼睛是在偷偷嬉笑着的,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何以然的手机又响起,他立刻掏出并打开了手机。 “何部长,我是高原噯。你今天开会是否来不了了?” “是的,家茵好象要出事,我不得不来交响乐团。” “那你就安心去吧,我虽不参加会议,但有什么事我还是可以帮你处理好的,或者会及时告诉你的。晚上见。” “那太好了,谢谢。”何以然十分感激地听完即收起手机。 “老何,你来啦!你是该来的嗬。” 忽听有人大声的跟自己说话,何以然立即抬头看时,一双很热情的手已经很亲切地紧紧攒住了自己的两只手臂。 “啊——,是老苏啊。”何以然惊异并也很亲切地喊出了声。 “老何,今天丁家茵很难过,很悲愤,是我从没见过的。团里人都知道她一直是个极幽雅,极沉稳的人,因此我和乐团好多人今天都是非常的惊愕。也许是她听到了什么传闻,你快去安慰她。噢,我们快要公演了,她是个对乐感把握得很准,表现力也很不错的长笛手,但我怕她的情绪对演出会……。” “老苏,这我懂,我懂,你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再见了。”何以然边应答,边与老苏急急告别。 两人交叉分手后,已走出一段路的老苏,忽然回过身,立停,将握起的两个手掌围着嘴角,大声地喊着告诉何以然:“丁家茵在三楼琴房里!” “知道啦!谢谢!”何以然也大声喊着回答老苏,并向老苏远远地挥挥手,接着,转身即快步流星地走向大楼。 身材高挑而匀称,且一见即可感其英气勃勃,系着一条紫红领带,外套着一件浅灰sè西装的老苏,是乐团十分老成的指挥,大家相互常有亲密的往来,因此,何以然清楚,他是个出言很谨慎的人。他说的有什么传闻,再加门口那张怪异,神秘的脸面和嬉笑的眼神;而且在好些人群中,哪类事,讲起来,说者是眉飞sè舞,听者则情趣昂然,茶余饭后间还广为流传,这些事,对何以然来说都是并不陌生的。总归这三个方面,何以然好像已猜测到了今天发生过什么事的线索。哎——,不去想了,还是立刻见到家茵再说吧,于是他连电梯也不愿等了,就三步并作二步,跨上了上三楼的阶梯。 走廊上,何以然步伐急速。忽见,一位虽并不十分亮丽,却显得很jing神,较秀气,腋夹着一叠琴谱的女青年迎面而来,在见到他时,一把拉住了他,话音压得低低地说: “大哥,你终于来啦。我把刚才情况跟你讲一讲。今天我们团,为即将公演作最后几次的排练。练着练着,忽然家茵姐晕倒了,脸sè煞白,把我们都吓坏了!后来我们把她放在沙发上,阿东还泡了一杯糖茶灌她。起先我们以为她是身体不好,可是她一醒来就哭得极其的悲伤,还猛的把杯子摔了,她的举动叫我们个个都实在惊讶不过。多少年了,她什么时候发过这样的脾气啊!她一直是个很和蔼、很沉稳、很愿主动帮助人的人。她呀,无论是做事、着装、待人、还是说话,都是很得体的。对事业也很执着,因此我们团里的人都很喜欢她,我也喜欢她,喜欢她的端庄,高雅,认真……。” 何以然是急不可待,即打断地问:“小芹,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使她这样的情绪失控?” “家茵姐现在大概要好一点了,我们去看看吧。”叶芹答非所问,说罢把何以然引向琴房。 叶芹轻轻推开琴房门,何以然便与她一起进入房内。只见琴房很大,当面是一架大钢琴,四处是许多散立的乐谱架和半围着的椅子。在很后面的墙角处有个长沙发,围着沙发,四、五个人则静静的或坐,或立着。叶芹向那几个人挥了挥手,作了下暗示,于是她们鱼贯地走出房门。她们在走过何以然身边时,没有人说一句话,都只是向他点点头。偶尔也有握下手,或是在他手背上轻缓地拍一下,以作致意。最后,叶芹接过何以然手里的雨衣和头盔,留下毛巾,无声地关上了琴房的门。 何以然缓步到沙发前,见妻子家茵伏卧在沙发上,波型的长髪披在后肩。他看她像睡着般时,就在沙发沿上慢慢坐下,同时伸手把家茵的手紧捏在自己的手心里。就这样,他们谁也不出一声,只是在寂静中守候着时间。 讲心里话,不要说老苏,小芹,还有她的许多同事,就是连何以然自己也何曾见过丁家茵竟然如此失去承受力?!想来,其间定有一种偶然中的必然,因此他现在多么想听到她爆发中的肺腑之言。此也是他冒着雷雨,顾不上其他,赶那么长的路的目的。可是他更明白: 一个人,她想把自己的思想与情感告诉人时,你不问也会听到和盘托出的心声。若她不愿说,再问也会听得很空虚,荡然。所以现在只有等下去,再等下去。 时间的走步声,在太安静时是可以感受得到的,何以然紧握着家茵的手在感受着绵延的时间。当他抬眼看时,无意间瞥到缩在墙角里的一堆杯子的碎片,它们仿佛都在对着他,泣说着刚才发生过的,使自己粉身碎骨的惊人的激烈一幕。 一支银sè的长笛横在沙发的一头,何以然松开家茵的手,拿过长笛。看着长笛,想起家茵在家练曲时,自己坐在一旁静听间,有时,两个人也会笑容面对着笑容,温馨缠绕着温馨,然而此刻……。想着想着何以然不觉拿起长笛对着口轻吹了起来。 何以然自小会拉二胡,但哪里会吹笛,然而,乘家茵在家里练曲的间隙时,他也曾兴起学过几个小段,ri子长了还有点象模象样。 何以然吹了一小段印度尼西亚民歌《星星索》,忽然,丁家茵伸出双手紧紧握住何以然的手背,并慢慢抬起头望着他。何以然低头看,只见妻子竟依然泪流满面。何以然放下长笛,双手将家茵的两只手是捏得更紧,更紧。 “你——,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究竟有怎样的委屈,啊?我在等待你告诉我。”实在忍不住的何以然,还是低声的,温和的,但是焦灼地问了。 然而丁家茵并没应答,只是用手背擦着盈眶而出的泪水,呜呜咽咽的忍着哭。接着,丁家茵又由呜呜咽咽地忍着哭,渐渐地泣声越益响起,忽然甩开被紧捏的手,将头埋在沙发里竟近于嚎啕大哭了,而何以然手扶着妻子的双肩,心里虽很不平静,却始终默默无语,直到又过了好长的时段,等她的哭泣声再渐渐的平息下去。 窗外,已万家灯火;屋内,则灯影散落。又经过很长时间的沉默,沉默,再沉默,丁家茵才慢慢坐起身,把上身靠在沙发背上。她看着何以然yu语又止,而后,低头伸手在何以然被勾破的裤子膝盖上处不停地,不停地轻轻抚模。似乎不用说,她也全知道丈夫奔出门时的心境与情景。丁家茵突然,一把紧紧握住丈夫裤子的破洞处,后仰着头,闭上了眼,哽咽地呼吸着,似乎难以遏制深心的苦痛。当她睁眼再次面对何以然时,才低沉地说道:“你拿手机帮我和小芹联系一下吧。” 何以然拿出手机把它放到妻子的手心里,于是丁家茵用难以制住的颤抖的手打开手机拨号。 “小芹,我是家茵。”丁家茵的喉声也在颤抖,“你还在?那现在你拿好乐谱到我这里来,我们再练习几遍吧。” “好的,好的,我马上来。”叶芹连连地应答。 “小芹,另外,你看看西门还在吗?” “他?他在呀,刚才我还见他从我办公室门外走过呢。” “那,你,你,你就……,”讲到西门,家茵不禁迟缓起来,最后才又说道:“要是他还在,你就叫他一起来练习吧。” “家茵姐,我看……,我看……,” “看什么看!”忽的,丁家茵的说话声又显得很坚定,“事情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我们照常吧,小芹。” “家茵姐,你讲得真对,我去叫他一起来。”此刻,叶芹的心是十分感动的。 见妻子收起了手机,何以然便起身,拿了毛巾到门外洗手间去搓洗,而后推进门,俯再轻轻给妻子擦脸。 “别生气了,有人说,生气是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痛苦也是拿他人的拙劣来煎熬自己。仔细想想,还有比这更傻的事嘛,”何以然替妻子擦着脸并劝慰道。丁家茵圆睁双眼望着他,然后微微点了点头,接着,伸出手紧握住丈夫的手背,还用甚为亲切的眼光看着丈夫说道: “我知道,你非常想了解我今天这样难过的原因,你就容我以后找个时间告诉你,好不好?”何以然轻轻点了点头,表示对妻子的理解与接受。 正说着,叶芹夹着一厚叠乐谱推门进来,顺手按下门边的三个开关,琴房内立即显得灯火通明。一位,复姓西门,看去,人已将近中年的大提琴手,背着大提琴,跟着叶芹踏入了琴房。他与谁也不打招呼,无声地,也毫无任何表情地只顾自己卸下琴套,然后再拉弓,做些试音。 “小芹,我们把舒伯特,或者杜西里的<小夜曲>,马思聪的<思乡曲>,还有<牧歌>再练习几遍吧。西门,你说,好吗?”丁家茵低沉而缓慢地说道。 “好啊。家茵姐,我就觉得你,真是不错!”坐到琴凳上的叶芹,在伸出钎细的十指按到琴键上时,对着丁家茵是满面的热烈笑容,并倾吐她的由衷的赞扬。而坐在她一侧的西门,只是朝丁家茵点了点头,表示应答,就再无任何的响声与丝毫的表情。 “既然你们要练习,我就回去了。不过太晚了万一……。”何以然向叶芹表示自己深切的担心。 “大哥,你就放心吧,我会叫朱思曽开车送家茵姐回到家的。噢,你的雨衣在走廊上,在一个乐谱架上。”叶芹说着,站起身,离开琴凳,要去给何以然拿雨衣去。 “噢,不用,不用。不用了,我知道的,让我自己去拿吧。”何以然急忙阻拦叶芹要去帮他拿雨衣。在走到门口时,何以然回首面对三人告辞: “那么你们练习一会吧,我先回去了。再见了,再见。” 何以然向妻子,及叶芹与西门告别后跨出了琴房门。但他没有就离开,而是站在走廊上,背靠着墙,从虚掩的门缝看着妻子。他望着妻子,一袭青青的长裙映于地、黑黑的长髪披在肩、闪闪的长笛横在口、也是青青的小小绢花佩在胸。而叶芹的装束,与妻子一式一样,也是一式的青青的长衣裙,但她剪着掩耳的短髪,显得年盛气少,看去,充满了灵气和秀sè。而被乐团里,只称姓不呼名叫惯了的西门,穿着一身黑sè西装,戴着红sè的领结,然而,油头粉面的样子,瞧了,叫人总觉不甚顺眼。不一会,随着钢琴与长笛及大提琴的乐声渐起,舒伯特轻柔、舒缓、飘逸又动情的小夜曲即潺湲地流淌起来,静静地听着,听着,何以然好像感触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美好,但又觉,在这美好中有着一丝的哀伤。 雨,早全停了。已来到楼下还没走几步路的何以然,听着传出楼墙,荡漾于心胸的乐声,忍不住地回身挺立,继续倾听起来。悠扬的旋律,高昂时,如在天的柳絮随风漫舞;委婉间,则似拍岸的细浪低声轻流。他,已全身心地融合在这起伏婉转而又绵延流长,并完全溶尽于这chun风夜中的旋律里了。 此时,在深蓝的夜空里,默默望着他的,是云边,晶亮如银钩般的一弯镰月。 “何雨莲受了重伤,情况真的很严重。现在非常需要您能立刻就来!”这话在何以然头脑里突然冒出,他这才忽的惊醒,急急转身奔向大院的墙角处去推车。 第一章节的第二部分 ()二 风驰电掣般地来到医院后,夹着雨衣,沿着医院的石阶拾级而上,再踏入医院明亮的大厅内后,何以然即放眼张望。 “何部长,您可来啦!我已等了您好久,好久,甚至还瞌睡过二次了呢。” 闻声,何以然急忙回头看,见一位中等身材,浓眉圆眼,阔脸大耳,剃一头板刷头,也很年青,而衣着很脏乱的沙力,已伸手到身边要与自己握手,就也伸出自己的手和他紧紧相握。 “沙力,你好!雨莲究竟怎么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何以然焦急不安的问。 “何部长,您先不急,因为您女儿的伤势和她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我们坐到那里去谈吧。”沙力说着,指了指大厅底面处转个弯即可见到的一长排椅子。大厅里显得有点空荡,两人便很快走到椅子前坐定。 “伤不能说不严重,经ct检查,右脚背严重骨裂。请吸烟。”沙力说着拿出烟盒示意何以然抽出一支。 “噢,我不吸,你请便。”何以然答道,同时略微摇了摇头,还暗暗皱了皱眉。 “情况是这样的……。”沙力边说边点上烟,猛吸一口,然后对着墙,吐出一串青烟,卷曲轻扬的烟雾立刻把墙上写着:严禁在公众场合吸烟的宣传画笼罩起来。沙力挥手驱散一下烟雾继续说道: “今天我也没上班。中午后,有朋友托我办事,我没用自己的摩托车,而是开着朋友的小车外出的。回家时,正巧见到雨莲站在路边。那时啊,风雨交加,电闪雷鸣,一把小伞有什么用!当时我叫她上车,她毫无反应。我以为她没看清楚是我,就下了车去叫她,去拉她,可是她连连后退,原来她对我是退避三舍啊。何部长,我知道您对雨莲、霁莲,这两个女儿是爱得要命,我也怕她会有什么不测,所以再一次去拉她。可是她竟与我推搡起来,没想到,在两人推推拉拉之间,她的挣月兑力过大滑倒了,接着,她惊叫着从路边的一个大约不到二层楼高的陡坡上翻滚下去。当时,一些大大小小的碎石块,以及一旁堆放着的圆木可能是被撞击到了,是和您女儿一起朝下翻滚下去的,直翻滚到底部一块较平整的地方。我看雨莲的腿被一根不很粗重的圆木压住……。”说到这里,沙力发现,何以然yin沉的脸上显出一种痛心疾首的样子,两手紧握在一起微微颤抖着,就不说了,在接连吸了几口烟后,只是沉默地看着何以然。 “你——,还是讲下去吧。”沉闷一会,何以然一字一句粗气地说。 听何部长的要求,沙力即再连吸了最后几口烟,把烟蒂朝地面一丢,伸出脚踏了几下,并干咳几声,再抬手在喉咙口按了按接着说道: “当时,我也急得不得了,慌慌张张奔跑十几步,顺着另一边,一个比较平坦的坡度下去,急急忙忙奔到雨莲的身边。我喊她,推她,她都不应,她一时昏迷了。那时,雷又狠,雨又猛,没办法,我只能背起雨莲艰难地上坡。可是上坡时泥地太滑了,背负一米七十几的体重,使我上了坡,滑下,再上坡,再滑下,激雨又打得我眼睛也无法睁开。就这样反反复复好几次,终于被一个过路人看到了,在他的热情帮助下,我才把雨莲背到车里,直接送到这里来的。”说完,沙力又抽出一支烟,点燃后吸了起来。他在吐出第二口青烟后没再接着吸,而是把左手插到右腋窝下,夹烟的右手翘起大拇指抵着上嘴唇,并从夹烟的指缝边翻眼悄悄扫向何以然,想对何以然的状态作个衡量。因为江海岭曾多次这样的jing告过他,指导过他:对这位部长各种状态中的心理显示,必须经常十分的了解,以求知己知彼。于是,他按着海岭兄的指导,观测起面前这位部长此刻状态中的心理显示来。 低着头的何以然,这时沉浸在沙力所说的真情实景里,在深深想象,体验或感应着女儿当时的境遇。当沙力再次递过烟来,并伸出握着打火机的右手要为他点烟。何以然接受了烟,但没想要点燃,他把烟紧攒在微微颤抖的手心里,如此,默视了一会的沙力只得收回了打火机。 “现在医生怎么说?”半晌,何以然终于抬起头,以充满忧伤的眼睛直视着沙力问道。 “医生认为,先住院一段时间观察一下。如果仅仅是脚背骨裂,治疗后也可以回家养伤。”沙力说完,在继续猛吸几口烟后,低着头思考起什么事来,不再说什么了。 “唉——,唉——也真是的,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呢!” 见何以然在为女儿连连地十分痛惜地哀叹,沙力想宽慰宽慰他,便抬眼看着何以然,讲起安抚他的话: “何部长,有道是,‘既来之,则安之’,事情已经如此,您可以抱泰然处之的心情。如果自己整天jing神不振,神情恍惚,那么伯母,还有你的两个女儿,她们再为你寝食不安,我想您也不忍心的么。再讲,伯母刚才不是还出了点事么?那您是更不该加重她的心理负担了呀。” “你讲得很有道理,我会时时提醒自己的。哟,我还没谢谢你今天这样救助我女儿呢。”何以然忽然想起,即恳切地对沙力说。 “何部长,您还客气什么呢?我们都是越达公司的中层领导,以后我们质量技术监测部,或者我这个质监部的办公室主任,今后需要何部长帮忙的事肯定还要多得多,到时,我相信您一定也会扶助我们监测部的。就是我将来退休,也会到集团公司来……。”忽然,沙力醒悟到有点说漏了嘴,赶紧闭口,两眼却冷冷地盯着着何以然的眼睛看,仿佛要借此看清何以然究竟会怎么反应的。但何以然避开了他的眼神,也不答他的话题,只是心中一惊,心想: 他不是今天没上班么?那他怎么这样快就知道我刚调任的去向?是有人一待会议公布后就马上通知他了?那他们为何要这么及时地互相通报?这是为了什么?如果没有人告诉他刚刚举行过的会议内容,那他岂不是,知道的情况比我还要早,把握到的状况比我还要多?那又是怎么回事?而且,而且他还说出家茵下午发生过事,刚刚发生的事,他们究竟是如何知道得那么多,还那么准确又及时的呢?沙力他全然知情,是他有这个能力,还是,都是别人与他紧密联系告诉的?啊——,如此的情形,这般的状态,不好象有人在为什么事而紧紧针对着自己?这真的是太可怕,又太耐人寻味了啊。何以然这么想时,突然抬眼,即见沙力正紧盯着自己的眼睛看,两人不觉都感到了尴尬。 在两人又都避开目光后,沉默片刻,何以然打岔地说:“我想去看看我的女儿,真不知道她究竟怎么样了。” “看来是不行了,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雨莲大概也已经睡了,再讲是女病房,怎么办?” “那倒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只得心里是很不安的啰。”何以然说时,显得很无奈又很苦恼。 “不,还有更大的焦虑与遗憾呢。”沙力说完与何以然相视一笑。但何以然感觉,沙力看似有意无意的这句话,好象一语双关,既是对探病说,也像是在对今天的会议内容说。他深感到沙力对他确实是异常注意,十分知底。此时的何以然,心里觉得复杂极了,既为女儿的重伤而难受,又为沙力的诡谲而疑惑,想想,一时也没有什么可多讲的话了,就在再重重地叹息一阵后,站起身要与沙力告辞,刚想说辞别的话时何以然手机又响了起来。 “喂,你好!是的,我现在还在医院里。雨莲的伤可能只是脚背有点骨裂,但还不能最后肯定,医生说先住院观测一段时间。是的,是的,她妈妈还不知道,我没敢讲,因为她今天也出了点事情,具体等晚上见面再说。好,好,再晚我也等你,好的就这样吧。” 听完电话,何以然放好手机,整整衣服,对沙力说: “今天多亏了你帮助雨莲,我要再次感谢你。等雨莲伤好后,我想,她会请你吃顿饭,向你表示她对你的深深感激心情。今天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辛苦你了,你也就早点回家,我们明天见吧。” “那明天谁来护理雨莲呢?”沙力立即十分关心地问。 “今天是晚了,没法联系了。我准备明天一早先赶到这里来,请院方为雨莲安排个护工,其它,看情况再讲。我想她妹妹霁莲……。” 何以然与沙力一边讲,一边一起踱步走过大厅,顺台阶而下,来到医院的一个停车的小广场上,慢慢走近一辆浅灰sè的小车旁。 “何部长,这是雨莲被大雨淋湿的衣裤。外衣上都是泥,还有好多的破洞,是护士替病人换衣服时换下的。护士问也不问清楚,粗心地把我当病人家属,直接都交给我了,嘿嘿……嘿嘿……嘿嘿嘿……。”在沙力的潜意识中,对“病人家属”的称呼是颇有好感与美意的,因而打开车门,从车里拿出一大塑料袋向何以然说明袋内的东西时,有感而发地轻笑起来。 “今天也使你全身淋湿透了。”何以然望着沙力很歉意地表示道。 “我在办完入院手续,事情都已妥当后,就去附近澡堂里洗了个澡,再给澡堂锅炉工一包烟后,在锅炉房里烘干了衣服。喏,还是很脏的喏。”说着,沙力抖了抖身上的脏衣服。 更清楚地看到沙力身上的一身肮脏衣服,何以然很不安的再次表示道:“真对不起你,以后雨莲会向你致歉的。” “何部长,您不必再跟我客气,我和雨莲也是很好的,只要我能照顾她,是一定会照顾好她的。你不知道,我们……,我们……。”此时,沙力有一种冲动,真想把自己心里要讲的话月兑口而出,一言而尽,但雨莲的态度又使他说不出口,于是,到了口边的话也就戛然而止了。 见沙力还要讲什么,但显得吞吞吐吐,犹犹豫豫,联想到他今天,一会儿有点诡谲,一会儿又很迟疑,心里深觉甚不自在也感到有点索然无味,何以然便想要别离此地回去了。 “沙力,时间很晚了,就早点回去休息吧。”何以然既是关心,也是催促地说道。 “好吧,我们明天见吧。” 一口应答何以然的话后,沙力月兑上的脏外衣即坐入车内,小车也发动起来了,两人便挥了挥手作别,但在沙力的心底里,总觉得是非常的懊伤。只见小车拐了两个弯后,在黑夜中,车灯像流星飞逝一样划出一道弧线的亮光后就消失了。 而何以然,在边走,边推着电动车低头沉思间,眼前忽儿显现出:在自己讲,等雨莲伤好后会请他吃顿饭时,沙力的眉头立即展露出一副很是惊喜的样子,以及yu言又止的,什么‘只要我能照顾她,是一定会照顾好她的。你不知道,我们……,我们……。’他所说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什么呢?他们,他们又怎么样了呢?细细想来,何以然不由感到自己是冒失了。因为没和女儿说过,还不知道她怎么想,而且今天的事情只听一面之辞,怎可就以女儿的名义邀请吃饭了呢。沙力是否会误以为,是我在暗示促使他们恋爱?何以然越想越觉自己的表示很不妥,也很后悔。 何以然骑上车,也飞快地投入到黑夜里,拼力地赶回家,高原还在等他呢。 沙力的小车,在与挂在挡风玻璃上的弯弯月亮对视中一路急急奔驰。 “……,等雨莲伤好后,我想,她会请你吃顿饭,向你表示她对你的深深感激心情。”耳边回响起何以然刚才讲过的这句话,沙力觉得象是有了一种希望,竟显出了满面的笑容,同时还高兴得不由自主地在方向盘上重拍了一下。然而,再想想雨莲的反应,心底里总觉还是抹不去许多的伤感。忽然,他想起必需通个电话,便减慢车速后用手机拨通了电话: “喂,是海岭兄吗?刚才在我和何部长分手前,听他接电话时说,就是再晚,回家还一定要和一个人见面。我敢肯定这个人只能是高原!噢,我不想再推测了,肯定是高原。他们今晚要面谈,你看怎么办?” 随着沙力所问,手机里传出了被沙力称为海岭兄的江海岭的说话声:“你要问怎么办?嘿咦——,根据今天的情况,我早已作出安排,晚上高原是不会去他家啦,晚上我自己去。” “是吗?你已拦下高原自己去?那何必那么急呢?” “你想,象他们这样的人,会乖乖地按人家的安排做吗?你要预防自己遭到失败,就必需比他们有更多有效的办法。那么,有效的办法从哪里来?首先就要十分了解他们究竟在想什么?到底在准备怎么办嘛。” “喔,你要搞清楚他们将会怎么抵制调令?唔,我也认为,在现在的关键时刻,他是不会那么愿意接受调令到退管会去的。可是,他要是真不去,只要这个人在,我们下一步的事也很难办呢!所以,你想知道他们会怎么对待调令这倒是很重要的哦。那好,我等你消息,有事再及时联系。” “我们要多多注意他们的思考习惯和做事的方式,一有事就及时联系。” “好好好,我能明白你的意思,我们要相互及时联系,好,再见。” 通完话,沙力把手机轻扔在右边坐位上后就加快了车速。一过桥,即在两排明亮的街灯中奔驰,只见两条光线往后伸,一个投影朝前飞。 第一章第三节 ()三 何以然也飞驰地赶到了家。见高原还没到,便开了门,先挂好雨衣,再从大塑料袋里拿出女儿的衣裤,把破碎的外衣放在门外的墙角落,把内衣裤塞入洗衣机内洗涤,然后自己去浴室洗澡。 走出浴室,见跟屁猫咪咪不停的叫,何以然就到橱柜里拿出干猫粮,倒在地板上的小盆里。之所以叫它跟屁猫,是它一见到家茵,就老跟在家茵的后抬着头不停的又是转又是叫的,因而,被两个女儿笑称为跟屁猫。 躺倒在客厅的长沙发上,将自己身体全身心地放松时,何以然感觉到的是,自己的身心竟十分的疲惫。又见,跟屁猫咪咪的头在小盆上蠕动,始觉自己也月复中空空。抬头看,墙上时间已将九点半,再看门外的墙角,见到女儿一堆撕破扯碎的外衣,使他眼前又浮现出雨莲惊叫着与石块,与圆木一起从高坡上翻滚下去的骇人的惊恐情景。还浮现出的是,同样在墙角的那一堆杯子的碎片,从中又看到泪流满面的家茵。家茵,她究竟听到的是什么样的传闻使她竟如此悲愤?他好似明白,却又糊涂。此刻,何以然觉得自己的心是浸透了苦口的药味,心胸,则在阵阵的紧缩起来,被挤压得非常的难受,以至觉得极其的疼痛。 何以然把手臂盖在脸上,久思间,仿佛已想得昏昏然,但他心里清楚:家茵还没回到家,而且高原也没来,说过再晚也等他,因此现在是决不可睡的。然而不睡,脑子里就不停地转呀转的,于是他又想起今天的调任会议。不!!在现在的情况下是决不可调任的!但集团公司已下达了批文怎么办?我应该把关于发展创新型企业的思考和方案等等的问题去跟上级领导深刻地谈一谈,请领导重发批文。可是,如果面对的是不英明的领导,那么再谈也象对牛谈琴。而且,当这样的领导来个王顾左右而言他怎么办?果真如此,自己倒也算了,可是高原又怎么办?深化改革的力量在哪里?忽然,乐团门卫那yu扬又抑的忍笑,那怪怪的、异样的、几分伸秘,几分嬉笑的眼神,还有沙力逼视地看着他眼睛的那双眼睛,以及他提到家茵下午出事,自己还将要被调任时的那付神态,一切情形,此刻,全又都一一拥挤到自己的面前,并个个具体地展现开来……。 在这几年里,我何以然为什么在生活,工作和心理上要不断承受如此的种种煎熬呢?!这就是我应该背负的人生的命运么?何以然心里在忧伤地对自己深深感叹着……。 想着想着,何以然神智渐渐yu昏昏然间,忽听到一阵的敲门声,他身子竟似弹簧般地蹦跳起来。 “高原,你终于来啦!”何以然边叫边急忙去开门。 “你只盼望高原来,就不希望我江海岭来吗?”随着说话声,只见,比中等身材略高,脑门宽亮,充满书卷气地戴着一付琇琅架眼镜,一身穿着得端端正正,就是领带节也一定打得很饱满,不允歪斜,平时总显得很严谨的江海岭,双手拎着东西跨进门来。 “啊,是你海岭啊。欢迎,欢迎,一样欢迎。”见踏进门来的是江海岭,何以然虽甚觉惊奇,但还是笑容满面地迎上前去。 “你不会认为我是不速之客吧。知道你还没吃晚饭,诺,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江海岭说着高举起带来的东西,让何以然看个分明。 何以然一见,笑呵呵地说道:“唔,是酒,是鸡。还挺香的呢。” “何部长,傍晚我在开餐馆的朋友,阿金那里。刚才,我从餐馆的五楼窗口远远地见你家灯亮了,知道你到家了,我便马上赶过来了。” “阿呀,真对不起,让你等了好长时间。那,看来,看来你今天来,是有备而来的啰。”何以然针对着江海岭的潜意识有意无意地挑开的说。 “哪里,哪里。嗳,何部长,什么叫有备而来的,您后面的一句话,听上去怎么就觉得有点的别扭。给我的感觉,好像今天我是蛤蟆错敲了黄蜂家的门,倒被是刺了一锥子。”两手拎着打包的白斩鸡,熏鱼和酒瓶的江海岭,听主人所言,虽仍在作笑谈,但还是难掩,既有点不自在又有点忿忿然的心情与表情。 “噢,请不要在意,不要在意的喔。”见到江海岭显露这样神sè的何以然,连忙打起招呼,边说,边接过了酒菜去放到客厅另一头的餐桌上。 怕自己冒然而来,主人没有想到而尴尬起来,江海岭便又说道:“何部长,要不,我打个电话,叫阿金再送几个菜过来?” “噢,不用,不用。家里今天有花生、烤麸、皮蛋,还有油爆虾和一点腰果,正好作我们的下酒菜,只不过都是冷菜。来来来,坐下,坐下。”何以然抱歉地说着,并去厨房里拿出了那几盆冷菜,再把白斩鸡与熏鱼倒入碗里,同时很热情地招呼江海岭落坐。 “海岭,我怎么都料不到你会来。不过,你来我一样欢迎,一样欢迎。”也坐下后,何以然微笑着作起了补叙。 “何部长,说句老实话,今天我是有事要跟你谈。我知道你刚才是在等高原,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是我叫高原今晚别来的。”说着,江海岭把眼镜向上推一下后,继续讲道: “我请高原今晚无论如何要帮我修改,打印好一份,明天一早我要拿去给公司领导看的报告,所以他现在是不能来了。我这么做是为啥?是由于今天的会议!何部长,我可是在替你着急呀。” 江海岭边说,边站起身,打开酒瓶盖给何以然斟酒,同时又把眼镜朝上推一下,继而,深不可测地托出自己想作的探究: “何部长,在谈你将要调任的事,还有我对这件事的想法之前,我想先问你,你倒讲讲看,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对你我还能不知道吗,都共事二十多年了。”何以然随口应答了江海岭莫名其妙的问,同时心想:原来是他叫高原改变来家的约定的,而且是为了修改,打印一份说是为自己着想的,明天要给领导看的报告。那是份什么报告?他为何要为自己着急?急些什么事?而且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与高原约好,此刻要在家里见面的呢?今天,他和沙力,这两个人真是显得很神秘莫测的啊。这所有的问题,都使何以然直感到十分的困惑不解。 “是的,我们俩都是知根知底的人了。你也清楚,我就是这样的xing格:总喜欢把自己放到无可退路的地步,再逼自己一定绝处逢生的。举例来说,就讲讲今天的这只鸡是怎么来的吧……。”江海岭说着,伸出筷子指向碗里的白斩鸡停住了话头,并看向何以然,看他是否在注意听自己所要讲的话。因为,他是特意要以举例来叫何以然去思考思考他所讲的话的。他也很清楚,象何以然这样的人,只要引起了他注意的事是不可能不去思考的。 江海岭短暂的引而不发地等待,确使何以然认真起来,即放下酒杯,瞪着眼,凝视地听其怎么说下去。 “这只鸡,不是我从阿金那里拿来的,是我自己买的,但是,只化了二十块钱买的噢。这种事在别人身上,嘿嘿,是怎么可能发生的喔!”何以然看到,江海岭说这句话时随后嘴角扬起的笑意,是一种,为欣赏自己的绝技而显露出的得意非凡的表情。 何以然在见到他表示自己的神秘莫测,不可思议之意的同时,也随和地跟着脸上堆起了笑容问道:“喔,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啊?” “我完全知道何部长你今天很忙,所以想带只鸡和其它菜来与你共进晚餐,同时与你谈谈今天会议的情况,因为这肯定是你极大的心事喽。”看到对面坐着的主人,正全神贯注地在听自己所言,江海岭心里暗暗笑了,边说边又推了下眼镜,渲染道:“哪里料到买这只鸡时,一称啊,要五十八块六角,而我的皮夹,偏偏又忘在抽屉里了,因此模遍口袋,发觉,竟然只有二十块钱。怎么办?不买?就这么放弃?你也知道,这不是我的xing格吔。买?那就只有二十块钱!而且卖鸡的老板绝不答应那么便宜的卖。” 听江海岭如此表述,何以然一下觉得他要讲的事一定很有趣,也很诡异,干脆放下刚举起的筷子,更聚jing会神地听起来。这也是江海岭所希望的,他要他对自己的话有记忆,有印象,去思考,于是他推一下眼镜,再次暗中窃笑了一下后,继续讲下去: “当时,我在鸡摊周围是走过去,走过来,再走过去,又走过来的,一直在那里徘徊。心想——怎么办?怎么办?!怎么才能用这二十元的钱,买下这只五十八元的鸡,就是要把不可能的事变成为可能的呢?穷思竭虑了好一会,我终于有办法了!我就到对面小店里去买了两根橡皮筋,套在手腕上。回到鸡摊前,乘拎起我看中的这只鸡,用魔术师的手法把手腕上的橡皮筋偷偷撸到鸡脖子上,接着把鸡放到鸡笼里又假装挑别的鸡了。不一会,眼看这只鸡跳了三跳要萎下去了,我再去拎起这只鸡大声说,‘老板,你的鸡都是瘟鸡嘛。’那老板讲,‘咦,刚才还好好的嘛。怎么会,怎么会……。’我悄悄对老板说,‘卖瘟鸡就二十块钱吧。’那老板还是不答应。我就高高举起了手里的萎鸡大声喊,‘不买了,不买了,都是瘟鸡,都是瘟鸡啊!生禽流感的鸡怎么可以卖呢!这一篓里的鸡都不可以再卖啦!’听我这么说,周围的人都瞪大了眼睛,个个抬起了头,惊看我手里高高举起的,脑袋已经垂下来的鸡。于是,有愿买也不想买的、有买好了要退的、有说要报工商所查的、又有要拨打药品食品卫生检疫部的、更有要拨打110的,场面一下子就哄哄地,嚷嚷地乱了起来。这时老板才急了,拼命向我使眼sè,悄悄叫我别喊,别喊啦!连连答应我,就是卖十块八块的他也肯了,只求我快点走。我这个人,想好二十块就二十块,我就是要实现用二十块的钱,买下这只五十八块鸡的目的,十块八块的便宜我也不要。这样,我把仅有的这二十块钱塞给老板后就走了。离开鸡摊,我赶到阿金那里,叫他帮我做成了这只白斩鸡。” “哈哈哈……,哈哈哈……,海岭,哈哈哈哈……,海岭,你这种绝处逢生真是充满了智慧,也亏你有这样的想象力啊。”何以然,似乎深受江海岭的渲染影响,当他话音一落,就手指着他大声地笑着,说着。 然而,看着何以然在大笑地赞赏自己,江海岭脸上却毫无一丝的笑颜,相反是用眼镜片后shè出的鹰隼似的目光,很严峻地冷眼瞧着他,过了一会,推一下眼镜,才细声慢气地说道: “何部长啊,你现在是在欣赏我的智慧啊,我的聪明啊。可是一转身,你就会耻笑我下流啊,刁钻啊,缺德啊,无耻啊,说我是个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卑鄙者啊!可是我想要你理解到的是——在生计与道德之间只能择一而定的话,我会决意选择生计而不顾道德的。我还要你理解到的是——这样的选择不仅仅只会是我一个卑鄙者,类似的卑鄙者还会有。也许这种xing质的选择,以后还将有多种场合的多次发生。何部长,以后如果你遇见到类似的事时,能理解,能宽容,能记得我今天所说的事,所说的话就好了,不然……。” 听江海岭如在言笑,实际并无任何一点言笑的口气,使何以然先是觉得:这不是话中有话么?这不是在做一种准备行动前的打招呼么?这不就是在作委婉的jing告么?而后,何以然又为江海岭竟在自己家里这么说话心里感到很不快,并且面露出一点愠sè,这难道还不能算是打上门来了?! 立刻,具有见微知著秉xing,常常极善于揣摩到对手心理的江海岭,自是很快体察到何以然的心情,便象换了面具一样,迅速转成一付温和而恳切的微笑,说: “何部长啊,你万万不要误解我的本意哟。我绝不是在任何场合都总是只会计算自己利益的势利小人喔。老实讲,今天会议上宣布你被调任到集团公司去当什么退管会主任,我就觉得这是个错误。因为,我知道,你和高原,都在为我们企业的现存体制严重阻碍着ri后创新机制的发挥而焦虑。你们提出的一些,要用深化改革来解决改革中存在问题的思考和方案,理应得到支持和拥护的嘛。所以我敢说,你们是下定决心,要去集团公司对你这次被调任的批文请求再作调整,是吗?你说,我讲得对,还是不对?” 见何以然对自己的问话分明重重点了点头,江海岭即会意地笑了。 “你看,你看,我是一点都没料错吧,我也正是这样为你着想的喔。刚才我讲的,叫高原今晚改好明天一早给领导看的报告,就是请求上级领导重新调整对你不当调任的说明报告嗳。哎呀,你们想要做的事,我江海岭已经在为你们做了。你要知道,有些话,别人站出来讲,往往比自己讲,要更客观,更有份量,也更有效得多。你是个很有经验的人,对此是不难理解的。再讲,你还在等高原来谈的事,而我已经在为你们做了,时间上也比你要先一步……。” 听江海岭这么温和而恳切地说,并且那么在理,那么正合自己的心意,何以然不禁又高兴起来。 “谢谢你,谢谢你,海岭啊,有你这么帮助我,看来我是要省事省力得多了。就让我们为顺利实现公司这次建立创新型企业的改革目标,拧成一股劲吧。” “好好好,行行行,让我们一起努力,一起努力。来来来,吃吧,吃吧。”斜眼见何以然一下又高兴起来,江海岭便更是满面是笑地挾起一块鸡肉,放到对面的碟子里,并略举高点了酒杯。两人在轻轻碰杯一下,接着仰首大喝一口酒后各自再挾了不同的菜嘴嚼起来。 放下酒杯,再搁好筷子的江海岭,忽生满肚子的感慨,轻摇着头说道: “哎呀,何部长啊,我们公司创立创新型企业的工作正在展开,其xing质和意义,正如你在大会上所说,是用深化改革来解决以往改革中存在的深层次的问题。真的,这次,为解决企业深层次问题的进一步改革,我与你都是很想共同努力努力的,所以,在这急于用人之际,你怎么能走呢?!我也是非常反对把你调任到集团公司去当什么退管会主任的。因此,我叫高原……。” “依我之见,在这个时候,要把我调到集团公司去任个相比较而言的闲职,是有人故意安排下的,要是难听点讲,或许还可叫作预谋。”何以然在也放下筷子时打断了江海岭的话,直述己见。 听何以然这么说话,江海岭心里猛的一震,但急速悄悄抬眼扫过何以然的脸面后,即机灵地笑了起来: “是呀,是呀,我也有同感。不过,我想,你还不至于认为,由于我和你,就建立创新型企业问题的思考和方案提出相互有抵触的不同报告,就希望你被调任的吧?”此话言毕,江海岭的眼睛,在眼镜片后眨巴眨巴几下后紧盯着何以然的脸sè看,他要用否定之否定的推断来洞悉,自己放出这个探测气球后能验证到的关键所在。 “你不是在叫高原修改,打印一份向领导要求重新审批我调任的申请嘛,你在帮我的忙,我怎么还会怀疑你呢,你说是不是啊。” “是的嘛,是的嘛,是人才,怎么可以不受容纳的呢!我要去跟领导强调强调,不能容纳人才的行为,不是糊涂就是谋私,简直叫人无法容忍!简直令人发指!至于,你我两人交的相互有抵触的不同报告,我是这么认为的,今后……。” 关于江海岭一再提到的两个有抵触的不同报告,究竟是什么报告?其实,这是在上级集团公司的领导下,为在国有企业,越达信息科技有限公司内开展创立创新型企业的改革,听取基层的思考而作出的一个号召中形成的。公司党委书记李沛文,一直很倚重高级工程师,信息技术管理部何以然部长的见识,就请他写一份关于建立创新型企业构造的基础报告。何以然的报告,结合国际最新信息技术的发展,提出了公司技术上创新的基本思考和基础方案。而对创新型企业体制及机制上的创新思考和方案,则是托了既能刻苦自学,又能duli思考问题,常常还有别具一格见解的公司技术员高原来完成的。当时,公司党委副书记兼公司副总经理的冯登科,出于对自己地位与一件大事上深谋远虑地布局,就叫与自己同舟共济的,有博士学位的公司市场开发管理部江海岭部长,以市场经济中的市场观念,写了一份关于创立创新型企业的统观报告。不料,关于创立创新型企业的基础报告与统观报告,这二份报告,在哪一份应该作为公司改革的核心理论,贯彻依据,和资金获准上形成了相互抵触的不同的思考角度和方案措施,而且,各自都得到相当多员工和基层干部的支持和拥护。针对这二份报告,江海岭此刻正在向何以然谈自己的认为,此乃是他与冯登科商讨后,布下的一个**阵罢了。 “何部长,从这二份报告内容上的不同面来讲,我们俩还不至于因为有分歧而在哪一天会打起来,甚至打得鼻青脸肿的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江海岭说笑着往上推了一下眼镜,而后不知还想到了什么,接着,竟然好象无法控制地放声大笑起来。 “我想还不至于吧?!不不不,不会的,不会的,还不至于到这一步的吧。”何以然也边笑边摇着头说着。 江海岭在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时说道:“是呀,是呀,怎么会打得鼻青脸肿的呢?就是鼻青脸肿也是我,决不会是你何部长的吧!” “在怎么看问题上我们是有点不同,这只是我们看问题的角度不同而已么。但还是有相同之处的嘛,我们努力的目标不是很一致的嘛,这仅仅是一个问题的两种不同的表述罢了。” “是呀,是呀,如果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争执,到时候何部长也一定是会让让我的嘛。记得清代时候,有个“六尺巷”的故事。说是,有张吴两家比邻而居,为争一宅地互不相让。为此,张家修书一封,望当宰相的亲戚出面压一压吴家。但他得到的回音是,“一纸家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家人得诗后,就此让出三尺,而后吴家也让出了三尺,终成六尺之巷。所以,今后不管会怎么样,你何部长也总会宰相肚里好撑船的哟,大度地让我三尺又何妨的吧,是不是的呀!嗨嗨嗨……,嗨嗨嗨嗨……。” 听江海岭所言,何以然心里大为不快,总感到他的话,似在作一种伏笔或是预言,而且是棉里藏针。 时间,在他们的笑谈中不觉已过两个多小时,在他们谈兴正浓间,忽听到外面传来了小车的喇叭声,何以然即去打开窗,倾身向外探望,只见家茵和叶芹远远地在向自己挥手。 何以然回转身,离开窗时对江海岭说:“噢,家茵她回来了。” “那好,我和你一起到下面去迎接她。我和这位嫂嫂啊,也好久好久没见面喽,下去与她见个面,跟她打个招呼,我也回家了。” “好呀,我们就一起下去吧。只是,今天我们大多都在谈话,只注意探讨问题,你自己却没好好尝过这只很有奇遇记的鸡的美味。” “不,不不不,我还有一次机会,就是在美梦中尝美味。”江海岭又推一下眼镜,似乎想玩笑而幽默地叙说。 何以然接口道:“是啊,ri有所思,夜有所梦啊。” “可是梦想怎能代替思想呢,虚幻的思想与思想的虚幻好像也不是一个概念的问题吧。你说呢?我的何部长!”江海岭说这话时,斜着眼,从眼镜片后看了一眼他身边的人。 “啊——,你讲的好像是个哲学问题。我不懂,哲学离我太遥远了,我搞不懂。但我也想说,美丽的天使与天使的美丽之间毕竟是有区别的,至于要讲出两者之间究竟具有什么样的内涵与外延上的区别来么,我……。” “噢——,不需要讲出来,不需要讲出来。我的何部长啊,”江海岭说时,伸起竖直了的食指,在两人的面前不停地摇晃,“对事情的内在问题,真有见识的,是不需要详谈,长谈的。但一说出口,只需几句关键之言,就可完全显出英雄所见略同的嘛!” “嗳,你说得很对,这就像画漫画,虽寥寥几笔,但可以使人觉得是心领神会,意味深长的呀。” “唔——,心领神会,意味深长。意味深长,心领神会,哈哈哈哈哈!……”江海岭回复着何以然所说的话,突然,似高深莫测地昂起并后仰着的头,又放声大笑起来。 “嗨嗨……嗨嗨嗨……。”何以然只是随和地轻轻的发出点笑声。 他们俩就这样说着,笑着,一起走下楼,一起走出门外,一起走入了灯影阑珊的夜sè中,再走向远处的,模糊之间还依稀可见有二个倩影站立于一旁的那辆小车处。 在刚要走到二个倩影前时,江海岭就抱起拳,对着丁家茵谦恭地讲起客套并带有点献媚的话来:“喔哟,我的极其漂亮的嫂嫂,你好,你好。小弟我好久没来府上拜见你了!不恭!不恭!是小弟的不恭啊!但是,一见到嫂嫂我就很高兴,在我心里对你嫂嫂总是很敬重的哟。” “好了,好了,我是知道你的,不来就不来吧,何必还这么讲呢。”丁家茵话虽是微笑着说,语气也是挺温和的,但江海岭还是分明觉得出话中有话的意味。当想接口,也伶牙俐齿地还以几句使觉棉里藏针,再使感骨哽在喉的话,却一下子竟也会无言以对的了。想想,自己无论何时,无论何事,面对任何情况,总是个嘴巴上能说会道,答辩起来游刃有余的人,怎么在这个女人面前,被她的这几句随意的话说得有点气堵胸闷的,于是心里,先觉索然无趣,继又感索然无味,便怏怏不悦在胸,似笑非笑于脸地展一下眉眼,退后一步,让何以然去作他们夫妻间的好问好答。 “你今天已经很累了。”何以然对妻子说。 “我知道,你不是也很累了么。”丁家茵眼望着丈夫说。 “噢,叶芹,谢谢你们送家茵回来。”何以然又对叶芹表达恳切的道谢。 ……。 第二章第五节 ()五 屋外的落ri,早已沉没,然而被它的余辉映照出的亮丽的晚霞,则还横抹在半个蓝天里,且反映在向内开着的窗玻璃中,看去真像是放在镜框里,挂在墙面上的一幅再jing美不过的艺术摄影作品。 屋里显得十分的宁静,唯有不断响起的嗒嗒嗒声在打破此时的宁静。忽然,击打电脑键盘的嗒嗒声戛然而止,坐在电脑桌前的公司年青技术员高原,举起双手力搓自己清瘦的脸庞。许是他的脸庞显得清瘦,眼睛看去就大而有神,还很清澈。高原再轻揉一会双眼,然后垂下手,背靠着椅子,仰着身,抬起头,随意地放眼去看窗、看墙、看桌上的书的边角,最终目光停留在,靠桌沿边上放着的一盆文竹身上。他凝视着文竹好久,渐渐觉得:桌上这盆文竹,其叶欣欣,似掌、似扇、似蓑衣;其姿亭亭,傲然挺立,于节节向上的气质中也有着苍松般的遒劲;而其sè葱葱,在通体的碧绿光润里还透溢着一陣的清淡。于是,高原的目光总愿多停留于它的形象间,心里对它是更有了好感。 不久,电脑键盘上又嗒嗒嗒地声响起来,显示屏上展开了二行字: 工业企业体制须进行信息化改革与创新 ——由创立创新型企业提出并展示的问题 改好这个标题,高原继续修改了文章第一段落中的一些表述,然后向显示屏瞥了一眼,停住击键,低头蹙眉地沉思起来。 忽然,身后响起轻轻的敲门声,高原回过头看着门时,立刻显出了微笑,而后他立即起身去开门。 一拉开门,满面微笑的高原冲着何以然说道: “听敲门声音,就知道是你何部长到了,你来,我是从心里觉得高兴。” “你这么讲,说明在你的潜意识里,是在等待我的到来啊,是不是?我呢,也是不见到你,总觉有件什么事一直没做,就是放不下的呀。”何以然一踏进门来,即亲切地回复高原的话。 “昨天你去过公司了?为写完这篇东西我没去,今天也没去。”高原指了指电脑说。 “本来嘛,我是急于要到医院里去再看看我住院的女儿的。但想想,她的情况也就是这个样了,而你的这篇文章写得如何我还不很清楚,所以,我决定,还是一下班先到你这里来,然后再去看我女儿去。” “你喝什么?你是喜欢喝绿茶的,不过今天还有饮料。”高原望着何以然问。 “仍旧绿茶吧。”何以然说着,把手提包放在一旁的椅子上,乘高原去倒茶时坐到电脑前,移动鼠标,拉看起文章来。 “高原,你标题这样改,我觉得是更好了。好就好在,正针对了下星期公司准备要开的会议。” “下星期要开会?开什么会?”在倒茶的高原回首问。 “下星期,就我们公司关于创立创新型企业问题,党委会和董事会准备召开联席邀请会议。你也去,我想在联席邀请会议上旗帜鲜明地公开推举你,推举你的这篇文章。我要让大家都能看明白,这次,唯以德才为举的选拔总经理,最合适的人选,还是你呀——高原!” “何部长,茶放这儿了。”高原走过来,把茶杯放在电脑桌上的空余处后,去拖过一只椅子,坐在何以然的身边,低着头想了想,说道: “何部长,我在想……,我在想……。”高原犹犹豫豫,很不自信地低沉着头,对何以然作起了自己总觉得心难安,情难为的表示:“我在想,我只是公司里的一个小小技术员,还只是个大专生,他们起码都是本科生,甚至博士生什么的,而且都是公司里的中、上层干部,我,我好像实在跨不进这个会议室吔。” “那你不去了?”何以然虽在问,但眼睛依然停留在电脑显示器上,在继续拉看着文章。 “是的,不想去!”高原低沉着头表示。 如此听说,这下何以然有点吃惊的抬起头,注视着高原再问:“真的不去?” “确实不想去!”高原依然低着头,作了个十分肯定的回答。 “什么?!”听高原连连这么讲,何以然不禁心里很不高兴,侧过身,面对着高原逼视地看着他问: “你真的没有去的心情?或者是胆量?!”见高原仍低沉着头不吭声,何以然心里更是气冲牛斗,怒形于sè,又说: “好,你真的不想去就算了!这篇文章就留着你自己去欣赏吧。”何以然言毕,气恼恼的端起茶杯,刚喝了两口茶,忍不住放下茶杯接着说道:“我倒想问问你,你用好长时间,下那么大的功夫,一定要完成这篇文章是为什么?是为了个人欣赏?是为了炫耀文才?是由于一时激情?好像都不是吧。你看,你文章的一开头指出,‘在现在,信息时代的战争已是信息化战争,信息时代的工业企业当然也必须是信息化企业,这是信息时代的逻辑必然。但没有完全跟上经济全球化步伐的一些国有中、小型工业企业,在建立信息化企业的问题上,至今还没有真正认识到它的现实xing、紧迫xing及科学xing之所在,更无从把握好其实质,因此,就不能用现代企业制度,这一体制形式来解决国有企业内深层处的难题,也因此,无可发生与时代俱进的变革,于是,它们在改革开放已将近三十年时,还处在艰难困苦之中……。’高原,你看,你这段开场白,讲得多好!多正确!是很有现实意义的哎。在当前,我们就是要使一些人理解到,在深化国企改革时,我们实在是太需要充实自己的思想高度和意识广度了。由于没有比较,也就不能有深刻的思维,所以在这个会议上,我要特别地推荐你的这篇文章!我还要特别地推荐你。可是,现在,要你去参加会议,而且正是进入关键的时侯,你却说怕去,你这个逻辑必然怎么就没有必然xing了呢?我想不通。高原,我想不通啊!我,我要你讲讲清楚!” 望着何以然充满焦灼与气恼的眼神,高原迟迟疑疑地轻声说道:“何部长你,你别生气。我其实是很愿去参加会议的,可是,也许我有好多人一样有的,一种论资排辈的感受,所以我,我,我有自卑……。” “我想,你一定读过〈左传〉中的〈曹刿论战〉的吧。”许是此刻,在何以然的心胸里一股激情在燃烧,不等高原说完话,他即急于打断地,对高原倾吐起自己的一番深层的感慨来: “你看,曹刿要见鲁庄公,由于曹刿的地位不高,没有见国君的资格,所以受到乡亲们的阻拦。但曹刿回答得多么自信,‘肉食者鄙,未能远谋,乃入见。’曹刿确实是个既有谋,又有勇,更是个对国家有责任感的人。你看,当大国齐国要攻击弱小的鲁国,为保卫祖国,曹刿不顾门第差别,勇见鲁庄公,以自己对国家的忠心和智慧,最后帮助国君战胜了一个大国对自己国家的图谋。现在,我们多么需要学习曹刿的这种jing神,照他那样的去做。老实说,江海岭那晚到我家,讲了一些使我不能不多思考的话。他买那只鸡的经过,我也跟你谈起过,有时侯我也会有意无意地去模自己的脖子,感受那两根橡皮筋。但,我最后认定:我一定要有‘铁臂担道义’的jing神。那晚,江海岭还问我,是否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这种问,表面是闲谈,实在是话中有话。什么,‘是个不轻言放弃的人’,什么,‘总喜欢把自己放到无可退路的地步,再逼自己一定要绝处逢生的人。’这不是在威慑、在隐喻暗藏杀机么!而且他还用“杀鸡”来哑语“杀机”,也可说是其用心良苦。可是高原,想到最后,我对自己说,我不怕!我能感觉到,这次调任是有人在搞釜底抽薪的诡计……,” 高原对‘有人搞釜底抽薪’之言好像很不理解,感到奇怪,在把茶杯递给何以然时插话问: “为什么要讲是釜底抽薪?你指的有人是指谁?怎么来理解这是个yin谋诡计问题?”对高原这么问,何以然对还不太知情的高原,一时真不知怎么说好。他从高原手中接过递来的茶杯慢慢的喝,同时思考着。过一会,他放下茶杯,看着高原缓缓道来: “你提的这三个问题,我现在确实很难明明白白告诉你,因为我一时还讲不清楚其间的关键点和关系方面。如果你还要问,怎么个讲不清楚?那看来我也只能打个比喻来说——这事情,就像在找到海王星与冥王星之前,人们对这两颗星原来是很不清楚的。人们起先,只看到星体之间有着不正常的行为轨迹和现象,然后根据这种奇异的轨迹和现象作计算,最后,依照计算,才真的发现了海王星和冥王星。你问的三个问题,对我来讲,也像是我看到了在我们公司里,在某些人的关系之间,是存在着某些不正常的行为轨迹与现象。我相信,顺着我们所见到的不正常轨迹和现象,跟踪下去,最后是能看到藏在我们公司里的‘海王星’,和‘冥王星’的。尽管我现在是讲不清,但我还是要你回答,对可能,不!以后肯定会出现的磨难,你究竟是怕,还是不怕?因为改革,势必会触犯那些既得利益者,于是深入改革和保卫既得利益的矛盾会加剧,会激化,直至斗争。高原,如果你也深愿我们公司创立创新型企业的改革能够胜利实现,成功发展,那我们也一起来学做曹刿吧,让我们也具有一点‘铁臂担道义’的jing神吧。再说,我和党委书记李沛文谈过,到会人员的资格可否不拘一格?他的意见是,不拘一格要人才与会议的宗旨是一致的,他决不默受成规。因此,他说,只要我能确定,也是可以的。至于,到会人员是否一定须受邀请的问题,虽说过不一定,但他会与党委会,董事会去沟通的,尽可能不要模棱两可地讲。” 何以然说完,转过身,在电脑前移动鼠标,继续拉看高原文章的后面几页。 高原仍坐在椅子上,默默无语,眼光随意地投放,最后还是落定在文竹身上,注视它很久,再次感染它虽仅四、五株,但被剪修得毫不杂乱,于傲然挺立,节节向上的气质中也有的那种苍松般的遒劲。 “何部长,你所谈的我们应该向曹刿学习,这使我更想讲讲我心里早有的一个感受。”高原沉思一会后始喃喃而语: “近来,我一直有这样一个感受:自一八四0年至一九四五年,在这105年里,是我们民族的屈辱与苦难重重叠叠接连不断的时期。在这段历史时期里,中国国土受尽的屈辱,中华民族饱尝的苦难,使上历史课的热血青年都深感窒息,倍加痛苦。那么,是什么原因,使那时的不平等条约ri益得寸进尺,难填虎口?而且,任何一个国家,都可以相当放肆地在我们的国土上烧杀抢掠,穷凶极恶,无恶不作?火烧圆明园的英法联军大约只有三千人的力量,而我们是整个国家哎!却不可抵挡?!却只有声声哀叹?!只能无奈又无奈?!讲起来,原因有千万条,但归根结底,是我们自己科技落后,经济贫弱,民族也并不团结,史称,一盘散沙。现在,说这段历史,我们不该只有对历史的回忆、痛苦及痛恨于别人对我们的侵略和掠夺,这段历史给予我们重要而宝贵的方面,应该在于——我们能不能真的记取历史的教训,有没有真的感悟到历史的启示,是否已经形成不叫这段历史白白发生过的真实的思考,真切的理解,以及相应的真知的民族作为?!我这么说,不是说政治,而是在说实实在在的事理。何部长,你希望我也能有‘铁臂担道义’的jing神,这个道义jing神,就是为民族复兴而有的理想和责任感吧。这其实是我们这一代的人,尤其是我们这样的青年人,都应该有的民族意识和民族责任!对此,我现在可以回答你,我高原,是早就有这种意识和责任感了,如果以后真出磨难的事,我与你一样,不怕!”高原望着何以然的背,喃喃地,轻轻地叙述道。 何以然惊喜地转过身,以十分热烈的眼神,激情高昂的语音,紧看着高原说:“高原,你太好了!我听到了我们的共同语言了,我们是心心相印的,这还需要再多讲什么呢?你说,我们之间还需要再多解释什么呢?!我没有找错人哎,高原!只是我要你能排除掉论资排辈,和以文聘为准,把自己看低了的思想情感。你,我,我们的志向和奋斗都不是为了我们自己的私利吔。” 何以然说完笑了,高原望着何以然也笑了,这是相知相融相交汇中,心与心相拥抱的真情的笑。 “何部长,我再给你加点茶水吧。”高原说着,站起身,拿了茶杯去向杯里添加热水。 一种激情,似几层卷浪还在何以然心胸中涌动着,他不禁也站起身,将两手臂相插地抱在胸前,低着头,沉闷地在电脑桌旁来来回回不停地踱步着。突然抬起头,他伸出手指指向高原高声问: “高原,下星期的会议上,都是些决定企业命运的高层领导,你准备怎样跟他们表述呢?我要求的,不是一般的谈,而是一定要让他们对你留下难忘印象那样的谈,最好,能从反面的角度作说明,因为反面有时候比正面更具有深刻xing,启示xing,jing戒xing。” 端来茶杯,仍放在电脑桌上,再坐到椅子上的高原,拿起一支笔在纸上一边下意识地随笔涂划,一边思谋起来: “一定要使人留下难忘的印象……,而且还要从反面去说嘛……,确有点难。怎么办呢?怎么才能留下从反面说的深刻印象呢?我实在想不出怎么个说法来。看来,实在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要么,要么,我这样讲吧,”高原忽然抬起头,看着何以然有点诡异地笑着说道:“说的是,在一个shè击演习场上,有十个shè击练习者,等每人十发子弹都打完了却发现大多都全月兑靶了。一旁的教练气得大叫大嚷的,‘你们怎么都这么没用?!看我来打。’教练举枪对准靶心是瞄了又瞄,可是最终打出一梭子弹后,发现也都月兑靶了。正在大家暗暗好笑时,只听教练却极其严肃地喊,‘难道你们还真看不出来吗?像这样打就是都要月兑靶的!’”讲完,高原脸上还偷偷显出了一丝奚落人的笑意。 “啊——,好呀!好呀!你!你是借题来笑话我要求的从反面角度讲的意思。高原,你可要理解我的想法噢。你要明白,你能说得很好,既是在帮助我更抱希望,更能坚定,同时也是在帮助你自己哎。”说着,何以然依然眼望着高原,神情中充满了期待。 “何部长,我明白你是不会真生我气的。我是很理解你的想法,更十分赞同,支持你所讲的那种jing神和品格,一句话,我愿身体力行,发我一柱擎天的力量!” “那好,那好,那你准备在联席邀请会上怎么叙述呢?”听高原如此坚定的语气表达,何以然不觉甚感欣慰,便扬起眉,展开颜,脸上又喜形于sè起来。 “在下星期会议上,既然都是管理企业的领导,我想从国际市场上为什么我们只有世界xing的产品,而无世界xing的品牌说起,提一个创新方面的意识问题。” “你准备从哪个具体角度切入这个问题呢?”何以然问时,热切与期待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高原的眼睛。 “譬如,我想讲一讲,为什么说智力重于知识,素质更重于智力,但觉悟则比素质更重要的道理所在。你看呢?也许,这个问题说好了,也可给领导们留下难忘印象的吧。其实,真的,我深深觉得,没有觉悟的管理者,只能永远是因循守旧的管理者,对创立创新型企业来讲,也是不合格的管理者。然而对此,现在有多少企业的领导人有这样的意识?又有多少人十分强调过这个意识呢?现在企业的领导机构,十分重视强调的都是文凭,也就是说,他们只能看到知识与智力的创造作用,而根本看不到人的素质与觉悟更加具有的创造力。没有这方面的意识怎么会去思考?不思考怎么去行动?没有行动何来品牌市场?” “好!好!可以,可以。但,你能不能,联系创立创新型企业的体制及机制的架构来深入浅出地谈这个意识问题?你这篇文章的正题和副题不是也这么提的吗?”何以然说着,手指了指身边的电脑屏幕。 “看来,真要谈创立创新型企业的体制与机制的架构,我又不能从意识问题谈起。” “咦,为什么?你刚才不还在这么讲的么?”何以然一下感到很是不解。 “看来,我还得从企业内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讲起。记得,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里有这样一段使我深受启发的话,马克思是这么说的,‘我们判断一个人不能以他对自己的看法为根据,同样,我们判断这样一个变革时代也不能以它的意识为根据;相反,这个意识必须从物质生活的矛盾中,从社会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之间的现存冲突中去解释。’” “噢,我有点知道了,这段话所讲的意思是,不能为谈意识而谈意识,所谈的意识是要从具体的矛盾冲突中分析出来。”何以然忽的,有所感触地表示自己对此解说的领会。 “嘿哎!说得真深刻!”何以然在再深入地想一想,尔后于很是感慨中,低沉着头,一下发出出自内心的感叹。接着,在把手里的茶杯放到一旁的电脑桌上后,望着高原不禁肝胆相照地说道: “高原啊,虽说,我在公司里算是个高级工程师,你仅仅是个大专生,在公司里也只是个技术员,可是在理论素养上,其实我是很不及你的呀。而且在我们公司里,我敢肯定,你也是这方面首屈一指的人才。你讲过,没有科学的思想,就不可能有科学的实践,这话说得很有道理,所以我是更要牢牢地抓紧你不可松手了啊!我就看好你有这个刻苦自学,深入duli思考问题的个xing喔!你能自学一些深刻的理论,还能结合实际问题联系起来作探索,改革事业的模索与探讨是太需要许许多多象你这样的青年啊!呵呵呵……。” 何以然正高兴地要接着谈谈自己的联想,但手机接到了短消息,提示的铃声响起时他便掏出手机打开看: 老爸:你好! 知道我姐住院我很着急,我们‘天下会展服务有限公司’的展览业务虽还没结束,但我已决定提前回来。我妈情况怎样?我很担心,我将很快到家。老爸一定要保重哟。另外,拉丁舞的碟片找到没有?你总是忘了告诉我。 “哎呀,我的女儿要回来了。她是九号去的香港,”何以然读完手机上的短消息即自言道。 应着何以然的话,高原笑着说:“今天是十八号,只有八,九天你就想她啦?” “是呀,是呀,几天不见她也怪想她的,但她一回来我又觉得烦。一会儿要买什么名牌东西了,一会儿又要去跳舞了,还要怎么怎么的了。”何以然边收起手机,边十分感慨地继续说道:“我的两个女儿,雨莲和霁莲是双胞胎姐妹,但xing格怎么就会有那么大的区别?高原,你说,决定一个人的xing格是在什么时候?是在娘胎里的第二个月,还是第三个月?或者是第四个月?是和这时期她娘吃的东西有关?还是心情有关?还是听不听音乐有关?但她们是双胞胎呀,xing格区别怎么会这么大的呢?我真弄不明白,真弄不明白,嘿嘿……嘿嘿……,我真的是弄不明白喔,嘿嘿嘿嘿……。”大概觉得这是个很有趣的问题,说完,何以然轻轻地摇晃着身躯,似乎是傻笑地大笑起来。 “何部长,我见过她们姐妹俩。毕竟是双胞胎,她们的模样简直像是印章刻印的一样。但xing格上,相比较,霁莲的xing格显得热烈些、奔放些、开朗些。雨莲嘛,还是像妈妈的xing格,妈妈的脾气,一样的内敛持重,一样的和蔼可亲、一样的端庄典雅。”说时,高原忽然地想到了雨莲的受伤,便问:“嗳,你女儿受伤已有好几天了吧?她的伤势报告出来了没有?怎么说的?” “噢,雨莲,她今天是第六天了,昨晚我去医院看过她了。”言语时,何以然还是显出了内心里深有的伤感。 “你一个人去的?”高原又问。 “对呀,我一个人去的。这事还瞒着她妈妈,只说是,雨莲在东方建筑设计研究院忙她的一项非洲项目的竟标,没时间回来。她也怕妈妈知道,手机就一直关着。” “那——,万一妈妈她打单位里的电话问呢?” “是的,是的,这事是藏不久的。我是想尽快带她去医院看看去。实际看到的,比担惊受怕地瞎想象总要安心得多。看来雨莲还算幸运,没出使我们难以承受的结果。” “那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呢?” “这话我也忍不住问过她。一问,雨莲就伤心得不得了。她不想在我面前哭,又忍不住的要哭,吓得我求她,再也不敢问了。我是不忍心看见女儿有一点点伤心的,从小就是这样。” 何以然这么疼爱女儿,使高原心里涌起一种感慨,即倾吐道:“我是真太羡慕你的两个女儿了。父母对她们都爱得那么深,从童年直到现在。而我……。唉!” 见高原说时,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何以然便急忙作起抚慰:“高原你别太伤感,我看你叔叔待你,也是很不错的嘛。” “叔叔再好,但心里对父爱与母爱的渴望,毕竟是无法替代的呀。”立刻,高原脸上显露出愈益难过的神情。 这使何以然深受触动,就更急切的说道:“这我很理解你,也很同情你。爸爸,妈妈都是唐山大地震去世的?” “是的,”高原低沉着头,低声地喃喃而语:“那一年,我们是特意到唐山去看叔叔的。叔叔有了新配的房子,热情邀请我们去,想不到第三天就……。爸爸和婶婶是当场压死的。妈妈虽然被救,但伤得很严重,很严重。我是妈妈紧紧抱着我,用她的胸怀紧紧护着才没死。妈妈受伤太重,她在医院知道自己终将不行时,把我托付给了叔叔来养。听叔叔说,那时我一岁还不到。”说至此,高原又痛苦地说,“上个月……,上个月……,上个月连叔叔也不在了。我是个从小就没爹没娘的人。现在,我是一个亲人也没有了!我永远是个孤儿了!”陷于深重孤独感的高原,颤声地一讲完这句话,眼泪就啪嗒啪嗒滴在手上这张刚才还在随心涂划的纸面上。见此,何以然不禁内心涌起,像对自己女儿一样的更深切的同情与爱怜。 “高原,我看你一个人住在这儿,是很孤苦伶仃的,你任何时候都可以到我家来,就是吃饭也万万不要有什么顾虑噢!我,还有我们一家,会真心诚意地接待你的。” 正说着,何以然手机来短信的音乐声又响了起来,便迅速拿出手机打开看: 我亲爱的爸爸:您好! 昨晚我情绪有点失控,盼爸爸能原谅。怎么受伤的真实情景就让我考虑好再告诉你们好吗?我很想妈妈,你和妈妈一起来看我吧。因伤势已不太可怕,妈妈见了实情会安心的。霁莲好吗?我在等待见她。把去年我们生ri时,我和她的合影也带来吧,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张。 合上手机,何以然默不作声,两眼只是久久地,呆呆地看着墙角。高原见此,即悄悄站起身,移步到电脑台前。 当何以然侧目看时,见椅子上还留着高原那张随心涂划的纸片。拿过来看,只见竖线条全弯曲而绵长,横线则都很简短,有力。线条下,还有只像兔子似跳跃的简略图。心想:这是他刚才说话时的潜意识?而后,何以然又看到纸面上的点点泪痕。 “高原,我要回去了。今晚还要和家茵一起去看女儿去。噢,下星期由党委会,董事会召开的关于如何建立创新型企业的联席邀请讨论,你必须参加,再也不要犹豫不决的了,就这么定了。对公司这次的改革与创新,你谈体制上,机制上的思考。我以国际微电子现状和光电子的发展,讲一讲公司技术上改革与创新的紧迫xing问题。其实,你的演说是极其极其的重要。因为,任何月兑离体制和机制的承运,单靠科技独力地创新是根本不可能的,我就是把科技创新谈得再好,再美,也是水中月,镜中花,最后只能是空喊改革,徒有心愿的呀!所以,你真的意义比我要重要得多喔!你要看到这一点,你一定要看到这一点!” “好吧。”高远感受到何以然的谆谆嘱咐,他只是为此做了个肯定的应答。 “那我走了。高原,我,我们全家欢迎你常来我家玩。”何以然再次用恳切的眼光望着高原说,同时拿起自己的手提包后就去开门。忽然记起了什么事,又回过头来对高原说: “嗯,我差点又忘了跟你讲。今天,我又跟李书记谈过调任的事,李书记说,他会去和集团公司领导商量。他叫我放心,调令一定会撤回的。” “撤回调令的报告不是已经交上去了吗,还是江部长主动帮助写的呢。是他叫我修改,打印的,因此我清楚这件事。” “你认为我们是否要向他表示感谢呢?这件事你还需要留心观察,用心想一想的呢。我走了,你真的不用送我。噢,最后,我必须再重申一下,总经理人选问题已进人很关键的时侯,你必须坚持住。不是我们要与人家争权夺利,而是我们的事业,太需要战略上的纵横者,太需要能忠实于它的最坚强的支持者!总之是太需要人才!这你可要切切记住了!” 何以然说着跨出了门。门关上后,敲击高原耳膜的是急急的,嗵嗵嗵嗵嗵的下楼梯声。 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一个人时,深沉的寂静也可引出深心的寂寞。夜sè已从窗外完全漫入房间里的四周,尽量涂黑掉屋内刚才还有的一些空白点,但高原却没有去开灯以驱逐屋内的黑暗,而是扑倒在床上,继续体味每晚必尝的无尽的心思、苦闷的心灵及孤独的心境: 愿为企业的改革负起责任,但不想参加总经理的侯选;希望与人交谈自己的理论探索,却忌讳别人层级的高度;感念遥远的父母深爱,然而怕起悲凉难过的心情;憧憬美好的家庭生活,可又恐总是无望的单想独思……,这些似矛盾、似缠绵、似切盼的心头事,常常如舞龙般的起伏地环绕在高原深心的寂寞里,煎熬着他的心,有时直至深夜。就这样,高原今天依然扑倒在床,又直至后半夜。 于昏昏沉沉中,感受到了夜凉,他拉过床头被子的一角,似盖非盖地睡了。 第二章第六节 ()六 电动车飞驰在直通的路面上。然而,车速却在渐渐的减慢下来,直至最后停下了车。何以然跨下车,把车推入,然后,停放在一个小型绿地园里,自己则在一个栏杆上靠坐着沉思起来。 他在想:高原对自己已有足够的信心了?但如再有动摇怎么办?看来这不是不可能的。我万一还是被调离到集团公司去任退管会主任,那他怎么办?他更会怎么样?那些已经准备好的,对创立创新型企业所作的思考陈述,以及方案提议就让高原一个人去推进?哎呀,我们的电子工业水平和国际先进技术差得那么多,还要拖到什么时侯才可开始认真追赶?而且再过两年自己不是也要退休了?……。还有,回去如何跟家茵谈女儿的事?怎么说,她才不会过于的焦虑?哀伤?霁莲说马上回来,她是否已经离开香港?也许,我一到家,霁莲也到家了?那我们一起到医院去!……。 一个人,在这里思考了约有二十多分钟,最后,何以然认为:这些事,单穷思竭虑又有何用?还是边观察,边思考,边深入吧。至于,雨莲的伤情,呵!尽管母女是心心相印的,但还须冷静对待的呀,不然,一见面都激情难遏的,对两人的心理和伤病都有危害,回去,一定要先把这个道理细细说给家茵听,以免或许会生出不测的悲伤事来。 这样细思量后,何以然推出车,将车发动起来,骑车,归心似箭的向自己的家里直飞而去。 第三章 迥然不同的同路人 ()一 阳光明亮地投入,并照耀在大半个公司党委会的办公室里,锃亮,光滑的地板上,斜印着一长排窗框的长方格图形,及两个较大的仙人球立盆影子。 门球转动一下后,身材胖而墩实,脸上常常也显得很和蔼可亲的,公司党委副书记兼公司副总经理冯登科开门入室。他把手提包放到办公桌上后,就走到窗前了望。从八楼向外望,可见公司远近几幢大楼外墙的粉刷不久就将完工,而且粉刷得也很好看,他深为满意地轻轻点了点头。 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起时,冯书记立即跑过去拎起了电话听筒。 “喂,哪一位?噢——,好的,好的,等一会见到李书记我就告诉他。好,好的,好的,好的。再见,再见,再见。再见了。”冯登科放下电话,在办公室月兑下考究的西装,换上靛蓝sè的工作制服后就跨出了办公室。 在办公大楼一条走廊上,冯登科见到,迎面走来的技质监测部办公室主任沙力,立刻叫住了他。可是冯书记还没开口,沙力却先说道: “冯书记,你好。刚才我到几个车间都去看过了,没什么大的问题。你看还有什么事要我马上去办妥的。”沙力说完,就以恭敬的样子挺立着,等侯书记发话。 “好!好!沙力,你也是个有心人。说老实话,我总感觉到,我要做什么事,还没开口,你倒已经料有八、九了。你是应该更加的机灵,更加的有头脑了。”见沙力在认真听自己说,冯书记便轻轻的,显得十分亲近地拉着沙力边走边说道: “告诉你,不出我所料,集团公司领导果然要来检查了,这对我们都是极其要紧,绝不可掉以轻心的事喔。本来,我要叫办公室秘书去通知后勤部。这样吧,现在你就以我的名义去通知一下吧,叫他们都要有所准备。” “冯书记,这你就放心吧。公司检查团就餐的事我听乔主管讲,都已经作好安排了。说是,领导接受的话,就小车接到外面饭店去。如果婉言谢绝,则到干部餐厅里另设便宴。此外,检查团每人还有500元一张的交通卡,和超市取货卡各一张。同意的话,还可去休闲洗澡,还有按摩的呢。乔主管还这样讲,”言至此,沙力好似神秘地更凑近了冯登科一步。“乔主管还这样讲,一看到公司里刷墙头的刷墙头、打扫的打扫、布置的布置,都忙得团团转,就像是看到升起了信号弹哎。因此检查团的生活安排还用得着再等上面来通知的啊,全是配套一条龙服务,是多年的老套头了。全体员工也都很有数,都说招待之心,就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了,见怪不怪的了哦。” “啊——,真想不到,对此大家都已经形成概念了!但是,这种概念是社会整体行为的结果。现在的社会,学生能不孝敬老师?病人能不孝敬医生?做生意的能不孝敬工商所?打官司的能不孝敬法官?尽管老师、医生和工商人员,还有其它方面,是都在强调坚决严守职业规定,职业道德,但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有些部门,有的人,把这种严守职业规定认为是做做样子,应付应付上面的,谁要是真的相信了,万一正巧碰上了,谁就在冒今后要吃哑巴亏之苦呢。我们这样做也是社会造成的!如果不这样做,检查通不过,要我们这样改,那样改的,拖掉了时间,完不成生产指标,到时候,奖金发不出,或者发少了,最基层的员工还会责怪我们,说我们是老糊涂了呢。沙力你说呢?”冯书记像在为开月兑工作中的过错一样,跟沙力谈起自己对社会深深怀有的感触。 “是呀,是呀,现在,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事是不少。”沙力是顺着冯书记的意思把话讲开了,“现在社会上的许多人,个个都想一夜暴富。为快快发财,哪还有重视做人的仁义道德的啊。现在,就是昧着做人的良知,巧取豪夺钱财的也是大有人在的呀!这倒真的是实在没办法的事。”但此话一讲完后,沙力觉得书记是瞪眼看了自己一下,接着如沉思般的一语不发,于是他感到,书记其实是很反感听他说什么,为了图谋钱财而昧着做人良知之类的话的。 办公大楼的走廊是个大“回”字型的走廊。走着走着,就走回到了书记办公室门口,冯登科开了门,示意沙力一起进入办公室。 进入办公室,冯登科即去壁橱前,打开一个橱柜的玻璃门找东西。沙力便乘机赶快模出手机,推上手机滑盖看股票行情。当沙力收起手机,见书记两只手还在橱里不停地翻上翻下,忍不住问道:“冯书记,在找什么?” “诺,找到了。这是近阶段的生产和销售报表。应对上边的检查,我也是老套头了。我呀,只要抓好一个产值、一个销售、一个环境,就可以叫检查的留下良好的印象。”冯登科拿着一叠报表边说边走过来摊开在大办公桌上。 “冯书记,你现在找出这些东西来作啥?” “我再不抓紧看一看,等会万一检查团问起来答非所问,或报出的项目张冠李戴,或报出的数字天差地别,那太不像样子了。对干部的考核,从来就是,数字出官,官出数字,数字就是当官的保证金啊,到时候我怎么可以说不清楚的呢!”冯登科翻看了几篇报表后,掩饰不住兴奋又说: “看来我们公司生产指标完成得还是不错的。有了这些数据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冯登科翻看报表时,沙力斜眼见到桌边上,报表下,还压着一份《关于请求集团公司对何以然同志调任到集团公司退管会的撤回报告》。不禁心想:“早听海龄兄说过,这份报告是他写好后送上去的,怎么到现在还压在这里没报上去?” 立刻,冯登科也看到沙力在注意这份报告,就用眼光对沙力示意一下报告说:“沙力,我知道江部长跟你解释过我们主动打这份报告的几个原因,你真明白就好了。我们正在极力推举你侯任公司新总经理,你要懂得怎么为自己创造好条件,打好基础,到时候我们好为你说话。” “噢,冯书记,我也是个懂得知遇之恩的人,我会报答你们的。就是我这个办公室主任,还不是靠您肩扛力鼎得到的。”沙力面向冯登科非常诚恳的轻轻说。 “不不不。不讲这样的话,不讲这样的话。其实我也是知人善任呀。相信你以后,是一定能够带领我们公司好好发展的。” “谢谢你对我的信任,我会十分努力的。”沙力,以他对书记的虔诚之心,感激之意作着表示。而后,又问,“冯书记,检查团大概什么时候到啊?” “总在九、十点钟吧。哎呀,已经九点半多了。快,不多说了,不多说了。你还是再去督促督促他们吧,有不便讲的就来告诉我。”冯登科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急忙吩咐。 “好,我就去,马上去。”沙力说完,向书记略弯了弯腰,即转身跨出了门,再次真的很负责的到各部门,各车间,去为上级检查团的即将莅临,做些很认真的督促整改工作。 第三章第二节 ()二 在公司图书室的一排排书架前,正在翻书的党委书记李沛文,抬头随意地侧面一看,见冯登科刚巧从窗外走过,即对,梳着一撇一捺两瓣八字型短辫的书室女管理员小忻喊道: “小忻,小忻,快去叫冯书记进来。” 小忻一听,赶紧奔出门外,喊着把冯登科叫进图书室来。 进入图书室,一见李沛文在,冯登科就高声说道:“哎呀,我还在找你呢。” “找我?有什么事啊?” “刚才集团公司来电话了,说公司领导要安排人来检查……。” “噢,我也想告诉你呢,不过,公司这次派人来,不是来检查我们的ri常工作的,而是由田池霖一人来作长期的蹲点调查研究。” “长期调查研究?这是怎么回事?”冯登科瞪大了眼,感到十分诧异地问。 “具体情况要等田池霖来了再说。老田是集团公司的党委副书记,他这次,是带着推进国有企业深化改革的任务来的。我觉得这样安排,无疑是跟我们的创立创新型企业有关的喔。噢,你坐下,我有件事想和你交换一下意见。”李沛文说着,指指小忻身边桌子旁的两只凳子,便一起去坐下了。 一坐下,李沛文直望着冯登科问:“我想具体了解一下关于何以然调任的事。你也知道,现在干部中对他的调任是七嘴八舌,意见纷纷,因为目前正当用人之际。他自己也跟我多次请求,希望能撤回调令。” 面对李沛文有点严肃的讯问,冯登科皱了皱眉头,叹道: “我知道他在要求撤回调令。哎呀!他也真是的,你也知道,这件事是他亲口答应我的嘛,怎么又反复无常了呢?!他这个样子,弄得我倒好象……。” “他跟我谈时,我也这么问过他,”对于冯登科象是很不满,似在责问的话,李沛文回顾地说,“我问他,‘这事,不是你自己对老冯表示同意的吗。’他先说没有,我叫他想一想。他想了半天才讲,‘要么是那天,俩人一前一后下楼梯时,你对他说的,集团公司来我们这里要调配人,问过他去不去?于是他说,‘去集团公司工作,福利条件总比下面要好得多,人往高处走,当然去啦。’那么我就问,既然如此讲,是不是确实表示同意了?他坚决认为,‘老冯是清楚的,当时这样讲,是一种调侃,纯属讲打趣的话,不是真意,为什么竟然会当起真的来了?’” “怎么啊?他说我为什么当真起来了?讲这种话是什么意思?”冯登科闻此言显出满脸更加的不快,“他言下之意是我有图谋?我能有什么图谋?真是什么心态啊?他一定不去,我也无话可说,因为我,没有认真的要他写一份相关的书面确定,我承认,这是我工作上的失当。” “老冯,现在看来,他当初的答应是不能算是正式的。因为你真要征求意见,应该在办公室。如果他同意,也确该办个手续,而不应以,在上下楼梯时的说说笑笑来作为,替他包办所有手续的依据。说句心里话,我并不希望他走。当时你要我签字我就签了,只是认为,上面需要调配,而他想走,自然是他的愿望。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样,在这件事上,我应该检查,我工作中也有冒失的地方。” “哎!老李,他不去就不去吧,反正后天要开党委员会,顺便再确认一下,再跟董事会解释解释不就好了么。这不是什么十分严重的事,何必讲检查不检查的呢。我接受了他的撤回要求,报告也打好了,准备在你签字后就报集团公司。” “那就这样吧。老冯,你弥补得很及时,大家就不会再意见纷纷的了。” “老李,你在借书啊?”为立刻转变话题,冯登科边说,边拿起放在李沛文面前的一本经济学的书,随意翻看起来。 “这事我也想听听你的意见。”李沛文接过冯登科的问话,笑着作起问话的延伸:“呃,呃,我呀,我准备在后天,或者在下一次的党委会上提个中心问题来讨论讨论。议题是:投入经济全球化中的工业企业党委会,怎么样才能起到应有的核心领导作用,你看好不好?” “就为这个讨论,所以你在借这方面的参考书看?”冯登科说着,随手又拿起另一本什么经济学的书,急速地翻了一下,可讲,这下连看都没看,就把书扔回到桌面上。 “嗯,是的。老冯,我在想,我们不是经常在各种大大小小会议上讲,要建设和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吗?但我们这些从计划经济走过来的人,对‘商品的二重xing’都不太理解,对‘商品的惊险跳跃’理论,连听都没听讲过,不能理xing地懂得好多起码的经济学知识,开会时,只能喊口号式的”言语至此,李沛文一下提高了嗓音,象正在大会议上讲话时那样,“谈怎么怎么投入市场经济,如何如何开拓市场,不是严肃得非常的滑稽嘛!真可以说是——深刻的无知者,谈的,却都是浅薄的高见啊!而且,在员工们的面前,还那么的像煞有介事的,嗨嗨嗨……真的是滑稽!真的是滑稽!嗨嗨嗨嗨……,真的是滑稽啊!”李沛文讲至此,深为自己以往的作为很是可笑,便摇着头,低声的笑了。停顿一会,他用问讯的眼光看着冯登科,又说: “何以然和高原认为,‘我们虽然是已进入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但还只能讲是一种概念上的进入。从能否抓住,或者,能否促成资本全部循环的速率,这个体现市场经济的根本xing,本质xing地看,目前,许多国有企业在现存的体制、意识和方法上,实际都还,既没有彻底月兑离计划经济的深层根基,也没有建立创新型企业的基本架构。国有企业当务之急是,必需尽快的认识到,并且要坚决摆月兑掉这种状况,不然,对建设真正意义上,或者是完善好社会主义的市场经济来说,只是一种空叫,品牌产品与品牌市场也将长时间的不属于我们。’我看,他们的观念是很对的,是应当受到重视的,至少也是可以作为新观念来讨论的,而我们目前好些正在干的事,实质上,都已经不适合时代特征和时代要求的了,可是还在努力地作为正确的领导在做,这是由于,没有比较也就没有鉴别的缘故吧。老冯,你倒谈谈看,他们的这种认为,是否确实有点道理呢?” 听李沛文这番话,冯登科一直目瞪口呆的看着李沛文,心想:他讲这些话是针对什么在讲?难道是在暗示,甚至在指责我刷墙头、以及打扫、布置,包括招待检查团都是错的?都是不合时宜的?都是……,那今后如何面对上级领导的检查呢?难道在今后的企业管理中,不再刷墙,不再打扫,不再布置,不再迎接上级领导的检查才是适宜的?才是符合市场经济特征,符合市场经济要求的?何以然……,高原……,他们代表了……? 李沛文见老冯一直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没有一句话,心想:他怎么啦?究竟在想什么事啊? 最后,李沛文认为是不能说了,看样子是说不下去了,也就没再谈什么。 “哎呀!上级领导要我们公司进行创立创新型企业的改革,今后,我们是越来越不能做,只会叫叫口号的口号领导者。而是,一定要做,既讲得清楚经济关系和经济规律,又能够结合公司下一步改革的具体问题,进行循循善诱的思想上的领导者。所以,再不加紧先学习在前,以后还怎么领导得好喔,更不要说党委会的核心领导作用了,不然,我们始终只能是个,喊喊口号的领导者啊!” 像是在自言自语地叹息的李沛文,拿起一本《企业的xing质》,再看了看作者名字,科斯,然后随意地浏览起来。 觉得满嘴不是味道的冯登科,举目向一侧,近在眼前的书架上瞧去,见有《经济发展理论》、《经济学原理》、《产业经济学》、《国富论》,甚至还有《资本论》等等的书,一本挨着一本,一叠挤着一叠,足足排了一长架,心想,老李也真是沐猴而冠,象煞有介事!这些书他真的看得懂?!再说,企业实行市场经济改革已经快三十年了,什么时候说过,要领导学习这等样的书?难道这些书上有怎么进行国企改革的方针及政务指导的吗?我们不看这些书,改革,不也一路走过来了么?他也真是的突发奇想了!于是,深觉得眼前的这个老李,真是认真得极其可笑,当他继续瞧着在翻着书的李沛文,忍不住,侧过脸去不经意地发出了一丝的窃笑,心想——他也太做作,太象煞有价事的了呵!与这样的人在一起,今后工作怎么做才好呵!想想,他忍不住又暗暗笑了,只是没让笑出声来。 第四章 月光下的并蒂莲 ()一 在自己的,被堆积着厚厚叠叠的书画而挤得嫌小的书房内,也可说是书房兼画室内,虽顶上的头发已呈灰白且略显稀疏,但jing神矍铄的何哲鸣,执画笔,在对自己心目中的意念景物画完最后一点的心情描绘后,再换支笔,屏气凝神地为画,恭恭敬敬地题名——月光下的并蒂莲 接着,在右上方又以小字题记道: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顿足痛切自勉 然后,他用双手于画面的一下角,着力按下自己的印章,才一边面对着画细细地端详,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慢慢把手中的印章移放到一旁的盒盖上。 画面很简洁。只见:在整幅画的边际处,有座若隐若现的卧桥,桥头上模糊地横伸出三二支低拂的柳枝。但正中,滢滢月光下,粼粼涟漪间,有一立石。而石前,似相依互携的两朵睡莲样的望月的洁白并蒂莲,则轻轻趺坐于碧叶面上,娇妍地盛开着。当再凝神看去,又觉在忽生的恍惚中,人一下如入于——清辉盈满地,冷艳世俗里的境界中,直叫人有沁人心脾之感。赏这样的淡淡雅雅,清清幽幽之悠然景象,真给人以,极强的想添首诗篇的抒发感。然而题记中的“顿足痛切自勉”,读来,不禁,又叫人感觉其中暗含着的一层自有的苦涩。 何哲鸣伸手把画往上提,再把整幅画平铺在桌面上,并后退一步,观看起整幅画的意境表现来。也许,这么看并不如意,他再找出几只铁夹,把画夹在一块大木板上,木板则立于桌面,斜依在墙上。随之,何哲鸣缓缓的踱步到沙发边,点上烟斗,坐下远看起画来。看着,看着,有时又低头想着什么,显出意深深,情切切,一付很是感慨满胸膛的神态。 “爸爸,您的电话。”何以然推开门走进屋内对父亲说。 在父亲跨出书房门去接电话时,何以然抬头,朝向大木板上的醒目画面望去。 突然闪现在何以然眼前的是—— 满目的钟灵毓秀之景扑面而来。再定神细看,月下,似凝脂琢玉般的并蒂莲,仿佛在风抚中轻缓地曳动着。当沉静于其间时,还令他觉得自己的心神,就在这清辉与冷艳中,随意地悠然泛起并荡漾开去。可是,当轻读题记,也不由得生发出一些的沉重感。 “以然,我现在要到你林叔那里去,他要我把画拿去给我装裱好。你现在就帮我把桌上的东西都收拾干净了。” 何哲鸣一返回书房,就对何以然吩咐道。说完话,他即去郑重地穿上西装,而后,从木板上小心翼翼地取下画,卷好,妥善地放入一个自制的卷筒内带出了门。 “顿足痛切自勉?……顿足痛切自勉?……画此画何以需要痛切自勉?何况还要顿足?”何以然低着头,沉思着这一连串的设问,于是使收拾桌面的举动也有点迟缓,甚至是错乱了。 “看你,看你啊!笔墨本来都是放在那只玻璃橱里的,宣纸爸爸也总是小心叠好后放在书橱最下边的拉门里的,你现在都放错了位子,爸爸回来不是要责怪你了吗!弄不好还会发脾气呢。好了,好了,还是我来吧。你也真是的。” 不知何时进屋的丁家茵,挺着个大肚子,说着,想弯下腰去帮何以然重新整理。何以然一看,急了,赶紧把妻子扶到沙发上坐定。 “什么事都非要你来,你来的。你出事,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哦,爸爸不更要骂死我了啊!算了,算了,谢谢你了,你还是太平点吧,我怕,我见到你怕!”何以然一本正经地连连说着,使坐在沙发上的丁家茵听了,倒是用,伸出兰花指的手背掩着嘴,后仰着身子,格格格的笑个不停。 经丁家茵坐在一旁的口头指点,何以然才把书房井然有序地收拾定当,轻轻关上门后,再扶着妻子慢步走向自己的房间。 “圆满的身子,摇摆的样子,走起路来朝左十二点缺五分,朝右十二点另五分,不知是你像鸭子呢,还是鸭子像你呢?嗨嗨嗨……,”何以然双手轻扶着妻子的肩,说着高兴地笑了起来。丁家茵则用肩撞了一下何以然,以对他的逗趣作不知是认可还是不认可的回答。 “嗳,我马上要生了,可是你连儿子的名字还没考虑过呢。”丁家茵模着自己的肚子埋怨地对丈夫说。 “我对爸爸说过,我们儿子出世后的名字由他来起,就听他的吧。” “爸爸是个思想深邃的人,就等他想好也好。不过你注意到没有,最近他一直好像很有心事哎,你这个做儿子的也不主动关心关心他。” “嗨——,jing细的女人好像天生都是时事观察家哎,你也是,对身边的事大多都早已有了察觉。你讲的,我却是刚才在看他的画时才发现的。”进入自己房间后,何以然边说,边扶妻子坐下,再在她的身后塞了个软软的靠垫,接着说道:“我当然应该主动关心他,但有时,就是关心,也要看时机、方式和心理因素,不讲究这些相关的方面,也会因关心不到点子上,而无法起到很好的作用的。噢,声明一下,我这样讲决不是推托哦,而是一个实际情节。我想,他如果真有事,不管怎样,他最后一定会告诉我们的,因为他再也没有其他的亲人了。” “你把前天的那张晚报拿过来,还有教材。”丁家茵吩咐道。 “诺,都给你放在这里了。你怎么想看教材了呢?”何以然边去拿来报纸与教材,边有点惊奇地问。 “音乐学院已经开课了,有好些学生打电话来问候我,我不能缺课时间太长,因此我要做好尽早去上课的准备。” “你呀!儿子还没出世呢,已经在准备要教课了。” “我人在家,心在学生身上呀。” “那你就一个人静静的看吧,我出去一次?” “去哪儿?” “沙老要我到他那里去。” “哪个沙老啊?” “你是否记得,还在我们恋爱的时候,他曾经常带了他的儿子沙力来我家的吗?好几次不是你也正好在我家玩,你是应该见到过他们的,那时妈还在呢。” “噢,说到沙力,记得,记得,那时他还很小。记得有一次,为了玩游戏机,坚决不肯跟他父亲回去,一直哭,一直哭,哭得非常的伤心。最后他父亲硬要拉他回去,他急了,为了不让他父亲来拉他,跑到门边拾起鞋子就扔他父亲。他这一扔啊,就扔到我的脑子里去了,留给了我很深的印象,所以是忘不了他的了哦。那时啊,这个愣头楞脑的沙力,还是挺可爱的喔。嗳,你们究竟是什么样的亲戚关系啊?” “我也讲不清楚,反正是我娘一辈里的远房表亲关系吧。这种关系是又像有,又像无,我是搞不明白的。” “那算来算去,沙力名义上他得叫我一声婶婶的喽。嘿嘿,也真有意思。” “他有时不是已经这样叫你了嘛。” “我还不好意思答应呢。那你早点回来……,”丁家茵话还没说完,何以然已经关上门,奔下了楼梯。 丁家茵一人靠坐着,轻轻地手抚着自己的大肚子,笑吟吟在想着儿子出世后做起母亲来的幸福感。过了一会,才拿起身边的几本教材翻阅着,并找出一支笔做起笔记来。 第四章第二节 ()二 真是意想不到的事啊!满以为是生儿子的何以然夫妇,从医院抱回家的,竟然是一对双胞胎女婴。何以然与丁家茵常常一起望着娇女敕,清秀又可爱的两个女儿,满心的欢喜总是,流出心间上眉间,落到胸怀就汇成了情怀。做了爷爷的何哲鸣,也是放下这个,抱起那个,或者紧紧拥着两个孙女,是久久不愿放下手,看着,乐着,总有无尽的疼爱在心头。 “哎——呀——!要是你们的nǎinǎi在,她真的不知道还要高兴成什么样子了诺。”对着两个孙女倾泻阵阵之情的爷爷,这话是说出了深心的真情遗憾。这一丝的遗憾感,也掠过何以然与丁家茵的心头。但看到一对女儿用力挥手,蹬腿的情景,以及喊出十分响亮的呀呀声,三个人又忘情的一起放声大笑起来,一家人的喜悦,就这样时时地充满在家里的四周围的空间中。 在有一天的晚饭后,乘两个孙女熟睡,家茵坐靠在床头,儿子做完事也坐在床沿边与家茵闲话时,何哲鸣站在书房门口轻声叫着何以然:“以然,你过来一下。” “爸,什么事啊?”何以然应答着走出房门与父亲一起进入了书房。没过一会,何以然手握着画轴回到自己房里,然后把画挂在挂历的挂钩上,再双手轻托着画轴让画慢慢地垂下。 “爸爸,你来吧。”挂好画,何以然去叫来父亲。 何哲鸣进入房间,坐在何以然拖过来的椅子上,三人便一起围视着面前的这幅《月光下的并蒂莲》。 “家茵,以然,我很想跟你们说一说这幅画,”何哲鸣说着向儿子,儿媳扫视一眼后接着说道:“坦率地讲,我在不久前曾做过一件很不光彩的事,这使我后来极其的后悔……。” 听父亲如此讲来,何以然与家茵先是心头感到突然和震惊,两人暗暗对视一下,而后自是全神贯注地听其所言。何以然随意一瞥,看到桌上不知何时放着的烟盒,就起身拿过烟盒,抽出半支已露于烟盒外的烟卷,再示意父亲接烟,却被何哲鸣摇手拒接了。 “你们也知道,爸爸的画在社会上,在绘画艺术领域里是有一定声誉的,但还没有达到艺术大家的地位。为了迅速实现艺术大家的名位,我也投入了市场炒作的交易中。所谓的市场炒作,是拍卖行与艺术家还有交易商等等的人,共同合作,制造声势,渲染气氛,抬高名位,虚升价值,各取实利。嗨哎……”说至此,何哲鸣叹口气,歪着头一下沉默了,接着又现出一付十分感慨的神态来。 熟睡的女儿突然发出一,二声轻微而短促的哭叫,丁家茵赶紧轻轻的拍打二下,使女儿安稳下来。何以然则起身,泡了杯茶放在靠近父亲身边的桌子上。 “在这幅画之前,”继续说时,何哲鸣伸出食指指向挂在面前的画,然后接述道:“我还画过一幅题名为〈秋sè赋〉的画。画画好后,我向托人介绍给我的一位,人称‘红包评论’家的付了五千元,请他在〈画苑〉杂志上一定为我这幅〈秋sè赋〉图发表几篇‘反响强烈,好评如cháo’的评论。” “五千元?好像要价太高了吧!”何以然有点忿忿不平地插话说道。 “倒不是他要价高,是我自己给的。因为这方面一直有个潜规则——钱给到什么地步,评论也就好到什么程度,水涨船高。这在人家是不吭一声的,而完全是要自己看着办的。接着我又付给组织展览的,也是五千元,还算是圈内人的价钱。终于,后来又进入了拍卖环节,当然也是要付钱的。由于前面有过有声势的评论,和高规格的展览产生的影响,〈秋sè赋〉拍卖的价格确实很高。但为了形成是艺术大家的效应,最后买下〈秋sè赋〉图的,其实是受我和拍卖行共同委托的人。开始时,轮番哄抬拍卖价,也是与拍卖行做的,像演戏那样的默契配合,当然,待到把名位真炒上去了,真的拍卖了,就要利益共享了。” “那么说,前后整个过程都是爸爸自己在导向卖买的进出喽?或者是,有其他人和爸爸一起合谋好,再又导又卖又买的咾,”何以然说。 “哎呀,这就叫‘市场炒作’。此种急功近利现象社会上已经很常见的了。现在发展到,连大学的教授,工程学院的院士也有大搞市场炒作这一套的呢。这种事,社会上都已经见怪不怪,都已经要麻木的了。你怎么还好象不懂……。”丁家茵轻拍着女儿,眼却望着何以然,带着法国人怎么不知道巴黎,美国人怎么不知道华盛顿,中国人怎么不知道běijing城似的感慨对何以然呛声道。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现在社会上是有相当一些人,人心很浮躁,很浮夸。甚至于连搞社会科学的,也耐不住的浮躁起来倒真是值得深思的。嗨!现在是,谁都想一夜成名,谁都想一夜暴富,今天的社会,多少人为此都要疯狂了。但是,爸爸,拍卖行自己委托人见机买画是可以的吗?”何以然紧看着父亲又疑惑的问。 “是可以的。在艺术品市场,这种做法并不新鲜。在国外,在欧美,一些画廊,也会在拍卖会上买下自己客户的作品,以此来‘保护价格’。像索思比拍卖行,克里斯蒂拍卖行,他们也会为防止出现最低的价格线,而积极採取托底行动的。只不过中国市场的cāo作,比国际做法更大胆、更有想象力,甚至为钱,为名,像你说的显得更疯狂。嗨哎……”说至此,何哲鸣又深深叹了口气不再讲了。在三人的目光,一起再次都聚焦到面前挂着的画面上时,何哲鸣才接着说道:“使我觉得我错了,我决定要从中摆月兑出来的,一是看到一篇报道,二是听到一个小女孩和她外公的对话,尤其是我自己也遭人骗!” “喔哟,女儿要换尿布了。何以然你拿一块来,在那只橱里。”丁家茵忽然对着何以然急叫起来,这样,自然也打断了何哲鸣的话。乘儿子,儿媳他们忙着为女儿换尿布,何哲鸣拿过桌上的杯子,慢条斯理地喝几口茶。在他们俩安顿好女儿,静静地示意等他继续说时,何哲鸣才放下茶杯接着讲了起来: “刚才讲的看到一篇报道,是美国〈福布斯〉双周刊杂志以‘灌进去,倒出来’为题作的评论。读评论,见到人家讲我们‘中国当代艺术品市场进行炒作的肮脏手段……’时,我感到很不安。我不安的是,外人是用十分鄙视的眼光,来理解我们国家的艺术创作和艺术品市场的。我想,难道我们这些人都发展到了,真的除了钱和名位,连国格、人格、脸面都不要的人了吗?!那个看上去最多仅五、六岁女孩的话更叫我惊心。就在一次组织展览的展出时,出于人气与市场的紧密关系,我当然对展览状况极其的注意,便常在展馆四处转转。有一天,见一位老人,枯树皮般的手,亲切地搀领着一个最多五、六岁女孩,她那女敕藕似的小手在细细的看我的〈秋sè赋〉图,我即快步走过去,站在他们的身后。只听他们在问答道: ‘外公,那朵好看的花叫什么花?’ ‘啊——,是菊花呀。’ ‘菊花真好看。’女孩仰面,伸出小小的手指头,指划着满面笑容地说。稍停一会,那女孩又说,‘外公,花画得好,画花的人也是好人吧?是妈妈说的,做好事的人就是好人。’ ‘那当然咾,画画得好的人,心也是好的。’ ‘妈妈对爸爸说,心好的人是好人。心不好的人是鬼。’ ‘不对,不对。外公听到你妈妈对爸爸说,心态好的人都是好人,心态不好的人都是魔鬼。’ ‘啥叫心态?啥叫魔鬼?’ ‘噢,不说了,不说了,秀秀看画吧。’ ‘不嘛,不嘛,外公说嘛,说嘛……。’那女孩紧贴着老人不依不饶地一直在强烈地要求着。 那一老一小的话,当时就使我从梦游般的心思中惊醒过来!回来的路上,他们,以及其他人,那种凝视画面的认真神情,甚至是以虔诚的心,临近艺术殿堂的,那种崇敬艺术的步履和我种种的贪图形迹,开始交织地浮现在我的眼前,强烈的冲击我的心灵。尤其‘心态不好的人都是魔鬼’的话,简直是在鞭挞我的魂灵。晚上,临睡前,我一直一直在想〈福布斯〉的那篇报道,以及小女孩的这句话,由此,我开始思考着要从急功近利的心态里摆月兑出来。我觉得,我也要以虔诚的心来面对艺术,面对真正崇敬艺术的人们!就在这时,发生一件我也被人骗的事就更叫我……。” 嘀铃铃铃……。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何哲鸣的话,何以然便起身去接电话。见儿子转过身来要叫自己听,何哲鸣赶紧连连使劲摇着手不愿去接。 “噢,我爸爸啊?他不在。手机大概忘在家里了,所以没能接。也可能会是关机,对不起,很对不起。噢,噢。等他回家后我告诉他。好的,好的,再见。” “又是要搞评论?还是要组织画展?”流露出不会被猜错而笑起来的丁家茵,向放下听筒走过来的丈夫诡秘地问道。 “是说要搞画展。但看爸爸不想参与,我就没问是由哪家组织的什么画展。” “目前这样的活动我一概不参加,等我洗涤好自己的心灵,认准艺术价值的所在后再说。那次我被人骗也是讲为了搞画展,唉……,”望着儿子与儿媳注视着自己的目光,何哲鸣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上个月的下旬,我收到一份‘第六届中国国际美术双年展’的邀请公函。看来函,美术协会的信封很正规,里面的邀请言词与讲画展的来龙去脉,和我原先所听说的也都一一相符。由于该年展规格很高,具有相当的知名度,因此是非常吸引我这个,想再一跃即可跳过龙门的人。一接公函,兴奋之余,我即把书橱里放着的三幅符合邀请要求的四尺、六尺的整尺画,用快件送到集结地去。一定要我送上这三幅曾展出过的画,是公函的末尾,另外用电脑打印特意指明的。几天后,我按公函上的电话号打过去想问问情况怎样了,但始终打不通,这就使我产生了怀疑。当我真感到情况不妙后,才想到冒昧的问一问市美协副秘书长李其,他当即回答是骗画!我请李其再向中国美协作了了解。原来举办双年展倒确有其事,公函上,也是按举办单位公布的章程与应征参展办法告知的。我曾听说过的,也正是这些内容,所以完全信以为真。公函上一切都很正规,很正式,不假,地址也对,只是把门牌号加了二个零,我是按骗子给我的门牌号送的,结果还要讲吗……。我也曾按那个地址去找过,找到了,抬头一看,他妈的!是‘遥遥’剃头店。唉!叫我痛心不已的是,这三幅画曾经用去我多少的时间、jing力和心血啊!我对它们的心情,就像是你们的两个女儿一样,也是我最心爱的宝贝呀!”满脸愤慨,又忧伤的何哲鸣,讲述中不由还恨恨的跺了两次脚。 “爸爸的情况,那个骗子怎会知道得那么清楚?”丁家茵也怒形于sè地说道。 “爸爸在画界不是一点地位都没有的。我看此人,一定是混迹于画界的人,或者有我们无法知道的人,在配合一起干的。” “那我们可以去报案的嘛。”丁家茵又说。 “我曾在心里恶声恶气地憎恨、咒骂这个骗子。”何哲鸣依着自己的思绪和心情继续叙述道,“一个爱文化艺术的人,也该注重于修身养xing吧!也该讲究点礼义廉耻吧,也该是个高尚者吧!骗子啊,骗子,真正是可恶!可咒!连续几天几夜,我心里都不能饶恕这个骗我的人,但最后,渐渐地,我把他与自己联系了起来。我想,我那么恨骗子,那我暗中与交易商,与拍卖行,与付钱写评论的种种合谋,本质上不也是在骗人嘛!那我的修身养xing呢?我的礼义廉耻呢?我的做人品格呢?我被人骗了,心中的痛苦和波澜难以遏制,那被我骗的人,他们心中就没有憎恶感?!人的这种心情,都是一样的吧。”说着,何哲鸣站起身走到挂着的画的一侧,手指着画,情真意切地言语道: “我这幅〈月光下的并蒂莲〉就是为〈福布斯〉杂志的报道;为小女孩的那句话;为我被人骗,和我也在骗人的总体思考而画的。〈爱莲说〉中,对莲,出淤泥不染,洗涤于清波中而不妖艳,中心通透,外表挺直,既不牵牵连连,又不枝枝节节;以及,纯净亭立,香气弥远而更见清新,人们对它只能远观,不可亵渎的种种赞美之词,完完全全印合和道尽了我这几天心里明白、痛悔、jing示以及追求的心情。我是借这幅画,来表达我要洗心革面的真实感悟的,这几句题词也是深入地倾诉了我的这个心情的。” “爸爸这样的诚恳,我听了也觉得感动。但我也很想知道,这幅画为何要写意月光之下,而不是晨曦之中的莲花呢?沐浴在清晨阳光里的含露莲花,扶风轻轻摇曳,看去,多姿多形,楚楚动人,那才叫人更为联想翩翩,赞叹不已的呢。”何以然似乎说出了见画后曾经深思过的一个思考。 听儿子这么问,何哲鸣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移步到椅子前坐下,再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自己点燃后边垂头思考着,边慢慢吸了起来。见两个孙女又不安地躁动了,还无事的哭叫,何哲鸣好像立即醒悟到这里不能吸烟,于是赶紧把烟揿灭掉。何以然则急忙起身到,坐靠在床头的妻子身边去看女儿。 何哲鸣端起茶杯慢慢喝着茶,当儿子,儿媳忙完女儿的事也都坐定后,才放下茶杯,对等待他继续说下去的儿子与儿媳叙述道: “你所问的,也是我本来想对你们解释的。这幅画,是为诉说我自己的心情而画的,但也可说是为你们画的。因为我把画挂在这里,我把自己的事情和心灵深处的呼喊,都非常坦白地告诉你们,目的就是想不只是我,而是让我们一起来懂得,做人应该有的,应该讲究的基本原则;一起来领悟,人在需要调整心理失衡时,就要既及时,又有能力把握好这种调整的道理。其实,这是一件人生极为重要的事,但却没有专业的学科与文凭,对这样的事作过教诲与衡量,而是需要,全靠自己对素质意识的形成和追求来养成的,这大概就叫修身养xing吧。月光下的写意,意在何处?我以为:彻撒清辉的月光下的世界,当无任何人为sè彩渗染时,就只有自然的黑白世界。我是把自然的黑白世界比拟为自然的人品世界。在这样的世界里,有一类人的为人秉xing,在乎于做人要如月光般的自然、清白、洁净。而另一类人的品xing,则好像是在月光外的黑暗间,游走奔突着的鬼魅与幽灵。要理解黑暗里的鬼魅状,幽灵样,你们只要明白爸爸与人勾结,搞肮脏的抄作交易就可不言而喻了。从来,这一切怎么可能光明磊落地做呢?都是在黑暗里,或匍伏或奔突地进行的。我把并蒂莲画于月光之下,就是想以——外示莲的清白之身,内取〈爱莲说〉中,对莲的礼赞之魂,来表达洁身自好者的秉xing。你刚才说,”为回应儿子的问话,何哲鸣直面何以然继续言语道:“画晨曦之莲,可显楚楚动人之态。这话的本意并不错,但正由于充满阳光的大地,也可使光怪陆离的景观同生,而许多已经浓装艳抹起来的人,再掩饰在光怪陆离之中,则叫人更难见到他们的真相了,这就不如月光下那么自然的黑是黑,白是白,黑白分明,所以我要画〈月光下的并蒂莲〉,以示与阳光中自别有一格的深意。” “爸爸,什么叫光怪陆离?你用光怪陆离这个词有什么含意?”何以然想更清楚的了解父亲的想法,便等他一说完就接口再问明白。 “按词典的解释,光怪是指繁杂的sè彩,陆离是指奇异的现象。世上,连同一些有相当层次的人,就是常常用,种种繁杂的sè彩和奇异的现象作掩饰,来叫人看不透他们所作所为的真伪,由此,昧着良心与人xing,为获一己的私利而坑害民众,这样的人,是不配敬慕与赞叹莲花的高洁和高尚的,但这样的人,有时竟好像还很倾心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显示他,还不是一般的高雅和高尚的敬仰者呢。”何哲鸣回答儿子的问话后,接着按自己所想讲的继续说道,“至于何以画并蒂莲?原来是打算把画送给你们俩,想与你们共勉为人之品xing的。现在有了双胞胎孙女,我又想把画转赠给她们,爷爷是多么的热爱她们,把深心的寄托已密切系于她们的将来了。”说着,何哲鸣站起身,去把画轻轻卷好放到儿子的手掌上,望着儿媳说: “家茵,爸爸以十分郑重的心情把画,不,是把我对两个宝贝的期望给予你们,托付你们将来一定要使她们懂得我这个爷爷,为她们画这幅画的深意所在。” “爸爸,您放心吧,她们一定会以您的教导长大chéngrén的。” “爸爸,我们会把这幅画的深意告诉两个女儿的。”丁家茵和何以然一起对父亲作着真诚的表达。 “你看,你看,两个女儿都在笑吔!来,让爷爷抱抱。”丁家茵说着托起女儿,示意何以然抱给父亲。 “得唔嘟,嘟嘟嘟嘟嘟——,得唔嘟,嘟嘟嘟嘟嘟——。” 从儿子手里抱过孙女,同时看着儿子抱起的另一个,见两个孙女都瞪大着双眼,还把自己的小手狠命的往嘴里塞,何哲鸣非常高兴地从口中发出嘟嘟嘟的声调来逗引她们,做爷爷的他,心里自有满腔的难舍之爱呵!这里,还多了一层,包括她们的nǎinǎi对她们的慈爱之心之情。 “哎,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呀?”何哲鸣忽然想起地问。 “爸爸,红丝带系在右手腕上的是姐姐,系在左手腕的是妹妹。”丁家茵微笑地说道。 “啊——,原来爷爷抱的是姐姐,爸爸抱的是妹妹啊。好啊,好啊,爷爷衷心的祝福你们噢。”说时,何哲鸣俯身将自己的额头与孙女的额头亲贴了一下。 “爸爸,孙女她们都在等你起名呢。”丁家茵见机立即温馨地求索。 听儿媳所求,何哲鸣略微想了一想,说道:“两个名字我都考虑过了。姐姐叫‘雨莲’,妹妹叫‘霁莲’吧。” “爸爸,有什么含义没有?”何以然问。 “那天下午,我画这幅画时,一直听到外面雨打窗门的滴嗒滴嗒声。然而画好画,哎,雨也渐渐停了。联想到那一天的情景,所以就想,一个叫‘雨莲’,一个叫‘霁莲’吧。这么起名,是应画和应景的缘故。另外,从含义来讲,雨中之莲,意为,她将永受岁月的洗礼而更纯洁。雨霁之莲,则表示,雨后的莲花,是愈见清新及美好。怎么?你们认为……?”看他们夫妇俩都不吭声,何哲鸣便望着他们显出一丝暗暗的不安。 “不不不,爸爸,我在回味你的解释。我觉得无论于情于理,以及概括我们对两个女儿的心意和寄托,我是觉得这个名字起得都非常的贴切,准确。这幅画也很有寓意,很珍贵,我极为赞赏、赞许。对爸爸的起名,我很赞成。何以然,你看呢?” “还有什么不好的呢?还会有什么不好的呢!我们的‘雨莲’和‘霁莲’,你们好哇!我们都要谢谢爷爷的,噢!呕——,呕——,呕——。”何以然抱着女儿说着,突然竟舞蹈般地不停的在屋里一圈一圈又一圈的猛转起圈来,而且有点的痴狂。见此,丁家茵不由得紧张得用力拍着床沿,连连急叫道: “闯祸!闯祸!当心要闯祸啦!” 听到家茵慌忙的吼叫,何以然才停住转圈,把女儿轻轻放回到床头。再转身,从走过来的父亲手里接过女儿,把她放到她妹妹的一旁。 “‘雨莲’……‘霁莲’……‘霁莲’……‘雨莲’……”夫妇俩一起愉快地望着女儿,不停地叫着女儿,逗弄着女儿,兴奋得,好像天底世界只有他们才有双胞胎女儿似的。 ……。 第四章第三节 ()三 天,亮了。黎明后的天边,有着一片花团锦簇般的红红的朝霞。许是被这瑰丽朝霞的光亮所惊醒,小小的红蜻蜓,又用力地振动起翅膀想飞。但,一根三尺多长的细绳却牢牢拴住它的细腰,使它再想怎样的飞,也离不开那开关窗的长柄把手。它苦苦挣扎了好久,才只得停住翅膀的振动,扒着窗棱,像在喘气似的动也不动了。就这样,这只小红蜻蜓是飞飞停停,停停飞飞,从昨天傍晚起直到现在,已是清晨时分,屋里开始有了响声,它还没能够挣月兑这根,紧紧拴住它身腰的细绳。 门被轻轻推开,门缝中慢慢地伸出一对丫字的小辫,接着露出一双滚圆且动人的眼睛。大眼睛在长长睫毛间一眨一眨,还眯缝起来笑了。显然,她在为自己蹑手蹑脚没让霁莲妹妹发现而高兴。当她轻轻伸过系着红丝带的小手,去撩窗把手上的细绳,在刚将小红蜻蜓抓到手时,却被一个突然的叫喊声惊得立刻停住了手。 “不许动!小蜻蜓是我的,是我的嘛!是我的嘛!是我的嘛……,”随着一声什么东西落地被打碎的声响后,接着便是哇啦哇啦的大哭。 “雨莲,你别吵。霁莲你也别再闹了,你们快吃早点,今天我要尽早送你们去幼儿园。”正在厨房忙着的丁家茵,听见屋里的吵闹声就高声叫着。当听到霁莲越哭越厉害时,他只得离开厨房跑进里屋来。 一进屋,就见,坐在床沿上的将近四岁的霁莲,两只手背捂着脸,边哭边嚷,在非要姐姐手里的那只红蜻蜓。 丁家茵跑上几步想哄住霁莲,可是霁莲不仅不理母亲,反而是哭得更响,吵得更凶了,靠床的小竹椅也被她踢得吱嘎吱嘎响个不停,丁家茵感到要立刻哄住霁莲很难。抬头看钟,发现时间已很紧迫,上个月,交响乐团一位姓苏的指挥来音乐学院办事,偶尔看她上课和听她吹笛,觉得她正是交响乐团所急需的人,于是经苏指挥的牵线,丁家茵夫妇决定,乐意从音乐学院调到很见艺术体现力的交响乐团去。现在,离说好去乐团契约的时间已很紧迫,而且苏指挥关照过,团领导还有其他事……。丁家茵情急之下,抱起霁莲想再拉雨莲先上幼儿园再说。然而一抱起霁莲,才看到她的裤子与床垫都已被尿湿了一大块,并且竹椅的脚边还有摔碎在地上的瓷碗碎片。此刻,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从心头窜起,但丁家茵还是硬压住火气,迅速动手想为霁莲替换衣裤。可是霁莲硬是不肯,实在无法,丁家茵一股怒火冲天而起,就按住霁莲在她身上狠狠打了几下,不料如擂鼓必起鼓声一样,霁莲哭得是加倍的响,两只小脚拼命一踢,把小竹椅也踢翻了。丁家茵十分无奈地站起身,回头见雨莲手里拿着个红蜻蜓,呆呆地立在门边,就直向她走过去。 “你们姐妹俩老是吵个没完,不是抢这个,就是争那个,今天为了个蜻蜓,要弄得我无法上班了!你们!你们!……。” 丁家茵说着,怒不可遏地向雨莲快步走去。看样子,妈妈好像要来抢夺红蜻蜓,雨莲就迅速把红蜻蜓朝身背后一藏。此刻钟声响起,丁家茵看了一眼钟,忍不住向雨莲伸出了手,雨莲觉得妈妈要来打她,自然用手护身,这时,手一松,红蜻蜓即落在了地上。落在地上的红蜻蜓有气无力的飞了一、二步停下不动了,于是丁家茵又转回去想要捡起蜻蜓。 啊!!小蜻蜓!可怜的小蜻蜓要被妈妈踩死了!“妈妈啊!我的小蜻蜓,妈妈啊!我的小蜻蜓,妈妈,你不能踩死它的呀!我的小蜻蜓啊!!”以为小蜻蜓就要被妈妈踩死的雨莲,惊叫着奔过去扑倒在地上,要救她的小蜻蜓的命。 “家茵,家茵,你的牛nǎi我帮你热好了,快,快让两个孩子吃了好送幼儿园。” 端着牛nǎi锅,声声叫着家茵,并走进门来的是邻居李家阿婆,丁家茵一见赶紧迎上前去。 “阿婆,谢谢您!真太谢谢您了。”丁家茵说着,接过李家阿婆端着的牛nǎi锅,到厨房里把牛nǎi分倒在两只碗里,再端着两只小碗,走出厨房,见阿婆掺着雨莲的小手,同时在向还在抽泣的霁莲挪步走过去。 “阿婆,让我来吧,我还要给霁莲换裤子呢。” “我知道,你今天有要紧事,时间也很紧,何以然又在外地,算了,你走吧,快走吧,让两个孩子和我家铃铃一起去幼儿园吧。等会我家雅芳,她会带三个孩子一起去的,你就放心的走吧。嗳,你走吧!走吧!”李家阿婆热情而坚决的连连催丁家茵去赶时间。 “啊——,今天是跟铃铃一起去幼儿园!那太好了,那太好了,我去等铃铃去,我现在就去等铃铃去。”雨莲一听说,今天要和铃铃一起去幼儿园,马上无比的高兴,一边大声嚷嚷,一边急急喝完牛nǎi,顺手拿起一块桌上的蛋糕就向门口奔出去。 “妈妈再见。”奔到门口,雨莲回头对妈妈说完就闪身于门外。但立刻她又再次奔进门来,朝妈妈看了一眼,慢慢走到椅子前,放下蛋糕,轻轻的托起停歇在桌上的小红蜻蜓,十分小心地走到窗前,把拴蜻蜓的细绳子,仍牢牢的缠在窗把手上后,再次一下就闪出了屋门,桌上的蛋糕也忘了再去拿。 “家茵,你走吧,走吧,霁莲的裤子就让雅芳帮你换吧。”李家阿婆,从丁家茵手里拿过要给霁莲换的裤子,和雨莲刚才忘了拿的蛋糕,轻轻的推着丁家茵的肩连连催她快走。 站在大门前的台阶上,李家阿婆举起霁莲系着红丝带的小手向丁家茵连续的摇动:“向妈妈说再见啊,霁莲说呀,再见,再见……。” 望着还在伤心的霁莲,丁家茵十分无奈的挥了挥手,即转身朝车站奔去。 没有一丝清风的夏夜毕竟是非常闷热的,然而刚下车的丁家茵,却全不顾汗流浃背,边用手绢不停的在额头,在颈部轻擦着,边急急的赶紧往家跑。当站在家门前要开门时,她还在想,两个女儿究竟怎样了?这是她牵挂了整整一天的事。 推开门,按下门边的开关,灯亮后环视四周,丁家茵见屋里已打扫得干干净净,桌椅也都放得整整齐齐。走到桌子旁,丁家茵看到平时也会挂在雨莲颈脖上的钥匙此刻正放在桌上,旁边还有张便签,拿起便签见写道: 家茵: 两个孩子我已让她们睡了。衣服都已洗好,晾干,放在床头。你回来如觉得饿,冰箱里有雨莲留给你的绿豆汤。这是她一定要给你留下的,她真是个从小就懂事的乖女儿。明天如还有事尽管告诉我,别不好意思。 阿芳留言 丁家茵走出房门,充满感激地向雅芳家望去。虽然雅芳的房间里还亮着一盏小灯,可是已不便去打扰她了。回到屋里,丁家茵轻轻走到床边,见一侧的风扇在慢速转动,两个女儿都已睡熟,呼吸是一样的均匀,安详。 哎呀!红蜻蜓,红蜻蜓怎么啦?!丁家茵发现,霁莲的手里还紧紧捏着拴红蜻蜓的细绳,那小红蜻蜓垂直地吊在床沿边一动也不动,像是死了的一样。丁家茵异常小心的从霁莲握紧的小拳头里抽出细绳,托着蜻蜓走到窗前,这时小红蜻蜓忽然有气无力地,艰难地,扇动了两下翅膀。啊——,它还活着,这不禁使丁家茵感到一阵惊喜。把蜻蜓轻放在窗台上,再在窗把手上将细绳绕好,丁家茵看了一会才想到要去洗澡。 澡毕,丁家茵来到床边为两个女儿拉盖毯子,这时才发现,被毯子遮挡住的雨莲的手里还握着一封信。从雨莲系着红丝带的小手里抽出信,丁家茵顺势坐在床沿上看信。 “妈妈,是爸爸来信了吧?” 听说话声,丁家茵自然转过身去看,只见雨莲正睁着动人的眼睛望着自己,并在等待回答,就赶紧连连点着头说: “是的,是的,是爸爸的来信。爸爸说,他很想你,还有霁莲妹妹。” “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爸爸说,他下星期就可以回家了。” “妈妈,你饿吗?我和雅芳妈妈把给你的点心放在冰箱里了。”雨莲她一字一句地慢慢说,说完十分可爱地笑了起来。看着那,谁见了都不会不生怜爱的样子,丁家茵不禁俯在雨莲的耳边很亲切地说道: “雨莲好乖,妈妈现在不饿,谢谢你了。”丁家茵说完,直起身,想继续看信,但看雨莲还睁着老大的眼睛望着自己,嘴角依是留着纯真而可爱的微笑。忽然,丁家茵感到自己的心里升腾起一种,极其悔恨的内疚心情,这种心情推促着她难过地再次俯,伸手轻轻抚模雨莲的脸颊,说: “雨莲,妈妈早晨对你们不好,妈妈是大人了,所以这是妈妈的不对。妈妈现在向你们认错,妈妈以后再也……。” “不,妈妈,雅芳妈妈告诉我,我知道了,从今以后我再也不和霁莲妹妹抢东西了,我再也不惹妈妈生气了。我要,我要带好妹妹让妈妈早点去上班。妈妈相信我吧。” 嗳,嗳。相信,相信,妈妈当然相信,雨莲真是懂事。雨莲喜欢红蜻蜓,妈妈星期天去玩具店看看,有,就买个蜻蜓玩具给雨莲,好吗?”此时的丁家茵竟非常动情的紧紧搂抱起女儿,喃喃地说道,还在女儿的额角上吻了一下才放下她。 然而雨莲却突然坐起身,睁着更大的眼睛急促的四处搜索地寻找:“咦——,红蜻蜓呢?我给妹妹的红蜻蜓呢?!妈妈,霁莲妹妹手里的小红蜻蜓到哪里去了呢?到哪里去了呢?!” 见女儿万分焦急的情形,丁家茵连忙抬手指向窗边:“诺,你看,它不是在窗把手上休息吗。” “嘿嘿嘿……。”顺着妈妈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雨莲看到小蜻蜓真的在窗把手上休息,才十分放心地对着妈妈笑了。 当她仰面躺下,眼珠忽的一转后轻轻地问道:“妈妈,我们幼儿园的铁栅栏外有个小池塘,我看到了,有好多像我的小红蜻蜓一样的红蜻蜓,它们就飞飞停停在几朵大白花的上面,那些大白花就和我们家里的花一样的,诺,就是那个样子的,那叫什么花呀?”雨莲说时,小手指向了外面,在客厅墙上挂着的那一幅画《月光下的并蒂莲》。 “噢,那叫莲花呀。画上紧紧依靠着的两朵莲花,就像是你和妹妹在一起的样子呀。” “那,小池塘里的花上有红蜻蜓,画上的花为什么就没有红蜻蜓了呢?” “哦,爷爷画的是晚上月亮光照着的莲花。可是晚上的蜻蜓都回家睡觉去了,所以就没有画蜻蜓。” “爷爷是谁?” “爷爷就是爸爸的爸爸呀。” “我怎么没见过爷爷?” “雨莲,在隔壁放着很多书的房间里,不是桌子上有个镜框么?镜框里那张照片上,他就是爷爷。你刚出生时,爷爷抱着你和妹妹,真的是喜欢得不得了。他在你刚刚二岁的那一年去世了。” 对妈妈讲的话,雨莲听来觉得很模糊,不像红蜻蜓,就是不看也全知道红蜻蜓的样子。但想起上午别人做游戏时,她站在铁栅栏前瞧了老半天池塘里大白花上的那些红蜻蜓,一会飞,一会停,可是爷爷的画上就是没有红蜻蜓,不由问道:“爷爷为什么要画月亮下面的花呢?” “那……,那……。雨莲,你还小,以后爸爸,妈妈一定会告诉你的。但你和妹妹要记住,爷爷这幅画也是为你们画的,你们就是月光下的并蒂莲。” 在妈妈的催促与抚慰中,雨莲最后闭上眼睡了。这时丁家茵才明白,中午,与老师打电话时说,小朋友们都在院子里做游戏,独独何雨莲好长时间,一个人站在铁栅栏边不知道在看什么,拖也拖不过来的原因。见雨莲睡了,丁家茵站起身,关上灯,到另一间屋里去继续看信,但小雨莲却又睁开眼,借着那间屋里漫shè过来的灯光,一直在看着窗把手上的那只小红蜻蜓。很久后,她的目光才从红蜻蜓身上穿过门,转移到挂在外间客厅墙上的那幅画。画上的并蒂莲,与幼儿园外,小池塘里的几朵白莲花交替地在她的眼前闪现着。 “爷爷这幅画也是为你们画的,你们就是月光下的并蒂莲。”妈妈的话,再次在她的耳边回响起来,激荡着她的心,从此,这句话即深深的植根在她,尽管还是十分幼小,却已是难以磨灭的心灵里了。小雨莲是带着这样的心灵印记渐渐的,真的睡着了。 清晨,丁家茵给两个女儿漱洗好,就领着她们坐上方凳,然后把两份早点放在她们各自的面前,看两个女儿开开心心吃起来,即赶紧去收拾整理房间去。 忽然,丁家茵听到外面房间又响起了争吵声,连忙放下正在扫地的扫帚,赶紧跑过来看。 “妈妈,我讲小蜻蜓没有吃过饭要饿死了,霁莲妹妹她就一定要给它吃糖糕,我劝也劝不住。妈妈,怎么办呢?”见妈妈过来,雨莲跳下方凳拉住妈妈的手求救似的说。 “霁莲真是个小傻瓜,蜻蜓怎么会吃糖糕呢?你再给它吃呀,它会死的,你愿意小蜻蜓死吗?”见霁莲瞪大着眼睛摇了摇头,丁家茵就想从霁莲的手里拿下蜻蜓,但霁莲却很快把双手放到背后,不让妈妈拿到红蜻蜓。见此,丁家茵只得苦笑一下顺手去收拾桌上的杯盘。 “雨莲,你带着妹妹到脸盆架那里去,妈妈马上过来给你们洗脸。”丁家茵一边收拾杯盘,一边对雨莲说。 “嗳,妈妈。霁莲妹妹,走,我们去洗脸去。”总是很听妈妈话的雨莲,答应着一把拉起霁莲妹妹的手就走。 “姐姐,慢点,慢点。”霁莲也十分开心的,一手捏住紧缚蜻蜓的细绳,一手拉住姐姐欢笑着一起跑过去。 丁家茵看一眼时间,拿起杯盘急急到厨房三下二下洗好后,再过来给二个女儿洗脸。 “妈妈,姐姐说她再也不和我抢红蜻蜓了,红蜻蜓是我的了。” “姐姐让你,你也要让让姐姐才好,霁莲,你说呢?”丁家茵望着满脸是欢欢喜喜的女儿,为她擦着脸说道。见霁莲点了点头,丁家茵高兴地站起身,在脸盆里连搓洗几下毛巾。 看雨莲好像在想着心事,接着,蹲为女儿擦着脸的丁家茵十分关切地问:“雨莲,你在想什么?告诉妈妈好吗?” “妈妈,红蜻蜓就要饿死了,让它吃什么好呢?” “红蜻蜓是专吃小虫子的。” “那小虫子在哪里呢?” “我们只要把红蜻蜓放了,它就会自己去找虫子吃的。” “妈妈,我们马上放了红蜻艇吧,它就不会饿死了。” “好呀。我们上幼儿园时就把它放了吧。” “那……,那……,霁莲妹妹不肯呢?” 看雨莲小小的脸颊上堆满着愁云,丁家茵不禁急了起来,便转向霁莲说: “霁莲,把你的红蜻蜓给姐姐好不好?” 看妈妈说着伸过手来要拿红蜻蜓,霁莲就很不愿意,嘟起了嘴巴显得很伤心,她就要哭了。 “霁莲妹妹,晚上我把我的西瓜都给你吃,还有我和你都最喜欢吃的高梁饴,还有粽子糖也都给你吃。以前我和你抢着玩的木鸭子,打鼓的小熊,还有爸爸刚买来的不用擦的画板,还有许多好看的小人书,我都给你,都给你。霁莲妹妹,今后我再也不和你抢东西了,我跟你换小蜻蜓好吗?”看这么说霁莲还不肯答应,雨莲更急了,“霁莲妹妹,你就把小蜻蜓给我吧,我今后一定会好好和你玩的。真的,我一定会好好跟你玩的,你就把小蜻蜓让给我吧。” 看来,姐姐最后几句极恳切的话,似乎打动了霁莲,她嘟起的嘴渐渐瘪了下去。 “霁莲,姐姐把什么东西都给你了,你不觉得姐姐好吗?” 霁莲看到妈妈和姐姐都一直望着自己,稍过了一会,他忽的把手里拴小蜻蜓的细绳高高举起,扬了扬后,猛的伸到了姐姐的面前。雨莲欣喜地接过细绳十分恳切地对妈妈说: “妈妈,小蜻蜓快要饿死了,我们放了它吧。” “好呀,我们就去幼儿园吧,路上把小蜻蜓放了,让它自己去找虫子吃。” 丁家茵迅速整理好房间,带着两个女儿去幼儿园。就在跨出房门时,雨莲偶尔回头随意一扫的眼光,扫到了挂在墙上的爷爷画的那幅画上。尽管是瞬息即逝的一眼,也确无任何想一想的感觉,但这好象无意的扫视,却极真切地与她昨夜深心潜印着的影像相复合在一起,这是自然中刻下的,很难泯灭的心底里的印记。 走出门不远,托着小蜻蜓的雨莲即迫不及待地妈妈,妈妈叫个不停。 “妈妈,我们马上放了小蜻蜓吧。” “好的,好的。”于是丁家茵蹲,把拴小蜻蜓的绳结解开,再将小蜻蜓轻轻地托在手掌心里。 “小蜻蜓!飞呀。小蜻蜓!快飞呀,你快飞呀。小蜻蜓,你真的ziyou了,快飞呀,你快点飞呀!”雨莲望着托在妈妈手掌中一动也不动的小红蜻蜓,焦急万分地不停呼喊着。 刹时,小红蜻蜓好像听懂了雨莲那焦急的喊话,意识到了自己真的得到了解放,竟突然飞起,随即在雨莲和霁莲的头顶上不断的盘旋,最后才越飞越高,越飞越远,越飞越灵活了。 “呕——,我的小蜻蜓飞喽!呕——,我的小蜻蜓飞喽!呕——,飞喽,飞喽,我的小蜻蜓飞喽!” 显得极兴奋的雨莲,双脚跰在一起使劲地跳呵,跳呵,嘴里不仅大声欢叫,而且两只小手还用力地拍着,拍着。看着女儿由衷的高兴,丁家茵深为感动,忍不住在女儿的脸上深深亲吻一下。像是受到姐姐的感染,霁莲也愉快的伸直两手,不断挥着,挥着,还眯起眼一个劲的傻笑。 小红蜻蜓已经飞得很远了,已经再也看不见了,丁家茵这才抱起霁莲,搀着雨莲向幼儿园走去。 跟着妈妈走的雨莲,把目光投向蓝天,还在找那已经一点都看不见的小红蜻蜓。在再也找不到时,她想,小红蜻蜓一定也飞到幼儿园铁栅栏外的那个池塘里去了,她决定,今天再到铁栅栏那里去看昨晚妈妈告诉她的,和家里的画上一样的那朵叫莲花的白花,这朵洁白的莲花是永远开在她幼小心灵里的花呀。 被妈妈抱着的霁莲,一只手搂住妈妈的脖子,另只系红丝带的小手,伸开小小的巴掌,从叉开的指缝里去看那v字里面的街景。拉着妈妈的手,抬起头望着妹妹的雨莲,边走边开心地笑着,笑着。劲风吹来,吹拂起雨莲的裙带,也吹散开丁家茵耳鬓的一绺长髪,使裙带与长髪都飘逸起来……。 丁家茵就这样怀抱手牵地向前走着,她觉得自己步步都是欣慰,步步都是向着希望。 路边有一长排长廊般的葱绿冬青,长绿丛中的一点红,远望去就如绿衣胸前佩上了一朵小红花,那是何雨莲的红裙子。 第四章第四节 ()四 很快,姐妹俩已由童年进入到了青年期。然而,她们俩不同人生价值观,和她们各自xing格特征形成的不同命运及其归宿,却早已发生并发展着。这里,及于后所说的何雨莲在入院之前的事,即是这种早已发生与逐渐深入发展的回顾。 在何家楼房的顶层上,有个宽大的露天晒台,晒台沿壁用砖砌了个长将二米,宽近一米的花坛。身高已有近一米六十七的何雨莲,站起身,离开花坛到与花坛相隔好几步的水笼头那里,去洗从手背到手腕,甚至溅到手臂上的泥浆。而后再回到花坛前,提起水壶,向刚刚添栽好,以及原在花坛里有的,或洁白,或粉红的盛开木芙蓉们洒下细细的水注。 从细细水注及水珠淋漓着的一些大芙蓉花之间看过去,正衬着一张,蹲着,在凝视芙蓉花的脸。那凝视花容的脸庞忽然昂首,睁大的眼睛向上,又去紧盯着何雨莲瞧了半天,忽然微笑起来。 “姐真好看,皮肤就像这朵芙蓉一样的洁白,脸颊上的红暈又像是从那朵粉红的芙蓉面上飞上去的,弯弯的细眉则像花上这一小段弯曲的,花瓣的镶边。衣饰的纹理好像曲线的蝶翅,sè泽也如鸳鸯那样的艳丽。姐,你就是好看。” “你究竟在欣赏我,还是欣赏你自己?谁不知道我们身高相同,形象也是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姐妹啊。我不就是镜子里的你么。”何雨莲瞪大的圆眼瞥了一眼霁莲,嘴角似在微笑地回着话。 “姐,你为什么现在关心起这些花来了?还挺认真的,好像有一种什么想法或者是jing神寄托。”何霁莲站起身时,似乎心里觉得很疑惑的问。 “这个花坛是爸爸,妈妈他们砌的,花也都是他们种的。你都忘啦?我们从读小学起,就蹲在爸爸妈妈身边,看着他们俩cāo弄着这些花,甚至开始读中学的头两年,还跟着爸爸一起养护过这些花呢。” “记得,记得,当然记得。只是爸爸妈妈有心愿的话,我不明白他们种这些花是寄托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愿。” “我听爸说过,这些花好像跟我们的名字有关。”何雨莲显出一付完全进入回忆中的神态,拿起水壶和铲刀,慢慢转过身与和她并肩走的霁莲,一起缓缓向水笼头那里走去,“我知道,芙蓉是莲花的别名,因为古人有,‘芙蓉,莲华也’的说法。看来,也许是因为有这层的意味,爸爸妈妈才种上这些花的。我很清楚的记得,在我们刚读中学时,就在这里,爸爸借‘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这句古诗句,感叹他看着我们已经长大chéngrén了。他想说的意思是……” “哎,‘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这倒是真的诺!这些花,每年,我都总这样的看着它们一样的开,但每一年,我也能感觉得到自己,总在起着或大或小的变化。姐,算起来,我们都已经快要二十四、五岁了呢,可是我总觉得自己还是高中生的心态呢,嗨嗨嗨……,嗨嗨嗨嗨……。”何霁莲好像对“年年岁岁花相似”的句子很受感染,便打断姐姐的话,眼看着地,轻轻复述着,还讲起自己的感触,最后抬起头,对着姐姐展开了她的笑靥。 “噢,姐,你刚才好像还要说什么呢,我想知道。” “你不是在讲,不明白爸爸妈妈种这些花有什么心愿吗?要真讲有什么特别的心愿,好像也不见得确实有,但要讲毫无关系又不见得一点都没有。” “这话是怎么讲的呢?教我如何理解好呢?”走到水笼头边,何霁莲边说边伸手拧开笼头,一股不大的水流流出笼头,何雨莲便在水流下慢慢洗刷着那些栽花与浇花的工具,同时沉着头在思考,突然她抬头对霁莲言道: “我这么说,说明我对他们在种花上的心愿问题并不很清楚,直接听他们讲含义也是很少的。我除了听爸跟我说,芙蓉是莲花的别名,还有那句诗句以外就不清楚爸还讲过什么了。也许他说了我没留意记住,也许本来就没有过以物寄思,寄情的含义,只是喜欢就种种罢了。但是霁莲,客厅里墙上挂着的,爷爷画的那幅画,爸爸妈妈倒是说得很多,很多。你是否能理解,能接受爷爷,当然也是爸爸妈妈对我们的希望?这里面倒是确实有一种寄托在呢!” “为那幅画,爸,妈讲得是很多的,可是我听了就觉得烦,不想多听,更不愿去想什么。真的!”何霁莲一听,又要提爷爷的画,就显得厌烦地皱起了眉头。 “霁莲,你这么说会很伤爸,妈他们的心的。这些花,”何雨莲说时侧转身,指了指身后花坛里的木芙蓉,继续说道: “说老实话,这些花不是因为我喜欢才关心的。我其实不是个真喜爱花的人,尤其那些大朵的艳丽的花,有时也只是随和地看看,难有一点真觉得好。由于看到爸,妈近来一直很忙,心境也不太好,为了不使他们更加的劳累,或者哪一天,上来看到由于疏于管理,花全枯败了,心生起非常惋惜和遗憾的心情,我才主动来弄这些花的。记得,<诗经>上有,‘维桑与梓,必恭敬止’意思是讲,桑与梓是父母亲种下的,我们就要毕恭毕敬对待它。霁莲,我们什么时候都不要使爸爸妈妈他们很不高兴,好吗?” “我当然也很不愿让爸,妈不高兴,甚至于伤感的,但是人与人是存在着一种天xing的心理距离,往往还在思想上反映出来,这是很难用违心地顺从来弥合掉的。像你现在做的,是为了弥合,就算顺从做了,我看,也是做不像,做不好,做不长久的。石头终究是石头,是永远不能象鸡蛋孵出小鸡来的。” “霁莲,说起爷爷的画,以及爸,妈他们对我俩的教育,都总是借着画,要我们深深懂得做人是要讲究做人的基本原则的。在做人的原则中,如果不讲为人的品xing,就会显得非常的不通情理。至于你所讲的,人与人是存在着一种天xing的心理距离,往往还在思想上反映出来。这,我认为,这种心理距离,应该是指一种程度上的差距,而不应该在于人本xing上的差距,这一点,我和你在认识上是有本质xing的差别。”何雨莲说至此,停顿一下继续说道,“如果要讲爸,妈对栽培这些芙蓉有什么心愿,联系爷爷的画,看来也只在于此了。” “姐,你刚才说不喜欢花,那是为什么呀?要知道天下是少有不爱花的人的,据此说明,在你的身上,不是也有不通情理之处的嘛!做人嘛,总也会有不通情理的时候,这或许倒是常理呢。”何霁莲及时抓住姐姐的话来反驳她。 “是的,我什么花都不喜欢。如果定要说相比之下的话,也就只有大雪重压下的梅花,此外,肯定再也没有什么可喜欢的了。我心里真心喜爱的,唯有是称不上花的文竹。”何雨莲这么说,是很不愿意拿话去针锋相对地对着霁莲妹妹讲。 “噢——,难怪在我们的写字台上,一直放着一盆修剪得很有姿势的文竹,一到冬天还小心翼翼地放到窗前阳光下,常十分关注地看着它,对它好像很有感情。姐,你为啥对文竹倒是十分的欣赏?” “道理我也说不清楚,就只觉得是自己心里是真心的喜爱它,喜爱就是理由吧。”何雨莲说着顺手关上了水笼头,拿起破毛巾擦干那些工具,并收在一个旧工具包里,再放置到水斗的一旁。随着雨莲的一举一动,戴在她右手腕上的很好看的玻璃珠子,也一闪一闪地发出它的晶亮光泽。 “哎——,不对呀,既然你说你什么花都不喜爱,尤其是那些大朵的艳丽的花,那么爷爷画的象征着我们姐妹俩的并蒂莲呢?难道你也不喜爱?你刚才还在口口声声的,由爷爷画的莲花说到做人的原则和品xing的呢!”何霁莲深感到,用这话来将姐姐一军,一定能逼出她内心里藏匿着的虚伪的。 “我还是实事求是的说,我真不太喜爱大朵的艳丽的花,其中也包括莲花。但,这不等同于说,我因此就要离弃,像爷爷的画所要表达的做人的原则和品行。这就像,我很赞赏某人的品格,也很爱这样的品格,并且还要使自己具有这样的品格,但并不因此,我就一定要完完全全喜爱他这个人,甚至于非要嫁给他一样。喜爱一个人的品格与喜爱那个人是两个方面的感情呀。” “姐,我总觉得你是在狡辩。记得妈妈曾经说过,说你从小,看到幼儿园外池塘里的莲花就喜爱上了,你还说不喜爱莲花?一面说喜爱爷爷的画,一面说不喜爱莲花,这符合逻辑的吗?这还不是虚伪吗?” 何雨莲深感到一时难以谈得清人心深处复杂的思想情感,这就如:庄子说鱼在悠然游洄一定是很快乐的。惠子疑问,你不是鱼,你怎么知道鱼是快乐的呢?庄子又说,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理解鱼的快乐呢?惠子再答,我不是你,所以不理解你,你不是鱼,你也不懂得鱼。此刻,自己不也正像是两人的所问和所答一样,难以断定——你怎知,我看莲花必是喜爱莲花?当然反过来也可问,你不爱莲花怎么会去看莲花的呢?但我看文竹倒却是真爱文竹的诺!这是怎样一种哲理?霁莲,你仅从一般的理念来判定我,我却是行止在一般理念之外啊,你又非我!何以懂我?但为月兑离纠缠,何雨莲便说道: “好,那就这么讲吧,大朵艳丽的花也好,莲花也好,对于我,比起文竹来,我更喜爱的是文竹。” “哎,姐,你这样讲,好象是算讲得通了。”何霁莲也没有再在,刚才姐姐所想讲的形象和寄思之间存在着一种相附相依的道理,而与姐姐非要分清个是是非非来不可,即随口表示认同了。 随后,姐妹俩并肩缓步走到晒台齐腰高的围墙前。何雨莲伸出双臂,用左手把右手上高过手腕的玻璃珠子撸到手腕处后,再双掌握拳,身躯略斜依地轻靠到围墙上,然后双目注视着前方。 何霁莲立在姐姐的身边,一只手巴掌撑在围墙上,一只手巴掌在墙面上轻轻的不停的信手拍呀拍的。随着她的拍打,左手腕上的金手链也是一闪一闪地闪烁着眩目的光彩。 “姐,你看!好看不好看?”忽然,何霁莲叫喊地手指着头顶上的蓝天。听喊声,何雨莲直起身顺着手指,也抬头放眼望向那夕阳已隐而不见的长空,然而还显得很明亮的蓝天。只见瑰丽的薄纱般的红云,神似一臂宽阔飘逸的舞袖,就卷曲轻扬地舒展在这头顶上的一片蓝天里。 “姐,霞光这么好看,红云又很像薄纱,摘下来当纱巾真是太美妙了。” 对霁莲充满浪漫的想象戏言,何雨莲只是微笑着没接一句话。 “看这晚霞,我想的倒是‘落霞与孤骛齐飞,秋水共长天一sè。’这样的句子,它的美妙之处究竟在哪里呢!”何雨莲突然轻轻如此说后,就不再抬头望那飘然若舞袖似的红云,而是又伸出手臂斜身轻按在围墙上,并仍去注视着前方。何霁莲此时不知怎么心里就是毫无一点的兴致,只是站在姐姐的身边,继续一手撑在围墙的面上,一手仍下意识地不停的轻轻地拍打着,拍打着,并作着思考。 “那我们就来讲点具体的吧。姐说,做人要讲究做人的基本原则和应有的品格,那你讲的基本原则和品格究竟是指什么呢?我好像还很不清楚。” “做人,要守住的最基本的原则就是:决不要去做为自己的利益而损害别人,甚至是做不择手段损人夺利的事!在这个基础上,再发展一点修身养xing形成的品质,然后体现在一些做人的品位和品行上。” “是嘛?天下是有这么一个原则的嘛?” “是有的,这个原则根本上要表明的,就是做人的价值观倾向问题。” “但我要说,就算在这个世界上,真有由这个原则形成的非常注重于自己品格的好人,那也一定是很少,很少。既然很少,那在对待利益问题上,我为什么要用你说的原则和品格,把自己捆绑起来作茧自缚地对别人让利呢?现在,我所见到的许多人,不都是在争权夺利,不都是在急功近利,为什么却非要我去做个不追名逐利的让利者呢?品格是空的,而利益却是实实在在的。这么想想,嚇嚇,做有品格的人也真是傻啊!” “霁莲,你听我说……。” “姐,我知道,再说下去你又要说到爷爷的画上面去了,算了,算了,我们不谈了!……。” “霁莲……。” 姐妹俩又要起争论了,或是说,在进行着难以进行的,怎能说得明白的沟通。当然,不是没有可说得明白的沟通,那是在受到惨痛的损害时,但为什么非要到那个时候呢?能避免悔之晚矣不好么?那是人的认识问题,有时候倒真是,不到这个节点上,象何雨莲那样真是再说也没有什么用的呵! ……。 不觉,傍晚渐已转位给了夜晚。当姐妹俩都处于一时的沉默里时,放眼望远的何雨莲,见远方,夜sè中,有一片辉煌与辉煌相连结的光芒聚集之处,那里的灯火重重叠叠,就像是谁打开了沉重的八宝箱,冲天直上的珠光宝气,把上空里的云,都染成了霞光。改革开放已要将近三十年了,城市建设的情景在何雨莲极目所见的,辉煌与辉煌相连接的一片光芒中相辉映着。 温柔的晚风,轻轻地抚拂着姐妹俩的面容与身心,何雨莲怕再讲什么而打破了此刻平平静静的,可幻可醉的都市之夜,就不再说什么了。 姐妹俩的婀娜身姿,呈墨黑的曼妙的曲线剪影,熨贴在身后一堵墙的墙面上。 第五章第五节 ()五 一清早,雨莲即起床了。她折叠好自己的被子,再推推霁莲,想叮嘱她晚上一定要早回来,因为她还很想跟她好好聊一聊,谈一谈。然而早已作好安排的霁莲,怕自己的计划被发觉,就故意翻个身,做出就是叫不醒的样子来。 见叫“不醒”霁莲,何雨莲去到卫生间漱洗好后,回到自己屋里,把放在床边橱上的书,和还需修改的论文以及手机、钥匙、交通卡一一放入自己的手提包里,再看一眼依然“睡得那么熟”的霁莲,就背着包走出了卧室。 走过父母亲的房间,听房间里有了动静,雨莲去敲了敲门,隔着门和母亲打了个招呼,说了声,早点自己会去买了吃就跨出了门。 傍晚前,总觉放不下心来的何雨莲,抓紧忙完一天工作上的事,就往家里赶。 推开门,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唯有咪咪走到跟前,昂起头像打招呼似的叫了二声“妙呜”。何雨莲顾不得咪咪,先将昨晚洗衣机洗好已晒干的衣服,从窗外收进来,再一件件的折叠好,然后去放入,四个人各自一只专放内衣的大抽屉里。 “咦——,怪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在拉开放自己衣服的抽屉时,雨莲发现,昨天放入拉杆箱里的霁莲的衣服,怎么会全都被拿出来,放到自己的大抽屉里了?而且,其它东西也被放置在或沙发,或桌面上。再去看,拉杆箱也不在了!何雨莲深感疑惑,放好衣服后,坐在沙发上呆想了好久才去拨通了电话: “爸爸,我是雨莲,我现在已经在家里了。霁莲怎么啦?她今晚是否不会回来了?我看拉杆箱也不在家里了嘛。” “女儿,中午霁莲给我打过电话,说,事情起变化了,她必须今天就急飞香港去了。” “爸,我看了看,你们给她买的东西,她都拿出来放在家里了,她为什么不带去啊?” “霁莲说,你在帮她整理东西时,她‘发现姐姐也非常喜欢这些衣物。’她说,‘既然姐姐也非常的喜欢,那就都不带去,都留给姐姐。’我想,她能为了,因你喜欢而留下自己的东西,这样也很好嘛,所以我同意,她想要的东西,都让她到香港去了之后再买了。” “什么?!她说,你们买给她的东西我也都很喜欢?!爸,我什么时候讲过我也非常喜欢的话?” “噢,女儿啊,霁莲她没讲,说是你讲过你也非常喜欢的话,她没有这样讲,她反复表示的是:她发现你也很喜欢。” “她发现?!爸,我什么时候显示出过,让她发现我也很喜欢的样子?” “雨莲,你不要急,爸爸妈妈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你们姐妹俩好,爸爸妈妈看了只有从心里高兴啊!” “爸,问题是……。”雨莲还想把事情讲清楚,但她没再说下去,因为这种别人心领意会的事一时怎么说得明白! “雨莲,雨莲,你怎么不说话呀?雨莲,爸爸现在在跟人谈话,我只能挂电话了。”何以然说完即断了电话,也许他是在跟人谈着一个很重要,或很关键的问题而顾不及与女儿通完话。 何雨莲放下电话后,靠在自己卧室的沙发上,一边抚模着霁莲放在沙发上的东西,一边想得很多,心里是心cháo起伏,她真不知道如何才能让父母看得清楚,关于霁莲心理问题的关键或是要害,以及怎么一起来帮助霁莲。 “……,凡一般的和勉强的东西我都坚决不要!”,“姐,爸爸妈妈那里我去讲,我会讲出一番他们一定同意的道理来。”昨晚,霁莲讲的这二句话,此刻猛跳出来反复地回响在何雨莲的耳边。 “姐,只要在我走之前你不跟爸,妈说破,其它的话以后我会跟他们讲的。”再回想起说这样话的情景,雨莲更理解到,这原本是她想好的整个安排,因起变化而需急飞港只是一句说词罢了。 坐在沙发上的雨莲,眼睛茫然地扇状地扫视着自己的卧室。当扫到写字桌上,见到的东西使她的目光停留并凝视起来。 台上放着的是:用一万八千元买的那只紫sè坤包。这是自己答应下个月月底前后,要给她再一模一样买一只的包。包的旁边,昨晚,霁莲从自己手里抽出,被揉成小团后,丢在台面上的那团拭泪的纸巾还在。雨莲紧盯着它们看,突然,她觉得坤包与纸团腾空而起地向她飞袭而来,使她赶紧闭合双眼。纸团是昨晚无意放的,那包不是今天她在走之前故意放的么!为什么要故意这么放,哦!不是分明在对她作不要忘记,或不要食言的无声的呼唤么! “霁莲!你叫姐姐怎么跟你说好呵!!”一声呐喊冲出了雨莲的心胸。 过了好一会,雨莲睁眼看,目光shè向室外,越过餐桌,停顿于客厅挂画的墙面上。爷爷的画还在,这使何雨莲感到了一丝的欣喜与宽慰。不管怎么说,此事霁莲还是听她的话的,但,她也分明讲过“我决不卖画,至少在现在”,那么以后呢?以后如发生不测的事该怎么办呢?雨莲这么想时,心中的问号在膨胀起来填满了她的整个心胸,似乎压得她连呼吸也觉得很困难了! 夜sè苍苍,月光莹莹,清莹间,并蒂莲相扶相携地,一起昂首望着那轮圆润的明月。雨莲长久注视着挂于客厅里那幅画的画面,恍惚中,仿佛并蒂莲下的莲影,因湖水的波动而渐渐随之身离影分开来。 爷爷,你不知道,月光下的并蒂莲,是相扶相携于形,离情离德于心的呵!! 背依着沙发,远望着画面,何雨莲心中在这般惆怅而苍凉地感受着。 “唉——”一声长叹,叹不尽满月复的愁绪和心里的千言万语哦!雨莲! 第六章 心忧忧独怆然而涕下 ()一 端坐在家中客厅里的长沙发上,丁家茵低沉着头,虽一手紧握着长笛,却毫无一点练习的心情,一手,即把伸展开的手掌平放在沙发面上,边沉思边一遍一遍不停地,下意识的撸扫着沙发面。要说,这完全是她的下意识举动,也不尽然。自《交响之声》报上的短文,弄得全乐团风声乍起,延续不绝;更有居心叵测者,竟浮想联翩地说长道短,言不尽意;还有人,在只待又生出些喜闻乐见之事可再来来回回的传报。从十二号起至今,将近一个星期来,如此的种种情景,使丁家茵觉得自己被搞得心思不定,神情恍惚。她现在很怕去乐团,是因为心力交瘁,是由于不堪一击,甚至于深觉内心已心胆俱碎得不可名状。困惑中总觉有种苦不堪言,言犹奈何的哀叹。她始终想不明白:自己对哪个人都不惹事生非,客客气气;对演艺事业总一丝不苟,兢兢业业,何以还得硬尝这浸染心灵的苦涩药味呢?!她越想越觉,在人xing中自有那,推人入悲凉,甚至灾难之境而后快的凶险之人。此刻,在心cháo汹涌间,一再一再地想,又为抚平心胸里起起伏伏的波澜,即不禁自然伸出手掌,一遍一遍地下意识的撸扫起沙发的面子。是的,叶芹、老苏、阿东、以及其他人,都多次来向她表示一样的愤愤不平,以及由衷的宽慰和帮助,特别是叶芹,常常陪伴在她的身边,但,丁家茵依然一直无法神定气闲,置之度外,不能显示出可安之若素,胜似闲庭信步的那种心境来。 突然,听到一个十分熟悉的脚步声急急地直冲上楼来,刚抬头瞧,见门已被猛然推开。一见是自己的女儿,丁家茵不由极为吃惊地站起身,似乎已感应到有什么不测之事就要发生,慌忙向门边急迎上去时,趔趄的步子竟使得人身也摇晃起来。 “是霁莲!你怎么突然回来啦?你不是说,最早也要二十几号回来,今天才十八号呀!” “妈,你还真不知道啊!我姐出事住院啦!” “啊!!真的吗?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十三号那天,是爸爸发短信告诉我的。” “那你姐姐为何要住院?情况严重不严重?医院在哪里?她……,她究竟为什么要住院?已经住了几天了?有谁在照顾她?照顾的人行不行?她还需要什么东西?……哎呀!我怎么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啊?!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猛听到女儿出事住院的消息,使丁家茵听来如晴天霹雳,惊愕不止,继而又悲恸不已,不知所措了。 “妈,你别太急。我估计问题已不太大了,因为,爸爸一直没有传来新的情况,如果事情很不好,爸爸是不可能不告诉我的。唔——,算起来么,姐姐住院应该是第六天了。八号那天晚上,我们不是一起吃了顿难得团聚的晚饭,九号下午我就去了香港,十三号一早,在手机里看到了爸爸发来的短信,记得姐姐住院是在十二号。哎,还记得有个叫沙力的人,是他约姐姐在十二号见面的,难道事情出在……。” “谁?你说谁?沙力?喔,我记得有沙力这么一个人,他怎么啦?” “妈,我没说是谁,你可不要乱猜噢。我们还是等爸爸回来再问个清楚吧。” “好,我现在就跟他联系,发生这样的事,已经好几天了,你们都早知道,为什么就我不知道,为什么不跟我讲?要瞒着我?就是要瞒着我?!哎,这叫我怎么能不忧心如焚的呢?!”丁家茵说着眼里滚动起泪花,并拿起电话听筒,略显哆嗦地拨号。 “嗨!开不完的会,讲不完的事!总是,一开会就关机,一开会就关机。”丁家茵埋怨着又急急忙忙按了另一组手机号。 “雨莲,你是雨莲吧?我是妈妈哎。阿呀,女儿啊,你怎么住院了呢?你受的是什么伤啊?究竟要紧不要紧?你快跟妈妈说。”站在一旁的霁莲也听到了话筒里传出的姐姐的说话声。 “妈妈,我是雨莲。妈妈,你好!妈妈,你真的不要急,我虽然是受伤住院,讲起来会叫妈妈很害怕,很担心,其实我伤得真的不是很严重。经过几次检查,现在可以说,已不会再有什么大的变化了,因为我受的都是皮肉之伤。” “雨莲,你是怎么受伤的?”母亲急切而焦灼地问。 “十二ri那天午后,天不是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嘛。当时,是我在暴雨中一不小心滑倒后从一个高坡上一直翻滚下去受的伤。昏迷之中,有人把我送到了医院,简单说,就仅此而已。可能还算是运气好吧,我虽是从很高的陡坡上翻滚下去的,但脊椎骨,大腿骨都没有问题。我受的伤,只是属擦伤皮肉的物理xing变化喔,如果是烧伤那样的化学xing变化,那就要麻烦多了。妈妈,你真的可以放心,医生说,没什么变化的话,最多再过二个星期,没事的话我就可以回家养伤了。” “雨莲,妈妈是多么怕你会致残的喔。” “啊!现在看来这是决不会发生的了。妈妈这是不会的,不会的。妈,早晚,我还能像天高任飞的鸟,像海阔凭跃的鱼,哈哈哈哈……。养好伤,妈妈,我们仍然像我小时候一样,你吹一曲〈溜冰圆舞曲〉,我学溜冰的旋转,再用滑翔的舞蹈动作转给你看啊!哈哈哈哈哈……。” 雨莲尽量用无忧的言语,轻松的心情,以及唤起幼年的使妈妈感到十分温馨的回忆来感染她。这倒也确使丁家茵紧张不安的心情稍稍起了点转变,她接着是转用很平静的语气对女儿说: “你还笑呢,妈妈心里是只有难过。女儿,你想吃什么?或者还需要带什么东西,晚上,爸爸妈妈来看你时都给你带来。” “妈,我也想很快看到你。生活用品什么的,设计院里的小姐妹来看我时已经带来了些,因此,暂时都不需要。” “妈,让我也跟姐姐讲两句话吧。”站在一旁的霁莲,说着从母亲的手里连接带夺的把电话听筒拿到了手里。 “姐姐,你好!你看,昨天我是在香港和你打电话,今天我是在家里跟你通话。不管姐姐伤得如何,我是一定要赶回来看看的喔,不然我也是肯定放心不下的。” “霁莲,你提早回来,那谁来接替你?你和来接替你的人都交接好了吗?” “我把具体事务都转交给了那个‘骨头轻’,托她的事,我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霁莲,一听你又这么叫人家,我就觉得不舒服。我不是说过了么,人与人总应该相互尊重一点的嘛,你说是不是?” “噢……噢……,姐姐,我是说着玩的,你不要太当真,也许是我说惯了。” 姐妹俩正互述着,何霁莲的手机响起铃声,她就用左手拿出手机看。 “姐姐,现在是爸爸要和我通电话,我就不再跟你说了好吗?晚饭后我们三人一起来看你,也就是,最多再过二、三个小时后,我们一家人就可在一起了。好,姐姐,再见。” 随后,霁莲即与父亲通话,当她放下手机,即冲着已在厨房做晚饭的母亲大声喊: “妈,爸爸知道我已经到家了,他说他也很快可以到家了。” 从厨房里也传来丁家茵的回应声:“等爸爸一到就吃饭,我们争取早一点去医院。” 不过一会,拉丁舞的乐曲声在客厅里又震天般响了起来,这次虽然不是《马刀舞曲》,但在厨房里的丁家茵听了还是觉得太吵,便跑过去关上了厨房门。 第六章第二节 ()二 在七楼,703女病房里,三只床边都早有或家属、或亲戚、或领导、或好友,许许多多人团坐于各个病床边,在问寒问暖,悉心关照,或者是大声谈笑着。独雨莲坐卧不宁,已引颈张望得很久了。当霁莲一出现在门外远处的楼梯口,爸爸妈妈紧跟在后也接连闪现时,她就急不可待,兴奋不已地不断挥动高高举起的双臂,并笑逐颜开的呼唤亲人。她的突出举动,自然立刻引起三人几乎同时注意到了。 霁莲快步进入病房,撞过三,四个或坐或立者,在别人投来不满的眼光中来到姐姐的床边。一到床边就一把拉住姐姐的手,不禁十分的动情: “姐,你好!你怎么样了?让我看看。” 丁家茵一进入病房,即与面前或坐或立的众人,打着招呼,客气地谦让: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待紧跨几步来到病床边,见到了女儿只是不停地叫,然后竟一下子说不出什么话来了:“雨莲,雨莲,女儿!我的女儿……。” 跟着过来的何以然,一到床边就问: “女儿,伤势好点了么了?” “伤已经好点了,妈妈,爸爸你们看,脸上,手上,肿都已消得差不多了。不像进院那天,连眼睛都是肿的。纱布包着的样子,你们看了要昏过去了呢。嘿嘿嘿……。”伸出双臂让父母亲看的雨莲,故意显出一付很轻松的样子笑着。 “姐讲好点了,我看还肿着呢,哪像好多了的样子啊。”霁莲是实实在在的向妈妈报告。 “雨莲,你不要动,让妈妈好好看看。”说着,丁家茵跨步到霁莲的前面,伸出双手,捧起雨莲的脸凝视地长时间的细端详。再从脸面到颈项,到肩头轻轻地察看着,抚模着,抚模着,察看着。尽管纱布紧裹着的手臂是看不到手臂上的刀伤,但在妈妈想托起手臂瞧时,雨莲心理上还是怕被妈妈发现,于是就故意伸手装着去身背后搔痒,引开了母亲的视角。当丁家茵掀起被子的一角时,从大腿沿连至脚背,全用纱布厚厚缠着的整个右腿,立刻全摆在家人的眼前。 “妈妈,爸爸,你们不要紧张,看上去样子是很可怕,但实际上并不是真的很严重。不信,我敲给你们看,而且我还能走呢。”为宽慰父母亲,何雨莲边说边在自己右腿上较用力地捶了三下,接着,侧过身去撩靠在床头边的一付拐杖,说,要起床走给父母亲看。 何以然与丁家茵一见,都惊叫起来,急急的用力按住女儿说: “噢,不不不,不行,不行,你别动,你不能动,医生没让你动你就不能动。女儿,你要听话,你可要听话呀。” “妈妈,你们真的别怕,我已经下地走过啦,李阿姨,你作个证明,下午你不是帮我走过几步路的嘛。” 一直站在一旁,被雨莲叫李阿姨的护工,听雨莲这么说,便微笑地面对何以然与丁家茵讲: “雨莲姑娘确是个很坚强的人。她没有一般女孩子常见的,那种娇滴滴,弱兮兮,眼泪不断的样子。你一定是她的妹妹吧,一看就知道了。”李阿姨说时指了指霁莲,见霁莲对她点了点头就继续说道:“听说妹妹要从香港赶回来看她,知道也要瞒不住妈妈了,但又怕妈妈见了伤心,她就和医生多次商量,要求把能不再缠的纱布都拿掉,左腿上的纱布今天不是都已经拿掉了,此外,还急着要练习走步。下午,为了自己上厕所,就开始撑着拐杖走步了,不过走了没几步。她对伤痛,真有一种坚韧xing,乐观xing,我是挺喜欢她这种不怕苦难的xing格的。” “她呀,伤还没好就在电话里告诉我,在梦想做冲天鸟呢。”丁家茵回过头对站在身后的何以然毫无笑容地说道。 “坐吧,坐吧,你们都坐下来谈吧。”李阿姨很快从隔壁房里拿来两只凳子热情地叫何以然和丁家茵坐。 “李阿姨,这里人太多,太杂了,还有吸烟的,空气混浊得我实在受不了,你帮我借个轮椅,我想和爸爸妈妈到下面草坪那里去找个石凳坐坐好吗?谢谢你了。”雨莲悄悄的对李阿姨提殷切的希望。 “好吧,我去借去。”李阿姨答应后就转身出了病房。 “姐,这是我们的生ri合影,你不是跟爸爸说要这张照片的嘛,上次爸爸没带来,诺,今天我带来了。”霁莲说着从一本杂志里抽出了照片塞给何雨莲。 “雨莲,我们还给你带来了你喜欢吃的。妈妈都给你放在这里面吧。”丁家茵说着,打开床边橱,再拉出橱里的抽屉就整理起东西来。 “诺,这半袋粽子糖是霁莲硬要带来的,她回忆起小时候你们俩抢着吃东西啊,还一直觉得很有情趣的呢。”丁家茵从包里拿出半袋粽子糖,在女儿面前扬了扬,笑了起来。 这句话,她呀,刚才还在和我讲,看来是很有感慨的呢。”何以然跟着也讲了一遍这样的话。 何雨莲见了开心地笑了,当又看到刚才夹照片的那本杂志时,便拿起来问: “霁莲,这是本什么杂志啊?” “噢,这是〈文艺长观察〉,是我特意拿来给你看的。姐姐你要仔细的看,用心的看喔,有几篇是很有意思的。今后还会有我写的文章呢,编辑已经和我约过稿了。” 站在一旁的何以然,听了这话不由得有点愤然起来: “哼!希奇也真是希奇,读书时,一直连造句也造不通,造不好的人,竟然也会写文章?还,还要发表,我看这种事也可上基尼斯记录了。” “爸,你不要这么损人嘛,现在,搞炒作是天下通行的。通过炒作可以一夜暴富,通过炒作可以一夜出名,为什么别人可以这么干,你的女儿就不可以?” “别人这么干我管不着,但是我们家里就是不行。爸爸不要这种暴富,不要这种成名,不要这种机会。在我们家,对事,就是要踏踏实实;对人,就是要诚诚恳恳。”何以然虽轻轻的,但分明是在坚决而又愠怒地作着表示。何霁莲听了,偷偷的白了父亲一眼,在还想嘀咕几句时,因觉得姐姐在暗中连连拉她的衣袖,悄俏禁止她发声,才没有再响一句话。 “现在的人也真是的……,老搞什么炒作之类的事,这个样子,对真实的文化事业的发展有什么好处?有什么意义?弄不好啊,还会成为时代xing的错误呢!”对世事似乎很不满,也很看不惯的何以然,还在这么轻声斥责着。 李阿姨把轮椅推到病房门口,当进来搀扶雨莲时,何以然与丁家茵见了深感到不安,不禁非常的担忧。 “雨莲,到外面去行吗?会出事吗?医生会同意吗?”丁家茵实在不放心,不由得接连的问。 “妈妈,你们别有顾虑。越是怕出事就越不会出事;越以为太平,才越会出事呢。这个房间要憋死我了,我蛮想出去走走。爸爸,妈妈,我们都小心点吧,没关系,没关系的。我们走吧,平—安—无—事—喽——。”见可到室外去走一走了,何雨莲竟甚为兴奋的轻声呼喊起来。 何以然仍是不安地叮嘱道:“已经晚上了,可要当心呢!” “chun风暖熏的夜晚,真是温情润心的夜晚,屋里的人,是感受不到它藏在野外之间,处于无声之中的美好的。”雨莲这么说,是从心底里迸发出一种想纵情放飞,或旋舞于这个仲chun之夜里的心情。 见到女儿那么高兴,那么希望,并且充满着诗意般的情怀,何以然和丁家茵在李阿姨示意没关系下,就默然应允了。 “当心!当心!要当心她的腿!” 在父母亲的声声叮嘱下,待大家把雨莲半抱半扶地坐上轮椅后,霁莲打趣地说:“来,我来推,让我来做驾驶员。真的,这里,只有我真的是有小车驾驶执照的噢。” 第六章第三节 ()三 出病房,乘电梯而下,再穿过外长廊,待离开外长廊的尽头拐弯后,一家人便来到了没有纵横隔阂的空旷之地——大草坪。李阿姨则走在好几步后,慢慢的尾随着他们也来到了草坪地。 “啊!——环顾四周,四周好开阔呵!放眼夜空,夜空真高远呵!”来到chun夜里的雨莲,眼见,夜空浩瀚,星光点点,深感,这夜天中的万里风清,真是的呵!心旷神怡,心随天去心也无际。月兑离了屋内的围墙与面壁,尤其那叫人窒息得透不过气来的混浊空气,她的身心一下感到要飞扬起来了。于空旷清静之间,从很远很远处,飘扬而来的几声男女的说话与纵情欢笑声,此刻听去,竟会觉得,犹如琴弦上随颤动而轻柔荡漾的音符,和着chun之舞步,就旋转在这chun夜里无从见影,却可感触得到的天地之间。深受chun夜熏染的雨莲,竟然想站起来豪放地高歌和起舞一次,但轮椅在告诉她现实中的不许动的状态。 既然只能坐,不许动,但极想释放一腔胸怀的雨莲,便试探地问: “爸爸,看着满天的星星,有什么歌颂星星的诗好朗诵朗诵的?” “好呀,女儿,只要你高兴,要爸爸背一首诗?那我就背首诗吧。但整篇写星星的诗好象不多。对月亮放怀抒情的,古今中外倒是挺多的,可惜现在没有月亮……。没有月亮……,月亮没有……。唔,这……,这,这,这……。噢,有了,女儿,爸爸就给你背一首郭沫若的诗,‘天上的街市’吧。”踌躇一会的何以然,忽然想到后欣喜地抬起头,眼睛注视着女儿笑说道。 家人们见此,也都聚jing会神地听何以然背诗。但丁家茵,毫无表情的脸sè与充满忧郁的眼神,却在聚合起深深的忧心忡忡的神态。 随即,何以然认真地轻轻试了几个起音后,就低声,但饱含情感地朗诵了起来: 远远的街灯明了,好象是闪着无数的明星。 天上的明星现了,好象是点着无数的街灯。 我想那缥缈的空中,定然有美丽的街市。 街市上陈列的一些物品,定然是世上没有的珍奇。 你看,那浅浅的天河,定然是不甚宽广。 那隔着河的牛郎织女,定能够骑着牛儿来往。 我想他们此刻,定然在天街闲游。 不信,请看那朵流星,是他们提着灯笼在走。 望着爸爸很投入的样子,何雨莲凝神地把最后一句跟着轻轻念了一遍。“‘不信,请看那朵流星,是他们提着灯笼在走。’阿呀,最后一句写得真太有想象力了!不愧是大文豪写的诗。‘远远的街灯明了,好象是闪着无数的明星。天上的明星现了,好象是点着无数的街灯。’”何雨莲抬头,展望着头顶上正闪闪着梦见似的银星,不禁也投入地轻唸起来。 “女儿,可惜这里没有你妈妈的长笛,不然是首很好的配乐诗朗诵呢。那就会有艺术感染力了。”何以然这么说,似乎存在一丝的遗憾。 “我们的爸爸啊,既会唱昆曲,又会朗诵,还会拉二胡,可惜呀,拉来拉去只会拉〈二泉印月〉,诗朗诵也就这一首了吧。”霁莲突然不冷不热地开口戏言道,还乘着夜sè放胆地恨恨白了父亲一眼。 “哎,爸爸都是喜爱,不是专长,女儿,不要笑话我喔。”何以然倒是很认真,并很和气的回答霁莲却是十分赌气的讥讽话。 “嗳,不要都站着,我们就在这两只石凳上坐会吧。”丁家茵指着就在面前的石凳说。见李阿姨尾随在后,又讲:“来,李阿姨,你也过来一起坐。” 然而李阿姨却指着一边,一块离开石凳好几步远的平面石头笑言:“我就坐在这块石头上吧,没关系,一样的。” 待大家都在石凳上坐定了,丁家茵忍不住问道: “雨莲,妈妈是一直在想,一直在想,你怎么会受伤的?受伤的原因究竟是什么?是谁送你到医院来的?住院定金是谁帮忙付的?拐杖是谁帮你买的?我们好象还没有谢过人家呢,是否很对不起人家呀?你说是不是?” 丁家茵的话,一下子使三人都沉默了,但这些都是母亲心里一直在七上八下思虑不止,难按担忧的问题。 停顿一会,见谁都不吭一声,丁家茵忍不住内心的焦虑,皱眉道: “你们都一声不响,不就在说明这里面有难说之处么?那难在哪里我就更想知道了。雨莲,我是你的妈妈呀,妈妈的心像是在煎熬!” 尽管感触到了妈妈的心情,但何雨莲始终微低着头不想回答。在沉默中霁莲倒开了口: “姐姐,这事是否和一个人有关?我算过了,姐姐出事是在十二号,然而我知道,十二号姐姐还要和那个人见面,因此,这里是极可能存在着一种因果关系的。” “那个人?那个人是谁呀?霁莲,告诉妈妈,是否就是你刚才所指的沙力?” “好了,好了,我来讲,因为毕竟我还是知道一些的。”何以然深解妻子此刻心里的迫切及不安,就接过话头来谈自己所知的状况。 “既然你也知晓,你早就该告诉我了呀!你……,你为什么要这样瞒着我?”丁家茵满面怒sè地朝向何以然责问,表示着自己对此的极大的不满。 “看你最近的心情也始终很不好,始终难以解月兑,我怎么能再让你更加的难过,焦虑。”说着,何以然面对两个女儿,回忆起那天事情的整个过程: “十二号那天午后,天上是电闪雷鸣,地下是狂风暴雨,就在那时,我一连接到三个紧急告知。一是,阿东冒着雷雨紧敲我家的门,说是你妈妈出事了,一定要我马上赶到交响乐团去……。” “嗳——,你说这事……。”丁家茵直起身,瞪着眼,想阻止何以然讲关于自己的情况。 “你不要拦我,女儿的事妈妈应该知道,妈妈的事呢,女儿也可以了解。她们都已是成年人了。”对妻子的意yu阻截,何以然这么表明后,转向两个女儿继续叙述下去。两个女儿,自也是全神贯注地听父亲讲她们所不知道的过程: “就在我拿了雨衣下楼时,又来了沙力的电话,讲雨莲你也出事还住院了。当时,一个妻子,一个女儿,对我来讲,都像是受伤的双手,决没有哪一只比另一只更重要的比较。但分不了身又怎么办?我只能决定,谁离我最近我先去看谁。刚决定好,高原又来电话,说,领导在开会,正在决定把我调任为明升暗降的虚职。现在,坦白地讲,对由职位变动带来的利益关系的改变问题,我不是一个毫不考虑的人。但我与高原对企业的命运更是一直在思考的,我们对这次的,创立创新型企业的进一步深化改革问题,还是付出了一定心血的,而此刻的职位调动,与我们所付的心血及其成败,又密切相关。况且,调职还是一种yin谋xing的釜底抽薪,如此,我们当然很不愿就此退出。但怎么办?在当时,事情再要紧,我怎么能丢下你们不管呢?后来说定他晚上来我家再讲。于是我先去了交响乐团,然后再到医院里听沙力谈了一些雨莲,你的情况。” 听此话,何雨莲因十分紧张,自然地双手紧握住轮椅手柄,并抬头紧看着父亲月兑口而问:“他就把什么事都告诉你了?” “没有。沙力他只谈了你从陡坡上翻滚下去的情况,和他在暴雨里如何艰难地把你背上坡,送你到医院的经过。至于在这前后的事,以及其它有关的原因与来往,他都没说。噢,刚才你妈妈提到入院需付的定金,为你买的拐杖,还有先付李阿姨一个月的护工费,都是沙力付的,我们现在是,这个钱还没给人家。” “爸爸,妈妈,这些钱你们就不要过问了,以后我自己会处理的。”何雨莲早有打算地对父母亲说。 “不过对他送你入院,爸爸是口头感谢过的,还讲过,等你痊愈后你会请他吃饭表示答谢的。但事后我一直在想,不知道这么说妥当不妥当,爸爸有点后悔。” “既然,入院定金、买拐杖、还有李阿姨的护工费都是沙力付的,雨莲,那么看来,你受伤入院这事,毫无疑问与沙力是密切相关的!刚才霁莲讲,你们原来是约好见面的,为啥要约见?见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使你受这样重的伤?雨莲,你能否详详细细告诉妈妈,妈妈很想很想知道。”丁家茵按捺不住焦虑之心,急切的问了,而后是尽量很耐心地等待女儿的回答。但等待了很长时间,何雨莲却是一直默不作声。借着远处的路灯衍shè过来的光线,丁家茵依稀见到女儿低垂着头,yin沉着脸,完全是yu哭无泪的神情,就使觉得事情显然很严重,于是感到十分的惊讶与诧异。 “雨莲,你……。” “妈妈,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呀,我是不小心自己滑下陡坡的呀。”何雨莲终于抬起头对母亲说。为让父母宽心,脸上还硬挤出并堆起一种,是非常愉快的人才会有的那种欢笑。可是,假装出来的笑比哭还难看,这使明辨事理的父母亲看了更觉异样,并心生起唯父母才会有的,内心深处由衷的怜爱。 “雨莲,妈妈看得出,你心里有事,有痛苦,你这样,我们心里也会很不平静的。雨莲,就让爸爸,妈妈还有你的妹妹也知道一点你的情况吧,如果你心里真有什么忧伤的话,妈妈怎么可以一点都不知道的呢!雨莲,妈妈与你女儿,有着永世剪不断的脐带关系的啊。” “妈妈,你们就不要问了,你们就不要再问了吧!我心里实在太难过,太难过了!”这么说后,何雨莲由开始强忍的呜呜咽咽,经一忍再忍,最后,再也难以克制住,而由低低的颤声的呜呜咽咽,转而双手捧着脸,在下颏的激烈抖动中,哇——的一声冲出了一腔十分强烈的悲泣声,继又用衣袖按住眼睛,伏下的身体也在猛烈的抽搐不已。 “噢——,不问,不问,不问。女儿,别哭,别哭,爸爸妈妈不问了,我们不问了,我们再也不问了噢。” 见伤身那么无畏,伤心竟如此脆弱的女儿,何以然显得十分的慌张和难受,赶紧上去拼命地抚慰女儿。丁家茵瞪大了眼,直楞楞的紧望着女儿愕然了,她更加的吃惊与苦痛,身上和两手臂也开始难以止住地颤抖起来。 经沉浸于好长一段时间的,屏息中的默然与宁静,何雨莲的情绪才慢慢的平缓下来,但一家人的心情还处于这样一种难受的屏心静气里。 “雨莲,爸爸再给你朗诵首诗好吗?或者唱两句昆曲也可以,你说呢?” 为了转变沉闷和压抑的气氛,何以然恳切地对女儿讲。但,显然这是一个很不合时宜的表示,于是,沉闷,依然接着沉闷,压抑,始终连着压抑,在长时间的可感到一种难忍的等待中,何以然渐渐觉得越来越不知所措起来。 “妈妈,爸爸,要不你们先回去,我陪姐姐再稍坐会就回病房去好吗?”霁莲从姐姐身边走过几步,到父母的跟前轻轻的讲自己的想法。 考虑了一会,何以然理解了霁莲所说的意思,点头同意道: “好吧,我们先回去,你们也早点回病房吧。” 在何以然同意并叫妻子还是先回去时,丁家茵走到雨莲的身边亲切地说: “女儿,妈妈可以先回去,今天妈妈陪你的时间不长,那末,明天妈妈来多陪陪你噢。” “好的,妈妈。”抬起泪眼涟涟的脸面,雨莲向母亲缓缓点着头。 “女儿呵,妈妈见到你这个样子心里是多么的难受,痛苦啊!妈妈的心也要碎了呀!!”紧盯着女儿的两行泪水和纱布重重的右腿,突然,丁家茵动情地紧紧抱住女儿也失声地抽泣,身体则更猛烈的颤抖了。 “妈妈,别难过,我刚才是一时冲动,其实没什么大事。真的妈妈,你别难过了,我确没有太大的事。明天,我等妈妈来看我。”这时,何雨莲已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显得平静多了,声声平和地劝慰着母亲。 “雨莲,我们就回去了。外面再晚一点会受凉的,早点回病房噢,千万不能感冒的噢。”何以然也过来和女儿讲着,同时悄悄硬拉着妻子迎向李阿姨。 李阿姨也赶快迎过来,说着告别与一定会早回病房的话,同时送他们俩离开了大草坪。 何以然和丁家茵已经走得很远了,姐妹俩看到父母亲还在一步三回头,她们也一直挥着手,对父母亲在作着无声的深情告别。 “雨莲究竟是为啥受那么重的伤?又为啥一提起来就如此的伤心,痛苦,以至说不成话?”这是萦绕在何以然和丁家茵心头始终挥之不去的yin影。现在,离医院走的越远的每一步,也是他们陷于忧愁越深的每一步,忧心忡忡,愁肠百结的他们,就这样地一步步,很不情愿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好事不瞒人,瞒人没好事!”丁家茵抹去眼角的泪,哽咽地吐出的话像是说给何以然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何以然却是紧抿着嘴唇,铁青着脸,只顾一步步快步的走,什么也没讲,什么也不想讲。 最后,她们紧依着的身影,消失在一段弯路的尽头。 第七章第三节 ()三 一上楼,丁家茵即动手整理起客厅,把一些坐椅归于原位,并细细地扫了一遍地板。 何以然回到自己的卧室,坐到桌前,即打开了电脑。随着一阵点击及键盘上发出的响声,在电脑上列出了几个思考题,并补写了一些晚上要去和高原作进一步讨论的问答与探讨内容。这是集团公司党委副书记田池霖,在星期一的公司干部会议上,对思考如何创立创新企业提出的阐明要求。在这方面,自己要作出新的光电子技术如何迅速产业化的可行xing报告;高原要讲叙,关于工业企业体制,怎么进行与信息化联系起来的,创立创新型企业改革的深入思考。渐渐的,键盘上停止了点击,何以然抿着嘴唇沉思起来: 作为总经理人选,他推荐的高原与冯登科推举的沙力,明摆着已经显出一种对峙xing。他已看得分明,沙力背后还有江海岭及党委副书记,公司副总经理冯登科的支持。而高原,除了老田和老李说的去争取广大党员,广大员工的理解与支持外,是什么直接支持也没有的了,因此,只能靠自己思想上或是理论上的先进xing,和投入改革的坚定xing来争取大家的理解和拥护了!接待好客人,现在必需加劲再加劲,这第二次的联席会议已定在下个星期五,时间很紧很紧哪。 在继续看完几个思考问题,何以然还在想哪里的阐述还不够全面和深刻时,突然,“没有正确的政治观点,就等于没有灵魂。”这句话不知怎的,猛的在他的思索中跳了出来。由此,何以然即围着这句话又思考开了。最后他认为——要坚持自己的信念,除认知自己的阐明是正确的以外,还须得到一种内在的自制力量的支持。那,须有怎样一种内在的自制力量呢?想来想去,他按着键盘,输入了刚才梅芬书记讲的那些观念—— “当我们的经济建设达到发达国家程度,甚至还超过时,看来也只能算是有了强壮的身体吧,但不能突出发扬民族jing神的中国,纵然人人都很富裕了,能算是真正的进步了吗?” “唯有民族魂是值得宝贵的,唯有它发扬起来,中国才有真进步。” “作为个人,怎么选择自己人生价值的追求标准,我们是各有各的ziyou选择的权力。然而,这对我们的国家与民族来讲,哪种选择率的多少,是可以决定我们的民族素质和国家命运的啊!” 输入这些话,是何以然为使高原也来与自己一起,深刻理解并具有这些话的jing神,以使俩人产生持久的坚持下去的信念。 “究竟该怎么跟他谈呢?怎么谈才更好呢?要么……。” 何以然坐于软椅上,抬起头,直望着窗外,陷于深入的思考中。 “女儿,你现在怎么样了啊?伤好多啦。那你还需要什么尽管跟妈妈说。好的,好的,那你一定要安心养伤,晚上我们再来看你。女儿,你还记得梅芬妈妈吗?她们今天来过家里了,她要我问候你呢,是呀,是呀,我也是这么跟她说的。噢!是吗?你觉得妈妈今天讲话的语气变了?变得爽朗了?那大概是妈妈心情感到好些了吧。唔,唔,唔,……。” “霁莲,霁莲!你在哪里?晚饭回家吃吗?怎么啊?又不回来吃饭?你在忙什么呢?那也不要太晚回来噢!妈妈会等你回来的。……。” “咪咪,咪咪,你不要再躲啦,客人都早就走啦!咪咪,咪咪,你出来吧,不要再躲着不出来了。咪咪,咪咪……。” 门外,先是从客厅里传来家茵给两个女儿的打电话声,后又是找咪咪的喊叫,这声音虽不算很响,但在何以然听来仍不禁感到极其的不安和烦躁,他觉得自己的思绪很乱,心情也很急,真的是很乱又很急。 过了一会,厨房里生菜下到油锅里的爆炸声也在何以然的耳朵里炸响了,接着又是不断的菜勺与锅子的抄刮声,声声传来。这使何以然听来总感十分的扰乱心绪。忍不住,从软椅上跳起来,静一静心,想一想后,从电脑主机上拔出u盘,决定现在就到高原那里去,一定要把星期五,在第二次联席会议上讲什么,怎么讲准备得充足又充足。 走出卧室,见家茵还在抄菜,何以然便站在厨房的门口。在他还没开口,丁家茵已手持菜勺转过身来问: “你穿好衣服要到哪里去?怎么午饭不吃就走啦?” “我到高原那里去,午饭就和他一起随便吃点。” “那你吃好饭再去也不迟呀。” “我,我还是早点去吧,因为心里总觉得很不安。” 望着何以然焦虑不安的神态,丁家茵只能说:“那你要一定要早点回来,晚上还要去看女儿去的呢!” “知道了,知道了。”何以然边应答边向妻子扬了扬手作别,再开门急急下楼而去。 在楼下,何以然把车上的东西整理好,正准备跨上车上路时,又起生菜下油锅的爆炸声从窗口爆出,并爆响在耳边。何以然知道,这是家茵在为女儿烧些她喜欢吃的菜,晚上可以带去。 何以然抬头望了望窗,突然不知因何而生感叹,在深深地“唉——。”了一声,尔后才跨上电动车,飞快地,似箭般向着竖立于自己心目中的那个靶心径直shè去。 第八章 言为心声相向而出 ()一 一道明亮的阳光光柱,透过顶格的窗框斜照在门后的屋隅地上,使小半个客厅还显得光亮。客厅里没有一点的声音,呈现着一片的宁静和安详,但实际是沉闷与抑制的氛围。隔一会,发出的茶杯轻放到玻璃茶机上的碰击声,在重力地打破此刻的平静。 内心的烈火在熊熊燃烧而使眉目间显出极为焦虑神情的何以然,终于轻声地,却是深沉地开口说道: “真想不到,前天在你家里对你的劝说,到今天还需要继续深谈。高原,我们再也不能谈不下去了!刚才,谈体制改革,从理论到实践,你既谈了体制上存在着的滞后xing及其矛盾xing,也讲了改革的必须xing和现实xing,甚至是紧逼xing,总之,无论是阐明一般原理,还是作个别结论中的现象演绎,或者是由实际到概括的本质归纳,你都说得处处在理,十分到位;事事深刻,非常出sè。但在候选总经理的问题上却就是如此举棋不定,徘徊不止。多次跟你谈这件事,你始终是这样的犹犹豫豫,甚至进一步,退二步的!我知道,你也是很明白,一打纲领不及一次具体行动有力量的道理的,但光有明白的思想,没有体现明白思想的物质xing的承应——具体到,能发生作用与能量的某个个人的身上,那你把道理讲得再透彻,也是半空中的鞭炮,仅仅是响得高,于实际!于我们的实际需要又有什么用呢?!” 何以然说话停顿间,双目逼视着高原,他在迫切等待高原的回答。可是,低沉着头,手捏着茶杯不停地转呀转的高原,却始终一声不吭。 “高原,有一次,在谈思想解放的意义时,不还是你,借马克思讲的一些话,‘批判的武器当然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物质力量只能用物质力量来摧毁,但是理论一经掌握群众,也会变成物质力量。’来为我点明,怎么看待jing神和物质的关系的吗?怎么,难道你是个叶公好龙式的人么?!高原,你能jing确到这段话出自马克思的〈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的第几页,第几段,但我们现在真正需要的,不是背得滚瓜烂熟的理论,而是能把理论指导体现在具体的实践上!公司的改革实践需要你,在等待你,甚至,可以这么说,我们企业的改革在呼唤你,我也不能没有你啊!高原!” 感受到了,是出于一片肺腑之言的激昂话语,高原不由得慢慢抬起头来。他看到,何以然正用如炬的目光紧看着自己,立刻,又觉得,一只热烈又颤动不已的手掌轻轻地盖在自己的手背上,无声的语言,更能接受到一种出自于内心的强烈的殷切呼喊。 虽有如此的感受,但高原想了想,似乎还要据理力争似的: “何部长,其实,我也不是真的不愿为我们的深化改革负起责任,贡献出我的全部力量,只是,我觉得我,还没有担当总经理一职的充分心理准备,究竟是否有做好这份领导工作的能力,也一点都不知道。能表达好思想,不等同于就能领导好全局,这,就像chun分是chun分,秋分是秋分一样,两个不同的时令所表示的,决非是同一气候的趋向。” “那,我会为你肩扛力鼎的,你什么时候都不会势单力薄的。与此相关的问题,其实,多少我也曾和李沛文书记谈过,我可以明白告诉你,我们是决不孤立的。”为给高原鼓劲壮胆,何以然是坚定地矢志力挺。 然而,高原却也似有一种他的很坚决的意志,说道:“孤立?就是真的孤立,我也不会十分的恐惧。要深化改革,就要与既得利益者发生冲撞,甚至会进入到肉搏战,这是可以预见得到的事。只是……。” “好好好,我知道,你一定还想说,只是我高原,决不是为了争夺总经理的职位去跟人家拼搏的,因此……。是的,你说得很对,我们是为了……。阿呀,话讲到此,我又想起交响乐团那位梅芬书记所说的,‘在国强民富的这个过程中,就我们个人来讲,以什么来作为自己人生价值的追求目标,在选择上,我们是可以各有各的ziyou选择的权力,然而,对我们的国家与民族而言,哪一种选择率的多少,是可以决定我们的民族素质和国家命运的啊!’我不单是很赞成她的想法,而且对此极有共鸣感,而且我把这样的话,不是也跟你诉说过了吗!” “何部长,记得我曾对你说过这样的话,我认为,自1840年起,直至以后的整个的105年,我们可不能让这一段悲惨又苦难的中国历史白白发生过,因此,为了民族的复兴,我是很愿担当责任,很愿贡献力量的!我想,我这样的认为,跟你所说的这位书记所表达的jing神,在本意上不是很一致的么。” “是的,是的,高原,我们的选择根本上都是蛮一致的,只是具体到侯选总经理这件事上,有点大同小异,但我坚信你最终是能挺身而出的。三天后,是公司为探索创立创新型企业召开的,第二次党委会与董事会的联席邀请会议,我们无论如何是要努力一把的啊!”何以然这么说时,脸上依然是一付非常严峻的神sè。 望着何以然一脸的凝重,高原略沉思一下,抬头对何以然说道: “何部长,上次,你要我参与联席会议,我受论资排辈思想的影响是显得有点的顾虑重重,犹犹豫豫,但最后,还是参加了,还发了言。今天,对第二次参与联席会,我已不是不可向迩的了。但说到要努力一把,那,您看我们再怎么努力好呢?〈周易〉上有,‘即鹿无虞’之说,那么,照此之见,我们该怎么来避免逐鹿时,不因得不到熟悉地形和鹿xing虞官的帮助而空入山林的呢?” 听高原如此讲,何以然脸上才始转露出了喜悦的神sè,高高兴兴地笑了起来: “哈哈,我早就为你准备好了一些资料,我拿给你看,我去拿给你看。”何以然笑说着,即起身踏入自己的卧室里去。待手持几份资料走出卧室时,见高原正昂起头,出神地注视着墙上的画。 “这幅〈月光下的并蒂莲〉,以前来时也曾见到过,但始终没能好好的看一看。现在,经仔仔细细地观赏,我能察觉出这幅画,与‘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一样,自感有着一种,随意潜入胸,润心细无声的感受。”眼睛仍专注地看着画面的高原,向坐到自己身边的何以然说出自己对画面的由衷感慨。 “我父亲画好这幅画不久,我的双胞胎女儿就出世了。随后,父亲他很郑重地把这幅画赠予我的两个还在襁褓之中的女儿了。” “既然如此,那老人家一定是有所寄托的吧。” “是的呀,是的呀,他是独具匠心的。要说涵义,也是在于选择吧,〈月光下的并蒂莲〉,其本意,也是为表达应选择怎样的人生价值观问题的。” “这就是艺术形象与文化思想的共体同载么。哎,何部长,公司里不正在筹划要办个“员工之家”的艺术创作展览会,我看,你可以考虑把这幅画拿去展览展览。” 听高原的建议,何以然即显示其小心谨慎之情:“这幅画,决非一般,我极其珍爱,是否拿去展览,我还要好好考虑考虑呢。” 突然,随一阵钥匙的转动声音后,门被推开,两人的谈话随着闯进来的人声即被打断了,何以然与高原不禁同时转过脸朝后看去。 “爸爸,你在啊,我回来啦!”何霁莲一进入门来就呼唤父亲。 “啊,是霁莲,你今天回来得倒蛮早的么。”何以然说着站起身来。见此,高原为礼貌就跟着站立起来。 “来,霁莲,过来,过来,来,我给你们俩介绍一下。”何以然举手招呼着女儿与高原见面。 “霁莲,他是爸爸的很不一般的同事,叫高原,”何以然对女儿说,接着手指了指霁莲,再面向高原介绍道:“我女儿,叫何霁莲。” “你好,你好。”满面笑容的霁莲,很热情,很开朗地与高原招呼,同时,很爽直地伸出手和高原握手。 握手时高原也热忱地向何霁莲回应道:“你好,你好……。” “我们好象曾经见过面的,还不算是很陌生的吧,是不是啊?”霁莲不等高原说完话,就大声地说出自己对客人已有的印象。 “是的,是的。我以前也来过几次,但不知是与你,还是与你姐姐,都总是匆匆地照个面。”高原轻声而礼貌地回答何霁莲的问话。 何以然先是笑出声地对高原说:“嗨嗨嗨,双胞胎嘛,你是分不清的喔。”接着又像要知道奇事似的追问起女儿来:“哎,霁莲,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诺,为了联系广告的事,到这家杂志社去的呀。办好手续,看没其它的事 了,那里离家又不太远,我想还是回家来吧。”霁莲边回答父亲的问话,边把手握的杂志塞到父亲的手里,转身就进入了自己的卧室,而且“呯——”地一声,关门声响得使人震惊。 何以然与高原重又回坐到沙发上,何以然一展开卷着的杂志,便见到一个低胸露肩,媚眼飘逸地直视着自己的艳姿女人的封面照。 “你读过这本杂志吗?”何以然问时,先把手里的杂志向高原展示了一下,再把杂志粗粗地翻一翻,就随手甩到面前的玻璃茶机上。高原低头看,是本《文艺长观察》,便伸手拿起来翻看。 何以然微微皱了下眉头则说:“哎,我们继续说我们的要紧事,这样的杂志也不会有什么值得看的。” “不,我倒不是这样认为的。在许多事上,观看,大致有两种不同的眼光。一种,仅仅是抱着欣赏,抱着追求;另一种是为了了解,为了理解。按后面一种意识,这样想的话,就会有许多原好像并不值得看的东西,其实还是值得看一看的。至于是否要换个角度,或者是否还要下功夫细读,那要在看了以后,对了解和理解还有什么需要再作酌定了。” “好,高原,你这么说,就证明你有观察意识,你的思考面是比我强,所以,这次,公司要进行建立创新型企业的改革,我是一定非要你也一起投入进去的。” “爸爸,你来一下。”霁莲拉开了自己卧室的门,探出头叫着父亲。听女儿叫,何以然便起身进入女儿的房间,何霁莲随即关上了门。 “咪咪,咪咪。”高原发现,不太远处,有只黄白sè相杂的猫咪,伏在餐桌旁的深紫sè木椅上,悠然地摇着尾巴,在盯着自己看,就很有兴趣地朝它呼叫。见坐着的人像要站起身,朝它走来,那猫咪竟十分jing惕地大叫一声“喵呜——,”就向厨房一头窜去,立刻没了踪影。高原只得再坐下,又觉得无聊,便翻看起手里的杂志,很快,有些地方似乎引起了他的,不知是兴趣还是深思,只见他细细地读了下去。 约莫过了不到二十分钟,门开了,霁莲跟在父亲的身后走到高原的面前。 “噢,你坐,你坐,不用客气。”当捏着杂志的高原要站起身时,何以然赶紧按住高原的肩叫他坐下,自己也仍与他同坐。何霁莲拿起高原的茶杯,去添加些热茶后,回过来把茶杯放到高原面前。 “谢谢,谢谢。”在何霁莲放下茶杯,高原即向她致谢时,也就感受到从何霁莲身上袭来的一股浓浓的胭脂香气。 何霁莲跑过沙发这一头,去那一头拖过一只靠背椅子,在高原的斜对面坐下。 “高原,你大概已经粗粗看过这本杂志了吧?”何以然问,手还捏着翻开杂志的高原。 高原抬起头,看着何以然,不知其有何意地答道: “唔,唔,我只是粗粗的翻看了几页。”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知道一点你对这本杂志的初步印象。” “噢,是吗?”高原不禁感到很意外。 “是的,是的。坦率讲,是霁莲很想知道些,而且要,有什么感觉就怎么说,实事求是地说。”何以然解释后露出像是不太好意思的笑容。 坐在高原斜对面椅子上的何霁莲,那桃红的扎髮丝带,拢住了卷曲的乌亮黑髮,在头顶上打了个漂亮的丝结。她的颈脖上,斜围着一条宽幅的,金黄与深蓝sè条纹相缠绕的丝巾,斜盖住了一件粉红sè的丝光衬衣领口。和粉红sè的丝光衬衣一样粉红sè的紧身长裤,勾勒且突显着她的苗条的身材。脚下穿着的一双白sè女皮鞋,鞋面上镶辍着晶亮的小圆点和排叠着二,三条彩sè的滚纹。她把右腿搁到左腿上,双掌则合围地抱着膝盖,仿佛雕塑般挺身安坐的优雅样子,在高原看去,感到确也是楚楚动人,甚至是,因十分的妩媚而使觉撩人心扉。她左手腕上,垂连在金手链间的细链,随着微动,还在发出闪闪的光亮。在望向高原时,何霁莲细描的柳眉下,闪动着温柔光泽的圆眼,含着与父亲一样的,有点不好意思的那种微笑。 “我,还没好好的看,不一定说得准确,但我完全可以实话实说。”高原直率而认真地说着,并用拇指和食指捏着杂志的边沿,下意识地连续急翻了一遍。 “我虽然还没深入的看,但初步印象觉得不是不好,而是很不好,间直是糟糕透了。”高原接着竟声sè俱厉,直叙己见起来: “一是:显得低俗。在“人物记事”栏目里,介绍李清照,不谈她的诗词,不谈她的收藏,也不谈她的苦难身世,而是津津乐道于考察她是否是个酒鬼,还注重描写她醉酒后,宽衣解带时有什么样的肌肤体态;说孔子,不讲他的文化思想对民族历史的作用,而是立足于论述他是个私生子、是只丧家犬、以及,长篇宏论他究竟是否有过小妾;连谈新拍影片〈雷锋〉这样正宗的人物,其他都不说,就是全篇集中挖掘,分析,雷锋的初恋情人究竟是谁上。二是:显得低级。我刚才数了数,竟然用三分之一的篇幅,数落的,不是这个,就是那个明星的绯闻事件。连篇累牍,捕风捉影,给人的感觉,好像,这是本力图成为天下明星**档案全集的杂志。三是:文字低劣。在好几篇文章里,字和词都用词不当,含义不分。像:反应与反映、其间与期间、震动与振动、合龙与合拢、踌躇与踟蹰、截止与截至都用错了。踌躇是表示一个人迟疑不决,犹犹豫豫的心态,而踟蹰是描述要走不走,徘徊不止的状态。截止,是表述到什么时候为止,是表明‘终止’或‘结束’的具体ri期。如,告诉读者,征稿活动已在昨天截止。而截至,虽也有表示到什么时候为止的含义,但它毕竟只是表达一个时间的段落,未必是终止之意。如,截至到今天,收到征稿多少多少篇。可是,这本杂志,怎么都不加区别的用呢?”高原边讲边翻开一篇文章,指着许多的错处给何以然看。“还有这篇文章,作者说一位英年早逝者‘享年四十二岁’。其实‘享年’,在古人,只用于五十一岁到六十岁的逝者。古人,对小于三十岁者称‘得年’,三十岁到四十四岁者称‘存年’,四十五岁到五十岁的称‘艾年’,六十一岁至七十五岁称‘耆年’。像这样的不当之处好象很不应该,至少,享年四十二岁是从来没有这一说的吧。还有,这篇文章里所借用的唐诗也有错。这首题为〈chun怨〉的诗,原是:‘打起黄莺儿,莫叫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诗人分明写的是‘莫叫枝上啼’,‘不得到辽西’,但编辑自己却写成了‘不叫枝上啼’和‘不能到辽西’了。哦,这些错也就算了,算是打印上的偶然之错吧。最不该错的是这二句,‘欢迎你们到我府上来,’和‘笑纳我的贵客’。显然,作者根本不知道敬词和歉词的运用。邀客到自己家来,该称‘寒舍’呀,而‘府上’是来拜访者对你家的敬词啊,你自己怎么能称‘欢迎到我府上来’?‘笑纳’,是客套话,是自称自己礼轻,要遭笑了,请受礼人容纳的意思。这里,怎么人,也可笑纳了?这样的杂志就不怕广大读者掩嘴耻笑他们了吗?孔子讲,‘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即与之化矣。与不善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亦与之化矣。’一个人,如被这种杂志熏染得久闻不觉得其臭也实在是太……” 高原正在侃侃而谈,讲得兴致昂然间,当双目扫见何霁莲,见她,已把侧转的身子伏靠在椅背上,一脸的yin沉中,满眼的怒气正在燎燃。于是,猛收起脸上直言不讳之势,敛迹住口中,嗤之以鼻之声,不再讲什么了,同时也渐觉得有点的尴尬。 忽然,霁莲猛的站起身,脸sè是极其的盛怒,对着高原呛声道:“你是在笑话我吗!?你认为我已经是臭不可闻的了吗?!!”说完,霁莲转身匆匆向自己的卧室走去,在她踏入自己的卧室之时,竟还传来一句可感极其愤慨的斥责话: “你不要自以为是!不要自己不懂得娱乐文化就来乱讲!!”当更震动的关门声响起时,何以然与高原也更震惊,随后也觉得很是诧异,两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一时,竟然会无言以对。 低头沉默了好一会,高原见何以然沉重地抬起头,同时也感受到何以然是用饱含歉意的眼光紧看着自己。 “我,我没想到她会这样的无礼又无知,我很对不起你。唉——,儿女大了,已很难管教了。能听的,还可以说说,不肯听的,只能在心里对她一直希望着了。”何以然这么说时,似深怀着一些的忧愁与无奈。 高原听闻后,便宽慰道: “嗳,嗳,您别心里不好受。对我来讲,这样的事不算什么。但是,由此可见,你女儿和这本杂志关系很不一般啊。既然如此,我担心的,倒是她思想上受这本杂志的浸染。思想感情上的追随可决定人的灵魂,而怎样的灵魂又可在选择怎样的价值观上再表现出来,这些道理不用我多讲您也很清楚,因为,我和您在这方面始终是有同感共识的。噢,很想问您,我刚才的话哪里错了?” “高原,你一点也没错。你讲的,其实也正是我曾经想找机会跟她好好谈谈的。我总想告诉她,良禽择木而棲,源清流长也洁的道理。可是……,可是……,唉……,唉……。”何以然又似是极其无奈地连连这样的摇头叹息着。 “何部长,您别焦虑。霁莲也只是发发小公主的任xing脾气吧,还不至于本质上会怎么样的。我刚才的话真的没讲错,那,我就安心多了。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人,只要是正确,正轨的事,就是说了也不会悔之不及的。” 在两人又陷于长长的沉默时间时,高原自顾地合起双掌,抵颏凝神,再次很生感慨地端详起面前这幅,情景,使他身临清华之境,画意,又令人融于深邃之心的画——《月光下的并蒂莲》。 渐渐地,高原觉得:能清清静静地感受和沉思于这样的画意境界里,于人的身心来说,竟是多么的美好呵! 很长时间地沉浸于美好画面景象里的高原,不知何时起,总感觉似乎有人在一旁看着他,并且又闻到了一阵阵的浓烈的脂粉香气。瞥眼见,啊,竟然是何霁莲背着双臂,已悄悄侧站着,在静候地笑望着自己。 “小何,你好。来,你也来坐下吧。”高原一见,赶紧挪了挪身子叫何霁莲坐。 “我该称你高先生呢?还是直叫你高原?”此时,何霁莲完全像是换了个人一样,说话,变得是非常和气地含笑轻问了,眼神中也多了些亲和力。这下,她在离自己原先坐的椅子边处的一个小矮橙上坐下,但距离高原比原先要靠近得多了。 “就叫我高原吧,称先生总显得太严肃,太正经了。”高原,是很愿意能与人随意的往来,自也如此说道。 “不,我不叫你高先生,也不叫你高原,从今以后,我就叫你高词典。”何霁莲又是一付,心怀叵测样的神情笑着说:“你刚才批评起人来,不是好像有一肚子的学文嘛。讲起话来,好像什么都既正确,又权威,还有,好像不容争辩的那种神气,不叫你词典,还叫你什么好啊?!以后再看见你,我就叫你高词典了!哧哧哧哧……。”霁莲这么说后,把合起的双掌放在小腿间,似伸懒腰般弯着腰直伸下去,同时,别过脸去,背着高原轻轻地,窃窃地抿笑起来。 “哦,我真没想到,我对这本杂志的评论会使你产生那么强烈的反映,但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不是也要求我,要实话实说的嘛。” “爸爸刚才在我屋里训导过我了,说我太无知,太无礼了。他坚决要我出来向你道歉!向你表示诚恳的歉意。我这个人,是会有点任xing的脾气,望你能并不介意。爸爸,他现在还在我屋里呼哧呼哧的气得不得了的呢!今天,他真的是动了感情了。”霁莲转过脸来缓缓地说这些话时,显出了完全是淑女的柔和,甚至,眉间还藏有一丝的娇羞,与刚才的暴怒比,确是判若两人了。 “刚才我见你看这幅画都入了神了,是我爷爷画的。你觉得这幅画怎么样?” “这幅画好就好在,能给予观赏者强烈的感染力。而且越看越会有身临其境的幻觉,这就是经艺术神韵的深化而置换出的景观魅力。” “爷爷说,并蒂莲就是我和我的姐姐呀。” “我知道,我听你爸爸跟我谈论过。我还在想,你爸爸刚才跟我说,他很想让你感触到的‘良禽择木而棲,源清流长也洁’那句话的深意呢。” 提说这样的话题,何霁莲就沉默不语了。高原也即不再言叙,于是随意地再次拿起身边那本杂志来翻看。 高原在翻看的同时还在思考着,不觉产生出一种冲动,兴起地指着《文艺长观察》问: “小何,尽管你对我刚才的批评很反感,很生气,恕我直说,我忍不住还是很想知道,这是本什么样的杂志?你与它有着怎样的关系?当然,你不愿谈也不要紧的,没关系。” 也许,此刻,何霁莲是感受到了高原的恳切之言,现在她是很愿向他一吐心声的,便说道: “我与这本杂志的来往时间并不太长,杂志的主编叫巫沼苇,是在一次同事的家庭舞会上跳桑巴舞,我抖肩动作老做不好,他一直非常非常耐心地教我动作要领。事后,他要求留下我的手机号,就此我们自然算认识了。我与他们的关系,本来是为我们公司在他们的杂志上做广告有了来往,后来……。” 顺着高原的询问,正待诉说自己与这本杂志的关系时,见父亲轻轻回坐到沙发上来,霁莲立刻住口,瞥了父亲一眼不想再谈下去了。 “爸爸,你们继续谈吧,我上网去。”继再略坐一会后,霁莲托词说道,随即站起身,仅向高原颔首微笑一下,就径直跨入了自己的卧室,接着传来重重的关门声。 “你一定觉得挺纳闷的吧,她为什么要你来评论这本杂志?”何以然一边说,一边拿起自己的茶杯喝起茶来,同时,另一只手,将高原喝的茶杯端起,递到他的手上: “刚才,她是这么对我讲的,”何以然向高原解释道,“说是她除了与杂志有不间断的广告关系外,还要发表什么文章,我是坚决反对的,搞什么炒作之事啊!不过她讲决不存在什么炒作。如果,如果,如果真确实不属炒作,高原,我倒也想听听你的意见,或者,在这个方面你能对她有什么帮助。”说这样的话,定是在父亲的心底里头,总冀望着自己的女儿能发生让自己喜出望外的转变,或是新的发展。 “我粗觉得,这本杂志思想价值不怎么样,境界xing的欣赏,也太低,太劣。”高原坦诚地说道:“另外,我想,她如果真的有志于创作,那还要看是文艺xing的,还是理论xing的,这是要有相应的不同基础的。” “这我倒也很不清楚。噢,算了,我们不谈这个事了。”显然,何以然对此毫无信心,也不想作任何的努力来帮助女儿去做这一方面的发展。说着,便挥了挥手,并伸过手去把摊开在茶机上的一叠资料拿起,翻阅了一下,抽出其中的几页放到高原的面前: “你不是提出工业企业必须进行信息化改革与创新的么?还进一步提到了由创立创新型企业展示出的那些问题,那么你看,是否能把,像,‘创新是生产过程中内生的机理’呀、‘是一类革命xing的应变’呀、‘创新必定是另一方面的毁灭’呀、‘创新必须创造新的价值’呀、‘创新的主体必须是有创新思想的企业家作引领’呀,等等,把这样的论述和分析联系起来,再结合你自己的思考和论证来谈?”何以然伸出食指,在资料面上边讲边滑行着。 高原接过何以然递过来的资料继续翻阅,突然她抬眼,直望着何以然问:“今天星期几了?” “今天已经是星期二了呀。”何以然也直看着高原答道。 “好,还来得及。这样吧,我已想好了,到时候,谈体制思考,我就从战略角度,纲举目张地作明快的阐述,以使大家对此能有个深刻的认知。讲机制问题,则从相辅相成层面,作鞭辟入里的辨析,也要让大家在相关问题上有一清二楚的理解,最好还有共鸣……。” 客厅里,倾注于门后屋隅地上的光柱,已爬上了高墙壁面的近顶端处,何以然与高原还在低声地促膝而谈,说着嘉言懿行的思想情感,且,言愈深,心愈切,情也愈浓。原先,沉闷和抑制的气氛显然已经消散,只留宁静与安详的氛围围绕并凝聚在这个客厅里。 第八章第二节 ()二 “阿呀!臭球!!真正是臭球!你,你怎么,怎么老是要‘拼命跳井自杀’的呢!嗨嗨嗨……你呀!你呀!。”冯登科以觉得其人十分可笑的神情,边说边指点着身旁的沙力。 “老板进洞,钞票也进洞。”江海岭推了推眼镜,隔着台球桌,朝对面的沙力指了指自己拉开着的口袋揶揄道,而同时展现在他脸上的是,藏在这一句戏笑之言后面的暗暗的蔑视。 “好好好,就算我又丢失了五十块吧。钱嘛,总是有进有出的,没有关系,没有关系的啊。”沙力说着,从自己口袋里再次拿出五十元,跑上几步,将钱直塞入江海岭的口袋里。江海岭则喜笑颜开的,赶快一把紧捂住自己的口袋,故意做出,好像怕钱会逃出来似的样子来戏耍沙力。这时,沙力心中,虽因今天连输带罚已多次的付出不少的钱,心里是非常的气闷,但对着面前的冯书记和江部长,还是显出自嘲的,似是很无所谓的笑容。 “我算是看穿你了,不要脸上在笑,心里头在懊恼!对这种失误的付出,你要看作是自己在惩罚自己的臭水平。要想打出高技能的球,付点学费也是很当然的嘛,这你要心甘情愿的。我拿你这点钱也是在鞭策你,是为了逼你进步。我以为,你也决不会在意这点小钱,回去后,非要一头撞死在南墙上的。你那么聪明,还会想不明白?是么?!”江海岭边拿起巧克粉磨擦球杆皮头,边用眼镜片后鹰隼似的目光扫向沙力,并yin沉地这样的调侃着沙力。 “哎哎哎,是的,是的,小弟从来就是十分佩服你江部长的。”以前,沙力叫江海岭,总是很亲热地叫“海岭兄,海岭兄”的,最近,他总觉得该对这位心目中的大哥至少在表面上要更尊重些才对,因此,开始满口改称起江部长来了。由此看来,随着利益的需要程度,有些人会身不由己地甘愿屈尊奉迎起来。 冯登科从桌面下的球袋里,拿出被他们称为老板球的白sè主球,擦了擦,放到一只红球斜侧的蓝sè球的身后,回过头来,是告诫又是关爱地面向唬着脸的沙力: “我看,你不能再输了,否则又是输又是罚,你今天的损失也太大了,我已经在心疼你了。” 这是一间,房间略显得有点大,四周,因为没有其他玩弹子球的人,球桌上方也没开灯,而使得整个屋子很暗淡的弹子房。而在江海岭与沙力,冯登科站立处,灯光却是亮得有点的眩目。他们三人站在,一张被悬空在上的,笼罩在长方形灯罩里的两盏大光灯照得是通亮通亮的长方桌旁。墨绿sè的桌面上,那一头的一堆红球还松散地汇聚在一起,而另一头的一些彩球边,也有一,二个红球。那个白sè主球,刚刚被冯书记从球袋里拿出,放在一只红球斜侧的蓝球的身后,显然这一局才开始,沙力就又因失误而按约定受罚了。江海岭他们,常来这个弹子房的包房内打球,但今天不只是为打球,而是为了还另有进一步需明确的重任,要协调一致,需协力奋进的。 “沙力,现在的形势是,你只能打这只红球,但蓝球又偏偏贴在老板球的前面阻挡着红球,使你无法下手,你怎么办?这个情形,就像为争总经理,你要战胜高原,而你的‘丈人阿爸’却就是站在高原的前面jing心地维护着他,现在就要看你怎么办了。”江海岭站在沙力的身边,看着伏在桌面上在瞄着,同时探究怎么伸杆击球的沙力,眯笑地作着这个比喻。 冯登科紧接过江海岭的话,以很为沙力担忧的口气,焦虑地讲给沙力听: “沙力,你可要当机立断啊,明天是第二次党委与董事会的联席邀请会,有人将在会上不折不挠地阻截你当总经理啊。” 沙力似乎没有听身边的两个人在说什么,只是全神贯注,沉闷地比划着击球的路线。 随着沙力无法控制的激烈情绪,一杆用力太猛的击球使江海岭不禁惊叫起来,说出看来也是他很真实的感受: “喔唷!好险哪,你怎么搞的,‘老板’又跳得那么高,差点又要进洞了。老实说,我已经实在不好意思再五十块,五十块的让你受罚的了。” “没关系,没关系,不付学费就不会有进步,你也是为了逼我提高嘛。这点钱我是很不在意的喔。你尽管放心好啦,回去后,我也决不会为了这一点小钱,实在气不过,想不通,而非要一头撞死在南墙上来连累你的。在你江部长看来,你收到的也只是一点茶钱而已,因此你也不要不好意思,都无所谓,都无所谓的呀。”沙力,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讲了这几句真不真假不假,yin不yin阳不阳的话,让他的对手自己去感觉。 听两人这么说来说去,冯登科走到江海岭身前与他对视一眼,伸手拿下江海岭手里球杆握在自己的手中,再向一旁的,放着几只沙发椅的一边走去。 会意的江海岭,推了推眼镜,跨上二步,来到沙力的身旁,伸出手臂扶着他的后背,示意同去坐于那里的座椅上,并说道: “来来来,沙力,我的小兄弟,我们坐一会,休息休息,等会再继续。你我嘛,是唇齿相依的兄弟关系喔,所以,一定要输球不伤和气的哟,反正来ri方长啊。” 听江部长如此说,沙力便把手里的球杆放在球台面上,和他一起走向穿着考究的新外套,已把自己的肥胖身子重压在沙发椅上的冯书记。等他们俩过来,老冯指了指脚前的两只椅子,见两人一前一后落坐好就小声开腔了: “明天,是党委与董事会召开的第二次邀请会,我想知道,对明天的会议你们俩究竟是怎么准备的?” “我估计,明天,其他人大多只会是泛泛而谈。一定会形成对垒的嘛,看来,只有我们这一方,与何以然,高原为主组合的他们那一方。”江海岭先开口讲起,并继续说道:“明天,要独辟蹊径地谈见解,我是不难。要短兵相接地去争胜,老实讲,我也不怕。现在的问题大概还是在于沙力,他老在怕,万一和他的未来丈人阿爸关系弄僵了怎么办?这事,弄不好就像豆腐掉到灰堆里一样,捡又捡不起,吹又不能吹,拍又无法拍,舍又不忍舍,只能呆呆地瞪着眼看,一筹莫展,那不要急煞人了!” 江海岭这么讲,是为了进一步激发沙力进入按原先自己与老冯设计好的,把沙力推置在台前作探路棒的套路。他心想:只要使沙力能下定,勇于挺身而出,力排众议的决心,那么,他自己就可以暗藏在幕间观察揣摩,老冯则利用他强大的关系网在幕后纵横捭阖了。有道是:“善弈者谋势,不善弈者谋子。”第一,第二次讨论会只是阐述见解和初露锋芒,矛盾的焦点还没出现呢?强烈的激战还在后头呢,急啥?!由此,自己先通过沙力抵挡在前,把这个初战的“势之形”看明白了,各方的基础和实力看清楚了,而后,再来知己知彼地定下自己究竟该怎么随势而行的方案,并且,也早已布下了到什么时候,实行偷梁换柱,月兑壳而出的替代沙力的计谋。 江海岭话音才落,冯登科即接续江海岭的话意,对沙力作着恳切的别有一番深意的表达: “海岭所讲倒也是的。沙力,我们都在极力推举你,那你也总得在大庭广众面前显露显露,亮亮相,通过你的成功展示来有力地证明,我们也是深化改革的中坚力量啊。其实,我们这样做,既是唯才是举,同时也是同心合力来实现你心中的夙愿的,因此,你自己怎么可以前怕狼后惧虎的呢?” “当然当然,既然要争这个总经理的座位,我怎么也得显显不凡的身手。可是江部长的话倒确实是讲到我心底里去了,我是怕得罪何以然,他毕竟是雨莲的父亲啊!我最好还是不要得罪何以然。”沙力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听沙力所言,江海岭深感到在担忧的事是会发生的,于是心里也是觉有点的沉重,便习惯地推了推眼镜说道:“这个问题我们上次不是跟你分析过了吗,你怎么临阵又糊涂起来了呢?” “我倒不是糊涂,而是万一把握不准那怎么办?”沙力说着拿出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后深吸一口,那紧紧皱着的眉头,似乎是要从这里挤压出内心的担忧和满月复的愁苦。 “那你说怎么办!?海岭,你把上次的分析,再给他说透彻一点,否则他明天真的会不知道怎么办了,那岂非要坏事了嘛!啊?要晓得,在李书记那里,我已经力荐过他了,再说不行我也太没面子了!不过,话要说回来,沙力只要临场发挥得好,他还是很不错的喔。”伸出手指指点着沙力讲的这几句话,分明是冯登科在有意推促沙力不使其临阵败退,或是,当场因一时的心慌意乱而怯下阵来,这是他们两人,至少在目前是最不愿看到的事。 “什么?在李书记那里已经力荐过沙力了?天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这么做。看来,这种话只是在沙力面前说说,骗骗他,激励激励他而已的吧。”江海岭心中在质疑冯登科所谓的,为沙力已向党委书记力荐的**。但想想,对沙力还能再怎么开导好呢?显然,还只能借前已讲过的一些话再来推促推促。江海岭斜眼瞥了一眼冯登科后,便说道: “沙力,我们看问题不能只见挡在面前的一棵树,而是要看到,就在这棵树后的地上还有一条引向柳暗花明的路呢。”江海岭又推了一下眼镜认真地循循善诱起来,“是的,你的担忧很实际,谁会接受自己的冤家来当女婿?但现在,爱他的女儿和恨他推举高原,这种爱与恨的矛盾同时出现在你的身上怎么办?那就必须用更胜一筹的智慧和能力来迂回地对付啊。你其实也是个很聪明很聪明的人喔,上次还是你自己提出威慑设想的呢!你不是谈到,只要你当上总经理,你与你丈人的领导与被领导的关系一确定,那么在很长的一段时期里,他女儿就总会心生出一种自然无法摆月兑的,希望你对她父亲有利,或者就怕你对她父亲不利的心理状态来,而这,也正是你可以充分把握和牢牢控制他女儿感情的长期保证。你这种威慑状态不是很高明,很有效的么。好,这个认识谈清楚了,再讲讲你一定要当上总经理的问题。很明确,我们是在坚决推举你,而你未来的丈人坚决推举的却是高原,而且很有实力,很有方法,那怎么办?只有猛烈打掉他们。但要打,你又怕打伤了你丈人。那不打,一旦做总经理的是别人,不是你,那你的威慑状态也因无从谈起而毫无威慑作用了,那么他女儿对你,极可能就更是睬也不睬的了。因此,你必须当上这个总经理!至于伤了你丈人,那是一时之事嗳。当你是总经理以后,一方面,你丈人纵然再有气,但你毕竟是他的领导,这个现实存在,他能始终不考虑考虑,不改变改变?另一方面,以后,你在感情上再千倍,万倍,千万倍的好过你今天对他的伤害,适时地给他很好很好的台阶下,他还能气你到什么时侯?你对他的示好,很可能会出现三步曲。一开始是横眉冷对,不理不睬;渐渐过度到扭扭捏捏,摆姿作态;再慢慢的潜移默化为自然认可,顺言顺心。因此,你对你丈人要有打持久战的准备喔,由此,你心中祈求的两个愿望,最后才会都实现的喔。什么叫退一步进二步?什么叫英明的战略部署?你那么聪明,还不明白?”江海岭此刻左一个聪明,右一个聪明地说沙力,是他知道:有的人,在被人称聪明后,为了显示自己的确是聪明,就会作出已经非常深刻领悟的姿态来接受别人的意见、提议和促成。对有的女人,倾心仰慕她漂亮;对有的男人,一味夸耀他聪明而且要真诚的表达,于是他们就都会跟着你的夸奖迎合上来的,甚至于魂不附体者也会有的呢!此是江海岭观察生活得来的经验,现在要应验在沙力的身上。 江海岭话音刚落,冯登科马上对着沙力接口说道: “是呀,是呀,这里面的主次矛盾、利害关系、循环作用、主导力量等等的因素,都需要我们洞若观火地看得十分明白呵。沙力,听了海岭的解说,你一定很明确了吧。其实这些道理,都已经跟你谈过好几次了,现在要硬碰硬了,你又不知怎么办好了”冯登科言毕,目光始终直视着沙力,看得沙力心里觉得慌乱,甚至手足无措起来,赶紧表示道: “是的,是的。我很清楚,要想事情成功,是要讲究一点战略战术的。像,内线中的外线与外线中的内线呀,还有,防御中的进攻和进攻中的防御呀,等等等等的道理我沙力难道会真的一点也不懂的?其实我看的书也是蛮多的喔。江部长的分析我很理解,也能接受。克服了心理状态,明天,无论是阐述思想,还是,据理力争,你们放心好了,我都会努力发挥的。在大家的面前,显示一下我的不凡身手,也是我为自己打好下一步的基础嘛。” “哦!好!说得好,说得好!看来,沙力是个很有头脑的人嘛!”一听此言,冯登科立即满脸堆笑,横伸出大拇指冲着沙力真的夸奖起来。 沙力的表态使江海岭也点起头来,显得非常的高兴和满意: “是呀,是呀,能如此认识与理解问题,冯书记,沙力真的是难能可贵的啊!沙力,你果然是当总经理的料啊!高原还要和你争,有什么好争的?!高原,他只是黄土高原,而你沙力,是聚沙而成的塔……。” 立刻,江海岭自觉这种土与沙的比喻有点不伦不类,就把眼镜往上推了推,同时,呶呶嘴,两手捂住口鼻暗笑着不说了。但沙力见两位领导竟这么当面赞赏自己,脸上感到火辣辣的不觉泛起了满面的红光,无意间胸也挺直了点。 冯登科因恐沙力明天万一会临场怯退而实在放心不下,于是更想见到沙力有一种很坚定的当仁不让的心态: “好了,好了,其他话不再讲了。只是,沙力,在明天的关键时刻,我们就看你的关键表现了。” “冯书记,江部长,我向你们保证,我是不会辜负你们对我的期望的,你们都是为我好。再说,威慑方法直接关系到我的心愿,我的命运,我是在为我自己拼命哎!叫我败下阵来,我怎么会甘心的呢!” “好好好,沙力,你能这样的坚定,我就安心了。嗨嗨嗨……。”冯登科一下笑出了声,江海岭则侧转脸,推了推眼镜,依然在暗暗地窃笑着。 突然,江海岭想到了一个漏洞,抬头对着冯登科提醒道: “不过,我看,他的立场,态度和信心算是解决了,可是在明天的会上,应该紧扣什么内容,用怎样的深刻思考来作明确的阐述,由此使他的听众们,能深受影响而坚决支持,这还是个问题呢!要是在这个方面毫无一点准备的话,那么明天他也一样是要败下阵来的。” “唔,是的,是的,这倒也是的。”冯登科低沉着头也思量地赞许起来。 “我看,我就围绕江部长这次提交的报告来谈吧。”在沙力的心思里,好像也是有所准备似的如此月兑口指出。 “哎,这倒说得一点也没错。” “我看,明天,不管怎么讲,以我和何以然为这次公司改革所提交的两份报告作为引发讨论的主题来谈,看来,也是个可形成鼎足之势的好主意啊。” “好,好,沙力,看来还是你考虑得周到啊。” 对沙力的提议,冯登科与江海岭难得地一起深表赞同,倾心趋附。 然而,冯登科还很是担心,便问:“沙力,你对海岭的报告内容熟悉不熟悉?怎么谈有数没数?” 沙力回应道:“他们两人的报告情况,我还是很了解的。江部长的那份,不还是您特意安排他写好,再帮他提交上去的吗。” 见,在冯登科的眉眼之间还留存些许的不安,江海岭即接口说: “书记,晚上我把我的报告在电子邮箱里传给她,我们再在qq上商量一下,这下您总可放心了吧。” 然而,冯登科继续叮咛道:“好,好,沙力,不过你明天谈起来还需见机行事的哦。噢,对了,我还必须再关照你一点。就是,就是,明天啊,你在会议上啊,一定要先声夺人的哟!也就是要你,先给会议定调,要让别人的思路来跟着你的思维来转,你知道了么?这也是你必须切记!切记的喔!”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我就努力这么做吧。”沙力是心领神会地应答道。 “沙力,你明天就像是乌龟爬门槛——就靠这一翻啦!你是拼足龟力,爬上门槛,再一翻翻进去,里面,就有你想当总经理的宝座,在向你招手哦!”江海岭半是调侃,半是推促地说,沙力只是向他瞥了一眼没去接他的嘴。 “沙力,你的婚房买得怎么样了,还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讲。”冯登科很关心地问起沙力买房的事。 “说起买房的事啊,真叫人……,唉!差点要了我和雨莲的命哪,到现在雨莲还没出院呢。”沙力回话时直瞪着眼望着冯登科。 一提起此事,江海岭即也甚为关切地问: “那三个流氓抓住了吗?他们当时究竟做出过什么样的事来?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不清楚。”沙力轻摇了一下头,无奈地答道。 然而,江海岭是很想很想知道关于何雨莲的详细情况,不禁连续地问: “你说不清楚?那么,看来你是否好久没去看她了?” “不是我不想去看她,每次去,她都爱理不理的叫我不知所措。”沙力随意地伸手掸了掸烟灰,脸上又显出十分沮丧的神sè。 “这样看来,实现你的威慑设想就变得更加重大,更加的关键了,因为,我知道何雨莲是很孝顺她的父母的。这样吧,我们一方面更要力促使威慑状态成为事实,另方面,再在,怎么通过感情的融合使她能回心转意上再想想办法看。” “你还这么说呢,我叫你写的诗呢?好长时间了,到现在我一个字也没见到。”沙力背对着江海岭算是赌气给他看。 “噢噢噢,我继续写,继续写。其实我一直在构思怎么写才能打动她。题目,我已经拟好了,是:〈我深深地愿……〉。第一句是,‘我深深地愿,愿我是鲜花,把美好永留在你的心底。’你看,这样的诗意好不好?我把你,比作鲜花一样,使在她的心底里留下,你就如给她的鲜花一样美好的感觉。你别急嘛,好诗是要慢慢地磨出来的嘛。我保证一个星期后就交卷,这总可以了吧。”江海岭从沙力的背后围着沙力转过半圈,转到沙力面前,看着那张仍是沮丧着的脸,很恳切地表示道。然而,沙力却是默默无语,也许是他根本就不知道怎么说好。 “来来来,你们继续打球吧,好好的舒展舒展你们的神经。”冯登科站起身,过来拉着两人走向球桌,同时,拿起搁在一边的球杆顺势递给了江海岭。再一手拿起桌面上的球杆,一手轻扶在沙力的肩头,沙力把烟蒂扔在脚下用鞋底碾了碾,然后从和蔼的冯书记的手上接过了球杆。 见他们俩摆开了架势,冯登科笑说道: “海岭,我提议,现在开始,只要沙力赢任何一盘,你必须把沙力刚才又输又罚的钱全部归还给他好不好?我知道,你也只是为了惩罚惩罚,逼他提高的意思,哪会真的要他的钱,以致伤了兄弟的和气。今天包房的钱算我的。” 江海岭则爽快地应声附和:“可以,可以,冯书记的话当然是一言九鼎。” 但沙力却作出一脸像是很不服气的样子,气呼呼地说道: “算了,算了,已经拿出来的钱打死我也不肯收回去的!难道我连这点小钱也出不起了吗?你们也不要太小看了我,什么回去要撞南墙去了!或者,再以后,又有了其他的笑话我的话柄也出来了。” 江海岭抬起头嬉笑地说:“好好好,等一会,我们就拿你的钱到酒店去,算是你请我们吃了一顿晚饭,好不好?” 再一论的友谊赛,随着江海岭轻轻的击球又展开了。 摆着击球架势的沙力,球杆对准白球一伸一伸地打不出球。此刻,占据他全部脑子思考的是江海岭刚才讲的话: “前端的蓝球紧贴着老板球,就像何以然站在高原前jing心地护卫着他……,”明天真的是这个样,我怎么办? 当轮到江海岭击球时,他也凝视着球杆头好半天打不出球。此刻,他满脑子浮现的是: 当何雨莲捧读自己写的诗,〈我深深地愿……〉时,她那或喜、或醉、或倚着窗,望着天,一直含着腼腆地想念的那种状态。 冯登科在球桌旁看着通亮灯火下滚动着的锃亮彩球。随着彩球不停地滚动,看着看着,在迷离恍惚中,他觉得: 面前,这些不停相互间穿插的彩sè台球,就如揭晓彩票的彩球在翻滚。一时间,迭影出的彩球,彩票和成捆的钞票都夹杂于一起,在他的眼睛里不停的,眩目地流动着,旋转着,旋转着,流动着……。 第八章第三节 ()三 在一层层宽阔而洁净的淡黄sè磨石子石梯上,簇拥着的人群正在轻轻拾阶而上。有的,低头不语只顾踏梯;有的,相逢时友好地颔首笑迎;有的,回头一见,因上下稍远,见之而挥挥手示意一下;也有,三三二二并肩地,在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话。 “我看哪,应该首先开个,号召大家一起来解决公司里‘三公’现象的大会!不能解决此类现象,再开什么会也没有意义的呀。” 听走在自己左边一起踏梯而上的魏工程师所说,打印室的青年打印员李敬清不解的问:“魏工,你说的‘三公’是种什么现象啊?” “你是装糊涂还是真没看到啊!”魏工程师无故的,对李敬清没好声气地这么顶了一句。而走在李敬清右边的另一位工程师,则接应地轻声告诉道: “你怎么还不知道啊,‘三公’现象,那大家都是针对干部说的嘛。” 李敬清依然不解地问:“是怎么说的呢?” “工人们说的意思是,有的干部,早晨,在公司里对待工人一脸的肃穆威严,就像个包公;中午,在外面的招待饭桌上,酒喝得醉醺醺的,脸红耳赤得像个关公;晚上,舞场里围着裙子团团转,那疯疯颠颠的样子,就像那济公,是指这么一种‘三公’现象哎。” “噢,你说的是庞主任啊。”李敬清突然醒悟似的不禁月兑口而出,一言中的地叫出了声。 “哎,轻点,轻点。其实像庞主任这样的干部还不止一个,二个哦!”工程师捅了捅李敬清左臂,微笑地仍轻声的表示道。 “那他们是怎么选上去的?” 针对李敬清似乎很天真的问话,魏工,忿忿然地说道: “问这样的话,你像是刚来公司的新员工啊!嘿,哪里是选出来的呀,不都是通过关系安插上去的。” 听这么回答,李敬清也显得很有同感,十分气恼地说:“难怪大家都讲国有企业就是搞不好了!” “是呀,是呀,但光是不满又有什么用。” “也只能是心里不满意一下而已了呀,这种情况,要讲,你还能对谁去讲呢!”李敬清又显出很无奈的神情,两位工程师都朝他看了一眼,同时点着头,表示很赞同他的看法。 踏上三楼楼层,众人陆续地进入一间中型的会议室。一进入会议室,就见到一条,高挂并横贯于整面白墙面上的宽阔红幅。 李敬清看着横幅,默念起横幅上的红底黄字: 越达信息技术有限公司党委、董事会探讨创新型企业第二次联席邀请会 与上次会议比,看来,公司对今天的会议是更重视,更认真了。李敬清边看边在心里感觉着。然后他在贴墙的一排长凳上坐下。待坐定,再看横在面前的一条长桌。见白桌布上,中间放着两个小花盆。花盆后面,有一长排座名牌,座名牌后面又是一长排的茶杯。李敬清庆幸自己没有贸然坐到长桌前,因为桌上没有他的名牌,不然,叫尖牙利嘴者见了不要笑落大牙了。在再细细扫视一遍座名牌时,看到在台面上就坐者有:集团公司党委书记林森严、集团公司党委副书记兼董事长刘秀全、集团公司党委副书记田池霖、公司党委书记李沛文、党委副书记兼副总经理冯登科、公司董事长康森淼、副董事长李酩、公司工会主席孙子兵、公司信息技术部部长何以然、技术员高原、市场开发部部长江海岭、技术质量监察部办公室主任沙力、公司总经理办公室主任庞似逊、以及那位刚才还很愤慨‘三公’现象的工程师魏予赵。此外,座名牌上还有其他几位党委会、董事会、各部长与办公室主任一级等等的领导干部。而像自己一样没有坐上台面的,都是公司里一般的小干部,或者是极个别的特邀代表,还有好些其他的工程师。想想,自己只是个来自于打印室的普通员工,高原也只是一般的技术员,竟能受到特邀,他甚至还坐上了桌面,的确实在不多,感觉上真有点受宠若惊了。此时,看着座名牌,李敬清总觉得很遗憾,没有总经理的位子。以前听说他已调任,又听说他辞职自己去开公司了,也有传他被双规了。前阶段,大家都十分惊愕地纷纷说他自杀了。现在看来,他死是肯定的了,但到底是为了什么事会这样的?究竟是否为,贪赃枉法而怯死也实在很不清楚,因为到目前为止,对于种种的传说暂时还没有正式地公告过。扫视中见到,已在自己座名牌后坐着,在认真品茶的魏工,又想起魏工刚才讲的,“开个号召大家来解决‘三公’现象的会,不能解决此类现象再开什么会也没有意义,”那句话了,即不禁偷笑了起来。 此时,同坐在长条桌上的,面带笑容的江海岭,边端起茶杯昂首喝茶,边将眼光,沿着茶杯口的边线向隔着二个空位的何以然瞧过去,在放下茶杯时问道: “何部长,调你到集团公司去当退管会主任的决定终于被取消了,而且重新调任的批文也下达了,是吧?” “是的,是的。李书记和冯书记他们都跟我谈过了。他们告诉我,他们都去向上级领导要求留下我。”何以然平淡地回应着问话。 坐在江海岭另一侧的沙力,欠身热情的望着心目中的丈人,和颜悦sè地讨好地表示道:“看来,江部长打的请求报告和我们的反映都起作用了。” “嘿嘿!解铃还须系铃人哪,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是吗?”何以然这么说时,看了一眼江海岭,语气虽很是平淡,但内中的暗指,却是很可使明白人感到惊异的。 顿觉话中有话而在心里被猛击一棍的江海岭,却仍像没听到似的脸上依然微笑着,同时,推了一下眼镜后才慢条斯理地言语道: “哎呀,其实,以前也好,今天可能发生的也好,从今往后也好,人们要是在思想上形成了碰撞,甚至是激烈的碰撞,也不一定要像斗鸡,斗牛那样非得有个落败才许结局。经常,倒完全可以像球赛一样,场上互相交锋,场下彼此交融的嘛。凭何部长,您的水平与气质,无疑是要远胜过我,还绰绰有余的喔。我对您有时不经意的失敬,您可一定要以宽容来宽恕我的哟!”江海岭本正yu说几句伶牙俐齿的话来暗中回袭一下何以然,突然,心里猛跳出一个热烈向往着的愿望,于是觉得这样总不太好吧,即赶紧改口说起有点违心的话来缓和缓和。 也许想到了什么,急于要预先表明清楚的沙力,也接过话头跟着说: “是的嘛!,话虽不投机,但心却相通的情形也是会经常有的么。这话讲起来好像有点矛盾,什么叫话不投机心却相通的呢?我想,我想,是否可用‘身在曹营心在汉’来作比喻的呢。” 听了沙力的说法,坐在何以然一边的高原,心中感到真是好笑!心想:这算是什么话呀,真叫人听不懂。 李敬清背靠墙坐着,然而,还在放眼察看会议室里的各种情况。立即,又见李沛文、田池霖、冯登科、康森淼、李酩、孙子兵,等好几位公司高层领导,三三两两地相继先后进入了会议室。走在最前面的李书记,总在与两个自己从没见过的陌生人礼让先行,显然他们的来头一定很大很大,不然,李书记怎么会与他们不停地,一个劲地谦让的呢。噢,对了,他们,一个一定叫林森严,一个叫刘秀全,那桌子上的座名牌不都写清楚了嘛。当一行领导来到长条桌前,各自按序坐定后,原显得有些人声嘈杂的会议室一下就安静下来了。 坐定后,公司党委书记李沛文环顾一遍整个会议室,见大家都已经十分专注地在等他开场白,李沛文略调整一下放置在面前的话筒微笑道: “各位员工,大家好!我们开会了。首先,请大家热烈鼓掌,欢迎我们集团公司党委书记林森严,集团公司党委副书记兼集团公司的董事长刘秀全,他们不顾ri理万机,亲自来参加我们的会议,我们万分感激上级领导对我们无比的关心和最亲切的关怀。”在李书记的带领下,会议室里响起了一片的热烈掌声。 “什么无比的关心,最亲切的关怀啊,这明明是当领导的本份工作嘛。” “是呀,是呀,领导做了应该做的工作,却要把话说的那么好听。那我们工人做了自己的本份工作,有谁来为我们说过一句好听的话呢?!” “那谁叫你是工人呢?” “所以大家都在梦想当领导喔。当了领导钱又多,有资格教训我们,还专有人美言美语的拍马,真是舒服透顶的待遇啊。” 私底下,员工们边悄悄笑着相互议论着,边还是用力地鼓着掌,待掌声稍小,李沛文继续做着他的开场白: “参加今天党委,董事会第二次联席邀请会的,有我们公司的一,二级领导,各部门主管,还有几位技术员和部门具体工作人员。我们今天会议的主题是——关于创立创新型企业的探讨和谋求。现在,我们先请,集团公司党委书记林森严同志为我们作指导讲话,大家欢迎。” 随着李沛文的提示,会场里随即又发出了一片响亮的掌声。可是集团公司党委书记却没有讲话,而是与李沛文耳语了几句。随后见李沛文转向刘秀全说着什么,好像也是请他讲话吧,刘秀全却摇了几下手,于是李沛文就面对众人说道: “下面,我们就请,领导我们公司开展创立创新型企业改革的,集团公司的党委副书记,田池霖书记作指导讲话,大家欢迎。” “不不不,我必需先纠正一下,”听李沛文这么讲,坐在林森严另一边的田池霖,在又热烈响起的掌声中,急忙伸出双手摇摆地说道: “员工们,我绝对没有什么指导xing讲话。我到公司来,是和大家一起来创立国有企业不断适合经济全球化发展的新体制。这次,上级领导叫我到公司来的任务是:二个发现,二个推动。二个发现,是要发现有理论创新、科技创新、体制创新的人才;是要发现,对这些创新起着阻碍作用的因素与问题。所谓二个推动,是推动有创新意识和创新意志的人走上领导岗位;是推动对他们起阻碍作用的因素与问题发生积极的转变,然后向集团公司领导汇报,在上级部门领导下,再形成基本的指导思想和指导方针。时间极宝贵,我就不多说了,下面还是请大家涌跃发言吧。” 随着掌声不断响起,田池霖一落座,李沛文抬头面向众人继续说道: “员工们,上次的联席邀请会,我们主要谈了对技术创新的探讨和思考。今天的会议,希望大家来谈谈体制方面的创新问题。因为不合时宜的体制不仅不能承载技术创新的重任,甚至会起着阻碍或逆反的作用。下面,就请哪位先来发表您的见解?” 李沛文书记话音才落,会场里即起了一片蛙鸣般的喧闹声,继而,渐渐地,更是一阵阵越来越响的,嘈杂的叽叽呱呱的议论,李沛文只听其中有人在大声的问: “我想提个问题,就是,究竟应该怎么看待袁紫霞在休息室里看报纸和洗衣服的违记问题?” “是呀,是呀,这到底是违记问题还是体制问题,向大家说说清楚!” ……。 嘈杂声中不是一、二个人在这么高声地提议,立刻,应声附和的也是哗然一片。 “还有,既然谈体制改革,那么,如何看待江海岭和何以然两位部长同时提出的拨款报告呢?他们体现了一种什么样的分歧?” “我们不要听空洞的理论说明,我们要有事实根据!”交头接耳的人们又一起昂首发出了这样的齐声同赞的呼吁。随后又响起一片闹哄哄的议论声。 “好吧,好吧。既然大家都这么要求,那么我们请总经理办公室的庞主任,先把这两件事的情况谈一谈,然后,大家接着再来谈谈体制创新的问题。不要讲空洞的理论,而是要将理论结合实际来谈,能这样当然是更好的了。” 李书记一说完,身子高挑,梳着小分头,戴着厚厚眼镜的庞主任就站起身来,先扫视一遍众人,向大家爽朗地笑一笑,再挺一挺胸,然后响亮地讲述起来: “各位员工,是的,最近,在公司里,这两件事是大家都在议论纷纷的事。关于三级封装区里的袁紫霞,她的违纪情况很简单。就是在上个星期五,我进入封装生产区外的休息室,发现她正在认真看报纸。认真到什么程度?嘿嘿!我走到她身边她还不知道!突然看见是我才大吃一惊,吓了一大跳,紧张得连脸sè也变了。这怎么可以允许的呢!这明明是违犯公司严格纪律规定的!当时我就严厉批评了她,叫她写检查。谁知道她竟敢顶撞我,说检查就是不写!好,生产时间看报纸的事还没处理,前天还要好,被我捉到,竟敢在休息室里为她儿子洗衣服,她,不是在用变本加厉的态度来回答我对她的批评的吗!她的问题我向领导汇报过,这件事一定要作经济重罚,要罚得她哀声叫痛!再不认识,公司还可以请她下岗!”庞主任讲完情况,就扫视一下众人,见没有一点反响,才接叙道,“关于两个报告,情况是这样的:为了更全面地听取公司员工们对我们这次的,创立创新型企业的改革意见和建议,我们希望大家广开思路,多多提供各类的见解。在广大员工纷纷提交的各类意见与建议中,有两份,以报告形式,最集中、最深刻、最有意义,也最有代表xing地阐述了他们各自对创立创新型企业的见解,那就是,何以然的基础报告和江海岭的通观报告。最近,公司刚刚弄到一笔贷款,因为,市场开发部部长江海岭,在报告里,有请求拨出一部分资金去完成,登报广征公司司标的设计稿、在繁华地带的高楼顶层,买下广告设置权、以及参与市级工业展览会,还有其它的,树立企业形象和开拓市场销量等等的工作。而何以然部长的报告里,也有请求,能拨出一部分资金,用于开发新科技的联系和起头工作的有关内容。那么,为什么大家会对这两个报告议论纷纷的呢?公司这次,一得到这笔贷款,立刻讨债的、医保的、加奖的、购车的、急需添置办公用品和其它设备的,财务上先挪用正待补缺的,等等等等的人都来要钱。在对大家作一些贷款用途解释时,有人对何部长的报告认为,可另外专门申请科技开发资金,贷款里的钱不能拨出。对江部长的报告,也各有各的否定理由,由此,为这笔贷款,大家争执不下,议论不断。反正这笔贷款像是唐僧肉,妖魔鬼怪都想吃!好,对这两件事的大致情况介绍,我已讲清楚了,李书记,田书记。” 庞主任说完,征询地投眼向两位书记望去,同时就坐下了。 “什么妖魔鬼怪不妖魔鬼怪的,要么他自己是妖魔鬼怪!”忽然,庞主任听到人群里有人,在对他的讲话比喻表示极大的不满。听闻间,庞主任紧绷着脸,心想,我还懒得理你们呢! 此刻,会议室里,又尽是叽叽喳喳的一片议论声,且讲的都是一系列的繁事杂务,而对,怎么创立创新型企业所需要的那种高瞻远瞩的duli见解,一时却还默无声息。沙力抬头看时,正与冯书记的眼光相对接,立刻,冯书记昨天说的——在会上一定要先声夺人!要以先声夺人给会议定调的话,在他耳边再次响起,在冯书记眼sè的示意下他便站立起来。 “各位领导,各位员工,我想结合今天的会议主题来谈这两个问题。”见有人正式发言,会场里马上安静下来,众人都翘首望向了他。沙力很有信心地继续论叙道: “关于袁紫霞的违纪现象反映了什么样的本质xing问题呢?那就是缺少先进的管理意识和先进的管理机制问题。所谓体制嘛,就是用组织制度来体现相应的意识,相应的机制吧。我认为,任何投入到经济全球化的企业,任何要与国际大公司争夺市场的企业,没有高度的组织纪律xing作保证,那么它还能有多强的竟争力呢?据我所知,像ri本的一些大企业,人家岗位与岗位之间只允许在几步之内必需走到,都是有严格规定的,这就叫时间意识,时间机制。人家的产品都经过更加严密的工序层层检测,一丝一毫的误差都绝对不可有,这就叫质量意识,质量机制。人家的先进意识和机制都在完备的体制上体现出来,所以,人家当然是,国际市场上品牌产品的有力争夺者啰。而我们呢?不但没有这些意识与机制,相反,却有可以看报纸,甚至于为儿子洗衣裤的意识和机制。这在一些国际大公司里,嘿嘿!一定是难以想象和骇人听闻的!为此,我赞成庞主任的意见,对袁紫霞必须严加惩处,决不故息养jiān。对此我建议,针对这一现象,下一步,我们在管理上还须要和国际接轨,在意识、机制,直到体制上加以充分的调整和充分的完善。好,我再来说说第二个问题……。” 沙力正要继续发挥他,只要有所准备,有时也很有侃侃而谈,甚至是立竿见影的能力,然而,忽觉得突起一片的sāo动声sāo扰了他的讲话思绪。 “为什么要讲故息养jiān这种话?讲话怎么可以这样不顾别人的尊严?” “我们要求道歉,他必须道歉!” “工人看报,洗衣服是违纪违法,你们干部,一开重要的会就到风景区,又是喝酒,又是跳舞,开完会还游山玩水,而且统统是公款支付,回来甚至大包小包的,你们算不算违纪违法?如果是,也该怎么处理?” “是呀,是呀,领导们还可以借开会连带旅游,我们呢?我们什么借口也没有,所以已经三年没出去玩过呢!” “是的嘛,在我们公司里,一,二级干部国外游,三,四级干部国内游,小小干部去郊游,工人们只能厂里兜着游。这算什么体制啊?我倒要问问看了!” “对对对对对,我们也要问,这算什么体制啊?” “……” 听到这些怒气冲冲的斥责声,李沛文深感非常的吃惊。仔细看,在最后一排竟有好多不属邀请者,引起sāo动的是她们!原先所想象的——在具有高雅气氛中论说高深的体制创新问题,而且充满着学者式的温文儒雅的学术氛围。而现在面对的,却竟然是,似野牛般直闯,如野鸭样乱叫的声势,而且是把公司十分隐讳的事,竟然都亮相在上级领导的面前,这是他昨晚万万想不到的情景。 “大家请安静,请安静。”见会场发生了轰轰然的sāo动,冯登科深怕严重影响了沙力的发言,急忙站起身,和蔼而平稳地说道: “对即兴发言,有非故意的不当措词请大家多多包容。要道歉也可以。这样吧,我来替沙力向大家,向袁紫霞表示道歉。如有什么意见,工会孙主席也在,大家可向工会提,署名和不署名我们都欢迎。至于,大家提出的旅游问题,我刚刚得到康董和老孙的同意,我来解释一下。以前,公司组织的,每年有一次包括工人一起去名山胜地的旅游,由于最近两年,公司已经拿不出这部份的钱,所以和每隔二年一次的,全体员工的健康检查一起都停止了。但这是暂时的,一等我们公司发展好了,我们有了钱,大家应有的福利都会马上恢复的,我代表公司向大家做这个保证。好,下面请沙力继续发言。”冯登科说完话后坐下,并对沙力再次作了示意。 “好,让我先表示一下我的歉意,在表达中,我用词上有什么欠缺的话,盼各位能一一指出。”沙力站起身,向大家谦恭地作了个揖,然后继续阐述起他的见解: “我再来谈第二个问题:就是,为投入到我们公司要创立的创新型企业改革,江海岭部长和何以然部长,他们两位,向党委,董事会各递交了一份已经引起众说纷纭的不同思考的陈述报告。针对我们公司要创立创新型企业来讲,对这两个报告,我认为是:江海岭部长所表述和所要求的,正是我们应该加深理解并坚决支持的。这正如江部长报告中讲——为树立企业形象、为参与各种晋级的评比、为投入大型展览的布展、为迎接上级检查的汇报,我们在公司领导的指导下,几个部门的办公室联手,一直非常注重于公司环境的整洁、着装的严格、商标的形象、广告的力度、纪律的严明、以及生产部门的达标这些工作上。可以说,正因为我们在这些方面的工作做得还不够好,不够严,所以才会发生如袁紫霞之类严重违纪的现象;所以才会形成我们的产品,在市场上还不能与其它大公司有力竞争的状态。由此,不更体现了理解和支持江部长报告的重要xing了吗?因此,我们太需要积极响应,并投入到公司所要开展的创立创新型企业的改革中去。通过体制改革,通过建立起体现创新型的体制,从而可让我们的公司能得以新生。而何部长的报告,是完全立足于对国际高科技的跟进与投入的阐明上。高科技当然很应该受到重视,因为先进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么,我们谁会不支持的呢?但发展是有阶段xing的,是有它的一定的规律xing。从目前来看,我觉得,我们要创立创新型企业的改革,可首先结合冯书记指导过的,也是我与江部长共议过的这个报告开展探索,通过建立起新体制,筑好通向广阔市场的新道路,然后,何部长锻造的高科技‘新车’才可上路,这样,我们的公司就可以向辉煌的前景飞奔了。总之,我以为,在我们公司创立创新型企业时,完成江海岭部长的设想和他的要求后,再来努力实现何以然部长的要求是顺理成章的事。因为大家都知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好,我的阐述是先作个简单的表达,等会在讨论时我再谈细则,欢迎大家指教。谢谢。” 沙力讲完,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坐下。听四周响着的掌声,见江海岭对他是满面笑容,还暗暗地把大拇指翘了翘。再看冯书记,他也在向自己微微点着头,深表满意,不觉又甚为高兴。悄悄移目去瞧自己心目中的丈人,只见他一付沉沉闷闷的样子,不竟心又很不安起来。 “我会对你好的喔!当我成为总经理后,我将会用千倍万倍,千万倍的好来补过的!”沙力微微面向何以然,心里在这样的强烈呼喊。 “哎呀,今天的会议,看来,是太缺少高雅的学术气氛了,也不可能有高深而jing湛的思维啦!都打乱了!都打乱了!”李沛文像是自言自语似的,一再抒发出自己心中非常失望的深深感叹。 听到李沛文自言自语地在发甚是失望及遗憾的感叹话,田池霖即附身过去,对李沛文轻言道: “老李,可不能这样讲啊。我觉得工人们能这样坦率不是很好么。痛觉反映,也是一种求保护的反映呀。象有的病,不痛不痒,没知没觉的,倒不是什么好事情喔。我听说过这样一句话,‘知屋漏者在宇下,知政失者在草野’这话说得多好啊!” 李沛文听了田书记的话,深深点了点头,随即眼光扫视起全场,看谁能继续接着讲。 “请何部长来谈谈,我们想听听他有什么说法……。”忽然有人大声地要求起来。 接着,坐于最后几排的女工及好几位工程师,都如响应号召似的,也纷纷这样齐声高呼地呼喊着:“何以然,你也来谈谈你的意见吧……。” “何部长,你也来讲讲吧……。” 见大家都如此热情地希望何以然来谈说,李沛文亲切地微笑着转向何以然提议道: “何部长,大家的呼声你也听到了,既然他们都想听你讲,那你就来谈谈吧。” 何以然本就有话要说,于是也就顺应地从容站起身,并平缓地表示: “好吧,谢谢各位。那么,就大家关心的问题,我也来谈谈我的一些想法和意见吧。” 见何以然站立起来,李沛文立即,边阻止边把对着自己的话筒直推到何以然的面前:“嗳,坐着讲,坐着讲,何部长,你就坐着讲吧。” 依书记的吩咐,何以然坐下后,即,忧愁结在眉,疾呼存于心,声sè凝重地诉说起来: “各位领导,各位员工,大家好!谢谢大家这么信任我,希望我也来讲一讲。但是,要我讲,怎么讲?是讲真话呢,还是专挑那些,置身其外的高谈阔论,或是找,为独善其身而虚与委蛇的话来讲呢?老老实实说,很难很难!因为,说真话必然得罪人,这不是我所愿意的。但不说实话,于事无益,这更加不是我所愿意的。好吧,也就不去管它了,现在,我和高原,就最近在我们公司里议论纷纷的,大家所关心的这两件事,实事求是地来谈谈我们俩的意见吧。”说至此,看着在认真听自己言叙的员工们,何以然清癯的脸面上竟是满脸的肃穆,满目的忧虑,沉默了片刻,平抑一下心情,才激情地叙述起来: “老实说,关于袁紫霞违纪必须严惩之事,我是非常反对只从一般定义和抽象的概念出发看问题,甚至以此来决定问题,而根本不顾问题中的实际情形,不顾它的本质xing方面的反应。是的!我们生产的都是高科技产品,因此,理应像国际大公司那样,不仅生产地,就是休息处也要严格执行严密的制度,这是科学管理的需要,就其本身来讲,这是很正确,很必须,是无可非议的。但我们不能,仅仅就这么的看问题,而根本不顾,事情的另一头中还存在着的是非曲直的呀。那么,袁紫霞违纪有什么样的实际情形呢?前几天,为她的事,我去过她家和她聊过,请大家听一听她的具体情况,然后再想一想。” 话说至此,何以然的情绪不禁显得更沉重,甚至于是陡增了几分的悲壮: “小袁的家庭,是由她的因工伤腿部高位截肢了的丈夫,她本人,和她的不久就要投入中考的儿子组成的。他的丈夫最近还因糖尿病引发的心脏病,住院已有一个多月。于是,家里,里里外外的一切事本来都已经全压在她身上,现在,更是忙得焦头烂额,不知所措。每天一下班,她必须先赶到医院去一一落实好,护工还没做好的一些事,或者,要办理好医生关照过的事。而她的儿子正面临不久要进入的毕业考。现在的家长们都懂得,下一步能考进什么样的高中,将影响到子女是否能进入大学,而进入什么样的大学,甚至又可以直接决定了人生的发展方向,因此是多么多么的重要!这样,她总怀着,恨不能分身的哀叹和无奈,一出医院又心急如焚地拼命往家里赶,因为,她还要去督促儿子复习功课。我深深知道,要把沉浸于严重网络游戏瘾念的厌学学生拉到课本上,光做思想工作就有多少多少的艰难!但这一切事能依靠的,都唯有她自己。经过几个小时的千告知,万启发,千叮咛,万嘱咐,甚至是在,边说边忍着眼泪这样的状态下,她才为儿子勉强复习好功课。在儿子睡下后,她才能为自己和儿子清洗替换下来的衣裤,以及再做点其它的,只能由她自己来做的事。直到很晚,很晚,很晚,甚至要忙到后半夜自己才能睡下,而一早,买菜、洗菜,做饭等等的事还在等着她呢!她儿子的午饭,和她特意要带到医院去的饭菜,都要她一早就烧好,待一切安排好后,再十万火急地赶着上班。她是很怕迟到的,因为每月一千六百元不到的工资是经不起公司再扣的。她是每天如此,长期来,倍受劳累。终于有一天,她极其无奈,并斗胆一试地,拿着实在来不及洗的衣服到公司里来,她想乘吃午饭的时间洗好,因为晚上,还有要赶着做其它不得不做的事。可是她被无情地捉住了,还要严加经济惩处!而且要把她罚得哀声叫痛!甚至于下岗!!对于她的困苦和艰难,封装车间的几位她的小姐妹,曾给过她好些帮助,然而,作为我们的领导部门,是否都知道她有这样的甘苦?由此而对她有过一点点的帮助?或者是给予一点点的理解与安慰呢?我们领导部门人的家里,大多都有保姆。有的,是坐公司的小车回家的。一到家,晚饭早已有人备好。家务事,则事事有人专门料理,哪里还需要他们去cāo什么心呐。因此他们,至少在时间与人的jing力上,是不会有造成违反类似纪律的任何可能的。就是碰到眼看上班要迟到了,叫小车在外兜一圈,说是在外开会,员工们纵然知道领导的这种诡把戏又能怎么样呢?一般说来,工人们是没有任何去针对领导说道理的胆量,因为在许多企业里,工人们是没有什么明确的知情权和话语权的。而他们有的是,正像小袁那样深怕被下岗的可能。领导们晚饭后,有的看电视、有的上网、还有的会去夜总会玩玩,而且他们的工资是工人们的五倍,十倍,甚至比二十倍,三十倍,四十倍还要多得多,在他们心里是没有任何可忧伤事的。如果有,也是,自己看中的女人怎么又去跟别人打情骂俏去了呢!给了她那么多的钱,那么多的礼品,想什么办法才能要得回来呢?他们心里的这种忧伤,与为生活,为家庭而焦虑、而无奈、而苦恼所形成的忧伤是截然不同的!是有天壤之别的!我们的领导,对员工,哪有‘依依两相知’的情感呢?这倒教我想起鲁迅说过的话:煤油大王是不懂得拾煤渣老婆子的甘苦与辛酸的。至于小袁因看报违纪,我们也该具体了解一下她看的是什么报,为什么要看报?那天她告诉我,她被捉住的时候看的是〈微电子技术报〉,这张报纸是她从我们办公室里拿去的。一个为生活,为家庭这么辛苦的工人,怎么会有看这种纯技术xing报纸的兴趣,我实在很难理解。然而她的回答,使我那天晚上真的是,真的是无法安睡。她说,‘我们工人也要投入公司的体制改革,我们深盼公司的体制改革明天就成功!因为公司发展好了,我们再也不是连两千元还不到的工资,我们大概也可以拿到五,六千元,这样,家里的生活就会好多了,就是煤、水、电和菜场再涨价也能抵挡一下,心里就不怵了。’现在,像袁紫霞这样的员工有多少典型xing,我不知道,也许并不典型。她的具体情况我也向领导汇报过,可是,领导坚持要作经济处理,他们认为,纪律应该像法律一样,是无私的,是不讲感情的。在此,我仍然要表示,一切只从定义和概念出发,根本不顾问题中的实际情形,以及事情中本质xing方面的是非曲直,这样来处理袁紫霞的违纪,是不合理,不公平,甚至是不道德的。最简单的事实是,你们有谁关心过她,帮助过她,使她没有违纪的可能呢?不是无可奈何,她会愿意冒,进一步增加生活之苦的风险的吗?今天会议的核心内容,是关于公司创立创新型企业的会议,至于,如何从袁紫霞的违纪,以及,我与江海岭部长两个不同的报告来看公司建立创新型企业中存在的问题,我想,还是请我们公司的高原技术员,从体制问题上来谈。高原,下面请你来谈谈吧。”何以然讲完自己所要阐明的意见,立刻推出了高原,同时把话筒向他转移过去。 何以然结束了自己的发言,会议室里却是鸦雀无声,一片宁静。李沛文,冯登科,江海岭,庞主任,沙力等人,个个张大着嘴,瞪直了眼,目瞪口呆地紧望着他。 此刻—— 李沛文书记心想:我要你谈的是公司产业的技术改革与发展方向,以及关于发展阶段的思考,你在这里讲袁紫霞违纪的具体情况有什么必要呢?而且,上级领导也在,讲得如此的直截了当,这样的锋芒毕露。 冯登科书记在想:好啊!讲的这些话不分明是把矛头指着我来啦! 江海岭部长深感:看来,下一步怎么对付他真要好好准备准备了。 庞似逊主任以为:啊,他竟然这么讲我们,他难道真的是不怕得罪人?! 沙力主任在哀叹:何部长!为什么你总要与我,与冯书记说不到一起的呢! 会议桌下,众人则或窃窃私语,或笑而称道地在纷纷拥护和声声赞许着,甚至还有热烈鼓掌,轻轻叫好的。 “高原,何部长已经点将了,下面请你来谈谈吧。”田书记抱着想抓紧时间,更想立见贤良的心情促使道。 “好吧,我也来说说吧。”平心静气的高原应声起立。 李沛文见高原站立起身,又手势连连下压地呼喊:“你也坐着讲,坐着讲,就坐着讲吧。” 于是高原再坐下,扶正好话筒,开始胸有成竹地平铺直叙起来: “各位领导,各位员工,大家好!要谈,我们公司究竟应该怎么创立创新型企业的问题,我的认为是:今天的时代已是信息时代,信息时代中的战争已是信息化战争,那么,信息时代中的工业企业,当然也该是信息化企业!这是时代的逻辑必然,也是创立创新型企业的根本及其基础。如果,我们不能从一开始起就站立在建立信息化的体制与机制,这样一个高度去探索,去思考,也就失去了创立创新型企业的根本和基础。那么,我们的公司,须通过怎样的改革与创新,才可使企业具有信息化的体制及信息化的机制呢?”高原一开口就高屋建瓴的叙述,一下子,使会议室的人都感到耳目一新,受到了微微的震动,于是个个竖起耳朵,集中思想地听他再如何说下去。 “工业企业,要创立能充分体现信息化意识与信息化机制的新型体制,我个人认为,大约须建立五个方面的工作体制与能力。下面,我就这五个方面的工作体制和能力的表现问题作个简单的分析。” 高原这么道来,大家不禁更有了兴趣和求取之意,李沛文,田池霖,冯登科,江海岭,庞主任等都怀着各自的心绪,聚jing会神地听他的凿凿之言。 “第一是,经济理论学习体制。”高原的目光,扫视一下面前个个关注着他的听众,开始他的深思熟虑之说: “在谈建立这个体制之前,我先问个问题,即,一艘即将要出海的航船,掌握航向和航程的指挥者,是否一定要首先懂得‘航海学’,首先要备好‘航海图’的呢?回答,是极其当然的。不然怎么可以,又怎么可能呢?!假设,是有这么一位既不懂得‘航海学’,也从不备‘航海图’的航船指挥者要出海去,那么问他怎么避免触礁,或者,怎么保证行驶在正确的航线上时,他就会像幼儿园的孩子一样,两眼茫茫然的不知该如何应答。一定要说,在知识上他与孩子毕竟是有区别的嘛,那么这个毕竟有的区别就是,他还懂得什么叫触礁,而幼儿园的孩子,是连什么叫触礁都不懂得的。” “嗨嗨嗨……。”高原的话,引起了听众因觉得好笑而自然发出了一阵的笑声。 “顺着这个意义,我要说,事实上,我们好些的国企领导者,在投入于企业改革时,竟然恰恰就是个既不懂得‘航海学’,出海时又不备‘航海图’的航船指挥者。我们应该知道,凡投入到市场经济中的企业,都必然有个怎么理解,如何反映,关于资本、生产、商品的顺序循环问题;三者之间彼此不断进行的功效转位问题;商品使用价值的形成问题;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互相作用问题;包括对流通领域中关键因素的把握问题。我所要说的信息化显示,就存在于这些种种问题不停地相互影响及变化里体现出的新状况,新需要,及其对新趋势的及时把握。可是,恕我直言,我们的,好些从计划经济直接投入到市场经济的领导者,是并不明白什么是‘商品的惊险跳跃’,还有的,连价值法则都显得很迷惘,他们大多是凭着原先,长期在计划经济时代的生产经验,而且仅止于感xing认识上就投入到市场经济中去的。以往的,乱投资,乱铺摊子现象;低水平重复建设现象;高投入低产出现象;生产严重过剩现象;国有资产大量流失,等等的现象,不都是由此发生和发展的?!种种此类现象的本质反映是:企业之身已投入于市场经济,而思考意识还困守在不能创新的旧体制里,而且久久不作相应变化的矛盾状态。为使我们公司每一阶段里的信息、投资、生产、经营、竞争、发展等等工作少受盲目、偏见和局限xing的影响,我们就该建立起学习机制,好好掌握那些,能深明经济运动环节与发展的,比较系统的经济学理论知识……” 听着高原如此这般的说来,坐于长条桌上的领导们,连同李沛文与田池霖,个个觉得高原这番话,说的正是自己工作上的盲目和软弱。而冯登科,庞似逊则在咬牙切齿,他们感触到的是,高原不正在揭示他们的无能,否定他们的成绩?! “下面,我要讲的是……。” “慢!我要插句话。”高原正想继续往下说,却被何以然突发的喊声叫住了,不禁止言后向他望去。 何以然也不跟高原做一点解释就自顾说了起来: “恕我十分坦率的说,在我们公司的领导层中,有的领导认为,‘企业实行市场经济的改革已经快三十年了,什么时候说过要学习经济学理论了?我们不学习,改革不也一路走过来了么!听了高原所讲的道理,真希望能改变一下这样的观念,因为我们还要继续进行创立创新型企业的改革。当我们有了深刻的经济学理论,有了政治经济学头脑以后,我们就会尽可能的避免进行盲目的改革了吧。我们一定要记住马克思说过这样的话:‘没有科学理论的指导就不可能有科学的社会实践。’”何以然一说完,立即响起了一阵热烈的鼓掌声,大家由衷地表示对他这一理念的理解与支持。 听何以然所讲,冯登科的脸上更是觉得发生了一种**辣的抽痛,他想,改革将近三十年来什么时候要求学习经济学理论了?不学习,改革不也一路走过来了之类的话,不正是自己在哪一次的,现在已经记不起来的时间里说过的么!真想不到呵!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就牢牢地记住了我的话,现在有了来攻击我的资料了?联想,刚才他为袁紫霞辩护所讲的,不是暗底里也是在指戳着自己的么!冯登科如此地想来,两道浓眉渐渐的蹙拢起来,他恶恨恨,但悄悄地投眼望向何以然,见之,不由得更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了! 高原见何以然在示意他继续发言,也就接叙道: “我还想讲一讲,关于建立发展生产力的体制问题。因为,这是创立创新型企业的基础需求之首,必须条件之一,同时,结合袁紫霞的违纪行为也来谈点探索xing的分析。刚才,有一种意见认为,袁紫霞违纪现象的发生,本质上是缺乏先进的管理意识和完善的管理机制造成的。然而我却认为,这根本不是什么缺乏管理的问题,而完全是在工作中,把生产力与生产关系完全颠倒了做所形成的。我们看事情和解决问题时,不能总只是孤独地仅仅针对眼前这个很显著的突出面来看,而是要深入到,这些事情中存在着的内在联系、基本矛盾、普遍意义,尤其是,那些对发展变化过程起着主导发展方向,和决定了事物xing质方面的因素及其信息。但我们企业的领导人,常常不能深刻体现这样一种意识!为什么?是因为在观察与思考问题时,缺少了相应的高度,深度和广度,然而却又总是,自己先将自己摆在是绝对正确的立场上去看待别人,检查别人;对待工作,检查工作,于是,是非理念被完全颠倒过来了的事就这么决定了,并且还要用强制措施发展下去。下面,我就来谈谈,这些情况是怎么存在着的,以及,关于建立发展生产力体制的概念问题。噢,我是否因为发言太长会……。” 高原怕自己讲得太多,影响别人要作的叙述和讯问,然而,他听到的是一片掌声。他发现,林书记,田书记,李书记和大家都在热烈鼓掌,而且还在由衷地大笑,胸中不禁涌起了激动的心cháo。冯登科与江海岭及庞主任则是慢慢的,轻击着手掌,留在他们脸上的是或明或暗,或多或少被扭曲了的笑影。 高原用热忱的目光注视一会何以然后继续讲道: “当我们在创立创新型企业时,首先必需要有,确立与发展生产力体制是第一位的思想。为什么要这么强调呢?因为,我们必须明白到:产业资本下在生产力上产生的价值越大,资本增值以及积累的速率也就更高,更快。对由货币资本,转为产业资本,再到商业资本,一路周转过来的资本而言,每一环节中,任何快速积累与拼命增值的事,都是合理之事、优先之事、必须之事、xing命攸关之事,正是这种资本的增值与积累的效能,完全决定了企业的最终命运。这是我所认为的,在创立创新型企业时首先要确立与发展生产力体制的理论根据。至于,企业内生产力的表现方面,我的理解是:它的第一方面在于,要使与自己企业有关的高新科技最迅速地形成,并最迅速地落实到实效xing上,从而进一步使自己的产品具有最高的使用价值。这个问题具体地说,在何以然部长的报告里,他跟踪国际微电子先进技术中的生物芯片技术、碳化硅技术、碳纳米管技术,提出我们该如何紧逼跟上和通过加速试验,试制,并以怎样状态尽快形成有自主知识产权成品的意见,就充分体现出了生产力的效力问题。它的第二方面在于,把握先进科技的物质力量——产业工人的身上。使产业工人最快,最积极地更新技能,并高度发挥他们最大的主观能动xing,从而进一步使自己的生产具有最合理,最充分的生产程序。在这样的生产程序里,他们进行使产品具有最大使用价值的物化劳动,这即是生产力的最高表现形式。由此,我想特别讲一讲的,也是马克思在资本论里所确定的,在所有的生产力因素方面,人的因素是最活跃,最积极,最起决定xing作用的因素。掌握最新科技知识,最先进的生产工具,又优化组合了的产业工人,是先进生产力的集中表现,是使先进生产力转化为物质力量的总代表!正是他们,在时间与过程上,成为尽快完成高新技术大规模产业化的主力军。这种,工人们将高新技术大规模地尽快完成的时间与过程,使企业的产业资本在商品使用价值形成的阶段里,同时地,尽快完成了使资本增值的时间xing及其速率xing!我们必须知道,我们的,最后成为商品的产品,它的价格是由其中的价值来决定的,而价值又是由它的使用价值来决定的。可是以往,在我们公司里,凡安排一个阶段里的第一位工作时,常常首先是确定,象ci工程之类的树立企业形象啊;参与各类晋级的评比啊;投入大型展览的布展啊;准备迎接上级检查的汇报啊,等等等等此类方面的安排。为此,公司就专注重于强调:环境的整洁、着装的统一、商标的形象、广告的力度、纪律的严明、生产地的达标上,也就是在江部长报告里所陈述的,那些必须加强再加强的体制建设方面。以往,我们许多时间,jing力,与资金,也都总围绕着这些方方面面的工作展开,总是强调了再强调,落实了再落实。然而,这些工作,毕竟是属于生产关系方面的运作,是不能直接起到提高生产力的xing能,也没有直接起发展生产力的机制作用,由此,也根本不存在对货币资本,产业资本,再到商业资本起直接的,决定xing的增值与积累的效益。我们总好像忘记了,生产关系要从属于生产力的发展而发展的马克思所说的原则。尽管,生产关系方面的工作也是不可缺失,不可等闲视之的,但应该区别清楚,究竟什么是该在第一时间确保完成的事,究竟是谁应该为谁做好服务工作的事,而且是不允许无意识,或者是本末倒置的。然而在保护、提高和发展生产力上,我们公司,恰恰是无意识或者完全是与生产关系本末倒置的。当把生产关系方面的工作放到第一位时,那么,对袁紫霞的违纪,自然会认为对她的处罚是当然正确的!是不容置疑的!于是,袁紫霞就是抱着,公司发展好了自己的生活也能好起来的良好心愿,自觉地关心和思考怎么提高自己手中产品的技术xing能,却非但没有受到应有的进一步的引导和鼓励,反而,还要严加经济惩罚,甚至于下岗!这究竟说明了一个什么样的xing质事件?我们的企业带领人为什么不能理解到,我们正在糊涂地把一个很重要的发展希望给扼杀了!我想说,这种扼杀,实质上是在扼杀创立创新型企业的基础和力量!我们的公司,如果继续把我上面所说的,属于生产关系方面的工作放在第一完成时间去强调,在这种状况里,高新技术投入到大规模产业化就受到了严重的影响和冲击,以至被冲溃,从而虽无声,却在逐渐深入地创伤着,处在产业资本阶段里,资本的增值时间及其速率,于是,也就ri益深刻地悄悄决定了企业必然的下场。以创立创新型企业作衡量,这样的领导,其实是不合格的领导,至少也是没有眼光的领导;这样的企业是不合格的企业,至少也是没有眼光的企业。乘这次公司创立创新型企业的改革之际,我们公司要努力建立一项能在真正意义上体现,保护和发展生产力机制的体制。要把这一工作的紧要xing,看重得像贾宝玉胸前那块,与xing命攸关的‘通灵宝玉’一样‘莫失莫忘’呵!对这个问题,当我们有了认识却没有深刻的理解,那还不是真正的认识。有了深刻的,直达理xing的理解才会有全面的真正意义上的认识。最后,我还想重点提出,各位领导和员工们,你们要支持何以然部长的呀,他在他的报告里,还提出了最先进的光子技术,即,我们要像美国,ri本等等一些大公司一样,尽早投入到他们正在研究的一种全新的,无需进行任何光电转化的光波通信技术——‘全光通信’。这种高新技术产品一出世,将是多么宽广的国际市场啊!对我们的国防,对我们的生活,对我们的公司……。” 然而,高原说这一席话时,他没注意到,冯登科竟怒目圆睁,虎狼般凶狠的目光紧紧盯着他看。此刻,冯登科心里在咆哮的是:你好呀!竟然在这里,仗着何以然的教唆和胆量,针对我做的工作进行如此狂妄的攻击!谁看不懂,这完全是拿我当靶子shè了么!!一时,他满腔的恶气无处出,不禁暗暗地攒紧了拳头。 “下面我再来谈关于‘资本循环把握体制’中的信息化显示方面。按经济学理论的指导,我们可以知道,资本周转的效率在于资本运动所经历的时间和对价值增值的影响……。” 当高原在近半个小时里,简单阐述完他认为公司应具有“经济理论学习体制”、“生产力的发展体制”、“资本循环把握体制”、“市场信息反映体制”、“企业文化融通体制”后,会议室里跟着响起十分热烈的掌声,使高原不好意思地涨红了脸,便起身向大家鞠了一躬。 “阿!他成功了?难道总经理的位子是他的了?!我,我的希望就像已经握在手里,却意外掉到地上的玻璃杯?!……。”听满屋的掌声,心如乱麻的沙力心绪极为气馁、颓丧,可是看高原,倒好像是志满意得的样子心里觉得真不好受,于是联想得很多,立刻又懊恼和怀恨起来,一只脚时不时地,不禁在地板上重重踢踏一下。 “下面还有谁继续发言?”李沛文满面堆笑,热情地向着面前的员工们问道。 随后,几位工程师倒是不慌不忙地站起来,相继对企业的体制与机制问题慷慨陈词了一番。 “……,我非常赞成高原所说的,‘看事情,解决问题时,不能孤立的只看眼前很显著的突出面,而是要深入到事情里面存在着的内在联系、基本矛盾、普遍意义。尤其是,对发展变化过程起着主导发展方向,和决定了事物xing质方面的因素,’这样一种的见解。我们应该,也完全可以把干部的作风与体制的改革联系起来改。用好体制,好机制来完善干部,拓展企业。用好作风,好风尚来完善机制,建立体制,这是我的呼吁。” “我们非常赞成高原对袁紫霞情况的分析意见……。” “对同一问题应该从不同的角度去观察的嘛……。” 当魏予赵工程师最后讲完坐下,及其他人发出热切的呼吁后,李沛文书记向坐在自己两侧的领导轻轻征求着什么意见,然后抬起头高声说道: “各位员工,今天几位的发言,他们围着我们会议的主题都直接作了叙述,他们的观念是鲜明的,论点是不同的,思考是可深入的。下面以各个部门为主,分五个小组对今天的发言展开讨论,当然,今天的核心内容,还是要围绕我们公司创立创新型企业问题深入地各叙己见。我们几个领导分散到五个小组和大家一起讨论。嗳,坐在最后一排的女工,你们不要走啊,前头未邀请你们,现在,欢迎你们也一起来参加讨论,好吗?”见书记一下转为坦诚的邀请,那几位女工倒是不好意思地有点扭捏起来。李沛文走上几步,一把拉住她们,把她们引到一个,自己要参与的讨论组里坐下了。 按着原定的安排,端坐的人们纷纷起身各自去寻找自己所属的小组,会议室里突然好象乱了起来。 仍还坐在长桌边的江海岭,看着也站起身正要离开长桌的高原,往上推了推眼镜,同时,投去鹰隼似的锐利又含yin鸷的目光,嘴角则残留着一丝的笑意,似看非看地微抬起头,望着他,慢条斯理地说道: “高原啊,你讲得真好。看来,你一定曾经系统研究过马克思的〈资本论〉,或者是〈政治经济学批判〉的吧?” 听他这么说,高原也没去注意他的神情,回过头来爽朗地表示道:“噢,没有,没有,我只不过是在思考这些问题时自己翻了一点书和资料。” “哦——,你原来只是个业余马克思主义者啊!请注意,我说的是业余哦,不是假冒哦,业余和假冒是有区别的哦,你千万不要误会我的意思哦!”高原望着江海岭边向着自己这么说,边竖起右手的食指,在自己的面前连连地摇晃,接着,又听他在口里,“咗咗咗咗”地咗了几声,继续说道:“是非常可惜的诺,业余者毕竟是业余者啊。在我看来,鸭子嘎嘎嘎叫得再响,毕竟是一只鸭子,在别人眼睛里永远只会被漠然视之的。但是,虽然一声没响,可是只要看到是只天鹅,没有人会见到了天鹅而不肃然起敬,并且极其喜爱它的诺,两者终究是绝对不能相提并论的哟。你既然那么有学问,怎么可能不理解我的话的呵……。” 见江海岭这般yin阳怪气地戏言高原,已离开长桌的何以然回过身来,冲着江海岭说道: “江部长,你是在社科院学习过的,你是有值得骄傲的可证明你是天鹅的文凭,而他,”何以然说着把手指向高原,“他是只有一张,只能证明自己是只普通鸭子的身份证。但,你不能明白到一个道理:就是,专业者未必始终专业,业余者未必始终业余!” “喔——,说得对,说得好。是呀,是呀,何部长,你误解我了,我刚才的话是可惜高原的意思,对他我没有任何恶意的呀,您千万不要误会我哦。可是话还得说回来,一般来讲,书读得多的人就是聪明,这你总不会否认的吧?”江海岭见何以然很不高兴,脸面与口气就立刻转为和颜悦sè的状态,并赶紧作起分辩,同时,心犹不甘地还是想压抑一下高原,叫他以后不要再自以为高。 “书读得多就毕然聪明?我看这也未必吧。这样吧,我出道题,请书读得多的聪明人来回答回答看。”何以然说时隐匿地冷冷一笑,继续说道:“有个,按每跨步25公分算,兜一圈约一百十步,塘底最深有四米的池塘,请问这个池塘总共能容几桶水?” “能容几桶水?那还不简单,用几何原理一算不就清楚了。噢!慢!话既然这么说,就肯定不是单纯的几何题了。但……应该是……应该是……。”推了几下眼镜的江海岭,虽狡黠,可是面对这种急智题,由于因一时转不过弯而生难堪,以至有点慌了神竟语塞起来。 见此,何以然却毫无表情地对高原说:“嗳,这道题,上次不还是你回答出来的嘛,那你就再嘎嘎嘎地叫一遍给这位书读得多就必定很聪明的天鹅听听。” “这个问题我和何部长探讨过。”高原面对着江海岭,双手相握,淡然地抵掌而谈:“通常一听这样的提问,总是自然地会站在池塘边想,算起它的容积量来,如果固执地坚持这样想,问题是始终无法明白得了的。但是,只要换位思维即可迎刃而解了。既然是问这个池塘能容几桶水?你就要离开池塘,站到不是被固定思维了的水桶去想。那么,当桶与池塘一样大,不是一桶水嘛,桶是池塘的一半大是两桶,下面以此类推,直可推理到千万分之一桶水的么。” “啊!像池塘那样大的桶?天下有那么大的桶吗?这样的出题现实吗?”沙力突然在一旁发出他的质疑。 “你要这么讲的话,那正如江部长说的,你只能是只鸭子而永远别想成为天鹅了。你呀,太没有相对运动的知识和意识了。就像这道题一样,要知道,在思考问题时,有时意识和悟xing会比知识更重要。世上许多不能理解,或者找不到答案的问题,就因为是不懂得换位思考嘛。或者是,只固封于一种比较狭隘的具体知识上,而不能上升到更为宽广、灵活、ziyou的意识与悟xing的思维空间里。”沙力被心中的丈人呛得没了话,只得掩住嘴不讲,但心里在怨自己,我怎么能让他看得那么的没有思想xing的呢! “怎么样?江部长,书读得多未必就是聪明吧,有眼前的事实为证。”对着似还在眼怔怔着的江海岭,为高原出了气的何以然又针刺般地戳了他一句。 然而,既为掩饰自己的难堪,也为心中犹存的不平,江海岭对着高原逼问道:“那你认为什么是真聪明,什么是真愚蠢呢?” “我认为:聪明的人总觉得自己很愚蠢,终而很聪明;愚蠢的人总觉得自己很聪明,终而很愚蠢,真聪明与真愚蠢就是这样产生的,区别也在于此。”高原这下是微含着笑意,祥和地作答。 见江海岭一下十分的难堪,尴尬,何以然感到这样不好,便立即转换口气,对江海岭说起宽慰的话: “江部长,你不要一时气不过了,老实讲,我从来不认为你真的不聪明。其实,我也确常常看到你有你的过人智慧。老实讲,而且这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认为的。不过,在你的身上我也看到了一种社会现象,就是:为什么现在的教授,博士遍地都是,多如牛毛,可是真有创造辉煌业绩者,却似凤毛麟角,少得不成比例。而象高原这样的有识者,只因为,毕业证上打着‘鸭子’的烙印,他纵然有识也枉然!好了,好了,我们本来也是说说而已的,不可当真!真不可当真的噢!我们不要再讲什么了,我们还是一起去参加小组讨论去吧。” “何部长,只要他们两人不要像刺猬,一靠紧就相互刺得太痛,就让他们辩出个道理来吧,我向他们学习学习,将来谈起来我也能有一肚子的道理。”在一旁的沙力,不劝起冲突的一方,反倒劝起劝解者,这使何以然大为不悦,说道: “你沙力不要人家打架,你来拾帽子!” 沙力的话,本想让心目中的丈人留下他是好学的印象,没想到反被“丈人”呛白了一句,心里感到有冤无处讲,只是直楞愣地看着“丈人”不再说什么了。 “嗳,你们在这里谈什么呀?快去,快去,大家已经讨论开了,真是热火朝天的呀。”李沛文突然出现在何以然的面前,边说边一左一右轻扶着何以然与江海岭的手臂,走向声浪阵阵的小组讨论那一边。 高原与沙力瞬间地相视一眼后,都瞧着地板,一声不吭地稍后几步跟着走去。 长桌的四周已空无一人,唯有白桌布上的两盆小盆花对视着,在尽放着它们本有的,而且无意于是否会被人看重的好看的鲜明sè泽。 第九章第五节 ()五 “姐,真没想到哎,我刚才见到沙力啦!还是爸爸把他介绍给我的呢。这下我可算是把他的人名和人样合影在一起了。”霁莲说时现出十分惊诧的样子。 见姐姐低沉着头一言不发,霁莲继续说道:“你们俩的关系究竟怎样了?看来爸爸也是知道的了,我看他们俩在大草坪边谈话呢。” “霁莲,上次我把我的事告诉了你,你跟爸爸妈妈谈过了吗?”何雨莲很想知道地问 “早谈过啦!爸爸听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一直木呆着,半天没出过一口气。妈妈是轻轻的哭出了声,哭的时间也很长。他们俩先是非常的吃惊,非常的震撼,后来又都很难过,很悲伤,我看啊,再多说一句就都要捶胸顿足的了。” 听霁莲所言,何雨莲又低沉下了头,好久没有响一声,待沉思了一会才抬起头说道: “嗯,我知道了。以后,你还是要常常好好劝慰爸爸妈妈,不要太过伤感。记得古典医书上说:‘怒、惊、哀、思、悲、恐,成气后就会气急攻心,百病皆生于气也。’你要跟爸爸妈妈常常多讲讲这个道理,要他们面对现实想开点。看,我现在不是很好吗,而且一天比一天要好。关于我与他的情况,上次我就跟你说过了,对他向我所表明的恋爱关系,我最多也只是曾作出过默认罢了,又没有跟他正式确定过这个恋爱关系的咾。” “哼,我不信。没有确定恋爱关系?你和他不是还一起吃过好几次饭了么。这算吃的什么饭啊?能不能算是初恋的饭哪?” “呕——,呕——,”被霁莲这么一呛白,何雨莲确是难以否认了。因为,因为,在他已经十分明白表达他的感情后,自己毕竟,虽还不够明确,但懵懵懂懂中在自己的心里头,多多少少也还是确有这一层意思并愿意接受的。只是他太急于求成,逼得太紧,使自己深感害怕,特别是发生了那两次令人心寒胆战的事之后就更……。 “看你再讲没有!”霁莲又将了姐姐一军。 “是呀,是与他一起在外面吃过好几次饭,”何雨莲听后,还是想作点的分辨,“这既可认作是我对这个关系的一时的默认,但也可以说,是为了听完他谈的,关于爸爸在单位里发生的种种事情呀。” “人家像说书一样分章分节,天天来对你谈爸爸的事,是作为鱼饵,专来钓住你这条美人鱼的,你难道是真的一点也看不明白?我死也不信!” “我不及你,那么有经验。”何雨莲说时,伸手推了霁莲一把,同时露出一丝的笑容,“我没有谈过恋爱,所以一开始是很幼稚。但我现在越来越觉得,事情的环环节节扣得如此的严丝密缝,恰到好处,这绝不是沙力一个人所能的。我是越来越感触得到,沙力身后另有吊线的人。我注意到,那天的车子是那个人借给他的,而且,那天他还提到了那个人,那个人难道真的对他情如兄弟?那个人……。” 没等雨莲说完话,霁莲立即扬起眉来,疑问:“你说,那个人,那个人的,那个人是谁啊?” “名字我不知道。”何雨莲回避地表示。 “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呢?是继续向前,还是往后撤退?” “我还是那句话,基本上是不会考虑的了。” “我看你啊,从现在开始啊,是更加不会考虑‘前夫的’了哦!”霁莲这么说时,还十分诡秘地朝着姐姐一笑。 “好了,好了,我们不谈他了。哎,为我住院,你赶回来看我,是否误了那次香港的展览业务?” “没有啦,我赶回来时把事情都托付给那个‘骨头轻’了。” “霁莲,你怎么就是改不过来。我跟你不知讲过多少次了,无论人家是不是你的属下,或者对你有没有利益关系,人与人是要互相的尊重,理解。一个一丝不挂的人为什么是决不会出门的?是因为我们对赤身露体都有羞耻感。而在外根本不懂得尊重人,不懂得维护别人的尊严,这在文明礼仪上,在修身教养上看,其实也就象是个一丝不挂的人,但竟然出了门。为什么这倒敢了?因为,他们对失去礼、义、仁、智、信,已经毫无羞耻意识了!” “姐,你这样说,不就像在骂我嘛。”霁莲说时,脸上露出极其不满的神sè。 “霁莲,我们为人一定要讲品位,我们应该懂得传统的礼义廉耻,不然就是个野蛮人。你打扮得再漂漂亮亮,也只是个漂亮的野蛮人罢了,这是姐姐要对你说的心里话。” “好好好,我就听姐姐的,听姐姐的。”霁莲虽如此表示,但口气分明还是有点不情不愿的。 “霁莲,我还想提一提的是:你要去香港,爸爸妈妈为你买了许多的东西。然而,明明是你嫌不是名牌,为了找个能在香港重新买名牌的理由,就对爸爸讲,你觉得是我很想要这些东西,所以就不带去全留给我用,是吗?” 一听姐姐提起这事,霁莲脸上泛起了笑意,带着有点撒娇的口气迎向雨莲:“阿呀,姐,你到现在还把这件事记在心里头呀,你好像有点小气了吧。再讲,为了急忙赶回来看你,我什么都没买咾,我还两头亏了呢!” “霁莲,绝不是姐姐小气,”何雨莲却是很正式地对霁莲说道:“你这叫两面三刀。你这么对我,真难得一次,我完全可以不当一回事,因为我是你姐姐。但如果你觉得自己很聪明,成了习惯,经常对别人也这么做,姐姐多么怕有人为报复而把你害了呀!这是我心里总在为你担忧着的事,也是我实在不愿看到的事!” “好好好,我以后注意点,不再这样做了好吗?”霁莲仍是一付撒着娇气的样子。 “那你要真的牢牢记住的噢!”雨莲说时,双掌紧紧捏住霁莲的手,并轻轻地摇晃,传递着她真心诚意的叮咛与百感交集的祈求。 “噢,我还想起一件也必须跟你讲一讲的事。”何雨莲说着,打开床边橱,拉出抽屉,从中拿出杂志《文艺长观察》来。 “姐,你仔仔细细看过啦?味道怎么样?”霁莲带着期待的心情急问。 “要谈味道怎么样?只能讲,是满嘴的苦口药味。你给我这本杂志的时候就关照我要仔细看,还说以后还会刊登你写的东西。唉,霁莲哪!”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又要批评如何如何不好了,姐,怎么我们俩总是谈不拢的呢?!” “霁莲,你不要急,姐姐不是故意要和你作对。那么,我不批评你,只是谈我的一点感受。好吗?” 这下,霁莲是噘起嘴,唬着脸在说:“希望你不会使我很生气。” “这本杂志,使我觉得:当前的时代,已是个太过于宽容的时代,对许多思想意识上的问题,已经不像以前那么的会遭到强烈的批评,或者总具有一种高压xing的批判了。于是,有的电视节目和杂志,尤其一些小刊物,专长于以猎奇和猎艳的心态,通过庸俗、泄露、娱乐来追踪叙述一些人物与事件中的私密xing、yin暗xing、媚俗xing和功利xing的一面……。” 听姐姐如此讲,霁莲忍不住打断雨莲的话,急问:“姐,难道你没看到,现在有专门的娱乐圈,娱乐记者,娱乐文艺,这些以娱乐为主题的社会环境和社会风尚吗?大家不都在这做的么。” “姐,不是孤陋寡闻者。此类娱乐新闻和被称为狗仔队的一些跟踪报道,我耳闻目睹也不算少了,老实说,我极其反感!现在,什么都可以拿来娱乐,严肃的主题被亵渎,壮严的价值观被践踏,对此,不仅没被呵斥,甚至还受到称颂!在怎么正确表现文学艺术的问题上,人们似乎已迷失了辨别的能力。诺,这里面就有……”雨莲说着,就打开了杂志翻给霁莲看。 “哦,姐,我知道了,你一定认为,赞扬这出新编历史剧非常不好?那有什么不好!?我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嘛。” “看不出问题?看不出问题就是个更严重,甚至是更危险的问题。屈原,在我们的民族文化史上,有着珍珠似的闪光篇章。然而这出新编剧描写的,不是颂扬屈原的思想品格,不是赞美他不朽的诗歌文章,而是,浓墨重彩地大谈屈原怎么与楚怀王明争暗夺王妃,而且,最终是因为失恋才误投汨罗江的,杂志对此剧情是大加赞赏,极力推崇。新编剧甚至不顾历史的可能,最后一节,竟然颠倒历史,怪诞不经地描写屈原为痛失王妃,反历史地穿越,做梦与李白一起反复唱〈将进酒〉中的‘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还把这一节定名为‘将进酒咏叹调’。对此情节,杂志竟非常感叹地说:‘这种突破陈旧表现的手法,是杰出的浪漫主义新艺术的诞生。’我要说,散播这样的理论研究,是在迷离文艺思想的……。” 此时,何霁莲觉得姐姐的话是句句听不入耳,自己应该据理力争,即打断地抢过话头说道: “有什么理由说,这样的剧情是不可以的呢?!我听巫主编谈过,这叫戏说,是娱乐文化的一种。杂志这么渲染,也是为了提高发行量,纯粹是商业行为么。姐,今天是市场经济的时代,大家都在想方设法拼命发大财,国家政策也是让人民富起来,你不要执迷不悟,总以为只有自己才是最正确的!” “不,我不这么认为。”何雨莲深感,这是对不明事理的争辩,便更想激浊扬清,明辨是非,急曰:“我痛心的是,我们十分神圣的民族文化,被人恶搞,被人玷污到了这步田地!这本杂志所推崇的娱乐文化,是在亵渎我们的民族jing神!是在侮辱民族文化中崇高的价值观!我看得真是直皱眉头。再说,国家让人民富裕的政策,也是有法则,有理xing的!” 何雨莲的话,使何霁莲分明看到,再谈这本杂志已毫无情趣,于是急急的想结束话题: “好,好好好,我们就不说这些事了,我们就不说了噢。姐,你也太当真,提得太高,说得太严重了吔。” 然而,急于想把霁莲与这本杂志拉开距离的雨莲,却yu罢不能: “不!霁莲,我要讲,我还必须要讲。杂志里还编出什么,十大明星财产榜,十大女星漂亮榜,十大男星丑陋榜,这都有什么意义呢?尽是些乌七八糟的东西,而且错别字和词不达意的句子也很多。由此看来,下一期,有你写的文章也不会好到哪里去!都是一些失掉价值判断力的东西。” 雨莲最后的一句话,显然深深刺痛了霁莲,使她既很伤感,又很失望,便有点疾言厉sè地说道: “姐,我不给你看了,以后我再也不会给你看了。不管你怎么认为不好,但人家的发行量就是高!这不是证明了杂志是很受读者欢迎的么!你还不懂娱乐文化,我们是什么都谈不拢的两姐妹!”霁莲的话,句句都显出了心中的气恼,气馁,以及她的很不理解。 “霁莲,姐可以不再看,但你要向我保证远离这本杂志。因为,近朱则赤,近墨则黑。你还不知道如何审美,还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美,以及美的确切含义。那些人,也只知道发行量带来的发财梦,还有什么可想的,什么可追求的?!”雨莲不禁也因心急而直言起来。 “我是不知道美!我是什么都不知道!我统统不知道!!是的,我知道的只有:我也必须在名利场上赌一把!我也要是富豪,我也要尽情享受人家在享受的最好的物质生活。我也想过最好的生活,这,总不会错的吧?这也是符合国家政策,国家号召的吧!你不要总以为只有自己才是最正确的!”对姐姐表述出的,与自己心路历程相比有如此之大的差距,使霁莲没能完全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而是面露愠sè,言显激昂地要诉说予姐姐听。挥手之间,左手手链上吊坠着的细链,随之不停地晃荡着。 见霁莲发出这样的心声,雨莲更是急得一把拉住她的手,紧紧捏着说:“霁莲,你别这样。究竟想做什么样的人,最终确实都是由自己去决定的,但姐姐心里是多么怕你出事啊!霁莲,这是姐姐的真心话。你一定要相信我!噢!你就说声噢呀!” 像是被真诚所打动,霁莲眼睛对接住雨莲焦虑的目光,注视了好一会,才低头看着姐姐套在右手腕上,在轻轻颤抖的玻璃珠子,恢复平静地轻声回复道:“好吧,好吧,我都答应你,都答应你。” “那你说话要算话的噢!”雨莲再紧紧叮嘱一遍。 “好的。姐,时间差不多了,我要走了,我与一个朋友约好再过半个小时见面的。” “那好吧,你去吧。不过明天,或者最迟在后天,你一定要来看我的!” “唔,好的,我一定会来看你的。姐姐,再见!” “噢,我答应给你买的那只背包,我想尽可能的早点给你买来。” “姐,就等你出院后再说吧。好,我走了,再见。” 何霁莲说着,很快就闪出了病房。然而,背靠在床头的何雨莲,目光还久久地停留在病房门外,始终没有移开过霁莲急奔而下的那个楼梯口,直到李阿姨来问她事情,她才被惊扰地截断了她的忧虑不止,心实难安的思绪。 第九章第六节 ()六 在渐入半夜时分的病房里,此刻,黑暗包裹着整个房间,除在墨黑的空间里传来一,二个人熟睡中的微弱鼻息声外,四周确是万籁俱寂。 然而,因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何雨莲便伸手轻轻撩开床边窗帘的一角。身在大楼的高层,又头枕在叠起的软枕上,雨莲能看到的只有窗外的一抹夜空。只见湛蓝而清冷的夜空中,弯弯而又晶亮的残月紧贴在窗框的一边。窗框正中,有几颗忽闪忽闪的寒星,好像是冷得发抖似的在瑟缩着,望去,全如童话里的梦境。 突然,护士的斥责声在耳边响起,“哎,这位先生,这里是必须保持安静的地方,你怎么可以这样毫无顾忌打电话的呢?”以及边听电话,边向护士打着招呼,快步跑出病房的,那个令人痛恨却又可怜惜的形象,又猛的跳出到自己的面前……。 接着,捏着《文艺长观察》,别转身,有点气呼呼地闪出病房门外的她的样子,此刻也挤现到眼前来。而且,那句,“我也必须在名利场上赌一把。我也要是富豪!”的呼声,也响起在耳边。尤其是,“你不要执迷不悟,总以为只有自己才是最正确的!”这声叫喊,此时再想起来,激荡于心胸时,就更使自己觉得极其的忧心,甚至觉得还有一丝的悲伤。因为,由此可见到,两人虽是双胞胎姐妹,但心思的距离竟是那么的天差地别,而且,在这中间,还充塞着一重重的尖利荆棘……。 “那该怎么办才好?怎么办才好呢?”沉闷中的雨莲边自问,边移目去看窗外。沙力与霁莲的状况,使她的心头,又感到凝聚起丝丝的苍凉,于是,觉得自己的心,也像窗外的寒星,有点冷得发抖似的在瑟缩着。 细细想来,雨莲很后悔刚才与霁莲,为急于明辨是非而争执起来。因为,传道,解惑不是单凭争执所能解决的。看来,今后自己也需要改一改……。 想着想着,雨莲也进入了论文再如何表述才更好的思考中。 “……。我自己总有这样一种感觉:就是,一个问题的答案,往往是可以在另一处,原本看来是毫无关联的地方,却十分惊讶地找到了,让你惊喜不已,感慨不止。”这句话使雨莲深感到,对她开阔思路,写好古典建筑艺术与生态平衡相联系的探索,是多么的有启发,是如此地有帮助。随想之间,雨莲竟不禁用手掩着嘴,“噗哧”一声轻笑起来。 “……那女的一听,火冒三丈,眼爆金星,跳得八丈高,说,‘你这个人是怎么讲话的?你讲话要当心点呐!我哪里来那么多的老公啊!多得已经需要排起队来数编号啦!’难道你认为我是武则天?”想到这个笑话,笑过后,雨莲觉得:为论文,久有的,一筹莫展而忧郁于胸的感受,此刻已全然释怀,一扫而空,爽朗畅快之情由心升起,并在眼前荡漾开去,而又生的,庆幸知遇之喜,一下且都洋溢在欢悦的脸颊上了。高原这人,以前在家里虽也曾见过,可都是随意的一瞥,或是一个匆匆的照面,回想起来,对他,仅有一个,像在雾中闪动的人影之感。然而,刚才与他相对而坐,并有相宜的笑谈,他那很生动,很深刻的言谈举止的形象,都已牢牢印记在自己的心头上了。比起以前,对他,现在仿佛是很有感觉的了,但当真的要一下讲出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来,却又都仍如以前似的,仅有一个像在雾中闪动着的人影了。 久久仰望着湛蓝的夜天,忽然,雨莲的眼前,虚幻地浮现出,与湛蓝夜天一样蓝的一片湖光夜景,随之,她默诵起自己一直很喜爱读的,《诗经》中的“蒹葭”之节。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zhongyāng。”默吟“蒹葭”之间,雨莲觉得,此刻,自己的心里呵!已幻化出一片苍苍莽莽的湖岸芦苇,晶莹水珠凝为白霜,而自己想明察的人,也好像在湖水那一方的芦苇间。同yu逆流而上去追寻他,道路不平又漫长。同yu顺水而下再探访,他竟,也犹如是在那水zhongyāng……。 就这样,带着心底里,很愿拥有的一种亲切与美好的幻景,何雨莲思虑着,感慨着,感慨着,再思虑着,渐渐的,渐渐的,不知不觉中也发出了她的均匀的微弱鼻息声。 窗外的夜空,依然湛蓝而清冷,但这样的湛蓝与清冷,是否还会继续展现在何雨莲的梦境中,只能等她醒来再说。也许,醒来也是说不清楚的!因为,常常如有人所言:我怎么象是在做梦一样的呢!因此,——人的虚幻的感受就如碎乱的梦境;而碎乱的梦境,又全都是虚幻的感受,有时,一时间,真是如何说得清的呢! 第九章第七节 ()七 清晨,窗外的晨曦在微展之间,使屋里流入了一线光亮,但还是显得暗沉沉,静悄悄的。每晚,必由无尽的心思而尝心灵的苦闷,又生,孤独的心境而哀感自己的孑然一身,孤苦伶仃的高原,躺在床上仍是在辗转反侧着。今夜,以至已渐黎明,他总一时睡会,一时醒会,心乱如麻,不得安宁,折磨得一夜都没好好安寝过。 睁眼看着屋顶,暗淡中,一盏吊灯只能见其若隐若现的身影,然而眼前闪现出的一些人的言谈举止却是极其的明晰。 至今,还是记得那样的清楚,并深感到他的热烈——自己慢慢抬起头来,立见,坐于对面的他,正用如炬的目光紧看着自己,立刻,又觉得,一只热烈又颤动不已的手掌,正轻轻盖在自己的手背上,这无声的语言,更能使感受到一种出自于内心的强烈的殷切呼喊,这样殷切的呼喊,现在依在耳边擂响: “高原,我们再也不能谈不下去了!谈体制改革,从理论到实践,你既谈了体制上存在着的滞后xing极其矛盾xing,也讲了改革的必须xing和现实xing,甚至是紧逼xing,总之,无论是阐明一般原理,还是作个别结论中的现象演绎,或者是由实际到概括的本质归纳,你都说得处处在理,十分到位;事事深刻,非常出sè。但在候选总经理的问题上,却就是如此举棋不定,徘徊不止。多次跟你谈这件事,你始终是这样的犹犹豫豫,甚至是进一步,退二步的!……。” 何部长他,竟然还把投入到创立创新型企业的改革,提高到是时代的责任上。是的,自己是深愿为我们民族的复兴,负起自己的时代责任,也深愿,为了体现出自己的人生价值,而投入于这样的事业里去,但是,但是,但是自己确确实实很不愿去参加这次总经理的人选。一想到如此之后,就要投入到忙不完的事务堆里,开不完的会议之中,还有,不能穷尽的关于怎么创立创新型企业的思考,论证和努力。而自己心里所向往的,如闲云野鹤舞于长空之上的,悠闲自在的生活,将难再实现,因而是很想退避三舍的。对自己的私生活,本来甚至可以——就让别人去忙着升官发财去吧,自己只想具有,真心喜欢的集邮、旅游、摄影、欣赏艺术展览,等等那样有闲情逸致的心境。在这些的方面,自己有得天独厚的基础,有,乐在其中的意趣。然而,然而,然而,这与自己愿担当的责任,以及体现人生的价值观不是又很矛盾了么?!再联系到这上面,想想,何部长的话也是对的,“光有明白的思想,而没有体现明白思想的物质力量——具体到能发生作用与能量的某个个人的身上,那讲得再透彻的道理,也是半空中的鞭炮,仅仅响得高,于实际需要又有什么用呢?!”那么,那么就下定决心,挺身而出?但是,我们的改革已将近三十年,进一步的改革,必定,将与前期改革走过来的既得利益者,发生激烈的冲撞,甚至会发生肉搏战!自己有这个思想准备?有这个坚定信念?有这个决战意志?再想到那位——先是听说已被调任,后又说他辞职自己去开公司了,也有传他被双规了,前阶段,大家都十分惊愕地纷纷传说,说他已经自杀了的总经理,现在看来,他死是肯定的了,但到底是为了什么事会这样的?究竟是否为贪赃枉法而怯死,也实在很不清楚,因为到目前为止,还只有种种的传说,暂时还没有正式公告过,但难道就没有,他与既得利益者的相互倾轧,被逼,而落此地步的可能xing?对此,自己与何部长从来是有这个感应的。联想到这里,自己再去继任?但是,可是,可是,然而,自己不是在讲要为民族的复兴……。反反复复地想到自己的理想与心愿,然而复杂和艰险也同样地摆在面前,使高原深感到心里实在是反复不定,困苦不已。 此时,在这思前想后,举棋不停之际,高原真想有个能十分抚慰他心灵的人来和他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并一起地钩深而致远。 “哦——,你原来只是个业余马克思主义者啊!请注意,我说的是业余,不是假冒哦,业余和假冒是有区别的哦,千万不要误会我的意思哦!是非常可惜的诺,业余者毕竟是业余者啊。在我看来,鸭子叫得再嘎嘎嘎响,毕竟是一只鸭子,在别人眼里,永远只会被漠然视之的。但是,虽然一声没响,可是看到是只天鹅,没有人会见到了天鹅而不肃然起敬的,并且及其喜爱他的诺,两者终究是绝对不能相提并论的哟。你既然那么有学问,怎么可能会不理解我的话的呵……。” 这段话,是江海岭在那次公司第二次联席会议上,于自己发言后说的。连同他说话时不停地推眼镜,还有,镜片后那闪烁的鹰隼似的yin鸷目光,和竖起右手的食指,不停地在自己的眼前摇晃着,及其一付yin阳怪气的样子,至今仍记得是那么的清楚,甚至难以忘怀。实事求是地看,论才学,江海岭确也是公司里屈指可数的有才有识之士,而且是正规社科院里出身的,比起自己来,牌子是要响亮得多。从,不耻下问与乞学求教来说,自己是很愿,也很想与他促膝相谈,向他索取,微言大义之一得的。然而,然而,什么“鸭子嘎嘎嘎叫得再响,毕竟是一只鸭子,……虽然一声没响,可是看到是只天鹅,没有人会见到了天鹅而不肃然起敬的,并且,及其喜爱它的……。”他对人那一付居高临下,不屑一顾的神情,是充满了自命不凡,自高自大的心理在作祟。与这样的人,怎么聚谈?怎么求教?怎么交友?怎么交心?他真是令人肃然起敬的天鹅?我是被人漠然视之的鸭子?我们俩是无法相提并论的?唉!正如古人所言:“苦辛无益者如ri蚀,逸乐名利者如秋茶,岂能同年而语矣。”是的呀!其实我与他,也是“岂能同年而语矣”,甚至,与他是岂能同ri而语的呢!什么是令人肃然起敬的天鹅,自己倒是曾经听人分明调侃过他,说他是,“深水里的黑鱼jing的诺!”高原细想起江海岭来,仍在为那天自己的人格被随意受侮而愤愤不平,深深难遏。立刻,高原觉得,说江海岭是黑鱼jing是很不应该的。毕竟,人格尊严是至高无上的,一个不懂得要尊重别人人格的人,实是个野蛮人,再把自己比作高贵、优雅、美丽的天鹅也是自以为是。自己可不能学他的样,象他那样的去看待别人的啊!高原在这么地想,并如此地告诫着自己。 好,就不去想他了!他的话就算作是姑妄言之,自己也就姑妄听之了吧。然而,然而自己却不得不同他在一起搞企业的改革,又那么的迥然不同,分又分不开,合又合不拢,这也太叫人不知所措,心乱如麻了呀。 高原这么思量时,翻了个身,想乘天还没大亮前再熟睡一会儿,可是他怎么再睡得着呵! 虽是睡在,天已将明却未明的曚曚昽昽中,但望向前面靠墙的一张写字台,高原仍似清清楚楚看到了放于桌上的小镜框里的像片,因为天天看着的小镜框,还能不清楚的么。那张,爸爸紧挨着妈妈站立着,妈妈坐于爸爸身前,怀里还紧紧抱着自己才几个月大的像片。这张像片,早已是放在自己心头上的磨灭不了的铸像了。 “没有爱的生活,不是生活,只是生存。”听叔叔说过,爸爸把高尔基的这句话写在这张像片的背后,是为特意表述他的一个心思。那是个什么样的特意的心思呢?是爸爸对我要说的?是爸爸对家要说的?是爸爸要我理解他和妈妈给予的?是爸爸对我成长中的希望,或是祈愿?更是一个告诉?一个告诫?这些问题,问叔叔时,叔叔说他也不知道,因为,当时爸爸对他的所问,也只是笑而不答。好象是,对此只能意会,不能说明,却是要自己长大后去思考并要醒悟,或者要,体现于生活或是人生中的一个极重大而又深刻的哲理。 “没有爱的生活,不是生活,只是生存。”高原心里在一遍遍地默念着这句话,并思考自己该有怎样的,不是生存而是有爱的生活。要说回忆自己生活中的爱,那有什么可回忆的呢?父爱?母爱?在那个大地震中爸爸是当场去世的。妈妈是不久后把自己托给叔叔跟着去世的,但叔叔说的,我是妈妈用自己的身躯死命抵挡着才几乎不伤毫发。呵,都讲母爱是最深切,最伟大的,但是自己有过多少亲尝过的,活生生地体会这样一种深切爱的呢?才有几个月生命的人,对此能有什么样的感受与记得?呵!对别人亲受过的父爱与母爱来说,自己所渴望的这种爱是多么的遥远,空白,更是空前绝后的。高原如此想来,又苦尝起多么怕有的悲哀与难过的心情,深觉自己心里是那么的凄凉和可怜。 那么,纵然从没有深受过一点可感受到的父爱和母爱,可是对于人生来讲,还有一个大爱,是任何人早晚都会有的祈愿,即是,有天作之合的爱,那是对异xing的真心深情,也许,这也是,爸爸当时以高尔基的这句话,来告诉于自己的将来的吧。如此,当高原憧憬起美好的家庭生活时,眼前情不自禁地自然闪出了不久前,在何以然的家里所见到的她—— 坐在自己斜对面椅子上的何霁莲,她那桃红的扎髮丝带,拢住了卷曲的乌亮黑髮,在头顶上打了个漂亮的丝结。她的颈脖上,斜围着一条宽幅的,金黄与深蓝sè条纹相缠绕的丝巾,斜盖住了一件粉红sè的丝光衬衣领口。和粉红sè的丝光衬衣一样粉红sè的紧身长裤,勾勒且突显着她的苗条身材。脚下穿着的一双白sè女皮鞋,鞋面上镶辍着晶亮的小圆点和排叠着二,三条彩sè的滚纹。她把右腿搁到左腿上,双掌则合围地抱着膝盖,仿佛雕塑般挺身安坐的优雅样子,看去感到确也是楚楚动人,甚至是因十分的妩媚而使觉撩人心扉。左手腕上,垂连在金手链间的细链,还在发出闪闪的光亮。她用细描的,弯眉下闪动着光泽的圆眼,低眉地望向自己,并带着有点不好意思的那种微笑,至今,想起来还叫人感到温情绵绵,令人心动。美的人与美的事,是叫人能焕发出心底里的情思和向往,高原自也是对她,有着一种一时中说不清的一往情深。 “你是在笑话我吗!?你认为我已经是臭不可闻的了吗?!”忽然,霁莲这么说时,猛的站起身,在继而转身匆匆踏入自己的卧室之时,竟还传来一句可感到她极其愤慨的斥责话: “不要自以为是!不要自己不懂得娱乐文化就来乱讲!!”当更震动的关门声响起时,她的父亲何以然与自己也更震惊,随后也觉得很是诧异。当时,两人不是还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一时,竟然无言以对的嘛。这一情景,此刻猛的跳出,并且展现在眼前时,高原心里似是打了个寒颤。求她来做自己的天作之合者?适合吗?人光有动人的容貌,却无知无德,更无雅量,适宜自己的企望?忽的,河东狮吼里的柳氏,那美丽面貌间却柳眉倒竖,对自己的老公拳脚相加,痛打痛斥,常常一付怒不可遏的样子,使高原想来要发笑,而后又生起一番的惆怅。尽管,何霁莲决不就是柳氏,她的xing格只是热烈、奔放、开朗些吧,而且有着一种小公主似的脾气,但这与自己心目中的“寤寐求之”,“琴瑟友之”,都是相去甚远的。 于是,高原自也想到了何雨莲。她们姐妹俩是双胞胎,都有婉丽的姿容是很自然的。但,显然雨莲却更见和蔼可亲,端庄典雅,xing格温润如玉,且看来还是个能安身立命的人。更为难能可贵的是,她没有一点娇媚的胭脂气,尤其,虽躺倒在医院里,但对自己的事业竟有着那么强烈的责任心。而且在探索与思考问题上,是如此的认真,执着,一片孜孜以求的jing神体现出了她的进取心。自己与她,除去在她家里有过二,三次匆匆的照面外,那天在医院里也还只能算是初初相识吧,可是她的人品与品味能被深刻地触模到,她倒确与她家客厅里挂着的画——《月光下的并蒂莲》所透出和所洋溢的神情一样,她!她倒确确实实是自己可心向往之,梦寐以求的诺。但……,她……,她是否早有……,我……,我已经是个迟到者?一想到这里,高原觉得自己的心,怦怦怦地乱跳起来,也感到很是惴惴不安,更生愁苦。 噢!对了!我不是答应过她,要把叔叔的许多关于建筑学方面的jing美画册,成套书籍,还有,集思叔叔一片心血的讲稿,都给她的么!好,现在就把这些东西统统搜寻出来! 这么想时,高原即一下子翻身跃起,直到窗前拉开窗帘。尽管,还不见天际撒满阳光,但晨曦的一片亮光因没有了窗帘的遮挡,而已遍布了整个房间。高原立刻去床沿边,从床底下拖出一只木箱,打开后翻找起来。把一叠叠的讲稿都拿出来,再细别,哪些针对何雨莲的论文是有启示作用的。而后,再打开书橱,把一本本jing美的画册,和对何雨莲有用的书籍排列开来。高原就这么,不停地翻箱倒柜着,寻找对何与莲有用的启示,同时,也在把他对何雨莲的“寤寐求之”,及其“琴瑟友之”的情思,翻箱倒柜出自己的心胸。他深觉得,此刻自己的心,在由空虚的生存向着有爱的生活伸展着,弥补着,这是非常美好的,也非常愿把这种的美好,深厚地永留在自己的心底里。 阳光已把天空光照得明明亮亮,高原却还在,因情使,而翻箱倒柜着,为心怀,而在呼之yu出着……。 第十章 道理总是有心思来决定 ()一 在我们身处于的周围,有许多人在许多的景况中所讲的许多的道理,往往是由其什么样的心思来决定的。也即,有什么样的心思,就必出什么样的道理来。而心思,又是由连接自己的利益来规定,关于这一点,用最经典的列宁的话来说是:几何公理要是触犯了人们的利益,也是要被推翻的。至于,辨别事物的对错应否之xing质,总得以问题本身中的是非曲直为原则,总结出客观、公正、理xing的道理来准确说明面对的问题,这,在有些人中也许是不太懂得的,也有,是根本不想懂得的。 于下,就有如此这般的人: 在一间不算大,然而很整洁,并且很有政治与文化气息的党委办公室内,厚重,又擦得锃亮的茶sè大会议桌的正中,放着小丫字型不锈钢架,分外显耀的,鲜红的国旗与党旗,分插在不锈钢架上的两边。坐在会议桌边的,越达信息技术有限公司党委书记李沛文,望了一眼,坐于他对面的集团公司党委副书记田池霖说道: “老田,今天,我们开个小型会议,一起来对二次联席邀请会的情况,作个基本的评估吧。”见田池霖点头应答后,李沛文接着将目光投向坐在自己或左右,或对面的公司党委副书记,副总经理冯登科,董事长康森淼,副董事长李酩,公司工会主席孙子兵,以及总经理办公室主任庞主任,说: “你们也要把自己的真实感想谈出来,我们先集思广益,然后再找真知灼见,由此,在评估基础上再来进一步确定我们公司真正意义上的,创立创新型企业的目标,方案,与步骤,好吗?” 李书记话音刚落,大家便纷纷表示道: “好的,好的,我们当然都要尽自己的责任的!” “进一步的改革嘛,当然是要投入的呀。” “好呀,好呀,改革嘛当然要继续的啰,没有改革就没有出路嘛。” 大家都在摇晃着头,响应李书记的提议,然而,坐在李沛文一侧的公司党委副书记兼副总经理冯登科,却默不作声。他先是昂起头,眼盯着挂于对面墙上的镜框,在看镜框中用隶书写的黑格尔的语录,——真正说来,对于一个原则的反驳,就是对该原则的发展,以及对其缺陷的补充。——可是,他的眼神却是散乱无光的,一付茫茫然的眼神,因此,虽在盯着镜框看,竟全是毫无意识的视而不见。然后,他又低头去喝端起的,茶杯里正冒着热气的太平猴魁。放下茶杯,再看一眼茶杯里,那苍绿清润的叶sè,绿中隐红的叶脉,他微微摇晃了一下脑袋,还咂咂咂地连咂了三下嘴唇,再加上一声轻轻地表示满足的长叹,这是对吃出的好茶味,发出“好!确实是好!”的,虽无言,却是由衷的赞叹声,而对李沛文所讲的话,他似乎是充耳不闻,爱理不理的。 也许是想听一听领导的指导意见,更许是为了表示对领导应有的尊重,李沛文面对田池霖微笑地示意道:“老田,请你先为我们大家,发表你的一点见解吧。” “我是要说的,可是我第一次的会议没来得及参加,怕讲偏面了,所以,我还是放在稍后谈吧。”田池霖恳切地向大家做不想先说的解释。 “哼,一见领导面,就想拍马屁。上次,领导要求听批评意见,他说,‘对领导最大的批评意见,就是,领导为了工作,ri夜cāo劳过度,实在太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了!因此我们有意见。’提这种意见,简直是马屁艺术家。”冯登科瞥了一眼李沛文,心里在极其蔑视地这么斥责道。 “在上级公司的正确领导下,”李沛文接着说:“自确定,要我们公司创立创新型企业后,以党委会和董事会的名义,公司已经先后召开过两次联席邀请会了。第一次的主题是技术创新问题。第二次是体制创新问题。现在,请大家就这二次会议上的一些阐述来作个评价,请各位谈谈各自的所思所感,最好,能在这个基础上,深一步的直接提出,你们对创立创新型企业的设想措施,或者是初步方案。” 一待老李话音刚落,冯登科竟微笑地,以大家都十分熟悉的,他一贯的和蔼脸sè与和缓的口气,随即慢条斯理地讲了起来: “我,觉得噢,现在就来直接谈创立创新企业的措施和方案,好像是否急了点?正常情况下,我们怎么能要一个,还没有谈上恋爱的人马上生小孩呢?你说是不是?这是否,是太急了一点!”看田书记和老李一起紧瞧着自己,很注意自己的发言,便继续说道:“我看啊,还是先把二次会议的一些思路,一些的见解,好好理一理,然后再逐步深入,水到渠成么,不然是yu速则不达啊!是不是啊?阿!阿!你们说是不是阿?!” 针对李沛文的话,冯登科立刻提出了与他相左的说法是为了为会议定调,或者尽可能地由自己来左右会议的思路,这从来是冯登科参加会议的立足点。想来也是的,自从国有企业改革一开始,他就是改革的领导者,几十年来的经历,使他在这方面总难以释怀,再说,他也有他更深的,需要他这么力求做的暗藏着的心思。 李沛文略作思索后,认为冯登科讲得还是很有道理的,于是,十分坦诚地对冯登科表示道: “哎,还是老冯你讲得对。好,好,那就请大家先来谈一谈自己的所思所感吧。” “我来谈谈,我来谈谈。”董事长康森淼昂起头,捷口先开地说道: “在这二次会议上,给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何以然和高原。在技术创新方面,何以然已经把目光放在了国际最先进理念的32纳米的芯片发展上,而且还通过给党委和董事会的详细报告里,提出了关于不需经光电交换的新通讯技术,‘全光通信’技术的意向思考。我们暂且不说,以我们公司的现有条件,对实现这些国际高端设想确实还很困难,可是,这样的思想意识和冲动心情,不仅是我们投入市场经济,也是融合到经济全球化发展中的积极因素啊,更是我们创立创新型企业极其重要的基本要求。他们的表现,正像这幅镜框里爱因斯坦语录所表明的,”康森淼说着,同时伸手,指着墙上四幅语录镜框中的一幅,继续说道:“‘能发现,或者提出问题,往往比解决问题更有价值。’所以,我们应该高度重视他俩的意见,尤其是何以然的报告。我建议,我们可否针对这份报告开个专题讨论会。” “我也有同感……,”董事长康森淼话音刚落,副董事长李酩就笑着接过了他的话头说了起来: “我常常感到,在改革与发展中,战略意识比运用知识显得更重要。我对高原所阐述的,公司应建立经济理论学习体制、市场信息反应体制、资本循环把握体制、生产力的发展体制、还有企业文化融通体制,都非常非常的赞同。由于我们的国有企业,都是从计划经济直接月兑胎到市场经济里去的,因此,从未有比较完整的,整体xing适应市场经济的体制是很自然的。长期以来,许多中小型国有企业,为何总处于艰难困苦中?发展还远远赶不上有的民营企业?这只能说明,我们没有像高原那样的,具有相应的更胜一筹的战略意识,与誓志求得改革结果的坚定意志。许多企业老是对上级等、靠、要,这毕竟是消极的坐以待弊嘛。” 待副董事长李酩发言一停顿,康森淼抬头看一下,见一时还没人要接着讲,就笑吟吟的提了这么个问题: “我想问一问,阿,除田书记外,在我们在座的六个人中,有谁读过马克思的〈资本论〉没有?哪怕是,虽然总共只看过二十分种,但因有所领悟而爱不释卷的也算。” 集团公司党委副书记田池霖,听了康董所言,就抬头环顾四周,望向众位默默无声的人,立即,他笑着并摇了摇头,极其感慨地表示出他心中的极大的遗憾: “啊,真是的,连我自己在内,我们七个人,都连二十分钟也没有的哇!或许,这本书的书名,我们在座的,也都只是听说而已,对这本书,还根本没有翻过一翻,亲眼看过一眼的哦。” “噢,不不不,我倒是曾经翻过一翻的,”李沛文好象在更正田书记的,在座的都只是听说,没有亲眼看过一眼书名的认为,继续说道,“老实讲,我是想读一读的,”接着,李沛文脸上显出一付很无奈的样子,极力地摇着头:“但实在是太难理解了。像,商品的两重xing呀、货币资本经产业资本到商品资本的,资本结累过程与最低限额呀、还有什么,绝对剩余价值和相对剩余价值与资本的关系呀,劳动还有什么抽象劳动与具体劳动的啊,哎呀!看得我真是眼冒金星,晕头转向,半天不知其所以然,只能作罢,只能作罢的呀。我看啊,要读懂这样的书啊,需要由专业的‘资本论大学’毕业出来的高才生才行呢!”李沛文说完,停顿了一下,忽然又补充了一句,表示出自己的真切感受:“但是,高原很不容易,我粗粗感到,他的见解,与这些理论好像是非常之接近的。” “看来,高原讲得是很深刻,也是很对的。正如高原所指出的:像我们这样的工业企业,关于资本、生产、商品三者之间不断进行的功效转位问题、商品使用价值的形成问题、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相互作用问题,我们整个领导层都应该在理论上明明白白地懂得,于实践中切切实实地把握好。然而,当我们对这些方面的理论和实践没有一点的意识和知识时,于是,上上下下只能够天天凭着一些以往的感xing认识和经验,只是开展,象打扫卫生啊、强调纪律啊、迎接上级检查啊这样的工作。生产上,长期来,也始终只能维持一种,或者就这么二、三种的产品。多少年来,企业从来是习惯于,停留于这些工作面上,那怎么能做实,做大,做强?又怎么能在市场经济中开天辟地?显然,集团公司副书记田池霖,对高原的印象也特别深,他也在极力支持高原的。 “是呀,是呀!种种乱投资,乱铺摊子、低水平重复建设、高投入低产出、还有国有资产大量流失、以及,那些,一见有好销产品就蜂拥而上,顷刻之间又都江河ri下的国有企业状况,无不都是因为领导层不懂得经济运动的过程与规律,也不会研究价值法则造成的嘛!这么看,我也觉得何以然,尤其是高原,他们的见解是非常值得我们重视的,对此,看来我们都是一致肯定的。”工会主席孙子兵也极力点着头,重复地说着与田书记似乎深有同感的话。 此时,冯登科扫视了桌面上的与会者,除庞主任仍在一口一口喝着茶,而在放下茶杯时,看着自己意味深长地苦笑了一下,显然还不想发言外,其他五个人都谈了自己的意见,而且谈论,已呈现出很明显的一致趋向,再不力阻,势必将成为定论,并且还会延续到下一次的会议中去,这样一来,他们俩不就在渐行渐远中走向成功了么!这么思量时,冯登科便依然以他和蔼的脸面作照牌,微笑着说: “嘿嘿,你们都在谈〈资本论〉,那么,我倒要讲了,难道凡是成功的企业,或者成功的企业家,都是读过〈资本论〉的?不看〈资本论〉,天下的人就都不知道如何办企业了?!那么,在〈资本论〉没有问世之前,世界上就没有工业企业了?看来,很不见得吧!据我所知,有好多人读〈资本论〉有困难,但读起一些的武侠小说来啊,那——,真正是废寝忘食的啊。也有的,专爱陪着夫人看一位言情小说大家改编的电视连续剧,看得是津津有味,忘乎所以,甚至于有的,还陪着夫人跟着一起抱头痛哭流涕的呢。更有个别的,整夜整夜在夜总会里神出鬼没,游戏人生,我看啊!有这样的领导层,才是国有企业搞不好的病根呢!” 冯登科言毕,庞主任瞧着他咧开嘴直笑。但想不到他的话,竟说得会议室里的其他人都马上安静下来,个个像惊弓之鸟,深深觉惶恐不安。 李沛文明确知道,老冯说的爱看武侠小说,指的就是自己。因为,去年,自己曾跟他随意地说笑过看〈shè雕英雄传〉这件事。想不到他却牢记在心,今天会把这话,挂在箭头上暗shè过来了。至于,陪夫人看电视剧看得抱头痛哭流涕,或者整夜在夜总会里鬼混,自己虽然绝对没有如此之事,但老冯那么说,在座的这几个人里头准是会有的,只是不知道他指的究竟是谁?但惶恐不安的,是怕别人会胡乱猜测到自己的头上来,可是,别人还在心里想的事,怎么先来开口解释说我没有过呢?!急于开口解释,岂非像是,一个在地上写“此地无银三百两,”另一个马上在旁边写“隔壁阿二不曾偷”了么。其他几位在不安的,也是在估计老冯究竟是在说谁?但也极怕别人会乱猜到自己的头上来,也在认为,对人家心里在想的事,怎么能先主动去说明我是没有过的呢!然而,他们的眼光都转来转去的看,不就是在搜索疑点嘛。 冯登科见到这般情景,心里直觉得暗好笑。除了看武侠小说的贬抑之意是实指老李之外,其它所说,只是把发生在别处的这类事放到这里来讲,其实,自己也不知道在座的,究竟哪一个是确曾在夜总会里鬼混过的,只是确实如此听说过,此刻则虚晃一枪罢了。然而看得出,都在惶惶然的呢,要是都从来没有去过这个地方,怎么会因我所说而那么的眼迷神乱的呢?可见……,尤可笑的是……,哈哈哈哈……。 见大家,以及连李沛文都一时全默不作声了,田池霖便对着冯登科问道:“老冯,你是否也来为前后二次的联席邀请会提些评估意见呢?” 听田书记希望自己谈点感受,冯登科爽快地应答道:“好的。” “老冯,你可是我们公司的三朝元老,你是我们的权威阿。”看老冯要发言了,李酩面向着冯登科,表示出一种很深情的景仰。 一听此言,孙子兵也连忙颇具感慨地说道:“是呀,是呀,我们公司,自从国有企业落实自主权,搞‘承包责任制’的改革起,到‘搞活大中型企业’,再到‘建立现代企业制度’,这几个重大阶段的改革过程,冯书记,都是你,在风里雨里带领着我们一路走过来的呀!” “哎——,这话就不说了,不说了,有道是,好汉不提当年勇啊!”冯登科话尽管如此讲,神情上却已显露一些的骄sè,但旋即又觉不可如此,便立刻转为含而不露,迅速正sè地接着说: “国企改革至今几十年来,我们的成绩虽然有目共睹,但是与我们国家整个经济面貌所起的天翻地覆的巨变相比,还是十分可愧疚的,因此,我非常愿意投入到建立创新型企业的奋斗中,继续发挥我老当益壮的励志jing神。” 见老田,以及其他五人都以赞许的目光,面带笑容地看着自己,冯登科心中也暗暗地十分高兴的笑了,顿了顿,继续说道: “要谈我对那二次邀请会的感受啊,我觉得何以然,尤其是高原,他们俩确实可算是我们公司的优秀员工,杰出英才啊!何以然提出,要组织力量攻坚国际最高端科技的请求报告,公司当然应该坚决支持,这还再需要其它什么理由的吗?刚才康董讲得好,我们领导层,是不应该不懂得商品使用价值的形成问题的。因为,决定商品停留市场的时间,除了价格因素外,就是商品的使用价值因素,而商品的使用价值又是市场停留时间的关键因素,它到达和离别市场的快慢,时时在决定我们的产业发展和还贷的能力啊……。” 不等冯登科说完话,庞主任,李酩与孙子兵一起欣喜地冲着冯登科叫唤起来: “唷!谁说我们领导层都不懂得经济运动的过程啊?!看,冯书记讲得也蛮有道理的嘛!” “不不不,我这么讲,确实只是凭着长年来的工作经验,或者,也可说是工作的直观,还远远谈不上是出于对经济体系及其规律上的深刻认识,更谈不上由必然到达ziyou的程度了。而且,也确实是深受高原那天会上所作阐述的启发。”冯登科这么说时,言辞坦诚,言语间还显示出一脸的,可使人感染得到的真挚和恳切。 “我们冯书记也是十分善于学习的,不仅很能深刻地理解,而且还很谦虚,很谦虚。”庞主任面对着冯书记倾心赞誉道。 李酩跟着抢说道:“我们公司的改革,以前也好,今后也好,事实上都需要冯书记来带领,来指导的呀。” 不知庞主任与李酩这样地赞美是由衷之言,还是曲意逢迎,然而,已洋溢在冯登科眉间的喜sè,很快就悄悄隐藏到他两边的嘴角上了,至于刚才鄙视别人的“拍马屁艺术家”之类的想法或斥责,在此刻,是不可能再因赌什么气,而对自己也生出此类感慨来的。 然而,冯登科的这一席话,说得李沛然是十分的糊涂。因为,记得,自己与他一次在公司图书馆里,不是和他谈起过作为企业的核心领导,是不该做只会叫叫口号的口号领导者,而是必须懂得经济学,并且能结合改革的具体问题,进行循循善诱的思想上的领导人。当时,他不是对学习经济学理论很不以为然的么?今天讲出来的话,倒是有点思想xing的,难道,真的是士别三ri当刮目相看的了? “嗯,嗯……,接着……,接着我还要特别讲一讲,我还想谈个经思考过的意见,希望能取得大家的认同,我是这么看问题的……。”此刻,冯登科伸出食指在自己的腮帮处,挠痒痒地轻划几下,并思量着——怎么在对何,高两人先高高举起,虚作一番肯定之后,接下来,已可以对他们转换为轻轻放下,要作具体的否定了,以下要谈的,才真是自己处心积虑的心思呢! “刚才,大家都认为何以然,尤其是高原,他们对创立创新型企业的见解和阐述体现了他们在这个问题上的真知灼见,这方面我也是深有同感,深表支持的。可是,我必需提一提江海岭和沙力,他们对创立创新型企业的思想意识,也同样有着不可小觑之处!” 冯登科觉得:要达到自己的目标效果,接着就必需以理来说服,以情来打动眼前这几个,握有话语权与决定权的听众。于是,他的神态渐渐显得理直气壮,讲起来也是感慨万分的了,众人也即,个个肃然地全神贯注的看着他,尊重地听他所讲: “在我们公司如何创立创新型企业的问题上,公司员工们都很关心,纷纷各叙己见。但比较有系统,有深度,有代表xing的,是党委和董事会同时收到的江海岭与何以然的两份阐述报告。这两份报告,一个,是站在公司的形象、个xing和市场观念谈构建创新型企业的思考;一个,则是从抢占高端科技和深化体制改革方面作探索叙述。我不否认,何以然的报告看上去意义的确要大一些,但我们怎么可以,只见其意义而根本不顾它对大局究竟有多大的确切影响力,和实际上是有多大的可行xing呢?!在思考问题,尤其是决定行动方针时,我们必须预先注意和jing惕到:不能由于从某一方面看,它确有一定的正确xing,合理xing和说服力,于是就把分明是属某一个方面的正确xing与合理xing,却看成为是属于整个阶段,或者是整个大局的正确xing与合理xing了,这种以偏盖全地看待事情,往往会使我们误入歧途的。我不知道你们是否同意我所说的这个道理?” 为了探测一下,有几个人能受自己所言之理的影响,冯登科故意提了个等待回答的设问。 “我能够理解。是这个道理嘛,什么叫以偏盖全?譬如说,因为我爸爸是个秃顶的老头,所以,凡秃顶的老头都是我爸爸?如果这个以偏盖全的说法能够成立,那我爸爸也实在是太多了,我决不要那么多的爸爸。再譬如,由于我老婆是喜欢看言情小说改编的电视连续剧,就因此可以以偏盖全的讲,喜欢看她的小说,和由她的小说改编的电视连续剧的女人,就都是我的老婆?那我的老婆也实在是太多了嗳。而且,看这种电视剧的老太婆又特别的多嗳。” “嘿嘿嘿……,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孙子兵忽闻在坐的人都爆发出震天响的笑声,才即刻醒悟,谈对冯登科发言的积极理解自己说得有点的滑稽,而且直言夫人爱看这样的电视连续剧,这不是在不打自招地为别人证实了,刚才大家还在暗中猜测老冯是在讲谁的推理嘛!由此,才使听的人都相视地,忍俊不禁的笑开了的?!再细细想来,孙子兵也深觉自己说了傻话。望着众人还在张开的笑口,他再如何解释他,究竟有,还是没有陪夫人看电视剧看得抱头痛哭流涕的呢?这种有,还是没有的事,明天,遭人添油加醋地在整个公司里到处传,而且讲话这么没有水平,不被人暗地里要好笑死了!自己的威信与脸面何在?于是,脑子里嗡——的一声,脸上马上涨得是满脸通红。 “哎,老孙,你讲的,道理上是对的,就是太那个了。我认为噢,如果把,难道因为金子是闪闪发光的,所以,凡闪闪发光的也都必定是金子?以这样的推理作反问xing解释,这才更贴近老冯所说的以偏盖全的道理呢。”康森淼坐直了身子,笑眯眯地在为孙子兵圆通说法。 “一样的,一样的,都是一个道理呀。”许是为掩饰自己的窘迫,孙子兵强以若无其事的姿态来回复董事长的帮助圆通。几位领导也都笑着在反复回嚼这个句型,似乎在比较着,依着这样的逻辑,谁还能编出多少个此类的文字游戏和意外的乐趣。唯独田池霖和李沛文严肃着脸,双手紧捧着茶杯,两眼长盯着桌面看,始终不言不语。 看到了冯登科的发言立场,李酩立即改变了刚才对何以然表示理解与支持的态度,随机应变地摆明了自己的想法,及作出坚决支持冯书记的姿态来: “我非常同意冯书记关于,我们不能只看到报告的设想意义很大,却不闻不问这个设想对大局到底有多大的影响力,及其可行xing上究竟有多少实际作用的意见。我虽很赞同高原对体制改革的深刻思维,但真的按他的经济理论学习体制、资本循环把握体制、市场信息反应体制,总之按他那五个方面的设想去改革,谁来保证就一定能成功?如果最终失败了,造成难以为继的损失局面,这个责任谁负得起?!我认为,江海岭的思考,虽确实没有高原那么高深,但很符合我们公司当前的实际状况的呀,也很顺应员工们目前的思维定势,所以,我提议可把江海岭的报告作为我们这次公司改革的首选方案。” “我也来讲两句吧,我认为……,”戴着厚厚眼镜片,梳理着小分头的庞主任,觉得,自己此时也该为老冯推波助澜加一把力了,就站起身来,抬起手臂,指着面对着自己的一面语录镜框,十分感慨地说道: “请大家看一遍这面镜框里的屈原的话,‘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物有所不足,智有所不明。’直白点讲,屈原的话就是启示我们,看待任何事情都要一分为二,都要对充足之物尚有不足之处,明智之人还有不明之状有个清醒的认识。据此,结合他们两人的两个报告来看,我觉得:至少在目前,是应该先按江海岭报告的实施要求,来作为当前公司体制改革的首选方案。何以然与高原都是人才,理应重视,然而,可以在先力推沙力和江海岭领导公司开创了新业绩的基础后,再让何以然和高原他们俩来接替他们,以便创立更大的事业。李酩提出的,万一因失败造成我们公司难以为继的损失,是有其现实xing的!千万不要,弄不好真发生了,员工们凭着责任追究制来责问我们,到时候还不知道该由谁来为负这个责,而要免职的呢!” 庞主任把最后一句,似含恐吓xing的话说得更有力一点,以使听者有所jing觉。因为在今天,这个人们普遍过度重视自己利益的社会里,尤其是,领导干部在工作上,本已因此而谨慎得裹足不前的心态下,再突出这种话,其功能是显而易见的。 眼见,他们几个都立即转变态度地在支持冯登科,而且这一立场颇有将占上风的趋势,再说,自己从来也一直都是紧跟冯登科的,于是,孙子兵也急急忙忙转变刚才的发言倾向,重复起别人的话来: “我来谈谈,我来谈谈。我也觉得,在二次邀请会上,最能集中体现公司改革思路和jing神的,是江海岭和何以然的两个不同立足点的报告。但是我也总觉得,何以然与高原虽思想深刻,很有前瞻xing,然而就不及江海岭和沙力来得更符合公司的实际状况。对容易接受的改革理念来讲,目前,员工们的思想基础也就这么一点点,因此我也认为,可先按江海岭的意见办,让他和他推荐的沙力,先来领导公司的建立创新型企业的改革。” 孙子兵讲完话坐下后,一时,没有人再紧接着作表述,开始都低着头,齐头并肩地一起喝起茶来,会议也随之陷于沉闷之中。田池霖心想:显然,除自己外,在在座的六个人中,四位对评估的表达是一致的,也可说,有三位是追随xing的,那么还有二位的见解呢?于是,田池霖微笑地迎向康森淼,问道: “康董,你也来谈谈看,你是怎么评估这前后二次邀请会上的论说的呢?” 面对领导所问,康森淼心想:老冯已经表明了他的立场,他们四个意见一致,尤其,老冯曾做过自己的顶头上司,自己也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怎么可以跟他们唱起对台戏,明打明的得罪人呢?说不定以后自己还要靠靠老冯的呢,于是,他也改变了前面对何,高两人刚刚的突出评介,来个八仙桌撑地,作个四平八稳的发言,而且说得是那么的左右逢源: “我认为啊,他们两个人的报告,是非常突出,各有所长。田书记,您看这么安排好不好?我建议啊,我们再分别找他们四个人谈谈,同时听听广大员工的意见,最后再来全盘考虑怎么确立方案,我是想把工作做得细了又细。”此时的康森淼,已注意避免触及刚才所讲的,要对何以然的报告开个专题讨论会的提议。 “看来,大多数的意见已十分明确了,那,李沛文呢?”田池霖这么想的同时,眼睛一直注视着李沛文。 见田书记在瞧自己,李沛文以为他是要自己总结会议,便说道:“既然大家都谈了自己的所思所感,那么老田,你来作个总结吧。” 李沛文要自己讲讲,那该如何讲呢?老实说,本来想谈的一些感受,现在好像有点被打乱了,然而……。略作思考后,田池霖觉得还是实话实说吧: “刚才,听了大家的想法,十分坦率地讲,对一些人的思想我有很大的不同之处。就是,有的同志认为:何以然和高原他们的思想很深刻,深刻得很不适合我们公司当前的实际状况。而员工们能接受何以然与高原见解的思想基础也很薄弱,说白了,是想讲,工人们思想都很落后,因此,我们公司的创新改革必须慢慢来。我,很不同意这样的认知和理解。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我深以为,高原在会上所讲的这句话是很对的:对一个问题,有了认识而没有深刻的理解,就不是真正的认识。只有,当有了深刻的理解,有了由理xing的思维得出本质xing结论的那种认识,那对问题才可算是具有全面的,真正意义上的认识。那么,我们应该怎么来看待这二个很实际的问题呢?也就是说,我们究竟应该是跟在落后面慢慢地一起爬着前进?还是必须跑在落后面之前,引领着员工们,克服一路上的艰难险阻勇往直前?两种不同的选择,必将导致两种不同的结果,也会给我们的企业和员工带来不同的命运。如果,我们的这种情况也是众多国有企业的写照,那也会是国家命运的写照!”说着,田池霖也伸手指着对面墙上,正对着他的一个镜框,高声地朗读起来: “‘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有非常之功。’你们看,连我们西汉的司马相如,都懂得人才的功效,而在今天,我们天天在喊人才特宝贵者,为何却又叶公好龙了呢?再说,我们的员工真的很落后?不要忘了,在第二次的邀请会上,不是有好几位女职工是不请自到的嘛?!袁紫霞特意去办公室拿〈微电子技术报〉看,她比有时间爱看武侠小说的干部还缺少思想基础?!叫人感到不平的是,她还必须为此违纪事件而付出不低的代价。看来,公司里的好些员工,其实比我们还焦急地期盼着企业能改革成功,能迅速地发展呢!因此,我们怎么可以认为——‘员工们目前只有定势xing的思维’?或者说,‘目前,员工们的思想基础也就这么一点点’?当然,我这么讲,不是在为公司改革的执行方案定调。老实说,我一个人来定局也是枉然的。改革成功与否,就在于我们在座与不在座的干部们的觉醒与悟xing上,在于更多员工的智慧及努力上!今天,我只是坦率地谈点自己对所见所闻的一些感受,决不是对谁作批评。不同的思想和理解,可以,也应该,都摆在桌面上来开展交流与沟通,最好还能是广泛的交流,理xing的沟通。老李,今天我想就这个问题谈点粗浅的看法吧,下面我很希望能再倾听到各位的深入发言。”田池霖说完即与李沛文交换了一下眼神。 既然需要开展进一步的思想交流与沟通,李沛文便面对大家询问道: “那么,接下来由哪一位再来谈谈?“李沛文眼望其他五个人,在等待有话要说者。可是他所见到的,还是,个个低着头,在充分地享用着好茶之味的情景,似乎都已再无兴利除弊之言要发表了,等了好一会,他才只得最后说道: “好吧,既然前面大家都已经谈了些各自的所思所感,今天的评估会暂就开到这里,要向集团公司领导发的评估报告怎么写,我们听听意见后再起稿。” 李沛文的话音刚落,冯登科马上站起身向门口走去,同时心想:我要坚持下去,如果让何以然与高原掌了总经理的权,我不将被他们兜底翻呀! 跟着出门的是庞主任,李副董事长和孙主席。 “明天,他们要是再找我个别谈,我还是按老冯的意见讲。”庞主任边走,边像是在启示其他人,或是在做个,大家如此统一口径的约定。 “是的,是的,今后我也都要按老冯的立场来讲。老实讲,我们三个都是老冯亲手提拔上来的,做人要有良心,要对得起人,你们说是吗?”孙子兵以做人的情谊原则,对庞主任和李副董事长表露自己的忠厚心迹。 听孙子兵这么表白自己的心声,李酩只是朝他紧看了一下,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说明他也是这么想的,可没有吭一声。随后三人一起急急地下了楼梯。 康森淼也跟两位书记打了招呼,随后离开了办公室。此时,只剩李沛文与田池霖对坐着了。 “老李,你说,这能算是评估吗?评估是这么评的吗?”田池霖的目光跟随康森淼到门口,而后回过头来看着李沛文十分不满地问道。 “唉——,我们这些干部,讲起来呀,文凭都很高,其实,大多都只是到外面去过过场,是用公款换来的镀金文凭,这早已经是上上下下心知肚明的公开的秘密了,因此,要说评估,也只能是从意义上来讲了吧。” “你觉得老冯讲得是否真有道理?我,我怎么总觉得他所说的,尽是些似是而非的话呢?来之前,森严书记关照我,说,老冯是老干部了,进一步的改革问题要多听听他的意见。可是,今天我听下来叫我……,” “这样不是也很好嘛,你看到的不会仅仅是表面现象了吧?” “刚才,对老冯的想法,我是很想谈点本质xing的分析,可是真要说时,我觉得我没有哲学家的思辨力,讲不出个所以然。我也没有理论家那样的论证力,不能循循善诱。我更没有演说家的影响力,在促人改观上可引人入胜,我……,我……我突然发觉自己能力很低啊,老李啊,所以我感到了一种痛苦。” “老田,你看,”李沛文边说边指了一下放置在自己左侧,稍远处的玻璃书橱继续说道:“这只书橱里有好多的经典著作,还有历史、经济和人文方面的书,你可带几本回去看的,也许有用。” “我晓得,我晓得。我在里面翻到过一本斯蒂格利茨写的很好读的〈经济学〉。这本书,数学公式和图表很少,非常的贴近一般的读者。还有一本曼昆的〈经济学原理〉,那写得是更浅显易懂,就是一个中学生想读的话都很容易明白。老李,你刚才说,读〈资本论〉有困难,其实先看看这样的书也可入门的呀。” “是的,是的,我是打算今后要多看这一方面的东西。高原讲得很对,‘就如在汪洋中行进的航船,掌握航向何航程的指挥者们,怎么可以不懂得航海学,不皆备航海图的呢?’现在你再这么讲,使我更想下定决心了。” “我总觉得,我们好多中小型国有企业,搞不好的因素虽然很多,但是,一些并不懂得经济学,或者并不真正懂得经济学的人,却在决定着经济的发展方式,在把握着企业的改革命运,这不能不说是国有企业改革的主要创伤啊!不过,也有如老冯所指的,有些领导的基本素质也确实是个问题。你要说他不好吧,他也天天在按部就班地工作,从不出什么大的差错。要说好吧,从来唯唯诺诺,避谈见解。因此,我真想对‘全国人大’说:做个决定吧,让经济学家深入到国企改革中去吧,这样,经济学家的理论就不会是空洞的理论,无用的理论;国企改革也好避免盲目的改革,肤浅的改革。” “你这个想法很不现实。经济学家下到中小企业里指导改革?那企业能给他们多少月薪?领导月薪起码好几万,而他们能像工人一样的,月薪仅仅千元上下?他们会不会觉得太失落了?现在的人啊,想的都是一夜暴富,一夜成名的事,谁还会认认真真沉下心来读书,用知识来发展事业呀。你没看到,现在,连专搞学术的教授,也有按奈不住,在搞假学术骗取钱财的么!现在的人,上上下下都浮躁得很,好像都在一心一意想发大财呢!我真想问他们,难道发了大财的人才是最有价值的人?” “老李,你这一问问得好,但我没有能力来系统的回答你。我真认为,我们的社会在这个问题上已经严重迷失了方向!怎么办好?怎么办好?!唉!怎么办好哟?!!我们国家的经济发展成就,不能只靠跨国大公司的力量,如果,我们的中,小型国有企业,也都成为国家经济发展的主导面,再加上跨国公司的力量,那么……。可是,在我们的国有企业里,因为没有竞争能力,只可关闭,现在工人们买断回家的还很多的呢!为国家的发展,我真的是心急如焚的喔!”田书记说着很无奈,也很忧心地直摇着头。 “噯,你平时电视剧看不看?”也许为转个话题,李沛文突然问道。 “也看,也看,也看的呀,但决不会,陪着老婆看得抱头痛哭流涕的喔!那种电视剧我是没兴趣看的。”田池霖说时脸上转变地露出了笑容。 “唔……,我想,老冯会不会讲得有点夸张了,但事情倒不是绝对没有。” ……。 田池霖和李沛文,他们俩一直在交谈着,交谈着,已有一个多的时辰了,他们还沉浸在提起这方面的人,再连接到那方面的事之中。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尽管手里不是酒而是茶,却使有觉,是一样的醇厚,一样的酣畅,一样的,可促人因推心置月复而一言难尽。 第十一章第二节 ()二 病房里,在护工李阿姨的轻托下,何雨莲两手紧贴着墙在移动着步子。看上去,跨出去的腿虽还在颤抖,但显然已是能下地的了。 “哎——,雨莲,你已经可以落地行走啦!那太好啦!!” 听有人叫自己,何雨莲赶紧抬头看,不禁是喜出望外:“哎呀!圆圆,小林,你们来看我啦!” “你看,还有谁也来看你啦?”站在门口,语带神秘感的小林笑问道。 “噢,是小茗,小成,还有莹莹啊!哎呀,你们好,你们好!我们是好久没见面了呀!” 望着而后三人的鱼贯而入,何雨莲非常高兴地一一报着她们的名字,同时想去拉开椅、凳,好让大家坐下。 见此情,李阿姨急忙拦阻说:“我来,我来,让我来。” 李阿姨把何雨莲搀扶到床头,此间,何雨莲的五位设计院的同事,也都已自己拉开凳、椅各自坐下了。 坐于床头的雨莲,环视地再次一一的细看着自己的好友们: “莹莹,见到你,我太高兴了,你不知道我其实是很想你的呀。” “今天莹莹怎么可以还不来呀。一路上我们都在讲,今天她要再不来呀,雨莲肯定要骂死她了哦!哈哈哈……。”女伴们一起抢着说,笑声中洋溢着愉快的心情。 “她要是今天再不来啊,我明天就到她家里去,你们也统统一起去,去叫她请客吃饭去,我们去吃她八个小时,把她吃穷了,叫她心疼心疼。” “哈哈哈哈……。”何雨莲的话,又引起了一阵的欢乐笑声。 “爸爸这次病得很重,我只能到老家去了一次。不料,这一去,去了四、五个星期。”莹莹姑娘面对大家轻声说着,再转向何雨莲:“雨莲,所以我到今天才来看你,但我也在想你的哦,我还跟我爸爸提到你的呢,他对你也是很有印象的。” 由联想连接到又起的感慨,使何雨莲即认真而关切地问起莹莹姑娘来:“你前一段时间告诉我的情况我都是记得的,爸爸现在怎样了?” “现在,爸爸的病情好多了,不过,一开始挺怕人的,连病危通知也发出来了。” “你回去替我向伯父问个好,我祝福他逢凶化吉后,从此,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安度晚年。”何雨莲说完,再面向大家欣喜地告诉道:“今天,大家见面都很高兴,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宣布,再过一个多星期我也可以出院啦!” 一听说何雨莲不久就可出院,,几个人纷纷地叫好起来: “是吗?那太好了!你能尽早出院倒是个好消息。竞标喀麦隆议会大厦,还有国家图书馆的设计与建设项目正处于关键阶段,你这个有生力量,能直接加入当然是太好了!” “噢,柯院长叫我们带个口信给你。一是,向你问个好,要你好好养伤。二是说,你的那篇论文如果今年不能发表,想放在明年一开年就帮你发表好吗?” 何雨莲对着带来口信的圆圆,焦急地说: “圆圆,是柯院长直接对你这样讲的?不不不,还有半年不到一点的时间,我是一定要今年就完成的。” 圆圆倒也赞同道:“雨莲,职称是按论文发表量来评定的,我看你最好也要抢在今年再发表一篇。这,就像收小麦一样——八成熟,则十成收;待到十成熟时,就只有八成收了吔。” “你指的是?” “我说的是职称效益利弊论。你仔细想想,我说得是否有道理?” “圆圆,我当然很清楚由职称带来的种种个人的利益。我不否认我自己与许多人一样,对种种的个人利益,我也是要热烈地追求,而且要尽量享用职称上给予的好处?但我写论文,既为评职称,争利益,更立足于的是:想通过新的理念,起到对事业实实在在的探究与拓展的作用,从而,能使获取开创事业新局面的实际成果。这比许多的,仅仅从追求职称开始到享受利益为止的评职目标,要显得更有意义,更有可贵的人生价值的呀。” “雨莲,我们很赞许你的这种职称理念和努力方向,但,完成原计划和你追求人生价值的实现,是并不矛盾的吧。”几个人又一起纷纷劝说了起来。 见好友们都这么真切理解,及热忱地支持自己,何雨莲不禁开怀畅笑了: “嘿嘿嘿……。这倒也是的,我们的目标很一致,这是使我心里头觉得最高兴的事了。” “今天病房里怎么这样空啊?只有你一个病人啊?”小成问。 “上午,那只床的病人出院后就只有我了,听护士说,明天就会有人入住了。”何雨莲也随意地答道。 “那正好!”小成笑说道。 “什么正好?”何雨莲听了感到奇怪。 说话间,几个人在相互略略对视一下后,小林趁李阿姨出病房门时跟过去关上了门。圆圆则站起身来,拉开自己背包的拉链,从包里拿出一块蓝sè的桌布,再迅速把,面对着何雨莲的铁床床架的空间处结扎地遮挡好,形成了一道小幕布。而,小茗,小成,小林都同时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已经纸折好的各种小纸帽,套在自己两手的食指上,然后,都又拿出原子笔,在纸帽下的指头上画了不同的脸谱,最后又都拿出各种不同图案与sè彩的手帕作衣裳,围在第二节指头处扎紧。圆圆也很快如她们三个人一样,把自己的两只食指做成了木偶样。 何雨莲见她们这么做不知何故,也即更加的困惑,便笑问道:“你们——,你们要——,你们要搞什么鬼名堂?我被你们弄糊涂了!” 站在一旁的莹莹,也深觉莫名其妙地在看着同伴们准备做什么。 “你还来问我们啊?真是贵人多忘事,自己出的主意,一时怎么又糊涂起来了?”圆圆带着几分“讥讽”地回复何雨莲。 “噢,我想起来了,是否就是我的那个建议?”何雨莲不禁月兑口而出,提到了自己先前曾有过的一个建议和初创设计。 “这就对啦!我们就是按你的建议搞了个手指木偶小节目,到这里来,表演给你看的,再听听你的修改意见。” “这次的竞标,表现得很激烈。柯院长开了几次会,要求我们:开动脑筋,想方设法,标新立异,力求成功。为了使招标单位能对我们留下尤其深刻的印象,我们就按你最先的建议和最初的设计,编了个十多分钟的小故事,用具体的,标新立异的形象,来阐述我们的竞标方案和说明。” “柯院长对我们的创举很赞成,叫我们充分准备好,如果允许的话,一有机会就要用的。”对现在正要做的表演,小林和小茗先后向何雨莲做了自己的行为解释。 “好,我们开始喽!啦啦啦,啦——。”随着四个人的轻声叫喊,一起地曲膝蹲下,将身子隐蔽在蓝sè幕布下,伸直的食指,在蓝sè的幕布上沿,表演起了小型手指示意情景木偶剧。 “啊——,啊——,我们都是花园里的花仙子,围在一起讲那自己的故事,……。”随着圆圆,轻声而又很悦耳的动听歌唱,几个手指木偶人物,一一“上台”介绍自己的角sè,最后一个,是衣着漂亮的玫瑰仙子。 玫瑰仙子:“请坐在床头上的雨莲小姐注意了。我们祝贺你恢复了健康,我们在等待你和我们一起继续努力。” 一群手指木偶拥着玫瑰仙子齐声欢呼:“祝贺雨莲小姐恢复了健康!祝贺雨莲小姐恢复了健康!等待雨莲小姐和我们一起努力!呕——。” 玫瑰仙子:“现在我宣布,木偶剧〈我们和喀麦隆朋友齐发展〉演出开始。” 接着,“木偶剧”用一则引人的短小jing悍故事,以纸画的一,二个微缩模型,介绍起了东方建筑设计院,讲述了东方建筑设计院在竞标中的设计方案,竞标的优越条件和竞标价等等的预案。 “哎哎哎!你们在介绍中怎么可以把竞标价说得这么明白?那是违犯专门规定的呀!”何雨莲急忙打断表演提出了疑问。 圆圆把手臂略再伸高些,以手指木偶的口气说道:“嗳呀,雨莲小姐,我们可没这么傻喔,凡是真标价都在标书里喔,现在讲的都是虚数,是作为表演形式讲的喔。” 此时,另一个木偶又做出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雨莲小姐,你只管看戏好吗?不要你多管闲事,不要你多管闲事,不要你多关闲事嘛,再管闲事我们要你请客,吃你十个小时的饭,叫你也心痛心痛的啦!” “哈哈哈哈……。好好好,我不多管闲事,我不再多管闲事。”何雨莲领会地大笑着说,表演也继续下去。 简单的示意xing演出一结束,大家站立起来,围坐在何雨莲身边。圆圆去解开床架上的蓝桌布后也坐下了,随后,大家纷纷地议论开来。 “雨莲,你看了我们的表演,感觉怎么样?是柯院长叫我们来听听你的意见的。” “只要情况允许,下个月,我们准备在最后的正式竞标阐述中,加上这个小型木偶剧的表演。” “雨莲,雨莲,你倒说说,对我们进一步的创意有什么要改进的?” 何雨莲望着叽叽喳喳抢着言语的同伴们,十分高兴地说道: “好好好,太好了!我最初只是出了个点子,现在,你们都一一具体化了,而且有了更多的创意。这实在是一个创新,把竞标中,死板板的文字叙述,改成活生生的形象讲解了,这样,就可使我们的设计预案更有吸引力,也更有难忘的印象,但我还是认为,要再研究一下怎么处理好竞标中的保密部分。噢!……,”说至此,何雨莲一下想到了一个问题,便用疑惑的眼光看着同伴们,担心地急问:“你们今天是手指表演,万一允许,而且也有机会让你们表演给外宾看,你们用手指怎么表演?” “雨莲,这你不用担心,小林的舅舅是在木偶剧团工作的……,” “我们已经和她舅舅见过面了。他们剧团有报废的木偶,她舅舅非常非常支持我们,答应帮我们修好,再教我们一些简单的木偶cāo作技巧。” “你知道小林她舅舅,为什么非常非常愿意帮助我们?他呀,是已经十分看中我们中的一个人喽!”依然是圆圆,眨着俏皮的眼神对着何雨莲直笑道。 “是嘛?那是谁啊?告诉我,告诉我。”何雨莲为圆圆所说,也来了很大的兴趣。 “你叫小林自己讲嘛。”小成说着伸出手指,指向了身边的小林。 “诺!是在我们这一圈的二点钟位置上的那一个嘛。” 小林指说后,何雨莲看向时钟上二点的位子,才见,正在似笑非笑,似羞非羞的小茗,在连连推着小成,不禁赌气道:“啊,你们都已经知道了,就把我一个人蒙在鼓里啊!” “你急什么急啊!现在告诉你,你不也立即知道啦!” “哈哈哈哈”病房里一下子又回响起了一片女声的欢笑声。 “雨莲,我们多么希望你快点回来,我们非常需要你来一起策划,一起商量。” “我心里也焦急得很哪,看,我已经在加倍努力练习走步了。” ……。 姑娘们围成一圈,在热烈议论着,时而集思广益,时而意气风发,时而独具匠心,时而欢欣鼓舞,她们以为关着门无大关系,于是,时而,又有点放肆的放声大笑。忽听到门上响起三声敲门声,小成即去开门。 拉开门,见是个背着背包的男子,侷促不安地站在门口,小成便问:“你找谁?” “我……,我……,我……。”那男子看病房里有那么多人在,就很不自在地想往后退。 “啊!是小高呀,进来呀,请进来呀。” 听何雨莲那么殷切的招呼男子,小成就立刻后退一步,侧转身,也热情的请被何雨莲叫小高的男子进入:“噢,好,你请进,请进。” 背着背包的高原,于是略怀忐忑地进入病房。 何雨莲看女伴们互相对视过后,个个脸上浮显出一种微妙的笑意,并相继起身都要走,不禁急呼起来:“哎,我们还没谈完呢,你们怎么要走了呢?” “现在是几点钟啊?”圆圆向着雨莲问道。 “四点半啊。”何雨莲莫名其妙地回答。 “我们来的时候请算命先生算过了,他叫我们必须在下午四点半就走,现在时间到了,我们当然要走了。哎呀,算命先生怎么算得那么准,说必须,真的是必须的诺!反正我们来的任务也完成了,是应该必须走了。” “圆圆,你别这么yin阳怪气地瞎说,哪来的什么必须啊?我知道你们究竟在指什么。” “哈哈哈哈……。”此时,这些女伴们都发出了爽朗的笑声。接着她们一一很礼貌,也很热情地与高原打过招呼。何雨莲拿过靠在床头的拐杖,不顾大家的劝阻,坚持一拐一拐地跟在她们后面去送别。 第十一章第三节 ()三 过了约十分钟后,送别了女伴们的何雨莲,再在一拐一拐中回到病房,回到自己的病床边。把拐杖放于床头,在顺便坐上床沿时,何雨莲即笑盈盈地对着高原说: “她们都是我的同事,是来看我的。” “噢,看得出,她们不仅是你的同事,还是很好的朋友。” “她们随便惯了,在一起老是嘻嘻哈哈的,有时,也会喜欢讲些不当的玩笑话。来,小高,坐到这里来吧。”何雨莲说着,指了指一只靠近自己的床前凳子。 高原边在何雨莲所指处坐下,边象是在做专门解释地说道:“今天是何部长叫我来的。” 何雨莲听了不禁噗哧一笑:“爸爸发来短信告诉过我啦。今天是爸爸叫你来的,那以后爸爸没叫你,你就不能来啦?” 何雨莲的话说得高原略显尴尬后,很快,脸上也转出了一种雅人深致的笑容。 何雨莲依然笑盈盈地看着高原,在递上茶杯时,似抱歉地说:“我这里没有茶叶,只能让你喝白开水了。” “没关系,不用客气。”高原把接过的杯子放在床边柜上,然后拉开背包,想就把包内的几本画册、书籍和讲稿都一起拿出来,同时说道: “上次我答应要给你的一些建筑方面的画册、书籍和我叔叔的讲稿,今天,我都带来了,你看看,你是否用得着?” “你怎么也不问问我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就直奔来意这样的说,今天你来,就是为了完成这个任务来的?”何雨莲自己也没想到,怎么会对高原说出象对老朋友那样亲近的话来。尤其是,“就为了完成这个任务来的?”言下之意,那除此以外他还为什么而来的呢?再如此一想,何雨莲的心不由得怦怦地跳得厉害,但表面上还是平心静气的。 “噢,我……,我……,是的,我太不应该了。那么,你恢复得怎么样了?” “嘿嘿,好像我在教你背书似的了。”听高原这么老老实实地回话,何雨莲说后,不禁是真的有感而发的笑了,觉得他真是尴尬于外表,可爱于其中。 “我恢复得很好。你看,我现在不但可以下地了,而且下星期就可以出院了吔。” “是嘛,那何部长是否知道?” “爸爸还不知道哪,等一会我就告诉他。不过,你去告诉他也可以,就算是我要你去转告的。”何雨莲这么的讲,似是在有意无意地暗示一种距离关系一样。接着说道:“好,现在,你可以把你带来的东西都拿出来了,其实,我心里也是急着要看的呢。” 何雨莲一说,高原即打开背包,从背包里一本本地拿出他所带来的那些画册、书籍和讲稿,何雨莲便顺手拿起几本来翻看。 “今天,我给你带来几本描绘世界古今著名建筑的画册、介绍世界当代重要建筑师及其作品的书籍、还有,还有叔叔结合著名建筑大师名著,以建筑中有关于生态平衡问题作讲解的一些讲稿。”高原说着,把包里的书稿全拿了出来,竟摊了个大半床。 “你今天来得正好,刚才,同事们还带口信来,要我赶快完成我的论文写作呢!”何雨莲轻轻地笑说道。 高原看了何雨莲一眼又问:“我在想,你目前最需要什么帮助?” “在阐述古典建筑艺术与生态平衡相联系的设计问题上,我按你上次指导我的:通过,比例与结构、主题与形象、统一与均衡、重复与变化这些方面,把建筑艺术中的绝对xing,就是个xing与具体,以及生态平衡问题中存在着非绝对xing,也即是共xing与抽象方面,有机地联系起来写了。已完成的部分你帮我看一看怎么修改好。至于,目前我最需要的么,是……,是你能帮助我说明,关于对绿sè建筑的评价,以及对生态平衡等级划分问题的深入思考,你真能这样帮助我就太好了。” “小何,你太客气了。你要我来帮你修改写好的部分,那我不敢,我没读过这方面的专业,我不能鸡插羽冠充凤凰。至于,对绿sè建筑的评价,以及对等级划分的深入思考嘛——,诺,记得,在我叔叔一份讲稿里,好像他也提到过类似于这方面的探索xing说明,让我来找找看。”高原说着,即在眼前的几份讲稿里开始翻找,但翻来覆去找了一会没有马上找到。 见高原找不到,何雨莲也用目光搜索起来,偶然回头看,见到一本不知怎么会冷落于床架边处,还被其它书半掩盖住的讲稿,就倾身,伸长手臂,轻盈地把落在那一头的一份讲稿拖过来,说道:“嗯,会不会正好是这一份吧?” “哟!是的诺,正是这一份呀。阿呀,怎么也好象是‘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诺。”高原欣喜地从雨莲手里接过讲稿,并随用了一句诗句来比喻此刻被突然发现的情景。 然而,高原引用的这句诗句,在雨莲听来,更愿他是在借景借句,对自己在作那种情思上的诉说。于是,以心声的会合,把既想羞怯躲闪,却又是径情直遂的热烈眼光,悄悄地,牢牢地停留在高原低沉着头在看讲稿的脸面上。 “你看,我找到了……。”抬起头,正要把找到的章节举示给何雨莲看时,猛接通到何雨莲——正乘着,由心而出的温柔,紧盯着自己看着且坚持地毫不回避的目光。高原被无声,却是异常强烈的冲击袭震住了,但,高原也没有迅速避开自己的,也紧紧看着何雨莲的目光。然而,在这样的,通过心灵的窗户倾注各自怦然心动之意的对视中,最后,还是高原低垂下眼睛,逃避地去瞧地板上的木格条纹去了。 随后,何雨莲也低垂着头,喃喃地倾吐这几天来,积聚于自己内心深处的一片真切的怀感: “爸爸把你的事都告诉我了,因此,你最近心里很不快活我是一清二楚的。小高,我爸是很相信你的人品的。爸爸那么相信你,你,我也毫不犹豫地相信你,你,并且还在深深地同情你。我以前就知道你父母早已过世,你从小就是个孤儿。但那时,知道也只是知道罢了,也就是说,这种知道与不知道根本没有什么二样。而今天,我对你的这种知道,使我从来没有这样的叫我,越想越感到如惊涛骇浪在不断的冲击礁石似的,那么震撼,那么有力量地撞击着我的心灵。一个孤儿,对亲情有多么强烈的渴望,尤其在这个时候,对此,我是非常非常能理解得到的。坦白地讲,我已在暗暗的,加倍地感受着你内心深处的苦不堪言,为此,我已经沉浸于完全无法摆月兑的jing神上的焦躁和痛惜之中。而且,有时,感到已经不是摆月兑,而是在无法挣月兑了!实事求是的说,我总觉得这几天里,我一闭上眼,满脑子就是你的形象,我,我发觉我已经……。” 说至此,何雨莲没有倾诉出心意中最末的肺腑心声,只是紧紧捏住自己微微颤动的双手,再次,把热烈的的目光照shè在高原的身上,以无声的激情,表述着比有声更具真切得多的一片情愫。 忽闻如此坦诚,毫无任何一点掩饰的心里话,使高原不禁更感意外,却又感动于心,也火热于胸,自然抬起双眼,倍增热烈地注视着何雨莲。看着看着,立刻,在高原的眼里,现在看到的何雨莲竟比以往所见到的显得越发生动起来,不由得想作些联想中的比喻,以来体现出此时的浓烈的感受。那她象什么呢?高原在寻思求索着,于是,脑中,渐渐不由浮现出读过的,《洛神赋》里描写洛神的那几句话来: “……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无餐。”也是的呵!!面前这位紧看着自己,并坦露出她心声的人,此刻,自己也已把她升华得恍若神女一样的了。一样的,虽不敷脂粉,却显露出秀女敕的脖颈,洁白的肌肤;她的体态,也是那么的优美嫣然,仪容安详。她的柔和情怀,绰约姿势,同是我用语言难以描绘的;刚才,看她倾身去拖拿在床边的,那份讲稿的一瞬间,耸起轻盈的身躯,竟也像鹤立那么的优雅,一下又yu振翅飞起,显出令人神往的飘逸;忽又收翅留步,又是这样的悠然。在诉说中,适才,她还没有讲尽想要说的心声,似乎有许多心意还含在口中,但由之而出的气息里,似也隐隐散发着一股的幽兰之香。然而,比起她的容貌与气质,更加难得的是,更深切地感受到了她,对自己事业的切切追求而孜孜不倦。伤得那么厉害,躺在病床上还在深究地思考着,奋斗着。而且她的谈吐温文尔雅,心情淡定,只是她的双眼,看上去,总觉,暗含着一些的惆怅。至于她的淡定心情,记得,曾听她说过,她写论文,不是只行于追求高层职称,止在于获得利益享受上,更在于的是:想通过新的理念,对事业有实实在在的探究与拓展,从而能获取开创事业新局面的实际成果。这一点,她与自己是多么的相同啊。而且在当今充满功利xing的社会中,这又是多么的难能可贵!与她在一起,将对自己有着多大的帮助及感到欣慰。 把何雨莲比拟为洛神似乎也太过于理想,高雅了,但在情意满怀人的眼睛里,就是深愿这么最亲切地想象的,《洛神》,不也是曹植按他的最亲切的想象而描绘的么。高原对面前这位,从无有过的,这般给予他亲近之情感的人,心里也在如此地想象,感受,并神圣而倾注地描绘着。 对何雨莲来说,她心里在默念的是,曾感到过的“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此刻,他已不再“在水一方”了,却是原原本本就在自己的面前。现在清清楚楚地看着他,觉得他——虽不俊秀,但很端正,虽无官职,却怀情cāo,虽少阔气,可多才识。想来,自己从没想过要找个什么白马王子的人,然而是多么盼望能遇到一个真正的,深具修养的男子汉。有渊博的知识,思维的习惯,坚韧的气质,正义的品格,这样的人,才是真正有修养的男子汉啊!如果还有忠厚的心地,那自是更加的好了!但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他可说已经是自己倾心所求的人了。 何雨莲也在审视着面前这个,很想将自己一生的感情和命运都投掷于其身的人。 “我是否可以问一下,你是很喜爱这只玻璃珠镯子的吗?”许是为了改换一点双方不言不语的沉闷气氛,高原望着何雨莲戴于右手腕上的透明玻璃珠镯子,随意地问。 “噢,这串玻璃珠子啊,”何雨莲说着抬起手腕看了看,继续道:“谈不上很喜爱,只是因为,有好些人分不清我们姐妹俩。为了有个区别,不被认错,所以我总戴个这样的玻璃珠子在右手上,难得也会换换花样。” “哦,是这样的,是这样的。”高原像顿然醒悟了一个问题一样,笑着应和道。 正在他们俩促膝交谈间,捧着一大把鲜红的玫瑰,拎着时令的鲜果——黄澄澄的枇杷和红嫣嫣的杨梅,沙力进入了升向七楼的电梯,同时他再一次地记背一遍江海岭对自己的开导话: “要最终实现自己的心愿,首先也必须要有,摩登少爷勾搭摩登小姐那种穷追不舍的jing神动力的。即使她能骂‘杀千刀’也是好的。你要这么理解:她骂你,这不是骂,这其实是激烈的谈话嘛。话管她怎么谈,只要有了谈话,就是有了来往,有了来往才可以继续,有了继续就会有变化,有了变化就存在着发展,有了发展与变化,最终相互靠拢的希望也就到来了啊!如果她总是离你远远的,连骂一声都没有,除了白你一眼外,再无一点的声息和往来,如此,你才会感觉到像气绝身亡似的呢。”再想想自己,本对雨莲已觉绝望,但又yu罢不能,正是在海岭这席话的启蒙下,才又重新点燃烧起希望之火的。今天还带来了一首,自己读来也觉得情真意切,可充分表白深情的诗,而且很可能使雨莲因打动而被感动,进而有了新的可能的呢!于是,沙力深受鼓舞,并满怀着信心和希望,从到了楼层的电梯里走出,踏入了他多么想见之人的病房。 “雨莲,你好!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沙力踏入病房有点怯声地问。 猛见,进来的是沙力,何雨莲不禁心头略有一惊。 “咦!!高原,是你呀?你怎么会来的?”沙力进入病房时,迎面所见的是雨莲,但眼角里是也觉得旁有一人,然而,还来不及多想会是谁。可是,走近一看,分明是高原,这对沙力来讲是万万料想不到的呵。 “啊,是沙主任啊,你好!你来看小何?”高原耳听有客来,急忙回头看,原来来客是沙力。见沙力所带物品及直呼其名所显示出的身份,使高原暗暗地非常的吃惊。 在沙力与高原相见,以及何雨莲对沙力的出现,三人的形象,瞬间闪入各自眼帘时,相互都是极其的震惊。 沙力惊异的是:再怎么,高原怎么会是一个人在和雨莲几乎是促膝而谈的?! 高原惊异的是:沙力的身份分明已是……! 何雨莲惊异的是:已表示过断绝来往,怎么又来了?!而且还可说是不速之客! 见,何雨莲坐在床沿,将紧捏的双拳撑在床面上,且把头别向左侧,yin沉着脸一语不发。而沙力僵立着,微微地苦着脸,高原就拖过一只椅子来叫沙力坐。 高原向沙力招呼道:“沙主任,来,坐,你坐呀。” “好,好。谢谢,谢谢。”沙力应声地走过两步,把鲜红的玫瑰放在床边柜上靠墙竖立着,再将一袋枇杷和一篓杨梅在床边柜上放好,然后来到高原的身边坐下。老实说,此时心里深觉得真是尴尬哦! 三人一下都沉默了起来,都在思考,现在谈些什么好呢? “今天的天气好像有点热噢?”沙力先开了口。 “今天热得倒还好,昨天才是真的热噢?”高原对所问作了反问。 “今天有34度的么?天气预报说局部地区是34度,是在骗人的吧?”沙力把茫然的目光望向何雨莲,嘴上却仍在谈天气。 “谁知道局部地区究竟在哪里,真的是只有天知道。”高原也只是随声应付着。 “是呀!天气预报老是讲局部地区怎么样,局部地区怎么样,凡是没怎么样的地方就不是局部地区,那是百分之一万的正确无误啊。他们也真是糊弄人的高手哦。哎,你饭吃了没有?”沙力对着高原又提了个新问题。 “午饭倒是吃过了,但,现在时间还早,吃晚饭好像还太早了点吧。”高原想笑又止住笑地随口答道。 “是呀,是呀,我肚子暂时还不觉得饿。因为,今天菜对胃口,所以午饭就多吃了点,是不会觉得饿的喔。”沙力是,有一句无一句地,也是随口讲讲,其实,他心里在想的是,怎么好摆月兑目前的尴尬局面。 “下次不可多吃的啊,多吃身体会出问题,尤其是吃夜宵。”高原也是有答无答地继续胡乱应对着,他心里在想的,也是怎么才可快点摆月兑这个尴尬的处境。 “对对对!据说是,夜宵多吃一次,年夜饭就要少吃一年,这是攸关xing命的人生大事啊。” 他们俩,就这么无话找话地说着。其实高原与沙力,相互之间,都是因心烦意乱而在空口白话,又由无所适从而生心猿意马着,最后,连这样的话也讲不下去了,那如此难于相安怎么办呢?只有逃难了吧。 为彻底月兑离尴尬,便坚决提前告辞,这么想来,高原随即起身,向何雨莲辞别道:“小何,我还有事,我想先走了。” “小高,今天太对不起你了。”何雨莲抬起头,目光亲切地紧看着站着在面前的高原说。 “写论文还要我帮什么忙的话,你可以告诉何部长来找我。” “不!不需要告诉,我会直接和你联系的。”何雨莲的语气是多么的坚定。 “沙主任,你再坐一会,我先走一步了,再见。”高原再向沙力礼貌地打过招呼后,径直向病房门口走去。 “小高,等一等!我送送你。”何雨莲喊着,站起身,急急地拿过靠在床边的拐杖,撑着,又是一拐一拐的,急急地跟着走到了电梯口。 仍坐着,一动不动的沙力,就这样看着雨莲和高原及其他的一群人,一起进入了电梯。他还盯着电梯上的指示灯,瞧着,由7变6变5,再由5变4,停一停后,由4变3,3变2,再停一停后,由2直变为1地闪动着。 一颗冷却,空待的心,守候在一间冷寂,空荡的病房里。尽管如此,沙力凭着一遍遍背记江海岭对自己的开导话,使他一再坚持地等了四十来分钟。即使,李阿姨来病房问他雨莲的去向,自己告诉她后,她下楼去,说去接雨莲回来也又过了半个小时,但……。当然,在这其间,沙力也在思考,高原怎么会来这里的?而且还是一个人和雨莲促膝交谈着的呢?看上去,他们不像是刚刚认识。冷眼瞧去,摊满在床上的那些画册、书籍和讲稿,沙力似乎渐能悟解到高原来看雨莲的所在。一句,“写论文还要我帮什么忙”的话,与一声,“我会直接和你联系的”回应,不也十分清楚地在说明关系问题了么?不!!讲这种话,也许是两个人一唱一和在我面前以假乱真,混淆视听,我也不能就这么被他们迷惑了啊……。啊——,高原不仅仅在与我争夺总经理位置,原来,原来他好像还在悄悄的……,但转而再想想,也真是的,他有这种的可能吗? 就这样,沙力在默默地,苦苦地,而且恨恨地思索着。当,拿出烟盒想抽支烟,一看,已是没有一根烟的空壳,即恼怒地把空壳握在手心里紧紧地捏成一团。究竟是为解渴烟瘾,还是为解渴深爱,使沙力昂起了头,发出了压于心底的吼声——真要憋死我了!叫我怎么办呵!! 又一人闷坐了好长一段时间,沙力站起身,开始在病房里不停地团团转,团团转,同时还向放在她枕头边上的那本新ri记本多看了好几眼,这里有他新希望的呼唤。“这不是骂,这其实是激烈的谈话,话管她怎么谈,只要有了谈话,就是有了来往……。”沙力又一遍地这样想,并坚持再耐心,再耐力地等一等,再等一等……。 待何雨莲与李阿姨回到病房时,沙力其实才刚刚离别病房不一会儿。何雨莲坐靠到床头间,细瞧起床边柜上,除有玫瑰,枇杷和杨梅外,当眼落到枕头边,见还有一本很jing致的ri记本。拿起ri记本粗粗一翻,好像在扉页上有一首用毛笔写的诗,正待细读,李阿姨却跑了过来。 “小何姑娘,再过半小时后,差不多就要送晚饭来了,我先帮你把床收拾一下吧。” “不,李阿姨,还是让我自己来吧,我已经可以行动啦。”何雨莲说罢,将手里的ri记本利索地悄悄朝枕头下一塞,接着把摊在床上的画册,书籍和讲稿一一收拾放好,然后将床边柜也整理了一下。在大家又忙于做了些各自的繁事杂务后,渐渐也到了晚饭的时间。走廊上响起了送餐务工叫的病床号,不多一会,李阿姨将晚饭端了进来。 李阿姨安置何雨莲吃罢晚饭,大家再经过一番的漱漱洗洗,而后,整个楼层,才开始渐渐地进入了又一天的完全安安静静的时刻中。 身盖着薄毯,头枕在叠起的软枕上,何雨莲这么斜躺着,去看贴满整个窗框的湛蓝的夜空。今夜的夜空里,没有月亮,也不见上次所见到的,如瑟缩地闪动着的寒星,唯有漫漫的薄云,在云起云扬地显得飘渺而又悠荡。 今晚,病房里只有自己一人。李阿姨因家里有事,告别后即已离去。此时,在淡淡灯光的笼罩中,何雨莲让自己的整个身心,沉浸在几分肃穆与更感安谧的氛围里。她把目光从看了一会窗外的夜sè上,再移到面对着的,把ri记本靠在弯曲起的双腿前,纤细的手指轻轻翻到ri记本的扉页面。 “呵!这一手毛笔字写得真的是好呵!!工工整整的小楷体中,透彻着灵逸清秀的气sè,没有一点的功力和心意,怎能写得这样的好呵!!尤其,在今天,这个电脑和文字结下不解之缘的时代里,还能写出这样好的一笔楷体字来,真是多少多少的不容易啊!”何雨莲一见到扉页上的墨迹,忍不住从心里呼喊出由衷的赞叹。 接着,她用心地默读起诗来。 我深深地愿…… 我,深深地愿,愿我是鲜花, 把美好永留在你的心底。 我,深深地愿,愿我是雪花, 将心中的纯情降到你的手里。 我,深深地愿,愿我是浪花, 乘着涌浪,跃上浪尖,和着涛声说情意。 我,还深深地愿,愿我是礼花, 腾空而起,长空怒放,让你又见落霞起惊喜。 天地之间,花儿朵朵,这是天地之间的美丽, 你我心中,朵朵花儿,可成你我心中的联系? 花儿朵朵,是我思念园里栽下的一片奇葩, 朵朵花儿呵!睡梦中正在将真情之心相寄。 我,深深地愿,愿你与我,绵绵相思无绝期! 我,深深地愿,愿我和你,从此之后永印记!! 我深深地愿,我深深地愿,我深深地愿—— 就愿永久永久,永恒在一起! “他在睡梦中望能将真情之心相寄?而且在盼,绵绵相思无绝期?他希望我能寄真情给他?还要与他相思无绝期?!永印记?!还要永恒地在一起?!”把诗连读三遍后,何雨莲在默默地琢磨着诗的意境及其含意。当何雨莲再重读一遍诗后,她顿生疑点:这诗是沙力写的吗?从自己对他多年来的来往和了解,他绝不可能有写这样诗的功力的呀!尽管,读中学时,也听他父亲来家里谈说过他儿子喜欢写诗,在学写诗,而且,确也见过他父亲带来给爸爸看的诗。至今,其它诗句都忘了,但有这么一句还是记得的,“啊——,乌云呀,你怎么会像那乌鸦似的,飞上飞下到处地飞?飞呀的飞,飞呀的飞,飞呀的飞……”,读到这样的诗句,曾经让她足足好笑了三天三夜,真是怎么忘也忘不了,现在竟然已进步到这样好的水平了?那也不对呀!就凭对沙力的了解,这手如此漂亮的毛笔字,他是无论如何绝对写不出的!那是谁捉刀代笔的?那是谁呢?会是谁呢?究竟是谁呢? 当何雨莲边反复思考,边无意地将ri记本翻来转去间,突然一滑,ri记本向床下滑去。何雨莲一惊,赶紧飞速地按住了ri记本,此刻,只见一张纸片,从ri记本里飘落到床边头,拿起纸片看,何雨莲皱起了眉头。 这是一张高考准考证。姓名:江海岭。咦!这张十多年前的小小准考证,怎么会夹到这本崭新的ri记本里来的呢?是偶尔?是有意?是无关?是暗示?是巧合?是妙计?还是早设下的整个剧情中的一幕?何雨莲百思不得其解地在揣测着。当,何雨莲把自己与沙力初始来往时的种种巧妙安排;沙力送她入院时开的是江海岭的小车;再把,在江海岭的小车旁跟她偶尔有过一次的谈话,那分外认真的表达,更具热烈的眼神;以及,沙力几次忘乎所以间也会月兑口而出的——“江海岭的分析一点也没错,是很有道理的诺”,等等回想得起来的,一连串的现象碎片拼接起来,遂联成了一幅——经环环相扣和层层推进,并以暗渡陈仓,或移花接木等等的手法,逐步实现为我所用的所有心路历程来。再看看这首,写得这么深切的诗与写得这么用心的字,以及,这张夹于诗后的十多年前的准考证,何雨莲似乎终可确定,这是江海岭写的诗、是江海岭写的字、是江海岭在旁敲侧击地对自己作出暗示、这一切的一切,不都是江海岭的妙计还能是什么呢?!沙力啊!你很有可能在做真的傻瓜!你不要在感激别人对你的帮助时,怎么也想不到是在被人利用着的呵!! 何雨莲移动了一子,又将目光投向那贴满整个窗框的湛蓝的夜空,去看那依是漫漫的,云起云扬,而飘渺又悠荡着的薄云。何雨莲凭着女xing特有的细腻感觉,好像看到了显现在飘动云幔上的,那个或进或退,yu扬又抑的yin影。 尔后,在渐生清心寡意之间,何雨莲紧捏着ri记本,闭上眼,再次默读起她很喜爱读的,《诗经》中的一些章节,——鹑之奔奔,鹊之疆疆。人之无良,我以为兄?鹊之疆疆,鹑之奔奔。人之无良,我以为君?……。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江海岭啊!你难道也真是个无良之人?何雨莲在读着《诗经》,也在这么地揣度,思考,并联想着这个,不见其面却身影总在眼前出出没没的人——江海岭! 第十一章第四节 ()四 一条小河,在两旁的绿地与岸柳中蜿蜒地向前延伸着,何以然与高原背衬着暮sè,并肩走在沿河的绿地上,拂柳下。 “今天,李沛文书记告诉我说,要对前后开了两次的,关于建立创新型企业问题的联席邀请会作出最终的评估很难。”何以然对高原轻声说道。 “为什么说很难?难在哪里?”高原在问时,朝何以然看了一眼,只见他的脸上留着一丝的苦笑。 “难在哪里啊?我也是这么问他的,”何以然依然苦笑地说道:“他讲,总有不同的意见在争执,而没有统一的意见就不能形成明确的执行方案,于是下面也就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李书记这么说。可见,他们领导层内对一些认识很难统一。唉,改革也很难哪。”高原眼望着前方,随着自己的思绪继续说道:“依我看,现在难在两个方面。一是,公司领导层内的思想没法统一。二是,在基层也存在着一种阻力。” “我很明白你想讲的,前两天对你的风言风语不也是一种阻力吗。也真是的,有道是,‘国难求良将,家贫思贤妻’我们的国企改革这么困难,这么需要人才和新思维,为何有的人还专在搞些莫名其妙的事?他们为何不把时间和jing力化在一起攻难克艰上,而非要去搞种种离心离德,分崩离析的争论上呢?!” “这,其实不难理解,改革总会触犯一些既得利益者,为了私利,他们就会在暗中形成,或者是组成一些排斥的阵线和围攻的力量嘛。” “看来,在改革的攻艰时刻,也非常需要有新时代的董存瑞,喊一声‘为了新中国,冲啊!’然后,以牺牲自己来开拓出前进的道路来。嘿嘿嘿……。”说这句话时,何以然倒是真的笑出了声。 “董存瑞的jing神是属于那个时代的必然jing神。现在,时代不同了,当代人的代表意识是,都想发财,发大财,做富豪,当权贵了呀。所以早已失去了那种具有普遍程度上的必然xing,于是,使产生董存瑞jing神的基础何在?鸡是从鸡蛋里孵化出来的,石头芯里孵得出小鸡来么?” “可是每个时代,都是必需要有,属于这个时代才有的英雄的呀。” “那么,就让我们来做当今时代迫切需要的董存瑞吧。” 他们俩,边说边漫步在夕阳下的景sè中。这几天里,公司里针对高原的流言蜚语不是使他沮丧不已,愤恨不止的么!因此,高原的这句话也许只是对何以然表达了一种意念吧。 “高原,我正希望你这么说,这么做的诺。但问题是,出现这样的英雄人物,与当前急功近利,积极寻求发财机会的人们作个比较的话,是个怎样的比例?所以要讲,现在产生英雄人物的基础何在哟?嘿嘿嘿……。” “但是我坚信,人xing中的正义、善良、仁爱等等的品xing是永远不会泯灭的。” “那说的是大众,是人类,但对有些人来说,除了多了再多的,贪得无厌的利益,其它早就已荡然无存的了哦。”何以然言罢,两人相视地笑了,但笑得有点的勉强。 正在一路走,一路谈论间,见一挑担的中年矮个女小贩迎面而来,接着,又站在他们俩的面前,挡住了他们俩的去路,发出沙哑的喉声: “买几个吧,景德镇的瓷盘,瓷杯。买几个吧,,买几个吧,又好又便宜的呀!” 望着小贩那乞求的眼神,低沉的,说话似的叫卖,两人也就止步,弯下腰,观看起箩框里的一些瓷器来。 何以然从箩框里托起一只瓷盘细细欣赏一会,对着高原,故作惊讶,实际是在暗示地呼喊道: “高原,我看这只瓷盘上,〈岳阳楼〉的彩绘,线条很jing细,画面很jing美,难道你真的会不想买的吗?” 高原从何以然手里接过瓷盘,也细细地端详起来,很快说道:“我当然是要买的啰!” 随后,何以然又弯下腰,继续细看箩筐里的瓷器。他轻轻拿起一只瓷杯,托在手掌中,眯着眼观赏起来,并说道: “我,也买一个,就买这只瓷杯吧。你看,杯上一面的图案是,一古人在向另一人送画。另一面写着一首诗,你读读看。”何以然说着,把手掌里的瓷杯伸到高原的眼前,高原接过瓷杯唸道: “〈重赠卢谌〉西晋·刘琨功业未及建,夕阳急西流。时哉不我与,去乎若云浮。” “好,就凭刘琨的这首诗,我一定要了这只瓷杯。”何以然从高原手里再接过瓷杯时抚模着,满是一番巧遇到了知己似的神情。 “谢谢,谢谢。”女小贩十分感激地点着头,哈着腰,道着谢,同时伸出枯树皮似的粗黑的手,接过两人付的钱,再把钱塞入兜里按按实,然后挑起担子,一瘸一瘸地向前走去,步入到前面的,树影深深的,渐已现黑暗的夜sè里去。随着挑担的一晃一晃,这时,他们俩才看到那小贩有点跛脚。 “高原,我给你带个话噢。”何以然提示xing的话语,引起高原的注意,便侧过面去听何以然怎么往下说,“三天后,雨莲要出院了。她很愿意你也能去接她出院。” “嗯。”高原听了何以然的提示话,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见高原只“嗯”了一声,再没有任何的表示及任何的表情,何以然悄悄看了他一眼,也就不再讲什么了。两人同时地把自己所买的瓷盘和瓷杯,放入到各自的背包里。 两人继续向前走了一会,何以然突然问:“高原,你身边还有多少钱?有五百没有?” “有的呀,你需要?”高原简略答道。 于是何以然直言:“是的!你把你的五百元借给我,我再加个五百,我们俩就凑个一千元吧。” 因不知何意,高原奇怪的看向何以然又问:“现在凑一千元想派什么用处?” “这里,离袁紫霞的家很近,很近,我们就去看看她吧。我们再接济她一点,她老公病得利害,现在她非常非常需要钱,需要有人能帮助她。” “既然如此,你就不用向我借了。我再搜一搜,还有多少钱,都拼在一起,算我们一起帮助她吧,能帮助她多少就帮助她多少。” “那,当然是更好了。好,我们就去看看她吧。” 天sè已更是进入夜晚的昏暗。何以然与高原拎着刚买的一点水果,凭着还算亮的弄堂灯光,进入一条狭小的里弄。而后,一连经过几个左转弯和右转弯,才踏入一扇看进去黑灯瞎火的门内。依着幽暗的光亮,踏着只容一人可上的,嘠吱嘎吱声响的木楼梯,上到二楼,何以然站住了,再在一扇门上轻敲了三下。 “是谁呀?”随着一声问,门“吱呀”地响着打开了。 “小袁,你好,我和高原来看你来了,你好吗?”门一开,望向站在门口,衬着屋内黯淡灯光的熟悉人影,何以然即迎上去,同时,十分热忱地向袁紫霞表示诚挚的问候。 当袁紫霞见到站在门口的是何以然与高原时,她木然了,呆呆地站立了好一会还没说出一句欣喜迎客的话来。顺着侧光,两人只见袁紫霞是满面的痛苦、怨恨和愤怒的神sè,接着,又听她很不满且很难过地说: “你……,你怎么还要来呀!我……,我,已经被你们搞得走不出去了,还嫌不够?!你们就真的同情同情我吧!不要把我害得更加的惨啊!!” 这算什么话?!对待来客的问候,难道还有如此无情无义又无理的回敬? 也许觉得,对待来客毕竟不可如此毫无情理。也许是为,不要让邻居见到他们两人的到来,袁紫霞没有使这样的冷漠在门口僵持下去,就闪开身,示意两人快进屋,门也跟着“吱呀”一声关上了。 望着袁紫霞一脸不快,且带愁眉与泪眼的神sè,何以然十分不解地问: “小袁,我们是非常关心你的,也是真心实意爱护你,帮助你的,对我们的帮助和关心,你有什么可怀疑的?” 为让袁紫霞能感染到何以然和自己一番真诚的心意,高原也十分恳切地讲了心里话: “小袁,我们知道你的处境很困难,因此,我们在大会上当着公司上上下下干部的面,为你的违纪情况和要下达的处罚,作了明辨是非的说明。我们还对领导和员工们,诉说了一些坚决反对对你作严重处罚的道理,这样,情况早晚一定会有根本的改变,以后会对你很有利的。而且,我们还在继续想办法,使大家都能来理解你,关心你,帮助你。” “谁要你们帮我说情去了?!谁要你们在大会上去为我责备他们去了?!我可没有请你们这么做!我宁可被他们罚得倾家荡产,也不要你们多管这个闲事!老实告诉你们,我现在是恨你们!从心里头在恨你们!我恨透恨透你们了!!我恨你们已经恨到要发疯的地步了,你们知道不知道?!你们究竟知道不知道?!!” 望着此刻,袁紫霞说话间更是充满怨怒的脸sè与神态,何以然和高原感到极其的震撼,万分的惊愕,并生出实在是无可理喻的心情。手中拎着的水果还没来得及放下,两人睁大了眼,震惊得好长时间的对视着,闷闷地,半天吐不出一口气来。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的?!何以然与高原实在不得而知。 在这间极狭小,极简陋的屋内,床边的一角,叠着二只小而旧的木箱,木箱上放着一台旧电脑。坐于电脑前,只是偶尔转过脸来看他们一眼,立即继续投入于十分紧张又兴奋游戏中的学生,显然是,袁紫霞的正该抓紧复习迎中考的儿子。于是,何以然想到了袁紫霞心中还有着的一层,藏于深心里的悲哀与伤痛——,有钱人的儿子,不怕考不中。因为用一万元换一个及格分,化个十几万,甚至几十万人民币,最终照样可以升高中,上大学的。而袁紫霞拿什么来换升学分,或者买通关节上大学呢?!然而,她对儿子又寄托着深深的,可望断寸肠的心愿,但,实现心愿的希望又在哪里?在哪里啊?! “小袁,我可以接受你对我的任何指责。对你,我如果真的做错了什么事,我可以由你骂,任你恨。现在,我只有一个发自内心的请求,望你能让我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使你这么的伤心?这么的怨恨我们?好吗?小袁,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心里也很难过,很不好受,但其中一定是有很不寻常原因的,请你就让我知道一点实际情况吧。我错了,我一定向你致歉,一定改过,而且,只要确实能弥补或者赔偿你物质上也好,jing神上也好的所有损失,化多大的代价我都心甘情愿。好吗?”此刻,何以然的话,听去分明已是在哀求了。 等了一段时间,袁紫霞依然没有想要说什么,只是用手背盖在嘴上,发出了呜呜咽咽的悲泣声。忽然,她去坐下,干脆伏在桌面上虽压抑,但还是大声地痛哭起来,这又使何以然与高原更不知所措了。 许是,母亲的哀怨之声多少也感染了正沉溺于网上游戏的儿子,在高原向他招招手时,竟也愿意离开电脑走过来。 “晓明,我们非常关心你的妈妈,也真心想帮助你们的家。你就告诉叔叔,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好吗?”高原伸出右手亲切地抚摩在晓明的肩头,说着。 何以然也紧看着晓明焦急地说道:“我想,你决不会愿意看到妈妈这样的难过,是吗?但我们完全可以转告公司的领导,叫他们来帮助你妈妈,不让她再这样的伤心,难受,好吗?” 望着两位叔叔恳切的目光,和一前一后的亲切问讯,晓明略作思考后,才显得很拘谨地说道: “叔叔,你们就没有听到过,你们公司许多人在传来传去的讲,有个叫何以然的人,专门乘我爸爸住院不在家里,就假装关心我妈妈,几次来我家,对我妈妈做了些很不要脸的事情。” “这些话是谁跟你说的?” “是……,前天妈妈回来晚饭也不愿吃的时候,我再三的问妈妈,妈妈说的。妈妈说,她跳到长江里也洗不清了。还有,妈妈昨天从医院回来,妈妈……,妈妈……,妈妈说她的心也要碎了,她也不想活了。” “那又发生了什么事?” “是有人,把何以然和我妈妈的事去传给我爸爸听了。爸爸本来脾气就很不好,现在,病越重了,就更加不好了。爸爸在我和妈妈到医院里去看他时,当着妈妈的面,把吊针的针头都拔掉,弄得血淋淋的。爸爸,还把妈妈特意为他烧好带去的热汤热菜,泼得妈妈满脸满身都是的。爸爸还问妈妈,为什么急着做这种不要脸的事?为什么等他死都等不及了?!到半夜,爸爸还要跳楼自杀。直到天快亮时,妈妈才回来。妈妈回来说,她的心也要碎了,她也不想活了。叔叔,你们回去告诉何以然,叫他再也不要到我们家里来了,我,我也恨死这个人了!” 还有什么话可说?!听到这样的情景描述,何以然真不知人心为何会把本是子虚乌有的事,竟演义得如此的高深!如此的凶狠!如此的险恶! “你们公司里的人,还告诉妈妈,说,何以然和高原在大会上为妈妈的事叫冤喊屈,还说要帮助妈妈,其实他们是利用妈妈的事,来说明他们是怎么样的正确,怎么样的有道理,妈妈是被他们的目的利用了。也有人说,是妈妈和何以然狼狈为jiān,串通一气,互相帮助,互相利用,达到各自的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我总算知道了,也总算明白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我也不想再听什么,再讲什么了,我们还是快点走吧。走吧,走吧,高原我们就走吧。”心上在滴血的何以然,脸上却一下变得煞白,白得使高原看得可怕。高原赶紧走上一步,去扶住何以然,同时接过他手中的水果,放在一旁的小竹椅上,再转身一起向门口走去。 高原他们才转过身,电脑中的游戏已经继续了,枪声和枪手在翻跃时发出的嘿嘿声,早已打成一片。至于三、四天后拿什么去考试,那他是想都不曾想过。 见此情景,高原在将跨出门时,实在忍不住,忧心地问:“晓明,你再不复习功课,后天考不出怎么办?” “反正文凭有地方可以买的么,着什么急呀。”分明听到一声冷冷的回答。 呵!!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民族,怎么已到了只要能赚到钱,就是胡作非为也不怕的地步了?!高原心里实在是太痛苦了。 离开昏暗的楼房,走出弯弯曲曲的小弄堂,他们来到了花团锦簇的大街上。 “何部长,我们还是在石凳上坐会,休息休息吧。你刚才的样子我看得害怕极了。” “没关系,没关系,我心定一定就会好的。刚才主要是一阵涌上来的胸闷,气急,所以会让你看了害怕。” 他们正慢慢地走着,缓缓地说着,突然,何以然的手机铃声响起。 “喂,啊——,是家茵啊,你好,你好!你现在在德国吗?一切情况都很顺利?那好,那好。我嘛,你还要不放心我什么呢?我也一切都很好嘛。噢,你听我说话的声调有点颤,就讲我好像不太好?那……,那……,那高原就在我旁边,你问问他,我还会发生什么事。真的,我什么事也没有过,你不要讲什么心灵感应不感应的话了,你总是太过于细心,过于担心了。告诉你,三天后,我们的宝贝女儿要出院了。你看,你看,又要担什么心了。她那么大了,将是博士研究生了,你还把她当小孩啊!你放心,我会和高原一起去接她出院的,还有霁莲呢。不过,霁莲,我也一连几天没见到过她了,不知道她在忙什么!噢噢噢,我知道,我知道,我当然也是非常关心她的。咪咪?咪咪它的ri子很好过的么!喔,它也在想你呀!是的么,这几天我看它,老是匍伏在你去年chun天买的那双鞋子旁,我想,它大概是在以物寄情地想念你了吧。是的,是的,像马呀,狗呀,你的咪咪呀,动物有时侯会比人还讲感情的喔,人在有些事情上,是也会不如动物的喔。哎,哎,是的,是的,有时候,可以在动物身上看到一种人xing,而在人的身上,却有着一种兽xing。噢,对咪咪呀,那你就放心吧,放一百,一千个心,我怎么可能会亏待它的呢!今天晚饭有什么菜?喔哟,这件事倒给你问住了,哈哈哈哈……,老实讲,我自己也不知道晚饭有什么菜。叫高原到我家去吃晚饭?那是,那是,他一个人是挺寂寞的,那你自己跟他说。晚饭究竟怎么办?啊——,我看啊,你真是,恨不得现在就乘班机赶回来呢!人在外,心在家……。哈哈哈……,你这么想,我当然是高兴在心里头的喽,当然是真的高兴。好的,好的,晚上我能见到霁莲,会和她一起再去看看你的宝贝女儿去的,高原没事也可以一起去……。” 这只电话,一打就是四十分钟,要不是何以然说没电了,还停不下来呢。 “何部长,看你装得很轻松的样子,真是难为你了。要不是我亲眼所见,叫我怎么来理解,人有,白糖嘴巴黄连心,甜在外面苦在里头的这种心境。” “人,有时候真的是没办法的呀。这话,好象是鲁迅说的吧,‘我要骗人’。我也是这样的呀,现在,我也在对我的亲人说,我要骗人!我不这样,还有什么办法呢!!我能让她和我一起担破了心的么?唉——。”最后的一句话,何以然是昂起头,向着上天,吐出了一声长长的,重重的,既沉重又无奈,甚至是带有哽咽的叹息。 尔后,两人没再说一句话,只是背着深深的,重重的心灵上的重压,默默地,缓缓地一路向前走去。 第十一章第五节 ()五 江海岭的朋友阿金,原单开在五楼的餐馆,现在已发展成拥有底楼和二楼,两个楼层的酒家了。门外的霓虹灯在闪烁、跳跃,翻滚地变化着。走马灯似的转个不停的圆型旋门,以及门内灯火辉煌的大厅,在洋溢着一片浓密的灯红酒绿的气氛。 电梯上到二楼,走出电梯,向左右两边看去,是连续的两排包房。包房门,大多都紧闭着,偶尔,从里面也会传出或男,或女,或男女一起的嘻笑声浪。而大开着房门的,常常是,或为尊长寿庆,或为孙辈满月,围着大桌在欢喜地进行着的一些家庭的庆宴。 “海岭阿哥,今天的餐费全部由兄弟,我来买单。上次,为了你托我的事,经介绍跟你交谈过的那个巫沼苇,他马上就来。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什么事都好交流的。反正,有我在,都是可以搞得定的,阿哥,你就全放心吧。再有事,尽管跟我讲。”身穿高档衬衣,系着漂亮领带,满脸堆笑的阿金,说完,退出包房即关上包房门,转身离去。 “说句老实话,我是不喜欢喝酒的,但今天我也要抒发一下我心底里的情感。”江海岭边说,边昂首喝完杯底最后一点酒,略显暗淡的灯光,仍可照见他那已微微涨红了的脸面。 “江部长,我知道,你虽不常喝酒,但酒量还是可以的喔。”沙力吸口烟后,即伸手去驱散面前的烟雾,顺手拿起酒瓶,往江海岭的酒杯里倒了大半杯的酒,再在自己的酒杯里也倒了点酒。 “嗳!沙力呀,我们的打桩机,打桩效果怎么样了啊?你倒谈谈看。”江海岭推了推眼镜问。 “哎呀呀,现在我才知道,人言真的是很可畏的啊!”沙力张扬开极其生动的眉眼,有声有sè地说道。他在又猛吸一口烟后,于烟雾缭绕中,眯着一只眼,伸手到一只空碟子上掸去一截烟灰,继续作着深受感染的讲述:“我听好些人在讲啊,这几天高原与往ri比呀,失魂落魄得是判若二人的了呵。就是何部长,听了他与袁紫霞的绯闻事,也不能象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那个样子了吔。流言也真是的,不说不知道,一说真奇妙。它,竟然可以完全改变一个人的jing神状态,甚至使人失去信心和力量的啊。嘿嘿嘿……,真是奇妙,真的是很奇妙的啊。更妙的是,”话说至此,沙力又显现出一付,因见到意料之外事而特有的欣喜神态说道:“我不是按照你的安排,买了个,谁都不可能知道的新手机号,然后用群发方式放出传言去的嘛。到后来啊,有人反倒鬼鬼祟祟地来告诉我,说出比我这个源头传出去的信息量,还要多得多的传说呢。这个人在讲给我听时,好象还在嫌我没有他知道得多呢。阿呀,人哪!人哪!哈哈哈哈,真的是太有意思了哎……。”说完,沙力因忘情,而在桌上重拍了一下,连连的大笑,并不断地摇着头,言下之意是,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沙力的兴奋劲是异乎寻常的,接着,在特别描述到自己,是怎么悄悄跟在高原的身后,窥探到他:工作时迟疑不决,餐饮时惘然若失,独坐时垂头丧气,走路时魂不守舍的背影,心里想想真是解气,也真是感到有一种欣慰的满足与无比的快感。 “你讲的只是他们的外在状态,这其实并不值得我们关心的。我很想知道的,倒是他们在心理上,生活上,工作上究竟发生了哪一些具体的,那些可令我们倍加深究的,细节上的展露哎。” 一手举着烟,同时吃进一口菜,在嘴里搅来搅去搅了半天,瞪视着江海岭,才用力咽下的沙力,摇了摇头表示道:“那,我……,我……,我暂时还讲不详细。” “如果我们还没有从根本上击中他们的要害,那么,我们就要继续在他们的心理上和生活中,再打下一根根围剿与剿杀的深桩,直到他们完全失去抵挡能力和信心时,他们才会非败下阵来不可。”江海岭的话,是说得恶恨恨的,而且,满眼放shè着鹰隼似的,甚可逼人后退的目光。 “是呀,是呀,江部长,对高原就是要毫不手软,毫不留情,杀杀他的威风。在第二次的联席会议上,他也显得太神气,太得意了。” “沙兄啊,你要明白,现在,我们特别要密切注意到,他们是如何表达愤怒的。我以前不是跟你说过,人在最愤怒的时候,也是最会丧失理智而犯下不可原谅错误的时候,甚至是致命大错的时候。我们就是要等着他们,或者促使他们走入这一步,叫他们从愤怒开始,到愚蠢结束,这要比绞尽脑汁,想出种种其它的yin谋诡计都省事,都有用,而且还不会连累到我们自己的呀。” 听江海岭如此说,沙力看了他一眼,深深吸掉最后一口烟,将烟按在一只已吃完菜的餐盆边上,把烟蒂揿灭,扔在餐盆里,再咳嗽两声后喝下一口酒,说道: “讲句心里话,尽管现在雨莲对我是不理不睬的,但我仍然觉得,只要按你指导我的话坚持到底,还是有希望的,我有这个信心。因此,我心情上是很不愿对何部长一再的狠心打击,使他犯致命的大错。对你来说,你也会真的愿意?” “你也会真的愿意?”沙力这句,听来意味深长的话,使江海岭暗暗的吃惊。他为何要这么讲?!难,难道积极代他写诗的真实用意竟被他发现了?!还不至于吧!当然,象沙力一样出于对何雨莲的爱意,对何以然,自己也确实很不愿再狠心打击他的,但停止打击,不分明就是在拱手让高原得逞么!那么最终自己的心愿不还是要落空的么!现在,自己只是借手沙力去打击何以然,而后,让何以然去憎恶沙力,去阻挡沙力。当高原与沙力,在连环之计的争夺战中两败俱伤,则正可既一箭双雕,又不留痕迹地去实现自己的,也正是沙力在梦寐以求的那两个目标。然而,然而这种如意算盘似乎打得理想化了点,这是自己心里也很能明白得到的事。但不去做,现在就毫无希望。坚持地努力一下,希望,也许就在这种努力之中。况且,自己本不就是一个不轻言放弃,总喜欢把自己放到无可退却的地步,再逼自己一定绝处逢生的人。只是,千注重,万要紧的是:在这一系列的煽风点火,恨下毒手等等的事情过程中,绝不能让何以然看到有自己的影子在! 想到此,江海岭便把眼镜向上推了推,挤出一点的笑容: “你说了心里话,那我也说句心里话吧。当然,我们本很不应该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绞尽脑汁,千方百计极卑鄙地去伤害人家。但我和冯书记这么做都是为了帮助你呀,包括我们,已经为你付出了那么多的时间与jing力!你要是现在就表明,你不再跟高原争这个总经理,也愿放弃何雨莲,那好呀,我们所有针对何以然和高原的yin谋诡计,yin谋活动都立即停止,大家都来做个光明磊落的人,这也是我很愿意的为人品质呀。究竟怎样你就此表个态!是继续推进?还是马上结束?!你讲明白,然后我去跟老冯谈,我们究竟是该帮,还是本不该帮你的情况。” 望着江海岭,在略为暗淡的灯光中不断shè来的鹰隼似的yin冷目光,再加咄咄逼人的激将之言,沙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威慑住了,不觉低沉下眉眼,连喝二口闷酒,一言不发。 “嘿嘿!不说?不说就是在用实际行为来表明,你还是想继续推进的啰。不然,正当的理由还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呢?既然如此,我们就一起继续勇往直前吧。”江海岭十分厉害地,用这样的说法来框定住沙力的思考,以无形的力量来牵扯住沙力,叫他在这个力挫与争夺的过程中,继续为自己去进行有失道德的冲锋陷阵去。 “那,我们下一步再怎么做好呢?看来,我只能按你们所讲的,现在拼命打击何部长,当我当了总经理,再用,对他千倍,万倍的好来弥补了。”沙力慢慢地再喝了一口酒后,重重地放下酒杯,似很无奈的如此说。 “下这样的棋,是一定要去和老冯谈的,单我们,在深谋远虑上是远远及不上他的。而且,公司里各方面的情况,他都比我们要了解得多,理解得深,反映上也及时得多了。我们要想不失败,知己知彼和掌握主动是太重要,太必须了,这就都不能不依靠他来为我们掌好这个舵。”江海岭如此这般地讲,既是说了实在话,更是把,主谋是谁的重要印象,先预留在了沙力的脑子里,直至心里头。一当以后,万一不得而已要老实交代时,关于谁是主谋,谁是主导者,不仅自己可这么说,而且沙力还是个实际的有力与有利的证人。或者,出事后设法让沙力去谈,自己只是悄悄地做个这样的证人,这也是,过去曾用在已死的总经理身上的手段。现在是,狡兔三窟也好,金蝉月兑壳也好,如此饱经世故的伎俩,来个故伎重演,是现在就早为自己留好了,将来可销声匿迹的准备。 他们正在纵深地议论间,突然门被打开,阿金引进一个人来,同时随手还打开了正中的一盏大吊灯,于是包房内一下即灯火通明。 只见踏进门来的人,上穿碎花的杂sè衬衫,下着小方格图案的浅黄sè背带裤。敞开的肥胖脖子上围着一根金晃晃的粗重的项链,满头的乌髪弄得油光锃亮,眉开眼笑时,满脸也就浮起厚实的赘肉。 “你好,你好!江部长,我们今天也算是第二次握手啦。嘿嘿嘿……。”巫沼苇一进门,一见到江海岭,就向他热烈地打招呼,并伸出中指与无名指上各套一只硕大金方戒的粗壮的手掌。 “你好,你好!巫总编,我们好象也是相见恨晚吧!”江海岭微笑地回应着招呼,并也伸过手去紧握住那只伸过来的手掌。在他们拉开坐椅各自落坐时,阿金去叫来女服务员们,赶紧收拾掉桌上的残羹剩菜。接着,又进来几位端盘托案的女服务员,进进出出地重新设下了餐席。 “都是自家的兄弟,你们就开怀畅谈吧。我下面还有事,有失奉陪,对不起了。噢,有事尽管电话叫。”阿金打着招呼,转身要走。 “金兄,我有数,我有数。这期我为你做的广告已落实好了,而且很醒目,你放心好了。另外,借‘记一ri游’栏目,我还为你的酒店,写了一篇专门的介绍,包你的酒店盛誉满天下。” “谢谢,谢谢,多蒙关照,非常的谢谢。”阿金十分感激地向巫总编欠了欠身地致谢。 “金兄,以后,你如果遇到打官司的麻烦,也尽可放心,我还有几个律师和法院方面的朋友,只要你肯把人民币,哎,哎,能够当地毯的来铺,我就包你,什么事都可以办妥,办定当的。” “苇兄,我有你这个朋友真是三生有幸,有望,太谢谢你了,太谢谢你了。”阿金满面堆笑地,一再向巫沼苇表示真诚的感激,然后与众女服务员一起出去,留下一位作招待的女服务员,去轻轻关上门后,再来给坐上的三位斟酒。 “巫总编,请吸烟。”沙力拿起烟盒请巫总编抽出支烟。机灵的女服务员立刻拿起打火机去给巫总编点烟。沙力也抽出支烟,自己点燃后深深地吸了一口,缭绕的烟雾又翻卷地驱散开来。 在酒过三巡,一番客套和闲言碎语后,江海岭把眼镜朝上推了推,夹了一块小的菠萝蜜,送进嘴里慢慢地轻嚼着时眼望着对面问道:“巫总,阿金告诉我,说我托的事已有眉目了是吗?是怎么样的情况?” 巫总编往一只小碟里掸去一截烟灰,然后端起酒杯喝了口酒。放下酒杯时,先稍抬起头,斜眼,悄悄朝身旁的女服务员瞄了一眼,觉得她年青又秀气,而且有股暗香轻袭的胭脂气息在勾引着自己。巫总稍定一定神后,才面对江海岭作答:“江部长不是想了解……。” “噢,我们兄弟之间,不要官场上的那一套称呼。今后,免称什么部长不部长的,你就直叫我江海岭吧。”江海岭打断了巫沼苇的话。 “那好,那好。既然是兄弟之间就更加好了,今后我叫你海岭兄,你就叫我阿苇吧。海岭兄,我虽说是〈文艺长观察〉杂志的总编,但,广告办和我们总编室在一个楼面,所以,也会因广告业务而与社会各方面的人都有些来往,有的,已成为很不错的朋友关系,拍卖行里我也有几个朋友。我想知道,你怎么会非常想了解拍卖行最近的行情呢?噢,我这么问,目的是了解之后,就可尽量按你的期望值来考虑。” “我关心的是,拍卖行里有哪些很有文化价值的拍卖品。我还是个单身,有空余时也会感到闷得发慌,于是就想把自己的心灵,抛到文化欣赏和文化价值中去陶醉也好,陶冶也好地炼就一番。” “啊——,海岭兄也是位文化xing情中人。很好,很好。如此说来,为海岭兄首选的,当然是字画了。据我粗略所知,最近,要拍卖的有清宫旧藏,象文征明的,长达15米,前后共书〈明妃曲〉〈兰房曲〉〈新燕篇〉三首长诗的〈行书诗卷〉。象宋朝赵孟頫的〈行书千字文〉,和唐宋八大家之一,曾巩的〈局事帖〉。海岭兄,你要的话,我可以作为非一般的朋友去和他们联系联系。” “那画作方面呢?”也许是十分关注,江海岭问时挺直着身子,桌上的杯筷竟一动都没去动。 “画作方面嘛,我听讲……,”巫沼苇边说,边夹了一块糖醋鱼块塞进嘴里,再用餐巾纸擦了擦嘴后说道: “最近会有,文征明的〈溪山清远图书画合璧卷〉、曾鲸的〈绘严用晦像〉,和萧云从的〈青山高隐图〉将要拍卖。不过,开价都很高的。文征明的那幅画,估价为1100万至1800万、曾鲸的画,估价是,150万到250万、萧云从的〈清山高隐图〉全卷9米长,估价也在680万到880万元人民币。” “钱,我倒是有一点,”江海岭说道,“但近千万,上千万的,还是把我吓倒了啊!当然,买一,二幅还是可以的,但只为了欣赏,不是为了增值,出那么大的价钱就觉得没意思了。嘿嘿嘿……。” “那,我给你介绍介绍当今的二线画家吧。噢,这一说倒叫我想起来了,你看,何哲鸣的画怎么样?” “何哲鸣的画?很不错的呀,我在书画展览上见过他画的〈秋赋〉,还有一幅是〈清明踏歌图〉都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上几个星期,有个自称是何哲鸣孙女的,拿来何哲鸣的给我看,而且请求我,帮他请书画鉴定师来估估市场价。我虽不懂行,但常与这一行的朋友打交道,他们的点评我已耳熟能详了。在我看来,我敢说,这幅,比当代的画坛大师谢稚柳啊,王个簃啊他们的画,决不逊sè多少。” “那好呀,你就拿来我看看再说。何哲鸣的画,总的来说是很不错的,我是很喜欢的。” 见江海岭兴致很高,巫沼苇也即满脸堆笑地举了举筷子说:“那好,我们约定个看画的时间。真喜欢,你就多出点钱,让那个,贪钱盼富爱炫耀的女人,开心开心,开心开心。” “你所说的那个女人是谁呀?”江海岭漫不经心地伸过筷子,去夹盘中的腰果时问道。 一旁的沙力因插不上嘴,便不停的夹菜或喝着酒,手边,烟灰缸里的烟蒂也已渐渐聚积成丘了。 “她自称是何哲鸣的孙女,叫何霁莲,人样长得也非常的漂亮。” 听巫总编所讲,江海岭不禁放下筷子,推了推眼镜,低眉垂眼地,拍着前额思索起来: “咦——,这个名字好耳熟啊,让我想想,让我想想。《月光下的并蒂莲》,这……,这……,这个画题仔细想想也好象在哪里听到过的,可是到底在哪里耳闻目睹过的呢?这……,这……,这事,现在就是在我脑门前转呀,转的,就在于,呼之yu出却一下不出来之间了啊……。 忽然,江海岭抬头起头,伸出右手的食指直指向巫总编,眼睛发亮地喊了起来:“何霁莲是否讲过,她有个姐姐叫……。” “叫何雨莲!”这一句话,竟然是江海岭与沙力异口同声地高喊出来的。 他们两人,异乎寻常的状态令巫总编深感吃惊,不禁也睁大了眼睛看着江海岭:“是的呀!我听那女人说,她是有个叫何雨莲的姐姐。还说,这幅意寓的,就是她们姐妹俩。” 当,巫沼苇此言刚说罢,江海岭的右手掌猛击一下桌面,使桌上的菜盆和杯筷都直蹦了起来,还把那位女服务员吓了一大跳。接着,江海岭情不自禁地举起右手掌盖在额头上连连用力拍着,激动又难解地轻呼: “啊呀呀,这个世界说大,大得人海茫茫,大得无边无际,无从查找。说小,又怎么会小得像邻里之间,门对着门,什么事都可洞察得到的了呢!” “海岭兄,你讲这话的意思是……。”巫沼苇举起的酒杯突然停止在半空中,听江海岭这么说也来了劲,便着急地问,因为针对何霁莲,自己恰在思索如何对她下套打猎的呢,自然极想更多地了解这个人! “这个何霁莲,她是有个双胞胎的姐姐,叫何雨莲。姐妹俩的父亲是,”江海岭说至此顺手指了指沙力,“是我们一个公司里的同事。现在倒是想起来了,那幅〈月光下的并蒂莲〉,以前,我去他家时倒也是曾见过的。但在你刚才说起时,我没有立刻由此及彼地就联系起来想。既然,何以然的女儿想卖画,我又很欣赏,那好呀,你详细跟我谈一谈,我很有这个兴趣!很有这个兴趣!真的,是很有这个兴趣的呀!!”江海岭所说的很有兴趣,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兴奋的是,自己心中又可以生出一个可对何以然突击打深桩的妙计轮廓。 “何霁莲是‘天下会展服务公司’联络部,公关部的经理,或是主管吧。”见江海岭与那个叫沙力的都在注目凝神地听,巫沼苇便侃侃道来。沙力递上一支烟,巫沼苇举了举手表示致谢。接过烟,回过头来让身边的女服务员点燃。在凑上点烟时,还趁机悄悄紧捏住那只小手不放。不敢怒声的服务员,只得暗暗用力挣月兑那只粗厚的手掌。装着若无其事的巫沼苇,深吸一口烟后继续说道:“我和她,是在一次朋友生ri举办的舞会上,相互学习舞技时认识的。后来有了几次电话联系,尤其是她要在我们杂志上刊登广告,这样来来去去的,我们就越来越熟悉了,现在,也可算是朋友了。上个月,她对我说,她也知道她爷爷的画是很有价值的,但那幅〈月光下的并蒂莲〉究竟价有多高,她急着要我去请有资质的鉴定师鉴定鉴定,而且她还要……。” 台面上的菜肴,随着他们谈话的深入而不停地少下去,接着加菜,再多了起来,多起来再少下去,仿佛台面上也有cháo汐之涨退,而种种的信息,也随着不断地深入展现,而有了清晰的纵横联系,江海岭与巫沼苇,各自的图谋也就在这样的深入展现与纵横联系中有了战略xing的勾画。烟灰缸里的烟灰也已越堆越高,今天会面要谈的,都已谈到了,对江海岭来讲,真是太好了,竟然有了个意想不到的,却正须寻寻觅觅的“情报”收获,这下得来真是全不费功夫。 在说尽来意之后,再喝了一会的闷酒,巫沼苇始觉得越来越索然无味,便忍不住拨通了阿金的电话。 “喂,金兄啊!我们这样喝酒也太没劲了!你也是知道我这个人的么。呃……,呃……,哎……。”巫沼苇说着连打了两个酒嗝,吐出一股的酒气,当听到对方正合心意的回话时,立刻喊起好来,“好!好!到底是自家兄弟!好好好。钱不是问题,钱绝对没问题,你就叫她们上来好了!马上来!马上来!要快!” 没过多久,门被突然推开时,叫江海岭感到十分吃惊的是,只见三个袒胸露背,妖形媚sè的女郎一进屋就直奔三人冲刺而来。 “不不不,不不不,我不要!我不要!我绝不做这种事。”江海岭边说边惊惶地站立起来,同时伸直手臂,双掌则连连摇晃着表示阻挡。这使巫沼苇感到尴尬极了,脸上笑也不是,气也不是,直觉得脸面完全僵硬了。 “哎呀,海岭兄呀,男人嘛,难得玩玩又怎么啦!你还是个单身,就更不用怕了嘛。今天的钱是我出的呀!”巫沼苇说时,伸出夹烟的手,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不不不,巫总,这决不是钱的问题。对不起,我们还有事,我们就先告辞了。再见,再见。”于此,江海岭不由分说,拖着沙力急忙一起逃也似的出了门外。 门刚关上,门里竟立刻传出一阵放荡与yin笑之声。 “嗳嗳嗳!你把手伸到哪里去啦!喔唷……。” “嘻嘻嘻……。” “哈哈哈哈……。” 步出阿金的酒家,走在路上,江海岭与沙力两人都没话说,却是都在思量。沙力在想的事是:看来何霁莲要卖何部长万分珍爱的《月光下的并蒂莲》,那么,是否该把这个情况先告诉何部长呢,还是雨莲呢?告诉雨莲,她就必定会主动急着来找自己,接近自己,焦虑地跟自己谈这说那的,而且还会一直不停地来联系的,这就如刚开始跟她来往时一样,按江海岭设下的牵住她的妙计来做。要是……。 江海岭此刻心里也在思量着,他深以为:何雨莲的妹妹要卖她爷爷的画,那好啊!早听说何以然极其珍惜这幅画,这不又可生出一个叫何以然痛彻心扉的妙计来。待下一步,再设下圈套弄得他神情颓废的,看他还有心思去支持高原?然而,江海岭又在想,何雨莲一定读过那首诗,也一定看到了那张准考证。她是那么的聪慧,灵敏,那她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反映的呢?“你也会真的愿意?”突然,沙力刚才说的这句话,再次闪现于江海岭的思考中。讲句真心话,为了何雨莲,对何以然,自己近来已渐渐的从有了好感而更生起亲情感了,但他那么支持高原,弄不好还会把高原与何雨莲联结起来,这又不是绝不可能的事,那自己ri思夜想的两件事不都将毁在何以然的手里了?那怎么办呢?于是,在怎么既通过打击何以然阻止他使高原成功,却又不露自己一丝下手的痕迹,然后再怎么使何以然对自己慢慢生发出好感来,甚至于器重起来……。江海岭始从这一方面作起深深的思考和盘算。 当江海岭脑子里又显现出刚才那三个袒胸露背,妖形媚sè,直冲入房间里来的女人,心想:为了何雨莲,也为自己所追寻的——美好的爱的感觉与美好的爱的意境,我也要有我的贞洁,为此,是决不允许自己有一点点像刚才那个巫狼似的,有随意放荡和**心思的!江海岭这么想时不觉加快了脚步,沙力也紧跟着地加快了脚步。 第十二章第五节 ()五 高高的,须昂首才可见的土坝顶上,衬着一片锦红的霞光余晖,两个扛着钓鱼竿的人身黑影,在坝顶上并肩走着。 沿葱葱笼笼的土坝边上的一道斜坡,两个人影又慢慢地顺坡而下,再踏上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渐渐来到了一个郊外的大水塘处。远离城市的喧闹与嘈杂,这里真是太安静了。除头顶上瞬间掠过的飞鸟,发出“呀”的一声响亮的叫唤,以及,深草丛里传来悠悠的虫鸣外,是再也没有任何其它的声响了。 “老田,走,再过去,再过去一点,到那棵老树底下去。”李沛文手指着不远处一棵斜依在塘边,冠盖几十丈,树荫浓密的粗围老树,向田池霖表示道。 “是呀,是呀,天太热,要钓到鱼也是该到那荫头里去的呢。” “你看,现在是什么风向?” “我看是东南风。” “那还可以,还可以。” 李沛文与田池霖,两人都是喜欢钓鱼的“老头”,到郊外来钓鱼,也已经是很经常的事了。两人兴冲冲地来到老树下,待略微喘口气,就打开包袋,取出鱼饵装上,再抛出钓线后,便在浓密树荫下,坐定在自己带来的可折叠的小板凳上。 神闲气定的李沛文,望着那,高坝与树冠以及一天的霞光云霓全都织锦般地清映于水塘面上,心不禁潜在于——悠然云水间,澹泊田园里了。尤其是,瞧对面水塘边的一袭粉红sè的花丛,与照映在水波面上的花影,看去,就如是个身穿粉衣,正在对镜梳妆着的恬静姝女,这使他又生纵不是姝女,却出神入化犹似姝女的,极美好的想象感受。 “一篙一橹一孤舟哟——,一个渔翁一钓钩诺——。一拍一呼又一笑哟——,一人独占一江秋诺——。”不知是出于高兴,还是xing情所致,李沛文忽然,自配山歌调地哼唱起一首钓鱼的诗意来。 “‘一江秋’还早着呢。现在是夏天,你只能是‘独占一塘夏’的啦。嗨嗨嗨……。”田池霖对着李沛文说完,即似嘲非嘲地轻笑了起来。 见老田如此说笑自己,李沛文也边轻笑,又摇着手说:“纪晓岚写的是‘一江秋’么。他要‘一江秋’,我有什么办法?只能是‘一江秋’了,嘿嘿嘿……。好,不说了,不说话了,不然鱼都要受惊逃跑了。” 在这暮sè渐浓的田园佳境里,两个“老头”开始不发一语地注目于水塘面,等待着一种收获。一当鱼漂稍动,李沛文就急举鱼竿看,没吊到鱼,再抛出钓线静候,这样的动作他已反复作了好几次了。然而,老田,自始钓鱼起,除眼盯着水面外,却任何举动都没有过,时间长了倒像是石头人了。 不知何时起,李沛文才发现竟然只有自己一人坐在水塘边。起先,以为老田是为寻找解手之处离开一会的,所以也不在意,只是自顾自地钓着鱼。 终于李沛文坐不住,站起身来四处张望老田倒底到哪里去了,他离开这里已有一段时间了,怕会发生什么意外事,于是,李沛文是一会坐,一会站,四处张望,心神不定的。 最后,终于只得去寻找,找了好一会,李沛文是在一个土丘的后面才见到在不停地走来走去的老田,便很不解的问:“老田,为什么你鱼不钓,却在这里走来晃去的?……” “老李啊,今天,一想起事来,我是再也坐不住了呀?想跟你谈,又怕你钓不到鱼了。”田池霖低沉着头,轻声而焦急地说。 “老田,发生了什么事,你说,我听你讲。”李沛文随之也感受到一种急迫之情了。 “时间真快!我来公司调研国有企业如何创立创新型企业的问题,已有三、四个月多了,至今还没有个头绪,下星期要回去作预定的阶段汇报,我真还不知怎么说好呢?难道我很失职?”田池霖一说起心里的忧虑,使李沛文的心头一下也产生了沉重感,悠然云水间,澹泊田园里的美好心情感受,竟顿然风卷残云,一扫而空。 “近几个月来,我们不是什么工作都没有开展,只是……,只是由于事物中的固有矛盾还没有充分展示开来,所以,使我们看情况有点复杂,有点难于辨清,把这样的情况跟领导谈谈,说我们还需要时间,我想,领导是会理解我们的。”李沛文说的是实情话,也是在对田池霖作着分析与宽慰。 “老李,你对何以然的报告和江海岭的报告究竟是怎么看的?关于这个问题我该怎么跟老林谈呢?”田池霖抬起头注视着老李问。 “这两份报告,具有各自充分的代表xing。”李沛文也眼看着田池霖,随着自己脑中展开的意识说道,“对建立创新型企业的关键方面,何以然和高原,都是从,具体的科技创新方向与体制创新目标来梳理,来体现着力点的。而江海岭与沙力,他们则是通过市场开发,企业管理,来讲解与之相关的创立创新型企业问题的。” “我总觉得,在紧贴主题上面,何以然他们的意见比江海岭要更确切,更紧逼一些。当然,不是说,江海岭没有道理,没有和市场意识相关的先进的管理理念,最终也会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到头来也会是白化了大把的本钱。但我还是感到,他们对怎么建立创新型企业问题所表达的,好象牵强附会的成份多了些。” “尽管如此,但,不知怎么,员工们对江海岭的理解,接受和支持,看来,比何以然还是要稍多一点,更加积极一点。” “这种状况有两方面的原因。”老田说时,还示意李沛文一起向一侧,倒在地上的一截树段走去,并边走边继续说道,“一是,毕竟市场经济搞了几十年了,大家对江海岭的观点不需多讲也可理解得到。当然,何以然的,向先进科技积极冲刺的意见,大家也是不需多讲也可理解得到的。至于,对高原提出的,体制创新中的经济理论学习体制,和市场信息反应体制,大家基本上也是容易理解,能够表示赞成的,然而,对于资本循环把握体制和生产力的发展体制的说法,很多人就非常不明白。他们说,这是经济学家对经济学家讲的话,可是,我们是工人,我们又不是经济学家。” “是呀,是呀,在与一些员工讨论时,是也有不少的人跟我这么讲的。” 顺着老李所讲的,田池霖则说起对自己而言是深有感触的话: “其实,〈资本论〉是本马克思为工人阶级写的,揭示劳动者怎么被资本吮吸血汗问题的书,恩格斯说,它是工人阶级的〈圣经〉呢。当然,我们又不是吸工人血汗的资本代理人,我们与工人们是同一体,但商品生产过程中的资本增值问题,对工人创造的剩余价值的占有状态,是客观存在着的嘛,因此,我认为,高原的提议还是十分正确的。” “尽管你讲,〈资本论〉是工人阶级的〈圣经〉,但我们就是看不懂怎么办?” “好好好,关于这个问题现在就不说它了。你听我讲第二原因,也是更重要的原因是,江海岭所讲的创新改革可给大家带来多少的利益,凭经验,大家还是能有所预测到的。”正说着,二人来到倒地的树段前一起坐下,“可是,高原的创新改革结果会怎样?大家心里实在没底。于是能理解,接受,支持他的,相比较就少啦。我觉得马克思说的,‘人们的一切奋斗,都与他们的利益有关’,这倒是一句很经典的话。一般来讲,人们也总是在,先能预见到将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利益,然后才会愿意行动起来的嘛。” “可是依我看,虽然现在支持高原的人并不很多,但我认为他的体制改革意见是很深刻的。有没有用,不能以眼前成不成熟,或者暂时支持的人有多少作唯一衡量的标准。现在,人们不是在创造立体电影,数字电影吗,但电影刚刚诞生时,人们看到〈工厂的大门〉外,火车朝自己压过来时惊骇得要逃命了,因而电影一时遭到了一些人的激烈反对。如果当时电影真被反对成功了,真的被扼杀了,那么,不要谈后来的有声电影,彩sè电影,哪里还会有今天的,创造立体电影和数字电影的基础呢?类似的举例是太多了,所以这其实是个,应该怎么看待新生事物,或者应该怎么接受新的理论观念的问题嘛。”李沛文话说至此,真觉还有千言万语的论证话要讲。 “老李,我很同意你的这个说法,但现在,社会上衡量人才的普遍依据还是只在于文凭。” “这样,问题就又来了——,有创造xing思维的人没有足够的文凭,而有足够文凭的,却常常极其缺乏创造xing思维,那该怎么办?” “这个矛盾xing的问题在说明什么呢?文凭的依据,是按,考查掌握数理化的书本知识而来的,而这些书本知识,都是些以往的历史xing的,或是将成为历史xing的基础知识。而我们事业的开拓与社会的推进,突出依靠的是,要具有未来意识的,创造xing的思维。对创造xing思维而言,仅仅具有高学历文凭所证实的,已充分掌握了书本上的以往基础知识是远远不够的,它更需要的,倒是如高原所十分强调的——活跃的思想,奋力地进取,深刻的悟xing和实现的意志,但这些方面的素质与品格,又绝然不是文凭能衡量得出的,所以产生出了你刚才所说的矛盾问题。 “老田,我很接受你的这个观念。” “其实,文凭很可能扼杀掉过很多能使国家很快发展的人才。那些靠文凭,甚至买了文凭坐在领导岗位上的人,又在有意无意地压制人才的起立。” “所以,改革开放将近30年了,在当代,我们国家就产生不出具有世界xing,时代xing,代表xing的,众多的新科学家、新文学家、新艺术家、新教育家、新思想家、新发明家来。什么都要依文凭为据!真是唯心论的形而上学害死人呐!” “你还想说这个家,那个家的,现在的人,除了都在想怎么拼命发大财,还能想什么呢?!改革开放使我们中国将要成为世界第三经济强国,这,对我们曾有过‘一穷二白’经历的民族来讲,不能不说,是具有伟大的历史xing功勋。但,从弄得社会都只图经济利益看问题,又不能不说,是具有历史xing的糊涂,或者是历史xing的悲哀。” “我们的经济发展和思想,道德,文化建设比,跨度与速度的差距,是实在太大了,后者对前者简直是望尘莫及,望洋兴叹。我多么想,通过创立创新型企业来改变这种国家状况。” “我也是这么想的,就像一个人一样,人的健康,其实并不只在于他的体质,还应包括他的思想、道德及其心理素质,甚至文化意识,一个国家,一个民族难道不也应该这么看的吗?但事实上人们谈健康时,只是唯体质论。” “是呀,有一种jing神力量是多么的重要,多么的宝贵呵——。在第二次联席邀请会上,听到袁紫霞盼望企业发展而非常努力的注意学习,这使我很感动。她很平凡,却很深刻,也很努力,这样的人,我们能因为她只是工人的地位,或者较低的文凭就看不到她的价值?我以为:具有什么样的jing神,往往比地位,比文凭更有理由作为价值的测量标准。可是我们的好多领导,就把他们的这种思想jing神糊里糊涂地毁灭掉了,或许甚至于还毁灭了一个时代的先锋呢!” “我很赞成你的意见,但这样的意见,我们只能在这里说说而已,还有什么用呢!” “噢,老田,提到袁紫霞,我倒想起何以然跟我谈过的一件事。” “什么事?” “老何和高原,曾去小袁的家里去探望过她,还想给她一千元钱做点帮困工作,想不到小袁非常情绪化的拒绝了他们。原因,看来是受到蛊惑人心的传言影响。” “这事我也知道一点。” “看来,在公司里,最近这样的传言很集中,很猛烈,基本上都是冲着老何和高原在说。是偶尔这样的吗?不!我总觉得是,事出有因啊。” “显然是的。就是偶然,那偶然现象中往往也存在着必然因素的呢!” “那么,我们党委和董事会该怎么做工作?” “怎么做工作?这个工作现在还没法做呀。目前,种种传言的来龙去脉还搞不清楚,真真假假还无法把握,怎么做工作?这样,我们现在只能一边继续观察,看看事情再怎么发展,可以的话么,先做些调查,查查它的来龙去脉。一边么,你我,还有工会,对小袁,对何以然和高原做点思想工作,先让他们放下思想包袱来。” “我们还应该同时告诉他们,不要怕发生思想与思想的激烈碰撞。因为,唯有思想上的激烈碰撞,才可使大家从心灵深处去思考,去理解,去改变我们在创立创新型企业过程中存在着的,种种内在的,深层次矛盾着的问题。如果尽力回避,或者是掩盖这样的种种矛盾,那是掩耳盗铃,是自己骗自己,对于取得历史xing的进步而言在背道而驰。” “那老冯,江海岭,庞主任,以及其他好些支持他们的人,坚持要对袁紫霞进行严厉的违纪处分,这事也不好办呢。” “老实讲,一定要对小袁进行严厉的违纪处分,我个人和何以然的分析一样,也认为是很不公平的。而且,老何他们没有就事论事,而是把这一问题提升到,究竟是市场经济思维模式,还是停留在计划经济思维模式上看问题,我觉得很深刻,很有理论xing的,应该让员工们都来好好想一想。当大家都认识了,思想也解放了,这对创立创新型企业工作也许会变成一种jing神力量。” “是呀是呀。我以为,高原说,以往的国企改革,大多只在于生产关系方面,而没有,甚至完全没有进行生产力方面的改革意见,具有高屋建瓴的目光。他的这个观念,也应该让员工们都来好好想一想,认识,认识。” “可是他的意见不是遭到了老冯的委婉反驳。” “老李,在我们党委内,谈工作时,老冯总显得固执己见,很难一致,怎么办好?我也怕员工们知道我们党委内有矛盾,七嘴八舌的到处传,目前,已经有好些的传说在传了。” “你刚才还在说,要何以然他们不要怕思想与思想的激烈碰撞,这话,你原来只是专门教育别人的?” “喔哟,这下我倒给你先教育一下了!哈哈哈……,是呀,是呀,人呀,教育起别人来总容易得多了,而且高高在上,一旦要革自己的命呀,真叫要命的,会感到怎么疼的。嗨嗨嗨……。人与人总是能将心比心地想对方所想,就要好得多喽。” “我来的时候,集团公司领导告诉我说,老冯从国企改革一开始就是领导,要我紧紧依靠他。现在看来,他的一些坚持意见使我很难再依靠他了。我甚至已经感觉到,他这样的人,正是我们进行深入改革的障碍!绊脚石!这事我在汇报时是需要着重谈一谈的,看上级领导怎么看?怎么办?” “……。” 盛夏夜的上sè,虽然要晚一些,南方,一般在十九点后夜sè才渐渐越涂越浓。当他们俩发觉夜sè正趋浓重时,李沛文便打断了话头: “哎呀,老田啊,我们坐在这里谈谈谈谈,你看,天都要谈黑了!走,走,钓鱼竿还搁在那里呢。” “唷,是的诺,快走,快走。”老田抬头看看天sè,忙从树段上站起身应声道。 于是,两个“老头”,沿着土埂,一个前一个后,一脚高一脚低地,向水塘那边走去。 “呵唷,是什么东西啊!小畜牲!”突然,李沛文被惊吓得猛跳起来,不禁高声喊叫。只见那个什么东西,也因李沛文的叫喊声,吓得更快地从他的胯下箭般飞穿过去。 “哈哈哈……,黑黝黝的一只,好像是黄鼠狼。”走在后面的老田竟然被乐得哈哈大笑起来。 李沛文不觉也感到好笑,便打趣地说:“不不不,像小猪似的一只。我走路,它也走路,它吓着了我,我又吓着了它,究竟该谁骂谁呀,嘿嘿嘿……。” 现在的城市郊外,已不是漆黑一团的了。借着很远处,公路上衍shè过来的依稀可见的路灯光,两个‘老头’模黑来到了水塘边,见两根鱼竿还好好的搁在架子上。 “老李,听到鱼的喋喋之声了吗?不急着回去还是可以再钓一会的,而且还很容易有收获的喔。”因自己使李沛文失去钓到鱼的时间,田池霖便想作点弥补地说。 然而李沛文说:“老田,我在想,你把我们刚才的谈话过程整理整理,是可以作为你下星期的汇报内容的,我也愿意和你一起去汇报去。” “是的,是的。那我们就分将,1.何、江的两份报告内容;2.怎么看文凭与人才的关系;3.纷纷流传的传言;4.关于袁紫霞的问题;5.还有党委会内的内在矛盾,这五个方面来谈。” “我还在想一个问题,就是,我们创立创新型企业的目标是什么?” “你认为呢?” “我总在这么思考:通过改革开放,我们的市场经济建设,以及国有企业的改革,经过近三十年的投入,建设和发展,应该可以大规模地毕业了。同时,应当升入到高一年级的投入,建设和发展里去了。” “我理解你的想法了。你是说,我们再也不能停留在中国制造上了!就是在我们这样的公司里,也应该让最新的高科技产品快快上马,就象何以然提出的,全新的,无需进行任何光电转化的光波通信技术——全光通信,这样一类的高新技术,尽快缩短从研究到大规模生产,以及占据国内,国际市场的时间!唯有如此,我们的民族才能真正地说——我们越来越强大了!” “可是,从我们公司目前的创立创新型企业工作来看,单打开局面就这么的难。你的想法虽很对,然而做的却是庄子那样的蝴蝶之梦啊!” “是呀,我所指望的目标,就如庄子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栩栩然的蝴蝶,自以为合乎心意,欣然飞舞。一当醒来,真不知,我是蝴蝶,还是蝴蝶是我呢!在梦中时,是不知道在作梦,要知是梦,须待醒来之后呵!难道,我所说的难处,正是我的清醒之见么?” “……。” 旷野间,清风阵阵,吹得树叶不停地沙沙作响,水塘里的鱼,也在喋喋不休,翻起水波连续的微微荡漾。在这个盛夏之夜的影影绰绰的水塘边,两个本想来悠闲钓鱼的“老头”,却被所面临的工作形势困扰,因而在一言难尽且又难解中互诉着衷肠。 “哎呀,我的钓鱼竿滑到水塘里去啦!”正想收钓竿时,李沛文忽然发现自己大半截的钓竿不知何时滑入了水塘里,不禁叫出了声。当李沛文拉起钓竿时,觉得钓线又被水下的什么东西缠绕住了,拉也拉不出。捎一用力,被拔起的鱼竿却已被折断了,这使李沛文很是沮丧,气恼。 “啊!折断了?这倒是很可惜的诺。不过也好,也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坏在前头,新在其后呵。哎呀——,看到你马上就要有新的鱼竿了,我对你倒有了一种羡慕感了。”听田池霖在说这样的风凉话,真不知老头此时对李沛文,是在安慰还是在逗趣啊,甚至好像还在幸灾乐祸似的。随后,两个老头的身影,一前一后地似剪影地移动着。 “哎呀,我的鱼竿,我的鱼竿,唉,我怎么那么不小心的呢!”李沛文还在十分痛惜,懊恼他的被折断了的鱼竿。 “我要告诉你一个消息,最近市场上新鱼竿大幅度的涨价了,是原价的三到四倍喔。”田池霖这么说时,笑嘻嘻地向李沛文瞥了一眼,象是不怀好意似的。 李沛文好像没听到老田在说什么只顾自己朝前走,大慨他,心疼得连话也不愿说了。这倒是真的! 第十二章第六节 ()六 在档案馆的检索室外,一条洁净光亮走廊的墙脚边,安放着仿红木的休息靠椅,何以然与高原坐于靠椅上在窃窃私语着。 今天是何雨莲的出院ri,可是雨莲刚打来电话,要他们再过一个半小时去接她。于是,两人在离医院不远的档案馆里,准备为合写的一篇陈述报告查找一点可例证的资料后,再一起去接雨莲出院,因还有点时间,便坐在走廊上谈说着。 “还有什么可说的!现在,对你,对我,我们俩都被泼了一时无法讲得清,辨得明的脏水。昨天,我又听到一个,在公司里针对我在流传的新说法。”何以然虽在对高原说着这些话,眼却随意地望着墙角处的一盆女贞,目光散淡,神sè黯然。 “怎么讲?”高原紧看着何以然的脸面追索地问。 “大意是讲,以前,因为我在最关键时,纠集了一些人支持了李沛文,使他当上了党委书记,冯登科只能屈居为党委副书记。至于,我为什么不肯到集团公司去担任退管会主任一职?是因为,老李与我需要互相利用而留下来的。还有,说我由于恨透了冯登科,于是我对老冯仍然不罢休,还在暗地里做些对老冯很不利的事。真不知道,这样的话都是从哪里来的哟,还直指具体的领导对象,唉!真是的!” 何以然说时,抬眼也面对着高原望着,高原又见到他满目的忧愤和痛苦,于是,高原也即讲述自己思考间深怀的感触: “我发觉,无论是针对我,还是针对你,那些流言蜚语是既突然,又集中,还有一种猛攻的气势。” “高原啊,有道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啊。看来,他们是有的放矢的啊。” “那么,他们是谁呢?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现在,好像还看不清楚,但我跟老李,老田两位书记都谈过了,要他们重视起来。” “依我看,还是跟公司的创立创新型企业活动有关,更是和总经理的人事安排有关。因为改革必然会触犯一些人的利益,或者是既得利益者的神经,这样,自然就产生了反击现象,不管事情是怎么样的复杂,我是这么想,这么理解的。” “唔!你说得很有逻辑xing。我们是该顺其势从这方面去观察,考虑,找到一些的蛛丝马迹来。高原啊,经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更能看到藏在我们‘天体’里的那一、二颗待要找到的‘星球’了。” “何部长,什么是藏在我们‘天体’里要找到的那一、二颗‘星球’?我被你讲得糊涂了。” “高原,你忘啦?!在我要被调任到集团公司里当退管会主任时,我说了一句,‘这次调任是有人在搞釜底抽薪的诡计’当时你就问……。” “噢,我记得的,我是问过你,‘为什么要讲是釜底抽薪?你所指的有人,究竟是指谁?怎么来理解这是个yin谋诡计问题?’那时你说讲不清楚,还用什么找到‘海王星’与冥王星的过程来作比喻的呢。” “是的呀。当时从这件调任事上,我虽能看到一点我们公司里某些人,在他们的关系之间,存在着一些不太正常的行为轨迹与现象,但一时还讲不清楚,于是在回答你时,就用人们在找到海王星和冥王星之前,先看到的是天体之间有不正常的运行轨迹和现象,然后根据这种奇异的轨迹与现象,经过探索才找到了这两颗星来做比喻的。” “那您现在是否已经探索到公司里的那两颗行为轨迹很不正常的‘星球’了呢?” “你刚才不已经很有逻辑xing地提出来了吗!经调任使我离开公司是他们的第一计。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制造流言蜚语看来像是他们的第二计了。当然,我这么讲也仅仅是推测。” “何部长,既然他们对待我们那么处心积虑,我们两个又被说成这个样子,唉,其实我真的是很不想当什么总经理的!算了,创立创新型企业的改革,谁要搞就让谁去搞,总经理,谁要当,就让他去当。我们就退出这个给自己带来是非难辨,伤心不已的旋涡。” 听高原如此而言,何以然还是有些吃惊地抬头紧看着高原问:“你怎么又来了!你说的是真的?” “面对现在这样种种,对你,对我的现实中的非难,说老实话,我是太想退出了,太不愿跟他们争了。可是你多次跟我谈,要明辨事态,坚定事业的道理,对此我也是非常赞同的。但现的事情如此复杂,在又使人很难受的情况下,我是有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了。不瞒您讲,我心里确实是很犹豫,很彷徨的,对您,我是实话实说的。” “这怎么行!你为什么老是三番五次的要退缩?!难道我们是为了我们自己?!”何以然不禁急得眼睛瞪得老大,说时,更紧逼地看着高原,语气也一下急促起来了。见高原略低着头不吭一声,何以然忍不住继续说道: 可以这么讲,对于别人来坑害我,尤其是在小袁家里时,我确曾一时气到了心里头去了,但我毕竟还没有更深的哀伤。你知道么?!可是你的一句话,倒是给我当头一棒吔!你的这种犹豫和彷徨,比任何坑害我的话都要重得多得多,我再问你一遍,我们这么做,还想坚持下去,是为了我们自己么?是为了我们自己的么?!” 何以然说完后就连连地摇着头,并且显得唉声叹气的,好像是受了一言难尽的委屈。高原看到,何以然为自己这一句话又气又急得这个样子,是很不愿,在他已深受伤感的心情上再加上被他认为是更大的伤害,就连忙改口:“何部长,你别生气,我收回刚才的话,我仍然坚决支持你。” 何以然好像没有听到高原的改口表示,只是沉闷地站起身来,在走廊上轻轻踱步起来。慢慢地,他走到前头一面整幢的,高大,洁净而明亮的玻璃幕墙前止步了。于是,高原也站起身,缓步地跟着来到玻璃幕墙前,两人并肩而立,也都手扶着玻璃幕墙前的锃亮栏杆,极目远眺起这座城市的上空,而何以然的思绪,也即联想到遥远的另一座城市的上空。 “高原,你是否还记得,中国驻南斯拉夫大使馆是在哪年,哪月,哪一天被炸的?被炸死的三个人叫什么名字?”突然,何以然冷冷地提了这么个问题。 “这……,这……,具体的我是说不出了,总记得是在进入新世记的前后。那三个人,我只记得有个姓邵的,还有两个,是非常年青的小夫妻记者,名字是记不得了。” “那人家,为什么有这个敢“误炸”我们大使馆的胆量呢?” “那是……,我以为,人家是,看准我们没有足够的还手力量和勇气,甚至是智慧。” “那你试想一下,我们是否有再次被‘误炸’,或者类似‘误炸’的可能呢?尤其是,万一发生在现在谁都想不到的将来,不知哪一天,处于无可避免的,要拼死拼活地孤注一掷的时刻?” “这话怎么说呢?在今天,谁还会来思考,或者回答这样假设xing的问题呢?” “要我来回答,我说,很危险!这是因为,我们自己从不知道要记住,要纪念,甚至于不提,也就几乎都把这样重大的一天全忘了!那,在人家那里,就不会有加害的负疚感,jing神上也因此得到了完全的解月兑,再加上我们中,有许多人想的是怎么让自己快快发财,计算的是,自己有多少可得的现实利益,耿耿于怀的是,谁损害了他应得的利益,而国家和民族利益的重大xing,有的,根本想都没想过!如果人家看准我们存在着这样一种,有相当比例的jing神匮乏的国情民xing,那在到了他们感觉到是迫不得已的关键时候,他们许会揣测:就是再打了,还能怎么样呢?!要使防患于未然,要使真不再发生类似事件,先决条件就是,要让敢加害于我们的人,先看到我们已经有了足够的还手勇气和智慧!!狭路相逢勇者胜!勇者相逢智者胜!这就是这件事,给我们民族又一个历史xing教训的结论!为了真记取这样的教训,我们就要抢时间,快点,再快点的使国家真正的,全面xing地,从切切实实意义上强大起来才行啊!这种的强大,不仅仅在于我们的经济建设,特别特别的,倒是要有一种民族jing神!只会说,挨打忍疼的历史不可忘;事情来了,也只会愤怒愤怒,抗议抗议,这实际上是哀鸣,是变相的无奈之举,决不是有力量的表现!这样,人家也就从根本上不当一回事。而要人家能真当一回事的,只在于,看到由国家的强大而具有的足够的力量、足够的勇气,与足够的魔高一丈的战略部署,尤其是我们的民族意识。而这一切一切的基础在哪里?就在于你,我都应有自觉的责任感,这就是,为民族自尊心,为热爱祖国,要先行动起来的责任感。高原,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望着何以然,虽激情却平静,虽困苦竟坦然的神态,高原的心被打动了: “好,何部长,我能懂,我听你的。刚才我也只是谈谈受到各种打击后自己内心的一种情绪,以后再有困难,我还是能坚决和你一起力争朝夕地去完成我们在担当的创新型企业的建设责任的。” “高原,完全可以这么说,如果不是为了记取这个历史事件的严重教训,不是为了要使我们的国家真正的强大起来,我就也和你一起,坚决退出这个糟蹋人的,是是非非的旋涡了。我知道,你也是很爱国,很爱自己这个民族的,但真正的爱,是甘愿为她贡献自己的全部,而决不计较任何一点的利弊得失。” “何部长,我会这么做的,记得以前,我也跟你谈过你所说的类似的话。” “是的,是的,在这个问题上,我们本来就很有共鸣的,所以我就不再多讲了。至于我不希望你退缩,还因为,江海岭和沙力他们仅仅是就市场论市场,就管理谈管理,全以自己的理解来谈创立创新型企业问题。而你谈这些问题,既能从货币资本到产业资本,再到商业资本,整个产业过程中的资本积累与增值的关键因素;又能从,社会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之间的现存冲突,去解释创立创新型企业中存在着怎样一种深刻的内在矛盾,及其纵横交错着的相互关系,你总能够以政治经济学的宏观指导来作分析。在这方面,他们无能为力,我更是无能为力,所以我绝对不能放弃你。哎呀——,成功一件大的事情,指导思想不可缺,但要去实现它,最终所依靠的毕竟还是物质力量啊,而你我,正是这种能行动起来的,可不断推进的物质力量,和物质力量的再创造者啊!嘿嘿嘿,你说,我讲得对么?嘿嘿嘿嘿……,你说,我讲得对么?嘿嘿嘿嘿嘿……。” 看何以然严肃的神情里一下又放出宽松的笑容和爽朗的笑声,高原也很受感染地高兴起来了,并笑出了声:“是的,是的,你后面的一句说得一点也没错,嗨嗨嗨嗨……。” “高原,我们目前是处在是非难辨的旋涡之中,但是,我们应该有怎么对待的心理状态呢?” “既然你提出这样的问题,那一定是有见解的,我想听你讲。”高原期待地说。 “前天晚上,我看了一篇苏轼〈应诏集〉中的〈留侯论〉,其中有这么几句话,”话说至此,何以然竟昂首朗读起来:“‘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你看,这段话,好象正是为指导我们而写的,讲得是多么的好啊!真是讲到我的心里头去了,我的心也豁然开朗,觉得天高地阔得多了。你觉得呢?”何以然在背说这一段话时,是面对着眼前明朗的城市的上空,自己的心情就如翱翔的飞鸽一样,在随同划空而去。 “好,他说得好,我们就做得好。我们也要是个,挟持者甚大,志甚远也的大智大勇的人。我也一直记着培根的一句话,‘人生最美的挽歌,是在有价值的事业中渡过一生。’看来,我今天算是再次确定了,我的有价值的人生,就要在像创立创新型企业这样的不断努力中渡过。”高原的话是轻轻说的,好似是在讲给自己听,因为这是他的心声。而后,他们俩都只是久立着不再谈什么了,许是知道已有了深切的默契。 城市的上空,漫无边际且无声无息,但它却包容及俯瞰着天地之间的所有的魂魄。 第十二章第七节 ()七 早餐后,月兑下条纹住院外衣,换上一身白鹭之羽般洁白的上装和长裙,及一双浅灰皮鞋后,何雨莲虽没再作过任何一点点,她很不喜欢的涂脂抹粉的粉饰,然而坐在床沿上静静等待着的她,一瞥之间,竟如雕像般的,由内而外地通透出那份本有的端庄,优雅和娴静来。所有的东西都已整理在一个背包与一只拎袋里了,走时带上即可。然而,在床边柜上却还放着前两天的晚上,爸爸和高原一起送来的,印有“功业未及建,夕阳急西流。时哉不我与,去乎若云浮。”诗句的瓷杯,和放在托架上的jing美的《岳阳楼》瓷盘。瓷杯是爸爸送的,瓷盘是高原送的,何雨莲一直在用异常亲切的眼光,抚模着眼前的瓷杯和瓷盘。 忽然,李阿姨走了进来,何雨莲一见就站起身,赶紧拿起放在床上的礼盒,微笑着迎向李阿姨: “阿姨,我心里一直非常感激您很耐心,很认真地照顾我,今天我们要分别了,我没有什么好东西送你做纪念,只有这份小礼物了,望你千万不要推辞。” 看着何雨莲双手举托在面前的礼盒,李阿姨似乎有点惶惶然,忙讲: “小何姑娘,你太客气了,我是不好意思收受你礼物的。我不能收,谢谢你,太谢谢你了。” “阿姨,您这样恳切的谢过我了,再不收倒是叫我过意不去了。阿姨,这是为了留作纪念的,您就收下。”何雨莲说着把手中的礼盒送入李阿姨的手心里,再紧紧捏住她的手,以免她把礼盒再塞回到自己的手里来。 此时,站在一旁的,一位上了点年纪的女病友,像帮何雨莲解围似的对着李阿姨笑说道: “哎——,小何要你收下,你就收下。我看,也是她的一番心意么。阿姨,你就收下。收下,好,好,收下啦,收下啦。” 当李阿姨看了看手里礼盒盖上的图案和产品文字后,不禁抬眼望着何雨莲,十分动情地说: “小何姑娘,你真是个有心人吔。”接着,她又转向站在一旁的那位女病人,显出几分钦佩的神情讲给她听: “一见这件紫罗兰sè睡衣,我想起来了,大约要有一个多月了,记得,是我对一位病人的家属很随意地讲了一句,‘像这样一种面料和翻袖款式,而且是紫罗兰sè的睡衣,我也是很喜欢的,只是我没看到有得买了。’这话说过后我自己也没放在心上,想不到,隔着三只床的小何姑娘,不但听到了,还记在心里,并且竟然悄悄的托人给我买到了,今天我是多么的惊喜,我确实是如愿以偿了。”说完,李阿姨再次面对何雨莲,表示起自己心中万分的真诚感激: “姑娘,我要谢你两次。一次是你的礼物,一次是你对我的有心。谢谢你噢,好姑娘!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噢,好姑娘!”也许,最末的一句话说到了李阿姨藏在心灵深处的千言万语,话声竟有点触景生情地哽咽了,“我,我自己的儿子是根本不能与你比的……。” “阿姨,你别难过。可能,在细心周到上,男人和女人是存在着天然的区别。再讲,儿子,也有儿子的优点,你不能把儿子的弱点硬和女儿的长处去比。这样比,一方面是不全面,不合理的,另一方面也会使你失望,生气会有失健康的,您可要注意避免生气,健康可是人生的第一大事哦。” “看,还是小何姑娘讲得好,毕竟是有学问的人,说起话来,听上去就是入情入理的诺。身体好,倒是确确实实的,这样的话,我儿子倒也跟我讲过的诺。”何雨莲的推心置月复之言,使李阿姨心情迅即有了改变,脸上也随之转化出了快慰的笑容。 “小何姑娘,我要下去了,下面的病人还在等我呢。等会一有空,我就再上来送送你。”李阿姨心怀着歉意,恳切地向何雨莲连连表示道。 “阿姨,您管您忙,等会我爸爸和我妹妹会来接我回去的。反正我有你的电话,以后我会常打电话来问候你的。” 见何雨莲要陪自己走出病房,李阿姨还是很担心:“你刚好,可以不用拐杖走路了,然而还是要非常的当心啊,万一……” “我觉得,走短路已经没问题了,就是自己多当心点,多注意点就是了。” “那好,那好,我有事先去了。姑娘,谢谢你,我们就再见了。” 何雨莲与李阿姨,两人说着来到了楼层的电梯口,等电梯关上门后,何雨莲便转回到病房里来。 对沙力来讲,从昨晚起,真有了因惊喜万分而一扫愁眉不展,进而又由喜出望外,聚成一脸的笑逐颜开。要知道!昨晚,竟然是雨莲主动打电话来约一定要在出院前见面谈一谈的诺。想想,江海岭那一番,就是骂“杀千刀”也是好的劝告,说得真是有道理!依着这样的jing神,坚持不懈,今天不是真见效了么!!哎呀呀——,雨莲昨晚还是很客气的要自己一定要去接她出院的呵!为此,沙力的心,真是在难以自制地欢呼雀跃着。 按雨莲约定的时间,一手擎着一大把芳名为玛丽娅的玫瑰,一手拎着一大袋蜜桃和一大袋的荔枝,心里乐滋滋,喜洋洋的沙力轻快地踏入了703病房。 “雨莲,你好!我来接你出院去。”沙力来到雨莲面前,说着就把那一捧,可眩人目光又沁人心魂的,镶着女敕黄和淡绿花边的粉红玫瑰——玛丽娅,送到雨莲的面前,并耳语似的轻轻说道: “雨莲,每一朵玫瑰都凝结着我的心爱,都给你了,你就收下。” 何雨莲眼望着姣艳yu滴的粉红玫瑰,却没有欣喜和心动,更没伸手去接,只是再抬眼,冷冷看着沙力脸上尽显出的恳请和虔诚,却默默地显示她的无动于衷与毫不在意。 “雨莲,不管我曾有过什么样的差错和失误,请你就给我一次机会!你只要给我一次的机会,我就给你永久的欢乐,你要相信我,雨莲!”沙力的表达,依然轻声但加重了语气和感染力。 见沙力僵持地举着玫瑰,似乎她不接,他就永远这么恭立着。又听隔床的那位女病友,在走廊上跟人说笑的声音越来越大,好像已快要进入病房了,何雨莲极不愿让人看到这一幕,于是,即从沙力手里接过玫瑰朝身边的椅子上一放。 当雨莲拿过了玫瑰,沙力便想:好!终于收下了!虽然有点勉强,但,这是矫揉造作的表现,这时候的女人么,总要这样左一扭右一摆地作作的么。不管怎样,依江海岭所言,没有开口骂‘杀千刀’之类的话,已经要好得多了!她呀,最后毕竟还是接受了我火热的感情的。我是要听江海岭的话,坚持下去,会有希望的……。沙力这么地想,这么地欣慰并愿望着。 “雨莲,今天你一身洁白,我刚踏进门时就觉得你真像一只开屏的白孔雀。你始终是这样的高雅、优美、漂亮。”沙力倾注地望着雨莲说道。 “你不要讲这种话!三斤的鸭子,嘴巴倒有一斤半,叫起来嘎嘎嘎,响得村里人都听得见。我是从来就恨尽讲恭维话的人的!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我这个人的xing格?脾气?再说,我难道会是一只雄孔雀?!” “嗳!嗳!我知道,我知道,好,我不说,我不说了。”见自己的话引起雨莲的不快,沙力赶紧改口,同时,走到床边柜前把柜面上的瓷杯和瓷盘随意用力一推,将蜜桃和荔枝放在腾出的空间。 “啊!我的瓷盘!!你……,你……,你怎么这样的粗心!这样的冒失!你……。”见瓷杯和瓷盘就要被推到床边柜的边缘,而且蜜桃和荔枝已经碰到瓷盘上了,何雨莲不禁惊叫起来,并立即站起身,急忙去手护怕就要倒下去的瓷盘和瓷杯。 “喔唷,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拿掉,我拿掉,我来拿掉。”看到雨莲为了柜面上的两只瓷器,竟异乎寻常的惊叫起来,沙力也大吃一惊,急忙拿起蜜桃和荔枝。在打量了一下可放之处后,才把蜜桃和荔枝放到床前的一只塑料凳子上,自己则在,挨着玫瑰花旁的另一只椅子上坐下。 何雨莲去找到一块抹布,再把柜面细细的擦了一遍又一遍,又找出一块淡黄小毛巾,接着轻轻的,把瓷盘和瓷杯也细擦一遍后,才按原状放好,并且端详了好一会。 “雨莲,你不懂的,这种瓷器其实是很便宜的。你喜欢瓷器装饰,今后,我给你去买一些大的,很jing细,很高贵的,诺,有一人多高的,画着古代女人在搧扇和下棋的那种瓷瓶……。”见雨莲那么喜爱瓷器,沙力自然奉迎地说,但,觉得投shè过来的好像都是她的白眼,沙力连忙不再说下去了。 当回过头来,何雨莲发现放在床边凳子上的蜜桃和荔枝,就伸手提起这两只塑料袋,说道: “沙力,我讲过你多少次了,可是你来,还是买这买那的,我真的是要欠你太多了哎。” “这怎么能讲是你欠我的呢,说句老实话,我是要你理解我的真情实感啊。”沙力赶紧坦陈自己的心声。 “凳子,椅子等会有人要坐的。”何雨莲说着翻起床垫,再拿起椅子上的玫瑰,把它放在钢丝绷上的垫席上。 “这两袋东西也在这里放一放好吗?”雨莲边讲,边把凳子上的蜜桃和荔枝也放在垫席上,而后,把椅子擦了擦,去放到隔床的前面,待回过来坐好后,她似乎,根本没有听到沙力刚才在讲什么而搭都不搭他的话头。于是两个人默坐着,一时又不知谈什么好了。 “我,我现在还记得你家的咪咪好可爱呵,像手掌大的时候,会吊在长窗帘的底下荡来荡去的,它也会荡秋千的啊,真是可爱,真是可爱。嘿嘿嘿……。”沙力像憋不住沉闷,挑起了话题。一谈起猫咪,见雨莲的喜sè全洋溢在舒展开的眉头之间;那笑容,竟也已浮起于微启的嘴角之上,于是沙力感到这是个不错的话题,就顺应问道:“你一直住院,‘伯母’又在国外演出,那咪咪的生活怎么办?它也要吃苦了。” 说到了心里的真切思念,雨莲不竟动情地回应道: “是的呀。你讲到咪咪,我是也很想它的。不过它的生活不会有什么问题的,爸爸和霁莲会安排好的。但不知它到底怎么样了,我也好想它呢,可爱的咪咪。” “你马上要回家了,它就要有最爱护它的人了。”沙力自然顺着其意地说开了。 “最爱护它的是妈妈。小东西也懂得谁对它最好,所以老跟在妈妈的后面,我们都叫它跟屁猫咪咪的,嗨嗨嗨……。”谈到咪咪,雨莲此刻竟轻轻的笑出了声,脸上也尽显出一片的愉悦神情。 “我在想,你刚刚恢复健康,不要为猫咪忙这忙那的,万一……。” “也没有什么其它费力的事要做,就是,如果猫粮没有了我总得要去买的。” “你的腿刚刚好,尽量不要走很远的路。哎!我教你一个好方法。这样,离你家出门不远不是有个大型绿地吗?我看到过的,有很多的退休工人,常常买了很多干猫粮来给流浪猫喂食。你可以拿个布袋,哎,隔天的,乘退休工人放下猫粮离开后,就去把那些猫粮收拢来拿回来给咪咪吃。这样,一来,你不必走很多的路,二来,还好省点买猫粮的钱,而且……。”突然,沙力看到雨莲睁大着眼,显出一脸惊讶和疑惑的神情紧望着自己,猛醒到好像又说得不对了,就急忙不再讲下去了。 “这种事只有你讲得出,做得出。我,宁可再断一次腿也绝不可能做出这么机灵的事来。”雨莲慢慢地这么说着,而后,很失望地别转脸去,没有再去看沙力一眼。 “那些没吃完的干猫粮,被雨淋过猫都不吃了,这样不是很浪费吗?我也是从实际出发嘛,会有什么不对的呢?好好好,算了,算了,其实,我也是想说个玩笑话嘛,你何必当真的呢!” 见雨莲依然别转着脸,一付不理不睬的样子,刚刚还满心欢喜着的沙力,心情又感到沉重,忧闷起来: “我就是说错了也都是为你着想嘛!我和你,其实是没有对与错的区别,不同的,只是看问题的角度不同而已。你想想,我真的什么道理都没有吗?”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沙力始终眼望着雨莲没离开过一眼,而雨莲始终背对着沙力也没回头过一次,两人之间充满着因失望与忧烦交织成的,令人更感到窒息的气氛。 夏天的天气这么会这样的热?”沙力又无话找话的说了一句,是急着想转变一下气氛。但立刻,自己也觉得这样的说法,既突兀,又可笑,还显出几分的愚蠢,便决定不再开什么口了。 当他们在都觉得再也没什么话可说时,两人之间,及四周围便被一片难受的沉默包围着。 “沙力,背一遍〈我深深地愿……〉给我听好么?告诉你,我确实很喜欢这首诗。”忽然,何雨莲回过身来,向着沙力轻轻并温柔地要求道。 “好的,好的,我来背一遍。”听雨莲要自己背诗,沙力感到突然,又觉得事情好像有了转机和希望,连忙振作一下jing神,略挺了挺胸,唸道: “我深深地愿,愿我是……,愿我是……,是花卉,把美好……,留……,留……。唉呀!我……,我……,我怎么会……,会……,” 真不知究竟是由于没有准备,还是心慌意乱,或者毕竟不是自己头脑里产生的东西,沙力象是最低等的学生,因背不出书,而在老师严厉逼视的眼睛面前,越急越昏,越昏越急,最后脑子里是一片空白,顿了顿脚后,脸就涨得通红通红。 “我,深深地愿,愿我是鲜花,把美好永留在你的心底。我,深深地愿,愿我是雪花,将心中的纯情降到你的手里。我,深深地愿,愿我是浪花,乘着涌浪,跃上浪尖,和着涛声说情意。我,还深深地愿,愿我是礼花,腾空而起,长空怒放,让你又见落霞起惊喜。天地之间,花儿朵朵,这是天地之间的美丽。你我心中,朵朵花儿,可成你我心中的联系?……。” 背诵时,着一身长长洁白衣裙的何雨莲,站起身,轻轻的走动,真犹如白孔雀一样的,在悠然地来回踱步。她动情而温文尔雅,且一字不差到最末一句,竟然,抑扬顿挫地把整首诗都背了出来,就像是伴着莫扎特的小夜曲,在轻歌曼舞一样,是多么的美妙,动人,这使沙力更觉羞愧不已。 “雨莲,你要相信我,这首诗是我自己写的,我是充满了对你的感情写的。”沙力似乎是带着一种预感到的惶恐,对着何雨莲作起紧急声明。 “我没有问诗是不是你写的!但是,难道还需要再问的吗?”何雨莲依然低声细气的说,可是,沙力所见到的她的目光,却是寒如冰水在流淌。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样的话沙力也是有所耳闻的,于是他的心,也似是被推入了冰窟里一样立刻被冻僵了。 有道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也正是由于如此,两人都看到,双方不是没有任何的共同点,而是,都没有有共同心怀的感觉,这样的共同点是他很不理解的。像,到绿地园里去收拾猫粮,这样,既可不用自己买,又不需走很多的路,再说腿刚刚好,而且,被雨淋过后猫是不吃的,这样的现实问题自己究竟错到哪里去了呢?沙力觉得是越想越糊涂,越想越伤感,以至,冤屈得似乎要潸然涙下。 当沙力看到雨莲,横子去从枕头底下拖出一只浅绿sè信封时,便注视地看着。 “沙力,我其实还是非常非常感激你的,”说此话时,何雨莲的眉间浮动着真诚的情谊,言语是充满了动情的心声,“危急关头,是你把我送到医院来的;是你帮我付清了检伤费和入院的定金;是你帮我请来了阿姨,而且第一次费用也是你付的;你还帮我买来了拐杖,每次来,又是买这买那的,对你,我真的是深谢在心,感激也是感激不尽的。昨晚,我打电话要你在我出院时,一定来这里见个面,就是为了好好向你致谢,说说这样的心里话。还有,这是一张,以你姓名开的存折……,”何雨莲说着从信封里抽出一张存折,翻开后递给沙力,继续说道: “以前你为我付出的所有的费用,包括,那天我把你的包扔向jing察时飞出去的钱,总共是缺少了三千多元,我也说过,这个钱我是一定要还你的。这张存折里的存款额,足够补偿这些钱了,你就收下。密码写在信封的里页,你要保存好。另外,我爸爸答应借給你的八万元买房补充费,早晚我也会给你的,但这八万元我还需要时间,但我一定会代我爸爸给你的,只是要你再等待一下……。” 沙力从翻开的存折页面里看到,在3的后头确实拖着很多个0,究竟是几个0,心里也实在没有数的心情,只清楚:这时,这种的结帐,就是爱的关系的结束。自己对她是有着深情实爱,但眼看就要被斩尽杀绝,心中不禁一急一酸,两行眼泪竟也冲动地夺眶而出:“雨莲!雨莲!我对你是真心实意的啊!你为何要跟我算这种钱,我不要!我不要呵!!……。” “雨莲!爸爸来接你出院啦!”突然,一个响亮的声音响在两人的耳边。听说爸爸来了,何雨莲,尤其是沙力,因感突然而一惊,双双急忙抬头看,只见门口正进来两个人。 何雨莲极其迅速地站起身,同时,侧身悄悄把信封朝沙力手里一塞,并示意他连同存折都快快放好了,自己则边遮挡住沙力,边直面向父亲迎了上去。 “爸爸,你好!小高,你好!来,快来坐,来坐呀。”何雨莲边招呼,边拉开坐椅,满面笑容地叫父亲和高原坐。 见沙力坐于一边,何以然在坐下时,望着沙力热情地说道:“沙力,你好!你也在呀。” “何部长,您好!是呀,我也来接雨莲出院。”沙力应答时,眼却看向高原,两人相见间都笑了一笑,并点点头算是互相打了个招呼。 “爸爸,妈妈是否已经到了维也纳?她大概什么时候回来?”雨莲看着父亲问。 “啊呀,你妈妈啊,昨天晚上来电话,今天早晨又来二个电话,一而再,再而三地关照,一定要安排好你出院和回到家里的好些事。还有,对霁莲,连对那只猫啊,也是问三问四,老是放不下心来。我跟她说,你就请个假飞回来。她呀,也真是的!”何以然答非所问地边说边笑。 雨莲见霁莲没和爸爸一起来,便问:“哎,霁莲呢?她说要和你一起来的呢。” “噢,她在来的车上,估计也快要到了。也不知道她在忙什么,最近人影都看不到。跟她打打电话,三言两语就要结束了。”说到霁莲,何以然很是抱怨。 当何以然的目光再次停留在沙力身上后,觉得,此刻也应该向他表示谢意:“沙力,谢谢你,我女儿是你送来的,前前后后,你真也帮了不少的忙,我们家里都很感谢你。” “何部长,您不必客气,老实说,我也是有责任的。”沙力这句话,说的倒也是句大实话,也是都很知底的事。 谈说间,何以然看到床边柜上还放着的瓷杯与瓷盘,即问:“这瓷杯,瓷盘你怎么还不放好?” “爸爸,我刚才还在欣赏。等会,我再收起来。”雨莲笑答道。 “噢,好的。可是你还在欣赏?这是我和小高在挑担的小贩那里买的,是很便宜的喔。” “爸爸,难道一定要在大商厦里买的才算是礼品么?难道礼品只有越贵才越可珍重的么!”雨莲微笑地说时,视角很快从爸爸的脸上滑向高原,同时连结起相互的目光。 何以然与其女儿,一说出这几句话,沙力才醒悟到:喔!刚才放水果时雨莲为何先那么焦急,后又那么细心地擦拭杯盘的缘由。联想上次和高原也在这里相遇的情景,他终于明白了,雨莲为何如此对待他的真实原因。难怪自己再诚恳,再努力也看不到希望了;难怪收拾猫粮这么有道理,这么为她着想的话,也会被她冷落起来;听听刚才她的话中有话,比比自己为她买的东西,再傻的相关者也能感知其中凉热的呀!啊!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呵!! “高词典!你好!”闻声,众人齐抬头看,只见人还没进门,以食指直指高原的一只腕环金手链的手臂,已先伸进门来。随即,戴着墨镜,背着背包,着一身浅蓝衣裙的妩媚身姿,也即闪入了各人的眼帘中。 “霁莲,你怎么才来呀。”何雨莲微声嗔怪道。 “噢,我刚才有件要紧事要办。”何霁莲月兑下墨镜时随意地作答。 “你有什么要紧事啊?爸爸刚才还在讲,家里老是连你人影都看不到。”雨莲在问霁莲,但她却并不作答,只是把手按在父亲的肩头,似带撒娇的神情,低头望向父亲说笑道: “爸爸,我单位最近是忙了一点,下个星期要好点了。我在家时爸爸不在,爸爸在家时,我又不在,这样么,相互是要难得见面了。爸爸,你说是吗?我又不会有什么事的喽,嗨嗨嗨……。” 然而,对霁莲知根知底的何雨莲,总有一种不安的心灵感受,便正sè地说: “我知道,你最近是在忙着学什么恰恰舞,而且教的人……。”何霁莲怕姐姐再说下去,赶紧抬起头,向着雨莲略有惊异地打断她的话,问:“嗳,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昨天,打电话时,是背景音乐和别人的说话声告诉我的,但你很快就说手机没电了,急急忙忙断了电话。” 何霁莲被姐姐说得微噘起嘴,不满地嘟嘟哝哝,道:“姐,我真的是,什么时候都被你看得牢牢的,连你在住院还逃不过。” “是妈妈要我多关心关心你的嘛,而且,我们毕竟是姐妹嘛。” 何霁莲极不愿在这个话题上缠绕不休,就转向高原无拘无束地殷殷笑语道:“高词典,你好!我们好久不见了,很高兴又见到你了。” “小何,你好,见到你我也很高兴。近来有什么新发展没有?” “新发展?有啊!你也是有见识的,帮我看看,指导指导。”许是出于内心对高原的一种崇敬与信任,何霁莲竟不顾此刻是否妥当,说着就打开背包,放入墨镜,再拿出新版的《文艺长观察》来递给高原。 高原接过杂志,浏览一下封面,对何霁莲说道:“小何,我能不能带回家去细细地看?” “没关系,没关系,你带去看,可是不能白看的哦!但不能像上次那样的教训人!” “好,好。我一定会把我的心得体会如实地告诉你的。”高原说着就收起了杂志。 何雨莲在一旁也爽朗地说笑起来:“小高,你看,我妹妹把你当作她的理想老师啦。” “高原怎么不可以当她的老师。我倒愿意他们真能常常交流交流,思想上对她会很有好处的。”何以然也坦诚地对着女儿表示自己的殷切希望。 “姐,你出院手续办了吗?没办我去办,你的医保卡,病历卡呢?” “好的。诺,都在这里,你帮我去办理一下。”何雨莲边说边从床边柜抽屉里拿出一些证件,单子,和一些钱一起塞给了何霁莲。 “高高高,哎,叫你什么好呢?嗨,还是叫你高词典,你坐一会噢,我帮我姐去办手续去。”何霁莲在转身离开时,热情地跟高原打着招呼。当转身看到坐于一边的沙力,只是朝他微微点了点头。而沙力,也以真切的笑容和深深的颔首作回应。 当何以然发现,沙力一直默默的坐在一边,怕冷淡了他,急忙热忱地招手说:“来,沙力,你坐过来,我们坐在一起谈谈。” 耳闻目睹到雨莲,以及雨莲的一家人,尤其是雨莲妹妹对高原分明是那么的亲切,友好,无拘无束,沙力的心里早就悻然无趣,索然无味的了,便乘何以然跟自己言语时起身告辞: “何部长,我是来接雨莲出院的,同时想帮她办理一些手续。现在,我是可以回去了,回家也有点事要办。” “沙力,不要急着走,我们一起去吃饭去。噢!对了,我想起来了,在你送雨莲入院那天,分手时我说过,我,或者雨莲应该请你吃顿饭的。你别走,今天正是个践约的机会,我们正可以一起吃顿饭来祝贺雨莲出院。” “不,我家里还有事,我真的要走。”这么说时,沙力已走到了门口,他是以行动来表示坚决要走的态度。其实,他是焦急地想把自己看到的情况,马上都去告诉江海岭去,要他想想到底还有什么好的办法没有,对自己的不甘心是只能依靠他的帮助了。 见沙力坚决要走,何以然转对雨莲说道:“那么我们以后再践约,你去送送他。” “唔,好的。”何雨莲应答着随沙力,再一起来到电梯口。而后,陪沙力乘电梯逐层而下。 病房里,何以然即开始检查雨莲所要带回去的东西是否都已放好,而后,重新调整了一遍,同时把床边柜上的瓷杯,瓷盘也帮她放在包内的衣服层里,以免压裂或碰伤。 忙了好一阵子,他和高原刚把东西都整理好,见电梯门开时,两个女儿和李阿姨一起手掺着手进入了病房。 “噯,李阿姨,你好!谢谢你对我女儿长期的细心照顾。”一见李阿姨,何以然马上和她打招呼,并表示自己的真诚感激。 李阿姨也含笑作答道:“你好!你好!喔唷,你也太客气了,其实是小何姑娘使我不能不疼爱她的呀。” “雨莲,我帮你把东西又整理了一遍,瓷杯和瓷盘也放好了,在这只包里。”何以然指着背包告诉女儿。 望着剩下的水果和那束高贵的玫瑰花——玛丽娅,霁莲却用揶揄的口气对着雨莲说: “那,水果和玫瑰呢?看来,这些东西,都是把你救到医院来的那位救命恩人送的。” “霁莲,这算什么话?你是在笑话你姐姐吗?”何以然唬起脸来,对霁莲说的话表示极其的不满。 “爸,你理解错啦,我知道她是在挖苦沙力呢。”何雨莲忙为霁莲打圆场。 “还是姐姐懂得我的诺。当时,是电闪雷鸣,风雨交加,不是他硬逼姐姐出去,姐姐怎么会受伤的呢?你们还在谢他做好事呢,我是气不过!你们也太虚伪了!” “你怎么这样不懂道理!你……,”真想对女儿说番道理的何以然,见阿姨和高原就在一边,觉得,此刻再有理也不妥当说,就噎住了自己的情绪不讲了。 “阿姨,这些水果您就带回去,”何霁莲说着指了指蜜桃和荔枝,“算是我,或者我姐姐送您的。玫瑰么,您也带回去。如果不方便带,就放在床边柜上让它迎接下一个病人。”霁莲自作主张地安排起来。 “家里也有许多水果,我怕一时吃不了,很快坏了。”李阿姨显然是在婉拒。 “这样,阿姨,水果您就带回去,真的不要客气什么。玫瑰么,能带回家更好,不方便的话,就像霁莲讲的,放在这里让它迎接下一位病人。”何雨莲知道阿姨是在婉拒,又因高原在旁,怕高原看了引起他的迷惘和误解,便也很同意霁莲的安排。 “李阿姨,既然我两个女儿都这么讲,你就带回去,不要不好意思了,好么。”听何以然果断地说,再看到姐妹俩的恳切心,同时也理解到她所知道一点的关于雨莲曾发生过的往事,李阿姨也就点头答应了,只是再次的说些由衷感谢的话。 “阿姨,十八床的病人要喝水,你去一下。”一位护士站在门口跟李阿姨说。 “好,好,我马上去。”李阿姨一面应答,一面对姐妹俩说道,“东西先这里放一放,我去去就来拿。你们要走就走,姑娘,我就不送你下去了。”李阿姨的双手紧紧捏着何雨莲的双手,而后,抱着满怀的歉意,向何以然点点头,立刻转身闪出了门外。 姐妹俩接着去拿东西要出院了。 当何雨莲拿着东西从父亲面前走过时,何以然这下是看清楚了雨莲手臂上,虽已是淡淡的,但毕竟是无法除去的刀划的伤痕: “雨莲,你手臂上的刀伤没一点问题了?天不好时会不会觉得酸痛?你妈妈是再三在问这个事。” “看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了。yin雨天时好象也没什么酸痛的感觉。” “我们这个怨家账还没跟那个人算呢!”霁莲在一旁显得狠声狠气。 见此,雨莲忙打断地笑说道:“好了,好了,不去提他了,快拿了东西走。” “姐,拐杖怎么办?”何霁莲指了指依在床那一边墙上的拐杖问。 “拐杖当然要带回去的,我自己来拿。”何雨莲对此倒是毫不犹豫。 “那,还是我来拿。”何霁莲也毫不迟疑地去拿拐杖。 何以然则指着放在椅子上的背包说:“高原,我们这里只有你是小伙子,雨莲的背包你帮她拿,拎袋我来拿。” “没关系,没关系,我来。”高原应从着就去背上那只背包,并还迅速提起了拎袋。 “不不不,拎袋还是让我来拿。”何以然说着,急忙赶上去想拿下高原手里的拎袋,可是高原已先走出了病房。 看来,毫不客气的叫高原背背包,是何以然有意为之,姐妹俩也很明白其意,也就没去抢夺,只是在后偷偷地抿着嘴对视地笑着。 “爸爸,姐姐笑得脸颊上升起了红晕诺。”霁莲悄悄地在父亲的耳边说着。何以然瞥了雨莲一眼,见到她真实的高兴样子,即也轻轻地,欣欣地笑容满面了。 出医院大门,四人拦了出租车即奔驰而去。在一家虽不很气派,但也挺不错的酒家门口停了下来,他们在此祝贺了雨莲的痊愈出院。 摩托车车轮在飞转向前,然而沙力的思虑却在往后伸展,最终决定,还是回到病房里再去看一看。为了给雨莲一个惊喜,在那束玫瑰里还藏着一支名贵的口红呢,可是从今天的情况来看,那支口红很可能……。 顺着这样的思考,掉转车头后,摩托车的车轮继续飞转起来。沙力在大门边停好摩托,奔进医院,速上七楼,突入病房,见已是空无一人,但,玫瑰和水果竟还被放在床垫席上。一把抓起玫瑰,分开彩纸和束带,那支名贵的口红还纹丝不动地安身于其中。 雨莲呵!你为何要对我如此的绝情?!高原呵!你又为何要对我这样的打家劫舍?!紧握着名贵的口红,沙力有气而无力地紧紧挨靠在门上,他眼望着没有归宿的玫瑰,心里感到极其悲恸与怨恨,还有是如一团乱麻,一时间,真不知何去何从。想了想后,决定,其实也只能,再去找那可依靠又很有见识的江海岭了。 第十二章第八节 ()八 眼观,是这么的熟悉;心觉,是如此的亲切,离家好久的何雨莲,踏上楼梯时一直在打量着四周,体味着家的气息。 喵——呜,喵——呜。一打开门,啊,先来迎接她的,是昂起头看着她的跟屁猫咪咪啊!何雨莲欣喜又亲切地伏去想抱起咪咪,但那咪咪却是一窜窜到了客厅那一头,塞在一张餐桌下的椅子面上,然后,低着头,伸长脖子,透过桌布的缝隙在偷偷的窥探着雨莲,并且还在喵呜,喵呜地叫个不停。 何以然跟在女儿的身后也踏进了厅内,先到女儿的卧室里打开了空调,解下背包,放下手中的拎袋和拐杖,然后再去打开自己房间的空调。 进入客厅后,没转几个身,就来到沙发跟前的何雨莲,抱着深切的敬意与别久了的心绪,即细细地看起了爷爷的画《月光下的并蒂莲》,唯此刻,她觉得自己的心境一下子又与画境融通于一体了。滢滢月光下,粼粼涟漪间,团团碧叶上,婷婷并蒂莲。画面是那么的清幽,感染是如此的生动,含意是这样的致远,期待是多少的深厚。爷爷啊,你怎么不让我见到您,让我能记住您的音容笑貌的呵!何雨莲凝视着画轴间,心中在深深地抒发着对画面,对爷爷的深厚感慨。看着看着,何雨莲对画,忽总觉有一种异样感,但真要说出异样之处来却又没有确切的应验,大概是好久没看到这幅画而产生了幻觉了,何雨莲这样的想。然而,有时,异样感正是因为好久没见,久有的固定印象和眼见的直观实际叠成了些许的差别才产生的,但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又讲不清楚,何雨莲只是在疑疑惑惑之中。 结,呲……。突然,听到传来一阵清清脆脆的蝈蝈的鸣叫声。 跟随着鸣叫,寻声轻步走到窗下,昂首见窗框边挂着个四角方方的蝈蝈笼,面对着笼中,青翠绿满身,叫声振一室的蝈蝈,何雨莲向着父亲的房间大声表示自己十分的惊喜: “爸爸,真没想到吔,你还不忘给我买只蝈蝈挂着呢!爸爸想得真周到!” “那是你妈妈再三关照我的几件事。她说你每一年都要挂的,叫我一定要在你出院前挂好的,今天一早,电话里还在不放心地问挂好了没有呢。”回答声,从何以然的房间里传出来。 “妈妈真知道我。”何雨莲压着心里的冲动,咬着嘴唇轻轻地说。 “雨莲,霁莲一到家门口又走了?她是到哪里去呀?忙成这个样子了!” “她只说有个约会就走了,我问她,说是回来再告诉我。” “你现在洗个澡。不过,你腿脚刚好,特别要当心地砖滑,我已经在地上铺了一块大的湿毛巾,这也是你妈妈千叮嘱万关照当心你会滑倒的。还有,你去看看你的文竹修剪得好不好。你妈妈说,文竹也是你不舍得的宝贝啊。” “爸,我正在看文竹呢,葱葱绿绿的,养护得很好,剪理得也很好吔。爸,现在我把东西整理一下,然后想到单位里去一下,回来就洗澡。” 听女儿讲要出去,何以然走到女儿房间的门口,望着女儿不允地说:“你今天刚出院就要出去?不行!万一闯了祸怎么办?!” 因爸爸不同意,何雨莲也就改变了主意:“那——,那么,我先跟妈妈打个电话,然后和几个朋友联系联系。” “雨莲,我刚才和高原一起在档案馆里查了一些资料。他已回去整理他的,我现在要整理我的,你有事就叫我一声。” “好的,爸爸。等会,我和霁莲也通个电话,叫她早点回家,晚上我们姐妹要好好谈谈,我总感觉到她太叫人担心了!” “你告诉她,我也很想和她谈谈呢。”何以然忿忿地说着跨进了自己的房间。 “妈妈,你好!妈妈!女儿已经到家啦!妈妈,我已经和拐杖决裂,再也不依靠它啦!妈妈,真的吔……。” 何以然在房间里,听到了女儿在跟她妈妈由温情脉脉而娇柔声声的通话,他的脸上也露出了说不尽的愉悦在心胸,欣慰上眉间的感受。 夜晚,在姐妹俩沉静、温文、雅致的卧室里,何霁莲坐在小梳妆台前,把左手腕上月兑下的手链放到右边的小抽屉内关上,然后整理起台面上的一些化妆品和化妆工具,再拉开中间的长抽屉,把大多东西都放入其间。推上抽屉后,霁莲先从化妆镜里看着自己,而后看着在镜子里照见得到的,坐在沙发上的雨莲,笑着问: “姐,一个女人,怎么会不喜欢化妆的?来,坐到这里来,我来教你如何化妆好吗?” “霁莲,你又不是不知道,姐是从来不喜欢化妆的。” “我搞不懂,作为女人,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霁莲对着镜子,拢了拢自己的长髪,然后坐着转过身来,紧看着身倚在沙发上的姐姐连续地问:“你说呀,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敢说,你连结婚那一天也决不会化妆的!” “你想知道我是怎么想的?那好,我来告诉你。因为,我能够觉得有二句话讲得是很有道理的。一句是:‘美,往往不漂亮。’一句是:‘美不一定可爱,可爱一定很美。’这可是两个著名大文豪讲的喔。” “姐,这简直是在胡说八道么。美,就是漂亮么,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不漂亮的美呢?而且,美也一定可以爱!男人不都喜欢好看的女人么,大家不是也都喜爱鲜花的么,所以,美怎么会不可爱呢?喜欢和可以爱会有什么完全不同的含义呢?这两个大作家一定是犯了严重的逻辑错误,姐,你不要书读得太多反被他们搞糊涂,弄懵了啊。” “霁莲,如果你能真切理解庄子说的,‘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的话,你就决不会再讲,是这两个大作家犯了严重的逻辑错误了。他们说明的,其实是对美的理解,既有浅层感xing的,更有深刻理xing的。你如果也能深究到审美上的这种不同的层次,那有多好啊!” “庄子?庄子是谁?哎呀,我也不想知道他是谁,我也不想认识他是谁。我只知道,天下女人都爱打扮;我只知道,打扮能够掩饰长相上的缺点,突出长相上的优点;我只知道美容后,比美容前明明就是要好看得多了嘛,管他什么庄子不庄子的呢!”霁莲说着,忽然,诡秘地瞥了雨莲一眼,又讲道: “不过,姐,你不化妆确实也很好看的,你不愿化妆也没关系。你看,你不化妆,不照样有人要拼命靠近你么!而且还不止一个呢!再发展下去啊,马上还要决斗了呢!就像〈动物世界〉里,雄牛与雄牛,雄鹿与雄鹿,雄鸟与雄鸟,雄虫与雄虫一样,就要拼死拼活斗起来了呢。嘿嘿嘿嘿……,到时候怎么办?看你究竟怎么办好哟!嘿嘿嘿嘿……。”霁莲说着弯,别过脸,掩住嘴,感到非常可笑地抿笑起来。 “好好好,霁莲,我们就不说这个话了好吗?”看到毫无共同语言可讲,但心里真不甘没能拨通她,但是,一时又何以说得通的呢?!于是雨莲抑止住霁莲无意间对自己很不尊重的不快,即打断了这个话题。 忽然,何霁莲想起一个心中郁郁不欢的事,就直起身来面向坐于沙发上的雨莲发问。许是情绪有点激昂,镜子里能照见她的背脊竟在颤动: “姐,那个沙力害得你好苦,他送你到医院也好,为你付费也好,经常来看你也好,这是他应该有的最起码的责任!可是你和爸为什么还要真的对他一再的说谢谢,谢谢,这样的客气?我是为你姐姐气不过,就讲了‘你们也太虚伪了’这样一句话,爸爸竟然说我不懂事,还唬着脸,在大家面前要骂我呢!我真搞不懂你们是怎么想事情的!” 听霁莲这么问,雨莲噗哧一声笑道:“噢——,你还在生这个气啊!爸爸说你还不懂事,他的意思讲的是:你还不懂得,在生活中,我们对待别人要有——不责人小过,不发人**,不念人旧恶,不忘人故情,这样一种的思想情感。这些话,也都是爸爸早就告诉过我们的,只是我记住了爸爸的话,而且注意怎么去做到。当然,我受这么严重的伤……,” “还有你更加严重的心灵上的创伤呢,那三个流氓到现在还没抓到呢!”何霁莲不等姐姐说完急着打断了她的话,同时,也不顾提起这样的事,是否会刺痛姐姐的内心深处,她就是这么的直接表述了。 “是的,是的。这次,无论是我**上还是心灵上的受伤,沙力都决不能算是小过。但爸爸不是还有一句,‘不念人旧恶’的看法嘛!我认为爸爸说得是对的,对沙力,我也很愿意不念他旧恶。也就是说,尽管我伤得很深,很痛,但我还是很愿意原谅他,不对他记仇,记恨的。” “显然,沙力仍然很想与你恋爱,和你结婚。你话既然如此说,那你为什么还要抛弃他?不要瞒我,我还是看得出的,你现在在开始选择高原了,那,一面说原谅他,一面又抛弃了他而去接受高原,这不是虚伪又是什么呢?姐,你讲,我究竟说得对,还是不对?” 面对霁莲逼视地问,何雨莲没有马上讲什么,只是微低下头,两手臂紧紧撑住在沙发面上,悄悄的轻轻的叹了口气,好久没有开口,好像很难过,很沉重,也很感叹。 “来,霁莲,过来,过来,坐到这里来。”过了一会,何雨莲似乎梳理好了思虑,抬起头,看着霁莲,要她坐到自己的身旁。于是,霁莲离开小梳妆台去坐在姐姐的身边。 何霁莲一坐到自己的身边,雨莲的双手就一把将她的两手紧握在自己的手心里,说: “霁莲,姐姐不是个虚伪的人,也决不做虚伪的事。如果哪一天,一不小心做了,只要一有提醒,我就坚决的改,哪怕要付出代价,甚至是大的代价也要改。你来帮助我好么?” “姐,我不是在挖苦你,也不是在责备你,就是想知道知道,爸爸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对你却不是这样的。”霁莲似在解释一肚子的怨气和困惑的缘由。 “霁莲,我们的爸爸,是个十分重视修身养xing和个人道德品质的人。别人不知道,难道我们做他的女儿,对自己最最亲的亲人还能看不懂?”何雨莲见霁莲在注意地听,就继续说道:“是的,对沙力我是真的原谅了他,不对他记仇,记恨,可是,这不等于我就应该和他恋爱,必须跟他结婚。关于这一点爸爸和我的意见是一致的。” “爸爸喜欢你,他当然总是偏向你,和你保持一致的喽。”何霁莲说时,把自己的两手从被紧握的手心里挣月兑出来,还挪动了一子,从姐姐的身边稍稍离开了一点,她是下意识的表现出一种相互间固有的距离感。 “不!不是爸爸喜欢我而总是偏向我。恰恰是,我觉得爸爸是对的,我理解了他,我就毫无保留地听他的话。霁莲,其实一个人,在私生活中,在与人交往时能够有不责人小过,不发人**,不念人旧恶,不忘人故情的意识和胸襟,这实在是很好很必须的品格。爸爸在跟我讲解时,还讲过这么一句一位哲人说过的话,‘品格,是你在黑暗中的为人。’就这一句,品格不是做给人看的,而是,内在高尚素质自然表现出来的话深深地感染了我,打动了我,我一下子就全部的理解,并且接受了爸爸的讲解。” “什么叫黑暗中的为人?我没有文化,我听不懂!”何霁莲气不气,怒不怒,娇不娇,嗔不嗔地说了一句。而后,将身靠在沙发背上,抬头,去看那再熟悉不过的,三层的,散发着柔和灯光的荷叶型顶灯。 “你还没有文化?!你在〈文艺长观察〉上都具名发表文章了,还说没有文化?”何雨莲展现出爽朗的笑容说道。 何雨莲的这一句话,针灸似地扎入了何霁莲的神经,她竟然立刻坐直身体,兴奋得一把紧拉住何雨莲的手,眉开颜笑,大喜过望地瞪着眼高声叫起来: “姐,想不到你已经看过啦!我是想以后让你看的,既然已经看过了,那太好了,你就跟我谈谈你的心得体会!” “这个心得体会问题,本来我也是要谈的,但你问的恋爱选择问题我还没讲清楚呢。不讲清楚,也许是不行的。” “那好。你讲,你讲呀。”霁莲一把抓住雨莲的手,这下她是笑眯眯地要听雨莲谈了。 “姐姐能原谅沙力,但不能与他恋爱,更不能和他结婚,关键是在他的品格问题上。”何雨莲望着霁莲,揆情度理地作起阐明来: “譬如,他叫我到绿地园里去收拾给流浪猫吃的干猫粮。在这件事上,他看到的:一是,可以不用化钱;二是,我又刚出院,不能走很长的路;再说,干的猫粮被雨淋湿也是浪费等等的现实问题。而我想的是:这是退休工人化自己不多的退休金,在生命上体现的善良的人xing,我怎能以自己的私利去泯灭掉这样高尚的善良心呢?那样做了,我与退休工人比我成了什么人了?但沙力只看到现实问题,而意识不到品格问题,所以他怎么也想不通。再譬如,当流氓亮出二把刀逼刺过来的紧急关头,他一时,惊慌失措得魂不附体地自顾逃命,竟然把我和十一万元留给了三个流氓。那时,我既要保护自己,还要保护他的十一万元,就我一个弱女子,在喊出求救而又绝无有救的希望之际,这心里的悲哀和痛苦是可想而知的!然而,对一个人,就是一时因心慌意乱而胆怯了一下,我认为,这终究还是情有可原,不太难理解的。可是,直到今天,他还在强调说是去报jing,不是逃命。显然他还是个不够坦诚的人!平时,出去吃饭时,几次,偷偷的撩起白桌布擦皮鞋。烟吸多了,就随地吐痰,还有其它的事我就不说了。这样的,连一点小节都不拘的人,我怎么和他恋爱?怎么和他结婚?怎么能让他天天睡在我的身旁,与他同枕共寝的?!” “姐,你说的想法我都知道了,都知道了。好啦,好啦,不说这些事了,我们快来谈谈你看了我的文章的体会。” 何雨莲本很想再跟霁莲细述些,对自己来说是语重心长的肺腑之言,以备,万一有机会,也需要霁莲去说明说明时,也能对自己会有所帮助的。但,霁莲已经心急得,根本不愿尊重地听一听她很想再讲一讲的话,这使雨莲暗暗甚为失望。 “好,你要谈文章,我们就来谈文章。”雨莲还是心平静气,淡定自若地笑对着霁莲说。 “姐,你看了我的文章,最想跟我说什么呢?你可是个很有水平的人哦!” “你希望我讲什么呢?看来,你就要我尽讲些顺耳顺心的好话喽。” “嗨嗨嗨嗨……。”听姐姐这么说,霁莲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地笑。 “一个人做了一件事后,尤其在她自己看来是很重要的事,而后非常想知道别人对事对己究竟是怎么看的,这其实是很自然,很可理解的。但,我把话说在前面,不管你接受不接受,高兴不高兴,我就实事求是的讲,你真要知道读者是如何认为的,也只有听实事求是的话,好吗?当然,你也可看作这是一家之言。” 听此番啰哩啰嗦的说明,霁莲似颇有预感,即有点不情不愿地表示道:“好好好,你就讲,快讲。” “你写的这篇文章,谈的是电视节目中选秀,戏说和搞笑怎么进一步地娱乐化的问题。这个议题,是当今最火热,最突出,也是最值得注意,最值得讨论和思考的,关于社会文化的表现及发展方向问题。” “是嘛?你一下子用了四个最,我就知道姐要么不谈,一谈就很有理论xing,不愧是专写论文的诺。” “霁莲,你知道姐姐是最不愿人家给我戴高帽子的!不要这么说了。” “哎呀,又来了一个最,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霁莲,你为何要把发展文化的新思索,只和发展文化的娱乐xing联系起来谈?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我们的好些社会文化事业专与娱乐发生了紧密的结合,而生出了‘娱乐圈’这个怪胎名词!”何雨莲说着,不禁自然地向霁莲的身边移近了一点,继续说道:“我想,大约是从文化全面商业化,商场化,商品化开始形成的。也就是说,在文化表现上允许怎么赚钱就可以怎么发展,文化的一切都可以围着经济利益的发展而发展。于是,表现于文化上的唯经济利益为准则的理念,就理直气壮地压倒,压服了,通常以文化来表达人应有的正确思想,应有的美好jing神和应有的高尚道德体系,并由此转化为种种社会思想品德上的怪现象。” “姐,我要你对我的文章谈谈你的心得体会,你怎么像在给我上政治课一样了啦?你究竟对我想说什么?”霁莲抬眼看着雨莲,满月复狐疑并更加很不满地嘀咕道。 “姐说的是这件事的根本。好,你要谈你的文章,那就来谈你的文章。你提议:在选秀,戏说和搞笑节目中‘要进一步深化娱乐xing,进一步给大家带来快乐’,凭着这样的节目理念,所以在文章里大谈你的娱乐圈八卦经——什么,在娱乐圈里,只要哗众就可以取宠,凡能献丑即能走红,能够出格一定成名,而且以此为由来举例。你叙述的所谓的‘麻辣学术’,以一本,名为〈独眼品红楼〉的新书,针对为什么讲黛玉、宝钗其实是男儿身?黛玉为何是女首富?如何看待黛玉原本适合进入娱乐圈?由此,评论起新开拓的学术研究。甚至还考证出,女娲补天,是因为‘xing苦闷和jing力无处发’所致。这些,都被你作为‘要进一步深化娱乐xing,进一步给大家带来想象快乐’的娱乐文化的新探索来谈的。霁莲,我是不能同意你的这种提议和看法的。现在,有许多的写作与阅读,编剧与观众,编排与收视,和你的评论一样,出于商业利益,都极其强调是为了一种娱乐心态。他们大多都只谈轻松愉悦,只追求什么放纵快感,不求有心灵的感悟和审美。在这样的氛围里,我们民族的文化实际是在被浅薄化,被肢解化,被堕落化。如有家人死亡,为失去亲人,家里人都是会痛哭的。但是,在这样的娱乐文化之中,我们的文化和文明,是在毫无痛苦感觉,是在快快乐乐的心情里死亡着的。死亡的是什么?是我们的判别人生是非的思想,和会衡量价值的灵魂!而且对这样的死亡,是不会有想痛哭的意识和情感的!” “阿呀,姐,说来说去你是要跟我谈这种话啊!我们姐妹俩为什么老是谈不到一起的呢?!”霁莲一下子显得非常的不满,带着失望和失意的心情直立起身,紧跑几步,去坐到自己床上的床沿边处。 “姐啊!讲起来我们是双胞胎,可是我们为什么老是谈不拢的呢!”霁莲边重吐着深心的不满和疑惑,边伸手拖过身边的一只枕头,然后拿起来紧抱在自己的胸前,突然还发出深为感慨的呼叫:“在你的心底里好象在悄悄的,非常的恨我!是不是?!” 见霁莲竟显出如此非理xing的偏激心态,雨莲胸怀中满是焦虑与心痛的情感,一片的愁苦也就聚拢于眉目之间,但何雨莲仍十分平静地说道: “姐很明白,这篇评论稿,绝不是你能写的。你只不过是想借这本有一定发行量的杂志来炒作炒作自己,实现名利双收的目的。现在,这种事也是到处都可耳闻目睹得到的呀。” “我怎么做什么事,甚至于想什么事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姐姐,你对我怎么这样的厉害啊!”何霁莲说着仰身躺倒在床上,用枕头盖在自己的脸面上。 “霁莲,我从心里在为你担心。你交什么样的朋友,眼睛一定要睁睁开的啊!” “你又有什么想法啦?”何霁莲移开枕头叫喊着。 “上次电话背景里,我听到那个教你跳恰恰舞的人对别人说,看到你何霁莲,他真想把他家里的老太婆当抹桌布扔掉。还有,他放荡的笑声都能使我感觉到这个人很可怕。你那么着急的赶快断掉电话也很可疑,他究竟是你什么朋友?” “姐姐!我再跟你说一遍,是手机没有电了,不要再怀疑我了,好吗!要是让爸爸知道了不就又要审问我了。” “你这么讲,我倒是要转告你,爸爸说,他是要和你谈谈呢!” “是真的?爸爸为什么要跟我谈?他想谈什么?”何霁莲突然坐起身子,看着坐在一侧沙发上的姐姐急忙问。因为,姐姐的这句话使自己很惊心,她时时在深怕父亲是否已发现了她的蛛丝马迹,而且姐姐的眼睛又总是那么的厉害。 雨莲一见霁莲如此吃惊,她赶紧宽慰起霁莲来: “我也不知道他要跟你谈什么,好象也在为你担心什么事。可是,电话里听到的话我还没告诉爸爸,以后也不会告诉的,这你就放心好了。” “喔哟,都是疑心鬼,你们要疑心你们就去疑心好了!”何霁莲说着再次仰身躺下,举起枕头再次盖压在自己的脸面上。 “霁莲,你一定要听听姐姐的话。交友,一定要与正直、诚信、见闻广博的人交友。万万不可和难测深心,阿谀奉承,花言巧语,邪门歪道者交朋友,那样你会被人害苦的。姐姐是多么怕你……。” “姐,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们不要始终看我是个什么事都不懂的人!” 看着霁莲的样子,何雨莲在想:如果霁莲此刻对自己的苦口良言尚能接受和理解,那么深深焦虑的心情还可得到些许的安抚,但霁莲的反应真叫她实在是放心不下啊! “霁莲,我知道你很想发财,应该说这没有什么不可以的。说句老实话,姐姐也不是不想要钱的人,但,关键的是怎么看待这个发财。”雨莲说着,望向在床上用枕头压住脸面的霁莲,也不管她是听得进还是听不进,只是想以自己的爱护心来感染霁莲,使她能有所感触。 “客厅里挂着爷爷为我们画的画。爷爷的画为何要以月光为背景?以并蒂莲为突出面?这,你也是知道的。爷爷以这幅画,是要我们懂得:一,爱国要胜于爱金钱;二,人品至上要胜于金钱至上;三,崇敬人格要胜于崇敬金钱,爷爷要我们,在显示这样的品质时黑白分明……。” 雨莲正在说时,突然,随着“啪”的一声,卧室里一下子竟然墨黑一片。顶灯被关掉了!是霁莲伸手,模到床边橱旁灯的开关关掉的。这是何意?对我的规劝与诉说算是表达厌烦?不安?怨恨?憎恶?还是断然拒绝? “还可以怎么说呢?人生的道路毕竟是自己走的。但我于心何忍她这么下去是非常可能会掉入什么陷阱的呵!霁莲啊!你为什么就不能听一听我的苦口良言呢?!”此刻,何雨莲焦急与忧伤的心绪一起涌上心胸,黑暗中,不禁暗暗的淌下了两行忧愁与难过的泪水。 夜已深了,房间的四处都已悄无声息,唯有蝈蝈,清清脆脆的响亮鸣声在时不时地传进来,还有爸爸那几声断断续续的轻轻的咳嗽,何雨莲在静静地听着,同时心也在隐隐刺痛着。 记得,庄子这样阐述道:梦里饮酒而乐的人,醒来却会痛哭。梦里痛哭着的人,醒来则去愉快狩猎。真正清醒的人,是能明白梦幻与现实的区别。而愚昧者,不能清楚梦幻与现实的区别,还自以为自己总是什么都知道的清醒着的人。霁莲呵!你和你的许多的想法能懂得庄子的这番道理有多好啊!! 坐于黑暗中的雨莲,望向似已睡去,却不知是在梦酒,还是梦哭的霁莲,心在这么地呐喊着!拼命地呐喊着!! 第十三章第四节 ()四 一进入餐厅,客人们也就感受到:室内,粉墙上挂着的水彩画,圆桌下铺着的薄地毯,半开半拢着的浅青sè的窗帘上,隐现的卷曲提花,以及,灯光,虽不明亮,但暗淡得使人感到舒适间,弥漫着的一片温情与雅致中的柔美。座前的台面,布置得融融和和,围坐间,能团聚起主人所希冀于的深愿的联通与合力。当客人们一一落座,随即,还都不禁喜形于sè地欣赏起,如鸾翔凤集似的菜肴来。鸾翔,是放在桌面正中的大冷盘拼图——松鹤图。凤集,是沿大冷盆转成一圈的——花雕醉鸡、水晶肴肉、芒果布丁、海鲜龙虾、糯米莲藕、虾花蟹斗、波菜鱿鱼圈、青宁虾仁塔、碧玉白菜卷、以及法式番茄nǎi酪沙拉等等的各sè冷盆,还有,酒瓶上反shè着的一点灯光,看去,是满目的丰肴佳酿。 “哎呀!这只大拼盆做得真是很不错的哎,一定是出自哪位大师傅的手艺品。”沙老咂着嘴,带着,甚为惊叹而尤其赞赏的心情,抬眼看着李沛文问。 “是的,是的。我请了位酒店的大师傅做的。”见大家都坐停当后,李沛文说着站起身拿起黄酒瓶,女婿机灵地拿起白酒瓶给大家开瓶斟酒。 “我,沙老,老何,我们三人就喝黄酒。其他几位我知道,白酒都是不在话下的,今天就都不许往后退好不好?”李沛文一边首先给沙老斟酒一边笑说道。 “好好好,可以了,可以了。我喝不多,喝不多。”沙老一再地挡酒怕斟多了。 “田书记,你来领头祝酒。”有人发出提议。 “好。”听提议,田池霖气度雍容地站起身,在幽雅的灯光里,轻擎酒杯,众人也都站立起来把酒杯高高举起。 “今晚虽不及中秋的月亮,但我看过了,也是一轮明月天上挂。我就借古人虔诚祝愿的名句说,也祝我们老李,‘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我们真诚祝老李,家庭美满,健康!幸福!长寿!”接着,大家也都同声相应,众口一词地表达祝愿,同时齐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谢谢,谢谢,谢谢大家的祝福。不过,今天,我也有一个心中的厚望。”在大家都坐下后,李沛文却依然站着,这么说时,与女婿一起,再次给大家斟上酒,并举杯继续说道: “我厚望,也是祝愿,愿我们公司,创立创新型企业的工作能在各位的通力合作中冲破难关,顺利实现。这是我和田池霖,田书记心里的深厚企盼,请让我们一起来为此干杯!”随着李沛文所说的期待,大家又一起站起身干酒后,才各自纷纷坐下。 有道是,听话听声,锣鼓听音。其实锣鼓也不在于听音,而是在于听其节奏中传递出的情势。听李沛文的话,座中自有jing明者已觉察出:看来,今天不仅仅是为恭贺生ri,而是要借题发挥的啊!于是也就很专业地,不再首开天南地北的漫谈话题,而是闷着头,喝着酒,吃着菜,倒是要听听今天究竟会说出些什么主题话来了。 “大家请吃,请尽兴用餐。”李沛文热情招呼大家,同时,与田池霖对视一下,即进入了不谋而合的默契的引发。 “老田,你到集团公司去汇报工作,有二十多天了,什么时候可以回来了?”李沛文边问边伸筷子去夹起了一片藕片。 田池霖呷了一口酒,放下酒杯答道:“要看领导怎么安排了,不过也快了。” “真是万事开头难,公司创立创新型企业的工作,一开始就叫人觉得举步维艰,下一步怎么办好?”李沛文紧接着提了个,可做文章的引导xing的问话。 “这样,领导跟我谈过,”田池霖及时地接过李沛文的话意,即继续说下去:“上级指令我们,再怎么困难,也要和公司领导班子多商量,还要多多团结员工。在座的都是公司的高层干部,既然要与大家多商量,索xing我把以后会议上一样要谈的问题,放在这里先吹吹风也可以,这样么,到正式开会时大家也可有备而来,有的放矢。” 田池霖的话使举杯和举筷子的,几乎都不是放慢了速度,就是干脆放下了杯筷。因为,都知道,下一步企业体制上的改革,紧紧牵连着自己的各种利益,能心不在焉?! 田池霖举目环视一下座前的各位,看着大家说道: “领导上要我们公司的高层干部,结合对创新型企业的理解来深入讨论何以然与江海岭的两个报告,包括对袁紫霞的处理问题;还有,当前在公司里流传的各种流言,要溯源,要分析,要相信群众,要群策群力,让所有员工都来参与,要把不利面力促为有利面。” 田池霖言毕,一时无人接话,但气氛随之地好象变得严肃得多了。 “大家吃,吃,我们就边吃边谈。”李沛文端起了酒杯,环坐着的,便也应从地举起酒杯,浅喝一口,再各自举筷去夹面前的菜肴。 此刻,大家沉默不语的状态使人感到有点沉闷,为活跃一下气氛,田池霖在喝口酒,放下酒杯后笑说道: “我讲给你们听噢。前二天,我的小孙子来问我,说,‘爷爷,爷爷,我像你一样大的时候,是否也可以做爷爷了?’我答,‘那当然的喽。’他又问,‘那我还叫你爷爷吗?’我说‘还叫啊。’他听了高兴得不得了,说‘呕!将来爸爸,妈妈,爷爷也都要叫我爷爷喽,我们家有两个爷爷喽。’” “嘿嘿嘿……。” 老田的言叙,使大家因感到好笑、有趣、或者是可爱而立刻在一片欢笑声中,自然地形成了放松、轻快、活泼的氛围。 “我小孙子这种想法,大家显然感到是一种可爱而笑了,”田池霖继续做着他的借题发挥的引伸,“将来小孙子,他一定自然而然明白到,这是多么的可笑。但我们,当然包括我自己在内,可要经常当心,当面临某些复杂和特别复杂问题时,我们,一时间是否也会出现了象孩子般的幼稚和天真?这就并不是由可爱而可笑的事喽!” “怎么对待复杂问题?”按老田所言,李沛文接口道,“我个人觉得:有许多复杂问题的形成,是我们常常由于各自过于十分强调解释自己所站的立场,从而使得事情变得复杂起来了。譬如,上星期,发生在三级封装区,庞主任与技术员高原,为了……。” “噢,这件事还是我来讲。”见李沛文提起上星期的事,冯登科便和蔼地微笑着接过李沛文的话说了起来。此事,原本是他早已准备好,要在某次会议上谈一谈的,现在既然已经提起,那就现在谈。于是,冯登科也呷了一口酒,放下酒杯,再夹了块熏鱼块放到面前的小碟里后,说道: “我,先来说说这个情况。上个星期,庞主任是按我的安排,要求三级封装区第二班组组织讨论新制订的纪律告示条例,而且要落实到人。然而,高原在得到一定的支持下,强硬要求班组一定要先学习bga技术,必须先要掌握可控塌陷芯片法焊接法。现在,在生产班组里,为落实这两个方面的任务,经常在时间上矛盾起来,甚至还严重对垒过,我不知道究竟应该怎么来看待这样的情况。”为探测将会有多少人,在多大程度上拥护自己,冯登科的话说至此即戛然而止,以观反映,然后看再怎么说好,这已是他的老经验,老手法了。 “应该怎么看待这个情况?应该怎么来看待这个情况嘛?”田池霖低沉着头,似在思考地反复唸叨着老冯的这句话。立刻,他又抬起头,扫视一下周围,说: “我不知道你们同意不同意我的观点噢,——综合地看,我认为,这,实际上就是两个报告的矛盾冲突。其实这两个报告本不应该有矛盾,更不应该形成冲突。因为老何所提的科技创新与规模生产问题,江海岭强调的市场开发与重视生产地的达标必须先严格纪律的问题,包括树立企业形象呀、投入大型产品展销呀等等的工作、这些都是企业生存和发展的两个必须方面。这和,一枚硬币必须有两个不同面组成的比喻是一样的道理嘛。但事实上不还是形成冲突了吗!我看,这个冲突的实质是,应该以谁的工作作为主导面,作为核心,并且必须相应地确定和确保大量资金投入的问题。那么到底应该以谁的工作作为主导面,作为核心,同时确保大量资金的投入呢?这是要以,建立创新型企业的实际需要和满足条件来衡量的。你们说是不是?” “田书记,你分析得对,冲突的实质就在这里。依我看哪,其中还有个更关键的冲突因素呢!”更关键的因素是什么,沙老没往下说,只是在脸上浮现出有点诡异的神sè。 为了使江海岭的工作及其前途发展,一开始就不在人们的意识认定上处于下风和弱势,而连今后都输尽了,冯登科即说了个理论上肯定正确,却似是而非,但自己今后是可游刃有余的见解。他在轻轻咽下嘴嚼的熏鱼块后说道: “我要强调认为的是:老田刚才所讲的这两个报告方面的工作,没有哪一方面会始终是主导方,是必然永久处在核心位置上的。因为,任何事物的发展总是不平衡的,决不可能总是处在一个水平上的。至于我们在做的工作,像,开发市场呀、为重视生产区域达标而严格纪律呀、包括公司各种评比晋级呀、以及投入大型展览和迎击上级检查等等等等工作的推进,我想,在某一个阶段里和一定的层面上,也不应该始终是不能作为中心工作来做的。” “嗳!老冯,你这个话,说得倒不是没有道理的。企业的发展,就像人迈步前进一样,是不能只倚重于一条腿的。”田池霖向冯登科表示赞同他的这一说。 “是的嘛,我以为,冯书记的意见是值得我们深入思考的么!” “对呀,对呀,冯书记的见解有一定的道理,我们都很理解,也都很支持的呀。” “是吔,是吔,冯书记谈观点,就像在飞机上亮灯,两个字——高明。” 见庞主任,李酩和孙子兵相继地紧跟着对自己能这么心照不宣,随声附和,冯登科心里自是暗喜甚欢。他也当然非常明白——这些人心照不宣的,不就因为是自己在代他们争夺一种机会嘛,即:他们要以他们的工作“成绩”和“成就”,来获取今明两年的升职考察、加薪、加奖以及其它利益的机会,不靠现在异口同声的先声夺人,一气呵成,以后怎么办?而且这些机会还要靠自己暗中为他们安排和促成的呢,为此,他们能对自己的说法不应声紧随?不一锤定音? “我也很赞成老冯的意见。因为,许多工作确实是在相辅相成,同心合力中完成的。”李沛文这么说后,放下筷子,略停顿一下,想了想,继续叙说道: “但当我想到,高原在第二次联席邀请会上所讲的话,就觉得更有道理,更为欣赏。记得他是这么说的,‘我们在看事情和解决问题时,不能只看到,或者只是针对眼前很显著的突出面,而是要看到事物里面存在着的内在联系,基本矛盾,普遍意义,尤其是,对发展变化过程起着发展方向,和决定了事物根本xing质方面的那些决定xing因素。’在创立创新型企业的过程中,我们如果都能,依照这个道理来辨别应把哪方面的工作放在主导的,核心的地位上,就可以体现出一种科学地思考,科学地发展的理念?你们说,是不是呀?” 听李沛文所言,冯登科马上感觉到——说是赞成我的意见,但说到底却原来是在玩抽象肯定具体否定的把戏啊。心里不禁深怀不满,不快,更起不遂心愿之恨。 “我觉得噢,冯书记认为的,‘任何事物的发展总是不平衡的,总不会停留在一个水平上的’看法,和高原的观点是不矛盾的。而且这个观点,也不无有它的现实xing和合理xing的。在确立一个阶段的核心工作时,我们需要注意不可一叶障目的呀。” “是呀,这就如刚才田书记所讲的,在碰到复杂和特别复杂问题时,我们不能有孩子似的幼稚和天真一样。”庞主任和李酩,一前一后都继续微笑而和缓地诉说着,但他们的所指是不言而喻的。 “我和庞主任的意见相同,我也认为任何一方的工作不可能总是处于核心地位的。因为,‘人无长形,水无长势’的嘛。”工会主席孙子兵笑眯眯地表示道。 “老兄,你说错啦,好像应该是‘兵无长势,水无长形’,你怎么倒过来讲了呢!。而且这里的‘长’字,在汉语拼音里是chang,不能读zhang。象这样的字,你怎么可以长长不分,完全颠倒的来错读的呢!”坐在身旁的庞主任,附在孙子兵耳边轻轻地告诉他。 “噢,噢。是嘛?是嘛?真的是嘛?”孙子兵低低地回答庞主任的纠错时,脸上的肌肉即塑成了尴尬的面sè。 酒过三巡,觥筹交错间,想对创立创新型企业工作出现的问题,观形势,思力行的田池霖和李沛文,察看到的却是婉转力挺中的波诡云谲。 “去厨房看看。”李沛文悄悄示意女婿继续上菜,女婿点点头就去厨房。不一会,女婿与阿姨托着菜盘来上热菜——白灼基尾虾、松鼠鲈鱼、三鲜烩海参、椰汁蟹柳卷、脆皮ru鸡。而后,阿姨又来回几次,另摆上好几只热菜盘。 “哎,老李,请家里的也一起来吃。还有你女儿,外孙,她们怎么都不来?”田池霖问李沛文。 “噢,她还在忙,忙好后她会来的。女儿嘛,因有事,她要我代她向你们告辞。来来来,我们乘热吃。来,让我们干了这一杯!”李沛文站起身,举起酒杯,热忱又亲切地请客人开怀畅饮。众位客也端起酒杯干了杯中的一点酒。 大约,酒酣耳热是可使人心cháo澎湃的。继又喝了两杯白酒的庞主任,心在想:自己与高原不仅上个星期,而且而后还有过一次对决。想想今后,万一不能使自己工作上更有“成绩”,甚至还失去老冯暗中的帮助和促成,那么自己不就要失去升职考察,以及年底加薪,加奖和其它利益的机会了吗!如此这般,那么,今后在仕途发展上不简直要暗无天ri了吗!什么mga技术?什么可控塌陷芯片法?高原这么拼命干,不也是在突出他的成绩来和自己争这种机会的么!!我能不力挺老冯?我能拱手相让?由此想来,借着酒意,庞主任竟无法自持地重重放下酒杯,言道: “我是支持冯书记观点的。工作还有什么主导不主导,核心不核心的!谁努力工作,谁有成绩就应该认可谁!否则还有谁会努力奋斗,谁会努力提高工作效率的呢?难道,难道还想要我们都回到吃大锅饭的老路上去吗?你们说,我讲得是否也很有道理?!” 挺住了老冯与庞主任就是挺住了自己,因为,谁都是这样的,自己的利益在哪边当然就站在哪一边讲道理的!这么认定后,于是孙子兵和李酩借着酒劲,齐声地表示对庞主任的支持:“庞主任,你讲得非常的对,我们俩也是这么认为的。” 此时,显而易见,他们几位的意见,倾向,已是和盘托出的了,那么,现在,我是否也应该来谈一谈?要谈?也真不愿讲那些明明白白相对立的话,招人怨恨。不谈?那,如再不明辨是非的话,一旦形成了定势,必将会给下一步的深化改革带来损害。那么,究竟是,为开宗明义而坦诚相见好,还是为明哲保身而哑口缄默的好?听他们所谈,自己虽深有一番感慨,但却真是举棋不定的啊。紧捏着空酒杯转个不停的何以然,低头沉思间,忽闻有人在叫,抬头看,是微笑着的沙老在叫自己。 “老何,老何!江海岭报告的支持者,立场,态度都很鲜明,能这样开诚布公很好。你作为何以然报告的提交人,你也来谈谈好吗?我和老田很想听听你是怎么思考这个问题的?” “好,好的。”何以然稍想了想,应了沙老的话答道。 “那么我,我也来谈谈我的认为好吗?”何以然刚放下酒杯要说,李沛文见女婿要给他斟白酒,即连忙轻轻阻止道:“不不不,我知道的,老何白酒不行,他黄酒也只能喝一点点。”说着,就自己拿起黄酒瓶往何以然杯里添加了些黄酒。 “谢谢,谢谢。”何以然边致谢边继续言叙道: “我有个希望,也是再一次的重申,重申,希望大家能实事求是地多理解到高原的一个分析意见。他曾谈到:在工业企业内,实际存在着二个主要工作系统。一个是提高和发展生产力系统。像,怎么使高新技术最快,最有效地投入大规模生产;怎么使一线工人最快,最积极地不断更新生产技能等等的工作。而,公司里的经营者、管理层、后勤人员,他们所做的开拓市场、生产供给、竖立企业形象、包括刚才提到的那些方方面面的工作,其实都是属于生产关系系统的。这二个系统虽总是需要彼此相互依托、渗透、协调、促进才能起作用,但生产关系方面的工作还是必须让位于,服务于提高和发展生产力方面的工作,而且,在谁于第一时间完成,与绝对多数的资金投入上也决不能倒置!为什么要这么刻意地强调呢?记得,高原认为,我们的产品命运,开始于货币资本投入,跨度于产业生产增值,归结于市场停留的时间。在这整个过程中,作为营利企业,那么,任何使产业资本快速积累与拼命增值的事,就都是优先之事,必须之事,合理之事。如果反过来,把生产关系方面的一系列工作放到第一时间上完成,而且确定及确保了绝对多数资金的投入,那么我们的产业资本,在生产阶段中的停留时间只能被迫拉长,只能被劫分流,甚至于是被强化空耗掉,从而阻塞着价值迫切增值的通道,这就使国有企业难以与时俱进,甚至是只能走向破产倒闭,工人们只有等待被迫买断回家。事实上,好些难以为计的国企,不已经是走在这条路上了?!要清楚,我国今天能即将成为世界第三经济大国,这决不是国有企业为主体创造的成就,而是众多的跨国公司与少数的大民营企业促成的!还有,就是最底层的产业工人们,是他们默默贡献出,比世界任何国家工人都要多得多的剩余劳动,及其剩余价值的积累,才使我们的国家这么快的赶上来。因此,我们必须通过这次创立创新型企业,不仅分清,而且要确立起在体制和机制上,把提高和发展生产力系统的工作坚决放在第一时间完成。顺便再说一说,我们不赞同对袁紫霞严惩,一方面是不愿从概念出发,更是从,提高与发展生产力需要看问题。袁紫霞上班时间看报违纪,然而,她关心的是我们电子技术的发展问题呀,这有什么不得了的大错呢?我实在不明白,我们的领导人员为什么对违纪事件如此紧抓不放,而对工人们,是否能重视技术改造却如此漠然置之,毫无意识?!老实说,这种紧抓不放就是在扼杀工人们一种自然的能动xing……。” “老何,你讲得好!讲得好!”沙老仰面猛喝一口酒,捏着空酒杯,伸出食指直指着何以然打断了他的话说道: “我和老冯,自从搞‘承包责任制’起,到‘搞活国有大中型企业’,到‘现代企业制度建设’,领导了几次重大阶段的国企改革,但都没有听到过对工作xing能这么透彻的改革分析。了解到高原所提的‘经济理论学习体制’、‘市场信息反应体制’、‘资本循环把握体制’‘生产力的发展体制’我听来更是,耳目一新,茅塞顿开呀。我们曾经搞过的‘现代企业制度建设’为什么搞到后来销声匿迹,不了了之了呢?恐怕是,我们的改革,改来改去改,就是因为改在生产关系层面上,而没有能在体制和机制上体现出高原所谈的那四个工作xing能,也就是,没有进行,可体现出懂得和把握好经济运动规律的那种改革。我深以为,针对以往的国企改革,我们还没有闭门思过之处,总结经验教训之鉴。现在,我个人深感到:我们太需要有一种拓展思想高度和思维广度的意识与理解了!我们要想进步,要图先进,就一定要先突破没有意识到的思想上的局限xing,那就更不要谈打破局限xing的问题了。” “我有,我有不太理解的方面想得到求教,行吗?”乘沙老说话刚有间断,和蔼的冯登科微笑地插入了话语。见大家也在注目贯神地听,他便慢慢道来: “老何刚才谈到,要看重,要保护体现了生产力的,一线工人发挥的自然能动xing问题,对这个问题,就我们在做的其它方面的工作暂且不谈,就按老何刚才所指的,所谓我们做的是属于生产关系方面的工作,仔细想想,其实不也同样是在起,保护和发展生产力,也是在使一线工人能发挥其最大能动xing的作用吗!就是对袁紫霞的违纪,为什么不惩办是为了使她发挥最大生产力的能动xing,而惩办了就不能认为也是在促使她发挥最大能动xing呢?关于这一点我很不理解,是很不理解的,希望能指点迷津。当然,如老何所谈,生产关系方面的工作必须让位于,服务于提高生产力方面的工作,这一理论如果真的是成立的、是合理的、是正确的、是很科学的,那我们让位!我们是一定会做好这个,生产关系方面的工作必须配合好,服务好生产力提高与发展方面的工作的。说起来,此还是马克思的一个什么定律。嘿嘿嘿……。”冯登科说完,轻笑着举起酒杯到嘴唇口。他这么说,实是以守为攻,以退为进。 接着,因心情,还是因酒劲而被涨红脸的庞主任,失神的两眼盯着酒杯,伸出的手臂在头顶上挥舞,他按着老冯的话意发问道: “哎,这话讲得有道理!为什么,同样具有使一线工人发挥最大能动xing的工作,一边是属于提高与发展生产力xing质,一边却是属于生产关系xing质的?这个区别xing究竟在哪里?我也是很不理解的!” 李酩则在咽下一口菜后望向沙老,向他表达自己深深不解和不满的话: “而且还要让位到配合好的地位噢!对这种理论的合理xing我也不理解。大概由于我们不是经济学家,那谁是我们公司真正的,公认的经济学权威呢?沙老,您是老革命了,我们都尊敬您,您倒说说看。” 对李酩的求问沙老却像没听到一样,只顾自己慢悠悠地伸出调羹和筷子,把夹成小块的鲈鱼块放于调羹上,再放入嘴里品嚼起来,立刻又显出得意于美食的样子,轻轻晃了晃脑袋: “唔!小李,松鼠鲈鱼做得不错!真的是不错!味道好极了!哎,你们都来尝尝,来尝尝看,不亲口细细地品味品味,是不知道味道究竟怎么个好法的。”沙老是意味深长地在借题发挥。 “来来来,大家来吃吃看。看看沙老说好,到底怎么个好法。”李沛文昂起头,招着手,也呼唤大家来品味。 在沙老和李沛文的鼓动下,客人们便纷纷地举箸入鱼肉,尝味于口舌。 “哎呀,美味么,需要细致品尝,好话嘛,也要细微辨认的。你们不可理解的话,就让我这个还能理解一点的老头子来谈谈看。”沙老说着,放下酒杯,自己拿起酒瓶往杯里注酒,放下酒瓶后即说开了。 “既然你们都因我年事已高,很尊重我,那我也就不避老资格地直言。对老何的话,你们几位都在摇头晃脑,表示置疑,都在叫不好理解。老实说,想都不想一想,一听就借置疑来反对,对此,我从来是嗤之以鼻,不以为然的。因为,你没有好好的认真想一想过,只是为了反对而反对,这样子说出来的话,不是偏见就是妄言,这有什么可交谈的呢?现实意义又何在呢?你们说是不是?”沙老说着再猛喝一口酒,放下酒杯又去夹那鲈鱼,并显得极有体味,同时还注视着在品尝鲈鱼的那几位,开怀地笑问道: “唔!这鲈鱼味道确实不错,你们都吃出味来了嘛?究竟有什么味呀?阿?嘿嘿嘿……。” “沙老,我们只知道味道确实不错,但不知怎么说出体验来,你倒说说看。”有人故意提请道。 “唔,要我说嘛……,要我说嘛……,好,我来说就我来说!这样,在说之前,你们先听我读一遍辛弃疾的一首词,”沙老说着,再次仰喝一口酒后,似来了一股豪放之意,竟站起身,很有情致地朗诵起来: “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遥岑远目,献愁供恨,玉簪螺髻。落ri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当把整首词朗诵毕,沙老即笑说道:“你们当中啊,谁能领会诗里表达的‘休说鲈鱼堪脍’的前后之句,再能联系辛弃疾写词时的慷慨之故,思考一下,那么,也就算真吃出了今天的鲈鱼味道来了。” “什么?沙老,您,您是不是在问我吗?今天是星期几?今天是,是,是星期六哎。呃——,呃——,星期六与吃鱼会有什么,什么关系的呢?您老,怎么,喝酒,喝得,喝得糊涂啦!呃——,呃——。” “哈哈哈哈……。” 醉眼朦胧的孙子兵,打着酒嗝的话一出口,即引出众人轰笑不止。见大家竟然都这么疯狂地笑,孙子兵也大笑起来,并说道: “是的嘛,管它是星期几,今ri有酒今ri醉,呃——,呃——,管它东南西北风,还是人来疯哦!嗨嗨嗨……嗨嗨嗨……,呃——,呃——。” “沙老,您真是慧眼观测啊!今天您借辛弃疾的词意所要讲的意思,是讲到我和老李的心底里去了。”田池霖一把握住沙老的手,低声地向他表示自己的动情与知己感。 “我知道,我知道,因为我也在为你们着急,所以我知道,我今天是也一定要来的。”沙老对田池霖说着感同身受的话,又看着李沛文,举起了酒杯,向他表达一种尽在不言之中的心情。李沛文自然也相对地举起酒杯,以示也有“莫逆于心,遂相与为友”之明。 “哼,这算什么啊?算是情投意合,还是相互利用,或者是想抱团取胜啊?!哼!”在一边冷眼睁看着的冯登科,对他们相互地举酒致意,心里是怏怏不乐,鼻子里直在哼哼着。 眼见,坐于一侧的何以然,在微笑地看着沙老与李沛文举杯同饮,这在冯登科看来,也是可鄙者在流露其自以为得逞的蝇营狗苟之乐。 “咳!今天来算什么名堂呵!!真不该来!哼!哼!!”冯登科这么连连怨言时,在心里又恨恨地哼哼了几声,随后独自仰面连喝了几口闷气酒。 “你再去厨房看看。”李沛文低低地关照女婿。女婿立即向厨房赶去,不一会端来了银耳百合汤大汤盆。再过会,阿姨也托盘拿上了各两盆,黄澄澄的南瓜饼和香噴噴的桂花红豆沙枣糕,分放在台面的两半边。于是众位来客都继续举箸入口,但耳听,却格外地注意起来。 “我啊,刚才谈鲈鱼,还没谈你们提出的不能理解的问题,现在,我……。噢,谢谢,谢谢,谢谢。”沙老,边说着谢,边侧过身,端起碟子,接过李沛文夹伸过来的南瓜饼。坐下后,又笑看着老李挨序给其他人一一地夹饼。 “老李,我们是排排坐,你是分果果啊。” “嘿嘿嘿……。”田池霖的话,说得大家一起都面呈嘻笑之sè了。 “老沙,你继续讲,我们都在倾听呢。”突然,冯登科和蔼而微笑着催起沙老来了。 他倒确实非常想知道知道,这位,从国企改革一开始,就与自己一起风雨历程闯过来的老沙,究竟是怎么看待自己刚才所说的那些话的。也即是,他与自己是否会分道扬镳而去! 沙老见老冯很是期望的神情,便笑说道: “老冯,我们老哥俩,从这爿,当初,还是第十七无线电元件厂开始搞改革起,到现在,合并成这么大的芯片公司,一路走来,有同步相携时、有各持己见时、也有脸红耳赤时,但决无因恶xing膨胀而恶语相向过。你说是不是?” “是的,是的。你是我大哥,大处,你总是让着我的,这我清楚,我清楚。”冯登科眯眼笑着,作着应承。 “是呀,是呀,正如你刚才所谈的,噢,何以然报告里要做的事,都算作是提高和发展生产力的工作,必须要放在第一时间上完成,而且要有绝对多数的资金来确定和确保。而,江海岭报告里所阐述要做的工作,不也有与何以然报告里xing质相同的事嘛,为什么,却倒要分成生产关系层面的事来做,而且要处于配合好,服务好的地位呢?今天,要是不把其中的道理讲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作为支持江海岭报告的一方,当然是很不理解,也很不服这个气的。对下一步,创立这样一种相应的体制与机制的改革,也是非常心不甘,情不愿的,摆明了就是要坚决反对的,是不是?”沙老话说至此停顿住了,眼瞪着冯登科,再扫视一圈环坐着的主人与宾客们,见他们,似乎都在等待对这个“是不是”的提问,能答出卓识之见。此刻,除应对今天是星期几的那位,还在放下酒杯又去吃鲈鱼和各sè的菜肴者外,其他的,竟然都放下杯筷,在等待沙老会作出怎样的解说来,因为究竟该如何看待问题,也是主与客所十分关注并想深刻理解到的。 听老沙讲得是这般持之有故,言之成理,冯登科把两手掌相**于腋窝间,眯笑着,望着老沙,等他继续往下讲,如果顺心意的话就为他鼓掌叫好。 “那么,怎么来看待这个工作上具有同行xing,却要分哪方是核心,是起主导作用,哪方是配合,是处服务地位的问题呢?”沙老又接着说道,同时,从衣襟里掏出一只珐琅质怀錶,拎起錶链,那珐琅圆錶便在大家的眼前晃荡着,大家也自然注视着这只,接着又举高在半空里晃荡不停的圆錶。 “这是一只,已有两天停止在九点十七分上不再走一步的要修一修的錶。但,尽管它不肯再走一步了,可是在24小时里它还是有两次,一刹那之间的报时,与正常在准时走的钟錶是同步的,是正确的对不对?那么现在,我能不能因为它每天有两次这种一刹那的同步与正确的报时,而认为它是可以替代正常走时的表了呢?显然,你们谁都不会这么傻的认为是可以的。为什么?道理不非常简单,因为仅有的那一刹那相同的时刻,怎么可以代替需要有完整的相持xing的效用呢!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嘿嘿嘿……。” 见大家也都在颔首微笑,无言地表示赞成,沙老收起表,畅叙道:“既然谁都能明白到这一点,那么刚才老冯所指的,在你们的工作中,也有何以然所提的提高和发展生产力的xing质,为什么他要成为公司工作的主导面和核心地位,而你们却要相反呢?因为这两者之间不也是存在着——一方面有时只是有相同的时刻,另一方面是有完整的相持xing的效用,而前一方面是代替不了需要有完整的相持xing効用的xing质的嘛。如果这个问题有点复杂,或者我这么说,这么比喻,还不能使你们很好的更深理解,那,你们就再去了解一下高原所说的——由于我们是营利xing公司,所以一切使产业资本快速积累,拼命增值的事必须在第一时间完成的说法就能清楚了。对货币、产业、商品资本各阶段的循环体现问题,江海岭的报告也有体现,但这种体现,只象是我这只表上仅有的极有限的同步。而何以然报告体现的使资本增值的表现,是那种正常表上有完整的相持xing的效用。这个道理,你们能够不为反对而反对,能够不讲私心地择善而从,冷静的多想想,我看还是能够明白到的。李酩!你这小子!”突然,沙老话锋一转,向坐于对面的李酩提高了嗓音: “你刚才一边说不理解,一边好像还在讪笑什么经济学家不经济学家,权威不权威的。我看啊,从你当上副董事,到现在还时不时地发生董事不懂事的情况来看,说明高原关于建立‘经济理论学习体制’讲得是极其对的,你不要不服这个气,甚至还反对他!我之所以肯定他讲得深有道理,就凭这几十年来对国企改革正反两方面经验的感知。” 见沙老竟当众批评起自己,大家也一下都把眼光聚焦到自己的身上,在长者面前,李酩不禁涨红了脸,并微微低下了头,尽管在这样的场合,他是很有怨言的。 “我认为啊,国企改革也好,国企发展也好,总难以高瞻远瞩,难以横空出世,原因,除缺乏认识什么才是真正的工作的主导与核心方面问题外,还有一个极其重大的因素,是——官商一体。”沙老继续有感而发,振振有词地发表他的见解,“在清末洋务运动中,在中国最早接连创办轮船招商局、中国电报局、纺织总厂、铁路总公司、通商银行、以及铁矿,煤矿等等一系列厂矿业的盛宣怀,曾被认为是中国近代民族工业和洋务运动的开拓者和奠基人,是中国早期现代化之父,然而,为何最终他不仅一败涂地,毫无建树,竟还成为了误国首恶的历史罪人了呢?李鸿章为他作评的‘一手官印,一手算盘,亦官亦商,左右逢源’看来是其中的一大原因。在这些企业里,盛宣怀从没投入过任何的股份,但他死后,家产多得成为当时的中国首富,好几个老婆为争家产打得鸡飞狗跳。近百年以来,这个‘亦官亦商,左右逢源’的体态,到现在,在我们国有企业里还依然有所存在。我们工业企业里的一些党委书记,不去研究经济学和价值法则,不去思考如何以经济规律和价值法则,这些必须的经济学方面的学问去指导,或者监督和推进企业的发展,而是,总直接重复做些董事长和总经理,本来是他们在做的ri常工作,而且有的还倚职从中渔利,甚至极度**。我个人认为,在我们公司这次创立创新型企业改革过程中,也应该注意研究这个‘一手官印,一手算盘,亦官亦商,左右逢源’的历史教训了。体制上造成的**才是深根的**!体制上设定的反腐才是最彻底的反腐!” “是呀,是呀,盛宣怀最后曾经哀叹自己是——‘秋风宝剑孤臣涙,落ri旌旗大将坛。’我们后人要多照照这面历史的镜子,不要在这样的亦官亦商,左右逢源中有更多的人到最后才发出这样的痛苦哀叹声。”何以然接着沙老的话,也发出了自己的感慨。其实,何以然这时所引用的诗句是搞错了人物,那是李鸿章所写,并非是盛宣怀,但他想表述的含意倒是并不错的。 听老沙与何以然所说,冯登科暗底里竟惊得魂飞魄散,恐慌不止,怕被人见到手在颤抖,而在台面下捏紧成了拳头,他心想: 难道,改革初期阶段,自己私下曾经偷偷从一些发展资金中截留过的八万元,尽管,亏空的窟窿,是以改革需要交学费为由都搪塞地化解掉了,但实际他心里是知道的?有数的?只是在装作糊涂罢了?难道,在驻tj办事处里吞噬的那二千九百万;借澳大利亚神马集团公司名义,以《中澳合作意向书》等等的合同套取的五百八十万评估费、手续费、论证费,他和何以然不仅有嫌疑,而且还在追索证据?只是现在不说,待有证据再揭盖子?想想不会,这些事,不都推到畏罪自杀的总经理身上去了嘛!一想到总经理的死跟自己是有关的,自己与他的死是月兑不了干系的,冯登科不禁背脊上渗透了冷汗,想想这些事真的大白于天下时,自己,以及家人jing神上将产生怎样难以遏止的痛苦,冯登科越想越惊慌。但是,真要讲他们是知道的,自己和江海岭把事情做得如此天衣无缝,他们怎么可能知道?!可是不知道,二人又为何出此jing言呢?他们是在借机暗示么?何以然,这个分明是可鄙,可恨之人!想借什么“孤臣涙”来旁敲侧击?来诅咒我吗?!老沙!你也不要提这个事!那八万元我已经悄悄地转到为买房资金不够的,你的儿子手上去了,你真要提,我就把你儿子一起拉出来!冯登科在这么地想着,打算着。 “喝酒啊,来来来,我们喝酒,还是喝酒。你也不要为这些婆婆妈妈的小事再多忧虑了,‘何以解忧,惟有杜康’啊。来来来,我们干一杯,干一杯。”不知是谁对谁,在谈谁的婆婆妈妈的事,并且这样的劝酒,冯登科听了,即如被叫醒似地抬头去看。 “老冯,老冯!我们也来干一杯。” “好好,谢谢,谢谢,我们也来干杯。”见主人,李沛文已把酒杯伸到自己的面前,冯登科自然也举起酒杯与李沛文一起,一饮而尽地豪爽干了一杯。 “来来来,大家吃菜,吃菜。不是我夸,我请的这位退休师傅,曾经几次给市长邀请的外宾掌勺过呢。”李沛文不无几分得意地说。 “是吗?那我要多尝尝了。”听主人如此夸耀,宾客们便以新的意识,齐将筷子伸入了菜盘里。 正当他们在夹菜间,忽闻从窗外传入一个女人气急败坏的怒吼声,而且使在座的客人们声声入耳。 “是谁呀,在你家窗外这么的骂?”田池霖不禁好奇地问李沛文。 “是我家隔壁的老姑娘又在骂她对门家的小女人了。”李沛文答道。 “为什么事?” “诺——,为来为去为两只狗。前天一早,好玩了,我正在刷牙,忽听到窗外老姑娘在叫:‘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这个强jiān我家白雪公主的强jiān犯!’接着又听到对门家小女人也在骂:‘踢死你,踢死你,踢死你这只狐狸jing狗!是你来勾引我家的阿里巴巴的,你自己贱骨头送上门来,我家阿里巴巴还不要呢!’听她们骂来骂去,我就伸出头去看窗下面。只见,小花园里,一黑一白两只狗倒正在互相蹦蹦跳跳地嘻闹,好得很。但见老姑娘么,却在用牵狗绳狠狠抽打黑狗。那小女人么,抬起脚猛踢那只白狗,还一个劲地骂:‘sāo狗!sāo狗!’那老姑娘么气得再猛抽猛打那只黑狗,先,‘小畜牲!强jiān犯!’地骂,还说,‘你骂我家的公主是sāo狗啊?它不像你家的垃圾狗只值一千元,我们公主身价,有三千五还远远不止呢!’那小女人也急了,说,‘我家阿里巴巴是垃圾狗啊?它身价要四千五还远远不止呢。’一个又说,‘你不要乱开身价噢,明明只有一千元!’小女人还以道,‘什么一千元啊!宠物店开价是五千五,四千多是我的还价噢,你千万不要弄错,冤枉了我家阿里巴巴的身价噢!’嚯哟!为了狗的身价她们吵了不知多少次了,现在两家,大概又为了维护狗的身价在骂了。” “那狗的身价上去了,人的身价呢?” “她们这种人哪里会有这个意识啊?阿呀,现在有了一点钱的人啊,就是这个样,富了钱袋,空了脑袋!他们两个一见面就吵,两只狗倒一见面就亲得不得了,嘻闹不止,这究竟是怎么一件事呵!又怎么可比的呵!” “哈哈哈哈……。”听如此闻所未闻的奇观,一席人都觉得真是太可笑了,于是一起轰笑起来。 “你们在笑啊,我听了真有点心酸呢。”不知是谁在这么说。 “来来来,我们吃,吃,今天让我们都来做做美食家。”李沛文又一个劲地勤请来客。 “我也来说个奇闻怪事给你们听听。那天啊,……。” 乘一席人继续豪饮欢餐,并转入笑谈社会见闻时,何以然借着想醒醒酒,轻轻向李沛文打了个招呼,一人悄悄的来到了室外的阳台上。 第十三章第五节 ()五 来到阳台上,何以然了望起夜空。见,当头的明月,在云里奔得是那么的急切,晚风,在身边吹得又是如此的激烈。何以然任风儿不停地疯戏自己的头髪和衣袖,猎猎地着响,此刻,真觉得自己整个的身心,是多么的清凉和舒爽。他又放眼远望,还见夜天下,远方的几幢高楼大厦,残灯点点。还有一,二个霓虹灯仍在闪烁,看去,仿佛有几只匍伏在夜的黑暗中的大小怪兽,都隐蔽得只露出了它们的眼睛,在朝他眨巴眨巴地窥探着,象在问,何以要一人独到阳台上来,立于这有点清冷的夜sè之中? 佇立于晚风间,何以然在深思,觉得自己的思绪,竟也乘风翻卷而起,并向夜天飘散而去;心情却似飞云,虽在奔赴着,一样的,哪知何处才是可投宿的家。想想——近来对自己,对高原的种种流言蜚语,及与人相遇间看过来的,迷茫而又急急避开的眼神;想想——刚才餐席上那几个人力挺中的波诡云谲,及其今后还会有的艰难与困苦;想想——自己为了事业,内心拥有的满腔热血,可是呵……;想想——高原几次畏首畏尾,自己却一再硬是坚挺着他,甚至似在逼着他只能持续的情景;再想想——家茵暂别自己也有两个多月了,还不知道她究竟好不好,真是对她思念不尽,眷恋不止的啊!再想想……。 何以然一人,就这么伫立于阳台上,放眼投入到茫茫的夜sè里,直感觉到——自己纵有满月复的话要说,除可对天向地抒怀后,却不知对何人说好,于是便深感,自己心里既是满满实实的,但要去说,又是一片空空荡荡的了。 “谁要你们帮我去说情了?!谁要你们在大会上为我责备他们了?!我又没有请你们这么做!我宁可被他们罚得倾家荡产也不要你们来多管这个闲事!老实告诉你们,我现在恨你们!从心里面恨透恨透你们了!!我恨你们已经恨到要发疯的地步了,你们知不知道?!” 呵!!那天,是为慰问袁紫霞去她家的,她对自己与高原表达的,竟是如此的天怒之恨,此刻,再次回忆起声淚俱下的那一幕,尤其是,她儿子晓明所说的那几句话,“你们公司里的人,还告诉妈妈,说,何以然和高原在大会上为妈妈的事叫冤喊屈,还说要帮助妈妈,其实他们是利用妈妈的事,来说明他们是怎么样的正确,怎么样的有道理,妈妈是被他们的目的利用了。也有人说,是妈妈和何以然狼狈为jiān,串通一气,互相帮助,互相利用,达到各自的不可告人的目的。”这样的,叫人怎能不悲凉起来的情景,就是此刻想来,怎还不叫人依然震惊!心寒!哀伤和加倍的痛苦! “我认为,老田刚才所讲的这两个方面的工作,没有哪一方面会始终是主导方,是必然永久处在核心位置上的。因为,任何事物的发展总是不平衡的,决不可能总是处在一个水平上的。” 冯登科的这些话,话的本身是并不错的,但要看是针对什么事而言。他借很有道理的话来委婉地来反对,否定自己所提的报告,是很可使一般不怎么明理的人被迷惘,被蛊惑的。用否定之否定的理论来说明问题?那,又是谈何容易的事呵!而且,显然,他还有那些利益相关者在支持他。许多道理都是有心思来决定的,而,利益又是一切心思的根源,由此,单靠雄辩有用么?而且,把赶超世界先进科技的时间全都要去用在,说清楚怎么对待甚至必须让出利益的一番道理上?唉——! “何部长,我是很不想当什么总经理的人!算了,创立创新型企业的改革,谁要搞就让谁去搞,总经理谁要当就让他去当,我们就退出这个带来是非难辨的急旋涡。” 何以然耳边,又响起高原因流言蜚而灰心丧气,并想退避三舍的话。唔——,高原这个人,知识渊博、见解深刻、品行端正、对人,对事,常常也能通情达理,信守承诺,但,就是意志不坚,没有大无畏的英雄气概。当然,人无完人,他能这样,在人品上也已经是很不错的了,只是,只是在非常需要他时,他如再要畏缩不前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我多么想家啊,而且我的心灵感应总弄得我对你很不放心。你每天要保证和我通一次电话,通报家里的一切情况,哪怕是深更半夜,也好叫我安点心……。”这是家茵一早就打来的电话,说来说去,总,不是想家就是在担忧着什么事,对她再宽慰也没用。 “唉!!”寻思这些方方面面的事,何以然连续深深地,深深地叹着气,好像,借此一声叹,许可释重负了。 正在沉思默想中的何以然,忽听得屋里传出一阵的欢呼声,原来屋里人都已进入了要吃长寿面的阶段了。 何以然毫无什么颇高的兴致,只是闻声相应地朝屋里瞥了一眼,立刻,又投目于茫茫然的夜天里,再低头想,如何来按一按那难按下去的,翻来覆去的思绪与起起伏伏的心情呵。 “为了什么大事,要一个人在这里愁眉不展的啊?” 猛听到有人来叫唤,何以然急转身看:“哟,沙老,是您老啊,您怎么也出来啦?” “哎呀,里面都已经在吃长寿面了,我一看,你位子上空着,问老李,他悄悄说你在这里醒酒呢。” “是呀,是呀,我就在这里吹吹风,舒舒心。” “老实说,我看得出,你呀,心事重重的。你不要以为我已经老眼昏花,步履蹒跚,昏昏噩噩的了。其实,主人,也不是不理解你为什么要站在这里,他只是不来打搅你罢了。” “沙老,在您老面前,我也实不隐瞒。”何以然刚说了一句又停顿不语了,但在略略踌躇了一下,想了一想后才继续低沉地说道: “沙老,我和高原,真的,我们说的话,做的事都决不是为了与什么人争权夺利。话说起来像是在唱高调,但,这是真的,我们只仅仅是,很愿为经济的发展和国家的强大做出一点自己能做的贡献。可是您老看,我们想有所作为,却面临种种嘈嘈切切错杂弹的弦音……,要知道,在当前的国际市场上,还少有我们能打天下的品牌,因此我们要奋起直追啊。光在这方面,我们已经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可是,可是极其宝贵的赶超时间还都要化在这种……,再说,我一年半载后也要退休了,时间实在太紧迫了,心里是急得很,又不知去向如何,您老说怎么才好呢?” “我知道,我知道,情况我也很了解,老田和老李,我们三个人是常在一起研究问题的。你和高原要挺住啊!在今天这个充满人心浮躁,急功近利,都想一夜暴富的社会氛围里,你们自有一种历史使命感,你们真是难能可贵的,沙力要向你们好好学习。” “目前,我感到可悲的是,自己与高原,好像有了人生奋斗的目标和方向,也愿意奋发努力,然而又发现,当要投入到这个目标和方向里去时,却又形成一种十分强烈的彷徨和无奈,这就完全像您刚才吟读的辛弃疾的词一个样。现在,我们真也有一种‘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的心情,一种‘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感觉啊!您说怎么好呢?沙老啊。” “何部长,艰难困苦会使你觉得有一点点的丧气和无奈,但你能否站在这也是一件好事,是可帮助你的角度来看待呢?” 见何以然没有应答,沙老便继续道: “你一定也听讲过‘敌存灭祸,敌去召过’这一说的。是呀,有对立面,竟可因之而避祸,无对立面,却将因之而遭害的道理,我想,我不作解释,无疑你也是能明白到其中道理的。一个人,真正的价值,很重要的是在于他能在什么程度上,和在什么意义上,把自己从迷惑和彷徨中解救出来,这种解救的结果就是提高,就是进步啊。你说,我这话有没有道理?” “说句老实话,当高原彷徨不前时,我也常常跟高原这样的说。可是在我自己也受到打击时,心里也好畏难,好矛盾,也会有,想知难而退的一闪念,可是我自己还在做高原的工作,要他坚决坚持住。心里想想真是……。但沙老,您放心,我想我最终还是一定能坚决挺住的!” ……。 屋里许是又有人谈说起了什么趣事和戏言,忽的传出一片欢笑声,声声洋溢着宾客们的愉悦情怀,而沙老与何以然,一时似乎不知再如何说好,便都默不作声了。沉默了一会,何以然才轻轻拾起话题来。 “沙老,我想问问,沙力他还在和你吵闹吗?他是否已经回来和你仍住在一起了?” “最近情况要好一点了,他情绪也有所控制,已经住回来了。”这么说起时,一下子,沙老也显得心事重重起来,竟也是满脸的苦涩,世上真是各有各的难处和苦恼。 “那他上一阶段为什么事跟您要吵得这么厉害?还要搬出去住?!” “我……,我……,咳!你叫我怎么说……,怎么说好呢!” 见沙老因自己这一问,情绪立刻更起了波澜,为了关心老人家,何以然就安慰道: “沙老,有什么话您就对我说,我也是很关心您的。” “好,就乘今天的机会,我也不顾我的老脸了!我也老实跟你说了。沙力跟我吵,你知道吵什么?他硬要我找你谈一次,谈谈怎么请你帮他恢复与你女儿的恋爱关系。” 何以然一听说,即感到异常惊诧:“是吗?!” “阿呀,因为我不肯,他就用不再回家了来逼我。看到他天天神魂颠倒,痛苦不堪的样子,我这个做父亲的是又气又心疼的唷。” “沙老,这个帮忙问题,他自己也跟我谈过,要求过的,我也把其中的道理分析给他听过了。当然,他现在还要这样,我也能理解——人的感情到最深处,甚至无法忍受,无法摆月兑时,理智的力量会显得一片空白,难以把握。” “我懂得,感情上的事是由心而出的,硬来是绝对不行的。因此,如果你女儿已有了自己的感情所向,那就算了,你别做什么工作。假如,你女儿还在选择之间,可以的话,老何,我说的是可以的话,你不妨,做点暗中撮合的工作好吗?当然,一点也不要勉强,一点也不要勉强的啊。”沙老言语时竟轻轻地,却是紧紧地握住了何以然的手,还十分动情地摆动着,以加重体现说此话的切切情意。 “沙老,我看到您老深有舌忝犊之情,我很懂得您。其实,天下父母,哪一个不为儿女思前顾后,甚至是剜心割肉都是可以的。要是我女儿与您儿子换个位子,那么您刚才说的话,就该是我来对您讲了,做父母的心都是一样的,一样的,我是很懂得的。”何以然说着,还在沙老的手背上连连地轻拍着。 “告诉你这个情况,我心里是极其矛盾的。但不说,又怕万一真失去了可能出现的机会,为了沙力我也不顾我的这张老脸了,只是千盼万望你能原谅我的冒昧,我的唐突。” “沙老,看到您为了沙力,真叫我非常的感动,只是事情究竟会怎么样,我实在是无法向您老保证,我……。”何以然眼望着,紧皱起的满脸深纹和在激风里不停抖动的满头白发,尤其是盯着自己看的一双充满一种等待的,十分慈祥的眼睛,何以然突然心酸得说不下去了,真不忍再说出会伤了老人家一片慈爱之心的话呵! “啊呀!你们俩还在这里谈话啊,里面要切蛋糕了,快去,快去。”听有人高喊,两人回头看,是田池霖站立在较远处笑着,招着手,在呼唤他们。 见老田站在那里还在等着,沙老朝田池霖一瞬间地注目后,接着再面对何以然说道:“好,这事就这样,就这样。我们进去,我们进去。”说完,他就转身迎向田池霖走去。 “您先进去,我立刻也来。”何以然说道。 很快,屋里传出了歌声:“祝你生ri快乐!祝你生ri快乐!祝你生ri快乐!祝你生ri快乐!” 昂首察看,月亮已西倾到夜天的一角,风,却依然吹得衣袖猎猎作响。远方,闪烁的霓虹灯,还似那窥探的眼睛,在眨巴眨巴着。何以然再望了望夜sè中的晚景,立即转身,也快步地向屋里投入进去。 千转百回思无穷 ()一 上穿淡黄名贵短袖衬衣,系着深蓝底sè上斜织暗条纹的领带,下着米sè长裤和浅棕sè皮鞋的江海岭,驾着他,通体银灰sè的小车飞速驶入圆点高尔夫球场后,继续于一条宽敞的水泥大道上行驶。两边的丛树和花草,以及,或零星散落于花树间,或连幢挺立在不远处的,几家气度不凡的商场与咖啡店,都在小车的两边纷纷向后急急隐退而去。驰骋前进的小车,沿着路面出现的弯曲面,顺势,像,滑冰运动员在冰面上划出个漂亮的弧线后,银灰sè小车才渐渐减慢了车速。 “先生,您要停车吗?里面请。”一位穿着紫sè职业制服的漂亮女青年,微笑着迎上前来招呼。连瞥一眼都没有,也不稍稍应一声的江海岭,只是冷面地按引导员手指的方向,驾车慢慢进入车道,再在一个指定车位上稳稳停好车。下车后,随着“砰”的关上车门声,放好车钥匙,江海岭转身即气宇轩昂地向球场内不紧不慢走去。 当他站在球场的一个高平台处远望,望去只见,在一片广阔的蓝天与一地绿茵的草坪相接之间,竖立着一个显眼的白sè,那白sè,虽只呈现玩具似大小的人形,但在这一片的蓝绿之间,仍使觉得,是那么的醒目。江海岭自然知道,那一亮白sè,就是穿戴一身白衣帽的冯登科。下了平台,走了一长段的路,江海岭才走近到果岭区。当看着面前的冯登科手持推杆,将球准确,理想地推入了球洞后,他随手往上推一下眼镜,接着击掌叫好: “好!好!真的是一个好球!” “来,帮我去拿支3号杆去,”冯登科吩咐身旁的球童去拿球杆。接过球童递来的球杆后,冯登科慢悠悠地走到发球台,摆好球,在连连做了几个击打状态的准备动作后,才最后鼓足气,扭动腰肌,用力击球,小球也随之在空中奔放地飞驰,江海岭则手搭凉棚在额头上,朝空中边张望边高喊道: “哟——,打得真好,可是怎么个好,我看不清,只觉得打得真是高啊!” “你是真夸好还是怎么的?打得高就是好吗?有这么看球的吗?”冯登科嘴上不仅这么不悦,心里还在忿忿然:“别总是一付yin阳怪气的样子!” “你再打几杆,我会看得明白的。” “我是要好好地练习练习,明年,也去参加参加企业联合会安排的活动,以球会友,以球会友啊。”冯登科边说边象在沉思着。 听冯登科所说,江海岭心想: 什么以球会友,还不是为了借机会好巴结上一些权势人物啊。“人拉人,人靠人,搭个梯子上云层,”这是他以前说过的话,是他内在的心思。 冯登科在接着又打出了好几杆球后,突然问: “他知道我们在这里吗?你问问他什么时候到?” 按吩咐,江海岭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喂,什么时候到?是的,是的,就是我们上次来过的那个球场。不,不是!上次去的是弹子房,今天是在高尔夫球场,是上两个星期来过的那一家。快,书记在催问了。” 收好手机,江海岭向冯登科报告:“他说马上就到。” “那好,我们先到那里去坐坐,休息休息。”冯登科说时,伸手向前方指了指,表示了所说的休息处。随后,把球杆交于球童,从背包里拿出毛巾,擦着脸面,颈部和手臂,同时,和江海岭并肩漫步地向稍远处的一家咖啡屋走去。 冯登科戴着墨镜,肩挎着背包,与江海岭一起踏着宽阔的碧绿草坪,是一直默默地走着。路上,两人都没再说什么话,但两人的眼睛,也都曾暗暗向身旁的人扫描过,似都有着各自的疑虑或是盘算,并埋伏在自己的内心深处。 进入了咖啡屋,见屋内人不多,甚至显得有点冷清,冯登科挑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随后月兑下墨镜,江海岭跟随入座。 身穿浅青sè短袖衬衣,围着白底红条纹围裙的女服务员,立即热情地迎上来,和颜悦sè地说道:“两位先生请稍等,咖啡马上送来。” 胖墩墩的冯登科,显然更怕热,虽进入了空调房间但还在擦汗,然而却是和蔼地微笑着说明:“不不不,小姐,我们等人,等人来了再送来。” “好的。”女服务员应答一声后即离去。 江海岭默坐着,眼却无意识地停放在另一边的,一个在拖地板的女服务员身上,看着她,那拖把在地板上,像绘画似的在随意划出或横贯或卷曲的线条。 “那天,去他家的都是公司里的头面人物?”江海岭忽然回过头来,望着冯登科冷冷的,很不满的问道。 “是的,是的。”冯登科点头回答。 “那何以然怎么也去了?公司里那么多部长,只有他去了?!两个报告的提交人也只有他去了?!” “我不知道。这是老李的生ri家宴,我想,总是他,或者是他和老田一起安排的。” “哼!原来是乌龟请客,去的都是王八!” 惊闻江海岭所言,冯登科很是震怒,就瞪着眼,看着江海岭责问道: “嗳,嗳,你不要这么尖酸刻薄好不好?你没去,你没成为王八,那我去了,难道我也是?”冯登科边怒问,边伸出手指在桌上还做了个王八在爬的样子。 虽耳听到老冯很不满地责问,但江海岭眼却斜着看了看他,当觉得他并非是正式的横眉怒颜,也就,没有想要作一点解释和致歉的意思。可是,冯登科看到的是,在他推一推眼镜时,眼眶里又闪现出的那鹰隼般的目光。 “看来,那天,讲是讲生ri宴请,实际上是另有所谋,明明是在找个可借题发挥的机会啊。”冯登科转而显出一种似笑非笑的神sè,挺了挺身,以颇有一番感触的语气引而不发地说,并等着江海岭来追问,是怎么借题发挥的?然而,江海岭却没有去接他的话头追问个为什么,而只是抬眼直看着,倒是颇有心机的在听他如何继续讲下去。 “那天,”见此,于是冯登科继续说道: “一上桌面,话题总是围着最近公司里的情况谈,围着两个报告的xing质谈,说来说去,暗藏的心思和用意,还不是为以后让谁来当这个总经理在做铺垫啊。说白了,就是为高原嘛。那天,我们在吃寿面时,我看得很明白,何以然和沙老头,还一直在阳台上秘谋呢!也不知道又要谋出什么鬼把戏来了,他们都是一伙的!哼,在密室里策划,在基层中蛊惑,你看着好了,他们也会来对付我们的!” 冯登科所讲的话,虽说,也的确是当时的实情,但显然并不全是如此,其中尽是他的无端揣测,可是他此言的目的,却在于故意激怒江海岭,使他愤恨起来,以便会自然的更依附自己,尤其在觉察到,他已经越来越要亮出他本深藏于内心的那两个目标之际。 不料,冯登科听到江海岭开口言之的话,不仅没有接应自己的话题,却是将矛头直指自己暗中的调包计上来了: “冯书记,设法推荐沙力作为总经理人选,本来,我们只是把他是作为探路棒捏在我们的手里探探路,利用利用他的,而且这也仅仅是我们当着沙力面说说而已,让他好紧跟我们再做个有力的‘打手’但我不知道以后是否真的会……。” “以后真的会怎么样?你还在担心会弄假成真的么?” 冯登科这么接口说,是深知江海岭早已完全看透了自己的心计,即也窥其心态,也悉其心思的,接着他的话意点明地说道。 “那谁知道啊?”江海岭倒也不回避自己心底里确有的担忧。 “我承认,你的确目光锐利,能看穿我的心思。”冯登科见江海岭对自己如此疑虑深重,便爽快认同,并继续坦言道: “是的,不假,我是怕将来拿你没办法,而沙力比起你来毕竟要好控制得多,就索xing想方设法,弄假成真,让沙力来当上总经理。但,我也只能是有这么个意图,这,我上次不是已经跟你讲过了嘛,你为什么到今天还要来提这个事?怎么啊?!心里就这么放不下的啊!”冯登科说着顿了顿,见江海岭没有搭理上来就继续说道: “说句老实话,那‘改革需要交学费’的事;那‘tj办事处’的事;原先总经理死去的事,这桩桩件件的事,都像绳索一样把我们俩紧紧捆绑在一起了,因此,我就是想扔,也是扔不掉你的哎!真的扔,我,我能不想想后果了么!诺,你看,我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不够坦白?还不够彻底?你还要有什么好担心我的?” 听冯登科所言,江海岭朝他暗暗冷笑了一下,眼望着他,一句一顿的,慢条斯理地边说边笑,同时扫来yin冷的目光: “难道——,你,就,真的不怕,一旦我有了权,而且,有了良机,我会像,我们俩以前密谋过的,暗中,先做好,手脚,哪一天,良机一到,把人们以前所有有过的种种怀疑,猜想和追问,最终很巧妙地统统汇集归结到你的身上来,叫你,嘿嘿!像那个,为我们死掉的人一样,只得哑巴吃黄连?最后,竟然也以自己的生命代价,来为,自己申冤诉屈的事,在,你的,身上,再重演一次?” 听江海岭这么yin阳怪气地说,冯登科怎么想也没想到,两人一起密谋的,对付别人的那般yin险狠毒的手段,竟要落到自己身上来了?!这个人,显示出这样一种深藏于内心的jiān诈,使冯登科心理上极感震惊!颤栗!于是瞠目结舌了!这,如何是好?嗨!人是不能为一些利益而做魔做鬼的,否则一辈子要担惊受怕,不得安宁的喔!冯登科心里在这般地惊受着。 紧盯着冯登科脸面看,直至看穿了他心在颤栗的江海岭,又往上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继续笑眯眯地对冯登科说道: “书记啊,我也只是说说而已的呀。老实讲,我真要这么做就不透露出来了,既然透露出来,就说明我是不会这么做的了。韩非子有言:‘事以密成,语以泄败’。天下哪有先把自己的yin谋诡计说出来,好让你加倍防备,由此招致失败的傻瓜?我这么讲也是为了像你一样地表白:诺,你看,我也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还不够坦白?还不够彻底?你还要有什么好担心我的?” 对江海岭如此,一会儿进,一会儿退,暗藏杀机所言,冯登科总感到是放不下心来,就十分严肃地,似带着一种的jing告说道: “我想你说得也是的。但我要说,今后谁要诡计多端,还要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时候。谁也逃不月兑他所犯的错误,对他早晚必将会产生报应的惩罚。” 冯登科这么表示后,江海岭却是深含yin柔地微笑着说: “书记,你这种话是只对着我讲的?还是对着我们俩一起讲的?” 江海岭的这一问,使冯登科惊醒到,这话,对自己不也是很有针对xing的吗,怎么只顾讲人家,把自己倒忘了?!于是又说道:“哎,哎,这话就不说了,就不说了。噢,还记得你上次跟我讲过的,你不学杨修,我也不学曹cāo,是吗?” “这话我是讲过的。不管这样的比喻恰当不恰当,但你的意思我是很明白的。” “那就这样,你,我,今天再次订立君子协定,重申,今后你真的决不做杨修,我也真的决不做曹cāo好不好?” “好好好,你决不做,我也决不做,你我一言为定,都一言九鼎。” 江海岭言毕,仍笑眯眯地倒显得神情坦然,而冯登科觉得,自己身为大公司多年来的书记和经理,对下属这般谈话总觉是有**份了,但,小辫子捏在他手里,事到如今还能怎么讲呢?不禁笑得有点的尴尬。 “哎,书记,前阶段整个公司里传得满城风雨,热闹得一天世界的事有了什么结果了?我想听好消息。”江海岭一下想起这事就来了兴趣,即转变话题地问。 “唔——,消息倒是有,反响也不小,为能了解你们的“打桩”效果,我示意小孙,以工会名义开了几次的座谈会。综合地看,现在,一是,由于近来针对他们俩的奇谈怪论太多,太集中,大家强烈要求公司出面尽快澄清事实,是真是假,要有个明确的说法。二是,也有相当一部份人确是受了流言蜚语的影响,对他们俩表示极不可信,毫无好感。于是,有些员工,对他们所谈的创立创新型企业的见解,认为是好高骛远,甚至于认为他们是别有用心,也有好些人表明不想支持,不愿拥护他们了。” “好好好,看来我们的‘打桩机工作’没有白费jing力,还是有所回报的。”听到自己的“打桩机”行动有了积极效应,江海岭似乎受到了鼓舞。 “噢,我要问你吔,外面在传,说:‘在上次党委换届选举最关键时,何以然纠集了一些人支持了李沛文使他当上了公司党委书记,我只能屈居为党委副书记,所以我对何以然是痛恨在心的。至于,何以然不到集团公司去任退管会主任一职,是李沛文和何以然需要相互利用而留了下来。现在,何以然对我仍然不罢休,还在暗地里做对我很不利的事。’这些话我只是对你们两个讲的,你们怎么可以捅出去,现在,弄得是到处有人传的呢?我没有要你们去传这个事,你们为何要去放这个风?” 见冯登科满脸不快地责问,江海岭便说道: “我,我只是想让大家对他们产生,他们是有着私人利益关系的想象空间。当员工们因此而产生疑心,并且,因此对他们说出更多其它种种演化出来的流言,不再信任他们后,就可离间他们俩的相互作用了,真能这样,对实现我们的目标,当然是会很有利的啰。” “你们传出去的其它事,都只针对了何以然与高原的思想道德品质来讲的,再怎么讲过头也没关系。但,这事的说法,毕竟牵涉到了我们领导成员,包括我也在被人传来传去,这就有了具体的人和具体的言行。万一有人不是顺着你们的说法去想事情,而是逆向思维来思考呢?就会怀疑是我们在搬弄是非,这不就有露出蛛丝马脚的可能了?你聪明,就没有比你更聪明的人了?你在这件事上很聪明,并不代表你在什么事上都很聪明的啊,你再想想,是不是啊?所以,我们还是不得不小心为是的啊!” “噢,你这么想很有道理,是我一时疏忽了。但,我们的‘打桩机’工作都是在手机和e—mail上散发的,你放心,都是非实名制,虚拟的,是没法查根究底到的。” 江海岭的话虽是如此说,但,其实,他哪里是真疏忽!在针对高原与何以然传说的那些流言中,他再故意加传这样一个jing心设计的传闻,还不是由于看到,冯登科在推荐总经理人选上有把自己与沙力调包掉的可能,才这么对付他来做的么。因为,使这样的传闻纷纷扬扬起来,就能生出一波三折的,种种捉模不定的麻烦事,这样嘛,在接着为种种麻烦事怎么办才好的思考上,老头子就必会来问计于自己,于是他就离不开自己,离不开自己当然也就不会被他暗中调包掉了。江海岭是如此全盘思考与设计这一件事的,因此说,他哪里是真疏忽。 “海岭,今后,关于我们领导之间有什么矛盾的事你就再也不要去传了!我跟你们私下讲的此类事,我没要你到外面说你就不能说了!”冯登科很不安地叮嘱着江海岭。 “好,好。”江海岭悻悻地答道。 “书记,你刚才讲,在老李生ri宴请时,沙老和何以然曾经在室外密谋过,是吗?你还看到他们怎么啦?”江海岭这才想起地接问冯登科前面所讲的情况。 “那天他们,包括李沛文……。”冯登科才开口要讲,突然,江海岭的手机铃声响起。 “喂,到啦?我们现在在咖啡屋里。对对对,还是你聪明,好。” “他到了。嗨——,他对于我们是探路棒,对他自己,却是一根哭丧棒吔。” 江海岭边收起手机边这么尖酸的说后,冯登科与他脸上都露出了轻蔑其人的,心领神会的微笑。 不一会,手拎着头盔的沙力,一脚踏入了咖啡屋。身穿一身灰sè体恤与短裤的沙力,他的穿戴就不及总显得很讲究,很得体的座上那两位,尤其江海岭,不仅讲究穿什么衣,就是衣饰的颜sè搭配也是极注意的,而且今天的领带也是十分上品的呢,可是,沙力是从不如此想要尽善尽美的。但沙力一见冯登科,倒总是以敬畏的心情向他致礼并表诚意的: “书记,您好!我一接到电话就马上骑摩托赶过来了。” “好好好,你坐,你坐。小姐!送咖啡!”冯登科热情地回应沙力,并笑着抬头叫站在不远处的那位女服务员。 很快,服务员盘托着三杯咖啡过来,然后分放在各自的面前,同时,在三人面前各放了一份小蛋糕。 沙力一边落座,一边把头盔朝台面上一放,看着咖啡杯就高兴地大声喊:“啊!咖啡真香啊!” “喝,喝。”冯登科对沙力说时,显露出很热忱的神情。 “哎!谁会偷你的头盔啊!把头盔看得这么紧,放到后面空桌子上去嘛。”江海岭说着站起身,替沙力把头盔放到后面的空桌子上。回过身来,坐下时,往上推了推眼镜笑说道: “嗳,喝咖啡先要用小调匙调,喝要抿着嘴喝,不多了的时候,就端着杯子轻轻的,优雅地摇晃,不能太急。像喝大碗茶那样端起来就喝,烫破了喉管贴膏药的话,会像……,嘿嘿嘿……。”贴了膏药的话会像什么,江海岭没将恶劣的比喻说出口,只是轻轻地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也许尽管这么讲他还是很随心的,其意并不真在于有意嘲弄或是戏言,但总会使人觉得好像有一点的yin暗,加上那鹰隼般一闪的目光。 “海岭,这种话你不讲还好,一讲,弄得沙力好像连咖啡也不会喝了,你干吗要这样的笑看人家呢!”冯登科在为沙力说话。 “没关系,没关系,自己兄弟嘛。”沙力倒是显得很大度,厚道,并用亲切的眼光看着江海岭,接着加上一句:“我对我的兄弟还是挺有好感的,他的话对我是很有帮助的。” “好了,好了,恭维话就不要多讲了,我们就直奔主题讲,一会书记还要去苦练基本功呢。”江海岭认真地对沙力作说明。 冯登科朝江海岭轻轻白了一眼说道: “好,我们抓紧时间也好。星期六,在老李的家里,老田说了,集团公司的领导要我们结合对创立创新型企业的理解,深入讨论何以然与海岭的这两个报告,包括对袁紫霞的处理意见,还有,当前在公司里流传的各种流言蜚语要找源头,要分析,要相信群众,要群策群力……。” “他们要查源头?要分析?哈哈,这怎么查得到呢。”沙力嘻笑地打断了冯登科的话,说道,“我按江部长的办法,买了几个谁也不知道的手机新卡号,然后从自己也是刚听到消息的角度,以问别人是否能帮助证实真假的口吻,专向公司里好搬弄口舌的那种人发出去的。他也是,”沙力面对冯登科说着,并伸手指了指江海岭:“他也是用这样的口吻,以‘深海里的章鱼,’通过e—mail发给公司里好些总爱打听小道消息,或者惊喜于先得要闻的人,让他们再传播开去的。都是非实名制,要查,那怎么查啊?嘿嘿嘿……,谁知道‘深海里的章鱼’究竟是谁,让他们一直猜测下去。嘿嘿嘿……。”沙力说完即笑得很是得意。 “你们不要自我感觉太好噢,”冯登科是以训导的口气在说,“难道这样,人家就真无法怀疑了吗?有人告诉我,讲,高原就对老李提出过,‘造谣惑众是发生在两个报告矛盾突起时,要查,应该先查查矛盾着的对立面做这种事的最大可能xing。’你们看,人家虽抓不到直接证据,可是他的思路是很对头,很有逻辑xing的嘛。我们一开始谈怎么进攻和防备时,其它方面都想到了,好像天衣无缝,可是,这么简单的逻辑推理问题,怎么就恰恰一点也没想到呢?” 冯登科言罢,江海岭却冷冷地一笑,推了推眼镜接口道: “想到了又怎么样?想到了就不做了?我看我们三个人谁也不愿不做的。他们要怀疑,就让他们去怀疑。一会怀疑是否先有鸡,一会怀疑是否先有蛋,这个问题不是怀疑了几百,几千年了,又怎么样了呢?!直到今天,不是还是讲不清楚的嘛。所以有怀疑又能怎么样呢?!进一步讲,就算,他们明明知道事情是我们做的,但毫无证据,不就像吃了黄连的哑巴有苦说不出么。我们现在,就是要让他们心里清楚,却就是鲠死在喉头苦于无法说得明白,只能气在肚子里,恨在肚子里,无奈在肚子里,最好,还能因此吐血而奄奄一息,活活气死。要是真的能达到这样一种境地,那么,我们做事就更高超,更奇妙,更见魔高一尺啦!说来说去,这里,最最最关键的,还是怎么不留一丝的可证之据,这倒是我们要多想想办法,必须注意注意的呢!” “是呀!是呀!还是你说得对呀!”听江海岭的话,使冯登科茅塞顿开,欣喜不已,他就是需要得到这种有胆有识人的帮助呵。 “自流言蜚语在公司里到处有人传之后,前阶段我也听说过,还看到过高原魂不附体的样子,只是不知道,到今天,效果又有怎样的新发展了呢?”沙力抿了一口咖啡问。 “效果?效果好!效果真是好!”江海岭也端起咖啡杯凑到嘴边时笑说道。“怎么个好法,我来告诉你,”江海岭在抿了一口咖啡,放下咖啡杯后继续说道: “刚才,书记说,现在,在公司里已经有一些人对袁紫霞男人的死非常的同情,于是,出于对他们俩道德品质的厌恶而表示极不信任,显出没有什么好感的是大有人在。沙兄弟啊,只要他们失败了,你就成功了,你坐总经理的宝座又可靠得多了,我真为你高兴。可是,你将来当了领导,不要眼睛朝天看,对我们是不理不睬的喔。到那时啊,我为了要看到你啊,颈脖子啊,嗳,嗳,要拉升到三丈二尺的高度呢!”江海岭这么说时,按着自己的脖子做了个,怎么拉长到三长二尺高的手势。 “哎,我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就算是这样,那对你们我是决做不出的。只是,只是为实现我的目标,我们的行为使何以然蒙受了耻辱,他心情上一定会很沉重,可能还会颓废,我太对不起他了,想想,他毕竟,毕竟是雨莲的爸爸吔。” “将来,他也是你的爸爸是不是?!看你,又来了,又来了,以前跟你反复说的话都白说了。”江海岭边说边又推了一下眼镜,显出气呼呼的样子。 “好,好,你又要说那些的话了。是的,这在道理上是可以明白得到的,但在情感上,我是越来越做不到了!” 虽在昂首喝着咖啡,江海岭的双眼却紧盯着那张低着头,布满了沮丧的脸瞧着。待喝完一口咖啡,端着还没放下的咖啡杯,他直看着沙力想起地问: “噢,你上次在办公室里,后来还在电话里不是跟我几次提起过,说,要和我谈谈你在何雨莲出院时所见到的情况?那天电话里讲不清楚,不知道你究竟遇见了什么情况?又要我帮什么样的忙?” 江海岭一提起此问,这是沙力久憋在心头的话,他自是要一吐为快的了。沙力猛抬起头,对着面前的两个人说道,而眼眶里是充满着愤怒和哀伤: “真是想不到啊!你们知道吗?高原他!他原来不仅在跟我争当总经理,他还在跟我,跟我争老婆呢!怪不得,我对雨莲再好也没有用!” “是的嘛!真有这样的事?”两人听闻到高原的名字,不禁也深感惊讶和诧异,齐把愕然的目光,集中在沙力还显出一些痛苦的面容上,而江海岭手端着的咖啡杯,竟也一直停顿在胸前,已不知是应再往上端,还是该朝下放了。 稍过会,江海岭才慢慢放下杯子,连连摇着头,冷冷一笑: “嘿嘿,有人在跟你争老婆?这个说法,这个说法真是滑稽呵——,嗳,何雨莲,她还没有答应和你结婚,你们也没有定过亲,这怎么能算在跟你抢老婆呢?这种情况下,你是不能把别人都当作第三者的。”这话,江海岭实是为自己说的,但沙力哪能听得懂其中的玄虚,看得出深埋的玄机呢。可是冯登科是明白的,一听此言,目光就向江海岭转过去,在他脸上略注视一会,忽低眉,微微摇了摇头并笑得极其的诡秘。 “江部长,我可是把你当兄弟的噢,你怎么不帮我讲话啊?这么说,你好像是在为高原说话么?” “噢,不不不,我们是兄弟,我当然是帮你的,我怎么会为高原讲话的呢。” “是啊,是啊,你的话讲得都很有道理,我都很愿听的。每当我对雨莲要失去信心时,你就鼓励我要坚持下去。你说的,‘就是骂杀千刀也是好的’因为骂,实际是在激烈的谈话,只要有了说来说去的来往就是有了希望,我总是相信你讲的这番话才坚持下来的。果然诺,雨莲出院前一天的晚上,她很亲切地打电话要我去接她出院,这是自她出事以后从来没有过的态度。要不是后来来了这个高原,雨莲怎么会对我冷冰冰的呢?!哼,我看这个高原哪,有点鬼鬼祟祟的样子!” 沙力一说完就恨恨地拿出烟盒,抽出烟来含在嘴上,再恨恨地用力按打火机。不知是打火机的原因,还是过于激愤的原因,打火机打了七,八下还没点着火。好不容易终于点着了火,沙力才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的烟圈,轻扬翻卷地飘浮直上,再在头顶上空扩散开去。 见有人吸烟,一位服务小姐马上赶过来礼貌地微笑着阻止: “很对不起,先生,我们有规定,这里是不准吸烟的,要不请到我们的吸烟室行吗?” 心不平,气不顺的沙力,瞪了服务小姐一眼,站起身,恨恨地把才吸了一口的烟扔出了窗外。 沙力提到的,高原与何雨莲的情况,江海岭是怎么也料不到的,听来,心头先是猛的一惊,而后急切想知道其中的详情,他脑子飞速地运转了一下,在把眼镜往上推一推后,即笑嘻嘻,慢悠悠地说道: “有人,曾经,告诉过我,说,他家的一只很贵重的名牌包不见了,怕是被来家串过门的邻居,偷走了。于是他,今天看看左家邻居,认定,很不像没有偷过的样子。明天瞧瞧,右家邻居,觉得,这种模样,难道还会没有偷过?几天后,自己意外找到了这只包,他又说,我再去看左右的邻居,阿呀——要讲他们是小偷,真是个糊涂又混帐的东西。你……,是不是……,啊……,啊……,嘿嘿嘿嘿……。” “兄弟啊,你要讲就明摆着讲。现在,你好像是既在笑话我,同时还骂我,我也是个误认被人偷抢了感情的糊涂又混帐的东西?如果要这么讲,那你有什么根据?”很不服气的沙力反问道。 “好,说话要有根据,这很好。那,你先谈谈,怎么来说明是由于高原的来到,才引起了何雨莲对你前后一热一冷的不同变化?其根据是什么?”其实,这是江海岭自己极想了解当时的细节过程,但为使听者不觉得是一种另有企图的问?就借题发挥,顺理成章地问了,将沙力作为探路棒不正是这么探的么! “在高原来之前,雨莲她轻轻的,很动情地仰着面,把诗,〈我深深地愿……〉竟然一字不差到最末一句全背下来了吔!”沙力沉浸于追忆里,继续绘声绘sè地说道: “她身穿洁白的长长衣裙,背诗的时候,就如白孔雀一样悠然地轻轻来回踱步,抑扬顿挫地背诵,显得是多么的温文尔雅,脉脉深情。她先是亲切地要我背,我哪里想得到她会要我背诗,毫无准备。再说诗是你写的,不是我写的,我怎么背得出来呢。但她分明跟我说,她很喜爱这首诗。她只知道诗是我写的,那么,说很喜爱我写的诗,其实就是在说她很喜爱我么!因为爱屋及鸟啊。只不过女人家羞于直言,只是含蓄表达罢了。” 按当时的情形看,沙力所言,于实情真是大相径庭,他显得太自说自话,自以为是了,但,他的心理是在如此强烈地向往着,更深愿这么地对人倾诉。 “噢,你的嘴,咬字吐音发生了故障,成语是‘爱屋及乌’,不是爱屋及鸟,你读鸟是读错了。”江海岭对沙力作了纠正。 “你……,你,这算什么意思?”也不知是出于怎样的心理,沙力忽然沉着脸,气冲冲地对江海岭的成语纠错反驳道,“这里难道非要读乌?读鸟就不可以?!难道只有乌鸦会在屋顶上做窝的?就算是,那乌鸦难道不也是鸟吗?我读鸟,含义就会完全相反了吗这又有什么好多说的呢?!你也真是的太过份了!” 多年来,江海岭是很少见到沙力在自己面前,像是在发脾气似的讲话神态,但,如此固执强调,且滑稽地自圆其说,倒使江海岭窥探到了,他内心里深深潜伏着的焦虑和忧愤,由此也使江海岭灵敏地看到一种逻辑xing的矛盾——如果何雨莲确是借喜欢他的诗来对他表达心里的爱意,那接受到渴望着的爱的表白,他神情,完全应该是眉飞sè舞地兴奋,手舞足蹈地欢呼才对呀,何以反而是流露出焦虑和忧愤的情绪呢?由此可见他的话与实际,总是有出入的。 此刻,江海岭焦急的,是想听沙力反映出自己所不知道的情况,因而是不愿在这乌鸦与乌鸟的上面与沙力费口舌,多纠缠的,即对沙力说道: “好好好,你要爱屋及鸟就爱屋及鸟。那么,高原来了之后起了什么变化了呢?”江海岭问后,眼睛就在眼镜片后朝冯登科瞥了一眼。他立刻发现,老冯虽在一旁不发一言,但他的双目却在自己和沙力的身上,脸上不断地扫来扫去,捕捉着任何他将来也可用一用的信息和事端,与他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他的这点鬼心思还瞒得了自己的么。 然而,沙力却是只顾一股脑地讲述自己的心事与心情,他哪里会在意别人在怎么看待自己呢。 “高原一来啊,雨莲就显示出兴致勃勃,暗自欢喜的情绪。而且,她的妹妹,霁莲,对他也是招呼得很亲切,话谈得很热情的。还叫他什么‘高词典’,我也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总之,连同何以然,她们呀,对他都完全是无拘无束,如一家人似的,很随意的状态。” “你这么讲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的呀,对客人很客气,很热情,这是很正常的事嘛。书记你说是不是?”江海岭的话,是引导xing地叫沙力继续展现其思路,托出当时的详情,并故意地问冯登科。 “是呀,是呀,要讲得出不同的对待,不同的情况才能说明问题的呀。”冯登科很能明白怎么接应地启发人的。 “要体现出不同的对待情况?那么对待所送东西的不同态度,总能体现出这种不同的心态了。”沙力说时,心情依然是十分的气恼,非常的激愤:“那天,我献给她的‘玛丽娅’,怎么说也是鲜花中的‘娇小姐’,价钱有多贵就不谈了,可是她却接受得有点勉强。当我把给她的水果放在同样放在床边柜上的一只瓷杯和瓷盘旁时,她怕我弄脏了那两样东西,先是焦急地叫我赶紧拿开,还连连责备我粗心呀,冒失啊,然后再一遍又一遍细细的擦拭那两只杯盘。开始我还不以为然,当高原来后,说起瓷杯和瓷盘,我才知道她为何那么喜爱,原来是高原在地摊上买来送她的,可是她竟然服侍得像对待贵夫人一样小心翼翼。可气的是,她还说,‘难道一定要在大商厦里买的才算是礼品么?难道礼品只有越贵才越可珍重的么!’这两个难道是说给谁听的?难道是说给我听的?” “不,是同时说给你和高原听的。虽同一句话,但含义很不一样。对他,是表露心意,对你是旁敲侧击,你仔细想想是不是?”江海岭分析道。 “还有叫我更加难以接受的事。她出院了,高原给她的东西她舍不得留下,我送的‘玛丽娅’和水果呢?!人走了,东西还躺在病床上,而且花束里还有一支名贵的口红呢。本来想,离开后再发个暗示她的短信,好让她有个惊喜的呢。最后,她没有惊喜,我倒是被惊愕了呢!” “看来不对呀,既然原先何雨莲对你是很好的,只是高原来了才对你起了变化,但是,在你把水果放到床边柜上时,怎么已经先放着瓷杯和瓷盘了呢?这说明何雨莲由于高原到了之后才对你的态度起了改变的说法是不存在的喽。按你所讲的角度去看,因为瓷杯和瓷盘比你送的‘玛丽娅’在先,那么何雨莲与高原,如果他们真有你说的那种关系,那也是早就有了的事,不是在她出院的那天才有的,书记你看我推理得有没有道理?” 江海岭说完,把眼镜推一推后就望向冯登科,想通过冯登科来确证自己对情况的判断。他是很想确证情况的实据,弄清楚事情的究竟,只是不需要像沙力那么明明白白地坦露,把自己的什么想法和感受都说分明给别人听而已。 冯登科则连连点着头赞同起来: “很对,很对,在逻辑上我也同意你这样的推论。” “是的,你一点也没讲错,其实我在上一次到医院去看雨莲时,就见到过雨莲和高原已经在促膝交谈了,专心致志的状态,似乎是只有两个人的世界一样。当时,我对他们俩怎么会相互认识的也没有引起戒心,现在越想越觉得,原来任何一男一女在一起都是应该引起高度jing惕的啊!”沙力说完,就掏出烟盒想抽支烟出来,但想到那位服务小姐又要来了,就把烟盒恨恨扔在桌面上,双手则直按着自己的板刷头,并长长的叹了口气,“唉——,” “嘿嘿嘿……,哪有男女绝对不允许同处的事,你说的也是气话。但很可说明的是,冰冻三尺非一ri之寒。看来,沙力啊,寒你这颗心的事,其实不是在这两天里才发生的喔。”江海岭推了推眼镜,蛮有把握地对沙力笑说道。 沙力所回忆说出的这些事,实在也是江海岭极需了解到的,如果不怂恿沙力坚持和何雨莲来往下去,自己怎能听到他如此这般地说,并能这样详细的知道发生过,与存在着的事呐!江海岭心里在思量。而沙力,他的两眼从捧着头的双臂间看过去,瞪眼盯着江海岭瞧着,想了想,又继续表示出自己真实的内心所思所感: “我一直急着想把事情讲给你们听,要你们帮我再出出注意看。但总的来说,老实讲我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但就还有点不肯死心,总盼望会时来运转,总期待天上就是会落个幸运下来。” 在旁始终不主动言语什么的冯登科,也许是看穿了江海岭的心理,突然,忍不住地对着沙力问道: “嗳,我倒要问问你了,是什么缘故使你对何雨莲如此的迷恋?” “她很漂亮,很端庄,优雅。诺,用他的话来比喻,”说至此,沙力抬眼朝江海岭挑看了一眼,“何雨莲和大家在一起时,不是就像在草帽堆上放下了一顶金丝皇冠么。” “那还有呢?” 依然捧着头的沙力,只是干瞪眼看着冯登科,对“还有呢?”的问没有作答,或者是,不知再如何作答了。 “看来你确是一相情愿,而且你也只仅仅迷恋于她的美貌,对于被爱来说,这是很不够的。记得你跟我讲起过,你告诉何雨莲到绿地园里去捡猫粮却被她冷遇的事。这事,你为她考虑得是很周到,而且猫吃的干粮被雨淋过它是不吃的,不白白浪费了吗!你对自己所有的一切想法认为这有什么错的呢?你很想不通。你呀,最不能明白的关键点,是在于——你们俩,一个是,为一些微利小惠而可以不择手段的人;一个是,十分在意于自己的品格和气质秉xing的人,你们俩是如此的不同,何以同行?爱一个人是很简单的事,只要自己愿意跨出一步就可以了。但要被爱就很不容易,或许会像是登山一样……。” 正在对沙力作谆谆告诫的冯登科,突见,江海岭撑起调咖啡的小调匙,望着自己,在桌面上得得得地重重敲击,这是在提醒他:不要忘了,我们本约定是把他当作捏在手里的探路棒利用的,怎可如此指点迷津!见此,冯登科自是醒悟,立刻也就缄默不语了,同时装着连连咳嗽,然后端起咖啡杯以要喝咖啡来作掩饰。 江海岭见此,用小调匙在咖啡杯口上边轻轻敲打,边转变话题笑说道: “看来,我们的‘打桩机’效能很不错,既然如此,我们就再开动开动‘打桩机’扩展扩展这方面的影响行不行?” “怎么?还要扩展影响?”听江海岭所言,沙力看着他问,此时冯登科也把目光转向了他。 江海岭则慢慢推了推眼镜,现出一丝笑意说道: “我们再悄悄地传出这样的传闻——高原是在借,与何以然一起参与企业改革的机会紧紧把结上何以然,然而,他最终的目的是为达到与何以然女儿恋爱结婚!目前,他正在一步步实现他的目标,因此,其人,参与改革的动机很有问题。这种传闻,在公司里到处有人传后,加上别人的揣测和很有口才者的添油加醋,一方面,可使高原迫于人言可畏而主动月兑离何雨莲。另一方面,就算不一定能使员工们相信确有其事,但至少在大家的心理上,对他多多少少总会产生难有的好感而难以接受。这么一来,我们一石二鸟,既能使高原与何雨莲恋爱不起来,又可叫大家对高原产生出恶劣心理,这样,我们不就能帮助沙力最终实现他久有的二个心愿了么。” 原以为,自己提出这一计,沙力一定会极力称道叫好,然而,江海岭看到的沙力,对此计没有叫好不说,反而似乎是很反感: “我们为什么老是要在男女关系上大做文章呢?我总觉得我们好猥琐啊。” 大概以为沙力所言很不领情,江海岭心头很不快,即有点气气恼恼地反驳道: “你,你讲我很猥琐?我是因为这种事,是人们最爱听,最爱说,也更愿关心的事。而且,传输过程中,自有人添油加醋,比原说的还离奇,传播的效能也最大,这些方面的感受,你不是也亲口跟我谈起过的嘛?怎么,现在还来指责我!说我猥琐?猥琐的是那些爱听,爱传,爱添油加醋的人。我是看在,在这上面大做文章具有最强的针对xing,我只不过是为迎合最好的效果而已呀。” 对江海岭的说法,冯登科略经思考一下后,断然说道: “不行!至少目前,再也不能继续作这类事了。” “为什么?”江海岭虽没问出声,但紧瞧着冯登科的眼神在这样无声地问。 “公司里,有相当一些人在要求尽快澄清事实,以正视听,我们再继续这么干,是在促使领导下决心非弄个明白不可,此不是飞蛾扑火?万一确有所疏漏,露出了马脚,不是咎由自取?已经说过,需当心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嘛,尤其大家已在要求追溯这种流言蜚语之时的情势下。” 尽管老冯说得有理,但江海岭见自己算计,反间高原和何雨莲关系的献策不被採用,实现更将落空,心里有点急切,便双手一摊地问: “我们真的就此偃旗息鼓了?那我的报告算什么?沙力的总经理怎么办?” “当然,我们也决不能让公司上上下下只看到他们的工作成绩,证明他们才是创立创新型企业改革的中坚力量。我们也要继续按我们的工作安排,努力体现我们的工作成就,以此来证明,我们才是这一改革的关键所在,没有我们,公司改革也会难以坚持。” 听冯老头这么说,江海岭瞪眼看着冯登科问: “那,按你所说,还有什么更好的想法?” “现在我们只得有意无意的在思想认识上与他们纷争起来,以表现,属于认识水平上存在的问题,这样一种形式来代替流言蜚语的作用,由此来大战一场,最终实现我们的目标岂不更好?海岭,你看呢?嘿嘿嘿……。”说罢,冯登科为自己,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的老谋深算,而得意地笑逐颜开了。 “好好好,‘以表现认识水平有差距的形式,来代替流言蜚语的作用;选举时,以关系网的造势来设法赢得选举,通过大战一场,最终再来实现我们的目标,’这个想法好。保存自己,才能战胜对手。自己都不存在了,何以谈战胜对手啊。好,书记,你说的这个办法好!他们有他们的一手,我们有我们的一手,所以我赞成,我赞成,我很赞成!”江海岭因有了新的计谋,而兴奋得几乎欢呼起来了,而沙力,在一旁也深受感染地展开了满面的笑容。 “嘿嘿!把何以然调往集团公司去当退管会主任,此乃是我们搞釜底抽薪的第一计。一计不成,再来第二计,传播流言蜚语。但为保不最终被揭穿,现在再及时转为第三计,来个混淆黑白,不分是非,弄不好,还需要考虑第四计的呢。我们就这么跟他们搞下去,来确保我们永恒的利益需求,你们说是不是啊!”冯登科笑说着问坐在面前的二个人。 “是呀!是呀!否则我们还能怎么办呢?!只有这么做,也只能靠着您了!” “冯书记,你毕竟是老马识途,老谋深算,我们两个谁能及得上你的呢!” 他们俩说话,一个是倾心佩服,一个是尖酸嘲讽的。 在咖啡屋靠窗的一角,正洋溢着,因有了新的谋划而欢颜,为设置,巧妙胜算而乐观的氛围,忽见一球童闯进屋来叫唤: “冯书记!冯书记!!区zhèngfu的龚副书记来了,他说是你约他来见面的。” 冯登科一听即欣喜地吩咐球童: “呵!龚书记来啦?!请他到这里来,到这里来呀。” “如果,龚副书记现在球正打在兴头上呢,不就扫了人家的兴致了?!顺与逆的不同,有时候是根本的,方向xing的大错啊,您可要注意到的喔。”江海岭不冷不热地这么提示冯登科。 “喔,讲得有理,讲得有理,那我去,还是我去。”冯登科说着,就立刻站起身要跟球童走。 见冯登科一下喜上眉稍地要走的样子,江海岭又抬眼,用目光拦住了他,说: “书记,我们的谈话还没完呢,你刚才还说过,有许多事还必须要想一想,想一想,再周到地想一想的呢!” “是的,是的,那你们明晚来我家,我好好的招待你们。”冯登科言罢,早已毫无心思地就想急急跟着球童跨出门外,突然他又回进门来关照: “把桌上没吃的小蛋糕都带回去。” “我不要!”江海岭大声喝道。 也不知冯登科是否听到这一声喝,他人影已又消失在门外了。 转过脸面,江海岭对紧望着自己好像在问怎么办的沙力,推了推眼镜说道: “唉——,老母鸡走了,留下两个失去孵化热量的蛋还能出‘小鸡’吗?我们就也一起滚蛋。” “那,滚就滚。”沙力说着站起身匆匆跨出门外,江海岭随后也起身跟出门外。 “嗳,你的头盔呢,怎么啊!又要想买新的啦?” “不不不,嗳呀,我怎么又忘了。”一经提醒,沙力赶紧返回咖啡屋里去拿他的头盔。拿了头盔,离开咖啡屋后,他即心急如焚地追赶已走在前面的“兄弟”去。 “兄弟,我与雨莲的关系下一步怎么办好呢?你们最后还是没有给我一个像样的办法呀。”从不远处传来沙力焦虑的求教之声。 “我也不知道!”从渐远处传来江海岭断然的回绝赐教之言。 “我就是死不了这个心哪!兄弟!再帮帮忙。唉——。”从更远处飘来一声的叹息。 “今后,在梦里见见也是别有情趣的啊,嘿嘿嘿……。”从逾远处传来微弱的一丝调侃的余音。 “兄弟呀,你就这么……,”他们已走得远而不能闻其最后所语了。 此时,咖啡屋里的女服务员,一个,去桌前把三份小蛋糕放在托盘里,回转身后,将蛋糕仍放于玻璃柜内。一个,去到人走后空出的那一处地板上,如画画似的拖起地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