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你是悄悄的》 第1页 书名：喜欢你是悄悄的 作者：温以 文案： 付西然喜欢上一个大她七岁的男人。 他是家里所有小孩的童年阴影，大家都说他很可怕，没有人敢招惹他。 可他却在付西然最无助的时候给了她一个家，把她纳入羽翼之下，小心护她长大。 长大后，付西然向他告白，他冷声斥她胡闹。 她赌气离家出走，没过多久，带回去个小男朋友。 那天晚上，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失控。死死攥着她的手腕：“付西然，你敢。”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付西然，江现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付西然放假回家，发现家里的锁被换掉了。她拎着与锁孔不匹配的钥匙，立在门前发愣。 刚入冬，a市天阴沉沉的，风很大。她身上只穿着件薄外套，风顺着袖口直灌进去，刺骨的冷。她紧了紧衣裳，把拉链拉到下巴，不抱希望地摁门铃。 意料之中地没人开门。 风卷起枯叶，飘飘悠悠往下落。天色越来越沉，看样子是要下雪。付西然腿酸了，在铺满叶子的台阶上坐下，双臂抱住膝盖。 她中学后一直住校，一个月回来一次，每次回来家里都没有人，已经很习惯这样的等待。低着头兀自揪一株枯草玩，也不觉得无聊。 天渐渐黑了，一片雪花落在付西然脸上。她抬起手背蹭了蹭脸，发现远处灯影下走来了三个人。 她一顿，霍地站起来。 三个人越走越近，是邻居一家三口。小女孩看到付西然了，问：“然然姐，你怎么在这里啊？你回来玩吗？” 付西然说：“我没钥匙，等妈妈回来开门。” “等妈妈？”女人诧异：“我们刚才还碰见你妈妈了，她已经回家了呀。” “啊……”付西然回头望了一眼，身后房子黑漆漆的。她有点懵：“回家？” 寂静一瞬。 女人试探着问：“你们家早就搬走了，你不知道吗？” - 雪花簌簌往下掉，付西然躲在屋檐下等爸爸来接。 不知过去多久，一辆车停在她面前。车窗缓缓滑下去，付天远喊：“付西然，上来！” 付西然在风里站的时间过久，全身都冻僵了，思维也变得迟缓。迟钝地抬起头，被车灯的光刺了下眼睛，下意识拿手去挡。 付天远摁了下喇叭。 她认出爸爸，拍拍落在肩上的雪花，瑟缩着走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沉默地给自己系上安全带。 路上，付西然一直不开口说话，只是默默看车窗外面。她不说话，付天远却是有话要说的，咳嗽一声吸引她注意力。 付西然无动于衷，仍旧看着窗外。 付天远奇怪：“看什么呢？” 她平静道：“记路。” 付天远又咳了几声，这次是尴尬的。 “搬家的时候你在学校，我和你妈事多得忙不过来，忘了告诉你。” 静默一阵，付西然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 付天远瞥了她好几眼，酝酿片刻，又出声：“你姐姐回来了。” 付西然一愣，终于扭头看他。 付天远自顾自：“你姐姐以后就住家里了。她人生地不熟，你多照顾着点。” 付西然有个姐姐叫付真真。身体很差，常年住院，请了人专门照顾。 付西然爸妈经常去探望付真真，但从不带付西然。付西然向他们打听姐姐病情，他们也含糊过去，懒得回答她的问题。 后来付西然去过两次，隐约意识到姐姐根本不想看到自己。于是也就很识趣地不再往过凑了。 付天远想了想又补充：“你姐姐要是说什么不好听的，然然你别往心里去。她身体不好，你让让她。” 他极少叫她然然。 “对了，咱们新家离你们学校挺近。以后你去上学就方便多了。你姐姐也会去你的学校，你要照顾着点。毕竟是姐妹，离开爸爸妈妈要知道互相帮衬，记住了吗？” 付西然刚开学那会，学校离家太远。付天远懒得接送，提出让她住校。付西然连反对的机会都没有，一个人拎着大包小包去学校报道。 车停下。 付天远推开车门下车，不放心地再次叮嘱：“让着点姐姐，别跟姐姐吵架。” 仿佛给好处般地夸奖了句：“然然从小就乖。” - 付西然跟在付天远身后走进新家，人有些恍惚。 客室灯亮着，付西然走进去，一眼看到沈琴搂着个瘦弱的女孩。两人正朝向贴满照片的墙壁说话。 “哎呀，妈妈你看这张爸爸拍的，把我都拍丑了。” “明天不让他拍了，妈妈给你拍。” “明天还能去吗？” 第2页 “能，妈妈还有两天假呢，想去哪玩都行。但是你不可以闹着坐什么海盗船，你身体受不住。” “好的好的，我全都听妈妈的!妈妈要说话算话!” “好，算话算话。” …… 付西然从没见过沈琴笑得这么开心。 付天远说：“你们俩说什么呢这么高兴？说出来让我也听听。” 沈琴笑吟吟地回头，看到付西然，笑容一点点淡了下去。付真真扭过脸，看到付西然后笑容也垮掉了。 客厅气氛霎时冷下来。 付西然紧紧攥着书包带，假装若无其事：“爸爸，我睡哪？” 付天远向沈琴抛去一个询问的眼神，沈琴这才想起自己忘记给付西然收拾房间。为难地看了眼付真真。 付真真搂沈琴腰，撒娇：“妈妈，我今晚想跟你睡。” 付天远哪能看不出来怎么回事，打圆场：“老婆，你昨晚不还念叨然然吗，干脆今天你们母女三个一起睡。让真真跟然然也熟悉熟悉。” 三个人都不愿意，但谁都没提出异议。 - 付西然的东西被堆在一个空房间，落了一层的灰。她跪坐在地板上一件件整理，打算把重要的都带到宿舍里去。 付真真刚洗完澡，路过门口，敲了下门。 付西然回头。 她说：“这里有个折叠床，我帮你搬好吗？” 付西然抿着唇，迟疑地看着她。 付真真抱臂走进来，环视一圈，随手指了指：“在这，先拽出来。” 付西然矮下身，去拉折叠床。 乱七八糟的杂物哗啦啦掉了一地，付真真后退几步躲开。见折叠床已经被拽出来，指挥道：“把床展开，你会吧？” 付西然手忙脚乱把床摊开。 “嗯，不错。”付真真点了点下巴：“我给你拿个被子，你今天就睡这吧。”她说着转身走了。 没几分钟，一个毛毯落在了付西然头顶。视线被挡住，漆黑一片。 她把毛毯拽下去，房间门已经被关上了，走廊几声拖鞋响。付真真的声音隐约传过来：“妈妈，付西然房间我帮她收拾好啦。” 付西然扫了扫折叠床上的灰尘，有些心不在焉。 - 这个房间只有很小的一扇窗，被柜子挡住了，光线进不来。付西然睁开眼睛，室内仍旧黑漆漆的，分辨不出时间。 她抱着毛毯，翻个身继续睡。忽然门被推开了，光线直射进来。 她抬眸，来的人是沈琴。 “起床收拾收拾。”沈琴说：“今天你江爷爷寿宴。” 付西然抱着毛毯坐起来，动作间折叠床咯吱咯吱地响。她打个哈欠，掀开毛毯起床。 - 江家的寿宴，是一定要带上付西然的。 江家两个老人都很喜欢付西然，别人巴结还巴结不来，付西然什么话都不用说，只要在他们眼前一晃，必定被拉住嘘寒问暖。 而付家的公司在上升期，非常需要江家助力。江家现在管事的人是江现，也许是看在爷爷奶奶喜欢付西然的面上，给付家带来不少助益。 付西然洗漱完换好衣服出去，沈琴一瞧见，眉毛皱得能夹死苍蝇。嫌她这身丢人。 她翻翻付西然衣柜，也没找到一件拿得出手的。只好到付真真那找了一件。 可付真真太瘦，衣服到付西然身上别别扭扭。而且这衣服还薄，穿着冷，付西然不想穿，商量着想脱下去。沈琴瞪她：“不许脱，穿你那些东西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付西然僵了一下，只得作罢。 付真真没参加过宴会，一大早就兴冲冲地搭衣服试首饰。冲出房间后看到付西然身上的衣服，立刻把脸一沉，接下来一路都不搭理人。 沈琴很有耐心地哄了她许久，许诺明天再给她买新衣服，只带她一个人买。完全不顾忌付西然还坐在身边。 车在酒店停下。付天远去找车位，沈琴带着付西然和付真真率先走进去。没看到江现，于是向江家两个老人走去。 “来，真真，问江爷爷江奶奶好。”沈琴先把付真真推了出去。 江家公司这几年发展得越来越好，想巴结的人不少。今天来参宴的都是各界排得上名号的人物。沈琴有意让女儿露个脸。 付真真还在计较衣服的事，并不关心眼下场合多么重要。开口时不情不愿。 两位老人也不在意，笑呵呵地应了，仿佛对付真真很喜欢的样子。沈琴没来得及高兴，就见江奶奶拉过付西然的手。 “你这孩子多久没来看奶奶啦？嗯，又瘦了。没好好吃饭吧，小孩子不要挑食。今天坐奶奶身边，多吃点。” 向来不苟言笑的江爷爷打量了付西然一番，感叹：“真是一年一个样，小丫头又长高了。” 第3页 沈琴和付真真就这样被晾在了一边。 …… 付西然在座位上小口吃着蛋糕。江奶奶没坐多久，起身跟老朋友寒暄去了。渐渐地，她身旁聚了一群孩子，大多是姓江的，都是七八岁大。嬉闹着追逐推搡。 付西然不幸被波及，蛋糕上砸进颗葡萄。她茫然抬头，没找到元凶。 大人们都在忙，这个角落没有人管，热闹得像幼儿园。 付西然蹙眉放下蛋糕，站起来要走，被人用力撞了一下。她身体一歪，眼看着就要摔倒。忽然有人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拽了起来。 然后迅速松手。 付西然扶着桌角站稳，只看到穿灰色大衣的背影。四周小孩们不知道怎么回事，都安静了。 …… 付西然离开宴会厅，经过沈琴身侧时被拉住。沈琴淡淡交待她去照应照应付真真。 也不等付西然回话，转过身继续跟人应酬。 付西然独自走出宴会厅，穿过走廊，与身着制服的一个个侍者擦肩而过。不知不觉到了尽头。 走廊尽头有一间房，门半开着。付西然随意扫了一眼，没想到看见了被几个女孩簇拥着的付真真。 她犹豫一瞬，移开视线正要继续走，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你跟付西然一点都不一样，付西然很闷的。” 付真真笑道：“付西然就是比较乖吧，大人都喜欢那样的。” “那倒是，我爸妈特喜欢她，总拿我跟她比。有什么可比性嘛，付西然只要学习就够了，又不用上钢琴课舞蹈课。我累都要累死了，就她轻松。” “我爸妈也是，总说付西然多好多好。好烦，弄得我都有点讨厌付西然了。不就看江奶奶喜欢她么，喜欢又能怎么。”抱怨完，意识到眼前这位可是付西然姐姐，连忙解释：“对不起啊，我就是随口一说，也不是真的讨厌。哎呀！总之你别介意。” “我理解你们。”付真真叹了口气：“我爸妈也更喜欢付西然，特别偏心，还把我的衣服给付西然穿。” “你爸妈偏心付西然？！不可能吧！” 付真真：“有什么不可能的，她现在穿的不就是我衣服么。” “唉，真真你好惨啊。” “那个……有一件事。”一个高个子女生犹犹豫豫道：“我从我妈妈那偷听来的，不确定是真是假。我说了你们不要告诉别人，尤其不要告诉付西然。” 一群女孩催促她说。 “其实，付西然她好像不是……” 付西然眼一眨不眨地盯住她们，被勾起了好奇心。 这时，身后响起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 “付西然。” 付西然猛地回头，江现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他比她高出很多，她需要仰头才能看见他的下巴。 这么冷的天，他身上只穿了衬衫，臂弯搭着件灰色大衣。他把大衣扔给她：“穿上。” 付西然不明所以，乖乖地套上了大衣。她个子矮，他的大衣到她身上成了一条裙子，下摆垂到小腿，袖子余出好长一截。 穿完大衣，付西然抬头，眼前已经没有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本写《捡了颗星星》 周往往被渣男劈腿那天晚上，捡了个受伤的失忆男人。他总是冷冷的，不爱说话也不爱笑。每天只是跟在她身后默默地黏着她。 有一天她发现他就是渣男总是挂在嘴边那个超级有钱，但十分阴险十分恐怖的小叔叔。果断送他回家。 可是他不听话，众目睽睽之下把她往怀里拉，要跟她一起回家。 徐家众人:……这怕不是个假的吧？ 第2章 付西然跟江现不熟。 她很少有机会跟他接触，他的所有事迹她都是从大人口中听说。听说他父母双亡，从小跟着江奶奶住。人很聪明，翻翻书就什么都会。十几岁时候随手做了几个软件，还拿了奖。 听说他脾气非常得坏，一次差点打死了人，高考前从学校退学。 那会不少人感叹江家老太太老爷子可怜。两个儿子，大儿子死了，小儿子不着家。身边就剩这么一个孙子，还是个不学好的。将来一定是社会败类。 后来江现出国留学，提前毕业回来打理生意。江家生意越做越大，惦记着江家公司的那些亲戚一个都没能落好。牵扯过深的直接被送进了监狱。 预言江现会成为败类的人纷纷改口。表面奉承着，背地里骂江现心狠手辣，简直是个六亲不认的冷血动物，对自家人一点情面都不留。 付西然不了解江现，但她觉得江爷爷江奶奶都是好人，江现也不会太差。只是他总板着张脸，说话也冷冰冰的，实在让人有点害怕。 她回头，房间里的女生们都不说话了，脸上惶惶然。只有付真真眉毛皱着，眼睛瞪着她。 第4页 这情景真是又诡异，又尴尬。 付西然站在原地等电梯。一阵窒息的安静后，电梯门在她面前展开，她拖着江现的大衣走进去。 比起付真真的衣服，江现的大衣要暖和多了。但穿在身上太过吸睛，不少人向她投来视线。付西然浑身不自在，没怎么逛就回了上面的宴会厅。 宴会还在继续。她穿过人群，进去找沈琴和付天远。可是绕了两圈都没有碰到他们。 付西然有点慌了，她不知道回家的路，也没有手机能联系家人。他们是去哪了，出去找她了吗？ 她想找人问问，四下扫了扫，竟然一个熟面孔都没有。江爷爷江奶奶也不知到哪去了。 忽然，她看见了江现。 付西然挣扎一瞬，走过去。 江现没看到她。垂着眸子，神情淡漠地听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说话。他身上还是那件黑色衬衫，袖子挽上一截，好像感觉不到冷。 付西然脚步停住了，想等跟他说话的人离开她再过去。这一等就是十几分钟。 她望一眼窗外天色，急了。 付天远他们该不会已经走了？ 应该不会。她不记得新家地址，付天远知道的。他们应该还在找她。 唉。沈琴过后肯定要教训她乱跑，怪她没有去找付真真。等回去不知道怎么骂她呢。 付西然烂七八糟地想了一堆有的没的，回头，江现身边已经没有人了。他只身一人正往外走。 她马上追过去拉住他的衣角：“江现哥哥——” 江现回头。 她斟酌着开口：“你看到我爸爸妈妈了吗？我找不到他们了。你可不可以帮我打个电话？” 江现垂眸看她一眼。说：“他们走了。” 付西然眨巴眨巴眼，懵懵地拉着他衣角。 江现说：“先出去。” 她后知后觉，松开拽着他衣角的手。 他补充：“晚点送你。” - 付西然被江现助理引到休息室，僵坐在里面等了几个小时。几个小时她全用来回忆新家地址，昨晚忘了留意后半段的路。 天黑后江现才出现。他穿黑风衣，身上染了淡淡酒气。扫她一眼，语气平平道：“出来。” 付西然跟着他出了酒店，坐上停在外面的车。车上有司机，两人都坐后面。 江现问：“地址。” 付西然系上安全带，低声道：“……忘了。” 答完赶紧补充：“搬新家了，我还没记住路。” 司机插话：“我知道，上午付总喝多了，是我送的他们。” 江现沉沉地应了一声。接下来一路都没再说话。 车停在付家门外，付西然要把衣服还他。他看都没看她一眼：“穿着吧。” 付西然顿了一下，乖乖哦一声。疑疑惑惑地穿着他的大衣下了车。 到家门口，客室灯开着，付西然腾出一只手找钥匙。刚摸出来，里面传出争吵声。 “……你们把我扔在外边，养着一个外人！为什么？我比不上付西然吗？你们为什么不要我？天底下会有哪个父母把亲生的扔在医院，养着别人的孩子？” 付西然一滞。 “你们是不是以为我随时会病死啊？所以弄来个替代品？要是没人告诉我付西然的事，等你们死了我是不是还要和她平分遗产？” “她妈死了她不会去孤儿院吗？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凭什么帮忙？凭什么付西然要我们家养？” 哗啦啦几声响。 “我就要摔，我就要扔。什么付西然的，这个家所有东西都是我的！让她滚，让她滚啊！” “真真，你听妈妈说。那年你要做手术，咱们家实在拿不出钱。刚好你表姨车祸，有一笔赔偿金……” …… 凉意漫上脊背，钥匙啪嗒一下掉在地上。付西然大脑一片空白，身体止不住地发颤。 - 付西然蹲在门外发呆。 不知过去多久，身后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了。热气扑面而来。 开门的人是沈琴。 她似乎早就知道付西然在这里，看到她也没意外。一手拎着付西然皱巴巴的书包，另一手是卡。 付西然腿麻了，没站起来，蹲在原地仰脸瞅她。 “你说的，”她艰难出声：“是真的吗？” 沈琴像没听见一样，塞给她书包和卡：“你回学校。” 付西然没及时接，书本笔纸掉了一地。 沈琴看也没看一眼。送完东西，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透过磨砂玻璃，付西然愣愣地看着门里。 没几分钟，灯光熄灭，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了。 风一阵一阵地吹。 付西然一件件捡起东西装进书包，她手冻僵了，动作很慢。 一张试卷飘出了好几米远。付西然扶着墙壁站起来，腿麻了，站在原地缓了一阵才走下去。 第5页 路灯亮着，行人稀少，商店街灰了一排。 付西然捡起试卷装进书包，回头望了望，房子漆黑，门紧闭。 她静静看了半晌，背上书包离开。 越走越冷，付西然穿着大衣还觉得冷。头发被风吹得很乱。 她孤零零走在街灯下，茫然。 沈琴说的都是真的吗？ 也有可能是安慰付真真的吧？让付真真开心一点？ 可是沈琴和付天远都不喜欢她，这总做不了假。付真真也对她抱有很大敌意。怎么看，她和他们都不像一家人。 那么他们现在是不要她了？一张卡用来打发她走？ 付西然眼前浮现出沈琴漠然的脸，脚步越来越慢。 突然前面响起酒瓶碎裂声，她抬头看过去，两个醉汉歪歪扭扭地互相搭着肩膀，搀扶着往过晃。嘴里还含含糊糊地哼着歌，其中一个拎着酒瓶，另一个没有。 酒瓶又砸来一个，这次就碎在她的脚边。绿色的玻璃碴甚至打到了她的小腿。 其中一个醉汉发现她了，眼睛定在她脸上，色眯眯地嘿嘿笑了两声。脸红红的。 付西然脸上血色褪尽，腿一下子软了。转过身要跑，摔了一下。也来不及看路，爬起来跌跌冲冲逃跑。 不知跑到了哪，这里路灯坏了一排，黑漆漆的望不到头。 付西然喘着粗气，本能感到危险，后退几步。 忽然一辆车驶了过来，车灯晃着她的眼睛，拉长了路两边的树影。树影手拉着手像拦路的鬼魅。 付西然半眯着眼，拿手挡光线，刚要转身跑，车在她面前停下了。 车门被推开，江现走了下来。 第3章 付西然缩在副驾驶，脸色苍白。 江现瞥她一眼：“说话。” 这是要她解释怎么天黑了还不回家。 她睫毛颤了颤，没出声。 “知道现在几点了么？”江现语气不怎么好：“十二点半。” 正要继续说，付西然眼圈红了，杏眼蒙上一层水雾，委委屈屈地抽噎了一声。看样子他再说一句，她就要哭出来了。 江现：“……” 他似乎是叹了口气。手伸进衣袋摸出烟盒，推开车门下车。 付西然憋着泪从车窗望出去，江现在街灯下点了支烟。 烟雾缭绕，她看不清他的脸了，但想也知道他的表情一定好看不到哪去。 半晌，车门开了。随着风涌进淡淡烟味。 江现说：“送你？” “……”没回应。 江现拿出手机，作势要打电话。 下一刻，衣角被拽了拽。 付西然低声央求：“不要。” 她声音有点哑，可怜巴巴地看着江现：“江现哥哥，我不能回去。” 江现拧眉：“怎么？” 付西然眼皮耷拉下去，又没声了。 江现等了一阵，屈起食指敲了敲方向盘，似乎很不耐烦。 付西然低声道：“他们不是我的爸爸妈妈，他们不要我了。” 静片刻。 江现把手机一扔，驱车驶进浓浓夜色里。 - 江现载着付西然到江家老宅。房子静悄悄，所有人都睡着了。 他下车，她不知该不该跟。他很快察觉到她没跟上来，不耐道：“过来。” 昏黄灯光下，江现脸色很不好看。 付西然心里一突，抱着书包追上去。 门开了，房子一片黑。付西然挪到江现身边，悄悄拉住他衣角，有点害怕。 江现点亮壁灯，回眸扫了眼付西然。付西然迅速松手，把手臂背到身后，眼巴巴望着他。 江现没说什么，带着她上了二楼。 二楼拐角第一个房间，他推开门：“进去睡。” 卧室很空，是冷冷的黑白色调，没有任何多余装饰。甚至连张照片都看不到。卧室中间一张单人床上铺着白色床单。 单调得就像酒店房间。 付西然抱着书包进去两步，回头看，发现江现拿出了手机在打电话，边打边向外走。 电话通了，他语气很差地说了句什么。她没听清，放下书包跑出去，江现已经下楼。 她趴到栏杆上，目光追着他到大厅。他不经意抬头，她没来得及躲，被他逮个正着。 江现眼里带有警告意味，示意付西然回去。 付西然缩了缩脖子，松开栏杆，蔫巴巴地回了房间。忽然想到什么，跑到窗边拉开窗帘。 等了一阵，江现的身影果然出现在院子里。他站在车边打完电话，拉开车门，开车离开了江家。 车的影子都看不到了，付西然才放下窗帘，揉了揉发酸的手臂。 卧室温度高，她觉得热了，慢吞吞脱下大衣。徒然感到肩上凉了一截。 手伸过去一摸，肩上衣料不知什么时候裂开了一个口子。 - 第6页 发生了这么大事，付西然竟然睡了很安稳的一觉。 她睁开眼，时钟指向八点半。太阳光被窗帘挡住，卧室仍旧昏暗暗的。 感官缓慢回笼。 躺在床上，隐约能听到外面有人讲话，还有杂乱的脚步声。付西然一下子清醒了，意识到自己是在江家。她倏地坐起来，手揪着被子犹豫了一会，掀开被子下床。 床边有双黑色拖鞋，脚踩进去大出一半。付西然踩着拖鞋啪嗒啪嗒跑到门边，手攥住门把手，把门开了道缝。 外面是走廊，穿着工作服的几个男人搬着东西来来回回。江奶奶站在楼梯口，时不时出声指挥。 听到开门声，她马上望了过来。 付西然拉开门乖乖喊了声奶奶。江奶奶笑眯眯走近：“来，过来看看你的房间。” 说着拉起付西然到隔壁。 隔壁房间，几个工人放下家具，擦过付西然身侧依次走出去。江奶奶揽着她肩膀：“看看还缺不缺什么？” 付西然站在门口往里望。 米白色窗帘，浅灰色地毯，带帷幔的公主床。几个打了封条的箱子在房间中央随意摆着，没来得及整理。 床边有张书桌，书桌上有一个满当当的箱子，里面堆满了杂物。付西然定睛一瞧，那些都是她自己的。 江奶奶说：“你的东西都搬过来了，进去瞧瞧有没有落下什么。落了什么跟奶奶说，让他们再过去拿。” 付西然有点懵，她怎么就在这有个房间了？ 江奶奶：“你爸妈那已经去说过了，你就先在这住下。来跟奶奶换身衣服。这屋子待会还得让人收拾收拾才能住。” 付西然呆呆地应了一声，被江奶奶带出去洗漱换衣服。 - 整个白天，江家只剩江爷爷江奶奶在。他们都没提付西然家里的事，只说让她安心住下，把这当自己家。江奶奶怕她不自在，一直拉着她讲话。 到了傍晚，饭桌上只有他们三个，江现没回来。江奶奶不断给付西然夹菜。她不知道怎么拒绝，喜欢不喜欢的都强撑着咽了。 天暗了，江现还是没有回来。 江奶奶早就回房休息，付西然把作业本摊开在书桌上写作业。 习题册有好几本皱巴巴的，还有些被撕坏了。夜深人静，付西然抚摸着纸张开裂的地方出神。 小时候没人给她开家长会；开学没人送她报道；过年没人给压岁钱；考了第一名没有爸爸妈妈夸她；受了委屈没人为她出头……她也曾无数次怀疑过自己是捡来的。 没想到有一天，猜测居然成了真的。 付西然把书合上，心里空落落的。慢吞吞地整理书包。 全部装完，发现缺了本英语书。她一呆，把书包里书全部倒出来找，来来回回几次都没翻到。 她又去翻箱子。地板铺了一地杂物，连她小学时候日记本都被翻出来了，就是没英语书。 完了。一定是落在付家了。 付西然看了眼时间，不到九点。 几乎是立刻就拿定了主意。她拉开衣柜穿上毛衣和外套，跟大人打了招呼，带上零钱出门。 - 付西然转了几趟车到付家附近的站台，走过去还有一段距离。 来的时候一心想着找英语书，现在快到了，不知怎么有点害怕。 假如开门的人是付真真该怎么办？ 即使不是付真真，换成沈琴和付天远也很尴尬吧。 万一英语书被扔掉了呢？ 昨天付真真噼里啪啦扔一地东西，里面一定有她的书。 …… 眼看着前面就要到了，付西然脚步不自觉变慢，越近越慢。脑子乱糟糟，也没注意周遭。 江现车在她身侧停下来，她都没注意到。 江现沉声：“付西然。” 付西然吓了一跳，瞪大了眼望向声音来源。看到江现，眨巴眨巴眼睛：“江现哥哥……” 江现面无表情：“上车。” 付西然：“可是……” 江现不容置疑：“上来。” 付西然：“但……” 江现：“少废话——” “但是我要去拿我的英语课本！”付西然打断江现，一口气把话说完。 江现默了默，没说话。合上车窗。 付西然继续向付家走。走出两步，回头，发现江现的车在她身后慢慢跟着。 她一愣，一瞬间安了心。深吸口气，加快脚步走出去摁响门铃。 门好半天才开。怕什么来什么，开门的人竟然真的是付真真。 付真真站在门口，语气森冷：“你来干什么。” 付西然背在身后的手紧紧交握：“我来拿东西。” “我家没有你的东西。”付真真说着关上门。 付西然下意识伸手去拦，刚好被夹住了手指。她轻呼一声，手一下子缩回来。 第7页 付真真冷笑：“活该！” 门啪地关上，门框都跟着震了一震。 付西然低头看，左手手指好几根都夹破了。热辣辣的，麻了一会才感觉到疼。 身后响起脚步声，付西然手放下，看着江现走过来。他在她身旁站定，没看她，简短说了句：“车上等着。” 书能拿到就好。付西然松了口气，点点头应了声好，转身向停车的方向走。走到车边，拉开车门回头看，江现已经进了江家。 等了没几分钟，江现出来了。 他走得很快，沈琴与付天远追着他送出很远。江现上了车他们还没回去，站在不远处往过望。 江现上了车，问：“书哪有卖？” 他没有拿书出来。 付西然问：“没找到吗？” 他静了一秒：“嗯。” 付西然本来想说再找找看，察觉出他情绪似乎不怎么好，很知趣地没说。 “我明天到学校看看吧。” 车内又是一静。 江现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开车回了江家。 - 周一一大早付西然就起了床。江家离学校太远了，要转好几次公交。 天蒙蒙亮，她跑下楼，发现江现在吃早餐。 听见脚步声，他也没看她一眼。 江家的保姆李婶从厨房出来，把一杯牛奶放在桌子上。招呼付西然：“刚热的牛奶，快来。” 付西然应了，到餐桌前坐下。看一眼时钟，时间还算充裕。低下头吃早餐。 吃完一个煎蛋，付西然听见对面响起撂餐具声。她没在意，拿起杯子喝了口牛奶。 江现声音忽然响起。 “付西然，手放下。” 作者有话要说：改了女主的年龄，女主现在是高中生 第4章 付西然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放下牛奶。 江现道：“左。” “啊……”付西然懵懵地收回右手，把左手伸过去，摊开在桌面上。 江现盯了几秒她受伤的手指：“怎么回事。” “昨天，”付西然老老实实答道：“昨天晚上被门夹了。” 江现立刻把脸一沉，“昨天怎么不说？” “啊？”付西然眼神茫然。不太明白只是夹破手指而已，为什么要跟他说。 在过去的十几年，从来没有人会在意她的手指。 江现半眯着眼等她答案。她不知道怎么回答，悄悄瞥了眼时间，有点担心迟到。 他发现她的小动作，默然半刻，起身道：“李婶，医药箱给她。” 手指破了而已，哪用得上医药箱？付西然想说不用，但江现已经离开了餐厅，李婶也应了一声去拿医药箱了。 她纠结了一瞬，没有再吃东西，喝完牛奶就离开了餐桌。回房间去换校服。 等付西然背着书包下来，发现医药箱被搁在了茶几上。江现还没有走，背对着她立在窗前。 外面太阳还没升起，阴沉沉的。 江现像背后长了眼睛，说：“拿着药箱，过来。”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他难道要送她上学？付西然略有些意外。抱起医药箱小跑着追出去。 上了车，江现问：“学校。” 付西然系上安全带，报出学校名字。 江现扫了眼医药箱，示意她自己上药。然后把车开了出去。 即使是坐江现车，到学校也要半个小时。 付西然抱过医药箱打开，辨认着瓶瓶罐罐上的名称，拿出用得上的，动作生疏地给手指涂药。 不知不觉到了学校门口。 付西然正在拿纱布包扎手指，缠了两圈，笨拙地用一只手打结。 一次，失败。两次，又失败。第三次，完全散了。 她也不着急，散了就重新缠。低着头很有耐心地绑手指。完全没注意车已经停了。 片刻，江现忽然倾身过来，三两下给纱布打了个死结。丑丑的，还特别地紧。 疼得付西然倒吸凉气。 江现也没管，语气平平地提醒：“你迟到了。” 付西然没带手表，不知道时间，抬头看学校门口的确没几个人。连忙解安全带，拽上书包开车门。 江现侧头问：“几点下课。” 她边下车边回：“七点半。” 车门关上，江现掉头走了。 付西然把书包背到肩上向学校走。突然想到什么，脚步顿住。 江现问几点下课，该不会是晚上还要来接她吧…… - 整整一个自习付西然都没看书，目光不能控制地落在左手纱布上，盯着丑丑的结发呆。 下课铃响，有人嚷嚷着下节课要测验。付西然像被惊醒似的翻出书看。不经意向窗外扫了一眼，竟然看到了沈琴和付天远。 对了，付天远说过付真真要来这里上学。为了付真真方便，还特意搬家到学校附近。 第8页 上课铃响起，两人身影渐渐远了，付西然收回视线。 教室安静下来，她收起书准备考试。忽然间一阵嘈杂。付西然抬头，看到老师和付真真站在教室门口。 老师手里一摞卷子，也没让付真真自我介绍。扫了一圈，发现付西然身侧空着，随手一指：“付真真，你先坐那。” 四目相对。 付真真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朝着她走过来。 前面开始分发试卷。 付西然收到试卷，转身往后传。没有再看付真真，拿出笔写名字。 身旁椅子被拉开，付真真坐了下来。 付西然眼睛盯着一道选择题，强迫自己专注。 付真真拉开书包拉链收拾自己的东西，窸窸窣窣的。没有她那份考卷，她暂时不需要做题。 付西然撕了草稿纸计算题目。笔尖用力，每一笔都透过纸背。 老师分完试卷出去了，到办公室找有没有多余的试卷。教室里一瞬间乱了，好些人小声讲话。 付西然列完了公式，在试卷空白处写答案。 突然，付真真凑到她耳边幽幽道：“付西然，告诉你个秘密，你亲妈是跟江现他爸妈一起死的……” - 一整天都在考试。付西然浑浑噩噩，完全不知道自己都写了什么。白色试卷上整齐的印刷小字全部变得非常陌生。 七点半，下课铃打响。付真真心情很好地哼着歌，与新交的朋友手牵手走出教室。她不住校，放学有人来接。 教室很快空了。 同宿舍的室友喊付西然，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吃晚饭。付西然反应慢半拍看向她，摇了摇头。 “你不舒服？”室友关切道：“脸好白。你生病了吗？” “没。”付西然胡乱编了个理由：“我没考好。” 室友不信地安慰她几句，独自去食堂了。付西然偏头看窗外，操场上乌泱泱的人潮向校外涌，校门外挨挨挤挤停着一辆辆车。天色正在变黑。 她看了一会，直起身。 江现的车可能也停在外面。 - 付西然出了校门，左右看看，果然看见了江现的车。刚要走过去，发现付天远夫妇和付真真也在。 付真真刚才还心情很好地哼歌，这会儿眼眶红红的，不知道受了什么打击，怨愤地盯着她。 付西然移开视线向江现走去。江现熄灭烟，向付天远扫过去一眼。 付天远碰碰付真真肩膀，“去，跟你妹妹道歉。” 付西然脚步顿住，疑心自己听错了话。下一秒，付真真真的走了过来，停在她面前说：“对不起。” 三个字简直是硬生生挤出来的，毫无诚意。 江现又扫了付天远一眼。 “真真，好好道歉！”付天远马上虎着脸训付真真。沈琴想说什么，也被他拉了下手臂拦住了。 付真真深吸了口气，不敢看从自己身边经过那些人是什么表情。 “对不起。”她又说了遍。这次不是咬牙切齿的了，但声音不大。 付天远第一时间看江现，江现眼里透着不耐烦。又看被道歉的付西然。付西然态度十分冷淡地“哦”一声，绕过付真真。 付天远皱了皱眉，心道付西然怎么变成这个样了，不给自己姐姐一点面子。果然接近什么人就变什么样。 他拉过付真真，跟江现打了声招呼，一家三口上车走了。 江现瞥了眼站在车窗外的付西然，说：“上来。” 付西然摇摇头：“江现哥哥，我住校。” 江现眉心微拧。 “对不起。”她垂下眸子向他道歉：“早上忘了告诉你。” 江现没说话，拿出本书扔给她。 付西然把书接住，是昨天找不到的那本英语书，新的。 她今天脑子乱糟糟的，自己都把书的事忘了。心情复杂道：“谢谢江现哥哥。” 江现略点了点头，开车走了。 付西然立在原地看着他走远，捧着书回到教室，忍不住拿在手里看了一遍又一遍。 会把她的事情放在心上的人，江现是第一个。 …… 第二天，测验成绩下来了。常年占据前三名的付西然退步了十几名。 老师观察了几天她上课状态，终于忍不住把她喊到办公室，让她家长来学校一趟。 第5章 付西然的成绩让班上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不知谁听到了办公室的谈话，把老师要请付西然家长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 没有人看到过付西然家人。开家长会，付西然家人从没来过。各种活动，付西然家人不会露面。甚至有一回付西然犯胃病，也没有人来学校接她，还是老师送她回去的。 在住校生群体中，付西然无疑是最触目的那个。别的住校生一周回家一趟，只有她能不回家就不回家，恨不得放假都住宿舍。 第9页 学习出色，长相出色，性格孤僻。付西然不知道，自己常常成为班上的话题中心。在这个年纪的学生看来，她显然非常神秘。不少人对她的家人好奇。 只有付真真是抱着看笑话心态。 被逼道歉的第二天付真真就把座位换了，付天远反复叮嘱她不要惹付西然，连沈琴也没怎么为她说话。她当然知道原因，但一想到自己在学校门口出了那么大丑，付真真就很不甘心。 于是在几个人议论付西然的时候，她假装无意地透露了句：付西然只有妈妈，没有爸爸。妈妈早就死了。 一时间，班上所有人看付西然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 被叫家长那天，付西然借口家人出差，勉强躲了过去。 她不知道该找谁来。付天远和沈琴肯定不行，江爷爷江奶奶那她开不了口。毕竟考砸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选择好像只剩个江现。 可是她不想找江现。说不清为什么，就是不想找他。 时间这么一天一天地往后拖。周五晚上，付西然被老师叫到办公室，下了最后通牒。 离开办公室，她顶着风从教学楼往宿舍走。里三层外三层裹成了球还觉得冷，脸都僵了，被风吹成红色。 进宿舍大楼，暖气扑面袭来。她蹬蹬蹬跑回宿舍，刚要推门，隐约听到有人说：“……不可能来的，付西然她妈都不在了。” “怎么都说她妈不在了。她爸呢？” “……她没有爸爸。” “什么意思？是我理解那个意思吗？” “也许……是吧。” “她妈未婚先孕生的她？” “可能吧。” “你们都是从哪听来的？付西然自己说的？” “付西然傻么说这些？都是付真真说的。付真真好像之前就认识付西然吧，她们俩都姓付，也许是什么亲戚？” “得了吧，你们看付西然理她吗？她们就算认识肯定也关系不好。瞎编排的呗。” “那你说付西然家里怎么回事？付真真胆子再大也不会编这种事。” “我哪知道。” …… 付西然推开门进了宿舍。 刹那间一片静寂，没一个人开口说话了。翻书的翻书，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装睡的装睡。 - 周日有一天假。往常这一天宿舍都只剩付西然，可今天一大早付西然就出去了。她要搭车去江家。 公车在站台停下，付西然被簇拥着下车。沿着小径慢慢地向江家走。 还是第一次因为考试砸了被叫家长，这体验实在陌生。付西然戴上帽子，两只手插.进衣袋里，琢磨着这种事情该怎么对江奶奶说。 很快到了江家。 付西然推开门，发现沙发上坐着个男人，正在跟江爷爷喝茶。这人付西然在电视上见过，名叫秦屿，是个很厉害的钢琴家。关于他的评价两极分化，一部分人相当推崇，另一部人说他全靠家里背景。 她是很喜欢他的。 听见开门声，秦屿看了过来。打量着付西然的脸，很明显一怔。 付西然有些拘谨地叫了江爷爷，然后又叫叔叔。 江爷爷放下茶杯：“丫头放假了？正好我和你奶奶要到你二叔那住一阵，你收拾收拾一起？” 二叔指的是江爷爷的小儿子。在国外工作，常年不回家。这次不知道有什么大事，托来a市办事的秦屿接两位老人过去。 付西然愣了下，连忙摆手：“不了不了，我一会要回学校上课呢。” 江爷爷：“行，你有事就找你江现哥哥。好好学习，啊。” 她乖巧应了，暂时回房间。上楼梯的时候听到两人对话。 “小姑娘多大了？” “上高中，学习好着呢。怎么？想要孩子了吧？你要是正常结婚，孩子也该这么大了。前阵子我碰到你爸，他还愁这事呢。” “我女儿真就这么大。” “你结过婚了？” “没结婚，以前有个未婚妻。未婚妻和女儿都不在了。” …… 猛然听到一个关于偶像这么劲爆的新闻，付西然险些一脚踏空。 - 江爷爷江奶奶不到中午就离开了，李婶也被放了长假。 直到他们走，付西然都没能把请家长的话说出口。她不想因为自己事耽误他们行程。 于是又没人能给她开家长会了，又只剩下江现这么一个选择。 付西然心烦。拿抱枕闷住脸，在床上来回滚了两圈。身体被被子缠住，成了条毛毛虫。 想到室友们的谈话内容，她就难受。 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妈是谁，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爸爸。反驳都无从反驳。 付西然揭开抱枕，凝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出神。 半晌，她心理微微一动。 第10页 要不，她雇个人来演妈妈？ 越想越觉得可行。付西然猛地坐起来，啪嗒一下连着被子栽下了床，额头撞在桌腿上。 她也不嫌疼，揉揉磕红的额头，去翻书包里剩下的零用钱。 有一张卡，还有一百块零零碎碎的现金。 她把钱装好，背上书包就出了门。结果刚到院子里，就撞上了刚好回家的江现。 江现问：“哪去？” 付西然莫名有点紧张，垂下眸子：“上课。” 江现：“今天？” “啊，”她更紧张了：“今天。” 静片刻。江现道：“送你。” “啊？”付西然呐呐道：“不用了吧。” “嗯？”江现脸一沉。 付西然马上改口：“那、那好的吧。” 江现：“不愿意？” 付西然：“……没。” 江现盯了她几眼，转身走。付西然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像他的小尾巴。 到了校门口，付西然背着书包下车，立在原地等江现走。 江现每回都很快走，这次却没有。她站了半分钟，车一动不动。 周日的宿舍是开放的，因为有外地的学生这一天不能回家。但付西然还要去“雇演员”呢，哪能现在进去。 又过了半分钟，车窗缓缓滑下去，江现问：“有事？” 付西然：“……没事。” 江现说：“进去。” “哦。”付西然应了声，很憋屈地进了校门。站在墙后躲了一会，头探出去望望，偷偷摸摸跑出学校。 还没走远的江现发现她的身影。眼眯了眯，掉头跟了上去。 第6章 付西然穿过几条马路，来到了劳务市场。 她背着书包站在太阳底下，捏了捏衣袋里的纸币，踌躇了一阵。 第一次干“坏事”，难免有点紧张。 已经是下午，劳务市场人不多，稀稀拉拉地或坐着或站着。还有凑了局打牌消遣的。付西然一身校服，站在这里非常触目。 她纠结了会儿，扭扭捏捏地走进去。然而绕了一圈，没敢找任何人搭话，也没有任何人理她。她只是从这一头到了另一头。 自己都觉得晃了这么一圈实在是蠢。 原地杵了一会，付西然想到老师的话，深吸口气，硬着头皮再一次闯了进去。 她在他们中间停下，时不时有人扫她一眼，但还是没人理她。 这情形跟她想象的完全两样。在她想象中，进来后应该有个导购一样的大人询问她需要什么，她悄悄告诉导购她需要一个“演员”，导购就把合适的“演员”送到她面前。她衡量过，觉得不错，一笔交易就敲定了。 可现实—— 付西然想找个四十多岁的阿姨。左右看了看，竟然没发现一个条件符合的。四十多岁的只有几个大叔，还恰巧都在打牌。 她望了望天色，耐着性子站在树下等。落叶被风吹到她头发上，她微微低头，抬手拂下落叶。 车上的江现点了根烟，隔着条街远远地望着她。 等了没多久，付西然饿了。她早餐吃得少，午餐压根没吃，现在都快到了吃晚餐的时候。 不远处有卖小吃的，她眼巴巴瞅了一会，摸摸兜里的钱，怕不够付“演员”薪水。忍着挪开视线。 香味弥漫着整条街。 她又望过去一眼，小吃摊前几个人在排队。最前面的拿到油纸袋走开了，露出标价：煎饼5元一个。 才五块钱…… 付西然捏着兜里少得可怜的几张纸币，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排起了队。 等付西然拿着热乎乎的煎饼从小吃摊前走开，发现牌局已经散了。三个大叔没了人影，最后一个大叔也骑上车准备走了。 当下，闹着进食的胃和向陌生人搭话的羞怯全部被抛在了一边。她马上跑过去拦人，把要回家的大叔吓了一跳。 “叔叔你……你有没有兴趣演戏？” 大叔一头雾水：“？？？” 付西然从口袋里掏出全部纸币：“这些片酬你看还够不够？” 大叔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她。 她怕他不满意，忍痛把煎饼也搭上了：“再加上这个？” 大叔：“……” 想了想，“要是还不够，您看刷卡行吗？” …… 江现把车开近。 刚停下来，就听见付西然对一个男人说：“叔叔，我想你演我爸。” 车窗缓缓下去。 江现凉凉地看向正在做生意的小姑娘：“付西然，过来。” - 付西然坐在副驾驶上，眼观鼻鼻观心，一声不敢吭。 “长本事了。”江现道：“学会撒谎了。” “……” “找人演你爸？” “……” 江现弹了下烟灰：“解释解释。” “……” “说话。” 第11页 付西然一抖，偷偷看江现一眼，江现沉着脸。 “我……”才开口，鼻子就酸了。 江现：“嗯？” “家长会……”付西然抽了抽鼻子，沮丧道：“我考砸了，老师叫家长来。” “嗯。所以你就到这来找。”江现道：“胆子不小。” 付西然僵了僵，狠狠地抹了下眼睛：“我又没有。”她突然很不高兴，赌气道：“我又没有爸爸妈妈。” 一阵安静。 江现没说话，静静地抽完一支烟。半晌，驱动车子离开了劳务市场。 车在餐厅前停下。 江现下了车走进餐厅，付西然只好跟着他一起下去。他走在前面，时不时侧头瞥她一眼，确定她跟没跟上。 进了一个包厢。江现随意坐下，付西然到离他最远的位置拉开椅子。 江现扫了她一眼，没管。 服务生捧着菜单进来，他略扬了扬下颌，示意服务生把菜单给付西然。 刚才这姑娘把煎饼当订金付了。 付西然拉开身旁的椅子，把书包卸下来放在上面。接过菜单，有些意外地瞅江现一眼，江现没看她。 她手指在屏幕上划拉了几下，点了几个自己喜欢吃的，想问问江现要吃什么。抬头，江现手机正好震了几下，他接着电话出了包厢。 点完了菜，付西然手托腮，坐在包厢无聊地等。等上菜，等江现回来。 几分钟，江现回来了。她掉头看他，他拿起了外套作势要走，对她说：“吃完自己回去。” 她瘪着嘴，郁闷地哦一声，心情马上变得很坏。 江现并未注意，付了账单走了。 菜一道道上来。 付西然双臂搭在桌子上，下巴压着手背。一个人守着偌大一张桌子，迟迟没有动筷。 菜慢慢变冷，天色慢慢变黑。 付西然最终一口也没有吃，空着肚子出了餐厅。天墨黑，路灯一排排亮起来，眼前是一条车河。 她迈下台阶，准备搭车回学校去。身后忽然有人喊：“诶！付西然！” 付西然回头，喊她的人是室友周子梦。周子梦见她回头，加快脚步跑了过来。 “好巧啊，你也在这吃饭啊。” “嗯。”付西然点了点头，明显兴致不高。 “我爸妈在这过结婚纪念日，你呢，你也和家人一起来的？”周子梦试探着打听。 付西然心不在焉：“嗯。” 周子梦：“那你家人到哪去了？怎么就你自己？” 付西然：“走了。” “噢——”周子梦点了点头。 两人安安静静地并肩走了一段，周子梦借口家人在等自己，向付西然挥手作别。付西然告别了她，独自到街边拦了辆车。 回到宿舍，只有付西然一个人，周子梦还没回来。 她拿出书翻了两页，背了几个单词。把英语书压到枕头底下，闭上眼睡觉。 一觉睡到了天亮。 周一一大早，付西然就忧心忡忡的。“演员计划”被江现打乱了。而老师前天说了周一一定要见到她的家长。 总不能告诉老师她家人今天又出差了吧。 付西然皱着脸，把头埋进臂弯。 - 好在整个上午都没班主任课，班主任也没找她。 下午第三节是体育课。天阴沉沉的，风特别大。体育老师很快宣布解散，让他们自由活动。 付西然落了单，一个人去买水喝。刚投进一枚硬币，弯下腰拿饮料，听见超市里有人说话。 “付真真付真真，你那天说的怎么回事？我跟别人说了，好几个人都不信我。到底真的假的啊？”是周子梦的声音。 付真真：“当然是真的，我从小就认识付西然，她的事我会不清楚吗？” “付西然真的没爸没妈啊？”体育委员的声音。 付真真：“啊，真的。我说了无数遍了。” 体委：“那她哪来的钱上学？我看她也不像什么孤儿。” 周子梦：“对对，昨天晚上我还碰见她了。你们猜在哪？在一个特别贵的餐厅，要不是我爸妈结婚纪念日，我妈都舍不得去。她竟然自己在那吃饭。” 体委：“所以说不可能是孤儿，谁家孤儿这么有钱呢。还真舍得。” 付真真：“呵，不是自己的钱当然舍得。” 周子梦：“哇，什么意思。” 付真真：“就是你们想的那个意思咯。” 体委：“我有点不敢相信，我觉得付西然挺好的，不是那种人。” 付真真：“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没见过她真面目，我跟你讲……” …… 付西然捞过饮料走进超市，面无表情地在她们对面坐下。咔地一声扯开易拉罐拉环，碳酸饮料咕嘟咕嘟冒着气泡。 付真真瞬间闭嘴，另外两人神色也有些不自然。 第12页 付西然喝了口饮料，双目直视着付真真：“打扰了，你继续。” “……”没人出声。 “怎么啦？”付西然歪了歪脑袋：“我也想听听我的真面目，不可以吗？” “……” 做了这么久同学，谁见过这样子的付西然。周子梦与体委面面相觑。 “我在这影响你发挥了？”付西然站起来，善解人意道：“没关系，我出去听也一样的。姐姐你继续讲。” 听到这句，付真真腾地一下站起来：“谁是你姐姐？！付西然你照照镜子你配这么叫我吗？你妈早就死了，她没给你生什么姐姐！” 付西然动了动唇，正要出声，突然有人喊她。 “付西然，你哥哥在咱们班门口等你呢，你快回去！” 第7章 付西然跑着上了楼梯，站在楼梯口，远远望见走廊里的江现。 鼻子一下就酸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他她就一肚子委屈。 付西然揉着眼睛慢慢走过去，在他身侧站定。 “江现哥哥。” 江现垂眸，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圈上。她眉眼耷拉着，不自在地垂头。 “怎么了？”江现冷声问。 付西然小幅度摇了摇头。 江现：“又让人欺负了？” “……” “没出息。” 付西然扁扁嘴，不高兴地瞪了江现一眼。被他轻飘飘一瞥，立即怂巴巴地低下了头。 良久。 江现手掌在她头顶不轻不重抚了一下：“走吧，办公室。”说着转身走。 付西然呆住了，傻兮兮地定在原地。 前边江现走出几米远，不耐烦了，回头无声催促。 付西然回过神，赶紧低应了声，跑到他前面带路。 办公室里只剩付西然班主任在。付西然走过去，低着头道：“老师，我……”手向江现指了指，声音低不可闻：“我哥哥来了。” 班主任道：“噢，麻烦您跑一趟，坐。” …… 老师跟江现说话，付西然就立在一侧旁听。 但她心里乱糟糟的，根本没听去进一句。悄悄瞥江现一眼，被抓个正着。立即低下头做反省状。 上课铃响了，下课铃又响了。老师絮絮叨叨念了整整一个小时。付西然期间无数次担心江现会不耐烦，丢下她就摔桌离开。 毕竟这人凶名在外，可不是好惹的。 好在，直到最后江现都没翻脸。老师站起来说：“那就麻烦这位……付西然的哥哥？以后多监督监督了。付西然成绩一直很稳定，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状态非常不好，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影响她了？现在正是关键时候，做家长的一定要多关心孩子。” 江现略微颔首，扫了付西然一眼：“走。” 付西然一凛，立即跟了上去。 正在上课，走廊十分安静。江现走得很快，付西然小跑着追在他后面。 到楼梯口，付西然没注意路，脚踩到一支铅笔。身体一歪，一下子扑到了江现背上。 江现反应很快，马上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付西然扶着他的后背站稳。小心翼翼地抽了抽手，没抽出来。 抬头，发现江现正拧眉盯着她。她不明所以地回望。 下课铃打响。放学了。 下了楼梯就是付西然的教室，她如蒙大赦，对江现说：“江现哥哥，我该……” 江现松了手：“去拿书包。” 付西然愣了愣：“我住宿舍的。” 江现扫她一眼：“从今天起你回家住。” 她没来得及发表意见，眼睁睁看着他下了楼梯。 教学楼在下课铃响起后一瞬间喧闹起来。走廊挨挨挤挤，学生们簇拥着往外涌。 付西然与他们反方向，等他们全部出来才回教室。进教室时与周子梦擦肩，周子梦躲避着她的视线赶紧跑了。 她回到自己座位，弯下腰收拾书包。 前排女生侧过身体，冲门口扬扬下颌：“付西然，外面等你那个，真是你哥？” 付西然把一本书塞进书包，含含糊糊地应了声。 “我就觉得她们说的不是真的，那个付真真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还真有人信她的话。” 这句付西然没接。 女生转过头看门外，打量了江现一番。 “诶，”她又回过头来，压低了声音询问：“你哥有没有女朋友？” 付西然闻言一顿，眼睛盯着书包拉链上细小的银色齿轮，皱了皱眉。 “长得这么帅，肯定早就有了。”也不等她回答，女生自顾自惋惜地感叹。 付西然刷地一声把拉链拉上，“没有。” - 江现在走廊窗边等付西然。下午的光线很弱，虚虚笼罩着他，使他看上去不太真实。 付西然走出去，发现经过的人都在偷偷地瞥江现。有的都走出很远了还不忘回头瞄一眼。 第13页 对十几岁的小女生来说，这样的男人无疑非常有吸引力。 江现目光投在付西然身上，语气不耐地催促：“动作快点。” “哦。”付西然嘴上答应着，背上书包往外跑。 但江现并没有等她跑过来，人率先走了。 付西然有些郁闷。心里微微一动，跑上前一把拽住他衣摆。 江现侧头瞥了她一眼。 她手松了松，一寸寸往下退。最终只揪着江现一片衣角，怯怯的。 江现没有生气，也没有斥责付西然松手。若无其事地继续走。 付西然紧紧跟在他身后，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 江现的车停在外面，驾驶位上坐着江现的司机。 江现拉开车门，付西然这才放手。乖乖绕到另一侧上车。 付西然低头给自己系安全带，听见江现说：“公司。” 车子启动，她扣上安全带眼巴巴看着江现。 江现低下头与她对视两秒，忽然想到什么，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付西然竖着耳朵听。 电话通了，江现吩咐道：“找个补习老师，越快越好。” 付西然：“……” 江现睇她一眼：“高中。” “……全部科目都需要。” 付西然默默别过头不看他了。 车开到公司，江现推开车门下了车。付西然正要解安全带，江现对司机说：“送她回家。” 说完头也不回地进了公司。 “司机叔叔，等等……”付西然手忙脚乱解安全带，抱起书包追上江现。 一楼大厅不时有人经过，向江现问好。 付西然一身校服，个头不及江现肩膀。抱着书包黏在他身侧。 江现进了电梯，她也跟进去。 “干什么？”江现问。 付西然眨巴眨巴眼睛，琢磨着自己跟上来的理由。还没编出来，电梯门刷地开了。江现大步走出去。 她追着他到办公室，一路上收获无数眼神。进去后浑身不自在地关门。 江现办公桌上一沓文件。听见关门声，头也不抬道：“写你的作业，安静点。” 付西然忙不迭点头：“好的好的。” 说完默默搬了椅子坐到一边，摊开书本写起作业。 书本在桌面上摆了厚厚一摞，付西然的作业很多，她几乎是一刻不停地写。抬起头揉揉酸胀的脖颈，发现窗外天都黑了。 三米外办公桌上，江现低垂着眼，专注地看电脑屏幕。 她放下笔，两手托腮注视着他。第一次注意到他睫毛很长，鼻梁硬挺，唇形非常好看。 忽然江现看了过来，漆黑的眼睛盯住她。 她心一突，马上埋头，拣起笔攥在手里。 响起了脚步声。 付西然有些心慌，动了动笔，装作一直在写作业。 桌面投下一片阴影，江现在她身侧站定。 她睫毛颤了颤，险些攥不住笔，耳根隐隐发烫。 江现弯腰，手臂撑在桌面上。付西然能嗅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烟草味。 她脸腾地一下红了，温度骤升。心跳砰砰响，每一声都清晰极了。 呼吸渐渐变得不规律。 “错了。”江现的手指骨节分明。在她的习题册上一搭：“重写。” 付西然没回应，紧张自己的心跳声被他听到。 “嗯？”江现明显不悦。 她这才缓过神，埋下头去改题。江现起身离开，丢下句：“写不完不许吃饭。” 付西然：“……” 付西然作业写到半夜。期间助理来问了两次，江现真的不许他们给她晚饭，他自己也没有吃。 十点半，付西然丢下笔，捏捏酸痛的手腕。 江现站在落地窗边喝一杯咖啡，眼下是斑斓夜景。 付西然肚子咕咕叫了两声，霎时打破寂静。 江现朝她看过去，她捂着肚子一脸无辜，一双杏眼清凌凌的。 他放下咖啡，“收拾收拾，出去吃饭。” 付西然清脆地答应了一声，三两下装好了书。弯腰时马尾辫在背后一扫一扫，肩膀瘦弱单薄。 江现突然意识到这小姑娘还在长身体呢，不吃晚饭会长不高。 第8章 周二整个早自习付真真座位都是空的。课间课代表抱作业去办公室，回来后神神秘秘向他们宣布：“咱们班转学生又转学了！” 一下子炸开了锅。 “真的假的，才转来一个星期又转走啊。” “真的，她爸来办的转学手续。” “昨天还好好的呢，这也太突然了。” “转走了好，这种人我真的不喜欢，老是在背后讲人闲话。” “她还造谣付西然，搞得跟真的似的。结果呢，付西然她哥昨天不是来了？” “她哥我见过，在我爸爸的年会上。好像是我爸的上司。” 第14页 十几双眼睛隐晦瞄向付西然。 付西然没反应，神态自若地做数学题。 众人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也就无趣地收回了视线，做自己的事了。 - 放学，付西然装起书包准备走。一个室友过来问：“付西然，你不住校了啊？” 付西然背上书包：“嗯，不住了。”说完走出教室。 经过走廊，听见里面有人说：“昨天付西然跟付真真周子梦吵架了，不住校肯定是因为周子梦……” 她快走几步下楼。 穿过操场，校门外停着许多辆车。付西然一眼辨认出江现的，脚步不自觉加快。 拉开车门，发现来接她的人只有司机。 她顿时满脸失落。 车一路开回了家。 付西然下车，望一眼眼前房子，做好了一个人在家的心理准备。走近后却发现门没有锁。 江现在家？ 她疑疑惑惑地推开门，发现沙发上坐着一个年轻女人。女人二十五岁左右，很漂亮，化着淡妆。 听见开门声，女人站了起来，短裙下的双腿笔直。 “你好，”她向付西然自我介绍：“我姓林，叫林枝枝。暂时是你的补习老师。” 付西然迟疑地走进去：“你好，我是付西然。” …… 林枝枝是江现初中同学，也是江现助理的表妹，毕业后没工作多久就辞了职，在家里待业有三个月了。江现那要得急，要求又高，助理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就让自己表妹暂时过来顶上。他再慢慢找。 林枝枝原本不愿意来。她不是教育专业，没耐心敷衍孩子。家里有钱，也不缺给人补课那点工资。 后来听说是教江现妹妹，马上改了主意。可没想到江现一直没有露面。 两人抱着不同程度的失望在书桌前坐下。 八点，门铃响了。 付西然正在做一道林枝枝布置的习题，听见声音以为江现回来了，倏地抬头。 林枝枝说：“你先做题，我去开门。” 说着站了起来，踩着她那双鞋跟尖细的高跟鞋下去开门。 几分钟，林枝枝回来了。 付西然做完了题，闻声回头看她。她说：“你哥哥让人送饭来了，说吃完晚饭再学习。来吧。” 昨天还说写不完作业不能吃晚饭呢，怎么今天这么通情达理？ 付西然有点不信，但还是放下了笔，跟林枝枝下去吃饭。 晚饭分量足得吓人，四个人都吃不完。林枝枝笑道：“你哥哥这是把咱俩当猪喂么。” 吃着吃着忽然起身，收起一道没动过的菜：“把这个给你哥留着吧，他说不定没吃晚饭。等他回来加热一下。” 说着话自顾自进了厨房。 吃晚饭继续补习。 林枝枝没有教课经验，连教案都没准备，只是一味地给付西然布置习题。她敬业极了，时钟指向九点半，还坐在椅子上稳稳不动，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样子。 付西然又写完一道题，拿给她看。抬眸瞥了眼时间。 “林老师？”她斟酌道：“我的作业……” 林枝枝以为付西然闲着无聊想做新的题了，打断道：“刚给你勾了两道，写吧。” 说话时眼睛盯着付西然做完的题，手递过去一本物理练习册。 付西然无奈，拿起笔继续做题。 九点半，玄关处响起了开门声。 付西然笔尖一顿。 林枝枝站起来，“你继续写，我出去看看。” 她闷闷地应了声：“嗯。” 林枝枝这一去就好半天没回来，付西然好几道题都做完了，外面静悄悄的。 她把练习册推开，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作业本。心不在焉地摊开。 房间静得只剩下翻书声。 笔用完了一只，付西然从笔筒里抽出一支新的。打开笔帽在纸上画了两下。 响起了开门声。 她立刻回头，进来的人是林枝枝。林枝枝笑着走过来拎包：“今天就这样，我先走了。明天见。” 付西然抬手朝她挥了两下，目光跟着她到门边。随着林枝枝开门开门的动作，她看到了门外的江现。 他们两个都说了什么？ 江现要送林老师回家么？ 付西然收回视线，低垂着眼睛，眸光落在一道数学题上。不开心地拿笔用力划拉了好几下。 - 接下来几天都是这样。 江现加班，付西然跟林枝枝相处到九点或者十点。江现回来后林枝枝出去跟江现说一会话，然后取了包走。付西然再一个人写作业到凌晨。 她不知道他们两个都说了什么，也不知道江现有没有送老师回家。 不期然想起前排女生的话：你哥哥肯定早就有女朋友了。 江现会喜欢林枝枝吗？ 付西然目光落在林枝枝的高跟鞋上，再瞅一眼自己脚上的小熊拖鞋。 第15页 江现喜欢林枝枝，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 - 周日，还是要继续补课。 林枝枝妆容精致，打扮得很漂亮。还喷了香水。 她照旧布置了几道题给付西然做，然后拿出手机摆弄。 半晌，她出声：“付西然？” 付西然抬头看她。 “那个……”她面上浮起一丝赧色：“你哥哥的电话号码是？” 不等付西然回答，连忙补充了句：“我跟他说说你的学习情况。” 付西然：“不知道。” 她连手机都没有。 林枝枝静了半刻，讪讪地：“啊，这样啊。” 过了一会， 林枝枝手撑着下巴，看似随意地问：“付西然，你跟江现是什么亲戚吗？我以前跟他一个班，没听说他有个妹妹呢。” 付西然抬眼看了她几秒，出声：“嗯，我不是他妹妹，他也不是我哥哥。” 一阵安静。 付西然把做完的题给林枝枝：“林老师，你要检查么。” 林枝枝尴尬地干咳了声，接过习题状作认真地看。 到中午，楼下响起开门声。大约又是有人送饭。 林枝枝在洗手间，付西然放下笔跑下去看。到楼梯口，一眼看见江现。 付西然踩着小熊拖鞋哒哒哒跑下去。 江现脱下大衣，“你老师呢？” 她嘴角耷拉下去，虚指了指楼上。 江现略点点头，一径上楼去了。 付西然定在原地，看着他背影一点点在她眼前消失，一颗心缓缓下沉。 第9章 天越来越冷，又没到供暖月份，一件单薄的校服外套不足以御寒，许多人里三层外三层地裹着。 付西然也在校服外面加了个件毛呢外套，鹅黄色，软乎乎的，很厚。 她随着大群学生涌出教学楼，出校门后向江现车走去。拉开车门，迟钝地眨眨眼睛。 江现闭着眼正在假寐。听到声音，睁开眼：“上来。” “哦哦。”付西然把车门关上，绕到另一侧上车。她穿得太厚，动作十分笨拙。磨磨蹭蹭地放书包，磨磨蹭蹭地系安全带，最后磨磨蹭蹭坐好。 车开出去，窗外景色飞速倒退。 付西然有点开心，江现很久没接过她了。她背对着他看车窗外，嘴角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生怕被他发现。 车停在江家门外。 天黑了，路两旁的街灯亮着。付西然跟在江现身侧进了江家，江家客室灯也点着。 林枝枝开门：“你们回来啦？” 她身体被黑色紧身毛衣包裹，凸显出性感弧度。妆淡淡的，唇是浅粉色。 付西然低头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毛衣校服加上毛呢外套。裹得像一头熊。 江现对林枝枝点了下头，没说话。望向玄关，皱眉道：“付西然，进来。” 他老是对她凶巴巴的，付西然不开心地扁嘴。 林枝枝问江现：“今天不加班？” 江现嗯一声，脱下大衣，扫了眼慢吞吞换鞋子的付西然。付西然书包挂在臂弯，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来回拍打着她的腿。 她终于换完了鞋子，脱下外套抱着书包蹬蹬蹬上楼。 林枝枝说：“我上去了？” 江现没看她，敷衍着嗯了一声。拎起付西然那件幼稚兮兮的外套挂到衣架上。 付西然脱了外套里面还有校服，脱了校服里面是件兔子毛衣。她穿着宽松的兔子毛衣拿作业本。 刚拿出来，林枝枝上来了。推给她几道题。 她最近每天做作业到凌晨，整个白天都没精神。上课也昏昏欲睡的。 林枝枝道：“这几个都是很典型的题，考试大概率会出。你……” 付西然扫了眼桌上白纸，听她说到一半，一把把纸推开。 她没看她：“林老师，我要写作业的。” 林枝枝愣了愣，收起习题：“哦，那你先写作业。” 漫长的寂静。 付西然写着写着，林枝枝起身出去了。她直起身看了看，林枝枝包没带走。 又去找江现了。 付西然笔尖顿住，习题页上晕了一片墨渍。她盯那片墨迹出神。 良久，她放下笔，拿着作业本起身。想去听听他们到底都在说什么。 顺着走廊出去，江现和林枝枝坐在一张桌子前。林枝枝正在说话，江现面无表情地听。付西然隐约听见了自己名字，谈话内容似乎与她有关。 她拿着作业本下楼，一露面就对上了江现的视线。在他开口质问自己之前，付西然赶紧递了作业过去，一口气说：“有一道题我不会做。” 林枝枝正要问，江现先开口了：“哪个？” 付西然事先没准备，慌乱地随意一指。 是一道非常基础的选择题。 江现抬眸睨了她一眼，“笔。” 第16页 付西然马上递笔。 他三两下写出解题步骤，字迹飘逸。她一眨不眨地看。 写完了，江现扔下笔。冷声说：“抄一百遍。” 付西然：“……” 江现：“不够？” “……够了。”她收起作业本，嘴角耷拉着，蔫蔫地回房间了。 - 接近校庆，班上异常热闹。 每个班都有节目，付西然班上准备的是一出话剧。不过这与付西然没有关系，参加的人早就开始排练了，她忙着应付接下来的考试。想着考好了拿成绩单说服江现取消她的补习。 可就在紧要关头，参演话剧的一个女生突然急性阑尾炎进医院了。这么个角色就空了出来，势必重新再选。 要扮演的角色是个舞女，身材纤瘦，在节目里有几个简单的舞蹈动作。服装已经订好，要找就得找个身量差不多的。 文艺委员夏瑶第一时间盯上了付西然。 课间，夏瑶拿着台本坐过去，“付西然，你有兴趣演话剧吗？” 付西然正在做题，闻言头都没抬：“没有兴趣。” 夏瑶一噎。 “你也知道吧，莉莉阑尾炎请假了，肯定不能来演，咱们演员就缺了一个。帮帮忙吧……” 付西然说：“还有很多人可以替上去啊。” 夏瑶：“是。但衣服都订好了，你身材跟莉莉差不多。” 付西然：“可是我不会跳舞。” 夏瑶：“没关系！不要紧！动作很简单的！我保证你一学就会！” 付西然还是不想去。她正要反驳，上课铃响了。夏瑶丢下台本：“就这么说定了啊，排练时间是放学后。”说着一溜烟跑了。 付西然不得不应下来了。 …… 付西然排练时间定在明天。今天她要回去告诉司机和林枝枝一声，免得让人干等。 回去路上下起了雪，先是稀稀拉拉，渐渐地越来越大。整条路都白了。 车停下。她扫扫身上的雪，推开门进去。室内灯火通明。 林枝枝在，江现也在。江现衣服还在身上，看样子也是刚刚回来。 林枝枝道:“回来啦，外面冷吧？” 俨然一副女主人姿态。 付西然应了，声音低不可闻。 林枝枝开始跟江现搭话：“付西然做过的题你要看看吗？她挺聪明，就是有点马虎，态度不行。跟你那时候一样……” 说话间把厚厚一沓纸递给了江现。江现接到手里垂眸查看。 林枝枝在他身旁站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江现虽然没回话，但也时不时点头。 付西然看着这幕，心里憋闷至极。 “我明天八点半放学。”她突兀地插话：“学校活动，要排练。” 说完也没有管他们是什么反应，闷头回房间。 这天晚上林枝枝照常九点多才走，没给付西然找题，安静陪她做了会作业。 临走前她说：“再见。明天我八点半来。” - 付西然开始每天晚上到舞蹈室排练。 她的角色戏份不多，台词也没两句，关键就是两个动作。动作说简单简单，说难也难。对于没跳过舞的付西然来说，算很难的。 于是别人在对台词，她在练动作。别人在对戏，她在练动作。别人暂停休息，她还在练动作。 夏瑶笑着说，最后反倒是付西然这个被强拉来的替补排练得最认真。 认真是真的认真，累也是真的很累。又要上课，又要排练，又要补课，又要熬夜写作业。付西然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 夏瑶开始过意不去了，每天拉着她一起吃饭，把自己的肉都挑给她吃。捏着她的脸发愁：“你这人怎么回事？肉都吃哪去了？” 如此过了几天。 放假前一天排练，到了九点众人才散。付西然在学校门口告别了夏瑶，走向等待自己的车。 意外地看到江现。 这两天江现忙，凌晨才回家。林枝枝没机会跟他见面，付西然也没机会。一个屋檐下的两人竟然好几天没说上一句话。 付西然打过招呼上车，顺手带上车门。嫌厚外套裹在身上难受，脱下去随手一放。 放在了江现腿上。 车缓缓行驶，外面霓虹闪烁，车内极暗。付西然只能看到江现一个轮廓。 他的轮廓足以让她心安。 她身体歪着，朝向江现那边。看了他一会，昏昏欲睡，眼皮越来越沉。 半晌，付西然迷迷糊糊感觉到身上搭了外套。她翻身拂下去，那件外套又落上来。再想拂，腰一紧，外套怎么也弄不下去了。于是委委屈屈地缩回手，将就着继续睡了。 抵达江家。 林枝枝早就看到外面的车，奇怪怎么迟迟没人下来。开门出去查看。 走近，车门开了。江现横抱着付西然下车。臂弯还搭着粉红色外套。 第17页 她震了一震。 江现瞥她一眼，对司机说:“送人。” “我……拿包。”林枝枝解释了一句，跟着两人一起往进走。眼睁睁看着江现抱付西然一路上楼。 第10章 清晨，付西然被闹钟吵醒。 太阳还没出来，窗外天色昏暗。她迷迷糊糊地摁掉闹钟，手撑床坐起来。耷拉着眼皮靠在床头醒神。 一时间，房间只剩下秒针转动的滴答声。 她揉揉眼睛，上半身探出去摁亮壁灯。感觉到腰间紧紧的束缚着什么东西，低头一瞧，粉红色外套的两只袖子绑在腰际，袖□□缠着打了个丑丑的结。 付西然糊里糊涂地把袖子扯开，身上是皱巴巴的校服，昨晚竟然就是这么睡的。 她拽着拉链慢吞吞地脱下校服，到衣柜前找衣服穿。 早就约好了今天去夏瑶家里彩排。明天校庆就要到了。 - 风呼呼吹着，水泥路上铺着厚厚一层积雪，脚踩在上面咯吱作响。付西然穿着雪白的长款羽绒服到站台，搭公车去夏瑶家。 参演话剧的人有五个。夏瑶、付西然、向西向南一对双胞胎兄弟，另外还有个叫明逸的男生。明逸是个大忙人，在排练时候总是缺席，一共也没到过舞蹈室几次，让夏瑶十分头疼。昨晚夏瑶跟他商量半天，他只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很可能还是不来。 付西然到了夏瑶家，果然来的人只有向西向南。四个人在夏瑶家卧室排练，夏妈妈帮他们准备午餐。 叽叽喳喳的一上午过去了。 午饭还没上桌，几个人暂时到客室休息。看了阵电视，夏瑶提议去试穿明天的衣服。 衣服是夏瑶托妈妈买的，买来后一直放在夏瑶这里保管。 向西向南没有异议，三双眼睛一起看向付西然，付西然点点头同意。夏瑶兴冲冲地进卧室拿出几套衣服，分发出去各自试穿。 两个男生都是西装，夏瑶的是民国学生装。而付西然要穿的是一条红色舞裙。裙子是吊带的，裙摆很长，直坠到脚踝。布料薄薄的。 付西然换完衣服在镜子前磨蹭了好一阵。拉拉裙摆扯扯吊带，不太好意思出门见人。 外面等了半天，夏瑶迫不及待地拍门催人了。她深吸口气，不得不硬着头皮推门出去。 夏瑶眼睛瞬间亮了，惊叹：“付西然，你这身材也太好了吧！果然找你没错！” 两个男生也盯着付西然多看了一霎。 付西然不自在地拽拽裙摆，垂下眼睛，睫毛长而浓密，微微翘起来。 “太合适了太合适了！”夏瑶自顾自道：“你锁骨也好明显！啧啧，肉都吃哪去了？” 夸了一会，掉头问两个男生：“你们说好不好看？” 向西支吾着没有说话，向南挠挠头发，含糊了一声：“啊，好看。” 正好这时候夏妈妈上来了。 夏瑶灵机一动，跑过去拉夏妈妈：“您被特聘为我们的化妆师了！来，化妆师上班上班！” 夏妈妈年轻时候做过好几年化妆师，进过影楼，跟过剧组，还当过明星的御用化妆师。生孩子后精力不济转了行，但技术没忘。在家里有个不大的化妆间，梳妆台上摆满了瓶瓶罐罐。 付西然长发放了下来，被打理成卷。闭着眼坐在镜子前，等夏妈妈给自己涂抹眼影。夏瑶偶尔替妈妈打打下手。 两个男生坐在不远处捧着手机玩游戏，时不时瞥她们一眼。面上不在意，心里好奇付西然会化成什么样。 门铃忽然响了。 夏瑶说：“我去开门。”说着放下手里东西跑了出去。 她出去没多久，夏妈妈说：“好了，睁开眼睛看看。” 付西然睁眼，两个男生忍不住望了过来。 夏妈妈手搭在她肩膀上，对着镜子欣赏了一阵。感叹：“小姑娘底子真好，皮肤嫩得能掐出水了。年轻就是好啊。” 付西然又不自在了。 好在夏妈妈只夸了这么一句没再继续说了。她从镜子捕捉到向西向南投过来的眼神，问：“轮到你们了，你们两个谁先？” 向西向南呆了呆，绝望地对视一眼：“……阿姨，我们就不用了吧。” 夏妈妈直起身体：“别扭扭捏捏的，快来一个。” 付西然注意力也转移到他们身上，起身让出位置。两人谁都不好意思过来，你推我我推你。夏妈妈干脆亲自上阵抓了一个，摁在梳妆台前坐在。 这时门开了，门外是夏瑶和明逸。夏瑶说：“我们最难请的大少爷终于来啦！” 明逸懒洋洋抬眼，而后目光定在付西然脸上，好半天没移开。 - 下午他们就穿着身上这套衣服排练，夏瑶说这样有仪式感。明逸嗤之以鼻，坚决不肯换。但没中途逃走，极难得地全程配合。 第18页 冬天天黑得早，没到五点钟就开始暗了。 他们在排练最后一次，夏妈妈在准备晚饭。本来一切都好好的，没想到快结束的时候突发变故，门忽然被重重砸了几下。 夏瑶听见了，愣了愣，脸瞬间煞白。也没解释一句，马上奔出房间。 付西然迟疑了一瞬，跟上夏瑶。剩下三个男生紧接着也从卧室依次出去。 夏瑶开了门，摔进来一个醉醺醺的男人。男人四十多岁，身上衣服乱糟糟的，领带歪歪扭扭。脸通红，嘴里含含糊糊念叨着什么。手臂胡乱一甩，碎了个花瓶。 “妈——”夏瑶一边蹲下去扶男人，一边冲厨房叫：“我爸爸又喝多了！” 男人把她挥开，她踉跄着往后倒。 付西然上前一步把夏瑶扶住，微微蹙眉。 夏妈妈已经出来了，夏瑶直起身对他们说：“对不起，今天的排练就这样吧。实在是——” 话没说完，醉酒男人吐了一地。夏妈妈扶着夏爸爸起身，男生们自发上去帮忙。夏瑶也赶紧跟过去。 - 夏瑶家乱起来了，付西然衣服也没顾上换，把羽绒服穿在裙子外面匆匆离开。好在衣服长，垂到小腿，这样穿也不透风。 向西向南一道回家，付西然一个人去站台。走了几步，不经意回了下头，发现明逸推着单车在她后面跟着，车轮压过地面。 四目相对，总不能当没看见。付西然抬起手弱弱地向他挥了挥：“嗨……” 明逸微微一顿，推着单车加快脚步到她身侧。 付西然真后悔自己刚才回头。 沉默着走了一段，明逸说：“上来？我送你回去？” 说完补充：“反正顺路。” 付西然纳闷地瞅他一眼。他们很熟吗？话都没说过几句，怎么就要送她回家了？ “不用了。”她默了默，指着前边的站台：“我等公交。” 明逸没说什么，点点头：“哦。” 两个人一起走到站台，明逸还跟着她。她停下，他也停下。把单车固定在身侧。 付西然看了他好几眼：“你……” 明逸面无表情，微微侧头表示自己在听。 付西然问：“你不走吗？” 明逸沉默半刻，语气平平道：“顺路。” “……”付西然没话说了。 天越来越黑，街灯一盏盏点亮。 不知道怎么回事，付西然等的那辆公车一直没来。风吹着，她脸冻得发僵，呼吸间吐出白雾。 马路上车一辆接一辆过去，组成一条发亮的车河。付西然暗中摸摸衣袋里的零钱，不够付起步价的。 又瞥了眼明逸，这人仿佛中了定身咒，一动不动，眼睛都不眨一下。一只手臂始终倚着单车。 真是个古怪的人。 付西然不由自主地向另一边挪了挪。 不知过去多久。 就在付西然快忘了明逸存在的时候，他开口了：“我送你吧。” “……” 像是怕她不信，加重了语气：“真的顺路。” 安静了一阵。 付西然抬手揉揉冻僵的脸，“那好吧，谢谢你啦。” 明逸脊背一松，长腿跨上单车，等着付西然上来。付西然斜坐上去，手攥紧冷冰冰的车座。 手指很快冻得没知觉了，身前明逸背挺得直直的。顶着风骑单车，丝毫不见吃力，好像不冷也不累似的。付西然暗暗佩服。 一个斜坡，明逸加快速度。付西然胆战心惊地绷直身体。 单车呼啦一下滑过去，她脸猝不及防撞上明逸的背，他后背好硬，全是骨头。 接下来的路平了，付西然坐直，一只手揉揉发红的鼻子，窘迫地向明逸道歉。明逸嗯一声，语气没有起伏，好像并不在意。 很快到了江家。 付西然长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艰难地喊人：“明……明逸。” 明逸侧头表示自己在听。 付西然：“我快到了，在这停吧。” 说话间身旁驶过辆车，付西然瞥一眼，是江现的。 明逸停下了，身体歪着。付西然跳下车，红红的指头插进衣袋取暖。 站定后向明逸道谢：“明逸谢谢你啦，明天见。” 明逸冷淡地嗯一声，掉头骑向相反方向。付西然望着他的背影纳闷，他不是说顺路的吗？ 身后突兀地响起噗嗤一声笑。 付西然迟钝地眨巴几下眼睛，回头，林枝枝笑吟吟地对江现说了一句什么。江现沉着脸，投过来眼神非常瘆人。 … 第11章 林枝枝走了，江现没管付西然，转身独自进门。付西然快走几步追上去。 今天冷得要命，林枝枝却依旧在过秋天，穿得清清凉凉，身形婀娜性感，特别好看。 付西然进门前望了眼她的背影，有点心慌。 第19页 她早就为今天向林枝枝请了假，林枝枝为什么又来了？还是在这会儿跟江现一起。天都黑了。 而且看林枝枝那样子，好像特别开心。 她又看江现一眼，江现没看她，面色冷淡。 付西然有点委屈，垂下头拉拉链。正要脱下棉衣。 江现忽然侧头，眼睛盯着她的脸。 付西然被他这样盯着，渐渐忘了委屈，心跳开始变得不规律。眼睛飘忽着不敢看他。 半分钟，江现道：“洗脸。” 付西然茫然地眨了眨眼。 江现冷冷地垂眸看她，那眼神像要把她盯出个洞：“听不见？” 她手指无意识蜷了蜷，扁扁嘴，不明白他干嘛要凶自己。 江现道：“要我说第二遍？” 付西然这才意识到他是真在生气。可是他凭什么莫名其妙对她发火？她又没干什么。 江现没有一句解释，说完话不再看她。背对着她走进客厅，脱下大衣随手一扔。 付西然还定在玄关处，头发乱糟糟，脸上妆有点花，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衣。眼圈慢慢红了。 越想越委屈，越想越讨厌江现。 天天就知道和林枝枝说话，也不理她。还莫名其妙地凶她。 对林枝枝态度就那么好，对她就这么差。 就算喜欢林枝枝，也不能区别对待吧。就算区别对待，也别太明显了吧。 他刚才还跟林枝枝在一起，他们在一起干什么了啊？ 他不是每天都很忙吗，怎么约会就有时间了呢？ 付西然偷偷揉眼睛，擦掉溢出来的眼泪。可是怎么擦也擦不干，眼泪简直流不完。 想到江现有了喜欢的人，付西然心里就空落落的。说不出得难受。 而她什么也做不了，她只是个寄人篱下的外人。被收留在这全仰仗江家人的同情心。她没有资格要求什么。 更没资格喜欢江现，没资格跟他喜欢的人吃醋。 付西然埋头向楼梯走。 经过江现身侧，江现沉声：“站住。” 付西然一僵，停下了。垂着眼睛观察地板上的纹路。 江现道：“付西然，最后一次。” 付西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一头雾水地抬头看他。 她眼圈红红的，眼线晕了，脸脏兮兮的，嘴角耷拉着。可怜巴巴。 江现又皱眉了，别开眼睛：“现在就去洗脸。” 她抽了抽鼻子，也不回他，闷不吭声地进了洗手间。 关上门，付西然脱下衣服，冷得瑟缩了下。 身上只剩条裙子，赤.裸的双臂接触冷空气，冒出鸡皮疙瘩。 她挪到镜子前拧开水龙头，温水顺着她的指缝哗哗往下流。 付西然盯着洗手台发了会呆，抬头看镜子，倒吸口凉气，差点叫出声来。 镜子里她妆花了一脸。红一块黑一块的，特别吓人。 怪不得江现凶巴巴地让她洗脸，原来是因为她把他丑到了…… 付西然洗干净脸，抱着衣服推门出去。耷拉着脑袋，有点囧。 客厅只开了壁灯，一片昏暗。江现仍旧坐在沙发上，指间夹着支烟。 听到声音，他把烟熄灭。抬眼望过去。 付西然站在不远处，长卷发披散在白腻的肩膀上，两条手臂纤细。身上是条极不符合她年龄的裙子，穿在她身上却别有一番韵味。勾勒出她青涩的曲线。 她抱着衣服，似乎是知道自己错了，低着头在反省。 江现目不转睛地盯了她半刻，啪地扔下烟盒，面沉如墨。 付西然打了个冷颤。 “过来。”他寒声说。 付西然抱着衣服往前走了两步，小心翼翼的。 江现眼神极具压迫感：“你今天去哪了？” 付西然睫毛颤了颤，“同学家。” 静片刻。 江现：“谁让你穿成这样的？” 他眯了眯眼：“你那个同学？” 江现第一时间想到送付西然回家那个男生，当时林枝枝说怪不得付西然要请假，原来是去约会小男朋友。 她才几岁，竟然敢瞒着他谈恋爱了？ 付西然动了动唇，正要开口。 江现：“几天不管你，无法无天了？” “逃避补课，不好好学习。”他细数着她的罪状：“林枝枝说你上课态度很差。你以为你那成绩足够好了？嗯？” 听见林枝枝名字，付西然手一松，抱着的衣服差点掉在地上。眼巴巴望着江现，杏眼蒙上一层水雾。 江现不为所动，“私自逃课跑出去玩，还穿成这样。谁给你的胆子？” 付西然呜咽一声，替自己辩解：“我没有逃课，我请假了的……” 江现：“你跟谁请的假。” “林、林老师。林老师同意了的。” 江现：“哦，我同意了吗？” 付西然唇抿了抿。 第20页 江现：“付西然，你知不知道现在是谁在管你？” 他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她。比她高出一截。 僵持片刻。 付西然瞪着他，眼圈红红的，忍了忍：“我不知道。” “反正你就知道找女朋友。”她狠狠抹了下眼睛：“你也不想管我！” 江现一愣。蹙眉。 他的没反应在付西然看来就是默认，她一颗心跌倒谷底，抱着衣服越过他跑回房间，把门砰地一摔。后背贴在门板上，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 周一是校庆。 付西然眼睛有点肿，拿凉水浇了好几次也没消下去。于是一大早就不开心，皱巴着脸。 她怕冷，穿上厚厚的毛衣，外面加上烟灰粉的毛呢外套。背上书包出房间。 一步步迈下楼，意外发现江现坐在餐厅。 她一顿，把脸板起来，装作没看见继续走自己的。 走着走着，江现出声：“站住。” 到底没敢违抗，她背对着他站住了。 江现：“过来。” 她瞥了他一眼，他背对着她坐在餐椅上。她收回视线看着门：“不要。” 啪地一下，江现摔下筷子。 付西然肩膀抖了一下，瘪瘪嘴，不情不愿转身走向餐桌。拉开餐椅坐下。 餐桌上只有吐司和牛奶，都是冷的。 她拣起吐司恶狠狠咬了一下，喝了口冰凉的牛奶。 江现就坐在她对面。既没有吃东西，也没有看她。不知道在想什么，迟迟没走，像在监督她吃早饭。 吃完早餐，付西然背着书包出去。江现跟在她后面。 司机在外面等着，付西然从一侧上车，江现从另一侧。 付西然给自己系上安全带。表面波澜不惊，心里想江现这是终于发现自己不好，送她上学作为补偿？ 可她才没那么好哄呢。 她系好了安全带，头靠在椅背上，脸别别扭扭地朝向车窗。 一路安静。 校门口停着的车是平常两倍，操场很热闹。到处是节日气氛。 付西然推车门下车，忍着不看江现，头也不回地进了校门。 走出很远，才敢回头望一眼。江现车还在原地停着。 下一刻，车门被推开，江现下来了。 付西然立即收回视线，疑疑惑惑地进了教学楼。 - 九点半，付西然换好了裙子，跟着夏瑶他们到礼堂。 底下乌压压一片人，很乱。后台更乱。夏瑶带来了妈妈的化妆品生疏地替付西然化妆。 付西然想问昨天的事，犹豫了片刻，没问。夏瑶注意到付西然有点肿的眼睛，玩笑道：“怎么回事？怕上台，紧张得偷偷哭了？” 付西然顿了一下，扯出个难看的笑：“是啊。” 都以为是开玩笑，都笑了。只有明逸皱眉看了付西然一眼。 两个女生给彼此化好了妆，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他们节目排在很后面。 向西向北是主角，两人紧张得不行。夏瑶平时雷厉风行的，到了这会儿也有点害怕。明逸和付西然沉默着。 夏瑶拉付西然手，“你摸摸你摸摸，我手全是冷汗。” 付西然安慰她：“没关系，就当看不见下面的人。” 话是这么说，自己心里也很紧张。 他们的节目在倒数第二个，几乎是从开始紧张到了最后。 终于，主持人念到他们的节目了。 先上去的是向西向南，然后是夏瑶明逸。付西然惴惴的，咬唇等自己名字被念出来。 明逸念到她了。 付西然掀帘子出去，眼睛没敢往下面看。只听到下面声音嘈杂，有点乱。到了尾声，很多人坐不住了。 付西然不是主角，只要说句简短的台词，然后跳两下舞就好。她到舞台中央对着夏瑶说完台词，夏瑶扮演的角色吩咐付西然跳舞。 聚光灯打在付西然身上，付西然开始跳舞。她屏息凝神，熟练地做动作。红裙白肤，被舞台灯光一照，四周裹上了一层雪白光晕。干净出尘。 快跳完的时候全场都安静了。 付西然摸不准自己出没出错，掩饰着紧张退到后台。没走几步，听到夏瑶压低声音说：“明逸你发什么愣，台词啊！” 她蹙眉回头，眼睛掠过台下，看到明逸缓过神狼狈地说台词。 她忽然感到有什么不对，再次向台下看去，双目瞪圆。 江现就坐在第一排，目光落在她身上，眼神晦暗不明。 有人抱着设备从她身侧经过，很急，因为灯光暗也没看清楚路，狠狠地撞了下她的肩膀。她没防备，咚地一下从三层台阶上滑下去。继而清晰听到台下一阵骚乱。 撞了她的人回过头来赶紧扶她，她脚踝麻麻的，站不起来。脸发白，额头冒冷汗。 第21页 江现声音响起：“让开。” 第12章 江现蹲下来捏了捏她的脚踝，眉拧成一个川字。 “呜……”付西然委委屈屈地道：“疼。” 江现瞥她一眼，脱下衣服裹在她身上。然后起身打了个电话。 夏瑶和明逸他们表演完了，跑过来看付西然。明逸直接在付西然面前蹲下：“上来，我背你去校医室。” 夏瑶一脸担忧地对付西然说：“你这样肯定不能走了，快让明逸背你。” 付西然脚踝确实是不太能动，身旁到处是人，也不能在这久坐。她迟疑着伸出手臂，正要爬到明逸背上，江现过来了。他看也没看明逸一眼，直接把付西然打横抱进怀里。 这一刹那，付西然大脑一片空白。 四周乱糟糟的，人声夹杂着音乐声。但她什么也听不到了，耳边只剩江现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他抱着她往外走，下颌紧绷着，面色不善。她脸压在他胸口，先是没反应过来，接着是不知作何反应，眼睫毛慌乱地颤啊颤。手臂动了动，连抱他也不敢。怕摔下去，可怜巴巴地揪着他一点衣料，耳朵慢慢红了。 人群自发让出条路。 江现抱着付西然出了后台，外面冷飕飕的，风非常大。而他把衣服给了她，身上只剩下一件衬衫。 付西然悄悄从他手臂底下抽出一片衣角，搭到他手臂上为他御寒。被斥了声：“别动。” 于是不敢动了。 好在没多远就是江现的车，因为刚才那通电话，车开进学校里来了。司机为他们开了门，江现略微弯腰，付西然松开揪着他衣服的手小心翼翼坐进车里。身上的外套散了，顺势滑下去。 江现身上的衬衫被她抓得有点皱，他也没管，关上车门绕到另一侧。 付西然一条腿微微抬着，不敢轻易挪动。低下头查看脚踝，有点肿了。 身上搭下一件外套。 付西然抬头，江现在她身边坐下。他语气不太好地说：“衣服穿上。” 车内吹着暖风，并不冷。 但付西然还是慢吞吞地把他衣服穿上了。他的衣服上沾着一点他的味道，淡淡的烟草味混着清冽的薄荷。 她嗅到熟悉的味道，不知怎么有点不好意思，欲盖弥彰地别过头，假装自己的注意力没放在衣服上。生怕被他发现什么。 - 到附近的医院拍了片，医生说伤得并不严重。付西然腿上打着石膏，拄着根拐杖跟江现回家。 保姆李婶被江现找回来了，他们回去的时候李婶刚刚做好晚饭。 原本给李婶放假是因为江现不怎么在家吃饭，付西然那会儿在住校，也很少回来。今天医生说让付西然好好休养几天，自然就需要人照顾了。 付西然换完了衣服在餐桌前坐下，江现坐在她对面。他衣服没换，仔细瞧，被她抓过的地方还略有点皱。 她一阵不自在，低下头吃东西。吃着吃着脑海中不期然又浮现出江现抱她那幕。脸微微发烫，攥紧了筷子把头垂得更低了些。 江现突然出声：“昨天去干什么了？” 付西然迟疑半刻，低着头闷声答：“去同学家排练。” 静了一阵。 江现说：“以后出去带上司机，不要随便跟人回家。” 付西然眨巴眨巴眼睛，为自己辩解：“没有随便，那是我的同学。” “同学也不行。”江现脸立刻沉了，很不好说话。 付西然不服气地鼓了鼓脸，“但是——” 江现：“但是什么。” 她对上他的目光，没勇气说了。垂下眼睛不开心地扒拉米饭。 江现不放过她：“说话。” “……”付西然沉默着吞下一口米饭，想着她昨天晚上看到的画面。江现跟林枝枝并肩站在一起，林枝枝笑着对江现说话。 心里顿时很不舒服。 她抬眼瞥江现，江现目光仍旧落在她身上，在等她的回答。 付西然默默撇开眼睛装没看到，夹了点菜放进碗里。忍不住又瞥过去一眼，江现仍旧在看着她，眼神凉凉的。 她怂巴巴地低下头吃饭。 江现道：“付西然，但是什么？” 一副她不说话这件事情没有完的架势。 付西然不吭声。 江现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不许吃了，说完再吃。” 付西然：“……” 她顶着他的目光弱弱开口：“……但是你也随便跟林老师回家了。”说着扁了扁嘴：“你还不是和我一样。” 其实自己也知道这说辞有点无理取闹。 果然，江现一时没有出声。 付西然抬起头看他，他的眼神有点古怪，带着点探究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她心里一突，手攥紧筷子。 “我知道了。”半晌，江现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吃饭。” 第22页 付西然脊背一松：“哦。” - 天渐渐黑了，晚饭已经吃完。李婶在餐桌前清理残局，没多久，从厨房传出哗啦啦流水声。 门铃忽然响了。 江现在书房，李婶在洗碗。付西然捞过拐杖，一瘸一拐地过去开门。 门打开，门外是林枝枝。 付西然眉眼耷拉下去：“林老师。” 林枝枝略微点了点头，发现她打着石膏的腿，随口问了句：“腿怎么伤成这样？严不严重？”发现江现的衣服，意外道：“你哥哥今天在家？” “啊，在家。”付西然点了点头，腿有点酸了，掌心撑着桌面。 林枝枝注意力回到她身上：“我们今天就在下面做题吧，你上去也不方便。” 付西然点点头：“哦。” - 地板上铺了地毯，付西然把书摊在茶几上，支着条腿做题。林枝枝坐在沙发上，小口喝李婶新榨的果汁。 江现一直也没出来。 林枝枝眼睛不时往书房瞟，喝完了果汁，放下杯子起身。到书房前敲门。 江现声音响起：“进。” 林枝枝推门进去，反手把门关上。江现没什么情绪地扫她一眼，垂眸翻文件。 林枝枝说着话走近：“江现，听说你回学校参加校庆了？” 付西然现在的学校是他们的母校，有初中部高中部。林枝枝在这读完初中后转学了。 江现：“你有事？” 林枝枝：“没有没有，我来跟你说说付西然的学习情况。昨天过来拿东西，走得着急，过后才想起来有事没跟你说呢。” 昨天晚上江现接到电话，林枝枝在电话那头说自己的耳环落在这了，要过来找。但付西然没在家，没人给她开门。 江现这才提前下班回来，但刚到，林枝枝就说耳环已经在门口找到了。 …… 听了林枝枝的话，江现正要放下文件。不知想到什么，一顿。 林枝枝道：“付西然最近……” “不用说了。”江现打断她要说的话：“付西然以后不补习了，明天你去赵特助那领工资。” “啊？怎、怎么了吗？”林枝枝笑容凝固在脸上：“我哪做得不好？” 江现没回，拿出手机给赵特助打电话。电话很快通了，江现背往后靠了靠：“你把林枝枝工资结了。” …… 书房里的林枝枝心情大起大落，书房外的付西然情绪一样不好。 她手攥着笔，笔尖顿在纸上晕开一圈墨迹。从林枝枝进去，她没写过一个字。 李婶端了杯牛奶过来，付西然道声谢。回过神继续写题。写了几个数字，深吸口气，不开心地重重一划。 撕拉一声，纸破了。 纸破的声音不大，但此时客厅安安静静的，这一声就尤为明显。 付西然把纸揉吧揉吧，远远抛向垃圾桶。纸团在垃圾桶边沿打了个转，空的垃圾桶也跟着倒了。 江现声音突兀响起：“付西然，你在干什么。” 她抬头看过去，江现正在往过走。林枝枝在他后面跟着，表情有点尴尬。 付西然瘪瘪嘴：“江现哥哥……” 她看了林枝枝一眼，对江现道：“我腿疼，我不想补习了，我想睡觉。” 林枝枝上前一步正要出声，江现点头：“可以。” 第13章 江现话音一落，付西然反倒愣住了。 虽然早就不想补习，但她这会儿提出来还真是一时冲动。话一说出口自己就后悔了，以为又要被江现凶巴巴地批评一顿。 没想到他竟然同意了？ 付西然神色茫然，视线移到林枝枝身上。 林枝枝脸色明显很不好看。 但她没发火。抬起手捋了下头发，对着江现勉强挤出一个笑：“既然不需要我以后不来了就是。工资算了吧，不看在我表哥的面子上我也会过来的，我们之间还用得着谈钱吗？我也不缺那两个钱。” 说着弯下腰拎包：“那我先走了，我们回头联系。听说过两天有个同学聚会，大家都想见见你呢，你要来哦。” 没等江现说话，林枝枝理了理衣摆，款款走了出去。 付西然目光跟过去，一直到门关上。 砰地一声。 她看向江现，小心翼翼猜测：“你们，吵架了吗？” 江现在她身边坐下，从茶几上拿起本她的练习册翻：“没有。” “那为什么……”付西然斟酌着问：“为什么你突然让林老师走了？” 江现眼皮都没抬一下：“不是你说的不想补习？” 虽然是这样没错，但你答应得也太快了吧！ 付西然纠结地皱起眉毛。 江现：“又后悔了？” 她马上答：“没有！” 江现瞥过来一眼。 付西然心虚地垂下眸子，玩自己手里的笔。 第23页 半晌。 江现忽然开口：“不是女朋友。” 付西然倏地抬眼。 江现说：“昨天她自己来的。” 跟个小孩解释这些，江现说完觉得有些可笑。 可付西然显然不这么认为。她愣了下。唇角上翘，眼睛都在笑。假如背后有条尾巴，早就开心地摇起来了。 江现说：“可以写作业了？” 付西然怀疑自己要是这会儿开口，声音一定有异。她静了半刻，压抑着声调尽量平静道：“哦，好。” 客室灯光雪亮。江现目光从付西然习题册上移开，望向伏在茶几上写作业的小姑娘身上。 她穿嫩黄色的卫衣，长发绑成马尾。脸白白的，睫毛很翘很长。虽然目光落在作业本上，但并不专注。唇角微微上扬。 他又想起今天上午她在聚光灯下跳舞的样子，略微晃了下神。 “江现哥哥江现哥哥……” 衣摆被小幅度拽了拽，江现从回忆中抽离，低眸看向付西然。 她把作业本送到他眼下：“这道题我不会做。” 江现扫了眼，三两句话讲清。 付西然恍然，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好厉害啊——” 果然还是个小孩，江现想。 - 付西然向学校请了假，这周不用上学。但生物钟还是让她早早醒了。 拐杖立在床边。付西然起床穿上衣服，拄着拐杖吃力地进卫生间洗漱。 匆匆洗漱完，她单脚跳出去。经过隔壁房间，没发现江现。到楼梯栏杆上趴下去往下望。 江现还没走，在吃早餐。 付西然拄着拐杖直起身体。正要下去，李婶发现她了。很夸张地哎呦一声：“别动，小心摔！” 接着马上过来扶她。 付西然被她搀扶着，一步步迈得很慢。李婶在她耳边唠叨：“伤了脚可不是小事，千万要当心点。爬上爬下的太危险了，一个不小心可是一辈子的事。” 顺利到一楼。 付西然向李婶道了声谢，到餐桌前坐下。江现说：“李婶，一楼收拾个房间出来。” 李婶答应了一声，到厨房给付西然端早餐。 早餐是白粥和煎蛋。付西然拿勺子吃了一口。开口问：“江现哥哥你一会要去上班吗。” 江现：“嗯。” 她哦一声，又吃了两口。装作不在意地问：“你今天几点回家？” 马上补充：“我有不会做的题要问你。” 江现说：“七点。” 付西然：“哦，七点。那我们可以一起吃晚饭了。” 江现：“不用。你自己吃。” “啊……为什么啊。” 江现：“也许会晚。” 付西然“啊”一声，这回有点郁闷。没再开口说话了。 几分钟，江现吃完早餐起身。 付西然马上察觉到了。一口粥咽下去，呛得咳了几声。急道：“江现哥哥你要去上班了吗。” 江现道：“嗯。” “我、我也可以去吗？”她双手撑着桌面，歪歪扭扭地站起来。 江现皱眉：“你？” “我不会吵你的，我可以一句话都不说。”非常紧张地向他保证。 江现瞥了眼付西然打着石膏的腿。 “不行。在家写作业吧。” 付西然眉眼耷拉下去：“哦。” 江现说：“回来检查。” 她这才有点高兴起来:“好！” - 付西然坐在窗边写作业，总是忍不住看窗外。 虽然明知道江现不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从来没觉得一天有这么漫长。快到下午七点，付西然才活了过来。眼睛黏在表上一秒一秒地数着时间。 晚饭已经备好，李婶喊她吃晚饭。 “江现哥哥还没回来呢。”付西然道：“李婶您先吃吧，我要等一等。” 李婶看了眼时间：“那就再等等吧。” 很快时针停在七点。 李婶又来叫她：“你先吃，你哥哥不一定几点回来呢。饭都要凉了。” “再等一会。”付西然道：“他说了七点回来。” 李婶无奈：“哎，你这孩子……” 付西然扭头望窗外，街灯下空空如也。 过了半个小时。 李婶说：“你小小年纪，不吃晚饭营养跟不上的。你先来吃，你哥哥那份厨房留出来了。” “不要。”付西然说：“说不定很快就回来了呢。” 李婶无奈地叹口气，摇摇头走了。 九点钟。 李婶：“你哥哥肯定早就在外面吃过了，你快来吃点吧。” 付西然想起那天她跟江现到公司写作业，他加班到深夜都没吃晚饭。 她于是摇摇头：“李婶你去睡吧，我饿了就去吃饭。” 李婶：“哪能不饿，中午也没怎么吃。学习费脑子的，饿着肚子怎么行呢。” 付西然：“真的没事。” 第24页 李婶拿她没办法，只得转身走了。 付西然又向窗外看了眼，还是没人。心不在焉地垂下头做数学题。 十点半，玄关处响了两声，李婶去开门。 “哎呦，可回来了。”李婶说：“然然那丫头一直等你呢，你不回来她说什么也不肯吃饭。” 江现拧了拧眉心：“她人呢？” 李婶指过去：“坐那学习一天了。这……什么时候睡着了？” 江现脱下外套走过去。 第14章 桌面摆满了小女生的东西。满满当当，有点乱。 付西然脸压在习题册上，双眼闭着，眼睫毛垂下去，呼吸平稳均匀。手里还攥着支印有小熊图案的圆珠笔。 李婶压低声音叫她：“怎么在这睡着了呢。快起来，小心着凉。” 她声音太轻，付西然没反应。 李婶推推她肩膀:“不是要等你哥哥吗，你哥哥回来了。起来跟哥哥吃点东西再睡？” 付西然无意识地哼唧了几声，睫毛动了动，攥着笔的手稍稍松了。 李婶瞅了江现一眼。江现站在桌子旁，拿起了付西然的练习册正在看。 走的时候说回来检查作业，还真的一回来就看作业。孩子这么盼他，也不见他对她有多关心，问都没问一句。 不过江现向来也没关心过谁，别的小孩见了他一声都不敢吭。也不知道付西然怎么就这么黏他。 李婶无奈地叹口气，转过脸刚要继续叫付西然。忽然啪叽一声响——付西然手里的圆珠笔掉在了地板上。 付西然手指蜷了蜷，蹙眉缓慢睁眼。接着被光刺了下，不适应地闭上眼，拿手挡光线。 李婶：“好了好了，醒了就起来吧。我去把饭热热。” 问江现：“要不要也吃点。” “不用，吃过了。”江现简短回应。 李婶：“我就说你吃过了，这丫头还不信，非要等着你，说什么也不肯先吃。” 江现抬眸扫了付西然一眼。 付西然侧脸压出几道红印，睡得有点迷糊，人处于放空期，没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蔫巴巴地打个哈欠，杏眼蒙上一层水雾，抬起手揉了揉。 下一刻，她从玻璃窗发现站在自己身边的江现。顿了顿，仰脸看他。 江现把她书丢回桌子上：“错了两道。” 付西然眨巴眨巴眼，迟钝地：“……啊。” 答完也没去管书，仍旧看着他:“江现哥哥，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因为没睡醒，她语速很慢。 江现：“五分钟前。” “哦。”她小幅度点了点头，还是呆呆的。眼皮半耷拉着，很明显没有睡醒。 江现屈起食指敲敲桌面：“愣着干什么，错的改了。” “啊。”付西然答应了一声，低下头看桌子，发现自己的圆珠笔不见了。掀开书这里找找那里翻翻。额前翘起的一小撮呆毛随着她动作一摇一摇。 江现提醒：“桌子底下。” 付西然立即放下书低头去找。发现桌腿边的圆珠笔，身体一缩，弯着腰钻到桌子底下去捡。 捡到圆珠笔，她听见耳边响起脚步声。江现走了。 她一急，马上钻出来。没注意障碍物，额头砰地一声撞到桌子边沿，特别地响。 脚步声停了，江现回头。付西然趴在椅子上眼泪汪汪地捂着额头。打着石膏的腿不敢沾地，很艰难地撑着。有点滑稽。 发现他看过来，她似乎觉得丢人，用椅背挡住自己的脸，藏起来不给他看。 江现收回视线，边走边脱下大衣。瞥一眼，正好逮到她悄悄地往过瞧。 她一僵，赶紧又躲了回去，肩膀缩了缩，试图用椅子把自己整个挡住，可那条石膏腿相当触目。 江现随手扔下大衣：“别躲了，过来吃饭。” 李婶这时候正好端着热过的晚饭上桌。 付西然磨磨蹭蹭地站起来，磨磨蹭蹭地放笔，磨磨蹭蹭地理了理头发，磨磨蹭蹭地拿起拐杖。最后实在没事可磨，才拄着拐杖磨磨蹭蹭地挪向餐桌。 她拉开餐椅坐下，把拐杖放在一旁。面前是一碗米饭一双筷子。几道热过的菜散发着微微香气。 尽管饿了一个下午，付西然这会还是没有什么胃口。扭头看江现。 江现屈着长腿在沙发上坐下，没有过来的打算。 菜上齐了。 李婶说：“赶快吃吧。傻孩子非要等哥哥，哥哥都吃过了。” 付西然愣了下，目光跟江现的对上。 几秒钟，付西然收回目光，沉默着垂下头，拣起手边的筷子扒拉扒拉米饭。半天也没吃几口。 半晌。 江现忽然起身走向餐桌，拉开她对面的餐椅：“李婶，再拿一副碗筷。” 付西然疑惑地抬头看他，他没理。 第25页 李婶拿了副碗筷过来：“在外面应酬没吃好吧，多吃一点。” 哦，晚饭没吃好啊。 付西然低下头继续吃自己的。 吃完晚饭，十一点多了。 付西然撑着拐杖慢慢往书桌边挪，想去把江现说的错题改了。没走出几步，江现说：“今天不用写了。回去睡觉。” 她脚步停住，摇摇头，“我不困，我想写完。” 江现语气不容置疑:“去睡。” 付西然皱皱眉:“我……” 江现:“想写作业明天去公司写。” 她呆了呆。 江现道:“不想去？” “想去的想去的！”付西然重重点了好几下头，“我现在就去睡觉！” 说完马上调转方向，拄着拐杖噔噔噔进了一楼的新卧室，生怕他反悔似的。 门关上，江现摸出只烟夹在指间。 他垂眸，发现茶几上有半张付西然的草稿纸。付西然写出的字小小的，有点圆。算题的时候她大概没少走神，密密麻麻的公式旁好几个幼稚兮兮的卡通图案。 烟迟迟没有点燃，江现盯着草稿纸看了几秒。 吱呀一声，付西然的房门忽然开了。她探出脑袋:“江现哥哥晚安！” 第15章 付西然天不亮就起了床，拄着拐杖在卧室和客厅间来回折腾。特别积极地收拾好书包，坐在沙发上等江现出来。 时间缓慢流动。 六点半，房子里安安静静。付西然捧着书默背单词，十分投入。 吱呀一声，门开了。 付西然倏地抬头，出来的人是李婶。 李婶看到她吓了一跳：“这么早！” 付西然说：“睡醒了，就起床了。” 李婶看了眼时间，关上门走向厨房。边走边问付西然：“早上想吃什么？” “什么都好。” 付西然答完，看着李婶进了厨房。低下头继续背书上的单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厨房飘出食物香气。付西然背着单词，渐渐地有些心不在焉。 李婶端着早餐从厨房出来，招呼付西然来吃饭。 付西然没应。望了望江现房间，迟疑道：“可是江现哥哥还没起床。” “瞧我这记性！”李婶放下餐盘：“他一大早就走了。” “走……了？”付西然愣住。 李婶：“是啊，他连早饭都没吃，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急。” 付西然低垂着眸子慢慢地合上书。 李婶催促：“快来，要凉了。” “哦。”付西然应声拿起拐杖，走过去一个人吃早饭。 早饭吃完，她抱着书包回了卧室。瞥一眼时钟，才七点。 每一次起早都觉得上午时间多到简直用不完。 付西然把书包和拐杖随意丢在地毯上。仰躺到床上翻了翻书，也不想看。啪地一下合上丢开。 扔完马上想起这本书是江现找给她的。 她最开始跟江现一点都不熟。可是江现在她衣服坏掉的时候给她外套；在她没办法回家的时候送她回家；在她无处可去的时候给了她一个新的家。 他还会记得她没了英语书这么一件小事，特地找了来给她。后来又抽出时间给她家长会，甚至操心她的学习成绩。 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这样关心她了，而她太贪心，奢望着更多。 付西然望着天花板出神，心里空落落的。 她对江现来说只是一个值得同情的小孩，她不能仰仗他的同情心自作多情，得寸进尺。她的喜欢一定会给他带来麻烦，一定会把他推远。 一定会让她失去他。 付西然吃力地坐起来，下床捡英语书。捡起来后盯着封面看了几秒，塞进书包。 眼不见心不烦。 - 付西然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一会发呆，一会睡觉，一会研究研究自己打着石膏的腿。 天黑下来的时候，有人敲门。 谁会敲她的门呢，李婶？ 付西然疑惑：“李婶？有事？” “是我，夏瑶。我来找你玩，能进去不？” 付西然心里微微讶异，不知道夏瑶哪里来的地址。当下来不及想太多，连忙坐起来；“进。” 门被推开。门外是夏瑶和明逸。夏瑶小跑进来看着付西然的腿，伸出手想碰又不敢碰。 “疼吧？”夏瑶皱紧了眉毛。 付西然目光从明逸身上收回来，对夏瑶笑了一下：“还好吧，不怎么疼。” 明逸反手带上门，慢悠悠晃荡进来。拉张椅子坐在床边，不吭声。 夏瑶也在付西然身边坐下，知道她不疼了，兴致勃勃开始向她讲学校的事。 “付西然你一定不知道你现在特别火，好多人都在问那个跳舞的女生是谁，还有男生跟我要你微信呢。你是不是该好好谢谢我？多亏了我拽着你参加吧？其实我也没想到你随便跳两下能那么好看，我们那个节目最后还拿了个奖呢！” 第26页 付西然听到这有点傻眼。 “不过话说回来，连我都没你的微信。”夏瑶假装生气：“你可真不够朋友，连我都不告诉。” 明逸也看过来。 付西然轻而易举被转移了注意力：“其实……我没有微信。” 夏瑶：“不是吧，你山顶洞人啊？那手机号？” 付西然：“……我也没有手机。” “不会吧？！怎么可能。”夏瑶不信，左瞧瞧右瞧瞧试图找出她的手机。她无动于衷，任由夏瑶四处扫视。 半天也没看到手机影子。 “……”夏瑶一阵无语：“行吧，你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这时李婶进来了，送了些水果和饮料，三人道了谢。 夏瑶捏一颗葡萄送进嘴里，等李婶走出去，想到什么，问付西然：“对了对了，那天抱你走的人是你哥哥？” 明逸拧瓶盖的手顿住。 付西然犹豫了一瞬，点头。 “我听人说他特别厉害，好像开了好多公司。有游戏有房地产还有什么别的来着？最近挺火那个游戏就是他公司里的吧？还有我家对面死贵的别墅区……据说他上学时候也是个天才，没我们大的时候就会赚钱，简直了。真是个神人。”夏瑶激动得不行：“你居然有这么个极品哥哥，藏得够深啊。诶对了，你哥哥有没有女朋友？他女朋友一定也不是一般人吧？” 付西然摇摇头：“没有。” 夏瑶丢掉葡萄皮又捏了颗葡萄吃，边吃边感叹：“真不知道要多优秀的女生配得上你哥哥。肯定得是那种有钱有颜而且什么都会的全能女神吧。或者是哪个商业巨头的独生女？强强结合，这基因得优秀成什么样啊？” 付西然扯了下唇：“嗯，是啊。” …… 两人留了许久才走。这期间明逸几乎没开过口，一直是夏瑶付西然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夏瑶给付西然带来了最近几天的作业，还有十几张模拟考题。考题全堆在桌子上，付西然提起笔，半天也没写一个字。 她深吸口气，丢开笔又回到床上。 夏瑶说得对，优秀的人就该跟优秀的人在一起。 可是——她偷偷难过一天，偷偷放纵一天，这样总不犯法吧。 付西然鼻子发酸，虽然很任性地想要放纵，但还是不敢哭，怕被李婶发现异样。 她揉揉眼睛，进浴室洗澡。 - 八点半，付西然洗完澡，爬上床刚要睡觉。 门铃响了。 她动作一滞，想听听是不是江现声音。 半天也没听见有人说话，只听见了脚步声。脚步声在走廊，离她的房间越来越近。 付西然呼吸下意识放轻，摸到拐杖，撑起来下床。 脚步声停在门外，有人敲门。 她快步过去，攥着门把手开门—— 门外的人是明逸。 失望。同时也松了口气。 明逸主动开口：“我有东西忘了给你。” 付西然茫然：“什么？” 明逸表情淡淡，交给付西然一个盒子。 付西然迟疑地看着他，没抬手。 明逸：“奖品。” “……”依旧没反应。 明逸似乎不耐烦了，往她怀里一塞：“校庆的奖品，学校给的。拿着。” 付西然想起刚才夏瑶是有说他们的节目得了奖。 她这才收了，有点不好意思地向他道谢：“谢谢，麻烦你跑一趟。” 明逸别开眼睛：“用不着。” 注意到她撑着拐杖的姿势吃力，说：“我走了，你回去吧。” 付西然点点头，明逸双手插.进衣袋里转身走。 她想了想，决定去送送他。没走出几步，脚步一顿。 江现站在不远处很冷淡地看着他们，不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第16章 付西然呆了呆：“江现哥哥？” 江现不说话，瞥一眼她抱着的盒子，目光移向明逸。 明逸开口道：“哥哥好。” 江现仍旧没有出声，看向他们的眼神更加冷了。 气氛慢慢变得有些尴尬。 付西然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缓和气氛，李婶出来了，问江现晚饭吃过没有。 “没有。” 江现回完，径直越过他们进了客厅。 付西然望着他的背影，眉蹙了蹙。 明逸试探着问付西然：“我先走了？” “啊。”付西然向前移了几步，行动有些困难。停在他面前说：“我送送你。” 她脚还伤着呢，明逸怎么可能让她送自己？他刚要出声拒绝，客厅响起啪地一声响。 两人不约而同望过去。 江现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眼睛没看他们，身前茶几上随意扔着一个烟盒。他把玩着打火机，也没抽烟。 明逸心里有些怪异，但没多想。收回视线对付西然道：“不用送，你回去吧。” 第27页 付西然：“没关系，我……” “付西然。”江现很突兀地开口：“过来。” 付西然下意识扭头望向江现，江现神色很不好看。她又看看明逸。迟疑。 “就这样，我真走了。”明逸直接快步到门前拉开了门。朝她摆了摆手：“学校见。” 付西然也抬起手朝他挥了挥：“再见。” 门砰地关上，房子霎时安静。 付西然在原地定了几秒，手臂收回去抱着盒子。飞速瞄一眼江现，纠结这会儿还该不该听他的话到他那去。 想了想，又瞄一眼，江现又用那种吓人的眼神看着她了。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了，整天凶巴巴的。她见此更不想过去了。 吱呀一声，李婶端着晚饭从厨房出来，把盘子放到餐桌上后复又返回厨房。 江现等了付西然半晌，渐渐失去耐心。啪地一下把打火机拍在了茶几上。寒声：“付西然，我让你过来。” 付西然一凛，本来要迈过去的脚一下子缩了回去。怯怯地不敢接近。 李婶端出最后一道菜放上餐桌，察觉出气氛不对，双手在围裙上蹭了蹭，到付西然这边正要扶她。 江现见了：“李婶，你先回去休息。” 李婶：“这……” 江现：“没事，你回去。” 李婶犹豫着说：“有话好好说，她还小呢，腿也不方便。站久了将来……” 江现：“我有分寸，你不用管。” 李婶在江家很多年了，但江现发起火来她也实在不敢多嘴。闻言拍拍付西然手臂作为安抚，无奈走了。 付西然没得选，只得拄着拐杖慢慢地挪过去，停在江现面前。 江现沉着脸：“坐下。” 付西然后退几步，拉开一张椅子坐下。 江现看着她坐好，半天才道:“他是上次送你回家那个？” 付西然懵了一下，没想到江现会问这个。点点头:“是。” 江现:“你们在早恋？” 付西然吓了一跳，猛地弹起来:“没有!” 江现眯眼审视她。 “上次他送我是因为我等不到要搭的车，今天他过来是为了送校庆的奖品。”付西然语速极快。一口气解释完，怕江现不信。手忙脚乱地拆开盒子，想拿出证据来证明自己没有说谎。 扯开缎带，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盒酒心巧克力。巧克力包装盒上印着密密麻麻的德文，是个很贵的牌子。 她哑然。 学校怎么会拿酒心巧克力当奖品？还是这么贵的。 付西然默默把巧克力装回去，底气不足地为自己辩解：“江现哥哥，我真的没有……” 声音弱弱的。 这在江现看来就是心虚了。 他背往后靠，沉沉出了口气。 他养的小孩早恋了。 这件事在他看来，简直比今天生意上遇到的麻烦还要棘手。 这么小的小姑娘，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他稍一忽视，她就被人欺负得眼泪汪汪，也不可能懂得还手。除了他没有人能护着她。 江现扫一眼付西然。她穿着毛茸茸的白色睡裙，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肩后。脸白白净净，眼眶因委屈微红。唇角很不开心地耷拉着，站姿不太自然。 “坐下。”完全是命令的口吻。 付西然揉揉眼睛，扶着桌子慢慢地坐了下去。 江现:“你这个年纪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需要我教你吗？” 付西然捏紧了盒子:“江现哥哥，我、我真的没有！” 江现：“上次考那么差，原来是因为早恋。” “我……” 江现：“跟他分手，以后保持距离听见没有？巧克力也不许吃。想要叫李婶买。” 付西然想辩解，但知道他不会信自己的，绷着嘴角无声抗议。 江现：“你才多大？连几道数学题都做不明白，懂什么情情爱爱？” 听到这，付西然睫毛颤了颤，抬眼看着他：“江现哥哥，我不是小孩了。” 她的喜欢算什么？她的放弃算什么？她的难过又算什么？现在她喜欢的人竟然说她不懂情爱？ 付西然执拗道：“我很快就十八岁了，我明白什么是喜欢，喜欢和数学题不是一回事，喜欢是想和一个人在一起，一辈子在一起。你才什么都不知道。” 话音落下，室内陷入一片死寂。 江现脸色难看。他没想到付西然为了她的小男朋友，竟然敢跟他顶嘴。 昨天还闹着跟他一起去公司，今天就要一辈子跟别人在一起了？ 她还那么小，现在居然义正言辞告诉他什么是喜欢。谁教她的这些东西？她那个小男朋友？ 付西然瞄一眼江现，被他的脸色吓到。她立即垂下眸子，两手背在身后，很紧张地搅在一起。 第28页 心里有点怕，但并不想服软。她一定要他知道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他也只是比她大七岁而已，七岁有什么了不起。 片刻，付西然鼓起勇气再一次抬眸瞅他，手心里全都是汗。他却把脸别开了，站起来。 她没反应过来，视线跟着他，眼睁睁看着他拿过衣服，推开门走了出去。 秒针滴答转动。 付西然目光落在门板上，门安静矗立在那，纹丝不动。 她后知后觉跑过去，外面早就没了江现的车。 江现是生气了吗？ 他会不会不要她了？ 付西然瘪瘪嘴，眼泪一下子出来了。 - 许久，李婶推开卧室门出来。没看到江现，桌子上晚餐看样子也没被动过。她快步过来压低声音问付西然：“你哥哥呢？” 付西然眼睛通红，一开口就哽咽了：“他、他好像离家出走了。” 李婶：“……” 第17章 张特助到公司的时候就发现今天气氛不对。 江现办公室里烟味扑鼻，丢了一地烟蒂。江现坐在办公桌前，衣服还是昨天那件，手边半杯咖啡。 他第一反应是，完了，肯定出大事了。 前几天一个项目出了差错，损失惨重，江现云淡风轻，根本不当回事。 昨天又出了事，牵扯到公司名誉。江现天不亮就飞去了b市。当时虽然脸色不好，但看上去好像也只是因为没有睡好？处理完事情就匆匆赶回家了，没有什么异常。 究竟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让他大半夜一个人回来加班，留在办公室抽烟抽了整夜？ 张特助不敢细想，压低声音，随手指了个助理过来清理地板。 江现抬眸扫他一眼，他赶紧过去，像往常一样跟他报备日程安排。 一边说，一边留意着江现的脸色。 从头至尾江现都神色淡淡的，表情没有一点变化。张特助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根本没有在听。 念完了日程表，江现半天没出声，缓缓抬眼，目光落在他身上，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张特助越来越忐忑，越来越忐忑……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暗暗回想自己最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想来想去，好像也只有一个家教的事。前几天江现突然让他找个家教，提的要求特别得高。他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于是让自己表妹林枝枝暂代，当时江现也同意了。 没想到还没过去几天，林枝枝就被辞了。虽然工资给的丰厚，但林枝枝接钱时脸一直臭着。他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什么事，问了又问，林枝枝什么都不肯说。 后来江现交待他不必再找家教，待他的态度一如往常。他以为这一茬算是揭过去了。谁知道还会有今天这么一遭。 张特助漫无边际地想着事情，江现忽然道：“张特助，你有个孩子吧。” 张特助愣了一下，点头。 江现：“多大？” 张特助：“十七了，上高中。” 江现背往后靠了靠，若有所思地打量他。 顶着这样的眼神，张特助不禁有些心慌。这是怎么了？在铺垫什么吗？难不成要解雇他？ 江现看了他一会，从烟盒里磕出支烟点燃，似乎在斟酌怎么开口。 完了，看这架势好像真是要解雇自己。张特助心都凉了。 良久，江现弹弹烟灰，一脸高深莫测地道：“你家小孩，早恋吗？” 张特助:“……” 张特助着实傻了一下，没料到江总会问自己这种问题。接着心里微微一动，联想到江现那个十几岁的“妹妹。” 江总妹妹早恋了吗？ “早恋……是有过。”张特助犹豫着说：“青春期嘛，谈个恋爱正常，十几岁也不小了。”他跟他老婆就是早恋，所以对早恋这回事很看得开。不能说支持，但也不反对。 “正常？”江现立刻沉下脸，眼眯了眯。 张特助一凛，意识到自己站错立场。马上改口：“可是学生还是应该以学习为重，考个好大学才是正经，恋爱大学再谈也不迟。早恋还是要管管的。” “嗯。”江现这才稍微缓和了脸色，沉吟片刻：“怎么管？” “这……”张特助琢磨了一阵：“多关心，多看着点？也不能太严了，现在的小孩自尊心强，越严越要反抗，骂两句都骂不得。我亲戚家里一个小女孩，早恋被她妈发现，说了几句就离家出走，怪她妈把她和男朋友拆散了……现在的小孩啊，胆子都大得很。” 江现拧了拧眉心。 张特助以为自己又说错了，不安地闭了嘴。同时心里想着，江总的妹妹早恋，按江总这脾气，该不会把妹妹打了一顿吧？上次江总带来妹妹到公司写作业，小姑娘写不完作业他就不给吃晚饭，狠是真的狠啊。 第29页 瞧今天这情景，没打一顿也差不多了。 江现把烟摁灭：“继续。” 张特助顿了顿，绞尽脑汁地编场面话：“应该好好谈谈，耐心讲讲道理。十几岁不小了，心里什么都懂，只是需要正确引导。一味训斥是行不通的，会有反叛心理。离家出走要是遇到什么危险，那就来不及了。” 说完瞟江现一眼，江现垂眸在思索什么。 半晌，江现开口道：“下午五点后的行程全部取消。” 张特助暗暗松口气，点点头退了出去。 - 不到五点江现就回了家。 天还亮着，李婶在厨房做饭。江现扫了眼客厅，没发现付西然。她写作业的书桌也空着，一本书都没放。 他拧了拧眉，按捺住脾气暂时坐下。 不到半小时，李婶晚饭做好。她推门出来，看到江现不声不响坐在这，诧异道:“今天这么早？” “嗯。”江现略微颔首：“晚饭好了？让付西然出来。” “哦，是是。”李婶答应着，放下东西连忙跑去叫付西然。 江现目光跟过去，很快收回来。食指指尖点了点桌面。 半分钟，响起了脚步声，江现瞥一眼，过来的只有李婶一个。 还在闹脾气？ 江现神色顿时冷了。 李婶走近，有点慌地说：“这孩子上午说出去逛逛，我以为早就回来了……谁知道到现在还没回来。” 江现:“出去逛逛？” 李婶:“是啊，这孩子说中午就回来的，怎么到这个点了还……” 张特助的话犹言在耳——离家出走、越严越要反抗…… 江现倏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 天渐渐黑了。 付西然穿着白色毛呢大衣，头上压了个浅粉色的毛线帽。因为拄着拐杖，在人群里非常触目。经过的人纷纷朝她打量。 她把帽子又往下压了压，被看得很不自在。 心里也有点后悔今早冲动，为了还巧克力而出来这么一趟。 简直是蠢。 公车开来一辆，缓缓在她眼前停下。两侧人一窝蜂往车上涌。本来就满满当当的公车看上去像一只快撑破的粽子。 好不容易等来这么一辆…… 付西然低头看看自己的腿，不由得后退了退。 算了，她还不想变成残废。 公车门关上，晃晃悠悠地开走了。 站台只剩下零星几个人，付西然靠到角落，不太想被人像观查珍稀动物一样频繁打量。拿袖子小心遮住拐杖。 她抬头，天是墨蓝色的，一颗星星都看不见。云薄薄一层，不时遮住月亮。 风很大，拂动她的长发。 付西然今天出来是临时起意，没来得及绑头发，装上明逸给的巧克力就出了门。 搭车到学校还巧克力，顺便拿今天的作业。 夏瑶昨天说今天还会给她送作业来，付西然不太好意思麻烦他。本来学校放学就晚，作业也多，她住的地方离夏瑶家又相当远，让夏瑶一趟趟跑，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于是付西然就自己来了，顺便把装巧克力的盒子给夏瑶，让夏瑶转交明逸。转交前特地问了夏瑶校庆有没有奖品，夏瑶摇摇头说没有，只有张奖状而已。 …… 无论如何，总算把烫手山芋送出去了。这下江现哥哥总会信她没早恋了吧？ 说起来真是莫名其妙，她和明逸话都没说过几句。两次见面，竟然那么巧都被江现撞见。还被江现怀疑早恋。 付西然想起昨天江现的话，心里还是堵得慌，难受。但更让她害怕的不是江现的话，而是江现一言不发地离开家。 …… 付西然望着眼前的车河，叹气。 李婶该做好晚饭了吧？ 不知道江现哥哥今天会不会回来。 不过昨天离开的时候他那么生气，回来了也不会理她吧。 她垂下头，没受伤那只脚磕了磕拐杖。 好烦。 她怎么会喜欢上一个这么难沟通的人呢？而且脾气差，□□，凶巴巴。 她赌气地想，再也不要喜欢他了，谁爱喜欢谁喜欢去吧。 — 等了十多分钟，付西然要搭的公车也没有来。 她站了太久，腿有点痛。低头看一眼长椅，脏兮兮的，还有一小滩污水。 心里叹了口气。 街道人来人往，风越来越大了。付西然身上的衣服太薄，不怎么能御寒。她冷得发抖，扭头向公车来的方向，盼着车快点到。 目光不经意掠过一家卖奶茶的小店。 付西然收回视线，手伸进衣袋摸了摸剩下的钱。 打车不够，一杯奶茶总还买得起。 可是万一正好在她买奶茶的时候，公车来了该怎么办？岂不是又要再等上很久了？回去晚了，李婶会着急吧。 第30页 付西然理智回笼，手拿出来，别开头强忍着把投在奶茶店上的目光移开。 站台人越来越少了，付西然身旁有一对十岁左右的小姐妹走拉手跑到马路对面。她目光跟过去，看着她们推开门跑进奶茶店里，双拉式木门微微晃荡。 她盯着门，全神贯注，在心里无意义的数数。 180、181、182、183…… 奶茶店的两扇门向两边分开，里面有人出来。 她还没看清出来的是不是姐妹俩，一辆车从她身旁驶过，乍一瞧有点眼熟。 但她有没在意，心思全放在奶茶店上，又望过去。两个小女孩一人一杯奶茶，手拉手向站台走。 几分钟而已。 车这么久都不来，怎么一定在她离开这几分钟来？她哪有那么倒霉？ 就算真的这么倒霉，跑两步也能赶上。 付西然被自己说服了，一步步拐到斑马线旁等过马路。等到绿灯，尽量快地穿过去。奶茶店就在眼前。 一辆车忽然停在她身前。 她目光自然而然挪到眼前这辆车上，看了一眼，不感兴趣地移开。绕过去又往前了一步。 接着脚步一顿，僵住了。 等等，这好像是江现的车？ 她回过头想要确认。车窗缓缓滑下去，果然露出江现的脸。 付西然一震。 江现唇抿着，不善地盯着她。沉声道：“付西然，上车。” 她看看奶茶店，又看看江现。局促地往前几步，拉开车门把拐杖放进去，慢吞吞爬上车。 江现:“安全带。” 她扭过身体乖乖系安全带。 江现从后视镜瞥她一眼，咔哒一声锁上车门，把车开了出去。 付西然偏头看窗外，奶茶店越来越远。她眼巴巴瞅了一会，默默抱着书包一声都不敢吭。 天彻底黑了。 她瘸着腿在外面一整天，心始终提着，没有一刻钟放松。这会儿上了江现的车，即使他冷着脸她也感到安心。渐渐眼皮发沉，没有丝毫防备地歪着脑袋睡了过去。 - 睁开眼的时候四周黑漆漆的，车窗外光线微弱，照不进来。 她瞬间清醒，迟疑着叫了声：“江现哥哥？” 没人应。 手里还抱着书包，她把书包放下，摸到安全带解开。解开安全带后去摸车门，车门上着锁，没办法推开。 眼睛适应了黑暗，能看清一点隐约的轮廓了。她探身向驾驶位：“江现哥哥？” 手一摸，没人。座位是空的。 付西然霎时慌了。 额头咚地一声撞上车壁，她也没管。拍车窗：“江现哥哥？江现哥哥！” 没人应。黑暗中一片寂静。只要她停下来，能听到的就只剩下风吹过的声音。 她加重力气又拍了几下，扯开嗓子喊：“江现哥哥！江现哥哥！” 仍旧没有回应。 付西然怕极了。她不知道自己在哪，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一睁开眼睛，好像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江现不可能丢下她一个人在车里，他去哪了？他是遇到什么意外了吗？车窗外一看就是荒郊野外，车为什么会停在这个地方？ 越想越觉得恐怖，越想越害怕。付西然眨巴眨巴眼，忍了忍，没忍住，把自己吓哭了。 …… 江现抽完一根烟回来，还没走近，就听见了哭声。 他蹙眉，加快脚步走过去，拉开车门。 付西然抱着膝盖缩在靠椅上，长发乱糟糟披散在肩后，肩膀一动一动，闷着头哭。 听见开门声，她哭得脏兮兮的脸从膝盖上抬起来，睫毛湿漉漉的，还沾着眼泪，可怜巴巴。 看到他，她似乎呆了一瞬。而后伸开双臂哭唧唧地扑进了他怀里。 第18章 少女身体软乎乎的，温温热热，隐约带着点甜香味。眼泪都蹭到他衣服上，双臂抱着他的腰不撒手。 江现很明显一僵。 夜里风大，风声里掺杂着狗叫声、汽车鸣笛声。一个空的易拉罐瓶在水泥地上滚动，咕噜噜出去好长的一段路。 可这些全都是背景音。 江现垂眸看付西然，硬邦邦地说：“不许哭。” 哭声止了一下，逐渐变得微弱。她脸贴在他大衣上，湿哒哒的眼泪透过衣料直凉到他的皮肤，不知怎么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于是语气也变得更差：“坐好。” 付西然不想坐好，搂着他的腰装没听到。 僵持片刻。 江现到底没有把她推开，神色不耐道：“你哭什么。” “……”没回应。 他语气加重：“说话。” 付西然睫毛抖了抖，脸埋在他衣服上抽抽搭搭：“呜呜呜我怕……” 四周安安静静，只剩付西然的啜泣声。 他冷声：“你怕什么？” 第31页 付西然：“我以为你不管我了呜呜呜呜……” 江现一怔，有几秒钟没说话。手臂略动了动，似乎想安抚她。但很快放了下去。 夜漆黑，乌云遮住了月亮。 半晌，她的哭声弱了。他问：“你今天去哪了。” 完全是审问犯人的语气。 付西然眼皮红红的，鼻尖也是红的。小心翼翼地抬眸瞅他一眼。他表情极淡，眼神没有一点温度。 她有点不开心，脸蹭了下他的衣服。闷声说：“学校。” 江现：“还去哪了？” 她小幅度摇了摇头，“没去哪了。” 无意中又蹭了他衣服几下。 他沉沉出了口气。板着脸继续问：“为什么去学校。” 付西然犹豫了一下：“……去拿作业。” 江现发现了，眯了眯眼。 “还有？” 她迟疑半刻，低声：“巧克力……” 江现：“嗯？” 付西然：“巧克力还给明逸。” 答完这句，好半天没等来下一个问题。 付西然有点心慌，抬眸偷瞄江现一眼，正好与江现四目相对。她飞快垂下眼睛。 江现说：“手放下，坐好。” 她后知后觉，缓慢松开手，身体一点一点后退。耳根热热的。 江现身上湿了一块，他也没管，看着她坐回去，作势要关车门。 付西然察觉到，上半身马上探过去，手抓住江现衣摆。 江现动作停了，面无表情地看她。 “江现哥哥，我……”她咬咬唇，有点委屈地为自己辩解：“我没喜欢他。” 说完忐忑地抬眸看他，摸不准他是信了还是没信。 江现没什么特别反应，表情淡淡的，也不说话。 她放下抓着他衣摆的手，心里略有些失落。 寂静一瞬。 忽然，江现抬起手在她发顶碰了一下：“嗯，知道。” 她条件反射抬头，只来得及看到车门在自己面前关上。江现坐进她身前的驾驶位，若无其事开车。 - 回到江家，付西然扶着车门小心翼翼下车。 李婶远远接过来，扶住她手臂：“你这孩子怎么这会儿才回家？可把你哥哥急坏了。” 付西然听了，扭头去看江现。江现正好开着车从她身侧掠过，去车库停车。 李婶扶着她往房里走，边走边说：“你哥哥就是那个脾气，你跟他闹什么别扭。他回来听说你不在，饭都没吃，马上出去找你。” 付西然撑着拐杖迈上台阶，含糊着唔一声，有点开心了。 李婶因为看出付西然哭过，以为她还在赌气。绞尽脑汁为江现说好话。 她一手推门，“你哥哥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他可从没对谁这么上心。严是严了点……诶，慢点走……但他是真把你当亲妹妹疼呢。” 这话半真半假，李婶就希望他们俩别再闹了。付西然却当真了，注意力都放在“亲妹妹”三个字上。 身后响起脚步声，江现停好车进来了。 付西然没回头看，应了李婶一声：“嗯，我都明白。” 她想起她扑过去抱他时他僵硬的身体，严肃的训斥，听她说没早恋时一个很有距离感的摸头奖励。 的确，他只把她当成妹妹。 那么她就什么都不要奢望了，乖乖把他当哥哥吧。再也不要蠢兮兮地跟他谈什么是喜欢了，那不是她有资格对他说的。 …… 江现越过付西然和李婶，在餐桌前坐下。 见付西然一直杵在那，皱眉：“付西然，过来。” 付西然连忙应了，被李婶搀扶着过去。等她坐下，李婶掉头进厨房端晚餐。 菜一道道上来。 付西然在外面绕了一天，早就饿了。马上拿起筷子夹东西吃。 江现忽然开口：“吃完就去睡觉，明天早点起床跟我去公司。” 付西然顿了顿，“我……” 江现看着她。 “我不去了吧，”她垂下眸子扒拉几下碗里的米饭，“我在家里写作业也挺好的，去那里会打扰你。” 江现：“不会。” 付西然：“我也不太想去，我想早上多睡一会。” 江现：“可以在休息室睡。” “我、我不想写作业，我明天想在家玩。” 江现：“你可以在公司玩。” 付西然很奇怪地看他一眼。 他这是怎么了？之前说什么也不想带她，现在又一定要带着她，她说不去他还不让？简直像换了个人。 菜已经上齐，江现眼睛没看她，语气不耐地催促：“吃饭。” “哦。”她低下头去夹菜，虽然觉得他奇怪，但心里已经很动摇了。 不然就一起去吧，去了也没什么，只是写写作业而已。 她不也很想和他待在一起吗？错过这次，永远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以后想起来一定会后悔的。 第32页 江现见她心不在焉的，教训道：“付西然，好好吃饭。” 付西然心里一突。 不行不行，他随便说一句什么话都会影响她，整天共处一室，又怎么可能有办法“戒掉”他呢？ 她暗暗下定决心，放下碗筷坐直身体。 “江现哥哥，我，我明天还是不能跟你去。” 因为说谎，付西然声音不自觉低下去：“明天有同学来找我玩，我想出去跟他们玩。” 第19章 江现道：“不行。” 语气不容置疑。 付西然眨巴眨巴眼睛，还想挣扎一下：“可是——” 江现：“食不言寝不语。” 一句话把她堵了回去。 付西然一噎，安静了。不情不愿地垂下脑袋，慢吞吞吃碗里的东西。 吃完饭，已经是九点半。 江现早就离开了餐厅，付西然踌躇半晌，还是决定过去找他。捞过拐杖，一步一步挪到书房。 停在书房外，付西然把拐杖倚在一边。犹犹豫豫地抬起手敲了下门。 书房里传出江现声音。他简短道：“进。” 她推开门，上半身探进去，发现江现对着电脑屏幕正在开视频会议。讲的是英文，很多专业名词，她听得半懂不懂。 付西然下意识放轻声音，关上门缓步走进去。在离门最近的椅子上坐下。 椅子是正对着江现的，付西然一抬眼就能看见他。他穿黑色衬衫，领口下扣子开了两颗，凸起的喉结非常明显。讲话时声音低沉，有点哑。 她盯了他片刻，很刻意地别开视线，低眸研究桌面上的纹路。 半小时，视频会议总算结束。 付西然手托腮，很无聊地晃荡着腿。有点困了，时不时打个哈欠。 察觉到江现视线，马上端端正正坐直。 江现瞥她一眼：“回去睡。” “唔。”付西然呆头呆脑地答应了一声，站起来。向门口出去几步。 走着走着记起自己的来意了，一顿，脚步停下。 “江现哥哥，我有事情。”她两手背在身后，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嗯。”江现翻开个文件夹，抽空扫她一眼：“你说。” 付西然背在身后的手搅在一起，目光游移：“晚饭的时候，我说的……” 啪——江现把文件夹撂下：“不用再说了，不行。” 付西然闻言蹙眉，杵在原地不动。 江现：“如果你很闲，作业拿来给我看看。” “……”她都两天没写作业了，前几天拿习题给他看，他让改的错题她也忘记要改。拿什么给他看啊。 下一秒，江现道：“把我让你改的错题拿来。” 付西然：“……” 她心虚地垂下眼，小声道：“我、我还没来得及改呢。” 江现：“你挺忙的？” 她弱弱地说：“啊……还行。” 安静片刻。 付西然小心翼翼抬眸，江现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喜怒难辨。 她立即服软：“江现哥哥，我现在就回去改。” 说完又瞅他一眼，见他不像反对的样子，扶着桌子转身。 走出两步，江现忽然道：“拿过来改。” “好，好的。”付西然赶紧应了。 到隔壁翻出习题册，付西然很快回来。把习题册摊开到有错题的那页，坐在江现的对面改。 江现坐在椅子上看了她一阵，忽然起身走过来，停在了她身侧。 付西然感觉到他的气息萦绕在自己四周，心里一紧张，笔尖在纸上划了一道，手肘不小心碰到玻璃杯，半杯水全洒在了他的身上。 江现还没说什么，她反应很大地弹起来道歉：“江现哥哥对不起!” 江现直了直身，手掌扣在她头顶，把她摁了回去。语气略有不耐：“好好做题。” …… 江现换衣服中途顺便冲了个澡，回书房的时候付西然题改完了。 她把习题册交给他，他大致扫了两眼，“行了，睡觉去吧。” 付西然从他手里把习题册接过来，他视线移到电脑屏幕上。她看一眼时间：“江现哥哥，你不睡吗。” 江现没抬头：“嗯。” “那我……” 她想说那我陪你，没敢，改口换成了：“那我也不睡了。” 说完又坐了回去，把习题册翻到新的一页。 江现沉声：“回去。” 付西然：“没关系，我也不困。”说着从笔筒里挑了支印花好看的圆珠笔。 十几分钟。 付西然手攥着笔，眼皮发沉，笔尖在纸上划了长长一道痕迹。 江现关了电脑起身。对她说：“明天五点起床，回去睡觉。” 她打了个哈欠，杏眼蒙上一层水雾。见他一副要走的架势，跟着理了东西站起来，乖乖回自己卧室睡觉。 第33页 - 闹钟第三次被付西然摁掉的时候，显示的时间是五点二十。 李婶敲她房门，“然然，快起床了。你哥哥等你吃早饭呢。” 付西然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李婶以为她这是醒了，没继续催，很放心地打扫房子去了。然而付西然昨天太累，睡得又晚，刚才的回应根本是无意识的。回应完马上又睡着了。 六点钟。 付西然半梦半醒坐起来，捞过闹钟一瞧，睡意霎时消散。 昨晚江现说几点起床来着？五点！ 她蹬开被子，马上起床洗漱。洗漱完匆匆忙忙挑了身衣服换。一颗一颗系上扣子，发现全扣混了，简直越忙越乱。不得不再一个个地解开，然后再一个个地往上扣。 她一面系扣子一面想，江现这会儿应该不在了吧？ 上次她不到五点钟就在外面等，都没能等到他。她晚了这么久，他一定早就走了。 系扣子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 反正不跟江现一起去，对她是有好处的。江现不等她也没什么，一个人在家里写作业也挺好的。 最后一个扣子扣上。 付西然对着镜子拽拽衣裳，缓缓出了口气。看眼时间，六点二十。 她已经做好江现早就离开的心理准备，吱呀一声推门。 江现背对着她坐在沙发上，听见声音瞥过来一眼：“去吃早饭。” 付西然愣住。 江现道：“傻站着干什么？” 她这才回过神，呆呆地到餐桌前坐下。餐桌上她的早餐还是温的。 她拿了个吐司咬，吃的时候还时不时瞅瞅江现。因为江现背对着她，她也没做遮掩。 他怎么会等她到这个时候呢？以前不都不耐烦带着她吗，怎么忽然跟换了个人似的？ 她纳闷极了，又抬眸去看他。 突然，江现偏过头捉住了她的小动作。眼神有点奇怪。 她吓了一跳，半个吐司掉回盘子。拣起吐司再去看，他已经收回视线不看她了。 从餐桌到车上，江现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说她两句还好，不说倒让她觉得反常，心里直打鼓。怕他发现了什么。 路上又耽搁一阵，到公司时已经很晚。 江现一到就去开会，付西然在他办公桌旁的小书桌前坐下。从书包里拿出作业本一一摆上。 一个助理给她倒了杯果汁，见她腿脚不便，很友善地说有什么事她都可以叫他。 付西然点点头谢过，心里装着早晨的事，果汁也没兴趣喝。 江现直到中午也没回来，张特助给付西然带来了打包的午餐。午餐非常丰盛，摆了半张桌子。 可是餐具只有一份。 付西然闷闷不乐地看着桌子，迟迟没动筷。 张特助问：“不喜欢吃这些吗？想吃什么？” 说着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 付西然摇了摇头：“没有不喜欢。”拿起筷子夹了道菜，也没有吃。欲言又止地看了张特助一眼。 张特助还是觉得她是不喜欢吃这些：“想吃什么尽管说，不用客气。” 付西然又摇了摇头。 “张叔叔，”她撂下筷子，问：“我哥哥去哪里了？他不在吗？” “哦，江总。”张特助了然：“江总有应酬。” 付西然点点头：“哦，谢谢张叔叔。” 问完低下头，夹了根青菜很勉强地吃了一口。 - 本来以为跟江现到公司会整天跟他相处，还担心自己越来越依赖他。 没想到从早晨写作业到天黑，江现也没出现。 如果没有早晨那一岔，付西然最多有点失落。有了早晨江现那一眼，她越来越怀疑江现是不是发现了她喜欢他。 她的表现的确是太明显了吧？偷看他，黏着他，还因为林枝枝跟他赌气吃醋。 怎么办？他不许她早恋。要是被他知道她的“早恋对象”是他，他会怎么办。 付西然沮丧地撂下笔，不敢想。 七点半了，员工陆续下班。 之前的助理已经走了，付西然果汁喝完，这会儿有点口渴。不想麻烦人，拿着杯子出了江现办公室，去找茶水间。 一推门，看到了迎面过来的江现和张助理。 付西然没来得及开心，发现江现身旁还有个女人。这女人她认识，是林枝枝。 原来江现出去整天，是为了应酬林枝枝吗？ 付西然捏着玻璃杯，不开心地抿唇。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走近，也不喊人。 江现过来了，问她：“在这干什么？进去。” 付西然沉默着错开身体。 江现走进去，张助理没进，在外面等。林枝枝跟着江现进去，进去前瞅了付西然一眼，笑道：“你怎么走哪都带着你妹妹？你妹妹也不小了，都有男朋友了，你要给她留私人空间。” 第34页 江现在办公桌上拿了个什么东西，又往外走。林枝枝打了个转，跟出来继续说：“再说了，带个这么大的姑娘，你怎么找女朋友。” 付西然捏着杯子的手用了点力，看着江现朝她走过来，从她身侧经过。 她不知从哪来的勇气，心一横，手抓住了江现的手。 第20章 这一层员工几乎走空，走廊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付西然把手牵住江现，四周顿时很诡异地一静。 江现掉头看付西然。 付西然对上他的眼睛，手松了一下，继而更紧地抓牢。 “我……”她可怜巴巴地说：“江现哥哥，我饿了。” 江现没开口。 林枝枝插话进来：“一楼二楼都有食堂，付西然你待会下去自己吃点，你哥哥他……” 江现没等她说完，对张特助道：“你可以下班了。” 说着转身进办公室，进去时牵住了付西然的手。 林枝枝在后面还要往前跟：“江现，明晚的班聚——” 江现头也不回道：“不去。” 林枝枝还想说，被张特助拉着走了。走之前张特助顺手掩上了办公室门。 门在身后关上。 付西然懵懵地跟着江现进去，注意力集中在他牵着她的手上。脑子里乱糟糟的，想东想西。 他竟然没有把她甩开，而且还牵她手了？ 她本来以为他会马上把手抽出去，让她在林枝枝面前丢脸的。他似乎很不喜欢肢体接触，昨晚她抱他，感觉出有一瞬间他差点把她推开。最后虽然没推，但一直僵僵的，讲话也很不耐烦。 指望江现牵她的手，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像做梦一样。 到办公桌前，江现手松开。 付西然手一空，下意识抬眸看他。 他是背对着她的，声音平静：“收拾收拾跟我出去。” 她两手背到身后，呆呆地点了点头，“好。” 江现瞥她一眼，独自到阳台边点了根烟。 付西然到书桌前慢吞吞地收拾书包，等他一根烟抽完，背着书包过去，“江现哥哥，好了。” “嗯。”江现声音淡淡，起身率先走。走得虽然不快，她跟得还是有些艰难。 出了办公室，付西然跟着江现进了电梯。她挨在他身侧，看着电梯门在眼前缓缓合上。低垂下眼睛，忍不住频频去看江现的手。 很想要他牵，可这会儿她早已经没了刚才林枝枝在时的勇气。手心虚握了握，手臂挫败地垂下去。 到一楼，电梯门刷地向两侧展开。外面是干净宽敞的大厅，灯光雪亮。 江现提步出去，付西然怕跟不上，手一伸，拽住了他的衣摆。 没下班的员工结伴经过，纷纷向江现问好。 江现向他们略点了点头算是回应。顺便把她的手从他衣服上拂了下去。 付西然的手臂空落落地悬在半空，呼吸滞了滞，脚步停住。耷拉着嘴角委委屈屈不肯走了。 下一刻，江现淡淡瞥她一眼，手伸了过去。 她愣了下，马上开心起来，把自己的手放进他的掌心，给他牵自己。 江现收回视线向前走，大手整个地包裹住了她的手。温温热热，瞬间安抚了她藏在内心深处所有的不安定感。 走几步，付西然手腕动了动，心满意足地攥住他几根手指，嘴角微微翘起来，早把自己昨天的念头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 车在一家私房菜馆外停下。穿制服的服务生把付西然和江现引进一个包厢。 江现把菜单交给付西然：“想吃什么自己点。” 付西然接过菜单翻了翻，仰脸看他：“江现哥哥你想吃什么？” “我还有事。”江现看了眼时间，“一小时后过来接你。” 付西然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没说。目光落在菜单上，翻了几页掩饰失落：“哦。” 江现说：“不许乱跑。” 她鼓了鼓脸，再一次：“哦——” 江现在她身前站了几秒，没再说话了，转身出了包厢。她抬起头，眼睛跟过去，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她眼前。 - 八点半，夜幕降临。 付西然没点几道菜，一个人冷冷清清地坐在大桌子前慢慢地吃。不时看眼时间。 江现离开有半小时了。 她记着他说一小时后回来接她，于是一分一秒数着时间，眼巴巴地盼。 五分钟过去。 付西然饭吃完，服务生上了道甜点。甜点吃起来有点像冰激凌，凉丝丝的，很甜。 她饭没吃几口，吃起这些东西倒很有胃口，吃完了一份又叫一份。不知不觉两份甜点全吃光了。都忘记注意时间。 一小时过去，江现准时回来了。 他一身寒气，肩膀上落着几片雪花，很快融化。 第35页 付西然倏地站起来，刚要喊人，感觉到身下一股热流，面色一变。 眼睁睁看着他走近，她慌慌张张地坐回去。 江现扫一眼餐桌：“吃完了？” 付西然做得端端正正，僵巴巴地不敢乱动。点点头：“嗯。” 江现没注意到她的异常，说：“走吧。” 说完作势要走。 付西然不敢站起来，身体探过去拽他衣角：“江现哥哥等等！” 江现回头，疑惑道：“怎么？” “我、我……”她没办法跟他讲这件事，咬咬唇，半天开不了口。 江现等了半天，语气略带不耐：“回去说。” “不不不不行！”付西然死死揪着他的衣服，急得泪汪汪的。 江现眉皱了皱，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耐着性子扯开张椅子坐下。 “说吧。” 见他不急着走了，付西然提起的心暂时放下。继而又高高悬了起来。 这种事要怎么对江现说？ 哪个女生会愿意跟喜欢的人解释这种事情啊？ 说出来江现也会很尴尬吧？ 她迟疑了一阵，目光掠过餐桌。指了指空掉的玻璃碗。 在江现凝重的目光中，她硬着头皮道：“江现哥哥，我还想再吃个冰激凌。” 一静。 江现沉默片刻，缓慢开口：“就这事？” 付西然干巴巴地说：“啊……这个可好吃了呵呵。” 江现又是一默。见她好像很紧张，才开口道：“嗯，吃吧。” 付西然松口气：“谢谢江现哥哥。” …… 两人在包厢里安静等着，很快，又上了份甜点。 白腻腻的奶油裹着几颗红豆，第三次吃还是觉得好吃。付西然有意拖延时间，一勺一勺挖得很慢。 江现看了眼时间，对付西然道：“作业拿出来。” 付西然答应了一声，拿过书包，找出今天的习题册给他。他漫不经心地翻开检查。 翻过一页，他把书扔回桌子上：“今天只写了这些？” 付西然一顿，想起自己整天好像只写了两道题。而且第二道还没写完，只放了个公式。 江现冷声：“你今天干什么了？” 付西然默默吃了口东西，默默想，我今天全用来想你了。而你呢，你跟林枝枝在一起。 江现敲了下桌子，不悦道：“说话。” 她吞下一口奶油，甜味在口腔化开，安安静静瞅着他，不答话。 江现拧眉。 她又吃下口冰激凌，杏眼无辜地眨巴眨巴：“食不言寝不语，江现哥哥这不是你说的么。” 江现：“……” 接下来包厢里气氛莫名变得紧张，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江现也不检查她作业了，她的习题册搭在桌子上，展开在今天那页。灯光一照，清晰照出几个她画的卡通小人。此刻就展现在江现眼皮底下。 江现凉凉地瞥了她一眼。 付西然移开视线，装作若无其事地吃冰激凌。被他这么一看，也冷静下来了，开始后悔刚才拿话噎他。 一涉及到林枝枝，她就没有办法保持理智。 现在想想自己昨天的打算实在太天真了，她根本不能接受他身边出现异性，更别提在未来某一天眼睁睁看着他属于别人。 可是能怎么办？他早晚有一天会属于别人。 …… 二十分钟过去。冰激凌在玻璃碗里都快化成了水。 付西然越吃越慢，脸色变得不太好看。吃着吃着放下勺子，拿手捂住肚子。 勺子磕在碗沿，叮地一声， 江现脸板着，听见了声音也没有管。 付西然把玻璃碗推开，腰稍稍弯下去，手捂住腹部，忍了忍。 忍不了，还是好疼。 她指甲陷进肉里，无意识地咬了咬唇。侧头看向江现，他没反应。绷着脸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 本来就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这件事，现在他这副样子，她就更不敢开口了。怕他骂她。 付西然深吸几口气，忍着疼坐直身体，伸手去拿不远处的玻璃杯。玻璃杯里装着没人喝过的白开水。 稍微一动，腹部滑过一股暖流。付西然僵了下，静止几秒，小心翼翼坐回原处，水杯也没敢拿。 下一瞬，白开水忽然被人推了过来。 她一愣，抬头，江现还是绷着脸不看她。 付西然收回视线，端起水杯抿一口。也许是因为疼，眼睛有点湿了。 她放下水杯，手从桌子底下伸过去，轻轻扯了扯江现衣角。 江现冷冷淡淡扫她一眼。 她声音弱弱的，脸白得吓人：“江现哥哥……我、我肚子疼。” 第21章 江现霎时起身，拿出手机来打电话。 付西然看到他打电话，心生不安，想瞧瞧他打给谁。手撑着桌面勉勉强强地站起来。 第36页 没等站稳，手一滑，整个人栽了下去。叮叮咣咣地带翻了椅子和餐具。 外面的服务生闻声进来查看情况。 江现丢下手机，在付西然身侧弯下腰，手臂穿过她膝弯把她横抱起来。听见开门声，冷冷道：“救护车。” 服务生见状以为是食物中毒，慌慌张张跑出去找经理。江现沉着脸抱付西然向包厢外走。 付西然揪住他衣料，“不，不去医院……” 江现道：“闭嘴。” 她急了，在他怀里来回乱动，“江现哥哥我没生病，我只是——” 江现手臂收紧，“再动就把你扔下去。” 吓得付西然赶紧把他抱紧。 很快，刚才的服务生和经理匆匆向这边赶来。 经理认识江现，站定后干巴巴地笑着跟他寒暄：“江总……” 江现不耐烦地打断：“叫救护车。” 经理抹了把冷汗，连声答应着：“好好好，这就叫。您先进去等等？”说完向身旁的服务生投过去一个眼神。 江现没理，也没有回包厢等。抱着付西然越过他们大步出了包厢。 包厢外面是长长的走廊，走廊十分安静，时不时经过一两个人也是静悄悄的。付西然靠在江现胸前，能清晰听见他的呼吸和心跳。 总不能真的因为这种事情去医院吧？被人看见了说不定还会牵连这家餐厅。而且等到误会讲清，她也要丢脸死了。哪有因为痛经大惊小怪叫救护车的啊？ 经理从包厢小跑着追出来。 付西然瞥见，觉得过意不去。心一横，揪住江现衣服，身体向上探，双臂勾住他脖子。 江现一僵，脚步猛地顿住。 她的脸无意中蹭了一下他的侧脸，慌乱之中也没注意，唇贴在他耳边，压低声音别别扭扭地说：“江现哥哥，我……我其实是例假来了。” 安静几秒。 付西然不敢看江现脸色，心虚地耷拉着眼皮。一点一点松开搂着他脖子的手，一点一点缩回到他怀里，把脸埋进他胸口。也不敢抱他了，手指揪着一点点他的衣料，防止他把自己丢掉。 江现胸腔震了震，沉沉出了口气，转身回包厢。经理顿了顿，又连忙追回去。 进了包厢，万幸电话还没打出去，江现一句话支走了另外两人，把付西然放在一张椅子上。 付西然坐在椅子上不怎么敢动，肚子还是疼，一只手轻轻揉了揉。忍不住抬眼悄悄观察江现。 江现面色冷淡，看不出有没有在生气。拎过她书包把她习题册装进去，动作有点粗暴。拉上拉链后甩给她，从头到尾没有说话。 付西然接过书包背好。 江现看了眼窗外，窗外细雪纷飞，风很大。又垂眸看付西然，她大概以为今天不用出门，穿得很少，身上只有个薄薄的鹅黄色外套。 他走到她身前，脱下大衣罩到她身上，卷吧卷吧把她整个裹住。 付西然乖乖地一动不动。 江现问：“能走么？” 付西然眨巴眨巴眼，两条胳膊抬起来，眼巴巴地等着他抱自己。 他不说话，略一弯腰，面无表情地把她抱起来。大步出了餐厅。 雪越下越大。 餐厅离江家很近，路程不到五分钟。车停下，付西然靠在椅背上慢吞吞解安全带，因为身体不舒服，手上没什么力气，软绵绵的使不上力。 车门霍地开了，风卷着雪花扑面袭来，付西然下意识要抬手遮眼睛，寒气马上被江现用身体挡住。他这次没问，直接俯下身来抱她。身上有些凉，萦绕着极淡的烟味。 付西然勾住他脖子，看着家门口越来越近，依依不舍地紧了紧手臂，下巴蹭了蹭他的肩膀。 今天家里没人，李婶得知他们不回来吃晚饭，请假回家探望刚出生的孙子去了。 推开门，客厅一片黑。江现空不出手，索性没去点灯，穿过黑漆漆的走廊，把付西然送回她的卧室。 付西然坐回床上，他手臂瞬间抽走。几步出了她的卧室，啪地一声关门。 他走了，她在黑暗中摸索着去找台灯，找到后摁下开关。 ……没反应？ 付西然皱皱眉，摁掉开关再打开。等了一秒，灯还是没亮起来。 台灯坏掉了吗？ 她扶着墙壁下床，去找吊灯开关，摁了一下，仰脸看天花板。天花板黑乎乎的，吊灯也没有亮。 反反复复又摁了几次，卧室还是黑的。 难道停电了吗？ 付西然慌了，到卧室门口推门，想出去找江现。恰好一束光照了进来，江现拿着手电筒站在门外，“停电了，拿着。” 把手电筒交给她，江现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她没立即回去，在门口站了一阵，举着手电筒打出一束光，替江现照明。 第37页 直到江现在楼梯拐角消失，付西然才进卧室。 卧室黑乎乎的，手电筒的光扫过去，照出窗帘上几棵树的阴影。这会儿窗外刮风下雪，树冠跟着左右晃荡，阴森得像是鬼影。 她顿时脊背发凉，移开眼睛不敢继续看了。到衣柜前找出睡衣，捧着手电筒进卫生间。 换掉脏衣服，付西然推开卫生间的门。抬起头，又一眼看到了窗帘上映出的树影。树影张牙舞爪地左摇一下右晃一下，简直是有意吓人。 她手指攥紧手电筒，指尖泛起了青白色。脚踩着地毯摸到卧室中央的双人床上，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爬上去，用被子把自己卷住，弓着腰蜷成一团。整个人只占了大床的小小一角，脚趾都不敢露出去。 又一阵风拍打着窗棂呼啸而过，付西然拉过被子遮住眼睛。 黑暗中，一切声音都变得异常清晰。风声、树枝摇曳声、从很远处传来的汽车鸣笛声……还有她自己的呼吸声。 付西然紧闭着眼，头埋在被子里，很快觉得呼吸不畅。偏偏在这会儿稍微缓解的痛经又复燃了，来势汹汹。 她忍了一会，拽下被子大口呼吸。发现手电筒忘记关了。手电筒的光照在墙上，在墙面映出了她的影子，她伸手拿手电筒，墙上的灰影也跟着一起伸手。 看上去十分诡异。 忽然，安安静静的卧室响起了砰地一声，外面的玻璃窗被什么打了一下。 付西然立即缩回手，条件反射地扭过头去看窗户，眼前又浮现出了阴森森的可怕树影。 又是一阵大风刮过。 付西然心底发毛，睫毛抖了抖，迅速捞过手电筒关掉。 光没了，墙上的阴影也不见了。她抓着手电筒在被子里躲了一阵，睡不着。忍不住再一次抬眼偷瞄窗帘，树影居然还没消失，十分嚣张地来回晃荡。 她呼吸一滞，心脏噗噗跳，把手电筒开关推开。被子里亮起微弱的光。 光让她稍稍感到安慰，心情慢慢平静下来。为了让自己分神，她迫使自己去想江现。 不知江现那还有没有手电筒，没有光他做事情一定很不方便。没有电不知道他今晚还加不加班？说不定已经睡了？ 付西然晃了晃手电筒，脑海渐渐被江现的面孔充盈。 今天他牵她手了，还抱她了。虽然都是有原因的，但能和他这么亲密，想想还是觉得非常开心。 可是，可是今天他又见了林枝枝。林枝枝找他究竟是去做什么？如果不是被她打断，他们今晚会去哪里？江现今天单独又去了哪里？ 付西然皱皱眉，放下手电筒，呼啦一下掀开被子。 嘭一声，手电筒顺着掀起的被子滚了下去。光闪了闪，噗地一下灭了。 付西然：“！” 卧室重新变得漆黑，付西然俯下身拣起手电筒，反复摁了几下开关，没反应了。 她孤零零坐在床上，左右望望，又害怕了。抱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跌跌冲冲地跑出去找她的江现哥哥。 第22章 走廊黑洞洞的看不到头。 付西然身体贴墙，手扶墙壁摸索着慢慢地往前移。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渐渐的，她眼睛适应了黑暗。借着窗外隐约透进来的光描绘出视野中障碍物的轮廓，小心避让开。 到了楼梯拐角，她绕开栽着绿植的花盆，摸到楼梯扶手，很艰难地一只脚跳上台阶。手紧抓着木质栏杆，怕自己站不稳摔下去。 上个二楼简直要了她半条命，偌大的房子回荡着时不时弄出来的磕碰声。 到江现房门外，付西然轻轻喘着气，手抬起来刚要敲门，在半空悬住了。 开门后该怎么说？告诉江现她手电筒坏掉了，问他还有没有多余的，能不能再给她一个？ 然后拿到手电筒回房间去吗？ 付西然想起卧室窗帘上那个树影，还是觉得非常可怕。离开卧室后这样的恐惧又被数倍放大，她简直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有勇气在那样的房间待下去的。一楼整层只有她一个人啊。 付西然打了个冷颤，手不经思考地落下去，敲了下门。 敲门声不大，在静得没有一点声音的黑夜里却很清晰，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紧了紧裹在身上的被子，没敲第二下了，等着江现给自己开门。 半分钟、一分钟、两分钟……门迟迟没开，里面没有一点动静。 难道已经睡着了吗？ 据付西然所知，江现的日常只有工作与应酬，最近才加上了监督她学习这项。除此之外，他的生活里好像再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了。不存在一点点娱乐项目，总是在做事情做事情，没有闲着的时候。 停电了没有办法工作，他又不像她似的怕黑，没事可做的时候当然是在睡觉。他也难得有机会这样好好地睡上一觉。 第38页 付西然捏着被角，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总不能在江现已经睡着的情况下硬闯进门。可是假如不去找他，让她自己原路返回去她又不敢。 窗外雪花簌簌地落，看不见星星和月亮，风呜呜叫着刮过。 付西然光脚踩着拖鞋，也没有穿袜子。身上虽然裹了被子，但小腿以下都没照顾到。站在外面站久了，脚踝冻得发麻发僵。 她看了眼江现隔壁房间。 那是她之前住的卧室，好多东西都收拾走了，但床应该还在。 不然她将就着到隔壁睡一夜吧？ 不知道隔壁房间最近有没有打扫？ 付西然犹犹豫豫地看了眼面前江现房门。门板安安静静地矗着，没有要动的迹象，门里面也仍旧没有传出声音。 江现一定是睡着了。 他每天都那么忙，难得早早休息一次，她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 她垂下眸子，扶着墙壁慢慢向隔壁的卧室挪。几步的距离被她走得像有几十米远。 到隔壁房门口，她攥住门把手，吱呀一声把门推开。提步正要进去，呼啦一声，风把窗户吹开，玻璃砰地打在了墙壁上。米白色窗帘一下子高高地扬起来，让她想起电视剧里灵堂。 她呆了一呆，缓缓缓缓拉门，缓缓缓缓后退。一只脚绊到另一只脚，踉跄了下差点摔跤。扶住东西站稳，被子滑下去了，冷空气瞬间将她裹挟。 付西然哆哆嗦嗦地到江现门外捡被子，刚弯下腰，门突然开了，门板磕到她额头，她猝不及防被弹下去，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 江现的脸隐没在黑暗里，表情看不清楚。他顿了一下，视线缓慢下移。看到坐在地板上的付西然，沉默了一秒。 语气很平静：“起来。” 没有帮她一把的意思。 她的头被门撞了，有点疼，但也没去揉。捡起被子磨磨蹭蹭地站起来。 江现就这么安静地看着，等她站稳了，开口道：“回去睡觉。” 他语气不带一点感情，与今晚抱她回家那个江现判若两人。她莫名有点怕他这样，抱着被子呆呆地点头：“哦。” 转身走出两步，她又停住了。咬咬唇.瓣，转身回头看了眼江现。 江现还站在原地看着她。发现她回头，作势关门回卧室。 她赶紧过去，拽住他不让走。可怜兮兮地说：“手电筒坏了，哥哥我怕。” 两人距离很近，她能嗅到他身上清清爽爽的沐浴液味，很难得的，他头发半湿，有点乱。看来是刚洗过澡。 安静了片刻。 江现道：“进来。” 付西然脊背一松，抱着被子，在他后面像条小尾巴似的跟进去。 进去后才发现房间是有微弱的光的，江现桌子上放置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开始界面，刚打开。 他的床一丝不乱，被子还没掀开。此刻似乎也不打算睡，径直向桌边走。 付西然还要跟，被他轻飘飘瞥一眼，不敢过去了。默默松开手在床边坐下，抱着被子看他。 他走到桌边，低头拉开抽屉。似乎是要找什么东西。 付西然有点困了，打个哈欠，低头揉揉眼睛。 江现找完了东西，到她面前：“拿着。” 他把他的手机给她照明。 付西然动了动唇，欲言又止看他一眼，伸手接过来。 江现说：“回去睡。” 付西然慢吞吞站起来，低头看了眼手机，又瞅瞅他，不动。 江现也没赶人，回到桌子边坐下，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没再管她。 付西然手拿着江现的手机，干巴巴站在床边。 她没有理由不走，但实在是很不想走。可不走又怎么办，总不能留在这里跟江现一个房间睡吧？怎么可能？ 不跟江现一个房间睡，让她回自己卧室她又不敢。跑来时完全没动脑子，没有想过找江现是为了什么。反正不会是为了向他讨个会发光的东西照明。 付西然纠结来纠结去，心一横，问江现：“江现哥哥，我可不可以在这里玩一会。” 江现看了她一眼，没点头也没摇头。被她理解为默认了，握着手机坐回床上。 摁亮手机看了眼时间，快要十一点了。 精神紧绷太久，突然放松下来，付西然渐渐觉得困了。打个哈欠，强撑着不让自己睡着，用力揉了揉眼，抬眸去看江现。 江现穿着纯黑色的睡衣，眼睛看着电脑屏幕，神情专注。无论什么时候，他做事情时表情总是很严肃。连检查她错题的时候也是。 这样的人怪不得从小就是风云人物，实在无法相信他身上那个差点打死人的传言。付西然看到的江现虽然脾气不怎么好，但永远冷静永远理智，被她怼了一句也只是绷着脸不理她，被她突袭抱住也只是僵硬地叫她坐好。 第39页 她又打个哈欠，视线罩上一层水雾，有点模糊。渐渐地意识也模糊了，靠着墙壁的身体慢慢滑下去，躺在江现的被子上合眼。 睡着前还不忘努力提醒自己：不能在这里睡觉不能在这里睡觉。 江现似有所感，抬眸望过去。盯了她几秒钟，他垂下眼睛，没管。合上笔记本出了房间。 - 付西然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 她迷迷糊糊的，以为响起来的是自己的闹钟。半睁着眼睛把手机拿起来看，手指一戳，摁下了接听键。 话筒响起女声，断断续续的，是林枝枝的声音。 “江现……其、其实我几年前就想说了，我还挺喜欢你的。你还记得吗？那时候我……我有点结巴。班里所有人都嘲笑我，只有你没笑过我。不管你记不记得，我一直记着……” 付西然霎时清醒了。她直了直身体，看眼时间，距离她睡着不到半个小时。江现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林枝枝声音里带着点醉意：“前几天我一听我表哥说给你妹妹补课，我一下子想起你了。你说奇不奇怪，我都多少年没见过你了，听到你名字马上想起你长什么样子……” “我去给你那个妹妹当什么家教，我去你公司应聘，我今天去找我表哥……通通都是为了你。江现你……你没有女朋友，我也没有男朋友。我们家里长辈都认识，我奶奶跟你奶奶还是朋友……我、我想说……” 林枝枝缓了一缓：“我们都不小了，不如就……就试试吧？” 黑夜里，手机躺在床上，亮起的光照到天花板上。付西然神色茫然地跪坐在床中央，看着屏幕上闪烁着的陌生号码，不知该不该把手机摁掉。 那边林枝枝静静等了片刻：“江现，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 林枝枝：“江现？你什么意思？就算是拒绝我也可以，你为什么总是不说话呢？你这就算是拒绝吗？我不接受这样的拒绝。” 迟迟得不到回应，喝醉了的林枝枝有点恼了。 付西然迟疑了片刻，手伸过去，犹豫着去碰手机。快到碰到的时候身后的门突然被推开了，江现进来，蹙眉问：“怎么了？” 付西然愣了愣，拿起手机给他，声音低低的：“江现哥哥，你的电话。” 她这一句话说完，那头听到了，顿时挂了电话。 江现接过去翻翻通话记录，对付西然道：“以后不许接陌生电话。” 付西然没回话。 江现也没在意，把手机扔回给她，转身欲走。付西然突兀开口：“不是陌生电话。” 他一顿，回头。 付西然：“是林老师打来的。” 江现不在意地略点了下头：“嗯，怎么了？” 付西然一只手揪着被角：“林老师说……说她喜欢你，问你要不要试一试和她在一起。” 她说完，抬眼直直地看着他。但房间里没光，她根本看不出他是什么表情。 一阵安静。 江现几步回到她身前，垂眸睨着她：“付西然，你有话可以直说。” 黑夜静悄悄的。 付西然比他矮了一截，手心里全是汗。想问又不敢问。 良久，她鼓起勇气，攥住了他一根手指。 “江现哥哥，你会和林老师在一起吗？” 江现看了眼她的手，没有把手指抽出去。不带犹豫地回答：“不会。” 他已经是第二次跟她做这种保证。上次她一听就开心了，这次却不好哄。听到回答还不满意，要再确认一遍：“真的不会？” “嗯。”江现也没对她不耐烦，逐句回答：“不会。” 可付西然还是没能安心。她想起林枝枝那句：“我们都不小了。” 江现大她七岁，再过几年就三十岁了。他早晚会有女朋友，早晚会娶妻生子。即使他自己没那个打算，江爷爷江奶奶也不会同意吧。 不是林枝枝，也还会有别的人吧？ “江现哥哥，你……”付西然顿了顿，明知道话题该就此打住，再问下去有暴露自己心意的风险。可因为今晚被林枝枝一番告白刺激到了，忍不住大着胆子继续试探：“你为什么不跟林老师在一起？你……你有喜欢的人了么。” 话音落下，江现半晌没出声。目光落在她身上，静静地看着她。 她意识到自己问错了话，可是不后悔。她急切想要听到他的回答。 许久，江现出声：“没有。” 付西然长长出了口气。 问完才后知后觉知道紧张，松开江现手指，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开心也不敢表现出来，压抑着激动轻轻点了点头，装作不太在乎的样子：“哦。” 江现道：“现在你可以睡了？” 付西然迅速调整姿势，摊开被子盖到自己身上，乖乖巧巧点头：“哥哥晚安。” 第40页 江现淡淡应了声，准备离开卧室，去书房将就一晚。 还没等走，手指又被攥住了一根，小姑娘的手软乎乎的，抓着他执拗地不肯放开：“江现哥哥我怕。” 第23章 僵持许久。 付西然一点一点松开了手，躺回床上背对着他，拉起被子遮过头顶。 然后听见了脚步声。 她以为他走了，闷在被子里瘪瘪嘴，很不开心。但也清楚自己实在是难为人，他不可能在这里留下。 几分钟，头上的被子忽然被掀开了。江现的手擦过她的头发，凉凉的。 他竟然还在！ 付西然眼睛一亮，一眨不眨看着他。 他没理她，到床不远处一张沙发上随意躺下。沙发不大，他一条腿曲着，没有办法伸直，睡姿非常别扭。 付西然瞧了他一会，心里过意不去了。抱着被子坐起来，提议道：“江现哥哥，我们换换吧，你睡床，我睡沙发。” 江现闭着眼，只冷冷淡淡的几个字：“睡你的觉。” “哦——” 她耷拉着嘴角躺回去，动作很慢。脸朝向江现那侧，眼巴巴地瞅着他。 他睡沙发真的行吗，明天会不会不舒服？ 他还没有枕头，也没有被子，他会不会觉得冷啊？ 她躺在床上想东想西，开始为江现发愁。担心他晚上睡不好明天没有办法工作，还担心他没有被子盖会冻感冒……简直操心得不行。 半晌，付西然忍不住再次开口：“江现哥哥，你冷吗？” 江现：“不冷。” 付西然半信半疑，心想这么冷的天，外头还下着雪，江现被子都不盖怎么会不冷呢。 “江现哥哥，我……” 她半坐起来，想说自己这里有两个被子，他不如拿走一个去盖。话没说完就被打断：“闭嘴。” 付西然委委屈屈地闭嘴了。 房间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 也许是因为刚才睡过一觉，付西然这会儿一点都不觉得困。她翻个身，碰碰江现的被子和手机，感觉四周都是江现的味道。他的气味和他的人一样，给人一种很难接近的感觉，有点冷。 付西然闭上眼，努力酝酿睡意。许久，还是没有办法睡着。 她把眼睛睁开，入眼一是片黑。目光动了动，沙发上的江现仍旧以开始的睡姿躺在那，看样子一直都没动过。呼吸声平稳，似乎是睡着了。 付西然看了他一阵，窸窸窣窣地坐起来，衣料摩擦着被单。 她上来的时候裹了一个被子，床上还有江现的一个被子。她把江现被子卷吧卷吧抱起来，小心翼翼下床，没找到自己拖鞋，光脚踩在地毯上，抱着被子到江现躺着的沙发边。 她在他身侧站定，摊开被子想要给他盖上。怕吵醒了他，呼吸声放得极轻。 付西然弯腰，把被子轻放在他身上。脸一下子离他近了，能看清他的睫毛。他眼闭着，鼻梁硬挺，唇很薄。闭眼时不像平常那么有距离感，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看着看着，江现睁开了眼。 付西然吓了一跳，身体猛地后仰。被江现攥住手腕拉回去，跪坐在地板上，脸重重撞到他胸口，听见他闷哼了一声，攥着她手腕的手更加紧了。 这时候，卧室灯忽然亮了起来。她眼睛不适应如此强烈的光线，条件反射地闭上。再睁眼时发现头上方江现沉沉地盯着她，眼神有点可怕。 她下意识认为他生气了，头从他身上抬起来，揉揉自己的脸，小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 说着说着有点委屈，觉得自己好像也没什么错：“我就是来给你盖个被子。” 江现不回应，也不松手。一声不发。 付西然手腕被他攥得实在很疼，试着抽了抽，没抽出来。扁扁嘴，“江现哥哥，疼。” 手腕上的禁锢这才松了，她低头看看，红了一圈。 再抬眼瞅江现，江现别开眼睛从沙发上起身，站在她身前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付西然有点无措，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要说还在生气，好像也不太像。 静默半晌， 江现弯腰，手臂从她腋下穿过去，把她提起来放在了沙发上。 付西然懵懵地看着他。 他没立即走，垂眸问：“付西然，你几岁了？” 付西然觉得莫名。 江现手碰了一下她的发顶，语气不怎么好：“以后不许跟男人睡一个房间。” 她眨眨眼，一脸懵地看着他。他没有再说话，转身出了卧室。 第二天清早，付西然在江现卧室醒来，天已经大亮了。 她看了眼时间，用最快的速度起床。 扶着楼梯扶手下楼，她看到了沙发上的江现。心里一松，下楼的步伐缓下来。 第41页 江现听见了脚步声，头也不回道：“去吃饭。” 餐桌上有吐司和牛奶。 她乖乖答应了一声，到餐桌边坐下。端起牛奶杯喝了口，牛奶温温的，竟然热过。 付西然放下牛奶，掉头望望厨房：“李婶回来了吗？” 江现：“没有。” 付西然奇怪道：“江现哥哥，你还会热牛奶吗？” “……” 一阵静。江现不说话。 付西然自顾自：“我还以为江现哥哥不会下厨呢。” “你哪来的那么多话。”江现板起脸：“快吃，吃完写作业去。” 付西然习惯了他凶巴巴，对他的语气浑不在意。敷衍着点了点头：“哦。” - 这么过去了许多天，一直到圣诞节。圣诞节那天江现急着去公司，一大早就带付西然去医院拆了腿上的石膏。下午还要去机场接江爷爷江奶奶。今天他们从国外回来。 拆完石膏就要送付西然去学校。 因为腿受伤，付西然有一阵子不去学校了，每天都拿着书和作业到江现的办公室里学习。听江现提到上学，心里就很抵触，不太想去。 江现拎着她的书包站在走廊，付西然接过来慢吞吞背在肩上。他也不等她，给了她书包就走，她见他走了，气鼓鼓地追上去。 出了医院，外面是难得的晴天。 司机在车上等着，两人上了车，江现说：“学校。” 付西然系安全带的手一顿，迟疑道：“可是我没穿校服。” 江现：“先回家，再去学校。” 这下没理由了。付西然很郁闷地给自己系上安全带，扭头看窗外，窗外街景飞速倒退。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雪，可到了这会居然还是晴天。 …… 到了家门口。 付西然拎着书包磨磨蹭蹭下车，磨磨蹭蹭地回卧室里穿校服。边穿边望望窗外，盼望着赶快来一场雪，让她有理由今天不去上学。 像成心跟她作对，雪迟迟不下。她拉上校服拉链，很愁地叹了口气。 换个衣服换了十几分钟。付西然才不紧不慢下楼。 一楼厨房，李婶刚烤完饼干，阵阵甜香味从里面传出来。 付西然脚步顿了下。 江现催促，“走了。” “不要。”付西然心里冒出一个主意：“哥哥我饿了，我要吃完饼干再走。” 李婶不知道她今天上课，帮腔：“不急着走，然然早饭都没吃几口，正好留下来吃点饼干。” 江现还没点头同意，付西然已经开开心心去抓饼干了，自己吃一个，还不忘塞给江现一个。江现不接，她就垫着脚尖把饼干喂到他嘴里：“哥哥你吃。” 手在他唇边举了半天，江现才冷着脸吃了一嘴奶油。 正在这时候，门开了。付西然扭头看过去，门外是江爷爷江奶奶，还有钢琴家秦屿。 第24章 一行人进门，付西然挨个叫了人，他们便全都盯着付西然看，眼神很怪。 付西然有些无措，下意识抬起胳膊揪住江现衣角，人往江现的身后藏了藏。 江现问：“怎么提前回来了？” 他们这才像被提醒似的移开视线。江奶奶很敷衍地说：“有急事，正好跟你秦屿叔一块回来。” 江现略点了下头，没有再问。视线不经意扫过秦屿，发现他又在看付西然。 身后小姑娘紧张得拿刚抓过饼干的爪子使劲揪他衣服。 江现道：“你们聊，我送她去上学。” 说着要带付西然出门。 没想到他们反应很大，拦着不让走。秦屿甚至直接站了起来。 江奶奶看了付西然一眼，又看秦屿。说：“秦屿顺路，让秦屿送然然去学校吧。” 秦屿连忙接下话茬：“对，我顺路，我送。” 付西然懵了一下，心里怪异感更甚。虽然很喜欢秦屿，可秦屿对她来说毕竟只是个陌生人。她一点也不想要秦屿送自己上学。 幸好，江现拒绝了：“你们休息。” 秦屿还想说话，付西然注意到江爷爷碰了碰他。他看了江爷爷一眼，最终还是坐回去了。 江现手伸了过来。 付西然愣了下，把手放进他掌心里给他牵。跟着他出了门。 很快到学校。 付西然动作很慢地解安全带，背书包，推车门。 要下车的时候回过头，欲言又止地看了江现一眼。 江现：“说。” 付西然犹犹豫豫地问：“你晚上会来接我吗？” 江现沉默一瞬，“嗯。” 得到肯定答案付西然才放了心，朝他挥挥手作别：“哥哥再见！” - 距离校庆已经过去很久，虽说付西然在校庆上表现得相当出彩，但这会儿也没多少人一直记着她了。 对这件事念念不忘的只剩下原本参加了话剧，却在校庆前生病住院的女生聂欣欣。她总觉得付西然抢了她原本该出的风头。 第42页 于是付西然一来，她第一个看付西然不顺眼。想找她的茬。 可是付西然跟夏瑶形影不离的，她不敢得罪夏瑶，一整天都没找到机会。只在暗地里冲她们翻几个白眼。 最后一节课，下起了雪。 窗外已经亮起了灯，街道上一片车水马龙。有许多家长来接孩子，校门外挨挨挤挤停满了车。 放学，付西然与夏瑶一起出校门。夏瑶看到妈妈了，跟付西然挥挥手道别。付西然左右望望，寻找江现。 忽然，她看到了秦屿。 秦屿是名人，虽然不是那种走到哪都能引起轰动的大明星，但为了避免在到处是人的校门口发生什么意外，他没敢下车，滑下车窗朝付西然招了招手。 付西然犹豫了一下，走过去。停在车窗前：“秦叔叔。” 秦屿说：“我是来接你的，上车。” 付西然迟疑：“江现哥哥说……” 秦屿：“今晚他们有事要忙，这才派我来了。” 她没话说了，只好上了秦屿的车。跟在后面的聂欣欣发现这幕，拿出手机，调整角度一连拍了好几张照片。 - 车上没司机，秦屿开车，付西然坐后排，秦屿时不时从后视镜看付西然一眼。 付西然没注意，扭头看窗外夜景。 秦屿突然开口：“你吃晚饭了吗？” 付西然没想到秦屿还会跟自己聊天，慢半拍才反应过来。摇头：“没吃。” 秦屿：“想吃点什么？日料还是牛排？” “……”什么跟什么啊？ 付西然：“想回家吃。” 秦屿：“哦，回家吃行。回家吃也挺好的。” 付西然：“嗯。” 静了片刻。 秦屿突然又开口：“听李婶说你腿伤着了，怎么搞的？还疼吗？用不用去医院看看？” 付西然：“不用，已经好了。” “伤到腿可不是小事，还是该注意注意。李婶说你是从台阶摔下去的？以后可不能毛毛躁躁的，走路小心一点。” “……嗯。” 秦屿：“听你江爷爷说你学习不错，怎么样？期中考了多少分？将来想上哪个大学？有没有喜欢的专业？” 付西然：“我还没想好。” 秦屿：“时间不多了，该好好想想了。对音乐有没有兴趣，会不会弹钢琴？想学吗？想学找我，我教你。” “啊……好的。谢谢叔叔。” 秦屿：“要不要留一个叔叔号码，方便以后联系。哦，现在你们小孩都不怎么打电话了是吧？扫一扫叔叔微信。来。” …… 秦屿说了一路莫名其妙的话，到江家门口才勉强算完。 付西然看到了江现，趴在车窗边朝他招手：“江现哥哥！” 江现往过看一眼，不知怎么板着脸，脸色不怎么好看。径直过来开了车门，解开绑在付西然身上的安全带，把她从秦屿车上拽下来推到身后。 “以后不麻烦秦先生了。” 他冷声对秦屿说。 第25章 付西然跟着江现进了门，回头看，秦屿倚在车门上，正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注意到她回头，还对她笑了一下。 江现刚才的语气不算客气，秦屿也没生气。 付西然心里更觉怪异。可没等细想，江现手覆在她脑后迫使她移开视线，不让她再看秦屿了。 这会儿晚餐还没做好，付西然放下书包，坐在客厅的书桌边写作业，江现坐在她身侧，时不时出声指点一句。 写得好好的，她突然听见江奶奶招呼秦屿进来吃饭，还隐隐约约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忍不住抬头朝玄关望去，走了下神。 江现敲了下桌子，警告：“写你的作业。” 他对秦屿的排斥，只差拿支笔明晃晃写脸上了。 付西然现在敢肯定他们之间一定是有过节，对此十分好奇。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划拉了几下。 江现一眼就看出来她态度敷衍。 他皱眉，还想训斥两句。桌子上手机震了震。他拿起手机，离开去接电话。 付西然见他走了，笔尖在纸上定住，又开始走神，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东想西。 忽然身边坐下了一个人，付西然以为江现回来了，扭头一瞧，竟然是秦屿。 她很不自在地往另一侧挪了挪。 秦屿低头看她摊开在桌面上的作业本。温声问：“怎么不写了，哪里不明白吗？给我看看。” “没。” 付西然摇了摇头，继续写自己的。 安静片刻。 秦屿：“哪里不会可以问叔叔，高中生的题叔叔还是会一些的。” 付西然笔尖停了停，刚要点头，江现回来了。江现直接无视秦屿：“付西然，收拾收拾，跟我走。” 付西然一愣，“我们去哪？” 第43页 江奶奶听见，连忙过来拦：“这都要吃饭了，你还要去哪？” 江现：“公司还事没处理。” 江奶奶：“工作就别带然然了，你自己去。然然留家里吃晚饭。” 江现没答话，目光挪回付西然身上：“动作快点。”接着转身走了。 付西然赶紧装好书包跟了出去。 路上是江现开车。 付西然坐副驾驶，时不时瞅江现一眼。揪着书包带问：“江现哥哥，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江现：“没有。” 付西然：“你讨厌秦叔叔吗？” “……”江现半天没回答。 半晌，付西然都快忘了自己问过这个问题的时候，江现忽然开口：“你呢？” “啊？”付西然没反应过来他问什么：“我怎么了？” 刚好到车库，江现把车停下。 “秦屿。”江现侧过头看她：“你觉得他怎么样？” “我觉得啊……”付西然认真想了想：“我觉得他弹钢琴很厉害，脾气也好。” 江现收回视线，没出声。 “但是……”付西然拉拉他衣角：“江现哥哥，明晚你来接我好吗？” 江现抬起手臂摸了下她的头：“好。” - 饭是在江现公司吃的，吃完晚餐江现出去了一阵，很久也没回来。 付西然习惯了，一个人在他办公室里写作业。写完了拿出书，无聊地背背单词背背课文，等江现回来。 一眨眼了过去几个钟头。 付西然困得直打哈欠。放下书，手指抚.摸桌面上的纹路，眼皮半耷拉着。看样子马上要睡着了。 看时间，十点半。 她两手撑着桌子站起来，想出去醒醒神。刚出办公室，听见了江现声音。 “……一切等鉴定结果出来再说，在这之前，我不想看到你再接近她。” “如果不是，这对她来说伤害太大。” 付西然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地走过去。到江现身后拉拉他衣服：“哥哥我困。” 江现一顿，对那边道：“回去再说。” 然后挂了电话。 付西然也没问他说的什么鉴定结果，以为是工作上的事情。打了个哈欠，泪眼朦胧地问：“我们回家吗？” “嗯。”江现缓和了语气：“回家。” …… 可是还没等到回家，付西然在回去路上就睡着了。 到江家门外，江现下车开了副驾驶的门。付西然是靠在车门上的，车门这么一开，她身体直接往过歪。 撞在江现身上，晕乎乎睁开了眼。 江现弯腰三两下解开她身上的安全带，刚要起身，感觉付西然头搭在他肩膀上，搂住了他脖颈。睫毛轻扫着他脖颈上的皮肤，呼吸声平缓均匀。 他僵半刻，抬手要把付西然手臂拽开，付西然无意识地哼唧几声不让他动，不愿意把手拿开。还抱得更紧了。 已经这么晚，她的确是太困了。 江现沉沉出了口气，把她抱了起来。关上车门，进了客厅。 客厅灯火通明，竟然有人。 江现扫一眼明显在等他们的秦屿，毫不在意地收回目光。秦屿看到江现是抱着付西然回来的，脸色瞬间变得非常难看。 第26章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还是抱着回来的。 秦屿现在简直怀疑江现对付西然动机不纯。 想想也说得通。付西然性格乖巧，长得漂亮，还喜欢黏着江现。而江现对付西然的关心显然已经不能用一句同情来解释了，他什么时候对小孩这么有耐心了？自己家小孩都没见他给个笑脸。 更可疑的是，江现二十多岁的大男人，去哪里都带着付西然这么个小姑娘。女朋友也不找，身边一个年龄相仿的异性都看不到。 有问题，一定是有问题。 秦屿脾气再好，这会儿也有点生气了。但他没立即动怒，怕吵醒了付西然，压下心头火气跟上去。 付西然卧室没有再搬，还在一楼。房间内十分干净整洁。 江现推门进去，把付西然放在床上。付西然不安地动了动，抓住了江现的手。 秦屿：“！” 他一下子变脸，几步上前，要把难舍难分的两人分开。可是没等他动手呢，江现就抽出了手，然后把付西然的手臂塞进了被子里，动作不算温柔。 付西然皱皱眉，没有再继续闹。呼吸声逐渐趋于平缓。 江现起身，摁掉了床头灯。卧室顿时陷入一片昏暗。 “秦先生，出去说。” 他转身率先出门。 虽然在一片黑的环境下看不清什么，秦屿还是站在原地又看了付西然几眼，然后才出门，轻声带门。 走廊灯开着，很亮。 江现道：“秦先生，今天电话里我说的已经很清楚了。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之前，我希望你不要再接近她。” 第44页 秦屿：“鉴定结果是给老爷子看的，我并不在意。然然就是我和雪韵的女儿，我不会认错人。” “倒是你——”秦屿看向江现的眼神凌厉起来：“然然叫你一声哥哥，但你并不是她的什么哥哥。她不是小女孩了，你在跟她相处的时候是不是该注意分寸？” 江现眯了眯眼。 两人之间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这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付西然揉着眼睛推门。没注意秦屿，出来后径直奔向江现，哑声说：“哥哥我想喝水。” 江现：“走。” 他没管秦屿了，带着付西然到饮水机前装水。 _ 第二天一大早天就是阴的，太阳一直没出来。 到了放学前最后一节课，天上才开始下雪。雪花不大，但密密的，放学时地面已经积了薄薄一层白色。 付西然在校服外面穿了大衣，围着条毛茸茸白色围巾。四处寻找江现。 可是——她又一次看见了秦屿。 秦屿依旧是坐在车内，依旧是从车窗朝她招手。 付西然皱皱眉毛，原地踌躇片刻，慢吞吞地走过去。这次没用他说，自己就知道开门上车。 秦屿从后视镜观察付西然。 小姑娘不会掩藏情绪，嘴角耷拉着，把不开心明晃晃展现在了脸上。要多失落有多失落。 秦屿暗暗觉得不妙。 付西然依赖江现是不是有点过头？亲兄妹也不至于吧？ 虽说很长一段时间里只有江现管她，但看付西然黏江现的程度，谁信她把只是江现当成哥哥？ 刚回来那天他一进门，就看到她喂江现吃饼干。当时她脸上可不是面对他时这幅表情。 秦屿越想就越是心惊。 不行，一定不能任其发展下去。这些年他没怎么在a市久住，可也知道江现在a市的名声——手段狠辣、六亲不认。 连他的二叔二婶跟他也不对付。 这样的人，在对付西然有感情的时候事无巨细地对她好，有一天没感情了呢？会不会利益为先伤害付西然？ 而且他又比付西然大那么多。 付西然还小，什么都没见过，会不会因为他给的一点温情被迷惑了呢？ 一定要及时止损。秦屿想。 - 车开了一阵，付西然没注意路，等车停下来的时候才猛然惊觉外面不是江家。 她解安全带的动作顿住，迟疑地看向秦屿：“秦叔叔？” 秦屿笑着解释：“今天你江奶奶给江现安排了相亲，我们就不要回去凑热闹了。这家餐厅还不错，在这里吃点？” 付西然愣愣的：“相……亲？” 秦屿注意着她的表情：“江现也不小了，你江奶奶一直盼着抱重孙呢。” 付西然手揪紧安全带，花了好大力气不让自己声音出现异样。垂下眼睛，小幅度点了点头：“……哦。” 秦屿带付西然进了家私房菜馆。 秦屿说这家餐厅菜品很好，付西然坐在餐桌上，却几乎没动筷子。在秦屿的催促下吃了几口，也没尝出什么味道。 满脑子都是秦屿那句：江现不小了，江奶奶等着抱重孙。 知道这一天会来，没料到来得竟这么快。 付西然鼻子酸了，撂下筷子揉了揉眼睛。 秦屿坐在对面看得清清楚楚，心沉了沉。拿公筷给她夹了一筷子菜。 付西然把餐盘推开，低声说：“秦叔叔，我吃好了。” 秦屿想说点什么。想告诉她喜欢江现是不对的，她对江现的感情也说不上是喜欢，她年纪还小，江现不是合适的人…… 可是身份摆在这，现在跟她说这些也不合适。秦屿最终没说什么，沉默着自己吃了几口，也吃不下去了。起身道：“走，送你回去。” 付西然马上站起来，跟在他的身后出了餐厅。 餐厅离江家很远，车开了半个小时。 雪越下越大了，脚踩上去有咯吱声。付西然围巾都忘记戴，车一停下马上推门下车。 她噔噔噔跑出去，到台阶上还滑了一跤。也没用人扶，自己就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雪进门。 客厅灯点着，但没有人。房子里气氛凝重。 付西然环视一圈，向江现的书房走去，脚步很急。 停在门前，她微微喘着气。抬起手敲门。 江现声音响起：“进。” 付西然马上把门推开，发现书房烟雾缭绕，江现站在窗前抽烟。 江现回眸瞥她一眼，把烟熄灭。问：“哪去了？” 她反手关门，走过去在他身边停下。低声：“秦叔叔说你要相亲，带我在外面吃饭。” 江现没说话，望着窗外。窗外雪花簌簌地落。 安静许久。 付西然手摸摸衣袋，里面装着颗糖。她拿出来，摊开手心给江现看：“哥哥，你要吃糖吗？” 第45页 江现：“你自己吃。” 她蔫蔫地：“哦。” 果然剥开糖纸，送进了自己嘴里。 柠檬味刺激着味蕾，又酸又苦。付西然眨巴眨巴眼睛，忍不住想掉眼泪。吸吸鼻子，眼圈一点一点红了。 江现低眸看她。 她察觉到她的目光，睫毛颤了颤，委委屈屈地指了指糖纸：“这个糖，好酸。” 说完更难过了，怎么连颗糖都要跟她作对？ 付西然瘪瘪嘴，觉得自己简直是这世上最惨最惨的人了。没忍住，滚下一滴眼泪。接着更加难以收住，眼泪流个没完。 江现静静看着她。 良久，他朝她伸手：“过来。” 付西然扑过去，紧紧地搂住他的腰，眼泪都蹭在他衣服上。因为有人哄了，哭得更加委屈。 江现摸了摸她的头。 “没相亲。”他似乎是叹了口气：“我刚回来。” 第27章 江现父母双亡，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他比同龄人聪明懂事，又非常有主见，大人们对他的事情插手很少。 直到秦屿提起来，江爷爷江奶奶才意识到江现这么大的人了，还没谈过个女朋友呢。 江奶奶急了，马上着手安排合适的女孩跟江现相亲。可是江现回来看到相亲对象，立刻掉头离开，连招呼都没打一句。 搞得一众人都很尴尬。 江奶奶想，江现的确是从小就冷冷的，对什么都兴致不高。没见他交过朋友，更别说女朋友。整个人闷得就像石头做的。她非常怀疑他将来会孤独终老。 她倒不是在意什么传宗接代。活到一定年纪，人死都死了，还管有没有后代做什么呢？为了还不存在的所谓后代，来为难活在当下的她的亲人，实在是很不值当。 她只是觉得江现这样太可怜了。他们做爷爷奶奶的给他再多关心，将来也是会去世的。他二叔那边又跟他有些隔阂。以后他们不在了，付西然也长大离开了，江现不是就只剩下孤零零一个人了吗。 于是相亲这件事没因为江现摆在明面上的排斥有所收敛，江奶奶开始带各种各样的女孩回家。没有说是相亲，只说介绍给他见见。 江现一个也不愿意见，于是回家回得越来越少。付西然本该高兴他不相亲的，可是总也见不到他，又让她很郁闷。放学回家这件事对她而言也没有了吸引力。 _ 周六晚上的最后一节自习课，付西然收到一张纸条。 她疑疑惑惑地把纸条拆开，上面一行字：今晚有个派对，你也来吧？ 派对？ 快期末考了，竟然还有派对？ 付西然把纸条重新叠好，抬起头，注意到夏瑶冲她眨了一下眼睛，双手合十做了个央求的手势。 好吧，反正最近作业不多，回家又见不到江现。 她又把纸条拆开，拿起笔给夏瑶回复：好。 放学铃一响，班里一半人都没有走。付西然被夏瑶拉着，稀里糊涂地进跟着大部队出去。 还好今天秦屿回家去了，没有过来接她。付西然跟校门口等着她的司机打了一声招呼，随夏瑶他们一起前往同学家。 路上才知道，今天是一个同学的十八岁生日，今天就是去这位同学家开生日趴。本来要去的是酒吧或ktv，结果被这位同学家长知道了，不许他去。于是空出一处房子来给他们玩。 平时都是压力很大的高中生，真的有一个稍微能放纵的机会，当然不能放过。一群人疯闹到深夜，还开了几瓶酒，吵吵嚷嚷得不知收敛。 付西然早就想走了，可夏瑶醉了，她留她一个人在这里很不放心，不得不一起留下来陪她。 到最后，不知谁提议玩游戏。 没人反对，于是付西然也被拉了进去。她连游戏规则都没搞懂呢，忽然一群人起哄说要罚她喝酒。 她左手边是个醉鬼，右手边就是一脸兴奋要灌她喝酒的寿星本人，推辞都推辞不得。 被十几双眼睛盯着，付西然硬着头皮犹犹豫豫地刚要伸手，明奕忽然站了起来，也没看付西然一眼，对举着酒杯的人说：“我替她喝。” 安静一瞬，起哄声更热闹了。 自从上次付西然还给明逸巧克力，两个人就没就没讲过话。付西然本以为他们以后就会是普普通通的同学关系了，没想到他竟然在这时候站出来要替她喝酒。 简直不可思议。 一群人都以为付西然和明逸两人背地里好上了，明逸脸上一派淡然，也不解释。 沉默就是默认，如果他们俩都不说话的话，相信明天起谣言一定会满天飞。假如被老师知道，就一定会被江现知道。江现又误会她，那她就要惨了。 想到这，付西然一下子站起来。趁明逸手没有碰到酒杯，劈手把酒杯夺了过来，干脆利落地一饮而尽。 第46页 …… 付西然一局惩罚过后就退出了游戏，怕喝醉酒没有办法回家。可没想到就只有那一杯，她就有些晕乎乎了，走路时腿也软绵绵的，感觉整栋房子都在眼前晃悠。慢慢地意识越来越不清醒，独自蜷缩在一个角落里睡着了。 另一头喧哗声不减。 不知过去了多久，门铃忽然响了。大家都在玩，谁都没注意到。外面的人也坚持，不停地摁。没人开门誓不罢休的架势。 终于，有个清醒的男生听见了门铃声。以为是家里大人回来了，赶紧跑去开门。 门一开，外面站着一个年轻男人。男人不知等了多久，神色冷得瘆人。 从外面扑进来一股冷气，男生不禁打了个寒颤，觉得这人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纠结着不知该称呼他什么。 江现不客气地进门，扫了眼大厅，问：“付西然呢？” “……付西然？” 想起来了，这位是付西然哥哥，来过学校给付西然开家长会的。 原来是到这逮人来了。 男生回头找付西然身影，扫了一圈，没找到。掉过头想把江现先引进来坐，江现好像发现了什么，越过他大步走向一个角落。 灯光集中在大厅中央，角落里因为有柜子遮着，光线很暗。 江现径直走过去，把付西然拎了起来。 第28章 喧闹的大厅不知何时静了，十几道目光集中在那一角。 付西然醉得迷迷糊糊，下意识扒拉了几下江现的手。没推动，还委屈地皱着眉毛哼唧了几声，很努力地试图挣脱。 江现冷声：“付西然。” 即便是喝醉了酒，付西然也听出了江现声音。她一顿，慢慢睁开眼，眨巴眨巴，攀上去搂他脖子，两条腿吃力地缠住他。乖乖把自己挂在了他身上。 江现拿衣服把付西然裹住，抱着她出了别墅。 外面风特别大。 付西然更紧地搂住江现，脸搭在他肩膀上，睫毛轻轻扫着他的脖颈。 一阵风吹过，她颤了下，含含糊糊地喊：“哥哥……” 江现冷着脸不理她。 她不依不饶：“哥哥？” “……”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 江现开车门，把怀里没完没了喊哥哥的小姑娘塞进了车内。 付西然顿时不乐意了，张开手想要他抱。没来得及开口，砰地一声，车门在眼前关上了。 很快，身侧门一开一关，江现又出现在她眼前。 裹在身上的大衣已经滑了下去，付西然身上只剩件薄薄的米白色毛衣。她冷，想要他抱抱自己。 江现上半身探过去，替她系安全带。 她找到机会，双臂马上环住他的脖子。脸无意识地在他脖子上蹭了几下。她脸颊热热的，很软。而他身上很冰。 江现把她推开，直起身坐了回去。 付西然还想往过扑，双臂抱住他一条胳膊。被他斥了句：“坐好。” 她瘪着嘴，眼巴巴瞅着他：“哥哥，我冷。” 江现抽出手臂，把她衣服扔过去。 她眼睁睁看着外套飞过来，又眼睁睁看着它掉在地上。想捡，试了试，胳膊不够长，碰不到。 于是又抬头求助江现：“哥哥，捡不到了……” 江现闭了闭眼，沉沉出了口气。脱下大衣，探身过去罩在她身上。语气很差地警告：“安静点。” 她睫毛动了动，双眸湿润，慢吞吞道：“好。” 车子一路开回了家。 家里人都睡了，客厅留了灯。江现停下车，下去开副驾驶的门。 付西然安全带也不知道解开，耷拉着眼皮，靠在椅背上快睡着了。 他稍稍弯腰，替她解安全带。她半睡半醒中认出是他，又开始抱着他念叨哥哥。江现把她抱下来，抽出空不重地拍了下她的后背：“闭嘴。” 付西然脸搭在他肩上，委委屈屈：“……喔。” 进了客厅，一个人都没有。 江现到沙发前，要把付西然暂时放在沙发上。可付西然不撒手，仍旧缠着他不肯放。 江现道：“松手。” 付西然晃晃脑袋：“不松手。” 江现板起脸：“付西然，下去。” 她又摇了摇头：“不下去。” 江现威胁道：“我放手了。” 她抓紧了他肩膀：“不要。” 江现直接把她扔了下去。 沙发很软，掉下去并不会疼。付西然掌心压到了遥控器，电视瞬间亮了。 她瘫坐在沙发上，注意力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吸引走，迷迷糊糊地望向电视屏幕，不惦记着黏江现了。 电视上正在播的是偶像剧，正放到男女主互诉衷肠的场景。 她很专注地盯着，其实人已经很晕很迷糊，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了。 第47页 不知过去多久，江现回来了。手里端着碗醒酒汤。 他把汤放在茶几上，推过去给她：“喝。” 视线被挡住，付西然头歪了歪，目光越过他。 江现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电视上一男一女抱在一起正在接吻，镜头越拉越近，似乎还有下个步骤。 小姑娘盯着电视看得聚精会神。 江现不悦地拧眉，挡住她视线：“喝汤。” 付西然闭紧嘴巴不肯喝汤，折腾着还要去看电视。江现拿起遥控器，直接把电视关了。 她拿哀怨的眼神看他，很不满他关掉电视。因此不愿意配合他，手捂住嘴巴不要喝汤。 江现没那么多耐心一点点哄她，拉下她手腕，冷着脸硬往下灌。 付西然推不开他，被灌了一大口又苦又辣的汤汁，感觉舌头都快麻了。 他喂她喝下一口，拿起碗给她消化时间。就见她呜咽着砸下了一滴眼泪。 这么难喝？ 江现见此，迟疑一瞬，用她的碗尝了一口。而后把剩下的半碗汤放在了茶几上。 付西然嘴巴被辣得红红的，见他又看自己，可怜巴巴地捂住嘴巴，生怕再被灌汤。 江现半蹲下去抱她起身，不再逼着她喝醒酒汤了。离开客厅上了二楼。 到了付西然卧室，江现把付西然放在床上。付西然下巴蹭蹭他肩膀：“哥哥，不舒服。” 江现：“哪不舒服？” 付西然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头上：“头痛。” 江现顿了半刻，替她揉揉太阳穴。教训道：“谁允许你喝酒的？你知不知道自己几岁？” 付西然低下头，认真地掰着手指头数数。两只手举起来给他看：“哥哥，手指不够用了。” 江现继续道：“还夜不归宿，谁给你的胆子？” 付西然捞过他的手来借用，掰着他手指一根一根很认真地从一开始数。丝毫没有表现出犯错误的人该有的悔意。 江现厉声：“付西然！” 她被这一声吓得肩膀一颤，眼泪汪汪地指责他：“你好凶啊！” 江现：“不许哭！” 付西然本来没有哭的，他一声令下，她像和他作对似的硬挤出了几滴眼泪，砸在他手背上。 江现起身，决定不跟醉鬼讲道理了，明天再跟她算总账。 没等走出两步，衣角被拽住了：“哥哥你去哪？” 江现语气不耐：“睡觉。” 付西然：“你还回来吗？” 很冷漠：“不回。” “不要！”她马上扑上去搂他的腰，人歪歪扭扭的，差点掉到地上。 江现怕她摔，下意识护着她，被牵连着带到了床上。 付西然以为他要离开家，哭唧唧地说：“哥哥你别走了好不好……” 想到他不走就要见江奶奶带回来的女孩，补充：“你也不要相亲……” 江现懒得理她，敷衍着嗯一声，去扯她的手。 下一秒，听到她说：“等我长大了，我给你当女朋友。” 第29章 话音落下，卧室一片寂静。 付西然还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见江现只是看着她不出声，抱着他手臂摇了摇，催促他赶快回答。 灯光下，她脸颊晕染了抹浅浅的粉红色，醉态非常明显。 江现很快恢复镇定，语气丝毫不带异样，推开她的手：“睡觉去。” 付西然平时乖乖巧巧，最听江现的话。醉酒后却很难缠，不肯这么简简单单就放过他。不情不愿地皱皱眉毛，再次缠上去抱住他的手臂。不依不饶地问：“好吗？” 然而江现无动于衷。 付西然眼前闪过刚才电视里的场景，很快有了主意。攀着他的脖颈慢慢地爬上去，找到他的嘴唇，迷迷糊糊送上一个吻。 酒味混合着甜香味，少女的身体像一团奶油融化在他怀里。她显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动作稚嫩青涩。接吻不像接吻，倒像是单纯地在咬人。 江现没回应也没拒绝，僵立了半刻才把她扯下去。斥道“胡闹！” 付西然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眼神清澈，不含一丝□□。像是不过与他玩了一个游戏。 江现脸色难看至极，转身大步出了卧室。砰地一声关门。 - 清晨，太阳光透过玻璃窗直照进来。付西然睫毛颤动几下，醒了。 她床上乱糟糟，衣服还是昨天那套。手撑着床慢慢地坐起来，表情有几秒钟空白。 昨夜的画面一帧帧展现在她眼前。 喝醉酒、被江现捉回来、闹着要江现抱，对江现表白…… 最最恐怖的是，她竟然亲了江现！ 付西然瞬间白了脸。 简直不敢相信那些事情会是自己做出来的。江现现在该怎么看待她啊？他昨天走的时候生气了没有？临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来着？ 第48页 ——胡闹。 这算是拒绝了？ 付西然不免有些难过。一面难过，一面谴责自己到了这个时候还在为这种事情难过。 忽然，有人敲门。 “然然，睡醒了吗？出来吃早饭吧。” 是江奶奶的声音。 付西然硬着头皮应声：“好的奶奶，我马上来。” …… 磨磨蹭蹭地换完了衣服，付西然推门出去，扶着楼梯扶手一步步下楼。每走一步心都是提着的。 等一下要怎么面对江现？ 江爷爷江奶奶也在餐桌上，江现大概率不会质问她昨晚的事。不，就算没有别人在，江现也不会问她。以他的性格，多半是当无事发生。 但，疏远她是一定的。他怎么可能接受她的告白？他对她讲话永远是用长辈的语气，对她关心时也高高站在属于长辈的位置。听到她告白，他一定吓了一跳。 江奶奶又催促了一声。 付西然手指蜷了蜷，深吸口气，鼓足勇气迈下楼梯，抬眼望向餐厅。 餐桌上只有江爷爷和江奶奶在，没有江现的身影。 付西然肩膀一塌，长长出了口气。走过去时腿还有点软，不太能用上力。 早餐有惊无险地结束。 付西然撂下筷子就回了卧室，生怕会出变故。要是他们问起她昨天去了哪里，为什么天黑都不回家，她还真的没有办法回答。虽然提前告诉了司机去同学家晚，但也没说会那么晚回家。 再加上个喝酒，简直没有办法说清。 好在他们从头到尾只问了问学习，问了问考试。并没有提起昨晚的事。 付西然回到卧室，心里乱糟糟的。为了让自己心里平静一会，起身去找书包，想做几道题。 她在卧室四周绕了一圈，没发现书包。又出去四处扫了扫，也没看到。 怎么今天糟心事都赶到一起来给她添乱？书包竟然还能丢了？ 付西然不信邪，又到处找了几圈，还是没有。 难道落在江现的车上了吗？付西然脚步一顿。 冷静、冷静。说不定是路上丢了呢。 再不然，还有可能是落在同学家了压根没带回来？ 这时候，门铃忽然响了。 江爷爷江奶奶吃完早饭出去散步了，李婶在楼上打扫杂货房。付西然迟疑了一瞬，一步步走到门口。 会是江现吗？ 她心扑通扑通跳，呼吸变得不能控制。太紧张，指尖陷进肉里，指尖泛起了青白色。 两米的路被她走出了有二十米那么漫长。 门口，她把手放下门把手上，拉开门的时候手不自觉地发抖。 门一点一点缓慢拉开，涌进来一股寒气。外面天蓝到透明。 她抬头看出去，吓了一跳，外面竟然有十几个人，都是昨天一起的同学。夏瑶在最前面，手里拿着她的书包，面色有点尴尬。 “那个……”夏瑶拎起书包送到她面前：“付西然，我给你送书包来了。” 付西然接过书包道了声谢。错开身体：“你们进来坐坐？” 夏瑶：“不了，我们……” 话还没完，被后面一个女生打断。女生越过夏瑶直接进来，“付西然，你认识秦屿啊！” 十几道目光一起落在她的脸上。 付西然懵懵的：“认识，怎么了吗？” 夏瑶：“没什么没什么。” 她把女生拽了出去，匆匆对付西然挥了挥手：“我们先走了，明天见。” 付西然抱着书包，糊里糊涂地：“啊，明天见。” 砰地一声，门关上了。 …… 一整天，江现都没回来。 晚上，付西然吃完了晚餐，到沙发前揪了颗葡萄吃。无意中扫一眼电视屏幕，啪嗒一下，手里的葡萄掉下地板上，咕噜噜滚出好几米远。 电视上正在播娱乐新闻，讲的是秦屿的绯闻。说秦屿疑似有了个圈外女友。长长的标题下是有一天秦屿来接她放学，倚在车窗上跟她讲话的照片。大概是借位拍的，或者是修了图。照片上显得非常亲密。 怪不得今天来找她的那些人，看她的眼神都那么怪呢。 第30章 因为这条新闻，付西然翻来覆去一晚上都没有睡好。 明天就上学了，到时候会不会一群人围着她追问这件事情？她向他们解释，他们会相信吗？ 以前对她来说，最大的事不过是没有考好，或者跟江现赌气。上娱乐新闻是做梦都没想过的，心里也一直觉得新闻什么的跟自己毫无关系。 现在不但有了关系，居然还一跃成为了绯闻里的主角。简直恐怖。 …… 忐忑不安地到了学校，付西然推开车门下车。 清晨空气微凉，穿着校服的学生成群结队走进校门。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第49页 一步一步上了楼，穿过走廊停在班级门口。教室里声音喧闹，隐约传出她的名字。 班里有个同学上新闻了，还是跟知名钢琴家传出的绯闻，这事简直太新鲜了，够他们热闹上好一阵的。 付西然僵在原地踌躇，迟迟没有进去。进去后无非面对两种情况。一是被围住追问，这样还好一点，至少有解释机会。另一种情况是大家尴尬不出声。她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上课铃响了。 这下不进去也必须得进去了，付西然攥紧了书包带，硬着头皮把门推开。 教室瞬间安静，像被人摁下了暂停键。 她微微低垂着头，走向自己的座位。 _ 整整一天都是尴尬的。除了夏瑶，没人主动跟她说话，都在背地里谈论她。还有些其他班的也“慕名”跑过来看她。被她不小心撞见，他们马上噤声。 连几个老师上课前都多看了她几眼。 总算挨到放学。 夏瑶今天是值日生，下课铃响，付西然一个人背着书包往外走。到操场，远远看到外面乱糟糟的。她迟疑了一瞬，脚步不禁放慢。 走近，她发现秦屿的车竟然在校门外。 难道是来接她放学？怎么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情来接她？ 付西然不想过去，也不敢过去。但秦屿发现她了，向她招了招手。 这下不得不过去了。 她深吸口气，向秦屿的车走去。刚到车门边，忽然围上来好几个记者。 变故发生得突然。本来就嘈杂的人群全乱套了。保安要过来拦，被看热闹的人群挡住路没办法过来。 付西然一步步后退，被黑洞洞的摄像机照着，不知所措。 车门突然开了，秦屿下了车。在她肩上拍了拍以示安抚。 付西然不自在地错开身。听到秦屿对一句句提问题的记者们说：“这是我女儿，亲的。” 人群哗然。 付西然心里一震，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望向秦屿。 _ 车上，秦屿把亲子鉴定交给付西然。 付西然整个人都是懵的，拿起亲子鉴定看了几眼，心里面还是不太敢信。 世界上会有这种巧合？ 秦屿说，十几年前他和她妈妈在一起，遭到家里人反对，她妈妈就提了分手。后来怀孕，不知什么原因没告诉他，生下来独自抚养。他是在江现二叔家发现了她妈妈和江现父母的合照，才知道自己竟然有了一个孩子。 他早就决定不结婚，知道有了这么一个女儿的时候，激动得整晚没睡着觉。还改了航班提前回国。 要不是江爷爷江奶奶花了好些时间劝他，仔细分析利弊。他一下飞机就要告诉她自己是她爸爸。 付西然把亲子鉴定放下，没能消化这个消息。好一会没吭声。 秦屿边开车，边注意着付西然的反应。用商量的口吻说：“然然，跟爸爸回家住吧？房间都给你准备好了。” 到了这个时候，似乎没有理由再留在江家了。 秦屿：“新家离你们学校近，你早晨还可以多睡一会。要不要去看看？” 可是总要跟江现道个别吧。 秦屿：“你江爷爷江奶奶年纪大了，照顾你也不方便。” 付西然睫毛颤了颤，心想，她都对江现说了那样的话，还亲了他。有什么脸面再见他啊。 她垂下眼睛，声音低不可闻：“好。” _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付西然都没有见到江现。 说起来大家都住一个城市，付西然上学还常常从江现公司路过。连张特助都碰到了不少次，偏偏就是碰不到江现。 她隐隐约约觉得江现在躲自己，而且和她喝醉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有关。 直到高考前一晚，她出去跑步透气，发现的江现的车停在楼下。 她惊喜极了，早就把其他事抛到了脑后，兴冲冲跑去找他。 车窗半开。她到他身边，不好意思地擦了下汗。开口：“江现哥哥。” 江现正在抽一支烟，瞥过来的眼神非常漠然。很淡地应了声：“嗯。” 她动动唇还想说什么，他一声招呼也没有打，沉默着把车开了出去。 付西然望着江现的车开出视线，心一寸一寸地凉下去。 第31章 晚上八点半，付西然跟公司同事到外面聚餐。 她高中毕业后去了别的城市念书，上一次回来还是两年前。两年前秦屿跟秦老爷子大吵一架，为的还是秦屿结婚的事，这件事几乎成了老爷子一块心病。 父子俩一僵就是两年。这么一闹，她也没理由再回来。 今年年初，老爷子突然病倒，秦屿回a市忙前忙后。他们俩关系这才有所缓和。付西然一毕业，也就被招回了秦家，进了爷爷的公司工作。 第50页 她是从基层做起的，没有人知道她是秦屿的女儿。虽然她这张脸还上过娱乐板块，但也是几年前的旧新闻了，早就被大众忘了个七七八八。 …… 天完全黑了，街道上霓虹闪烁。 付西然不是今天的主角，稍微喝了点酒就坐到了包厢角落。她酒量不怎么好，虽然没多喝，还是觉得头有点晕。 手机忽然震了一声。 她拿出手机一看，是来自乔森的微信。 乔森是她大学同学，两人又有一阵子在一个社团，一来二去就熟悉了。后来她发现他也是a市人，再后来她又发现他是她二婶闺蜜的儿子。 付西然的二婶是个热情过头的中年女人。刚到秦家时，付西然一度很难适应她的热情。不过她高三那年秦屿常常不在，秦爷爷又不是什么会关心人的老头。多亏了二婶一直在照顾她，为她研究了一年的营养菜谱。 得知大家这么有缘，二婶就存了撮合她和乔森的心思，搞得付西然十分尴尬，最近都在绕着乔森走。 可是乔森那边态度相反。 乔森：看到你了。 付西然一脸茫然，回复：？ 乔森：回头。 付西然果真回头，左右扫了几眼，只看到服务生和碰杯喝酒的同事们。 手机又震了震，乔森道：哈哈，骗你的。 付西然皱皱眉毛，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打字：无聊。 她将手机放了回去，扶着椅背坐起来，想出去醒一醒神。刚一转身，看到了倚在不远处的乔森。 乔森朝她招了招手。 她跟身边的同事打了声招呼，拎着包走出去，在他面前停下。 付西然：“你怎么在这？” 乔森：“我怎么不能在这？” 他说着话，手很自然地伸过去要帮她拎包：“知道你在这，来接你。” 付西然没防备，包就到了他的手里。 乔森也不给她拿回包的机会，揽过她的肩膀往前走：“喝酒了吧？正好我送你回去。” 付西然很不自在地把他手臂推开。他笑了一下，也不计较。 两人并肩往外走，乔森明显放慢了步调刻意等她。时不时朝她看一眼。 付西然没话找话：“乔森，你最近工作不忙？” 不然怎么他出现的频率突然这么高呢。 乔森：“忙啊。” 付西然欲言又止看了他一眼。 乔森：“怎么了？心疼我啊？” 付西然瞪了他一眼：“……走开。” 说完加快了脚步。 乔森轻轻松松追上，扯着她手臂赔罪：“开玩笑开玩笑，你别生气啊。” 付西然没搭理他，把他的手扒拉下去。 他脾气很好，还是笑眯眯的：“慢点走，穿这么高跟的鞋，你怎么也不怕摔。” 她头也不回，“我出去拦车回家，你不要送我了。又不顺路。” 乔森：“还生气呢，怎么现在脾气这么大那。” 付西然硬邦邦回：“没有。”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啊，这个嘛……”乔森支吾着。 付西然猛地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几秒钟，乔森败下阵：“廖阿姨跟我妈在一起。” “廖阿姨”是付西然的二婶，来餐厅前她确实给二婶发了位置，告诉她自己今天晚点回家。 付西然有点无奈，不明白二婶怎么如此热衷给人做媒。折腾走了堂哥堂姐，现在又轮到她了。 她总觉得自己还没到那个年纪呢，心里排斥这个。何况她一直拿乔森当普通朋友，相处久了，心里对他的性别概念都有点模糊。 付西然转回身继续走，心想回去后该跟二婶好好说一说了。她是真的对乔森没有感觉。 乔森安静了一刻，瞟她一眼，清清嗓子：“你二婶也是为了你好。” 付西然敷衍地点了点头：“哦。” 乔森：“我这么优质的男人你上哪找？” 她一言难尽地从上至下扫了一番，非常嫌弃。 乔森挑了下眉，要再句什么话的。发现付西然身侧有一大群人经过，怕她被撞到，下意识伸手把她往身边揽了揽。 付西然想挣开，没能挣脱。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一双无比熟悉，却只能在梦中见到的眼睛。 第32章 付西然呼吸一滞，迅速收回视线。 不过是短短一瞬间的异常，还是被乔森注意到了。他若有所思地望过去一眼，搭在付西然肩上的手紧了一点。付西然在走神，也没有感觉到，两人就这么出了餐厅。 到底还是上了乔森的车。 付西然靠在副驾驶，身体微微斜着，睫毛半耷拉，神情恹恹。 乔森开着车，不时朝她瞥过去一眼。她像没察觉到，毫无反应。 他琢磨了一下，试探道：“怎么回事？见到谁了啊失魂落魄的？嗯？” 第51页 付西然不想搭理他，敷衍道：“没。” 乔森当然不可能会相信，但他并没戳破。笑道：“哦，我以为你碰见你那什么江现哥哥了呢。” 付西然一顿，慢慢直起身，蹙眉看他。 他怎么会知道江现？ 前面就到江家了。 乔森把车开过去停下，发现自家车在。很自然地转移话题：“请我进去坐坐？我妈应该在这。” 付西然见状不好再问，低头解安全带，推开车门下车。 进了江家的门，付西然二婶廖青果然跟乔森妈妈坐在沙发上聊天。 这几天付西然二叔和爷爷都不在家。偌大的房子里只剩廖青和付西然两个。付西然白天要出去上班，廖青一个人寂寞，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自然跟朋友走动更加频繁了些。 见付西然跟乔森一起进来，两人便用揶揄的眼神看他们。 付西然打过招呼，揉揉太阳穴，：二婶，阿姨，我头有点晕，先去洗个澡。” 乔森妈妈是常客，也不必客气。 廖青摆摆手：“去吧去吧。”又问：“晚上没怎么吃吧，厨房给你留了饭菜。对了，醒酒汤你也喝点，免得明天头疼。” 付西然点点头：“好，谢谢二婶。” 说完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卧室。 洗完澡出来，客厅只剩下廖青一个人了，乔森母子已经离开。 付西然今晚的确没怎么吃，这会儿有点饿了。边往厨房走边问廖青：“二婶，你要再吃点么。” 廖青：“我刚吃过，你自己吃吧。” 她点点头，进厨房把晚饭端到餐厅，拉开餐椅坐下。 头发没吹干，半湿地披在肩上。米饭是温热的，汤冒着热气。 她拿调羹尝了口汤，不期然想起几年前她喝醉酒，江现给她灌一碗很难喝的醒酒汤。那大概是他自己动手做的吧，汤的苦味到现在她都记忆犹新。 廖青问：“怎么样？” 付西然点了点头，慢慢把汤喝完。 廖青忽然走到她身边坐下，摆出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今天乔森接你回来的吧？” “嗯。”她放下碗，看向廖青：“二婶，你以后不要把我的事告诉给乔森听了。” 廖青：“我这不是怕你喝醉了，一个人路上不安全吗。你也别怕麻烦乔森，这可是他主动问我的，他巴不得天天接你呢。” 付西然皱皱眉毛：“二婶，我只是把乔森当朋友。” 廖青浑不在意：“朋友……朋友怎么了？男女朋友不都是从朋友做起的吗？我看乔森不错，家世好不说，对你还上心。你乔阿姨也很喜欢你，将来你嫁过去省了婆媳问题。” 她无奈：“但是我真的不喜欢乔森啊，我对他没有那种感觉。” 廖青：“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嘛，也不是让你们俩明天结婚。” “……”付西然彻底无语。 廖青：“你爸爸把你的终身大事托付给我，我当然要找个最好的给你。乔森这孩子多好啊，你跟着他保准错不了。” “但是我真的不喜欢他啊。”付西然看向廖青：“二婶，我想跟我喜欢的人在一起。” 廖青微微一怔：“你有喜欢的人了？是哪家孩子？还是同学？” 付西然脑海中马上浮现出江现的脸。 不可能了，她不可能在知道自己会被拒绝的情况下，清醒着第二次向他告白。 “还没有。” 付西然站起来：“二婶，我有点累，我先回去睡了。” 廖青也没多想，闻言回道：“去吧，明早还要上班。” _ 付西然一夜没有睡好。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她很少再记起江现了。她甚至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他了。没想到仅仅一个照面，她的生活节奏就再次被打乱了。 昨晚她的梦里，他出现了好多次。梦中她又回到了十几岁的时候，她被何真真排斥，雷雨天在门外没人给她开门。 然后江现就出现了，他撑着把黑色大伞，走过来牵她的手。带着她穿过雨幕回家。 …… 在她被抛弃那年，他所扮演的的确是个非常重要的角色。 _ 早晨出门时天还是晴的，半路上突然下起了雨。车窗外电闪雷鸣。 付西然冒雨下车，心想搬家的事该提上日程了。她最近几天看好了一个房子，就在公司附近，前几天已经签了协议。但最近忙，一直也抽不出空来搬家。 明天周日，就明天搬吧。 她把包遮在头上，小心翼翼地躲着泥潭跑向公司。没抬头，忽然撞上了一个人，还不小心踩了人家的鞋子。 付西然暗叫倒霉，连忙道了几声歉。 对方毫无反应。 她以为被撞的人是生气了，慢慢抬起头瞧过去，一愣。 第52页 江现距她不到一米远，手撑一把黑色大伞，隔着雨帘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不知怎么有种居高临下的意味。 一个闪电劈过。 江现眯了眯眼，突然开口了：“怎么，不知道叫人？” 付西然咬咬唇，错开他的视线：“……对不起，江先生。” 第33章 付西然话音落下，江现立刻把脸一沉。 她垂下头，声音很低：“我快迟到了，先走了。” 说完绕过他就要离开。 江现的手很凉，猝不及防攥住了她的手腕。 “伞。” 他声音冷冷的，把伞交到她手里，立即松开了手。背对着她向相反相向走去。 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凉意。 付西然撑着伞，努力忽略手腕上的触感。撑着黑伞慢慢走进雨幕。 - 本来计划周日搬家，可是不巧，周日这天廖青要带上付西然去参加一个亲戚的婚宴。 亲戚是秦家很亲近的亲戚，但付西然跟秦家的人一律不熟，因此只是跟在二婶身后做背景板，勉强混个脸熟。 两人落了座，乔妈妈忽然过来了。付西然起身问了声好。 乔妈妈从第一眼看到付西然就很喜欢，拉着她的手一起坐下，笑眯眯地问这问那。付西然一一回了，她又看着不远处的新郎新娘，意有所指：“什么时候能看到小森的婚礼啊？看到他结婚，我也就放心了。” 廖青通过昨天的事意识到付西然真的不喜欢乔森，拉过乔妈妈转移话题：“操心那么多干什么，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做决定去。” 乔妈妈瞥了付西然一眼，见她有点不自在的样子，也就顺势转移了话题。 没多久，乔森来了。拉开她身侧的椅子坐下。 廖青和乔妈妈跟熟人寒暄去了，这里只剩下付西然一个。四周有些吵，乔森凑近了付西然问：“你今天要搬家？” 付西然顿了顿，抬眸瞅了他一眼。想到又是二婶告诉他的，心里有点无力。点点头：“嗯。” 乔森：“等等一起走，我帮你。” “不了。”付西然道：“张叔送我。” 张叔是秦家的司机。 乔森：“正好我今天下午有空。” 付西然还是摇头：“没关系，我的东西很少，不用麻烦。” 乔森半开玩笑：“以前你也没对我这么客气，怎么一回到这，你好像恨不得跟我撇清关系？” 听了这话，付西然一愣。 乔森：“我们还是不是朋友了？” 付西然扭头看向乔森，刚要开口，乔森忽然凑近，抬手碰了碰她的头发，“别动。” 他语气严肃，她下意识听了他的话，绷着身体一动不动。 片刻，乔森坐了回去，“哦，看错了，没什么。” 付西然一脸莫名地摸摸头发，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索性也没追究。想跟他说什么也不记得了，掉过头坐正。 正好看到江现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地从她眼前走了过去。 她目光无意识地跟着他。 乔森脸上的笑容淡了淡，故作不经意地挡住她的视线。付西然这才回神。 “我妈约好了下午跟廖阿姨逛街，你别跟他们抢张叔了，我给你当司机。” “你不是最近很忙。”付西然道：“我打车也可以。” 乔森：“免费的司机你不用，打什么车啊。” 这时候乔妈妈跟廖青也回来了。 乔妈妈听到他们的对话，猜到是在说搬家的事，劝道：“对，今天乔森没事，就让乔森送你。他还能帮你收拾收拾。” 乔妈妈都这么说了，付西然再拒绝显得有点不识好歹。 她只好点点头答应下来：“那就麻烦你了，谢谢。” 乔妈妈：“哎呦，你跟他还说什么谢。” - 婚宴结束，时间还早着。廖青跟乔妈妈坐司机张叔的车去购物，付西然跟乔森一起先回秦家。 两人并肩出去，乔森一直在付西然耳边说话，付西然有一搭没一搭地回。 突然，她脚步顿住了，似有所感地抬起头。 江现站在不远处，目光落在她身上，很冷。 乔森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跟江现对视一秒，拉了下付西然的手腕。 “怎么了？”付西然回头问。 乔森：“挡到路了。” 甬道窄，一边是进去的人，一边是出去的人。停在这里的确挡路。 付西然赶紧错开身让后面的人过去，被乔森带着走了。 - 付西然东西不多，前一晚提前收拾过，到秦家提出几个箱子就可以走了。 很快到了新家，新家是老式的旧房子，不带电梯。好在付西然住二楼，搬东西并不麻烦。 乔森没让付西然动手，一个人帮她搬完了东西。付西然过意不去，他于是趁机敲诈了付西然一顿晚饭。 第53页 附近餐厅很多，两人去了最近的一家。也不知道是什么狗血缘分，快吃完的时候付西然又看到了江现。 他是一个人来的，就坐在她前面那张桌子，她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他。 但他好像并没有发现她，全程没有往过看一眼。桌子上东西也没怎么动。 乔森坐付西然对面，是背对着江现的。他见付西然心不在焉，敲敲桌子：“怎么回事，又走神？” “没什么。”付西然起身，“我去洗手间。” 乔森摆摆手，“去吧去吧。” …… 付西然从洗手间出来，没走几步，发现了江现。 她脚步稍稍一顿，也没有跟江西打招呼，故作镇定地走过去。 经过江现身侧，江现道：“站住。” 付西然脊背绷直，慢慢地转过身。 走廊光线昏暗，他的侧脸被罩上一片阴影。 安静一阵。 付西然受不了凝固的气氛，准备走。刚转身，江现在她身后开口：“明天回来一趟。” 付西然没出声，仍旧背对着他，无声拒绝。 江现：“回来看看奶奶。” 片刻，付西然极轻地点了下头。 第34章 下班后，付西然径直去了江家。 是傍晚，太阳正在往下落。街道上一片昏黄。 出租车在江家门外停下，付西然拎着水果推门下车。车开走后，她在原地定了一定，抬眸望了望夕阳余晖下的房子。 几年过去，这里竟然毫无变化。一切都是她记忆里的样子。 可惜没变的也仅仅只剩下这些死物而已。 她深吸口气，慢慢走过去，抬起手摁门铃。 很快，江家新来的保姆走了出来。接过付西然手中的水果，将她引进了门。 一进门，江奶奶就迎了过来。 几年不见，江奶奶老了一些。背有点弯，脸上多了几道皱纹。拉着她的手：“你这孩子，也不来看看奶奶。要不是你哥哥你说你回来了，我都还不知道呢。” 说起这件事，付西然早就想回来看看两个老人。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对她很好很好的人。可是因为不想见到江现，总也没能下定决心。一拖大半个月就过去了。 “孩子工作忙嘛，哪有时间来回折腾？”沙发上江爷爷插口道。 江奶奶：“哎呦，我知道，然然现在也是大姑娘了。”她说着拉付西然到沙发上坐下，问：“你开始工作了吧？还适应吗？” 付西然点点头：“嗯，还好。” 江奶奶：“那就好。你刚开始上班，遇到什么麻烦解决不了的就找你哥哥。” “……没有什么麻烦，都挺好的。” 江奶奶：“那就好那就好。你饿了吧？我们先吃？也不知道你哥哥今晚回不回来。” 凭江现这两天对她的态度，付西然觉得他不太可能想看到自己，大概率是不回来的。” 江爷爷站起来走向餐桌：“先吃先吃，小刘给江现打个电话问他还回不回来。” 保姆小刘应了声，手在围裙上蹭了蹭，走出厨房去打电话。江奶奶拉着付西然起身：“来，我们不等他了，先吃。” 付西然点点头，进餐厅后在以前她的位置落座。三人刚准备吃饭，玄关处门被推开，江现回来了。 她抬头，遥遥跟他对视一眼，马上把头低了下去。江奶奶边给她夹了一筷子菜，边对江现道：“回来的正好，快来吃饭。” 付西然若无其事地拿筷子戳戳米饭，正要吃，感觉到身侧椅子被拉开了，江现竟然坐在了她身侧。 她有些意外，忍不住扭头瞅了他一眼。这一眼让她发现他们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近到他拿餐具时，手臂几次蹭过她的手臂。 虽然隔着薄薄一层衣料，付西然还是觉得很不自在。他的每一次触碰对她而言都仿佛有实质感。 …… 晚餐吃完，付西然被江奶奶拉着坐在客厅聊天。 电视放着，正在播一个婚恋节目。江奶奶看着看着忽然问：“然然有男朋友了吧？” 付西然还没等答，江奶奶愁道：“你哥哥可怎么办？三十多岁的人了也不找女朋友。像他这个年纪的还有几个没结婚的？孩子都该上幼儿园了。” 她一愣，下意识向江现看了一眼。 江现神情淡淡。既不离开，也不参与他们的对话，听到自己名字被提起就像没听见一样。却在付西然看过来时一下子捕捉到了她的目光。 付西然马上收回视线。 江奶奶没注意两人间的暗流涌动，发现付西然这次回来对江现疏远不少，也只是觉得小姑娘长大了认生，不好意思再黏着哥哥。继续说自己的：“他呀就是油盐不进，说什么也不愿意相亲。现在我也懒得管了，然然你碰见什么合适的姑娘一定想着你哥哥点。“ 第54页 “好。”她顺势点了点头。 下一秒，江现忽然起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客厅。 …… 天渐渐漆黑。 付西然看了眼时间，“奶奶，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看您。” 江奶奶有点舍不得，但也没有强留。让保姆喊江现出来送付西然。 付西然连忙出声拒绝：“不用麻烦，我住的地方很近的，自己回去就好。” 江奶奶嗔怪：“说什么麻烦，跟他见什么外。” 付西然还想说，江现过来了。掠过她身侧率先出门。 江奶奶还喊他：“你慢点走，等等然然。” 江现脚步一顿，停下了。居然真的在等她。 付西然硬着头皮跟了过去。 出了江家的门，没了江奶奶在，两个人谁也不主动说话。各自安静着上车。 车子渐渐驶出江家，付西然坐在后排扭头看窗外。窗外霓虹灯闪烁，景色飞速倒退。 车内漆黑，静得像只有她一个人在。 她靠在车门上，心里有点乱。只想路短一些再短一些，她不想跟江现待在一起了，只想马上下车马上回家。 半路上，电话响了。 付西然手伸进包里摸出手机，屏幕上闪烁的是乔森的名字。 她摁下接听键，话筒里传出的是陌生的女音。 “你是付西然吗。” 付西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以为乔森出什么事了。蹙眉：“我是。你是谁？乔森呢？” “我是他女朋友。”那头语气阴森：“你离他远点。” 话音落下，电话很干脆地断了。 付西然看着手机屏幕，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突然，车停了，响起轻微的上锁声。 她茫然抬头，朝江现望过去。江现从后视镜看着她，沉默了一会：“乔森不可以，”他很突兀地开口：“你跟他分手。” 语气一贯强硬。 付西然没跟乔森在一起，她也没想过跟乔森在一起。但听到江现开始命令她，她心里就不舒服。 “江先生，我早就过了十八岁了。”她冷冰冰地跟他对视，把他的语气学了个十成十。 第35章 话音落下，车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付西然渐渐冷静下来，开始觉得有些后悔。咬了下嘴唇，飞速瞥一眼后视镜。 江现眼神凉凉的，像是下一秒就要爆发。她见状不敢再待下去了，解开安全带，作势推门下车。可是车门是锁着的，她没办法推开。 僵了半刻，付西然不得不主动开口。别别扭扭地对江现道：“我要下车。” 没回应。 付西然深吸口气，提高音量：“麻烦您开车门，我要下车。” “……”还是没回应。 付西然有点忍不了，正要喊第三遍，车忽然动了。朝着她家的方向驶去。 接下来一路安静，到了楼下，车停下。 付西然抱着包慢吞吞地下车，在路灯下慢慢地向家走。进门前一秒，忍不住回了下头。 江现车在原地停着，车窗半开，隐约能看见一点火星。 他又在抽烟了。 付西然突然想起高考前夕，也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看到他在自己家的楼下抽烟，兴冲冲跑过去喊哥哥。 那时候她有多久没见他了？惊喜得把什么都忘掉了。但他没忘，态度非常冷淡地答应了一声，一分钟都不愿意跟她多待，马上开车走了。 她收回视线，脚步加快，头也不回地进了门。 - 这之后付西然突然忙起来了，跟着上司到外地出差，大半个月才回来。 回来那天恰好是江爷爷生日。她匆匆回去换了件衣服，带着早就买好的礼物赶往江家。 江家人非常多，连江二叔也回来了。还有些和江家在生意上有来往的人，总之非常热闹。 付西然把礼物给了江爷爷，四处张了张，没有看到江现。心里松了口气，准备告辞离开。 忽然有人叫住了她，是乔森。 她最近忙，几乎没跟乔森联系。这会儿看到他才想起昨晚他给她发了条短信，她忘了回。 乔森一副很急的样子，三两步走过来揽住她肩膀，轻声说了句：“帮我个忙。” 没等她搞明白怎么回事，乔森就带着她往一张桌子走去。围桌而坐的都是付西然不认识的人。 停在一个红裙子女人面前，乔森指着付西然道：“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未婚妻。” 整张桌子的人都惊住了，看看付西然，又看看穿着红裙子的女人。红裙子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付西然没想到是这种忙，立即去推乔森。下一秒，手腕被攥住了，一股力将她拉了出去。她看向手的主人，是江现。 江现一句话也没有说，也没管其他人的反应，沉着脸拉她离开了这里。 第55页 后面乔森要追，被红裙子挡住路没能追上。 …… 穿过一条走廊，江现带着付西然进了书房。 啪——书房门关上了。 他太用力，付西然手腕被攥得生疼。她抽了抽，没抽出来：“放手！” 江现不放，一步步逼近，眼神有点可怕。 付西然别开眼睛，很委屈：“疼……” 即使是这样江现也没放手。 退无可退，她一步步被压到门板上。江现距离她非常近，身上隐约有些酒味。声音沉沉地开口：“未婚妻？” “不是，我……”她要解释，抬眸对上他的眼睛，心里震了一下。有点怕。 “为什么不听话？”江现完全没有放过她的打算：“我说过乔森不可以。” 付西然：“你先放手……” 江现：“跟他分手。” 付西然：“我知道了，你……” 江现不放，重复这一句：“分手。” 她没办法，只好向他解释：“我们没在一起。” 江现拧眉，用怀疑的眼神看她。 “真的！”她无奈：“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他审视了她一番，勉勉强强算是信了，手上的力道松了松，但还是没放开。 付西然：“你先放开好不好，我想出去。” 江现没出声，弯下腰把额头抵在了她肩膀上。 她懵了，用一只手推他，边推边结结巴巴道：“你喝醉了吗，你别这样……” 江现嗯一声，不但不放，反而还闭上了眼。牢牢把她圈在怀里，像块石头一样一动不动。 她很努力地继续推他：“你起来呀。” 江现拉开她的手，身体贴得更近了些。 付西然急了：“江现！” 江现缓缓抬头，低眸看着她：“你叫我什么？” 付西然：“……江现。” 江现静静看着她。 她被他这样盯着，稍稍有点底气不足。垂下眸子，别别扭扭地不看他了。 静片刻，江现幽幽道：“现在连哥哥都不叫了？” 她闷声：“我长大了……” 江现：“长大就可以不听话了？” “……” “长大就不能抱了？” “……” “长大就不要哥哥了？” “……” 他摩擦着她的手腕，眼神晦暗不明：“谁说的长大后给哥哥当女朋友的？怎么，长大就全都忘了？” 第36章 付西然猛地抬眼看他。 他是低着头的，脸离她太近，呼吸跟她的呼吸纠缠在一起。唇色很浅，眼里带着一点朦胧醉意。 “那天我喝多了，乱说的。”她竭力维持着镇定，皱着眉毛推他：“你起来吧，我要出去。” 江现一动不动，目光落在她脸上，像在分辨她到底有没有说谎。又像只是单纯地想要多看她几眼而已。 片刻，他将她的手拉下去，再一次弯下腰把额头搭在了她肩膀上。呼吸声在她耳边，很轻。 付西然心跳开始变得不规律。 说起来她前几年也没少被他抱，可是这一次怎么就那么怪呢？心里又是不安又是紧张，肩膀被他一靠，整个全都麻了。 书房非常静，一切声音在这里都尤为清晰。挂在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动，显示的时间是下午六点半。 一门之隔的走廊不时有人经过，走廊不远处就是宴会厅，嘈杂声隐隐约约传过来，时有时无。 突然，书房门被敲了一下：“哥，你在里面吗？爷爷找你。” 是江二叔的儿子，江势。 付西然屏住呼吸，很紧张。不轻不重地碰了碰江现后背，示意他门外有人。 江势又敲了几下门板：“哥，你在没在？” 江现不吭声，江势又一直问。付西然怕江势闯进来，慌得不行。手胡乱摸进江现衣服里面掐了他一下。 江现蹙着眉缓缓抬起头，捉住了她的手。捏在手里把玩几下，漫不经心回应外面：“嗯。” 江势迟疑了一下，也不知有没有察觉出里面情况不对。好在最后没说什么，得了回应后就走了。 江现直起了身，立在付西然身前捏她手指。眼眸低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付西然轻而易举把手抽了出去，两只手臂背到身后。 他抬眼看她。 她很警惕地回视：“江爷爷叫你。” 他盯了她两三秒，稍稍一动，付西然登时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江现见状，好笑地扯了下唇。后退几步，总算放过她了。 她得到机会立即错身挪开，一下子离出江现好几米远。 江现侧头对她道：“等着。” 说完开门出了书房。 _ 付西然当然不会就这样留在书房等江现回来，估量着江现差不多到了江爷爷那，推开门探头望了望。 第56页 走廊没人。 她松口气，立即走了出去。 …… 到家没多久，付西然就接到了廖青的电话。 廖青在电话那头义愤填膺，数落起乔森种种不是。 原来今天那个穿红裙子的女生是他初恋女友，两个人高中时期早恋过半年。后来被家长发现硬生生拆开了，女生还转了学。 女生前几天过来找他，还在他家里面过了夜。尽管乔森解释说什么他们什么都没发生，但谁信呢，现在所有人都认定她是乔森的女朋友，女生在外面也以女朋友的身份自居。 “没事，二婶以后再给你找你个好的，找个比乔森强的。”廖青怕她伤心，斟酌着道。 付西然压根不喜欢乔森，怎么可能因为这样的事伤心，反过来安慰了廖青几句，挂了电话。 安静下来，难免又想起江现。 今天发生的事太出乎意料，现在想想还是觉得很不真实。不过仔细想想，江现对她说这种话也仅仅是因为醉了而已。 下一次见面他们会很默契地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付西然站在窗户前发了阵呆，扔下手机拉上窗帘。 年少时不切实际的幻想，早就该被放下了。 _ 第二天晚上，付西然下班回家，在楼下碰见了来找她的乔森。 天刚擦黑，路灯光线昏黄。乔森一眼发现她，疾步走了过来。 他停在她面前，她也就顺势停下。 乔森走过来时很着急，一副要说点什么的架势。这会儿却支吾起来了，“请你吃晚饭？” “刚吃过了。”付西然婉拒。 “啊，吃过了啊。” 付西然点点头，绕过他往前走。他于是就在她身旁跟着。 “那个……昨天的事对不起啊。” 付西然：“嗯。” “但我跟她真没什么，当时太乱了，没来得及说分手，她就觉得我们没有分手。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说着话，乔森向付西然瞄了一眼。她没表现出半点在意，听着听着还打了个哈欠。 注意到他在看自己，付西然解释道：“不好意思，我有点困了，你继续说吧。” 乔森心里漫上从未有过的挫败感。 他第一眼见到付西然就对她有好感，后来发现她有个心上人，顿时打消了追她的念头。回a市后被廖青跟乔妈妈一撮合，念头才重燃起来。觉得付西然的心上人四年都没出现，不会对他造成威胁。 何况两人家世相当，他妈又喜欢她。 本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他们终究会在一起。谁知道那个已经两年多没从付西然口中听到的“江现哥哥”居然又出现了。 瞧昨天的情形，乔森哪能看不出两人分明互相喜欢，只是都不说而已。这时候他再硬插一脚就没意思了。 “算了，没什么。”乔森笑了下，勉强打起精神：“我下周调到z市分公司，你来送送我？” 其实是到了此刻才做下的决定。 付西然刚要点头，想起下周她似乎抽不出空。犹豫了一瞬，问：“周几走？” “还没定好。算了，既然你没时间……” 乔森话没说完，发现江现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天色暗，也看不出他是什么表情。 乔森眯了眯眼，心里冒出一个主意。 付西然察觉到他在看什么，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回头。乔森趁机向前一步，弯下腰轻轻地抱了她一下。 “不用送了，再见。” 第37章 这个拥抱很轻很快，快到付西然都没反应过来。 一秒钟，乔森直起身随意朝她摆了下手，背对着她走了。 付西然看着他的车消失在视线中，心里觉得有点古怪。但也没多想，她今天太累，只想马上回家补觉。 一转身，猝不及防撞到了人。她捂着额头抬眼，刚要道歉，看到了江现。 “江……”付西然把快到嘴边的称呼憋了回去，手放下：“你怎么来了？” 江现：“我不能来？” 付西然干巴巴地说：“……能。” 江现听了本该满意的答案也没表现出满意神色，淡淡道：“带路。” 付西然稀里糊涂地点点头，很顺从地到前面带路。走了一半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好像没说过要请他回家坐一坐吧？他来她这干嘛？ 最最重要的是，她没有收拾房间啊！ 她磨磨蹭蹭地开了门，欲言又止看了江现一眼。江现直接忽略了她脸上的纠结与抗拒，无比自然地走了进去。 房子不大，布置得很温馨。家具都是浅色调的，地板上铺着厚厚一层地毯。 地毯上散落着几件洗干净后没来得及叠的衣服。有裙子，有外套，还有件内衣。 注意到江现视线，付西然冲过去飞速把衣服卷巴卷巴抱在怀里，推开身后的卧室门将衣服扔了进去。 第57页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扔完衣服，她转过身紧张兮兮地瞅他，发现他微不可查地动了下唇。 付西然：“……” 她干咳几声掩饰窘迫，问：“要喝水吗？” 问完也没等江现回答，拿了个干净杯子自顾自去装水。装完水回来，发现江现已经很不客气地坐在了沙发上。 她把水杯放下，站在他面前有点不知该怎么办。想了想，问：“你吃晚饭了吗？” 江现略点了点头。 付西然：“哦。” ……又没话可说了。 江现松了松领带：“你没吃？” “嗯。”她点点头：“没有。” 江现：“出去吃？” “不用不用。”付西然连忙摆手拒绝：“我随便做点就好。” 江现挑眉，有点意外她还会做饭。 “那我去做饭了？”付西然指了指厨房。 江现点头。 她得到回答快步进了厨房。 几分钟，付西然抱着一桶泡面从厨房出来，放在桌子上后返回去拿水壶。 她拿着水壶回来，刚准备倒水泡面，江现站起来：“你就吃这个？” “啊。”付西然点点头，一幅“有什么不对吗”的表情。 江现把没打开的泡面推开，语气不容置疑：“出去吃。” “不用那么麻烦吧，我吃这个……” 话没说完，江现从她手里拿走水壶放在了桌子上，然后牵她的手，“走。” 付西然条件反射地挣开他的手：“不要。” 江现顿了顿，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她实在是很不愿意跟他一起出去吃饭。 也不知道之前那个喜欢缠着他，半夜等他回家吃饭的小姑娘到哪去了。 静了片刻，江现问：“冰箱在哪。” …… 短短几分钟，厨房里的人换成了江现。 付西然坐在沙发上，时不时朝厨房方向看一眼，很愁。 江现连醒酒汤都不会煮，做饭一定会很难吃。 怎么办，待会她说实话他会不会不高兴啊？可是如果不说实话……江现做出来的东西她实在是下不去筷。 她自顾自纠结着，甚至想不如妥协跟江现出去吃好了。家里吃是两个人，出去吃也是两个人，反正在哪里都是尴尬。 而且去餐厅还有服务生什么的，比只有他们俩还好一点？ 付西然越想越觉得还是出去吃比较好，倏地起身走向厨房。 厨房里，江现衬衫袖子挽上半截，站在油锅前做蛋炒饭。不同于她幻想出的杂乱场景，里面一切正常。炒饭散发处阵阵香气。 她有点懵，江现竟然真的是会做饭的？ 蛋炒饭很快做完，江现把饭盛出来，淡淡道：“过来吃饭。” 她慢吞吞走过去，看到卖相还算不错的蛋炒饭时表情有一点呆 江现催促：“愣着干什么？” 她这才端起蛋炒饭走向了餐厅。 江现正在洗手，付西然拿出餐具，一个人坐在餐桌旁开始吃饭。 心里对江现的厨艺还是很信不过，她非常谨慎地只夹了一点。 蛋炒饭送进嘴里，没有乱七八糟的怪味，咸淡程度也刚刚好。不算特别好吃，但还是让付西然很意外。 难以想象江现这样的人会进厨房。 付西然一边觉得违和，一边低下头继续吃。大概是太饿了，越吃越觉得还不错。 江现洗完了手出来。 付西然瞅了他一眼，“好吃。” “嗯。”江现向碗里一看，蛋炒饭没了三分之一。心里还算满意。 他看了眼时间，拿起衣服和车钥匙：“走了。” 付西然放下餐具站起来，跟出去送他。他伸手要把她摁回去让她继续吃自己的，想到某个画面，一顿。 下一秒，付西然突然得到一个拥抱。 她浑身僵硬，惊愕地看向江现。江现面色未变，好像在做一件极其正常的事情。 付西然：……他今天也喝多了？？？ 江现语气平平：“再见。” 第38章 之后接连几天，江现都在付西然家楼下等她一起吃饭。 她下班的时间不确定，有时候早，有时候晚。也是奇怪，不管几点钟，她一定能见到他。然后两个人默默上楼吃一顿简单便饭。 人来都来了，付西然也不好把他赶走。何况他还挑了个完美无缺的借口：监督她好好吃饭。 这一天晚上下了雨，付西然撑着伞回家，没在楼下发现江现的车。 江现本来就是个大忙人，每天出现才是不正常呢。她也没觉得意外，稍稍迟疑一瞬就收起伞上了楼。 已经很晚了，付西然洗了个热水澡准备睡觉，没有打算吃晚饭。她饮食一向不规律，没有江现看着还真没有每晚吃饭的习惯。 拉上窗帘，关了灯，室内陷入一片昏暗。付西然打着哈欠进了卧室，刚关上门，听见了门铃声。 第58页 这个地址知道的人只有二婶和乔森。乔森走了，二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来找她。这会儿会来的人不用说，只有一个江现。 她点了灯，边走过去边问：“是谁？” 没声音。 付西然踌躇了一下，小心翼翼把门开了道缝。探出头一看，果然是江现。可是又跟以往的江现不太一样，哪不一样也说不上来。 她后退了退把门拉开，江现沉默着走进来。坐下后问：“吃饭了么。” 付西然背对着他把门关上，底气不太足地嗯了一声。 回头一看，发现江现已经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看这架势一时半会不打算离开。 她走过去，犹犹豫豫地说：“我会好好吃饭的。” 江现睁眼看着她，这才发现她换上了睡衣。睡衣领口有点大……他喉结滚了滚，视线移开。 付西然：“你也挺忙的，以后就不要来监督我吃饭了吧。还是回去陪爷爷奶奶吧。” 江现目光移回去，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这是同意了吗？付西然松口气。 下一秒，江现道：“他们不在家。” 什么意思？又不同意了？ 付西然咬咬唇，继续劝道：“你每天跑也挺麻烦的，从这里回去还远。其实不用这样的，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我可以自己吃饭。” 江现：“晚上吃的什么？” 付西然眼神游移，“呃……” “泡面？” “……” 江现揉揉太阳穴，“过来。” 付西然这会儿心虚，也不跟他唱反调了，很听话地走过去。 江现在衣袋里摸了摸，将一块巧克力放在她手心。 她小时候就喜欢吃这些甜腻腻的东西。 付西然接过巧克力，愣了一下。不是因为他给自己带零食，而是因为他的手指温度高得反常。 她抬眼观察了几秒钟他的脸，放下巧克力，手心贴到他额头上。 “你发烧了……”付西然有点慌，在她印象里江现就是个铁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不会累更不会生病。 江现蹙眉：“没有。”说着要站起来。 付西然一下子把他摁坐回去：“不要动，我去拿体温计。” 江现顺势坐了回去，看着她急急忙忙跑去找体温计。心里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很快，付西然拿了体温计来替他量体温。 好在烧得不算严重，付西然放□□温计，拿出药盒来给他找退烧药。看着他吃下去，皱着的眉毛也没松开。 江现嘴唇苍白，吃下药后咳了两声。 付西然马上给他倒水，想起来家里似乎有退热贴，翻出来给他。 江现对这东西很排斥，马上扔开：“我没事。” 之后又是两声咳嗽。 付西然板着脸，拿起被他扔到一边的退热贴，探身过去给他贴上。 “你进去休息一会吧。”付西然指了指卧室。 付西然租的房子不大，卧室只有一个。他去睡了她该睡哪？江现摇了下头：“不用。” 她没强求，踩着拖鞋跑进去抱出条毯子给他盖上。然后也不走，蹲在他身前眼巴巴瞅着她。 江现有点好笑，摸了下她的头安抚：“真的没事。” 付西然没有被安慰到，揉了下眼睛。问：“你晚饭想吃什么？” 江现：“不用。” 付西然找到手机打开外卖软件，自顾自道：“买个什么粥吧……” 怕他还要拒绝，付西然抬起头有点愧疚地向他坦白：“我其实没吃晚饭。” 江现马上把脸沉了下去，要训人。付西然从善如流：“哥哥对不起。” 哥哥这个称呼一出，两人都是一怔。 付西然别别扭扭地低下头不看他，继续点外卖。 等外卖的间隙，付西然开了电视。 电视上正在播一部老电影，付西然眼睛一直盯在屏幕上，其实没怎么看，只是给自己的眼睛找个地方安放。 可是没想到电影放着放着，出现了尺度很大的床.戏。付西然尴尬死了，偷瞄江现一眼，江现闭着眼，似乎已经睡着了。 几十分钟，门铃响了。送外卖的到了。 付西然放下遥控器站起来，正要去拿外卖，江现忽然起身。 她有点懵：“怎么了？” 江现瞥一眼她若隐若现的领口，没说什么，揭开退热贴越过她去拿外卖。 _ 嘴上说着不用，到最后江现还是把粥吃了。反倒付西然那一份剩下一半。 江现很自然地把她剩下的粥拿过来全部吃光。 付西然站起来收拾残局，他也跟着帮忙。 收拾完了残局，付西然问：“退烧了吗？” 江现：“嗯。” 付西然见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觉得这话可信度为零。拉拉他一衣袖，踮起脚想探探他的额头。他稍稍弯下腰，很配合地给她摸。 第59页 “不像刚才那么热了。”付西然舒出口气。 紧接着她问：“我打给你司机来接？” 江现摇头。 付西然：“那打给助理？” 江现淡淡提醒：“现在是下班时间。” “……”她噎了一下，“可是你在生病，也不能开车啊。” “你说得对。” 江现一本正经地点头：“而且路远，很麻烦。” 第39章 付西然有点懵。 江现这什么意思？不打算走了吗？ 不对不对，一定是她理解错了。她的江现哥哥虽说冷漠了点，可一直以来都是个正经人啊。一定是她不好！一定是她想歪了！ 付西然脸上神情变幻不定，想了想，斟酌道：“所以，你以后都不来了吗？” 江现：？ 付西然：“你放心吧，你不在我也会好好吃饭的。现在怎么办？给你叫个代驾？” 付西然说着话，找到手机解锁，一边翻手机一边问：“你是自己开车来的吗？” 江现冷漠脸：“不是。”vx公号：books186 “啊……”付西然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了点，切换到打车软件。头也不抬地说：“给你叫个车吧。” “不用。”江现坐回了沙发上。闭上眼：“头疼，睡一会。” 还随手扯过一张毛毯搭在了自己身上。 付西然有些奇怪，他刚才不还说自己没事吗，怎么转眼又头疼了？ 不过她对于他说的话向来毫不怀疑，忧心忡忡地蹲下去，“不然去医院吧？” 江现睁开眼：？ 付西然：“我叫救护车来？烧严重就糟了。” 她重新拿起自己的手机，竟然真的要打电话。江现服了她，手臂一伸，把手机从她手里抽出来：“我睡一会就行。” “这怎么行。”付西然不赞同道：“生病就要看医生，你不要有抵触心理。” 江现：……这小孩跟谁学的大道理一套一套。 他把眼睛闭上，不管她说什么就是不动，也不把她的手机还她。 付西然急了，伸手拉他手臂：“起来，先不要睡了……” 她那点力气，当然拽不动他。 可是她并不放弃，继续拉：“江！现！你起来——” 江现被她折腾烦了，手臂一勾，把付西然带到了怀里。 他手掌轻轻搭在她头顶，低声：“老实点。”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边。 付西然僵了一下，先是一动不动，接着猛地把他推开，蹬蹬蹬跑回卧室。 十几分钟，付西然出来了。 她坐在他对面，表情认真严肃：“江现，我要跟你谈谈。” 江现撩开眼皮瞥了她一眼：“嗯。” 人仍旧靠在沙发上，对比起付西然一点都不认真严肃。 付西然也没说什么。他要是端端正正严肃对待，接下来的话她可能还说不出来。 “咳……”她清了清嗓子：“我觉得你这样不太好。” “嗯。”江现闲闲散散：“怎么不太好了。” 付西然：“我们现在再像以前那样会很奇怪。” 江现睁眼看她：“以前哪样？” “就是……就是……”付西然被他这样盯着，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江现不依不饶：“嗯？” “就，”付西然咬咬唇，声音低不可闻：”你不可以再抱我了。” “嗯。” “也不可以再牵手。” “嗯。” “也不要每天来找我吃饭。” 江现语气莫测：“还有呢？” 付西然想了一阵：“我已经长大了，我们都是成年人了，都有自己的生活，应该要保持距离。” “嗯，你说得对。” 她低下头，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隐隐有些低落。 江现直起身，身体向她逼近，眼睛盯住她的眼睛：”你已经长大了，该践行你的诺言了。” 付西然仰起脸，茫然地看着他。 江现捏住她的下巴，似叹息：“长大了，可以给哥哥当女朋友了。” 话音落下，在她嘴角印下凉凉的一个吻。呢喃着问：“好不好？” 刹那间，付西然大脑一片空白。 夜色已深，隔壁家大人又在骂作业教不会的小孩，楼上的哈士奇在学狼叫，窗外隐隐约约传进嘈杂人声、汽车鸣笛声。 一切时而清晰，时而听不真切，无法辨清真假。 付西然安静一阵，抬起手，掌心碰了碰江现的额头。非常镇定非常诚恳地对他建议道：“哥哥，去医院吧，你怕是烧糊涂了。” 第40章 a市近几天大雨不断，付西然在连绵不断的大雨降临之前主动申请了到外地出差。 每天都是从早忙到晚，恨不得压榨掉自己的吃饭睡觉时间。即使这样，付西然脑子里仍旧不可控制地上演着那天晚上的一幕幕。 第60页 江现生病了。 江现赖在她家不走。 江现对她表白。 江现亲了她。 她当时一下子懵住了，心里又慌又乱。随便找了个借口回到卧室，之后再也没有出去。 没多久外面响起关门声，江现走了。 她一晚没有睡好，一闭眼就是江现一言不发离开她的背影。当初那么冷漠的人，在今天亲了她。 最靠谱的解释就是江现发烧烧糊涂了。为了避免重蹈覆辙，有些事情不能细想。 回a市那天晚上，付西然参加了一个小规模的庆功宴。她这次项目完成得很出色，得到了总监几句夸奖，于是不可避免地多喝了几杯。 她酒量一向不好，中途寻了个借口出去醒神。刚出去就感觉到手机震了震。 付西然拿出手机一看，屏幕上闪烁着本地的陌生号码。 她通常不接陌生电话，但看着这串数字莫名觉得有些熟悉。于是摁了接听。 电话那头静悄悄的。 付西然心里有了一丝预感。果然，下一刻话筒里响起了江现的声音。 “在哪？”江现问。 付西然迟疑了一瞬。 江现：“我在你家门外。” 付西然这才有些惊讶。她都好几天没回去了，他每天都在等她吗？ “你别等我了，”付西然犹犹豫豫地说：“我已经吃过晚饭了。” “我不是来找你吃饭的。”江现又问了一遍：“在哪？” 付西然想问那你来找我干什么？ 但她没有。因为这时候总监向她走过来了。她匆匆说了句自己在忙就挂了电话。 十点多庆功宴才散，付西然搭出租车回的家。 她今晚没敢多喝，但还是有些迷糊。脚步虚浮地下了车，看到江现。 出租车收了钱离开，付西然定在原地踌躇了一阵，凝神向过看。 雨下了好几天，终于在今天放晴。夜已深，夜空模模糊糊地挂着几颗星星和一弯月亮，路灯光线昏黄，水洼倒映着波光粼粼的影。城市安安静静，就快要睡着了。 江现没发现她，在她不远处静静点了支烟。 一阵风吹过，付西然紧了紧衣裳，感觉有些冷了。心想江现穿那么少，都不觉得冷吗。 忽然，江现侧头看了过来。 付西然一凛。 一支烟即将燃尽，江现把烟熄灭扔进垃圾桶里。直直向她走来。 他停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去哪了？” 她眨巴几下眼睛，抬起手揉了揉。 “聚餐。” 江现眯了眯眼，“喝酒了？” “啊。”付西然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迟钝地点了点头。 江现沉下脸，“以后不许。” 付西然听这语气，心里怪不舒服的。轻飘飘地瞥他一眼，绕过他往前走。 江现拧眉，伸手将她拉了回来。依旧臭着张脸：“以后出去发地址给我。” “不要。”付西然干脆利落地把他的手甩开。跌跌撞撞继续走自己的。 “站住。”江现语气越发不好。 付西然喝了酒胆子也变大了，压根不听他的。自顾自继续往前走。 江现几步到她身前挡住了她的路，两个人很近，几乎挨在一起。付西然额头还撞了一下江现胸口。 她不开心地揉了揉额头，要往后退。江现一只手臂环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将她揉额头的手拉下来，严肃地重复了一遍：“以后必须告诉我地址。” 她的手腕被他抓在手里，挣了挣，也没挣动。委屈地瞪着他：“为什么告诉你。” 江现：“我去接你。” 付西然：“为什么接我。” “我不放心。”江现道：“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回来。” 僵持片刻。 付西然赌气道：“你想接我就接我，想不理我就不理我。”她抬眸直视他的眼睛：“凭什么？” 江现一愣。 付西然把手从他手里挣脱，狠狠抹了一下眼睛，头也不回地进了单元楼。 江现在原地站了几秒，闭了闭眼，沉沉出了口气。听见里面的踉跄声，提步走进去。 声控灯一层一层地亮起来。 江现一眼看到倚在墙边的醉鬼，把她捞进怀里扶住。她仰脸瞅了他一眼，还要推，江现手臂收紧不许她退出去。 “唔……”付西然一动也动不了了，可怜兮兮地呜咽了一声。 江现怕她还要闹，直接把她抱了起来。 整个人突然悬空，她吓了一跳。在他怀里扑腾了几下，被牢牢摁住：“别动。” 下巴被迫搭在他肩上，付西然脸皱巴巴的，心里面更委屈了：“你凶我。” 江现抱着她上了二楼，对她的委屈充耳不闻。问：“钥匙在哪。” 付西然不回话，继续控诉：“你总是凶我……” 第61页 江现从她包里找到钥匙插进锁孔，咔哒一声，门开了。 与此同时，非常委屈却没人哄的付西然愤怒地咬上他肩膀，含含糊糊道：“我不喜欢你了，我讨厌你。” 江现拔出钥匙，冷声道，“不行。” _ 之后很久付西然都没见到江现。 她虽然酒量差容易醉，但醉酒后发生了什么事事后都会记得。她记得那天晚上自己说了不好听的话把江现得罪了，临走前江现接了个电话，脸色非常难看。 大概因为生她的气，顺便迁怒了电话那头的人吧。 无论如何，付西然的生活总算是回到了正轨。她不想再去琢磨什么喜欢不喜欢了，全身心地投入进工作，成了每天最晚下班的那个。大家都说她实在是太拼命了。 极偶尔的情况下，她还是会和同事聚餐。很奇怪，每次不管是去哪里，回家时都能在路边恰好遇上江家司机的车。这个司机还是曾经接送她上学那个，跟她算熟，每次都坚持送她回家。 她于是越来越少在外应酬了。 夏天过去，深秋，付西然又见到了江现。 他瘦了一些，看上去很疲惫。叫住她，问她要不要跟他回家吃饭。 付西然拒绝了。 他竟然也没有多说，简简单单放她走了。付西然悄悄回了几次头，发现他一直在原地站着。更夸张的是几小时后她准备睡觉，拉窗帘时发现他的车仍旧停在楼下。 第41章 付西然还以为这一次只是偶然，没想到接下来江现就像被打开了什么奇怪开关。第二天早晨她吃完早餐出去上班，一推门就在门外看到了他。 她有点懵：“怎么了……吗？” 江现举起手里的保温盒：“早饭。” 付西然手指指了指自己，不可思议：“给我的？” 江现面无表情地点头。 “我已经吃过了。”付西然莫名其妙地瞅了他一眼：“你自己吃吧。” 江现从善如流地收回手，默默地看着她。她越过他迈下楼梯，他也在她身后跟着。 她走几步，回头。他没事人似的地停下。她掉过头继续走，他也跟着她继续。 楼下停着江现的车。付西然扫了一眼，没管。正要接着走，手臂被江现轻轻拉住。 她疑惑回头。 江现道：“我送你。” 她眨巴眨巴眼，没反应过来：“啊？” 江现好脾气地解释：“送你上班。” 付西然目光移向距自己不到两百米的公司，沉默两秒：“你在开玩笑吗。” 江现开了车门：“没有，上车吧。” 付西然干巴巴地拒绝：“……别了吧，走着去也挺好的。” 江现蹙了下眉。 就在付西然以为他会硬要她上车的时候，江现关上车门对着她略微点了下头：“好。” 然后他就在她身后跟着一路走到了她的公司。到公司后还停在门外站了片刻，等到她进门他才离开。简直像个送孩子上学的老父亲。 - 晚上，江现又开着他那辆车接她下班来了。 她在几个同事的暧昧注视下走过去。江现替她拉开副驾驶的门：“去吃晚饭？” 付西然觉得眼前的人简直不像江现，不自觉后退了一步：“我想回家吃饭。” 江现皱了下眉，看上去有点不满。 她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心里一松：没错，这才是江现呢。 下一秒，江现恢复了面无表情：“好，上车。” 嗯嗯嗯？怎么回事？ 付西然摇摇头：“不要，我想走路回家。” “可以。”江现干脆利落地将车门关上，示意司机把车开走。对她道：“走吧。” 说完提步向她家的方向走。 付西然皱着眉毛定在原地，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事事顺着她的江现不太正常。 江现走着走着，发现付西然没跟上来。 付西然对上他的目光，等着他不耐烦地催促自己。可是他不但没催，反而大步回到了她身边。 付西然悚了悚，看着江现的眼神就像是在看鬼。 一路沉默地到了家，付西然进厨房准备做晚饭。江现也进来了，很自然地打开冰箱门。 冰箱空荡荡的，只剩下一瓶过了期的酸奶。 付西然尴尬地抓了下头发：“我这几天都在叫外卖，忘记买菜了……” 江现把过期的酸奶投进垃圾桶，也没说什么。对她道：“外套穿上，出去买。” 于是两人一起去了超市。 - 付西然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跟江现一起穿行在超市货架间买菜。 一身笔挺西装的江现推着购物车买菜的情景，怎么瞧怎么违和。 但他自己似乎没觉得有哪里不对，见她一直没买什么，随手拿了盒草莓问她要不要吃，得到肯定答案后把草莓扔进购物车里。之后也是一路买，一路询问她的意见。 第62页 渐渐地，付西然集中在他身上的注意力被超市里琳琅满目的零食吸引走了。她平时忙，也没有机会好好逛逛超市，下班后累都累死了根本不想出门。借此机会正好填填冰箱。 付西然拉拉江现衣角，指了指零食区，习惯性地跟他报备：“我要去那边买零食。” 没等江现应声，她自己先把手松开了。别别扭扭地掉头向零食区走去。 江现也没说什么，安静地跟过去。 …… 买完菜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风呼呼地吹。 没开车，他们得走路回去。路上几个购物袋都在江现手里，付西然稍微有点过意不去，对他道：“给我一个。” “不用。”江现手没松开。 付西然抿抿唇，垂眸扫了眼袋子里的东西——苹果、西红柿、酸奶、瓶装果酱……一件比一件有分量。 而路还很远。 “给我。”她拽住他袖子，坚持要帮他分担。 江现停了一下，把两只手的东西转移到一只手里，空出来的那只手拉下付西然的手牵住。 付西然懵了懵，下意识挣扎。 一辆车经过，江现把她牵得更紧，“别动。” 车很快过去，江现牵着她的手若无其事地过了马路。他的手很大，凉凉的，手指有一层薄茧。被他牵着，她莫名觉得安心，一时间忘记挣脱。 等回过神，最佳时机已经错过。大街人来人往，付西然也不好意思硬要把手往外抽了。 到了家，付西然马上把手收回去。 江现没有在意她躲瘟神似的动作。提着购物袋进了厨房，问：“想吃什么？” 付西然犹豫片刻，走进去一脸严肃地把购物袋推开。问他：“你到底要干什么？” 江现理所当然：“给你做饭。” 她噎了噎：“不……我不是说这个。” “嗯。”江现从购物袋里拿出一个西红柿：“今晚吃这个？” 付西然伸手把西红柿抢走：“这个不重要！我是问……问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江现刚要开口，付西然抢先打断：“不要说是为了做什么晚饭！” 江现垂眸看着她，轻笑一声：“嗯，不是为了做饭。” 付西然拿探究的眼神打量他。 他淡淡道：“为了追你。” 第42章 听江现用谈论晚饭吃什么的口吻随随便便说出这种话，付西然第一反应是她幻听了。 江现好像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说出口的话有多么惊人，还顺手拿了个苹果给她。 付西然没接苹果，抿抿唇，盯着他不说话。 江现：“怎么？” 付西然把他推开：“我不吃晚饭了。” 说完离开厨房回到卧室，还锁了门。 …… 江现回到江家，江势马上迎出来：“怎么样？按我说的做没有错吧？小姑娘都吃这套！” 江现二叔已经离开了江家，走前把儿子留下了，让江势在a市历练历练。江势对做生意一点都不感兴趣，于是企图用“给哥哥上恋爱课”换取私人时间。 江现冷冷道：“她生气了。” 江势笑容一塌：“……啊？不会吧……” 江现没理他，冷着脸向书房走。到书房门口时想起什么。回头道：“c市那个项目交给你了，去盯着吧。” 江势：“……”一定是公报私仇，一定！ - 虽然怀疑江势的方法并没有用，第二天一早，江现仍旧出现在了付西然家门口。 等了半小时也没看到半个人影。 江现不耐烦了，索性上去摁门铃。门铃响了许久也没人开门。 怎么回事？一晚上了还没消气呢？ 他只好拿出手机给付西然打电话，电话铃声响了一秒，被挂断。短信紧接着过来了：“我不在家。” 今天是周末，付西然不用上班。不在家她会在哪里呢？ 江现略想了想，隐约记起听人提过秦屿今天回国。 他收起手机，开车驶向秦家。 - 付西然坐在沙发上，正在陪大人们说话。 说是陪他们说话，其实只是作为吉祥物留在这里旁听。顺便时不时回答几句长辈们抛过来的问题。例如工作，例如一个人住习不习惯，例如个人问题。 前两个都很好敷衍，到最后一个，付西然迟疑了一下。耳边回响起江现昨天的话。 真的还是假的？ 他真的喜欢她？ 可是他对她的态度一直没有变啊，自始至终都是长辈和孩子的相处模式。语气也总是命令式的。 要说是假的，他为什么亲她？为什么抱她？为什么对她说这种话呢？ 付西然这一迟疑，在场几个大人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廖青打听：“怎么，然然有男朋友了？趁你爸这几天在家，赶紧带回来给我们看看。” 第63页 秦爷爷也附和。 “也不是……”付西然开始觉得有些棘手：“还没有男朋友。” 廖青打趣：“那就是快有了？同事还是同学？” 秦屿一派严肃：“明天带回家给我把把关。” 付西然欲哭无泪，无奈道：“没有，也没快有……” 话没说完，门突然开了。保姆陈姨恰好在这时候将江现引进了门。 付西然：“……”什么孽缘！ 江现一到，几个人不好当着他的面再盘问下去，关注点转移到了江现的身上。付西然这才算是被放过了。 秦家跟江家有些渊源，来往得一向密切。出了付西然这桩事后，秦家感谢江家，两家来往得就更频繁了。 秦老爷子非常喜欢江现，一直跟江现说话。秦屿则对江现态度微妙。不怎么搭腔。 忽然不知怎么说到了付西然，秦屿开口道：“然然以前最喜欢跟着你，拿你比亲哥哥还亲。你也知道我忙，不能总在她身边。她现在有男朋友了，还要麻烦你替她把把关。” 付西然正在喝水，听了这话呛得直咳嗽。 江现坐的位置离她不远，见此非常自然地伸手过去替她拍了拍后背。面色平静的答应道：“好。” 付西然咳嗽完，发现几双眼睛都看着他们俩。面上努力维持镇定，把江现的手从自己身上扒拉下去。 安静几秒。 廖青生硬地转移话题：“你们今天就留下来吃午饭吧，然然想吃什么。” 付西然绷着脸，“都行。” 江现：“她不能吃辣，麻烦廖姨。” 廖青愣了下，眼里带上一丝了然：“哎不麻烦不麻烦。” 付西然一下子站起来，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话：“那个……我先回房间了。” 丢下这句一秒钟都没再多留，马上落荒而逃。 …… 付西然人虽然搬走了，但房间一直有人定期收拾，床单也新换过。一进房间，她整个人扑倒在床上，把脸闷进了抱枕里。 江现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昨天就很奇怪，今天更奇怪了！ 而且他到底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他怎么知道她回家了？ 难道他是真的喜欢她？可是她完全感觉不出他对她的喜欢。 但如果没有喜欢，江现又为什么要骗她？ 付西然越想就越糊涂。既没有信心相信江现喜欢自己，又没有理由怀疑江现在骗自己。简直一头雾水。 忽然门被敲了几下。付西然立即爬起来，穿上拖鞋下去开门。 吱呀一声，门外出现江现的脸。 她吓了一跳，砰地一声重新把门关上。关上后才觉得自己反应过于夸张，清清嗓子，问：“有事吗？” 江现沉默了一下，声音不辨喜怒：“我走了，晚点过来接你。” “不、不用了……”付西然把门拉开，没等说完，江现已经背对着她走了。 在秦家吃过午饭，付西然被秦屿叫去说话。 “你跟江现是什么时候的事？” 秦屿沉着脸。 付西然：“我们还没在一起。” 秦屿敏锐地注意到她这句话里多加了个“还”。皱了皱眉。 “你这段时间就搬回家里住吧。”他提议道。 “不了吧。”付西然不太想搬回家：“租的房子上班比较方便。” 秦屿：“怕上班麻烦就让司机送你上班。” 付西然：“……”更麻烦了好么。 秦屿：“还有，你也不小了，不要跟江现走太近。被人见了难免要说闲话。他三十多岁的人了，你在他身边多耽误他找女朋友。” 付西然：“……”难道秦屿今天什么都没看出来？ 秦屿：“对了。我这边认识几个不错的青年才俊，都是你的同龄人。改天有时间带你认识认识。” 他刻意加重了“同龄人”三个字。于是付西然马上就明白了。 秦屿不是没有看出她和江现之间气氛不对，而是不满意江现，不同意她和江现在一起。 原因似乎是年龄？江现大她七岁，确实是有点老。 “我不想去。”付西然立刻拒绝了秦屿：“我不想相亲。” 其实这几年来秦屿很少有时间在家，父女俩几乎没有好好相处的机会。对付西然来说秦屿还不如二婶亲近。因为不熟悉，她基本不会反驳秦屿什么。她的拒绝让秦屿意外了一瞬。 “因为江现？”他问。 付西然抿抿唇：“不因为什么，我就是不想去。” 她没有正面回答，秦屿心里就有数了。提醒道：“你跟江现不合适。他比你大太多了，性格也不行，你跟他在一起会受委屈。” “他不会让我受委屈。”付西然不喜欢秦屿这样说江现，忍不住回道：“你不喜欢相亲，我也是。你不喜欢被爷爷干涉感情问题，我也是。” 第64页 秦屿一滞。 付西然深吸口气：“我先走了，有时间再回来看您。”说完转身就走。 她背对着他走出几步，被秦屿叫住：“站住。在家里吃顿饭总可以吧？我不管你了就是。” 付西然这才调转了方向回到卧室。 看着付西然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秦屿气急败坏道：“这丫头——” 秦爷爷手拿着老花镜慢悠悠迈下楼梯，听了这话，幽幽接口道：“跟她爸一个德行。” 第43章 江现来得很巧，正好赶在吃晚饭的时候。于是被留下来吃晚饭。 饭桌上，秦屿因为从付西然那得了确切消息，对江现态度更加不友好了。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被秦爷爷教训了一顿才不甘不愿地有所收敛。 江现神色淡淡，好像并不在意。在秦屿要吃人的眼神下淡定地给付西然夹了一筷子青菜。 …… 付西然晚上不准备留在这里过夜，吃完饭稍微坐了片刻，提出要走。 江现本来就是来接她的，她一说要走，他立刻也向秦爷爷告辞。众人将他们一起送出家门。 天已经黑了，一阵风刮过，树上叶子簌簌往下落。 江现几步行至付西然身侧，手抵在唇边咳了两声。 他正要出声说话，付西然脚步突然顿住。 江现：“怎么了？” 付西然摸摸衣袋：“我手机忘了带出来，回去取。” 说完转身跑了。 手机落在了卧室的床头柜上，找到手机，付西然赶紧装好出去。顺着刚才的路跑出几步，她看到江现身边多了个秦屿。 站在路灯下的两人神情严肃，像在讨论什么大事。 付西然迟疑了一下，慢慢走过去。猝不及防从秦屿口中听到了自己名字。 秦屿：“你跟付西然的事我不会支持。五年前我就说了，你接近她对她来说不是好事。你要是真心喜欢她，应该多为她想想。” 江现：“这是我和她的事。” 秦屿：“我是她爸，她的事就是我的事。你们根本就不合适，你比她大太多了！” 他冷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年为什么会收留她？你一开始就抱着这种心思吧？” 江现迅速反驳，“不是。” 秦屿：“不是？你不用再说把她当妹妹这种鬼话了。哪个做哥哥的去哪都带着妹妹？哪个做哥哥的跟妹妹搂搂抱抱？哪个做哥哥的为了妹妹不找女朋友？她高三那年你没少过来看她吧？车在她窗户下面一停就是半宿，那个当哥哥的会这么对自己的妹妹？” 江现罕见地沉默了一下：“那年，是。” 付西然心里一震，脚步停下了。 秦屿：“我不管你是哪年有的这种想法。她依赖你只是因为你那年收留她，你自己应该也清楚吧。你们真的不合适，在一起也不会长久。那年你能忍着不和她碰面，现在应该也能忍吧？你放过她吧。” 江现声音沉沉：“忍不了。” 秦屿：“你——” 没等说完话，他看到了不远处的付西然。霎时止住话音。 付西然垂在身侧的手虚攥成拳，顶着两人的目光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秦屿有点慌：“然然，这件事……” 付西然竭力保持平静，对秦屿道：“爸，我先走了。” 而后越过两人，向江现的车走去。 …… 付西然刚坐上副驾驶，江现就过来了。 他瞥了她一眼，淡淡提醒：“安全带。” 付西然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没有动作。 下一刻，江现向她探过身。 他身上有淡淡烟味，呼吸萦绕在她耳畔，低垂着眸子替她系安全带。冰凉的指尖时不时掠过她的手腕。 他离她太近了，近到她能看清他的睫毛。她不知怎么鬼迷心窍，双臂攀上了他的脖子。 “以前你不理我是因为我爸，对吗？” 她轻声问。 江现：“不是。” 付西然怔了下，皱着眉毛就要放手。 同一时间，他把她摁回怀里，手臂环在她的腰上。 “不想妨碍你跟家人亲近。” 也对。那会儿她压根不把秦家当家，对突然冒出来的爸爸非常陌生，没有一点真实感。如果他还像开始那样对她好，她大概率选择每天黏着他不回家。 江现：“还有，你太小了。” 他发现自己对她怀有别样心思，是从她喝醉酒那天开始。她亲上来的时候他清醒着，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并不排斥这个毫无章法的吻。不仅不排斥，还甘之如饴。 无法接受事实，他趁出差的机会离开了几天。等他想清楚了，付西然人也不在了。 秦屿过来找他，让他不要在这时候接近付西然。说付西然还小，被他影响是一辈子的事。而且有他在付西然没办法亲近家人…… 第65页 他觉得有理，明面上就没再找过付西然了。私底下没少去看她，都没被她发现。 听他说完，付西然手臂动了动，推开他道：“我想回家。” 江现目光落在她脸上，分辨着她的情绪。几秒钟，他退了回去：“好。” 车缓缓驶向付西然的出租屋。 付西然到了目的地，推开车门下车。想着要不要对江现说个谢谢或者是晚安什么的，发现江现紧接着也下了车。 她茫然：“怎么了？” 江现一副没什么不对的样子，非常正经地说：“进去坐坐。” 他表现得太过理所当然，她一时间也就没觉得有哪里不对，稀里糊涂地把他引进了家门。 八点半了。 付西然到饮水机前给江现接水，江现坐在沙发上，就这么一直看着她。 她接满一杯水，走过去放在他面前。然后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暗示他时间不早了，他该走了。 江现假装没有看懂她的暗示，拿起水杯漫不经心地喝水。 她有点郁闷。觉得两个人傻坐着尴尬，拿起遥控器开了电视。继而在他不远处坐下。 电视里正在放一档搞笑综艺，节目里主持人哇啦哇啦调动气氛，嘴巴一刻不停。可是却显得室内更加寂静。 江现放下杯子，杯沿磕在茶几上，轻轻的一声。 她忍不住侧过头瞥了他一眼，恰好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睛。于是猛地收回视线。 “过来。”江现道。 她晃晃脑袋，不但没有过去，反而坐得更远了一点。 江现作势起身。 她察觉到，立即站了起来。飞速瞟一眼墙壁上的时钟，故作惊讶：“啊，快九点了。” 演技非常浮夸。 “哦。”江现略点了点头：“还早。” “还早！？”付西然后退了退：“不早了！你要不快点走吧？” 江现眼带笑意：“不走。” 她退无可退，被绊倒摔坐在了沙发上。眼睁睁看着他逼近，看着他弯下腰，看着他手臂撑在她身体两侧，看着熟悉的面孔在眼前放大。 江现眼型狭长，鼻梁硬挺，唇形薄薄的，很好看。他面无表情的时候会显得有些吓人，此刻笑起来，却让她觉得更吓人了。 她拿食指指尖戳戳他胸口：“江、江……” “叫我什么？” 付西然：“江——” 话没说完，江现低下头轻贴了下她的唇，呢喃道：“叫哥哥。” 她颤颤巍巍：“哥、哥哥。” 立刻又被亲了一下：“乖。” 第44章 付西然见过冷漠的江现，生气的江现，无奈的江现，生病时稍微展现出一点脆弱的江现……唯独没有见过动情的江现。 她后背抵在柔软的沙发上，被迫承受时分出神晕乎乎地想，她不就叫了声哥哥吗，江现怎么还亲个没完没了了啊…… 似乎察觉到她不专心，江现报复性地在她唇瓣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付西然：……这怕不是个假的江现吧。 局面快要失控的时候，窗外忽然劈进一道闪电，紧接着炸响闷雷。 付西然瞬间清醒了。抬起手推推江现，声音软绵绵的：“江现，你、你起来。” 江现把额头抵在她肩膀上轻轻喘息，尾音上勾：“嗯？” 竟然有一点性感。 付西然脸热热的，眼睛不敢看江现。鼓起勇气又推推他：“你什么时候走啊，外面、外面快下雨了。” “嗯。”江现动了动，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拉过她的手握在手里。 一副不打算走的架势。 又是一声雷响。 付西然把手抽出去，又推了推他。再一次催促：“你快点走。” 江现把她摁回怀里，声音在她耳边：“给我抱一会儿。” 付西然僵了僵，纳罕地瞅了江现一眼。马上被江现护崽似的压住：“别动。” 她心跳得好快，揪着他的衬衫不动了。 时间流淌变得异常缓慢。 付西然窝在江现怀里，感觉耳边只剩下江现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一切都静悄悄的，世界安静到仿佛只有他们两个。 不久，窗外开始稀里哗啦下雨。窗户没关，涌进一股凉气。 付西然有点冷，不自觉往江现胸口缩了缩。江现指尖凉凉的，唇也凉凉的，在她额上吻了吻，放开她起身去关窗户。 付西然双臂撑着沙发坐起来，迷迷糊糊地望着江现。 窗户一关，雨声霎时间弱了不少。江现看了眼时间，对她道：“我走了，你早点睡。” 催了一个多小时都催不走，偏偏在下雨的时候主动提出要走。 付西然望了望窗外，伴着雷声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打在水洼里漾起一片片涟漪。 几乎可以称为暴雨。 第66页 她心里开始动摇。外面雨这么大，又已经很晚了，不然别让江现走了吧。 他们也不是没在一起住过。 而且这是江现啊，对江现还有什么可防备的。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可能伤害她的人了。 在付西然犹豫的时候，江现已经到门口了。临走前他似乎要对她说什么，回了下身。 付西然发现他就快要出去了，种种顾虑都顾不得了。顿时起身朝着他小跑过去。 她停在江现面前，江现疑惑：“怎么了？” 付西然心一横，伸出手拽住他衣角：“你……你还是别走了吧。” 江现从善如流：“好。” 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快，付西然一脸懵地被他牵着回到沙发。 - 雨下了一夜才停。第二天付西然起床的时候江现已经穿戴整齐了。 她家只有一个卧室，昨晚她睡卧室他睡沙发。一晚上倒是相安无事。 付西然长发乱糟糟的，身上一条米白色的睡裙，小腿露出一截，脚上踩着双兔子拖鞋。她睡糊涂了，忘记家里还有另一个人，所以才大喇喇地这么出来了。一见到江现，顿了顿，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奔向浴室洗漱。 等换了衣服出来，她发现餐桌上早餐竟然已经摆好了。 “这些是？”付西然看向江现，眼里疑惑明显。 江现：“张助理送来的，过来吃。” “啊。”她答应了一声，走过去吃早餐。心里暗想，多了个江现还挺方便。 …… 多了个江现的确方便，可是有时候也很麻烦。比如说他坚持要送她上班。送她送到公司门口，又告诉她他晚上会来接她。 “不用接了。”付西然真心无奈：“我自己回去就五分钟。” 江现不听她的：“去吧，晚上在这等你。” 付西然：“真的不用，我还不知道几点下班呢。太麻烦了。” 雨刚停的清晨有风。江现理了理付西然被风吹乱的头发：“晚上回去跟奶奶吃个饭吧。” 这下没有理由拒绝他了。但——付西然内心深处很抵触把他们俩的事告诉长辈，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能不能……晚一点？”付西然懊恼：“我还没准备好。” 江现不暇思索：“好，去上班吧。” 付西然松了口气，也忘记再拒绝他晚上接自己下班了。跟他摆摆手告了别，脚步轻快地进了公司。 - 可是付西然晚上没有等到江现。 她在街边站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看了看，没有未接电话和未读消息。 七点半，街边路灯一盏一盏地亮起来，天是墨蓝色的。 她收起手机一个人回了家，家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江现存在过的痕迹。仿佛昨天的一切都是她的一场梦而已。 她揉揉眼睛，换下衣服进厨房烧水，然后给自己煮了碗面，一个人坐在餐桌边默默吃完。 吃完面，她坐在窗边发了会儿呆，低垂着眸子看窗外的车水马龙。 心里面很茫然。 江现怎么没来？ 江现是临时有什么事吗？ 她不由自主地拿出手机，盯着江现的号码看了半天，打过去。 关机。 第45章 完结 打不通江现电话，付西然莫名有些心慌。 她放下手机，捧着保温杯在客厅来回晃了两圈。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烫得舌尖发麻。 放下杯子，她重新拿起手机看了眼，依旧没有未接来电和未接消息。 到底发生了什么？江现从不会不接她的电话啊。 她越想越觉得不安，再一次打过去。话筒里响起机械的女声，江现电话还是关机。 付西然开始焦虑了。犹豫半天，把电话直接打到了江家。 电话铃声响了许久，终于被接通。电话里是江家新来的保姆的声音。 付西然报了自己的名字，问：“您知道江现在哪里吗？” “应该在医院。” 医院…… “江现哥哥为什么会在医院？他、他怎么了吗？他在哪个医院？” “江先生和江势都在c市，老太太刚走，据说是去医院看他们。具体情况我就不知道了。” 挂了电话。 付西然攥着手机，马上订了去往c市的航班。 下飞机已经是第二天凌晨。 天还没亮，风一阵一阵地吹。c市的气温要比a市低上许多。 付西然身上只有件薄外套，来的时候着急，也没有带除了手机以外的东西。此刻到了机场，她才意识到自己并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找江现。c市医院有这么多，总不能一个一个地翻吧。 而且手机里也没有江奶奶的联系方式。 付西然站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又冷又无助。想到失联并且住院的江现，吸吸鼻子，忍不住想哭。 第67页 早晨还好好的，不可能是生病。他是遇到了什么意外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如果江现真的出了什么事…… 付西然从没想过有一天江现会出意外，会与她失去联系，甚至是永远地离开她，再也不能跟她见面。 连江奶奶都大老远从a市赶过来了，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付西然不敢想下去了，抱着一线希望再一次把电话打去江家。可是这次连接电话的人都没有了。 她打从心底里感到绝望，茫然环顾了一圈周遭，憋住眼泪找到个空位置先坐了下去。 怎么办，还能打给谁呢？还有谁会是知道江现消息的人？ 保姆说只知道江现在c市的医院，具体哪家医院可能连她也不知道吧。 不然问问爷爷？有可能他是知道一些内幕的呢？ 但这会儿天还没亮……算了，还是别打扰他老人家了。 付西然关掉手机，坐在机场等天亮。脸色惨白，眼神空洞，好像在想事情，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渐渐地，天亮起来了。到了平时她起床的时间。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今天还要上班，拿出手机想请个假。屏幕突然亮了，上面是一个陌生号码。 归属地是a市。 她愣了一下，毫不迟疑地摁了接听。 “是我。你起床了吗？” 江现的声音有点哑，听在付西然耳里，让她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你在哪？”尽管控制着，她声音还是不免染上了哭腔，“我找不到你了。” - 半小时后，付西然在机场等来了江现。 他脸上略带疲色，身上穿的还是昨天那件衣服。明明昨天还见过他，付西然却觉得他们好像分开了很久似的。 她眼睛红红的，见了他的人马上扑过去将他抱住。 清晨气温低，他身上是冷的。付西然把脸埋在他的胸口，眼泪止不住地往外冒。 “怎么到这来了？”江现环住她的腰，摩挲了几下她的后背。 付西然抽抽噎噎地说不出话，只是抱着他哭。机场人来人往，许多人在看他们，她也浑然不觉。 江现也没有不耐烦，低下头轻声哄她，慢慢跟她解释昨天的事。 突然来c市是因为江势刚来就惹了人，腿被撞伤了一条。江现不得不出面替他收拾烂摊子。 正忙着的时候，江爷爷江奶奶不知从哪得了消息赶了过来，他安排着他们去病房探望江势，然后又帮他们安排住处。他们打算长期住，留下来陪伴江势。 忙完已是凌晨，江现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没电关机了。想着这会儿付西然应该在睡，于是没打扰她。天亮了才用江势的手机给付西然打了个电话。 没想到会弄出这么多事。 付西然显然是被吓着了，半天也没哄好。江现有些无奈，同时在心里给江势狠狠记上了一笔。 “我以为在也见不到你了……”上车后她还是抱着他不放。一双眼睛肿得像核桃。 江现很有耐心地替她擦干眼泪，在她额头亲了一下。 继而想到大半夜她一个人跑过来，板起脸教训道：“以后不可以这么冲动了。” 付西然委委屈屈：“可是我想找你，我不想见不到你。” 她仰起脸，泪盈盈地看着他：“哥哥，你永远都不要不见，好不好。” 江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好。” — 回程路上，付西然睡着了。等睁开眼，发现已经到了a市。江现在她身旁抽烟。 开了窗，烟味倒不算重。付西然打个哈欠，思绪放空，目光不自觉落在江现身上。 突然，她手臂伸过去，食指勾了勾他的手指。 江现看过来。 她刚睡醒，声音软绵绵的：“你不要抽烟了好不好。” 江现把烟熄灭，附过身来抱她。她窝进他怀里，很乖地给他抱。 安静了一阵，她犹犹豫豫地开口：“以后也不要抽烟了好不好，吸烟有害健康。” 江现顿了顿:“有时候，会忍不住。” 就知道不会容易。付西然瘪瘪嘴，正想降低要求，江现继续道：“除非你来监督。” 竟然这么简单？ 她马上答应下来：“可以，我监督你。但是……” 但是他们又不是二十四小时都在一起。 “结婚吧。”江现垂眸看着她的眼睛，“结婚好不好？” 付西然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他们不是才开始谈恋爱吗？这就要结婚了？ 江现：“结婚就能一直在一起了，一分一秒都不离开你。好不好？” “呃……可是……” “可以戒烟，可以戒酒。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付西然开始犹豫了，江现倒不怎么喝酒，但烟一直抽得很凶。他本来就比她老几岁，她真担心这么下来哪天他得个什么癌症。 第68页 “但……”她纠结极了：“会不会有点早？” 江现抚摸着她的头发：“然然，我三十二了。” 付西然顿时没话说了。 她想起秦屿说江现这几年为了她没谈过恋爱。还有之前她在他身边的时候，他跟哪个异性走近一些她就哭给他看…… 连江奶奶也已经放弃给他介绍结婚对象了。 于是这个三十多岁的人，因为她一次恋爱也没谈过…… “好吧。”早晚要结婚的，早一点其实也没什么。 她脸蹭了蹭他的胸口：“我们结婚吧。” 江现拍拍她后背，“下车。” “啊？”她向窗外瞟了一眼：“你搬新家了吗？” “没有。”江现替她解开安全带：“证件都拿好了，下车左拐是民政局。” 付西然：“！！！！”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