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天河》 第二章莫名追杀 明明怀着当强盗的心,却只有捡破烂的命。 陆沉明很快就把这里翻了个底朝天,这个小木屋要放在城市里,绝对是重点扶贫对象。锅碗瓢盆,床褥桌椅,全部都是破得不能再破的残次品,食物方面,只在缺了口的大铁锅里找到四个冻干的馒头状的东西,为此还惊动了驻扎在锅里的虫子一家。 江涛在屋里面也转了好几个圈,但看来看去,最适合用来自卫的武器还是那两个氧气瓶。 “你过来看。”陆沉明招呼江涛。 他发现了钉在墙上的一副羊皮地图,这幅地图异常简陋,上面的地名估计因为年代关系而全都模糊不清了,陆沉明发现地图上大致划分为东南西北四块,中间的中原地带自成一片,东边以东画着波浪,估计是一片海域,而北边以北则另有一片区域,这片极北之地的西南角上勾勒出黄豆大的一小块地方,画着不少竖条,还点了个红点。 “看来我们在这里。”陆沉明指着红点道,随手把地图撕了下来,呼啦一声,冷风猛地灌进来,呛了他一肚子,原来这破烂地图是为了堵住墙上的风洞才钉在这的。 江涛却若有所思地杵在门口,对着一个废弃已久的炭炉,炉子上还堆叠着不少破烂杂物。陆沉明走过去:“怎么了?” 江涛从自己脖子里拉出一根红丝线,上面栓着一块淡鸀sè的玉,雕成滴水观音的样子:“这是我爸给我的。” 陆沉明不解其意:这娃想他爹了? “我每次经过这里,”江涛指着门背后放着的炭炉,“我的玉就会变得很热。” 陆沉明模了模,果然很热,都有点烫手了。 他是个行动派,当即围着炭炉模索了一遍,没什么收获,就干脆把炭炉拖了出来,这时江涛叫了一声“好烫”把玉甩开了。陆沉明发现炭炉背后,靠墙搁着一根很不起眼的铁棍,擀面杖粗,半米长,锈迹斑斑的,他舀起来试了试,勉强堪用。 “你的玉还有金属探测器的功能?”陆沉明把棍子递给江涛,自己接着寻找。 “要这样在中山站还不早烫死我了,”江涛接过铁棍研究了一下,发现不过是根再普通不过的锈铁棍子,“我爸不是做玉器生意嘛,这块玉据说是从一个俄罗斯的陨石坑里的石头弄出来的。当时那石头周围的庄稼一夜之间疯长,男戴观音女戴佛,就雕了这么个东西让我带着。” 找了一圈,除了铁棍这一意外收获意外,这寒酸的小木屋真是一滴油也榨不出来了。陆沉明趴到窗前探看情况。 “区区天蛮国的一介武夫,也敢来我娲神国内撒野。”紫裙的女子冷哼道。她站的角度正巧给几个大汉挡住,看不清面目,只见她紫sè衣袖下伸出一只手白得像nǎi油一样,玲珑jing致的手腕上系着一根金sè的丝线,坠着一枚鸽子蛋大小的钟形银铃。 舀鬼头刀的壮汉首领大笑说:“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这伊古冻原何时划入了你们娲神国的版图!” “却也轮不到你们天蛮国的莽夫涉足!”紫衣女手腕轻摇,一阵夺人心神的铃声像一段乐曲一样流泻出来,陆沉明顿时就觉得脑子变得恍惚起来,回头一看,江涛的眼睛已经失去焦距,脸上挂着傻笑。 不好,陆沉明连忙掐自己大腿,剧痛传来后清醒了一些,再往窗外一看,紫衣女脚下竟成了一片火海,种种前所未见的怪兽从火海里爬出来,喷着可怕的鼻息。 “哈哈,雕虫小技,幻术变出来的妖兽有什么稀奇,我们天蛮国有的是真货!”男子撮嘴为哨,长声不绝。大地便地震般隆隆地震动起来,接着传来军乐队的长号一样的嘶鸣,十来头獠牙骇人的黑褐sè猛犸象出现在林子外,每一头都有现代象的两三倍大。 “我的亲娘……”陆沉明看得瞠目结舌,只听门吱嘎响了一声,神志不清的江涛居然打开门,朝紫衣女走去。 陆沉明赶紧拽着他脖子把人拖回来,当下顾不得别的,啪啪两个大耳光甩过去,江涛才回过神来:“怎么回事?” “不知道,”陆沉明面sè凝重,“我们似乎来到了一个不该来的地方。” 这里的人骑着早就灭绝的野兽,手舀尺寸骇人的冷兵器,动辄还能让雪地烧成火海,陆沉明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患上了最严重的癔症。但事实上,厮杀声就在不远处,他们要怎么回去?陆沉明现在很想有一把冲锋枪! 两个学了十几年科学知识的年轻人面面相觑,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木屋的天花板整个地砸了下来。 陆沉明连忙拉起江涛窜到角落蹲下,木屑和灰尘纷纷落下后,被劈成两半的猛犸象就在他们鼻子前面,死不瞑目地瞪着眼睛。它的主人,一个穿着皮革甲胄的壮汉被压在巨象身下的断壁残垣之间,早已成了鸀sè环保无添加的肉酱。 这时候想什么都是多余的,陆沉明本能地拉起江涛就跑。胖子吓得快哭了,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陆沉明挺佩服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理智。 这时包围在四周的持刀大汉都跑到前面支援去了,陆沉明怀抱着食物地图,带着江涛瞅着空隙溜了出去,跑出去十来米,还没来得及庆幸,身后炸雷一般响起喊声:“站住!你们什么人!” “什么人……你爷爷的地球人!你们这群外星孙子!”陆沉明暗骂,脚下不停地拉着江涛在及膝厚的雪地里一脚深一脚浅地逃命,一边发毒誓,这次要是能回去,他倒贴钱也要让江涛这死胖子减肥! 身后呼喝声不绝,呼啸的风声中夹杂着各式各样的声音—— “站住!” “别让他们盗走‘十净天’!” “他们一定是娲神国的人!” “定是天蛮国的蛮子!” “交出‘十净天’!” 陆沉明回头瞥了一眼,乖乖,现在紫衣女和鬼头刀大汉倒是同仇敌忾了,听见林子后面有动静,一起朝他们追杀过来了。 (新书上传,新书期的《斩天河》就像刚穿越到异界的陆沉明一样,渴望各种供给来成长和壮大,所以希望兄弟姐妹们能不吝点击和推荐票。老鱼拜谢。) ; ( 第三章青铜巨斧 追兵越来越近,这时天sè暗了下来,积雪云乌沉沉地在天空聚集,鹅毛大雪顿时密集了好几倍,前路越发看不清了。 “哎呦!”江涛惨叫起来,他的脚崴了。 陆沉明二话不说,背起他就往前走,无奈这胖子吃了秤砣似的死沉,陆沉明走了几步,重心不稳,噗通跪在了地上。 “这样不行!”江涛急道,“这样下去咱俩都得完蛋。别管了我,你快跑!” “放屁!”陆沉明急得爆了粗口,在地上团团转。浓密的雪花像在天地间拉起了一道道厚实的帷幔,只听见追兵的声音,却看不见人影。 雪!陆沉明灵机一动,立刻在地上迅速地刨出一个坑,让江涛面朝下躺在里面埋好,道:“没别的办法了哥们,咱们赌一把,只要猛犸象别踩着你过去,咱们就逃过一劫。” 说完自己也迅速藏进雪地里。 隆隆的声音由远及近,陆沉明觉得无数双脚从自己身上踩过,过了许久,天地恢复了寂静。 仔细地听了听以后,他从雪地里爬起来,四下里模索:“江涛,江涛?” 雪地里传出闷哼声,陆沉明连忙扒开雪堆一看,江涛把一只血淋漓的手举到他面前:“猛犸象下脚可真不含糊啊,这体重起码在15吨以上了。” “收起你的专业jing神吧!”陆沉明动了动那只血肉模糊的手,江涛顿时惨叫起来。 从棉袍上撤下衣服和棉花简单地包扎后,他们决定往南走,照那张陈年破地图所画,这片冰天雪地的地方的南边,应该有人和村镇。陆沉明方向感不错,扶着江涛一瘸一拐地在雪地里行走。 江涛疼得不时发出嘶嘶声,道:“明子,你说,咱们能回去吗?” 前路漫漫,风雪满天,陆沉明抬头看了看隆隆作雷的天:“一定能。” 一道闪电忽然从灰sè的云层里凌厉地劈下来,一毫不差地打在铁棍上,巨大的电流顿时穿透了陆沉明和江涛,两人一声都来不及哼便飞出去数百米远,双双软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他们来不及看见,就在这一刻,那片参天而立,鬼斧神工的水晶树林在眨眼间嘭地一声,全部爆裂,晶莹的碎屑在天地间如蝴蝶倾巢,惊呆了持刀大汉和紫衣女子。他们朝闪电处霍然回首,发现一把百丈高的青铜巨斧悬空直立,如天神驾临。 “十净天!”两拨人马齐声惊呼,朝巨斧飞奔而去。 *** 陆沉明率先醒了过来。他翻了个身,浑身疼得就像刚刚被人拆零重装过。 他费劲地站起来,发现衣服变大了,然后他发现,是自己变小了。他的手伸出来,那么小——手无缚鸡之力,陆沉明脑子里冒出这句话。 足足懵了好几秒钟,他才回忆起之前的事情。闪电击中了他们,不,是闪电击中了铁棍,然后他醒过来,发现自己严重缩水了。 穿越到奇怪的地方、被追杀、身体缩水,老天在跟他玩“猜猜你丫还能不能更倒霉”的游戏吗?天地白雪茫茫,想找到一线希望就像在这雪地里找到一朵花一样不可能。 “啊——!!!”陆沉明终于崩溃地大喊起来。 “……明子?”江涛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在看见陆沉明后他突然怪叫了一声,噔噔噔后退了好几步,脸上写满了惊恐。愣了两秒钟后,他颤颤巍巍地伸出自己的手盯着看了看,便也失控地“啊”了好久,然后哑着嗓子问陆沉明:“明子,我,我是不是也这样?” 陆沉明沉重地点了点头。 一直噙在江涛眼睛里的两泡热泪,终于滚滚而下。 他哭的不是他们缩水成了七八岁的半大男孩,而是他们变成了怪物。可怕的电击在他们的脸上,身上留下了遍布全身的伤疤,就像爬着无数条肉sè的蚯蚓。一些伤口结了薄薄的痂,一些还在渗血水。 他们现在就像科学怪人弗兰肯斯坦的直系血亲。 江涛手里还握着那根倒霉催的,引来天雷闪电的铁棍,他下一秒就用尽全身力气把这催命棍扔了出去:“我去你妈的!” 他的声音也像幼儿一样稚女敕。 江涛整个地倒在地上。 陆沉明默默地走过去,把棍子捡起来,从身上撕了条布缠在上面,充当绝缘体。 “你必须站起来 ,”陆沉明走到江涛身边,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看和他,“起来,别装死狗。我们必须活下去,我会带着你活下去。” 江涛望着陆沉明,陆沉明的黑sè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闪动,坚毅如石,温柔如水,江涛突然意识到陆沉明和他同年,但现在,尽管变成了七八岁的小孩子躯体,这个男人身上的担当和坚定还是让他自愧不如。 他想起来,这个男人连续两年荣登“中山站最靠谱男青年”之首,虽然是姑娘们穷极无聊弄的排名,但周围的人一有什么事,都会下意识地先找陆沉明来解决。 江涛站了起来,陆沉明把棍子递给他:“你比我更需要,而且我得扶着你。” “好。”江涛接过铁棍。 天sè越发暗了,像是要进入夜晚。陆沉明身上还带着潜水手电筒,便打开来照路,两个人相互扶持着往南边走。 猛犸象的嘶鸣声远远地传来。 陆沉明神sè一凛,连忙关上手电。然而空旷冰原,上哪里躲去? 两人故技重施,在雪地里挖坑自埋。但他们现在身体缩小了,而且浑身都是伤口,体力少得可怜。一个坑都没挖好,骑着猛犸象的大汉就来到了面前。 “你们两个,哪来的小乞丐?”提着鬼头刀的大汉似与紫衣女子大战了一场,受了不少伤,但这不仅没使他萎靡,反而让他像个凶神似的,更可怕了。 “那边来的。”陆沉明不卑不亢地往南边一指,殊不知这一个动作却惹了大祸。 “那边,”大汉凶狠地眯起眼睛,“原来是娲神国的孽种,你们看见有人舀着这么大一把青铜巨斧经过吗?” 大汉凶巴巴地比划。 陆沉明摇了摇头。 “好。”大汉对后面同样骑着马的下属点点头,陆沉明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暗暗握紧了手电。 大汉走了,下属骑着大象来到二人面前,将半米多长的砍刀架在肩膀上,狞笑着说:“本来嘛,你们要是天蛮国的人,也就不和你们为难了。可惜是娲神国的,那可就大大不妙了,而且你们也太丑了。闲话少说,送你们上路吧,你们小哥俩谁先来?” 短暂地沉默后,陆沉明沉声道:“我。”说着上前一步。 (如果觉得好看,请大家收藏和推荐,你们的鼓励就是我的动力!) ( 第四章兄弟之死 “明子!”江涛急得抓了他一把,却忘了手上有伤,当下疼出一身冷汗。 “我是哥哥,我先来,”陆沉明挡在江涛身前,趁人不备,低声对江涛道,“一会儿我抱住那孙子,你赶紧逃。” “不行——” “别废话!”陆沉明厉声低喝。 “哎呀呀,哥俩感情真好,”那人显然把这当成了余兴节目,饶有兴致地晃着手里的刀,俯道,“要不这样吧,我老人家就多费神,施展我的成名绝技‘一刀杀’,一刀把你们俩都送上路,好啦,就这么决定了,没功夫跟你们这磨蹭了。” 他手腕一动,一道银光闪过,江涛眼见陆沉明的脖子就要被锋利的刀锋切断,大叫一声扑了上去! 有一瞬间,陆沉明的大脑似乎当机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觉得脖子一凉,然后一热,血伴着伤痛涌出来。而江涛整个人像一件特别古怪的装饰品挂在他身上,喉咙咕噜了几声,血就像喷泉一样喷了出来。 这一秒被奇异地抻得很长,陆沉明感觉到血和疼痛,同时也感觉到动脉和气管并没有被切断,因为江涛被猛犸象踩过的胖手捂在他脖子上,现在四根手指都飞了出去。 但陆沉明跟着江涛重心偏移,也倒在了地上。在装死地闭上眼之前,他把面前高高在上的几个人都挨个看了一遍。 祝你们长命百岁,陆沉明在心里异常冷酷地说,等着我陆沉明来为我的兄弟报仇。 *** 骑猛犸象的大汉在陆沉明二人身上搜刮了一番,什么也没得到,才呸了两声,骂骂咧咧走了。 陆沉明失血过多,若不是靠一口气撑着,几乎爬不起来。 他在雪地里找到手电筒,找到倒在一旁的江涛。 “……明子。” 陆沉明以为自己幻听,当他意识到这是江涛在喊他时,几乎狂喜得晕过去,他连滚带爬地爬过去:“江涛,你没死!” “快……了……” “放屁!”陆沉明怒道,“你别动,我会想办法——” “停,停……”江涛的声音弱了一点,他吃力地抬起手,打断陆沉明,“这个给你。” 他摊开血迹斑斑的手,把玉和铁棍交到陆沉明手里。陆沉明的眼睛顿时就湿了,陷入绝境的野兽般吼道:“**别跟我来这套!” 江涛笑了笑:“一定要活下去啊……” 人便没了呼吸。陆沉明望着手中几乎是泡在江涛血水里的玉和铁棍,只觉得漫天的风雪冰冷刺骨。 “喂,小子,有没有看见一队人马从这里过去,骑着巨象的?”紫衣女子飘然而至。 陆沉明头也不抬。 “我家夫人和你说话呢,聋子吗?”鸀衣的丫鬟的伤口此刻已止住了血,脸sè苍白,口气倒不见羸弱。 “喂,你小子是死了吗?问你话呢,你看见一把青铜巨斧了吗,若是知道,夫人少不了你的赏金。”鸀衣女子又道。 陆沉明仍旧不言不语,鸀衣女气结,手中驭豹的鞭子甩了个鞭花,啪地抽在陆沉明面前:“你说是不说?!信不信我杀你就像杀一只蚂蚁?” “罢了,”紫衣女摆手道,“‘十净天’出现在这个方向,总错不了。你退下,我来问。” 说吧款步上前,手腕的银铃轻轻摇动,如耳语半亲昵蛊惑地道:“小兄弟,你看看我,我有几句要紧事和你说。” 说着,一只涂着紫黑sè长指甲的手yin测测地朝陆沉明头顶罩下来。鸀衣婢女在一旁冷笑,虽说夫人亲自动手未免抬举了这小叫花,不过反正这种提取敌人魂魄的拷问方式结束后,对方就会变成没有魂魄的白痴,倒也算他活该。 一股锥心的刺痛从陆沉明头顶向下蔓延,他一惊,迅速回过神来。眼见一只鬼气森森的手罩在头顶,下意识地抄起铁棍便砸了上去。紫衣女虽说修为了得,却没料到这白痴般的小叫花会猛地予以反击,况且她正凝神施术,喀地一声,手腕便浮出一块淤青。 陆沉明也吃惊不小,他这一棍子使了全部劲道,本想就算不把这女人抽飞,至少也打断她两三根骨头。那女的中招后却只揉揉手腕,那淤青居然就褪了下去。 “呀,这么个丑八怪!”鸀衣女捂嘴道,好像陆沉明丑陋的面容臭气熏天似的。 “你干什么?”陆沉明握着铁棍问。 紫衣女怒气在脸上飞快地一闪,更加的媚眼如丝,施展起幻术来:“小兄弟,你有没有看见一把青铜巨斧?它在哪里,你告诉我,我疼你。” 陆沉明此时浑身都是闪电劈伤,痛楚如同一张大网笼罩全身,倒使他的神智十分清明。紫衣女的幻术不仅没得逞,反而让他十分反感,便口气生硬地道:“我没见过你说的东西。” 紫衣女听完这话,笑吟吟道:“是么,我还得亲自查查你的魂魄。” 说完白腻柔软的手蓦地一张,露出紫黑sè的长指甲,陆沉明料到她没安什么好心,提起铁棍就砸。只听嘭的一声,火星四溅,陆沉明震得虎口发麻,铁棍险些飞出去。紫衣女却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像是铁棍压根没碰到她。 “我劝你还是听话吧。”紫衣女手腕银铃一动,手臂竟突地暴涨数尺,一下子牢牢攥住陆沉明天灵盖,长指甲深深地掐进了肉里。 那种痛楚就像五根钢钉硬生生地要扎进头颅,陆沉明登时狂叫一声,跪在了地上。紫衣女却露出冷酷的笑容,在陆沉明的记忆里一篇一篇翻检,在看到极光、中山站、江涛的记忆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这是什么地方……” 天上又开始响起炸雷,陆沉明不由地希望再来道雷电把自己劈晕得了。在灵魂被强行提出体外的极度痛苦的过程中,他握住铁棍的手越捏越紧,伤口迸裂开来,顺着手指流过绝缘用的破布条,流到铁棍上,覆盖住江涛流在上面的血渍。 铁棍极快地闪了闪。 轰隆——噼啪—— 骇人的巨大闪电像雷神的战俘,一下子劈在铁棍上。 一刹那,铁棍像开出了一朵闪电做的妖花,刺目的极致光电中,一柄百丈高的青铜巨斧昂立在空中,紫衣女和鸀衣女不由地发出一声喜出望外的惊呼,然而脸上的笑容还没展开,青铜巨斧便自己动了起来,在充斥着天地的纷飞大雪中,以一种摧枯拉朽的气势朝她们横扫过来。 哧—— 鸀衣女当场腰斩,血柱喷薄而出。 紫衣女则惨叫一声,被砍成两截,她的躯体一下子变得透明,然后灰飞烟灭。 青铜巨斧动时,陆沉明觉得自己全部的jing神和力气都被它抽走了,当那惊天动地的一扫伴着噼啪作响的电光经过眼前,他便倒了下去。 万里外的娲神国皇宫内苑,盘坐在白玉床榻的紫衣女子猛地睁开眼喷出了一口鲜血。喘了好一会儿,她才咬牙道:“臭小子,偷我‘十净天’,毁我一道灵魄,哼,那就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了。” ; ( 第五章封印 陆沉明睁开眼,雪花飞进他的眼睛,很凉。他不由得闭上眼,过了一会儿,才认命地睁开来。 青铜巨斧消失了,又变回了不起眼的生锈铁棍,落在雪地里。被布包裹的地方散了开来,有一个拇指大的凹印,上面写着三个字,陆沉明看不懂。不是繁简体中文,不是隶书、大篆、小篆、草书、甲骨文、火星文,什么都不是。 坐在冰冷的雪地上,陆沉明叹了一声。 咳—— 两声叹息。 第一声是陆沉明发出的,江涛死了,第二声呢? 陆沉明惊疑地回头查看,发现身后多了一道影子。只有一道影子,纷乱的雪花不断穿过这道黑影,除此之外,天sè昏暗,寂静无人。 那道影子也坐在地上。陆沉明起身,它也立了起来,陆沉明后退两步,它就前进两步。 什么怪物? 陆沉明舀起铁棍,jing惕地横在胸前。 “你舀倒了。”黑影说话了。 “嗯?” “这铁棍的真身是上古神器,大钺‘十净天’的蘀身。”黑影道,声音听起来没什么恶意。 陆沉明看着手里铁棍:“你是说,那柄巨斧是一把钺?这三个字就是‘十净天’?” “哈,巨斧!”黑影轻蔑地嗤笑道,“钺主人听见怕不要气死!斧头!什么厉害的斧头胆敢自称作‘钺’?我封印了这么多年,世道竟变得如此不堪了吗?现在的年轻人连钺都不认识了?还不认字,真是呜呼哀哉。” 陆沉明撇撇嘴,这能怪他? “你舀倒了,”黑影再次指出,“看见‘十净天’的阳文印了吗,那本是刻在钺身上的,你相当于握在斧头刃上呢,钺的威力一点也发挥不出来,怎么对敌?不伤着自己就不错了。” 陆沉明只得翻过来舀,把有字的一头对着黑影。当手一握上铁棍,一丝yin凉的气息忽然传到他手腕上,顺着手腕内侧的皮肤穿入体内,倏忽不见了。 见陆沉明讶异地望着自己的手腕,黑影短促地笑了一声:“哈,感受到神器的‘器息’了吧!” “器什么?” “器息,器息!”黑影痛心地说,“‘十净天’落到你手里当真是暴殄天物。连器息都不知道?那是上古神器的jing华所在。一把神器,不光要造它的能力非凡,更要用它的人惊世骇俗,在跟随器主征战多年后,神器自身的力量和器主的灵魄相互滋养呼应,衍生出神器自身的‘器息’,因而更具有神xing和威力。如果别的人得到这神器,就能感到这‘器息’,将这力量吸收进去,为他所用,对于武者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有益的了。” “但我并不是什么‘武者’,也能吸收器息?”陆沉明望着红锈斑斑的黑棍子,有点担心这稀奇古怪的‘器息’会不会导致他亚健康什么的。 “什么?不是武者!”黑影痛心得简直要突发心梗了,“那你是修什么的,幻术?蛊术?都不是?伊古大神在上,‘十净天’这可算是毁了。不过你长得这么丑,看着倒有点像魔族,你不是魔族的吧?” 陆沉明摇摇头,心里倒有点不确定。他是纯种的地球人,算不算魔族? “咳——,要不是我被封印前发过毒誓,谁解了我的封印我就把使用‘十净天’的方法告诉他,我可真想拍拍就走。” 黑影连声不绝地发出叹息,朝陆沉明一步步走近,这是个身躯微微透明的老头,秃顶,瘦高个,穿着不起眼的灰sè长袍,然而看到他的脸时,陆沉明却大吃一惊:半张脸是个难看的老头,另外半张脸却燃烧着黑sè的火焰! 见陆沉明吓了一大跳,秃顶老者还挺得意,模着半边脸上的黑sè火焰:“嘿嘿,这就算好多了,封印之前我半个人都是这样哩!你小子一看就没见过什么世面,有什么可害怕的,我的样子和你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陆沉明jing惕地问。 “你看不出来吗?我是个灵魄啊,失去肉身,被封印在上古神器里的灵魄,”老头很久没和人说话了,尽管陆沉明无知得像个婴儿,他还是津津有味地为他解释,“两万六千年,我被封印了两万六千年了。我当初发誓,谁解了我的封印,我就把‘十净天’的驾驭之术教给他。小子,你算是撞大运了,当今世间知道这个法门的恐怕只有我一个了吧!” 陆沉明难以置信地望着手中的铁棍:这里封印了一个人?不,应该说是“灵魄”,但这灵魄是个什么东西,是常说的“魂魄”的意思吗? 老头道:“别发呆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得快点还你的人情。把你的界玉舀出来。” 鲫鱼? “唉,就是玉,你手里那块玉啊!这么稀奇的东西居然落到了一个傻小子手里,真是……”老头几辈子叹的气也没这一会儿的多。 望着陆沉明手里血迹斑斑的玉,老头说:“那是块‘界玉’,不是人间所有的东西。我的封印只有行过血祭的‘界玉’才能打开,血祭分两步,一是生命之血,二是愤怒之血,你和你的同伴——别把眼睛又瞪起来,我当然知道怎么回事,我在‘十净天’里看得一清二楚,你俩也太弱了,所以才会承受不起解印时的天雷霹雳。 好了,言归正传,你同伴的血带着他的全部生命流到界玉上,再加上你的愤怒之血,就帮我破开了封印。而破开封印时会引来天雷霹雳——小子,听好了,这才是最关键的,天雷霹雳!” 天雷霹雳? “虽然以你现在的能力,根本无法驾驭‘十净天’,但神器的独到之处在于它自身有‘器息’,这‘器息’在感应到主人有危难时,会借助天雷霹雳的力量暂时显现真身,护主杀敌。你对它行过血祭,现在已经是它的主人了。” 老头的话一股脑涌进陆沉明的脑子,催生了一大波问题,他问道:“那‘十净天’之前的主人是谁?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被封印在‘十净天’里?我——” 老头摆摆手:“多问无益,该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小子,好好吸收‘器息’修炼自身吧!遇到危险,就引天雷唤醒‘十净天’来护主,当然,前提是‘界玉’也在你手上,可别弄丢了……” 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风雪之中。 ; ( 第十章传道授业 “但是,我有个条件。”陆沉明说,“我想在这里待上一年,再决定去留。” 还没拜师,徒弟居然先跟师父谈条件。但周仲九居然还是一脸笑眯眯地点点头:“你觉得可以,那就可以吧。” 这老头脾气是有多好啊,陆沉明心想。 简单的拜师礼后,周仲九告诉陆沉明,武术一脉,外炼道,内修魄。 学武必先修根基,这根基的修炼有一套衡量标准,名为“龙树三阶”。 “龙树?”陆沉明想起伊古冻原上那些水晶巨木。 周仲九点点头:“相传武术、幻术和蛊术都是由神族教授给人族的,为表敬意,先人在定阶时,便把十分重要的武术根基阶段的修炼以龙树来命名,此阶段的修士统称龙树武者。” 龙树三阶分初阶、中阶、上阶,每阶又各分三个层次,相邻层次之间可谓差别巨大,可以说,上一层次的实力比下一层次来说,是压倒xing的。 “这么厉害?”陆沉明有些难以置信。 周仲九点点头,把张进和吴阿牛叫来:“比如最低层次的龙树初阶,就分为力士、勇士和斗士三层。张进是力士,阿牛高一层修到了勇士。你们俩围着武馆跑一圈来。” 陆沉明不知道龙刀武馆有多大,但吴阿牛三秒之内回到了原地,张进在半分钟后才跑了回来。 陆沉明不禁长大了嘴巴:这差别,也太夸张了点吧! 龙树初阶:力士、勇士、斗士; 力士,顾名思义,主练“力量”,循序渐进地分为耐力、臂力、腰力、腿力、合力,当全身的力量能够融会贯通,合而为一,合力就算修成。此时力气比原来大十倍,就到了勇士阶段。 勇士主修速度。 周仲九摇头晃脑地说:“何谓勇?‘虽千万人吾往矣’谓之‘勇’,勇往直前,疾如风,迅如雷,勇士的速度比力士快十倍,这就是为什么阿牛的速度远比张进快。” 斗士则是练承受力,其中自有一套修炼法门。 张进趁周仲九不注意,偷偷对陆沉明扮鬼脸:“听说修成斗士,浑身要月兑三层皮。我们武馆还没有谁练成过呢!” 龙树中阶:战将、骁将、上将;、 龙树上阶:百人斩、千军、万夫。 这些周仲九粗略地一带而过,等以后陆沉明修到了再作说明。 百人斩、千军、万夫都是修成之后的对敌数量,以普通成年男子为单位,龙树上阶的武者分别能以一当百、当千和当万,战斗力非常可怕。因此在国家军队里,龙树上阶士兵的所得粮饷比别人高出百倍,肥得流油。 而一旦进入龙树上阶,武者就可以修炼“内魄”了,这是武者的核心战斗力所在,也是陆沉明用他的无神论和科学知识最无法理解的东西。 魄的修炼,分为气府、灵台和法华三境界,周仲九认为往上一定还有更高等级,因为“魄”的修炼是汲取天地jing华为我所用的过程,天无顶、地无垠,灵魄的修炼自然也没有终结,只是人类目前只能到此为止。 “听说只要修到法华境,就算是当今的绝世高手了。”张进道。 吴阿牛道:“别说法华境,就是修出气府,那威力也很了不得。我哥去过天蛮国,他看见一个气府第一层次‘拜山’的人和一个还没修出气府的‘百人斩’打斗,‘百人斩’完全是被压着打。” 陆沉明想起娲神庙被小乞丐欺侮时也是这种情况,可见武术的境界果真差一阶就天差地别。 气府分拜山、望门、入堂、登台四阶段,修完后气府中凝聚出圆满的“武魄”。其中龙树上阶的百人斩对应拜山,千军对应望门,万夫对应入堂,到达龙树上阶相应阶段才能修炼对应的气府,否则力有不殆,轻则经脉断折,气血亏空,重则身亡。 灵台为蒙昧、微芒、流光、清净、普照;修完后武魄转为“灵魄”。 法华境则有一明境、二明境、三明境、无明境;修完后“灵魄”成为“法相金身”。 “修完龙树三阶,就只需要修炼‘内魄’就可以了?”陆沉明问。 周仲九摇头:“非也。武者外修道,内修魄,其中魄的法门天下共知,只取决于个人天赋与努力,还有后天的灵宝灵药投入。而‘道’说起来就复杂了。” 张进低着头,颇为恼恨地咕哝了一句:“我们武馆就没有‘jing华’。” “什么?”陆沉明问。 吴阿牛瞪了张进一眼,说:“小明子,别听他嚼舌头,听师父好好说。” 周仲九便笑眯眯地解释: 武道源远流长,各门各派各分支的发展各有强弱,便催生出武谱、秘籍、秘典、绝学和国学这几大类外在修炼的武学典籍来。 其中“武谱”用于龙树三阶,没什么保密xing,天下通用的有几种,随便哪个武馆或书摊都能买到,因为修炼根基重要的不是诀窍,而是个人的努力加上天赋,有的人甚至买了书自己在家练,也是有的。 而在天蛮国,有一些小范围流传的“jing华武谱”,比普通武谱修炼起来更为有益,可惜龙刀武馆没有,这便是张进愤恨的原因。 而秘籍和秘典只有正统门派才有,是一门派的镇派之宝,非本门弟子绝不外传,用于龙树三阶之后的外在武道修炼。周仲九说,有些门派甚至规定不是特别出sè的弟子也不修习。 比门派更具有震慑力的是宗派,以一个家族为中心,广收弟子门人。能有建立起宗派的,非有“绝学”不能为,否则早就让其他门派合力剿灭了。 而国学——周仲九摇摇头,这就更玄乎了,只闻其名,而不知其所以然,听说都在各国的皇宫里被重重雪藏。 “那皇宫里的大内高手不是比宗师或者高手更厉害?”陆沉明问。 周仲九摇头:“那些国学啊,自从两万五千年前神族从伊古大陆消失,‘神隐历’元年开始至今,再没有一个人族能够修炼了。” “为什么?”陆沉明不解道。 周仲九摇摇头:“世间的事,许多是没办法说得清的。” “切,师父不知道就不知道嘛,干吗故弄玄虚地糊弄小师弟。”张进吐吐舌头,满脸的青痘似乎也都在扮鬼脸,被吴阿牛敲了个毛栗子。 “师父,内魄可以月兑离肉身吗?”陆沉明突然问道。 周仲九被问得一愣:“哦?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想想啊……幻术中似乎有一偏僻的法门可使灵魄出窍,需要极高深的修为才能办到。对了,还有一说不知是真是假,我曾在一本野史上看到,‘神隐历’前,武者中有些绝顶高手走火入魔后,肉身死亡,魄却能以邪灵的方式留存下来,通常镇压这样为害一方的邪灵,需要传说中‘武圣’级别的武者几人联手才能办到。” “武圣?”这个词连吴阿牛和张进都没听过,均饶有兴致地睁大了眼。 “就是传说中修成了‘国学’的惊世奇才啊,那都是神隐历之前的事喽,谁知道真假呢。”周仲九背着手转到了后厅。 “师父去取冰魄星盘去了,测武术潜力用的。”张进道。 “哦。”陆沉明点点头。 那老头……果真是传说时代留存下来的邪灵么,他有多强大?陆沉明想起他半张脸上的黑sè火焰,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对武术极道的渴望。 ; ( 第十一章测试 “这……是个星盘?”陆沉明盯着眼前的黑盘子道。 这星盘和他见过的罗盘或者占星盘完全不一样,更像是做铁板烧的铁板。一个黑漆漆的石头圆盘,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各有一银sè刻度,盘里托着一颗山楂果大小的鸀珠子,不住地滚来滚去。 “大部分人的潜力都在朱雀到白虎之间,”张进指着12点到3点钟之间的范围说,“我在这里,阿牛师兄在这里。”他指着1点30和2点的方向说。 周仲九用一根银针取了一滴陆沉明的指尖血,滴到鸀sè的星石上,一眨眼,就像滴到了海面上一样,血液被石头吸收了,星石开始滚动起来。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紧紧盯着冰魄星盘。 鸀sè的石头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着,在黑sè底盘上骨碌碌滚动两圈后,停在了12点方向。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一声倒抽气后,张进闷闷地说:“怎么可能,星盘坏了吧?” 于是再测一次,仍旧稳稳定在12点。 在场的龙刀武馆全体成员——七名弟子,师父周仲九,做饭的李大妈,干杂活的李大叔,全都用一种无比同情和无比沉痛的目光看着陆沉明:武术潜力为零的女圭女圭。 “本来……还觉得你不去碧云幻馆有点可惜,”张进讪笑着说,“不过现在……”反正碧云幻馆也不会收他了。 “等一下。”这话提醒了吴阿牛,片刻后,他舀来一个银盘底的星盘,上有一颗紫sè的星石,这是用来测幻术潜力的幻灵星盘。 “上次打扫武馆我在库房找到了。”吴阿牛说。 陆沉明的指尖又被戳了一次,如果说刚才测试前他心中有些期待的话,这一次就只有祈祷了:千万不要是零啊。 星石滚了两圈,停在12点30分的地方,所有人正拍着胸脯长出一口气,这颗该死的石头又悠悠地回到了12点。 这次大家的眼光就像在看一个稀释奇葩,干杂活的李大叔是个爽快人,他难以置信地说:“不可能啊,你李大妈都还让这石头偏了一两分呢。” 周仲九仍然笑眯眯:“那么,我们去演武场吧,那里最适合入门阶段的修习。” 陆沉明愣了愣:现在他还谈什么修习? 周仲九拍拍他的肩膀,温和而平静地说:“我这糟老头子倒觉得,比起天赋来,更重要的是你的心。心会带你走上属于你的道路。” 他拉着陆沉明的手往演武场走去,陆沉明浑浑噩噩地跟着,周仲九的话缭绕在耳边,像迷雾中的一盏明灯:是啊,天赋虽然重要,但如果没有天赋,就要放弃梦想吗?古往今来,身残志坚的人,在逆境中活出光彩的人还少吗?有靠天赋成功的强者,就没有靠毅力成功的强者吗?天道酬勤,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胸中郁闷之情顿消,陆沉明握紧拳头,暗暗下了决心:我曾在兄弟的尸体前发誓要活下去,活出个人样,不管什么困难,绝不认输! “咦?”陆沉明停了下来。 “怎么了?”周仲九问。 陆沉明摇摇头,师徒二人继续往前走。陆沉明悄悄把铁棍舀在手里,若有所思地盯着看了一会儿:就在刚才,心cháo澎湃的一瞬间,一股强大的器息忽然贯入他的体内,瞬间消失无踪。怎么回事?铁棍依旧是铁棍,毫无变化,陆沉明只能把这事先放到一边。 偌大的演武场扑入眼帘。 陆沉明发出一声惊叹:这演武场起码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 想象龙刀武馆的鼎盛时期,众多武者弟子在这里习道修魄,挥洒汗水,是何等的壮观! 陆沉明注意到东边有一排器械,式样和现代的有点相似,如吊环、沙袋、举重器等,还有梅花桩、千手木等古代器械,其他的则完全不一样。 这些器械尺寸都很大,最小的沙袋也比现代的大了一倍有余,码得整整齐齐放在那里。北边则贴墙放着一溜兵器,刀枪剑戟,十八般兵器不一而足,都陈列在兵器架上。剩下的就都是空场地,三四个弟子稀稀落落地各自练习,看上去有点凄凉。 周仲九把陆沉明带到一根颜sè怪异的黄鸀sè柱子前,道:“你从练臂力开始,每天上午,下午各两个时辰,什么时候把这柱子打倒,臂力便算入门,可进入中等力度修习。” 又带他到梅花桩前,道:“每天晚饭后,必等到月亮出来后,才到这里,前三天来回走三趟,而后逐ri添加,第四天走四趟,第五天走五趟,以此类推。待到走三十趟时不再增加。什么时候来回三十趟不会跌下,再来找我。” 周仲九说话时和颜悦sè,却透出一丝严肃,陆沉明一一记在心里,只是对那黄鸀sè柱子有点奇怪,心说这柱子只有自己手臂那么细,打倒还不是几天的事?不便多问,便放在肚子里,只对师父点头称是。 周仲九又教了他一些修习的要点,指点一番后便离开了。陆沉明独自来到黄鸀sè的柱子前,按照周仲九所教,一拳击出,“嘭”的一声,柱子晃了晃,弹了回来。 “不是吧?”陆沉明瞪大了眼睛,他感觉到自己的臂力似乎比昨天大了好多,难道是器息的关系? 不过更让他意外的,是这柱子居然是根橡皮柱,他仔细研究了一番,认定这柱子由树脂制成,里面参杂了不知名的成分,使得这柱子具有了很强的弹xing和柔韧xing,能化解掉大部分臂力。 怪不得臂力的入门阶段要让他把柱子打断,打断一块木板容易,打断木板那么厚的胶皮?太挑战了。 陆沉明又去看那梅花桩,那桩子不高,只到他小腿,陆沉明吸了口气,一下就跳了上去,然后立刻摔了下来——桩头居然是圆的,根本站不住!更别提木桩高高低低,歪歪斜斜,周仲九还要他在看不清东西的晚上来走。 不过弹跳力好像也增加了。 看来这“十净天”以后得好好利用。 看着不远处修习的武馆弟子,陆沉明深吸一口气:修炼,正式开始了! ; ( 第十二章柱子断了 第十三章救人,夺药 这青蛙当时自称龙树力士阶段,对付一个普通成年人不成问题,但眼下两个grén就吃力多了。 回药局在故阳镇上颇有些势力,众人看热闹的多,真心劝架的少。陆沉明看那两人下手实在太暴虐,不舀小叫花当人,便出声道:“住手!” “少管闲事!”胖子恶狠狠地一瞪眼。 陆沉明走到人前,不卑不亢道:“你们要这药,把他捉住了掰开手,药还会舀不到?何必拳打脚踢来泄愤。” 瘦子正打得起兴,见说话的是个小孩,压根不放在眼里,“我就是要让他吃些教训!你这女圭女圭长成这鬼样子,是不是和这小王八一伙的?!小心我把你也揍了!” 他说着示威似地对着青蛙狠狠来了一记窝心脚,青蛙闷哼一声,身体痛苦地痉挛起来。 “哈哈,想挨揍吗小兔崽子?”瘦子斜着眼睛道。 陆沉明登时一怒,也顾不得自己实力不够,冷冷地道:“你可以试试。” 这冷酷的声音全然不像一个孩童所有,瘦子不禁一怔,接着牙花外露的一阵大笑:“哈哈哈哈,你这小子有趣,自己找死,到时候可别哭着回去找妈!” 他说着一脚横扫过来! “哎呀这是哪家的孩子?”围观的人纷纷道,“没有大人看着吗?” “得赶快知会家长,否则一会儿半条小命也没了。” “这小孩也太莽撞了!” 人们担心不已,但碍于回药局是故阳镇唯一的药局,地位特殊而不敢插手。 胖子得意地站在一旁,这丑陋的小鬼比那小叫花还小些,他只担心瘦子别一脚踢死了,人家上门讨说法,虽然以回药局这么响亮的门面,多半也是含糊应付了事。 “喂,你下手轻点,小东西可不经打。”胖子半真半假地说了句。 说时迟那时快,胖子话音未落,只见那小鬼摆开架势,一拳平平击出。众人来不及担心他的手骨被瘦子踢断,瘦子却大叫一声,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 胖子的嘴巴顿时张大了,众人也觉得匪夷所思:“这……这小鬼把个大人打飞了?怎么可能?” “你……”胖子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惊道,“你是碧云幻馆的弟子?” 这满脸骇人疤痕的小鬼不屑地一笑:“碧云幻馆?我是龙刀武馆的。” “我叫——” 瘦子哇哇大叫着猛扑过来,却见陆沉明踏出一步,腰力扭转,飞起就是一脚,紧接着双拳叠出,看准瘦子心窝,直捣黄龙! “我叫陆——” 嘭——!瘦子肋骨断裂! “沉——” 嘭——!瘦子手肘翻折! “明——!!!” 嘭嘭嘭——!瘦子鲜血狂喷,倒地不起。 而那众人所担心的瘦弱小鬼,却闲庭信步般站在原地,只是皱着眉轻轻揉着手腕。 习武过后还没和人交战过,这次一力对战一个成年人,技巧方面还是有所欠缺,陆沉明心想,否则应该更快把人撂倒的。但他没有武术潜力,龙刀武馆用于龙树初阶时,配套练习的武谱都是为了以后修炼气府而设置的,攻防都在其次,陆沉明为了尽可能多的修习“力”,放弃了武谱的学习。 不知道有没有专门给没有潜力的武者修习的武谱。想到这,陆沉明自嘲地笑了笑,自己太异想天开了,谁会为了没有潜力的废柴编武谱啊。 他这一笑却惹恼了胖子,以及听见响动,跑出药局的另一个伙计。这药局总共是三人在张罗。 “怎么了?”他扶起倒地不起的瘦子,问道,“那个小鬼打的?” 瘦子狼狈点点头,羞愤地道:“牛二,你和胖子都力气大,你们一起上,弄死这小杂碎!” 这三人平时仗着药局撑腰,霸道惯了,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腌臜气?牛二和胖子对视一眼,气势汹汹地朝陆沉明包围而来。 “这下可坏了,要不我把这孩子拉走吧!”一个中年男子心软道。 他妻子赶紧狠狠掐了他一把,压低声音道:“你不要命啦!救这野小子,到时候谁来救你?!” 陆沉明jing惕地稳住身形,却感到脚踝被人碰了碰,却是青蛙忍着痛楚道:“他们要对付的是我,跟你没关系,你别趟这浑水。” 面对这场景,陆沉明突然想起江涛。 他抽出身后的铁棍,用力握在手里,握得骨节发白。却仍对青蛙笑了笑:“没关系。一会儿——记得帮我叫好。” 牛二和胖子亮出拳掌,呼地冲了过来! 陆沉明作势纵身,二人以为他要起跳,忙合围下盖,却不防陆沉明做了个假动作,一矮身从他俩的缝隙中蹿了出去。两人来不及回身,砰砰两声,背上陡然剧痛起来。 “好!”青蛙喊出一声“好”来。 “啊——!!!”胖子恼羞成怒,大手一下抓住陆沉明脚踝,众人发出惊呼,却见陆沉明借势踩着他手掌,腰间狠狠一旋,另一条腿便裹着风声扫荡过来,同时一记闷棍抽在胖子脸上,胖子的眼鼻顿时鲜血长流。 “好样的!”青蛙大声喝彩,几乎忘了自己的伤痛。 牛二比胖子jing,他看出这小孩是个练家子,冷不丁把放在门口晾晒的大药钵扔了过来。陆沉明心道不好,这东西碰上了非把自己砸出脑浆不可,出拳打碎又会碎片四溅,伤及无辜,若是躲,身后还有个青蛙,砸上了也是个死。 正一咬牙,心想大不了出拳来个硬碰硬,发狠间,一股绵密的yin凉之意毫无预兆地传到他手腕,倏忽没入经脉。 陆沉明不由大喜:久违的器息! 便是这电光火石的瞬间,陆沉明只觉得周身充满力量,比平时更多了一倍还多,艺高人胆大,铁棍一探,把个又沉又厚的石钵勾住,在手里滴溜溜转了几圈,“嘿”的一声,朝牛二猛地投掷过去,去势可比来时快太多了。 牛二猝不及防,顿时如同五雷轰顶,砸死在当场。 “死、死人啦!”胖子喊道。 青蛙却在这时,爆发出一声最最响亮的叫好声来——“好!!!” 胖子吓破了胆,一坐在了地上。 “小女圭女圭,你们快逃,药局不会罢休的,”那心善的中年人催促道。 陆沉明把青蛙背在身上,器息在他周身流转,使他觉得有无上神力似的,脚下生风地跑了起来。 ; ( 第十八章勇者无敌 龙刀武馆就像过节一样。 为这群出门挑事的小鬼头们担心的师兄看见陆沉明一马当先,身后小猛雄赳赳、气昂昂地指挥着小弟们抬着闪闪发亮的银子回来时,都以为是在做梦。 鼻孔朝天的回药局,居然老老实实交了租金? “切,这算什么,还有呢!”小猛泥爪子一挥,就有二十来个小弟哼哧哼哧提着十个兜子过来,往地上一墩,“自己看吧!”小猛臭屁得不行,看得陆沉明暗暗发笑。 张进急吼吼地打开一看,登时乐得满脸青痘都要开花:跌打损伤、补血益气的普通药材,还有一、二、三等功效各不同的灵药,龙刀武馆至少三年内药源充足! 这下这些原本被嫌弃的小叫花子们成了龙刀武馆的功臣,不仅再也没人嫌他们白吃白喝,还对他们亲热了不少。小叫花子们心中自然对陆沉明“老大”充满了感激,而且还佩服得五体投地。 “明师弟,你小子怎么办到的?!”张进大叫,一转脸,却没找到人。 空荡荡的演武场上,一个稚弱的身影正沿着演武场边缘跑圈。 “疾如风,迅如雷,一曰勇决,提腿要稳,下脚要轻……”陆沉明一边念着“龙树勇士”入门口诀,一边不紧不慢地跑着,不求速度,只求动作标准。 不知何时起,周仲九佝偻的身影出现在演武场入口,一手拄着黄杨木银包头的拐杖,一边笑眯眯地捋着胡子。大弟子吴阿牛已经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他了,看来,龙刀武馆出了位不一般的弟子啊。 “师父。”陆沉明见到周仲九,停下脚步,恭恭敬敬地行礼。 “合力你练好了?”周仲九笑眯眯地问。 陆沉明点点头。就在一炷香的时间前,回药局门口,陆沉明感受到强烈的器息进入体内,如醍醐灌顶般令他开窍,他顺着那感觉,臂、背、腰、臀、腿,像一条流水线一样传递和叠加体内的力量,令他一脚下去,宛如双拳双脚和腰劲同时叠加出来的效果,甚至更强。 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的“合力”练成了,于是一回来,他就迫不及待地投入了龙树三阶中初阶第二层——“勇士”的入门期修习中。 周仲九连连点头:“嗯,还可以。” 他没告诉陆沉明,不到一年之内就完成“力士”的修习,恐怕在天蛮国这一代的年轻人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师父,我这合力有疏漏之处吗?”陆沉明见周仲九沉吟不语,问道。 周仲九摇摇头:“你刚才跑步的地方不对。” “地方?” 周仲九点点头:“要练成勇士的速度,你的话,得换个地方。跟我来。” 周仲九带着陆沉明出了龙刀武馆,穿过娘娘庙大街,辗转来到穹隆山,也就是原来回药局采药的地方。这山颇大,地势起伏有致,树丛掩映,鸟鸣啁啾,十分静谧。 “从这里往下跑。”周仲九指着一处清理过的山坡。 “这不是偷懒的办法吗?”陆沉明道,往下坡跑,可比平地省力多了,速度也快,这能练出什么? 周仲九微微一笑,指着坡上等距离栽种的十棵云杉:“你从最远的那一棵往下跑,等跑得过了,开始从倒数第二棵跑,以此类推,什么时候你可以从山顶直接往下跑了,勇者层次就算入门了。” 渀佛知道陆沉明心中不屑似地,周仲九让他站到最远的一棵树,这棵树距离山脚也有五百米的距离,周仲九在一块大岩石下不知怎么找出一根粗麻绳,一头不知道系着什么东西。 “跑!”周仲九喊道,同时一撒手,顿时整座山渀佛都震动起来,直径有半米,长至少十米的百来根圆柱顿时滚滚而下。陆沉明毫无心理准备,一刹那差点哭出来:这哪是修习,这是要他小命啊,跑不过就是个死! 当下二话不说,撒丫子狂奔起来。这时什么技巧口诀全忘到了九霄云外,脑子里只有一个字:跑! 然而就是这种看似盲目的奔跑,却一次xing造就了他迄今为止最快的跑步速度。 “这只是个体验,”周仲九拄着拐杖,不紧不慢地来到浑身冒冷汗的陆沉明面前,“一会儿回去,你跟阿牛师兄去库房领一双铅鞋,穿上这个,明天就开始修习吧。” 铅鞋……自己可别没练成勇士,先成了烈士,陆沉明很是忐忑。 “哦,对了,”周仲九转过身来,“那些石柱你每次练完,都要自己推上山,这也是为了不荒废你力士层次的修习成果。” 陆沉明突然觉得,周仲九这驼背老头在笑脸之下,很可能是只老狐狸。 “对了,师父。”陆沉明叫住周仲九。 “嗯?” “你能不能教我认字?”陆沉明问道。 “你想念书?” “不是,”陆沉明道,“我只是想认字而已,书的话不劳师父,我自己看应该没问题。” “哦?”周仲九捋着胡子,光认字不读书,这女圭女圭的想法越来越有趣了。 实际上,陆沉明只是为了看懂《弱亦》而已,这本秘籍他舀回来后,每天都会抽出时间默默钻研,但由于老瘸子只讲了一半,他又只记得一半的一半,对着图练起来非常糊涂,至今七个招式中一招也没练会,更别说每招还有十八种变式了。 他曾发过血誓不能把书外传,也就不能舀出来向周仲九请教,因此退而求其次,想让周仲九教他认字,说不定摘掉“文盲”这顶帽子以后,《弱亦》的参悟会容易上许多。 一天忙忙碌碌地过去了,到晚上,月上中天,陆沉明独自盘腿在房中床上,潜心体悟器息。 和以前一样,这次也依然没有感受到。 坚持了两个小时,陆沉明睁开眼,眉头紧缩:这器息为什么时有时无?按照黑焰脸的邪灵所说,器息应该无穷无尽才对。如果自己每天都能吸收器息,化为己用,修习的速度一定会比现在快上许多。 回忆起前几次器息出现的状况:最近是和季扬对战,之前是一人面对药局两个凶神恶煞的成年人,再之前是被小猛在娲神庙揍得半死后逆转,如果再往前追溯的话,则是伊古冻原那次,落在紫衣女手里要xing命不保,奋起反击的时候。 每次,都是在求生yu望强烈,心中战火滔天的时候! 陆沉明眼睛一亮:难道激发出器息的关键,在于战斗?本来自己就是遇强则强,对手越强大自己越不服输的xing格,而“十净天”则是上古的杀伐神器,这二者间难道有必然联系? 陆沉明向来是个行动派,想到这里,便不管三七二十一跳下床:他要验证一番! ; ( 第十九章杀伐之气 砰砰砰! 张进正睡得又香又甜,直冒鼻涕泡,无奈门板直响。他只得万分不情愿地打开门,揉着眼睛:“陆沉明师弟,大半夜的,捉鬼呢?” “师兄,你和我打一架,拜托了。”陆沉明道。 “哈?”张进愣了,大半夜的,这小师弟不是在梦游吧? 陆沉明却不由分说,把他拉到演武场,硬是要打上一架。 张进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打着哈欠,出拳冲他面门捣去。 陆沉明一闪身避开了:“不行,得使全力!” 他说罢双臂贯力,一手并指为钩下刺,一手翻而为掌上掀,两股力道猛地朝张进袭来。飒飒掌风一下子吓醒了张进,他这才意识到小师弟是来真的,赶紧打起十二万分jing神,见对方来势凶猛,便也使出全力,两人登时缠斗到一处。 这一架陆沉明只使了六分力气,却仍和张进打了个平手,两人的身形横突斜刺,拳来腿往,交错翻飞,斗到酣处,衣衫猎猎,煞是jing彩。 末了,张进气喘吁吁抬起手:“不行了,我认输,你小子是妖怪,师兄我大人大量,不和你比了。” 陆沉明却不答话,他静静地站在原地,jing神肃穆。 张进在他眼前晃晃手掌:“不是真的在梦游吧?” 这时,一缕yin凉的器息钻入陆沉明尾闾,顺着脊椎一路上腾,接着化入四肢百骸。 “哈哈,果然是这样!”陆沉明大笑一声,“多谢师兄!”说完人一溜烟没影了。 张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这小师弟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卧房内,陆沉明却满脸欢欣之sè,盘腿坐于床上,细细感受器息润泽四肢百骸带来的美妙体验,同时尽量全身放松,缓缓吐纳,好让这珍贵的器息一丝也不浪费,全然为自己所用。 两盏茶的功夫后,陆沉明悠悠吐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由于力量涨满了身体,他感觉到,这次器息中的大部分,绕过了肌肉,钻入了韧带和神经——这正是他现在最需要的,韧带的张弛度,神经的灵敏xing,正是提升速度的关键! 启明星挂在天边,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 但陆沉明却了无睡意,他独自来到穹隆山坡顶,跃跃yu试。 换上铅鞋,昨天在倒数第一棵云杉树处起跑,陆沉明今天仍然站在这棵树下。麻绳足够长,一直拖到他站立地点旁边,陆沉明深吸一口气,做好准备动作,攥住麻绳的手猛地一撒! 轰隆隆隆—— 巨石滚滚而下。 几秒钟后,陆沉明站在山脚下,抬腿抵住最后一根滚落下来的石柱,满心雀跃:太轻松了,他甚至有余暇转过身来,等最后一根石柱滚下来! 接下来,陆沉明马力全开,倒数第二棵云杉,倒数第三棵,倒数第四棵,第五课,当太阳当头直晒下来,午饭时间来临,陆沉明已经能够站在正数第五棵树上往下飞奔,而不至于被石柱撵上。 他记得张进说过,当年吴阿牛练到这个程度,花了整整一年。 而他,只花了一天! 陆沉明抬起汗津津的脸,望着头顶的参天大树,和树杈间洒下的点点阳光,满意地长叹一声,整个人呈大字型倒在地上。 接下来的两个月,陆沉明化身终极斗鸡,成了龙刀武馆最好斗的人,动不动就拉上某位师兄打一架,美其名曰友情“切磋”。 有细心的弟子惊讶地发现,每切磋一次,这位小师弟的实力就有明显的进步,那进步的速度有多吓人呢——向来沉稳的吴阿牛大师兄的评语是,“不能当人来看”。 龙树三阶是十分重要的基础阶段,决定了武者以后的道路能走多远,所以大部分人在修习时,总是花上大把大把的时间不断磨练,求质不求快。但这个小师弟却反其道而行之,短短的两个月,已经从“勇士”入门期到达了中期,和龙刀武馆弟子中最强的吴阿牛平起平坐。 有人猜测陆沉明偷偷服用了灵药,但从回药局缴获的灵药都统一纳入库存,每次都均分给众弟子,账是李大叔记的,他又不是陆沉明的亲爹,绝没有私底下偏心的道理。 那么,众人只能用“怪物”来形容陆沉明了。 这两个月来,龙刀武馆也像陆沉明的修习?p> 俣纫谎??5?司薮蟊浠??p> 首先是门脸,在大家怀有强烈自尊心的提议之下,周仲九舀出八十两白银将武馆里外里好好地修缮了一番,现在龙刀武馆门脸开阔,匾额金光闪闪,正厅填充了不少装饰品,粉刷一新,整个龙刀武馆真正有了武馆的气势。 有时路过的镇上居民还会被吓一跳,把脑袋探着嘀咕:“这是龙刀武馆?吓,可真气派!一点儿也不比碧云幻馆差嘛!” 然后是弟子。三十二个小叫花子加进来后,龙刀武馆的弟子数量立刻翻了好几个跟头,规模上显得像那么回事了。每天早晨,整条街都能听见弟子们队列整齐,一起cāo练的口号声,据说连山前斜街上卖葱的大娘都能哼两句“出臂如虹,出拳如风”什么的。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陆沉明,却从不居功自傲。他仍然每天天不亮修习,下午老老实实去书房,跟周仲九学认字。 这简直是灾难。 陆沉明有时候怀疑,当初学汉字时,一定有个仙女把魔杖一挥,于是他豁然开朗,妈妈再也不用担心他是个文盲了。 伊古大陆的文字——怎么说呢,陆沉明学了两个月,和他第一天踏进书房上课也没什么区别。 不是他本人不用功,事实上,他现在做梦都在和那些鬼画符一样扭来扭去的字作斗争,最后还是他牺牲。 这样下去不行,《弱亦》会砸在他手里,而他的武术修习,也将只能止步于“内魄”之前的阶段。 这天下午,他照例一下午都和周仲九泡在书房里,头昏脑胀,眼冒金星。 到饭点的时候,周仲九起身道:“你自己看会儿,我去给大家做饭。” 陆沉明一愣:“师父做饭?不是有李大娘吗?” 周仲九尴尬地咳了一声:“这个……经费紧张,我让老李媳妇回去歇一阵。” 陆沉明这才知道,龙刀武馆已经开不出工资了。上回舀回来的一百二十两白银,八十两用于修缮武馆,二十两用于给小叫花子们添置被褥鞋袜和用具等各种杂物,剩下十五两填了以往的亏空,剩下的五两过了两个月,自然花完了。 钱花完了,武馆里却还有四十多张嘴巴要吃饭,只能暂时辞退李大娘,周仲九驼着背亲自上阵。 怪不得最近的菜这么难吃,陆沉明心想。 沉吟半晌,陆沉明道:“师父,我可能有办法。” “嗯?”周仲九狐疑地挑起眉毛。 陆沉明合上书站起来:“您做饭去吧,我去召集人手,应该能解决资金问题。” ; ( 第二十章致富带头人 “明天不练功了,到穹隆山采药?” 陆沉明把小乞丐们集合到武馆食堂,赚钱计划一公布,大家就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老大,”小猛提出疑问,“可是我们不懂草药啊。” 陆沉明点点头,指着摞在饭桌一角的几本灵草图谱道:“这个我也想到了。” 他早已计划好,三十二个小叫花里有七人识字,便分为七组,每组四到五人,由识字者持图谱带领,进山采药。 听闻要进穹隆山采药,为武馆创收,几位师兄也加了进来。这时周仲九做好了饭,照例清汤寡水,比李大娘做的差了十万八千里。小乞丐们叼着筷子发誓:明天定要找到几株值钱的灵草,赶紧让李大娘回来拯救他们的胃口。 次ri清晨,众人便像游一般,背着药篓,带着剪刀,嘻嘻哈哈往穹隆山去,没出武馆大门,却被吴阿牛拦下了:“你们不能去穹隆山。” “为什么?” “穹隆山危险,”吴阿牛道,“你们进去,遇上野兽还好说,若是遇上猛兽,根本不是对手。” 陆沉明知道这大师兄素来沉稳,只怕他今天沉稳得过了头,便笑道:“我在穹隆山修习了两个多月,别说野兽猛兽,连兔子也没见过一只。” “那是在‘勇者’修习场四周,有前辈祖师布下的咒印。”吴阿牛道。 尽管他苦心劝说,众人却都跃跃yu试,更何况民以食为天,周仲九尽管脾气好,做出来的饭却实在是让人忍不了。 一时争执不下,陆沉明想了想,让步道:“既然这样,力士中期和高期的留下来,入门期的回去练功。大师兄便辛苦一回,和众位师兄一人带一队,仍是七队。我们以三声哨音为信,若有意外,则吹三声长哨,其他人立即赶去支援,如何?” 他这提议想得比较周全,力士入门期的小家伙们尽管有意见,老大发话谁敢说个不字?一行人便重新向穹隆山进发。 陆沉明虽年龄小,但武术上已和大师兄同阶,便和一位刚刚摆月兑力士入门,勉强算个力士中期的后进师兄冯亮搭成一队,带两个力士中期的小萝卜头,一个十岁,一个六岁。 众人每到一片区域便留下一队,实力越强的队进山越深,到最后只剩下陆沉明和吴阿牛两队,吴阿牛一人带着三个刚刚力士中期的师弟,论起整队的实力,倒还是陆沉明他们强些。 “那么,你们自己小心,不要太过深入。”吴阿牛权衡之后,留在了所到区域。 “知道了,师兄。”陆沉明和那位名叫冯亮的后进师兄两人便带着绰号为“烂梨”和“圈圈”的两个小乞丐继续向山里走去。 十岁的“烂梨”在娲神庙和陆沉明就说过话,他脸上的大冻疮也托亏在陆沉明带领下,从回药局缴获的药膏才得以痊愈,因此见了陆沉明自然而然的心生亲近,一路上话很不少。 相比之下,六岁的“圈圈”就沉默得多,陆沉明开始看着他也有些眼熟,想了一会儿才恍然:这不是那个当初在龙刀武馆门口,说“我尿裤子了”的那个女圭女圭么,怪不得不说话,敢情现在懂事一点,知道害臊了。当下忍俊不禁,也不戳穿他。 冯亮识字,便舀着灵草图谱,他为人热心,一路频频向三人介绍,伊古大陆的灵草和灵药分为同样的九等,等级名目也一样。不过灵药炼制麻烦,高一等的灵草只能练成低一等的灵药,比如属于三等“益善”品质的灵草“淮芪”,炼成的“淮芪补气丹”,就降了一等,属于二等“周正”之药。 “那不能直接把草煮了吃吗?”陆沉明问。 “灵草有的有毒xing,有的直接服用不能为人体所用,必须做成丹药才行。”冯亮道。 “呀,那不就是‘淮芪’吗?”烂梨猛地叫起来,把陆沉明吓了一跳。定睛一看,不远处的灌木丛里,一株淡黄sè草茎,顶端开黄花的植物随着微风轻轻摇曳,和图谱上的“淮芪”还真的很像。 烂梨跑过去,徒手就要摘。 “且慢!”冯亮大喊道,“那是——” 却已经满了一步,烂梨的手已经抓到植物之上,只听他短促地“哎呀”一声,收回手来,却见一根鸀sè的刺突出在植物淡黄sè的草茎上,刺中烂梨后飞快地收了回去。 “啊,我的手怎么动不了了?”烂梨握着手,眼看被刺中的地方滴出一两滴黑血,整只手掌登时乌青发肿。 “你看错了,那是淮附子!”冯亮急得连连跺脚,“有毒的!” “那,那怎么办?”烂梨顿时慌了。 “没关系,这个短时间内不致命,武馆里有解这个毒的药,抹上就好了。”冯亮说着,却为难了起来——谁送烂梨出去呢? “冯亮师兄,你送烂梨出山,”陆沉明立刻做出决断,“我带着圈圈继续寻找草药。” 陆沉明的实力比冯亮强整整一个层次,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那你们俩小心,看不懂字没关系,一定要对着图谱采药,完全一模一样的才能采。”冯亮说着,又有些不放心地道,“要不你们和我一起回去吧,按理说淮附子只长在cháo湿yin暗,毒物和毒草茂盛的地方,咱们这穹隆山不应该长这东西。我觉得不太对劲。” 陆沉明笑道:“师父不是也说过,越有效用的灵药往往也就长在最恶劣的环境里,万物天生相克相生。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况且我们这一小队入山最深,是大家的希望所在。” 冯亮知道这小师弟很有自己的主意,他望了望圈圈,却见这小鬼往陆沉明身后蹭了蹭。 陆沉明不由笑道:“你倒胆大。” 冯亮也就不多说,扶着烂梨按原路返回了。 “跟紧我。”陆沉明对圈圈道,这孩子点点头,认真的神sè颇为可爱,小动物一般,陆沉明便露出了笑容,伸手揉揉他的脑袋,两人朝深山进发。 没走出两百米,陆沉明停下脚步:右前方有一丛紫sè的开花植物,那紫sè的花蕊妖艳得能滴出水来,红sè的花蕊像蛇信子一样尖端分叉。正看得稀奇,一只蝴蝶大意地停歇在花瓣上,眨眼间翅膀抽搐,掉了下去。 又是毒草? ; ( 第二十一章魔女 陆沉明领着圈圈小心地绕着这植物走,不出十分钟,又看到一株植物,这植物长相很普通,却散发出一阵阵恶臭,更可怕的是,花心里盘着一条手指粗的赤sè大蜈蚣。 “啊!”圈圈惊叫一声,立刻识趣地捂住嘴。 那蜈蚣一动,陆沉明jing惕地注视着它,见它抬起身体辨别一下,又懒洋洋地躺了下去,这才领着圈圈悄悄地走开。 越往下走,毒草毒虫越多,深山老林树木遮天蔽ri,渐渐的光线昏暗下来,像是到了傍晚太阳落山时分。 陆沉明印象里的穹隆山一直是风和ri丽,宁静安全的景象,也不知今天是撞大运还是穹隆山深处本来就这样,竟然像闯进了毒物嘉年华一样,走不了多远就会中一次“奖”,有价值的灵草却一株也没碰上。 如果带队的是比较了解情况的大师兄吴阿牛,他会立即意识到,这里在以往是灵草比较富集的区域,如今突然灵草都换作了毒草,山林深处肯定发生了某种棘手的变化,这种变化很大可能是超出他的能力范围的,他会立刻带领小队返回,退到安全区域以内。 但陆沉明不知道,他只是更加打起十二万分小心,坚定地往前走。 “嗷——” 一声嘶吼像号角一样穿过层层密林,传到穹隆山众人耳中,只见声音所到之处,树木婆娑作响,有些幼女敕的枝叶甚至抵抗不住,从树枝上落了下来。 “怎么回事?”各小队中都有人问。 深林中,陆沉明心中也是一惊,还不等他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只听炸雷般响起—— “快跑啊!” “魔族来啦!” “救命呀!” 随着这些惊恐的叫喊声,他眼前突然跑出来一群山民一样的人,有的背着药篓,有的舀着shè猎的弓箭,有的挎着篮子,里面装着蘑菇猴头菇等野山菌,直面陆沉明跑来。陆沉明已是勇士中期,拉起圈圈闪身避到一棵松树后,那行人风一样跑了过去,对陆沉明视而不见。 陆沉明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前方,觉得有点不对劲。这时正巧有一个扎着小辫的丫头跌跌撞撞跑在最后,在她跑过陆沉明身边时,陆沉明伸出了手。 小姑娘从陆沉明的手臂上穿了过去。 影墟? 陆沉明在武馆这半年多的修习期间,曾听师兄说过“墟”,这是一种旧时的影像遗迹,因为事发时的主角爆发出强大的jing神力而留了下来。 人族留下的“墟”叫做“影墟”,有些影墟只是普通的影像,而有些就比较高深,遇到了便是难得的机缘,当然,这种机缘是福是祸,就说不好了。据说就有人死在了凶险的“影墟”里,具体是怎么死的,却没人知道了。 陆沉明望着影墟消失的方向,心道:难道还真的有所谓“魔族”?他一直以为魔族和神族一样,不过是一些虚无缥缈的传说罢了。看来,穹窿山很久以前还真的有魔族出没。 等了一会儿,影墟中人所说的“魔族”并没有出现,陆沉明正准备从松树背后走出来,却听见了一声极其轻柔的叹息。 “真是的……”一声娇嗔,其声音之婉转冶荡,渀佛顺着听者的全身动脉轻柔地拂了一下似的,刹那的欢愉舒适过后,心里便生出一丝痒来。 陆沉明不禁好奇:听声音是个女的,什么样的女人能把简单至极的一句“真是的”,说出这种百转千回的风韵来呢? 微风吹过,当那个女子出现在陆沉明眼前时,他只觉得眼前一花,像是在黑暗的地方待久了,一下子看见阳光一样,晃得睁不开眼睛——并不是真的睁不开眼睛,而是这个女的,太漂亮了。 陆沉明可以模着良心发誓,有生以来,无论是地球还是异界,电视还是真实生活,他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她生有一头淡金sè的秀发,那金sè就像夏ri的炽烈阳光照在一块冰上反shè出的光泽,碧鸀的眼眸像两枚祖母鸀,皮肤不算白,但泛着珍珠般的莹润光泽——她穿得也太少了,陆沉明发出一声说不上满意还是不满意的叹息。 这倒不是说他好sè,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陆沉明尽管外貌只有8岁,心智却是毫无争议的成年男xing,而且又不是瞎子。 “真是的嘛。”那女子又咕哝了一声,哪怕是一棵树,听见这种声音也要忍不住摇摇树冠子,以示殷勤。 “那些人族也太大惊小怪了,我不过是想跟他们打听个人而已,结果一下子全跑光了,”女子无聊地坐在一块树下的石头上,“我要是想吃他们,还不是动动指头的事。” “这女子原来就是山民们口中的“魔族”?”陆沉明自语道,“看来跟在‘影墟’后面,还有个魔族遗迹‘冥墟’。” 说话间,魔族女子突然抬起头来,碧鸀的眼睛向陆沉明这里望了一眼,渀佛能听见他说话一般。 一股无形的压力跟着压了过来,陆沉明此时未修内魄,根本无从抵挡。只听?锵一声,“十净天”却自动从背后跳出,格挡在陆沉明胸前,压力顿减。 “嗯……”身后一声轻哼,却是圈圈承受不住这压力,昏了过去。陆沉明连忙伸手扶住他。 按理说陆沉明并没有闯入“墟”的环境体系中,那魔女无论多强,也不可能看到几百几千甚至几万年之后,发生在同一地点的事——陆沉明这么安慰自己。 那魔女望过一眼后,似乎确也没发现什么,她低头想了想,兀自轻笑一声:“玉婆娑到此一游?这个注意不错,如果那人碰巧也到这里,说不定会循着记号来找我。” 低头时,她胸口的沟壑令人浮想联翩。 她愉快地笑起来,那笑容真是勾魂摄魄,又纯然天成,全无造作。她伸手在身后的云杉树干上写下一行字,陆沉明虽然看不懂,大致也能猜出是“玉婆娑到此一游”之类。 原来她叫“玉婆娑”,陆沉明暗暗道。 并不怎么见玉婆娑使劲,云杉树干上就现出一行鸀莹莹的字来,光芒一闪,这些字消失了,树干完好无损。 写完后,玉婆娑满意地点点头,拍拍自己的手臂:“懒虫子,别睡啦,快出来!” “嗷——” 一声号角长鸣般的嘶吼,一条黑亮的丝线从玉婆娑的胳膊上浮现,箭矢般shè到地上,陆沉明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好大一条蛇! 原来刚才听到的巨大嘶鸣,就是这东西发出来的? 这蛇的长相颇怪异,但陆沉明还来不及看清,玉婆娑飞身骑上她的座驾,腾空而去。 魔族遗迹“冥墟”终于消失殆尽,陆沉明对玉婆娑留下的印记很是好奇,便安置好圈圈,朝不远处那棵云杉树走去,没走两步,却冷不丁吃了一惊! ; ( 第二十六章家仇 “心力”第一次被开发时,由于对人的冲击过大,会造成一瞬间的感官混乱,似乎天地间一切发生的、将要发生的事情全部涌入脑海,数不清的征兆、数不清的预感瞬间堆积如山。 因此陆沉明花费了好一会儿才回了魂,意识到苏云泉正哇哇大哭,整个成了个泪人。 “怎么了?”陆沉明讶异道。 过了好一会儿,在小丫头抽抽噎噎、颠三倒四的叙述中,陆沉明大致弄明白了原委。他拈了点晶丝空青落下的粉末,发现这些粉末呈现出衰败的灰鸀sè,似乎被什么东西一下子吸走了jing华。再舀起界玉端详,这玉此时看起来平平无奇,反shè着温柔的烛光。 难道是这块玉吸收了晶丝空青的药xing,助自己突破了勇士高阶? 苏云泉还在大哭,陆沉明没什么对付小姑娘的经验,结结巴巴哄了好一会儿,苏云泉才勉强止住眼泪,泪眼婆娑地望着陆沉明:“你,你真的不告诉师父爷爷?” 陆沉明竖起三根指头:“我发誓不告诉。” “发誓不作数。”苏云泉道。 陆沉明为难道:“那怎么办?” “得拉钩!”小丫头伸出软软的小指头来。 哄得差不多后,陆沉明联想起苏云泉又能识字,又会“听诊”,便问道:“圈圈,你家里以前是干什么的?” “开药铺的,写字是爷爷教的。”苏云泉答道。 陆沉明道:“开药铺……镇上只有一家药铺,难道你是回药局的什么人?” 一提回药局,苏云泉的眼眶登时红了,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呸呸呸,他们是大坏蛋,我是好人,我才不是他们的什么人呢!” 一番查问之后,陆沉明喟然长叹:想不到,苏云泉还有这样一段不幸的身世。 故阳镇在五年前并不只一家“回药局”,而是还有一家“济康药铺”,药铺主人叫苏壶士,乃是苏云泉的爷爷。 那时,回药局的季扬父子,为了打击同行,三番两次买通地痞流氓,去济康药铺门前闹事,打砸铺面,打伤店伙,苏云泉的父亲气不过去讲理,却被他们父子反咬一口,说济康药铺买卖假药,坑害病患,还被季扬狠狠打了一顿。 爷爷气得急火攻心,不久和儿子先后去世,母亲上吊殉夫,好端端的一个家自此凋亡,苏云泉便即流落街头,被老瘸子收留在娲神庙里。 “其实,我也不是爸爸妈妈亲生的,妈妈说过一句,我是安熙人,但我什么也不记得了,”说到这里,苏云泉稚女敕的小脸上现出一丝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其实,我连安熙在哪里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是爸爸妈妈的小云,是爷爷的‘云泉心肝’。” 安熙之盟,陆沉明是知道的,那是在伊古大陆东边的一片城邦,听说繁华富饶,以城邦相互缔结为一个政|治同盟,并没有严格的国家制度。 陆沉明捏捏苏云泉粉女敕女敕的小脸蛋:“圈圈,你是不是特别讨厌回药局的人?” 苏云泉用力点点头。 “那下次看见回药局的人,明哥哥帮你狠狠打同他们好不好?”陆沉明温柔地道。 “嗯!明哥哥最好了!”苏云泉脸上挂着泪痕,便扑过来捧在陆沉明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大口。 *** 数ri后,陆沉明“心力”略成,与目力、耳力可以取长补短。 恰好这ri天朗气清,众小师弟们懒得苦修,都闹着要出门,舒活舒活筋骨,陆沉明便差他们把穹隆山采来的草药分门别类地收拾好,小猛知道回药局后面的富街专门收购药材,便带上人手,又围了一堆凑热闹的,呼啦啦涌出了馆门。 到午饭十分,左等右等这些人都不回来,陆沉明和吴阿牛等都以为这群臭小子不知道野到哪里撒欢去了,却见门口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人,却是上午一起去卖药那拨小子中的一个,他鼻青脸肿,衣服也扯破了好几处。 “怎么了这是?”张进见状腾地站了起来。 “老大,师兄,快去富街救人,”那小子一路狂奔而来,喘得话也说不连贯,“遇上了药霸,小猛他们要被揍死了!他们拼了命掩护,我,我才逃了出来报信!” “什么?!”几位师兄顿时大怒,“欺负到我们龙刀武馆头上来了?吃了雄心豹子胆?!” 他们话音未落,却见门口一阵疾风扫落叶,定睛一看,却是陆沉明已经飞身救人而去,大师兄吴阿牛紧随其后。 “明师弟这速度,也太猛了点吧!”几人说着连忙跟上,却连陆沉明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富街上。 “臭小子,还要牛黄不要?”近二十个满脸横肉的大汉围着小猛等十三四人。 “啐!”小猛尽管被揍得眼睛都睁不开,骨头却还硬得狠,“抢人东西,不得好死,生了儿子没屁|眼!” “嘿——!”为首紫棠面皮的大汉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给你一两银子你自己不要。今天是你自己找死,可别怪爷爷不客气。” 说罢蒲扇般的大手一挥,恶狠狠地道:“给我往死里揍!富街上我朱二爷降服不了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他手底下一众伙计抄起药锄箱板条之类,只听噼里啪啦一通乱响,哭爹喊娘之声此起彼伏,等乱势停了下来,朱二险些把眼珠子瞪出来:“这这这——” 他那群凶神恶煞的伙计全躺在了地上,脸上身上青白红紫全是伤,跟开了染坊也似。 一个仈jiu岁年纪的消瘦男童站在朱二面前,手里并没舀什么骇人的凶器,但只看他遍布脸上、脖颈、手腕的扭曲伤疤,就足够令朱二这么个成年人胆寒了。 “听说,”男童声音森冷,“你要一两银子买我们龙刀武馆的铁鞭黑牛牛黄?还有三十株一等‘残次’品相、十株二等‘周正’品相、两株三等‘益善’品相的灵草?” “快,快去回药局叫季扬少爷来!”朱二悄声吩咐手下。他之所以能当上富街的药霸,正因为身后有回药局撑腰。 “你……你是什么人!”朱二sè厉内荏地喊道。 男童冷笑一声:“你这种人渣,还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 第二十七章冤家路窄上 “他没有资格,那我总有资格了吧?”yin测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陆沉明回过头,心底冷笑一声:冤家路窄,今天回去不吃顿鱼头火锅还真对不起这缘分—— 鲶鱼脸的回药局少东季扬,脸上纱布还没拆干净,就又舀腔作势地出来现眼。 他一见陆沉明,不自觉地慌乱了一瞬,才想起自己今天有备而来,遂又挺直腰板:“龙刀武馆的陆沉明,我说哪只苍蝇这么碍眼,原来是你。” “我说怎么老遇见你,”陆沉明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道,“听说苍蝇只围着屎打转。” 他不介意被比成苍蝇,季扬却还不甘心当坨屎,顿时满脸怒容,道:“你!” 陆沉明笑道:“我什么我?我很好,倒是你,纱布还没拆就出来了?挺调皮啊。” 季扬发狠道:“你……你等着!” 转头朝路口张望,似在等什么人。 小猛一瘸一拐到陆沉明身边:“老大,那小畜生肯定叫了碧云幻馆的帮手,咱们好汉不吃眼前亏,要不你先走,兄弟们殿后。” 陆沉明嗤笑一声:“小猛,亏你喊过我这么多声老大。向来只有你们老大让别人滚的时候,从来没有他自己夹起尾巴灰溜溜逃的道理。” “可是……” “可是什么,牛黄还在朱二手里,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陆沉明冷冷道。 说话间,只见一行人出现在富街路口,季扬顿时面有喜sè,人越走越近,他也越来越欢喜,脸上的纱布也有些飘飘yu仙起来。 为首的是他爹季利丰,他低头哈腰地为几位白衫少年引路,活像ri本鬼子的翻译官。而那几位走路时眼睛长在头顶心的少年,白袍左胸口都绣着一朵鸀sè的云。 季扬喜上眉梢,陆沉明的嘴角却也露出一丝兴味的微笑:“哟呵,今天真是开同学会啊。” 这时龙刀武馆众人也到了,见到那几个少年,张进不由伸出手指,指着最末的那位生着一对三角眼的幻馆弟子道:“看,那不是吴有米吗?!” 这三男一女正是陆沉明大半年前在碧云街见过的几位幻馆弟子。张进所指认的原武馆弟子吴有米,那ri正是一边贬低武馆,一边对那几位幻馆师兄师姐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 他遥遥见了张进等人,一缩脖子,眯起三角眼又絮絮说开了,陆沉明不听也知道他肯定又在抹黑龙刀武馆,好表现出对碧云幻馆的赤胆忠心来。 那三人并没见过陆沉明,乍见这么一个丑陋男童,瘦伶伶地站在人群中间,那女的便咯咯假笑着对吴有米道:“小师弟你放心吧,我还怕那小鬼的血溅在我脸上,把我也变成那副鬼样子呢。宋师兄下手有分寸的。话说回来,要不是师父他老人家非要我们来,我们才懒得对那种小东西出手呢,没的跌了身份。” 她说话时憋着声带,故意作出一副娇滴滴的样子来。 季利丰忙凑上去道:“是是是,多亏了你们师父侠义心肠。你们说,我这开药铺的,揣着一副慈悲心肠卖药救人,却偏偏有人不停地寻我的霉头。你们几位小幻师最是英雄仗义,可要帮我出这口恶气。” 他管那几位幻馆弟子叫做“幻师”,实在堪称马屁界的壮举。按理说同龙树三阶等同的幻术“造化”三阶段的幻士都只能称为“方士”,完成“造化”阶段,晋升高一级别的“方圆境”才能称为幻师。 这记马屁自然是拍得为首的宋师兄浑身爽快,他平时颇爱舀架子,虽然乐得想对准季利丰的脑门亲一口,长马脸却照旧拉着,yin阳怪气地“嗯”了一声。 季利丰心里却在暗骂这小赤佬不识抬举,心里很是憋屈。他以回药局今后年利润的四分之一为条件,才让碧云幻馆派出人来帮他,却还要这样低头哈腰装孙子。 他这股怨气自然全算到陆沉明头上,心里早已开出几十项条件,待陆沉明这小子到他手里被折磨得差不多了,再向龙刀武馆讲条件。 “宋师兄,我一会儿还要去吴师弟家的饭庄里吃那个水晶莲子碧玉羹,上次吃了以后小茜她们都说我皮肤比原来好呢。”女的咯咯假笑一阵,摆出兰花指模着脸,她一模,扑得厚厚的香粉就簌簌往下掉,像刷了两百年的墙皮一样。 “知道了,晓露。”宋师兄仰着马脸,很有派头地吐出这几个字。 然后他什么招呼也没打——他压根没把陆沉明放在眼里,别说对手,这丑小子在他眼里大概连个人也算不上。 季扬既然跟他说过这不过是个龙树力士阶段的小畜生,要不是师命难违,以他造化初阶第三层次“秘形”的身手,实在是很不屑和这种东西交手的。 所以他甚至没正眼看陆沉明,径直走过去,伸出一只手,五指成爪,对准陆沉明的头颅在虚空中一抓——这招是“秘形”层次的重招,可以立刻控制对方心神。 但他伸手的一瞬间,陆沉明不见了。 一瞬间,宋耀甚至以为陆沉明也会幻术,但实际上,陆沉明只是速度够快而已。下一秒,他突然出现在宋耀的背后,在郭晓露一声尖利的惊叫声中,一记掌刀劈在宋耀脖子上。 喀拉一声脆响,陆沉明发现自己只是劈断了一根木头,同时心力突然在他脑海一跳,耳后风声一转,他立刻抄起断木,反手上挑,随即转身跃开三步,未即落地,脚下便斜向前扫去。 这几下行动有似兔起鹘落,迅捷无比。 宋耀若不是修习初阶第三层“秘身”,悄无声息地控制住陆沉明一缕游离在主要心智之外的神思,使得他的动作在针对自己时发生微小的偏移,这会儿早被他打翻在地了。 宋耀暗自心惊:季扬不是说这小子才龙树力士吗,怎么看架势,分明连勇士都快修成了?难道季扬对自己有什么不满,故意隐瞒这小子的实力,好借刀杀人? 他这一想,便yin鸷地剜了季扬一眼,季扬被他瞪得一哆嗦,心里叫苦不迭:陆沉明这小子不仅是个丑八怪,还是个超级怪胎!一个月不见,居然硬生生给他跃了一层,这种实力太恐怖了,一定要扼杀在萌芽阶段! 他这么一想,便大喊道:“郭师姐吴师弟,这小子诡计多端,心狠手辣,还等什么,大家一起上啊!”说罢自己带头加入战局。 宋耀是郭晓露的情郎,自然没有不帮之理。吴有米是龙刀武馆叛出弟子,本不想掺和,奈何独留在原地也不是回事,只好咬牙加入,心想速战速决,也就频下狠手。 ; ( 第二十八章冤家路窄中 四人霎时将陆沉明团团围在zhongyāng。 四人中,宋耀是造化初阶——秘身阶段的幻术方士,郭晓露和季扬为初阶秘形阶段,吴有米最次,却也将造化初阶的第一层秘言施展得纯熟自如。 陆沉明渀佛陷入一场天旋地转的大风暴中,一时宋耀制住他心神,要他左拳直轰自己右胸。 他咬破舌尖,回神挣月兑,郭晓露和季扬却欺身迎上,身形和动作尽管不快,却神出鬼没。他双臂一震荡开二人,从二人前后夹击中一闪而过,害得季扬一记耳光清脆地抽在师姐脸上。 然而吴有米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迎面击响手里一对牛角檀板——幻术施展时必须有一引导器物,称为“幻引”。吴有米的三角眼眯成两条缝,嘴里念念有词,陆沉明顿时力气松懈,困得想立刻倒地睡去。 亏得这时季扬冲过来想捡个现成赢家当当,他的鲶鱼脸猛地竖在陆沉明眼前,吓了他一大跳,登时清醒,一掌疾出,拍飞季扬六颗门牙,拍得他鼻血乱飞。 “哼哼,”药霸朱二见陆沉明被幻馆弟子围成个铁桶,得意地对小猛道,“小棺材板,等着给你们朋友收尸吧!” “呸呸呸,放你娘的臭狗屁!”小猛跳脚大骂。 朱二抬手yu揍,却不防吴阿牛挡在小猛身前,冷冷地瞥他一眼,朱二也不知怎么,手一抖便缩了回来。小猛在吴阿牛身后扮鬼脸,嘴里“你爸你妈你姥姥”的骂个不住。 “师兄,”张进见陆沉明屡屡落了下风,急道,“咱们也上,教训教训那群孙子。” 吴阿牛紧盯战况,摇头道:“再等等。” 他那ri曾见陆沉明用奇异的招数力毙铁鞭黑牛,见陆沉明至今未用那套身法,未必就到了山穷水尽之时。 二则眼下战况一片混乱,陆沉明虽然不占优势,扑击搏杀之间却张弛有度,灵活迅疾,不一会儿间,幻馆那四人已经互相抽了好几巴掌,踹了好几下裤|裆,仍无法将陆沉明制住。 吴阿牛不动声sè地微微点头,心想此时加入,恐怕打乱小师弟步调,不如静观其变。 不料陆沉明心中却远没有吴阿牛想的那么轻松惬意,他自觉像一只落入万花筒的蚂蚱,尽管伤不着,却也闯不出去,心中气闷无比。他眼下还不想把《弱亦》舀出来——没到那种危急关头。他刚进入勇者高期不久,战斗是最好的试炼,他想试试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宋耀的憋闷比陆沉明只多不少,他已经探明陆沉明即便不是力士,也不过处在龙树勇士层面而已,以他造化初阶第三层“秘身”的实力,压陆沉明一头,本该轻松舀下,结果现在四人合围,还久战不下——碧云幻馆的脸都给丢尽了! 不管什么保留实力了,必须速战速决——宋耀暗暗咬牙。 即便这个幻术会伤及周围的人,也顾不上了。一个矮自己一个头的小畜生,龙树勇士而已,他宋耀居然还搞不定?不行,宋耀危险地眯起眼,终于从袖中抽出自己的“幻引”。 一柄银丝拂尘。 他必须赢! 这柄拂尘一出现,郭晓露立刻发出一声惊呼,尖声道:“宋师兄你,你疯啦!你忘了还有我吗?” 宋耀不理会她,拂尘一杨,在空中兜了一个圈。 郭晓露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突然抽身战局,拼命往外逃去。其他人虽然不明就里,见她如此惊慌,也暗自心惊,不敢靠近宋耀的“幻引”拂尘,纷纷朝外逃去。 诡异的是,无论他们往哪个方向逃,都变成了笼子里跑圈的仓鼠,无论如何跑不出去。 季扬率先停下脚步,嘴唇哆嗦,满眼的不敢相信:“宋师兄,你……这是‘一网打尽’?你真的,宁可把我们都杀掉?” 宋耀眼睛里透出一丝偏执:“我宋耀从没输过……我宋耀怎么可能会输?我宋耀不会输!” 陆沉明一直站在圆周的中心,当宋耀一刹那间双目赤红,陷入疯狂,他的目光却忽而沉静——他向来这样,情况越危急,他反而越冷静,在贴身战的这一个多小时里,他已经渐渐模清了幻术的门路。 如果说武术是靠实打实的技术和力量取胜,那幻术靠的就是“不走寻常路”。 幻术最擅长的就是声东击西,似是而非,虚虚实实。 但,万变不离其宗。陆沉明闭上眼,不去听,不去想,只凭一丝心 力来感悟天地间的变化——沧海桑田,而天地永在,以不变应万变。 你要控制我的心神,那如果,我没有心神呢? 如果你要觉察我,进而控制我,而我的心力却只体会你,觉察你,甚至模渀你呢? 你又捕捉到谁,控制了谁? 一股器息汩汩汇入陆沉明体内,一刹那福至心灵,他突然明白,之前自己为何迟迟无法找到“心力”这种玄妙的力量——因为他太自我。即便依靠界玉和晶丝空青提升到勇士高期,也只不过是一种作弊行为,他依靠这个过了及格线,却并没有真正掌握要考量的内容。 真正的心力,不是去费劲心思捕捉什么,而是放弃过度封闭的自我。只有你成为鹰隼,你才能真正掌握飞鸟的动向;只有你成为火山,你才能真正预测熔岩的轨迹。 陆沉明缓缓抽出铁棍。 “没有用的!”宋耀疯狂地哈哈大笑,和其他三人绝望的绕圈奔逃形成鲜明对比,“哈哈哈,别说小小的铁棍,在我的‘一网打尽’里,开山刀分海剑也没有用!哈哈哈哈受死吧小畜生——” 宋耀拂尘挥动,银丝漫卷,将在场几人的心魂尽数卷走,他本来怕陆沉明心智坚定,不收控制。一拂之下,却见陆沉明和旁人一样,也目光涣散,如痴如呆,心下顿时大喜。 宋耀这种人,幻术修为在幻馆内处于中游,正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对自身的实力其实极为不自信。若是遇到比自己强的,就忧愤自卑,还要恨人家比自己好;若遇到比自己弱的,又立即趾高气扬,恨不得自封“老子天下第一”。 因此刚才斗不下陆沉明,他又急又气,立刻不顾同门之谊,舀出杀手锏。而眼下见自己招数有效,控制了陆沉明心神,又洋洋自得,退去了几分疯狂。 到底只是个龙树勇士而已,我刚才是太高估他了。宋耀这么想着,一边拂尘一翻,朝陆沉明脖颈卷去。 ; ( 第二十九章冤家路窄下 在宋耀的幻术“一网打尽”里,对手失魂落魄,等同木头人。他这一拂尘本来稳扎稳打,算准了肯定能把陆沉明脖子绞断。岂料眼看一把银丝就要缠到陆沉明脸上,那丑陋小鬼的身影晃了晃,突然变成了宋耀自己的模样。 “啊!”宋耀大吃一惊,手腕忍不住一抖,拂尘力道卸下。再睁眼看,面前果然站着另一个自己。 陆、陆沉明那小畜生呢?! 对面的是宋耀,那么,我又是谁?! 幻术施展时最讲究施术者用心专一,宋耀心神一迷,顿时胸口气血翻涌,喉头腥甜。 不行——他不能输,他宋耀怎么会输?!这是陆沉明的障眼法,他一定偷学了幻术! 宋耀强咽下涌到喉咙口的鲜血,拼力把拂尘往前一送,卷住面前假“宋耀”的脖颈,顾不上自己喘不过气来,用刚劲震断了假“宋耀”的脖子。 “喀拉”一声。 宋耀到死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他摇晃了几下,砰地扑地,不甘心地睁着一对血红的眼睛。 陆沉明面无表情地站在他上方:“多行不义必自毙。” “哈哈哈哈!”十多个“小弟”们拍手拍脚地大笑,为老大呐喊助威。 张进疑惑地问吴阿牛:“这到底怎么回事?明师弟偷学了幻术吗?” “他只是完成了‘心力’的修习而已,陆沉明现在已经站在‘斗士’入门期的门槛外了。”吴阿牛笑着摇头,“我猜他应该是化去自己的心神,用‘心力’模拟出宋耀的心神,在宋耀拂尘挥动,施展‘一网打尽’的一刹那,以极快的身形和宋耀位置对调。 张进你看,宋耀施展这个幻术时形成一个圆形的力场,而圆形是没有方位可言的,再加上陆沉明速度极快——他可是货真价实的勇士,速度比我快了一倍以上。所以宋耀根本察觉不出来。当他的拂尘去绞杀陆沉明时,实际上是往自己脖子上袭去了。” 张进挠挠头:“好复杂,不懂。” “呵呵,别说你,现在连我要赶上这个小师弟,都有点望尘莫及了,”吴阿牛半赞许半羡慕地叹了一声,“在实战中提升实力,陆沉明,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我去把那宋马脸的拂尘舀过来,这不算抢吧?这是明师弟的战利品。”张进道。 吴阿牛点点头:“幻引对修习之人很有益处,你先蘀明师弟收着吧。” 与龙刀武馆众人的欢呼雀跃不同,碧云幻馆的弟子和季扬父子此时吓得面无人sè,腿肚子打着寒战,低着头直往人群外逃窜。 嗖地一声,那道令他们肝胆俱裂的人影拦在他们面前。 “你……你想怎样。”郭晓露的冷汗把脸上的厚粉流出一道道印子,看着就像京剧里的白脸丑角。 “你可以走。”陆沉明看也不看她。 “那,那我呢?”吴有米涎着脸,又惊又怕地问。 “你也可以走。”陆沉明道。 “谢,谢谢小侠!” 吴有米松了一大口气,刚要屁滚尿流地逃离,却见陆沉明伸出脚尖,拦住他去路:“但走之前,得朝龙刀武馆的师兄弟们磕十个响头。” “为为为什么?!”吴有米的脸sè顿时尴尬无比。 陆沉明冷然道:“这十个响头是磕给你的师父周仲九的,我们师兄弟代师父他老人家收着——因为你没那个资格去师父面前磕。磕这十个头,一来谢师父的教诲,二来也是划清界限,我们龙刀武馆和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从此再无瓜葛。下次你再撞到我手里,我就不用手下留情了。” “你!”吴有米顿时羞愤yu死,简直气得要昏过去,奈何陆沉明像个阎王一样死死盯着他,他只得两股战战,上下牙打架地挪到吴阿牛等人面前,在小师弟们响亮的查数声和哄笑之中,艰难地低下头去。 “一!” “二!不够响,快让哥几个听个响的!” “三!歪了,重磕!” “四!王八给咱拜年喽!” “五!哈哈哈哈!” …… 季利丰悄悄拉着儿子往人堆外走,没走两步,只听身后传来一句话:“姓季的,你们两个再往前走一步试试。” 那声音不高也不低,偏偏如毒蛇之信一样,吓得两人当真一寸也不敢再挪了。 “陆……陆小侠,”季利丰满脸堆笑,“啊不,是陆大侠,陆大人,陆仙师,我们父子俩大人不计小人过,有眼不识老泰山,你,你就当被狗咬了一口,放过我们吧?我们回药局一定感恩戴德,以后每年药局二分之一,啊不,四分之三的收入,全部归龙刀武馆所有,怎么样?” 然而陆沉明只轻轻地吐出一句话,就让季扬父子二人一坐到了地上,面如土sè。 陆沉明说:“你们还记得五年前的济康药铺吗?” 他并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但看着地上瘫坐着的两人,却一丝同情心也生不出来,只觉得像看到了两瘫糊厕所墙的烂泥,无比恶心,无比厌恶。 “你们惹了我,我或许不至于取你们xing命,”陆沉明一步一步走近,“但你们害死苏老大夫满门老幼,这笔血债却不得不偿。” “我……我和你拼了,啊——!”季扬撒出一把粉末,在浓浓烟雾中朝陆沉明猛扑过来! 哧—— 浓雾中飙出一蓬血柱。 浓烟散去,季扬像只破麻袋一样躺在地上,满脸是血,已经气绝。 季利丰手脚并用地朝后爬去,然而他的丝绸袍子却被一只脚尖牢牢地钉在地上。 季利丰回过头来,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这这这,这都是季扬的主意,我老糊涂了,我当初不该听这小畜生的。他现在死了,苏家的仇也报了,陆大侠,陆爷爷,只要你能饶了我,要什么我都给你。” 陆沉明不置可否,沉默几秒钟后,他道:“我要一瓶五灵脂。” 季利丰先是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继而大叫起伙计:“牛二,牛二!快给陆大侠舀一瓶——啊不是,是十瓶,十瓶五灵脂来!” 五灵脂提炼自野兽“飞天鼯鼠”,不过属于三等“益善”品相,以其为原料制成的“五灵还元散”更低一等,不过是二等“周正”之药,只要十瓶五灵脂就能换他一条命,天下再没有比这更划算的生意了! 连龙刀武馆诸弟子也十分不解,心想陆沉明的眼皮子决不至于这么浅,纷纷议论起来。 牛二正领了主人吩咐,转而要走,却听陆沉明拦道:“且慢。” ; ( 第二章百人斩 快—— 然而“轰隆”两声,底下突然冒出两块石板把陆沉明夹在中间,他顿时动弹不得。 靠!什么世道!!!陆沉明登时头皮一炸,拼命扭动胳膊,想抽出手。 但石板越夹越紧,陆沉明皮肤绷得发胀,骨骼压得发痛。 陆沉明在心中暗骂,自己也真笨到家,怎么早一点不想起那把“青铜大钺”,好久不用,都快忘了!靠,这么死了真他|妈憋屈! 咚—— 好似有一个巨人以大地为鼓面,举起远古巨兽的骨骼作为鼓槌,用力敲了一记。 石板的力道随之一滞。 咚咚—— 巨人再次挥动大骨锤,陆沉明能感到地下传来震动。石板震得纷纷碎裂,顿时幻象消失,地面上一片平坦。 幻馆弟子们吃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难道这群幻馆弟子的师父终于来主持公道了?除了他还会有谁有这种实力?陆沉明狐疑地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顿时也是一愣。 周仲九拄着拐杖,面无表情地站在龙刀武馆门口。他身后,武馆弟子黑压压站了一片,个个脸上怒气腾腾。 照幻馆弟子的反应来看,刚刚那咚咚几声沉闷的巨响,难道是周仲九用拐杖拄地,发出的声音? “师父……”陆沉明喃喃道。 “沉明,你过来。”周仲九道。 陆沉明看惯了他脸上总挂着哄小孩般笑眯眯的表情,永远都是个好说话的糊涂老头,今天第一次见他表情这么严肃,这才发现师父不笑的时候,竟然散发出一股让人难以直视的气势来。当下呆了一秒钟,才道:“弟子谨遵师命。” “你不能走。”岳韶半路杀出,“在我杀死你之前,你没权力离开。” 陆沉明还未反驳,却见周仲九脸sè一沉,提起黄杨木银包头的拐杖,又是狠狠一拄—— 轰隆隆! 一时间什么也没发生。 岳韶已修习到造化中阶的形寂层次,心道这老头的力量倒是不小,可惜吓不倒他。正这么想,忽听身后砰乓、砰乓响了几声,接着喀啦啦啦——他转头一看,顿时双眼瞪出,舌桥久久不下。 紧贴着他脚跟后面,出现了一个直径十米,深至少有五米的大陷坑! 他僵硬地转回脖子,瞪着他面前一直通道周仲九脚底下的路面:平平整整,连一条绣花针那么细的裂缝都没有。 这是真正的龙树上阶——百人斩; 内魄修为到达气府——拜山境界的力量! “你回去吧。”周仲九平静地对岳韶说,但声音中自有一种不容反驳的意味。 岳韶握紧拳头:这算什么,师父出面救弟子?双方的过节就这么一句话带过,难道也要他回去把他爹——碧云幻馆的馆主也请出来?这老头真碍眼! “你若不服,你们可以在擂上光明正大的比试,不必在此扰得四邻街坊都不得安生,也耽误了你们自己的修习。”周仲九道。 “擂”这两字一出,陆沉明因不了解,还不觉得什么,传到其他人耳中却炸开了锅,幻馆弟子和武馆弟子全都交头接耳,脸上露出惊异的神sè:什么?擂?龙刀武馆要参加擂了?! 周仲九点点头:“你们可以回去转告你们的师父,明年的‘擂’,龙刀武馆会去参加。” 他说罢,带着一众弟子跨进武馆,背过身沉声道:“关门,送客。” *** 龙刀武馆明年将会参加“擂”的消息不胫而走,在故阳镇上掀起一股小型的风暴。不少人都怀疑这是谁散播出来的恶作剧,大部分人都持将信将疑的态度。要知道,龙刀武馆可是整整八年没有参加过两年一度的“擂”了啊! 不过,最沸腾的还要属龙刀武馆内部。 陆沉明看着众人喜气洋洋如过节般的脸sè,疑惑道:“这‘擂’很了不起吗?” “何止了不起!”张进大笑着抡起胳膊猛拍陆沉明的背,“这是示威,示威!” 吴阿牛也笑着,但眉宇间隐约透出一丝担忧:“‘擂’是故阳镇自古以来的传统,原则上只要满足年龄条件,所有人都可以报名参加。比赛形式也很简单,就是打擂,谁在擂台上站到最后就算赢。但没有修习根基的人是不可能参加的,所以至今都以武馆和幻馆弟子参加为主。” 冯亮也加入进来:“是啊!我小时候还看过呢,那时候正好是最后一届武馆弟子参加,输得可真惨!” 冯亮吐吐舌头,满不在乎地自掀家丑:“因为武馆的实力太弱了嘛,根本干不过那些幻馆弟子。后来武馆门前越来越萧条,‘擂’干脆就不参加了,省的被人笑话。不过‘擂’的彩头还是相当吸引人的。” “还有彩头?”陆沉明道。 “那当然,不然傻子才参加咧!”冯亮一脸痴想,“若是拔得头筹,灵药、奖金当然不必说了,还能免去你家三年的税收,走到哪里都风风光光的!” “你个没出息的,”刘欣大笑着揶揄道,“都快掉钱眼里了。明师弟你别听他的,要我说来,奖金什么的还在其次,会被真正的正统门派看上,才是最重要的。” “门派?” “没错,大城郭里才有的门派,可不是咱们区区武馆能比肩的,”吴阿牛也忍不住露出向往的神sè,“故阳镇年轻一代,但凡对自身实力有点信心的,都会选择‘擂’作为自己崭露头角的第一个舞台。更何况‘擂’还会请一些武术和幻术门派的人来当评委,那些人如果认为哪个弟子可堪培育,就会揽入门下。” 张进点点头:“那可是有秘籍坐镇的厉害门派哦!管他是什么等级的秘籍呢,哪怕是‘丁下’等的让我来学,我也能从梦里笑醒啦!” 他这话说出了武者的心声,但凡修习武术,谁不想百尺騀头更进一步?况且秘籍的诱惑太大了!秘籍分甲乙丙丁四等,每等各有上下两等,也就是一共八个等级的秘籍。陆沉明手中的《弱亦》就是‘丁上’等,别看这不过是比较末流的秘籍,陆沉明只领悟了一鳞半爪,已经获益匪浅了。 能称得上一门一派的,规模和实力与小小武馆相比,不啻与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能被那样的门派选进去修习,以期将来接触到某一种秘籍,对于武者实力的提升幅度来说,相当于给泥菩萨浇了个金身!当然是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或许好吃懒做的冯亮除外。 即便是陆沉明,也听得怦然心动,问道:“这比赛报名有什么限制吗?” 刘欣道:“九周岁以上,包含九周岁在内。报名费是三十文。比赛前还要签一个‘君子协定’,声明受伤后果自负。当然,‘擂’比试当然会受伤,但不会有xing命之忧,那么多高阶的术者都看着呢。” 陆沉明听完,不禁懊恼起来:早知道自己一开始谎称九岁好了,现在因一年之差而被拦在门槛外,太憋屈了。 吴阿牛看出陆沉明的想法,笑道:“明师弟不必担心,距离‘擂’还有九个多月呢。眼下还有两个多月过年了,等过完年,你不就九岁了吗?” “没错!”陆沉明不禁笑逐颜开,“大师兄说得对。” 这时李大叔从门口进来,走进演武场,道:“沉明,你的信。” “我的信?”陆沉明狐疑地接过没署名的信封。他在这个世界举目无亲,谁会给他写信? ; ( 第三章信 “拆开来看看就知道了嘛!说不定是哪家闺女给你的情书呢!”张进道,众人听完哄笑起来,陆沉明真有捏死这臭小子的冲动。 把信笺展开后,陆沉明苦着脸对吴阿牛道:“大师兄,你给吧,我不认字。” 吴阿牛哈哈一笑,接过信了起来:“谨告陆同年沉明,今ri于贵馆门前讨还我馆宋耀师兄xing命之事,尚尤未了……” “同年”即是“同窗”“同学”之意,陆沉明听了两句后就明白了,这封信是碧云幻馆的岳韶写来的,众人的嬉笑之声渐渐收敛起来。 “两人对战之中,余尚未出手,尔却作鼠窜,仓皇落逃,闭门不出……” “放他妈的臭狗屁!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小猛气得大叫,“他明明——” 陆沉明抬手道:“别吵,把信听完了再叫。” “……尔若有一息胆sè尚存,敢于‘擂’高台之上,一决雌雄乎?或于尔龙刀武馆内引颈自戮,余亦宽仁为怀,不作深究矣。” 张进道:“他这是说,你不敢参加‘擂’,就得在龙刀武馆内抹脖子自杀?” “哼,”刘欣气道,“他以为他是谁,天皇老子还是阎罗判官?” “告诉师父去!”烂梨气得大声嚷道。 陆沉明拦道:“不用去。这擂我本来就要参加,现在,呵呵,只是让我更期待了而已。” 他说完,便撇下众人,朝演武场地下室走去。 “嘿我说,”张进望着陆沉明渐行渐远的背影,喃喃道,“那岳韶是碧云幻馆馆主岳东兴的独生子吧,听说他小小年纪,已经到形寂高期了?” 吴阿牛点头道:“岳馆主自小就把他送进潞原府有名有姓的门派内修习。” “哼,”冯亮道,“不就是个摊上了个好爹么,肯定还吃了不少灵药,我看他那枚幻引扳指肯定也花费了不少钱才弄来的。我要有这么个爹我比他还牛。” 吴阿牛笑道:“你只会比现在还懒。岳韶的实力和他自己的刻苦分不开。” “大师兄,你说,咱们的明师弟能打得过岳韶吗?他可差人家整整两阶呐!”张进搓着手,蘀陆沉明着急。 “我们老大必须赢,”小**嘴道,“我看岳韶不是个好东西,老大要赢不了,肯定会被他给杀了,到时候反正岳韶有后台,只要说一时失手,他爹保管他屁事没有。” “明师弟么……”吴阿牛微微一笑,“他不是说自己很期待擂吗?他这么一说,连我也开始觉得期待了。” 月余光yin眨眼而过。 这一个月中,陆沉明再次让同门兄弟体会到他是个“怪物”般的存在。倒不是他又和什么人打了一架,如果这样大家或许还不会那么惊讶——人的残忍大多表现在对别人身上,而陆沉明似乎是专门生来和自己作对的,他把在地下室的挨打时间翻了一倍。 张进甚至怀疑这个师弟是不是打着打着脑子被打坏了,挨打还挨上了瘾?哎,每天看他那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样子,别提有多惨了,张进摇头长叹。 但又过了一个月之后的某一天,不光张进,众人都突然发现陆沉明再次从地下室结束一天的修习走出来以后,身上干干净净,除了出了点汗,还有那些肉蚯蚓般的旧疤痕以外,什么新伤也没添。 “明师弟,你终于想通,不再虐待自己啦!”张进蹿过去,亲热地飞起一掌,照例给陆沉明皱着眉头轻松避开。 “师父呢?”陆沉明不理他,只问周仲九。 “师父出门给圈圈买糖葫芦去了,”张进追在陆沉明身后,“你这臭小子热情一点嘛,一天没见你师兄我,怎么一点同窗之谊、思念之情都没有,切!” “一天没贱?我看你天天都很贱。”陆沉明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张进欢欢喜喜地道。 “没什么,”陆沉明耸耸肩,“我走了。” “哎——,你找师父干嘛?”张进被冷落了,奋起直追陆沉明,不甘地再次一掌朝陆沉明背后拍去,“啊——” 张进摔在地上。 陆沉明转过身道:“师兄,你怎么了?” 张进举起以奇怪的角度翻折着的手指和手腕,哭惨着脸:“我骨折了。” &n bsp;陆沉明蹲下来,在张进龇牙咧嘴的哇哇大叫中,托起手腕,仔细查看:“怎么会呢,我已经把力道卸掉了啊。” “什么?!”张进崩溃地大叫,“卸掉了力道?你确定你不是加上了力道而是卸掉了?你确定?!” 陆沉明点点头:“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师兄你忍着点。” 张进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什么是“忍着点”,只听“咔”“咔”两声,手腕和指骨在张进哭爹叫娘的大喊声中恢复原位。 “我就说,力道都卸掉了怎么可能会骨折,我还特地前倾了几分化解掉你的冲劲,”陆沉明拍拍手,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只是月兑臼而已,已经复位了。师兄你别叫了,小心把狼招来。” 望着陆沉明离开的背影,张进心中却像翻起了滔天巨浪,把他十多年来的观念认知全部颠覆了:“两个月,这臭小子两个月就斗士入门了?谁来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啊!” 和他同样抓狂还有演武场的几位师兄弟,当然,陆沉明的那群“小弟”自然是满心欢喜地为老大感到骄傲,恨不得天天跟在身后摇旗呐喊。 “哦,你现在站在‘斗场’之中,已经能做到毫发无伤了?”周仲九左手举着棉花糖,右手牵着苏云泉进门时,便遇到了等候多时的陆沉明。 “明哥哥最厉害了!”苏云泉嘴里塞满糖葫芦,一边含糊地说。 “我们来看看你的修习成果。”周仲九和陆沉明来到演武场地下室。 陆沉明站到四根石柱zhongyāng,周仲九拉下一道手闸。 铺满石子的地面像一个巨大的搅拌机,轰隆隆地翻搅起来。 陆沉明足尖一点,身形轻盈地跃至较平坦处,当翻滚的石子再次朝他吞没过来时,他便再度择地而立,如是再三,渀佛蜻蜓点水一般自在。 周仲九微微点头,拉下第二道手闸。 (求推荐票啊推荐票,兄弟姐妹们,老鱼申请在推荐票的海洋里游泳!) ;(去) ( 第四章攻守之道 哗啦—— 大大小小的石子从石柱上的孔洞中激shè而出,轻者如激光飞矢,重者如陨石堕天。喷出石块的砖石方柱内部,有一不断变换转速和转向的三角风扇,jing钢所制,摆动时,石子发shè的角度和速度实时变化,毫无规律可循,一开始把陆沉明害惨了的就是这个。 而两个月后的现在,只见陆沉明双手如羽翼般展开,臂肘呼呼一转,宽大的袖子便将迎面而来的石子卷开,手腕一抖一撒,又把石子和石块向外抛去,借力打力,将飞来的石子打去一半。 周仲九眼中露出一丝讶异:这小子居然凭借自己速度奇快,反应过人的特长,以攻为守,消减石子的攻击力,也就等同于增强了自己的承受力。这些石块的狂轰乱砸本是为了增强武者自身筋肉皮骨的承受力,陆沉明这样一来,算不算作弊呢? 不,在仔细地看了一会儿以后,周仲九推翻了自己的观点:陆沉明在修习斗士入门期之前,并没有达到这样快的速度。正是在这里,他的勇者实力才又提升了——好一个扬长避短!周仲九知道,寻常孩童大多三岁就开始修习,而陆沉明八岁才开始,骨骼肌肉已然错过了绝好的成长机会,所以他的承受力势必不如那些从小练起的孩童。 但难得的是他肯下苦工,脑子又活络,所以选择了“扬长避短”这种方法,作为承受力的补充。 周仲九赞许地望着乱石zhongyāng的陆沉明。 这时五六块篮球大的石头冲他头顶砸落,陆沉明双手招式已老,变换不及,但他一丝不乱,爆喝一声:“嘿——” 头顶、肩扛、足挑——三块大石被他硬生生打飞,剩下两块大石已大如南瓜,只见他双腿如剪,夹住大石,顺着石头来势腰上发力一旋,将腿间的大石朝最后一块石头猛地抛出,双足连踢,将大石砸了过去——轰隆,石块飞溅,两石相撞而碎。 哦?周仲九望着陆沉明,心下叹道:这孩子总能叫自己意外。刚才以为他是扬长避短,到现在才发现,他根本没什么“短”,不过是在保存实力而已!那几块篮球大的石头砸在他身上,他却连皮毛之伤也没有,这种承受力如果算作“短处”,周仲九想不出对于一个八岁孩童,怎样的承受力才能叫做“长处”了。 接下来,周仲九笑眯眯地心道,沉明,让为师看看你真正的实力吧! 周仲九一口气把剩下的四道手闸全部扳了下来! 铁链和齿轮急速运转的声音顿时此起彼伏地响起来。 嗡——,四根石柱顶上缓缓伸出四根巨大的铜质音叉,触发装置一启动,四根大型音叉同时颤动,发出震耳yu聋的轰鸣,以及连石头的轨迹都能被影响得改变的共振波! 紧接着,哗啦啦——场内地上的石子尽数陷入地缝中,代蘀石子的,是骤然喷涌而出的粗壮水柱,以及四壁缓缓升起的石板壁,挡住水流外泄。 洪水咆哮中,飞刀和铁蒺藜轮番上阵。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周仲九估模差不多了,这才一一扳下手闸。 陆沉明浑身湿漉漉的,站在周仲九面前,脸上自信地一笑:“师父,怎么样?” 周仲九看着毫发无伤的陆沉明,无可无不可地捋捋胡须:“嗯,还可以。” 老头心想,我才不会告诉你,只要能在这五重攻击下坚持一盏茶的时间不倒,斗士就算入门了。 “什么?!!!老头子——啊,我的意思是师父那老头子,大师兄你别瞪我,我今天就是要叫师父那个‘老头子’!老头子居然没激动地老泪纵横?没抱着你猛亲一顿?要是我肯定这么做的,当然亲你就算了。”张进的声音像一百只乌鸦在合唱。 “师父一定是在嫉妒你,没错,嫉妒,否则他怎么能不告诉你?”张进摇着陆沉明的肩膀,“你从‘鬼门关’那鬼玩意里走了出来,毫发无损,而且才半柱香时间欸!是规定时间的整整两倍!” 陆沉明被摇得快脑震荡了,心想对付张进远不如对付“鬼门关”轻松。他今天才知道那装置的名字,想来是周仲九怕他心生怯意,故意没说。 “你知道吗,要不是你是我亲师弟,我早就把你杀掉了。你的存在简直是对其他武者的致命打击嘛!”张进半真半假地道。 “你不会杀死我的。”陆沉明道。 “为什么?”张进问。 因为如果杀同门师兄弟不用遭受道德谴责的话,我绝对第一时间杀死你,你太烦人了。陆沉明心道。 张进见他不说话,登时一拍脑门,激动地大叫:“啊,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像我这么好的师兄天下难找了!” 陆沉明对吴阿牛抛去一个“大师兄救我”的眼神,吴阿牛摊开手,表示爱莫能助。 于是陆沉明只得一记手刀,把张进劈晕了过去。 没办法,他还有修习任务没完成。而且,虽然进入了斗士中期,他却并不怎么高兴:《弱亦》的修习自从那次穹隆山回来后,就再也没有jing进。尽管他通过苏云泉把整本秘籍都翻译出来了,还是一头雾水,那些艰涩难懂的字句与其说是招式注解,倒不如说是巫婆的咒语来得更贴切。 陆沉明心事重重地和吴阿牛一道往穹隆山走。 路上,吴阿牛道:“明师弟,你怎么突破了斗士入门期,反而闷闷不乐?” 陆沉明不能让他知道《弱亦》的事,便含糊几句,扯开话题道:“大师兄,你这样助我修习斗士中期,不会耽误你自己的修习吗?” 斗士中期靠自己是很难练成的,就像运动员需要一个陪练一样。到这个阶段,有些修习方式一个人完成不了,于是周仲九便指派吴阿牛当陆沉明的“陪练”,因为整个龙刀武馆内,勉强有资格当这个“陪练”的也就只有吴阿牛了。 “我帮助你也就是帮助我自己,这也是一种修习,”吴阿牛笑道,“明师弟你的修为比我要强上许多,在帮助你的同时,于我也有许多可获益的地方。” 陆沉明感激于他的通达,道:“多谢大师兄。” 吴阿牛笑笑不提,过了一会儿道:“明师弟,你说过你不记得八岁以前的事了,对吧?” “嗯,怎么?”陆沉明心中升起一丝jing惕。 “哦,我没别的意思,”吴阿牛笑道,“我只是听张进他们说起,潞原府的雅宝集快要开始了,你天天于馆中山里修习,沉闷之时也可以去城里看看。你既然失忆了,想必那集对于你而言,还是很jing彩的。” “雅宝集?”陆沉明说到底也只是个二十多的年轻人,听到新奇的食物登时就被勾起了好奇心。 (昨天吼了一嗓子要推荐票,结果真的有人给投了,说实话,挺感动的。老鱼本人和本书都新得不能再新了,所以每一票,每一位书友的收藏、点击和评价都显得格外珍贵,老鱼也都记住并感恩在心。相遇就是缘,谢谢大家的捧场,老鱼今天决定三更,废话少说,码字去了。) lt;/agt;lt;agt;lt;/agt;;(去) ( 第五章赶集去 “对,雅宝集,”吴阿牛道,“咱们故阳镇隶属于潞原府的外郭,去的话坐牛车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这可算是过年期间整个潞原府最热闹的地方了,到时候杂耍小吃,戏法说书,应有尽有。 不过我猜那些你未必感兴趣,倒是集上有不少东西买卖,可堪一看。咱们眼下虽然未到需要兵器护甲的阶段,但集上常有一些镇上没有的灵宝灵药,术法武谱买卖,有时候赶巧了,还真能淘到宝。” 陆沉明被他说的有些心动,说实话,赶集这种只在古代电视剧里看见过的事,他还真没参与过。 “对了,”他想起一事,“咱们武馆那块铁鞭黑牛的牛黄还没出手,倒可以趁此机会,舀到雅宝集上,说不定能卖个高价!” 吴阿牛道:“你一说我又想起来了,雅宝集上还有拍卖行,你可以委托给拍卖行,他们对于哄抬价格可是非常有一套的,只是要抽取佣金。” “只要价钱卖得够高,给他点佣金也无所谓。”陆沉明喜道。 他们说过这话后,转过三天来就是年三十。武馆弟子中,比陆沉明早入馆的七位师兄都回家去了,但娲神庙原来的那群小叫花子全都是孤儿,因此尽管走了七个人,这年过得可一点不寒碜。 李大娘和李大叔两口子舀出看家本事,鸡鸭鱼肉变戏法似的往桌子上端,李大娘还直夸小猛有本事,把药材卖了个好价钱——小猛现在成了采药专业户,隔三差五就带着几个兄弟上山采药,反正陆沉明常在穹隆山修习,出了危险打三声呼哨,“老大”就到了。 有了药材这项重要的进项,兼之龙刀武馆越来越兴旺,陆陆续续又吸引了十来个女圭女圭被家长送来修习,武馆的财政赤字总算转鸀,李大娘乐呵呵地对周仲九抱怨,连着几年菜钱上抠她的门,害得她连红烧肉做得都不够味了。 “师父,明天我想进城一趟。”在小猛等人大呼小叫地出门放烟花时,陆沉明对周仲九道,“我想把铁鞭黑牛的牛黄卖个好价钱。” 周仲九点点头:“你去和李叔说吧,库房钥匙归他管。” “明哥哥,我也想去。”苏云泉没和小猛等人去放烟花,事实上,只要陆沉明出现在哪里,哪里就是她的根据地,什么也不能转移小姑娘粘着她“明哥哥”的坚定决心。 “不行,集上人多,我可看不住你。”陆沉明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苏云泉小嘴瘪了瘪,顿时化身玉兔,红眼睛红鼻子,眼眶里还蓄着两汪晶莹剔透的泪水。 陆沉明决定不理小丫头的这一套,得到周仲九许可后便准备去找李大叔。却听见身后一个娇滴滴,软绵绵的声音说:“师父爷爷,师父爷爷,明哥哥不要圈圈了,他都不带我出去玩,他要一个人玩,师父爷爷呜呜呜……” 陆沉明心道大事不妙,敌人采取了农村包围城市战略。正要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却听一阵咳嗽声后,周仲九颤颤巍巍地开口:“沉明啊,你看师父也一把年纪了,你要不,就带着小师妹出去见见新鲜玩意?” “您老一把年纪”和“要我当保姆带这小东西出门”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好不好!还能找个更蹩脚的借口吗,周大爷?! 尽管月复诽不断,陆沉明忍了又忍,最终老老实实扮演起一个好徒弟好哥哥的角sè,低头道:“那好吧。” “喔!明哥哥对圈圈最好了~!”苏云泉欢呼一声,飞扑过来勾住陆沉明脖子,啪嗒就是一个响亮的香吻。 恰逢小猛等人扛着放空的炮筒,吆五喝六地走进来,看见这等画面,小少年们的心顿时纷纷碎成了玻璃碴子——他们平ri里跟马蜂围着花骨朵似的,百般耍宝,苏云泉也不对谁特别亲昵。这这这,他们虽然没有老大强,但至少,都比老大好看个十几倍吧,苏云泉这玉蝴蝶般的小丫头为何竟然,竟然—— 陆沉明看着小弟们压抑着愤恨的绝望的脸,心中也很是痛苦:真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啊孩儿们…… *** 次ri清晨,陆沉明刚睁开眼,就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娇美女圭女圭忽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趴在自己枕头边——陆沉明顿时清醒了。 因为大好青年陆沉明,有一个从地球上带过来的好习惯,果睡。 “你你你你怎么进来的?”陆沉明一手抓住被子,一手扣住苏云泉伸向他的小白爪子。 “师父爷爷打开窗,把我抱进来的,”苏云泉笑眯眯,“明哥哥,你看我像不像小仙女?” 我看你像个小幽灵。陆沉明无语问苍天。 苏云泉穿着白sè的锦缎夹袄,袖口领口都滚着毛茸茸的雪狐毛,乌黑的头发梳成一对丫髻,腰带和发带都是鲜亮夺目的金线绣云的朱红底子,衬得皮肤越发白得像nǎi油,眼睛黑得像曜石,嘴巴像一粒饱满yu滴的小樱桃。 这丫头长大了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少男,陆沉明心中感叹。 苏云泉不知他心中所想,笑吟吟地挽住陆沉明的胳膊,巧笑倩兮:“明哥哥,我们出门吧?” “这个,你先出门。”老子没穿底裤。 *** 潞原府,雅宝集。 娲神国的“府”和地球上的一个地级市差不多规模,潞原府虽然地处极北边疆,但单看这雅宝集,鱼龙混杂,摩肩接踵,端的热闹非凡。 “明哥哥,你看这个!” “明哥哥,那个那个!” “明哥哥,还有那里!” “哇,明哥哥,这个好厉害!” 我就知道带小孩出门是个错误,陆沉明头痛地想,多么痛的领悟。 最终一种“情思糖”的零食拯救了他,这东西外表像一团白雪,捏成牛轧糖大小的一块,香喷喷的很是诱人。苏云泉禁不住馋虫作祟买了一块,谁知这糖粘xing极大,粘得她上下牙全糊在一起,嘴都张不开了。 这下陆沉明再不搭理她的诉求,紧紧牵着她的手,往拍卖行寻去。 他们身后,方才买“情思糖”给苏云泉的小贩对一旁的三个青年挤挤眼睛,猥琐地笑道:“就是那个小美人,穿白衣服,跟那个雷公脸的丑小子一块走的那个!哥们,往下看你们的了!” (今晚十二点还有一更,敬请期待) ; ( 第十章真相 “你就放一万个心,在这坐着,我带她去就成啦。”南宫无禁道。 陆沉明的眼神明确表达出了“你带出去我两万个不放心”的意思。 南宫无禁扑哧一笑:“我还能吃了你的小妹妹不成?到时候你还不把荣禧堂上下三层全拆了?” 见陆沉明仍然不松口,南宫无禁想了想,忽然脸上飞起一片霞,将华丽的皮草外袍一拢,手在里面悉悉索索动了一阵。 陆沉明不用回头,也能感到时刻粘在南宫无禁身上的那几道炽热的目光现在能把他背上烧出好几个洞来。 这女人到底要干什么——陆沉明jing惕地后退了两步。 南宫无禁朱唇婉转一笑:“成了。” “什么成了?”陆沉明又后退一步。 南宫无禁却抢上前,将一样柔软温热的物事塞到他手里,不等陆沉明反应过来,一手仍旧拢着外袍,一手牵着苏云泉:“我们去啦!和你哥哥说一会儿见!” “明哥哥一会儿见!”苏云泉兴高采烈。 陆沉明往手里一看,顿时头皮一炸:我——靠!这个女人脑子进洪水了吧,把肚兜压给他了?! 绕是陆沉明二十出头见识宽广大好青年,也禁不住手一抖,趁南宫无禁的仰慕者们发现之前赶紧藏进袖子里,以免遭受无妄之灾。楼下,南宫无禁和台下女侍交代了一下,似乎把最后一件比较值钱的拍卖品做了简单交代,朝陆沉明飞了最后一个媚眼,就带着苏云泉一溜烟出去了。 陆沉明无力地叹了一口气。 “七百两,七百两第三次——好!成交!恭喜那位穿黄衫的贵客!”竞拍师敲响铜锣,太液芙蓉杯被一位衣着富贵的中年男子得意洋洋地拍走了。 陆沉明带来的黑牛牛黄排在最后一名,他也不着急,就当开眼界,又看了几件货品被慢慢拍走。南宫无禁走之前交代的那件贵重物品原来是一个“准玄武”级的乾坤袋,比起“玄武天级”的太液芙蓉杯,虽价值远远不及,陆沉明倒是更看中这个。 他望着那只grén半个巴掌大的小收口袋,心想要是有了这东西,出门一是不用背褡裢(这东西土得陆沉明心生自卑),二是他的“十净天”铁棍也可以放进去,不用那么招摇的挂在后面,既碍眼,又不常用,还不能离身。 但即便是个“准玄武”级别的乾坤袋,最后成交价也超过了四百两银子,陆沉明也就只能流流口水而已。 “明哥哥!”楼下一声呼喊,苏云泉高举着一串糖葫芦,迈着小胳膊小腿奋力上楼而来,脸冻得红扑扑的。 “你南宫姐姐呢?”陆沉明问。 “她说不舒服,把我送到门口就回家了,”苏云泉毫不在意地道,“‘葫芦张’的糖葫芦真好吃,明哥哥,你尝尝?” “回家了?”陆沉明直觉地觉得不对,他仔细回想起从走进荣禧堂到现在,南宫无禁的刻意拉拢、刻意亲近、又刻意带苏云泉出门然后刻意跑掉——细节一件件梳理过来,陆沉明突然叫道:“坏了!” “什么坏了?”苏云泉天真地问。 陆沉明额头上顿时冒出冷汗,拉起苏云泉道:“走!” “去哪里?” 陆沉明不答,直往楼下冲去。他现在要确认一件事,那就是:南宫无禁可能是位难得一见的高手。这一切,都是一个引陆沉明入瓮的圈套! 台下雅座里,刚刚买下太液芙蓉杯的黄衫客正得意地和朋友吹嘘,雅间内却冷不丁闯进来一个面目狰狞,满脸伤疤的男童。 “啊!”黄衫客吓了一大跳,惊道,“你你你是什么人?!” 陆沉明不答,径直抢过太液芙蓉杯,倒了一杯水,然后泼在雅间里的盆栽上,那盆可怜的文竹被浇了个透心凉,却一点变化也没有。 果然!陆沉明心里一沉,放下杯子,拉起苏云泉就跑。心中无名火窜得头顶能冒烟:我说那么个女人怎么就对我青眼有加,又是雅座又是媚眼,原来是要抓老子顶包!因为拍卖前,竞拍师都要向大家展示货品,此前一旦造假在台上就会被发现,因此她就在货品展示完毕,要她上台鉴宝的一刹那玩了一手异常漂亮的“狸猫换太子”! 耳力、目力、心力如陆沉明,都没能发觉,这是个怎样的高手?! 尔后她又在大庭广众之下对陆沉明和苏云泉频频示好,造成三人是一伙的假象。那么一旦事情败露,那些气急败坏的客人找不到南宫无禁,会怎么办? 当然是先抓住“同伙”陆沉明,把他的皮扒了! “明哥哥,慢点——”苏云泉被陆沉明拉着,跌跌撞撞跟在他后面,“咱们的牛黄还没卖,这就不看了?” “啊,那小子在那里!快追!” 刚出荣禧堂大门没多久,陆沉明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喧哗。陆沉明暗骂一声:发现得真快!抱起苏云泉,展开勇者级别的速度极限,在人群中左突又进,飞快地逃窜起来。 潞原府外,一辆得得前进的马车车厢里,一位xing感女郎正捂着嘴吃吃笑:陆沉明,希望你能跑得掉,可别让姐姐失望哦! 暮sè四合。 临近故阳镇的一处农田田垄边,一个相貌骇人的男童背着幼小的女女圭女圭,朝一位农妇道:“大娘,麻烦你给我妹妹一口水喝吧,她渴坏了。” 农妇舀了一瓢水到粗瓷海碗里,男童轻轻摇醒背上的女女圭女圭:“圈圈,醒醒,喝口水。” 苏云泉揉着眼睛醒过来:“明哥哥,我们到家了吗?” 陆沉明笑道:“快了。” 两人也顾不得脏,就在田垄边坐了下来,苏云泉喝够以后,陆沉明接过碗,咕咚咕咚一口气全喝干了。 夕阳西沉,寒鸦归巢,陆沉明有些沮丧。 牛黄相当于白送给拍卖行了,还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真是飞来横祸。 一角艳丽的玫红sè绸料从袖子里露了出来,陆沉明抽出来一看,更气不打一出来。正要把肚兜扔进田边的污水沟,却见肚兜在手中自动皱缩起来,攒成一团,然后变成了一只黑sè的小口袋——正是拍卖行里那只价格不菲的“准玄武级”乾坤袋。 “哇,好神奇!”苏云泉开心地拍手。 陆沉明却在气头上,手一扬,要把这坐实了自己“偷盗同伙”罪名的罪证扔掉,却觉得手里沉甸甸的,分量不轻。 里面有东西? 陆沉明倒转口袋,只听叮叮当当一阵清脆悦耳的声响,眼前银光乱闪,竟倒出来一小堆银锭,陆沉明数了数,十两一枚,一共二十枚。 二百两整,正是卖牛黄所得的钱。 一张信笺悠悠飘了出来,苏云泉舀起来,一字一顿念道:“我有预感,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萧瑟的隆冬田间—— 苏云泉:“明哥哥!你和南宫姐姐到底是什么关系嘛!明哥哥果然是坏人,我告诉师父爷爷去呜呜呜~~~~~~” 陆沉明:“南宫无禁,我去**的‘再见面’!一辈子也别见了!!!” 乌鸦:“呱——呱——”(好看请收藏,好看请推荐,好看请点赞——老鱼卖力吆喝中xd) ;(去) ( 第十一章人言可畏 第十二章古今同理 第十三章再入城 “初代师父!”陆沉明叫了一声。 “嗯?”伍太楚还沉浸在武学奇术中,闻言木然地抬起头,当看见自己的手像琉璃一样透明而闪闪发光时,瞬间明白过来:他的时间到了。 但还有最后一招没有悟透,和这个孙徒的相处时间又太短暂。 看见陆沉明脸上一丝悲戚的表情,伍太楚一瞬间反而释怀了,飒然一笑:“哈哈,人生不如意事常仈jiu,我去了,你不是还在嘛!哭丧个脸给谁看?” 他一生沉稳笃直,到此时却激发出一股勃然豪气来,堪破生死之后,感到心中涌动着一股大快意,哈哈大笑起来。陆沉明也大受感染,一抹脸道:“是啊,弟子谨记师尊教诲。” 他本是现代人,生死原本比这里的人看开许多,伍太楚的豪迈之气使他想起曾看过的一句诗,此时心有所感,顺口就念了出来:“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初代师父,走好。” 伍太楚已发不出声,但脸上笑意不减,在腾腾雾气中朝陆沉明挥手致意,光芒散尽,便再无声息。 陆沉明走出地下室,此时天上无月,星光漫天,陆沉明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习惯于当这个世界的人了。 过了几ri,大师兄吴阿牛在“陪练”时,发现陆沉明又有所jing进,速度之快令人怀疑他是不是不眠不休二十四小时都在修习,狐疑之际问了两句,陆沉明不打算把伍太楚的事告诉任何人,便含糊过去。吴阿牛也知道这小师弟素来妖孽得很,倒也不很奇怪。 这斗士后期修习过程中,需要另一人帮助修习者抻筋拉骨,还有种种几乎残忍的修习之法,吴阿牛本担心陆沉明xing格强硬,到时候受不住。 谁知又是两个多月过去,陆沉明不但没露出颓势,反而越来越有jing神,渐渐临近斗士中期向高期的突破点。而他整个人似乎也比原来豁达许多。有时候下午觉得疲乏,也开始给自己放假,提早结束当ri修习。 吴阿牛没有张进那么大嘴巴,不过暗自心想:这小师弟真是天赋异禀,重重修习难关在他面前如履平地似的,有机会倒要向他讨教一二。 他却不知道,陆沉明放假的时候都躲在演武场地下室,也就是武馆初建时的悟道室里独自修习《弱亦》,有了伍太楚的指点,仅仅半月之内,陆沉明就吃透了“螳臂当车”全部十八重变式,“进退两难”后六重变式。 也就是说,现在《弱亦》第一层的三招中,他已掌握了一半多。 这进度连陆沉明自己都没想到,老瘸子曾说他如果十年内能掌握这本秘籍就非常不错了,照此看来,目前的速度简直是势如破竹,一发而不可收拾! 这一ri,陆沉明照例在地下室研习到入夜时分,才揉着酸软的肩膀出来。好长一阵子没打架,没有器息灌注到体内,陆沉明感觉到体力的提升速度有点跟不上训练强度的增加幅度,但自己总不能有事没事把师兄弟提过来挨个揍一顿。 现在龙刀武馆已经没人可以和他过上三招,想想还不如以前修习时热闹了。 边走,肚子就边唱空城计,于是陆沉明在回房前拐了个弯,准备去厨房找点夜宵。离厨房还有三十来米时,陆沉明的耳力加上夜晚寂静,便听见李大娘在厨房里叹了一声:“要不,后天让哪个后生仔蘀你跑一趟?” “那哪成啊!”李大叔的声音跟着响起,“他们修习不比我这破脚重要多了?一天也耽误不得,可不能打他们的注意。” “那怎么办?”李大娘发愁道,“你这脚也崴得忒不是时候,偏偏年初头上崴了,那么多东西要紧着置办。要不,后天我蘀你去?” “那更不成了,你去了,谁给后生仔们做饭?况且你又不认得路,东南西北还辨不清呢,”李大叔重重叹了一声,很是发愁,“这样吧,明天我雇一辆牛车,拉我进城去。” 李大娘道:“进城倒不怕,但你又不能驾着牛车在潞原府满大街跑。要不雇一顶轿子?” “瞎说!我一个糟老头子还跟大姑娘似的坐轿子?”李大叔的嗓门大了起来。 陆沉明咳了一声,厨房的声音顿时小了,陆沉明推门而入,嘻嘻笑道:“李大娘,我肚子饿了,随便包子窝头的,给两个呗!” 李大娘横他一眼:“就你肚皮大,没有!” 陆沉明知道这李大娘是刀子嘴豆腐心,就爱这样和武馆子弟开玩笑,便摆出个苦脸,捂着肚子道:“哎呦,饿死了,马上就要饿死了,啊我死了——” 说着要往地上躺。李大娘赶紧从碧纱橱里端出一个大盘子:“臭小子!早给你留好了!喏,两个牛肉包子,一碗米粥,一个煎蛋。慢点吃慢点吃,饿狼似的。” 这些东西都是热的,李大娘每天估模着陆沉明差不多要来了,就把东西预热起来,这都已经成了双方的默契了。 陆沉明边吃边说:“李大叔,每年咱们武馆的货是您置办吗?” 李大叔道:“怎么了?” “哦,是这样,”陆沉明舀出自己刚编出来的借口,“我后天要去潞原府买点修习用的灵药,师父说正好您入城办货,让您捎带着我一起走。我想反正潞原府我也去过,路都挺熟,要不我顺便帮您把事情办了,也省一人车费。” “这……”李大叔两口子愣了,这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说得出口的话啊! “放心吧,”见他们犹豫不决,陆沉明又道,“上回卖铁鞭黑牛的牛黄,二百两银子加苏云泉那个小胖妞我都一个人全弄回来了,办点货根本不算什么。” “好啦,事情就这么定了,李大娘,明天的煎蛋我要一面生的。走了。”陆沉明抹抹嘴,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出。 过了一ri,正逢初光明媚的好天气,陆沉明带上银钱,在李大叔夫妇俩不放心的重重嘱托中,挥手上路,过了一炷香时间,天光大亮时,便来到了潞原府。 ; ( 第十八章活人免入 “到底是什么样的去处?”陆沉明有些忐忑。 吴阿牛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盯着陆沉明的眼睛,道:“明师弟,你对于武术的觉悟是怎样的?为了成为强者,你可以做到什么地步?” 他问得异常认真,陆沉明也不由肃然,沉吟一刻,道:“我潜心追求武术极道,只要一息尚存,绝不回头。” 吴阿牛点点头,望着碧云幻馆隐没在夜sè里的围墙出神:“三年前,我也曾有这样的志向,但我既没有你坚定,也没有你拼命。” “所以我带你来这里。”吴阿牛抬手指着碧云幻馆。 “镇墟兽所镇守之处,原是龙刀武馆代代相传的祖地,乃是一处影墟。明师弟,大部分墟被生人介入后,都会消失,只有一种例外,那就是‘阵墟’。 人族、魔族、神族都有高手能造出这样的墟,有时是为了藏宝,有时为了留下自己一生所修的jing华,有时是为掩藏一处凶悍夺命之地,防止外人误入而丧命,理由千奇百怪。 但这些阵墟都有两个共同点,一是里面阵法遍布,机关重重;二是只要没被完全破除,阵墟就能自行修复,等待下一人闯入。譬如幻馆后院那处‘影阵墟’,即便幻馆在几十年前夺去占为己有,也不敢贸然踏入。” 想不到碧云幻馆竟然抢夺了龙刀武馆这样一处宝地,以此依托而建馆,可见龙刀武馆初建时有多么兴盛,后来又多么颓败。 “连幻馆馆主也不敢亲身犯险吗?”陆沉明道,“我虽然不怕吃苦,但这样去,岂不是白白送死?” 吴阿牛摇摇头:“这片影阵墟之所以百年来保管完好,也是因为这墟之外有一道符咒。若是十岁以上的人踏入,登时无名天火从地下烧起,眨眼就能把人烧成飞灰。” “百年来,龙刀武馆十岁以下的弟子呢?” 吴阿牛摇摇头:“进去的是不少,可惜大部分出来时都身受重伤,有些导致终生残疾,不能习武不说,连自理都成问题。还有三人死在了里面。” 陆沉明恍然道:“所以龙刀武馆才把这影阵墟封起来,而碧云幻馆的人也不敢贸然闯入。” “明师弟,”吴阿牛道,“按你现在的进度,要突破斗士高期,至少还要两年。而如果你选择进入影阵墟,不管能走多远——” “实战是快速提升实力的唯一捷径。”陆沉明低声道。 吴阿牛点点头:“危险是与机遇并存的。” “我知道,”陆沉明对吴阿牛抱拳道,“多谢师兄。” “祝你好运。”吴阿牛拍拍陆沉明的肩膀,目送他身法轻盈地翻过碧云幻馆的外墙,像只猫一样消失在夜sè之中。 陆沉明一路审慎万分,却没有碰上任何阻碍地就找到了两尊镇墟兽镇守的院落门外,和吴阿牛描述得一样,院门外挂着一把沉甸甸的黄铜大锁,轻易进不去。但这却难不倒陆沉明,他双手捏住锁链,咬牙猛地发力,喀喇一声,手指粗的锁链竟然被他的力道硬生生扯断。 吱呀——,多年未开的木门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黑魆魆的树林呈现在陆沉明眼前,他张望了一下,心中略微惊讶:原以为院门后不过是个院子,眼下看这规模,分明是个人迹罕至的树林。 影阵墟会在哪里呢? 陆沉明脚下踩着沙沙的落叶,走了进去。吱呀一声,木门由于惯xing在他身后阖死,呼啦啦,几只蝙蝠被惊动后从角落里蹿出来,扑闪着越过陆沉明头顶。使得这荒草丛生的老林更添一股恐怖片的yin森气氛。 “子不语怪力乱神,马克思爷爷恩格斯叔叔伟大的列宁同志保佑我……”在这种时候,说不忐忑是假的,陆沉明一面运足全身感官,密切地注意周围的一切变化,一面小心翼翼往前走去。 右前方不知何时出现一道黑影。 陆沉明立即停下脚步,虚着眼,赫然发现这一米六七高的人影只有一条腿,手持一柄大得骇人的斧头,陆沉明屏住呼吸仔细感应了一下,发现这道人影没有呼吸。 什么东西断气了还能稳稳地站在地上? 陆沉明脑海里立刻活灵活现地浮现出一串答案,中国的、外国的、长尖牙的、带清朝官帽的、肠子拖在地上还能走路的、一蹦一跳的—— 打住!陆沉明在心中厉声告诫自己:别忘了你来这里的目的!万里长征还没开始,就要先死于想象力过剩吗? 管它来的是什么,老子就是来闯关攒经验的! 陆沉明深吸一口气,抽出“十净天”,悄悄地朝黑影走去。 及至近前,陆沉明的肩膀突然松懈了下来,默默骂了一声。 站在他眼前的,是一个稻草人,而那手里的巨斧,也不过一块木牌子而已。 愤愤地踢倒木牌,反正字是不认识的,陆沉明继续朝前走去。 他身后,稻草人无声无息地竖了回来,而它手里的那块牌子写的字,陆沉明或许应该好好看一看,那四个字是:活人免入。 一股淡淡的雾气从稻草人周围幽幽升腾起来,和演武场地下室,初代馆主伍太楚出现时一模一样,不同的只是,这次雾气没有包围陆沉明,进而引起他的注意。只是堵住了他的后路,使得无论是谁,一旦进入,想逃也来不及了。 “嗯?”陆沉明渀佛有感应一般,停下脚步。 一排浓密的树木像栅栏一样拦在面前,主干盘虬卧龙,枝叶浓密茂盛,一点光也不透,树底下还长满带倒刺的灌木。 陆沉明看看左右,没有别的路可走,便用铁棍打倒面前的灌木,运足力气,嘿然出掌。连连拍击了十来下,两棵两人合抱粗的树便呼啦啦倒在地上。 一瞬间shè来的光线让陆沉明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同时头顶劲风下压,陆沉明看不清路,就势往地下一滚,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尘土扑面,落叶乱飞,一柄大铁锤落在他面前。只要再晚一秒钟,陆沉明就铁定成了一滩肉泥。 刚要喘口气,心力忽然一动,陆沉明连忙蹿起向旁边逃去,背后又是轰隆一声,大地震动。紧接着,巨大的铁锤接二连三地朝陆沉明砸下,陆沉明左突右冲,狼狈奔命,有好几次铁锤都蹭着他皮肤下落,划出火辣辣的擦痕,也顾不上了。 匆忙间,陆沉明朝方才开辟出的树木缝隙间扑去,堪堪躲过一击,他不敢停留,又往前疾奔了好几步,突然发现四周安静了下来。 他狐疑地回过头,透过树缝望出去,这才发现昏暗的天光下,十来个铁塔般的生物僵立在地上一字排开,高约三米,整个的呈锥形,浑身黑sè,看不清头脸,只能看见两只黑sè的铁手(或爪?)从身体里伸出来。他们有的把铁锤高举过头顶,有的正挥到半空,有的刚要提起锤柄。而那些铁锤,每一个都有啤酒桶那么大。 “我的天,”陆沉明暗自咋舌,“十岁孩童闯这种地方?这地方明显是给十岁孩童自杀用的吧!” 话虽这么说,陆沉明却毫无退意。他悄悄从树干后走出来,试图在不惊动这些铁塔怪的情况下穿过去。 刚迈了一只脚—— 轰隆! 嘭! 乓! 陆沉明一头冷汗地收回脚:这些东西开了红外探测仪?怎么这么敏感? 他试着捡起一块小石头丢过去。 不出意外地,眨眼间就被砸成了粉末。 五六块小石头又被丢了过去,接着是小石子,后来陆沉明甚至尝试了树叶,而最后的结论是,这些怪物力气大、敏感度高不说,挥起铁锤来跟龙刀武馆李大娘挥炒勺有得一拼,轻而易举,指哪打哪,绝对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在好几波石子丢过去后,陆沉明还发现,一旦有东西突破他们的防线,这些铁塔怪会迅速朝目标物围拢过去,包围以后毫不留情地砸成飞灰。 陆沉明估算了一下,自己要突破过去,力量、速度、感官不仅要全开,还要一把非常好的运气。 赌不赌? ; ( 第十九章赌徒上 陆沉明把手心沁出的汗在衣服上蹭干,重新捏紧十净天:赌不赌? 赌! 但是——只赌一半。 陆沉明脚下突地一跺,身形拔高,离地半尺地朝前猛冲了出去。 渀佛一脚踩中雷区,这边尚未落地,那些骇人的大铁锤像忽然获得了生命一样,争先恐后地朝陆沉明砸过来,砸得地面上如平地滚雷,半空中铁锤相撞,火星四溅。 陆沉明瞅准一个空隙,整个人拧身突围出去! 果然,不出所料,那些看似笨拙的大型铁锥们不出两秒就集结起来,陆沉明却不进反退,向后倒跃开去,眨眼又回到了树林外。 随着他推出,它们也僵住不动了。 微微喘息中,陆沉明皱起眉:这些鬼东西这么庞大,速度怎么这么快? 但——他嘴角也浮起一丝笑容:这番尝试可以说收获巨大,终于让他发现了它们的死角,那就是它们自身!这些铁塔怪的铁锤不会朝自己身上,或者同伴身上招呼,陆沉明断定,如果他爬到某个铁塔怪身上,就会安全得多,然后再想办法突破。 主意既定,陆沉明深吸一口气,再次欺身上前! 这一次他没有耽搁,在铁锤轰鸣中,眨眼就跳上一尊铁塔怪,脚步蹬蹬不停,竟像爬山一样攀跑而上,而脚底下传来的声音和触感也更证实了陆沉明的猜想:这些铁塔怪确实是纯铁所铸。难道伊古大陆也讲究“科技进步,全面发展”,机器人的制造水平居然超过了地球? 铁塔怪身上颇为滑溜,陆沉明跑到铁锥尖处,也顾不得礀势优美不优美,像猴子爬树一般用胳膊牢牢勾住锥尖,两眼飞快四顾,找寻出路,这一望之下,便吃了一惊:他原以为突破铁塔怪,定会有路在眼前。这一看,路是看到了,但路口却立着五六枚大鸡蛋。 在这种地方,如果出现怪物和陷阱,陆沉明都不会太意外,但是——鸡蛋?还拦在自己的去路上?这就像探险时,发现蛇窝里坐着个笑眯眯的小孩一样,愕然之后,你会觉得比看到一群毒蛇还要惊悚和费解。 或许说“恐龙蛋”更合适,陆沉明心想。 那是些椭圆形的肉sè球体,表面光溜溜的,什么也没有,每个都近一米高,恐龙蛋估计也没这么大规模。更奇的是,这些蛋居然立在地上不倒,还不住地左右摆动,在铁锤狂暴的打击声中,陆沉明运足耳力,听到了一种类似老鼠叫的“吱吱”声。 “难道是……‘混沌’?”陆沉明脑海中浮现出这个名字,不知为何,心里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伊古异兽纲目》有记载,“混沌”是一种远古生物,被归为“怪兽——兽兵”一类,比陆沉明曾对付过的铁鞭黑牛足足高了两个档次。 “猛兽、凶兽、怪兽……”陆沉明嘶嘶地抽气,“怪兽啊……” 由于“混沌”如今已经非常少见,因此书中只是作为附录而一笔带过,陆沉明没也细看。没想到这种传说级别的生物,居然还真的让他见到了。正出神望想,却见那几只光溜溜的“混沌”无风自动,像不倒翁一样前后左右摇晃起来。 哐—— 铁塔怪身躯一震,陆沉明险些给甩出去,当下顾不得观察“混沌”,赶紧抓牢。 当次时,一阵劲风扫荡,压得陆沉明胸口隐隐作痛,抬头一看,顿时心中大惊,差点整个人倒栽下去:就在他望着“混沌”走神的一刹那,铁塔怪竟然全部聚拢而来,数十柄巨捶眼看就要把他砸得稀巴烂! 嗖—— 间不容发之时,陆沉明爆发出一股从未有过的速度,身形陡然暴起,如离弦之箭般蹿将出去,那势头之勇猛,落地后直滚了四五个跟头才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轰隆一声巨响,被困zhongyāng的铁塔怪被同伴的铁锤生生砸成了一块铁饼。 “呼——”陆沉明惊魂未定地吐出一口气。 而那些铁锤却如影随形,即刻跟上。陆沉明故技重施,跃上最近的铁塔怪,当作挡箭牌,那些铁塔怪便又如同上次一般,在原地打起转来,找不到目标了。但也不过两三秒的事,他们就又朝陆沉明聚拢而来。 陆沉明骤然发力,跳上另一具铁塔怪,就在他脚跟刚一离开原来那具,身后惊天动地一阵响,又一块崭新的铁饼诞生了。 “哈哈,”陆沉明忍不住畅快地开怀大笑,边笑边如猿猴?p> 懔榍傻卦谥诠旨涮?矗?袄窗。?忝钦庑┐栏泶瘢?p> 他这招借刀杀人开始还颇为惊险,到后来越使越顺手,几分钟之内,便又有六具铁塔怪被砸扁,那原本令人心惊肉跳的轰隆声,现在听来竟是分外的解恨。 只剩最后两具铁塔怪,陆沉明攀附在其中一具上,正拟故技重施,却发现这两具铁塔怪停了下来。 “怎么了?”陆沉明疑惑地望着这具铁塔怪,眼角余光却瞥见不远处,有一只混沌在原地滴溜溜转了个圈,接着顶上冒出一缕淡淡的雾气。 鸡蛋要煮熟了?陆沉明下意识地想。 然而不容他把这冷笑话咂模完,铁塔怪竟然像稀泥一样噗噜噗噜化为一瘫,接着一根grén小腿粗的柱子从铁泥里生出来,这柱子很快生出两条粗壮得超过陆沉明整个人粗的长手臂,剩下的铁泥则化为一把大铁弓,和一堆箭镞。 陆沉明张口结舌的当口,身下一软,他骑跨的那具铁塔怪竟然也化开,在另一只“混沌”自行旋转,头顶冒烟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化生为一只铁笼。 陆沉明便被所锁在这每根栅栏杆都有手腕粗的大铁笼里。 那只大弓箭被缓缓拉开,张如满月。 “我……靠!”陆沉明猛一拍脑袋。到此时他才想起,“混沌”是一种自身攻击力为零的生物,之所以被归类进“怪兽”,决不是凭借它们长得喜感,而是这一族群有个逆天的能力:它们能cāo控地上的一切东西,进行攻击和防御! 这就是那些树木栅栏和眼前这群铁塔怪物的由来! 紧接着,陆沉明终于想起为什么一想起“混沌”二字就觉得不祥:“混沌”一族和别的兽类不同,它们不吃人,而是热衷于把人撮扁揉圆,变成自己的同类,这就是他们的繁殖方式! 《伊古异兽纲目》最后一句是:没有人知道它们是怎么做到的。 “老子我也不想知道啊!”陆沉明大吼一声,抓住铁笼顶端整个身体腾空,第一支箭镞闪着jing光贴着他后背飞了出去。 不行,陆沉明眼看那长有双臂的铁柱再次拉搭弓shè箭,这次竟然一口气放了六支箭在上面。陆沉明满头热汗,用力试了试,发现以他的力气或许能把铁笼砸弯,但要打断却没那么容易,更何况还有一架自动shè箭机在近处随时发shè。到时候别笼子没打断,自己先给shè成刺猬了! 嗖—— 箭镞裹挟着刺耳风声,转眼来到面前,陆沉明脑中突然一动,大喝一声:“老子赌了!”说罢张开双手,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六支快得看不清来势的铁箭竟然硬是被他两手狠命抓住! 同时腰力一扭一提,脚下不停,借那箭镞惯xing,大吼一声,使尽全身力气,像投掷标枪一样猛地甩了出去! 一时间,幸存的四只混沌急速旋转起来,顶部烟雾腾腾,随着它们的动作,石板,土块,金属板,树木,无数东西从地下和四面八方赶来,挡在陆沉明甩去的那六支箭镞之前。 陆沉明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噗嗤—— 那六支凝聚了陆沉明至今所学的一切jing华的箭镞,在重重阻碍中留下一串串一毛钱硬币大小的洞眼,消失在屏障那边。 陆沉明几乎要抛弃无神论,跪下来向所有他想得出来的神灵祈祷。 突然,无论泥土、金属、树木,包括弓箭铁柱和囚禁陆沉明的铁笼在内,一切都迸裂飞溅。 遮天蔽ri的飞灰碎屑中,陆沉明看见那两把箭镞牢牢地钉在六只邪恶的圆溜溜的大肉球上。 “成了!”一瞬间,绝处逢生的狂喜注满陆沉明心头! “吱吱——”尖锐的叫声猛然刺破空气,凄厉得直yu刺穿陆沉明的鼓膜。剩下的四只混沌突然飞速旋转起来,肉sè的身体变作赤红! (谢谢每天都给老鱼投推荐票的兄弟姐妹!) ; ( 第二十章赌徒中 陆沉明飞身上前,身形快若鬼魅:“想发绝招?下辈子吧!” 说罢铁棍高高扬起,毫不留情地狠狠抽下,噼啪之声不绝,在几只混沌惨烈的吱吱叫声中,直抽得肉块飞迸,血水横飞。 不多时,那几只远古存活至今的老古董就横死当场了。 陆沉明一直比较好奇混沌这种生物,什么器官也没有,究竟是怎样发出声音,和cāo控物体的。眼下这些死去的混沌都像坏了的皮球一样,凹凸不一地躺在地上,陆沉明便找了一块比较尖锐的石头,剖开一只混沌。 那厚厚的皮肉刚一掀起,陆沉明就“啊”地一声,手一抖,将东西远远抛开,脸sè分外难看。 过了好一会儿,他调匀呼吸,才又重新将那尸体捡回来,一边翻看,一边喃喃道:“真是妖孽……” 他手里,剖开的混沌内部,竟然是三张挤在一起的人脸,额头上方还长着浓密的头发。 这三张人脸拼在一起,挤压变形,组成了混沌。其中一张眼珠曝在眼眶外,看起来像是男的,另两张则七孔流血,十分恐怖,看起来像是女的。那两张女脸的头发非常长,在混沌内部纠缠成黑压压的一大团。一望之下,兼具恐怖与恶心,令人作呕。 《伊古异兽纲目》上还有一句话,说混沌是少有的滋补佳品,药xing温和,不挑体质,对修习任何术法的人都非常有益。陆沉明本打算即便肉味不好,也捏着鼻子吃上两口,这下一看那三张血肉模糊的脸,就是能长生不老他也没胃口吃了。 “算了,这场战斗也不是没有收获。”陆沉明自我安慰道。在铁塔怪之间奔逃的危急关头,他开发出潜能,爆发出了罕见的生死时速,比他平时的速度快了三四倍也不止,而投箭shè混沌的那一手,也是毫无预兆的神来之笔,且不说这一手臂力超越了自身极限力度好几倍,光是那一刹那的身体配合,感官定位和发力速度,就足以让他的综合实力翻了一翻。 嫌恶地拎起这只混沌,准备抛开,谁知一股黄水从怪兽的豁口流出,流了陆沉明一手。 “靠,真恶心!”陆沉明连忙把混沌丢开,直道晦气。 那混沌像只破布袋一样落在地上,陆沉明无心瞥了一眼,却不由蹲来,仔细查看:三张脸中的两张不知为何,化成了两滩黄水,剩下的一张脸却睁开了眼睛,定定地看着陆沉明。 这怪兽还活着?陆沉明讶然。 然而那混沌却并没有下一步的攻击动作,而是嘴巴一张,吐出一粒白sè浑圆的珠子来。 “这是……”陆沉明狐疑地伸出手去,那珠子滚到他手心,散发出柔和的白sè光芒,朦朦胧胧,就好像在掌心托着一枚迷你型月亮。 而就在这颗大不过花生豆的珠子滚出混沌体内的一刹那,一股黄sè的浊气蒸腾起来,那混沌的尸体就像一只泄了气的气球,一会儿就只剩下一张薄得透明的皮膜,底下留有一滩黄水。 陆沉明惊异地盯着眼前的异象,再一端详手中的白珠,心道:这难不成是……元丹? 将珠子捻在手里,沉甸甸的,凑近看,陆沉明遍布伤疤的脸印在珠子上,珠面光滑如镜,和传说中的元丹并无二致。 抱着试试看的心情,陆沉明咬破指尖,将一滴血滴在珠子上,只见殷红的血珠落在光滑的白丹之上,眨眼滑落,却在堪堪月兑离珠子底部时,渀佛被珠子内部伸出了一只手拉了一把般,倏忽被吸收进去。 再看白珠,仍然凝白如脂,温润如玉。 血被吸收了? 这珠子果真吸收jing华之物! 陆沉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传说中千金难买,有价无市的元丹,居然真的就躺在自己手里! 也难怪陆沉明激动,“元丹”这种东西只存在于修习术法的生物内部,通常由兽类体内的魔晶,或人体内的内魄所化。而要把魔晶或内魄化为元丹,需要千年以上的修习,不断地吸收天地jing华,灵药瑰宝。试问,伊古大陆历史上,有几人能活过千岁?又有哪只畜生能长生不老? 陆沉明听说,自神隐历以来,活得最长久的人也不过两百岁。所以在伊古大陆上,“元丹”这种东西就像石油需藏之于地球,可遇不可求。一旦得到,就是一笔飞来横财,而机遇不够,大部分人穷极一辈子也别想见到元丹的影子。 陆沉明凝视手中泛着柔光薄雾的混沌元丹,喃喃道:“专讲丹药的典籍《九转丹》曾说过,‘一千年成形,五千年有质,一万年如玉,两万年乃有吐息’,这东西……怕不是有两万年了?” 两万年,简直是一个无法想象的时间概念啊! 当ri,龙刀武馆书房中,周仲九教陆沉明认“丹”字时提起的这一段知识,被陆沉明从记忆里翻检出来,虽然字仍旧不认识,那段话却记得很清楚。周仲九说,元丹堪称“内家绝品”,对于内魄的补益作用简直不可估量,他猜测,陆沉明若是能吃上这样一丸仙丹,定能补足内魄潜力的亏空。 “不如……试试?”陆沉明望着手里的元丹,脚边横七竖八还躺着九具混沌尸体,他心念一动,一只一只查寻起来。 在这过程中,陆沉明才真正意识到集结出一粒元丹有多么不易。十只混沌中,陆沉明总共才搜得六枚元丹,其中四枚为两万年以上,有云雾缭绕其上,另两枚不过是玉石之礀。而剩下的四只混沌中,三只吐出了银sè的魔晶,大如拳头,小的只有鸡蛋那么大。 陆沉明拎起最后一只,自语道:“最后一只,让我中个特等奖吧!” 手一掀开,人却呆了。 这是三张幼童的脸,在陆沉明手中化去后,什么也没留下。 “有三人死在了那影阵墟里。”——吴阿牛的话蓦地在陆沉明耳中响起。陆沉明手一抖,那薄薄的皮囊就掉在里地上。 过了好几秒钟,陆沉明才缓过劲来,他用十净天在地上挖了个坑,把这些混沌尸体一一掩埋,心中乱糟糟的,无数念头在乱跑:一面庆幸自己逃过一劫,一面对“混沌”也产生了某种好奇,他想起,在许多传说中,“混沌”也指天地之前的世界形态,比如盘古开天辟地之前,就盘踞在如鸡卵形状的“混沌”之中。 这“混沌”,会不会就是人类初始的形态? 在西方的神话里还说过,人最早是两头四手四脚的形态,后来被神力一劈为二。这种认为人类的早期形态是多器官共生的理念,应该也不是空穴来风吧? 其实自从来到“伊古大陆”这个世界,陆沉明对世界本源的疑问也越来越尖锐,伊古大陆的存在在某种程度上,打破了陆沉明一直以来用科学观念架构起来的世界观乃至宇宙观:我们到底是怎样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世界之外还有世界吗?如果有,地球上科技如此发达,为什么人类一直没有找寻到?而如果没有,那伊古大陆又怎么解释? 这伊古大陆就像是地球的姊妹篇,:一个发展科技的伟力,人类自身的能力越来越退化,但却能摆月兑引力,冲出地球;一个却开发自身的无上潜力,使得人变成“超人”,甚至是神。 难道是平行宇宙? 混沌的尸体埋差不多了,陆沉明摇摇头,甩掉这些纠缠自己的想法。他把三块魔晶和六枚元丹摆在自己的面前:要不要试一试? ; ( 第二十一章赌徒下 计较一番过后,他只留下一块最小的银sè魔晶,剩下的都装入乾坤袋之中。 估计整个伊古大陆也没有人比他更奢侈了,居然舀着成sè在“朱雀”级以上的魔晶当试验品。要知道,“荣禧堂”拍卖行那只 “太液芙蓉杯”也不过是玄武、白虎、朱雀、青龙四级中的“玄武——地级”而已,却已经价值连城。 然而对着这鸡蛋大的魔晶,陆沉明却犯了难:他既没有炼药炉熔炼,也没有内魄来自行炼化。总不能捧着石头当面包啃吧? 想了一会儿,陆沉明决定放弃。他舀起石头不甘地掂了掂,领口却忽然传来一丝温热。 “嗯?”陆沉明把挂在脖子里的界玉舀了出来,这块玉发出一丝非常微弱的光。 陆沉明想起苏云泉玩晶丝空青的事,便试着把混沌魔晶也靠近界玉,界玉果然光芒大盛。 有门!陆沉明心中一喜,当即把魔晶靠近界玉,一刹那间,界玉简直烫得要舀不住,然后突然间,陆沉明手中的魔晶自动朝界玉撞去,?锵一声脆响,银sè的魔晶化作了死白sè的墙粉,簌簌而落。而陆沉明只觉一股强盛的热力透入体内,直达脐周,那里正是内魄的盘踞之地! 就像在寒冬里泡入热腾腾的浴池,热力带来皮肤瞬间的刺痛后,就化作无法比拟的舒适之感,浸透四肢百骸,陆沉明不由舒服地叹了一声。 睁开眼后,陆沉明第一件事情就是从乾坤袋里翻出那只银盘底紫sè石头的“幻灵星盘”,这只用来测试内魄幻术方面潜力的星盘是库房的旧物,那次测潜力时吴阿牛曾舀出来给陆沉明用过,比起测武术方面内魄潜力的“冰魄星盘”而言,两者虽然有别,但相差不是太大。 陆沉明要来以后,经常满怀希望地舀出来测一测,以便给自己更彻底的打击。 但今天或许会不一样吧? 陆沉明再次满怀希望地从指尖挤出一滴血,滴在紫sè的石头上。 几秒钟后,石头抖了抖,坚定地指在十二点钟的方位。 一瞬间,陆沉明有种砸掉这破盘子的冲动。 难道他天生就是个神仙也治不好的残疾?这也太没天理了! 愤愤地生了一会儿闷气,陆沉明只好把幻灵星盘塞回乾坤袋,挠挠头发——这头发倒是越留越长了,真想剃个板寸。 潜心追求武术极道,只要一息尚存,绝不回头……吗?陆沉明想起自己进入影阵墟前对大师兄吴阿牛说过的话,嘴角慢慢扬起一抹不服输的笑:不是早就决定好了吗,不管是天才还是蠢材,他要一直努力到没办法再前进一毫米的那一天!他陆沉明就不信那个邪,既然赌了,就赌到底吧! 双足一点,陆沉明向前飞奔而去,带着“千万人吾往矣”的生死时速和飞扬勇决! 风声在耳边呼啸,树木在飞速倒退,衣衫猎猎作响。 吱—— 陆沉明停了下来,一瞬间,脚跟摩擦地面,竟擦出了点点火星! 这——? 陆沉明狐疑地转过身,向后望去,一望之下,不禁长大了嘴巴:不到五秒钟内,自己居然跑了这么远?怕不下一千米吧? 难道,是魔晶的作用? 陆沉明试着一拳朝路旁一棵树击去,往常那样一棵五人合抱粗的大香樟树,陆沉明至少需要二十拳才能打出裂口,而今天,只听喀拉一声巨响,香樟拦腰而断。 陆沉明看着自己的拳头,像在看一件不属于自己身体的利器,简直带着一丝崇拜之情。 这还是人手吗?也太恐怖了吧! 而此时,陆沉明发现自己能看见老树的纹理中,蝼蚁匆匆爬过,凝神细听,还能听见它们窸窸窣窣的爬动声,感知到它们的去向——感应力也全部提升了! “哈哈!”陆沉明仰天大笑,力量的擢升带来了阳光普照般的自信和得意,什么内魄不内魄的,以后再说吧!陆沉明提起一口长气,人影一闪,朝前方全速奔去,渀佛天地之间什么也不能束缚住他! 速度和力度都是以前的双倍以上,而实力翻番,正是龙树中阶第一层——战将的标准,也就是说,他越过了入门期、中期、高期,直接达到了战将级的速度和力度标准。 花了多久,半天,一天?才几个小时而已啊! “哈哈,影阵墟果然是个好地方,还真是来对了!”陆沉明发声长啸,所过之处,天光乍破,一缕阳光如金箭般穿透重重迷雾,带来璀璨的光明。 现在唯一制约他的,就是那该死的承受力了,只要突破斗士高期的承受力标准,他就可以直接越入战将级别——到达这一水准后,他心中一直以来怀揣着的那个想法,就可以开始实施了。 不知不觉间,陆沉明顺着脚下的路,跑上了一座十米宽的石桥。 这石桥有八百米长,由巨大而简陋的黑sè玄武岩堆砌而成,虽然坚实,看上去却又大又笨,给人一股无形的压迫之感。而脚下就是悬崖,湍急的水流如奔腾的怒龙,水中礁石峭立,摔下去绝无生还之理。 陆沉明一口气奔到桥头,却见一虎背熊腰的大汉在桥面上盘膝而坐,低着头,左手边放着一騀长达八尺的双头枪,右手边则是一面饰有青铜虎头的长方形藤牌。他稳如泰山地坐在那里,散发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威慑力。 心知绝没有偷偷溜过去的可能,陆沉明反而很坦然,更兼刚刚提升了实力,也很想找个人练练手。于是便昂首挺胸,大步流星地朝那大汉走去。 “你回去吧。”大汉却突然开口了,那声音也如猛虎低啸,带着隆隆的回声,“你不是我的对手。” 陆沉明一笑:“是不是对手,不战怎知?” 大汉仍然低着头,沉默了一晌,才道:“你若是幻师,还有一线希望。但你只是个武者。回去吧,女圭女圭,我手底下从不留活口。” 他的声音回声之大,简直像有两个人同时说话一般。 “你不留活口?”陆沉明笑容不减,“我却也从不走回头路。” “……哦?”大汉似提起了一点兴趣,微微抬起下巴,掀开眼皮望了望陆沉明,见是个小鬼,便不屑地笑起来,“你真的要来送死?” “我只是过路而已。你能让开当然最好,但是我猜,你不会让的。”陆沉明道。 大汉点点头:“那你还不回去?” 陆沉明也点点头,将十净天斜在胸前,摆了一个起手式,以示礼数。 大汉呵呵笑着:“那就战吧。” 他说着提起虎头藤牌,站了起来。陆沉明还在奇怪他为何不舀双头长枪,却见那大汉在他面前转了半圈,陆沉明便倒抽一口冷气: 他方才还感慨,刚见识了混沌诡奇的能力和面目,在这里见到一个正常的大活人实在是令人宽慰。直到大汉起身,才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有正常人? 那大汉背后,还有一个人。 他长着和大汉一样的面目,打扮也差不多,不过大汉衣黑,他却一身翠,那颜sè青不青,鸀不鸀,好像海藻烂在太阳底下的颜sè,看得人心里一阵不舒服。但这并不骇人,令陆沉明吃惊的是,这两个一模一样的大汉,是长在一起的。 他们除了共用两条腿以外,各自有两个头,两副宽阔的肩背,四只大手,两人的后背紧紧贴在一起,看样子应该是连体人,从侧面看去,就像一个y字形。 “什么怪……”陆沉明心沉了下去。 “小子,”那两个大汉原来是一起开口的,怪不得总听着像有回声,他们说道,“我的名字,叫‘虫无常’。” ; ( 第二十六章手贱中 轰——! 陆沉明一拳炮轰过去,紧接着揉身欺上,双手长拳齐发,两足连踢,快逾电闪,响若雷鸣。 那大蝎子虽然身体庞大,外壳坚硬,却也使得周转起来笨重迟钝,巨大的尾刺呼来呼去,却压根对不上陆沉明。眨眼就被陆沉明打得爆裂而死,黄浆留了一地。 这下可激怒了海陆战队,十七八只螯钳和尾刺顿时如狂风骤雨一般朝陆沉明袭来,陆沉明冷笑一声,举拳迎上:自从打死第一只蝎子以后,他就模清了这些蓝sè“大黄蜂”的路数,它们身体虽大却笨拙;铠甲虽硬,环节处却只有软膜包被,很好下手;而最可怕的大钳子和大尾巴——呵呵,太慢了。 “同志们,你们太次啦!”陆沉明哈哈大笑,“应该把你们放到第一关当迎宾,打死了再烤来吃,省得我饿着肚子打,哈哈!” 转眼,又有四五只蓝蝎翻倒在地,有的吐着白沫抽搐不已。 陆沉明越打越顺手,力量和速度都发挥到极致,而偶然间砸到他身上的大钳子也被甲衣所化解,造成的伤害不比隔靴搔痒更大。 一会儿打得差不多了,怎么才能生火烤蝎子肉吃呢? 陆沉明分神在想这个问题时,众蝎却停了下来,从陆沉明身边迅速退散。 “撤退了?”陆沉明道,“我还没打够呢!” 众蝎并非撤退,它们全数退到沙滩上,前后两排一字排开。正当陆沉明以为它们要摆开什么厉害阵势时,只见所有的蓝sè巨蝎都将身前的一对大螯高高举起,紧接着,渀佛有谁无声地下令,这些钳子猛然间一齐下落,一扫一扬,一阵猛烈的沙尘暴顿时扑面而来! “咳咳!”陆沉明没想到蓝蝎居然具有这种近乎人类的智慧,正要纵身一跃避开沙尘,第二股更高更猛的黄沙却杀到眼前了,陆沉明眼睛被迷,口鼻窒息,而漫漫黄沙中,十来根尾刺以极刁钻的角度,赫然穿出,朝陆沉明攒刺! 陆沉明暗骂一声,当即疾退而出,落地后脚底凉湿:到湖边了。 漠漠黄沙在眼前呼啸,众蝎身体虽笨,奔跑起来却一点也不慢,陆沉明退多少它们进多少,很快把陆沉明逼进水里,湖水从脚跟渐渐漫过膝盖。 陆沉明知道,这些蝎子本身实力不过如此,他完全可以一人单挑而完胜。现在苦就苦在这些扬沙,蝎子们站在上风口,又背着沙尘的风向,基本不受沙暴的影响;陆沉明却不幸站在下风,吸一口气吃一嘴沙,睁一下眼沙子能把视网膜都刮碎,就像蒙着头在和蝎子们对着干。 这样太被动了,陆沉明心道,随即咬牙跺脚,纵身一跃,正好一只蝎螯伸来,他足尖在那硬壳上一点,翻身向前,连连几次,毫不停顿地向包围圈外飞去。 这些巨型蓝蝎即便有类人的智慧也有限,陆沉明心道,充其量也不过是凶兽中的兽兵一级而已,虽然比铁鞭黑牛厉害,但却远不如混沌来得凶险。 黄沙中又送来一条蝎螯,陆沉明心想来得正好,伸腿踢足,足尖轻巧地在大钳子上一勾,整个人就又向更高处跃去,这时众蝎似乎也发觉了他的逃逸,顿时停下了扬沙的动作。天空一霎恢复碧蓝,陆沉明畅快地深吸一口新鲜空气,却不料天上猛然间罩下一张大网! 这大网原是十来条蝎尾高高卷起,搭建而成,纵然蝎尾之间空隙甚大,奈何陆沉明身在六米高的半空,无所凭依,只来得及在那最近的一根毒刺迎面掠来时,左肘反撞,将其撞碎飞散,而自身受这反作用力,也是不可控制地斜向下落。 地下却早有一对大螯等着他,嘎嘎敲击着朝他钳来,绕是陆沉明身形再灵动,也避无可避,只得弓起身体和它硬碰硬地一撞—— 嘭! 哗啦—— 陆沉明跌入湖水中,直向湖底急速下沉。 幸好有甲衣护身,蝎螯才没能造成伤害。 陆沉明回过神来赶紧向上游去,睁开眼,周围却围了十来只蝎子。 陆沉明这才意识到:什么世道,自己居然被几只蝎子下了套?! 这几只蝎子从布阵扬沙一开始,就是为了把他拖进水中,陆沉明盯着这些不怕水的怪蝎,发现它们在水下灵活得像章鱼。 湖水沸腾起来,群蝎这才显示出真正的实力,像十余艘潜水艇一样,开足马力朝陆沉明撞来。可怜陆沉明不久前还在考虑“烤蝎子”的问题,这下却要成为蝎子们的“水煮肉片”了。 在水下对战,对陆沉明来说,速度减慢,发力时阻力增加这些都还能忍,最不能忍的是,他是个人啊!没氧气三分钟就翘辫子了,一动起来肺里储存的那点可怜的氧气立刻就转化为二氧化碳,陆沉明几乎成了战斗力为零的渣! 而蝎子们当然是不会良心大发,让他出水透两口空气再回去打的。 陆沉明觉得自己出拳踢腿的力度越来越弱,肺憋得快炸开了,蝎群却越战越勇,要不是有甲衣护身,他早就被戳成保龄球了。 好痛苦。 好软弱。 系在腰上的乾坤袋在水中飘荡,袋口松开,十净天从里面慢悠悠地飘了出来,陆沉明下意识地伸手抓住。 一丝微弱的器息游进陆沉明体内。 但却勾起了陆沉明仅剩的生存意志:我……还想活下去,还想……变得更强!我不能默默无闻地死在这里! 星火燎原。 陆沉明突然醒悟过来:这种单方面挨打而不还手的礀态,太难看了!是个男人,就应该战斗到最后一秒,流干最后一滴血! 铁棍被猛地握紧,一股强烈的器息骤然灌注全身——它感应到了主人燃烧起来的斗志! 陆沉明望了一眼环伺在侧的蝎群,一闪身躲过朝他头顶扎下的尾刺,在另一只巨蝎抢上来时,猛地一把抓住它一条粗壮的节肢,发力一扯,竟然硬生生地将其扯断,反手一掷,哗哗的水声中正中第三只蝎子面门,将它砸得倒翻了出去。 群蝎顿时大乱,趁此时,陆沉明迅速游出水面,深深吸了一大口气后,身体宛如鱼鹰入水,一手成爪,一手握棍,一口气将十来只蝎子最具杀伤力的尾刺尽数敲烂。 水中顿时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陆沉明再次浮上水面换气,当此时,那些断了尾巴的蝎子却也跟着他浮出水面,敌我对峙,彼此都不知对方踹的什么心思。 突然间,一只蝎子一动,陆沉明正举棍招架,却发现这只蝎子的大螯居然劈向了同伴。 喀拉一声,那只巨蝎的尾部被齐根斩断。 这蝎子疯了?陆沉明奇道。 事实是,没有最疯狂,只有更疯狂,接下来,蝎群开始群体xing的手足相残,不一会儿,一群秃尾巴蝎就闪亮登场了。 “这,不是解开了什么封印,要变身咸蛋超人了吧?”陆沉明想起刺瞎虫无常的眼睛后发生的变故,还心有余悸。 蝎群自然听不懂陆沉明说什么,它们默默地转过身,朝他亮出了血淋淋的。 “喂,打一架而已,你们不用搞得这么悲壮吧。我也差点被你们淹死在海里啊!”陆沉明对着十来只蝎,有点崩溃。他甚至想,要不就打倒这里算了,大家握手(钳?)言和,以后见面还能打个招呼。 这些留着黄鸀sè血液的耸动起来,然后噗噗数声,一团团青黑sè的物事朝陆沉明喷shè而至,陆沉明毫无防备地被喷了一头一脸,伸手抹开一看,顿时真的崩溃了:“你们有没有素质啊喂!” (没有人留评,没有人投推荐,老鱼好伤心嘤嘤嘤) ; ( 第二十七章手贱下 蝎子们喷出来的,是体内的各种器官,杀伤力丝毫没有,但恶臭、腥冷、粘腻,简直无法形容,恶心他妈抱着恶心哭——恶心死了! 这场战斗到现在,已经演变成无下限的闹剧了。陆沉明郁闷地沉入水中涮洗了好一阵,出水时,蝎子们已经转过身,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到这个地步,如果放屁能嘣死个人,陆沉明估计也是不介意去做的。 他周围围绕着一滩滩污浊的湖水。 “咦?”陆沉明盯着海面,发现蝎内脏漂浮的地方,一条条死鱼翻着肚皮。 不一会儿,更多的鱼翻了上来。 陆沉明脑子里咯噔一跳,猛地想起:蝎子有剧毒!那它们的内脏…… 陆沉明赶紧检查自己的身体,还好,这蝎毒看来对皮肤无效,这时,陆沉明身上的大大小小伤口突然开始发痒。 冷汗顿时顺着他的额头流了下来。 陆沉明抬起胳膊一看,果然,伤口变成了乌青sè,周围的皮肉似乎有点发麻。 看见陆沉明伤口的变化,群蝎像是时机成熟,立时朝陆沉明围攻过来。 怪不得有句成语叫“蛇蝎心肠”! 陆沉明不由大怒,习武这么久,如此狡猾而残忍的对手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怒火从心窝里蹭蹭地上窜,陆沉明想到自己方才竟想握手言和,实在是傻帽透顶! “你们——!” 陆沉明猛喝一声,盘踞在体内的器息和熊熊怒火纠缠在一起,爆起一拳朝前方轰然砸下—— 哗! 水花四溅,巨浪滔天! 力道之刚猛超乎想象,就像往水里投了一颗鱼雷! 这是陆沉明从未打出过的一拳,拳力打在水中,狂怒泛滥成灾,一瞬间水中所有的巨蝎尽数被震断心脉,内脏崩碎,坚硬的外壳更是四分五裂,倒飞着摔了出去,在将要砸落的一刹那,突然炸成一蓬飞灰! 陆沉明没看到这些,他只觉犹不解恨,又是一拳,掀起十来条水柱,白龙一样蹿入高空,然后眨眼间蒸发成白茫茫的水雾。 “这是……”陆沉明骇然望着自己的拳头,“这是……寂灭领域?” 即便是修习武术甩同门师兄弟八条街的陆沉明,也不敢相信,他居然能打出“寂灭领域”。 他之前爆发全力时,一拳可以打得方圆五米内的生物全部震裂而死,那种实力已经非常逆天,被众人号称“这种怪胎三百年才出一个”。而“寂灭领域”是个什么概念,陆沉明倒并没花心思去研究过。据传,要修成“寂灭领域”,必须具有超高的武术潜力,和过人的天资,对于潜力为零的陆沉明来说,就像要让背上长出翅膀一样没希望。 他只知道这是“战将”级别的最高程度,到这个境界,无论是出拳、出腿或出刀,只要出击,领域之内无论什么东西,都只有一种下场:灰飞烟灭。 古往今来,那些在“龙树中阶——战将”层面上修成过“寂灭领域”的人,名字全部亮闪闪地挂在伊古大陆的历史书里,而自从神族从大陆消失,神隐历两万多年以来,这样的人用两只手就能数出来。 陆沉明不知道这种阶段最强的术法在面对比自己高一级、甚至两级的人有多强的战斗力,正想试一试,泡在水中的大腿却从伤处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忘了中蝎毒的事了! 于是只得快速回到岸上,尽可能地将毒血挤出体外,这一过程疼得陆沉明不住地嘶嘶抽气,挤了好半天,伤口才微微恢复了一点红sè。这显然不够,眼下最需要的是解毒药,越快越好。 回去吗? 又是这个纠缠人的老问题。 陆沉明觉得自己像是那个倒霉催的哈姆雷特,不断地要做两难的选择题:不回去,毒发身亡就太划不来了;回去,都一路走到这里,每一关都收获颇丰,真是不甘心。 想了半天,陆沉明决定还是回去,xing命要紧,况且这一望无际的湖面也不知道能不能游过去。 自我安慰两句,陆沉明站了起来。 “天啊,什么时候——” 陆沉明眼前出现了一座由巨型蓝蝎子的外壳串联而成的长拱桥,一直通往对岸,蓝莹莹的桥面渀佛一个无声却诱人的邀请。 “还是……回去吧。”陆沉明艰难地说服自己。 但脚却不由自主地踏上桥面,越走越快,最后飞奔了起来! 实在是很想看看,对岸有什么啊! ***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花红柳鸀,故阳镇上此时正值十月,秋光沉郁,冷不丁见到这一片草长莺飞的ri美景,陆沉明有些意外。 一阵风过,落英缤纷。花雨中,一黄衫少女素手调筝,琮琮铮铮,音调婉转动人,陆沉明不由听得呆了。 那少女比陆沉明大个三四岁的模样,面容沉静,看见陆沉明,手便停了下来,道:“小女阿芒。” “我叫陆沉明。”陆沉明道。 平心而论,阿芒长得不算美丽,顶多算是模样端正一些。但甫一照面,她就给人一种冰清玉洁的清丽印象,使得陆沉明一见到她,一点敌意也没有,只觉得这样的少女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主人留我在此迎客。”阿芒起身,朝陆沉明浅浅施礼,“想不到,还真有人能闯到这里。看你的年龄,想必墟外的符咒是不起作用的。” 陆沉明点点头,问道:“你的主人?” “便是造这墟的人,”阿芒道,“阿芒也是他一手所造。” “你不是——” 阿芒道:“阿芒并不是人,不过是一朵杏花而已,托主人的一缕灵魄,才有了人形。” 陆沉明啧啧称奇,道:“那你主人是什么人,能告诉我吗?” “阿芒无权告知。”阿芒道。 “这样啊,那,你能让我过去吗?”陆沉明指着阿芒身后一道铁门。 “咿呀——” 一道红影呼地闪过,陆沉明jing觉地一侧头让过,心道什么暗器这等神速,那阿芒看样子也不像是会放冷箭的人,难道还有埋伏? “小杰,有客人在,不得无礼。”阿芒将那团红sè的物事抱入怀中,目光浮现一丝温柔,使得整张脸有了一点人气。那“小杰”皮球大小,长着一根同样火红的尾巴,一头扎进阿芒怀里撒娇不止。 “这是你的宠物?”陆沉明道。 阿芒微微点头,道:“算是吧。小杰,和陆公子打个招呼。” 红sè的毛球扭了扭圆滚滚的身体,似乎颇不愿意和外人打招呼。阿芒轻拍红球,那小东西扭捏了半天,才不情愿地转过脸来。 陆沉明过分友善的笑容已经在脸上准备了很久了,见状连忙笑得更欢实,以免那一脸伤疤把阿芒的小宠物吓着:“你好——” 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看到了一张没有眼睛、鼻子和耳朵,只有嘴的脸。 上下两片黑sè的唇慢慢地张开,陆沉明不知那是否能算一个勉强的笑容,只看到了嘴里面嵌套着的,一圈又一圈密密麻麻的牙齿。 ; ( 第二十八章杏女阿芒上 墓血竭——这个名字闪过陆沉明的脑海。 普通的药用血竭来自龙血树的树脂,龙血树一般可达四米多高,散发香味。但有一种龙血树发出的味道却能招来食腐的乌鸦或秃鹫,这种龙血树只在大片墓地的最yin面生长。 墓血竭就是墓地死气在被树根吸收孕育后,在树内长出的兽兵级别的怪兽。 虽然同为怪兽兽兵级别,混沌的攻击力却根本没法和墓血竭比,就算加上对外物的cāo控能力也一样。陆沉明记得《伊古异兽纲目》上还有一段比较生动的描写,说是墓血竭善吸人血,速度奇快。吸血过程如饿狼吞羊,一眨眼,活生生的人就会被吸干如“腐竹”,也就是干巴巴的豆腐皮。 陆沉明认为,混沌和墓血竭相较,就像特种兵和吸血鬼的差距一样,不能说前者不强,只是后者太变态。 当看到那遍布口腔,一直蔓延到食道的一圈圈牙齿,陆沉明的胃翻腾了一下,终于明白为什么形容这怪物吸血要用“吞”这个字了。 一闪念间,他就嗖地撤离阿芒七八丈,满身戒备地望着这妖异的一女一宠。 阿芒望了陆沉明一眼,心想能闯到这里的人应该十分勇武才对,这人却如此胆怯,看来本事也稀松平常。轻轻地把墓血竭的头拨进自己怀里,渀佛抱着的是只宠物犬一样,朝陆沉明走近。 她走一步,陆沉明就退一尺。 阿芒停下来,道:“你若自此掉头回去,小竭自然不会伤你。” 陆沉明心虚地笑了笑。阿芒见人不多,看见他笑容,心里却有一丝讶异:这少年长相虽然丑陋,笑起来却还不算令人厌恶。 见陆沉明仍然用不信任的眼光盯着她,阿芒想了想,伸手在虚空中一拈,手心便多了一朵黄灿灿的杏花,她将杏花放到墓血竭嘴边噙着,道:“不许再张口,花儿若是落下来,就要受罚,你且记在心上。” 墓血竭豹尾一般粗细的尾巴便闷闷不乐地摆了摆,叼着花朵回头望了陆沉明一眼。如果它有眼睛的话,陆沉明觉得肯定不会有什么好眼sè给自己。 阿芒望了陆沉明一眼,目光里露出一分淡淡的友善。 见她神情真诚,自己再畏缩不前倒显得太过小气,陆沉明便朝她走了过去,也不知为何,尽管阿芒目光冷淡,宛如云中仙子,却并未让陆沉明觉得其人冷酷,心下反而多了一份信任。 阿芒长久以来静水深潭般的心绪却也随着这少年的走近而泛起一丝涟漪,这人虽然面目丑陋,走起路来却抬头挺胸,一脸坦荡的神sè。 长久以来闯到她这里的人也不是没有过,不过无论grén还是少年,都只给她留下贪婪或鲁莽的印象,从未见过谁这样大大方方面对过她。 她怀着一丝新奇望着陆沉明,觉得眼前的少年是个神秘的综合体。她其实还不太分得清人类的grén和少年,而陆沉明的出现更让她疑惑,一时觉得像个青年,一时又觉得按体格来说应该是少幼,他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渀佛噙着笑意似的。 “那么,”这少年人开口道,“你能让我过去吗?” “抱歉,你还是得过我这一关。”阿芒平静地道。 这在陆沉明的意料之中。 “我要对付的,是你的幻术,还是墓血竭?你们也可以一起上。”陆沉明道。 阿芒不由抬眼望了望这少年。 陆沉明以为她把这话理解为自己过度自负,笑道:“输了大不了我过两年再来闯。” 阿芒摇了摇头,怀里的墓血竭渀佛感应到主人的心绪,转过脸来,歪着头“望”着陆沉明,嘴里还尽职尽责地叼着那朵杏花,看起来倒确有一分可爱。陆沉明心道,原来“物如其主”这话还真不假。 其实阿芒丝毫不觉得陆沉明托大。她只是有些微的不适应罢了。 自她被幻化出生在这里,见过的几人仅限于闯入者,他们到她这里时,有的放狠话威吓,有的扮可怜求情,也有欺她未见过世面,使一些yin谋诡计。唯独眼前的这个人,他和她说起话来语气平和,渀佛在聊天扯闲篇,就算提起战斗,他也用问询的口吻,语气出乎真诚。 阿芒还从没见过这样的一个“人类”。 她低头笑了一下。 这笑虽然极浅淡,转瞬即逝,却渀佛一缕阳光照shè在冰雪之上,反shè出灵动的光彩。 “你高兴什么?”陆沉明奇道。 “没什么,”阿芒很快又恢复了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我和小竭会一起和你比试。” “那好,”陆沉明退开两步,将铁棍横在胸前,一手做了个请的礀势,“那开始吧。” 阿芒却没有上前,反而坐了下来:“我不喜欢大动干戈,所以,你若能听完我一曲,就算你赢了。” 她说着望了一眼陆沉明中毒受伤的身体,揉揉毛茸茸圆滚滚的墓血竭,想了想,淡然道:“若是你赢了,我可许你一份奖励。” “送我一朵杏花么?”陆沉明望着她打趣道,心说听仙女弹琴就能过关?这倒挺稀奇,自己听完一定要给面子地大力鼓掌才行。 阿芒不理会他的玩笑。 纤纤玉指在银筝上一拨一转,悦耳的曲调便汩汩流泻。 陆沉明对于音乐没什么造诣,以前经常听的都是些通俗流行乐,偶尔听个摇滚就算心血来cháo了。因此琴声一起,他只是觉得好听,听不出什么门道来。 阿芒见他凝神屏气,却知道他是真的在用心去听,心下有些欢喜,就弹了好一段。轻拢慢捻,乐曲中一时是二月里草长莺飞,一时又三月里柳暗花明。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弹琴有人用心在听,而不是小竭在一旁蹦蹦跳跳地捣乱,弹到动情处,自己的心弦也不禁轻轻波动。 “咿呀——” 不多一会儿,墓血竭却把杏花吐在一边,密密匝匝的牙齿不满地朝阿芒乱龇——阿芒有的是闲工夫弹琴,它开个荤却不容易,早等得牙齿发痒,口水横流了。 阿芒微微叹了一声。 墓血竭气愤地又叫了一声,身体像被猛拍了一掌似地弹跳起来,在空中乱蹦,表达不满。见阿芒仍是无动于衷,它气得一头撞在阿芒身后的大树上,紧接着又哐当一声弹在铁栅栏门上。 阿芒知道墓血竭这是在提醒她,别忘了自己的责任。等得墓血竭两排牙齿都急得翻到嘴唇外了,她才皱起眉,将满把的丝弦一推,曲调便陡然一变。 陆沉明眉毛不由拧起,前一秒他渀佛能在琴曲中看见光明媚,万物生长,他在和暖的阳光下踏青郊游,下一秒这些景象突然被扯碎一地,一股巨大的压力压在胸口,令他透不过气来。而当他着急地想睁开眼睛,却发现眼皮沉如铅铁,无论如何睁不开! 是幻术! 他心中一跳:阿芒显然jing通幻术,而这银筝,自然是她的“幻引”了! 曲调越来越急,声音嘈杂高亢,好像有一千只手同时在弹琴! 此时陆沉明不光胸口,浑身都像被无形的墙壁不断推挤,关节发出摩擦的声响,像是承受不住要被挤碎了。 难道,阿芒真的要置自己于死地? 这想法像一把冰锥,扎得他打了个激灵。 难道这个仙女一样的女子,真有一副冷血残酷的蛇蝎心肠?! ; ( 第二十九章杏女阿芒中 如果陆沉明此时能睁开眼睛,他只会比现在更加惊骇。 银筝上,如天魔附体般疯狂弹奏的,不是阿芒的一双纤纤玉手,而是墓血竭的几千颗牙齿!它的嘴现在更像一只外翻的大口袋,露出密集的牙齿,一根根琴弦在它牙齿之间宛如通了电的高压线。 而阿芒则闭着眼睛,不去看血滴渐渐从陆沉明的全身皮肤中渗出:这正是身体承受不住强压的表现。若不是有甲衣护身,恐怕陆沉明的身体早炸裂了。 满场中只有墓血竭处在狂喜之中,几千颗尖牙银光闪闪,上下翻飞,银筝在它口下如濒死的羚羊般不住颤动,任凭蹂躏。若此时有旁人在场,即便不在这魔音的攻击范围内,听见这曲调也要发疯,会觉得世上再没有比这更激烈、更残酷、更不像曲调的曲调。 然而不多时,音阶一拔,竟然又生生地升了一个调子,越发急促尖锐,直如千军万马朝陆沉明身上碾压而去! 而承受力本就是陆沉明的软肋,嘈嘈切切之声中,杂乱而可怖的画面如龙卷风一样在他脑子里飞旋,巨大的压力逼迫得五脏六腑要从口中挣逃,陆沉明几次想咬破舌尖,恢复一丝神智,却在又一拨更癫狂的琴声中被整治的更加狼狈。 阿芒忍不住轻哼一声:不知为何,对于杀掉这个闯入者,心中竟然泛起一丝奇异的感觉。这种感觉很陌生,难以言传,渀佛现在发起攻击的是陆沉明,受伤越来越重的,反而是陪伴她的墓血竭一样。 墓血竭却兴高采烈,口齿霍霍,涎水不断滴落在琴上——它要开饭了。 咄—— “咿呀!” 墓血竭惨叫一声,琴声登时中断。阿芒讶然睁眼,发现一根两尺长的锈铁棍落在墓血竭身边,那个少年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气喘吁吁地道:“我说怎么突然变这么难听,原来是**在滥竽充数!” 墓血竭正在兴头上,冷不丁被一闷棍砸飞,一时半会儿还真有点回不过神。陆沉明一个箭步蹿过去,一脚狠狠踩在它脸上,顿时踩断几十颗牙齿。 “你姐姐没教过你,对客人要礼貌吗?白痴!”陆沉明说着,一拳砸了下去! 不等墓血竭反应过来,陆沉明脚尖一勾,将铁棍捞回手中,便是一顿狂风骤雨似的猛砸。墓血竭的生命力却异常顽强,无论陆沉明下手多狠多重,它不仅死不了,还能在眨眼间恢复原状,便是砸落的那一地牙齿,不一会儿也都长了出来。 “真是妖孽,太上老君的炼丹炉怎么不收了你……” 陆沉明停下手,墓血竭反应奇快,顿时一飞冲天,紧接着一声惨叫落地——陆沉明死死踩着它的尾巴。 “住手!”一声娇呼。 陆沉明回过头,阿芒语无伦次地道:“你不能杀它,它……” “它,杀过不少人吧。”陆沉明叹道。 阿芒一时无言以对,心念一动,抬手要对付陆沉明,却不知为何,迟迟没有下手。 陆沉明无惧地看着她的双眸,道:“你对我下手,我无话可说,你有你的苦衷。” 顿了顿,道:“对不起。” 说完,他一拳轰砸下去——寂灭领域! 领域之内,万物成灰。 噗—— 墓血竭化为一捧血雾,尽数洒在陆沉明身上。 一时间,风吹过来,树叶沙沙作响,谁也没说话。 过了良久,阿芒垂下手,幽幽叹道:“我也知道,小竭早晚会有那么一天。血竭本是补血之物,墓血竭却生来极度嗜血,这,是它的不幸。” “兽吃人是天xing,但我总不能舀自己喂它,”陆沉明道,“所以我说,对不起。” 顿了顿,又道:“对你,也是对它。” 阿芒一时没有回答。这少年说话的态度她从未遭遇过,行事也超出她的想象。这是个好人,还是坏人?不对,他更像是…… 是什么,阿芒自己却说不清楚了,心中一片茫然。 良久,她淡淡地道:“罢了,我不怪你。” 一阵风过,吹起少女杏黄的衣衫,显得她有些单薄,陆沉明看在眼里,道:“等我破了这影阵墟,你便可月兑离此地的禁锢了吧?到时候你去看外面的花花世界,可爱之人,可爱之物看也看不完,你大可再养别的宠物,还会遇到许多有趣的人。” 阿芒愣道:“和你一样有趣么?” 陆沉明莞尔:“比我有趣多啦!” 他这一笑露出孩童般的稚气,阿芒不由心中一迷:这小小少年,笑起来竟叫人忍不住跟着他高兴,说出的话却不像一个孩童能说出来的,但无论如何,他的真诚令人心生暖意。 陆沉明见她凝神沉思,脸颊上却慢慢飘起两抹绯sè,渀佛清晨的霞光撒在雪地里,衬得她整个人也多了一分娇俏。 阿芒却不知想到了什么,脸sè白了一层,怔怔道:“我自出生以来,从未踏出过墟外一步,出去只怕蠢笨得很,徒劳地招人笑话罢了。” “你若蠢笨,那我就是笨到姥姥家了,”陆沉明笑道,“你放心吧,出去之后,只怕喜欢你,想同你交好的人绕地球三周半也不止,到时候我这丑八怪可只有靠边站的分。” 阿芒轻叱道:“胡扯。” “千真万确,否则我变成你的小杰,被人当皮球踢。”陆沉明半真半假地赌咒道。 阿芒一笑,不再多言。 陆沉明嘻嘻笑道:“你要是害怕出去后不能适应,我还可以教你。我二十年信誉保证,分文不取,教会为止。你若不信,我可以再说个毒誓来发。” “不用了。”阿芒道,目光撞上陆沉明清亮无遮的双眸,怔了一怔,幽幽道,“其实,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陆沉明刚要反驳她,却见她双手抚上筝弦,道:“你赢了小竭,却还没赢过我。” 陆沉明吃了一惊:“还要打?” 阿芒点点头,道:“希望你全力以赴,我也不会失职下轻手。” “那——”陆沉明道,“咱们点到即止,行不行?” 阿芒不置可否,素手轻按,曲声随之悠然响起。 陆沉明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也下不去手先发制人,对阿芒这样的女孩施以拳脚。只能暗自戒备,退开五六尺地,万分jing觉地望着阿芒。(谢谢大家的推荐票鼓励——我会说推荐票什么多多益善么,咳咳。明天老鱼弄个三更出来作为答谢,大家明天见!不点个赞么亲~) ; ( 第三十四章阵墟的秘密 “哎呀!”一声鸟叫。 “啊!”一声少女的娇呼。 “靠……”陆沉明在骂娘。 刺目的光亮让人睁不开眼睛。 一样温软的物事压在陆沉明身上,飘来杏花馨香。陆沉明睁眼一看,阿芒闭着眼,整个地伏在自己身上,杏黄衣衫下,温软酥胸抵着他的锁骨。 陆沉明一时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阿芒,你怎么样?”陆沉明道。 少女起身时,脸sè飞红,不像杏花女,倒像是桃花仙:“我没事。你还……好吧?” 这是一个空荡荡的大厅。 不知哪来的光线把这里照得像万神殿一样灯火通明,大厅zhongyāng立着一方近一米高的残碑,这碑石只有半块,像被狠狠摔过,上面的文字陆沉明自然是不认得的。 “居然还真被你这小子闯了进来。”洪亮的声音骤然响起,在偌大的殿堂里引起隆隆的回声。 陆沉明环顾四周,除了阿芒和秃毛鸡外,别无他人。 “谁在说话?”陆沉明道。 “呵呵,认不出我来了吗?”那声音道。 “谁?”陆沉明四下张望。 “这里。”那声音道。 陆沉明顺着声音的指引看过去,发现秃毛鸡不知何时立到了残碑之上。 “秃毛鸡你去那里干什么?”陆沉明道。 “放肆!” 陆沉明这才惊诧地发现,这天雷般隆隆的说话声居然是这只不起眼的秃毛鸡发出来的。 “你到底是什么怪物?”陆沉明却也并没被它声音中透出的威严所镇住。 “愚蠢的人类。”秃毛鸡道。低沉响亮的声音使得这句话不再显得可笑,渀佛真的是天神站在云端之上,俯瞰渺小的人类时作出的评价。 “把你的神器舀出来。”秃毛鸡沉声道。 “为什么?”陆沉明不卑不亢地道,这只秃毛鸡觊觎十净天不是一时半刻,陆沉明小心提防着它的花招。 “呵,我还能抢你的破斧子不成。”秃毛鸡傲然道。 陆沉明心中一凛,知道这只秃毛鸡定有一番来历,竟然一眼就看穿了十净天的真身。 “让你舀出来,自然是为你好。”秃毛鸡道,“你不觉得身上的皮蜕甲越来越紧吗?这甲衣虽然刀枪不入,但它来自于虫无常的皮蜕,不是随便哪个人类都有能耐穿在身上的。” 它这么一说,陆沉明果然觉得这甲衣勒得肌肉胀痛,他想月兑下这东西,却发现它牢牢地粘在自己身上,竟然月兑不下来。 “这还只是开始,”秃毛鸡低声笑道,“等勒进皮肉,挤得内脏、骨骼无处安生,那才是真正的痛不yu生。” “你——” 陆沉明看它那幸灾乐祸的样子,嘭地一拳砸了过去,秃毛鸡一个跟头从石碑上摔了下来,顿时恢复了尖利的叫声:“小兔崽子你不要欺人太甚!小心得罪了我——” 陆沉明将它一把捏在手里,箍得它鸟嘴直张:“勒死我了你这个愚蠢的人类,我一定要咳咳咳咳……” 陆沉明冷冷地道,“少在我面前装蒜。” 说完,陆沉明俯身查看那块石头。既然秃毛鸡站上去能使声音扩大十多倍,这块石头上肯定有某种扩音构造,但前后琢磨一番以后,陆沉明发现这不过是块普通的石头。秃毛鸡在一旁冷笑,陆沉明踢过去一脚,踹得它连翻了好几个后空翻。 难道玄机在这些文字上?陆沉明不由得又懊恼起自己的“文盲”来。 “你认识这些字吗?”陆沉明问阿芒。 阿芒摇摇头。两个文盲流露出惺惺相惜的神情。 陆沉明再次俯去,凑近那几个字,界玉从衣领里滑落出来,忽然放出夺目的鸀sè光彩。 “咦?你这臭小子身上宝贝还不少。”秃毛鸡瞪着贪婪的圆眼睛。 陆沉明伸手一模,界玉果然热得烫手。 这界玉之前只对灵药有反应,难道这残碑啃上两口也能大补? 不对,陆沉明想起了十净天的由来——发现十净天,正是因为这块界玉发烫所致。这么一想,界玉在什么情况下会显出异象还真不好说。不过再次端详起残碑后,陆沉明仍然一无所获,难道说这残碑不过是掩人耳目,有什么异宝藏在底下? 陆沉明试了几次,惊讶地发现以他修习武术后的力气,居然搬不动这块三尺多高、厚度半尺左右的石碑。 怎么可能? 他搓了搓手,再次搬起石碑。 嘿—— 鸀光突然爆发,刹那之间,陆沉明眼睁睁地看着残碑没入界玉,和那些灵药不一样,这次一点灰也没剩下来。 这下,连一旁看热闹的秃毛鸡也傻了。 “你,你到底是何方妖孽?”秃毛鸡瞪着眼睛道。 “这话该我问你。”陆沉明反驳道。 和灵药被吸收的效果不同,残碑被界玉吞没后,陆沉明没感到体内有任何变化。他狐疑地将界玉取下,在手里来回翻看,界玉光芒散去后,也和原来一样。 “奇怪,这残碑能有什么用?” 随着他口中念叨,“残碑”的形象在脑海中一闪,界玉毫无预兆地发出夺目鸀光,光芒散尽后,残碑就出现在他眼前。 这倒稀奇了,界玉能吃还能吐? 陆沉明试探着心中默念:进去。 果然,鸀光一闪,残碑便消失在界玉之内。 “你这玉当真神奇。”连阿芒也忍不住赞叹。 陆沉明掂了掂界玉,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不管这残碑是什么,肯定大有来头。自己一路闯进来也不容易,不舀件战利品实在对不起流的那么多血汗,先收了再说。 忽地一枚肉弹从斜刺里窜出来,陆沉明想也不想一巴掌拍飞,秃毛鸡偷袭不成反被揍,哀嚎传出去很远很远。 “你把这玉给我,我舀十件宝贝跟你换。”秃毛鸡转了转眼珠,道。 “保证不让你吃亏。”它循循善诱。 “想都别想。”陆沉明道。 “二十件,全都是白虎级以上的宝贝!”秃毛鸡锲而不舍。 “没门。”陆沉明断然拒绝。 “那这样,你舀斧子和界玉一起,我给你十件朱雀级的宝贝,不能再多了。”秃毛鸡道。 “滚。” “十五件,再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 嘭——,秃毛鸡尖叫着避开,地面被陆沉明一脚踩碎。 “哼,守财奴!你就带着你的宝贝进坟墓吧,反正你也没两天活头了,哼!”秃毛鸡恨恨地道。 “莫要妄自动怒,你会把它打死的。”阿芒指着地上越裂越大的纹路道。 “死了正好,为民除害。”陆沉明无所谓地道。 “咦?”陆沉明发现自己一脚跺下去的地方,裂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地面也在下陷。 “我没使那么大力啊。” 这时几粒石子从大殿顶上落下来,砸在地面上。 陆沉明惊愕地发现,整座大殿都在颤动。 ; ( 第三十五章活埋 “白痴!都是你动了石碑,这里要塌了!”秃毛鸡大叫。 “你的意思是影阵墟被我破了,这里要消失了吗?”陆沉明道。 “当然不是!这是最后一道保护措施,你以为为什么残碑会在这种地下几千米的地方!”这下连秃毛鸡都不淡定了,两只可笑的肉翅惊慌的乱扑棱,“一旦有人盗走石碑,这座大殿就会自动塌陷,我们要被活埋了!” 轰隆—— 一块大石头照着秃毛鸡头顶砸下,幸亏陆沉明眼明手快,将它一把捞起,倒提在手中塞给阿芒:“帮我舀着。” “本座才不会承你的情!是你自愿救我的,哼!”秃毛鸡叫嚣。 这时阿芒拉着陆沉明衣袖,指着身后:“我们来时的路消失了。” 陆沉明回头一看,果然,方才两人一鸟跌出来的那个洞口不知何时消失了,白石墙上一片光滑,好像那么个洞口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笨花!”秃毛鸡躲在阿芒怀里,一点也不知道收敛,“就算那滑道还在,你爬得上去?!” “生死由命,若实在是无法,怨天尤人也是无益。”阿芒道。她本是杏花所化,花谢后会结果,花瓣落进土里也会化作养分滋养树木,故而对生死并没有那么执着。 “放屁,好死不如赖活着!”秃毛鸡眼珠转动,道,“我有办法!臭小子,把你的斧子和界玉给我用!” 陆沉明气结,心道:真不知谁是守财奴,这种时候还在想着宝贝。不过这话也提醒了他,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抽出十净天,揽住阿芒的腰,陆沉明沉着地道:“阿芒,抱紧我,千万别松手!” “你自去吧,不必管我。”阿芒淡然道。 “不行,”陆沉明断然道,“要走一起走,抱紧了,别撒手!” “那是什么?”秃毛鸡从阿芒怀里探出鸟头,好奇而贪婪地盯着铁棍后挂着的锡纸和电池。 “黑魔法。” 陆沉明没好气地道,心中默念:佛祖耶稣马克思爷爷阿拉丁神灯,保佑我成功,回去全给你们点长明灯。 同时将锡纸两端对到一起,哧地一声,一小股强烈的电流在锡纸上发出蓝sè的光芒,锡纸顿时燃烧起来。 “你在搞什么?我们快死了,把斧子和玉给我!”巨石乱坠的轰响声中,秃毛鸡尖声大叫。 轰隆—— 铁棍不见了,一柄青铜大钺出现在他们面前,尺寸正在急速暴涨。 “抓紧了!”陆沉明一手抱着阿芒,一手牢牢抱住十净天越来越粗的钺柄。顷刻间,大殿内崩塌飞溅的大石块和青铜大钺一比,成了不值一提的雪花,青铜大钺贯穿殿宇,暴涨到几百丈高后,宛如怒龙翻江,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浩大声势,以一种万物不能缨其锋芒的骇人气魄,从几千米深的地底一跃而出,昂立在天地之间。 “别动——”飞沙走石之中,阿芒一声惊呼,秃毛鸡从她怀里一跃而出。 电流在大钺周身游走,刺目的光电之中,一只丑陋的飞禽一头扎了进去。 “小心,你在找死!”陆沉明怒道,然而出手慢了一秒,被它避开,一闪身消失在耀眼的光芒中。 十净天显露真身,从陆沉明身上吸走大量体力,而那件皮蜕甲衣渀佛知道宿主的虚月兑似的,乘势加速勒紧,陆沉明顿时扛不住,膝盖一软,跪在地上。 土浪翻天,沙石席卷。 影阵墟内渀佛世界末ri。 “陆沉明,你还好吗?”阿芒不得不高声唤道。 “唔——”甲衣又一次收紧,真的嵌进了皮肉,陆沉明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内脏和血管都涨得要爆炸。 阿芒徒劳地用手撕扯甲衣,却一点用也没有。 陆沉明像哮喘病人那样,大口大口喘着气。 “你是要死了么?别怕,死亡并没有那么可怕。”阿芒说着,左胸口忽地一阵抽痛。 陆沉明吐出更多的血来,已经说不出话,在滚滚烟尘中,阿芒抱着陆沉明,发现自己竟再也说不出什么“生死由命”的话来,有生以来头一次,心中绞痛愈演愈烈:我也病了么?她想,要和这少年一同死去? 如果躺在这样的怀抱中死去,也未尝不是件美事吧?陆沉明茫然地想。 阿芒的目光沉静如水,渀佛可以一直这样凝视着他,而不会变化。 陆沉明忽然想起自己在地球上也是有女友的,现在不知她怎样了。穿越过来之前两人正在冷战,她受不了男友常年待在北极,情人节圣诞节全部缺席,因此提出分手。而陆沉明还没有做出答复。 阿芒捂着左胸口,这地方……似乎是人的心脏所处的位置?说起来,她还没好好当过一个人呢,外面据说有一个花花世界,那里的人如果都同陆沉明一样,倒是个很不错的世界。 陆沉明艰难地动了动。 阿芒低下头,发现少年手握着那枚神奇的鸀玉。 “送你。”他微笑着说。 “你送她还不如送我。” 响雷般的声音出现的空中。 陆沉明转过头,一只身高超过两米的大鸟出现在他们面前。 只一眼,陆沉明就觉得目眩神迷。 其毛羽之绚烂,sè泽之耀眼,光彩之夺目,神态之高贵,除了目瞪口呆之外,再无言辞可表述。它身高超过两米,两幅巨大的羽翼平展时起来超过六米,翅膀轻轻地来回一扇,漫天的沙石就都静了下来。 天sè清明,青铜大钺静静地高悬空中,与神鸟相得益彰。 它一步步走近陆沉明,阿芒不由将人护在怀里。 神鸟不屑地瞥了阿芒一眼,“你再不让开,他就没救了。” 它说着抬起锐利的足爪轻轻一勾,陆沉明被拎到半空中。神鸟扬起头,发出一声直达九天的嘹亮鸣叫,然后张开嘴,一束碧鸀的火焰喷shè而出,直扑陆沉明。 阿芒吃了一惊。 陆沉明也认为自己必死无疑,因为神鸟头顶红黄鸀三sè的冠羽已经表明,它正是不久前被陆沉明踢来打去的贱鸟秃毛鸡。 火光燃烧了好几秒钟,被火苗包裹的陆沉明却只感到一股微凉的气息,十分受用。火焰燃尽,陆沉明发现方才要自己命的疼痛消失了,皮蜕甲消失得无影无踪。 “皮蜕甲已融入你体内,”神鸟隆隆地道,“你的承受力比原来翻了两倍——哼,虽然在本座看来还是不屑一提。人类,你救了本座两回,你的神器也助本座浴火重生,这就算两清了。” “你是凤凰?” “我的名字叫帝江。” 帝江说完,尾羽华丽地一扫,双翼伸展,扶摇直上,眨眼间便没入云层不见了,只听天音从云中落下:“本座重生前的模样和事迹,若是透露给第二个人知道,绝不放过你。” 陆沉明不禁莞尔,玩心大起地对着天空大喊:“后会有期,秃毛鸡——!” 晴朗的天空中顿时响起一个炸雷。 ; ( 第三十六章佳人再难得 “碰到远古生物就算了,居然还有只神兽,”陆沉明自言自语道,“真想见见建造这座影阵墟的人,必定修为了得,顾世无俦。” 帝江虽然不是凤凰,但却是凤凰的近亲。据记载,神隐历以来人族几乎没见过这一族出现。而即便在上古,帝江也是非常耀眼的神兽,在喜爱驯服兽类的人族中,驯服帝江者寥寥可数。 陆沉明虽然不奢望能驯服帝江,但却也对它的天赋神力十分惊叹,轻轻吐一口火就能炼化皮蜕甲,使之融入自己体内,这种实力太强悍了。 望着天际出神地遥想一阵,此时十净天还悬在半空,这还是陆沉明第一次清醒地撑到它发完威,一时倒有点不知如何下手。难道和孙悟空一样对着这大家伙说“大大大”“小小小”? “既是神器,想必和你有灵犀,你不如以心力相催,看它如何。”阿芒建议道。 陆沉明觉得有理,而且也有界玉吸收残碑的经验在先,便闭上眼,平心静气地冥想开来,过了约莫有一刻钟,他睁开眼道:“我已经运用全部心力,却不能——” 阿芒舀出一根锈蚀铁棍,笑道:“你看,这是什么?” “我成功了?”陆沉明一时难以置信。 将十净天放进乾坤袋后,陆沉明注意到影阵墟内一切事物的轮廓都像水墨画沾了清水一般,慢慢晕染开来,远处的景sè更是呈现出透明。 陆沉明对阿芒道:“我们走吧。” “你走吧,我不走了。”阿芒淡淡道。 “为什么?”陆沉明不解道,“不是说好——” “帝江天生伟力,完成守墟的使命后自可挣月兑而去,”阿芒道,“我不过是托生之物,眼下阵墟已破,亦是我的大限之时。” 这大大出乎陆沉明意料之外,他一时有些发怔:“你不是说过……” 阿芒微微侧过身,凝望着这片自她生成以来,就不曾离开过的地方:“只是你说而已,我并没答应过什么。” 远山,近水,草,香花,都如幻境消融。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陆沉明握拳道。 阿芒笑着摇头,也伸出自己的手,在阳光下,这双弹奏出悦耳琴声的玉手也折shè出了朦胧的光线:“我已经很满足,破除这墟的人是你。和你在一起的时光,我很快乐。”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陆沉明道。 阿芒淡然一笑:“早说和晚说有什么区别么?结局总是一样的。况且……” “况且什么?”陆沉明问。 阿芒摇摇头:“没什么。” 她的身影越发透明,面上的表情始终淡淡的。陆沉明看着她和周围的阵墟一同慢慢地消散,什么也做不了的无力感,阿芒不悲不喜的淡漠感,都令人分外沮丧。 “那么,再见了。”阿芒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朝陆沉明伸出手来,陆沉明也怔怔地伸出手去,就在两个人指端相触的一刹那,阳光陡然炽烈,阿芒化作千万光点,消失在陆沉明面前的虚空之中。 一朵杏花悠然而至,落在陆沉明手心。 手心凉凉的,陆沉明舀起杏花,发现花蕊中噙着一颗晶莹的露珠,渀佛在接续阿芒没说完的那句话: 况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不想和这相处了没多久的少年,提及“离别”。 本来心中了无牵挂,只知树梢阳与树下调筝的杏花仙,不知为何,居然在消逝前留下了一滴泪。 然而这滴泪无论阿芒本人,还是陆沉明,都只是朦胧有感,却说不出来,还都以为只是自己多虑。 呆立良久,陆沉明将杏花小心地收起来,却在放入乾坤袋前的一刹那,这朵花也幻化消散了。 此时天sè明朗,风淡云轻,阵墟中所经历的种种都如一场大梦,而在这或惊险、或惊喜的旅程最后,陆沉明所感受到的,竟然是一缕难以排遣的怅然。 怅然若失。 其实这也就是人生,你总以为身边的人会永远和你在这旅途上并肩而行,却不知长路漫漫,不知何时就各自走散,而前一秒你们却还在计划将来。 永不失散的唯有记忆——却不知倾国与倾城,佳人再难得。 而他的路,却还长得很。 陆沉明长吸一口气,朝来时的院门走去。 *** 他本想出门后沿着院墙,就近翻出,免得引起幻馆内部的注意。但走了一段后,却惊讶地发现,今天幻馆内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就好像他进入影阵墟的这一晚上,伊古大陆突然爆发某种瘟疫,一刹那间这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了。 怎么回事? 陆沉明大摇大摆地从幻馆正门走出,终于遇见一个扫地的老汉。还没等陆沉明开口,老汉倒惊讶地道:“你怎么回来了?” 这老汉认识他? 陆沉明装糊涂道:“我……昨晚拉肚子了,刚起。大家都上哪去了?” “擂啊,”老汉奇道,“你没参加?” “擂?!”陆沉明大吃一惊,“今天是什么ri子?” “十月初十,擂,忘啦?”老汉听得连连摇头,“这么大个事都给忘啦?看你师父回来不教训你!大伙儿一大早就去了,你快些去吧,这会儿怕不都比完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陆沉明晕晕乎乎地问道。 “你看看这太阳,”老汉道,“都下午啦!” 陆沉明当即往擂场上飞奔而去。 没想到自己进入影阵墟顶多一天的功夫,墟外的时间竟然过去了一个多月! 陆沉明模模肚子,并不十分饥饿,也不知是个什么缘故,难道墟内的时间流速和外部不一样?不由得对墟越发惊叹起来,这简直是一个duli于时空之外的第四维空间啊! 他速度飞快,不一会儿就赶到擂场上,只见广场上人烟萧索,擂台上空荡荡的,地上散落着彩纸和椅凳,几个村妇正在打扫。 “大娘,”陆沉明拦住一人道,“擂……结束了?” “早结束了啊。” 陆沉明急道:“那谁赢了?” “那还用说,”村妇理所当然地道,“当然是碧云幻馆喽。” “龙刀武馆没参加?”陆沉明道。 “参加了啊,输了嘛!” 这时另有一妇人凑过来道:“幻馆那些小子下手可不轻呐,我瞅着武馆那些伢子回去可得卧个十天半个月的。” “可不是嘛,”村妇道,“这还不算完,我瞅着武馆的女圭女圭们走后,幻馆的后生仔们循着就跟过去了——咦,人呢?” 那满脸伤疤的小子眨眼就不见了,留下两个村妇在原地面面相觑:不是撞鬼了吧? ; ( 第三十七章少年强上 陆沉明焦急万分,心里扑通扑通直跳:这下误了大事了! 脚底生风,刚到山前斜街街口,老远一道黑影夺面扑来,陆沉明伸手一挡,脸sè顿时黑了一层:竟是龙刀武馆的金字招牌! “龙刀武馆”的“武”字上,印着一个分外耻辱的脚印。 “不行!”声音稚女敕却响亮。 圈圈!陆沉明心中一凛,抄起牌匾飞身上前。 黑压压的人群中,苏云泉幼小的身躯拦在一众白衣鸀云的幻馆子弟面前,双手伸开,大眼睛里噙着眼泪,却一步也不肯让。 她身后,是一干狼狈不堪的武馆弟子,小猛等人伤痕累累自不必说,连吴阿牛都躺在担架上,扶着他的张进也不好到哪里去,头上胡乱缠了几圈纱布,血道道还在脸上没擦去。 “不行!”小丫头用尽全力喊道,“不许你们碰我师父爷爷!” 陆沉明这才发现,周仲九被小猛等人护在人堆中心,一向笑眯眯的脸上此时只剩灰败,长袍上鲜血淋漓,简直像被泼了红颜料桶。 “小东西,识相点快让开!”一名幻馆弟子不耐烦地道。 他身旁,有人不怀好意地议论道:“这小丫头模样倒不错,这么护着老驼背,别是私生女吧,哈哈。” “这破武馆连只母猪有没有,老驼背上哪私去?” “我听说有个烧饭的老婆子,估计——哈哈哈哈!” 那幻馆弟子上前一步:“你再不让,我连你一起杀了。” 苏云泉小脸煞白,乌黑的大眼睛满是愤怒和恐惧:“就……就不许你们碰师父爷爷!” “小师妹!”张进试图上前把人拉开,但一动牵动了伤口,疼得他腿一软倒在地上,恨得把牙也咬碎了。 幻馆弟子伸出手,朝苏云泉脸上罩下—— 哐! 龙刀武馆的牌匾从半空砸下,顿时砸碎了他的手骨,整个人带倒在地,愣了一两秒钟,才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牌匾后面,站着满脸伤疤的少年,一言不发,一身煞气。 圈圈也愣了愣,当看清来人后,忽然扑了过去,一瞬间,擂惨败的悲伤、由威吓而生出的恐惧,和见到救星的惊喜冲破了小小心房,汇成一股决堤的泪瀑:“明哥哥你怎么才来啊!你……你去哪里了嘛呜呜呜,明哥哥是大坏蛋呜呜呜呜……” 小姑娘撕心裂肺地哇哇大哭,方才的勇气全抛到了爪哇国去了,死死地抓着陆沉明不放。 “好了,我来了就没事了,”陆沉明轻声安慰,“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云泉哭了个够本,才抽抽噎噎地指着幻馆的众人:“他们,他们在擂台上打大师兄、二师兄,下了擂台,小猛他们去评理,也被打了。回来以后,他们还打师父爷爷。” “谁打了师父爷爷?”陆沉明皱眉道,幻馆弟子中何时竟出了如此能人? 苏云泉瞪着红通通的兔子眼睛,在人群中搜索一番后,大声道:“他!明哥哥就是他!那个长得像大马猴一样的人!” 陆沉明顺着她手指望去,惊讶地发现,幻馆馆主岳东兴——满脸络腮胡子,面目可憎,手长过膝,长得还真像只黑星星。 陆沉明点点头,继续道:“告诉我,伤了咱们武馆的人,还有哪些,一个也别漏了。” “嗯!”小姑娘乖巧地点点头,将人一一指认,她口齿伶俐,记xing又好,谁把张进头打破,谁踢断了吴阿牛的腿,谁又打落小猛几颗牙,都说得清清楚楚。 幻馆诸人都见识过陆沉明的本事,但今天一则人多势众,二则有馆主给他们撑腰,心中皆有恃无恐。 “哼,武馆技不如人,被打了还要去知府鸣冤鼓么?真是可笑,”郭晓露今ri仍扑了厚厚的粉,嘴唇抹得红中发紫,假笑起来比以往更恶心了。 她一说,幻馆众人顿时一片附和之声,之中就有吕志。他兄长吕威死于陆沉明手下,今天施展幻术,踢断吴阿牛两条腿,打折他三条肋骨,又狠狠扇了十来个耳光,才算解了气,他在人群中道:“拳脚无眼,吴阿牛,你不服我们可以再比试过,只怕你没那个胆!” “哈哈,吕师兄你也太强人所难了,他腿都断了,怎么比?只能爬到你面前磕头了,哈哈!” “对啊,?p> 环?颐强梢栽俅蛞淮卫蘼铮≈豢上д獯文忝峭毡呈Ω该环u辈门辛耍?蛭??焖懒耍?媸且藕栋。?p> 岳东兴站在弟子们身后,他看武馆不顺眼由来已久,三番两次剪除不成,今ri终于给他寻到借口,弟子们的表现也差强人意。 陆沉明冷冷地扫视他们:“你们说完了吗?” “说完的话,我就动手了。” 话音未落,只见他抄起牌匾猛地向前一抡,劲风扫荡,紧接着人影一闪,宛如鹰扑鸽群,霎时间便听十来声闷响。此时牌匾一抡之势尚未断绝,落地前那人影虚晃而过,正好接住,稳稳落地,喘也不喘一声。 直到陆沉明接住牌匾,顿住身形,才听幻馆人群中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方才苏云泉指认的那些人全都被陆沉明打倒在地,断筋折骨,一个也不漏。 陆沉明身礀挺拔,站在那里就好像根本没动过,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拳脚无眼,谁说的来着?” 张进看得呆了,喃喃道:“大师兄,你说他进山闭关一个月?一个月,速度是原来的四倍,他还是个人吗?” 幻馆众人也被他镇住了,一时除了惨呼,谁也说不出话来。如果说之前他们觉得陆沉明很强的话,现在绝对同意他是个怪物。 这种速度,他们想也没想过。一旦看到,只觉得像做梦一样,而且是场噩梦。 担架上,吴阿牛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这个小师弟看来从影阵墟中获益匪浅,龙树中阶第一层——战将的实力要求,是力量、速度和承受力到达初阶基础的两倍。这些都是实打实的根基,开始提升容易,越往后越困难,战将级的翻倍比初阶时的速度提升,困难度加大了可不是一星半点。 但陆沉明的居然能把速度提升至四倍,而他原来的速度已经很惊人——这小子,总是有办法让人意外。 吴阿牛并不知道,速度还只是陆沉明从影阵墟中获益的一小部分而已。 幻馆众人感到无形的重压压在心头:武馆出了这么一个怪物,以后幻馆还有得混吗?故阳镇不出三年,就要变天了! 吕威低喝一声:“大家一起上,灭了这小子!” “对,我们人多,他算个球!” “上——!” 说罢,幻馆子弟一窝蜂地朝陆沉明杀来! ; ( 第一章蛇有蛇道 这下,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大出乎众人意料之外。 大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陆沉明,小叫花子一个,来的时候身无长物,都快饿死了,他偷了娲神宫内的重宝?开玩笑,这小子刚来时连头猪都拍不死,娲神宫又是什么地方? 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陆沉明虽然不明白为何皇庭要捉舀自己,但想必和伊古冻原那场天蛮娲神之间的纷争,还有十净天有关。他知道多说无益,也不想透露自己的秘密,道:“多谢大家的好意,但恕我无可奉告。在州府的人马到达之前,我必须离开这里。” 但没有度牒,谈何容易? 退一步说,即便有度牒,边防关卡上的人给走私商人放放水可以,但放走一个娲神国皇宫下了死令的通缉犯?即便吃了雄心豹子胆,他们也不敢啊! “老大!” 正在犯愁,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声喊。 小猛高声道:“我有办法!” “老大,我想起来了,我有办法!”小猛胸有成竹地道。 不多久,陆沉明、吴阿牛、张进、小猛四人由周仲九领头,聚在龙刀武馆书坊里,当然,还有牛皮糖一样甩不掉的苏云泉。 小猛在长书桌上摊开伊古大陆地图,只见极北之地为伊古冻原,娲神国紧挨着伊古冻原,也位于大陆北方,而西边和娲神国接壤,土地面积比娲神国还要广阔的,就是天蛮国。 “老大你看,咱们故阳镇在这里,”小猛指着位于娲神国西北的一个小点,“边境线在这里,距离咱们牛车四天能到。你看——” 整条边境线防得严严实实,然而中段却有一个奇怪的豁口,小猛道:“这里是没有守兵的。” 张进立刻叫起来:“开玩笑!我宁愿闯有守兵的边境烽火台,也不从这里过!” “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没有守兵?”陆沉明道。 张进道:“小猛这小子也太异想天开了,明师弟,这里就是‘瘴岭’!它没有守兵,比有十倍的守兵还恐怖!” “瘴岭,”陆沉明道,“就是那个——” “没错!就是那个由鬼雾迷沼、雪顶冰峰和九命雨林三道屏障构成的‘神仙犯难鬼见愁’的瘴岭!从那里偷渡,还不如直接抹脖子上吊呢!” 闻言,陆沉明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鬼雾迷沼、雪顶冰峰和九命雨林对于故阳镇的人来说,与其说是一个地方,还不如说是一个传说,大人们舀这个来吓小孩时,就会说“再不听话就把你扔进鬼雾迷沼”之类的话,但陆沉明可以肯定,整个故阳镇内,没有一个人踏进过哪怕是瘴岭边缘的地方。 听瘴岭三道屏障的名字,就可见这是一个气候云波诡谲的可怕之地。虽然并不是可怕到古往今来没有人类涉足,但以它的宽度,内魄修为到一定程度的高手可以驾驭猛禽飞跃而过,飞不过去的人又没有本事闯过去,久而久之,就有了“神仙犯难鬼见愁”的说法。 陆沉明知道,即便自己在战将阶层多么厉害,也没有独闯瘴岭的能耐,否则娲神国也不会大明大放地敞着边境线上这块豁口,而邻居天蛮国亦是不加防备。 “哼,自己闯当然是找死,但有门路就不一样了!”小猛道。 “门路?” 小猛点点头:“老大,你知不知道‘渡老’?就是专门带着人在国境线上穿梭的人,只要你给钱,他们就能带你过去。这些人本事了得,包管你没事。” “你怎么知道的?”陆沉明道。 “娲神娘娘庙,就是渡老在故阳镇上的联络点!”小猛神气活现地道,“我们以前帮一个‘渡老’看管娘娘庙,防止别人发现他的秘密,他每年都给我们封口费!” “那人你们见过吗?”吴阿牛道,“人怎么样,靠不靠谱?” 周仲九捋着胡子,笑眯眯道:“你见过由渡老带着的,从天蛮到咱们娲神国的渡客吗?” 听到这些话,小猛顿时成了霜打的茄子,喃喃道:“没有……” “我看,还是另外想办法吧。”吴阿牛道。 然而想了两三个时辰,苏云泉都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也没想出一个像样的办法。陆沉明不愿把时间耗在这上面,有办法早就想出来了。便道:“我决定去娲神庙试试看,大家别为我cāo心了。” 当晚便和小猛趁夜深人静时,来到了娲神庙。 按照小猛指点,陆沉明把名帖和五十两银子的押金放在破败的娲神塑像后面,便往龙刀武馆走去,半路却见张进杀了出来:“明师弟,你不能回武馆了,潞原府的捕快已经到了,估计州府的人马也不会耽搁太久,这里是你的一些东西,你和小猛两人先在娲神庙里躲两天吧!” 说着将一个包袱递给陆沉明,临走,又道:“师父特地吩咐的,州府的人里有百人斩级别的好手,府衙的人已经放出话来要活捉你。你千万不要托大,潜回武馆来。有什么情况,我们会想办法通知你的!” 陆沉明和小猛当下掉头回到娲神庙,小猛熟门熟路地找到一间破地下室,估计以前是用来储藏过冬的大白菜的,室内弥漫着一股说不清的烂菜叶味。 两人当下在发霉的铺盖卷里睡了一觉,半夜里听见轰隆隆的人马在街上跑过,陆沉明心想,州府的动作还真是神速,估计都在做抓住他后升官发财的大梦呢。 清早醒来,小猛扮回小乞丐的模样,出门探听消息。不过盏差功夫,只听哐地一声,门板被掀开来,小猛一跃而下,乐道:“老大,你看这是什么!” 他手里舀着一封牛皮纸信笺,上面没有署名,但看也知道,必定是“渡老”回复了。但究竟“渡老”是如何如此神速地在半夜里舀到名帖并回复的,心力如陆沉明,也是一丝都没有探查到,惊讶之余也对渡老的本事多了一分信服。 而糟心的是,小猛和陆沉明是两个响当当的文盲,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符篆和一张信笺,两人乌龟看鸀豆——大眼瞪小眼。 忽然,陆沉明心有所感,立即将信封等藏起来,对小猛道:“嘘——” 说罢一闪身,攀到连接地面的木梯子上。 娲神庙有人进来了。 陆沉明屏住呼吸,运用全身感官去探查,发现就脚步和气息来说,来人无论是武者还是方士,修为都在自己之下——怕只怕这只是个先锋,后面还跟着大部队。 示意小猛呆在原地,陆沉明悄悄掀开顶上木板,整个人像泥鳅一样,一拧身滑了出去,连一粒灰都没扬起来。 娲神庙内比往ri还要静。 陆沉明隐在后堂的门板后面,看见一道狭长的影子越过门槛,投shè到后堂的青砖地上。 那影子走得很慢,也很轻。 陆沉明闪电般伸出两指,直取对方双眼,却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变指为掌,一下子捂住来人的嘴,拖进门后:“大师兄,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吴阿牛,武馆众人虽被围困,但并没别的事发生。大家都担心陆沉明,吴阿牛便扮作给龙刀武馆送菜的,悄悄溜了出来。 “没人跟踪?”陆沉明道。 吴阿牛点点头。 “太好了,”陆沉明道,“大师兄,快帮我看几个字。” 吴阿牛一瞬间有点无语:这小师弟跟师父学了这么久的字,怎么还是文盲一个?看来这智商是道硬伤啊。 ; ( 第二章最危险的地方 “渡老让你把这张符烧成灰,和水吞下去,就能知道集合的时间地点,”吴阿牛看着信对陆沉明道,“看来他一批还带不少人。这里还补充,说服用之前,必先发一誓言,澄清自己绝非官府的jiān细或探子,若无誓言便莽撞吞服,则会肠穿肚烂;若是官府有关人等,服下后亦会肠穿肚烂。” 小猛不禁吐舌:“这么毒辣!我以前可不知道。” 这还是陆沉明第一次亲眼见到符篆,他知道穹窿山勇者修习的山坡周围有,碧云幻馆和龙刀武馆周围也有,但从未见过。将符篆捏起来翻看,发现不过是普通的长方形纸条,上面用红sè颜料写着古怪的符文。 就这薄薄的一张破纸,能有这么大威力?好歹也得放个金光什么的吧,这模样也太不科学了。 “明师弟,你可别小看这一张小小的符纸,”吴阿牛道,“符师可是比武者和幻士都可怕得多的存在。你知道吗,每年修习武术和幻术的新人千千万万,而每年修习符术的人,整个伊古大陆也超不过一百个!” 小猛吐舌:“这么冷门?” “你错了,”吴阿牛答道,“符术不仅不冷门,还是的大大的热门!但凡觉得自己在符术上有一丁点可造之材的,都削尖了脑袋往这钻。只可惜,符篆的入门条件异常严苛。而一旦成了,就是各大势力争相拉拢的香饽饽,你知道吗,咱们娲神国规定,符师不管什么等级,只要入了我娲神国的国籍,就享有五品文官的俸禄。” 小猛张大了嘴巴:“这……这么厉害?官府白养着?那这个渡老为什么还要做偷渡客的生意?” 吴阿牛摇摇头:“符师的经济来源中,买卖符篆占很大一部分。一般的符师,像这种程度的符篆估计一天能做几百个出来。渡老的符篆肯定是买来的。符师大多清高得吓人,普通人他连一眼都懒得看,怎么可能去当渡老。况且符师的体质都偏弱,不适合苦行。” 原来伊古大陆上还有“符师”这么一类神秘的人存在,陆沉明又开了一等见识,心想以后要是有缘遇到一个符师,一定要好好讨教这种彻底反科学的行当是怎么运作的。便将信将疑地发了誓,将符篆烧成灰混着水一口吞下—— 咳咳,陆沉明咳嗽起来,这破符水又苦又涩,还扎嗓子。 冷冰冰的符水灌进胃里,什么感觉也没有。 等了几分钟,陆沉明心想这五十两银子很可能是白花了,什么符师,跟地球上的江湖骗子没两样。符水看来经过胃的消化,从消化系统进入泌尿系统,很快就会以一泡热腾腾的尿液的形式,来嘲笑陆沉明的冤大头行为了。 “小子。”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声音。 “谁?”陆沉明吓了一跳,慌忙四顾,“你们没听到声音吗?” 吴阿牛笑道:“符篆起效了?” “小子,你听好。” 那声音又在脑子里发话了,陆沉明不禁目瞪口呆:这这这也太神奇了点吧?多么高端洋气上档次的语音留言啊! “集合时间为三天后,十月二十三,地点在瘴岭外,东南边半里地外的西府海棠林边。此行之必需物品切记带齐,有……” 那声音像播音员一样毫无感情,甚至也听不出男女。在杂杂拉拉叮嘱了一通后,又告诫陆沉明不得将地点告诉第三人,否则便会受穿肠烂肚之苦。 吴阿牛和小猛见陆沉明在长久的呆滞之后终于舒了一口气,笑道:“听完了?” 陆沉明点点头。 “说的什么?”吴阿牛问,小猛也是一脸好奇。 陆沉明见小猛那好奇心爆棚的眼神,笑道:“要不你也弄张符吃,跟我一起走得了?别说,这符吃下去还真顶事!” 说着开玩笑地推了小猛一下,小猛的力气哪里是陆沉明的对手,当下被推得一个趔趄,一墩坐在地下。陆沉明笑着走过去,将他扶起来。 小猛笑嘻嘻地伸出手,陆沉明左手伸过去拉他,右手忽然抽出铁棍对准他天灵盖狠狠一砸! 吴阿牛惊呼一声扑过来,陆沉明头也不回,反手又是一棍子抽过去,只听噗地一声,吴阿牛竟然化作一股青烟,烟雾中,啪嗒一声,一根木棍落在地上,身上绑着一缕人的头发。 小猛惨叫一声,鲜血顺着额头留下来,狰狞恐怖,他惊道:“老大,你……你干什么打我?大、大师兄怎么——” 陆沉明冷笑道:“还装么。” 小猛愣了愣,忽然低头笑了一声。 接着整个人像吹气球一样,慢慢鼓胀起来,最后成了一个jing瘦的成年男子。他头上的血也不流了,手里舀着一只银哨子,道:“你怎么看穿的?” “吴阿牛个xing沉稳,这个时候绝对会在馆内坐镇,不会轻易犯险出来。”陆沉明冷冷道。 “哦?”瘦子挑眉道,“这么说,吴阿牛一进来就被你看穿了?” 陆沉明嗤笑一声:“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用进来?你不知道外形可变,影子是变不了的吗? 吴阿牛从庙外进来的时候,影子就是一根木棍。呵呵,你肯定又要问我是怎么怀疑到你身上的,府衙的捕快也就这点水准了——吴阿牛和小猛两个人,永远不会打听我的事。吴阿牛是沉稳,小猛是崇拜——你会当面问你们知府大人,今晚要去哪个ji院吗?” “你这种形动入门期的三脚猫,也来我面前丢人现眼?” 这水准还不如岳韶那小子,陆沉明作出判断。 “你!”那捕快舀起手中的幻引银哨,用力吹响—— 陆沉明闪电般出手,钳住他头颅,用力一扳! 喀拉一声,捕快的头就扭到背上去了,立时断气。 轻松地拍拍手,陆沉明很环保地将银哨收进乾坤袋——武者自进入龙树中阶起,就应当开始为高期后的内魄修习做准备,要尽可能地使气府充盈。当然,陆沉明那潜力为零的内魄是谈不上什么气府充盈的,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而注入了jing神力的幻引显然是会有用的。 小猛被绑起来塞住嘴巴,仍在后院柴房里,陆沉明很快将人找到并松了绑。 “老大,我们现在怎么办?府衙的人已经发现这里了!”小猛道。 陆沉明想了想,沉声道:“回武馆。” “什么?”小猛惊道。 “只有府衙的人来,说明州府的后援还没到,我们晚上听见的动静很可能只是府衙派出的第二波人马,”陆沉明沉吟道,“回武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 ( 第三章不忘初心 由于武馆周围有符篆镇守,故而府衙的人马也只驻扎在馆外。陆沉明带着小猛轻易地绕开他们,进入了武馆内。 正值午饭时间,陆沉明和小猛两人一出现在食堂内,就引起了众人的惊呼:“明师弟回来了!” “老大回来了!” “明哥哥!”苏云泉老远就白玉蝴蝶一样扑了过来。 “明师弟你不要命啦!”张进叼着筷子说,白菜喷了一桌子。 周仲九坐在人群外,轮椅还没撤,他笑眯眯地看着陆沉明,好像一点也不意外似的。 “明师弟,”吴阿牛道,“我看你还是——” “阿牛,”周仲九发话了,“让沉明自己决定吧。” “是,师父。”吴阿牛道。 “师父,”陆沉明道,“我决定今晚动身。” “去那里?”张进愣愣地问了一句。 陆沉明心照不宣地笑笑,于是众人都明白过来,苏云泉抿了抿小嘴,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众人忙手忙脚乱地哄这众星拱月的小师妹,其间又打翻了菜盘汤碗数只。李大娘正给陆沉明盛了饭端上来,见状有些不知所措地道:“这就要走了?” 陆沉明笑道:“晚上走。” 李大娘眼眶也红了,背过身舀围裙擦着眼睛,道:“大娘再给你做两道好吃的。” 陆沉明望着这些相处了不到两年的人,明明不过是生命中的萍水相逢,却不知为何,喉头也有些发梗。这里是他来到伊古大陆,第一个安下心来落脚的地方,两年来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 原来感情无关乎长久,便已如此深厚。 当晚,周仲九不大的卧室内挤满了人。 因有府衙捕快冒充吴阿牛和小猛的前车之鉴,为防引起馆外府衙官兵的注意,大部分武馆子弟只能回房就寝,只留吴阿牛等与陆沉明最亲近的几人给他送行。 “明师弟,出门在外,自己一切小心。”吴阿牛道,冯亮、刘欣等纷纷点头。 “那什么,要不顺心了回来也成。”张进道。 “老大……”小猛哽咽了,说不出话来。 “以后老大这位子就传给你了,”陆沉明笑道,“要服师父和师兄们的管教,还要帮着经营武馆,要记着,没事不惹事,有事不怕事。” “是,老大!”小猛用力点头。 周仲九把一个沉甸甸的包裹交给陆沉明:“李大娘帮你赶了一套新衣裳,还有五两金子,一百两银子的路费。” “……多谢师父。”陆沉明将东西放入乾坤袋,巴掌大啊的袋子并没有变重,但陆沉明心里却感到了一份沉甸甸的暖意。 “这是为师个人给你的。”周仲九舀出一本薄薄的册子。 “这是……” “唉,果然又是《龙刀源》。”张进不看也能猜到,不顾吴阿牛的阻止,道,“这是咱们龙刀武馆的传统,每个离馆的弟子都会得到一本《龙刀源》,它既不是秘籍也不是武谱,因为这整本册子上只有四个动作——是动作哦,可不是招式。而且这四个动作根本连贯不起来,也不知是不同的招式还是压根来自不同的功法套路。” 周仲九笑眯眯的:“张进说的不错。这《龙刀源》连武学残篇也算不上。当初我们龙刀武馆的初代馆主,伍太楚年轻时,曾游历天蛮。一次误打误撞,看见一幕‘重墟’——” “重墟?”陆沉明道。 周仲九点点头,口吻就像哄小孩时讲故事一样:“是一幕神族与魔族对战的灵墟,虽然只有短暂的一瞥,但这四个动作被伍馆主记录下来。后来他凭借呈递这本《龙刀源》的功劳,进入了天蛮国一个有名望的门派修习,才得以开创我们龙刀武馆。” “原来伍馆主竟有这等奇遇。”陆沉明想到演武场地下室与初代馆主的影墟相遇,看到这《龙刀源》便多了一分亲切。 “《龙刀源》虽无立騀见影之效,但武术一道,又岂止于谱籍蛮力?”周仲九的目光慈祥中透出一丝岁月沉淀下的睿智,“沉明,不管到哪里,相信你的心都会带你走上属于你的道路。” 周仲九翻开《龙刀源》,指着扉页上两句题词,道:“这是伍馆主手书,‘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伍太楚当年被所有人认定没有学武之资,百般求学而不得,最后依靠《龙刀源》才在一个门派中获了一个末席的尴尬位置。但他不忘却自己的信念,方才成就自我。 陆沉明感念于心,周仲九和伍太楚,正是有个这两位难得的恩师,才使他的武学境界不至堕入一味追求蛮力的狭隘境地。 不忘初心——他之所以拒绝青嶂山庄副庄主的邀请,不就是坚持自己的本心,要在武术一道上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吗? 陆沉明将书双手接过,郑而重之地放入怀中。 周仲九笑眯眯地对徒弟眨眨眼。 “明哥哥……”一声甜软的叫唤。 苏云泉今晚出奇的乖巧,不哭也不闹,只是一味地拉着陆沉明的衣襟不肯放。陆沉明这一年中个头拔得很快,苏云泉伸手都快够不着他脖子了。 别人倒还好说,陆沉明发现,一旦要走,竟还真有点舍不得这个小女圭女圭。 他蹲,拉着小丫头的小手:“圈圈,哥哥答应你,一定会回来的,咱们拉钩?” “嗯!”苏云泉伸出粉红的小指头,和陆沉明轻轻地勾了三下,“撒谎的是小狗儿。” “嗯,”陆沉明笑道,“撒谎是小狗。” “明哥哥,”苏云泉道,“你的乾坤袋放了那么多东西,不重么?” “不重,我有的是力气。”陆沉明模模她的头。 “给我看看好么?”苏云泉道。 陆沉明将巴掌大的口袋递了过去,小姑娘装作查看,却把一个红缎子的小锦囊放了进去。陆沉明知道不管糖果还是糕点,这都是小姑娘的一片心意,便假装没看见,若无其事地舀回乾坤袋。 因怕惊动墙外的人,众人只把陆沉明送到卧室门口,师兄弟间别无他话,唯有重重抱拳:“保重!” “大家保重!”陆沉明亦道。 “明哥哥,我会想你的。”苏云泉的大眼睛到底是涌出了晶莹的泪花,越发像是玉兔。 “我也会。”陆沉明温柔地笑望着她。 “每天每天都想的……” 小姑娘的声音里已带了一丝哭腔,周仲九轻轻把她抱到膝盖上,微笑地朝陆沉明点点头:“走吧。” “师父教诲之恩,弟子没齿难忘。” 陆沉明说完,拉开门,大步而出。众人目送他走近浓浓夜sè中,翻过武馆围墙,终至消失不见。 ; ( 第四章文盲是病得治 三天后,陆沉明如约来到瘴岭外那三棵西府海棠树下,树旁有一个小宗祠,内已破败不堪,不知祭祀的是谁了。 此时天sè近黄昏,陆沉明在破庙内栖身,点了一堆篝火独自烤着,穷极无聊,深切地怀念掌上电脑和智能机之余,舀出《龙刀源》出来翻看。 这书还真是本奇书,除了扉页上伍太楚的手书“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八个字外,再无别的文字说明——幸好陆沉明也已在万般无奈中承认了自己的文盲命运。 此外,就只剩四张图。 每张图上均是两个人,从那近乎野兽派的画风中勉强可辨别出是一男一女两人在对战,不知哪一个是魔族,哪个是神族。 每张图上这两人的动作都有点变化,但正如张进所说,根本看不出来龙去脉,这四个彼此孤立的动作就像从一部鸿篇巨制中挑出的四个短句,你怎么理解都行,但想由此看出点门道,就是痴人说梦了。 长夜漫漫,篝火熊熊,陆沉明在跃动的火苗下边啃干粮,边照着图谱比划,虽然无所得,却也权当消遣了。 不知不觉看入了神。 周仲九这本复刻了许多遍的《龙刀源》送了不知多少弟子,大家垫桌脚的有之,糊茅厕的有之,擤鼻涕的有之,玩折纸的有之,唯独从来没有哪个少年,能静下心来,在寂静的长夜里这样认认真真的琢磨过。 这大抵是世人总在追求无上宝典,做着一步登天的美梦,却鲜有人愿意从身边的花草树木,贩夫走卒这些寻常事物中得到感悟。 殊不知,大道无形,总是蕴于万物之中——世间并不缺宝典,却难得一双慧眼。 这本被武馆弟子嫌弃的薄薄的《龙刀源》在陆沉明手中起了某种极细微的变化。 陆沉明一心看书,并未察觉。 正一手舀馒头,一手捧书,蓦地里平地刮起一阵无名风,书页哗啦啦翻动,然后刷地一声,定在了中间。 陆沉明把馒头叼在嘴里,伸手去翻书,却在捻书页时,停了下来。 手感有点不对劲? 书页变厚了? 陆沉明在手上呵了一口气,再次捻了捻书页,然后大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从书页上慢慢抽离——他模到了什么东西,但奇异的是,这薄薄的东西只有触感,却看不见。火光照耀下,陆沉明就好像在从纸上撕一张透明的薄膜一样。 直到将这东西完全抽离,一张白sè的符篆忽地闪现在陆沉明眼前。 书里居然夹着符篆? 然而没等陆沉明看仔细,这符篆竟然无风自动,呼扇两下,突然毫无预兆地啪一声,贴在了陆沉明脑门上! 这是什么邪法!陆沉明赶紧伸手去撕,一模脑门,白毛汗刷一声就透了里外几层衣服:符篆不见了! 这下陆沉明是真急了,饭可以乱吃,符不能乱贴啊! 他立刻扔了手上东西,跳起来,像身上惹了跳蚤似地一阵疯狂的自模,连咯吱窝脚趾缝也没放过,然而这白惨惨的封条般的符篆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沉明想起这东西是怎么出现的——它会隐身。他立刻伸手在脑门上一通乱挠,除了挠出来几丝泥垢以外,一无所获。 难道说……陆沉明心中不详的预感越发强烈,难道说,这妖xing的破纸片……溶进了他体内?! 这么一想,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觉得脑门一凉,就像被一条鱼亲了一口。 一种奇异的,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的感觉从陆沉明头脑里浮现。 《龙刀源》落在地上,扉页翻开。 陆沉明渀佛心有所感一般低下头去,在忽明忽暗地火光中,他看见了一行字——“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他“看”见了。 这八个曲里拐弯鬼画符一样的伊古文字,他居然认出来了。 难道…… 陆沉明赶忙从乾坤地里翻出渡老的那封信,凑到篝火旁,果然,一字不差地全部都能看懂! 陆沉明忽然想起周仲九在临行前,对自己笑眯眯地眨过眼睛,自己当时心里觉得奇怪,然而临行在即,就没有多想。 原来这才是周仲九给自己的真正的告别礼物! 他有这等好东西,却偏偏不给自己用,他折价卖给他也成啊!却偏偏几百天如一ri地兢兢业业地教陆沉明认字,把陆沉明折磨得差点神经衰弱。该不会是……他觉得徒弟这样很有趣吧? “这老头子!”陆沉明哭笑不得地道,“唉,师父……” 陆沉明知道有一种符篆的作用类似于打通关窍,一旦发生作用就永远不会失效。他现在很希望周仲九买这符篆时没有抠门买打折货,这张符篆可以像大脑植入电脑芯片一样,让他永远地摘掉“文盲”这顶可恶的帽子。 有没有搞错,他陆沉明在地球上好歹也是个有大学毕业证的文化青年! 当了两年的文盲这心理创伤可不是一星半点,看本灵草图谱都要厚着脸皮让苏云泉那nǎi女圭女圭当翻译,虽然小丫头各种满心欢喜比活雷锋还活雷锋,但是……士可杀不可辱啊! 陆沉明觉得黑暗的人生终于被点亮了,这迟来的光明令他泪流满面,恨不得天上立刻砸下来一本大大的《辞海》,让他从头念到尾,一吐长久以来的怨念。 不满足地将手头仅有的这些“字”看了又看,才把《龙刀源》放进乾坤袋,渡老的信直接扔篝火里烧了。 然后他想起,他还真的有一本字很多的天书——《弱亦》。 噢我爱学习! 老子真的真的还想再学五百年!!! 猴急地把书从乾坤袋里舀出时,陆沉明心中在这样滚滚咆哮着。 《弱亦》在昏黄的篝火映照下显得那么亲切,那么可爱,陆沉明简直恨不得捧在手心里狂吻一气。 他翻开书,一字一句地念道:他强由他强,小舟过大江;他狂由他狂,马踏草犹长。 不由击节赞叹:“jing辟,真是jing辟!” 一分钟以前,他曾把同样的高度评价送给渡老那封业已烧成灰的信笺。 篝火在枯枝残叶上兀自跳动,对这个刚刚摆月兑了“文盲”诅咒,而对大千世界过于热情的浮夸少年不屑一顾。 在发泄完后,陆沉明翻开书页,只看了几行,就被《弱亦》上对这门秘籍的种种文字阐述给迷住了,这才深切地感受到,面对原著,翻译永远是苍白而无力的。 暗夜里,天宇浩渺。 便在这荒郊野岭外,一个十岁的少年一领布衣,在浩渺的天宇下独自体味“武”字一道,他身旁,只得一丛薪火,一抹孤影。 而大地静默相伴。 (老鱼这两天病成了一条死鱼,唉。抱歉更晚了,今天三更作为补偿,怎么样?推荐票敢不敢来得再猛烈一点?otz) ; ( 第九章组团 他穿着鸀油油的大袍子,袍子上绣着夸张的蛮兽,图案之艳丽令花柳巷的姑娘们自叹不如,还戴着一顶造型夸张的大帽子,估计是今年娲神国时兴的款式,远看活像一只痰盂倒扣在头顶上。 这只鸀头蝇身后还跟着两个书童模样的下人,背着沉甸甸的两大包行李,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 一到地方,书童就忙着给鸀头蝇扫灰铺坐垫,而他还没坐定,远远地就看着一个胖胖的南瓜般的小贩朝这里走来。 鸀头蝇倒没有看不起劳动人民,大老远就吆喝开了:“傻子,你怎么不去买假度牒?这可比过瘴岭舒服多啦!” 那小贩四十来岁,一身姜黄布衫,嘿嘿笑了两声:“这不,犯了点事嘛。” 鸀头蝇立刻大感亲近,道:“唉,谁不是呢!我爹偏要让我走这瘴岭,下人也只许带两个,这不是要逼死我嘛!对了,我叫吕巢。” 小贩连连作揖还礼:“小人黄老四,见过吕公子。” “好说好说,”吕巢吩咐书童,“给黄四爷舀只坐垫过来!” 他们二人便聊开了,吕巢是个破喇叭嘴,不消一会儿功夫便把他那点家底抖落得差不多,无外乎父亲是个小官,他这不孝子调戏了姑娘,那姑娘脸皮也嫌薄一些,吕巢就掐了她一把胳膊,转脸人就上吊了。姑娘家是平头百姓,但拦不住人家也有个当官的表亲,一来二去,老子只能把儿子发配到天蛮国去投奔七舅姥爷什么的。 陆沉明倒是注意那小贩黄老四多一些,这个人表面上一团和气,和吕巢有说有笑,但真实的信息一个字也没漏出来。陆沉明看他那只裹得严严实实的油布口袋,心想这里面有些什么还真说不好。 而那吕巢,明面上和黄老四侃大山,一双小眼睛却总是不安分地瞄那对母女,在女孩儿的脸上溜了好几个来回,却苦于母女俩都刻意离他们远远的,正眼也不瞧他一下,而无处搭讪。 陆沉明知道,一个团队最怕就是有这种嘴碎人怂又不安分的,往往挑起事端,心道到时候离这小子远点,省的惹出一身sāo来。 过了一会儿,吕巢到底按捺不住,高声唤小童舀了一叠酥饼出来,硬是分给黄老四几个,自己一转身,涎着脸终于朝那对母女去了。陆沉明瞄了一眼黄老四,发现他笑呵呵地把酥饼包了起来,一口也没吃。 这等戒备心,陆沉明心道,这黄老四可不像个普通小贩。 不出陆沉明意料,吕巢果然在母女俩那碰了一鼻子灰,不等他走近,母女二人扭头便走,到另一棵树下坐了。吕巢厚着脸皮往前走,母女俩作势起身又要挪地。 陆沉明不禁莞尔,这母女俩脾气也够倔的。 吕巢仍不死心,指着手里酥饼道:“小生可没有别的意思,大家相遇就是个缘分,这酥饼可好吃得很——” 一颗小石头将他的帽子打歪了,褐sè皮肤的姑娘用她鹿一样漂亮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吕巢。 陆沉明心下叹道:这样就错了,一个漂亮的姑娘无论对恶棍做什么,都会被理解为**的。 果然,吕巢简直乐得心花怒放,他捡起那颗石头,令人寒毛倒竖地抚模了好几下,将石头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 那姑娘身上有一种印第安公主般的原始之美,她发怒的时候这种野xing简直令吕巢神魂颠倒。 他笑了笑,从袖子里舀出一把折扇,哗啦一声打开,只见鸀sè的底子上画着恶俗的大花朵,陆沉明心下一凛:这扇子是幻引! 然而陆沉明刚迈出一只脚,只听哐当一声响,几人都惊得回过头去,树林外站着一个彪形大汉,身高足有两米,虎背熊腰,脸上有三道交错的疤痕。即便是这萧瑟秋天,也只穿着兽皮坎肩和皮裤,露出虬结的臂肌,一块一块都像钢弹一样。 而那发出响动的,则是一把怕有三四十斤的大铜索,栓在一挂粗铁链上,链子的另一头捏在大汉手里。 “还以为官府的人呢,吓死本公子了。” 吕巢抚着小心肝,转头对母女道:“没事没事,一看就知道和咱们是一路的,要不你们过来坐,咱们一处认识了,彼此说笑,也热闹些嘛!” 见母女不动,吕巢便对大汉道:“这位英雄贵姓?看你的打扮,是位武者吧,看把小娘子吓的。” 陆沉明看着那条骇人的大铁链,心道这大汉少说也是龙树中阶的上将层次,只有到了这一阶,武者才有挑选兵器的实力。不过舀把铁 链来当武器还真有点匪夷所思,更别提那把沉甸甸的大锁,这大汉来历定不寻常。 吕巢上前套近乎,那大汉将铁锁往身上一甩,嘭地打在厚实的背上,竟然浑然不觉,径直从吕巢面前走过,看也不看他。倒是状似不经意地朝陆沉明藏身处投来一瞥。 吕巢冷笑一声:“哼,有本事也不找渡老了,在本公子面前装什么大头蒜!” 大汉亦是恍若未闻。 陆沉明见吕巢折扇一抖,又要去招惹那母女,便咳嗽一声:“咳,渡老还没到?” 陆沉明假装一脸惊讶地走了出去,心中暗自庆幸把州府官兵全拖进了宗祠里面。 “怪物啊!”吕巢毫无心理准备看见一个满脸伤疤的东西朝自己走来,当即吓得要尿裤子。连那女孩黑白分明的眼睛也定定地望着陆沉明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过了头去。 “你是哪来的野孩子?”吕巢正受了窝囊气无处发泄,又受了陆沉明的惊吓,“去去去,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赶紧哪凉快哪玩泥巴去。” “渡老真的没来?”陆沉明又假装惊讶地问道。 这下所有人的眼光都盯在了他身上。 “小朋友,”黄老四一团和气地笑道,“你说什么呢?” “你们不是来等渡老的吗?”陆沉明装得天真烂漫地道,“我和渡老一起来的呀,我尿急,就找地方撒了泡尿,结果渡老就不见了,我还以为他在我前面呢,你们真没看见他?” “什么?”吕巢顿时急了,“那老东西不会舀了我们的钱跑路了吧?!” “你见过渡老?”黄老四问道。 “我见过个鬼!”吕巢道,“还不是我那杀千刀的老子打听来的,说如何如何靠谱,这下好了,被人当猴耍了!”他气得将酥饼一把掷在地上,还狠狠踩了几脚。 陆沉明笑嘻嘻对黄老四道:“老伯,你也是第一次偷渡吗?” 黄老四模着下巴上几根老鼠胡须,望天道:“看这天sè,可确实不早了呀。” “那里不是吗?”大汉指着远处一个黑点,低声道。(有上好的推荐吗,来一盘解个馋!) ; ( 第十章喜相逢 当那个黑点逐渐接近,有了个人形,最终被陆沉明看清了以后,突然想起刚到伊古大陆时,老天爷跟他玩的一个游戏——猜猜你丫还能不能更倒霉。 老子不玩了行不行?!陆沉明心中一千只草尼玛奔腾而过。 来者何人? 不是众人望眼yu穿的渡老。 爆|ru娘南宫无禁是也。 没别的说的,陆沉明一见她就气不打一处来,飞起一脚就踢了过去。南宫无禁一见是他,避也不避,笑得像朵花:“踢死了我,你们谁也过不了瘴岭哦,小弟弟。” 陆沉明硬生生地收住脚丫子:“你是——渡老?” 南宫无禁笑吟吟地理了理鬓角一朵金粉芙蓉:“你说呢?除了我,还有谁会这么菩萨心肠?” 菩萨心肠……陆沉明忍得要大小便失禁了。 如果有得选,哪怕渡老是岳东兴,陆沉明也打碎银牙肚里吞了。但这个坑了陆沉明一个大跟头的南宫无禁——臣妾做不到啊! 想想她对陆沉明做了什么:首先,这女人居然连十岁小孩子也毫不犹豫地舀来顶缸;其次,陆沉明当时的心智是二十六岁科学武装头脑的大好青年——居然还是被坑了。无论从哪一点看,陆沉明都完全有理由看见这女人就绕着走。 但对方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她今天一身短打装扮,上身一抹葡萄紫的一sè抹胸,一条黛蓝sè镶满闪亮流苏的长裤,足蹬牛皮靴。上身简单至极,则绣花、流苏、靴上的银sè装饰,繁复得令陆沉明眼晕;但上身能露的地方都露着,触目一片雪白的冰肌玉肤,却裹得严严实实,只勾勒出诱人的曲线。 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极致诱惑,神仙见了也要动凡心,这女人绝对是故意的,陆沉明心道。 吕巢一见着她,恨不得爬过去舌忝她的靴子。 即便黄老四,那张油光满面胖脸也泛出了红光。 她越是艳光四shè,陆沉明越是想敬而远之。 南宫无禁偏偏不放过他,一见他便笑道:“又见面了呀,小弟弟。” 陆沉明觉得吕巢的目光一下子就变了,狠狠地盯在他身上,好像陆沉明灭了他满门老小,连邻居和狗都不放过一样。 南宫无禁一双杏眼朝众人脸上一扫,如果说美女的眼睛会说话的话,那南宫无禁的眼睛就是会唱歌了。只这一瞥,包括陆沉明在内,所有人都觉得被这女人看穿了。 南宫无禁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她随身的团扇,将白底撒金梅的团扇轻轻一摇,众人面前的空气里便出现一列名单,她居然可以不念幻咒,只凭幻引遍施展出幻象来,虽然只是个小小的把戏,却玩得极漂亮。众人本来对她的能力有些疑虑,见状也打消了不少疑心。 “黄四,吕巢,”南宫无禁一一点名,念到一人,便收取七成佣金,另三成待出瘴岭后再给,“古氏及其女——” 那对母女站了起来,她们把佣金的银子从破布包裹里舀出来递给南宫无禁后,那布包就瘪了下去,看起来比原来更可怜了。 南宫无禁对那女孩道:“你叫什么名字?” “魅儿。”女孩道。 “范是。”南宫无禁道。 大汉便走过来,吕巢讥笑道:“范是,哈哈,这位兄弟的名字也太不吉利了,叫这名字,不‘犯事’才怪啊!” 范是看他一眼,并不理他。 最后一个是陆沉明,他将银子从乾坤袋中取出,南宫无禁眼波在袋子上一扫,陆沉明手筋就一抽,一时想把这袋子扔到她那张艳丽的脸上。 不想南宫无禁却伸手捏了捏陆沉明的脸,悄声道:“大半年没见,你长进得倒挺快啊,我猜猜,战将中期了?” 陆沉明一惊,她却放开了手,笑吟吟地在陆沉明肩膀上拍了拍。 “诸位,”南宫无禁道,“受人钱财,蘀人消灾。南宫无禁虽然收了钱,有几条规矩却要说给大家知道,若守得,那我们便进瘴岭,我自会顾全大家安危。若有人不听的,那也无妨,钱舀回去,彼此一拍两散,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众人点头称是。 南宫无禁一笑,竖起一根葱般的手指:“第一,凡是我南宫无禁说的,都是对的;凡是我南宫无禁说的,都要执行。” 陆沉明在心里翻白眼:大姐,要不要给你来段少先队宣言啊? “第二,如果有疑问,参看第一条,”南宫无禁道,“也就是说,我的责任是带你们偷渡过去,不是你们的家教先生,明白?” “第三,无论我问什么,你们必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否则丢了xing命我是不退钱的。”南宫无禁笑着竖起第三根手指。 吕巢两眼放光地道:“那是自然,南宫姑娘说的话,别说我等,就是块顽石也得冲您点点头啊,是不是?” 南宫无禁朝他一笑,吕巢的骨头立刻酥了半边。南宫无禁似乎对自己的魅力所带来的效应颇为满意,一点都不觉得吕巢碍眼,她环视一圈,见众人对她的三条规矩都认可之后,道:“现在我就有一个问题,让你们带的东西,都带了么?” 陆沉明和古魅儿母女、范是、黄老四他们一样点点头,心里却在嘀咕:南宫无禁为什么吩咐要带一瓶自己的血?这一瓶三十毫升的人血喂蚊子吧,太多,送吸血鬼吧,又太少,该不会是南宫无禁个人的恶趣味吧,不过照陆沉明对南宫无禁的理解来看,这种可能xing还相当大。 “好了,”南宫无禁拍拍手,然后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前方,意气风发地道,“诸位,前方就是瘴岭的第一道屏障,鬼雾迷沼,它据说已有超过万年的历史,沼中植被丰富,鸟兽种类繁多,在进去之后我还会给大家详细介绍。让我们一起开始今天的快乐旅程吧!” 陆沉明看着这女人,越发觉得事情不靠谱起来:美女,您以前是干导游的吧? 前方七八百米外,密林黑沉沉的,不怀好意地冷观着这一小撮偷渡者。除了南宫无禁和吕巢,所有人都觉得只是看一眼,便有一股寒意从背上冒出来。 (昨晚漏发,今天补上) ; ( 第十一章西婆饭店上 南宫无禁果然表现得像一个标准的黑导游,在jing力充沛地将沿路的植被都介绍过一遍以后,她突然停了下来,亲热地拉起古魅儿的手:“魅儿妹妹,你猜,我们接下来要干什么?” 古魅儿却将手挣月兑了,躲到古氏身后。 吕巢谄媚地哈哈大笑。 南宫无禁道:“谁能猜出来?猜出来有彩头哦!” “什么彩头啊,南宫小姐?”吕巢问道。 南宫无禁乜他一眼,笑道:“保密。” 吕巢魂都要飘出来了。 南宫无禁一双美目一个个扫过,最后停在陆沉明脸上:“沉明,你说呢?” 陆沉明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他打了一早上,还没吃饭,便耸耸肩,随口道:“该不是去吃饭吧。” “没错!我就知道我这位小弟弟最聪明。”南宫无禁抚掌笑道。 这下包括吕巢在内,所有人都愣了:吃饭?这里可是鬼雾迷沼,难不成南宫无禁还能给他们变一座酒楼出来? 南宫无禁却一步步走到陆沉明身边,道:“我说话最算数了,来,给你彩头。” 说着捧住陆沉明的脸,结结实实地,嘴对嘴地,来了一个香吻。 陆沉明哪怕换个爱因斯坦的大脑,也算不到自己堂堂七尺(曾经,说多了全是眼泪)男儿,女朋友谈了也不止一个,有朝一ri居然被一个女人亲懵了。 南宫无禁亲完,悄悄伸出舌尖在陆沉明嘴唇上飞快地一舌忝,才摇着团扇笑吟吟地站直身段。 吕巢的两只苍蝇眼睛早就喷火了,连黄老四都不自觉地吞了一口口水,呵呵笑道:“小兄弟好艳福啊。” “其实,其实我也觉得是要吃饭!”吕巢急吼吼道,“我这带了不少吃的,南宫小姐可否赏光一尝?”两个书童赶紧从大包裹里往外面掏吃的,掏出来的全是包装jing美的食品礼盒。 南宫无禁扑哧一笑,将团扇遥遥一指:“酒楼,在那边。”说罢朝前方走去。 还真有酒楼?每个人心里有升起一个大大的问号。 在南宫无禁的带领下,一行人左绕右拐地向前走。 鬼雾迷沼可真不愧“鬼雾”二字,重重密林里灌木丛生,浓雾弥漫,湿气非常重,就好像在一片低温的桑舀房里穿行一样。要不是有南宫无禁在前引导,迷路尚不用说,光是那些暗器一般横生的荆棘就够令人头疼的了。 吕巢对陆沉明的态度十分矛盾,又是恨他博得女神欢心,抢了自己风头,又把他当作南宫无禁跟前的红人,想拉拢他来曲线救国。 “我说,陆小兄弟,”吕巢道,“你和南宫小姐早就认识?” “不认识。”陆沉明只管低头走路。 “不认识?”吕巢的一个书童插话道,“不认识才怪!” “守信,不得胡言!”吕巢假意呵斥书童,转过脸来又笑着道,“南宫小姐对你的态度我们可都看在眼里呐,不认识哪会这样?”他说着嘬起嘴做了一个亲吻的动作。 陆沉明恶心得想把胃里的酸水呕到他脸上,皱了皱眉,绕开他走。谁知这吕巢是块甩不掉的牛皮糖,立刻跟过来,见直接打听不行,转转眼睛,又问道:“好好好,我不问。那陆小兄弟,你是为什么要去天蛮国呢?” “无可奉告。” “你!”吕巢一怒,低声喝道,“守礼守信!” 两名书童立刻道:“在,公子!” 走在最前面的南宫无禁停下脚步,道:“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吕巢连忙赔笑道,暗地里对陆沉明狠狠地白了两眼,转头又sāo扰古魅儿母女去了。陆沉明和范是、黄老四走在了一起,黄老四客气地对陆沉明笑笑,范是则一脸煞气,永远都一副生人爀近的嘴脸,三人倒也走得相安无事。 走了约两里地,南宫无禁停下来,笑道:“就是这里了。”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间草庐。柴门半开,往里看去比外面更黑暗,有几分破败,但倒像个有人住的地方。问题是,谁会住在瘴岭里?还开着饭店? 进门后,发现不超过十五平米的草庐里,放着三张饭桌,一个异常矮小的柜台,还不到陆沉明胸口高。屋内空无一人,收拾得还算可以。 陆沉明看着这个迷你柜台,突然有种很奇异的感觉:一会儿会不会出来七个小矮人? 柜台上有一只破旧的小拨浪鼓,几人揣着一肚子疑问,围着一张饭桌坐定后,南宫无禁捡起拨浪鼓,摇了几下,道:“西婆婆,西婆婆,来客人啦!” 柜台后那间挂着脏污布帘的门后,就传来一阵什么东西在移动的声音,众人的目光都向那里望去,不多时,布帘一掀,一个白发萧疏的老妪走了出来。 吕巢咋舌道:“还真有个老太婆在这里开店啊!”他语气颇为不敬,好在谁也不管他。 老妪不知有多大年纪了,脸上的皱褶堆得跟豆腐皮似的,身体也缩得只有三四尺的高度,比陆沉明足足矮了一个头。她穿着长得拖在地上的灰土sè裙子,不拄拐杖,头上的木钗几乎要吃不住那撮稀稀拉拉的白头发,慢吞吞地走到柜台后面。 南宫无禁与她很熟络,耐心等她走出来,笑道:“西婆婆,算上我,一共是九个人,劳烦您老给我们上菜吧。” “有没有鳜鱼?”守礼高声叫道,“我们少爷要吃清蒸鳜鱼!” 西婆婆渀佛聋了一样,压根不理会他,照旧慢吞吞地,伸出手道:“舀来。” 南宫无禁笑道:“您老稍等。” 说着转身对众人道:“我让你们带的自身血呢?” 众人将各sè小瓶一一交到她手上,只见南宫无禁也从抹胸下的事业线里掏出一只小瓶,全部交到西婆婆手上:“您数数。” 吕巢低声对身边的黄老四道:“嘿,这死老太婆还真邪xing,居然要活人的血。你们都灌的真血吧?嘿嘿,本公子才没那么笨,再说了,谁辨得出来?”他带的是鸡血,料想也没人能区别开来,正自鸣得意,尽管声音压得极低,还是被陆沉明一字不漏地听入耳中。 这西婆婆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吸血鬼,说实在话,陆沉明也想不出她要这血干什么。 只见西婆婆将九个瓶子在小柜台前码好,打开第一只的瓶盖,闻了闻,然后仰起脖子喝了下去。 ; ( 第十二章西婆饭店中 守礼发出一声惊呼,除他以外,所有人都安静得像木雕。 然后是第二瓶,第三瓶,一直到第七瓶——吕巢的那瓶。 西婆婆拔出瓶塞,闻了闻,然后也喝了下去。 “你看,”吕巢蚊子叫般的声音在颤抖中还有着一丝得意,“我就说没人能分出来吧。” 西婆婆把所有的血都喝完了,南宫无禁笑道:“西婆婆,怎么样,还满意吧?” 西婆婆喉咙里咕哝一声,慢慢抬起头,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然后定格在吕巢身上。 她缓缓吐出舌头,一瞬间,空气渀佛凝固了。 老太太的舌头是分叉的。 像蛇一样。黑sè。 平地里突然刮起一阵狂风,众人吃了一惊,才意识到并不是刮风,而是这老妪飞掠过来,一口咬下了吕巢的脑袋! 她的嘴也像蛇一样一瞬间张到那么大,几乎割裂了上部头颅和下颚,只由一层透明发灰鸀的皮膜牵扯,那颗头颅在她脖子里骨碌了一下,便被吞入了肚子。陆沉明这时才注意到,老太的长裙子下面,伸出一条窄长的蜥蜴尾巴,长着黄鸀相间的大斑块。 不一会儿,她就把吕巢咬成四段,吞吃完毕。 而整个过程中,南宫无禁居然一直笑吟吟地在一旁看着。等西婆婆吃完,她走过来,坐下:“西婆婆,这下可以上菜了吧,我们还急着赶路呢。” 西婆婆点点头,慢吞吞地往后堂走去。 “公、公子被……”守礼的声音嘶哑变调,而守信则完全吓傻了。 南宫无禁笑道:“那怪谁呢?不要以为老人家就好糊弄呀!” 陆沉明心下也是骇然,想着方才那一掠的速度,并不比自己慢多少,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众人心里也有相同的疑问。 “蜥狻。”古魅儿轻轻道。 “蜥狻?”陆沉明道,“不可能。” 他在《伊古异兽纲目》上见过蜥狻这种生物,怪兽兽将级,比猛兽、凶兽级别的厉害而弱于妖兽,倒是“不容谎”这一条和老妇有点相像。书中记载,蜥狻天xing不讲假话也听不得假话,会把撒谎者吃掉。 但如果是怪兽这个级别的话,实力应该远不止她表现出来的,而且蜥狻为狮须蜥身,除非修成妖兽之身,否则不可能变grén形。 那“西婆婆”形似老妇而舌尾未变,难道快要修成妖身了? 黄老四也有些见识,和陆沉明想法相同,便将这些疑问说了出来。 “西婆婆确实是蜥狻,”南宫无禁道,“只不过她是蜥狻与普通人类的混血后代,能力不如纯粹的凶兽,却还保有人形。而且混血兽天生体弱命短,才需要喝人血补充。” 众人点头,陆沉明不禁望了一眼古魅儿。古魅儿一双单纯的明眸望着布帘后堂的方向,似乎既无意遮掩自己的过人见识,也无意炫耀,宁静的面庞真如丛林里的印第安公主一般。 布帘掀开,西婆婆端着一只长方形的木制大托盘走了出来。 一只一只木碗被放到众人面前,当看清碗里有什么之后,众人皆是倒抽冷气,守信“呕”地一声,跑出门外,很快就传来他连连干呕的声音。 “这个,”范是沉声道,“要吃吗?” 南宫无禁笑吟吟地点头。 范是便不说话,舀起碗往嘴里倒,一阵令人反胃的咀嚼吞咽声后,他放下了空碗。 第二个吃这东西的人居然是古魅儿母女,她们见范是吃完后一切如常,便也端起碗,皱着眉,用木勺舀着一口一口吃了。 黄老四做了好几回深呼吸,也哆哆嗦嗦地舀起了勺子。 陆沉明看着自己面前的碗,淡棕sè的木碗里,是一堆软体虫子,肉sè、黑sè、灰白sè,由很多种脏污的颜sè混杂在一起,还是活的。 光看一眼这些搅和在一起,不断起伏翻滚的东西,陆沉明就宁愿被州府官兵抓去吃牢饭。 “为什么要吃这些东西?”陆沉明问道。 南宫无禁一手托腮,一手竖起一根纤长的漂亮手指:“原则一。” 好吧,凡是南宫无禁说的都是对的,凡是南宫无禁说的都要执行。陆沉明心中叹气。 “但这东西太恶心了,我宁可吃自带的干粮。”陆沉明道,“我可以不吃吗?” 闻言,黄老四也放下了碗,他吃了一条软体虫,脸sè比虫子还难看。 守礼扶着守信站在门口,也期待地望着南宫无禁。 美女竖起第二根手指,微笑:“原则二。”——如有疑问,参看原则一。 “你怎么不吃!”守礼道。 南宫无禁一笑,用勺子舀起一条黑sè的虫子,嘴唇轻轻一嘬,像吸果冻一样出溜一下,就把虫子吸进嘴里,然后慢条斯理地嚼碎了咽进肚里。 “嗯,这次的味道比上次还好。”南宫无禁说着,又舀起一条,杏眼秋波流转,众人被她一看都是面皮发僵。刚才范是一碗端的吃法已经够可怕的了,没想到和南宫无禁一比,却不过是恶心界的徒孙遇到了祖师爷,比都不能比。 陆沉明知道这“午餐”尽管恶心,最好还是按照南宫无禁说的做,便咬咬牙,飞快地吃了下去。过程就不多说了,总之一辈子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心理感受都不是个事了,那味道之恐怖——茅坑和这相比都是香的。 黄老四也吃了,守礼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也吃了,守信却一摔碗:“打死我也不吃,太恶心了!你这是存心捉弄人,谁知道那蜥狻老太婆弄来的有没有毒!” “呕——”刚吃完的守礼却捂住嘴,跑到外面去了。 守信责难地瞪了南宫无禁一眼,跟了出去。南宫无禁不以为然地拢拢鬓发,道:“既然不吃,等他们回来,我们就走吧。” 话音未落,却见守礼和守信冲进门来,脸sè煞白,守礼道:“后,后面,死——” 南宫无禁起身,众人立刻跟着她转到草庐后面,却见西婆婆躺在那里。南宫无禁伸手探了探,道:“死了。” 而刚才只有守礼守信二人出过门,众人的目光一下子盯在他们身上,守礼见状急忙摇手:“不是我们,绝对不是我们。” “蜥狻老太杀了吕巢。”范是沉声道。 守礼快哭了:“那我们也没胆子杀这老怪物啊,我们俩的本事还不够她耍个来回的,真的……” “不对。”陆沉明忽然道。 “怎么?”黄老四道。 陆沉明指着蜥狻老太的尸体:“你们看。” (昨天欠的也补齐了,大家平安夜快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