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王VRAINS同人)【左游/了游】LA MORT HEUREUSE+番外》 第1页 《(游戏王vrains同人)【左游了游 mort heureuse》作者:抽象猫 文案:原著背景同人 * 从《microser》和《ghost of loreley》这两首歌获得灵感,写下的关于游作和了见互相没有向对方诉说的情感。 * 文章的题目来自加缪的一本小说《快乐的死》,中文翻译不如法语原文来的有韵律感,还是用了法语原文。法语定语后置使得整个词组结构更平衡,更具美感。构思的时候就回想起这部小说,觉得很契合我想表达的人物思想。 “他现在知道自己是哪一个人了:由人创造命运的这项抉择,他是在神智清楚时,凭着勇气完成的。这便是他活着和死去的快乐。” 第一章 i 泷响子博士于下午五点半时分到达鸿上博士私宅。包围在她四周的海面被夕阳染成了金色。走在缓坡道上,迎着西沉的阳光,她感到一阵炫目,抬起手挡住阳光。她对于这所建于悬崖顶的圆形私人研究所就像对于自己家一样熟悉。 她熟练地通过门禁,径直走入室内。研究所内静悄悄的,只有熟悉的仪器静音下运转的嗡嗡声响。她将带来的食材放在厨房间,来到空旷的大厅。大约占据底层一半面积的大厅兼露台,正对着的大海,从一扇扇高大宽阔的落地窗前,可以将海景一览无余。 她发现她要找的人正在睡觉,她走过去,没有叫醒他。那个人坐在窗前唯一一座太空舱电脑椅上,头侧靠在颈枕上,胸腹处平稳规律地起伏着。微卷的浅色刘海散在眉宇间,使他的脸部呈现出一种温和。但是埋在刘海下的眉头微微皱起,又显示出一种严肃与固执。 那个人平静地睁开眼睛,说:“我不喜欢别人看我睡觉。” 他的声音低沉又温和,虽然完全不带情感色彩,像是陈述公式一样陈述一件事实,但是很明显地使人感觉到他无形划出的一道界限。并且不允许任何人跨越这道界限。 不过泷博士知道,如果他不想被她看到自己睡觉的样子,是绝不会在她面前睡着的。所以她微微一笑,没有表示异议。 “你看起来很累。”她说。 鸿上了见坐直身体,用手指整理了一下睡乱的头发,接过泷博士递来的数据芯片,将数据导入到电脑中。 “所以,这就是?” “是的。” 在他阅览时,她没有出声,将视线投向窗外。她想起他小时候她用手指帮他整理睡乱的头发的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虽然她是看着他长大的,但是却从来没有和他推心置腹过。她还是研究生时就在鸿上圣博士身边当助手,她经常出入这座研究所,时常像姐姐一样照顾鸿上博士的儿子,对那个孩子产生了一种舐犊之情。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又渐渐对他产生了一种庄严的敬意。这种敬意是她从来没有对身为导师的鸿上圣所产生的。 不多时,他似乎已经将那些数据处理好了。 “剩下的,就交给我吧。”鸿上了见说。 至于他为什么突然找她要another病毒的改良版,泷博士没有丝毫犹疑,他做任何事都一定有他自己的目的。别人只需要配合他即可。 泷博士瞥见他放在一旁吃了一半的黑巧克力,微微皱了下眉,问:“你就吃这个吗?” “一直这样不注意饮食的话,迷倒女孩子的容貌和身材可就保不住了哦。”她以轻松的戏谑口吻说道。对方身上并没有任何迹象显示出她所担心的事。 “我需要能量。”鸿上了见认真地说,双手十指相抵,抵在下巴上,似乎在思考什么。 “不论怎样,长得帅的人没有变丑的权利。”泷博士微笑着说,语气装得和对方一样一本正经,“作为汉诺的首领,我认为您有义务维护汉诺的格调。” “如果你非要这么想……”鸿上了见依然没有抬头,唇边似乎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泷博士转身走进厨房,穿上围裙,开始处理带来的食材。她也并不是非常精于厨艺,他们这群人,平时很少有属于自己的时间。不过,她还是想这么做。大概是因为他们这个团队中,她是仅有的女性,所以,只有她能够表达这样的关怀。 厨房间大理石操作平台上纤尘不染,宽大的空间显得奢侈又空寂,哗哗的水流声响似乎传来回音。她记得她第一次用这个厨房的场景,研究人员工作到很晚,决定自己烧夜宵。她是最年轻的一个,又是女性,所以自然而然由她下厨。其他人大概不知道她除了国中时的家政课再没有涉足过任何烹饪领域。那时,这个研究所是他们一群高端科技研究人员聚集的小型沙龙,他们聊天的话题从科技到哲学到高级院士的绯闻。 第2页 响子给坐在餐厅里的人端上红豆年糕汤,她烧糊了,不过她觉得在座不该挑剔。她的厨艺博得在座一片嘘声,“泷女士,这太可怕了。”某个研究员尝了一口,皱着眉抱怨道。麻生为了表现自己的骑士风度,说:“我觉得不错。”为了奖励他的好心肠,响子给他添了好几碗,直到麻生愁眉苦脸说够了为止。 “为什么体贴的麻生君至今没有女朋友呢?”大家嬉笑道。 麻生一本正经地说那是因为爱情还没有降临,一旦爱情降临,男人就将不再漂泊,成立家庭。 响子听了哈哈大笑,年少有些轻狂的她嘲笑麻生保守老男人的思想。 “麻生先生,你读的那些古典文学已经让你脱离了实际,”响子说,“现在的年轻人一旦爱情降临,首先想到的事是做爱,而不是写诗。” 麻生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他很有尊严地整理一下领口,反驳道:“泷,你把欢愉看的比责任感更重。” 响子耸了耸肩,不以为然,她年轻、美貌、聪慧、前程似锦,她有大把资本来获取生命的欢愉。 麻生至今还是老样子,泷博士心想,一本正经的。连他的网名faust都透着股书呆子气。完全不是对女人有吸引力的男人。以前她很担心他们常常出双入对会被误认为情侣,所以时不时会故意和他针锋相对,以求让别人看清她和他并没有暧昧关系。 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当时的研究人员早就作鸟兽散,有失踪的,有去国外的,也有死亡的。参与当时秘密实验的人员,留在鸿上博士身边的,只有她和麻生两人了。 如果她的父母知道她所做的事,会怎么想他们一直引以为豪的高材生女儿呢?想起父母参加她博士生毕业典礼时目光中的欣喜与自豪,泷博士心中不禁感到一阵酸涩。不过他们不会知道了。她亲自修改了他们的记忆,把他们送去国外,他们不再记得有她这个女儿。她亲自将自己和过去的纽带剪断,因为并不打算走回头路。作为孑然一身的孤立个体成为汉诺骑士的核心成员,她早就做好觉悟,将自己的人生交付给那个年轻人,为他所用。她所有的资本,将成为他事业的筹码。 六点半时分,两人在长条形的餐桌上相对而坐,开始用餐。 “我想你不讨厌奶油甜菜吧?”泷博士问,她能示人的拿手菜并不多,她做了凤梨汁香煎甜虾,菠菜扁豆拌饭,秋葵炖蛋,以及炖奶油甜菜。 “不。你的厨艺还是那么精湛,泷博士。” “请不要取笑我了,revolver大人。” “我记得我说过,私下里可以不用这么称呼我。” “是。” 泷博士微微一笑,将香槟酒杯举起祝酒致意,她透过折射着灯光的玻璃,不露痕迹地以目光在对方脸上逡巡了几秒。她抿了一口香槟,放下杯子。 她已经很久没有用“了见君”这个称呼了。以前他是孩子的时候,她称呼他“了见君”,对方称呼她“响子姐姐”。不过,她知道那个称呼她“响子姐姐”的孩子已经像她自己剪断的过去一般,被他留在了身后。他不能再做一个孩子,而要蜕变成能背负父亲留下的重担的责任人。 她刚才悄悄打量他,是想从他身上寻找过去那个孩子的身影。那个孩子,是不是在他的身上再无踪迹可寻了呢?他的性格也好,想法也好,都已经和过去彻底不同了。她记得鸿上博士曾经问过那个孩子,“了见,你觉得人生的意义是什么?”那个神色温柔的孩子很快就作答了,就像他详细思考过一般。 “第一承担责任,第二发挥自己的才能,”然后他坚定地说,“第三,就是不伤害别人。” 那诚挚而坚定的目光历历在目,泷博士拉回自己的思绪。她即使还像10年前那样称呼他为“了见君”,也不代表她和现在的他距离就拉近了。既然她不可能更接近他一步,而他也不向她更敞开,那么她称呼他“revolver大人”还是“了见君”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在私下能够问他的私事,仅仅限于问他是不是爱吃甜菜之类无关痛痒的话题。他更深的世界,她触碰不到。 她犹疑着,思考着是否能做这样的冒险。 “那个时候,你为什么生气了?”她问,“看了ymaker和ghost girl的决斗录像之后。”她以女性的敏感感觉到他那时候有些气恼,虽然他很好地将这种情绪隐藏了起来,她不由有些在意。 鸿上了见沉默不语,以意味深长的目光看了她一眼。 泷博士自行翻译这个沉默中包含的回答,这不是她该问的,他没有义务回答。泷博士笑了笑,果然碰壁了,真是个顽固的人。 第3页 他从以前就是这样,在遇到不愿回答的问题时,什么也不说,既不表示肯定,也不表示否定。既不会掩饰,也不会编一个答案敷衍。 “爱你的人一定会承受很多痛苦。”泷博士婉转地承接了那个被止住的话题。这种时候女性的优势就很好地发挥出来了,她心想。任何时候,来自女性的恭维都可以缓解谈话中的紧张与生涩。 然而这句话似乎没有起到她预想到的缓解效果,她发现对方似乎难以掩饰地激动起来,眉头紧紧皱起,手指紧紧攥着餐叉,甚至不受控制微微颤抖着。他似乎在克制心中某种强烈的情绪。 “无论是什么人的爱都不能左右我的意志。”那激动的情绪只持续了几秒的时间,很快他又恢复了沉着与平静。 泷博士感到有些吃惊,她的话似乎戳中了他心中某个隐秘点,她想到他也许是想到了他的父亲。但是,她觉得以鸿上了见的聪慧应该不可能误解她话中的含义,她指的当然是情人的爱。她以为这是大部分男性都会感到得意的恭维话,因为这是指他神秘,充满魅力,又有些危险。 所以,确实存在着一个具体的什么人吗?她仿佛看到眼前这个人不经意间打开一丝缝的心扉,仅仅一瞬间。 鸿上了见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以严厉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带着警告的意味。 她的好奇心驱使她想要往前走,但是最终还是却步了。她很了解他脾气,知道什么时候该止步。她不想失去他的友谊。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吃完晚饭后,泷博士对鸿上了见说,“早点休息吧,了见君。” 她婉言谢绝了他礼貌的护送,她说她想独自沿着海边走。她取道通向悬崖底海滩的道路。这是修成石阶的陡坡,她小心谨慎地走下蜿蜒而下的台阶。细高跟不能踩在沙滩上,她将高跟鞋脱下,拿在手中。光着脚踩在沙滩上,细腻柔软的沙粒抚摸着脚上的皮肤。她沿着海边走着,灯塔在远处闪烁。 手上的这双鞋是她最喜欢的鞋子,鞋底上清晰地印着大脚趾印记。这是她刚踏入社会时送自己的礼物。10年前的某个夏天,她躺在这个沙滩上午歇,她将遮阳帽盖在脸上。在朦胧之中,她感觉到有人轻轻地把什么东西放在她手中。她微微睁开眼,发现手中是一串贝壳做成的手环。匿名的送礼者笑着跑开了,没有给她道谢的机会。澄澈的眼中闪耀着得意又神秘的光芒,他跑到远处,趴在礁石上,拿出望远镜假装观察海鸥。 她继续装睡,心照不宣地懂得这是一份匿名的礼物,是当她“醒”来时发现的意外惊喜。这天是她生日。她记得她没有告诉过那个孩子,很意外他竟然知道并记在心中。那时候,作为一个孩子,他就呈现出不露声色,心思缜密的特质。她知道这个孩子内心有着比他实际表现出来的更加深沉的情感。 然而,她却很难想象他会和别人产生亲密感。他有一种天才人士特有的高傲与孤独。她自己也一样站在金字塔顶端,所以能够感同身受,那种缺少旗鼓相当的谈话对手的苦闷。最终,只能和自己交谈,和智慧的火花交谈,和世界的真理交谈。 如果他和什么结合,大概是以自己全部的热忱与才华和命运结合在一起,成为一段壮丽的诗篇。但就她个人而言,她觉得对他而言这不是一个公平的命运。他应该有他自己的命运,而不是从父亲那里继承。那样的话,他将闪耀世人有目共睹的璀璨,而不是在暗处活动,默默无闻地销声匿迹。 夜晚的海风有点寒冷,她紧了紧自己的风衣,回首望了望远处山顶研究所发出的暖色调的灯光,脸上呈现出一抹温柔而决绝的微笑。接着,她的身影隐匿于黑暗中。 新闻播报着汉诺骑士核心成员之一vira(原名泷响子)被逮捕的消息。目前涉案人员还在昏迷中,该人员被证实是another网络病毒事件的策划者之一,更进一步消息尚待调查。 深夜,走廊里回荡着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似乎是个夜归客。一个白发的年轻男子打开了某个公寓大门。一个加班到半夜的中年上班族刚好在家门口看到他,好奇地向他张望了一下。这间公寓里面前几天被医院急救人员抬出去一个女人,他记得是个独自居住的单身漂亮女性,后来还有警察来搜查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空关的公寓该不是有小偷趁虚而入吧?不然谁半夜两点钟会拜访没人的公寓呢。现在的智能房管和门禁简直漏洞百出,什么人都放进来。这所高级公寓这么昂贵,房客的人身财产安全也没有得到物有所值的保障。前田先生不由觉得一阵气恼,但是他这几天实在太忙了,等到休息日再去向房产商投诉吧。 第4页 “喂。”前田说。那个人朝他看了看,他的目光非常冰冷。 “这里可不是你家吧。”前田说,感到一阵不寒而栗的怯意。 “我是户主的弟弟。”陌生青年彬彬有礼地说,“家姐托我在她不在期间照管房子。”语气却冰冷又疏远。 前田疑惑地抓了抓头,“哦,请便。” 那人并没有朝他看,像是进自己房间一样走进了公寓,关上门。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个年轻人,却有种震慑人的气场,虽然并没有什么令人信服的证据,但是前田也不敢多问。这个青年长着一张杂志模特般的脸,就是他那个读高中的女儿喜欢的那种男偶像的样子。他潜意识中觉得长得漂亮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坏人,但还是觉得那个青年身上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气质。他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就是追求这样的帅气,但天不遂人愿。真是的,前田嘟哝了一句,打开自己公寓的门。 走廊再度回归深夜的宁静,感应灯光熄灭了。 tbc 第二章 关键词:漆黑的梦魇 ii 一个人独处时,比和其他人待在一起时更加让他自在。游作面无表情地打开公寓的大门,室内一片漆黑,他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也并不关心,他的心游离在时间之外。一旦忘我地投入一件事时,他似乎就从时间的概念中剥离出来。他机械地触摸到灯光感应开关,室内亮起了灯。 这是一间几乎看不出居住痕迹的下沉式公寓,简陋且狭小。墙面上有着大大小小的裂缝,有的地方粉漆脱落,露出棕色的墙砖。一眼看尽的四方室内,靠窗的位置放着一张单人床,床边是一张老式的书桌。游作沿着走廊走下扶梯,将手腕上的决斗盘放入床对面的玻璃置物柜中,锁好。由于不想被那只聒噪的伊格尼斯打搅,他早就把扬声器关上了,没有去理睬ai用肢体语言表达的强烈抗议。ai是有自己思想,自己意志的存在吗?他凝神看了ai几秒,移开了视线,依然觉得这是十分虚妄的一件事。无论怎么高智能,它都只是按照设定好的程序在运作而已吧。ai的表情,如果按照人类情绪的定义,那显然是在生气。如果它有自己的意志,那么当它的意志被违背时,它会生气,和人的情感应激机能一样。 游作丝毫没有考虑作为一个生命体的伊格尼斯应该享有的权益。它有自己的意志也好,没有也好,是生命体或者不是生命体,都不是他当下在意的事。他注意到机器哔在他的脚下转悠着,时不时将视线投向ai的方向。游作知道,他一离开房间,它们就会偷偷聊天。就像被父母管束偷偷背着父母上网的孩子一样。 房间里静地能听到他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游作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追求这样的寂静感。像这样只听得见自己呼吸声和心跳声的寂静,让他感觉到孤独,孤独却很自在。他从衣柜中拿出睡衣,来到浴室。他感到疲惫感几乎要淹没他,他几乎想要放弃洗漱,直接和衣而睡。但是,他又不是很想闭上眼睛,沉入那黑暗中。 他打开淋浴,让热水喷洒在身上,不想再思考任何事。热水洒在身上,让他感觉到温暖,这舒适的温暖和哗哗的水声,让他昏昏欲睡。 他闭上眼睛。恍恍惚惚中感觉自己好像躺在海洋中,在浩渺望不见尽头的海面上,他躺在一艘小小的救生艇上。身边没有任何活着的人或者生物,只有他一个人。他漠然地环视四周,似乎对自己的处境无动于衷。天气阴沉地可怕,漫天浓厚的阴云压迫着看不见尽头的海面。最后一缕光线从天空中消失,天空中没有星光,变得无比黑暗。他渐渐连自己的双手都无法看清,感觉自己正隐于完全的黑暗中,耳边仅有阵阵海浪声。 点亮一盏灯吧。他在心中默默地想,感到一阵痛苦,对得到回应不抱任何期望。他对于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恐惧,已经十分熟悉。他知道闭上眼睛,无法再控制自己的意识时,总是会陷入各种各样的梦魇。最终,总是千篇一律的,他陷入完全的黑暗。无尽地黑暗吞噬了他,没有一点光。小时候,他会挣扎喊叫着从梦中惊醒,醒来后惊惧未定地点亮床边的灯。在灯光下看着自己的双手,他是确确实实存在的,是有呼吸有心跳有思想的生命体。 他现在对于这一切已经感到十分漠然。但是已经习惯的事,并不代表不再感到痛苦。这是他从未向任何人倾诉过,也知道不可能有任何人可以理解的痛苦。 有多少次,他还是会梦见饥肠辘辘,没有食物吃,也没有一滴水喝。但是,和这样的痛苦相比,陷入纯粹的黑暗却是更加无法忍受的事。他情愿被折磨,被电击,挨饿或者受冻。但是他无法忍受纯粹的黑暗。不会有人理解他只想要萤火虫般的微光的渴望。他只想要一点点萤火般的微光。 第5页 他要亲手结束他的梦魇,结束那无尽的黑暗的折磨。 在一片混沌中,他似乎又看到了那噩梦般的纯白房间。他又回到那里了? “喂,醒一醒。” 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这样说。似乎一阵暖流流过冰冷的心中,他睁开眼睛。眼前烟雾缭绕,在一片迷蒙的蒸汽中,他好一会儿才意识到现实的自己还在浴室中。他似乎在沐浴中不知不觉睡着了。 游作缓了缓神,迅速地爬起身,擦干身体换上睡衣。心中的恐惧和冰冷渐渐退潮,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战斗意志。 谢谢你,给了我一点微光。他在心中默默对那个从未谋面的声音的主人说。 财前对他说,停止无谓的复仇,卸下肩头的重担,和朋友一起畅谈未来,度过名为青春的宝贵时光。而不是将这无可代替的时光白白消耗在无意义的复仇上。 然而,并没有啊。他既没有可以畅谈未来的朋友,人生被斩断之后,他也没有可以和朋友畅谈的未来。 财前所说的话,财前对于他痛苦创伤的理解,和多年前为他治疗的心理医师一样。不过是一种假设最优行动方案的想当然的行为主义疗法。 你只要这样做了,你就会有更好的未来,更幸福的人生。 把那半年时间的经历,说的好像是一件衣服,似乎他想脱下,就能随时脱下。然后,那段创痛不是一件外衣,而是化作了心灵的皮肤。他即使意识上想要忘却,lost事件却深深刻印在潜意识中。 配合心理医师治疗时,医师对他说,要鼓起勇气回忆当初的经历,然后把那段经历以及在那段经历中的感受描述给医师听。这样,伤口就能渐渐愈合了。 他那时还是一个年幼的孩子,并不知道自己的心理正经历怎样的变化。他对医师诉说,他说最可怕的不是被电击,挨饿,或者不知道时间,不知道未来能不能出去。最可怕的是,那里一个人也没有。 “非常好,游作君非常勇敢。”然后医师在治疗手册上记录,将他的症状定义为死亡焦虑,表现为惊惧,缺乏安全感等。建议在团体中参与活动,多去室外运动,可以有效缓解惊恐与焦虑。 他按部就班地接受治疗,以为会渐渐忘却那段痛苦的回忆。但是,他渐渐发现自己的不合群。曾经和他人很容易分享心情的链接感断链了。年幼的他不知道是自己变了,还是世界变得隔阂。 “来吧,藤木,一起踢球吧。”一个同龄的孩子说,向他伸出友谊之手。 游作按部就班地参与到孩子的球赛中。和他搭档的孩子叫上野,似乎非常擅长踢球,他们队获得了胜利。孩子们欢呼起来,高兴地跳跃奔跑。 他感到一阵困惑,他知道这是一件快乐的事,但是他却感觉不到快乐的情感。 上野一把揽住他的肩头,高兴地说:“藤木,我们等会去吃海盐雪糕庆祝一下吧。” 向他伸出的友谊之手并非不温暖,向他微笑的纯真容颜并非不真诚。但是,当他搜寻自己小小心灵的每个角落时,他发现自己竟没有任何一丝对这个孩子的温情,甚至对他毫无兴趣。他沉默地把对方揽在他肩头的手拿下。 上野一时之间尴尬地不知道手该放哪,他装作从容地把手插入裤袋,有些结巴地说:“抱歉,那个,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 年幼的游作冷静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看到对方眼中尴尬中带着真诚的期待,期待他说点什么。是自己变了。游作心想。上野跨不过他心中的沟壑,他跳不过来的。那深不见底的沟壑就是他已经断裂的人生的裂缝。 他知道他也许应该对着对方笑笑来缓解对方的尴尬。但是他连一丝微笑都没有办法做出。虚假的笑容带不来真实的友谊。他沉默地将这段友谊挡在心门外。 “那个……我回去了,再见。” 自此以后,上野再也没有和他说过话。 长大后,他才渐渐知道,他的心在经历过创伤后,应激机能改变了。心灵套上了厚厚的一层壳,从此,他只对一个声音有着敏感和饱含情感的回应。是那个声音如同射线一般穿刺过他的整个心灵,亦或是在他关闭自己的心灵时,那个声音被他一起关在了其中?也许二者皆有。 “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当他告诉心理医师,他最受折磨的一件事,是那个房间一个人都没有时,他期待的是这样一句回答。 游作在床上躺下,无数次地,再次回想那个神秘而温柔的声音对他说的话。 “三点,记住三点…… “为了活下去的3件事, “为了能回去的3件事, “打倒敌人的3件事, 第6页 “不要放弃希望,只要还在思考,你就还能继续活下去。” “我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年幼的孩子悲观地说。身体的疼痛和疲累让他感觉到了极限。 “你睡吧,我会叫醒你。”那个声音温柔地说。 “我真的能够回家吗?” “可以的,很快就能回去,不要放弃。不要放弃思考,思考三件事。” “第一,回去以后,我想吃草莓冰淇淋。你还在吗?” “我在。” “第二,我想去看海。我们一起去看吧。” “我也很喜欢海。” “第三,我……”疲累的孩子渐渐失去意识。 第三,我想要和你见面。不需要草莓冰淇淋,也不需要去看海,和你做任何事,我都会很期待,很开心。 意识渐渐脱离了他,他陷入沉睡。 他在熔岩地狱的场景中独自行走,周围到处是岩浆和炭化的岩石,他感觉到灼热的气流烫伤了裸露的皮肤。 第一,要向汉诺组织复仇 第二,要跨越命运的深渊,夺回自己的人生 第三,要和那个鼓励他的人见面。那个不断鼓励他的声音的主人,如果他还被困在那里,他一定要救他。 走在不知终点的路上,他心中回荡着这三点。如果那滚烫的熔岩是他的复仇之心,就让它恣意燃烧吧。 路的尽头,似乎有一个人。 他走到这个男人附近约100米左右的距离止步,他看到那个男人面罩下的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 “这个场景很适合我们,不是吗?” 那个男人召唤出他从未见过的装甲巨龙,向他袭来。他一惊,本能地伸手去挡。感觉到一阵剧烈的震荡和强光。 他脱离了梦境。 这个男人是他必须要打败的敌人。这个男人就是他整个梦魇具现化的形体。他要打倒他,跨越命运的深渊。然而,这个敌人也并不是能轻易打倒的。他和他对战过一次,就像行走在刀锋上一般艰难,险象环生。 但是,不论有多艰难,无论要忍受怎样的痛苦,直到生命结束为止,他都不会放弃与屈服。 为了终有一天,和那个帮助过他的人见面。 他的窗户没有窗帘,月光神秘又忧郁地照进室内。游作微微睁开眼睛,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转头向窗外望去,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他眼角的余光瞥到房间角落的阴影中,似乎有一个人影。 他定定地注视着那个人影,看到那个人影似乎动了动。游作不敢确定他是不是还游离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中。他不相信半夜会有访客,也不相信会有窃贼光顾这个陋居。他想要坐起来,把那个人影看的真切一点,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还是在梦魇中,他无奈地想,重新闭上了眼睛。 他在寂静的室内听到轻轻的脚步声,在向他靠近。那脚步声在他的床边停住,他感觉到对方站立在窗前,月光下的阴影投在他的脸上。他想再次睁开眼睛时,却感觉到某个织物覆盖在他的眼睛上,挡住了他的视线。一双灵巧的手将什么东西覆盖在他的眼睛上,轻轻托起他的头,在他脑后将那长条形的织物系了个结。他的视线完全被遮挡住了,他睁着眼睛,也只看到一片黑暗。 这是一个多么古怪的梦魇。 游作感觉到那织物的质感似乎是他制服的领带,他不知道为什么他能这么清晰地感受到并且分辨出来,简直不像做梦,而是切身体会一般。但是他却无法动弹,像是处于睡眠瘫痪症之中。 他感觉到有什么温暖又柔软的物体轻轻触碰他的嘴唇,像在试探什么,轻轻地碰触着。他意识到这是对方的嘴唇,他感到一阵惊讶。很快,对方的嘴唇就离开了,游作感觉到对方似乎是双手撑在他身边俯看着他,而且和他挨得很近,因为他感觉到有些急促的呼吸抚过他脸部的皮肤,让那里的皮肤微微战栗起来。那呼吸有些急促却凝滞,对方像是在努力克制什么。 接着,他感觉到手指落在他脸上,沿着他脸部轮廓轻轻抚摸着,在他嘴唇上细细描摹着。这种轻触与撩拨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烦躁。他想躲开,但是却无法躲开。 突然,就像是某种link sense一般的感觉袭来,他的眼前浮现出一幕似曾相识的场景。那个画面像是在故障的机器上播放,反复闪烁着,但是却异常清晰。他看到revolver搭载着他的枪管龙朝他逼近过来,带来一阵猛烈的冲击。那是他第一次看到revolver,或者确切地说是感知到他。 如今,这种仿佛第六感一般的感觉又再次清晰地袭来。 “revolver”游作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平淡地念出这个名字。他发现他可以发出声音,在漆黑的寂静中,格外清晰。 第7页 抚摸着他的手指停住了,离开了他的脸部。如果不是那手指有着人类的体温,他会觉得那是死神的碰触。就像是在细细玩味到手的猎物。 片刻沉默后,他似乎听到一声轻笑。 “ymaker,或者说藤木游作。”陌生人说。他的声音很轻,仿佛耳语一般,却非常清晰。这个声音虽然低沉,却出乎意料地年轻,有着良好教养的斯文感。这个声音似曾相识,游作觉得他一定在哪里听到过,但是却无论如何想不起来。 他知道了。游作在心中默想,却没有感到慌乱。现在,他的宿敌的真身就在他的房间,在他身边,和他挨得很近。他不知道自己此时为什么竟没有慌乱,甚至觉得是意料中的事。自己的真实身份迟早会被对方知道,但是没想到却在这样一个意料不到的场合,在他睡熟时潜入他的家中。一瞬间,他想到他唯一可能暴露身份的场合,就是在vira家中,他和草薙由于立马叫了救护车,并没有机会搜索那间公寓是否藏有监控设备。游作担心起草薙来,如果revolver出现在他家中,那么很可能有其他汉诺的人去找草薙先生了。 游作又努力试着挣动一下,身体还是不配合。他只能做到微微蜷曲手指这样的程度,像是被上了麻醉一样。 “你对我做了什么?”游作冷冷地问到。他感觉自己无法动弹一定和对方有关。 “another病毒的改良版,”对方轻描淡写地回答道,“麻痹神经,使人的身体产生睡眠瘫痪的症状,但是却能保持清醒的意识。” 游作突然明白了什么,对方真的是报复心很强的人。因为是他把vira送入了监狱,所以revolver用vira独有的病毒程序来进行报复。 “不要伤害草薙先生,你可以冲着我来。” “你现在自顾不暇,没有余力担心别人吧,”不知为什么,游作感觉到对方的语气中有点别扭的不满,“而且,你觉得你现在有谈判的筹码吗?” 游作突然意识到锁在柜子里的ai正处于巨大的危机中。 似乎看穿他的心思一般,revolver说:“你不用担心,我目前没有打算对那只伊格尼斯做什么,反正它能苟存的时间也不多了。” “你想要做什么?”游作问。 然而,回答他的却是短暂的沉默。 “我想要……” 游作感觉到那个陌生人向他靠近,对方的头发蹭到了他的脸颊,让他感觉一阵细痒。 陌生的但是充满危险气息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地说道:“……你。” (tbc) 第三章 关键词:月下泳者 iii “我想要……” 游作感觉到那个陌生人向他靠近,对方的头发蹭到了他的脸颊,让他感觉一阵细痒。 陌生的但是充满危险气息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地说道:“……你。” 我? 游作感到困惑与不解。最初的迷惑过后,游作感到心中升腾起一阵阵冰冷的愤怒与厌恶。他感觉自己仿佛像是被蛛网缠住的猎物,对方如同危险的蜘蛛一般向他步步逼近。用毒液使他神经瘫痪,等到合适的时机再慢慢将他蚕食殆尽。他们这些没有人性的恶魔,无非是想利用无辜的人做各种见不得人的人体实验而已。就像他小时候遭受的那样。旧时的创伤又再次清晰地浮上心头,让他感到阵阵难以忍受的痛苦与愤怒。 再一次,对方的嘴唇碰触上来。和前一次的轻触不同,这一次,更加深入,更加热烈,简直像是在接吻。游作感觉到生理上强烈的抵触感,同时感到难以言喻的震惊。 “别碰我。”他的声音毫不掩饰厌恶之情。 “我说了,你没有谈判的筹码,但是我可以给你一个自救的机会。”revolver说。 “我可以给你解开病毒程序,让你恢复,至于要交换什么,你已经知道了。” “为什么?”震惊之余,游作不禁脱口问道。 “为什么?”revolver重复了一遍他的问话,又发出一声嘲讽意味的哼笑声。 “人做任何事的目的,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获得快感。” “我毫不怀疑,你这么想。”游作说。一个人从根部烂掉,那自然哪里都是烂的。不论是伤害无辜的人,还是滥交。revolver也许只是在挑逗他,羞辱他,但他不会真的想和他(♂)交。游作觉得这只是一个恶意的玩笑。在他看来,没有人会去侵犯一个敌对的男性。除非他的心灵扭曲到这样的地步。 “哦?那么你呢?是什么驱使你生存下去,又是什么驱使你去战斗?” 再一次,那个神秘又温柔的声音出现在游作耳际。 三点,记住三点,为了生存下去所要思考的三件事…… 第8页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向汉诺复仇,夺回自己的人生。”以及为了和帮助我的那个人见面,他在心中补充道。心中感到一丝痛楚,出于某种理由,他不愿意此时提起那个曾经鼓励过他的孩子,他怕心中的回忆会遭到玷污。 “孤独的复仇者,除了草薙翔一之外,你没有任何力量。一次小小的失误,就让自己陷入到了巨大的危机中,就像现在。” 游作感觉到revolver将手轻轻扼住了他的咽喉。 “……很容易就被摧折,”对方将手抽回,轻声说道,“不过要先等我获得足够的乐趣。” “满脑子只有性和暴力的人又怎么会理解别人的痛苦,他们本身就是痛苦的制造者。” “哼,”revolver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事一般轻笑了起来,“可爱的孩子。你理解的我所说的快感,是指肉欲方面的是吗?” “你觉得这个字眼玷污了你纯洁的耳朵。”revolver暧昧地将手指摩挲着少年的耳廓。 “那么,我换个说法,是为了获得快乐,是不是变得高尚起来了?嗯?原始的兽欲披上了文明的外套。不过,我不愿意矫饰。” “伤害别人,践踏别人的尊严,只是为了成就自己的快乐?” “人类本就是自私的,为什么要牺牲自己的渴望成就别人的?当你承认人人都是自私的,你就不会奢望从别人那里免费获得什么,同时看待自己的同胞也就更加慈悲。” “从你口中听到慈悲这个字眼真是讽刺。” “很不幸,我既然是人类,自然要背负人性的枷锁。如果没有这样的枷锁,事情就会容易的多。否则,又是什么在阻止我毫不留情抹去一个碍事的敌人呢?”游作听出revolver语气中的恼火,但更像是在对他自己感到恼火。 “不论如何,我都不会觉得人可以将自己的欲望凌驾于别人,伤害别人。” “哼,这就是你的正义感是吗?为不存在的道德观所束缚。” “我并不认为我所做的事是一种正义,我所做的也是为了自己,但是我不会为了自己伤害别人。” “因为你做了一件事,这件事不仅有利于你自己,同时也有利于他人,这就被世人认为是正义。”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做仅仅有利于自己的事,有人也会做不利于自己的事,为了有利于他人。” “那么,他们凭什么这么做?” “那是爱与慈悲。” “那是因为他们会获得在施予爱与慈悲时所带来的快感。” “像你这样的恶人是不会理解的。” “ymaker,你想一想,为什么现在是我对你随心所欲,而你又受制于我呢?” “是扭曲的恨意,你想羞辱我可以尽管羞辱。但是,如果这样你就觉得我会屈服,未免太天真了。” “恨意?ymaker,我和你并没有任何个人的恩怨,也就谈不上恨意。” revolver突然停顿了一下说:“但是,我很清楚,有些乐趣只有你能满足我。”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掌轻抚游作的脸颊。 “命运并没有因为你心系他人的善良而格外施予恩惠。如果说有什么奇迹能助你解脱此时的困境,那只有我格外施予恩惠。那么,我凭什么这么做呢?” “我并没有抱任何侥幸。” “你可以试一试抱有侥幸。不过,我也确实不是什么善人。” 游作感觉到那个男人再次俯下身,亲吻他的嘴唇。那亲吻是缠绵与热烈的,就像是在细细品尝着甜美。他亲吻了很久,像在无限流连与眷恋。那个男人的胸腹紧贴着他的胸腹一起起伏着,他能感到那个温热胸膛中强有力的心跳。但是,游作心中只有一片冰冷,渐渐堕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他漠然又麻木地忍受对方的亲吻,完全没有任何回应。 “我希望你能给予我足够的乐趣,让我不至于后悔这场交易。”revolver说。 在游作听来,他的语气同时带着快意,又带着失落。 revolver轻轻抚摸他的嘴唇,将手指探入他的口中,感觉他口中的温润与娇嫩。“取悦我,向我敞开。”黑暗中,他用带有浓厚情欲气息的魅惑声音说。 意料中的,少年用力咬住他的手指,带着想要咬断一般的狠劲狠狠咬着。 手指吃痛地颤抖了一下,revolver只是轻轻哼笑了一声,仿佛是旁观者在看一个孩子的恶作剧。鲜血沿着少年的嘴角流到脖子上,在月光照耀下变成冰冷色调的皮肤上显示出一种诡异的艳丽。 游作感觉到revolver将手指从他口中抽出,他受伤的手指点在他的眉心,在那里划出一抹湿漉漉的血痕。 大约一分钟的沉默过后。 revolver打破了沉寂,说:“我想我得到了足够的乐趣。” 第9页 在游作还没有来得及思索他话中的含义时,他就感觉到自己僵硬而麻痹的身体渐渐恢复了知觉。他试着将手腕转动了一下,将手指紧握成拳。 他听到revolver向门口走去的脚步声。这个男人就这么放过他了?游作感到有些讶异。 “这个病毒程序的副作用是会让你脱水,你需要大量饮水。”那个男人在走到门口时突然叮嘱了一句。 游作挣扎着坐起身,用力扯下蒙在眼睛上的织物,对方已经离去了。床头的地板上,只残留着依然忧郁又冰冷的月光。他仿佛从一个离奇古怪的梦中苏醒。 他伸手摸了摸嘴角上的液体,一抹暗红色的鲜血似乎是对方真实到来过的证明。 revolver,他究竟想做什么? *** 凭的不是随波逐流的意志,而是快乐的意志。 鸿上了见放下手中的书。 手上是希罗多德的《历史》,是父亲的书。书里有他6岁时的笔记,和希罗多德一起,写下旅行中的所见所闻,稚嫩的字迹躺在古希腊文印刷字体旁边。科学考察团进入沙漠,父亲在那里埋了一架飞机,6岁的他在书页上写下经纬线的坐标。 “送给你的礼物,了见。等你18岁的时候,自己来找吧。”父亲笑着说,他的脸被炙热的阳光晒得很黑。这是小时候父子之间一直玩的寻宝游戏。父亲留下线索,他寻找宝物。他发现自己有三维视觉的天赋,随便一件不起眼的东西,些许的只言片语,一行代码,他都能将信息重组,在脑海中立体建模,看到整体布局。脑袋不思考的时候,也因为训练有素不自觉地像是雷达一般扫描着周遭的一切,桌子的脚,地毯,书柜上的螺丝钉,一个苹果。 为了精准地射杀。他眯起眼,笑了笑。 了见抬起头,眺望着落地窗前一览无余的海景,太阳渐渐西沉,室内的光线已经不适宜阅读。 在他小时候,父亲就对他说,房子要建在悬崖上可以将海景一览无余的地方。星尘大道是这个城市的著名景观,不过悬崖下一片区域的海滩是他们家私人所有。他小时候花许多时间在那里游泳,那里的浅滩分布着许多礁石。他熟悉那里就像对自己的手掌那么熟悉。他经常潜入海水中,在时明时暗的海水中探索未知的世界。他记得有一次,他潜入一个海中的礁石洞窟。他通过水流确定了这个洞窟另一头有出口,他好奇地潜了进去,洞窟很狭窄,大概只能容纳一个8,9岁孩子的体型通过。洞窟里的光线十分黯淡,有的地方甚至一片黑暗。他还记得黑暗中冰凉的海草划过皮肤的触感,一群细长的小海鱼成群朝他游来,它们的冲力很大,就像一堆细长的子弹。 他没有带潜水设备,但是他从小就爱逞能,他游了一段时间,并没有看到出口,但他坚信自己的判断。终于,在他达到极限时,在洞窟深处看到了像是出口的一团光,他硬是憋着气游了过去。果然是出口,他从出口处升上海平面大口地呼吸着空气,看到太阳刚刚从海平面上升起。 那个时候,他是快乐的,他的快乐没有掺杂任何杂质。只要还能闻到含盐的海风,身体似乎就能唤醒那些记忆快乐的细胞。 手指上的伤口抽痛起来,将他从思绪中拉回现实。他微微皱了皱眉,目光落在绑着绷带的手指上,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流露出仿佛沉浸在甜美回忆中的神情。 “甘美如清泉。”他默声道。他有实现快乐的意志。 那一天,父亲突然把他叫到办公室,对他说:“了见,我必须保持清醒的意志直到最后。 “人,必须能够自己去选择生命结束的那个点,将自由意志贯彻到最后。我认为一个人不能选择自己的死亡是可悲的。但是,我们很可能错过了最后一次能够选择死亡的时机,随波逐流地死去。 “了见,如果我错过了,我相信你能为我画下那个点。” 小时候的他似懂非懂地听着,明白这是一个郑重地承诺。心中突然灌注进悲戚与哀愁。 “人有生命,莫名其妙来到世上,就有死亡。生命难道没有不朽吗?”他问。 “人死后,或者以某种形式继续存在,或者根本不存在。两者只有一种是真理,可惜没有人能给出正确答案。我们唯有去到那个世界,才知道那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人死后,可以以某种形式继续存在吗?”孩子继续问。 “我认为可以,人死后不会再有生命,但人死后可以以某种形式继续存在着。” “是什么在存在?” “……这解释起来很复杂,不过勉强可以说是一个人的大脑。” “大脑也是身体的一部分,凡是有形之物终将消亡,这不是守恒定律吗?” 第10页 “大脑会,思想不会。” “那是等于把一个人的思想定义为一个人本身。” “了见,你很敏锐,是的,如果我们要思考人死后将以怎样的方式存在,我们首先将先定义人究竟是由什么组成的。这大概就是无神论者的大胆或者突破吧。我就是为此而在进行研究。” 于沉默中,他从傍晚一直静坐着直至最后一缕光线从天空中消隐,脑海中交替浮现出父亲骄傲与悔恨的两种神情。 “了见,你知道什么时候去画上那个终点。” 他想着沙漠里的那架飞机,属于18岁的他的礼物,他想象着飞向太阳的飞机,机翼开始着火燃烧,接着整个机身都开始燃烧,然后坠落进沙漠。 鸿上了见站起身,走出研究所。 他走下山坡,来到海边。冷色调的月光照耀在平静的海面上。他突然觉得,他需要走入海水中去,在月色中游泳,和世界相融。将自己融化在世界中,感受自我从肉体的躯壳中消融。 他没有准备泳衣,干脆在这与人无涉的孤独又寂静的夜晚尽情赤luo。 他走入海中,感受大海的拥抱。海水冰冷且温柔,像是情人一般紧紧依附着他温热年轻的身体。他缓缓向前游着,熟练且有节奏,倾听手臂划过海面时激起的水声。月亮似乎无处不在紧紧跟随着他,将他拢在月光中。 他向海中央游去,陆地渐渐远去,感受着自己仿佛独自一人在世界的中央的错觉。 在仿佛世界只有一人的海中,他回想起他亲吻过的嘴唇。他在那双嘴唇上啜饮过生命与青春的甘美,汲取生命的欢愉。 在死亡亲吻上他自己的双唇前,他让自己放纵、随性,意乱情迷地沉溺于这样的欢愉中。他的心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他浮在海水中,看着细碎星光洒在海面上,闪闪烁烁。 是的,他知道在什么时候画下句点。 这是一个非常英俊的年轻男人,举手投足间有股气定神闲的气派,一种超越他实际年龄的沉着与从容。乍一看,他的眉眼间沉淀着日积月累的良好教养所养成的谦和文雅的神情,若非眼底掩饰不住的高傲与轻蔑神情,会让人觉得十分和蔼可亲。他似乎无意收敛起眼底那丝蔑视之情。 他沿着缓坡道走着,张望到离悬崖几百米处停在景区步行道上的流动快餐车。他准备去那里买早饭。 这辆流动热狗车时常出现在景区附近,他出门散步时,有时会顺路带点打包的餐饮。周末早晨的景区几乎没有观光者,这辆餐车孤零零地停驻着。餐车旁支着一张折叠桌,一个穿着高中生制服的少年坐在那里,专注地看着电子屏。 他没有看向那个高中生,径直走到餐车窗口,和以往几次一样,点了一份标准套餐。 餐车的主人对他说:“感谢你一直以来的光顾,以后也请多关照。” 他回答道:“这是我最后一次来了。” 餐车老板似乎有点吃惊,问道:“是要搬走了吗?” “是啊。” “我也会去露天大屏幕的广场开张的,有机会请多多关顾呀。” 他拿着外卖的纸袋,离开餐车窗口。走了几步远,他停下了脚步。他微微回过头,目光在那个坐在折叠桌旁的高中生身上停驻。那个高中生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目光微动。在他抬头的一瞬间,驻足停步的人已经回过头去。高中生只看到一个渐渐远去的陌生背影。 一个奇怪的小东西从他放在一旁的决斗盘中钻了出来,像是某个手办大小的外星生物。 “哎呀,走掉了一个常客。” tbc 关于了见对游作的感情,我心中总萦绕这么一句话: 如果我有足够的时间,我会用另一种方式诉说我的爱,把那些无从说起的话,慢慢地告诉你。 第四章 关键词:静夜思 iv 暑假前的最后一场考试还有十分钟就结束了。藤木游作漫不经心地答完了试卷。最后一场考的是物理,他几乎是一边分心一边答卷,于考试时间结束前二十分钟就答完了试卷,完全没有检查,专注地想自己的心事。题目简单到他可以开着小差答题,如果不是他分心思索着什么,他可以答得更快。 “啊,这实在太难了!时间!时间!不行了!” 坐在前方的岛小声嚷嚷起来,惹得别人都向他望来。监考老师呵斥他道:“安静!” 对于这样的骚动,游作也是充耳不闻,他一只手支在下巴上,凝视着桌面上的某个点。他在想米拉。他已经放了足够的食物,也检查过窗子是否关紧了。他在脑海中模拟起米拉的行动轨迹。米拉先会跳到他的单人床上,然后从床上跳上窗台,沿着窗台跳到角落的边桌上,最后再跳到地上。上一次它成功跳到窗台上时,拼命想引起游作注意,炫耀自己灵巧的跳跃技巧,最后在窗台上没站稳,狼狈地打了个趔趄,掉落到地上,发出委屈的呜咽声,样子非常滑稽。游作不由轻轻哼笑了一声。这个时间,米拉会在睡觉,还是在追逐自己的尾巴呢?也许在和机器哔互相研究对方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希望公寓里不要搞得太遭。游作觉得米拉有点缺心眼,又非常粘人,那么他到底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要把米拉带回家,甚至给它取了个名字呢?因为它…… 第11页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了。 “什么?你养了只猫?”草薙翔一惊讶地瞪着游作问道,他吃惊的程度不亚于听说游作突然交了个女朋友。 “不需要大惊小怪的。”游作皱了皱眉,不由怀疑起自己把这件事告诉草薙先生是否明智。 “小游作,你寂寞了吧,”草薙笑道,“因为那个家伙走了,突然感到寂寞了吧。” 游作朝草薙看了一眼,没有搭话,继续煎着热狗。 “是啊,相处时间久了,虽然吵得要命,但是还是会舍不得的吧。”草薙继续说道。 是这样吗?游作心想,他是因为想念ai,所以找了一个替代品吗?然而,他却很清楚,在草薙先生说到“那家伙”时,两人心中想到的不是同一个对象。他依然面无表情地煎着热狗,心中无来由地感到一阵怅然若失。 “哎呀,游作,很少有年轻人放假了还是这样板着脸的,而且汉诺的事也告一段落了吧,你呀,也该放松放松了。” “是啊,”游作看向草薙说,脸上的表情已柔和下来,“暑假的时候,我没有什么事做,不如帮你看车吧。这样你可以多一点时间陪伴弟弟。” “谢谢你,游作,不过,我可付不起工资哦。” “可以直接拿免费的三餐来抵。” “喂喂,你倒是客气客气啊。” 游作拿着做好的热狗三明治和饮料坐在快餐车边支起的折叠桌旁,一边吃一边看广场大屏幕上播报的傍晚新闻。新闻播到link-vrains服务器因为网络黑客组织汉诺的大型攻击活动,不得不暂时停服维修一段时间。接着是sol安保部部长财前晃就此事发表声明。 新闻镜头转到了y maker和revolver决斗的场景。游作一边看着屏幕,一边吃着热狗,神色一如既往地冷漠与平静。仿佛他并不是上了新闻的当事人,而只是普通的旁观者一般。草薙从餐车走出来,站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看着新闻荧屏。 “被问到汉诺为什么攻击link-vrains时,sol并没有说实话吧。”草薙说。 “不错,伊格尼斯的事sol并没有打算公开。” “不过不管怎么样,你可是成为link-vrains的英雄了。” “我觉得sol公司并不这么想。” “revolver那家伙应该不会就这么消失了吧?” “那家伙不是那种会就这么消失的人。只要他没有达到目的,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也是啊。那个小家伙应该回家了吧,真是的,我也不希望它被消灭啊。” “老板,麻烦一份热狗套餐。” “哎,好的。” 有人点单,草薙应声返回到餐车中。 新闻转播的y maker和revolver决斗的场景并没有声音,这段决斗已经连续被转播了好几天,热度依然没有衰减。 “下面是360深度透视栏目,我们有幸请到了a大学信息技术工程学院田村博士做特邀评论员,以及sol公司市场推广部部长火口先生和安保部部长财前先生做特邀嘉宾。” 栏目主持人问:“请问,田村博士,您是怎么看待这次汉诺塔网络攻击事件的?” “唔,我倾向于认为这是非利益导向的攻击事件。”田村回答道。 “有分析说此次攻击是一种复仇行为,您觉得这是汉诺组织的复仇行动吗?” “复仇……我个人觉得并不像是复仇。” “那么您觉得这次大规模的攻击,汉诺组织有什么诉求呢?” “我觉得这很像是年轻人的行为艺术。” “年轻人的行为艺术?” “是的,这么说吧,如果有计划有组织的大型犯罪行为带有明显的利益驱使痕迹,那么犯罪者很可能是年纪较长的人。而汉诺塔攻击行为,我们看不出利益诉求。所以组织领导人很可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吧。” “这个观点倒是非常新颖呢,不知您为何会这么认为?” “可以看犯罪者的行为模式,更像是一种理想主义或者完美主义,汉诺塔是犯罪者宣扬他个人理念的一件艺术品。这是年轻人特有的激情和心理特征。 “组织领导者revolver他大概是个很有才华的青年,这让我想到我们大学化学系的某个研究生,非常有才华。但是,这些有才华的天之骄子往往非常高傲又任性,缺少社会道德约束,即所谓的恃才傲物。 “那个化学系研究生仗着自己的天资聪颖,以为可以逃脱世俗法律与道德的约束,半夜去炸摩天轮,几乎做得天衣无缝。但是,警察也不都是笨蛋。也有充满正义感的天子骄子,他们站在普通大众利益这一边,维护着社会秩序和正义。” “那么,那位化学系研究生为什么要炸摩天轮呢?” “你肯定猜不到,他是觉得摩天轮遮挡住了他在研究所观看海景的视野。” 第12页 “天啊,真是想象不到。” “可不是吗?高智商犯罪往往不是利益诉求,也不是仇恨驱使,而是一种藐视世人的炫耀行为。以证明天选之人和凡人的不同,天选之人可以为所欲为。” “这真是可怕的思想。所以,您觉得revolver也是这样,汉诺塔是一种神迹般的炫耀行为?” “不错,就是任性犯罪。不过,在他们这样的人看来,可能并不是犯罪。” “好的,田村博士,非常感谢。火口先生,请问您有什么看法?” “田村博士到底是象牙塔里的人,想问题未免理想化。我觉得,犯罪行为无非只有两种驱动力,一是金钱,二是仇恨。其他所有的都是表象,背后的实质无非是为了钱或者发泄仇恨。” “那么,您觉得汉诺塔攻击行为的诉求是金钱还是仇恨?” “我觉得很明显是为了金钱,这不过是商业竞争背后的黑幕罢了,汉诺塔很可能是我们公司竞争对手搞得鬼,但是很不幸,他们要失望了。sol挺过了这次危机。”火口摸了摸下巴,难以掩饰得意之情。 “我并不认为revolver是我们竞争公司方的人,”财前晃说,“何况这次sol能度过危机,是因为y make,blue angel以及go鬼塚等人的义务帮助。” “说起来,原安保部部长北村似乎被汉诺组织攻击,至今还在昏迷中吧。真巧,汉诺塔攻击活动偏偏是北村在任期间发生的。” “火口,你似乎话里有话。”财前晃感觉到火口在影射他和revolver有勾结,不由感到一阵愤怒。他想起北村似乎和火口是同一个学校同一届毕业的校友,私人关系不错。 火口摊开双手,撇了撇嘴,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非常感谢两位的发言,让我们先进一段广告。”主持人发现了争吵的端倪,赶紧示意导播插入广告。 游作将塑料饮料杯和热狗包装纸扔进餐车旁的垃圾箱中,对草薙说:“草薙先生,我回去了,需要我看车的时候直接发消息给我吧。” “好的,路上小心,游作。” 游作沿着熟悉的路线向自己的公寓走去。他沿着街道走上天桥,在天桥上伫立了一会儿,周边的行人从他身边匆匆而过。此时,云彩被夕阳染成了艳丽的色彩。天桥下是列车线路,一辆列车呼啸而过。游作看向驶进前方隧道消失不见的列车。 那天晚上,那个人在黑暗中说:“人做任何事的目的,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获得快感。” 他不知道这是那个人故意寻开心而开的玩笑,还是那个人真实的想法。他至今感到非常迷茫与懵懂,就像陷入了迷雾中的森林迷宫。 他对于鸿上了见的记忆只停留在十年前,之间有长达十年的空白,直到再次见到成人的鸿上了见刷新了记忆为止。他看着驶入隧道的列车,想到人就像列车一样,是在宇宙时空中穿行的space-time worm。人不是一个孤立于某个时间空间的个体,如果宇宙时空能播放慢镜头,那么会发现人是铺展于一段时空的延续体。8岁的鸿上了见是8号列车车厢,而18岁鸿上了见是18号列车车厢,每长一岁,这辆列车就多一节车厢。整个鸿上了见所占据的过去的时间空间,现在的时间空间,以及未来的时间空间,才是一个完整的鸿上了见。而自己所见到的仅仅是一部分鸿上了见,无异于盲人摸象。 他原本想当然地认为,即使两人有一段时间无交集的空白,就像列车驶入隧道看不见一样,再次相遇一定还是和记忆中一样。就像驶出隧道的列车,和驶入隧道前一模一样。而如今的现实却是,8岁的鸿上了见这部列车不是驶入隧道,而是驶入了虫洞,和他预判的行驶轨迹与人格演化大相径庭。游作轻轻哼了一声,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如果8岁的鸿上了见和18岁的鸿上了见判若两人,那么,是什么使得他依然确信这两个跨越10年时空的鸿上了见是同一个人? 也许只有两人共度一段时光所产生的羁绊,只有印刻在彼此脑海中关于对方的记忆这一点没有变,而这记忆成为彼此真实存在于过往时空中的相互印证。 天色更加暗了一些,街边的路灯已经亮起。远远望去,和蜿蜒车道上的车灯汇合成一片灯海,像城市陆地上的橙色星星。游作抬头看了看天空,发现有几颗星辰率先亮了起来,看来明天是个好天气。 游作打开公寓的门,米拉竖着尾巴欢快地朝他迎来,喵喵叫着绕着游作的脚边走,用自己的身体反复蹭游作裤腿,直到确信对方身上沾上自己的气味为止。 “欢迎回家,主人。”机器哔在游作走下楼梯时也迎了上来,向游作抱怨猫毛有点缠住它的清扫边刷。游作帮它把缠住的猫毛取了下来。难怪如今在人工智能日益发达的时代,人们连宠物也渐渐偏爱起电子宠物。电子机械宠物同时具有宠物所有的优点,却没有任何自然宠物的麻烦。 第13页 游作拿上睡衣,走入浴室,米拉也跟了上去,想要一起进去。不论游作教了它多少遍,猫咪对于参观他洗澡这件事依然充满执着与热忱。如果强行违背猫咪的意志,它会一边挠门一边发出仿佛被屠杀般的嘶嚎。游作只能用淋浴喷头警告它,被喷了一身水的猫咪受惊不小,果然收敛了许多。 米拉是一只金吉拉。游作是直到带它去宠物医院打预防针时才知道它的品种和性别的。他是在某天放学回家的路上遇到它的,那时一只不满周岁的小猫在垃圾箱旁被几只乌鸦欺负,无助地喵喵叫着。它的脖子上没有挂颈环,所以游作不知道这是被遗弃的猫,还是走丢的猫。他把它带回了家,或者不如说猫跟着他回来了,他没有拒绝。 那只猫有着蓝灰色的眼睛,白色的微微蜷曲的毛发,毛发中夹杂着一丝丝银灰色。那双蓝灰色的眼睛在白色毛发的衬托下,就像冰原一样神秘而深邃。他不由有点着迷。 小猫带回家后,在家里放置了几天,除了喂食之外,他几乎没有理睬它。他观察着它的一举一动,时不时和那双蓝灰色的眼睛相遇。那双眼睛从最初的惊恐与疑虑渐渐变得信任与依恋。 周末,他总算有时间带它去宠物医院检查身体,医生需要填写宠物病例卡,问他猫的名字。他才想到,还没有取名字。 “叫米拉。”在一串联想过后,游作脑海中闪现出一个名字。 然后,米拉便在宠物医院检查身体,测量体重。游作才知道它的品种是金吉拉,是只公猫,大概7、8个月大。 夜晚,游作上床睡觉时,米拉也跳上了床。游作把它抱了下去放在地上,说:“你不许上来。” 他的床虽然很窄,但是也不是不能容纳一只猫。只是他不习惯有一个会呼吸有心跳的活物在他枕边。游作闭上眼睛。自从汉诺塔事件之后,经常出现的纯黑的梦魇似乎就结束了。事实上,某个不速之客夜晚造访之后,他的梦魇就结束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梦境与幻觉。他常常在睡梦的迷蒙中隐约感觉到有人坐在他房间的角落里,不声不响地看着他,仿佛一个幽魂。然而,当他睁开眼睛后,室内空寂无人,只有他自己的呼吸与心跳。 那个不速之客,不会再出现在他的房间了。他似乎应该心无旁骛地安心睡去,但是心为何还是被什么无形的细丝牵扯着,不睁开眼睛确认一下就无法平静? 游作感觉到米拉在床边徘徊了一番,然后轻巧地跃上床,趴在他的枕边,身体贴着他的脸。 “米拉。”游作责备地唤了它一声。猫咪蹭了蹭他,发出撒娇般的咪咪声。 猫咪细软蓬松的毛发蹭着游作的脸颊,让他感觉到一阵细痒。这是一个温暖的,有呼吸有心跳的活物,和他挨得很近很近。即使他将自己放逐在只有一人的孤岛,和世间的温情隔离,也并不反感另一个生命的陪伴。他将手指埋进猫咪柔然蓬松的毛发中,轻轻抚摸着,感受那细软毛发略过手指皮肤时带来的舒爽感。猫咪发出舒服的咕噜咕噜声。 游作被夜的静谧与黑暗包围着,他想起那天晚上,他于全然的黑暗中,听到陌生的不速之客在他耳边低语,对方的头发蹭在他脸上,带来一阵细痒。身体自动记忆住了那种感觉,相似的感觉把他带入了那晚的回忆。游作感到心中突然浮升起一阵陌生的痛楚,在心脏的位置,揪紧般的钝痛,一阵又一阵,就像涨潮的潮水。他果然不习惯这种亲昵感,他把猫往远推了推,背过身去。 汉诺塔的决斗过后,revolver去向不明,游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再出现。他睁开眼睛,看向窗外,看着夜空中一颗一颗闪耀的星辰,想到这个世上某个地方的另一个人,也许在海上和他看着同样的夜空,也许那个人非常熟悉北极星及各种星系的方位,说不定已经侵入到某个人造卫星的系统,为自己导航并且监测海面情况。想到此,他的脸上不由浮现出一丝笑容。 他想到他们再次相见,两人之间会不会已经阻隔了又一个十年时光?二十年,甚至五十年之久?直到两人都已暮年,终于再次以对立的身份相见。 revolver说不定会成为一个疯狂又偏执的科学家,占据着某个隐蔽的岛屿,发展军事武装,研发可以炸平一个星球的死亡射线。当然也有另一个可能,revolver从此销声匿迹,隐于俗世之中,娶妻生子,过平凡人的生活。 如果是后一种可能,自己会为他感到高兴吗?隐姓埋名,平凡而幸福地过完一生,他的人生将不再有自己的参与。那陌生又深邃的痛楚又攫住了他的心。 第14页 如果是这样,他自己的未来又会在哪里呢?他说不定会加入到世界和平组织,成为防爆专员,进驻在沙漠武装基地。他能够在沙漠中与人世隔绝,静静地用精密又复杂的工作填满他的孤独。 这就是他想要和鸿上了见一起抓住的未来吗?毫不相交的命运轨迹。 不。他想要的两人一起抓住的未来,不是两人不相交的平行线,各自运行在各自的轨迹。他想要参与到那个人的人生中,和他拥有一个共同的未来,也想要那个人参与到他的人生中来。媒体在热力赞扬他的正义感,他看过一些bbs的评论和媒体报道。也许他正如他们所称赞的,他的心底留有一些善良、正义与温柔。但是,他行动的唯一目的,他所执着的事只有一件。他很清楚,他孤独的干渴,能为他止渴的人有且仅有一人。 (tbc) 第五章 v 第二天早晨,游作收到了草薙的短信。草薙说由于周末而且天气好,他打算把餐车停在星尘大道上。估计会有许多观光客。如果游作有空,可以和他在那里汇合。 游作来到星尘大道景区,发现那里确实有比平日多的游客。 “早啊,游作。” “早,草薙先生。” “给,你应该还没吃早饭吧。”草薙说着将一份早餐递给他。 “谢谢。” 吃完早餐,游作为草薙打下手,帮他一起准备餐饮。忙碌的时候他负责打包和收银,草薙负责烹饪。因为是夏季,餐车上还特意配备了冰淇淋机。 从餐车停放的位置,可以眺望到星尘大道尽头的山崖以及山崖上的研究所,那里白天看不到有人居住的痕迹,到了夜晚,也不会亮灯。 “对了,老板,你知道山上住着什么人吗?”一个游客问,是个大学生模样的人,似乎和身后的3、4个人是同行结伴游玩的。 草薙和游作对视一眼,然后说:“不知道啊,似乎是个科学家吧。” 他们每人要了一份套餐,在准备的时候,等在餐车前聊了起来。 “哎~现在的科学家真是有钱啊,我问了问附近的交通协管,他说那里的山崖和山崖下附近一片海岸都是私人领地。我们想上山参观被拦下了。” “买下这座山要多少钱呀?”同行大学生中的一人问。 “至少10亿左右吧,毕竟是名景区,土地价格高的吓人。” “也许不是私人所有,是政府拨款给的研究经费呢。” “对了,你们知不知道这个研究所在网络上的怪谈?有知情人士爆料说,那个研究所最近出事了。” “出什么事?” “死人了。” “哇,是杀人案件吗?” “肯定呀,谁不知道科学研究所是恐怖事件源发地。” “听说是那个科学家在非法克隆人类,给自己克隆了6个老婆,每当老婆发现自己的克隆身份,科学家就把老婆给杀了。最后搞死了自己,被自己的克隆老婆给反杀了。所以,那里现在没人住了。” “不可能吧,有这么荒诞?怎么听着像是电影情节。” “我听说的版本不是这样的,听说是科学家思念自己死去的老婆,非法拘禁了一个男青年,不仅给他变了性,还把他整容成自己老婆的样子。最后被杀了。” “这个版本更变态。” “我说是这样的,这个科学家从蚊子血液里提取了基因克隆了恐龙,建造了一个恐龙园。后来因为管理不善,放走霸王龙,死了不少人,搞得自己破产,所以那里没人住了。” “得了,港田君,这个电影大家都看过,就不要拿出来糊弄人了。” “好了,各位的餐点齐了。”草薙说,将他们点的餐点递给他们。 接着,这群大学生离开了餐车,游作听到他们临行前吵着是否从后山爬上去偷偷参观一下研究所。 “唉,只能说,在科技发达的现代,人们对于自然生命缺少一些敬畏。”草薙苦笑着看向游作说。 游作顺着大学生们的视线遥望了一眼山崖上的研究所。他个人喜欢第三个版本,有一个科学家,养了一群龙,不过是电子宇宙中的电子龙。他微微笑了笑。 “哦,游作,今天心情很好嘛。” “是啊,因为天气很好嘛。” “对了,游作,”草薙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什么事?” “我一直没有问你,你和revolver决斗之后,他离开之前,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他走之前,什么也没有说。”游作看向草薙,双眸如同沉静的湖泊一般平静。 “这样吗?”草薙低下头,轻声说,“你一直想要找的那个人,没有想到就是挡在你面前的敌人,真是扭曲的缘分啊。 第15页 “游作,我知道我不该说多余的话,不过,他已经不是你当初记得的那个人了吧。” “草薙先生,”游作看向草薙,草薙有些惊讶地发现他脸上竟流露出些许淡淡的笑容,“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已经不是我当初记得的那个人了。” “即使有些事改变了,却依然有不变的地方。”游作将视线转向餐车对面的大海,短暂地停顿后又补充了一句。 “我想我可以理解这种感受,游作。仁他已经有十年时间没有认出我了,我站在他面前,他的目光即使停留在我身上,也并没有看见我,意识到我是谁。只是空洞而茫然地看着我。他的心封闭起来了。但是,对我而言,我对他的感情却依然没有变。只要想到有朝一日那双眼睛看到我的时候,能够露出一丝欣喜,我就觉得无论什么我都能忍受。”草薙说话时一边在用抹布擦拭操作桌面,突然,他停了下来,将抹布握在手中,紧紧攥着。 “草薙先生……” “抱歉,我说了多余的话。” “不,并没有。” “妈妈,要一个冰淇淋。”一个孩子拉着他的母亲指着餐车上的冰淇淋招牌嚷嚷道。 “妈妈,妈妈,我也要。”另一个小些的孩子也有样学样道。 “建太,你昨天刚刚拉肚子,不许吃。” 被叫做建太的孩子顿时眼睛含了包委屈的泪水,眼睁睁看着母亲买了一个给哥哥。 “走吧。”两个孩子的母亲说。 “别急,”那个大些的孩子趁母亲不注意时悄悄对小的说,“我们等一会躲在妈妈看不见的地方吃,快,给你先舔两口。” “草薙先生,”两人饶有兴趣地目送着母子三人离开,游作突然开口说道。 “什么事,游作?” “如果你再也见不到仁,但是你知道他过得很幸福,你会感到高兴吗?” 草薙犹疑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这个问题。 “只要他能获得幸福,就算不能再见面,又有什么关系呢?见不到他知道他过得幸福,总比每天看着他受苦感到一阵阵揪心要好。” “也是啊。”游作说,那种陌生的痛苦又再次慢慢从心头弥漫开去。 游作的暑假就这么波澜不惊地过着,徘徊在公寓、餐车、超市或者宠物店之间。不知不觉假期已经接近尾声。 “抱歉,游作,连累你帮我看车,假期都没有去哪里度假。” “这没什么,我本来就没有什么安排,对度假也不感兴趣,我倒很喜欢帮你看车。” “你的猫咪还好吗?” 草薙看到游作裸露在外的胳膊上有几道猫爪的抓痕。 “最近有点暴躁,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没有对它太严厉吧?”草薙狐疑地打量着游作。 游作也不由反思起自己的行为来,他觉得自己并没有任何过分的地方。 “可能是我公寓太小,或者我时常不在家,它感到很无聊吧。” “你可以把它带出来散散步。” “我考虑一下吧。” “这是多大的猫咪?” “大概8、9个月。” “唔……”草薙突然若有所思地看着游作。 “游作,你有没有想过,它可能发情期到了。你应该没给它做绝育手术吧?” 游作顿时一声不响地放下手中的餐夹,解开围裙挂在挂钩上。对草薙说:“抱歉,我先走一步了。” “怎么了?”草薙感到一头雾水。 “去给猫做绝育手术。” “等……”草薙还没把话说完就看到游作疾步远去了。 等等,那只是猜测啊。 游作觉得这是他的疏忽,有很多迹象都显示米拉已经进入了发情期。半夜鬼哭狼嚎的,暴躁有攻击性,还有最糟糕的,不在该上厕所的地方上厕所。 游作一回到公寓,就看到米拉烦躁地躺在地上喵喵叫,他一把抓住它塞进宠物笼,走出公寓。 夏季上午11点的宠物医院里还没有什么人,游作直接受到了接待。医生给米拉检查了一下说:“是啊,这个孩子发情了,需要给他找个女朋友。” “可以直接做绝育手术吗?”游作问。 “可以是可以,不过这是这孩子第一次发情吧,还是先交个女朋友再绝育吧。而且先发一次情再绝育也更安全一些。”医生和蔼地说。 就在游作烦恼他要到哪里去找一只也在发情的母猫时,医生说:“很巧的事,有一位客人家的猫也在发情呢,现在正在宠物店里,正好是个女孩子,希望能找到一个男朋友。我看你的猫咪很漂亮,不如让两个孩子相处一下看看吧?” “好吧。”游作叹了口气,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赶紧把这个麻烦解决掉吧。 第16页 医生带他走进一间遮光的小房间,房间似乎是猫咪专用的,摆着一个猫爬架和几个猫窝。房间里有一只软软地趴在猫窝里的小白猫。看到有人进来,有气无力地抬起头喵了一声。 “那就让两个孩子相处一下看看吧,”医生说,“你可以在这里陪着它,我先处理其他事了,如果有什么事,可以来喊我。” “好的。”游作目送医生离开。 他把怀里的米拉放在地上,米拉懵懂地抬头看着他,喵了几声,似乎在询问什么。 “我也没有什么可教你的,你就自由发挥吧。”游作说着坐到一边的椅子上。 两只猫试探地凑在一起嗅了嗅对方,似乎非常满意对方的样子。很快就抱在一起翻滚了几下,似乎就要上演生命大和谐。 游作很快就发现米拉是个笨蛋,他皱起眉头看着它无措而喵喵叫的傻样子。小白猫不知是由于害羞还是不耐烦,并不肯配合米拉。米拉一趴到它背上,小白猫就往前走。米拉试了几次都不成功,无助地喵喵叫着看向游作,再看向小白猫,不知还要不要尝试。 “你是笨蛋吗?”游作低声说道。 米拉委屈地喵喵叫了几声,似乎既不甘心又无可奈何。游作叹了口气,从椅子上站起身,放轻脚步接近小白猫,然后迅速蹲下身来按住它。小白猫受到惊吓,喵喵叫着挣扎起来。 游作向米拉轻声示意道:“好了,快点。” 在外援的帮助下,米拉获得了战役的胜利。 事后,两只猫咪依然亲热地靠在一起,依依不舍。医生敲门进来,身边跟着一个陌生的年迈妇人,身上穿着优雅的和服,面容亲切又和蔼。 医生指着游作介绍道:“这是那个孩子的主人,叫藤木君。藤木君,这是黑川夫人。这两个孩子相处地怎么样?哦,不错呀。似乎一见钟情了呢。” 小白猫看到主人,亲切而温柔地迎了上去。 “真是非常感谢,朵拉这个孩子第一次发情,我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呢。所以就拜托小野医生照料一下,哪里想到正好天降缘分,真是太好了。”黑川夫人对游作说。 “不,我这边才是。”游作用标准礼貌语回答道。 “说来,还有一件非常巧合的事,”黑川夫人停顿了一下,接着缓缓开口道,“朵拉是我和我先生养的第二只猫。第一只猫,就和你的那一只一模一样。是个非常温柔又依赖人的孩子。” 也是一个笨蛋。游作心想。 “不过,人的寿命比猫要长多了,不是吗?我和先生没有孩子,所以就和猫作伴,但是,还是会看着从小养大的猫先我们而去。对了,你要不要看看那个孩子的照片。”黑川夫人从和式系带手拎包中拿出钱包,打开拿出一张照片,是年轻一些的黑川夫人抱着金吉拉的照片。 “是个挺漂亮的孩子吧,”黑川夫人笑着说,目光中露出些许悲伤,“看到你家孩子的一瞬间,我以为那个孩子又回来了。” 游作看到那只猫和他自己的这只并不完全一样,不过他理解,在看到相似之物时难免触景伤怀。 他看到过许多只流浪的野猫,有的会用期待的眼神祈求好心人的收留。但是,他只把米拉带回了家。因为,它有一双蓝灰色的眼睛。有着和那个人一模一样颜色的眼睛。 游作看向米拉,米拉似乎依然眷恋着朵拉,两只猫咪难舍难分地依偎在一起,仿佛在倾诉衷肠。 游作对黑川夫人说:“我有一个无礼的请求……” 黑川夫人有些惊讶地看着他,随后和蔼地笑着问:“请说吧。” “不知您是否愿意收养我的猫,我的公寓没有办法养猫,而且我也快要开学了,恐怕没有时间再照顾它了。” “你真是一个温柔的孩子,”黑川夫人温柔地笑着说,“我希望你不是因为体贴我的心情才放弃它。” “并不是这样,我希望它能得到幸福。它可以有同类作伴,比一个人孤零零地等待我回家要好的多。而我在家里时,也很少会和它一起玩。我不是一个适合养猫的人。” “谢谢你,那我就领受你的好意了,我会尽力使这个孩子幸福。” “非常感谢。” 猫咪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它带着疑惑的目光向游作询问。 游作蹲下身,对着它微微一笑,伸出手摸了摸它的头,对它说:“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你会有更幸福的生活,很快就会忘记我的。” 米拉的目光变得忧伤,喵喵叫着,绕着游作打圈,似乎并不想分别。 “再见吧。”游作站起身。 “如果你想看望这个孩子,可以随时来我家。”黑川夫人说着将自己的名片递给游作,游作接了过来放在口袋中。 第17页 “对了,这个孩子叫米拉是吗?还真是巧呢,和朵拉简直像是一家人。” “它的全名叫mirror force。”游作说。 “mirror force?真是特别,果然像是年轻人会取的名字。” 游作向宠物医院的大门走去,米拉一路尾随着他,喵喵地呼唤着。游作走到门口时转过头来,看了它一眼,然后离开宠物医院用大门挡住想要继续跟随的米拉。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带着空了的宠物笼走向自己的公寓。 夜晚的公寓又变得静悄悄空荡荡的。游作没有打开灯,将椅子拖到窗口,面朝椅背跨坐在椅子上,手臂支撑在椅背上,看着窗外亮起的路灯。夏季夜晚的街道有些喧嚣,结伴出游的行人的谈笑声传进公寓,被公寓中的寂静吞没。 房间里已经看不出这里曾经有过一只猫,在如遮掩着一层黑色面纱的透明夜晚,房间似乎有自己的记忆,残留着往日的幻影。那是一只猫轻巧地从房间中穿过,温暖的身体轻轻挨着他的脚边。它非常安静,很少叫唤,会陪着他一起沉默。 游作依稀感觉到脚边有什么在蹭他,他知道自己不能回头向下去看,幻影只能存在于幻觉中。他任由自己沉浸在这样的幻觉。 不知过了多久,街道变得寂静无声,只有野猫偶尔从街上穿过。 游作从椅子上站起身,看向房间的一个角落,他伸出手去,仿佛在触摸一个看不见的影子。他知道,他唯一执着的只有一件事。 他最后一次见那个人时,那个人离开之前,什么也没有说,甚至没有再看他一眼。他目送着对方的背影离开,清楚地知道他们还会再见。然而,在等待的时候,时光似乎既松弛又疲软,长得没有尽头。他已经越来越不确信他是不是还能再见到那个人。 他可以放手让ai离开,放弃一只猫,因为他并不是非他们不可。如果它们有更好的前景,更快乐的生活,他会毫不犹豫放手。但是,他却执着于在他唯一在乎的那个人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存在。只有这个人,他不愿意放手,无论他是不是有更加幸福的人生。 因为这种自私,他知道只有那个人是特别的。他不会对任何一个其他人或物有这样自私的想法。他用手指轻轻触摸自己的嘴唇。 那天晚上落在他嘴唇上的亲吻,是一个他还没有解开的谜。 这天,是暑假的最后一天,游作一个人在照管热狗餐车。草薙去康复中心看望他弟弟了。餐车停在星尘大道景区。 今天的生意非常萧条,不知是不是由于下雨的关系。天色阴沉,海面也变得黯淡。游作很满意这样的状况,他可以有大把时间看着海景发呆。 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停驻在餐车前,游作向那个人望去。 “你好,藤木君。”那个人问候道,与此同时响起了熟悉的喵喵声。 是那天在宠物店遇到的夫人抱着米拉。 “你好。”游作回应道。 “我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来这里找你的,没想到真的遇上了。”黑川夫人说,米拉在她怀里扭动,想向游作扑去。 “这个孩子很想念你呢。” 游作摸了摸米拉的头。 “是这样的,”黑川夫人说,“我和先生就要移民到国外去了,我们会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去,所以……” 游作听明白了,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见到米拉。 “所以,我想到要带着这个孩子来和你告别,我想这个孩子也会希望和你告别。” 游作没有说话,轻轻地把手覆在米拉头上,米拉却突然扭开了头,猝不及防地咬住了游作的食指,狠狠地咬了几口,在那里咬下几个小牙印。 “哎呀,这个孩子。”黑川夫人有点吃惊。 “没有关系,它大概在生气我抛弃了它。”虽然咬出几个牙印,但是米拉很有分寸地没有咬破。 “那么,我们走了,如果你想知道这个孩子的情况可以随时给我们发邮件。” “好的,请多保重。” 米拉最后冲着游作喵喵地叫唤了几声,游作目送着黑川夫人离开,直到很远的地方,他还能看到米拉不断地在回首,但是声音已经听不见了。 很快,他们已经从他的视线中消失。米拉从他的生命轨迹中退出,只在他的手指上留下几个小牙印提醒着他它曾经存在过。 脑海中仿佛有一道电流通过。游作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食指,看着上面的齿印。心脏突然激烈地跳动起来,血液似乎不断在耳畔冲击。周围的世界仿佛变得模糊了。 米拉之所以想要在他身上留下齿印,是因为它不希望自己忘了它。它想要留下能够证明它存在的痕迹。 那个夜晚,有一个陌生的不速之客来到他的房间。因为他知道那是一场诀别。他想要在他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要让那个刻印深刻到无法被时光磨灭。 第18页 米拉是只温柔的猫,所以它不忍心咬伤他。 而那个陌生的不速之客也是一样的,他最终不忍心伤害他。 游作脸上露出一丝了悟的笑容。毫无疑问,那个人还会回来的。因为,他不是一个做事半途而废的人,他该索取的,一定还会回来索取。直到在他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刻痕为止。 阴云中蓦然透出一丝阳光,照射在海面,几只海鸥在海面起舞,发出呀呀的鸣叫。 游作走出餐车,趴在扶手栏杆上,眺望远处的山脉。 就算不用那种方式让我记住你,我也早就已经沉迷到不可自拔了。 他无声地对着世界说。 夜晚,漂泊在海面上的游艇上的某个男子仰望着星空,用目光勾勒出猎户座。他想到,古代战士在出征前,常常将赭色涂在自己爱人额头上,希望借此让自己的爱人不朽。 tbc 第六章 完结篇 ——情人节特别篇 “游作,祝你情人节快乐。草薙。” 游作面无表情地把这条标注已读的消息删除。草薙先生是个非常杰出的黑客,就是有时候有点脱线。 “这就是所谓的单身狗抱团取暖吧。”ai单手做出八字形托住下巴,眯起眼睛点点头,用看透真相的语气说。 “闭嘴。” “情人节可是测量一个人的人气的哦,ymaker和游作的人气值简直是两极。”ai说着扒拉开link-vrains情人节人气大赏网页。link-vrains推出了情人节投票活动,用户可以用积分或者货币购买巧克力道具,给link-vrains的角色投票。得到应援最多的前三名角色可以获得link-vrains限量道具和特别权限等奖品。 “游作酱现在是第一名哦,但是谁能想到网络人气第一的ymaker现实中一个巧克力都收不到。” “我没有兴趣。” “不过ymaker是个黑号,就算赢得大赏也拿不到奖品。哎,好可惜啊,我好想要那个特别版的d滑板,有动态星光特效耶。”ai趴在电子屏幕上,颇有点遗憾地看着奖品图。 游作瞥了一眼投票网页的评论页面,revolver的名字赫然出现在某个评论中,他侧目看了看那条评论。 “为什么不能给revolver应援,我要应援revolver啊啊啊!” 以下有评论回复。 “你为什么要给revolver应援?你是抖m吗?” “你是汉诺的吗?” “我被吸到汉诺塔里,现在还心里阴影呢,这种kbfz怎么还没被抓起来啊!” “我刚想试着注册这个号,但是显示用户名含有违禁词汇,禁止使用。” “revolver虽然是个坏人,但是实在太帅了。” “神经病吧。” “太可惜了,我也想应援这种混乱邪恶的角色。我有5000w积分呢。” “啊啊啊,楼上的金钱玩家,你需要挂件吗?” “膜拜。” “5000w积分,您是氪了多少?” …… 游作看了看时间,差不多该出门了。他对ai 说:“我上学去了,你待在家里。” “什么?!我还要亲眼见证游作收多少巧克力呢!太狡猾了吧。”ai不甘心地左右摇摆起来。 “可爱的游作,带上我吧。” 游作看也没看它就出门了。 “游作——” “游作酱——” “游作大人——” “……” ai垂头丧气地垂下双手。 “大哥,什么是情人节?”机器哔移动到它身边问。 “就是两个人卿卿我我的日子啦。” “主人要和谁卿卿我我?” “哔酱,大哥教你一个词,在人类世界,没人爱的男人叫‘单身狗’,这样的男人会在情人节坐在冷冰冰的机器旁寂寞地写代码。好了,在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我们当然要做那个啦。”ai很快就振作起来,变得兴致勃勃。 “啊~要做那个了吗?”机器哔也是又害羞又兴奋。 很快,房间里传出ai非常享受的“嗯嗯啊啊”声。 这天,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的学校似乎被看不见的粉色恋爱浓雾笼罩着。阶梯教室里还没什么人,几个女生围聚在一起谈论着什么,时不时发出一阵嬉笑声。游作从她们身边走过,走到阶梯教室最上一层他的老位子,完全没有注意到一个女生在他经过时转头看了他一眼。 “麻美,你准备送给谁呀?”女生团中一个双马尾的女生问。 “我想送给藤木君。”戴眼镜的女生有些害羞地说。 “藤木?” “是啊,藤木君虽然不爱引人注目,但是你们不觉得他很帅气吗?”麻美偷偷地转头看了游作的方向一眼。 “麻美,你还是算了吧。”一个披肩发的女生说。 “不行吗?加奈。” “你如果是指我们班的藤木还是算了吧,”加奈说着微微一转头向后看了看。然后她接着说,“我听c班的小林说,财前和藤木的关系似乎不一般呢,你难道想和财前竞争吗?” 第19页 “你是说财前葵?”双马尾女生说。 “就是那个千金大小姐财前咯。” “我从来也没见过他们一起过呀?而且财前为什么会看上藤木呀?”双马尾女生听到这个消息似乎被勾起了好奇心。 “听说是财前有次生病倒在天台,被藤木发现送去医院,两人这么认识的。而且,他们还是一个社团的。” “就是那个什么duel俱乐部。” “那个俱乐部就财前一个女生,财前的兴趣也够奇怪的。” “是财前追求藤木还是藤木追求财前呀?” “我猜是藤木在设圈套吸引财前吧,麻美,你可不要被男人的表面给骗了哦,男人都是功利性动物。” “加奈,你真是的。” “藤木加入那个根本不会有人想去的duel俱乐部,不就是为了接近财前嘛。” “我听说学生会上岛学长,还有剑道社的西园,还有那个c班的班长,他们都追求过财前哦,但是都碰了一鼻子灰呢。” “财前长得又漂亮,人也聪明,最关键的,是她有个无所不能的大哥。年纪轻轻就当上了sol的高管,简直呼风唤雨。” “我前天还在新闻里看到他呢,你说我要是接近财前和财前做朋友,有没有可能成为财前的大嫂?” “良子,你算了吧。”几个女生哄笑起来。 “真好啊,有这个大哥,简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作为女生八卦中心主角的藤木游作,丝毫不知道他成为别人议论的对象。他像往常一样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对渐渐热闹起来的沉浸在情人节微妙氛围中的教室里发生的任何事都不感兴趣。不论是某个女生向男生告白成功后同学们的起哄,还是收到十几份巧克力惹得旁人围观赞叹的足球社新秀,他都像往常一样漠不关心,置身事外。然而今天,他也像陷入恋爱困扰的其他学生一样,被一件事深深困扰着。 “藤木君,那个,这个送给你。”那个叫麻美的女生最终还是把巧克力送给了他。把他从沉思中惊醒,他漠然地看了看面前的同班女生,想不起她叫什么名字。 麻美送完巧克力后,就快速离开了。游作将巧克力收入课桌,决定把巧克力转赠给草薙,因为他自己根本不吃甜食。他完全没想过女生送巧克力意味着什么,更加没想过要在白色情人节回礼。 然而,这不是他在情人节这天收到的第一份礼物。今天早晨,他刚刚起床时,就接到一个意想不到的快递。他拆开一看,是一个信封,信封上什么都没写。里面是一张酒店的名片和一张像是房卡的磁卡。收到这件东西时,他感到十分奇怪。 他将名片翻了一面,看到空白的地方有几个手写字体。 今晚10:00见 revolver 虽然他从来没有见过revolver的手写字体,但是他一点都不怀疑是本人的邀约。甚至在摸到那张磁卡时,他的link-sense就产生了某种感应,就是那家伙,不会错的。 revolver那家伙究竟想干什么? 游作不由感到十分困扰。 酒店是den city十分有名的c?te de luxe,房卡上显示的房间号是2901。这家酒店位于星尘大道附近的商业区,同时坐拥海景景观和den city最繁华地带的城市市景。那里附近的住宅区是社会名流的聚集地。 “啊,今年的c?te de luxe还是这么难预定。” 搭地铁的时候,游作听到某个年轻女性和她的同伴聊天,如果不是这个酒店名字如此巧合地出现,游作根本不会注意到这场谈话。听到这个酒店名的时候,他不由略感惊讶。 “没办法,情人节嘛,何况还是热门景区酒店。” “我家修也可是提前三个月预定了房间呢,早上两人一起看着海醒过来,想想就觉得好浪漫啊。而且第二天还正好是休息日呢。” “哎?好羡慕啊,你男朋友真好。” “是啊,包括买礼物啦,吃饭啦,预定酒店啦,差不多花了他半个月的薪水呢。我都说不用那么铺张啦。但是,他说因为我一直想住在看的到海的地方,虽然暂时没有办法满足我,只能先订下能看得见海的房间啦。特意订了海景景观房,真是的。” “真不错啊,在几层呀?” “在15层,因为是情人节,价格都比平时涨价了20%~50%。你知道最高层的梦幻海景套房吗?价格翻倍了,价格涨到50w一晚。” “太惊人了!就是那个270度全落地窗环海景观套房吗?我看了导览介绍,简直梦里都想着去体验一下。小春做的电视栏目不是有一集专门提到过吗?den city酒店最贵的房间一日体验。” “平时价格20w也不是不能承受,就算50w也可以啊,问题是订、不、到。” 第20页 “就是啊。我一直想哪天生日去那里住上一晚就好了,我要从落日一直看到第二天的日出,然后去那里的商业区狂买东西。” “哈哈哈,我也是我也是,我在想,我和修也的结婚典礼那晚如果能住在那个房间就好了。我会终身无憾的。” “是啊,那个房间简直有钱都订不到。但是同一楼层的另一间城市景观房就很容易订。” “29层一共就两个房间,2901是海景房,2902是市景房,要选肯定要海景房啊。” …… 直到游作下了列车,那两名女性还在交谈,她们后来交谈的内容他当然不会再知道。然而,她们同样永远也不会知道,她们所向往的2901号房间,50w一晚的海景房的房卡现在就在他口袋里。 revolver究竟想做什么?花了50w只是为了和自己说几句话吗?有什么话,他不能在路过停在星尘大道上的热狗餐车时顺路和他说呢? 自从他们有线下接触以来,草薙就更加频繁地把餐车停在星尘大道景区,方便revolver找到他们。所以,他如果想找他们说话,是非常容易的一件事。 而且……他也知道我住在哪里。游作心想,他曾经来过一次,后来再没有去过。 所以,为什么呢? 他不由把手伸进口袋,摸了摸那张房卡。 他虽然待人冷漠,但是并不是不通人情世故。他知道把情人节和酒店房间两个词联系在一起,可以推断出什么结论。但正因为此,才令他格外困扰。 一、这是一场意图赤ll的邀请。如果他去赴约,就表示他同意。如果他不去赴约,那么就是拒绝的意思。那么,他要去吗?想到那个人可能空等他一个晚上,从傍晚的日落一直看到第二天早晨,他就觉得心中有些不忍。 二、这不过是为了和他私下见面的邀约,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但是这样的话,为什么非要选择酒店,revolver不是明明知道他住在哪里吗? 三、无论是怎么回事,还是去了再说,现在乱想也毫无意义。 下课的时候,岛冲过来向他炫耀brave max在link-vrains情人节应援榜的成绩。游作看到他收到大约20多个巧克力的应援。 “不管怎么样,毕竟我是y maker的灵魂伴侣嘛。”就在他要第103遍讲述他和y maker不得不说的故事——魂卡托付篇时,游作完全没有理睬他,目不斜视地离开了教室。 “喂,藤木,你等一下,今天也有社团活动,社长让我通知你,别开溜了。”岛冲着游作的背影喊道。一边继续反复刷新应援页面,看看自己应援数量是否上涨。 “那家伙肯定是在嫉妒。”岛得意地喃喃自语。 游作意外地在教室门口遇到了财前葵。财前葵靠在走廊的窗台上,似乎在等他。 “有什么事吗?”游作走上前去问,难道也是通知社团的事?他今天反正肯定不会去的。 “这个,给你。”财前葵将一个小号的礼品纸袋递给他。 “这是什么?”游作接过袋子问道。 “巧克力。” 游作微微皱起眉。 知道他会这种反应,不过她也见怪不怪了。 “为了谢谢你那天送我去医院。”财前葵解释道。 这件小事她究竟还要记多久呢?游作感到不解。 “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不用特意送我东西。” “别误会了,是送给哥哥剩下的,扔掉怪可惜的。”财前葵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自尊心这么说。 “那谢谢了。” 财前葵面无表情地走了。游作也面无表情地走向更衣室,把葵送的巧克力放在置物柜中。转送给草薙先生的巧克力又多了一份。 快放学的时候,游作收到草薙发来的消息。问他放学后没事的话,能不能去给他帮帮手。游作回消息说他今天有事。 “什么?!游作你有约会吗?”草薙很快就追问了过来。 如果是平时,游作说有事时,草薙先生什么都不会问。 真是麻烦的一天,游作心想。 “不,只是觉得有点累了。”游作回道。 “哦,游作你注意身体,你最近熬夜次数挺多的,就好好休息休息吧。ps真的不是约会吗???” 游作没再回他。 他和草薙先生共享了许多秘密,是互相信任的合作者,他问自己,把这件事告诉草薙先生,两人一起商量商量,不是比一个人烦恼要好吗?草薙先生虽然会开他玩笑,但是该严肃的时候绝对会严肃以待。 但是,他知道在revolver和他之间,是不可能插入第三者的。这是他不会和任何人分享的隐秘。他不会和任何人说起revolver的邀约。并且他已经决定要赴约一探究竟了。 第21页 酒店的位置在den city海湾商业区,游作在心中模拟地图路线。他得走一条不会意外撞见草薙先生或者其他熟人的道路。草薙先生可能把餐车停在中央广场,也可能停在星尘大道,所以,他要这么走,再那么走,对。 他选择了一条平时不会走的绕远路的路线。拐入海湾商业区临近的商店街附近。商店街的客流量很大,游作路上经过一个个游客最喜欢带着旅行箱大量囤货的零售药品及小商品店铺。有一家女仆咖啡店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游作不得不放慢脚步,在人潮中缓慢移动。路经一家药店时,店员正在门口派发试用品。游作经过时,他塞给游作一个试用装。 “不用给我。” 游作近看才发现是一个安全套试用装。店员无视游作的拒绝,强行将试用装塞到游作手中。这里的商业风气非常浓郁,对于商品的推广有着百折不挠的热情。游作背后被堵住去路的行人请求他快点让路,他们好去女仆咖啡店排队。游作无奈地暂且把试用装放入口袋,决定到了僻静点的地方再处理。 “草莓味的。”店员暧昧地向游作挤了挤眼睛。 “真是的,火口先生刚才又打电话来抱怨。这个星期他都向我抱怨3次了。” c?te de luxe的大堂经理田中挂断手机,对身边的前台接待铃木说。 “还是为了他想在情人节这天订2901号海景房,但是没有了这件事吗?”铃木问。 “是啊,火口先生大概三个月前让秘书问我是不是那个房间预留着,我说预留着。结果他三天前再问我时,我告诉他已经有人预定了,他气得火冒三丈。” “火口先生这个人生活不检点,这次大概又泡到哪个三流女明星,夸下海口说能订到那个房间吧。” “铃木,”田中严肃地说,“不要对顾客的私人生活说三道四。” “对不起,课长。” “不过这次也没有办法,是社长亲自下指示要保留那个房间。” “是啊,真是吓了一跳。远藤社长的性格总是一板一眼的,从未见过他徇私。啊,对不起。”意识到自己失言了,铃木赶紧道歉。 “远藤社长从来都是工作归工作,私人关系归私人关系,社长会特意为自己的熟人安排房间,也是没有想到。” “社长到底是为谁安排了2901号房间呀?因为没有留名字,所以,连是谁都不知道。” “我听社长秘书透露了一点小道消息,听说是社长世交家的公子。” “哎?能够让顽固的社长破例,这个世交看来真不一般啊。” “确实是过硬的交情,大概7、8年前,那时候你还没有进公司呢,我也是一个小小的底层员工。我们酒店因为经营不善被恶意并购,遭到同行联手倾轧。社长为了维持酒店经营,将自己全部私人积蓄都投入酒店,结果一再亏空,搞得快要宣告破产。是社长那位世交在社长走投无路的时候注入了一笔资金,挽救了这家酒店。” “原来如此,简直是雪中送炭,那区区一个酒店房间算什么。他可是挽救了整个酒店啊。” “不仅如此,还有更加戏剧性的呢,当时联手倾轧的其他酒店现在都被我们收购了,于是都变成了我们酒店的分店。” “什么?社长那位世交到底注入了多少资金呀?” “不知道,不过这种财力简直像海啸一般,对行业的冲击力简直是毁灭性的。我们的竞争对手大概不知道社长有这样一个私交吧。” “原来如此,难怪社长特意为他世交家的公子安排了我们酒店最好的房间,连sol大客户都甘愿得罪。” “是啊。听说那位世交家的公子从国外回来,思念自己的出生地,所以想在出生地附近住一晚。” “啊,那岂不是超级有钱人家的少爷?”铃木不由兴奋起来,“他总不会是自己一个人在情人节特意住酒店吧,该不会也是约了某个女明星吧?” “铃木,”田中带着责备的口吻说,“说了不要窥探顾客的隐私。” 游作找了间僻静的咖啡屋坐了下来,他要了一份三明治套餐。然后,他拿出平板电脑,继续写上次没有写完的代码。 虽然已经决定要去赴约,但是,他的心情并没有因此平静下来。他想起那一晚revolver对他做的事。 “有些乐趣只有你能满足我。”那个人说。 他所谓的乐趣……游作感觉到无法集中精神。revolver真的对他的身体有着某种欲念吗? 他的情欲还在沉睡,所以,他还很懵懂。但是,那个人对他而言是十分重要的人。他不愿意因为轻率而使得这段关系变质,使得两人越来越疏远。他们之间,难道除了肉体关系,就不能有一条更宽广的道路吗?他对那个男人有着一种莫名的渴望,他努力去抓,但是却抓不住。徒留下一种怅然若失的隐隐心痛。 第22页 游作关闭编码程序,打开网页,输入了“有钱人的隐秘兴趣”,点击搜索。他也许应该准备一下,为了更好地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 搜索页面跳出一个个社情意味浓重的页面。 游作赶紧把搜索页关了,同时迅速清除浏览记录。他为什么要看这种东西。 他切换到编码系统,再次写起了代码,等待时间流逝。 10点差5分钟的时候,游作来到c?te de luxe酒店的大门口,感应门自动打开。田中迎了上去,给他引路,带他穿过酒店大堂,来到登记台。 “欢迎光临,这边请。” 他看了眼游作的高中生制服,格外留了个心眼。他们酒店是注重声誉的酒店,并不想被曝出未成年人瞒着父母开房,被父母找上门来的丑闻。当然这个学生也可能是为了复习迎考专门预定了安静又舒适的酒店房间。对,虽然是情人节,但也是期末考试季。 “请问,有预订吗?”前台接待的铃木问。 “2901号房。” “哎?”铃木停下了在电子键盘上敲击,吃惊地看着游作,但很快又恢复了状态,说,“哦,好的。请问您的名字?” “藤木游作。” “麻烦您看镜头,非常感谢。” 游作看着脸部识别登记系统,又瞥了一眼大堂里的防盗摄像装备。更加不明白revolver约在酒店见面的意义。那个人是打算把摄录到自己出入的影像都黑了吗?早知如此,又何必约在酒店这么麻烦。 “20楼以上有vip专用电梯,请往这边请。” 田中将游作带到全透明观光电梯门前,为他打开门,送他进去。 “祝您过得愉快,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联系客房服务。” “课长,那个有钱的公子哥约见的是个男孩子啊。”铃木惊讶地说。 “那是客人的隐私。” “是个看起来很清纯的男孩子,该不会被有钱人玩弄了吧?” “铃木,你小说看多了,他们可能是朋友吧,说不定是在一起搞创作。” “在情人节夜晚10点钟?” “不管怎么样,客人的隐私不是我们该窥探的,我们只要做好我们的本职工作。”田中也不由感到有些蹊跷,疑惑地看了看vip电梯方向,微微皱了皱眉。 游作用房卡刷开了2901号房间的门。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开着几盏幽暗的顶灯,他通过套房玄关的过道,穿过客厅和迷你厨房,来到宽敞卧房区域。白发的男子背对着他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港湾的夜景。海对面的港湾上林立着一座座华丽壮观的商业高楼,景观灯彻夜亮着。不断变换颜色的炫丽灯光投映在海面上。 只要汉诺组织的目的依然是抹杀所有伊格尼斯,他和revolver迟早还是会走上对立的道路。游作看着revolver的背影,心中想道。 revolver没有回过头,但是像是知道房间里有另一个人一般说:“比起夜晚,我更喜欢白天,都市的夜景还是太过于喧闹了。” 说完,他转过身来,看着游作时唇角微微上扬。 “很准时啊,y maker。” “revolver,你找我来有什么事?”游作问。 “找你来,是为了得到你的协助。” “我的协助?” “为了找到隐藏起来的反叛伊格尼斯,在这一点上,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哼,敌军的敌军,暂且可当做盟友吧。” “为什么要约在酒店里?”游作问,他不着痕迹地快速瞥了一眼卧室中央的双人大床,床上还撒了玫瑰花瓣。酒店做了情人节布置,在调酒台上放了一捧玫瑰和巧克力。 revolver把他的警觉看在眼里,说:“当然是为了要一个我们可以一起安全登录link-vrains并且不被打扰的地方。你以为呢? “不过我也有任性的地方……”他说着用眼角看了游作一眼,游作看起来依然戒备。 “在看不到海的地方我没有心情工作。” “抱歉,我不知道你的打算,我没有带决斗盘。” “一个决斗者和敌人见面居然不带决斗盘?”revolver笑着说,“不做任何准备就踏入风险的邀约,我还以为你会吸取教训。” 我没有把你当作敌人。游作心想。看到游作因他的挖苦而气恼皱眉的样子,revolver笑着说,“不过,我也早就料到你会这样,我可以借你。”说着将自己手腕上的腕表状的决斗盘解下,扔给游作。 “这是你的……”游作有点惊异。 “不错,我的卡片数据都在里面。我可以用其他的。”说着将另一个决斗盘待在手腕上。 “在登陆之前,我需要你的手机。” “不用担心,我没有在手机上安装黑客软件。”游作说着将手机从口袋中拿出,掷了过去。 第23页 不过,他忘记了,前面领到的安全套免费试用装是和手机放在同一个口袋的,这个时候也从口袋里被带出,掉落在两人面前的地毯上。 指望revolver不注意到是不可能。revolver接住手机,视线移向了地毯,神色有些古怪。 “看来,你也不是一点准备也没有。”他笑着说。 游作不由感到脸上有些发烫,他不希望被revolver误会什么。他不知道现在是去捡回来还是无视那个躺在地毯上的安全套。 “这是路上免费派发的试用品,我忘记扔掉了。” “你不用向我解释的。” revolver非常绅士地走过去弯下腰把安全套捡了起来,放在窗前办公桌的抽屉中。 “我先放在这里,你要是还需要,等一会可以拿走。” 游作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revolver虽然语气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但他总觉得对方在强忍笑意。 “into the vrains”两人同时登陆进link-vrains。 落地的场景是无人山区。一落地,两人就被一个菱形透明结界包围住。 “这是反侦测程序,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行踪。”revolver解释道。他伸出手,制作出一个漩涡状的传送门。 “跟我来。” “我们要去哪里?” “link vrains的旧址。”revolver说着率先进入传送门。 游作虽然满腹疑问,但是毫不迟疑地跟了上去。他能想到的revolver要去link vrains的旧址的目的只有一个,汉诺塔的遗骸。 他们行走在荒芜废弃的沙漠中,时不时看到各种建筑的残骸,宛如世界末日之景。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什么活的变异生物在滋生。 看起来像是病毒的异形生物体盘踞在建筑残骸上。 “这是最新型的病毒程序,应该是在旧link vrains废弃后才出现的,怎么会在这里?”游作问。 “这是黑客用来攻击新link vrains的程序,sol将来不及排除的病毒程序暂时放置到废弃的旧址。旧址变成了病毒弃置垃圾场。当然也不排除有黑客在这里放置实验性的病毒。” revolver果然带他来到了汉诺塔的遗骸。 “汉诺塔还没有被清除。” “sol效率太慢了,当然,主要是他们不知道要怎么将汉诺塔清除。遗骸虽然没有任何作用,但是作为汉诺塔的根基,只要进行修复,汉诺塔又会重生。” 看到y maker向他投来警觉与询问的目光,revolver笑了。 “我需要汉诺塔重生。你也看到了,汉诺塔遗骸上被放置了不少病毒程序,企图破坏它。” 游作看到汉诺塔不祥的暗红色血管般纠结在一起的树桩根基上缠满了黑色的荆棘。 “这是sol做的吗?” “sol把其他黑客制作的病毒程序移植到了汉诺塔上,想以毒攻毒破坏它的结构。不过,这些病毒是不可能破坏汉诺塔的核心程序的。” “你叫我来是为了清除这些病毒吗?” “不是。这些病毒还不至于需要动用你去针锋相对。” “那么,你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你问吧。” “你复活汉诺塔,究竟想做什么?” “我最近才想到,汉诺塔可以改写成强力扫描程序。汉诺塔的威力足以覆盖到link vrains全网,无论反叛的伊格尼斯如何隐藏,都将无所遁形。” “那么,你需要我做什么?” 伊格尼斯将无所遁形吗?游作想到他曾和ai说,让他躲藏起来,他们不能躲藏在网络,必须创造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如果revolver所言是事实,那么他们无论躲在网络的什么地方,都会被找到。汉诺塔不论变成扫描模式,还是毁灭全网模式,ai他们想要无忧无虑地生存,汉诺塔都是一个巨大的威胁。一定能找到改变未来的方法。伊格尼斯也好,人类也好,一起共存的未来。 正当他失神时,汉诺塔上的黑色荆棘突然活了起来,迅速地向两人攻击过来,游作虽然躲过,但是脸上还是被荆棘划了道口子。 “小心点,虽然不是上得了台面的病毒,也不要掉以轻心,”revolver说,“我们快点吧。我找你来这里,是为了让你解构汉诺塔核心程序,并且学会自己重新编译。” “伊格尼斯算法,是吗?” “不错。” “我会给你启动汉诺塔核心程序的备份。你可以将它重新编译并且加密,这样,如果需要启动汉诺塔,就非得通过你不可。这样,你也不会有任何疑虑了吧。” “revolver……” revolver从汉诺塔上提取到所需的核心程序,将程序数据组合成柏拉图立体正十二面体。 “可以了,我们现在登出吧。” 两人登出link vrains。revolver在办公桌的位子上坐下,示意游作坐在对面,将程序数据传导到电脑中,然后拷贝了一份给游作。 第24页 “你就用汉诺的专用电脑开始解构汉诺塔的核心程序吧。我会做一个数据模板给你,然后你根据这个模板破译重编就行。这个核心启动程序缺失了一部分,我们各做一部分将它补完,你可以把你的那一份加密。正如我说的,如果要重启汉诺塔,就必须要通过你。”revolver说。 “revolver,你为什么要给我启动汉诺塔的核心程序权限呢?”游作问。这个人说过,不要期望从别人那里免费获得什么。他是出于什么目的给他权限呢?revolver想要交换的是什么?如果给他启动汉诺塔程序的权限,意味着他将不能自由地使用汉诺塔。也就和他最终要消灭所有伊格尼斯的目标相悖。他绝不是会做无意义之事的男人,刻意为自己设置障碍。 revolver意味深长地看了游作一眼。 “你想要交换什么?”游作问。 他发现自己左脸有些刺痛,想起他在虚拟世界被病毒荆棘扎到过。 “哼,所谓的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是吗?”revolver将双手交叉支撑在下巴上,说,“在回答你这个问题前,我还不确定你是不是能胜任这个工作。如果你不行,我也要另做打算了。你有6个小时的时间。” 游作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打开了电脑。 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只听到室内十指如飞敲击电子键盘的声响。 远处传来了一阵钟声,是时代广场的地标钟楼,当——当——当…… 12下。 游作心想。转动了一下有些酸痛僵硬的脖子。他感觉自己似乎在发烧,体内有一种莫名的躁动感。 不能在这个时间生病。无论revolver的打算是什么,如果他能拿到权限,就能给ai他们多一重保障。他知道revolver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所以,即使病了,也一定要撑下去,在规定时限内完成程序破译,学会伊格尼斯算法。 revolver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离开座位向客厅走去。过了一会,他就回来了,手里端着两杯咖啡。他将其中一杯递给游作。 游作注意到revolver递给他的那一杯里放了牛奶,revolver自己的没有放。他其实也不习惯喝放了牛奶的咖啡,但是他没有提出,将咖啡抿了一口。他现在浑身发烫,身体虚软,完全没有胃口喝奶制品。 revolver走到放玫瑰的调酒台前,拿起放在玫瑰旁的巧克力看了看,把巧克力一分为二,将一半递给了游作。 “已经过了叫餐点的时间了,抱歉,我应该招待你的,不过房间里只有这个了。 “而且,我也饿了,你不介意只有半份吧?”revolver重新回到位子上做好,一边吃了起来,“不错的巧克力,可可含量40%。” 游作将巧克力接了过来。虽然钟敲过12点了,不过姑且算是他情人节收到的第三份巧克力好了。他放在口中咬了一口,是黑巧克力,不是很甜。 “记得在白色情人节还礼哦。”revolver突然说。 “什么?”游作一惊。 “我开玩笑的。” “你知道吗?”revolver突然对他说,他已经把巧克力吃完,把包装纸扔进了纸篓。 游作抬起头。他已经完成了一半,一旦掌握了这种算法,做起来就非常简单,只是时间问题。他稍微喘了口气,喝了点奶咖。revolver为什么突然想聊天,他不知道,他等待着下文。 “数据风暴有三种形态。漩涡型、圆柱型和裹尸布型。被监测到的数据风暴都被解析过,被归类,被命名。有一种被命名为fezzarimoullsen。非常凶猛狂暴的飓风,蕴含着巨大的力量,难以驯服。还有一种叫zimoom,圆柱型,像是地狱里跳着华尔兹的小鬼。紫黑色的风暴,是由病毒程序引起的。” 像是同好之间分享心得的交流一样。游作想,他们又一个共同点——在speed duel时发动数据风暴的技巧。这是不是对方在试着向他敞开一些的信号? “越是危险越是隐藏着深不可知的力量,我虽然不知道数据风暴有什么种类,名字是什么,但我的预判一向精准。”游作说。他知道在数据风暴中需要高度的精神集中力以及敏锐的判断,他冷静又精密的头脑完全能够胜任。 “对此我毫不怀疑。毕竟你是赢得我敬重的对手。” 敬重……因为敬重所以对他敬而远之吗?直到目前为止,revolver似乎没有表现出那个晚上的企图。那么,在他不够敬重的时候,他对他就怀着那种心思吗?想要占有他。游作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烫得更加厉害了。他感觉到身体的异样,不像是发烧。而是…… 而是一种情欲的骚动。 好难受。 看到他呼吸变得急促起来,revolver似乎有些关切。 第25页 “你怎么了?” 是revolver又对他做了什么吗?游作心想。他看向对方的眼睛,那双眼睛也写着疑惑,甚至是不加掩饰的担忧。 游作想站起身去浴室洗把脸,但是刚站起身,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他倒在revolver怀中。 “喂。” revolver将他搀扶到床上躺下,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由皱眉。 “y maker,你需要看医生吗?” “不……”不是对方对他有什么企图,他想错了。从头到尾,他都对他没有任何奇怪的企图。不知为什么,原本应该感觉到松了一口气,却感觉有些失落。 那种想要占有他的感觉已经不复存在了吗?还是说,他从头到尾,从来都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只是不够敬重而已? “revolver,”游作说,“我想我感染上程序病毒了。” “难道是刚才?” “不错。” “那么我需要重新回到link vrains旧址,去解析那个病毒程序,才能写出解毒程序。你能等我一分钟吗?” “抱歉,是我不谨慎。” “没有事先警告你,把你带到危险的地方,我也应该为我的轻率负责。” 游作察觉到revolver没有怪他拖后腿,反而是不露痕迹地压抑着怒火。 “我会连那个程序的源发地址一起查出来。”他似乎在自言自语,声音冷酷。 他去浴室拿了毛巾将冰柜里的冰块裹在里面覆在游作额头,同时帮他倒了杯水。 游作看着他登陆link-vrains。一分钟后,他返回到游作身边。神情有些古怪。 “y maker,那个病毒程序。” “我知道,似乎是某种社情程序。” “不错,某种刺激幸欲的催情程序。某些地下俱乐部的orgy party常会使用。 “排除方式有两种,一是模拟高潮时神经元的幸快感,在link vrains用大脑虚拟体验。二是,你可以用身体体验。反正达到高潮就能解开了。” “也就是说,并没有解毒程序。” “这连我也难倒了,毕竟催情程序不是病毒程序。不过,你要是需要我来帮你解脱,也不是不行。”revolver暧昧地笑着,双手撑在游作身体两侧,俯身看着他。满意地看到游作露出吃惊的表情。 “开玩笑的,不过知道不是有害的程序,我也放心了。”revolver站起身,“我帮你写一个虚拟体验的程序吧,大概几分钟就行了。” 游作突然伸手拉出他的衣角。 “revolver……” revolver转过头,看着他。 游作艰难地撑起身体。一移动,他就感到一阵中暑般的晕眩。 “你对我说过,不要奢望从别人那里免费获得什么。就是在那个晚上,你告诉我的。所以,从你这里免费获得什么,我并没有抱有天真的期待。” 但是,他在对方心中并不是一点痕迹也没有,只有这一点他确信无疑。所以,凭着这一点痕迹,revolver能够把他心中的天平微微倾向他。那种若有似无的情谊。他想起海森堡测不准原则。他也没有办法量度他在那个人心中的分量。无法量度,自然也就推导不出公式。他看不透那个人的心宛如现代物理学遭遇的瓶颈。 他抬起头,看着revolver的眼睛。那双眼睛平静如水,什么也看不出。 那么,他只能不断提出假设,并且验证。只是为了离他的心更进一步。就像科学家不断前进,为了离真理更进一步。 “我必须写完那个程序不可,但是以我现在的状态,我恐怕无法在规定时间内写完。我想要交换一段延长的时限。” revolver静静地听着,脸上的温和渐渐褪去,目光变得凌厉起来。 “我所能交换的,”游作停顿了一下,似乎在下决心,“就是取悦你。给你那天晚上,你并没有索要的乐趣。” 他以一种带着火焰的坚定目光看着revolver。 “哼,”revolver发出一阵短促的轻笑,“你还真是总是出乎我的预料。” 游作将外套脱下,扔在床边,接着伸手扯下制服的领带。在他解衬衫扣子时,revolver抓住了他的手腕,说,“不用着急。” “让我先看看你的诚意。” 他的手指落在游作锁骨中间的凹陷处,就像蜻蜓落在水面。手指从那个凹陷处慢慢向上轻柔地滑动,就像是风轻轻摆弄一块丝绸。沿着脖子,来到下巴,停在嘴唇。 游作在近距离看到那天被他咬伤的地方留下了一道浅色的疤痕,如果不仔细看,就会看不见。 他将对方的手指含在口中。 他不知道怎样才是撩拨对方的取悦行为,但是他想起了米拉是怎么舔他的手指的。大概就是一种顺服与亲昵的表示吧。 他用舌尖舔舐起手指上的疤痕。对方手指上残留着精油香皂的味道。 第26页 “足够了吗?” 游作抬起头问。 revolver没有回答,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目光闪动着危险的火焰。这目光让游作感到一阵战栗,就像掉入未知的宇宙黑洞。但是,他没有退缩,迎视着对方的目光。 几秒后,游作打破沉默,问:“还不够,是吗?” revolver以为他会退缩吗?游作感到一阵被小瞧的怒意。 [拉灯] revolver笑了起来,握着游作的手腕将他压在床上。 “游作,我给你一个忠告。” 游作觉得他的笑容似乎是在纵容一个逞强的孩子一般。 revolver放开了他,拿起一旁原先包裹冰块的毛巾,轻柔地帮游作擦拭脸。 擦完脸后,他捏住游作的下巴,仔细端详着他的脸庞。这是一张非常清秀的脸,有些瘦削,下颌骨窄窄的,眉眼有着秀气的轮廓。翠绿色的眼睛像猫一样,英气的脸上还未褪去少年特有的纯真气质。 “如果你想和什么人交易,你可不能露出这样的眼神。像饿猫一样,实在太容易利用了。”revolver说。他打了个响指,卧房内的感应灯光应声而灭,留下q欲气息的夜晚。 然后,他俯下身,吻住游作的嘴唇。 当——当—— 外面的钟声敲了两下。 [拉灯] 窗前的办公桌上突然亮起了一块方形的亮光,与此同时,一阵手机震动声像是不速之客,鲁莽地闯入了销魂迷醉的二人世界。 手机在不停地震动,静音之下依然刺耳。像是刺耳的金属声划破了柔和的小夜曲。 白发男子皱了皱眉,烦躁地抬起头望向手机方向。此时怀里的温热躯体拥抱着他,向他索求,同时毫无保留地给予。他思索了一瞬,做出了决定。察觉到他想要起身,游作在半梦半醒沉迷于快感的迷梦中发出一声不满的呓语。鸿上了见安抚地吻了吻他,轻柔地从对方的怀抱中脱出。他从床下来,cl的双足踩在地毯上。无声地在漆黑的房间穿行,以手机的亮光为灯塔,穿行于夜色。仅几步的距离,却像是从一个星球到达另一个星球,从梦回到现实。 他拿起游作的手机看了一眼,是草薙翔一的来电。在此之前,有几条未读信息。 “游作你在哪里?ai说你不在家。” “我定位不到你的手机,游作,你没事吧?” …… 他按下了挂断键。迅速回了一条消息。 “y maker正在拯救世界,我会好好让他休息的,安心吧。”被手机荧光屏照亮的男人脸上露出一抹危险又暧昧的笑容。 他将手机关机。 切断了联系方式,他们又能回到与世隔绝的二人星球,继续夜晚爱与欲望的迷梦。 [拉灯] “了见,” 床上翻涌的激情旋律渐渐回归平缓,一只曲子只留下萦绕迂回的咏叹调。 游作伸手抚摸对方有如雕刻般英俊的面部轮廓,蓝灰色的眼眸在燃烧过激情之火后,留下温暖的余烬。 他和这个男人有着十年纠葛,他是那么在意他。他一直都很想要,想要什么呢?对了,很想触碰一下他的锁骨,不知道为什么。从皮肤下突起的骨头,那种坚硬与倔强。他在对方的锁骨上落下一个吻。就像虔诚的圣徒亲吻先知冰冷的大理石雕像。 鸿上了见觉得那是像蝴蝶停在锁骨上的触感。一个不含欲念的吻。 他抓住游作的手,把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 我用一个吻亵渎你,再吻一次之后,你又重新变得圣洁。他在心中说。 白发男子没有开灯,他坐在办公桌前思索着什么。室外天空变成即将破晓的灰色。 电脑的电子屏幕照亮了他的脸。屏幕上是一座塔状的数据模型,已经加载完成。 屏幕显示“扫描程序加载已经完成。”与此同时,屏幕发出警示的红色闪烁亮光。 “危险!汉诺塔毁灭程序正在被改写。” “自动防御程序启动。” “请出示改写权限钥匙,否则程序将重启还原。” 屏幕上出现了一分钟倒计时。 60、59、58…… 最初的程序设计者设计的防护程序,仿佛坟墓中的一掬尘土发出的最后的叹息。 安息吧,父亲。 他将右手虎口处的汉诺印记放在屏幕前,印记亮了一下。倒计时停止了。 “毁灭程序将被复写为扫描程序,是否终止?” yes no 倒计时又开始了。 60、59、58…… 网络上有这样一个传说,当汉诺塔游戏完成之时,世界就会毁灭。 白发男子笑了笑,自言自语道:“一个无聊的游戏。” 他按下了no。 游作微微睁开眼睛,发现天已经亮了。身体感到一阵疲惫后的酸痛,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格外舒服。他忍不住想再睡一会儿。他发现身边没有人,一时之间他有点想不起自己在哪里。 第27页 落地窗挡着一层遮光的窗纱,从透出的光线看,今天天气非常好。 他听到脚步声,顺着方向看去。鸿上了见端着餐盘走到他身边,坐在床沿上,将餐盘放在床头的边桌上。 他和游作对视了一眼,笑着说:“小懒猫,你醒啦,猜猜现在几点了?” 游作坐起身。 “你一直睡不醒,所以我把窗帘拉上了,因为光线变得有点刺眼了,可惜你错过了日出。” 了见走到房间设施控制板前,按了按窗纱上卷的键。 随着窗纱上卷,大量的光线拥进房间,游作微微眯起眼睛。他看了眼电子钟,发现已经11点了。 肚子发出了一阵咕噜声,餐盘上的餐点显得格外诱人。他拿起柠檬矿泉水喝了一口,再拿起一块三明治吃了起来。床对面的落地窗露台呈现一个巨大的扇形,270度的海景将他包围。碧幽的海水在阳光下呈现出宝石般的色泽,让人不由停驻视线。远处有一座绿色的岛屿,海面上漂着一只白色帆船。几只鹰在天空盘旋,有一只掠过玻璃窗前。 了见回身坐到游作身边,从甜品盘中拿起一只蘸着奶油的草莓递到游作唇边。似乎他不吃就不打算收手的样子,游作张开口咬住那颗草莓。了见用手指抹了抹游作嘴边蹭到的奶油。 昨夜情事的片段在游作脑海中浮现,他现在坐在阳光充溢,几乎全是透明落地窗的房间中。没有了夜幕的遮掩,他突然感到羞涩感升起。 他还没有洗漱,身上还带着昨夜的痕迹,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吃起早饭了。他想起了他还未写完的程序,放下三明治,想要起身。 “别急,我把房间续订到明天下午两点了。你有充分的时间。” 游作看着阳光照耀下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感觉又陌生又熟悉。昨夜,他近距离地感受过他的力量,他的温柔,他的性格特质。用他所有的身体感官感受过他。 “虽然,在这里看海也不错,不过,无论什么地方的海景都比不上眺望世界之屋。” “那是哪里?”游作问。 了见指了指西北方向,游作隐约看到某个熟悉的悬崖和圆形的建筑。是鸿上研究所,他自己的房子。 “你后来就没有回去过吗?” “我暂时不回去了,不过,总有一天会回去的。我一直都把它叫做眺望世界之屋。在那里,我们可以在世界面前做爱。” 了见在游作耳边轻轻地低语。这声音就像是昨夜他们紧密结合时他在他耳边轻声的低语一般。 游作不明所以,只听懂了做爱两个字。他朝了见看了看,发现对方也在用目光打量他,如湖泊般澄澈的目光。游作知道了见有时会退回到自己的世界中,和他隔着些距离打量他。那个人用目光试探地碰触他,他的目光也像他的手指,带着挑逗。让游作感到皮肤细细的战栗。 反正他也很乐意和他做爱。 他对了见微微一笑,谁也没有出声,两人心照不宣地将手十指交扣握在一起。 第一,要吃奶油草莓。 第二,想和你一起看海。 第三,想和你见面,无论和你做什么,我都会很期待,很开心。 fin 后记: 1、我觉得酒店房间bgm一定要放andrea bocelli 《besame mucho》 吻我 深深地吻我吧! 就好像今晚是最后一夜 吻我,深深地吻我吧! 我好怕之后就会失去你, 就在今夜之后。 我想很近很近地感觉你, 我想面对着你,看着你 在你的眼睛里看见我自己, …… 第七章 番外 眺望世界之屋(完结) *mort heureuse(快乐的死)》情人节特别篇的番外 * 时间是紧接在情人节之后的第二天 * 没看过前文也并不影响,可以当做独立的篇章来看 【正文】 i 深夜,两个人影进入山崖上漆黑一片的研究所。 寂静的研究所仿佛从沉睡中迷蒙地微微睁开一只眼睛,然后又闭了起来,继续休眠。它的新所有权人鸿上了见离开之际,切断了研究所的供电系统。已经有几个月的时间,这里的夜晚没有亮起过灯。它在白天第一缕阳光到来时醒来,在傍晚最后一抹余晖消失时睡去。离去多日的主人在它沉睡之际悄然降临,刻意放轻了脚步声与呼吸声,像是不愿打破一个沉睡的梦。他没有启动电源设备,山崖别墅继续沉睡。 两个人在黑暗中穿过玄关,来到满是落地窗的环形正厅。两人都没有出声。藤木游作回过头,发现鸿上了见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他也许是去通电了,游作心想。他静悄悄地独自站在落地窗前,借着月色眺望深夜的海。 第28页 那个人站在夜晚的寂静中,眺望海面时,心里想着什么呢?游作知道自己站在了见曾经站过的位置。这里是了见一直生活的地方,这所房屋充满了关于鸿上了见的记忆和他的行动痕迹。此时他什么也看不清,只能看清一窗之隔的海水。他拿出手机,打开照明,黑暗中亮起了耀眼的星光。他想看看这个地方。就像考古学家发现了金字塔的密室那样,想要见证与探索。考古学家是不是也是这样举着灯光,看到一段密室中的历史? 一只手无声地盖住手机上的亮光。游作回过头,发现离开一会儿的了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正站在他身后,伸出手盖住了他手机上的亮光。借着漏出的几缕光线,他瞥到了见闪动着亮光的双眸。游作关闭了照明。 但是,光线并没有消失。一团暖橘色的亮光出现在黑暗中。游作发现了见拿来了一支无烟蜡烛,插在烛台上。 鸿上了见把烛台放在地上,眼神示意游作跟着他走。游作看了一眼那安详燃烧的烛火。心中猜测,这是不是对死者的追思与供奉? 一个无形的幽灵回到故居,无声无息地看着海,等到天亮时,就会离开。 游作跟在了见身后,一开始还能借着烛光看到的背影,渐渐又隐入黑暗。在黑暗中,他感觉自己的手被另一只手握住。游作握着带领他在陌生的房子里游荡的手,前行,转弯,走上楼梯。36级平缓的螺旋形台阶。一路上,谁都没有出声。毫无疑问,这位领路人非常熟悉这里的一切。这是他出生成长的地方。 游作感到自己正在碰触了见的历史,在留有他历史痕迹的黑暗未知空间穿行。一路上,他的手指尖轻轻触摸过楼梯扶手、墙壁,以及挂在墙上的镜框。 他们在似乎一扇门的地方停下了。了见打开了那扇门,门发出了吱呀的声响。他拉着游作进门,然后关上了门。又是吱呀一声,夜晚的叹息一般。声音融于黑暗。 室内拉着遮光帘,黑得无法视物。游作感觉到近在咫尺的那个人的呼吸声,对方的呼吸轻轻扫过他的耳畔。一个亲吻落在他嘴唇上。亲吻停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像是黑暗中的捉迷藏。 鸿上了见在房间内走了几步,拉开了窗帘,月光流进房间,室内的一切变得肉眼可见。房间里的窗也是落地窗,和正厅一样,展示着一览无余的海景。室内陈设十分简单,宽敞的圆形房间中央只有一张床,除了墙壁上的置物搁板和一棵室内棕榈,看不到多余的陈设。看起来是一间卧室。 游作猜想,大概是了见自己的房间。 鸿上了见的手在墙上按了按,打开了墙壁上的一扇移动门,带游作走进一个内室。移动门打开时,亮起了照明顶灯,柔和的暖光照亮了室内。游作发现这是衣帽间。之所以在断电的房子会亮起灯来,大概不是主线电路的照明。 “更衣室里的照明不是主线电路,我小时候自己做了个小型独立蓄电装置,装在这里玩的。”鸿上了见似乎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一般,解释说。这是他们进入这所房子说的第一句话。 游作再一次感觉自己在碰触了见的历史。就像考古学家,一点一点地发现他所不知道的过去。他在心中画了一张关于鸿上了见的地图,探索未知,将更多的细节记录在心中的地图上。自从和了见一起走进这所房子起,游作就强烈地感觉到,自己参与进了他的历史,成为这个历史的一部分。 更衣室里的衣服按照季节与颜色排列得整整齐齐。游作瞥到一旁的角落里堆着几个整理箱。标签上写着“9~12”,“6~8”等字样。他猜测数字代表年纪。那是了见小时候的东西。 “你可以把衣服挂在这里,”了见指着几个空着的衣架说,“隔壁是浴室,我帮你放洗澡水。” 游作投去疑问的目光,他以为这座房子断水断电已经很久了。 “应急储备水源和太阳能储备应急供电装置。”了见笑着解释道,转身走进浴室。 “坏消息,”过了一会儿,了见出来说,“电力不够,烧两个人的热水要大约1小时,为了节约时间,我们只能一起洗了。” 了见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拨弄游作的鬓发,目光温柔又烫人。 游作没有异议。 “了见……”水汽氤氲的浴室里,响起了游作略点埋怨的声音,半是抗拒,半是纵容,“等一会……” “水够热吗?”了见问。 游作根本无暇顾及水的温度,他只能感觉到自己身体越来越烫,因为另一个人的身体紧紧地贴着他,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直奔主题地在他身上摸索、撩拨,在他后颈亲吻。 第29页 洗手台上放着一盏无烟蜡烛。这一点点火光,使得浴室里潮湿温暖的氛围变得益发暧昧起来。 虽然房子原先的主人回来了,但是他似乎一点都不想唤醒沉睡中的别墅,一点为房子恢复电源供给的打算都没有。游作不用问也知道,了见没有恢复供电,就表示他并没有回来。也许在完成父亲遗志之前,他都不会回来。但是,了见说过,他一定会回来。他似乎对这里有着深沉的依恋。 游作在环抱着他的手臂上,发现了一个疫苗的疤痕。他自己左手臂上也有一个。又发现了一个关于鸿上了见的历史的细节,一块拼图。他把这个细节更新在自己心中画的鸿上了见探索之旅的地图中。他侧过身体,在烛火微弱的光线中仔细观察着那个疫苗的疤痕,他看到一滴水划过皮肤,划过那个疤痕。他用舌尖舔舐掉了那滴水珠。 总是注意到细微的地方。鸿上了见饶有兴趣地看着游作的行为。 躺在床上的时候,了见在床头板某个地方触摸了一下。游作看到天花板向两边打开,露出圆形的夜空。和真正的夜空只隔一层钢化玻璃。 像是展示自己的玩具一样,房间的主人脸上露出一丝不加掩饰的得意笑容。 “可以躺着观测彗星。”了见说。 游作不知道这个看似简约的房间还藏有多少机关。他想知道,如果自己没有找到他,他是不是就打算和这座房子一起长眠?那个时候,如果自己没有找到他,是不是就永远都找不到了? 他看着躺在身边的了见,仿佛看到一副画面:了见躺在自己的床上,双手交叠在胸口,像圣徒般的墓寝姿势。沉睡于星空之下,然后回归星空。 游作感觉到一阵气恼的情绪浮上心头,这个男人曾想要从他的思念与回忆里逃走,不肯被他抓住,逃到另一个世界。游作握住了见的手腕,感觉那里的脉搏,在心中读秒。坚实有力的跳动。 那么现在牢牢地抓住他了吗?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里,已经装进了另一个人。像是在沙滩上寻找被海水冲击上岸的贝壳一般,如获珍宝地一点点搜集了见的信息,装进自己的身体里。这个男人不会再从他手上逃走了,他在吸收他,使他栩栩如生地在自己心中不朽。 游作想到在过去十年里,他不断试着想象了见会变成什么样子。他按照自己的感觉,仅仅通过声音传达的信息在心中塑造他。眼前的这个人,亲密又陌生,他深爱着这个完全不是他想象中样子的鸿上了见。恰恰因为,他一点都不像他想象中的人格,了见自己选择了自己的人格。 你不是因为别人的期待而变成现在的样子,也不会为了任何人而改变自己。 不知为什么,正是这种不肯让步的倔强,让他如此沉迷。大概因为他自己本质上也和了见一样。 游作的手沿着了见的脸庞轻轻抚摸至他的耳畔,将手指插入他的头发中,感受柔软的头发掠过手指的细腻触感。 鸿上了见喜欢这双夜色中看着他的绿色眼睛,令人着迷的翡翠色泽。平静又坚定的眼神,清澈透明,还带着一种不显山露水的机敏。这双眼睛在他身上,在他的眼中搜索着信息,试图解读他。就像寻找一颗炸弹的引信,玩着危险的解密游戏。精密的头脑、谨慎的推理、不露声色的性格,他所欣赏的特质,他都能在这个少年身上找到。这个少年到底是足够聪明,能成功将炸弹拆成无害的金属部件;还是不够聪明,在游戏中葬送自己呢? 任何竞技游戏,打牌也好、下棋也好,关键是,研究对手的性格,这样,他就会在你编织的网罗中。按照你设定的路线,走进你为他掘好的坟墓中。 他的理智中埋着一颗炸弹。他知道,引信在对方手中。 “了见……可以了……” “再等一会儿,我不想弄疼你。” “啊……” “这么着急吗?嗯?” 游作看到一只猫头鹰停在天花板的玻璃上,金黄色的眼睛好奇地向下看着。在猫头鹰身后,一颗流星划过。 在世界面前做|爱…… 他和了见两个人组成的世界,一只猫头鹰,一颗流星,一抹月色。世界在他的怀抱中。 “啊……”他呻吟出声,指甲不由嵌进身上那个人的后背,在结合在一起的那个人的后背上留下几道划痕。 他现在知道,他想要在了见心中留下刻痕的想法也一样疯狂。他闭上眼睛。 猫头鹰是夜视动物。 高潮过后,游作疲惫的大脑不受控制地琢磨着猫头鹰的事。但是它是沉默又睿智的动物,它会保密的。思想似乎像宇宙飞船一样在星际穿越,驶入了睡眠星球。 第30页 “游作?”了见轻轻地唤了一声。游作并没有应声。他无奈地吻了吻睡着的人的额头,从他身体里退出。 一得到满足就自顾自睡去,不再和你亲热,简直比猫还要无情。所以,他更喜欢狗。 “哒哒” 停在天花板玻璃上的猫头鹰用喙啄了啄气窗玻璃,了见发现了它。他打开气窗,让它飞进室内,伸出手臂,让它落在自己的手臂上。猫头鹰在他手指上啄了几下表示问候。 这是小时候撞在窗玻璃上翅膀骨折的猫头鹰。他医好了它的翅膀以后,它就时不时飞来慰问,带着慰问品——一些除非他玩现实版荒野生存才会吃的东西。不过在向它证明了自己有猎食能力后,它飞来慰问时,就不再带慰问品了。 了见把手臂放低,猫头鹰扑腾了一下跳到床上,好奇地走向游作。 了见伸出手挡住它,向它介绍道:“这是游作。” 猫头鹰发出一串低鸣。 “嘘,”了见竖起手指,“游作睡着了,不要吵醒他。” 然后像是能和猫头鹰对话一样说:“不,游作不吃田鼠,也不吃蛇。” 猫头鹰歪着头看了游作几秒,然后用喙啄了啄游作散在枕头上的一缕头发,表示友好。接着它跳到了见的手臂上,再次啄了啄了见的手指,表示再见,从气窗中飞走了。 “只不过是施予小恩小惠的无心之举,就会执着地记那么久。真是个傻孩子,你说对吧?”了见用手指轻轻抚弄游作的额发,轻声低语,流进月光的目光满溢出温柔。 ii 清晨,5点45分时,电子闹钟响了起来。游作习惯性地去摸自己的手机。闹铃是手机的默认铃声,发出单一的“滴滴滴”的音节。他睡意朦胧地看了看手机,今天是星期一,他忘记关掉上学日设定的闹钟了。因为经常熬夜,他习惯依赖手机闹铃。 “抱歉,我忘记关掉了。” 游作歉意地看着睡在身边的人,那人似乎也被闹铃吵醒了,蓝灰色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瞧着他,微微皱了皱眉,用手指点了点他的鼻尖。 “哦,你醒啦,昨晚睡得真香啊,”了见微微眯起眼说,“不再多睡一会吗?” 游作隐隐觉得了见在闹小情绪,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他微微皱了皱眉,心想,大概因为了见是绝不会赖床的人吧。他听说过五点定律,很多意志顽强的人都把起床时间定在5点,5点起床的人更容易成大事什么的。大概了见很不欣赏他这不自律的生活态度吧。在酒店就因为自己起床太晚,害得了见错过了退房时间,不得不多订了一天。也许了见并不在意金钱,但是时间的损失却是无法挽回的。他不能再磨磨蹭蹭了。 “我现在已经没有睡意了,”游作努力克服睡意说,“今天是星期一,我差不多该起床准备去学校了。” 他这么一说,却发现了见的神色似乎更加阴沉了。 “我先去洗个淋浴,你要一起吗?”了见问,一边吻了吻游作的嘴唇。 出于某些难以启齿的原因,游作觉得他们还是错开洗比较好。他脸微微一红,说:“不必了,我等你用完浴室,我再用。” 了见神秘地笑了笑,没有勉强他。 了见进入浴室后,游作起身下床。他的制服挂在衣帽间,在酒店已经干洗熨烫过了,他想他还是等洗完澡再穿。但光着身子站在落地窗前,让他有点不自在。他来到衣帽间,听到相邻的浴室里传来水声。他看到洗衣篮里放着了见昨天穿的衣服,应该是准备换洗了。他拿起了见的衬衫,暂时穿在身上当晨衣,他觉得了见应该不会介意。 穿完衣服,游作下楼来到底楼的厨房,他决定给了见泡杯咖啡。他在café nagi当差久了,泡咖啡还是在行的。这时他突然想起,他并不知道了见的口味,只回想起对方有时会买一份标准套餐。他不知道清咖啡随赠的糖和乳脂他是不是会用。 明明都已经那么亲密过了,却还是一无所知,游作自嘲道。他用咖啡机打了两杯最普通的清咖啡。他把咖啡端到正对海景的大厅中,看到大厅中央留着昨天了见放在那里的烛台和燃尽的烛油。就算有游魂,应该也回到了地府。 他看到大厅里唯一的家具是一把登陆link vrains用的太空椅。了见以往就是坐在这里登陆的,他在link vrains见到revolver时,他的正体就坐在这把椅子上。 游作坐在那把唯一的椅子上,把咖啡放在旁边的移动边桌上,感受那个人曾经感受过的一切。了见就是坐在这里,他眼中所看到的,是一览无余的大海。 移动边桌上放着一本很旧的书。皮制的封面有些起皱,纸页也受潮卷起。封面上面印着烫金字体。 第31页 游作认出了几个数学符号。ΔΣσα…… 是希腊文。 这个时代,纸质书正在逐渐式微。游作好奇地打开封面,看到了鸿上圣的签名。是了见父亲的书。游作皱了皱眉,他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心里感到一阵抗拒。这是他所在意的人的父亲,同时,又是lost事件中迫害他的主谋。 了见把这本书放在手边,是因为特别喜欢这本书吗?或者,因为通过父亲的书思念父亲。一时分心,书从他手上滑落,掉在地上,摊了开来。游作俯身去捡,发现在摊开的书页的空白处,有几行手写英文字体。陌生的,但是又有些熟悉的字体。游作感觉心跳加快。这是了见的字迹,带着很强烈的性格特征。他当然不是一个专业的笔迹鉴定专家,但是,他一定不会认错了见的字迹。哪怕只见过一次。 像是侵犯隐私一般的罪愧感从心中升起,游作犹豫着看还是不看?但是他很快想到自己是一名黑客。侵犯隐私罪,他差不多是个惯犯了。 他实在抑制不住好奇心,他实在很想知道他所不知道的了见的一切。了见的想法也好,感受也好,他都想知道。这是了见的手书,他对自己的全然坦诚与真实。他想要知道。 手写文字在空白处写着: “and he looked and looked at him, and knew as clearly as he knows he is to die, that he loved him more than anything he had ever seen or imagined on earth… ” “death means you are in the third person.” 像是追悼亡者的一段悼词,也许是想用在父亲葬礼上的。但是,了见很清楚,并不会有葬礼。所以,他写在了父亲的书中,传达了自己的心意。 他真的非常爱自己的父亲。 游作合上书页。这个秘密,会安全地埋在那堆古希腊文印刷字母之间,就像埋在沙漠中的遗迹。他把书放在原来的位置。 游作呆滞地凝望着窗外,海面呈现清晨的宁静,他内心感到隐隐的痛楚。似乎就像碰触到了见心中的伤痛一般。 因为如此深沉的爱,所以就会有不可磨灭的执着的恨意。他完全可以体会了见心中对于伊格尼斯以及sol公司的仇恨之情。 remember thee! 他心中想起了复仇的王子内心狂乱痛苦却又坚定不移的誓言。英语文学鉴赏课上,他记住了这段话,因为他曾经也是一个复仇者。 remember thee! yea, from the table of my memory i’ll wipe away all trivial fond records, all saws of books, all forms, all pressures past, that youth and observation copied there; and thymandment all alone shall live within the book and volume of my brain, unmix’d with baser matter: yes, by heaven! 记着你!是的,我要从我的记忆的碑板上,拭去一切琐碎愚蠢的记录、一切书本上的格言、一切陈言套语,一切过去的印象、我的少年的阅历所留下的痕迹,只让你的命令留在我的脑筋的书卷里,不掺杂一些下贱的废料;是的,上天为我作证! 了见会抹干净心中的一切,甚至抹去他自己,只留下父亲的遗志。 大厅里传来一阵轻缓从容的脚步声。游作回过头。 “啊,早上好,藤木君,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对方微笑着说,似乎对他出现在这里并不感到意外。 游作却惊讶又意外地看着对方,vira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由警觉起来。 “是我叫她来的。”在游作沉默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了见的声音。 “让她稍点东西。”了见走到游作身边,对他解释说。注意到游作身上的衣服,他笑着说,“很适合你,你喜欢的话,可以留着。” “revolver大人,您如果再不联系我们,我们商量着打算报警了。”vira开玩笑说。 鸿上了见虽然还是穿着平日的装束,但是已经穿上了revolver的身份,游作不由有些怅惘。他叫vira来应该是为了汉诺塔程序的事,vira是个出类拔萃的病毒专家。他们到了分别的时候了。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穿着了见的衬衣,连下装都没有穿,不由脸微微一红。难道了见并不在意公开他们之间的特殊关系吗?游作看了看vira,她的神色并没有异常,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衣不蔽体的样子。 “水已经热好了,你去洗澡吧,”了见对游作说,贴心地递给他一条浴巾让他围在腰间,“洗完了下来吃早饭,我让vira给我们稍了点吃的来。” “是的,revolver大人说他要亲自做爱心早餐。”vira笑着说,然后她被两道锐利的目光狠狠瞪了。 游作狐疑地看了看他们,怎么可能只是送点吃的呢?他没多说什么,走上了楼梯。 “我也没有想到,我的重要任务竟然是帮过夜的情侣解决食物问题。”泷博士叹了口气说。 第32页 “不要说多余的话。”鸿上了见瞅了她一眼,并没有否认。 “没想到您居然回到这里来了。” “总有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嘛。” 鸿上了见在游作刚刚坐着的位置坐了下来,看到移动边桌上放着两杯咖啡,一杯是满的在等待他,一杯是另一个人的,已经喝了一半。他拿起为他准备的那一杯。 “这里的供电系统……”泷博士试探地问道。 “不错。” “那么,要解除吗?” “不,还不到时候。”鸿上了见喝了口咖啡说,他注意到那本希罗多德,没有放在四点钟的方向。他放下了咖啡,神色突然变得有点复杂。他用手指把那本书转了转,放在四点钟的方向。 泷博士捕捉到了他的小动作。她在进入这间研究所时,会非常注意不要移动任何朝向四点钟的东西。这是一种因为了解他而产生的默契,朝向四点钟的东西是他不允许别人碰触的。如果不是因为她一直谨慎地遵守这条隐形约定,她肯定就不会在这里受欢迎了。 她有些拿不准他和那个名叫藤木游作的少年之间是怎么回事。她现在知道那个少年就是y maker。但是,她想不到了见会把他带回到这个研究所过夜,如果那个少年也知道他这个举动的意味着什么,会怎么想呢? 眺望世界之屋,了见是这么称呼这里的。 这里对于他而言,就是世界心脏的位置。这里的供电系统里,埋着一个爆炸程序。任何研究所都会有自毁程序,为了销毁一切资料。鸿上圣也是如此。如果研究项目一旦失控,那就立即毁灭。 在启动汉诺塔之前,了见让一个纳米程序芯片流进自己的血管。程序自动定位到心脏里,寄宿在心脏脉搏中。这个程序是供电系统里的爆炸程序的无线远程遥控程序。心脏一旦停止,就会激活。当他离开人间之际,尘世上关于他的一切痕迹都会随着他的离开一起灰飞烟灭。 他让那个少年走进这里,走进世界的心脏,他自己的心脏。说明这是他非常珍视的人。 “那么,任务完成,我回去了。”泷博士说。 “哦,麻烦你了。”鸿上了见似乎还对着那本书若有所思。 哦?那本书。大概在决定是不是要彻底烧了吧。泷博士心想,除了他自己决定说出来的,没有人可以去窥探。就算是一时之间心潮澎湃留下的记录。 心渴望告解,渴望诉说,他一定在那堆希腊文里,把心事留在两千多年前的历史中。她虽然很好奇,可惜永远不会知道是什么。 iii 游作穿好学生制服,下楼来到厨房,看到了见果然在自己下厨。他看到游作来了,示意他坐在吧台式的开放式餐桌上,给他端来了早餐。满满一盘培根煎蛋、牛奶、茄汁黄豆等。 “谢谢。”游作说。 “你呀,现在还在发育阶段,该多补充一点蛋白质。经常熬夜可是非常伤身体的。你看起来就不像是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样子。” “我身体很健康。” “哦?光健康可不够,”了见说着帮游作整理了一下领带,“抱在怀里还要更加舒服才行。” “了见!”这种突如其来的调情总是让游作难以应对。 “为了我,多吃一点吧。”了见笑着用餐叉插起一块鸡蛋喂他。 “我自己来吧。”游作有些害羞地接过了见手中的叉子,吃了起来。 “合你口味吗?”了见问。 “嗯,味道很好。”游作回答。他平时的早饭大都是在便利店打发的,一份咖啡加三明治的套餐。像这样正式又丰盛的早餐,顿时让他感觉到一种有所依托的温馨。 因为是了见亲手做的,他会细细品尝,全部吃完的,包括他非常讨厌的牛奶。 游作发现了见并没有吃自己的一份,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游作看向他时,了见突然就移开了目光。让游作不由怀疑起自己的吃相是不是有点奇怪。 “我吃饭的样子很奇怪吗?”游作问。 “不。我只是想到了一句俗语‘如果和你是仇敌,就绝不吃你的盐。’”了见说。 他想到纯白色的空无一人的房间里,饥饿的孩子狼吞虎咽吃饭的样子。拌着眼泪吃下的饭是什么味道呢?苦涩的、屈辱的?他从监控画面看到那双不屈服的绿色眼睛闪动着憎恨的火光。 为什么这个孩子还肯在他家里,吃他餐桌上的东西呢?他只知道,如果他自己处在那个孩子的处境,他绝不会吃一口仇人递来的食物。 吃吧,连那个孩子的份一起,让他不要再因为挨饿而哭泣。 这是他对十年前的那个孩子想给予却无法给予的补偿。 第33页 “我等一会儿用直升机送你去学校,这里离你学校很远吧。”吃完早饭,了见对游作说。 “不……请不要开玩笑,”游作眉头微微皱起,然而他发现了见的神态似乎是认真的。 “我是说,我们学校并没有停机坪,最近的停机坪在centre bank大楼顶部,”游作补充道,“那里并不对外开放。” “哦?”了见不可置信地抬了下眉毛,说,“抱歉,是我失算了。我没想到现在的学校居然没有停机坪。”他单手托着下巴,似乎在思考替代方案。 “不,确实没有……”游作想起了见并没有怎么上过学,对学校的常识认知大概有点偏差。 “这样,”了见又提议道,“我把直升机开到学校操场上空,你跳伞下去怎么样?” “多谢你的好意,我并不是不领情,但是,我不想太引人注目。”游作斟酌着言辞,委婉拒绝了,“不用特意送我的,我可以走到地铁站搭乘地铁。” “但是你要走5公里呢,”了见说,“为了不让这里附近建设太多现代化设施,破坏原生态环境,我把这里附近五公里范围内的土地都买下来了。” “我可以搭乘自动计程车。” “伊格尼斯捣鬼导致那么多交通事故,你以为我会让你搭乘计程车?”了见哼了一声。 在他身份没有曝光前,搭乘计程车出事故的风险应该并不大吧,游作想。 “没办法了,我只能开车送你了。我本来并不想太引人注目。” 难道开车比直升机跳伞更加引人注目吗?游作在心中嘀咕。 来到车库,了见走到一辆豪华跑车前。游作觉得这部车除了和枪管龙有点撞颜色外,并没与格外引人注目的地方。红绿颜色的跑车应该也不算稀罕吧。他看到车库里还有另一辆车,纯白色,流畅简洁的线条。游作虽然不太懂车,但也觉得那辆车很漂亮,像是艺术品。他不知道了见为什么不选那一辆。 了见发现游作在看那辆车,说:“我知道,那辆车挺难看的。要不是父亲送我的,我早就处理掉了。本来想喷一点玫瑰红色和浅绿色的油漆的,一直没时间。” 了见打开正副驾驶位的车门,自己坐在主驾驶位置上,示意游作坐在副驾驶位上。 游作看到车门在打开时,像龙的翅膀一样展开,并且亮起几道羽翼般的亮黄色荧光。 “启动。”了见说,车子似乎是声控式的,一瞬间车灯和仪表盘都亮了起来。车身的绿漆部分似乎也流通了电流,亮起了亮眼的绿色荧光。 了见似乎心情很好,手指轻快地在亮起的仪表盘上按了几下。 “虽然很久没用了,但是依然很灵活,带它晒晒太阳也好,正好充个电。” 电池显示是80%电量。 “是太阳能蓄电驱动吗?”游作问。其实他更想问的是车子的荧光特效可以关闭吗? “是的。对了,为了节约点电,我把荧光特效关闭你不介意吧?荧光特效一开启就要耗电20%,而且我们也需要低调点。” 游作当然不会有任何异议,了见却仿佛做出巨大牺牲一般不情愿,甚至轻轻抚摸了一下车子,仿佛在替它感到委屈。 按照游作的要求,了见将车停在离学校两三个街区远的某条偏僻道路。 游作打开车门,准备下车时,却被了见一把拉住。了见拉住游作,向他凑近,说:“你还真是无情啊。”说着在他嘴唇上轻轻一吻。 “那么,下次再见了,藤木游作。”了见说。 游作走下车,目送他离去,直到再也看不见了为止。他突然觉得有些恍惚,觉得这两天像是做梦一般。他向着鸿上了见消失的地方注目片刻,两根手指轻轻按在嘴唇上,然后手指离开嘴唇,向着了见离去的方向微微致意。 再见了,鸿上了见,我们下次以没有任何立场的身份相见,不知会是什么时候。 循序渐进的日常列车又开始从星期一这一站启动,游作往学校走去。 (鸿上了见攻略小剧场) 早晨醒来睁开眼睛,躺在身边的了见问:“醒了?睡得好吗?” 此时,游作应该表示: a 昨晚做噩梦了,要抱抱 b 觉得冷,要抱抱 c 睡得很好,但是就不起床,和你赖床到天荒地老 d 坚决起床,向了见展示自己按时起床的意志力 fin 【后记】 了见在书里写的那段英文,原文是lolita末尾,男主最后一次和lolita见面时内心的自白,绝望的爱情。 原文是: i looked and looked at her, and knew as clearly as i know i am to die, that i loved her more than anything i had ever seen or imagined on earth or hoped for anywhere else.(我对她看了又看,心里就像清楚地知道我会死亡那样,知道我爱他,胜过这个世上我所见过或想象得到的一切,胜过任何其他地方我所希望的一切。) 第34页 所以,那段话其实是了见写给游作的,在他最后去买热狗后,看了游作一眼后,写下的。但是,他是绝不会用第一人称的。这是以死者的视角写下的感性的话,所以用第三人称写了。因为“死亡意味着你变成第三人称”。——《英国病人》 但是,在游作这个旁观者看来,就会产生歧义的理解,觉得是写给父亲,而且还是写在父亲的书中。 不过,反正书最后肯定要烧掉啦,这种羞耻的罪证不能留在世上。所有的秘密最后留在了见心底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