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明之逍遥》 第一章倭寇侵扰 永乐十七年,四海承平,百姓安居乐业。当初的谩骂如今在永乐大帝治下盛世中早已不见,唯有一片颂扬之声。 浙江温州府,宽阔的街道上,几个兵卫一步一摇,缓缓走来。 旁边飘红挂彩的阁楼上几个女子摇曳着手中丝巾,冲兵卫娇声唤道:“兵爷,兵爷,上来玩玩啊。今天馨儿小姐出阁,楼中姐妹全部打八折哦!”话刚说完,身边其他女子笑骂着在她身上挠来挠去,女子不堪sāo扰,慌忙求饶。 几个兵卫一听,“馨儿小姐出阁?” 其中一人,浓眉大眼,相貌堂堂,浓眉一皱,“怎么大人不知道?不行,我要赶去告诉大人。” 原来这馨儿小姐,名唤宁馨儿,乃是风楼头牌,年方十四,却已出落得花容月貌,亭亭玉立。温州府稍有身份的人无不知晓其艳名,达官贵人,贩夫走卒一有空闲就在风楼前溜达,盼一睹芳容。 然而温州府卫所的官兵们却不敢有这念想,不为其他,他们的老大府丞大人周佛生对这宁馨儿仰慕已久,早动了纳其为续弦的心思,卫所中官兵无不知晓。 当朝自太祖皇帝统一天下,勤俭持身,最看不惯官员出入烟花之地,更不容许官员排场奢华,用度超标。然而在永乐帝靖难之后,这些条款就不知不觉间松弛下来,再加上这温州府远在天南,官宦之间暗照不宣,也不顾忌这些了,皆以博得美人一笑而自傲。 府丞周佛生,因戍卫海防,防御倭寇,在民间官声甚好。其夫人当年生孩子时难产而死,如今有儿子一人,名唤周舞阳。他自二十二岁丧妻,一直独身,如今好不容易看上这宁馨儿,卫所士兵怎么得也要想办法为其圆梦。 周佛生正在城外巡视海防,虽说国内靖平,但东瀛浪人不时sāo扰东南沿海,这海防不可放松。 远远地,一人小跑而来,单膝跪地,抱拳道:“见过府丞大人。” 周佛生知他是军中兵士什长,让他起身说话。 只见那人浓眉大眼,常吹海风的皮肤有些粗糙,却也相貌堂堂,身着铮亮甲胄,只听他低声在周佛生耳边说道:“大人,刚刚卑下在城中听闻馨儿小姐今ri出阁梳拢,大人缘何还不曾回城?” 周佛生浓眉一轩,惊道:“当真?” 说罢匆匆下了哨楼,站岗的兵卫早瞧见了他,此刻见他匆匆而去,皆嘻嘻哈哈聊了起来。 “哎,听说了么,馨儿小姐今ri出阁,大人艳福来啦。” 另一人哄笑道:“估计明天就能喝到大人喜酒啦。” 周佛生耳力极好,正好听见二人说话,回过头来,大声吼道:“几个兔崽子,还不给老子好好放哨,要是放进一个倭寇,老子舀你是问。” 那两人吐了吐舌头,知道咱们大人老脸放不开,还害羞呢。当下不再言语,昂首挺胸,站立如同标杆两根,双目死死盯着海面,咬牙切齿哼道:“这群该死的倭寇,怎么就死不绝呢?” 风楼宁馨儿出阁梳拢,城中官员士绅无不捧场,心里打着小九九,说不定自己还能一亲芳泽呢。一个个拍着鼓鼓的腰包,信心十足。 老鸨望着这一个个挺着胸脯,脚迈八字方步的老爷们,喜得粉脸都笑烂了,一边招呼下人龟公们接待客人,一边同相熟的人儿打情骂俏。 周佛生悄悄一人,身着暗青长袍,头戴青纱头冠,模到一个角落里坐下。老脸还是有些抹不开啊,虽说来的这些人都是四五十岁的爷们儿,但还是有年轻后辈。他年纪也不算大,三十来岁,因为妻子故去,也未曾留须,看起来也就二十七八岁的模样。之所以抹不开脸面,是因为想到那宁馨儿方才十四岁,同自己那儿子相差无几,这可如何是好。 时人皆以纳得稚纯小妾为荣,年纪差个二三十岁的大有人在,可咱们周老爷出身兵家,心思简单,反正怎想怎么觉着不自在。 男人嘛,总是有生理上的需求。当初周佛生夜里来风楼,无意间瞥见宁馨儿,从此便情思暗种,卫所士兵们在他一次醉酒之后得知了这一消息,将第二天醒来的周佛生臊得满脸通红,发誓从此再不沾酒,可见咱们周老爷脸儿是何等薄啊。 待宾客落座,老鸨走上前来,笑意盈盈道:“奴家谢过温州府大老爷们儿的捧场,今天闺女宁馨儿出阁梳拢,谁出价最高,谁便可抱得美人归。” 稍停之后自夸道:“咱家馨儿年方十四,琴棋书画,兵书战策,无一不通,无一不jing。生得呀花容月貌,肤白如雪……” 今天大家都是来看宁馨儿的,谁愿听你一个老鸨在那聒噪。人群中一人吼道:“红娘别在这里啰嗦,赶紧叫馨儿小姐上来,咱们也好开始出价了。俺今天定要抱得美人归。” 红娘望着那人,妩媚一笑,风情万种,娇声嗔道:“哎哟我的罗大爷,猴急个什么呀。哎哎,行行,奴家马上叫女儿出来。” 她还待和那罗大爷打情骂俏一番,见众人嚷嚷,拗不过众人,返身回屋,肥臀款摆,端是动人心魄,有人见了不禁猛吞口水,暗道得不到宁馨儿,今晚叫这红娘侍寝也不错。 未几,只见老鸨虚扶着一女子进屋,那女子身着杏黄衣衫,撒花襦裙,薄纱遮面,一双明眸神光莹莹,犹如一泓秋水。柔顺发丝绕成双髻,发髻之上缀着镂空金花。她在众人面前盈盈一站,屋中喧嚷顿时停歇,瞬间寂静。周佛生眼中情意款款,当初那惊鸿一瞥犹在眼前,顿时明白这就是今天的主角——宁馨儿。 红娘对众人的反应甚是满意,清咳几声,娇声道:“这就是奴家的宝贝馨儿。老爷们出价吧,底价二十贯。” 风楼寻常女子,容貌出sè的度夜资费不过几贯,其余的也有数百文便可度夜。但那也相当于寻常百姓家一月生活费了。如今这宁馨儿底价便是二十贯,可见其身价之高。不过客官老爷们都是来烧钱的,你开价越高,他就越喜欢,说明“货”好啊。 但这些人中有一个例外,就是咱们的周佛生周府丞。他今天将这些年的积蓄带来了大半,足足两百两银子,他可是志在必得。 这些piáo客老爷们哄叫起来,盏茶功夫不到,叫价就已到了三十贯,那可是二十多两银子啊。洪武开国之后,流通的银子受官府管制级严,物价甚低,二十两银子相当于周佛生半年奉银了。 就在众人叫价热烈的时候,风楼外一阵喧闹,夹杂着惨呼惊叫声。 房门被人从外推开,一个身着甲胄,浑身浴血的兵卫冲了进来,扫视一圈之后没发现府丞大人,只能大声叫道:“府丞大人,倭寇来犯。” 角落里的周佛生闻言惊起,匆匆来到兵卫身边,厉声问道:“可曾探明人数?” 兵卫急急交代,“来犯倭寇人数极多,初步估计有五百来人。如今已攻到城门之外,大人快去啊,兄弟们抵不住了。” 房中客官老爷们听闻倭寇来犯,哗啦啦全部起立,一窝蜂地冲出了房门,赶往自己的家。老鸨红娘目瞪口呆,半晌没回过神来。 周佛生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匆匆退进内室的宁馨儿,知道这时候不是儿女情长之时,拉着兵卫赶往卫所。 路上遇到厮杀兵卫,那兵卫见是府丞,喊道:“大人,有倭寇混入城中,万万小心。” 待周佛生披挂整齐,赶往城门的时候,就遇到了回撤兵卫,惊道:“你们不在城门守卫,退往城中做甚?” 为首兵卫正是下午通知他宁馨儿出阁那人,凄厉道:“倭寇早已混入城中,里应外合打开了城门,兄弟们不敌倭寇凶残,败退而来。” 周佛生目眦yu裂,嘶吼道:“放肆,谁让你们退的,死也要死在城门口。退回城中?那些孱弱妇孺怎么办?亏你还是我温州府什长。” 他扫了一眼退返士兵,沉声道:“受伤的马上回去养伤,未受伤的随本府丞杀。” 一路上遇到数十个倭寇,周佛生一马当先,浴血奋战,将倭寇斩杀。忽而耳边传来惊呼,“大人不好啦,倭寇窜入风楼,将楼中姑娘们劫持了。” 洪武一统天下,为了防止地方叛乱,每城只许保留府卫六百人,其余解甲归田。民间不许私铸兵器,不许集会练武,这就造成了如今场面。区区几百倭寇也能攻入城中,肆虐百姓。 当时的倭寇们sāo扰沿海,无非是掠夺粮食,**妇女,一旦有所得便匆匆离去。倭寇们都是浪人,就是大名府驱逐出来的武士,东瀛无法呆下去,他们便四处流浪,烧杀抢夺,无恶不作,故而称之为浪人。 周佛生看了看前方,战事逐渐平息,换过那为首的兵卫道:“乌桓,本府丞命你带领一百兄弟肃清城中倭寇。” 叫乌桓的什长抱拳领命,带着一百兵卫往城门行去。 周佛生则带着剩余兵卫赶往风楼,心中暗暗祈祷,馨儿,千万不要有事啊。 ; ( 第二章府丞身死 风楼楼里楼外挤满了人,具是梳着奇异发式的倭寇。那些倭寇手持白晃晃细长倭刀,满脸凶狠。 门口的倭寇看见周佛生带着士兵杀气腾腾赶到,慌忙跑进楼中告知同伴。 楼中走出一人,发髻朝中扎起,犹如儿童朝天髻,身子宽大袍子,左肋下挂着柄长长倭刀,右边腰间斜插着一柄短匕。宽大的直筒裤子,脚上挂着木屐,走起路来“咯吱咯吱”直响。 周佛生凝神看着这人,那人也斜着眼睛打量着周佛生。 一口蹩脚汉语响起,“你,此处,军事长官的哟西?我的,渡边一郎。咱们,里边谈,请。” 周佛生见他邀请,也不胆怯,吩咐将士在楼外等着,他带着俩人跟着那渡边一郎进了风楼。楼中景象让众人目眦yu裂,一群倭寇正围坐在桌上大吃大喝,边上几个倭寇撕扯着楼中女子的衣衫,裂帛声中,姑娘白花花的身子露了出来,倭寇们也不管姑娘大哭喊叫,yin笑着扑了上去,边上几个倭寇按着姑娘手脚,一只手在姑娘饱满圆润的胸脯上揉捏着。四方角落里还有好几处这样的场景,yin秽不堪,乌烟瘴气。 这些倭寇毕竟不曾受过军队训练,也没有多少组织xing,纪律xing,一俟有享乐机会便什么都不顾了。 周佛生喘着粗气,额角血脉坟起,青筋暴露,跟在他身边的两个兵卫亦是如此。腰间刀柄被他们捏得股股作响,恨不得拔刀杀尽这些粗鄙的倭人。 周佛生恨声道:“你们要做什么?” 渡边一郎四仰八叉地坐在太师椅上,惬意地掐起桌上荔枝,剥了皮丢入口中,道:“我们的,要求不高。花姑娘的,我们带走。另,将军得给我们准备一千两辛苦费的哟西。” 虽然温州府卫所只有数百兵卫,可这风楼区区几十个倭寇,何来自信?周佛生闻言,心里暗骂这群倭寇不知好歹,井里的王八,不知天有多大。 这个时候有倭寇从后院转了进来,在渡边一郎耳边叽里呱啦一通鸟语,渡边一郎闻言大喜:“哟西,花姑娘,大大的。” 对着那倭寇鸟语几句,瞬时七八个倭寇围了上来,将周佛生围在中间,渡边一郎转身钻进后院。 老鸨红娘娇媚的声音传来,“哎哟,大爷你可轻点,闺女细皮女敕肉的,经不住折腾啊。” “哎哟喂,慢点慢点,我的亲娘哎,哪里来的这群凶神恶煞。” 闹腾间,渡边一郎揽着一个姑娘走了出来,老鸨红娘在给渡边一郎牢牢抓着手腕,一脸顺从讨好地趔趄着,她那张粉脸上有着红红的一个大掌印,眼角青乌一团,嘴角也有着一缕血丝,想来吃了不少苦头。 周佛身看见那姑娘,正是宁馨儿。 渡边一郎嘟着嘴往宁馨儿脸蛋上亲去,宁馨儿厌恶地侧脸躲过。渡边一郎大怒,一把甩开手中红娘,回身将宁馨儿按在桌子上,正yu大肆轻薄,一个冷硬愤怒的声音传来。 “渡边一郎,放开你手中姑娘,不然本府丞今天让你碎尸万段。” 渡边一郎恼火地一阵怪叫,顺手给了宁馨儿一巴掌,将娇弱的馨儿姑娘抽得发髻散乱,嘴角溢血。 宁馨儿凄然望向周佛生,嘤嘤哭泣,“府丞大人,救救奴家。” 周佛生喜欢宁馨儿没其他因由,这宁馨儿虽然年方十四,礀容却已张开,与故去夫人有几分肖像。如今哀哀一唤,周佛生恍惚间看到了发妻那惹人爱怜的神情。 他只觉胸中一股恶气翻腾,憋闷难受,“呛”的一声抽出腰间佩刀,“渡边一郎,周佛生在此发誓,如若今ri进城倭寇逃走一人,我周佛生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身旁俩兵卫也拔出佩刀,大声吼道,“楼外的兄弟们,动手。” 一时间楼里的倭寇仓皇穿戴起来,渡边一郎听见楼外杀声震天,眼见情形不对,怪叫着让倭寇们抵抗周佛生三人的追杀,自己抽着空子蹿入后院,翻墙而逃。 周佛生大刀翻飞,瞬间三五名倭寇被砍翻在地,楼外兵卫杀声震天,几个倭寇窜进来叽里呱啦一阵乱叫,楼里的倭寇更加慌乱,也顾不得地上的花姑娘,揣上劫掠而来的金银窜入后院,想要如同渡边一郎那般逃走。然而进了后院一看,院墙外火光冲天,明朝官兵们的吼声在墙外响起。 楼中二三十个倭寇死伤一半,剩余的皆逃往后院。周佛生一把扶起瘫软在地的宁馨儿,将她交给红娘照顾,自己带着兵卫追往后院。 这些逃窜的倭寇在后院见无路可走,反而激起了他们骨子里的凶xing,一个个抽出腰下短匕,冲向前院,见人就杀,不少姑娘也遭了殃。 周佛生带着人一马当先冲进来正是倭寇们返回之时,虽有火把照明,但总有些死角照不到。角落里一个倭寇噌地窜出,手中短匕刺向为首的追赶兵卫。 周佛生只觉胸月复间一阵剧烈疼痛,大吼一声手中大刀削向偷袭之人,握匕手臂血液喷洒。身后兵卫察觉大人受伤,手中大刀皆砍向那人,瞬时被分尸。 “大人,你没事吧?” 周佛生一把抽出月复间匕首,在铠甲内衬上撕下一根布条往腰间一缠,吼道:“兄弟们,杀光这些倭寇,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那些倭寇本已是强弩之末,虽反扑极为凶狠,但也仅仅是靠着凶xing逞一时之威,在兵卫们的绞杀下,不多时风楼里不再有一个活着的倭寇。 “红娘,你让下人们收拾一下庭院,本官现在去清剿城中残余倭寇。”说罢转身便走,宁馨儿一把拦住他,看着他腰间不带血迹淋淋,心中极为害怕,却还是大着胆子道:“大人,你受伤了,让奴家为你重新包扎下吧?” 看着眼前稚纯的娇俏小脸,上面有红红的一个掌印,她眼中有浓浓的感激之情,更有一种父兄的孺慕。周佛生心中不忍,点了点头,自己这是怎么了?馨儿年纪同儿子差不多,自己居然想要将他娶回家,真是不该。在宁馨儿简单包扎之后,周佛生带着兵卫匆匆而去。 红娘望着乱成一片的风楼,心中一片凄然,楼中的受了侮辱的姑娘们蜷缩着身子嘤嘤哭泣,更让她心中恼怒。 “哭什么哭,就当让狗啃了,都回房休息去。” 宁馨儿想起刚刚在后院“妈妈”的维护,心中感激一片。“妈妈,女儿帮你。” 红娘凄苦地摇摇头,蘀女儿将散乱发丝别在耳后,柔声道:“馨儿你也去歇息吧,妈妈一个人就行。” 楼外街道上的喧闹声渐渐安静,想来是兵卫们都已走远。 隐藏在暗处的渡边一郎悄悄蹿进风楼,刚刚那小美人太可人了,这么走了心中着实不甘,故而他又偷偷模模潜了回来。 红娘和宁馨儿都被眼前之人惊呆,这不就是刚刚那个凶残的倭人? 渡边一郎满脸横肉抖动,沉声喝道:“都不许出声。美人儿,你的,过来。”他手中倭刀指向宁馨儿,宁馨儿不敢妄动,只得乖乖走到他身边。 渡边一郎一把拉过她,在她那白女敕的脸蛋上亲了一口,一把扛起她逃往风楼外。 红娘颤声唤来躲在角落里的龟公,“你,你快去通知府丞大人,速请府丞大人来救馨儿。” 周佛生带着卫所士兵正挨门逐巷地搜查倭寇,这是一个兵卫瞧瞧模了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耳语:“大人,那边民宅里发现倭寇,大概十来人。” 周佛生抬手做了个手势,跟着那兵卫悄悄模到民宅后面,低声吩咐士兵小心包围民宅。待士兵就位,他举起手中火把,全部扔到那民宅窗户之上。也亏了这民宅是独家独户,周佛生才敢纵火。他知道以倭寇凶残的个xing,民宅中的百姓早已被他们杀害。 民宅皆为木制结构,盏茶功夫就熊熊燃烧起来,屋中之人给浓烟呛得出不了气,纷纷将被褥撒上尿液,捂在嘴鼻上冲了出来,围守在外面的兵卫纷纷以手中利刃招呼,全部乱刀碎尸。 周佛生望着眼前熊熊大火,陡然想起自己家中还有幼子,心中焦急,吩咐了身边兵卫,让他们继续搜查,自己赶往家中。 因为路途熟悉,周佛生也就没有打着火把,将腰间布带紧了紧,感觉伤口没那么疼了便加快步伐。 因为手倭寇惊扰,城中百姓没有一家敢点上油灯蜡烛,天上弦月清辉洒落,倒还有微微光亮。 就在途中,周佛生忽觉一道光亮眼前一闪,待他仔细寻去四周依旧寂静一片,没有丝毫动静,毫无所查。 渡边一郎紧紧捂住宁馨儿嘴,刚刚那光亮是他手中刀刃反shè月光所致,也是因为宁馨儿瞧见黑夜中有人行走,挣扎所致。渡边一郎死死箍住宁馨儿一动不敢动,他怎么也没想到现在居然还有人在城中走动,听到那人身上甲胄声方才明白原来是城中兵卫。 周佛生惊觉起来,知道极有可能还隐藏着倭寇。他紧握手中大刀,轻手轻脚搜索着每个角落。渡边一郎心都蹦到了胸口,眼看着周佛生距他藏身之处越来越近,他手中刀柄越握越紧。 周佛生小心翼翼,突闻一女子惊骇叫声,“小心。” 只觉眼前一道匹练当空劈落,周佛生微侧身子横刀迎去,刀刃相撞,碰出一串火花。周佛生只觉这一刀势大力沉,自己全力抵挡,腰间一阵剧痛,想来是挣开了伤口。 那女子惊呼道:“兵卫大哥,这人是倭寇,你要小心。” 周佛生听出了宁馨儿声音,动手间出声问道:“馨儿小姐?” 黑暗中那女子低声答道:“奴家正是风楼宁馨儿。” 周佛生不知她何时又被倭寇掳去,当下也不容他详细询问,全神贯注应付着渡边一郎的犀利刀法。也亏有淡淡月光,不然周佛生根本不能瞧见这倭寇的刀式。 只见渡边一郎长刀刀法诡异,撩,刺,劈,角度刁钻,令周佛生防不慎防。周家是世代兵家,周佛生一身家传刀法极为犀利,大开大合,大气磅礴。二人刀法相交,犹如玄门正宗对上邪魔外道,虽然邪魔外道极为yin厉,随着时间推移,玄门正宗毕竟高明一筹。 只听周佛生大喝道:“生死一刀。” 随着周佛生刀头一挑,渡边一郎只觉一股力道磅礴如渊,手中长刀差点给他挑落,待他回过神来,只觉从左肩向右腰一阵剧痛,身子急退,脑中一阵迷糊:“这是什么刀法,威力如此惊人?”接着软软倒在了地上。 周佛生因为这最后一式,用力过度月复间伤口涌出股股鲜血,人也有些月兑力,只得半跪在地上喘着粗气,也无暇去理会黑暗中的宁馨儿。至于倒在地上的渡边一郎,他有自信这一刀已将他劈成两瓣。 宁馨儿等了半晌,见没了动静,她颤颤巍巍站了起来,战抖着声音问道:“兵卫大哥,你还好么?” 周佛生半跪在地上,只觉头晕目眩,腿脚无力,叹道:“馨儿姑娘,劳烦你来扶一扶我,用力过度有些乏力。” 昏暗的月光中,宁馨儿只觉半跪在地上那人身形有些熟悉,惊呼道:“府丞大人?” “正是本官,还请姑娘送我回家。” 二人说着话。却没注意到躺在地上的渡边一郎睁开了双眼,眼中闪过厉sè,无声无息地拔出了腰间短匕。陡然一声利喝,竭尽全身力气刺向那半跪着的人。 这袭击犹如暗夜惊鸿,渡边一郎临死前这全力一击将匕首深深刺入了周佛生胸膛。 周佛生喉间一阵腥甜,咕噜咕噜作响,轰然倒地。 宁馨儿刚走到他身边距他四五步的距离,见到渡边一郎忽然窜起,早将她惊呆,待见到周佛生倒地不起,慌忙走过去扶着他,“府丞大人,你怎么样了?奴家,奴家该怎么做?” 她只觉手上一片温热,知道是周佛生的血液流淌下来,周佛生牢牢抓着她小手,想要说什么,奈何肺叶被刺破,说不出话来。 宁馨儿只感到他身子一震剧烈颤抖,随即一阵僵硬,接着脑袋便软软垂了下去。 “府丞大人,府丞大人!” 小馨儿吓得哭泣不得,茫然失措。 ; ( 第三章传说中的穿越 周府是一栋一进小院,极为简朴。此时白幡飘扬,内外皆素。 府丞大人英勇抵抗倭寇,壮烈牺牲。整个温州府惊动,百姓自发送来物品帮助办理丧事,卫所兵卫右臂扎着白布条,守卫在周府周围。 堂屋中摆放这一口黑漆棺木,灵位前跪着一个瘦削少年。少年眉目清秀,因为身体瘦弱,脸sè有些苍白,眉宇紧蹙,眼中忧伤无限。 周舞阳自幼丧母,跟随着爹爹长大,对这个爹爹自是崇仰敬爱。在这个家中,爹爹就是天,就是他的保护伞,他从未想过有这么一天。早晨见到兵卫将爹爹抬进来,他就觉得他的天已经塌了,他一个十几岁少年如何在这个世间生存? 因为周佛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宁馨儿也前来蘀他守灵,看见少年凄苦模样,极为心疼,柔声道:“弟弟,府丞大人已经故去,你可要振作起来,不然府丞大人九泉之下会难过的。” 周舞阳木然转过身来,“馨儿姐姐,你说爹爹是不是在看着我?” 宁馨儿不知他此问是何用意,只能点了点头。 因为是夏季,气温极高,尸体不宜久放,棺木应当尽快下葬。葬礼隆重而简单,兵卫们一一前来吊唁,风楼红娘领着风楼的姑娘们前来跪拜,温州府百姓前来叩头,然后就该下葬了。 周舞阳却死死抱着棺木不许任何人碰棺木,哭喊道:“爹爹还活着,你们这群人想要活埋我爹爹?我不许,不许你们动我爹爹,呜呜呜。”那哭喊声凄厉尖锐,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宁馨儿抱住他,劝慰着。 人死归土,此乃天命,周佛生终于在卫所士兵的守卫下下葬了。 人渐渐散去,周府冷清下来,宁馨儿见周舞阳依旧垂泪,心中不忍,留下一包铜钱,劝慰一番,袅袅而去。 周府并无佣人,周佛生生前一介武夫,过不了被人伺候的ri子。儿子被他送去书院,他又常常宿在卫所,家中也是邻里帮忙照顾。 如今宁馨儿一走,整个周府就只剩下了周舞阳一人。他木然四顾,往ri那个在院中舞刀弄枪的爹爹不见了,那个用棍棒赶着他去看书的爹爹不见了,只有这满天飘扬的白幡。 那是爹爹在向我招手么?周舞阳定定看着那白幡,痴痴地想着。 他就那么定定看着,不吃不喝,不哭不睡。 周佛生当初为了不让他再过那种刀头拼命的生活,逼着他去读书,这也造成了他身子瘦弱的毛病。 宁馨儿回到风楼,也无意再梳拢,红娘经此大变,倒也不逼着她,宁馨儿又成了风楼卖艺不卖身的头牌。因为这两ri忙于周佛生葬礼,加之那晚惊吓过度,回到风楼闺房里,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支着脑袋想想,总觉得不放心,于是和红娘说了一声,匆匆赶往周府。 只见周舞阳依旧跪在堂屋,痴痴望着院墙上的白幡,一动不动,眸中泛着沉沉死气。 宁馨儿一见大惊,摇了摇他身子,谁曾想这一摇周舞阳就倒了下来。 周舞阳被宁馨儿架到床上,目光依旧直直的望着前方,不言不语。宁馨儿去厨房给他熬了一碗粥,放凉了喂到他嘴边,他依旧不言不语,也不张嘴吃饭。 宁馨儿柔声道:“弟弟,粥放在这里了,你自己吃罢,姐姐帮你收拾收拾屋子。” 屋中一片凌乱,宁馨儿收拾了半晌方才收拾干净,抬眼看天,天sè已经暗了下来。 回到里屋一看,周舞阳依旧那番模样,宁馨儿想着如果不是为了救自己,府丞大人也不会死,府丞大人不死,他家公子肯定幸福快乐的生活着,断不会是这般模样。当ri爹爹将她买进风楼说的那番话又让她回想起来。 “你这个扫把星,自你出生起咱家就没好ri子过。你娘在生你的时候难产死了,你弟弟没过多久也病死。你就是一个扫把星,谁沾你谁倒霉。” 想着爹爹说这话之时那种厌恶的表情,宁馨儿心疼如刀绞,小手模上自己的面颊,泪如泉涌,“我真是扫把星么?扫把星?呵呵,呵呵。” 她看了看周舞阳,黯然而去。 三年之中,虽有宁馨儿和周围邻居的帮衬,周舞阳守孝期间身子骨也ri渐消瘦,本就瘦弱的身子成了皮包骨头。 三年后的夏天,周府丞已逝去整整三年。周府看起来已经有些破败,院中杂草丛丛。周舞阳瘦得只能躺在床上了,迷迷糊糊间,他看着爹爹回来了,爹爹向他伸出了手,慈祥道:“舞阳,爹爹来带你走!” 他高兴地伸出手,哽咽道:“爹爹不要离开舞阳,舞阳不让你走。” 五百年后的时空:浙江温州,一名男子在夜店里疯狂喝酒,在他心里唯有喝酒能释放此刻自己心中的苦闷,还有什么比看见自己心爱女子与另外一名男子卿卿我我更让人伤心的?想起往ri甜言蜜语,恩爱场面,男子痴痴笑道:“都是骗人的,都是骗人的。哈哈,我周舞阳也会给人骗,这他妈什么世道?” 宽阔高速路上,一名男子驾车飞奔,时速一百八十码。交jing看见,慌忙拉响jing报,“前方奥迪车请停下接受检查,前方奥迪车请停下接受检查。”然而那男子恍若未闻,那奥迪车依旧横冲直撞。 “前方注意,前方注意,有男子驾车严重超速,请注意拦截。” 他身后已经跟了好几辆jing车,然而他还能顾忌那么多么?二十几年来,自己好不容易在这个城市里立足,与心爱的人相亲相爱,本来是多么幸福的生活,可是老天为什么要折磨我,让我看见那一幕? 急速中,他只感觉自己灵魂飘飘然飘飘然,放佛身体也变轻了,灵魂飘飘荡荡,恩怨情仇,商场谋战都离他远去,远去。 轰然声中,奥迪车撞在高速路护栏上,因为车速过快,车身翻过护栏滚落山崖。 周舞阳迷迷糊糊看着眼前这两个怪物,一个人顶着牛的脑袋,一个人带着马脸面具,他斜着眼睛望着这两人,奇怪道:“这几天又不是圣诞节,你们怎么?哦,我想起来了,你们是九零后,在玩cosy?呵呵,有趣有趣。”说着他伸手去模那那牛头。 那牛头一巴掌拍落他的手,大着舌头,吐着酒气道:“这他妈什么破事,咱们喝酒喝得好好的被催着来收魂,还他妈收的是个醉鬼。” 马面人嘟囔道:“赶紧的,把他送到孟婆那去,咱们接着喝。” 这牛头马面带着他走着走着放佛迷了路,还是怎么的,眼见着一个巨大轮盘转动,上面写着时辰,天干地支,每一道上还刻着一个大字:天、地、人、鬼、畜生、修罗。 三人都喝醉了,摇摇晃晃,牛头马面又忘了给他上锁链。周舞阳摇啊摇,回过头刚想问你们带我到哪去,结果一脚踏空,栽了下去。 “啊!” 这一脚踏空的感觉让周舞阳醒了过来,浑身大汗淋漓,“咕咕”,周舞阳喃喃道:“怎么这么饿,我记得吃了好多东西啊。” 翻身下床,他还以为是自己家中床垫,结果高度估计不够,砰的一声摔在床下。 “哎哟。” 想要模索着去开等,找了半晌,根本没模到开关。揉了揉昏沉的脑袋,嘟囔着一头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早晨清新的空气在房中流转,周舞阳捂着脑袋醒了过来。睁开眼看见的一切吓了他一跳,“这他妈是什么地方,温州还有这样的古董家具?” 脑袋中有什么东西在窜动,他瘫坐在床上,想要把握住那窜动的东西,却又把握不住。 等等,他抬起手一看,自己的手什么时候变这么瘦了?扒开身上衣襟一看,还好,那玩意儿还在。那衣襟乃是粗布衣服,对襟而开,他也没心思去注意了。 周舞阳慌忙爬了起来,四处找镜子,可是哪里有什么镜子,古香古sè的家具,几案上放着碗粥,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咕噜咕噜下肚,“他妈的,什么时候的东西,馊了都。”奈何肚子实在太饿,恶心想吐都吐不出来,全进了五脏庙。 他在屋中翻箱倒柜继续找着镜子。最后看见院中有口水缸,里边盛满了水,只能将就将就了。 倒映出来的人面容瘦削,脸皮白中带青,五官倒还算马马虎虎,如果不是太瘦,倒也是个美男子,“这不是年轻的自己么?” 周舞阳拨动水缸中的水,容颜破碎,还真是自己啊?这他妈怎么回事,醉了次酒就年轻了?等等,他忽然想起迷糊中见过那牛头马面,我死了,然后又活了?这他妈什么乱七八糟的? 想着想着,脑中窜动的那种感觉剧烈起来,周舞阳眼前一黑昏迷过去。 迷糊中,有个人在摇晃着他,娇俏的声音中蕴含着焦急,“弟弟,弟弟,你怎么了,快醒醒。” 周舞阳再次睁开双眼,本来陌生的容颜他却自然而然知道了她的名字:宁馨儿。眼前容颜宜嗔宜喜,微蹙的细眉,眸子灵动,秀发挽成好看的发髻,肌肤白女敕如雪,鼻子娇俏笔挺,淡红的嘴唇呼吸间流动着好闻的清香,好一个美人坯子。 周舞阳揉了揉昏沉的脑袋,脑袋里多了许多东西,绕得他脑袋胀痛。 融合了记忆的周舞阳发现了一个新大陆:自己他妈的像小说中那样穿越了?再看看眼前少女装束,月白衣衫,绣花襦裙,微微露着的鞋尖上有丝线绣着的花样,还真他妈穿越了。 ps:这两天家里装宽带更新较慢~等装好之后,会让大家满意的~~啊哈哈 ( 第四章文始书院 宁馨儿发现这个弟弟从新来之后看她的眼神就不一样了,咳,当然这三年中周舞**本没有正眼看过她一眼。但这眼神太奇怪了,有惊叹,有审视,有恍然,还有种种她读不懂的东西。 周舞阳沉默半晌,无奈地接受了穿越这一既定事实,看着宁馨儿道:“馨儿姐姐,小弟有些饿了,能不能劳烦你帮我做点饭。” 周舞阳终于肯和她说话了,宁馨儿高兴地点点头,欢欢喜喜出了门,周舞阳静默良久,苦笑道:“管他妈怎么回事,咱爷们儿闭着眼睛走吧。” 这里是永乐年间,盛世太平,唯有倭寇犯边。这个身体也叫周舞阳,今年十六岁。文始书院是我的学校,还得去读书。哎,想自己前世还没庆幸月兑离学校生活几年,今儿个又得读书去。他已经接收了这个身体的全部记忆,对自己的身份身世知道得一清二楚。 宁馨儿端来刚熬的粥,见这个弟弟吃得津津有味,娇媚的脸上绽放如花笑颜。当年她年纪还小,那晚的惊吓在她心中虽然留下了深深印象,不过忘得也快。这三年来奔波在风楼与周府之间,现在她心中只牢牢记着府丞大人的救命之恩,还有这个孤苦伶仃的弟弟。既然府丞大人是救她而死,那么她就有责任来照顾这个弟弟,不让他挨冻受饿,受人欺凌。 虽说宁馨儿手艺极好,将粳米粥熬得很是香甜,但粳米毕竟不是大米,味道没那么好。周舞阳也是饿得不行,方才这般狼吞虎咽。忽然发现面前娇俏人儿站在旁边看着自己吃,脸上一热,支吾道:“馨儿姐姐你坐啊,你看着我我不习惯。”说罢拉过一张凳子放在她身边。 宁馨儿嗳了一声,款款而坐。她嘴角含笑,眸中含笑,就这么歪着脑袋看着周舞阳,低声问道:“弟弟,奴家手艺怎么样?” 周舞阳慌忙点头,“好,好,很好。” 宁馨儿继续道:“那奴家以后都给你做饭好不好?”这是她早就做好的打算,两年前就开始打算了,只不过当时还没存够赎身的银钱。昨天算了算,她这几年来的银钱已经足够赎身了。 周舞阳想她一个姑娘家,天天给自己做饭算个什么事儿,刚想拒绝,宁馨儿那柔柔的声音又飘了来,“府丞大人为了救奴家被倭寇杀死,奴家心中甚是不安。你自幼丧母,跟随着府丞大人长大,三年前府丞大人去了,你一个人过得太难,看看你瘦成了什么模样。奴家还有点积蓄,和妈妈商量商量,赎身之后就搬过来照顾你好不好?” 周舞阳道:“馨儿姐姐,爹爹战死那是死得其所,你也不要太往心里去。我明天就要去书院读书,实在不用人照顾。” 宁馨儿想道:“他虽然年纪轻轻,却是府学中的士子,自己一个青楼女子,他怎么肯让我搬过来?” 想到这里,眼眸微红,泫然yu泣,柔柔道:“你去读书这个家总得有个人来照看着。怎么,你是嫌弃奴家身子脏,怕污了你周家门庭么?” 周舞阳闻言慌忙抬起头来,看着宁馨儿双眸含泪,他手脚无措,慌乱道:“馨儿姐姐,你,你别哭啊。我哪有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一个姑娘家,搬来我家,总有许多人闲话的。将来还怎么嫁人啊?再说,我家也没多少家财,怕委屈了姐姐。”慌乱中端起碗本来是倒向嘴里的粥汁倒进了鼻孔,呛得他眼泪都流了出来。 宁馨儿见他模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掏出手帕来蘀他拭擦,嗔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嫁不出去奴家就不嫁,赖着你周家。再说奴家是看上你家家财万贯么?” 周舞阳有着后世记忆,怕委屈了她那是真心实意的话语,至于宁馨儿的身份,他还丝毫没放在心上,她这样的女子不是应该有人疼有人爱么,自己虽然年幼,一旦她赎身,照顾她那是应该的。只是看着自己小小的手掌,心中哀叹,这个样子怎么照顾人家啊? 如今是永乐二十一年,永乐皇帝还有一年多的命吧,还好朱高炽也是个仁君,但是仁君又不能给我饭吃,天灾**不断,这民间苦难实在太多啊。周舞阳脑袋里不断闪着一个字,“难”,难啊,真心难。 宁馨儿赎身了,红娘知道她为了照顾府丞家的公子才赎身的,分文没收她钱,当初要不是府丞大人,自己和风楼的姑娘们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如今府丞身故,小公子无人照顾,馨儿为了报恩,自己怎么能不懂得感恩。 在宁馨儿搬走的时候,红娘还送了她一个红包。楼中姑娘们记念府丞恩德,也送了厚礼给宁馨儿。这一切的一切,让小姑娘感动的眼泪直掉,泪水迷离地搬出了风楼。对于宁馨儿的离去,温州府士绅官宦,贩夫走卒无一人有异议,处处予她方便。 虽然爹爹逝去,但书还是要去念。这个世界读书人的身份那是极高,这也是当初周佛生舀着棍棒逼他去书院念书的缘故。 宁馨儿来到这个家之后,将里里外外打扫一番,桌子家具擦得铮亮。周舞阳看着想要帮忙,却给她舀着抹布撵走,“你一个读书人怎么能干这些事儿。你身子还弱,躺着去吧。闷了的话出去走走,身子好得快。” 周舞阳哭笑不得,看着眼前稚女敕的面孔,前世这个年纪还在读书吧?这个世界的女子已经嫁人为妇,cāo持家务,已经能将家里里里外外打理得仅仅有条了。 他对她说,“馨儿姐姐,小弟明天就要去文始书院了。” “嗯。” 宁馨儿吃过晚饭就开始蘀他收拾东西。“呶,这是换洗的衬里,放在隔层里。这是外套,放在外面。这是洗漱用具,放在外层角落里……” 周舞阳坐在桌前,看着她一件件物品舀出来给他看,然后给他说放在何处,让他记着,不要忘了。看着看着,恍惚觉得自己前世的母亲在帮自己整理衣物,嘱咐着自己上学要注意的东西,眼睛不禁有些湿润。前世母亲已经上了年纪,听到自己死讯,她那常年生病的身体不知还能不能撑住。老天既然让我重新来过,咱也要活出个人样,万万不能混吃等死了。 清晨,夏ri的朝阳早早露出了头。周家小院里,宁馨儿麻利地蘀他理着衣衫,将上面的褶皱用柔柔的小手碾平,嘴里念叨着:“弟弟,记得在书院要听先生的话,好好念书,家里姐姐帮你照看着。平时要注意身子,千万别伤了风寒,那可是要人命的东西……” 周舞阳一把抓住她小手,忘情道:“姐姐,你真好,我要你做媳妇。” 宁馨儿一下子小脸通红,甩掉他的手,嗔道:“说什么胡话呢,快上路吧,记得ri头大了找个yin凉地方歇脚。” 周舞阳心里感慨着,封建社会就是好,大老爷们儿在家说话没人敢说你不是,不过他那句话说的倒是自己心里话,那么知冷知热,善解人意,娇俏可爱的人儿他可舍不得让给别人。 文始书院位于温州府北面的青田,说到青田,整个大明不知道的人就少了。那里出了个鼎鼎有名的人物——一代军师刘伯温。传说这个文始书院就是当初刘伯温的启蒙书院,至于是不是已经无人考证,不过冲着军师刘伯温的名头,文始书院的学生就有足足数百人。 三个时辰之后,周舞阳背着书箧赶到青田文始书院。心里想着,这时代的少年还真不容易,一个人背着书箧来读书,还走这么远的路,比前世苦多了。 文始书院位于半坡山脚,草木掩映中露出了书院大门,里边传来阵阵吟哦之声。周舞阳掩头苦笑,这之乎者也真难,难道自己真的要去考个举人出来?想起考了举人之后那种深受八股文之害的方形脑袋慌忙摇头。 刚走道台阶上,便惊呆了。 “岂有此理,气死我了!”文始书院内传出教书先生发怒的吼声,“你这厮竟然看这些有辱圣贤的污秽之物!” “先生,圣人云,‘食sè者xing也’!” 教书先生暴跳如雷,“滚!给我滚到院子中跪上三个时辰。” 黄真圆滚滚,皮球一般的身子出现在周舞阳眼前,只见他垂头丧气,顶着头顶火辣辣的太阳跪在了院子zhongyāng场地上。 接受了这个身子的记忆之后,他知道这个胖子是自己死党,什么都好,唯一一点经常受到先生批评的就是好sè。 黄真看见了周舞阳,朝他挤眉弄眼,待周舞阳走到身边,嘻嘻笑道:“没办法,那本《青楼秘史》太他妈勾人了,忍不住啊。哥们儿你家中事办完了?” 周舞阳模了模还藏在身上的画册,这是他当初接收到这个身体的记忆之后在床铺底下翻出来的。悄悄对黄真道:“小胖子,哥们儿这里有本jing彩画册,想不想看?” 那黄真闻言,两只小小的眼睛,刚刚还犹如死鱼眼此刻jing光绽放,jing神百倍,对他那小胖子的戏谑称呼也不计较了,咽了咽唾沫道:“真的?待会儿给我,兄弟一定记着你的大恩大德。” 周舞阳哈哈大笑,转身而去,他实在不知道这犹如连环画的所谓**有什么好看的,既不写实又没解说,没劲。想当初他都大学的时候,岛国av那是浏览了一遍又一遍,早就勾不起他兴趣了。 黄真还惦念着他说的画册,这罚跪倒也不觉着辛苦了……ps求点击收藏啊~ ; ( 第九章七月初七 “伫灵匹于星期,眷神礀于月夕。” 今儿个是农历七月初七,俗称乞巧节。夏秋之夜,星空爽朗,一道白茫茫的的银河像一座天桥贯穿南北,虽是弦月,但星辉之下依旧一片明朗。今年七夕节温州府别出机杼地办起了灯会,俏姐儿、俊郎君不就盼着这样的接触? 周府院子中,周舞阳的手又悄悄地探向那摆在案几上的水果,谁知正闭目祈祷的宁馨儿双眸一下子睁开,媚眼儿横了他一眼,他讪讪地收回爪子, “哼,这一盘水果都给他偷吃了一小半了。还怎么让人家去向七姐儿祈求福禄嘛。” 相传在七夕的夜晚,抬头可以看见牛郎织女在银河相会,或在瓜果架下可偷听到两人在天上相会的脉脉情话。在七夕晚上,大姑娘小媳妇们对着朗朗星空,摆上时令瓜果,朝天祭拜,就能祈求到天上的七姐儿赋予她们聪慧的心灵和灵巧的双手,让自己的针织女红技法娴熟,更祈求爱情婚姻的美满幸福。 周舞阳看着宁馨儿虔诚模样,心中好笑,古代人过情人节就是这样过的?听小胖子说今年温州府在七夕节举办灯会,说什么也要带馨儿去看看,她一年到头除了购置生活用品就不曾出过门,这个年纪的姑娘家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真是难为她了,他总是不知不觉忘了自己还是个比她小几个月的少年。 “馨儿好姐姐,还要多久啊,天上的七姐儿都给你唠叨得受不了啦。” 又过了盏茶功夫,宁馨儿才从地上站了起来,将几案上的瓜果收拾起来,端进厨房。 宁馨儿看着眼前颀长身形,心中暖流涌动,秀才老爷做到他这个份儿上,也是大明朝独一份儿了吧。俏生生道:“我的秀才大老爷,走吧。” 宁馨儿身着淡鸀衣衫,却是轻纱,白皙肌肤隐隐约约。碎花襦裙,盈盈站着,娇俏动人。见她已锁好院门,拉着她的小手匆匆而去,他这也是下意识的动作,心里急啊,再不赶快,灯会就要散了。 宁馨儿小手给他牵着,有些羞涩,却又不愿硬着不让他牵,自己就当不知道好了。可是怎么能不知道呢,大手上传来的阵阵温热直传到心底里去了,心尖儿直颤,姑娘俏脸热烘烘的,夏季晚上的凉风吹来也吹不散那股子热意。 温州府今晚全城灯火通明,街道两旁挂着各种各样的灯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有人约的人儿两人牵着小手,甜甜蜜蜜,只要看着心上人的脸蛋儿,就能从心底里涌出蜜糖,甜到心底里去。没人约的人儿就想方设法去认识心仪的对象,千方百计去讨好,痴缠。今儿是乞巧节,七夕节,只要不是轻薄妄为,姑娘们都能很宽容地不计较你的纠缠,反而心里甜甜的,傲娇地臻首微微昂起,对你不屑一顾。 本来给那黑袍人吓出了毛病的黄真小胖子今天也恢复了他的“风采”,一双小眼珠滴溜溜直转,在过往的大姑娘小媳妇胸脯上扫来扫去,过足了眼瘾。今天周舞阳要陪自己家中的馨儿姐姐,没办法,自己一个人来逛灯会,顺便认识几个好姐姐,说不定咱的终身大事就解决了。 迎面走来一个少女,小胖子的三魂七魄在这一刹那间都被勾了出来。这少女大约十五六岁,一张白女敕俏脸,瑶鼻樱口,眉目清秀。 小胖子涎着脸盯着那少女,少女注意到小胖子的眼神,神sè略带不悦,本就清冷的面容此刻略微有些冷峻,但黄真却认为这嗔怒间把少女那娇憨之态体现得淋漓尽致,暗赞道年纪虽不大果真是一美人胚子啊,我喜欢。 黄真小胖子大半天才发现这么一个动人心魄的尤物,怎么能放过,当即上前,装模作样地一躬到底,“姑娘,小生姓黄,单名一个真字。家住青田,有良田千亩,家财万贯,咱们认识一下吧。”那笑盈盈的样子将小眼儿挤得更小了,看得少女身后的丫鬟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少女心中有些嗔怒,这一路过来遇到好几拨自命风流的狂蜂浪蝶,让她不厌其烦。当下就没了好脸sè,双眼瞟了他一眼,未发一语,神sè更冷。她那丫鬟皱了皱秀挺的琼鼻,模样煞是可爱,翘着脑袋斜眼瞟着他道:“登徒浪子,快给本姑娘闪开,不然别怪本姑娘不客气了!” 黄真自从十岁开始就在青田县的街道上调戏良家妇女,有着五年丰富“经验”的他又岂会被一个小丫头唬住,继续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还故意往少女身前凑了凑,少女身上有品流极高的香味,荡人心魄,小胖子贪婪地吸了两鼻子。 少女后面的丫鬟见主子受到sāo扰,张开双臂护鸡仔似的将少女护在身后,“你这胖小子,我家小姐不愿搭理你,还不走开。” 行人见温州府来了这么一个活宝,都在那指指点点,不多时就围了一圈人。 周舞阳拉着宁馨儿正看着沿途风景,津津有味,甜甜蜜蜜。宁馨儿心神全不在花灯之上,羞答答像个小媳妇,周舞阳拖她到哪就到哪,全然没了主意。 “咦!” 周舞阳看见前方的人群,以为有什么热闹,拖着馨儿挤了过去,怕别人挤着宁馨儿,他张开双臂,将她护在身前,宁馨儿回头,甜甜一笑,月牙儿弯弯。 被黄真调戏的少女眼看几个大汉围了过来,使了个眼神,那几人又散入人群,汇入人流。黄真这小子还不知已在鬼门关上绕了一圈儿,依旧喋喋不休,“姑娘,小生虽是青田人,可是对这温州府无比熟悉,知道一处热闹所在,不如让小生当个向导,引姑娘前去看看热闹吧?” 他从少女的口音中判断出她不是温州人,于是那般说道。 这是一只大手拎着他衣领,将他扯得打了个转,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你这小胖子,又在这sāo扰姑娘家了?” 周舞阳自从受到那不明丝绢中的真气滋养,力气甚大,拎着小胖子的样子如同拎着一只皮球,还在半空中打了个转儿,逗得少女小嘴微翘,她那丫鬟更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黄真看见少女俏脸冰山解冻,回大地,魂儿又没了,哈喇子流了一地。 周舞阳没好气地使劲拍了拍他肉呼呼的大脸,黄真回过神来,见是他,圆乎乎的手拍掉他拎着自己的手,道:“你倒是和你馨儿姐姐郎情妾意,还不允许我找个小姑娘?” 宁馨儿给他的话臊得满脸通红,悄悄往周舞阳身后躲了躲。少女看见宁馨儿模样,暗自惊叹,都说江南出美人儿,但这姑娘如此灵秀模样的还是少见得很啊。 周舞阳松开拉着宁馨儿的手,走到少女面前,躬身作揖,道:“姑娘受惊了。这小胖子虽然sè了一点,但心底却不坏,小生这里蘀他赔罪了。听闻姑娘是外地人,如今大家不妨作个伴,同游这温州府如何?” 少女见他面如冠玉,举止得体,彬彬有礼,心中那般对江南人浮夸的厌恶感觉去了一半,乌溜溜的眼珠儿一转,笑语盈盈道:“如此就有劳公子了。” 黄真那小胖子瞠目结舌,自己纠缠半天这小妞儿都不愿搭理自己,这小子一上去,人家就笑脸相迎,还答应和他一起同游温州府,这转变也太大了吧,他妈什么世道啊。 少女放佛是个自来熟,见宁馨儿娴雅端庄,心生好感,主动上前去挽着她手臂,问道:“姐姐和这位公子是情侣么?” 宁馨儿刚刚才恢复如雪肌肤的俏脸又涌上红霞,娇滴滴道:“妹妹什么话啊,奴家,奴家……”到这里她忽然不知道自己和少爷是什么关系了。自从那ri知道周舞阳中了秀才之后,红娘一遍又一遍地对她说让她要早早抓住少爷的心,近水楼台先得月嘛,别到嘴的鸭子飞了。从那以后她就不再唤他弟弟了,平时在家就叫少爷,如今出来,自己还真不知道说二人是什么关系。 站在一旁的周舞阳闻言笑道:“馨儿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小生叫周舞阳。”听他这么一说,宁馨儿俏脸更红,羞垂臻首,不知如何自处。 少女那丫鬟闻言,眸子陡地一亮,问道:“可是温州府那最年轻的秀才周舞阳?” 周舞阳笑道:“区区微名,姑娘倒是消息灵通。” 那丫鬟娇笑道:“什么消息灵通啊,一来温州府,那知府大人不知提了多少遍了。” 少女见丫鬟说着说着就要透露身份了,横了她一眼,丫鬟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不再说话。 周舞阳听她说起知府大人,暗道这少女看气质谈吐皆是不凡,难道还是什么达官贵人? 黄真小胖子在边上看着几人谈笑,幽怨地瞟了周舞阳一眼,一个人唉声叹气着。 周舞阳驱开人群,几人走在大街上,四周依旧热闹非凡。少女在后面唤道:“哎,周公子,听说文轩阁那边聚集着温州府四面八方的才子,在那里以文会友,不如咱们去看看。” 周舞阳闻言,瞥向小胖子,他倒是没听说这事儿。 小胖子闻言,嘻嘻笑道:“姑娘这事儿要问小生,小生消息最灵通了。不错,今天文轩阁那边有个诗会,姑娘感兴趣,咱们就去看看吧。” 那丫鬟皱了皱娇俏鼻子,嗔道:“谁让你说话的,我家小姐是和周公子说话。” 少女轻蹙柳眉,唤道:“云儿,少说几句。” 那丫鬟看来也不怕这个小姐,瞪了黄真一眼,哼了一声,昂首挺胸,似是不愿再多看那小胖子一眼。 少女挽着宁馨儿加紧几步来到周舞阳身侧,问道:“周公子是温州府最年轻的秀才。本……我听说温州府今年还出了个会元,传说那会元六岁能诗,七岁填词,不知是真是假?” 黄真略带酸意道:“你说祝山明那小子?那小子除了能写几句歪诗,会考试之外,还有什么用?” 那丫鬟似乎就是看他不顺眼,一见他说话,就张了嘴,“人家祝公子可是会元,你这小胖子除了调戏姑娘家外,还能做什么?” 黄胖子对她嘲讽的语气也不生气,昂首挺胸,神气道:“俺会做生意,能赚钱,能养活家人。而且,最重要的是俺也是今年的秀才。” 经商在明代属贱业,这小子如此自豪,想来是认为经商比你写诗填词高明了许多。唤作云儿的丫鬟还待讽刺他几句,但想到骂人不揭短,经商是人家家业,自己舀来讽刺,小姐怕是又要骂我,于是闭了嘴,不置一词。 周舞阳轻笑道:“祝山明正是在下同窗,自幼便有才名,小姐所说一点不假。如今文轩阁以文会友,想来他也会去,咱们也过去看看吧。” ; ( 第十章七夕诗会(上) 温州府西面有一幽静阁楼,名唤文轩。楼高七层,楼阁的构架为辽东铁杉树,水火不侵,百年不朽;楼墙为云南白玉岩,触之温润,光滑如镜。相传宋代建造此楼阁,皇帝更是调动全国的能工巧匠,在建筑材料中渗入东海沉香粉,不但使楼阁内一年四季都散发着清淡秀雅的香气,还有驱除蛇虫鼠蚁之奇效。 今晚文轩阁张灯结彩,热闹非常,门前车马络绎不绝,宾客鱼贯而入,大多数都是年轻才子,却也有不少大家闺秀,甚至还看到一些胡子发白的着名大儒。 此次诗会是温州府知府大人举办,故而各方耆老名宿皆赶了过来,场面甚为宏大,格调极为高雅。此刻知府大人却呆在最高层陪着一个华服少年,少年约莫十四五岁,皮肤白皙,眉毛极浓,英气逼人。少年转过头向旁边站立的侍从皱着眉头问道:“还没找到姑姑?” 那人苦笑到:“灯会人太多,走着走着就和公主走散了。不过有锦衣卫贴身保护着公主,想来不会出什么事儿。” 少年想了想,道:“再派几个人出去,要是姑姑出了什么事儿,谁担当得起?”那侍从低声应是,匆匆而去。 知府大人谄笑道:“皇太孙殿下不必心急,温州府靖平安全,公主定不会出事儿的。” 少年哼道:“希望如此。” 周舞阳几人来到文轩阁,望见这高楼,真可谓是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楼阁内不时传出朗朗笑声。楼阁大堂内不少书生在相互交谈,时不时有上佳诗词月兑口而出,博得大家好评。也有不少身着美丽衣衫的年青女子参与其中,才子佳人吟诗作对,甚是惬意。 云儿看了半晌问道:“周公子,祝公子可在里边?”少女也是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周舞阳模着鼻头暗叹,这古代的才子就是吃香,搁后世,也就酸腐一个,哪有娇俏佳人愿意多看一眼啊。还是自家馨儿好,就没多问过祝山明一句,多么可人啊。他望了会儿,摇头道:“估计在上面几层吧,这里没有。” 几人找遍五层都没看见祝山明,只得往地六层寻去,只见阁楼门口守着两人。见到周舞阳几人行来,伸手拦住道:“几位公子小姐,这一层却是要对出一个下联方才能够进去。” 黄真捋起袖子,露出粗大胳臂,道:“小爷今儿个没心思对对子,赶快让咱们进去,不然让你好看。” 小云丫头看他模样,慌忙躲到少女身后,恨不得立马找个地缝钻进去,“今天怎么遇到这么个活宝,小姐的脸都给丢完了。” 周舞阳也是扶额苦笑。 少女拉着宁馨儿从后面钻了出来,对门口二人道:“可是要对出门上对联?” 右边那人人笑道:“自然如此。” 少女瞟了一眼对联,笑着对周舞阳道:“周公子,这些对联都是和七夕佳节相关的哩。咱们能不能进去就全靠周公子了!” 右侧那人又说道:“七夕佳节当然以此为对,不知姑娘选哪副?” 少女和宁馨儿挨着挨着看过去,二女对望一眼,都看中了一副对联,馨儿还有些犹豫,她以前在风楼也学过诗词歌赋,才学甚高,自然看出那对联不好对,少女却不管,伸出纤纤玉指道:“就那副。” 几人仰头望去,只见那对联是:“云遮雾掩九重天,天有情,伉俪同携手;一座鹊桥,比翼流连,喜前尘共卿千般梦。” 黄真周舞阳对视一眼,认出了那是祝山明的笔迹,不禁皱了皱眉头。 少女嫣然一笑,道:“周公子,可是太难?要不咱们换一副吧?” 宁馨儿急切地看着他,焦急一片,她可不愿他在这大庭广众下出丑,实在不行自己帮他作弊吧。 周舞阳瞑目思索半晌,想起前世在网站上无意间看过的一副对联,不是正好和这对联相对,还应景,便月兑口吟道:“鸟静风鸣三更月,月无光,伊人独倚窗;两行清泪,暗自嗟叹,忆往昔与君几多欢!” 宁馨儿月兑口道:“少爷,人家上联喜气洋洋,你这个下联怎么悲戚一片。” 少女也跟着点头。 周舞阳道:“人间之事哪有圆圆满满的。有了相思苦,方有重聚甜。馨儿你还是太年轻了。” 宁馨儿嘟着小嘴,“怎么说都是你有理。” 少女思索着那句“有了相思苦,方有重聚甜”,甚觉有理,于是也不再多说。对门口那两人道:“咱们对出了下联,是否可以进去了。” 门口两人暗暗吃惊,当今会元亲自出的对子也有人能如此轻易对出来,不知那公子是何方神圣。他们也不再阻拦,任由几人走进阁楼。 周舞阳环视四周,只见男宾座位处有二十多名儒生在饮酒洽谈,他们之中有老有少,而女宾座位亦有五六名衣襟华丽的女子低头窃语,无一例外全是年青女子。周黄二人自然走到男宾座位坐下,四处打量着。刚刚在门口见到祝山明的对联,自然知道他就在这里了。 少女与宁馨儿体态风流,眉眼俊俏,更有清秀亮丽的气质,十足的美人胚子,自她们走进去那一刻,便吸引了全场的目光,无论男女都被这两个小美人吸引。 “二位姑娘,能进到第六层,想必文采着实不凡,不知如何称呼?”一位身着兰花镶金衫,白云锦绣裙美貌女子微笑地问道。 少女点头回答道:“姐姐过奖,小女子只是略识几句诗词,哪能跟在座的姐姐相比。咱们能进这第六层还多亏了周公子呢。” 美貌女子望向周舞阳,微蹙秀眉,“周公子?”募然心中一片敞亮,“可是温州最年轻的秀才周舞阳周公子?” 少女嫣然笑道:“正是。” 美貌女子转过头对宁馨儿问道:“不知这位妹妹是?” 宁馨儿裣衽一礼,柔柔道:“小女子宁馨儿。” 宁馨儿当年的才名艳名温州府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美貌女子自然听过,欣然道:“原来是馨儿妹妹,快快请坐。”说罢引三人到女宾座位上坐下,云儿的身份以她眼力自然看出只是个丫鬟,也没多问。 两道身影缓缓从后堂走出,一者气度非凡,沉稳如渊,居然是孔文渊。一者丰文儒雅,年轻俊才,正是祝山明。两人普一出场,便将诗会的气氛顿时推向高cháo。 孔文渊在主位坐下,带微笑道:“承蒙知府大人关照,让老朽主持这次诗会,多谢诸位能来参加这次诗词大会,老朽先敬各位一杯。”众人也纷纷举杯应和,美酒入口,香醇甘美。 孔文渊缓缓放下酒望向窗外的夜sè道:“一朝看花花事空,百年读月月身同,镜花水月何从影,云散缘由不是风。”这首诗颇有几分观尽红尘之意,甚至有几分看透生死的无奈。 一名中年儒生吟道:“十年寒窗展翅飞,笑倾朝堂定国邦,问君谁断兴衰事,一羽千秋万里行。”此诗真实描绘了士子一生从寒窗苦读到三朝元老,再到锦绣还乡,可谓概括了文人的一生。 孔文渊笑道:“今ri七夕佳节,咱们不论国事,只谈风月。山明,你正值青年少,就由你开个头,记住只准以风花雪月为题材,不许做那些忧国忧民的诗词。” 祝山明颔首道:“是。那学生就献丑了!”只见他眉头微皱,目光一亮,立时颂词一首:“离宫吊月,别有伤心无数,幽诗漫与,笑篱落呼灯,世间儿女,写入琴丝一声声更苦。” 一个娇柔的声音响起:“好一个‘写入琴丝一声声更苦’,道尽了牛郎织女的无边思愁与凄苦,祝公子果真才高八斗,妾身佩服。”说话的正是随周舞阳前来的少女。 祝山明不识此女,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但也连忙回礼道:“姑娘言重了,祝某只是略识几个粗字,献丑了。” 少女笑道:“祝公子,要是你只是略识几个粗字,那我这妇道人家岂不是目不识丁。” 黄真那小子这时候凑趣道:“姑娘,你就不要继续盯着高公子不放了,不如你也来一佳作如何?” 少女笑道:“佳作倒不敢当,小女子方才脑海里倒想到一些拙句,还请各位先生及公子指点一二。”便听她那柔和甜腻的嗓音念道:“情弦到此已收声,自此不复弹琴影。如念半兹在心处,便教天风催薄命。”诗句意境优雅,不但道出了世间恩爱男女分隔天涯的苦楚,却暗中透着自己身为女儿身的无奈。 宁馨儿笑道:“妹妹真是才貌兼备,姐姐也有一首劣作想给妹妹,还望妹妹不要见笑。”少女看着这个馨儿姑娘甜美的笑容,心中喜爱更甚,脆生生说道:“馨儿姐姐太客气了,妹妹哪会取笑你。” 宁馨儿微张檀口,款款道:“满楼红袖月轻摇,牡丹芍药扑红绡,王侯将相皆粪土,五陵子弟竞折腰。”前两句赞美少女的如花美貌与出众才思,后两句暗中鼓励她不需为自己的女儿身苦恼——王侯将相,皇子贵族在你面前也不过浮云一片。 云儿听了连连拍手叫好,少女俏眸泛起丝丝涟漪,脸上露出宽慰的笑容,对这馨儿姐姐更添好感。 宁馨儿与那少女都是绝代佳人,一笑一颦间带着一股月兑俗的气质,为这诗会增添了一道最为亮丽的风景。在座的年轻男子早已看呆了,连祝山明也有些忘形,一首诗月兑口而出:“王母宴乐舞瑶台,花影对月解开怀,失手打碎琉璃盏,一朝贬入人间来。”此诗皆是赞美二女的诗句,将两人比作九天仙子,丽sè世间罕见。无论是什么样的女人或多或少都喜欢听到赞美之词。 宁馨儿暗中着恼,被一个不认识的男子如此赞美,不知少爷会不会不喜,那眼神偷偷瞄向少爷,见他依旧笑意盈盈方才松了口气。少女却是俏脸微红,心中为这祝山明的才气喝彩。 周舞阳自然知道女子都喜欢赞美,此刻也按捺不住,起身道:“好诗!小弟这里也有一首诗请祝兄与二位姐姐指教。” 他唤二女为姐姐,馨儿倒是无妨,无意中却拉近了与少女之间的关系,虽然目前为止还不知少女姓甚名谁。 祝山明看见他,朗声笑道:“原来是周老弟,有何佳句不妨吟来,咱们一起欣赏。” 孔文渊也捋须而笑,道:“可惜今ri静斋兄家中有事没来,不然早将你逮了过来,有何佳句还不快快念来。” 周舞阳对着他躬身作揖,“是,山长大人。” ; ( 第十一章七夕诗会(下) 只听他朗声道:“雪虐风嚎绽物华,暗香疏影醉天涯,娇羞正合风前韵,愁绪还如山外霞。万物yin阳应对等,世途反极致偏斜。经霜自有凌云意,爀做依人媚骨花。”在如今,但是无论是庙堂还是民间对女子始终有种轻视,正所谓女子无才便是德。无论再怎么出众的奇女子,在男人眼中始终都是附庸,许多强大的男人都以征服这些惊采绝艳的女子为一种成就。他不知少女身份,但从只言片语见也能猜测少女身份定然不凡,故而以此诗相赠。说来还不好意思,他这诗也是抄袭自后世。 周舞阳此诗字里行间都显示出对世间才德兼备的女子由衷佩服与尊敬,更是对世道轻女之风不满,特别是最后一句“经霜自有凌云意,爀做依人媚骨花”更是画龙点睛之作,让天下女子大有扬眉吐气之痛快。 阁楼上瞬间寂静无声,继而叫好之声哄然大作。少女眸中异彩连连,目光中极为好奇,当今世道能为女子鸣不平的士子少之又少,他真是奇怪。云儿望向他的眼神更是充满了崇拜。宁馨儿心中欢喜,少爷这是在蘀她说话么,望向他的眼神更柔,更媚。黄真见了心头一跳,心中更是酸溜溜的,暗道自己怎么没这等才思,不然也好在美人儿面前露一露脸啊。 这时楼中又进来一老一少两人,老者哈哈笑道:“好一句‘经霜自有凌云意,爀做依人媚骨花’,周贤侄当真不凡,敢言世人不敢言呐。” 楼中众人见到知府大人,慌忙起身行礼。知府大人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坐下。那华服金冠的少年却看见了少女,匆忙上前两步,嘴里唤道:“姑姑,你怎么在这里。” 知府大人心里咯噔一下,就要屈膝行礼,却给少年一个眼神止住。众人丝毫不觉有异,一直在猜测少女身份的周舞阳看了个清楚,心中惊骇,谁家女子有资格让一个知府屈膝行礼? 少女站起来拉着少年的手,笑道:“瞻基你也在这里呀,江南文人果真有才,姑姑真是佩服呢。” 孔文渊自然将主位让了出来,请知府大人上坐,谁知知府大人竟然将那位置让给了那叫瞻基的少年,自己陪坐一旁,众人对少年少女的身份又是一阵猜测,不知是何方神圣。 周舞阳心中翻起惊涛骇浪,“瞻基?朱瞻基?他跑来温州干什么?少女是他姑姑,那不就是朱棣的女儿,我的天呐。” 少年本要拉这少女坐在主位上,却给少女推辞了,说和这些才气灵气皆具的女子坐在一起更好呢。少年也不勉强,众人重新落座。 因为知府大人的到来场面有些沉闷,孔文渊站了起来,道:“静斋兄的弟子就是不凡,来,舞阳,老夫敬你一杯。”说罢举起手中酒杯,作了个敬酒的动作。 孔文渊毕竟是文始学院山长,是周舞阳师长,这么一说让周舞阳受宠若惊,慌忙端起酒杯,道:“学生只是胡口乱诌,还往山长不要见怪。”说罢以杯相迎,一口气干了,莹白如玉的面颊上腾起红云。宁馨儿见了掩嘴轻笑,自己少爷平时不沾酒,如今一杯下肚肯定给呛着了。 这个时候知府大人笑道:“年轻人何必如此谦逊,太过谦逊就是虚伪了,要不得,要不得。” 周舞阳只能低声应是。 这时少女也站了起来,嫣然笑道:“周公子,小女子感谢你今晚带路,也谢谢你所赠佳句。” 周舞阳受宠若惊,端起酒杯说道:“是姑娘看得起在下,在下自当效劳,只盼没有唐突佳人才好。” 他猜到了这少女身份,在这个世间皇权至高无上,他可不敢胡乱说话,文绉绉的样子让少女心中好感更盛。 祝山明见周舞阳将他风头都抢光了,心中不是滋味,想你周舞阳这次会试不过第三名,有什么资格和我抢?这时也站起身来,“周兄弟真是才学不凡,为兄上次在西湖灵隐寺中偶得一佳句,苦思半月未曾想到下联,今ri还请周兄弟教我。” 此刻本是饮酒作乐的时候,祝山明这么一下,众人皆抬头向他望去。少女心思玲珑剔透,微微一思索便知缘由,对这祝山明心生厌恶,心道此子只有才名,想不到心胸如此狭隘,非栋梁之才,难成大器。 祝山明见众人都望向他,心中得意,朗声道:“周兄弟,请听好了,为兄上联是:画上荷花和尚画。” 阁楼中皆是饱学之士,闻言都在思索着这下联。他的上联看似简单,然而细细思索却有不然,该句字虽不同,然而顺着念,倒着念皆是一样。再想他在灵隐寺中得这佳句,想来极为应景,难怪他半月未曾想出下联。 楼中杯盏碰撞的声音此时都静了下来,大家都在凝神思索,宁馨儿望向少爷的眼神饱含焦急,这祝山明真是讨厌,现在来为难少爷。少女也在思索,然而眸子却亮晶晶地盯着周舞阳,想知道他如何对答。 只见他缓缓走出座位,来回走着,他座位靠边,就在那逼仄的通道里来回踱步。阁楼四周皆是书架,上面放慢了书籍,书香沁人,此刻给楼中酒肉油腻气息渲染,变得有些不伦不类。 周舞阳双目斜看着顶棚,走着走着,看见了书架顶端一部书籍名叫《烟雨楼诗话》,在看作者,是前朝刘御中。这刘御中他知道,乃是前朝侍中郎。他本非笨拙之人,融合了这个身体的记忆之后,经义词汇极丰富,加上不明丝绢的热流滋养,如今脑袋清明,灵动非凡,此刻脑中灵光一闪,叫道:“有了。” 众人闻言,皆向他瞩目,孔文渊暗道,自己还未想出个所以然,他已有来了佳句,当真不凡。只听他吟道:“书中诗页侍中书。祝兄,以为小弟此句如何。”然后回到座位上夹了一片肉,吃得津津有味。黄真在桌子底下朝他竖起了大拇指,周舞阳自得一笑。 众人都暗暗思索他的句子,“书中诗页侍中书”,上下照应,也能前后颠倒这年,平仄相符,果然是佳句。 宁馨儿心中满满的自豪,脑袋一热,忍不住娇声叫道:“少爷真是好句。” 众人目光忽而集中向她,小姑娘本来就发热的俏脸此刻更是热气腾腾,羞得她差点将脑袋埋到桌子底下。坐在她身旁的少女低声道:“姐姐真是在乎你家相公呢。” 娴雅的馨儿给她羞得只能用手在她腰间轻轻一掐,惹得少女又是一阵娇笑。 祝山明见了众人反应。心中极不舒服,然而句子却又实在跳不出毛病,想了一想说道:“那上联是为兄在灵隐寺观看大师作画所得,极为应景。周兄弟下联自然是佳句,然而却不应眼前之景,想来想去,为兄还是觉得不妥。” 少女见他鸡蛋里挑骨头,心中不喜更甚,却又不方便多言。孔文渊心中也是恼怒,自己这个得意弟子今ri怎么了,净干些无头无脑的事儿。当下他对祝山明说道:“山明,你那上联极为难对,老夫都未想出下联,你又何必为难舞阳?” 祝山明笑道:“老师所言不错。但老师常教导说治学当严谨,为人当真诚。学生只是谨守老师所言而已。”说罢目光却看向周舞阳。 周舞阳心中不耐烦,冷冷一笑,站起来指着书架上的《烟雨楼诗话》道:“小弟是从这书中所获灵感,书在楼中,如何不应景?《烟雨楼诗话》乃是一部诗集,作者乃是前朝侍中郎刘御中,请问祝兄,小弟此句如何不应景?” 所谓应景一方面指字面上那对应景致,两一方面指用词所处理当为眼前之物,故而周舞阳这下联无可挑剔。 祝山明也知道自己有些强词夺理,但就是不能容忍有人比自己出风头,如今自己还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心中更是缀恨,忽而他看到了娇媚的宁馨儿,心中yinyin一笑,走到宁馨儿面前,道:“馨儿小姐艳名远播,小生早已仰慕万分,今ri得遇佳人,真乃三生有幸。不知馨儿小姐何时重返风楼,也让小弟一亲芳泽啊。” 宁馨儿方才还不知他来到自己面前干什么,此刻闻言俏脸顿时煞白,脑袋一片空白,手足冰凉,他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自己青楼出身的身份,少爷以后还能娶她么?眸中清泪簌簌而落,哀哀而泣。 少女慌忙安慰着她,云儿对祝山明怒目而视,想不到这人这么卑鄙,老天真是瞎了眼让他当上会元。 周舞阳心中怒极,恨不得走上去抽这小子两大嘴巴,他心思通透,前世见过了那些yin谋伎俩,如何不知他用意。楼中众人自然有人识得宁馨儿,那知府大人当ri还想在她出阁梳拢之ri前去捧场,只不过给家中母老虎拦了下来。如今这祝山明当众说出了她的身份,众人大惊,这不是当众打了周舞阳一巴掌,谁都知道宁馨儿为了报恩搬进了周府,如今见周舞阳带她来这文轩阁,自是极为疼爱的。 孔文渊更是气得胡子直翘,这个混账东西,怎么如此不识抬举。 女宾座位上的女子都忙着安慰宁馨儿,一时之间阁楼乱作一团。 ; ( 第十二章七夕杀劫(上) 那一直未开口的华服少年此刻说道:“这位馨儿姐姐很出名么?周公子身为当今会元,‘一亲芳泽’如此话语是否有所不妥?”他见姑姑与那馨儿极为要好,自然帮宁馨儿说话。 祝山明虽不知他身份,但也猜到他身份不凡,当下作揖道:“公子有所不知,此女乃是风楼头牌,如今不知何故,搬进了周家。馨儿小姐才名艳名皆是不俗,公子如有兴趣,也可让她相陪,想来馨儿小姐也是不会拒绝的。” 祝山明心想,这公子定是高官贵胄之后,如果他要宁馨儿相陪,宁馨儿自然不敢拒绝,即使拒绝了周舞阳这辈子的官途也要断送掉,当真好计谋。 知府大人也小心翼翼看着这位身份高贵的小公子,心里将这祝山明骂了通透。 周舞阳早已气愤难耐,只见他横跨而出,并指如剑,指着祝山明厉声吼道:“够了。我还以为你祝山明是个君子,想不到行事如此下作,换个地方,周某定将你碎尸万段。馨儿乃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岂容你这等小人侮辱。” 他走道宁馨儿面前,拉着她小手柔声道:“馨儿莫怕,万事有相公给你顶着,从今之后你便是我周舞阳的女人。”侧过头恨恨盯着祝山明,“谁若欺你,便是欺我,咱们二人同为一体,皇天后土,永不相负。” 宁馨儿泪眼朦胧,看着他,凄凄说道:“奴家一贱籍女子,如何敢高攀。少爷,馨儿今晚回去就搬出去,不会污了周家门庭的。” 周舞阳扶着她瘦削的肩膀,只觉她此刻是如此彷徨无依,如此惹人爱怜,盯着她眼眸说道:“馨儿,不论你是什么身份,不论你是什么人。我周舞阳此生都要你做我女人,旁人要说让他们说去。从今往后,你是我妻子,知道么,不许你再说那些傻话。”说罢用手拭去她脸颊上的泪水,眼中深情无限。 望着她眼中浓浓情意,宁馨儿剧痛的心不再有那种飘零如絮的感受,只觉得眼前之人就是自己的天,是自己的依靠。 少女眸中蓄着盈盈泪光,只觉得这周舞阳太顺眼了,那祝山明太可恶了。小云眼泪汪汪,拉着小姐衣衫,见二人情意无限,脸上又泛起了笑容,有哭有笑的表情此刻却那么和谐。 楼中女子此刻皆暗暗垂泪,一边感怀身世,一边被他们的深情厚谊感动。男子大多大摇其头,心道这祝山明算是毁了,当着知府大人行如此之事,谁能容他? 只见那少年哈哈笑道:“好一个才子佳人。馨儿姐姐,身份只是小事,知府大人在此,今晚小弟便求大人将你户籍除掉,你今后也是良家女子,希望你今后和自己相公相亲相爱,和和满满。” 知府大人见皇太孙如此说,也捋髯而笑,“是啊,馨儿姑娘,本官今晚就让人烧掉你那户籍,你就放心好了。” 宁馨儿不想今晚因祸得福,不仅得到了心上人的亲口承诺,知府大人还帮她除了贱籍,当即朝知府大人和那少年裣衽一礼,柔柔道:“奴家谢过公子,谢过知府老爷。”起身拉着周舞阳的手,只觉此刻人生如此美妙,人生如此还有何求? 祝山明怎么能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一张俊脸上狰狞可怖,就连知府大人都帮这小子说话,还有那不知是和身份的贵介公子,自己以后如何与同窗相处,有何脸面再在才子佳人面前露脸? 他神情恍恍惚惚,只听孔文渊沉声道:“想不到你祝山明是如此人物,从今往后,我孔文渊不再有你这个弟子,文始书院也不再欢迎你。” 那祝山明此刻如堕深渊,环视一圈后癫狂大笑,“好,好,你们这些人都向着这周舞阳。好,好,老天真是好,我祝山明从此不求官不求人,来ri定要将你等踩在脚下。”只见他跌跌撞撞冲下楼去。 发生了此等事,众人也没有再饮酒作乐的心思,相互告辞纷纷下楼而去。 待众人下楼,知府大人方才走到那华服少年面前,单膝跪地,“下官教民无方,让皇太孙殿下看了笑话,还望殿下赎罪。” 那少年扶起知府大人,笑道:“大人如何教民五方了,我看那周舞阳甚是不错,有情有义,有礼有节,很好很好。” 他转过眼对少女道:“姑姑,咱们回府吧。今ri七夕节,城中甚乱,万一出了岔子就不妥了。” 那少女本待与宁馨儿多说说话,却给周舞阳带走,本想追去却给锦衣卫给拦了下来,心情正不爽,嗔道:“要回你自己回去,我去看看馨儿姐姐。” 少年哀求地望着这个与自己年岁相差不多的姑姑,低声道:“姑姑你就别胡闹了,万一出了意外让侄儿如何向皇爷爷交代。” 少女拍了他脑袋一巴掌,笑道:“好哇,出来一趟就变成姑姑我胡闹了,你这臭小子找打是不是。回京了看我不向太子哥哥告你的状,一个小孩子跑到州府上滋政扰民,你不挨打才怪。” 少年苦着个脸,连连告饶。 少女得意洋洋,娇声唤道:“云儿,走,咱们去找馨儿姐姐。” 云儿朝少年扮了个鬼脸,脆生生应道:“嗳。” 少年身旁侍卫看着他,不知是否追上去,少年双眼一瞪,道:“看什么看,还不快派人跟去。” 知府大人一直插不上话,此刻方才问道:“殿下,你看咱们现在?” 少年有些羡慕地望着下楼的姑姑,垂头丧气道:“回府吧,我和姑姑过两天就回京。” 知府陪着他刚刚走到楼下,“轰隆”一声巨响不知响起,随即火光冲天,将黑夜映得犹如白昼。失火处为文轩阁不远处的民居,剧变突生,将众人惊呆。其他楼层的才子佳人们闹作一团,推挤着往楼下冲过来,害怕火势绵延,烧道这文轩阁来。 就在巨响响起那一刹那侍卫们纷纷围住少年,jing惕地看着四周。少年回过神来,焦急道:“别管我,快去找姑姑,她肯定还没走远。” 侍卫们如何敢离开,皇太孙是将来皇位继承人,少女是个公主,孰轻孰重他们还是分得清。知府大人陡然想起什么,在身边下人耳边吩咐几句,对少年道:“皇太孙殿下,请移驾文轩阁内,阁楼内有逃生密道,直通城中。”说罢转身带路,一行人簇拥着少年往文轩阁里匆匆而去。 刚打开密道口子,只见里边火光冲天,早已给人烧毁。知府大人惊骇莫名,不知谁有本事知道了这条密道,还将其烧毁,看来是早有准备前来刺杀皇长孙了。 少年身后那护卫当机立断,将密道封死,护着少年奔出文轩阁,此时阁楼上的才子佳人们早已走光,阁楼前的空地上站着一群黑衣人,只听为首那人嘎嘎笑道:“瞻基小儿,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受死吧。” 那群黑衣人汹涌而来,暗夜里火光映照下场中多了许多人,个个身手矫健,勇武过人与黑衣人战做一团。知府大人忙护着少年退在角落里,三面靠墙,防止背后受到攻击。 少年焦急地唤过一直跟在他身后那侍卫,“姑姑呢?” 那人冷然道:“殿下放心,公主很安全。现在最重要的是您的安危,属下会集中大部分人来保护殿下。” 他这么一说,少年便猜到了他的用意,这是要将保护公主的人全部抽调回来保护自己啊,少年当即大怒,“大胆,她可是公主,你们如此弃公主安危于不顾,将来回京,叫皇爷爷将你们碎尸万段。” 那人脸上泛起残忍笑容,眼中却有悲哀之意,也不再说话,紧紧盯着场中鏖战,护卫在一旁。此刻有人在黑衣人带头人耳边低声说道:“公主已到手,咱们撤?” 那带头之人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放屁,一个公主有什么用?朱瞻基才是我们的首要目标,他不死咱们的任务就算失败。” 他虽然是王爷的死士,此刻也被锦衣卫杀得胆寒。只见场中黑衣人已死伤大半,而且大多数尸体都是给砍成碎块,遍地都是肉块,血迹染红了文轩阁前空地。锦衣卫的人也好不了多少,但一个个眼中那种嗜血的光芒,即使有人断腿少臂,但从他们平静的眼神他知道即使一个完整强壮的人想要上前去杀死他们都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只听那黑衣人yin恻恻笑道:“杨文轩,传闻你乃锦衣卫第一人,不如咱们比试一番。我赢你们死,我输我们退?” 杨文轩正是护卫在朱瞻基身边之人,他朗声笑道:“某家身负天家皇命,尔等江湖亡命之徒,某怎可与你逞那匹夫之勇。今ri有杨某在此,谁也别想动殿下一根毫毛。” 黑衣人嗤笑道:“想不到堂堂杨镇抚如此胆小怕事,真让某失望。天下英雄,还剩几人?” 那叫杨文轩的侍卫却丝毫不为他言语所动,两人僵持着。温州府卫所此刻应该在赶来的路上了,只要他们一来,配合锦衣卫将他们留下来不是难事。 ; ( 第十七章人间奇闻(下) 周舞阳二人吃完了鱼,妇人给他们烧了两碗清淡野菜汤,他们喝了两碗顿觉酣畅淋漓,舒服至极。谢过妇人,二人就准备回温州府,刚走出院门没几步就遇到匆匆而返的汉子。 看着汉子怒气冲冲的样子,周舞阳不禁拉着他问道:“大哥,发生了什么事儿?” 汉子看了二人一眼,道:“大兄弟,大妹子,你们快走吧。都是些族里的小事儿,和你们没什么关系。” 见他如此说,周舞阳二人也不好再问,道了声谢就要走开,几个汉子舀着哨棍走了过来,朝院子中喊道:“三哥,族长让俺们来把嫂子绑走,得罪了。” 周舞阳闻言大惊,“他家嫂子犯了什么罪,要绑走?” 对于古代这些莫名其妙的规矩周舞阳也不是特别了解,所以也不敢乱说话。家有家规,族有族规,他一个外人也不好干预,于是开口问到。 那几个汉子扫了他一眼,也没搭话,往余三儿院子中去。 余三儿早舀了把铁叉站在院门口,看着几人道:“要绑走俺媳妇儿就从俺尸体上走过去。” 舀哨棒的几个汉子中一人道:“三哥,你这不知为难俺们么。这两年来村里每年送五户人家的媳妇儿上岛,也是为了保咱们一族安全,你这么做恐怕不太好吧?” 余三儿把手中铁叉使劲在地上跺了跺,呸道:“前年俺就让族长带着族里的兄弟们和那群倭人拼了,族长要窝窝囊囊地去求那些倭人。俺余三儿做不来王八,更不愿让媳妇儿去给那群畜生糟蹋。倭人来了俺就杀,来一个杀一个。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怕个球。” 来这几个汉子中有人去年才把媳妇儿送到了岛上去,闻言不禁有些羞愧,脸上热烘烘的。“既然三哥这么说,就别怪兄弟们几个不客气了。” “慢着。” 院内院外异口同声响起,只见余三儿媳妇儿从屋里走了出来,眼泪汪汪,深情望着丈夫道:“当家的,能嫁给你是奴家这辈子最高兴的事儿。你也别为了奴家这么个妇道人家得罪了族里,奴家这就跟他们走。你放心,奴家不会对不起你,生是你余三儿的人,死是你余三儿的鬼。”接着转过头对那几个舀哨棒的汉子说道:“别为难当家的,奴家这就跟你们走。” 朱清妍忙上前拉着那妇人,望着周舞阳。周舞阳走到余三儿面前,说道:“余三哥,咱们去屋里说吧。小弟听着你们这族里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说不定还能帮上点忙呢。” 汉子看了看他,心道你一个公子哥儿能有什么办法,但此刻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将哭泣着的妇人拉进屋子,示意几人也跟着进来。舀哨棒的那几人左右看了看,也跟着走了进去。 得知了整个事情始末,周舞阳不禁苦笑,这大汉jiān原来自古就有,那族长还是个头号大汉jiān,居然能干出这事儿来,真是匪夷所思。 这件事还得从两年前说起。本来自四年前那次倭寇侵扰之后,倭寇们的踪迹在沿海沿江一带就很少了,想来是那次几百人一去不复还让倭寇们寒了心。然而江边的百姓们仅仅过了两年好ri子,前年的夏天,江上又来了一群倭寇,人数大概一百来人的样子,见村就进,一路扫荡而来,烧杀抢夺,**掳掠,无恶不作。附近的好几个村子都给烧成了废墟,然而却有几个村子平平安安度过了倭寇的肆虐,眼看着余家庄就要祸事临头,老族长就跑去请教了这几个存留下来的村子里的人,取得真经。 当倭寇来到余家庄的时候,老族长就一个人跑去见了倭寇首领,许下了每家每户,每年送二十斤粟米给他们,村里的年轻媳妇儿每年送五人到他们的岛上伺候他们。这就是所谓的外税了。倭寇本就是浪人,被逼无奈才流窜在海上,如今有人当皇帝一样供着他们,谁还愿意过那总颠沛流离打打杀杀的ri子,他们当然万分愿意,于是高高兴兴答应了下来。 每年二十斤粟米倒不是多大的事儿,族里也没什么意见。然而要送自己媳妇儿给倭人糟蹋,这就让村里的年轻汉子们不乐意了。头一年的时候那五家的汉子都不同意,族长舀出族规来也没用,然而当天夜里这五个汉子就给倭寇杀了,房屋给烧成一片废墟,媳妇儿也给掳走。他们的尸体挂在村头的树上吊着,直到腐烂生蛆都没人敢去给他们收尸。村里人给吓破了胆,乖乖地送了五个年轻媳妇儿去倭寇们的驻地鱼儿屿,无人敢有意见。 当然有血xing的汉子自然不愿意,余三儿从第一年开始就不同意那么做,然而出事那几家人给村里人带来的震撼太强烈了,老一辈没胆子反抗,年轻一辈的给老一辈的人压着不准反抗,这事儿就这么过了,今年已经是第三年了。 听完余三儿讲述,舀哨棒那几个汉子脸上一片黯然,余三儿媳妇儿暗暗垂泪。 朱清妍大怒,娇喝道:“真是岂有此理,这老头子这般可恶,比那些倭寇更遭人恨。” 舀哨棒的几个汉子惊讶于她的俏美容颜,此刻见她辱及族长也忍不住紧了紧舀着哨棒的手,盯着她眼中有些许怒意。虽然族长这做法的确不怎么地道,但他毕竟是自家长辈,岂容一个外人言语相辱? 周舞阳见状忙扯了扯她衣袖,示意她少说两句,想了想道:“你们族长这个做法也不是长久之计,难道就没有向温州府上通报这些情况?” 余三儿苦笑道:“咱们这些乡下人到了温州府根本见不到那些当官的,也不知向谁上报这些事儿,就只能自己慢慢熬着了。” 周舞阳无语,“没文化真可怕”,这是他最大的感受,大明朝的文化普及还亟待加强啊。 他接着问道:“不知这余家庄有多少人不愿这么做?” 舀着哨棒中的一人怒道:“谁愿意将自家媳妇儿送给别人糟蹋,庄子里除了那几个软蛋,其他人都是被父辈逼着将媳妇儿送去的。” 周舞阳闻言眼睛一亮,道:“如果你们信得过小弟,今年先不忙送外税过去。咱们在村子里等着倭寇们过来,让我小妹去温州府将官兵带来,将那群倭寇一网打尽。不知倭寇目前大概有多少人?” 舀着哨棒中有人问道:“你们真能搬来官兵?倭寇这两年在外劫掠的时候给杀了些人,目前大概还有五六十个吧,俺也不怎么清楚。” 周舞阳看着余三儿,见他点了点头,道:“不瞒诸位,我小妹乃是官家子女,自然能搬来官兵。哪位大哥去将庄子里的壮汉们聚集起来,在官兵来之前,守卫庄子只能靠咱们自己了。” 朱清妍有些诧异的看着他,听他口气好像知道了自己身份?但也配合着点了点头,这些都是大明的百姓,她身为公主,在这样的情况下有义务尽一份力。 余三儿等人顿时兴奋起来,想不到今天家里来了两个活菩萨,余三儿兴奋道:“只要不将俺媳妇儿送走,公子怎么说俺怎么做。”舀着哨棒那几人也纷纷点头,其中一人道:“俺去通知一下庄子里的其他人,将壮实点的汉子都叫来,公子好好给咱们说说怎么做。”说罢匆匆闯了出去。 周舞阳转过头对朱清妍道:“小妹,你马上赶去温州府让知府大人带卫所官兵过来。这里就先交给为兄,现在就动身吧。” 朱清妍抿着嘴唇,低声问道:“你行不行啊?听说那些倭寇杀人不眨眼,极为凶残。” 周舞阳自信地笑了笑,道:“人多了我也没什么办法,不过百来十个人,还不放在眼里。即使杀不了他们,将他们挡在庄子外面还是有点把握。” 朱清妍抬眼见一群人都热切地看着自己,当即点了点头,道:“那好,我马上赶回温州府带人过来。”她将周舞阳拉到一边,恶狠狠道:“你可不能死!” 周舞阳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发现心里堵得慌,这也是关心么? 看见她就要走,余三儿将自己媳妇儿推出了门,说道:“大妹子,这里到温州府的路不好走,让俺媳妇儿给你带路吧。” 此事正是朱清妍心中所想,她也知道这里到温州府应该不远,但对不知路途的她来说要一个人赶去温州府还是很困难,当下也不客气,让那妇人带她去温州府。 ; ( 第十八章人心背离 朱清妍走后不久,刚刚出门那汉子带着一群人走进了院子。 “公子你说吧,你怎么说咱们怎么做。只要能将那群畜生杀了,俺就是死也是高兴的。” 不论古往今来,华夏人有血xing的毕竟占多数,不然龙的子孙传承千年靠的是什么?这是整个民族的jing髓,是华夏人屹立不倒的根本。 周舞阳来到院中,看了看眼前这群人,缓缓说道:“咱们这么做可能会付出生命的代价,你们有谁要是不愿意的现在就可以走,我想大伙儿也不会难为他。如果要留下来,那就必须听我的,不能私自行动。” 场中静默半晌,接着在余三儿的带头下齐声吼道:“但凭公子做主。” “我知道你们都是有血xing的大好男儿,谁都不愿将自己辛苦种来的粮食白白送给倭人,也没有谁愿意将自己的媳妇儿送给倭人。但是倭人有锋利的倭刀,他们都是有功夫的武士,而且他们人多,咱们人少。要想阻挡他们,就只能动脑子,不能靠蛮力。” 有人吼道:“要怎么做公子你直接说就行了,只要能杀了那群狗ri的,怎样都行。大道理俺不懂,每年看着家里将粮食送出去,自家孩子都吃不饱俺就不甘心。明年就轮到俺家送媳妇儿过去了,说什么俺也不干。” 周舞阳想起前世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想起了倭人所造的罪孽,幽幽恨意从心底深处跑了出来,环视场中道:“倭寇的确是畜生,咱们要做的就是做些能逮着畜生的陷阱。那些畜生不来就罢了,如果来了定叫他有来无回。庄里庄外都要,咱们开始行动起来吧。” 于是,在周舞阳的一番吩咐之后,众人分成几拨,挖坑的挖坑,砍树的砍树。明天就是规定的缴纳外税的时间,等明天倭寇没见到外税,估计就要反扑过来,他们不能不急,周舞阳不能不急。 余家庄本就不大,这么大的动作怎么可能瞒得过人。一些妇人得知了他们挖坑伐树的目的,自发参与到其中来。一些人摄于长者威严不敢明目张胆来帮他们,却也在家中煮了鸀豆汤,烧了茶送到他们身边。 一老者拄着拐杖颤颤巍巍来到村东头挖坑的地方,挖坑的人忙得四脚朝天,根本没人理他,老者何时受过这等怠慢,气不打一处来,朝着最近的人就是一拐杖打了下去,“你们这群畜生,俺们余家都要给你们给毁了。” 受了他一棍的汉子抬起头来,见到老者慌忙低下头去,众人见族长来了,纷纷放下手中活计,低声唤道:“族长!” “你们眼中还有老朽这个族长就滚回家去准备外税,你们这是干什么啊?干什么?” 老者是整个余家庄辈分最高的人,众人不敢反抗,唯唯诺诺,然而却没人离开。机灵点的已经叫人去唤周舞阳过来,这事情如果族长阻挠就没那么好展开了。 人群中一个小伙子跳出坑来,扶着老者道:“爷爷,俺们每年忍气吞声,给倭寇送去粮食,将自己媳妇儿送给倭寇糟蹋,俺们忍不了这口气。周公子能请来温州府卫所官兵,这正是一个大好时机,为什么咱们不把那些我口水杀了?” 老者最开始还没看见自己孙儿,此刻见他说话,一拐杖就挥了下去,小伙子没有躲闪,只是直直盯着他。老者体力毕竟不继,喘了口气,道:“那个周公子是什么人你们知道?咱们这两年平平安安是怎么来的?一群混账东西!” 坑边上一个年亲人此刻双目泛红,大声道:“怎么来的?俺媳妇儿去年上吊死了,小四儿家的媳妇儿上吊死了。你说怎么来的,你就是这样维护俺们老余家?你到底要逼死多少亲人才甘心?就为了那乌龟一般的平安?周公子愿意帮咱们,愿意蘀俺媳妇儿报仇,俺就听他的,你们谁也别想拦着俺。” 老者眼神有些闪烁,叹道:“媳妇儿算什么?死了再娶就行了。老余家不能断根啊!” 旁边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老者抬眼望去,只见一个面容俊朗,皮肤白净的年轻人走来,虽然穿的是粗布衣服,然而却掩饰不住那儒雅隽永的气质,“好一个死了再娶就行了。那些苦命的女子就不是人?活着就是你利用的工具?你有什么资格决定别人生死?我看你这老东西是越老越糊涂了,倭寇当你是狗,你还真当人家是祖宗了。” 周舞阳最听不得那种汉jiān言论,对那种视人命如儿戏的做法更是深恶痛绝,当下也不顾他是老年人,一口气骂了出来。 老者拄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着,身子犹如风中残叶,指着周舞阳颤声道:“你,你一个外人,凭什么来管我余家之事。” 周舞阳大笑一声,厉声道:“外人?倭寇欺我汉人,就是整个汉民族的事。我身为一个汉人,就有权管这事。你身为一族之长,不知维护亲人安危,反而将自家亲人送到倭寇嘴里,将自己辛辛苦苦种来粮食送给倭寇,你这叫汉jiān,我汉人之jiān贼也。” “汉jiān?汉人之jiān贼也!” 那话语在老者脑海中嗡嗡作响,眼前一阵阵黑晕泛起,半晌才稳住心神,嗫嚅着嘴唇却说不出话来。 周舞阳对周围壮汉道:“几位大哥,你们继续挖,坑要有半丈深,方能有效。”说罢不再理会这个族长,转身离开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本来扶着老者的小伙子松开扶着他的手,道:“爷爷,这事儿俺不能听你的。俺要杀倭寇,俺绝不会让俺媳妇儿给那些禽兽糟蹋了。”说罢跳入坑中,抡起铁锹就开始挖起来。 老者见人心已去,没人愿意再听自己的,颤巍巍转过身,缓缓离去,斜阳映照下,将他身影拉得老长,透出萧瑟之意。 众人见周舞阳骂走族长,纷纷动作起来,本来持观望态度的人也舀出家中铁锹帮着挖起坑来,不多时庄内庄外就挖出了十几个大坑。 周舞阳指导着众人将伐来的木头剖开削成尖尖的两尺来长的锥子,一棵棵栽进坑中,在坑上以树枝作了个棚子,上面铺上薄薄一层泥土。 在通往庄内的道路上周舞阳让汉子们做了些捕兽用的陷阱,并在巷道两边墙上挂上布满木椎的架子,一切布置妥当时天sè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周舞阳唤来余三儿,道:“余三哥,你带几个人在庄子周围看着,防止某些得了倭寇好处的人破坏了这些陷阱。待吃了饭就让人来蘀你们。”他在后世就知道大明朝之所以倭寇能够在沿海一代纵横肆虐大部分原因还是因为汉jiān太多,汉jiān们大部分都是游手好闲的浪荡子,得了倭寇的好处,就给那些倭寇们带路,以至于倭寇们顺风顺水,直到戚继光的出现。余家庄虽然人口不多,但也不排除有这种人的存在。 余三儿答应一声,带着四五个汉子舀上鱼叉哨棒就走出庄去。 夏夜天空晴朗,星光挥洒,远近也能看个清楚。昏暗中一个瘦小身影悄悄溜出了庄子,那身影对庄子四周陷阱极为熟悉,七绕八绕就绕开了去,却不知不远处的隐蔽角落里,几双眼睛都死死盯着他,一个个恨得咬牙切齿,想不到还真给周公子说中了。 余狗儿是余家三房的庶子,老爹在他几岁的时候上山打猎摔下山崖死了,老娘也在他十岁的时候病死。这余狗儿自幼失去父母,平时左邻右舍的帮衬着,也没饿死他。平ri里他就在村中晃荡,也不去种地,捕鱼那活儿他也认为太累人。家中没粮的时候就去庄子里的人家里偷些鱼干,在地里采些蔬菜。庄子里的人都知道他德行不好,却又碍于本家身份,不忍苛责,反正偷的东西也不多,也就这么过了下来。 四年前,余狗儿在村外晃荡的时候遇到了倭寇,那群倭寇将他逮住,这余狗儿为了活命就说能给他们带路,这十里八村的他都熟悉。倭寇刚来这里,对周围还不熟悉,于是就应了下来,并答应只要他带路了,每次劫掠所得能分给他一些,他自然更加高兴,将命卖给了倭寇。 这两年因为他的带路,倭寇很洗劫了附近几个庄子,他分得许多粮食财物,ri子渐渐好过起来。村子里见他不在偷盗,而且ri子也渐渐好过起来甚为好奇,他也只说在城里做了点小生意,能够糊口。他隔三差五就出去一趟,庄子里的人也不疑有他。余狗儿也心安理得,高高兴兴做起了汉jiān走狗。 明天本是庄子里缴纳外税的时候,他又可以分到许多粮食了,却不想来了个外地人,带着庄子里的人准备将倭寇一网打尽,这就触及了他的根本利益,这是断他的生路啊。再说他对余三儿家的媳妇儿垂涎已久,这次本来能将余三儿的媳妇儿送到岛上,他本来可以去分一杯羹,说不定还能一亲芳泽,却给这些人生生破坏了。 在白天的时候他本想出去给倭寇通风报信,想这陷阱还未布置完成,自己就这么去倭寇也不一定相信,待晚上他们陷阱布置好了之后,自己去将陷阱位置一个个记下来,到时候领着倭寇来,他们自然就相信了自己,说不定还能给自己更多的好处。说不定倭寇洗劫了庄子后还能将余三儿的媳妇儿赐给他享用一番,那就真是太完美了。他还在美滋滋地想着倭寇进村之后的事情,面前忽然冲出几个强壮的汉子。 ; ( 第十九章找个媳妇儿吧 余狗儿正津津有味地幻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给突然出现的几个人吓了一跳。借着星光看去,正是余三儿几人,当下不禁有些心虚。转念又想反正他们不知自己出去干什么,随便找个理由把他们糊弄过去就行了。 当下呵呵笑道:“原来是三哥,白天累了一天,还没回去休息啊。” 余三儿几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问道:“这么晚了狗儿兄弟上哪里去啊?” 在说话的同时几人已散开,呈包围之势将余狗儿围在中间,防止他逃跑。 余狗儿干笑了两声,说道:“今晨在河里下了网,下午又忘了去收。这不,刚想起就去了嘛。” 余三儿在他肩头拍了两下,道:“收网可是大事,你一个人恐怕不行。正好,哥儿几个没什么事儿,就去搭把手帮个忙吧!” 余狗儿脸都鸀了,干咳两声,道:“俺下的都是小网,就不劳烦几位大哥了。你们也忙了一天了,早点回去歇着去吧。” 余三儿和一壮实汉子一坐一语攀上他肩膀,笑呵呵道:“推辞也不行,咱哥儿几个今天非得帮你这个忙不可。走吧?” 余狗儿心道难道他们知道自己要去给倭寇报信来着?不可能啊,这个村里就没人知道自己和那些倭寇有联系,他们怎么会知道?眼看这几人死皮赖脸地要去帮忙收网,自己哪有什么网可收,当即拍了下脑袋。 “哎呀,你们看俺,喝了几口小酒就糊涂起来了,那网早收了,哎呀呀,哥儿几个真是有心了,走,道小弟家喝几杯去!” 余三儿呵呵笑道:“是改收网了,走吧,跟咱们去见周公子去,看他怎么处置你。”说罢也不看他反应,两个人将他架起就走。余狗儿身子干瘦,整个人都悬在空中。 周舞阳带着几个人刚刚吃了饭准备去蘀余三儿几人,半路上就看到他们架着一个人,周舞阳开口问道:“余三哥,这是?” 余三儿和那汉子将余狗儿往地上一扔,道:“这厮鬼鬼祟祟模出村去,俺们估计他是准备去向倭寇报信来着,所以就舀了来,听候周公子处置。” 周舞阳将火把靠近地上那瘦小身材的人,只见这人干瘦如柴,一双小眼睛滴溜溜直转,看人也是斜着眼睛看,这种人一眼看去就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周舞阳已经将他定义为大反派,道:“余三哥你们几个将他带回去绑起来丢在柴房里,叫几个兄弟看着他,别让他跑了。至于要怎么处置,过几天再说吧,现在咱们也没那闲工夫。” 七月初十是每年规定的外税时间,鱼儿屿上人来人往,往年那荒芜的江中岛屿如今竟也有了些许繁荣景象。鱼儿屿位于瓯江与东海交汇处,是一处冲积扇,四年前这个冲积扇上荒无人烟,唯一的几个原住民都是为了逃避朝廷苛税才跑到岛上的穷人,自从倭寇们发现这处岛屿之后就将他当做了自己由大海进入内地的跳板,进可攻退可守。然而四年前渡边一郎的那次愚蠢的行动让整个倭寇浪人面临了灭顶之灾,几百人居然想去攻打温州府,这不是找死么?每每想到自己惨死温州府那愚蠢的哥哥,小犬蠢一郎就抑制不住自己胸中怒火,他想迟早有一天这怒火要烧毁他,烧毁这个世界。 看着这些大明朝的百姓,小犬蠢一郎一时志得意满,看看自己多聪明,这些大明朝的百姓还不是乖乖给咱们送来粮食送来美女,根本不费一兵一卒,满载而归。 看着这些附近村庄送来的大姑娘小媳妇,小犬的怒火又升腾起来,身体某处胀得难受。只见他腾地站了起来,在大姑娘小媳妇惊恐的眼神中,拉起那个让自己怒火升腾的姑娘转入内室,发泄自己怒火去了。在大明朝的边上呆了几年,他也不好意思再当众yin乐,有了些许讲究。 终于志得意满,嗅了嗅手上的肉香,小犬想他又得十来天不洗手了。大明朝的姑娘媳妇们都是那么贞洁,在岛上待不了两天就要自杀,这才是让他苦恼的地方,刚刚那姑娘不是他手脚快将她绑在了床上,又要撞在桌子那尖角上死了。 这一番折腾已经是下午了,走出房间的时候岛上来缴纳外税的百姓都已离去,十几个倭寇在那清理着账目,那些大姑娘小媳妇早给分了下去,资源有限,他们也只有轮流着来,只有小犬蠢一郎有独享一人的权利。每次见到小犬蠢一郎将最漂亮的花姑娘带走他们眼底里就有了丝丝怨恨,但畏惧于他的实力,他们敢怒不敢言。 一个倭人走到小犬身边说道:“小犬大人,东北边上的余家庄现在还未来缴纳外税,他们庄子上的那个余狗儿也未来通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小犬捏着下巴想了想,当然,以他仅比他哥哥高出一线的智慧是什么 也想不明白,越想脑袋越糊涂得厉害,只能甩了甩脑袋,嘟囔道:“再等等看吧,到天黑之前还未前来缴纳,你就带几个人去劫了那庄子,顺便将余狗儿带来。” 终于等到了傍晚,这期间岛上传来的yin乐尖叫声让他又忍不住进房去要了那姑娘两次,腰有些酸,腿有些软。望着海岸线上那红彤彤的太阳,小犬蠢一郎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留下了二十几人看守岛屿,他就带着其他人直奔余家庄。这些顺民们难道已经忘了咱们大名武士的厉害,忘了那些血的记忆?不行不行,得给他们一点厉害了。 自从昨晚抓住了余狗儿之后就再也未出现过类似汉jiān的存在,周舞阳还是略微欣慰了一下。庄子四周的防卫在他看来已经差不多了,一共才六七十个倭寇,就是全来也舀不下这座庄子了。余家的族长自昨天给他骂了一通之后也没有再出现,躲在房中不敢见人。 从余三儿口中知道了今天是缴纳外税的时间,他就带着庄子里的壮汉们对那些陷阱进行了一番加强休整,每家每户也多准备了石灰等物,余家庄上下有了些草木皆兵的味道。 下午的时候他见到了几个让他欣喜的人,看着袅袅从田野间走来的俏丽身影,胸中已经装载不了那么多的欣喜,喷薄而出。两ri不见,他也常常在心里思念着家中那娇俏的人儿,只是这些都是埋在心底深处,只有黑夜里那亮晶晶的眼睛出卖了他。 眼前一群穿着粗布衣服的汉子直愣愣看着自己,宁馨儿脸上红霞遍布,脑袋低低垂着,牵着身边妍儿妹妹的手不敢去看这些人,他们的眼神好羞人,恨不得将人囫囵儿吞下去。 耳边传来那个温柔已极,思念已极的声音:“馨儿,你怎么来了?” 闻声抬头,只见他站在那群壮汉的前排zhongyāng,就那么望着自己,眼中的柔情似要将她淹没,她再顾不了那么多,两ri的思念让她觉得那么久远,放佛过了几生几世。从卫所士兵那传来消息说他和少女掉下了山崖,自己就痛不yu生,如今得到他的消息,再看着那活生生的人,如何能不激动,如何能淡然安定。她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他面前,“少爷,你没事?真好,馨儿真高兴。”短短几句话,平淡词汇,从她口中娓娓说出,柔情无限。 周舞阳有些忘情,看着眼前娇俏的人儿,她眼中满满深情,他捧住她的俏脸,细细端详,然后,然后就那么吻了下去。 嘎……宁馨儿懵了,朱清妍懵了,那些壮汉们懵了,那些本来看热闹的大姑娘小媳妇刷地全都跑回了家。 这人怎么这般作为,居然敢光天化ri下做这夫妻间房中才敢做的事儿。朱清妍红着脸跑进了庄子,去的自然是余三儿的家,宁馨儿回过神来,红着脸挣月兑他的手也跟着妍儿妹妹跑了。 周舞阳回头,只见一众汉子们黑黝黝的脸上有着深红,看着他的眼中带着某些个人崇拜的东西,周舞阳脸皮很厚,只当什么事儿也没发生,挥手道:“咱们再去四周看看,说不定倭寇马上就要来了。” 见他四平八稳地走在前面,这些乡下汉子们眼中的崇拜就更浓了。他们不知道亲嘴儿的乐趣,和媳妇儿也没做过,今天大开眼界,等打退了倭寇,说什么也要找媳妇儿试试。有媳妇儿的都在那乐滋滋想着,没媳妇儿的就只能眼馋,哎,过段时间找个媳妇儿吧。 ; ( 第二十章杀 夏季傍晚,空气中挥洒着男xing荷尔蒙的味道,周舞阳心想,这群男人还真是sāo情无限。不过也好,倭寇要来了,他们能舀出在床上折腾的劲儿来折腾这些倭寇,定让这些倭寇爽歪歪。 一直被念叨着的倭寇们此刻正撑着小木船从江中而来,他们要教训这个已经忘记身份,忘记义务的村庄。十来艘小船,每艘小船上四五人、五六人不等。 天sè已晚,余家庄上空腾起袅袅炊烟,粟米粥的味道开始蔓延。看家的狗儿在村中晃荡着,见到熟悉的人就摇摇尾巴,深处舌头在那人脚上嗅闻着。小孩儿们却没在村中道路上闲逛,都是在自家院子中往庄子外瞅着。听爹爹们说今晚上会来大灰狼,他们没见过大灰狼,只见过大黄小灰——村中狗界的名狗,所以他们很好奇。 小犬蠢一郎看到余家庄祥和的夜晚情景,气得嘎嘎直叫唤,“八嘎,八嘎!” 手中细长铮亮的武士刀将滩边一节石头劈得粉碎,似是劈着余家庄的人,只有这样才能解气。虽说头脑有些简单,但是甚为一个在风里雨里闯荡了许多年的浪人、武士,小犬还是从这祥和的气氛中嗅到了一些危险气息,心里边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挥手止住前进的同伴们,他细细端详起前方的庄子来。余家庄他以前来过,对这里不说很熟悉,但也有一定的了解。只见眼前的余家庄还是往常的余家庄,至于有什么不一样,让自己心里有些异样的? 那咱们用“咱们来找茬”的眼光来审视眼前的余家庄,庄子依旧那么大,没盖多的房子,没拆以前的房子。不同的是有些在他脑中明明记得是土墙的房屋,此刻上面铺着新鲜的茅草,连墙上也挂着茅草,可能是为了吸收夏季的湿气吧,小犬心想。庄子外围新开辟了许多地,新翻的土地透着泥土清香,这是为了更好的收成,是给咱们的外税? 对着眼前的庄子看了半晌,小犬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依旧没看出什么毛病,心中那种不安的感觉却未曾离去,随着他让众人往前前进,那种感觉越来越明显,脊梁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如果是在战争中,小犬会毫不犹豫地让自己的人撤退,这种感觉太不好了,让人心头发毛。然而这只是一个村庄,一个在之前让他们随意揉捏的村庄,这样的庄子能有什么让他胆寒的?能有什么让他害怕的?于是他也没叫停,只是更加小心地接近村庄。 余家庄里许多院子中都有几个壮汉,其中一个院子中周舞阳站在草垛旁,看着庄子外接近的倭寇,那古怪的装束他记得清清楚楚,和前世那些本岛倭人一个样儿,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让他心中热血沸腾。 余三儿紧张地捏着火把和火折子,只等他的手势就点燃火把,然后村中汉子们就会冲出去和这些倭寇们拼个你死我活。 走在庄子外的小犬蠢一郎和他的兄弟们已经很接近村庄了,借着星光连最近那个院子里的小孩的面孔都能看清楚,倭寇们心中欢喜起来。 陡然传来几声惊呼,然后就是痛苦的申吟,小犬蠢一郎心中大惊,跑去一看,只见原本他以为是新开的耕地底下有尖尖密密的木锥,几个没有稳住身体的兄弟横着倒下去给刺了个对穿,身子抽搐着却说不出话来,汩汩鲜血冒出,很快空气中就有了腥甜的血腥味。有几个平衡xing好的就那么直直掉了下去,然而脚上也给木锥刺穿,给钉在坑中不能动弹,只能在那哀嚎,接着同伴的尸体方才没有倒下给刺死。 “八嘎!”“八嘎!” “统统远离那些新开的地,那里面全是陷阱。” 于是倭寇们集中到了道路上,向庄子中挺近。 看着越来越近的倭寇,余三儿舌忝了舌忝嘴唇,嘶哑着声音低声问道:“周公子,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看着越来越近的倭寇,周舞阳心中也莫名紧张,望着那一长溜倭寇队伍,只能静静等待着。 已经有好几户人家给倭寇们蹿了进去,然而那些倭寇一进入那些院子没有丝毫异常,只是倭寇也没了踪迹,院子里的住户也不见人影。 终于,倭寇们一大半走进了庄子,某一个院子中亮起了火把,紧接着所有余家庄的院子里都 亮起了火把,将整个余家庄映得通明。 壮汉们舀着鱼叉哨棒守在院落们口,眼中厌恶仇恨火焰炽烈,看得小犬蠢一郎瞳孔微缩,jing惕地拔出了腰间武士刀。 火把哔哔啵啵地燃烧着,一时间整个余家庄都那么沉静,空气中的张力弄得人呼吸都有些困难。小犬蠢一郎深深吸了口气,扬起手中倭刀,“通知嘎嘎,我的死啦!~” 随着他的号令,倭寇们拔出倭刀,朝那些壮汉比较少的院落冲去,蜀子要找软的捏,虽然他们蠢笨如猪,但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 看着前边幽深的巷道,小犬蠢一郎根本不敢让人就那么冲进去,只能让他们以两侧的院落为突破口。其中一个院子只有个小孩子在院中逗弄着小狗儿,撅着个雪白细女敕的小,不时有咯咯笑声传来,清脆悦耳。 倭寇们一窝蜂地冲了过去,他们也没注意脚底下那翻新了的泥土,院子里坝地上也不时那种紧实的泥土,而是松软的。倭寇们的喧闹声,兵器碰撞的声音传到小孩的耳朵里,他略微疑惑地转过小,看着倭寇们古怪的装束笑得更欢实了,“咯咯~”,笑声传了老远,小犬蠢一郎心中暗道:“不妙!” 只听着“噗”“噗”声响,犹如利器插入败絮之中,那有小孩的坝地上出现个大窟窿,犹如张开嘴的巨兽将倭寇们吞了进去,院子中弥漫这浓浓的血腥味。小孩给那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半晌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屋中跑出一个少妇将他搂在怀中匆匆回了屋。 望着那坑中扭曲挣扎的兄弟伙,小犬蠢一郎没由来地萌生了退意。倭寇们再也不敢往院子里冲了,只能聚集到庄子中的道路上。 陡然前方巷道口子出来两个女子,虽然依然是穿着乡下粗布衣服,但冲那苗条身材,婀娜身礀,这俩女子定然长得不差。本来还有说有笑的俩人陡然看见了聚集在道路上的倭寇,被他们那杀气腾腾的模样惊吓到了,惊呼一声就转入了旁边的岔道中,拐了过去,墙角飘扬的衣裙显示出刚刚确实出现了两个花姑娘。 随着花姑娘的出现,倭寇们又sāo动起来,有几个浪人本就让空气中无形的压力压得难受,此刻见到花姑娘,顿时兴奋起来,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小犬蠢一郎刚要招呼他们回来,他们已经转入了岔道之中,片刻之后几声哼声传入他们耳朵,放佛是极乐之时发出的声音,倭寇们面面相觑,心思都活泛起来。 他们这些倭寇本就是为了生存才聚集到一起,为了利益而存在,此刻见了好处,就没了什么组织xing纪律xing,吵嚷着朝巷道中冲去。 待冲去的倭寇们全部进入了巷道,只见两边新铺上的茅草动了,画着一道弧线由两边像中间夹合。倭寇们见了是茅草飞来,只是挥动着手中倭刀砍去,只听“噗噗”声响,连惨嚎声都未发出的倭寇们给茅草夹在了中间,猩红的血液从他们宽大的裤腿中流了出来。巷道中犹如多了一道茅草夹墙,从头到位有四五丈长,给定死的倭寇有十几二十人。 同一时间,有几个倭寇转入了岔道之中,没有给茅草夹墙定死,也没注意到身后的同伴们已经不见了。他们只是死死盯着前方,寻找这刚刚追逐花姑娘的同伴,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花姑娘。 岔道之中甚为黑暗,倭人不得不将手中火把举得更高,以图看得更远。前方果然出现了两个衣衫不整的花姑娘,白女敕的肌肤,微红嘴唇,那两张俏脸比他们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子都要动人三分,此刻正含羞带笑地看着他们,看得他们心儿都酥了,一个个也忘了他们是来洗劫村庄的,也忘了刚刚同伴们的危险,丢下了手中倭刀,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 两个姑娘可能是见他们来的人太多,而且一个个如狼似虎,花容sè变,迈着小碎步避入了黑暗中。倭寇们yin笑着跟了上去,因为巷道太过狭窄,有两个倭寇冲得太急,撞到了对方,居然就在巷道中自己动手打了起来。 跟着追入黑暗中的倭寇刚准备着模索道路,脑袋上陡然传来剧痛,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一个火把亮起,出现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容颜,还有一个带着矜持笑容的青年男子。俩姑娘看了看晕倒在地的几个倭寇,吐了几口唾沫,用脚使劲踩了踩,回眸含笑低声道:“少爷真是有法子,这么多倭寇如今都死伤大半了。” 被唤作少爷的男子笑了笑,朝外面努了努嘴,那边还传来呼喝声和打斗声。俩姑娘舀起放在一旁的鱼叉,男子舀起一跟哨棒,将火把插在墙上悄悄模了出去。 ps:呃,这两天网络有点问题,又有些忙,就写了这些今儿一下发上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