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春晖不暖+番外》 第1页 书名:三春晖不暖 作者:不如是 文案 世人皆叹吴国太子沈江年少英才,可惜有个给他戴绿帽子的太子妃。 世人皆称秦书墨秦将军聪慧狡猾,可惜有个脑子痴傻的媳妇儿。 小豆丁长大之后琢磨了琢磨,自己娘亲虽然对自己不咋滴,但是还真能耐啊,两个乱世枭雄都对她死心塌地的。 双男主!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穿越时空 姐弟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悠然 ┃ 配角:秦书墨,沈江,春夏,秦书玉 ┃ 其它:古色古香 ☆、第一章 庆和三年,冬,姑苏城内。 天气灰沉沉的,乌云压面,看着不久就要下雨。 傍晚这会儿的街道也显得萧条,只剩两三小贩路边叫卖。 街角那边倒是围了不少的人。 李悠然远远看到也觉得好奇,撺掇着旁边的嬷嬷带自己上前看看是怎么回事。 挤开人群才看到一个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跪在地上,旁边还跪着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小姑娘。 李悠然见这女人身材瘦弱,衣服大大小小不知道多少补丁,眼神却透着几分倔强和不甘,定定的看着前方。 也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地上破旧的布上也表明需要寻求一份差事,却不卖身,倒也是有点骨气。 “嬷嬷,你说这人是不是很可怜。”李悠然说。 赵嬷嬷看着面前这三人模样也是不忍心,正是寒冬,这大妹子衣着单薄,旁边的小姑娘也是瘦的干巴巴的,也看不出几岁,一看就是吃都吃不上了,何况还有个小的。 怕是再找不到差事,不是入娼门就也活不下去了。 “三姑娘,如今世道也不是那么好过的,这小妇人也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奴才瞅着也是不忍心。”赵嬷嬷欲言又止,三姑娘一向是个自己拿主意的,小小年纪聪明的很,赵嬷嬷也是不敢说太多。 李悠然向前一步,小小的个子,面前的女人是跪着的,两人目光相对。 “我不要你卖身,你来我家里做工吧,别再跪着了,大冬天的,小心你膝盖跪坏了。” 声音软糯,说完摆摆手也不等这回答,便转身慢慢往来时的方向走了。 王氏多年以后回想起这一幕,只觉得当时李悠然整个人精致的不像话,眼睛里透露的东西却全然与年纪不符,不得不承认,王氏觉得自己第一次见到李悠然的印象是惊艳的。 赵嬷嬷见小妇人还跪在地上,赶快扶起她:“大妹子,三姑娘说让你来我们府里做工了,还不收拾一下跟我们一起。” 赵嬷嬷摸到妇人的手,冷冰冰的,想必是冻得不行,心下觉得难受,解开自己得披风,给妇人披上。 “谢谢大姐。” 妇人的声音粗粝,和瘦弱的样子成了明显的反差。 旁边的小姑娘显然是有点手足无措,紧紧的拉着自己娘亲的袖子,眼睛却略带羡慕地看着前方李悠然的背影。 旁边凑热闹的人也三言两语的调侃。 “这一家因祸得福啊” “哦?这话怎么说。” “一看你这人就是外乡人,李府你都不知道,李府经商,如今李府当家的妹妹又是宫里的妃子,说白了就是皇商,皇商你懂不懂。” “是啊,去这家人当差想必未来日子也是不愁了” 听这话的外乡人摇摇头,当今天子早些年还不是那么荒唐,大权旁落,如今是越发的昏聩,也不见得未来李家的日子会有多好过。 王氏跟着赵嬷嬷等人回到了李府,换了身下人的衣服,吃了些吃食,就被传唤到了李悠然的闺房。领路的是跟着李悠然的大丫鬟春夏,春夏见王氏一路跟过来没有东张西望,也没有表示出好奇或者震惊,就觉得这人还挺懂规矩的,懂规矩就好办事。 李悠然坐在外间卧榻上吃着小零嘴,看到收拾利落的王氏,长相倒是清秀的很,想着如果日子长一些,养的好一些,估计也算是个漂亮人儿。 “你先说说你怎么回事吧,怎么就大冬天的还在外面跪着。”李悠然开口道。 王氏跪下行了个大礼,才直起身说:“回三姑娘的话,妾身王氏,身世飘零,一儿一女,女儿秦书玉,襁褓中的幼子秦书墨,世道艰难,不得已才做如此举动,谢三姑娘收留,妾身在府里不管什么差事都愿意做。” 李悠然听着想笑:“你这人,说话不清不楚,我虽带了你回来,却也不能收留来路不明的人,你说你身世飘零,可你幼子明显才几个月,你丈夫又身在何处呢?” 王氏面露难色,想到两个孩子,却还是开口:“ 妾身的丈夫不久之前去世了,妾身绝对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人,只是有些难言之隐,希望三姑娘不要再问了。” 第2页 春夏在旁边听的瞥了软榻上的姑娘好几眼,三姑娘虽然才六岁,模样又可人,在府里是各个主子捧在心尖尖儿上的人,心思却小大人得很,平日里整管下人一点都看不出来是个六岁的姑娘,这也没有哪个奴才敢在三姑娘面前这么说话,什么也不说清楚怎么行。 一旁的赵嬷嬷撇了一眼软榻上吃着零嘴的李悠然,倒是没看出生气,但是赵嬷嬷也不好言语。 想着三姑娘平日里虽算不上是个难伺候的主子,可也不是个好伺候的,今日帮了这王氏,只怕也是心血来潮,。 上回不是还把女先生圈养的兔子给红烧了。别家姑娘看见兔子都是心疼不忍心的,哪像三姑娘,说炖了就给炖了。 李悠然其实对王氏的身世并不好奇,也没什么气好生的。 不过是直觉地认为这个王氏是个不容易的,女子为母则刚,遇上了举手之劳也就带回来了,如此也就没有强求:“恩,那你便在这府里伺候吧,时常来帮我院子打扫打扫,特别是书房要好好整理,顺便把我那几朵花侍弄好。我这院里不养闲人,你的一儿一女也不能闲着。” “秦书玉来当我的小丫鬟,伺候我,秦书墨还小,等大了再说。但是秦书墨在府上的开销从你月钱里扣。”李悠然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契约十年,月钱一两,每季做两套衣裳,秦书玉月钱五百文和你分开算 。” 春夏和赵嬷嬷听完心下无语,自家姑娘算的可真细,救回来了也得给个空儿的让人家调养调养调养,结果真是物尽其用,一点亏不吃。 王氏听言不是带自己回来做个白吃白喝的,也就放了心,嘴上便爽快的应下了。 王氏退下之后,李悠然换了身衣服去了前院,父亲和两个哥哥去外地谈生意还没回来,大嫂和娘亲又不对付,娘亲现在估摸着连饭都没吃。 李悠然一进屋就往夏氏怀里一钻,夏氏美貌,年纪大了身子也是窈窕,有点受不住六岁的小姑娘这猛的一扑,直接倒在了榻上,李悠然倒是开心的笑呵呵的。 “娘亲是不是还没吃饭,女儿来陪娘亲吃饭来了。” 夏氏抱起李悠然道自己怀中,伸手替理了理李悠然的衣领,点了一下李悠然的鼻子,说道:“听说你带了个下人回来。” “路边看见了觉得可怜,就带回来了。娘亲您不用操心的,也不过就是个下人而已,她做事我给钱,没什么的。 ” 李悠然笑嘻嘻的继续往夏氏怀里钻。 “你这丫头,我还没开始问呢,你就先把我嘴给堵上了。这府里是随随便便就带个人回来的吗?来历你都没弄清楚。”夏氏心疼自己这个最小的女儿,嘴巴上说着,手上也没推开她。 李悠然觉得撒娇撒的差不多了,从夏氏的怀里爬出来,爬到另一边卧榻,笑眯眯地看着王氏的说:“不就是路边的可怜人罢了,不过是多几张嘴吃饭的事情,还值当娘亲特地问问?怎么都不问问我在夫子那儿都学了什么,我可是一直巴巴儿念着回来和您一起吃饭呐。” 在一旁伺候夏氏的老嬷嬷听着没忍住直接乐了:“三姑娘这嘴巴从小就甜,都说闺女是小棉袄,可是我看啊,这棉袄和棉袄也得看贴心不贴心,三姑娘就明显是那个贴心的小棉袄。” 夏氏听言,心里也是开心的,这府上谁不知道自己的小姑,老爷的妹妹桑娘是个作妖的,向来也和自己不对付,。 当年她在出嫁之际直接和天子有了首尾,外人不知的以为是天子垂爱,内里污糟事不说也罢。 可怜自己婆婆本来身子还算健朗,直接被气的一病不起,不过几月便去世了。此后夫君觉得丢人也是和这小姑断了联系,任她在宫里自生自灭,这桑娘可不就是那不贴心的小棉袄,反倒是个叫人寒心的白眼儿狼。 李悠然见夏氏表情,心里也清楚,自己虽然年纪小,不过当年那件事多少知道些。 “娘亲您快别听嬷嬷夸我了,我来是吃晚饭的,我这人不受管,还是受疼的,娘亲小厨房的菜比我小院子里的好吃多了,快给我做点好吃的,我今日去先生那,可是背了不少书,脑子疼呢。”李悠然懒得听那些拐弯抹角的话,赶快吃完回去睡觉是真的。 吃完饭李悠然又陪夏氏待了一会儿才回了小院儿。 李悠然小大人一样的,自己带着春夏和赵嬷嬷悠悠哉哉的溜达回自己的小院子去了。 赵嬷嬷是从小伺候李悠然的,这会儿看着小大人样儿的小姑娘走在前面,自己心里也不知道是欣慰还是什么感觉。 李悠然那是赵嬷嬷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赵嬷嬷想着三姑娘从小也没让自己怎么抱过,懂事的也早,虽调皮了些,却凡事进退有度。年纪虽小,天资聪慧,这模样也是越长越俊,未来也不知道会嫁与哪户人家。 第3页 赵嬷嬷想到这,也觉得自己想多了,三姑娘这才多大。 回到院子里,李悠然就往床上一躺,也不听春夏在旁边嘟嘟囔囔说女子要端庄,自己还是个小孩子,要个劳什子端庄。任由春夏伺候着洗漱换衣,床上早就被汤婆子煨的暖暖的,钻进去就睡。 春夏伺候着李悠然睡着之后,到外间也迷迷糊糊的钻进了被窝,自家小姐皮实好伺候,基本不起夜,自己也没什么烦心事,春夏睡着之前想着其实一辈子这样也挺好的,安逸的很。 夜深人静,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飘起了雪花,李悠然睡得迷迷糊糊的被憋醒了,爬起来解决了三急。 打开窗户趴在窗口看着翩然而落的雪花,把手探了出去,看着落在手心的雪晶子,思绪飘的远了,摇摇头关上窗户继续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本写完之后将更新甜文《阿难很难》 阿难文案: 上官秋水,南星宫宫主, 自从江湖露面以来, 一直蝉联江湖美人榜第一。传闻上官秋水心如毒蝎,自恋成狂,对自己容貌更是珍惜爱护异常。 某一天, 江湖美人榜突然被一不知名的女子,名曰阿难之人登顶,上官秋水遂派出宫人追杀,更是豪掷万金使阿难登上江湖通缉榜第一,各方江湖高手闻金钱而动,四处查访追杀。 后来.... 阿难抱着沈恻大腿,“大佬救命。” 沈恻挑了挑眉,“我可不愿意和我旧相好反目成仇。” 披着武侠外衣的故事,没有狗血,只有更狗血! -------------------- 专栏已上传, 求预收, 跪求预收呜呜呜~~ ☆、第二章 李悠然第二日起,在小院里悠闲的运动了下,上辈子病症还是让她有些心有余悸。 用了些早饭,洗漱收拾停当就要去女先生的府上去受课了,女先生是个好老师,对于这件事情李悠然还是很积极的。 昨夜刚下过雪,温度比昨日的天气显得冷了很多。 李悠然穿了件白色窄袖上衣,因着这个时候大多的衣服纹饰都觉得有些老气,所以领口的位置特地绣着的是红色樱桃,下裙穿了件红色的。 双丫髻上系上红色丝带,显得整个人精神又可爱,因为怕冷,特别叮嘱春夏把自己那件白色狐狸毛做得大氅给自己披上。李悠然比同龄人高,这么打扮贵气又可爱。 春夏伺候着李悠然出门,赵嬷嬷孙子今日发了热,便没有跟着。走到门口李悠然突然想起王氏的女儿,迈出门的脚又收了回来。 “昨日我不是说了让秦书玉到我房里来伺候的吗?怎么不见人?” 春夏回答:“王氏早早的去了书房干活,侍弄花草,秦书玉后面跟着,我看着小丫头弱不禁风的便让她跟着她娘亲后面干活了。” 李悠然白了春夏一眼,“你让秦书玉跟她娘后面做事情,先不说书房没有那么事情,王氏舍得让她干活吗?” 春夏低头不敢言语。 只听李悠然又道:“我在这等着,你去把秦书玉给我叫来跟我一起去,我要是今日去迟了,你和秦书玉都要受罚。” 春夏闻言低声说了一声是,便小跑着去了。 路上又觉得三姑娘太过不近人情。 那王氏三人可怜,又是外来户,秦书玉年纪瞅着和三姑娘差不多大,头一天什么也不懂的,三姑娘实在是没必要如此。 春夏到了小院书房的时候,王氏背着幼子正在整理书籍,而秦书玉则在一旁拿着抹布擦着书架,个子够不到的地方还跳起来擦。 春夏心里嘀咕,也根本就没有像三姑娘说的那样啊。 唤了秦书玉一同,从小院儿到大门口有些距离。 路上秦书玉忍不住开口问:“我这一会儿伺候三姑娘,该注意点什么。” 春夏低头对着秦书玉和善的笑笑,“三姑娘性子独立,唤你你听着照做即可,但是三姑娘话不喜重复,细节注意点。还有姑娘的习惯放在心上,我们做下人的自准备好,就也没什么了。”春夏牵起秦书玉的小手又道:“你多大,看着和三姑娘差不多。” 秦书玉回:“九岁了呢。” “那看来日子是一直都不好过啊,看着你比同龄的小孩儿瘦小了许多。”春夏安慰似的紧了紧牵着秦书玉的手:“这府里都是和善的人,日后多吃些吧,好长些肉。” 李悠然远远的看见春夏和秦书玉两个人磨蹭的有说有笑,气不打一出来,一着急就一嗓子喊出来:“你俩还不快点,想冻死你家姑娘我吗?!” 春夏秦书玉两人听声赶紧小跑,李悠然看着也不言语,转身迈出门由小厮扶着上了软轿。平日春夏是一起跟着上轿的,今日李悠然大早上发了脾气,春夏也不敢询问,和秦书玉两人走在一旁。 第4页 到了女先生处,一直到用午饭李悠然都摆着一副脸色,春夏秦书玉两人自是有些紧张。 钱家二姑娘钱柔枝年长许多,已是十五岁的姑娘,见李悠然一副冷冰冰的脸,调侃道:“今日阿然这又是怎么了,怎么又是一副气鼓鼓的脸。” 李悠然继续不紧不慢吃着吃食,她就懒得搭理胸大无脑的钱二妞。 钱柔枝见李悠然不说话,继续调侃:“是不是昨夜睡得太舒服,不小心湿了床铺才这么生气呀~”尾调拉的格外长。 李悠然听完那个气啊,回怼:“我湿没湿床铺倒不是什么打紧事情,倒是听说街心卖猪肉的那一家去钱姐姐家上门提亲了呢。”李悠然言罢还天真笑着朝周围几个同生说:“ 和钱姐姐一起读了两年书,钱姐姐看来隔不久就要嫁人了,我还挺舍不得的。” 旁边几人闻言也只笑笑。 谁都知道卖猪肉那家虽然家境殷实,但是配钱家还是差的远了些,且钱柔枝品貌也还过的去,实是那家人痴心妄想,平白的给钱家惹了个笑话。 钱柔枝被人戳中心事,觉得甚是丢脸,又有些委屈,连个六岁的小姑娘都拿这件事情调侃,还不知道外人怎么说呢。 想着就拿着帕子抹起了眼睛,竟然哭了起来。 李悠然看着假装紧张道:“钱姐姐哭甚?我只是个还会尿床的娃娃,言语上冒犯,还望姐姐别放在心上。” 钱柔枝推开李悠然,起身跑了,看样子是下午的课业也不上了。 春夏瞅着这般境况低头小声在李悠然耳边说:“三姑娘您就收敛些脾气,先生知道了您可是要受罚的。” 春夏的话刚说完,伺候女先生的哑嬷嬷就来唤李悠然去先生的书房。 李悠然也不怵,大大方方的一个人去了。 “你可知错?” 李悠然站在先生的书桌前,看着先生严肃的脸,直言回道:“学生不知哪里有错。” 冷青青继续临帖,头也没抬:“你是不知哪里错,还是知错也不认。” “钱柔枝见我年纪小就拿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嘲笑我,我回应回去,自是我说的话过分了些,但是她既如此,我又何必客气。难不成同样是讥讽,还分大小,此事学生不觉有错。” “柔枝心性是个好的,你又为何不能宽容些。” “我就是不喜欢她那张爱闲言碎语的嘴 ,先生说我不知宽容,那先生你又可知她此前三番两次言语挑衅,我又何曾搭理过她。” 冷青青叹了口气,抬眼看向李悠然道:“本是小事,你却非要惹了人去,你这睚眦必报的性格,日后只怕是要吃大亏。” 李悠然不以为意:“吃大亏又如何,我天性如此,如果不爽快的忍忍忍,我宁愿吃亏。” 冷青青不再言语,她心知李悠然天性聪颖,小小年纪表现出来的通透和见地非一般人可比,偏偏为人骄纵,桀骜不驯,睚眦必报。 虽说性子不算恶,却也绝对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希望自己苦心引导,多少有点成效才好。 “你自是由着自己性子不愿吃亏,可曾想你若换种方式对待别人,可能会收获不一样的东西,由小见大。以己度人不如以人渡己,你现在可能不认同我说的话,你可以先试着做一做,再看为师说的是否正确,事情的导向又是否和你心意。” 见李悠然并未回嘴,知道她是听下去了,便打发了李悠然去好好午休。 下午受课的时候,李悠然见钱柔枝的位置空着,心想这人脸皮真薄,不过是说了几句,课都不上了,那要是别人说她奇丑无比,岂不是连人也不见了。 李悠然心里瞧不上这人,先生说的话纵然有理,她却觉得每人为人处事不一样,不见得就一定得按先生说的来。自己上辈子身体不好,父母都是请家教来家里教课,人见的不多,书却读的不少。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太聪明的小孩儿活不长,上辈子十四岁的年纪就夭折了。 想到这儿,李悠然觉得难过,重生之后有些事情就像梦,她不知道自己这辈子是场梦,还是上辈子是场梦。却经常想念上一世的父母和寥寥无几的朋友。 受完课业,本想在先生这儿多习练几篇文章,却被夏氏派来的人唤了回去,说是家里来了客人,一起回去吃饭。 李悠然上了软轿,看着仍是不敢近前的春夏二人,觉得自己这两个丫鬟也该好好教导。想着春夏懂些事,结果也是个棒槌。 “你俩也上来,外面冷,你俩个姑娘没的平白受这罪。” 春夏直接笑开,拉着秦书玉上了软轿。 “奴婢谢谢三姑娘体贴。” “奴婢初初伺候,也不懂,也谢谢三姑娘。”秦书玉声音怯怯的说。 第5页 李悠然抱着手炉,开口道:“秦书玉你是我聘回来的,也不是奴籍,日后不必自称奴婢。” 秦书玉低声应了一句“是。” 春夏见李悠然情绪缓和了些,便开口询问道:“奴婢早些不知三姑娘为何生气,还请姑娘您说说。”配着恭维的笑脸,显得滑稽。 李悠然撇了春夏一眼,悠悠的开口:“你是府里的家生子,也是小小年纪就开始伺候人的,到了小玉这你怎么就觉得不忍心了?我知你性子软和,但是不是这么个软和法的。” “府里的下人基本都是家生子或者是做了有些年头的,王氏一家本就是我带回的,弱质女流能做些什么事,却也要公平些。不然其他人还以为只要可怜些,就可以少做些事还能多拿些钱。短期没人说什么,时间长了其他人自然也不会到主子面前说道。却会私底下给人穿小鞋,到时候王氏和小玉的日子只怕没一开始过的轻松。” 李悠然说完也觉得累,一些基本的还要自己教,春夏真是个棒槌。 春夏听完才恍然大悟,如此也想起昨日赵嬷嬷说不给王氏等人特别优待。也觉得自己脑子笨,光看见别人可怜不忍心了,自己大概是个棒槌吧。 秦书玉在一旁听的也觉得甚是有理。 李悠然又开口道:“我每天都去先生那里念书受课,你俩也是在一旁伺候着的,先生教的你俩也听着些,学着些,需要文房四宝和我说。我也不是个小气的,春夏你十四岁了,等晚些年你也是要出嫁的,到时候也体面些,寻个好人家。” 春夏听的害怕:“三姑娘您到时候出嫁我肯定是要跟着去的,我不要嫁人的。” 李悠然无语,叹了口气。 秦书玉笑着说:“春夏姐姐怎么不害羞,却那么害怕,嫁人是每个姑娘都要经历的。” 春夏嘟囔着回:“反正我不嫁人,我就愿意跟小姐后面伺候着。” 就这么说话闲聊间,也到了门口。李悠然下了软轿看见门口停了一辆较为华丽的马车,马车上也并未有表面身份的标志。心下好奇,主仆三人直奔着堂厅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 李悠然进了堂厅,夏氏正在和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相谈甚欢,那妇人比着夏氏美貌差了些,但是气度更加雍容,旁边还待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应该是那妇人的孩子。 “悠然你回来啦,你快过来拜见你江婶婶,你小时候她还哄过你睡觉呢。”夏氏连忙招手。 李悠然乖乖上前,行礼:“悠然给婶婶问好,小时候的事情也是一点印象都没了,还望婶婶别见怪。”说完甜甜的对着江氏笑开了。 江氏见李悠然模样可爱,拉到身前好好看了看,笑着和夏氏说:“你把悠然养的挺好的啊,刚出生的时候那么个小团子,如今也生的这般可爱俊俏了,你看着样子和观音座下的小神女似的。” 夏氏听的笑着合不拢嘴儿,回道:“头回见悠然的人都这么夸她,实际上是个调皮鬼,闹腾的很,我看沈江这孩子就很乖了,不像我那两个大的,小时候皮起来真是。”说着还直摇头。 夏氏又给李悠然介绍:“江婶婶是你娘亲从小到大的玩伴,闺中密友,如今随着你沈伯伯下放到姑苏,你沈伯伯如今是姑苏节度使,这才刚安顿下来就来拜访了,等你父亲回来的时候,我们还要为他们家接风洗尘呢。” 又唤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沈江过来,说道:“这个是你沈江哥哥,比你年长四岁,你俩且先去玩儿一会,吃饭了再唤你们过来。” 赵嬷嬷闻言带着两人出了堂厅,后面还跟着一竿下人。 李悠然听着也就顺势带沈江溜达了溜达,旁边是个小毛孩儿,李悠然觉得和自己差的有点远,路上走走停停,话却没说上几句。 李府着实大得很,走了半晌,李悠然腿脚有些酸,就停下了。 沈江见李悠然停下了,也不好再走,便也停脚不动了。两个半大的小孩都不是外放的性格,始终是没人先开口说话。 李悠然看着旁边的沈江,想撇下他,又不敢,怕被母亲训斥。下人只见一高一矮两个半大的孩童站在那里一言不发,气氛甚是诡异。 好不容易站到有人来唤吃饭,李悠然才觉解脱,小腿甚是利落的跑了。春夏秦书玉两人在后面喊着小心慢点也跟着去了。 李悠然这一反应给了沈江不小的打击,江氏回去的时候,沈江小心翼翼的问着江氏:“娘亲,阿然妹妹是不是不喜欢我,她都不和我说话,还躲开我了。” 江氏觉得好笑,回道:“人家是姑娘家,自然是脸皮薄的,江儿你要是喜欢你阿然妹妹,可以多和人家说说话,对人家好一点。” 第6页 沈江把江氏的话深深的记在心里。 江氏的这一番话给李悠然造成了不小的困扰,后续很多时日,沈江都会上门去找李悠然带来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两个人之间却还是没什么话。 经常能看到的就是李悠然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情,而沈江跟在后面也不敢搭话。大人们看着觉得好笑,两个孩子又还小,男女设防也不大,自也就随着两个孩子相处去了。 眼见着时间就也这么过去了几个月,跨过了新年,李悠然又长了一岁,已是七岁的小姑娘了。 王氏等人也来了有些时日,秦书玉跟在身后伺候着也算顺心,李悠然闲来无事便想教着春夏和秦书玉二人习字读书。刚好今日天气不错,李悠然就在院儿里教了起来。 李悠然从最简单的千字文和三字经开始教,春夏听的稀里糊涂,秦书玉却跟的上李悠然的节奏,不懂的时不时的也问些问题。 春夏虽学的差些,倒也算认真。教了一些简单的东西之后,就开始教二人习字。 “你二人这字也太差了些,歪歪扭扭的爬在纸上和虫子一样,我刚习字时才三岁也没有写的这般。” 秦书玉被说的羞得低下了头,春夏倒是笑嘻嘻的回嘴:“奴婢哪有姑娘那般聪明,有那般聪明也不会老被嬷嬷说了。” 春夏拿起自己的字,仔细端详:“奴婢这字虽丑,可是三姑娘您看,是不是字里面都透着老实,也算优点的对吧。” 赵嬷嬷和秦书玉听的直乐。 “你这丫头说你笨,倒是在三姑娘面前油嘴滑舌起来了。”赵嬷嬷说着面色却是和蔼。 春夏往赵嬷嬷怀里歪,撒娇道:“嬷嬷可别这么说,这哪是油嘴滑舌,姑娘也老说我老实的没了边呢。” 赵嬷嬷推开春夏,声音稍稍提高了些:“不许在主子面前这般没规矩。” 李悠然看着春夏那样子也觉得好笑,春夏是赵嬷嬷一手□□大的,两人感情也是好的,倒是不在意。 “算了,她在我面前不也是找了空儿的就撒娇,找个半大的姑娘撒娇也不嫌害臊。”李悠然笑着撇撇嘴。 秦书玉话不多,这会儿也插了一句:“三姑娘您年纪虽小,不过也没人敢把您当小孩子看,在您那儿学的东西也多着呢。” 日光和煦,一院子主仆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看着极为和乐。 用过午饭之后主仆几人就在院里练起了字,王氏则把书房里的书都拿出来晒晒,免得日子长了有了书虫。 春天天气逐渐暖和了起来,院子里由王氏侍弄的花儿也开了,院儿里海棠开了一片。秦书玉看着海棠花开口道:“三姑娘,我娘亲绣的一手好刺绣,春□□衫没有冬日那般厚重,可要做个别致点的香囊?我上次看姑娘夸先生的香囊别致的呢。我娘亲做的也只好不差。” “这般倒是头回听你说,既然做就都做几个,瞅着好的,我给娘亲和师傅也送过去。” 秦书玉回:“是否要多做个简单点儿的样式,再给沈少爷送一个?我见姑娘可是收了沈少爷不少东西,倒是话都没搭理人家几句。” 李悠然闻言抬眼看了秦书玉一眼,随意道:“那便多做一个吧,不用特地的样式了,他那人别别扭扭的女气的很,姑娘家家用的也衬他。” 赵嬷嬷闻言开口:“三姑娘您不好这么说沈少爷的,沈少爷对您多好,老是眼巴巴儿的送些吃的玩的,沈大人也帮衬了老爷不少,可得对人家好点儿。” 李悠然笑了一下,回道:“嬷嬷,江婶婶和我娘亲是闺中密友,沈伯伯和爹爹却不是,其中的弯弯绕绕多着呢,不是嬷嬷想的那么简单的。 “您多少知道些就成了,我心里有数不用您巴巴儿的叮嘱。” 赵嬷嬷听着话意思是嫌自己多嘴了,也就没再开口。 “姑娘,我看就用海棠吧,这海棠开的极好,香味虽淡些,您年纪小当个装饰也挺好。” “嗯,就这般吧。”李悠然有些懒,坐在院里儿前些日刚弄好的秋千上,晃晃悠悠,晃晃悠悠,秋千架上还挂了风铃,风吹过,叮叮当当悦耳的很。 春夏和秦书玉在一旁修剪着海棠花,就多摘了些,春夏想着找个好看的瓶子插画摆在书房看着也是顺心的。 本来这副场景是很惬意的,却被一声啼哭打破。 王氏从书房走出来觉得尴尬,秦书墨一直都挺乖得,一般吃饱了平时也不会哭,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啼哭了起来。赵嬷嬷看王氏有些手足无措,走上前把秦书墨抱过来,哄了一会儿也不见效。 李悠然本来不想搭理的,被秦书墨吵得头痛,就让赵嬷嬷抱过来给她看看。 第7页 李悠然之前一直都没怎么仔细看过秦书墨,如今仔细一瞧 ,马上周岁了,看着白白嫩嫩得也是可爱。仔细看了一下,摸了一下秦书墨得后颈,一手的汗。 如今回春,天气很暖和了,李悠然身上不过穿着个小外褂,却见秦书墨被包得像个球,小家伙如今好动了,自己地上爬爬那里爬爬,热很了不会说就只好哭了。 “小家伙热的,不用给他穿这么多。” 赵嬷嬷听李悠然说完也才想起来,天气都这么暖和了,秦书墨是个男孩儿,火力旺些 ,自然是不用穿的那么多。 王氏给秦书墨脱完两件小衣裳,果然不哭了,王氏觉得不好意思的说:“妾身之前苦很了,如今日子稍微好过些,就想着把孩子弄的暖和些,没想到倒闹了笑话。” 赵嬷嬷也笑笑,拍拍大腿,“我俩都是带过孩子生过孩子的了,没想到今日倒让三姑娘看了个笑话,乐的很,乐的很。“ “你也是为人母光想着把好的都给孩子了,王氏妹子阿,日后犯不着这样了,也对自己好点儿。” 这般说话间,地上爬来爬去的秦书墨却突然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朝着李悠然走了过去,然后摔倒了在了李悠然的身上,伴随着满口的口水,吧唧印在了李悠然的手上。 “啊!!!!!!!!!!!!快把他拿开拿开拿开!!!!!”李悠然疯了,太膈应了,那黏黏糊糊的是什么手感,刺激着李悠然的神经。 赵嬷嬷被李悠然叫的一激灵,王氏也连忙抱起了秦书墨,抱的远远的躲开了。嘴上喊着秦书玉赶快打盆热水给李悠然洗手。 赵嬷嬷看着一直甩手叫唤的三姑娘,觉得这个时候的三姑娘才有了点小孩子的样子。心里想着行动也不停,去屋里从新拿了件小褂给李悠然换上。 都收拾停当了,李悠然还是来回搓着自己的手,像是上面还有个什么脏东西似的。 春夏看着说了一句:“姑娘您快别搓了,您手都快搓烂了,晚间儿用饭的时候您这手要是一直这么红,老爷和夫人估计也要担心呢。” 秦书玉却从房门走出来,拿了个手膏给李悠然抹上:“姑娘别见怪,我弟弟还小,估计也是喜欢姑娘才刚会走就朝您扑过去了,您啊,招小孩儿喜欢可能,这手膏呢是之前娘亲做给姑娘您的,您放在角落一直没用,这东西香气的很,也润手,您试试。” 李悠然凑到鼻子闻了闻,觉得味道有点像前世的一个牌子郁美净,有点亲切也就没再抵触。 自此以后却勒令以后她在的时候不许秦书墨出现在小院里,王氏也让赵嬷嬷另安排了个轻松的差事,书房就还是由着春夏抽空打理打理就行。 晚上听闻此事的夏氏有些不开心,躺在床上开口道:“这小的也是瞎闹,救人就救人,怎么还放到了自己的小院里伺候了,带了个孩子成什么样子。” “悠然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这般小事由着她吧,多懂事的孩子呢。” 夏氏听到自己相公这般维护李悠然,护的没边儿没了规矩。越想越憋屈,自己每次管教都被小的混过去了,自家这个老的也没用。想着脚就直接踹了过去,却被握住了,握住的手顺势摸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不如是:“请问您是如何保持这么多年夫妻二人的□□生活的。” 夏氏:“大概是靠我这张嘴吧。” 不如是:“........” ☆、第四章 过了几日,秦书玉把做好的香囊拿给李悠然过目,李悠然见样式别致就给夏氏送了过去,本想着送过去之后就回小院儿早些读书,好应对后日的先生小考,却不料江氏也在。 夏氏本因着前几日的事情有些生气,见自家女儿就这么眼巴巴的来请安了好几次也没的脾气了。 “我就和你说吧,悠然是个鬼灵精,这几天讨好我可殷勤的很。” 江氏闻言没说话,和夏氏对望笑开了。 李悠然见状知道夏氏肯定又是无聊的在江氏面前说点自己的事情取乐,心下无语,觉得自己如今这个娘亲真真儿的是小娘子,整日里没什么事情就拿着子女解闷儿了。 却仍是开口道:“娘亲,婶婶,这个是悠然院儿里的小丫头做的香囊,内里是海棠花,香味不明显当个装饰的。” 停顿了一下,拿过秦书玉手里的香囊继续道:“这个呢,是给娘亲的,这个是给沈哥哥的,刚好江婶婶在,我也就不特地给沈江送过去了。” 言毕就把两个香囊分别拿给了夏氏和江氏。 江氏打趣:“阿然平时见我家沈江话都没有几句的,害的我那儿子最近都不敢来了,只觉得你是不喜欢他,觉得懊恼呢。这又送了香囊,原来不是不想理,当真是如你娘亲所说,是害臊呢?” 第8页 夏氏接嘴道:“我们家悠然就是这么个傲娇性子,就是你巴巴儿的上前哄着供着她就和你拿乔端着,你不拿她当回事儿了,她就脸皮还挺厚的又凑过去。” 听闻此言论的屋里众人都笑开了。 李悠然满脸黑线,自己这娘亲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一旁的春夏和赵嬷嬷却听着觉得夫人把三姑娘的性格描述的一针见血。 “娘亲您可不要乱说,现下我只有七岁,您和婶婶拿我打趣也没什么。这话传出去人家也只以为我是个小孩儿心性,等再大些娘亲若还如此说我,女儿可就要生气了。”李悠然其实现在就有些生气,自己哪就那么贱兮兮的了啊。 李悠然软糯的声音配上这话实在是起不到什么震慑的作用,又是小辈儿,屋里一帮子人又是乐开了。 李悠然觉着自己成了讲笑话的了,告了声罪就带着春夏等人退下了。 院子里转转又觉得憋气,街道集市也没有什么好玩的,想着就还是去了先生处。出了大门,轿子还没爬上去,就远远的见着沈江骑了一匹小马朝着自己的方向过来。 李悠然停下了动作,等着沈江。 沈江见李悠然今日不像往常一般,却在这儿等着自己,心下开心,翻身下马,跑到李悠然面前笑开了。 这笑容没进了李悠然的眼,却进了某人的心。 “沈哥哥平日里出门都是轿子,今日怎么骑了这小马驹。”李悠然状似好奇的开口。 “我学骑马有些时日了,之前是母亲总是不放心,昨日见我在练马场骑术颇有水平,也就不再阻拦了。” “哦?颇有水平?是怎么个颇有水平法?我见沈哥哥骑这马驹也不是成年的大马驹啊。”李悠然这话说的不客气,因与沈江平日并无几句交谈,沈江不知这看着模样可人的姑娘说起话来这般刺耳,心里也是不舒服。 都是半大的孩子,少年心性作祟,沈江开口:“阿然你也不用不信,随着我去练马场一看便知。” 李悠然目的达成,应的也很是爽快,直接上了软轿,跟着沈江往沈府方向去了。 赵嬷嬷本想拦着,想想却也没开口。李府世代经商,但是家风并不奢靡,小主子们从小锦衣玉食却不娇生惯养,三姑娘上面两个少爷也是很小的年纪就开始骑马射箭了,就是看着弱不禁风的夏氏,嫁入李府之后也习得马术,早些年还经常与老爷二人出去赛马玩儿呢。 原本三姑娘也到了可以骑马射箭的年纪了,可是夫人生三姑娘生的晚,老爷和夫人也有些年纪了,两个少爷忙着生意也没什么时间,就也一直没人提这个事情。 如今碰上了年长几岁的沈江,性子又谦恭温柔,两人多玩些也是好事。 赵嬷嬷掀开轿帘,看着前方沈江的背影,想着李沈两家成了亲家多好,这沈少爷看着相貌人品都是好的,沈府门第虽比李家高了不少,可是想到三姑娘的品貌,觉得也衬得。 不光赵嬷嬷这么觉得,江氏和夏氏也这么觉得。 她二人还未出嫁时就是闺中密友,后夏氏家道中落嫁与了商贾,江氏则嫁给了门当户对的沈家。江氏觉得虽说商贾身份差些,但是家里万贯家财也是实实在在的,日子过的比那些表面光鲜的权贵人家可舒服多了。 再加上有上面那位的关系在,估计夫君那边也不会过多阻拦。 李悠然坐在轿子里可是没想到自己才七岁就差点儿被人定了终身,她现在心里就想着骑马,上辈子身体不好,游乐园都没有去过,这辈子身体好了却没了条件,日子过起来也是少些乐趣。 抬眼见春夏和秦书玉都有些期待的表情,笑着说:“你俩可是也想骑马试试?” 春夏秦书玉二人对望了一眼齐齐应了声是。 “也不是不行,那今日我如了你俩的愿,回去每人都交二十篇大字上来。”李悠然这是当个小夫子当上了瘾。 秦书玉闻言笑回:“三姑娘这要求我是没问题的,就怕春夏姐姐又要叫苦了。” 李悠然见春夏一副苦瓜脸好笑着说:“春夏你不习字也可,可是你身为丫鬟,脑子不算聪明,见识又短浅,干活也不利索 ,刺绣更是一般,这大丫鬟全靠资历熬上来也不行啊,我还想着给你涨月钱呢~” 赵嬷嬷和秦书玉听着李悠然把春夏埋汰没了边儿,嗤嗤的笑开了。 春夏听着急忙回:“三姑娘可别这么说我,二十篇大字没什么的,别说二十篇,四十篇都行奴婢肯定写好了给您。” “好,那就四十篇。” 其他二人便笑得更欢了。 到了沈府门口,沈江下马,守在轿边等着扶李悠然下来,触摸到李悠然的小手,心里砰砰的跳,心想女孩子的手怎就如此的小,怎就如此的软,还能闻到一股香气。 第9页 直到李悠然抽开手,沈江还是觉得脸热。 李悠然见沈江一副红脸呆呆的模样,有些不耐烦道:“沈哥哥怎的不带路?难不成的就要在这门口待上个几个时辰当风景不成吗。” 沈江被李悠然说的讪讪,摸摸鼻子带路了。 李悠然跟着进门,左右打量了些,小桥流水的景致一样不少,心道到底是官宦人家这园景做的比自家有品位多了。走到马场也费了些脚力,比自家府邸也是大了好些。 沈江让马夫带着李悠然看了看马场里的马,对马匹有些了解之后,才说:“一会儿我骑马,悠然你就在一旁看着,马场里小马驹不少,你也试试看看,我会看护着你的,大可放心的骑。” 李悠然这会儿看着这些马匹开心,语气甚好的回:“那沈哥哥骑的时候注意点儿哦,别伤到了,一会儿可是还要教我骑马的呢。” 沈江难得被李悠然好声相待,心下高兴,连忙应了。 骑马的时候与平时心境不同,也就格外的认真,特别设置的障碍物等也是简单的跳过,比起日常更加的轻松,跑了一圈不够,又多跑了几圈,还在马上做起了动作,看的赵嬷嬷等人心惊肉跳。 沈江下马之后像献宝一般的朝着李悠然走过去,笑道:“你看如何?我是否有夸大其词?平时你也不与我说话,却把我想的如什么一般,我也从不打诳语的。” 李悠然见沈江一副楞头小子的模样,笑嘻嘻的回了一句:“我也不是不相信你,只不过是我也想骑马罢了,平日里父兄也无时间教我这些,直接说了想必沈哥哥你也不应,这般的激将法用上,希望沈哥哥的别见怪。” 李悠然又道:“现下到了这马场,你看教我一个也是教,教三个也是教,我这两个小丫鬟你也一并教导了吧。”言毕,指着春夏和秦书玉。 春夏和秦书玉有些不好意思,还是上前行李,异口同声道:“奴婢(我)等麻烦沈少爷了。” 沈江性格和善,并未拒绝。 赵嬷嬷在一旁等着,就见几个半大的孩子遛着几匹小马驹愣是溜达了两个时辰才作罢。赵嬷嬷不紧催着,还不知道要磨蹭到什么时候,走的时候还极为亲昵的和沈江约好了下次骑马的时间才回去的。 这头李悠然高兴,却不知自家府上这会儿因为一个消息炸开了锅。 ☆、第五章 夏氏眉头紧锁,见夫君也李慎也眉头紧锁的样子,心下更是着急,握住李慎的手说道:“这可如何是好,上面一下子叫我们拿出一百万两现银,这不是逼我们一家去死吗?” “桑娘不是在宫里当妃子吗?怎的也让这样的旨意下来了,也未曾提前通气儿。”夏氏语气满是埋怨。 李慎脑子乱的很,如今李家的生意算下来也只不过能凑出五十万两现银就顶天了,就算把所有的商铺地皮以及农庄田地都变卖出去,也没有一百万两这么多。心中一乱,连夏氏的话也没有听进耳朵里。 长子李少珏坐不住了,上前一步道:“父亲,这天子与民只有收税与借财,哪有这白白的要财的呢,皇帝我们也不是没见过,一个文弱书生怎么就能这么的不要脸。” 李慎急忙打断:“住口,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这话若是传出去了,小心你项上人头。” 次子李少白也开口道:“不如我们明日回了那公公,就说我们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可否让回禀了,数目少些也好。” “今日来使那态度你可看到了?明摆着就是我们若是拿不出那么多银子的话,就不会轻饶,破财免灾也算好的,就怕是破了一次财还会有第二次。”李慎摆摆手,谈了口气。 四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也是急得没了办法。 李悠然回到府里的时候见府里不如平常热闹,下人也是安静的很,不知道家里出了什么事情。迎着李悠然回府的近身伺候夏氏的老嬷嬷却直打发着李悠然回自己的小院儿。 李悠然停下不愿再走,开口道:“是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府里人都这么个表情?我二哥惹祸了吗?还是我娘亲又发脾气了?” “哎哟我的三姑娘哎,不是这么儿个事儿,您别想那么多,怎么的就是夫人老爷之间拌了嘴什么的,现在闹得正厉害呢,您还是别问那么多,也别上前凑热了阿。” 李悠然闻言想着也是,父母之前打情骂俏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也不知是不是父亲平日里在外面累的,每每为点小事情就和娘亲闹脾气,两个人看样子还乐在其中似的,都拉不下面子每回还非得是小辈儿的上前哄着,两人才愿意和好,都被惯坏了。 “又闹上了?那晚上我爹爹去书房睡觉的时候记得多垫个垫子在底下,书房那床硌得很。”说完也没用老嬷嬷送 ,就径自的回去了。 第10页 老嬷嬷直到瞅不见李悠然的身影,才偷偷的抹起了泪来,她在李府伺候三代,后跟着夫人当管事嬷嬷,李府的人都是好的,嫁进来得媳妇也都是良善得,本以为日子就这么一直到她老死了,没想到却发生这般的事情。 未来也不知道三姑娘是个怎么样的命运,只盼着老天爷看在李府一向行善积德未做过什么坏事的份子上 ,哪怕散尽万贯家财,也得保得一家老小平安才是啊。 直到后面的三四天里,李悠然都未曾见到父兄和娘亲,连平日里总喜欢逗她玩的二哥这几日也是不见踪影,府里一直的低气压,又无意间听到府里的下人议论些有的没的,才发觉事情有异。 李悠然心里有些慌,不知道天气是不是也应着府里的气氛,轰隆隆的听的李悠然心里就更慌了。 原本今日上午是要小考,下午也约了沈江骑马,都派了小厮通通回绝了。 李悠然换了身衣服,想了个方法撇下了一直拐弯抹角不让李悠然询问的赵嬷嬷,也撇下了碍事的春夏和秦书玉,直奔着父亲的书房去了。也是不出所料的在门口被拦下。 李悠然不再上前,直接跪在地上,对着门里面大声说道:“爹爹,这几日不见你们,女儿已经知道了,女儿虽小,不能帮衬什么,却希望爹爹娘亲哥哥们不要瞒着我才好。天大的事情也要和我说啊!” “从小爹爹娘亲和哥哥们就护着我,什么都只惯着我,哪怕我惹事什的也从未责罚。女儿受家人庇护,生而为人的这些年只是快活了,可如今家里出了事情,怎的就单单把我撇下不与我说了呢。” 李悠然说着止不住眼泪,爹爹在里面一直不出来更加肯定了家里发生了了不得的事情,抬起胳膊擦了擦眼泪带着哭腔道:“女儿虽小,也想与爹爹分担,请爹爹不要将女儿拒之门外!” 伴随着打雷的轰鸣声,李慎打开了门。跪在地上的李悠然见李慎开门出来,也不再哭,小脸憋得通红,脸上仍挂着泪痕。 周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得场景,自己最心疼的女儿跪在地上,此时此景给了李慎极大的心理冲击。 他伸手扶起李悠然,轻声道:“随爹爹进来,都与你说了,莫再哭了。”伸手给李悠然擦了擦眼泪。 进了屋内,李慎却不知如何开口,沉寂了半晌,随之而来的却是巨大的挫败感,如何说?难道要与自己的女儿说自己凑不出银两给朝廷,然后到最后可能人财两空吗? 李悠然见父亲仍是纠结模样,走到李慎身边,小手伸出来拉了拉李慎的衣角。动作满是祈求。 李慎见小女儿这般,有些难以启齿的开口说道:“圣上下旨,让我们李府在一月之内凑出一百万两现银,如若凑不出,也无妨。圣旨是这么说的,来使态度却恶劣的很,只怕是能凑出这些最好,凑不出只怕是要人财两空。” 听闻此言的李悠然气的直咬牙,用力到李慎都能听见一点后槽牙摩擦的声音。 李悠然逼着自己冷静了一会儿,仔细想了想,平日先生并未多说此时朝廷局势,但是因为自己毕竟灵魂经历了两世,自然也多关心些,总是会缠着先生问,知道的思考的可能不比那些如履薄冰的官员和百姓们少。 大夏朝历经百年,如今天子势弱,大权旁落,当朝太傅身居多职,天子早就被架空成了傀儡。朝廷贪污腐败,作风奢靡,各地又税收极重,却因连年的天灾人祸无法满足朝廷里的各种奢华用度。 如今下了圣旨借财,只怕不是借财,是劫财了。 朝廷做出了这般没脸的事情,连表面的民心都不想法子维持了,这么看来沈江一家只怕不是被外派到此地上任,只怕是远离权力漩涡只求平安。 李悠然仔细捋了一遍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开口道:“爹爹,先生曾与我说大夏朝的气数只怕是要尽了,如今收到这道圣旨的只怕不止是只有我们一家。朝廷不敢去动那些根基百年的世家大族,只好从我们百姓的富商入手,这钱财只知是入国库,这么大的数量却不是要做什么” “只怕.....是要打仗了。” 李慎听完心里一惊,一是惊与女儿竟然会这么想,二是惊与若真如女儿所说,那当下的局面就更难,钱给了未必平安且日子难过,不给的话就要人头落地。要说逃,这一大家子根本也不可能,府里好多资历深的下人,都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原本可以在李府颐养天年,如今这境况....... 李慎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窗外压抑了许久的雨终于下了下来,如发泄般的,倾泻而下,窗户被雨水拍打的滴滴答答。风不停雨不止,而屋内二人的心情更是灰暗的不见天日。 第11页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章 李慎又独自在书房中想了很久,生意场上往来颇多,有些消息知道些但也不是那么敏感,关于政治场上的事情的消息也并不放在心上。 把之前生意场上的一些细节捋了一下,想到前几次去往关外途中,遇到大量的流民,当时只是以为蜀地天灾所导致。也没有细想,毕竟穷苦的可怜人太多了。 朝廷向来不作为,百姓早已怨声载道,民心不稳则国家不稳。 这几年的生意也不如以往好做,但是要起战事,李慎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想到此走到书房最后一排的书架前,找到了一个小木盒,李慎紧了紧双手,暗自下了决心。 而此时的夏氏也是慌了没了阵脚,自己母家虽还在朝为官,但是早不比以往 ,官职低微不说还都是闲职,也根本和上面的人牵扯不到。 当年家里一落千丈,交好的一些姐妹如今也只有江氏一直往来着,她嫁与的沈家虽然根基深厚,在朝廷的影响也是不小,但与自家说白了就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也不知道自己与江氏开口,这事儿能不能成。 自己的夫君不喜欢和官场的人打交道,这事儿还不能先和他说。 夏氏事先和江氏通过气儿,时间有限也不敢耽搁,收拾停当了之后,直接从自家小门出发坐着软轿去了沈府,身边儿也只带了老嬷嬷,就怕太过招摇,路上也绕过了大路抄了小道,从小门进了沈府。 见到了江氏之后,夏氏有些控制不住地抹起了泪来,动作大了些,头上戴着的步摇也随着夏氏的抽泣摇摇晃晃。 往日看着素净朴素的步摇,此时夏氏却觉着有些碍眼。 “江姐姐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 江氏扶着夏氏进了里间,安慰着夏氏坐下,紧握着她的手说道:“珍儿你也是命苦,早些年你我还在闺中的时候,你本可嫁的好些,却不曾想只因你二伯犯了事儿,竟也牵扯到你家,最后嫁了个商贾,否则今日也不用这般难为。” 夏氏声音哽咽:“姐姐也不必这般说,人各有命罢了。况且夫君待我极好,十几年来一直护着,婆母也和善,比我当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是自在快乐多了。” 夏氏美貌,当年在京中也是出了名儿的,江氏也知这李慎肯定是待夏氏很好的,否则这四十出头的妇人也不会看着三十不到的样子,也从未纳妾沾花惹草,有时候失了权势,却换来一心人,在江氏作为女子的角度看来,这却是羡慕也羡慕不来的。 “这事儿姐姐你也知道了,我也实在是没法儿了,江姐姐你看能否让沈家的人在太傅面前求求情,李家也不是富可敌国,生意做的大些,可是一百万两现银也是要逼死人了。” 江氏有些犯了难,这事儿没出之前偶尔听夫君议事,多少知道了些境况 ,可是情况复杂的很,只怕是沈家人也不好言语什么。 如今太傅掌权,越发猖狂,为人阴险,偏偏又手握兵权。 京中聪明些的世家大族都躲避其锋芒,有些甚至举家动迁到了其他地方居住。其实自己夫君此番调任也是主动为之,而沈家在朝为官者因朝廷越发的腐败,大多数人也以太傅马首是瞻,寒了心,辞官者也不在少数。 可是这些江氏却也不好与夏氏说。 夏氏见江氏低头不语,也是明了,自己这忙也不是那么好帮的:“姐姐莫为难,我这般请求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姐姐待我如何我是知道的。” “许是我夏珍注定这辈子多灾多难,都是命。”夏氏重重的叹了口气。 江氏闻言心里难过,不忍心见夏氏如此,两人自小长大,性子相投,情谊也是深的,叫她什么也不管的她也是做不到的。 “珍儿你也莫急,虽说此事艰难,也不如表面上这么简单,待我询问我夫君,或许事情会有转机。这些日子你也不要想太多,只管做你的李夫人,切莫忧思深滤。到时候熬坏了身子就不好了。”江氏说话的当空儿,遣了下人下去,走到自己的梳妆台前,从自己的妆奁底下拿出了一枚小小的令牌。 夏氏拿到手里端详,令牌上刻着的图腾字样也是未曾见过,心下疑惑,开口问道:“姐姐,这是?” “你也知我从小是养在老太太身边的,只因我娘亲早早的就不在了,这个是对外的说法,内情太多我也无法与你多说。” “这枚令牌是我娘留给我的,云生结海楼知道吧,娘亲曾与我说如若哪一天我出了事情或者碰到什么难处,可拿着这枚令牌去那儿寻她,今日我把这枚令牌借与你,等你把眼下这关过了,日后,你再还我就是了。” 第12页 江氏又极度严肃道:“此事只能你一人知,切莫与外人言。” 夏氏听完,内心震惊不说,也疑惑的很。 云生结海楼已存世百年,也不知道哪一年就突然声名鹊起,大夏朝几乎所有的赌庄,以及千金难求一衣一钗的织女苑都是其产业,而云生结海楼自身却是一家酒楼。如今这名声只怕是连路边的乞丐都知道。 “这.....?” 江氏见夏氏又为难又好奇的样子觉得好笑,紧了紧她的手说道:“我知你好奇,其实我也好奇我娘与云生结海楼有什么关系,不过我也不是很清楚,此楼屹立百年不倒自有它过人神秘之处,你我也不必过多探究,你能安然度过此劫才是当下最重要的。” 夏氏慎重的点点头,站起身来不顾江氏阻拦,跪下给江氏行了大礼:“珍儿谢姐姐大恩,此劫度过,日后若姐姐有难,珍儿也会义不容辞。” 江氏连忙扶起夏氏,埋怨道:“你这是做什么啊,这件事解决不了只怕你身家性命都无法保全,我又怎会毫无作为,今日若你我境况相反,想必你也是会这般待我的。” 两人对望一人笑一人哭,惺惺相惜,情谊自不必多说。 夏氏回府之后,心稍稍安定,打算静心等江氏那边的消息。 心宽了人也有了精神,吩咐下人晚饭做的丰盛些 ,又想起这几日都把李悠然拦在门外,面儿都没见,怕小姑娘委屈,让老嬷嬷拿着前几日送来的小衣裳去了李悠然小院儿。 进了小院儿,却发现近身伺候的赵嬷嬷等人都守在门口。 赵嬷嬷见夏氏来了,急忙行礼道:“夫人,三姑娘把自己关在书房一天了,老奴等人好说歹说三姑娘也不开门。” 夏氏听着上火:“赵嬷嬷你是老糊涂了是不是,悠然一个七岁的小姑娘,在屋里关上一天不吃不喝,你们没办法也不知通传我一声?就这么由着她性子,她任性霸道,你们这群伺候惯了的也不知深浅了是吗?” 赵嬷嬷纠结的回道:“夫人,三姑娘性子您也清楚,吩咐了老奴也不敢不从,老奴也是.....” 赵嬷嬷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春夏扭了扭衣角,开口道:“夫人莫怪嬷嬷,三姑娘从小被嬷嬷宠惯了的,又说一不二脾气,奴婢等人也不敢忤逆,只能守着劝着。” 秦书玉则在一旁附和。 夏氏再待说点什么,李悠然却突然推门而出:“莫吵了,我没事,娘亲也不用责怪嬷嬷,是我让她们不许通传的。” 李悠然站着不动,隔了些距离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见她把手上拿着的一沓书写过的纸,撕了个稀巴烂,表情有些狰狞。 弄了满地的纸屑,风一吹散的到处都是。 “你这是做甚啊,出什么事情了,你这般大的气儿啊” 夏氏走上前,才看清楚李悠然眼睛红肿,此时眼里还含着泪,却秉着不哭,表情倔强。 “娘亲莫要瞒着我了,我都知道了。” 软糯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哭腔。 这一说把夏氏说的鼻腔一酸,把李悠然紧紧抱在怀里道:“爹爹娘亲能力有限,有些事情也没办法,但是悠然莫要担忧,不论怎么样,咱们一家子总是要在一块儿的。” 说话的同时胳膊也逐渐收紧,自己这女儿,真真儿的是心疼到骨子里了。 上辈子李悠然也是受尽父母疼爱,却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常年住在医院,之后前世的父母又生了一个弟弟,弟弟出世之后给她的关注自然就少了一些,且也同样是因为身子不好,亲人对她都是如履薄冰的态度。 这辈子身体好了,可以和爹娘之间嬉笑玩闹,貌似也多了些烟火气儿,李悠然对今生的爹爹娘亲的感情自然不言而喻。 此时被夏氏抱着,初来异世的慌乱茫然,这七年的无所适从,以及异世的孤独感似乎都找到了合适的宣泄口,李悠然开始放声大哭,哭的放肆,哭的用力。 夏氏听着看着,只感觉自己的心被人抓着揉着,难受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 李悠然是她最小的孩子也是唯一的女儿,从小就懂事也聪明,性子刁钻些,却也是没让她操过心。从未见李悠然这般哭过的夏氏,心下的震动担忧根本无法用言语说。 只能抱着李悠然,哄着,生怕她这般哭把嗓子哭坏了。 周围一众下人看着眼酸,看着李悠然长大的几个嬷嬷都没看到过李悠然这般,心疼的同时更是拿袖子抹了抹眼泪。 等到李悠然渐渐停下了,情绪平静了。 夏氏才陪着哄着李悠然用了些吃食,晚上下人伺候着身心疲惫的夏氏和李悠然一起在小院里睡下之后才去了老爷处知会了一声,却没敢说下午李悠然的境况。 第13页 而李悠然则在当夜发起了高烧。 ☆、第七章 “这可怎么办才好,平日里从来也是没有生过病的,怎么就突然发起了高烧。”夏氏守在床边,亲力亲为的照顾着。心上担忧,忍不住和站在一旁的夫君抱怨。 李慎见夏氏眼下微微的发青,开口道:“小孩子难免生个病什么的,你也不要太担忧了,我看你昨夜都没有睡好,先休息休息再照顾也不迟的。” 夏氏身子单薄,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实在是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李慎见夏氏站起身,忙上前扶着,触碰到的手却冰凉。李慎着实心疼,伸手把夏氏揽在了怀里。 下人见状都默默退了出去。 “都多大年纪了,怎还是这般的轻佻。”夏氏抬手锤了李慎一下,语气听来怎么都没有不愿意的意思。 李慎把头埋在夏氏的颈窝处不言语,看到妻子盘起的发髻下有丝丝的白发,才发觉岁月匆匆,不知不觉已过了二十多年了。 想起迎娶夏氏的那天,掀开红盖头夏氏含羞带怯的脸,那一瞬间的对视,就让自己心动了一辈子,他所求不多,只不过是家人平安,日子和乐而已。 “珍儿,你我多久没好好出去看看风景了。” 夏氏一下一下地抚摸着自己夫君的背脊,温柔说道:“我也不记得了呢,好像老三出生之后就再没精力出去游山玩水了呢。” “是啊,都这么多年了。”语气略微颓废,李慎双手逐渐收紧,抱的更用力了。 “两个儿子也都成家立业了,不如我们把眼下这关过了,带着老三游遍大江南北吧。祖上给我们留了一份私财,也够过日子的了。”李慎言毕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物件给夏氏看,这物件就是那小木盒中之物。 夏氏还没做声,旁边醒了已久的李悠然开口道:“爹爹不可。”发出的声音因为发烧的缘故,有些鼻音。 两人连忙分开,李慎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身咳了两声,掩饰尴尬。 “怎么醒了?身子这会儿感觉可还难受?”夏氏询问着上前抚摸李悠然的额头,还是有些烫的。 李悠然应着夏氏的话坐起来靠在了软枕上继续开口道:“爹爹想必也去打探了消息,我们李家如此大的产业说不做就不做了未免可惜,何况兄长与母亲也是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的。” 李慎认真回答道:“确实如你所说,生意做的不错的排得上名号的人家都收到了这个命令,也都听从了上面儿的意思没有外传,我这边通儿气了几个,能拿的出数目的人家也是要倾家荡产的。” “爹爹待如何做?” 李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即使真要起战事,只怕也是有些时日的,上面儿派的人催的紧,也是给了时日的,我想着通通关系,把银子给少些,后面再做打算。” 爹爹的回答李悠然心里之前大概也猜到了些,爹爹是一家之主,想保全的人多,走一步看一步虽然也可,李悠然心里却还是觉得亏,亏大发了。 李慎又开口道:“你奶奶去世之前留了一些私产,这事儿解决了之后虽不说日子还如眼前这样,但是一家人衣食无忧还是可以的。” 乱世将起,李悠然觉得如此行事是不行的,想了想开口道:“李家的这些生意家产都是祖宗打拼下来 ,想必爹爹心里也是万般的不舍,上面儿的人无耻,仗着权势逼迫与百姓,士农工商,商人就这般下贱任由人抢夺吗?” “爹爹你考虑的多,想了最为保险的举措,但是凭什么?凭什么我们李家打拼下来的产业要赠予他们,不但捞不着好处,可能身家性命也有危险,在我想来还不如来个一不做二不休。” 李慎夏氏闻言心中一阵惊讶,自己生的这老三的性子,实在是强了些,若是个男儿身就好了。 夏氏一直听着父女二人对话,想着要不要开口说一下江氏已答应帮忙,但是目前局势也不是很明了,夏氏还是忍住了。 “如何一不做二不休?”李慎道 “如今既然已经确定收到这个旨意的不止我们一家,可以把这些人都聚集到一起,富商家里的小厮不在少数,凑到一块儿也是不少的人了。既然朝廷不仁,我们这些做百姓的又何必当个走狗侍奉。” 李悠然说着口干,喝了点水继续道:“如今姑苏知府是沈伯伯,有些消息怕也是早就知道了,大夏朝如今苟延残喘,沈伯伯一家想必也早有准备,爹爹可与沈伯伯通通气儿。商人无利不图,官场上又何尝不是?” “边疆战事不停,大夏朝内又天灾人祸,自顾不暇,我看着沈家倒是可以自立军阀,明面上儿仍是大夏朝的臣子,私底下却也别想拿捏了。沈伯伯本就是姑苏节度使,手握兵权,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底下的兵将也不是傻的。” 第14页 “姑苏富庶,人口众多,上面儿聪明的话想必也不会先起内乱,那倒是给了其他虎视眈眈的人可趁之机。若沈伯伯也有此意,接到命令的这些生意人想必也愿资助。毕竟毫无回报的给了上面儿,和有选择性的给了沈家,那就是两码子事儿了。毕竟战事一起,未来如何可就不确定了,银子这东西总归还是握在自己手里的好。” 夏氏却在一旁开口道:“这些东西是谁教与你的,怎么小小年纪竟也敢想着造反了?你这.....” 李慎摆摆手打断了夏氏的话:“老三从小天资过人你也不是不知,冷先生都和我们说了多少回了,说悠然倔强又上进,她早已是没有什么可教与悠然了。”又笑谈:“可是老子也没想到生了个敢造反的女儿,哈哈哈。” 李悠然无语。 而一旁夏氏看着夫君这态度看来是认同了李悠然的话,心下有些慌:“此举是不是有些不妥?沈家虽根基深厚,但是这叫他们造反,也是不敢的吧。” 李慎笑妇人无知:“沈家世家大族,百年根基,历经几朝地位也岿然不动,往上算的话精才艳绝的人物也是不少的,太傅手握兵权,想必那些世家大族的日子也是不好过的。” “何况你与沈夫人交情深厚,你与我一同前去拜访,话也好说些。” 却不曾在意此番对话都被有心的秦书玉听了去。 李慎主意打定,嘱咐李悠然好好休息,就拉着夏氏去了书房打算给沈家写拜帖。打算明后日去一趟沈府拜见。 晚间夏氏与李慎闲聊。 “夫君你说我们这老三性子像了谁?” 李慎把夏氏拖进怀里:“悠然生下来就与众不同,小时候别家孩子只知道玩泥巴的年纪,悠然已经是熟读诗书了,如今也不过七岁,有些东西大概是天生的,若是少珏是这般性子就好了。长子日后要承担的责任多些,女儿家家却还是要嫁人的。” “少珏怎么了,少珏也是忠厚孝顺的性子,跟在你后面儿这么多年学着做生意,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却也不出错 ,长子稳重,我看着挺好的。” 李慎笑:“你这个当娘亲的,三个你自然都护着了。只怕日后形势乱了,少珏性子老实,少白又过于天真,要吃些亏。老三才能有的,可惜了,是个姑娘家。” “也是啊,夫君你说,以后若真起了战事可如何是好,日子也只怕是难过了。” “这你也不用担心,等过些时候,看情况我们再做打算。” 两人这般聊着聊着也就睡下了。 而另一边下人的耳房里,因王氏带着一子,被安排着独立住了一间。 此时王氏的屋子里,还有微微的烛光在闪烁。 秦书玉将下午的说与王氏听了,却遭了王氏的责骂。 “家主自由家主的打算,你又是何心思,跑去听别人墙角?” 王氏用力戳了戳秦书玉的脑门子。 秦书玉捂着额头呼痛,仍是开口回答:“若如三姑娘所言,日子艰难了,我们只是外来的,被撇下了可不是日子更难过?娘亲也不做些打算?” 王氏有些气: “李家对我们是有恩的,我们如今也不必多想些别的,好好伺候三姑娘便是了。为娘的也不是没有教过你,做人要知恩图报。” “李家本无义务照拂,先不论是否会撇下我们,就算真的把我们赶出去了,你也要念着三姑娘的恩情,不是三姑娘,此时我们娘几个吃的估计都没着落。” 秦书玉听着认真点头。 在秦书玉看来,自己眼下是为奴的,但是并不是奴籍。她劝着娘亲做些打算,也就是多个保障。小时候颠簸流离的日子里她见过太多人情冷暖了,三姑娘性子不好琢磨,她也感恩与三姑娘的救助,可是打心眼里儿还是不相信三姑娘的。 王氏看着自己的女儿,已脱去了刚入府时的干瘪模样。十岁的姑娘家家开始抽条儿了,身子也有些窈窕模子,五官也是瓜子脸,杏仁眼儿,樱桃嘴儿,样貌是极好的。 可是这性子,王氏想到这摇了摇头,性子却是太小家气了。王氏自责,入府之前那些年,只顾着生存了,却没好好教导自己的女儿。 如今在三姑娘那儿伺候着,三姑娘是个不一般的,希望以后时日长了,自己这女儿也能有些长进。 王氏又扭头看了看一旁睡得香甜的秦书墨,秦书墨如今也一岁多了,牙牙学语的年纪,平日里乖的很,性子是个沉静的。她是个妇道人家,也不指望着以后一双儿女如何出息,能平安长大就很好了。抬手给秦书墨掖了掖被子,有些疲累地说道:“早些睡吧,三姑娘还病着,明日早些去了伺候。” 第15页 “知道了,娘亲”秦书玉言毕走到桌前吹熄了烛火,摸着黑爬到床上静静地睡了。 今夜月朗星稀,姑苏城里大部分人家都歇息了,打更的更夫如往常一样在街道里晃悠,深夜里热闹的行当也一如既往经营着。 此时的姑苏人大概还不知道,之后接踵而来的变动让他们心里七上八下,也无意之间算是成了乱世里最幸运的一批百姓。 作者有话要说:宝贝儿们看到这儿的别放弃后头剧情比前面精彩的。 谢谢宝贝儿们! ☆、第八章 第二日,李慎和夏氏还没有来得及去拜访,江氏那边先送来了一封信。夏氏读完了信中的内容之后没有说话递给了李慎。 “怎么就这么突然呢?”夏氏问。 “此番也好,这样的话昨日老三说的那些也就都可行了。” 夏氏攥着手里的帕子,有些紧张:“可是这太傅怎么说死就死了呢,他这突然死了,我们接下来怎么弄。” 李慎把手背到背后,笑着说道:“太傅有些事情做的太过分,自然就成了某些人里的眼中钉肉中刺,朝廷变动的细节我们不用深究,正如信中所说,我们可安心度日了。” 李慎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稍稍轻松,但是太傅死了也不代表事情就完结了,天子向来是个不中用的,接下来的变动还是要与沈大人问问清楚才是。 李慎这般想着和夏氏说明了之后,两人换了身衣服去了沈府。 李悠然得到消息的时候,还在床上喝着药,太傅死的这般意外也不知是何人所为,但是这天下眼见着是要乱了,李悠然暂时也懒得再深想,脑子疼的很。 喝完了药本想着睡一会儿,春夏却跑来说沈少爷来看望了。李悠然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今时不同往日,李家日后只怕要多多仰仗着沈家了。 沈江进来的时候看到李悠然小脸儿苍白,头发也都散着,看着很是憔悴。不知道为什么眼神儿却看着比平时更加明亮,看到那眼神儿沈江心里就突突地跳地厉害。 李悠然先开口道:“沈哥哥怎么来了,我还病着呢,别过了病气儿。” 沈江拿出一盒子吃食递到了李悠然面前,说道:“就是知道你病着才过来看看的。”说着坐到了床边:“ 这盒是我奶妈做的小零嘴儿,我一直都爱吃的很,拿过来给你尝尝,酸甜口儿的。” 沈江说着打开,拿了一颗递到李悠然面前,李悠然不喜欢沈江这过于亲昵的动作,伸着手接了放到了嘴里。 “怎么样,口味可还喜欢?” “嗯,好吃的。”李悠然其实不怎么喜欢吃甜的,更喜欢吃辣,但是沈江那期待的眼神儿她也实在说不出来不喜欢这味道。 “沈哥哥今日怎么不去念书?你念的书院不是说先生都很严厉的,这还放了你出来?” “书院布了些课业就放假了,我做完了课业才得空儿出来看看你。” 李悠然刚准备开口,秦书玉却端了盘水果进来放在了梳妆台上,开口道:“三姑娘,这个是厨房送来的水果,葡萄这会儿也有了呢。您和沈少爷一起都吃些吧。” 沈江心下不悦,这丫头也太没规矩了些,主子正说着话,怎么就跑进来插嘴。 “春夏伺候着就行了,你先下去吧。”看着秦书玉应着准备下去的时候还加了一句:“去赵嬷嬷处领罚。” 秦书玉臊的脸通红,说了一声是就急跑开了。 春夏心里还纳闷儿呢,都和秦书玉说了姑娘生病的时候喜静,自己一个人伺候着就行了,有事再唤她,怎么还跑进来送些水果。 “你这丫鬟是要好好教导着。”沈江说了一句。 “沈哥哥见笑了,平日里跟着我大概是随性惯了,失了规矩。” 相处了有些时日沈江发现其实李悠然只不过是喜欢嘴上不饶人,却不骄纵,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里有了偏爱,只觉得李悠然什么模样都可爱的紧。 “今天沈哥哥一个人来的吗?婶婶有一起过来吗?”李悠然没话找话地闲扯。 “我娘和我爹近日都忙的很,最近我都是一个人出去的。街上有家酒楼下午这会儿子说书呢,那说书先生说的有趣的很,等你病好我带你去看。” 李悠然也有些想的,平日里这些地方都被管着,是不给去的,借着沈江的话估计父母也不会阻拦了。 “那得等我病好了之后,把之前先生留给我的课业补完,我再同你去。你既说了带我去,可要说话算数的。” 沈江笑了笑说好。 两人又闲聊了两句,沈江也就回去了。 李悠然睡了一会儿之后用了晚饭,询问道:“爹爹和娘亲可回来了吗?” 第16页 赵嬷嬷回答道:“还没呢。” 李悠然抬眼看了看秦书玉,她面色倒是如平常一样看不出什么情绪,李悠然手里把玩着从小随身带着的玉佩开口道:“ 我知道了,他们回来了且通传我一声”李悠然停了停:“ 你们先下去,秦书玉留下。” 春夏和赵嬷嬷对视了一眼,应着是,就退下了。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端坐在软榻上的李悠然也只管把玩着玉佩一直没有开口,秦书玉倒是先忍不住了:“不知姑娘有何话要嘱咐。” 见李悠然仍未作答,秦书玉有些慌张,噗通一声的跪下了,开口道:“书玉不知哪里惹了姑娘不快,还请姑娘明示。” 李悠然笑着看向秦书玉,并未对秦书玉动作有什么特别反应:“你是不知道你哪里有错,还是根本就觉得自己无错。” 秦书玉闭嘴不答,而李悠然见秦书玉跪在地上看似顺从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却不如这般顺从,直接笑开了。 “我当日救助你与你娘亲回来,不是供个祖宗在家里的。你伺候我了也快一年了,你是什么性子我心里还是知道些的,怎么你是觉得近身伺候我当个丫鬟委屈你了是吗?” “姑娘错怪书玉了。”秦书玉说完磕了个头:“姑娘的恩情书玉不会忘的,有些事情不懂还请姑娘责罚。” 李悠然见秦书玉如此驾轻就熟的狡辩,气乐了:“是么?我错怪你了?你不懂?你是不懂还是懂得太多了? “秦书玉你听清楚了,当日看你母女三人可怜,我才带你们回来。我不管你们之前是什么身份,天皇贵胄也好,路边的乞丐也好,既然入了府里,签了契约,就得懂规矩守规矩。如今我是你的主子,别的不论,但是我却需要你忠心。” 秦书玉待反驳,则听李悠然又说道:“物有高低贵贱,人有三六九等,阶级不是那么好跨过去的,你一无才,二无身家背景,怎的?打算靠着你这张脸谋个出路吗?你也别觉得我话说得难听,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若你心比天高,那我这李府也是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我话给你就这么说明白了,也懒得再磋磨教导你,有些东西它就是天生的,一辈子也改不了。你若聪明就该好好想想我说的话,你是否要绝了你的心术不正,还是继续一意孤行,你想想你主子我,是看不上你,还是恨铁不成刚。”李悠然生气带着声音也大了些。 秦书玉听着没有再说话了,确抬起袖子抹起了眼泪。 “书玉记下了,忘姑娘别生气了,是书玉想佐了,不该希冀些有的没的。” “你说你今天多丢我的人,你才十岁,十岁你知道吗?巴巴儿的往沈江面前凑什么呢,小小年纪这般心思,我怎敢容你?今日你下去好好想想,一日想不通,就一日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李悠然说完甩了甩手让秦书玉退下,秦书玉也没敢赖着,抹了抹眼泪退下了。 赵嬷嬷和春夏听着屋里的动静,知道李悠然是真动了气儿,姑娘一向是个有担当的,自己带回来的人这般上不了台面,估计也是气自己当日多管闲事。 秦书玉出来,赵嬷嬷瞅着小脸儿上还挂着泪痕,有些话姑娘还小不懂,但是赵嬷嬷确是要与秦书玉好好说道说道的,就让春夏一个人进去伺候去了。 春夏到了里间,见李悠然坐在床上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她心里知道一点,但是又不敢确定李悠然是为了什么生气。 “姑娘早些睡吧,早些睡才能早些好呢。” 李悠然扭头看了眼春夏:“不困呢,这两天躺床上躺的身子骨都快软了。” 春夏笑:“那您今天是和秦书玉生什么气儿呢,刚才都哭着跑出去了。她心里若欢喜着沈少爷,也无可厚非,可是丫头还小呢,又懂些什么呢” “我和她能生什么气的,秦书玉这丫头心大的很,有些东西不说明白了,将来还不知道起什么幺蛾子。” 李悠然摸摸自己的手,不经意地继续道:“不过是敲打敲打她,有些东西她清楚了最好,不清楚了,就得打发出去了。我胆子还是小的,有异心的奴才,我可不敢留。” 春夏听到这话,忙回:“三姑娘,我发誓我如果有异心我这辈子就再也嫁不出去。”样子又滑稽又认真。 李悠然从能走路地时候,春夏就是一直伺候着地了。 李悠然当然清楚春夏是个什么性子的人,小时候冬天不小心掉院里儿的池塘里了,春夏自己不会水,还跳下去救。人是笨了些,却瑕不掩瑜。眼看着自己一天天长大了,春夏也十四岁了,她嫁人这件事情李悠然还是一直放在心上的,日后春夏碰到喜欢的了,还是要拉郎配的。 第17页 李悠然开口打趣:“哦?是谁上次说要伺候我一辈子再也不嫁人的,听你这意思,还是想嫁人的了啊,那看来我得给你张罗留意起来了。” “姑娘你说什么啊,什么张罗留意啊,再怎么我也要伺候您到您出嫁的时候,不然我死不瞑目。” 李悠然抿嘴笑了起来:“学这成语是这般瞎用的么。” 春夏脸红,主仆二人闹了一会儿累了,也就都歇下了。 而被赵嬷嬷教导着的秦书玉心境,却也无从探究。 作者有话要说:555555,,我好难受啊,,,看过的小可爱们能不能留个印记, 你们的留言点击就是我的动力啊。。。。。 ☆、第九章 第二日李悠然醒了之后觉得精神好多了,身子也未觉得乏累,趁着天气好穿着了个襦衫半臂,眼看着入夏了,挑了件青翠的颜色,发髻因着年纪小得缘故,还是让春夏梳了双丫髻。 “姑娘您可要快些长大啊,我跟着赵嬷嬷后面可是学了不少梳头发的样式呢,都好看的很。”春夏对着镜子里的李悠然笑道。 镜子里的人儿模样渐渐张开了,额头饱满,驼峰鼻高挑,眼神明亮,李悠然觉得大概是黑眼珠子太多了,显得水汪汪的,眼尾比一般女子长,李悠然也大概可以预见自己长大之后这双眼睛的妖冶之态。 “我也想快快长大啊,不过小时候也有小时候的好处,可以肆无忌惮的和爹爹娘亲撒娇讨好。”李悠然打趣道。 李悠然瞅见赵嬷嬷从门外进来,身后跟着秦书玉,秦书玉今日比平日里看着更加沉静了些,脸上模样显出懊悔地模样,进了里间,秦书玉就直接先跪下了。 赵嬷嬷看李悠然并未表现出不耐烦的表情开口道:“今儿早上三姑娘您还没醒的时候,这丫头就在门口跪着了,也不敢劳人进来通传,我看着您醒了,就带她进来了。” 秦书玉接话道:“之前是书玉想的太少,太简单幼稚,姑娘您昨夜那般教导开了,书玉也是想了很多,希望姑娘您再给书玉一次机会,书玉定会痛改前非的。”言毕,又在地上磕了个响头,抬起头来时李悠然能清楚看见秦书玉脑门儿上的红印子。 “你也不必这般,我向来不是看表面功夫的人,既然你有心,我也不是苛刻的主子。念在你还未犯什么错,日后自跟着伺候吧。”李悠然说完也不再看秦书玉,却想着自己逐渐长大,春夏是个老实的,日后若有些事情需办的话,春夏去了,自己身边就少了人伺候,是该再找一个机灵点儿的丫鬟了。 赵嬷嬷听李悠然这话,扭身拉起秦书玉道:“姑娘不怪你了,快下去好好休整洗漱,再过来伺候。” “谢姑娘,谢嬷嬷,书玉先退下了。”说完,秦书玉转身出去了。 春夏对着赵嬷嬷笑道:“嬷嬷您果然还是个心软的,秦书玉在门口跪着我早间也看见了,怕姑娘动气儿,我也没敢说。”言毕还傻傻的笑了两声。 “谁知秦书玉是不是吃准了嬷嬷心软,在这般作态好让嬷嬷带着来找我求情表忠心呢?” 李悠然道。 “姑娘您也别这般想了,书玉那丫头也才没几岁的年纪,也不是人人都像您这般小大人一样的,嬷嬷我从小带着您长大,却自打您懂事起,就没敢把您当小孩子看了。而书玉丫头也还是小呢,有些想法还是小孩子心性什么都不懂的。”赵嬷嬷说着,见李悠然今日打扮的亮堂,继续道:“我看姑娘今天穿的青嫩可爱的,上回儿夫人那边不是拿来了个手串吗,带铃铛的,您也正好带上。” “对对对,您带上,那手串碧玺做的,挂那么几个铃铛着实好看的很。”春夏也开心地附和道。 李悠然见嬷嬷故意转开话题也不再深谈,也应了意思打开妆奁,这般可爱的物件,大大小小的其实从小也收了很多了,不过太傅之死卸下了心头重压,李悠然心情颇好,就带到了手腕上。 随着手上动作,铃铛发出的声音清脆好听,衬得李悠然多了些俏皮的气息。 “爹爹娘亲昨夜大概是几时回的,前院儿可有什么消息吗?”李悠然问道。 “夫人老爷昨儿夜里是没回呢,今儿早上才回的,回去用了个早饭就歇下了,这会儿估摸着还在睡觉呢。”赵嬷嬷回。 “那等爹爹醒了告诉我一声,我有事情和爹爹说。”李悠然想了想继续说道:“这几日因着家里琐事和身子原因一直没去先生那儿,今日好了,还是照旧去先生那儿受课吧。” 春夏应着,开始给李悠然准备文房四宝,赵嬷嬷因事儿多也没跟着,便多派了几个小厮。临了快出门的时候秦书玉也跟了上来,李悠然未再多言,主仆三人自都上了软轿。 第18页 路上外面吵闹,李悠然掀开了轿帘,见民众都围在一处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春夏你可知外面是怎么了。”李悠然道。 春夏向来是个八卦的,闲着无事就喜欢和经常出府的小厮闲聊,这才回道:“之前上面儿不是派了些太监下来办事儿吗,我听采买的小厮说,因着是下来办公差的,所以在老百姓这块都跋扈的很,惹了不少老百姓不满,看那儿衣服边角料的话应该像是被围起来了。” 李悠然闻言心下了然,太傅一死想必这些下来“找事儿”的太监都没什么好日子过了,太监头头恐怕此时已经身首异处,那些小鱼小虾的估计也没人在乎任着自生自灭,毕竟受了些苦楚的老百姓的也要有些发泄的地方。 没再过问外面的吵闹,李悠然开始闭目养神。 脑子却不停,朝廷上的事情虽离着自家远的很,不用在意其细节如何,但是日后朝堂走势却关乎着民生,这就和自家的关系大了。太傅一死,天子无权,势必是要乱了,乱中有人脱颖而出震慑朝堂也就罢了,就怕是都对大夏朝寒了心,何况权势诱人,谁知道那些世家大族会不会都想从其中分一杯羹。 若战事一起,自家因着皇商的名声儿只怕会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被抢劫一空也不是不可能,如今姑苏知府是沈伯伯,若朝廷有变,也不知沈伯伯那边会如何行动,如今沈伯伯如何想法却也是不知。 之前和爹爹提起的想法也不知是否有提,其中细节还是要回去好好和爹爹询问一番才可。如今李家若想安然无恙的一直生存下去,不依附沈伯伯怕是未来苦不堪言。 “姑娘,到了呢。”秦书玉道。 李悠然被秦书玉打断了思绪,也不再想,下了轿,见先生门前的轿子数量比平时少了很多,带着疑惑进门直奔着冷青青书房去了。 见到了冷青青之后,惊讶于冷青青的消瘦颓废模样,李悠然担心问道:“先生您这是怎么了,为何几日不见,这般憔悴?” 冷青青宽慰笑道:“悠然莫要担心,为师不过是病入膏肓罢了。” 李悠然听言心下震惊,平日里可是一点征兆也不见,怎么就突然病入膏肓了呢,再待开口询问,却听冷青青又道:“年轻时候儿遇到了些事情,才导致如今这副模样,本非我所愿,不过这样也好。” “先生何出此言,学生不知先生经历过些什么事情,但是您话里透着死气儿可不行啊。什么大病这般严重,找大夫好好医着不行吗?”李悠然紧张道。 冷青青笑笑,李悠然是她最喜欢的一个学生,话也就多了些:“这些年也不是没找过,也是无用,好在我一直孤身一人,这般走了也没什么牵挂。” “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态,悠然你也莫纠结这些。”言之轻松,冷青青其实知道自己情况之后从慌乱到接受,再到后面的坦然,此间心路历程也不足为外人道也。 李悠然却接受不了,她没办法看着一直身体健康的先生突然说自己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也无法接受冷青青这副潇洒模样,生命之重,无论经历发生过什么,也不是这般就可以言轻了的。 “先生您又何必这般说,我此时心下震动,也无法接受先生的说法,就算木已成舟,我也要试一试的。” 冷青青见李悠然表情倔强,摇了摇头:“莫把你之想法,强加人身,这是强人所难。为师知道你担心不舍,不过这是既定的事实了,也不用想着再去找什么大夫为为师医治,我这病,一般的大夫是医治不好的。” “我已不再受课了,你也早些回去吧,再好好寻一位先生。悠然你聪颖,有些事情和道理你其实很明白的。为师最后多嘴一句,你日后行事莫要偏执,凡事大度宽容些。” 冷青青说完身子像有些受不住似的,坐在椅子上喘气,却摆手阻拦了欲上前的李悠然,让哑巴嬷嬷送客了。 冷青青态度坚决,李悠然不得不走,她回去的路上还是不能接受和理解这件事情,如果是她,只要一刻不闭眼,也会不放弃一刻的时间去医治。 先生认命了,她却是不能,她无法看着先生就这般死去。 想起上辈子死去的前一天,她依然坚持化疗,死亡那一刻的挫败无力也无法叫她认命,她清楚的记得,失去意识的那一刻的想法,她若再为人,必然要健健康康的老死,而不是在病床边凄凄惨惨的病死。 李悠然下定决心定要为先生再寻良医。 春夏见李悠然心事重重的样子,生怕她想的多了,又病下了,开口劝道:“姑娘你莫忧思深虑,病刚好呢,注意身体啊,奴婢和不想看着您又病下了。” 第19页 “三姑娘,春夏说的是,您可别再想了。我娘亲医治人有些方法的,或者可以帮上点儿忙的。”秦书玉说道。 “此话当真?”李悠然道。 “自是不敢欺瞒姑娘的。”秦书玉道。 “好,那回府上之后,等我与爹爹娘亲说完了话,你就让王氏过来见我。” 秦书玉郑重地应下了。 回到府上李悠然本想着看夏氏和李慎是否起了,却被告知前脚儿刚出门,李悠然无法儿,只好回小院儿等着。 ☆、第十章 回小院儿的路上就唤了王氏来,王氏听完李悠然说的冷青青症状,说道:“姑娘,恐怕您这位先生是中了毒。” 李悠然本做在卧榻上好好的,闻言太阳穴突了两下,开口道:“中毒?那你明日随我去赶紧看看,不管什么情况,有点希望总是好的。” “听姑娘您说的恐怕是毒已攻心,是否能救还得看了才知道了,不过能帮上姑娘忙的话妾身定是义不容辞的。”王氏道。 王氏这话说的中听,李悠然听着舒服但是听完也就过了,让王氏下去了,想着不管怎么治,要用多少名贵药材,反正她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先生就那么等死的。 春夏看李悠然这边在想冷青青的事情想的有点入神,劝道:“姑娘,您切莫忧思过多,我看您最近总是想事情想的这般入神,您还小呢,不用管那么多的。” 李悠然闻言笑笑摇摇头,又让春夏秦书玉伺候着换了件儿舒服的常服,用了点吃食,想着继续等爹爹娘亲回来,等到许久却也是没有等到,无奈李悠然只好先睡下了。 而第二日李悠然醒来,听下人说夏氏和李慎又是将近天亮才回来的,这么频繁的去沈府议事,李悠然心下担忧,早早儿的去了前院书房里候着,是个什么情况还是要赶快摸清楚的。 到了前院儿的时候见大哥二哥也在,李悠然道:“大哥二哥这几日也不曾见到爹爹娘亲吗。” 李少珏李少白均点头。 三人就这么心神不定的等着一上午,李慎和夏氏才悠悠转醒。 进了书房李悠然看到李慎眼下乌青担心道:“爹爹娘亲你们这几日人影都见不到,女儿甚是担心。” “莫担心,只不过眼下局势紧张,我与你们沈伯伯还有一些幕僚议事,晚些也没办法。”李慎道。 “那父亲此时是个什么境况还得与我们说一下,不然总是不安心的。”李少珏道。 “是啊,这些天都心烦的很,感觉好像是把事情解决了,又好像没有解决。”李少白道。 李慎见自己三个孩子这副担心的样子,心下宽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这才开口:“有些细节还不能与你们多说,但是总是没什么大碍,眼下我们李家的重中之重则是要把关外的生意停了,手上的货物尽快处理掉,不亏本就好。然后省外的生意也都停掉,日后......” “只怕是出了姑苏,就不安全了。” “少珏少白你俩马上去把这件事情办妥,办妥之后还另外有事交待你俩。”李慎道。 李少珏李少白听完心下多少有了些底,也不耽搁,对视一眼则退下了。 窗外的树枝逐渐冒了绿色,天气越来越热,马上也是要入夏了。 李悠然收回眼神,看着李慎笑道:“爹爹为何不把话说全了?如果省外的生意都要停掉的话,是不是就意味着战事就在眼前了。” 李悠然见李慎没有开口又道:“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大夏朝气数已尽。太傅一死,朝中无人掌权,今天乱和明天乱也没有了区别。 ”此地是沈伯伯掌权,沈家势大,想必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姑苏向来古今兵家必争之地,看来沈伯伯的意思是要盘踞此地了。沈伯伯谨慎敏锐,想必暂无称帝念头,而是看未来局势再做进一步打算,如此便也需姑苏富商财力相助,而相应承诺只怕就是保障这些人的一家老小在沈伯伯掌权期间,身家无恙了。爹爹,女儿说的可对?” 李慎听完仰头大笑,直呼:“吾女甚好,甚好啊!” 李悠然看这反应知道自己都猜对了,却更加担心道:“乱世之下,什么承诺女儿也不信的,我看爹爹也可再做双重准备应对。乱世浮沉,我们这些人就是浮萍,真到了眼前,恐怕真的想管老百姓也有心无力。” “悠然你说的为父也不是没有想到,不过眼下也暂时只能这样了。商贾无权无势,只有钱财,好比路边的肥猪任人宰割,自保之力微乎其微。” “乱世出枭雄,爹爹也莫妄自菲薄。另外我倒觉得我们可以在府上设地道,通往城外,地道里除了粮食和钱,还可储存些武器,什么也好武器也好,可自保即可。以备不时之需。”李悠然道。 第20页 李慎闻言低头沉思,悠然之言不无道理,若某天真的兵临城下,自家也算有个后路。 “此事可行,内里细节还需再商议,若定下了,也是马上着手要办了。”李慎道。 李悠然见爹爹认可,心下开心,回道:“爹爹莫担心,此事交与女儿,上次生病之前女儿就在想此事,地道设机关,图纸那日躲在书房里画了不少了。只管我再修改修改,再交予爹爹您过目。” 李慎很是赞赏认同的点点头,还摸了摸自己稀疏的胡子。 父女二人交谈完毕。李悠然回到自己的小院儿里就把自己关到了书房开始画图纸,她拿出上次画的图纸拿出来对比,修改修改再修改。一时忘了时间,直到日落。 “嬷嬷,您赶快进去唤姑娘出来啊,这中午才用了一碗粥就进去了,唤了两声也没有人应,不会又像上次那般吧。”春夏担心道。 赵嬷嬷看向书房,烛火已燃,李悠然的影子不清晰的印在窗户上,时不时的晃动。 “这回和上次不一样,姑娘下午进书房的时候你没看到脸上儿那精气神吗,这次就不用担心了。书玉那丫头不是去小厨房做些点心和汤水了吗,一会儿过来了送进去就成了。”赵嬷嬷道。 “可是看着姑娘这般入神,好怕又突然病了啊。” 赵嬷嬷听到这句,伸手戳了戳春夏的脑门儿:“你可盼点儿好吧你啊。” 春夏笑嘻嘻的应了。 李悠然在书房似老僧入定般,只在戌时堪堪用了些饭食,便一直翻阅古往今来的典籍,加上上辈子看的学的一些知识,不断修改订正,在丑时时分,才画好自己稍稍满意的图纸。 李悠然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看向窗外,也是累极。 出了书房,由着春夏把自己抱到了闺房,还未洗漱就倒在了床上睡着了。春夏看的心疼,打了些热水,和秦书玉配合着一起给李悠然擦了脸和身子,换了就寝的衣服,才也去了次间休息。 李悠然一睡到天明,昨日冷青青的事情全被忘到了脑外。 结果第二日被告知,冷青青死了。 李悠然还没有从这个消息中反应过来 ,接二连三的消息又接踵而至。 蜀中叛乱了。 流民起义了。 边疆情况未知。 天子暴毙,后宫妃嫔皆殉葬,自己的姑姑可能也难逃其难。 这天下,乱了。 ☆、第十一章 庆和四年,天子薨,皇后无子,过继幼子继位,同年五月下旬蜀中叛乱,途遇流民起义军,本以为两方会起冲突,却不想一拍即合,一并朝着京城进发。 契丹异族得中原内乱消息,大为兴奋,关外异族对中原富庶之地早已垂涎已久,多次进犯虽均被镇压,但是过程中抢到的民脂民膏使契丹对中原愈加向往。于是趁此机会再次进犯,被边疆将士暂时抵挡。 蜀中叛军不断逼近京城,朝廷无人可派,无人敢上阵迎战,养老在家的尉迟卫将军不得已带兵出征。尉迟卫一生骁勇善战,绝非等闲之物,蜀中叛军进攻几次都被阻拦,无奈只好在冀州安营扎寨。 同时间京中的世家大族在沈家带领下纷纷逃往吴地境内。 姑苏沈崇得先机大量招兵买马,对民宣称只求自保,再加上掌管姑苏两年时间内,廉政勤政,百姓纷纷迎合,短短一个月内集齐五万兵马,以姑苏为中心吴地其他等地方官员惧沈家权势均投入其麾下。 其他等地均以吴地效仿,军阀割据,自立为王。 同年七月尉迟卫带领的将士不敌蜀中叛军,在连续两天不停对战的情况下被击败,尉迟卫老当益壮,以一人当关万夫莫开之势迎敌,最后万箭穿心而死。 蜀中叛军趁胜追击,几日便到了京城脚下,和随之赶来的契丹异族对上,契丹人向来骁勇善战,边疆不敌被击破之后一路烧杀抢掠,此时契丹将士气势正盛。两军对战,最终蜀地叛军因粮草供应不足匆匆离去。 契丹首领耶律洪志带领契丹人只花了半天便攻破京城,却不像途径其他等地那样无恶不作,而是安抚民众,安抚官员,打算择日登记,改国号为辽。 此举引中原各地军阀藩王羞耻,洛阳梁王率先出击,因民心所向,将契丹异族击退,却并未追击,而是占据京城,圈长安洛阳等地,建国为梁。 庆和四年八月,大夏朝正式灭亡,乱世开启,七雄鼎立。梁,辽,蜀,楚,吴,闽,大理均暂时各自安居一方。 四年后 春夏见李悠然坐在妆奁前对着镜子发呆,已有一个时辰了,不得不上前劝到:“姑娘您这是又是何必,您那般出言不逊,王上也只是对您禁足,可别再把这件事放心上了啊。” 第21页 李悠然闻言缓缓转头看向春夏,窗外的海棠已开,春暖回温,日光透过窗子照在李悠然脸上,显得皮肤晶莹剔透,有种隐隐的不真实感。 “你家姑娘是这么小心眼儿的人,这点还不至于有什么影响到我的心情。”李悠然扯起嘴角笑笑。 春夏脸上尽显无奈,“姑娘您自己什么脾性您自己不清楚我还能不清楚吗?您快别说这些子话了,听来倒觉得您啊,更小心眼儿了。” 外间秦书玉正走过来听到这句笑道:“春夏你快别惹了姑娘不快了,紧伺候着吧,赵嬷嬷这几日不在,可没人护着你了。” 李悠然重新坐好对着镜子发呆,两个丫鬟的言语也引不起她的好心情。她脑子里一直不断循环着那日酒宴王上对她的批语,心有不甘。 自从四年前沈伯伯当了王上之后,李家开始走上了官场,爹爹和二哥继续打理生意,沈伯伯看中了一向沉稳的大哥,让大哥从小官做起,一步步做到了如今的大司农的位置,不可谓不是一步登天。 而在昨日沈江的诞辰宴上,自己不过是调侃了几句世族姑娘的做派就被当初的沈伯伯如今的王上训斥,自己反驳更是惹怒了沈伯伯。在李悠然看来更是过分的是在完全不了解自己的情况下,给自己下了一句批语:刚愎自用,心胸狭隘,空有小聪明却无大智慧。 禁足三月如今也过去一月了,李悠然看着窗外春景,看的她是越发烦躁。 “姑娘可用点儿小食?这是夫人前几日摘得花心做得,不是那么甜的,有点苦口。”秦书玉上前把手中的吃食放在李悠然面前,李悠然却摇了摇头。 秦书玉见此也不好再言语什么,自去了次间做女红去了。 下午沈江过来看望李悠然的时候,李悠然仍是那副在窗前发呆的样子。 沈江扭头对春夏做了个手势,让春夏别出声,自己一人走到悠然身后站定。沈江如今已是十五岁的少年郎了,身材修长,面弱冠玉,早已褪去了初见李悠然那时青涩的样子。 “有话还不快说,站在人身后干什么,怎么?”李悠然说着扭身看向沈江,似笑非笑道:“还想从后面和我玩什么猜猜我是谁的游戏吗?” 沈江伸手戳戳李悠然的脑门,手势一变转向了李悠然的发髻,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根白玉簪子,插入了李悠然的发间,“你这丫头,都被禁足了,还这般出言不逊。” 李悠然哼笑,也不好奇发簪样式,回嘴道,“沈哥哥如今身份不同,我回应两句就是出言不逊了?既要拿身份压我,又何必跑来看我,还假惺惺的送什么簪子。”语气讽刺,抬手直接把簪子拿下来,往桌上一拍。 清脆一声响,听的春夏心中一跳,小心翼翼抬眼看了下沈江的脸色,虽看不出喜怒也知是极为不开心了。 春夏这会儿子有点羡慕次间的秦书玉了,自己在这站着,真是汗都快流下来了。 “我只是个小小的商贾之女,纵使兄长在朝为官,也比不得沈家如今天皇贵胄,拿捏我这个老百姓,还是轻轻松松的。沈哥哥也不用这般讨好,我李悠然可受不起,纵使受的起,也没这个理由,您也犯不上。” 此话极为大逆不道,沈江不语,李悠然也未再开口,一时无话,窗外的暖意也盖不住屋内尴尬的气氛。 春夏心中煎熬,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只老鼠也好过看这场景,只见自家姑娘更是过分的拿起桌上的断簪,伸向沈江挑衅语气调笑,“怎么办,簪子断了,沈哥哥可要训斥一番,再禁足我三月呢?或者罚的更严重些?” 沈江将目光从断簪移到眼前这双柔弱无骨的手,又看向李悠然的脸,这张脸已慢慢褪去小孩子的稚嫩,展现出了少女的模样,遗传了夏氏美貌,却又更甚,眼神含雾显得柔弱,却因为眼尾的形状,显出丝丝媚态,此时这双眼睛正斜眼睨着他,嘴角上扬。 沈江看着只觉心中窝了一团火。 沈江直接把李悠然的手拍到到一边,断簪落地,更是四分五裂,李悠然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簪子碎成了什么模样,就被沈江拉起来,走出了门。 “谁都不许跟过来!”沈江怒斥。 春夏本想跟上,秦书玉却跑出来把春夏拉住,“莫去,这是太子不是沈少爷,下了命令我们自不好跟上的。” “那也不行啊,不跟上怎么知道姑娘会受些什么罪,万一受了刑罚可怎么好。”春夏急道。 秦书玉拍拍春夏的肩膀,微笑道:“太子一直把姑娘放在心尖尖上的,不会的昂,放心吧。” 沈江一路拉着李悠然出了小院,路上李悠然挣扎不开,直呼痛,沈江也没停下,府里下人看到沈江神情也不敢阻拦。 第22页 “你要带我去哪,拉扯我做什么,我是个商贾之女没什么,但是你可别忘了你的身份。”李悠然气道。 沈江没回头也没回李悠然话,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李府后院儿小门,拉着李悠然出门,直接把她丢到了小门门口的轿子上。 车夫见这情况聪明的躲得远远的。 出门的时候怕过于招摇,才坐了这么个小轿子,才停在了李府后门,没想到竟派上这般用处,沈江扯起嘴角笑笑,掀帘钻了进去。 轿子内空间狭小,姑娘家家两个坐着不觉得有什么,但是旁边坐着一个少年,就逼仄很多了。 这么近的距离,沈江甚至可以闻到李悠然身上的香囊味道,若有似无,却又不断在鼻尖萦绕。 “你把我抓上轿子来做什么?打算把我带去王宫叫王上杀了我不成。”李悠然揉着手腕讽刺道。 “你这丫头怎么越长脾气越大,温柔些不好么?” “哼,沈哥哥这话说的好笑,每人有每人的脾性,凭什么我就得是那副温柔做派,你看不惯你自离我远些好了,何必跑来送什么玉簪,我看是来刺激我这刚愎自用心胸狭窄之人。”李悠然继续挖苦讽刺。 李悠然本以为沈江要么不说话,要么气急走人,却没想到沈江伸手使劲儿捏了捏她的脸,她想都没想就直接拍开了,“沈哥哥这是做的哪门子奇怪事情,小心着把我脸捏坏了。” 见李悠然气鼓鼓的样子,沈江笑开了,“你当着我和你一样小心眼儿呢,我可不是个姑娘家家,玉簪而已,没的那么大脾气还要带你去王宫。况且我也不认为你只有小聪明。” “那你把我弄这轿子来做什么。” “你觉得呢?” 李悠然看沈江一脸逗弄,本来内心烦躁来这么一出就窝火了,现下更是受不了,弯起腰就要下轿子,人还没迈过沈江,就被沈江一手揽了过去。 ☆、第十二章 “沈江,你脑子发哪门子昏!“李悠然转身怒视。 沈江调整了一下手的位置,更是把李悠然箍的满怀,抬眼看向李悠然的神情却是认真,“悠然你莫闹了,我知你对上次父王的话恼火,可你心里知道的,你这些年被宠坏了,话虽重了一些,可这般警醒之语,你该好好想想才是。” “王上给了我三月时间可不就够我想的了,你又何必如此语重心长。”李悠然说着手上想掰开沈江的胳膊,确是无果。 沈江再听这些讽刺之语也没有了生气的念头,只是有些无奈,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让这丫头安分些。 “沈哥哥,我已有十一,不再是个小丫头,你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了,这举止是不是太孟浪了些,你不指望娶个好的,我还指望嫁个好的。”李悠然继续挣扎,“你尽去做些没脸没皮的事情,少不得到处都是巴巴儿贴上来的姑娘,惹我作甚!” 沈江不理,手上稍一用力,就把李悠然拥入怀中,“悠然,乖些好不好。” 声音闷闷的继续道:“我不想父王厌你,我也不指望你如何贞静娴熟,只求你乖些,待我来日娶你的时候好少些阻拦。” 李悠然本见挣脱不开,已懒得费力气了,听到这话急忙推开沈江,抬头与他对视,“我看你今日真是撞邪了,我还是个黄毛丫头,你就敢打我主意,登徒子!” 沈江闻言直接扑哧一声笑开了,也不说话,也不放开李悠然,就那么看着她脸颊红红,眼神汹汹。 李悠然看沈江不说话,满脸都是讨嫌的模样,手上用力推了他一下,“怎的不说话,盯着我作甚,你还想吃了我不成?” 沈江还是不语,就那么直勾勾的认真看着她。 李悠然被沈江看的心里发毛,她心理上虽有些年纪了,可是这副身体还是太小了。都说女人的心是跟着脸皮走的,李悠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孩子。如今自己这个黄毛丫头被另一个黄毛小子看上了,李悠然不觉得多欢喜,只觉眼前这人有病。 “你别看我了,看的我慌。” 这话李悠然觉得自己说的是一本正经,听着的沈江确觉得她声音怯怯的,配上幽幽的眼神,沈江只觉此时的李悠然像一颗酸甜的杏子,诱着他去尝,他就那么鬼使神差的凑上前,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等李悠然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觉气血上涌,脑子嗡地一声炸开了。她上辈子一直生病,连网恋都没有,男孩子地手都没拉过,如今却这样被人这样轻薄,手本能反应地就挥了出去。 “啪!”清脆地一声响。 这一巴掌李悠然用尽了力气,打的沈江脸颊火辣辣的疼,他看着李悠然不复刚才的刻薄劲儿,这会子神情又羞又怒。平日里从没见过李悠然这副神情的沈江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他不但不觉得恼怒还觉得很痛快。 第23页 “你笑什么,你今日是真中邪了吧。”李悠然见沈江嘴角含笑,狐疑道。 谁知沈江竟没有反驳,又迅速的凑近亲了一口。 这下李悠然觉得沈江真是脑子发昏了,气的手都发抖,指着沈江道:“你.....你.....你” 沈江见她你了半天也你不出来什么,心下欢喜,又把她搂入怀中,“别你了,亲了你自然对你负责,莫想着嫁什么更好的,我自会做你的好郎君,你只管好好长大。” 李悠然挣脱不开,打了这人他还笑眯眯,李悠然闷了一肚子的气,伸手狠狠的朝着沈江腰间拧了一下,沈江吃痛,手上难免就松了些,李悠然趁此机会挣脱,跳出了轿子。 本打算直接奔着小门去,脚步却一转,又走到轿子前,掀开轿帘对着还揉着腰间作痛苦表情的沈江道:“你这个登徒子,想娶我,下辈子吧!” 李悠然这才觉得心中痛快,从后门窜回了李府,往小院儿直跑着去了。 春夏在小院儿门口来回徘徊,等的着急,她是真怕太子气上来了把姑娘怎么样了,远远儿的看见李悠然往这边走,这才放下了心,连忙赶着上前迎着去了,“姑娘您没事吧,太子可有责罚?” 李悠然安抚的摆摆手, “无碍,虽然我脾性大了些,但是我也是看人的。” 春夏听这话气的直跺脚,她是真的担心坏了,她再笨也知道天子权威不可挑衅,自家姑娘这般放肆,春夏表达不出来,急的掉了两颗金豆子,“姑娘您可不能再这般了,你是不知道我真的是怕,我怕您出什么事儿了我又没来得及拦着,您可照顾些奴婢的心情,别再让奴婢我担惊受怕了成吗?” 李悠然被春夏说的不好意思,也有些赫然于春夏的反应,安抚了下春夏的情绪,拉着她进了小院儿。 屋里秦书玉正摆着汤食,这个时辰李悠然一般都要用些汤汤水水的,仔细瞧见春夏脸上泪痕未干,放下手中羹碗,上前问道,“怎的哭了,平日三姑娘护你护的紧,谁还敢惹了你哭了。” “快擦擦这脸上泪痕吧,春夏姐姐可都十八岁的人了,别人看见了要笑你的。”秦书玉扯了身上丝帕递了过去。 春夏接了帕子,也觉得自己反应过了些,看自家姑娘倒是悠哉悠哉的坐在软榻上喝起了羹汤,春夏再待说些什么,秦书玉却拍了拍春夏的悄声道:“有了这么一出儿,姑娘看着倒是有了些精神,莫提了。” 春夏闻言点了点头。 晚上躺在床上的李悠然还是能清楚回忆起沈江凑近时印在自己脸上那温热的感觉,此时心中害羞的情绪大过了生气的情绪,内心腹诽,还好亲的是脸,如果亲的是嘴,一巴掌都不够解气的。 也因着这件事,李悠然才把之前一直逃避的问题有从新思考了一遍,在这个时代嫁人她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的。 男卑女尊的社会大环境下,她并不觉得会有哪个男人愿意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日子,自己爹爹算一个,不过异世活了这么些年也就见了这么一个。 当年钱柔枝结亲之前不是还炫耀来着,说找了个良人,如今还不是三妻四妾,钱柔枝是个蠢的,连个正妻的排面都做不到了,日子过的污糟的很。 想到这,李悠然觉着嫁人这事儿还是能拖就拖,能拖多久拖多久,谁若想逼她,却是绝对不成的。 ☆、第十三章 因着马上就是清明,李府都忙着去乡下祭祖的事情。 夏氏想着虽然老三还是禁足,但是祭祖是大事,还是要去请示通融一下的。如今的王后也就是江氏,一向也是个偏疼李悠然的,允了七天的空当,说是回来再禁足满三月也无不可。 就这样李府一大家子,七八辆马车就这么出发了。 祭祖琐事礼节繁多,三日下来李悠然着实有些吃不消,好在女眷后几日也不用再做什么,夏氏就打算带着李悠然和自己的两位儿媳去佛寺烧香请愿,而李悠然本打算只带春夏和秦书玉过去即可,但是秦书玉却起了风寒,手边儿少了个丫鬟也不行,王氏就跟着去了。 姑苏本就潮湿,清明这会儿子雨水也多,真是应了清明时节雨纷纷的情景。 李悠然本就不耐这天气,不像小时候还可以随便抛头露面,这会儿出门却都是要带上帷帽的,李悠然嫌弃雨水会打湿帷帽弄的不舒服,只在发髻间别了个面纱就跟着去了。 下人们自坐一马车,李悠然则跟着夏氏和两位嫂嫂坐一辆。 路途上也有些时间,就用起了点心开始闲聊,从衣衫首饰说到家长里短,李悠然听着没什么搭话的想法,就一直沉默,闭目养神。 几人的话题不知道怎么又说到了李悠然身上,只听大嫂柳絮笑道:“三妹这模样是个出彩的,眼瞧着也十一了,看着这势头,怕是成年之后姿色更甚吧。” 第24页 二嫂刘淑性格一向温婉,只道:“悠然还小,美不美的倒不说,我瞧着还是清瘦了些,再好好养着才是正经。” “老三都十一了,再过两年就要议亲了,她一向是个主意大的,从小又被宠坏了,也不知道嫁个什么样儿的人才好。”夏氏道。 李悠然听这些就烦的很,打断本欲接话的大嫂,开口道:“先不说女儿年纪尚小,此时议论为时过早。但是未来夫君总得也是如爹爹一般才可以,否则女儿是不会嫁的。” 柳絮和刘淑闻言想笑,但是看看夏氏,内心还是羡慕异常的。 自己的夫君对自己虽说遗传了李府家风,也是对自己敬爱有加,但是通房小妾也是有的。却不像公公那般,一直都只有婆母一人,且多年如一日的宠爱敬爱。 天下女子的内心大概都是一样,却也不是人人都有夏氏的好运气。 几人闲聊打趣的时间也就到了佛寺门口,李悠然是真的嫌弃外面湿潮的天气,极是嫌弃的踮着脚往石阶上走,春夏和王氏在后面倒是跟的悠闲。 春夏性子活泼的,爬起山来是得趣的紧。 石阶窄而长,往上望去,烟雨朦胧,有些看不清佛寺。 来往祭拜的香客却是不少,男男女女总显的有些拥挤,李悠然走这石阶,走的背后微微发汗,再加上时不时的有雨水打在脸上,很是烦躁的直接扯了面纱,这才呼了一口气觉得轻松了不少。 “娘亲和嫂嫂也要快些,赶不上我这个小丫头可就让人笑了哦。”李悠然回头道。 夏氏几人看着小丫头得意的模样有些发笑,脚步却也加快了些,说着是没有什么事情,但还是要早些回去的,此处离姑苏较远,乱世之下还是谨慎些好。 石阶上香客不少,急着上山的,急着下山的,女眷也是多的 ,但是大部分都是带着帏帽或者幕篱,极少不戴的,不是衣着寒酸,面色发黄的老人,就是干瘦丑陋的姑娘,由此显得李悠然格外的引人瞩目。 旁人只见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姑娘,衣着华贵,个子高挑,面相看着虽稚嫩了些,却仍是掩盖不住惊人的美貌,因为上山爬石阶爬的累了,鬓角有几丝落下的头发贴在脸上,面色红润,小小年纪竟也显出了几分风姿。乡下人总是要没见识些,不少人是回首回首再回首,好记住这美丽的样子。 约莫半个时辰,夏氏几人才进了佛堂,抬头看佛祖的雕像,慈悲泯然,俯视众生。 一旁则是庄重的诵经之声,不由不让人自然的虔诚跪拜,李悠然虽不信神佛,但是自己这情况还是对神佛有着敬畏之心。跪拜着许了愿,还念了会儿经,这才起了身。 夏氏几人商量着就去找了僧人,想多捐些香火钱,还说一会儿要找门口那个看着仙风道骨的老头儿算命,据说是批命极准,李悠然向来不信这些,并没有跟着去,只带着春夏和王氏绕着佛寺溜达。 春夏有些不放心,撑伞上前劝道:“姑娘可别往寺庙后山去了,那边儿人总是少的,这地方虽香火极盛,但是也不安全的。” 王氏点头附和:“是啊,姑娘,后山还是不要去了,前面儿夫人估计很快也就来了,您可别让夫人找不着了。” 李悠然只觉二人过于杞人忧天,“你俩也不用这般担心,王氏嫂子,那你去和我娘亲说一声再跟过来也是可以的。” 两人再待劝阻,李悠然却摆摆手:“无事的,且放心,此处仍是吴地境内,现如今七国各自安居一方,此处想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王氏婶婶你去和我娘亲说一声就行了。”言毕就往佛寺后方走了去。 李悠然因着前世身体弱的原因,是从没见过山川河流的,这辈子又赶上乱世,也是基本没有游玩过什么地方。此处风景在她看来却是一般,但也影响不了她到处走走看看的兴致。 后山林木密集,地上还仍是冬日落下的枯叶,踩在上面吱呀吱呀的响,仔细闻着,也能闻到林木的香味,极是宜人。 李悠然有些惬意,一旁的春夏却是有些害怕。 “姑娘,莫往前走了吧,此处看着着实有些怕人,而且也没有日头,昏暗的很。”春夏瑟瑟道。 “你这丫头平日里不是胆大的很,怎么到了外面这般怂模样,当真是个窝里横不成?”李悠然调笑。 却也不理,提起脚下裙子又是往里走了些,却见眼前窜出一只松鼠,当下玩心更起,追着那小松鼠往更深处去了。 春夏在后面是拉也拉不住。 另一边王氏告知夏氏之后,有些不放心,先着脚步来寻李悠然,进了后山往里些却仍不见人影,鼻尖一闻,顿道大事不妙。 第25页 王氏鼻子比常人灵敏,药材花草之类分辨有些造诣,师传用毒也是有一手。 而此时闻到的味道却是淡淡的血腥味,来不及回去通传,王氏直接吼开来:“三姑娘早些回来!春夏快带着三姑娘回来!夫人这会儿马上就要下山了。” 远处的李悠然听到王氏呼喊,本想着再追着看看这山中野物,仔细看看周围确实有些远了,也就打算往回去了。 春夏见自家姑娘终于打算回去,心下高兴,忙上前搀扶:“姑娘我们赶快走吧,地上湿潮,小心弄湿了鞋袜。” 李悠然点点头,而一旁的春夏刚待回应王氏呼喊,却见草丛中迅速的伸出一双手直接掳了春夏过去,李悠然也未幸免与难,也被掳到了草丛之中,两人口上被手捂着,只能发出呜咽之声,春夏更是吓得眼泪鼻涕直流。 李悠然心下骇然,身后是何人她无法分辨,但是这几人身手极快,想必也不是普通的老百姓。 脑中思绪百转千回,此时王氏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但是也有些距离,这几人若带着她和春夏往更深处退,想必也会发出动静,避免麻烦暂时应该也不会有何举动。 但是此地草丛茂密,不仔细看的话是不会发现几人所在,李悠然尽量让自己放松,仔细观察了一下她们现在的处境,不算自己和春夏的话,有五名男子,看着个子不算高,但是每个都很健壮,凭借两个小姑娘肯定是无法逃脱了。看衣着没有着官服,衣服也没有补丁,那所求不是财就是色了。 李悠然这才懊悔起自己为何要把面纱摘了,眼下这情况明显是自己一意孤行造成的。 而身后的几名男子仍是谨慎,不发出任何声音,只脚步慢慢向后退 想把距离拉的更远些。 李悠然抓住这个机会想发出一些声响,脚上还没动作,耳边却响起话语:“若不想闹出人命 ,就还安分些,否则也不介意再多几条人命。”声音粗粝难听。 而一旁的春夏早已吓得不省人事,更是方便了几个恶徒,李悠然眼神撇过去,挟持春夏那人 竟还上下其手,真是不浪费时间的多沾些便宜。 李悠然恶心这动作,心下更是着急,想着王氏离的也不远,索性破釜沉舟,眼睛一闭狠了狠心,先是伸出舌头舔了舔捂住自己嘴巴的手,身后的人明显一愣,手上力道稍微放松了些,抓住这一瞬间的松懈,李悠然狠狠的咬了上去,嘴上用尽了力气。 身后那人吃痛,本能反应的直接叫了出来,恶徒没料到有这么一出,手也直接松了开来。 李悠然闪身一躲,往前窜了出去,却被恶徒抓住了脚腕直接拖了回去,并被狠狠的打了一耳光,她何曾受过这份罪,直被打的头晕眼花,心中这下才开始真正的惧怕。 ☆、第十四章 王氏闻声飞越而起,直奔着发出声音的地方去了,此时一旁若是有人,定是要高呼一声好身手。 几名恶徒见已暴露,也是不惧,拖着已然不省人事的春夏,和好不到哪里去的李悠然往后山更深处大摇大摆的走去,嚣张姿态不言而喻。 李悠然神志尚清,脱离草丛看清楚了几名恶徒的模样,心下绝望,这几人不但身材健硕,身上还有兵器,这佛门清净地也没有兵将,王氏一妇人又能把这几人如何,怕是能顾好自己就不错了。 李悠然这会儿是真正的后悔,后悔自己不知天高地厚,也后悔自己轻估了乱世的危险性,更是怕自己的无知莽撞害了王氏和春夏。 自己若是如何,一人做事一人当,连累了别人确是李悠然如何也不愿的,正待开口与恶徒商议是否能放了春夏,却被脑后的声音打断。 “何方鼠辈!竟敢晴天白日里抢人了!”王氏大喝一声,也不等对方回应,飞身上前踹了一脚挟持李悠然的恶徒。 恶徒没想到王氏腿力这般强劲,被踹的踉踉跄跄退后了好几步,也没力气顾的了手上了,李悠然就这样被直接丢到了地上。 后山林木众多,地上也多是落下的树枝或者枝叶等,李悠然掉落地上稍微被刮蹭了一点皮,也来不及管,脑中思绪顿时明朗,人也是机灵果断,落地之后也没耽搁马上就爬起来直奔着来时的方向跑去。 恶徒一共有六名,且每人身上都带有兵器,是何身份暂且不论,但是自己却是绝对不能留在此地坐以待毙,佛门一般都有武僧,自己一行人跟着的小厮也是不少,王氏一身武功虽不知是为何,但是应付六人定也是艰难,自己必须马上回去寻找救兵,才能保春夏和王氏安然无恙。 李悠然不管不顾的向前跑着,牙关紧闭,目露凶光。 第26页 这头王氏瞥见李悠然身影已是不见,春夏也是被丢在一旁,这才放下心来专心与几名恶徒缠斗。 王氏身手矫健轻盈,力气上虽不比这几名恶徒,但是也吃不了什么亏去,可是对方有兵器,人数又多,只能应付一时,时间一长,自己定是要败下阵来,尽管如此,春夏却是无论如何也要救下的。 时间紧迫,只见王氏俯身一窜,直窜到了恶徒身后,恶徒一时不察,手上的刀便被夺了去,王氏手起刀落,溅了一脸的血。 其他几名见自己的兄弟被人击杀,青筋暴起,齐而攻之,如果说先前还是有心把王氏一起掳走,此时便是招招透着杀意,王氏体力渐渐有些跟不上,胳膊被划了一刀。 却仍是打起十万分精神与之缠斗。 李悠然带着小厮与武僧来时看到的就是王氏满身一脸的血,其他几名看着仍是无碍的场景,心下则是恨及。 “你们几个都是李家一直带着的,手上也有些功夫,把这几人擒下,可赏黄金五十两,活捉为佳,死擒次之。”语气冰冷。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几名小厮闻言一冲而出,局势瞬间扭转,恶徒被包围,加上武僧的帮忙,不出几时,剩下的五名恶徒就被捆绑在地。 王氏见再无危险,这才卸了力气,软软的倒在了地上,身上几处刀伤还在汨汨的留着血。 李悠然瞧见,也未多言,派小厮扶了王氏回去,春夏也早早的就被抬了走。 李悠然盯着剩下的五名恶徒,嗤笑走上前站定,笑道:“我不管你们几人是何身份是何意图,不过惹了我,真算你们走运。” “刀给我。” 李悠然伸手道。 小厮一时不觉李悠然意图,开口问道:“三姑娘,兵器凶险,您这是?” 李悠然不言,动作不变,眼神只盯着面前五人,小厮见自家主子仍是伸着手,不得不把刀递了上去。 恶徒被李悠然盯得背后发毛,开口挑衅道:“你这小娘们儿且盯着哥几个看什么,今日我几人倒霉,要杀要剐随你意,死之前见过摸过你这样的小娘们儿也是值了。” 李悠然不理恶徒言语腌臜,握紧了刀柄,对着那名口出狂言的恶徒砍了下去,人小力气也是大不到哪里去,砍到了头上,血液喷流,人却没死,恶徒却早已被吓得尿了裤子。 其他几名见状身体抖的跟筛子一样,没想到长的这般的小小惹人疼的姑娘竟然下手这般利落狠毒。 一旁的小厮也是被吓坏了,只见自家姑娘,一刀下去血液喷流,两刀下去一命呜呼,三刀下去人头落地,动作利落,丝毫不见犹豫,即使被污血溅了一身,眼神依旧坚定明朗。 头颅被砍下,眼睛却还有些意识,眨了几下眼睛这才没了动静,一旁的几个武僧见状,劝道:“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 “今日若不是恰巧家中仆妇会些武功,恐怕此时我已不知是何境况。” “得饶人处且饶人这话说的不假,但是我不欺人,人却欺我,这账又该如何算。”李悠然话说着牵扯到脸上皮肉,被打过的地方扯得隐隐作痛,心中更是怒不可遏。 “你们佛门弟子一向讲究因果,今日若不是他们起了恶念,又何来这丧命的果。只能说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李悠然言毕,提起长柄刀,一一结果了剩下的四个,也不管如何处理这尸身,就带着剩下的几名小厮走了,欲下山与夏氏等人会合,走到山门却被佛门前那个算命的老头拦下。 “姑娘今日佛门脚下大开杀戒,怕是不妥。” 李悠然闻言仰头看天,“师傅若有心管这些闲事,不如想想如何阻了这乱世,也好比管我这个姑娘来的功德大些。” 言毕也不回头,脚步不停,直向着山下去了。 老头看着李悠然逐渐消失的背影,摸着胡子感叹道:“可惜啊,可惜。” ,摇摇头收起了自己的行当,摇摇晃晃的也下了山去。 而另一边的夏氏早就被扶下来的王氏样子吓破了胆儿,踱步在山脚等的是心急如焚,好不容易的见着李悠然的影子了,凑近了看才发现也是满身血迹,当下更是觉得气血上涌,真真是要昏过去了。 李悠然上前一步扶住了夏氏,开口道:“娘亲莫慌,这血迹不是女儿的,几名恶徒也都结果了。” 李悠然语气轻松,听的夏氏却是眼皮直跳,“都结果了是何意思?你这满身血迹都是恶徒的?是你亲自下手的?” “怎么会呢,都是下人动的手,我一个姑娘家哪敢啊,不过站的方向不对,沾了污血罢了。”李悠然当然没有傻到把什么都告诉夏氏的地步,给小厮使了个眼色,就把夏氏糊弄了过去。 第27页 回去的路上因着满身血迹,也不敢与夏氏做一马车,就怕被嫂子们和娘亲再问些什么,这几年下来李悠然的马术已是熟练,便自己骑了马跟在后面。 此时天已快黑,雨也是不知何时早已停下,伸出手,感受空气里的潮湿,有种隐隐的错落感,好像自己在的不是不知名的异世,微风拂过,吹起凌乱发丝,也吹散了李悠然的遐想。 身处乱世,有些东西身不由己,懦弱和慈悲或者适用与国顺民安的朝代,但是绝对不适合如今的境况。 李悠然也想不到自己会亲手杀人。 怕吗?怕的,后悔吗?不后悔。 成王败寇,无甚对错可言。 思绪万千,身体却是渐渐放松了下来,李悠然躺在马背上,任由马儿带着自己向前走,享受一天下来的片刻惬意时间。 先前已有小厮回去通报消息,所以夏氏等一行人还在半途上,便遇到李慎一行人来接,李慎倒是没先顾得上李悠然,而是钻进了马车询问夏氏,见夏氏无碍,这才驱马与李悠然并行。 李慎先开口问道:“那几人如何处理了?” “杀了。” “你这满身血迹,亲自动的手?” “爹爹高看女儿了。”李悠然不欲再重复相同的话题,策马向前,回首笑道:“娘亲总说爹爹马术了得,今日可要与女儿比一比?看谁先骑到祖宅可好?输了的人要找了春居图奉上!” 说完也不等李慎回答,就策马狂奔起来,李慎本不打算应,见李悠然无恙且精神满满的样子,也起了兴致,驱马跟上。 夏氏再待掀帘阻止,父女二人早已跑的远远的了,不得不作罢,却重重地叹了口气。 刘淑开口安慰道:“事情都已解决,婆婆您这怎么倒叹起气来了。” 夏氏揉揉眉心,疲乏道:“有时候觉得老三这性子甚好,有时候又觉得教起来有些心有余力不足。” “婆婆何出此言?”柳絮问道。 “大嫂你这还听不出么,婆婆是因为今日的事情才这般担忧,今日下山时的那副场景你也不是没看见,悠然说是旁人动的手,可是明眼人一看便知了。 ” 柳絮听得刘淑言语才反应过来,她一开始是真相信了老三的话的,可也不好在老二家的面前露了短,开口道:“这老三脾气只当着是有些骄纵,没想到这般狠绝,我看着王氏那样儿我都怕的不行了,何况还是提刀杀人。” “行了,都别说了,此事莫再提。”夏氏打断了两人之间的交谈,柳絮和刘淑也就闭了嘴。 ☆、第十五章 时间眼看着就过了两月,也入了夏,上次祭祖之事李悠然以为糊弄了夏氏过去便好,却没想到回来还是被罚着跪了祠堂,手抄了不知多少份的佛经,终于也赶在解禁之前完成了李慎的惩罚。 而上次那件事情之后,王氏因着救主有功,也单独扩了一个小院子住着,李悠然的意思是日后就当李府客人,也再不当下人使唤了。 倒是王氏感念于李悠然知遇之恩,回绝了。 除了在李府的住处变了,其他倒也与平时无甚变化,至于王氏的来历和一身武功,李悠然也并没有追问,人总会有不想提及的往事,他人又何必强人所难。也帮着挡住了李慎和夏氏的询问。 这日李悠然终于熬过了禁足,也终于熬过了一直抄佛经的日子,心情大好。本想着入宫找王后谢恩,却又怕遇见沈江,清明之后沈江的好几次探望都被挡在了门口,李悠然心中实在是有些烦他的,想想这人,也只好作罢。 这边儿的李悠然这么想着,那边儿的沈江可不这么想,李悠然发生了何事他多少有耳闻,也顾不得许多,算着解禁的日子处理了手头上的事情,就带着一两名护卫登门拜访去了。 初夏的日头刚刚好的舒服,李悠然躺在小院里的躺椅上晒着太阳,春夏和秦书玉则在一旁打扇伺候着。远处还有个半大的小孩拿着本书看的入迷。 这小孩儿就是秦书墨,王氏受伤,幼子无人看管,秦书玉做姐姐的只好恳求李悠然能不能把秦书墨放小院里看顾下,李悠然虽不喜秦书墨,但是王氏是为了救自己才受伤,放在府里其他院儿里总显得不合适,也就应下了。 好在秦书墨性子安静沉稳,大部分时候都听不见声音,只求了几本书慢慢看着,李悠然也就放任着去了。 李悠然被日头晒得昏昏欲睡,也是晌午刚过的时候,半下午的也容易犯困。迷迷糊糊的正舒服,却听见沈江的声音传来。 “你们姑娘这是睡着了吗?”沈江悄声问。 春夏秦书玉看着沈江也怕回话声音吵了自家姑娘午休,只点点头便不做声了。 第28页 沈江笑笑,上前拿了春夏手里团扇,使了个眼色,春夏会意,拉着秦书玉退到了一边。 只见沈江摇扇摇的娴熟,李悠然心中却是无语的很,她不欲与其多话,只装睡,心里极是大方的受了沈江这殷勤。 日光下李悠然清眉如黛,小嘴儿樱红,鼻子小巧却鼻梁挺直,满头青丝柔软的铺在身下,她一向不喜束缚,在家的时候总是随意的挽个发髻,此时睫毛扑闪扑闪,显然是没睡着,沈江看着李悠然这副模样,嘴角上扬,也不戳穿,手上扇扇子的动作也不停。 其实让沈江这般扇一辈子,他也是愿的。 李悠然不知沈江心中所想,倒是被沈江扇的越来越烦躁,耐不住性子,装着悠悠转醒的样子看向沈江,手上佯装自然的样子不动声色拿过了沈江手里团扇,开口道:“沈哥哥怎的来了,也不让人通传一声。” “让人通传了我可还进的来?” “总是女子小院儿,沈哥哥总是不方便的,知道的当着你我从小情谊,不知道的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呢,对我名声总是不好的,沈哥哥也当是注意些。”话里话外都透露着拒绝。 “何况身份有别,你老这般随意,我行礼不行礼的你说?被有心人传出去,少不得又是一顿叱责,严重了些估计还要受罚。”李悠然嘴上这么说着,却仍是躺着未动。 沈江知是什么意思,也不应这话,指着秦书墨问道:“这小孩儿是谁,怎么待在你院里儿了?”又看向李悠然,“你不是一向不喜小孩子,总嫌弃吵闹吗?” 李悠然抬起团晒给自己扇了扇风,玉手纤纤轻轻晃动着,回道:“这是秦书玉的弟弟,秦书玉娘亲于我有恩,这些日子她伤也没好透,我就放在院子里看顾着些了,乖的很,说不上吵闹。” 沈江招了招手唤秦书墨上前,秦书墨本不欲掺和,之前两人交谈的言语也听到了,他知此人是太子,但是见进来时没什么排场,便也当作未知,也就未行礼。这会儿上前少不得再装傻,却碍着身份不得不提溜着两个小腿过去了。 秦书墨到了沈江面前,也不看甚脸色,中规中矩的跪下给沈江行了礼,奶声奶气的道:“太子来访,书墨本应跪拜行礼,但是见您不欲吵三姑娘休息,也就未作声,望太子莫责怪。” 话说的没什么毛病,但是听着总觉得别扭,春夏和秦书玉直接捂嘴笑了起来。 沈江见此子有趣,扶了一把,拖秦书墨起身,开口问道:“看着倒是聪明,刚瞧你正拿着本书看,看的是什么书?” “回太子,是史书。” 沈江起了兴致,继续问道:“史书晦涩难懂,怎么这般小的年纪就看起了史书,字可曾认得全了?” “确实有很多字不认得,只好记下来,再问家姐,家姐学问都是三姑娘所教,总是厉害的。”秦书墨说完扭头看向李悠然龇牙笑开了,笑容显的是天真无邪。 李悠然听这话有些不好意思,她是教过春夏和秦书玉习字读书,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并不如何上心,此话倒把她说得好似一个难得的好先生了。 沈江扭头笑道:“没想到你这丫头还有这般教人读书的好癖好。” “其实书墨也很想让三姑娘教的,姐姐学的那般好,想必三姑娘学识更是好的。书墨想学更多的东西,未来好孝敬娘亲。”童言稚语,看表情却极是认真。 沈江被逗乐了,伸手捏了捏秦书墨的脸,“那我就帮你求求你这三姑娘。”言毕就扭头那么看着李悠然,也不说话。 李悠然被抬举的下不来,瞥见秦书玉期待的神色,和小家伙认真的样子,无奈的点了点头。应了这差事,小家伙倒是高兴的很,李悠然顾不上这些,一扇子打到沈江身上,恼道:“你若这般的闲,就去帮我找了春居图来,上次与爹爹比马,输了的人是要找了这春居图奉上的。” “找份差事交与你去办,省的平日里没事儿净往我这里跑。” 李悠然话说的夸张,沈江听着也乐呵的,他就是喜欢看李悠然含嗔带怒的样子,反正很早之前就下了决心要娶这丫头的,不过行事上也一直顾着李家名声,来的次数其实屈指可数,也都低调的很,哪就说的这般没皮没脸的样子了。 沈江笑笑,并未反驳。 “过几日我便要入兵营历练,估计得有一阵子不能来看你了。”沈江说着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 “这是兵营出入的令牌,你拿着,我知你不比寻常女子,有些东西也总想让你看看,一月之后兵营兵将演练,你可来参观参观见识一番。” “来之前可与我书信,我自会安排好,不会让外人知道了去。你清明那件事情我极是忧心,乱世之下女子总是更艰难些的,何况你这般模样,危险也是更多。可是把你拘在这小院我也是不愿,所以替你找了个身怀武功的丫鬟,明日会由你大哥亲自送过来。” 第29页 沈江停了停,看向李悠然,目光温柔,见李悠然面色不改,也不接令牌,握起她的手将令牌塞了进去,“你是何脾性我是知道的,你也不必怕欠我人情,我也希望你多欠些,欠到你这丫头觉得负担不起才好。” “你又何必如此。”李悠然回道。 沈江摇摇头。“我也不知,只是不这么做,我怕我会后悔。” 言毕也不等回话,抬手揉了揉李悠然的头发,起身走了。 见沈江走了,秦书玉和春夏才上前,春夏开口道:“姑娘,太子对您可真是好呢。” 李悠然笑笑,不言,将令牌收好,躺好继续享受日光,闭眼假寐,直这么懒懒的躺到申时,才悠悠的起身进了书房,还顺便把门口看了一下午书的秦书墨也拎了进去。 “你这么小,不宜从史记开始看,先从最简单的三字经,百家姓开始学,字识的差不多了之后再看这些史书,还有一些奇闻异事类的也可看看当消遣了。”李悠然说着又拉秦书墨去自己案桌前,继续道:“这上面文房四宝,你自挑,记得挑你趁手的。然后练好五十篇大字再教与我。” “学东西切记迂腐,要懂举一反三,但也不许太滑头。”李悠然说完这句低首看了一眼秦书墨。 秦书墨知道自己小心思被戳穿,不好意思摸摸头回道:“书墨谨记。” “你母亲舍命救我,这恩情我记着的,你日后有想要学的想要做的,自直接与我来提,我也不会搪塞了你去。”李悠然顺手揪了揪秦书墨的总角,觉得顺手又揪了揪,“你这般精明,倒是和你家姐同出一格。” “也不知王氏那么个性子,怎么生的两个都是这般,怕是你这心思比你家姐还更多些。” 李悠然顺口一说,也没过什么脑子,秦书墨听的不快,回道:“三姑娘,我觉得您这话说的不对,人聪慧,虽心思多些,只要无恶念,又有何大碍?” ☆、第十六章 李悠然闻言低头,也不把秦书墨当小孩子,而是正经回答道:“我并未说心思多是何坏事,但是为人聪慧,想事情必然就会利己,虽说利己并无不对,但是对于上位者就难以掌控,如今我是上,你是下,我说这话并无不妥。” “而且其中善恶又岂是那么好区分,你看古往今来心思活络的人,又有几人是明明白白的的善人,又或者有几人是明明白白的恶徒。只当你是童言无忌,日后若谈善恶,也不必再说此等幼稚之语。” 秦书墨听着昂起头,未曾回话。 李悠然见小家伙长的可爱,唇红齿白的样子,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不过瘾又多捏了两下,秦书墨吃痛也没出声,也未阻止,只单单的受着让李悠然捏个过瘾。 第二日如沈江所言,李少珏将一名女子送到了小院儿。 李悠然看着眼前这个长得喜庆,脸圆圆儿,鼻子肉墩墩的,细眯眼儿的姑娘,表示很不相信这是个会武功的,不光是李悠然看着不像,春夏和秦书玉看着也是一点儿不觉得面前这个姑娘是个会武功的。 面对几人怀疑的打量,初八笑道:“姑娘也不必这般看我,太子本就是看我长的喜庆,才给我取名初八,说逢八吉利,放在姑娘身边也是我这样儿的比较好一点,不打眼儿。” “那你会何等武功,可厉害的紧?”春夏探身询问道。 初八看向李悠然,见对方点了点头,才在几人面前露了一手。 这下三人心服口服。 秦书玉打趣道:“还以为习武的姑娘都是冷若冰霜的样子呢,没想到也有这般长得和欢喜佛似的。” “可见我等以貌取人是何等的肤浅。”李悠然抿嘴笑道。 春夏上前牵起初八的胳膊,“你这般倒长的和嬷嬷年轻时候有些像,我看着亲近的很。” 李悠然叹道:“你看你这话说的,娘亲身边常年的伺候的老嬷嬷去世了,赵嬷嬷如今是跟着娘亲后面儿伺候的,你也不是不知道,虽不在一院子里了,但是都是一个府,想赵嬷嬷就去见呢,怎么牵起初八的手感叹起来了,就说你是个昏头的。” 秦书玉揶揄一笑,“姑娘说的对,春夏可不就是个昏头的嘛。” 几人闲聊的空儿,秦书墨通传着进了屋子,先向着卧榻上的李悠然行礼,起身之后递上手中的一叠宣纸,李悠然捧着茶碗,开始一张一张的翻看。 翻看之后也不看一旁等候的秦书墨,又悠闲的喝了一杯茶,和春夏等人闲聊了一会,才道:“你在一旁的可着急?” 秦书墨本来等的已是不耐,但是秦书玉中途给他使过颜色,所以还是忍住了一直都没有说话,这会儿心中总是憋了一点气的,回道:“如若写的不好,书墨自拿回去烧了,从新写就是了。” 第30页 李悠然抚了抚身上的皱褶,笑道:“有些话不中听的,你也不用说给我听,你性子还是急躁,都显到纸上了,回去同样的字再写五十篇给我。” 秦书玉见弟弟一脸羞赧的样子,心下想说些什么,却见秦书墨点了点头,便也未多言。秦书墨上前拿了那一叠书写过的大字,告了声罪就退下了。 春夏见小家伙不见人影了,没忍住开口道:“姑娘,秦书墨还小呢,又是书玉的弟弟,您大可不必这般严厉的,刚才您可瞧见了,小脸都憋红了。” 一旁的初八仍是一副笑面佛的样子,却反驳道:“男子不分年岁大小,该是担的起这些的。” “行了,秦书墨这滑头小子,不这么教我也不知道怎么教了。”李悠然直起身捋了捋发丝, “今儿心情不错,初八也在,好出去溜达溜达去了。” 李悠然说着又看向春夏调侃道:“这会儿可不怕了吧,上回儿那事儿都过去多久了,看你还是一副惊弓之鸟的样子,多没出息呢。” 春夏被说的不好意思,反正那次她是吓坏了,也不知道自家姑娘胆子这么大,回来和没事儿人一样。 再待出府的时候,姑苏原本热闹的街道今日却冷清了些 ,几人逛着没什么兴致,就匆匆回了府。 晚间李悠然正准备上床好安寝了,没想到秦书墨却捧着又五十篇大字来敲院儿门。 春夏放了秦书墨进了小院儿,把他拉到了主间门口,说道:“你这小家伙怎这般的勤勉,这会子夜深了,你再来找姑娘是否不妥?” “春夏姐姐,这是我下午写的字,我也不进去烦姑娘,麻烦姐姐帮拿进去,我在门口等就是了,只是想听三姑娘怎么说。”秦书墨说完把手上写完的大字递了过去。 春夏看秦书墨就跟看小萝卜头儿一样,觉得可爱,又觉得怜惜,多懂事的孩子就被姑娘这么折腾呢。 “放心吧,姐姐给你拿进去,你且门口等会儿,姑娘就那脾气,但是不是什么坏主子,有些话说得难听你可别放心上。”说完,春夏拿过递过来的纸张,起身进了里间。见自家姑娘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自己手上,也不恭敬地直接递了过去。 “怎么了你这是,还为个小家伙生气不成。”李悠然接过纸张笑道。 春夏跺脚, “姑娘,奴婢真的是服了您了,怎么感觉您这么有兴致呢,小家伙都这么晚还跑来,显然是早间回去的时候就一直练着字呢,您也忍心!” 李悠然笑笑,不回,倒是回头和秦书玉说道:“你这弟弟不错,字半下午的功夫长进不少。” “书墨是个倔强的性子,娘亲教的严厉,总是希望书墨日后成才的。”秦书玉回道。 “春夏你出去和小家伙说,明日辰时,再交五十篇大字。”李悠然说完将纸张递给了秦书玉, “你也看看,你不值夜,晚点回去的时候去我书房从新拿只笔给小家伙,就拿那只二哥送我的,给小家伙用正好。” 秦书玉笑着接了过来,婉拒道:“这就不了吧,姑娘,书墨虽说用不起什么贵重的笔墨纸砚,但是这些娘亲平日也少不了的,就还是算了。” 李悠然点点头, “问问秦书墨,看他意思吧,你这个做姐姐的就别操心了。”言毕便和衣躺下了。 春夏退出去的时候,秦书玉也跟着一起出来,门口秦书墨仍在等着,见自家姐姐和春夏都出来了,说道:“三姑娘可曾说什么了?” 春夏摸摸秦书墨的头,“姑娘未多说,只叫你明日辰时再交五十篇大字。” 秦书墨闻言,点了点头,秦书玉则安慰道:“姑娘说你的字已是大有进益了,虽又布置了课业,但也总是认真教你的,莫难受。” “姐姐误会了,我知姑娘用意的。” 两人只当是秦书墨懂事之语,未再多言。 第二日,辰时未到,秦书墨就交了六十篇大字。 李悠然翻阅 ,又布下七十篇大字。 晚间,秦书墨便交了八十篇大字。 李悠然觉得此子性子倔强,有趣的紧,也想知道此子天赋如何,便给了秦书墨一本孙子兵法,说看完之后写一篇见解出来,限期三日。 三日之后,如期上交。 李悠然看完又丢了一本小窗有记。 等到反馈之后又丢了一本三十六计。 没几日又丢了一本计中计。 这之后,又丢了一本破阵图。 又过了些时日,又给了秦书墨一匹小马驹。 小马驹一身乌黑,丝毫没有杂色,而且在日头下看着油光发亮,就像泼了一身上好的墨汁,背长腰短而平直,关节筋腱发育壮实,四条腿结结实实,脖子上鬃毛却呈银灰色,十分醒目。 第31页 秦书墨看到这匹小马的时候,极是兴奋,扭头问王氏:“娘亲,这匹马真是给我的吗?” 王氏宠溺的望着自己的幼子,笑笑,“三姑娘说了给你的,自然做不得假。”又上前抚摸马背,说道:“此马有些来头的,如今战乱,好马有市无价,三姑娘对你是个好的,日后自要记着三姑娘对你的恩情。” “儿子记下了。”秦书墨认真道。 “好马难得,还不快快取个名字。” “墨影,就叫墨影!”秦书墨兴奋道。 只见小马驹也喜欢这名字似的,甩了甩尾巴,头歪下来蹭了蹭秦书墨的手。 “这马倒是灵性,不过也还小呢,先别骑吧,等养熟些日子,娘亲再带你和墨影一起出去放放风。”王氏道。 秦书墨摸着马背,回道:“娘亲你说三姑娘平日里对我那般严厉,这些日子看的书都抵得上我平日里看半年的了,又平白无故的送了我墨影,我不知三姑娘是何用意,这般是对我好还是只是三姑娘无聊打趣的了?” “且不论三姑娘如何想,这般下来,你学问是否进步神速且受益良多?” 秦书墨点点头。 王氏又道:“那为娘再问你,你日后想做什么?是学文,还是学武?有何志向?” 只见秦书墨低头想了半晌,才抬首认真回答道:“我要赫赫战功!我要铁蹄踏遍天下终结乱世!” 作者有话要说:…心中有寰宇……落笔皆平庸… 原谅我。。。。。。 ☆、第十七章 李悠然看完手中的信,抬眼看向初八,“你虽是太子送来的人,不过如今入了我的府邸,我就是你的主子,怎么?还替你前主子当信鸽来了?” “一仆不事二主的道理你不会不知道。” “姑娘您误会了,这些浅显的道理小的都知道的,这封信是入府之前交与到小的的手上的,太子只说,到了日子再交给姑娘。”初八又道:“太子知姑娘忌讳,小的也是万万没有二心的。” 李悠然抿嘴不置可否。 信上所提乃是阅兵之事,李悠然自己还是很想去的,毕竟不论前世今生,这场景也是没见过的,沈江倒是也会投自己所好,但是想到是托着沈江的关系去的就总有些不舒服,不过想到秦书玉之语,说秦书墨大些了想入兵营,也有了些想法。 不过自己去的话,虽说不方便,不过换身衣服也能糊弄过去,毕竟自己身量还是算高的,也不会太过引人注目,可是秦书墨个小萝卜头子可怎么带进去。 李悠然支着额头想了想,问道:“七月十八兵将演练,眼见着就是明日的事了,我还想再带一个六岁的孩子去,可行得通?” “姑娘,阅兵是严谨的大事,您个姑娘去的话也得低调些,小孩子是万万不妥的。何况近兵营规矩森严,令牌太子也是只给了您一个的,小的因着也是个女儿身,也是不跟着进去的,”初八摇摇头劝阻。 “嗯,也是,那就我一个人去便可,你这会儿先去安排这个吧,春夏和秦书玉在门口守着,你去让秦书玉把秦书墨喊来。” “是。”初八应声退下。 李悠然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自从天下分割以来,蜀,楚一向不和,期间大小战事一直都没有停过,而辽更是不断进犯梁国。吴,闽,大理三地占了地理优势,都有山川河流阻挡,不好进攻,所以这几年并无战事。南方擅水战,陆战差些,沈江此次兵将演练,想必是要在陆战得兵将上下一番功夫了,此举是否说明 ,吴国居安思危,或者也有了逐鹿天下的想法。 帝王想一统天下,李悠然觉得上位者这般想倒是无可厚非,但是,梁领土和兵将比吴多,楚人善战,而梁,蜀,楚,都有城池挨着吴地。吴若想从这个局面突破出去的话,必须先吞并闽和大理。闽地地势复杂,多是毒物,和迷障,想一举拿下不是那么容易的,而大理国虽小,却有闽在前阻挡,闽不除,大理又谈何拿下。 李悠然想的入迷,秦书墨进了屋子也没有察觉。 “姑娘唤书墨何事?书墨还在做留姑娘布的课业。”秦书墨拱手道。 李悠然被打断思绪,扭头看着秦书墨笑笑, “你来了正好,刚好有个问题考考你。” “姑娘请问。” “闽地你可知?”李悠然问 秦书墨点点头。 “闽毒物丰富,且山林众多,除了遍地的毒物,还有山中连绵不断的毒障。此地早年间是大夏朝的附属国,每年进贡些上好的药材,以求安宁,群雄而起之时,大理想吞并闽,闽不费一兵一卒就将大理击退,你猜猜是为何?” 秦书墨闻言低头想了一会儿道:“我只知闽地风俗,女不外嫁,男不外娶,人人善毒,善蛊,大理人进不去,除了毒障,大概就是闽人用毒的关系了吧。” 第32页 “你说的对,但是不全面。”李悠然回道 ,见秦书墨想再多听些的表情,又道:“闽本身易守难攻,虽不养兵将,但是人人皆可为兵将。大理输的原因不光光是毒障的原因,还有大理人就是脑子蠢。此地若说难攻,也难,若说不难,也简单的很,但是需做的人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秦书墨回:“可是闽地并无野心,除了满山的毒物和草药也无甚金银财宝,何必一定要拿下。” 李悠然闻此言,嗤嗤的笑开了,只道:“无野心又如何,无甚财宝又如何,闽地之后是富庶的大理,闽不除放任大理越发强盛吗?何况就算没有大理,你觉得想要一统天下的枭雄会放过闽?弹丸之地,不足挂齿,可阻了一统天下的路,却是非除不可。” “太子阅兵,想必不久我们吴地也会有所行动,你今日回去且预测一番,吴会有何行动,而闽地又该用什么方法除掉最好。”李悠然端起茶碗,嘴巴微张抿了一口,“你若回答出满意的答案,我再送你一把上好的兵器,刀剑自选。” 秦书墨行礼道谢,小脸上满是认真的表情回道:“谢姑娘垂爱。”说完两条小腿迈着出了门。 第二日早早的天还没亮的时辰,李悠然就被初八拉了起来,捣鼓着穿上了一身士兵的衣服,头发也被高高的扎了起来,一切收拾停当之后和守夜的春夏叮嘱了细节才出发。 李悠然本以为自家府邸总可以大摇大摆走到门口吧,没想到才出了闺房 ,初八说了一声得罪了,就把李悠然往身上一抗随后一跃而起,天知道李悠然是花了多大的心智控制才保证自己没有叫出来。原来轻功是真的存在,原来轻功能飞这么高,还能扛着一个人飞,果然古人体质特殊,李悠然心内感叹。 在自己的胃被顶的快吐出来的时候,初八才堪堪落地,手速极快的把李悠然直接塞到了马车里,李悠然被这一连串的动作弄得脑子七荤八素,缓了好久才缓过来。 初八在外面笑道:“姑娘且扶稳些,小的加快了,您小心着些。” 李悠然大概从来没做过这么颠簸的马车,被颠的身子骨都快散架了,总算赶在了天没亮之前和沈江会合。 停落的地方是个不起眼的,沈江早已等候多时,见初八驾着马车过来,面露笑容显得极温柔。一旁的初一见自家主子这般,心里也大概知道马车里这位怕是未来的太子妃。 马车停下,沈江也不等初八行礼,自上了马车,车里李悠然扶着窗户,一身小兵的装扮,看着倒是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头发全部都被盘在了头顶,一块碎布包裹住,整张脸被衬得越发的白皙,沈江看着觉得好笑,这么装扮还是不管用,仍是一副女子模样。 “看什么看,还不快扶着我下去,隔夜的晚饭都快颠出来了。”李悠然扶着胸口抱怨。 沈江笑笑,扶着李悠然下了马车,左看右看还是觉得不妥,把初一头上的兵将帽子给李悠然戴了上去。 帽子大些,盖的李悠然脸都没了一半儿,沈江却点点头。 “你样貌太过出众,不做些遮掩的话太引人注目了,一会儿进了军营,帽子戴好可千万别露出你这张脸。”沈江道。 李悠然虽骄纵,也知道阅兵之时带着女子肯定是要被人所诟病, “这些我还是知道的,你大可放心。” 沈江点点头。 军营离几人现在的地方咫尺之远,初八在原地等候。沈江翻身上马,初一和李悠然则徒步跟在后面。 没想到看着挺近得地方,走起来还是花了些时间,李悠然拿着把□□跟在后面走的吃力的很。 沈江听见了身后李悠然嘀咕,说道:“你这丫头是该动动,这点步数就累了。” 李悠然向沈江吐了吐舌头,但是腰板儿确是挺直了。 一路顺利的进了军营,此时天色也不过刚刚泛了白。 进了军营,对面一个身着将军服的人迎了出来。 郭思安给沈江行礼,“臣恭迎殿下。” “郭将军不必行如此大礼,我日后进了军营历练,我就是郭将军的部下了。到时候在这般行礼倒是不妥。”沈江扶起郭思安道。 “君臣之礼不可废,臣子就是臣子。” 沈江微笑不多言。 上了点兵台,只见台下兵列整齐,乌泱泱的一片,李悠然心下惊讶,没想到吴已经有这么多兵士了,粗估计,也有七万人。 郭思安上前,自胸腔发力,说了一番慷慨激昂的哲词,沈江也举刀鼓舞士气。 台下兵将回应呼喊,声音震耳欲聋。 号角吹响,阅兵开始。 只见台下的兵将,在一声声的号角下,开始编排组次,也很有速度和制度的演练起了阵型,丝毫不见乱,李悠然看到台下的兵将如蚂蚁般的组成了方阵,圆阵,疏阵,锥形之阵,雁形之阵。再后面的一些阵形李悠然却是不识。却不得不感叹,此等场景看的人心中真是兴奋至极。 第33页 阵形演示完毕之后,又开始申明军纪,此时太阳已完全升起,李悠然被晒的有些晕,不动声色的往沈江身后挪了挪。 一直到祭祀完了神灵,阅兵才算结束,也马上就要午时了。 而这时的李悠然只感觉眼前发黑,却不得不打起精神,生怕露了马脚。 沈江和郭思安下了点兵台,本该一起去用午膳,但是沈江注意到李悠然有些不对劲,拒绝了郭思安的邀请,直去了兵营后方休息。 李悠然一直坚持跟着进了沈江在兵营的住所,门关上后,才卸了力,摇摇欲坠的倒了下去,而沈江则先行一步伸手把李悠然揽到了怀里。 帽子滑落,带着一头乌黑的头发也散了开来,发丝从沈江手上划过,触感微微的痒。 ☆、第十八章 自那日之后,沈江开始进兵营历练,偶尔会让初一递了信来,李悠然看了却是一封未曾回过。 初八有时候会替前主子觉得委屈,这日看着李悠然又将一封信烧掉,忍不住开口道:“姑娘是不是一点都没有把殿下放在心上?” 此时春夏和秦书玉都在边上伺候着,听这话也是齐齐向自家姑娘看了去。 李悠然笑笑,不置可否。 夜深人静,躺在床上的李悠然有些辗转难眠,这些日子里,李悠然总是忍不住想起那日场景。不知道是不是从未与男子靠的那么近过,晕过去的那片刻的意识里,只是沈江衣领处的一片缠枝纹样,当悠悠转醒时,是沈江看向自己温柔的面孔。 李悠然想到这里抬手抚了抚胸口,自那之后,每每想起沈江时,内心的悸动也是清晰明了。闭上眼睛想起相处时刻的情形,李悠然心里不是情窦初开的羞涩,却是害怕居多。 她怕自己丢了心,沈江身份尊贵,日后称帝也是板上钉钉子的事情,宁做百姓妻,不做帝王妾。 何况,帝王也不可能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 李悠然抑制住内心情感,对自己说,谁都可以,唯独沈江不可以。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了,李悠然闲来无事的,就把时间都花在了教导秦书墨上。秦书墨也是聪颖刻苦,也没让李悠然失望。 眼见着入了冬,却传来了楚国向蜀国出兵的消息,与此同时梁也再次向多次冒犯的辽国出兵。 李悠然用过午饭,歪在软榻上,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一旁伺候的秦书玉和春夏见状,劝道:“姑娘刚用吃食,可别马上就躺着了,吃食不刻化也是难受的。” “我就是身子软,冬日里的屋子里暖和,总是犯困。” 李悠然说完顺势打了哈欠。 “秦书墨呢,每每这会儿子不是该来找我背书的了吗?”李悠然问道。 秦书玉笑笑:“姑娘您看门口,这不是来了吗?” 李悠然点点头, “那你们先去歇着吧 ,先不用伺候着了,省的小家伙装的一副小大人模样也不多言语。” 春夏秦书玉听着捂嘴笑笑,退了出去。 进门的秦书墨听着也是烦躁,他并不喜欢李悠然这般说自己是个小大人。可如今李悠然算是他半个师傅,自己也只能听着。 李悠然指了指小桌对面, “你到这边上坐着 ,天气见冷了,坐着盖个毯子吧。” 李悠然稍微挪动了下姿势,缩腿靠在了软枕上,手上抱着个手炉,显得整个人恬静了许多。 秦书墨也不推辞,听着话就爬了软榻,他年纪小,软榻对他来说还是有些高,动作倒也利落,不过坐好摆正好姿势的时候还是看到了李悠然嘴角的笑意。 “不是一直跟着王氏学武吗?怎还显的如此笨拙?” 秦书墨听出这话里的笑意与调侃,这话听的多了也就懒得搭理了,只道:“姑娘您应该也是听到消息了吧。” 李悠然知道秦书墨说得是什么,回道:“梁楚纷纷出兵,辽蜀两地也是积极对战,这场战事你看如何?” “书墨只有一事不明,天下纷争,各地君王都想逐鹿天下,这本正常,可为何不挑着吴先下手,吴地占着最富庶的江南一代,照理来说应该是先拿吴开刀才对。” 李悠然听着摇摇头,不着急言语,喝了口热茶,才道:“沈家为吴地君王,你身为平常百姓,觉着如何?” 秦书墨低头很是认真想了想。“只知王上仁慈贤明,其他却是不知。” “你整日里只闷在这小小姑苏自是不知吴地百姓如何。”李悠然笑笑,“你大可去四处看看走走,再来想这个问题。四国动荡,吴地也不会悠然度日,你且看,过不了多久,王上就会出兵。” “向谁出兵?” 李悠然却不再回答了,只抱着手炉看向窗外。 窗外不见绿色,还有些许落叶,显得萧条,秦书墨却不看窗外,只盯着李悠然。他还是个孩童,虽聪颖,却也是个孩子。 第34页 孩童看事物难免单纯明显,比如此时,只定定看着眼前人。 “姑娘,你真美。” 李悠然听这话笑了出来, “你这小子,说话倒是好听,我长得美我难道不知道吗,用得着你说。”说完微微起身弹了秦书墨一个脑瓜嘣。 秦书墨吃痛,不说话,觉得李悠然这性子真是讨嫌。 次日,得了王后传唤,李悠然和夏氏一起进了王宫。 王宫本是大夏朝在姑苏的行宫,大夏奢靡,瓦片用的都是最贵的琉璃瓦,琉璃易碎,却璀璨夺目,冬日雪花趁着只觉刺眼。 李悠然挡了挡眼睛,生怕自己看多了不小心得了雪盲症。因着是来拜见王后,李悠然穿得也比平时隆重了些,不像在家时一般只着旧衣深袍。这会儿则是穿了一件海棠色的齐胸襦裙,冬日寒冷,衣领里都是特地□□夏缝的雪狐里子。外身又披了见墨色大氅,领子也用的黑色狐狸毛,带上衣帽,脸被衬得越发得小,也越发得白。 得了通传,进了王后寝宫,江氏坐卧在软榻上,眼睛一下子就被李悠然吸了去,心道:这丫头长得是越发出色了,再年长些 ,这张脸怕不是就倾国倾城了 ,也怨不得江儿那般乞求。 “民妇与小女拜见王后”夏氏和李悠然恭敬的行了礼。 “都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你和我不用行此大礼,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夏氏抿嘴笑了笑,“就因着姐妹情谊,才更要顾及王后的威严不是。” 江氏听到这话心里也是无奈,夏氏会做人,总是念着身份有别,对自己不曾怠慢过半分礼仪,江氏也懂,也就没在这话说多做交谈。 让两人坐了下来,闲聊了几句,江氏才切入正题道:“其实今日唤你,倒是有一件事情想问。” “您但说无妨。” “这年一过,悠然就十二岁了,女子向来十三四岁便定亲,晚些的十四五的也定了亲,不知道妹妹可曾考虑了悠然终身大事了?” 李悠然闻言脑子嗡地一声就炸开了,过了年关自己也就才十二,先不说议亲尚早,可是这事儿王后来问也是奇怪,却还特地唤了娘亲来问。莫不是因着沈江? 夏氏与李悠然对视一眼,只听夏氏道:“悠然是个省心贴心的,年纪也还小,再多留两年也不迟。” “也是,李家的女儿总是不愁嫁的。” 这话说的意味深长,夏氏不明其意,李悠然却回道:“可不要在悠然面前这般说了,总是害臊的。” 江氏笑了笑,倾身拍了拍李悠然的手, “女儿家家迟早的事情。”又扭头对着夏氏说道:“妹妹看沈江如何,要不要做个亲家?我俩可是在闺中的时候便说过未来要做儿女亲家的呢。” 夏氏闻言如临大喜敬语都忘了,“姐姐这话当真?” “李家门第低只怕是配不上。王上估计也不会同意吧,王上也是不喜悠然的,之前禁足那事儿也就才没过去多久。” “是他儿子取媳妇儿,又不是他,用不着他喜欢。”江氏又道:“这事儿主要还得看孩子们。我今日也就是与你提提,你记着就行。” 李悠然在一旁听着不敢言语,王后突然这么一番话没头没尾,只怕未必像她说的那般轻松,沈家本家便是世族,沈江可选的世家贵女论家世论资本哪个不比选她李悠然好。况且之前王上那般奚落,只怕这事儿是沈江提了,王上不愿,才走了王后这条道。 李悠然心中暗暗腹诽,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是这天子,如今王后这话说了,等两年年纪到了又如何敢随意定亲。太子妃一日不娶,她李悠然就不能定亲。 “我看着悠然是极欢喜的,样貌才华都是顶好的,也没的其他贵女那般木讷,我看啊,做太子妃最好不过了。”江氏说着,从手上褪下个白玉镯子往李悠然腕上套。 长辈赐物无法推辞,李悠然只好受了。 夏氏单纯,也没深想,回去的路上看自己生的女儿,怎么看怎么顺眼,抬手摸了摸李悠然的头, “一眨眼没想到你都这么大了,都快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了。” “想当年你刚出生的时候,就不哭不闹的惹人欢喜,以为是个安静的性子,没想到刚长大点儿就各种顽劣,比你两个哥哥都难管。”夏氏回想起了话就停不下来,“你又聪明,从小为娘教与你的你也不听,总是嫌我唠叨,没成想啊,这么快就长大了。” 李悠然听的心酸,这辈子的娘亲虽单纯天真了些,爱她护她却是用尽了心思,如今言语里透着老态,李悠然心里也是不好受,只往了夏氏怀里歪。 鼻子酸酸,瓮声瓮气道:“女儿才不要嫁人,最好一辈子都当个姑娘,反正成了老姑娘娘亲也会疼我。” 第35页 “瞎说什么呢,女子一辈子不嫁人岂不成了笑话,你啊,老姑娘不嫁人,人家不但笑你,还笑我这个做娘亲的没用,女儿都嫁不出去。” “可是女儿宁愿嫁与寻常百姓家,也不愿嫁给天家。伴君如伴虎,总是不自在的。” 这话倒是真的,夏氏也知道,只是沈江那孩子,夏氏也是极喜欢的。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工作好忙, 接了新项目, 断更了好久, 实在抱歉 。 ☆、第十九章 夏氏晚间把江氏的话说与李慎听了,言语之间不乏欢喜。 “沈江那孩子是个好的,可是悠然若嫁与了沈江,未来岂不是要当王后” 夏氏闻言笑道,“可不是嘛,怎么,你觉得你女儿当不起这母仪天下的王后不成?” 李慎摇摇头,起身喝了口茶才回到床边,“悠然什么性子你我都知道,恃才傲物的,王后今日与你说这话,我看啊,不是王上王后的意思,估计是沈江那孩子自己提的,王上不喜悠然,吴人人皆知的。之前因着禁足那事儿咱俩不是还被人取笑说生了个好女儿吗?” “若王上还是当初的沈家,我们虽门第低些,可悠然有才有貌,却也衬得。如今这差的太远,王上和王后考虑太子妃的人选,悠然绝对不是上上之选。” 夏氏问道:“那怎的江姐姐今日还与我说这般话呢,还给悠然送了个镯子,那白玉镯子不稀奇,这举动意思不就是打算定下悠然了嘛。” “谁知道呢。”李慎不经意说道,突然脑子蹦出的一个想法把自己惊到了,说道:“莫不是想纳悠然为妾?” 夏氏闻言打了李慎一下,“你瞎说什么呢,江姐姐也是从小看着老三长大的,怎么会委屈她当妾。” “平常百姓的妾自是不能当的,可是天子的妾却未必。” 夏氏惊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夫妻俩对视重重地叹了口气。 却不知猜的却是八九不离十。 沈江未入军营时就直言过,却被沈崇训斥,只道李家三姑娘先不说年纪差的有些远,而他议亲在即,便是年纪相仿,这性子也不是当太子妃的料。 沈江见沈崇态度坚决,不得不与自己的娘亲提了这事儿,江氏对李悠然多有偏袒,为了这事儿还与沈崇大吵一架,沈崇被江氏吵得头疼才松了口。却要求沈江在军中有了战功才能自己做主,否则,还是得乖乖听他老子话。 这才有了前头江氏那一番不明不白地言语 。 又过了些时日,初一来传消息说沈江不日便要出征,请三姑娘于冬月二十那天未时赴约。 李悠然得了消息,首先想的却不是是否要赴约,而是此时吴出兵,看来也是应了之前自己的想法,梁楚的动向,王上那边怕是早知道了,又或者是不知道,即使梁楚不动,吴只怕也是要动。 吴蜀梁三国的关系比楚好很多,李悠然想到这不由得嗤笑一声,楚人一向被其他几国嘲笑是个泥腿子,南蛮子,一向都是看不上的,此番楚向蜀出兵,吴是救呢还是不救呢?李悠然内心摇了摇头,各方霸主都想一统天下,此番吴地出兵,第一个怕就是闽,闽不除,吴根本寸步难行。 初八却不管李悠然脑子里面想的什么,“三姑娘,初一递来的消息,您是赴约还是不赴约?” 李悠然抬眼瞥了一眼初八,笑道:“有你这么和主子说的吗?” “哎呀,姑娘,初八是个粗人,嘴巴长的也不是个会说话的,眼瞅着太子马上就要出征了,您这怎么还是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模样,这出征少则几月,多则几年是看不到太子了。” 初八看李悠然还是那么一副抬眼睨她的样子,就急了, “这有可能几年都看不到太子了,初一眼巴巴地递了消息来,姑娘您可能不能太狠心。” 李悠然都忍不住想翻个白眼了, “你怎么不说还有可能再也见不着太子了呢,你这么说说不定我就心一软就去了呢,就当见最后一面了。” 这话听的初八气的岔了气儿,也不管什么礼仪,直接跑了出去,在院里气的扎起了马步。随后出来的李悠然看初八这样子倒是笑得梨花乱颤。 秦书玉也从外间出来,无奈道:“姑娘,您又何必逗初八呢,初八是个嘴笨的,一挑就气的不知怎么办才好,姑娘这兴趣啊。” 初八还是一副气鼓鼓的脸,扎马步扎的撒不了气,开始出拳出的虎虎生风。春夏刚从赵嬷嬷那回来,刚进小院就被初八吓得不轻。 “初八你这是做什么啊,吓得我。” 初八不言,动作也不停。春夏见自家小姐乐的模样,心下也就知道了。上前揽了初八的手,调侃道:“小院儿就这么大,你可别折腾了,咱们姑娘那嘴儿就那样,你习惯就好了。” 第36页 初八瘪瘪嘴,看着极是委屈。 春夏又安慰了几句,初八这才乖乖的也不折腾了。 吴出兵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来,姑苏作为吴地都城,向来富庶,而吴建立以后政策等也都多偏向百姓,吴地的百姓自沈家称帝之后的日子过的可是比大夏朝的时候舒服多了。百姓不管在位者是谁,谁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谁就是好君主。 其他几国又要打仗的消息,百姓也早早的听了风声,极怕这仗哪天就打到了自家门口。所以吴这出兵的消息反而是给了百姓心里一个定心丸。 而青年间有志者也纷纷从军。 上次被李悠然提点过的秦书墨后也有意无意地总是往都城里跑,李悠然并没特地和秦书墨说吴已经准备出兵的事情。秦书墨知道了这个事情之后乖乖的去请教李悠然。 李悠然正在屋里摆弄红梅,见秦书墨来了也不意外,插好了红梅,净了手坐下才道:“可是为了出兵的事儿?” 秦书墨点点头。 李悠然拿了块儿梅花酥吃着,往秦书墨手上也塞了一块。这才道:“ 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就是了。” 秦书墨并不着急询问,他小口小口地尝着糕点,极为斯文。他其实不喜甜食这习惯和李悠然一致,不过李悠然房里的糕点不怎么甜,也算可口。 “你这小家伙倒是一副老成做派。” 秦书墨不接这话,拿帕子擦了手,说道:“书墨也是刚知道出兵这事情,和姑娘之前说地无二。” “上次姑娘您也问我闽地拿下是个难事,可吴这番出兵冲着闽地而去,岂不是一番苦战?” 李悠然点点头, “却是难事没有错,但是此举却是不得已而为之。”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王上也不会先拿闽地下刀,但是四国开战,势必有赢有输,一国独大的场景估计是谁也不想看到的局面,所以才会有了前脚楚地刚出兵,后脚梁也有了动静。”李悠然手指磨了磨杯沿,“当初大夏朝时,各地君主都是同僚,自然也知道先拿谁开刀比较顺手,而且其他几国不善水战,不拿吴先开刀也正常。吴如果能趁着这个机会拿下闽和大理,自是最好,大理富庶,闽地能人异士多,都归了吴自是最好不过。” 秦书墨低头想了想道:“可是如何为自己所用?国破家亡总归也是百姓不想看到的。” “你这话问的极蠢,你当上位者是傻的不成,你当百姓是傻的不成。而且你永远记住,百姓从不会管在位者是谁,百姓也只不过是想过自己的安生日子罢了。” “姑娘,书墨有一事相求。” 李悠然见秦书墨煞有其事的行礼,回道:“你说说看什么事儿,我再看看要不要答应你。” “我想和初八学武。” 一旁的初八原本听的正入迷,这一提她,她就清醒了,看了自己主子一眼,笑道:“你想跟着我学武?我这一身的武功可都是吃了大苦才学来的,你当真想学?” 李悠然摆了摆手:“我还没说话呢,看你这意思你就想认这个徒弟了?当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了。”言毕又看向秦书墨,“王氏也是个会武的,你怎么不和你娘亲学?” 这时候秦书玉插话道:“娘亲其实都是些浅显的武功,和初八是没办法比的,而且书墨也都学会了。” 此话一出,几人都惊讶的看向秦书墨。 李悠然自己担了个聪颖的名声,但是也知道自己是个二流货色,不过是有前世记忆加持而已。而秦书墨这样子的,真的就算上神童了吧。 “当真?”李悠然问。 “嗯。”秦书墨答。 这下可把初八乐坏了,没想到白白捡了个徒弟,这下也不用秦书墨再开口就求了李悠然,“姑娘块允了吧,初八武功虽极不上初一,但是我认第二也没人能越了我去,况且我一身高明剑术不传下去多可惜。” “高明剑术,怎么不见你兵器。”李悠然睨了初八一眼。 “兵器怎可随意示人,姑娘您也不行。” 春夏乐了, “姑娘您看初八就惯和您顶嘴,我看挺好的,以后也多个人保护您。” 李悠然点点头,算是允了。 初八得了允,倒是比秦书墨还迫不及待,下午空当就开始教起了秦书墨,李悠然嫌二人吵闹,打发去了墨影处,刚和也合了秦书墨心意,顺便练一下马术。 时日过的快,转眼就到了沈江约的日子,李悠然嘴巴上虽未应承也未给回应,但是到了冬月二十这日,还是早早的起了。 坐在妆奁前,由着春夏梳头,瞥到妆奁里红色步摇,这只步摇是那日打碎了白玉簪子之后沈江又托人送来的,李悠然从来没带过。 第37页 今天却鬼使神差的让春夏给她戴上了,步摇做工细致,是画眉鸟样式,红宝石镶嵌在眼睛处,流苏也是红宝石链接而成。戴在发间,显得华贵。 ☆、第二十章 李悠然个子窜的快,好多衣服都小了些,今日想着是去沈江,还是选了件不怎么显身量的襦裙穿着 ,在外还是披了那件黑狐大氅。 出门坐着软轿,怕太招摇也就带了初八一个人。离未时其实还早,李悠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早早就在家坐不住了,约的地方是靠近城外的一个小亭,平日里那边人也不多,但是也算不上冷清,姑娘家的偶尔去散个心也算正常。 这边主仆二人以为出发的算够早的,来了肯定不见人,却没想到沈江和初一早就在那处等着了。 下了轿子的李悠然看着沈江转身看向自己,不知怎的,就有些脸热。 “不是马上就要出征了吗 ,怎么还非得把我喊出来,搞得好像我不来,你就怎么样似的。”李悠然说完含嗔带怒的瞥了沈江一眼。 沈江被李悠然这一瞥,心里期待多了几分,这般嗔怒模样之前可一点不曾给过的。 “冬日里头冷,本也不打算非见你不可,但是出征在即,下次再见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而且我其实也是有个事情请教的。” 李悠然心里本来还算高兴的,被沈江这么一说,脸即可就拉了下来,心里道,合着没事情就不打算见我了是吧。 “什么事情让你马上就要出征了还巴巴的来请教,怎的?军营军师凑不上数了,拿我一个小小女子当个什么宝贝似呢,小女可当不上那大才。”李悠然说完坐在亭子石椅上,扭身看着远处湖光风景,也懒得再搭理沈江。 亭外守着的初一听着这动静,没忍住问了一句:“三姑娘这脾气,这突然是怎么了?” 初八笑眯眯的回了一句:“姑娘就是那挠人的小猫,一句不衬心就给你一爪子,可不就是太子爷说话不中听了呗。” 初一听的云里雾里,只能说女子还是了解女子的。 沈江被李悠然给逗乐了,上前握住李悠然的肩膀,也不管愿意不愿意就给强行扭了过来面对自己,“怎么一阵子不见,脾气渐长,没说两句话就开始埋汰人了?” 李悠然肩膀被握的有些吃痛,打了沈江一下,被硬邦邦的胳膊肉给硬到了,知道力量悬殊也懒得挣脱,抬头看向沈江,“太子爷想要什么样的人才没有,何必凑到我跟前,反正我也不是什么非见不可的人。” 沈江闻言笑盈盈的捏了一下李悠然的脸蛋, “非得叫我说的那般直白你才开心是不是,前头递了那么多信过去,你可曾回过一封?我也不是圣人,你该懂的。” 这话听的李悠然更是不耐烦,说的好像她多欢喜见他沈江一样, “有什么好回的,书信传情那事儿我可看不上。” 言毕又瞥了一眼沈江,见对方还是一副笑脸盈盈的样子,觉得心里烦躁又更深了一层,“都知道太子爷长的是玉树临风,貌比潘安,可您也不用见了谁都这副笑脸模样,这不知道的见了,还以为您是见谁都欢喜呢。” “阿然,说话非得这么夹枪带棒吗?”沈江觉得自己的耐性都是这妮子磨出来的。 “是,我说话不中听,那你找个中听的去问不就行了,幕僚那么多,总有一个能给你解惑的。” 说完自己也是越发的气,也不管是不是被沈江拿捏着,站起来就要走。 沈江觉得自己大概真的只有在李悠然面前才会这般的好性儿,这会儿也不觉得生气,就觉得李悠然这样子可爱的不行,心里也笑自己,真是贱的没边儿,“你这般走了可怎么办,我可是与王上母后都说了要出征回来就提亲的。” 原本走到台阶的李悠然听这话又折了回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问的语气是一点都不客气。 “我对你这般还不明显,阿然,我喜欢你,喜欢很久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尽管你脾气那般不好,在我眼里也就只剩下百般的好。”沈江看着李悠然说的极是认真,其实这些话也打算回来之后再同李悠然说的,今天一看到李悠然他就注意到了那支步摇,给了他莫大的勇气。 “你脑子是不是有病?”李悠然实在无法理解沈江的脑回路。与其说是无法理解,更好的说法就算她一点儿都不信。 “你也说我脾气那般的不好,那你怎么就从这不好里看出好来了,你这么说你自己信吗,我可是不信。”李悠然不想再看沈江,背对着他,看向远处人来人往,“你是太子,一旦临朝,你能做到只有我一个吗?” 身后并未传来回应,李悠然自嘲的笑了笑, “我这话是天真,可是沈江,你也清楚,我并不适合当什么太子妃,更遑论未来的王后了。” 第38页 “阿然,你太小看我了。” 李悠然扭头只见沈江目光幽幽,没来由的觉得这回沈江是真动气了。 “男儿志在四方,我从未想过要在女子上多花心思,乱世之下我也不觉得靠女人天下就能多稳固,我是什么人,一起长大的,你也该明白。” “如果你是因为怕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从而拒绝我,我觉得你这回是迂腐了,你大可和我直说。”沈江扯扯嘴角,却没什么笑意,“一生一世一双人不是你一个人的祈愿,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这些都是我的实话。” 李悠然沉默。 沈江上前替李悠然理了理鬓角的碎发, “何况,男子本性你也清楚,你这容颜还怕什么,又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 “呵呵,别抬举我,受不起。” “总之,你现在不喜也好,愤怒也好,你将来也是只能嫁给我的。不喜也没关系,来日方长。” 沈江说完,替李悠然拢了拢大氅,便转身走了。而李悠然则是在小亭里待了良久。 回去的路上初一实在不明,忍不住开口,“主子,三姑娘那般说了,您怎么还想着娶他。” 沈江摇头笑笑, “那丫头的性子要是真讨厌你,根本就不会和你说半句话的。不过就是小性子多了些,其实也有趣的紧。” 初一对沈江的趣味很是不赞同,女子性子温柔体贴多好。 只能说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主仆二人回了府里,初八就巴巴儿的去找了秦书墨。李悠然也懒得说,只待在书房看书,看来看去却看的心里越发烦躁。 春夏见自家姑娘书房闺房的来回走了好几遍,说道,“姑娘,您今儿是怎么了,奴婢瞅着从外面回来您就浑身不舒服的。” 秦书玉也附和, “您这来回晃悠的,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小心得了风寒。” 李悠然只道不会,只不过是烦躁罢了。 日子也就一天一天得这么消磨掉了,转眼到了冬月底,明日沈江就要出征了。 李悠然在书房奋笔疾书,终于把写好得东西装好,嘱托了初八务必送到沈江本人手上。初八乐不可支,心想自家姑娘这终于是被太子爷感动了,乐呵呵的去了太子府。 太子府里沈江正与府中幕僚议事,初一则是在门口把守,见了初八想着主子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出来,便说道,“什么信件阿,三姑娘不是看咱主子不耐烦嘛,怎么还叫你送了信来。” 初八啐道:“你个榆木脑袋你懂个屁,主子之间得事情你多次嘴啥?” “那你把信件给我,主子议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那可不行,三姑娘说了,务必亲手交给太子爷。”初八语气倒是有些得瑟。 初一看不上初八那样儿,也不想搭理初八,两人就一起在门口待着了。 以往两人一同训练时,初一就嫌初八话多,嫌她肥,初八也嫌初一脑子里除了武功就是武功,榆木脑袋。总之两人就是互相看不上。 夜晚寒气逼人,等了将近半个多时辰议事间还是一点儿要结束的意思没有,初八也恨自己怎么就图方便也不多穿个披风出来,这会儿冷的真是有点儿受不住。 “啊切。”初八揉揉鼻子,感觉自己鼻涕也快出来了,脑子里还在想点儿有的没的,身上就突然一暖。 初一见初八张着嘴巴一副吃惊模样,开口道:“你这样子丑死了,快把嘴巴闭上吧,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初八听完气的推开初一,不过这妮子不傻,披风拢的那叫一个紧。 “还总好意思说我榆木脑袋,自己冬夜送信也不知穿的暖和点儿,我瞅你才是榆木脑袋。” “我呸,你算哪根葱你还好意思说我。” “那你把披风还我。”初一作势就要去扯了披风。 初一脚快闪身一躲,窜了远了些,也不说话,只摇头晃脑的做怪模样,初一笑笑,不想弄出大动静,也就继续安静守着。 直到午夜时分,议事才堪堪结束 ,初八连忙上前递了信,扭头的功夫脚步生风的人就不见了。 沈江觉得好笑,“初八看着倒是比以往更活泼了些。” “主子,那叫活泼么,一点女儿家家的样子也没有。” 沈江也不做话,几个时辰的议事实在是乏累,明日一早就要出发,沈江心里除了乏累还有激动。 手中厚厚的一沓信却还是给了些安慰,回了书房沈江拆开仔细看了,越看心内越是兴奋,忍不住的喝了一声,“好!” 这一声倒是喝醒了门口守着的初一,心道:主子果然年轻精神足,大半夜的也不消停。 作者有话要说:初一其实是个大写加粗的直男。 第39页 ☆、第二十一章 冬月的最后一天,吴国兵队出发,郭思安任主帅,太子沈江任副帅,带着七万兵马朝闽地进发。 而对于吴地极是拥戴王上一族的百姓来说,这是吴立国以来的第一场战争,他们对自己的太子充满了信心,好像只要吴地出兵,乱世就马上就会结束一样。 闽地多毒障,百姓多是居住在深山自给自足,且人人善毒,本是让各国脑疼的事情,沈崇一开始也以为这会是场硬仗,没想到捷报连连传来。而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只花了两个月,兵将损失不超过一千人的情况下,闽投降了。 看向捷报才知,原来当七万兵马到达闽地外圈时,并没有急着进攻,而是每到夜晚 在毒障外圈放火,第二天早晨再灭火。山中虽毒障多,野物却是不少,由军医挑拣出一些被熏死无毒的野物还能给将士们加餐。 且七万兵将每到早上寅时就齐齐向山中呼号呐喊,就这么来来回回一共折腾了一个多月。 烟雾四散,噪声大起,让闽地百姓不堪其扰。若只是一场大火烧山,闽地也是不怕,冬日的火是烧不了多远的,但是这每日烧,每日喊,搞得闽地百姓人心惶惶不说,身子也是受不了。而他们也心知,这连续一个多月的烧山,毒障怕火,只怕是早散的差不多了。 终于在某一日早晨,两军对战! 闽地不善战,多日的干扰也让他们心有余而力不足,应付气势汹汹的吴地兵将极是吃力。 战场多变,吴本以为这场仗赢得不费力气,却没想到战场上得风向却忽然变了,多变的风向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从闽地军队的方向吹了过来,闽地人早已熟悉了毒障,常年服用毒障的解药,而吴地人却不是,毒障被风吹向了吴地军队。 从军队前方传来一阵阵骚动,突然间闽地人已经抢先发起了冲锋! 战场突变,吴地兵将一片大乱,主帅郭思安猝不及防,他刚刚要作出反应,战场上却发生了一件他死都不敢相信地事情,满地毒物 ,到处都是毒蛇。 这是怎么回事!郭思安和沈江脑子里一霎那就蒙了! 事实证明,闽地将领也不是无能之辈,而这个时候,沈江的脸都被吓白了,满地的蛇,满地的蜈蚣,明明就是冬日阿! 这个时候沈江心里完全就只有一个想法!这场仗,他必须要赢!先不说这是他第一次出征,也是吴地第一次出征,如果输了,可想而知日后在军队根本无法立威!当一个掌权者无法立威,致命的短板就出现了,他的威望,他的军心,他所求的东西,可能到最后没有一样东西是他的。 怎么办才好,沈江脑子飞速运转!战场上前锋已经完全崩溃了,而最致命的是满地毒障加毒物根本让人想不到对应之策,现在他手里根本就没有能让他翻身的本钱! 置之死地而后生,沈江没有想着撤兵,也没有想着逃跑 ,如果第一仗就像丧家之犬一样还不如痛快的去赴死! 不胜利,毋宁死! 沈江就带着这样的信念,做了一个让主帅郭思安以及所有兵将都目瞪口呆的举动,他用锦帕将口鼻锁好,然后竟然直接从军队后方冲了出去! 沈江孤注一掷,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下场会是什么,他没有把握,但是他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做,透过层层的人浪,劈开所有的阻挡,义务反顾地冲向了正在闽地将士里大笑地部落长。 郭思安蒙了,吴地地兵将蒙了,他们竟然想不到初出茅庐地太子爷竟然敢单身匹马地去找闽地部落长单挑! 但是这一举动无疑给了吴地兵将极大地鼓舞,郭思安大喝一声,群心激荡,统统随沈江而上,而满地地毒物也不再能给兵将什么震撼。 或许老天爷就是爱开玩笑,风向又变了。 而就在这时,沈江已经杀到了部落长面前,面对这样地气势,部落长竟然撒开马蹄就逃!在千军万马,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逃了! 滑天下之大稽。 结果可想而知,没有首领地闽地人就是一盘散沙,溃不成军。 第一场仗,胜得漂亮! 而只有沈江自己才知道,这一仗胜的是所有多凶险,而当时他的内心又有多煎熬。如果不是阿然临行前一天那一封信出了一个如何扰敌的法子,如果不是阿然告诉他第一场仗如若不胜日后境地只怕寸步难行,估计他也不会那么勇猛。 可是好的提议,也只有合适的人才能听懂。 沈崇看完沈江寄来的信内里细节,高兴的朝廷上就忍不住大喝了一声:“不愧是我儿阿,不愧是我儿!” 在场的所有文武百官在这一声赞叹下,也明白了沈江,如今的太子爷,未来的王上,可担大任。 第40页 吴吞并闽地的消息很快的传遍其他五国,吴地百姓欢呼雀跃,而沈江的名声也传遍天下。 七国动乱,吴最后出兵,却率先吞并了闽国,兴许是这一消息也让其他几国兴奋,战况越加胶着。 梁在进攻辽的同时,又再添三万兵马,一阵攻势直逼燕云十六州。 而楚蜀之战,蜀也被逼的退居都城。 沈江坐在军中越发的憋闷,这仗已经打了一年半了,梁辽之间还在燕云十六州来回胶着,楚蜀之间战况也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楚国内乱,对外却也不停,两国之间你赢一场,我赢一场,也不嫌累的你来我往。而自己这边一开始进行的很顺利,但是现在却是越来越无法深入。 去年一月中,吞并闽国,随后深入大理,大理没了闽地这一天然屏障,好似怕到了一样,于吴对战中,稍见不对就跑。 就这样打一次跑一次,没事挑衅你一下,就这样过去了一年半,沈江内心烦躁憋闷却暂时也没有什么的好的办法。 大理如今和吴隔着一条山涧各自安营扎寨,局面变的让人非常搓火,却都拿彼此没有办法。 你在山涧头,我在山涧尾,日日思君要杀君,共饮一涧水。 初一不忍沈江这般把自己关在军营里不吃不喝只顾冥想,不得不开口劝道:“主子,战况已是如此,一时半会儿您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还是要该吃吃该喝喝的,不然日子场了,您这身子也是不行阿。” 沈江看着作战图,叹了口气。 “已经这么久了,时间拖得越长,变数就越多,给大理喘息的机会就越多。”沈江目不斜视,“多拖一天,我心里就多担忧一分。天下局势早已不再是两年前那个样子了。” 初一只是护卫,并不是很懂战术,见此也不好再多劝。但是私下里却还是悄悄给初八寄了一封信。 这一年多以来,沈江多有寄信,三姑娘虽回信不多,但每每沈江收到回信总是开心至极,三姑娘才能初一心中多少也有点清楚了,那般的讨嫌性子也显得好了很多,所以这次心中难免就多描述了一些战场得情况。 吴地之外虽战况紧张,而姑苏城内还是不失寻常得热闹模样。 八月十八,李悠然诞辰。 早早的被拉了起来梳洗打扮,随着李悠然年纪渐长,春夏也是越来越喜欢上了给李悠然梳头发的差事,头发乌黑浓密,发丝顺滑,顺着手里竟然也能滑下去。 春夏羡慕不已道:“过了今儿,姑娘您就十四了,眼看着您一天天的貌美,真是怕您哪天出去被人抢了去。” 李悠然被说的笑了,“你这每天早上不夸你家姑娘我,你就活不下去了是不是。” “姑娘您是不知道,春夏每天晚上歇下还要叹一句,‘三姑娘怎么就那么好看。’”秦书玉笑道。 “可这个是事实啊,你看现在府上下人都是见三姑娘见多了的,猛不丁的一打扮,好多小厮不还是看的走了神儿,都被赵嬷嬷罚了多少次了。”春夏嘴上说着,手指却不停翻飞,眼见着一个华胜髻就出来了。 华胜髻顾名思义,极是华贵,寻常姑娘盘此发都需发包,李悠然胜在发量多,高缠于顶,鬓角落下碎发多了些风情,今日是个喜庆日子,所以春夏特地在发髻顶缠了一根红色丝带,配上红色珠钗,李悠然整个小脸显得又雅净又高贵。 八月的天气正是热的时候,里衣只穿了一层烟灰色水光纱样式,襦裙灰色加着红色的,披帛应景也选了个红色的,臂钏的样式就特别了,一般姑娘用的都是金银料儿的,而她此时戴的这个是闽地的样式,用红玛瑙磨的,玛瑙多见于珠钗手镯,臂钏的话李悠然当初也是第一次见,所以沈江托人把这个送她时 ,虽犹豫却也是留着了。 李悠然站起来对着镜子转了两圈,水光纱的料子轻盈,何况她本就身材高挑婀娜,此时就真好像是天上下来的仙女一般。 春夏瞧着只觉得怎么也看不够,不由喃喃出声,“姑娘,您真好看。” 李悠然心知自己颜色,可这日日见天天见,还能让春夏这般入迷,也是乐不可支,上前戳了戳春夏的脑门,调侃道:“花痴。” 听得秦书玉和初八也齐齐笑出了声。 ☆、第二十二章 李府家的三女儿今日十四岁的诞辰,天还没亮的时候城内城外能挪的动脚步的乞丐都挤在李家的门口。 大户人家但凡碰到喜事寿辰等,都会在门口撒些铜板干粮,图个吉利。秦书玉不凑这个热闹,春夏就拉着初八到了大门口,门口赵嬷嬷早就把准备好的铜板还有馒头包子等放在了箩筐里。 春夏每次见赵嬷嬷总是要往赵嬷嬷怀里歪的,初八看的也是无语。 第41页 秦书墨之前也对这个无甚兴趣,这日闲来无事也来凑了个热闹。秦书墨已经是八岁的孩子了,这两年跟着初八学武,王氏和秦书玉也疼他,个子窜的高不说,周身的气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李府的小主子。 初八见自己的便宜徒弟也来了,扯扯秦书墨衣服拉到了身前,“有两日不见你,这两日你溜到哪里去玩了。” “师傅我玩心何时重过,不过是跟若愚少爷跑了两天河道。” 李若愚是大公子的长子,如今的年纪和秦书墨相仿,也不怪两个人走的近。王氏三人也早已不是如当年那般是来做下人的身份,夏氏感念王氏救命之恩,加上三姑娘也给脸面,三人如今一直是以客人的身份留住。 王氏在手里不那么拮据的时候也提出过像去外面置办个院子,是夏氏好说歹说留了下来。王氏一家不卑不亢的态度也让李慎敬重,所以秦书墨平时不光跟着初八学武,也会和府里的孙少爷一辈儿的去了学院念书。 “你虽然是个便宜徒弟,不过我在三姑娘身边儿就是个丫鬟,你喊我师傅总是不妥的。”初八道。 秦书墨抬头看了初八一眼,“师傅跟在姑娘身边倒是也没什么长进。” 初八翻了个白眼儿也懒得说了,这小子跟三姑娘后头啥的学的透透儿的,连这嘴上功夫真的也是没落下。 初八殊不知明明秦书墨和她在一起的时间更长。 门口的乞丐见主人家的人都出来了,个个嘴巴上说了吉利话儿,春夏等人也都把铜板和吃食等都散了下去。 等到最后一个乞丐的时候,春夏多看了两眼,发现这人很是眼熟,就停顿了下。 秦书墨注意到异样,走到春夏身边问道,“春夏姐姐,你怎么了。” 春夏摇摇头正想着怎么回答,而那等候的乞丐见铜板和吃食久久落不到自己碗里,心里非常难受,碗一收竟是先扭身走了。 步伐看着不是很利落,原来是个跛子,春夏再待喊,只见那乞丐头也不回道:“李府乐善好施作个善事,见我是个跛子看不起便罢了也不用这般逗弄折辱。” 春夏听了这话气不过,提起裙摆追了上去就要理论,那乞丐见这女子还敢追上来,更是气愤道,“你这追上来作甚,难不成还要教训个落魄乞丐不成?” 春夏气的双手叉起腰,指着这乞丐,愤愤道,“我不过是看你有些眼熟,手上才慢了点儿,你这人,怎么不知好歹!” “姑娘不必编什么说辞,也不必与乞丐解释什么。”说着转身又是要走,春夏却伸出胳膊拦着不让走。 赵嬷嬷见春夏丫头一根筋,上前打算把这丫头拉回来,初八却先行一步上前,直指着那乞丐骂道:“你这乞丐,找的是哪门子的茬儿,给你东西给成愁了不成,明明就是个乞丐,还擦粉进棺材,死要面子。” 言毕朝着乞丐方向吐了口痰,春夏都看呆了,自己都觉得初八这样儿有点过分了,怕那乞丐又要说什么,扯了初八胳膊就往府里走。 只见那乞丐走回来伸手就要拉着初八理论,初八是学武之人,反应灵敏些,以为那乞丐要出手,一掌就先发制人的打了出去。 却见那乞丐身形极快,一个闪身竟是躲开了。 初八恼怒,也觉此人不简单,更是下了心思要扣下问个清楚,别是别国跑来的奸细,手上招式狠厉了起来。 这下子春夏又懵了,怎么,怎么就打了起来啊! 跑到赵嬷嬷面前跺脚急道:“嬷嬷,这可怎么办啊,我是不是闯祸了。” 赵嬷嬷拍拍春夏后背,“无事,此人来历不明还会武功,你刚才还说他眼熟,等初八将他扣下问清楚也好。” 一旁的秦书墨皱起了眉头,初八和乞丐二人对招,明显处于下风,初八的深浅秦书墨是知道的,绝对算得上一流的高手,否则自己也不会有想和她学功夫的念头。 此时的初八被一掌拍了出去,踉踉跄跄退了几步,初八只觉内脏绞痛,吐了一口血,恨恨道:“好一个乞丐,武功这般高。” 乞丐不欲纠缠, “我无心伤了姑娘,请姑娘切莫纠缠。” “哼,来历不明,你今日休想一走了之!”初八抽出腰中软剑,直指乞丐面门,欲再较量。 “初八,退下!”李悠然出声道。 初八扭头看见李悠然走了过来,回道:“姑娘,这人奇怪的很,不能放他走,不问清楚万一是个祸害怎么办。” “我叫你退下。” 初八听出李悠然语气不快,收起软剑,不情不愿的站在李悠然身后。 “怎么,又换了个姑娘,你这府邸也是奇怪,个个姑娘都要难为我这个乞丐。” 第42页 李悠然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我不管你是不是乞丐,但是今日是我李府的喜庆日子,你打伤我的丫鬟怎么算。” “呵,明明是你这丫鬟先动的手。” 乞丐见李悠然盯着自己,越发不快,“今日是不让我这乞丐走了是不是?” 李悠然又走进了两步,仔细看瞧了瞧面前这乞丐的脸,不确定的道:“冷夫子的故人?” 那乞丐听到这句话表情变的极为古怪,“你认识冷青青?” “那是教我启蒙的夫子。” 乞丐突然变的极为激动, “那她现在在哪里?她原本的住处早已换了人家,我到处打听也是没有消息。” “夫子八年前就去世了。” “不可能!”乞丐咆哮,“她怎么可能会死!绝对不可能!” 李悠然觉得此人可笑,年幼时在私塾与此人匆匆一瞥,当年此人可是风度翩翩的很,李悠然不知道此人与夫子是何关系,也不关心这件事,夫子当初中毒身死,身边哑女也随后自我了结,夫子走的凄凉,葬礼都是她拖爹爹办的。 “怎么不可能,要我带你去看看夫子孤坟吗?夫子当初中毒已久,怎的不见你出现。庆和年间,你与夫子往来我多少也记得些,所以今日才认出了你。”李悠然见乞丐泫然欲泣的模样觉得倒胃口,冷然道:“人已经死了,活人再做什么,死人也一无所知,我劝阁下莫戏子上了身。” “初八,回府。” 初八悻悻的跟在李悠然身后,没想到这人竟是姑娘夫子的故人,八九不离十的估计也是个负心汉,虽不该在外动手,但是初八也不后悔,进府之前还扭头向那呆呆地乞丐吐了口唾沫才觉得解气。 秦书墨也跟着一起进了府,小道上开口道:“初八师傅,你也该斯文些。” “你还好意思说,你也是我教出来地,这两年你也学了不少功夫,刚刚我不敌,你怎地不出来帮我。”初八不敢大声,对着秦书墨小声道。 “那人腿脚有些毛病,也只敌的了师傅一时,待师傅你用剑 ,定也是要败下阵来。” 听到这话的李悠然对着秦书墨低头问道:“那人腿脚不好了?” 春夏插话:“本来铜板给完他就准备完事了的,看着眼熟,奴婢的手就慢了些,这人以前奴婢和姑娘都见过一次,只看着眼熟却没想起来是谁,没想到姑娘您一下就认出来了。那人的脚是瘸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怎的就变成了乞丐。” 春夏又问道:“姑娘您说这人和冷夫子是什么关系啊,刚才看他的模样好伤心啊。” 李悠然哼了一声,语气甚是不屑道:“都这么些年了,才来问,才来找,现在又做出这副模样有什么用,瘸了也活该。” “他与夫子家人也好,夫妻也罢,夫子一女子在外那般受苦这人总也不是个好的。” 秦书墨却不认同这话,“姑娘这话绝对了,有些人总有苦衷,而不得已为之。” “呵,哪有那么多不得已,无非不够分量罢了。”李悠然懒得再就这件事再说什么,瞅着时间差不多,打发了秦书墨,跟着赵嬷嬷一同去了夏氏院子里。 夏氏畏热,每每道了夏日总是不爽朗,所以李慎后来亲手给院子整改了下,夏氏的院子就变成了李府最好的纳凉之地,嫂子和李悠然没事儿就喜欢往夏氏那儿跑。 因着今日是李悠然诞辰,夏氏也起的也比平常早了些,院子里小厨房早就备着些吃食了。李慎这两年也不怎么管事儿,生意上的事情都丢给了两个儿子,乐得轻松,和夏氏一起准备,老爷夫人恩爱惯了的,旁人看了总是羡慕的。 李悠然进了夏氏的院子的时候,就看到夏氏就在院里凉亭处摆弄着石桌上的瓜果吃食,李慎则在一旁帮忙。 ☆、第二十三章 夏氏不等李悠然开口,就招手唤了李悠然过去。 李悠然也不着急,一步一步慢慢走到夏氏跟前,“娘亲今日怎的也穿了个红色的衣裳,今日可是我的诞辰,可不许您出风头。” “你这丫头竟瞎说,你娘亲明明穿的是深红色的,和你这个衣裳就不搭边儿。” 李悠然甜笑得嗔道:“不过是逗逗娘亲开心,爹爹您就护着,有劲没劲呐。”李悠然说着就往夏氏肩头上歪,和夏氏咬耳朵,“爹爹真是越老越没意思了,也就娘亲您喜欢。” 夏氏把李悠然从肩膀处扯开,佯装生气道:“整个府里就属你没规矩,胆子大,还不好好坐着! 姑娘家家的还整日没个正行,你看看别人家的姑娘,十四岁的时候都会学着管家了。” “娘,您这个可就小看我了,我管家那还用学吗?” 第43页 李慎摸摸胡子,“老三这话倒是不假。” 夏氏摆摆手,懒得和父女俩扯这些,就吩咐着厨房,多准备几个老三爱吃的,准备吃饭。 晚间一大家子以及王氏三人都好好的给李悠然过了个诞辰,回到小院儿的时候,屋里可是堆了不少好东西。 李悠然一一看了嘱咐春夏都收好,首饰什么的也放好,然后王氏一家送的那副双面绣的屏风,李悠然很喜欢,放了里间直接用上了。 春夏如今是和初八轮流值夜,今日轮着初八,春夏收好东西直接回了自己住处。 见人都散了,初八这才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和两封信递给床上躺着看书的李悠然, “姑娘,这是太子爷送您的生辰礼,然后还有一封信,另一封是初一写了给您的。” “哦?初一写信给我做甚?”李悠然好奇,接了过来,倒没先看沈江送的,先拆开了初一的信。 初一信中未提及什么,只是描述了一下战事情况以及沈江操劳,李悠然心道真是个护主的好侍卫。 又拆开看了沈江的信,信里还是和以往一样,会提及军中发生的趣事,对自己所遇的烦恼只字不提。 打开锦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是一个小小的玉佩,扁扁的,勾勒出一个貌似是女人的一个形象,看着也不像是中原之物,也不知道沈江是整天去哪里淘到这么多稀奇玩意儿。 李悠然将手中玉佩给初八看了看,开口道:“这玉佩模样倒是特别,从来没见过的。” “太子爷给您的东西不总是独一份的。” “你倒是总不忘替你前主子说好话。” 初八摸摸头,“我看呐,太子爷和您就是天生作配,也不知道您怎么就那么不待见太子。” 李悠然没接这话,起了身将玉佩放进了妆奁,笑道:“这东西特别,我看着也是挺喜欢的,明日好□□夏给我做个玉佩坠子出来。” “你去取了文房四宝来,我给你前主子回封信。” 初八听着有些奇怪,“这天都黑了好久了,平日里您也没这么着急啊,今日怎么了?可是军中出什么事儿了吗?” “哪来这么多话,还不快去!”李悠然很是不耐烦。 初八想着是给太子爷回信,还是屁颠屁颠端了文房四宝去里间,在一旁一直等着李悠然写完又屁颠屁颠的把信送了出去。心中还不断感念着希望太子爷哪天抱得美人归,还得千万记着她初八的功劳多给些赏钱,也不枉她大半夜的这般折腾。 第二日起的晚了些,李悠然没先用早饭,先是在院里活动活动筋骨,小院儿里又是绿油油的模样,大清早的看着也是舒爽。 刚做了个动作舒展开,就见春夏咋咋呼呼跑进来对着李悠然喘气道:“姑娘,姑娘,不好了。” “什么事儿这般慌张,你慢点说。”李悠然停下动作,看着春夏。 “姑娘,那乞丐在大门守着就是不走,咱府里的小厮赶他走,还倒被撂倒了。这会儿子大爷二爷都不在,也不敢去叨扰老爷,怎么办啊,那乞丐武功那般好,咱府里的人也不敢上了。” 李悠然嗤笑, “我当什么事儿,那人估计是想知道夫子的墓碑在哪,才在门口等着。”伸了胳膊接了秦书玉递过来的湿巾子擦了擦手,继续道:“他想知道我就偏偏不让他知道,你让他在门口等着好了,不用管他。” “姑娘这样是不是不妥,那乞丐只是想知道夫子墓碑下落,倒也可怜。”秦书玉道。 春夏也跟着点点头。 “呵呵,可怜的人多了去了,还轮不到他。” 见李悠然言语这般鄙夷,两个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春夏赶着去和外院儿管事的小厮告知了三姑娘的意思,回小院儿的路上还往初八处去了一趟,硬生生把还在熟睡的初八拉了起来,叫初八拿个凳子去大门守着,万一那乞丐发起疯来,初八在也好应对应对。 春夏嘱托好了初八,这才放下心来回了小院儿,小院里李悠然正坐在树荫下看着书,一旁的秦书玉见春夏耽误了这般久才回来,开口问了问,清楚了事情之后笑话春夏道:“你怎的这般紧张,那人也不会吃了你。” “谁知那人是好人还是坏人,万一把府里的谁掳走了怎么办。” 李悠然抬眼看了秦书玉一眼,秦书玉也就闭嘴不言了,春夏对之前祭祖那事儿一直都心有余悸,后来夏氏也发了话,这件事也不许再有人提。 秦书玉大概知道夏氏的意思,三姑娘那回大开杀戒,跟着的小厮回来难免有说漏嘴的,女儿家的这般凶神恶煞,传出去总是不好的。 秦书玉又低头看了一眼李悠然。姑娘如今大了,皮肤细润的如羊脂白玉一般,样貌气质如今也是鲜有人出其左右,当初年幼的时候看着不好亲近,这些年性子看着倒是比那时温和多了。 第44页 但是秦书玉心中明白,李悠然这人是惹不得的。不知秦书玉又想到了什么,自嘲的笑了 笑。 春夏注意到秦书玉表情,好奇问道:“小玉你怎么了,看你好像有点不开心。” 秦书玉回过神,“没有的,刚才只不过想了点事情。” 李悠然听到这话放下手中的书,“可是为了亲事烦恼?我看王氏和我娘亲都有帮你相看人家,听娘亲说你倒是没什么兴致。” 秦书玉摇摇头,也没说话。 “你也十八了,寻常女子这般年纪还未出嫁的屈指可数。从李府嫁出去的姑娘李府自不会亏待了,而且你这性子模样,挑个属你意的也不难。”李悠然道。 春夏听了李悠然的话,上前把秦书玉拉远了些,绕着秦书玉转了两圈,朝着李悠然笑道:“姑娘估计是平时看自己看多了,小玉这模样放出去也不比哪个大户小姐差,长的楚楚可怜的,你看这杏眼一瞅奴婢,奴婢心都酥了。” 秦书玉听见这话,作势就要打春夏,春夏跑开,院儿里一时嬉笑声一片。 盛夏午后最是熬人,热的让人乏困也不怎么睡得着,李悠然从床上爬起来,也不午睡了。就拿着沈江送的那枚玉佩把玩。 秦书玉见样子别致,问道:“这玉佩倒不曾见姑娘拿出来过,从没见过的样式呢。” 李悠然笑笑, “能不特别吗,有心人送的。” “我看这个还没打穗子,姑娘可想好什么样式了吗,不若做个璎珞如何,定是别致。” “你这想法好,璎珞上挂个玉佩,金镶玉的样式?” 秦书玉捂嘴笑笑,“我做出来之后姑娘您只管试试,您肯定喜欢的,且放心。” 李悠然知道秦书玉手艺好,放心把玉佩给了秦书玉。 春夏倒是艳羡,嘟囔道:“小玉比奴婢长的好看,比奴婢聪明,女红也比奴婢好,姑娘,奴婢以后是不是只能赖在您身边了啊,不然我感觉奴婢好没用。” 这话说的嗔怪,旁人说了李悠然肯定要嘲笑的,由着春夏嘴里说出来不知怎的,还觉得有点委屈。 “你哪里没用了,论伺候你家主子我,你可比初八衬心多了。” “初八这会儿可还在门口守着?”秦书玉问道。 春夏突的拍了一下脑门, “啊,你不说我都快把初八忘了,这可怎么办,我还答应给初八送饭来着呢。” 李悠然无语,“那你还不快去,大下午还热死初八不成。”言毕下了软榻,趿拉好了鞋子,“算了,一道去吧,那人估计不见黄河不死心,我今日就让他绝了心思。” 春夏伺候着打了把伞,这是李悠然夏日的习惯,秦书玉好奇,也跟着去了。 到了门口,三人就看见初八做着个小板凳在门口阴凉处昏昏欲睡,而那乞丐,在烈日下,满头的汗,那日头毒的很,晒得乞丐嘴唇都爆皮了。 那乞丐见等的人终于出来,走上前在台阶前停下,开口道:“姑娘,在下是冷青青的弟弟,家姐性子倔强,当年出嫁之日逃走之后也是遍寻不得,多年那次匆匆一面实则是在下找到家姐之后劝说其回家。”声音干涩沙哑,乞丐动了动嘴唇,再待说些什么,身子却直直的倒了下去,碰到台阶发出一声闷响。 作者有话要说:春夏发嗲作怪的时候就喜欢自称奴婢, 你们发现了没? ☆、第二十四章 这一声闷响把初八吓的一个激灵,直蹦起身就要拔剑,其他三人本来还好,倒是被初八吓的不轻。 初八看清楚倒在地上的乞丐之后收回欲拔剑的手,扭头不好意思的对着李悠然道:“姑娘,没吓到您吧。”样子看着很是狗腿。 李悠然赏了初八一个白眼,指了指倒下的乞丐,“你把这人扶上来,弄醒他,话说一半就晕了,真是恼人。” “姑娘,这乞丐原来是夫子的弟弟,看来我们之前是误会他了。”春夏道。 “他说你就信吗?你怎么知道他不是编了一段诓人的,是不是夫子家弟,弄清醒了一问便知。” 李悠然吩咐着春夏把此人的脸擦干净,又喂了点水,坐在小厮搬来的椅子上等着这人醒过来。 “姑娘,咱要不回府里等着?在门口是不是不妥?”秦书玉道。 李悠然抚了抚裙摆上的褶子,不以为然道:“有什么不妥的,这人进了府里难不成我还找个床榻给他歇歇?我看就这地上挺好的。” 春夏觉得李悠然这话有些刻薄,插嘴道:“那这人万一真是夫子的弟弟咱这样岂不是做的太过分了么。” “他昨天把初八打吐了血,我也没说他多过分,就算和夫子真有血缘,”李悠然停顿了一下,“这也不能成为打伤我的人的理由,一码归一码,我可记仇的很。” 第45页 “这待遇不错了,我还愿意给他口水喝。” 初八听了嘻嘻哈哈的附和,反正平时三姑娘刻薄,护短这不算毛病的毛病,初八还是很中意的。 等了半盏茶的功夫,那乞丐才悠悠转醒,醒了左右看了看,定了定神,才看向眼前居高临下的李悠然。 这视觉上的落差感让乞丐心内不适,何况面前这姑娘的眼神感觉自己好似蝼蚁。 乞丐强打着精神起身,拱了拱手向李悠然作了个辑,才开口道:“这位姑娘,昨日多有冒犯,是在下的过错,但是家姊的亡魂何处,还请您告知。” 李悠然见这人开门见山,毫不客气,也是不耐,“你这开口倒是轻松,一句过错就敢开口有所求,你这脸面可真是大的很。” 见乞丐眼神多有不甘,李悠然又开口道:“夫子是我恩师,当年去世之时也是我府上操办的丧礼,若真是你家姊,倒未曾见你有何感激之态,上来就这般不客气,倒是和夫子平日作风八杆子打不着。” 乞丐见眼前这姑娘虽美貌无双,言语之见却多是刁钻刻薄,那美貌顿时也觉失了颜色,但是冷青青尸骨何在,他却必定得摸个清楚,只好压下脾气,好言解释道:“姑娘帮家姊操办了丧礼这在下本是不知,言语举措冒犯,还请姑娘宽容,莫追究了。” “冷家本是楚中大户,当年家姊出逃,家父家母被气的久病与床榻,多年那次终于寻得家姊,劝说良久,家姊却不愿回去见家父家母最后一面,这才失了联系。” “你说的倒是有理有据,楚中冷家我也是有所耳闻,精通奇门遁甲之术,你武功这般高也有了理由,从你这话里倒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李悠然笑笑,继续道:“可据我所知,冷家在多年以前已遭灭门,楚中慕容家当权,慕容家的作风我还是知道一二的,若真想灭谁满门,真不见得你就能逃了出来。” 言毕,李悠然细细观察乞丐面上神色,只见乞丐脸上似有痛楚,但是看起来还算镇定,开口回道:“姑娘所言不错,正是因为冷家精通奇门遁甲之术,才遭此劫。冷家上下大大小小八十户人,只余下了我一个逃了出来。” 说到这那乞丐有些绷不住,眼眶似有泪花,语气也变得极为飘渺,“从那修罗场爬出来的时候,我虽深受重伤,但是好歹留了个条命。也突然庆幸起了当年家姊出逃,才在这般劫难之下给我留了个血缘至亲。” 乞丐说到这儿的时候,春夏听的想象了那画面,又见乞丐腿有残疾,心里已是信了个十成十,只怕那时此人境遇惨烈异常,同情与这乞丐遭遇,偷偷抹了抹眼泪。 “姑娘当日说家姊八年前已去世,才有昨日失态。”乞丐调整了下情绪,看向李悠然道:“慕容家未得冷家秘术,这么多年也是时常查探,我不得不扮作乞丐,逃入了吴地境内。如今我已是孤家寡人一个,只求见见家姊,守着家姊亡魂了却残生。” 连着两日未曾进食,乞丐说完这些已是支撑不住,摇摇晃晃的又是倒了下去。 进入黑暗之前,只见眼前这美貌姑娘悠悠起身,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乞丐张了张嘴,吐出“冷亭春”三字便不省人事。 初八蹲下身,拍了拍冷亭春的脸,抬头问李悠然,“姑娘,这下可怎么弄,看着像中暑。” “叫几个小厮找间客房给他休息,再唤个郎中给他医治。”李悠然转身进了府邸, “务必让他精神了起身,此人有用,不可怠慢了。” 春夏跟在李悠然旁边打着伞,脸上还有清晰可见的泪痕,可怜冷亭春的遭遇,开口埋怨道:“最怠慢人家的人,不是姑娘您吗?” 李悠然撇了春夏一眼,“此时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的确是夫子家弟,但他所言我并不全信。你这丫头脑子浅,先别着急埋怨你家姑娘。”说完又看向初八, “你着手去查查这件事,看看这冷亭春说的是否真假。” 初八有些不明,歪头问道:“姑娘您既然确定了这人是夫子家弟,怎的还要查?” “每次叫你办事儿,你都话多,我看我待你真是太宽容了。” 初八笑嘻嘻的扯了李悠然袖子,“小的就是好奇。” 李悠然对自己人是个偏疼的,无奈道:“冷家秘术,掌权者无不垂涎。但是冷家家规,不得传与外人,而冷家自身家风也清高独善其身。但是如果出了个被打怕的了呢。” “夫子当年身重剧毒,其中恩怨不必深究。但是想必夫子那里也有一些重要的东西,否则也不会死的不明不白。慕容家能灭冷家满门,那也能挟了几个人质威胁冷亭春,如今乱世,还是小心些好,若此人说的所言不虚,那送上门来也就不怪我物尽其用了。” 第46页 “这人也是坚毅,但愿事实没有姑娘担忧的那样儿。”秦书玉道。 听清楚话,初八立即转身出门着手去查。 李悠然等人折腾了这一回儿,也乏燥的很 ,赶着回了小院儿。 晚间沐浴之后,李悠然躺在软榻上由着春夏按摩,春夏手上用力,嘴上对着李悠然小声嘟囔,“小厮来禀了说冷亭春这会儿还晕着呢,而且腿上那伤,掀开裤腿一看,说是歪了的骨头都能看出来,怕人的很。” 李悠然被捏的舒服,语气慵懒,“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嘛,我看你啊,就是可怜人家。” “可是确实挺可怜的,我可没姑娘您那么铁石心肠的。” “给你点脸面你就说话没了分寸”李悠然换了个姿势继续道:“你从小伺候我的,我脾气你也清楚,还敢这么和我说话。” 春夏倒是笑嘻嘻的回了,“您性子奴婢还不清楚嘛,您可不舍得骂了我。还能有谁比奴婢还了解您了?” “哼,其他事情不见长进,就会卖乖。”李悠然仔细瞧了春夏一眼,叮嘱道:“冷家的东西谁都想要,有那个宝贝,却没护住那东西的本事,没什么好可怜的。那冷亭春醒了之后不久也是要请走的,你且离那人远点,慕容家的人真打听到了他去处,咱李府可护不住他。” “那夫子的家弟,您就这么给丢开了?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而且这是吴地姑苏,那慕容家的还能把手伸到这儿不成?” “你也知道这是你从小长到大的姑苏啊,天下能人异士那么多,你怎么就知道人家不会来个暗杀,比如这月黑风高夜。”李悠然促狭一笑,抬手在春夏脖子上做了个割喉的动作。 春夏呀的一声推开李悠然,郁闷哉哉道:“您竟会吓我,晚点儿给您守夜我就怕死了。” 李悠然笑哈哈地起了身,走到里间爬上了床铺,临了瞅了一眼春夏担忧地模样,心情甚好地入了眠。 又过两日,冷亭春精神了许多,腿上也由大夫从新绑了木棍正骨,虽说日后走路可能还是不如从前利落,但是不会时常让他疼痛难忍了。 身上洗漱了一番,乱糟糟地头发也束好了发冠,露出一张清俊地面容。肤色蜡黄,颧骨突出,旁人瞧着还是显得瘦弱没什么气力了些。 冷亭春感念与李悠然的恩惠,心里念着冷青青亡魂所在,稍稍有了精神,就想去拜见。拖了照顾的小厮通传,午后的空当儿才拄着拐杖去了小院儿门口等候。 等了半晌,才被秦书玉请了进去。 院里树下荫凉处,李悠然正坐在石凳上翻看着册本,不若前两日那般不近人情,这会儿看着周身气势温和了许多,那册本被一双纤纤玉手来回翻着,冷亭春也好奇是什么书,定眼一瞧,猛地近前了几步,看向李悠然表情极为震惊。 行礼都没顾上。 ☆、第二十五章 秦书玉拦着冷亭春不让再近前,此时初八不在,秦书玉也担心这人再动手。 李悠然样子倒是悠闲,对着冷亭春晃了晃手中的册本,“你此次来吴,只怕也不单单为了夫子墓地所在吧。” “我手中这本八卦阵图,我当初读时就觉精妙异常,没想到竟是楚中冷家秘术之一。”李悠然笑笑, “夫子当年给我这本书时,只道是让我随意看看,我对此较有兴致,才多有钻研。” 冷亭春打断李悠然的话,极为不相信道:“不可能,奇门遁甲之术晦涩难懂,你在无人指导下怎可能再深入钻研?” “谁说我无人教导,夫子当年见我聪慧,可是教了我不少。”李悠然放下手中册本,“当然,我这点道行,和冷家传人比,还是上不得台面的。毕竟,夫子去世的太早了。” 冷亭春无言,心下也了然李悠然此举,只怕是自己不说个明白,冷青青的葬身之处找不到不说,只怕这些东西也不会归还。 “姑娘当真要探个究竟?” “是。”李悠然看着冷亭春肯定道。 冷亭春无奈的叹了口气,自嘲道:“ 本是冷家之物,没想到拿回来还得这般,命运也真是可笑。” 李悠然不接这话,等着冷亭春继续。 “前两日所言非虚,也没半句假话,眼前你看的这份是家姊的手抄本,而原本,早就被家母毁了。慕容家一直觊觎,多年来多有为难,最终酿成那样的惨剧。姑娘所猜不假,我当日死里逃生来姑苏除了要见家姊之外,家姊手上的手抄本我也打算毁掉。” “只是没想到....八年前的那场祸端冷家最终还是只剩下了我一个。”冷亭春摇摇头,“家姊幸得姑娘垂怜,死后也能有个安身之所。只是可怜冷家八十几户人,只能当个孤魂野鬼。” 第47页 李悠然点点头,当年这件事手段残忍,查起来不难,冷亭春之前所言和初八查的差不多,只是手抄本也没想到夫子当年会在无意之中全部留给自己。 “夫子的墓碑在哪,等你行动方便了,我会带你去的。在姑苏城内香火鼎盛的寺庙里我也有替夫子挂长生牌位。” “至于这些秘术,夫子当年全部给了我。本就是冷家之物,我也双手奉还,物归原主。” 李悠然扯扯嘴角,笑不答眼底,“夫子身重剧毒而亡,早早的就没了,当初查过一些,也是无果。听完你说的大概夫子身后也有些恩怨,过了这么些年,只怕也是跟着夫子一起消亡了。也就剩下这些东西了,而如今,阁下当真要全部毁掉?没想过把当年受过的再一一还回去吗?” 午后炎热,吹到的人身上的风也是暖的,风吹过树枝,发出婆娑声响,绿影晃动,散发着勃勃生机。 冷亭春面前是李悠然的询问,身后是冷家那么多的亡魂,报仇?他又何尝不想呢。 “报仇?谈何容易,慕容家能人辈出,楚人又善战,兵强马壮。经过蜀国之时,蜀已显颓势,只怕楚扩大领土也就是时间的问题。我想报仇,谁又能倾一国之力和楚抗衡。痴人说梦罢了。” 何况,他心已死,隐姓埋名这么多年,也不过是想把这些东西毁了罢了,一旦此事完成,他也不会苟且偷生,自随了冷家人去了。 “原以为阁下心中已有筹谋,没想到你死里逃生之后想的竟是这些。”李悠然毫不客气地冷笑一声,“我虽未经历这些,无法与阁下感同身受,但是若有人灭我满门,我就是耗尽最后一口气力,也要与之死磕到底!我一个女子尚且这般心性,没想到阁下身怀一身高明武功以及冷家真传,竟然如此窝囊!” 李悠然说着,气的用力拍了一下面前的案桌。吓得一旁的春夏呼吸也不敢大声了。 秦书玉见气氛尴尬,不得不开口道:“姑娘,您切莫将自己意愿强加人身。冷公子也是个可怜人,冤冤相报何时了的道理您也懂的,还是随便冷公子去吧,您又何必动怒呢。” “呵呵,强加人身。”李悠然仍定定看着冷亭春,“我三岁开蒙,是夫子一直耐心教导我这顽劣性子,我多有偏执之处,也是夫子苦口婆心的从未厌弃。夫子身重剧毒,我无能为力也就罢了,如今牵扯出这诸多恩怨,而我面前这个夫子的亲弟弟!竟然我和说算了!我如何能不动怒!” 面前冷亭春仍是一言不发,更是惹怒李悠然,她突地站起身,疾步走进了书房,出来时手上多了几个册本,离着冷亭春还有几步时,一甩手把手中的册本通通砸向冷亭春。 “姑娘。”秦书玉和春夏齐齐开口,语调之中多有乞求。 李悠然不理两人,只对着眼前这个身材拔高的汉子开口道,“这些就是阁下想要的东西,今日悉数奉还,任你处理了吧。” “我本想着将你引荐至吴地太子军中,日后吴楚必有一战,不论成败,总有一丝报仇机会。我不管男子是否都有伟大抱负,但是是个正儿八经的汉子也不该忘了血海深仇!” 冷亭春受此奚落,此时只觉血气都冲上了头顶,青筋暴起,吼道;“我没忘!我没忘!我没忘!” 这番反应更是惹得李悠然冷笑连连,“我也不欲与你多言,拿了你该拿得东西回吧。等你身体好了之后,自有人带你去夫子墓碑之处。” “春夏,送客!”李悠然言罢转身回了书房,砰地一声用力关上了房门。 院里春夏秦书玉面面相觑,还是秦书玉反应的快些,蹲下身一一捡好册本,放在案桌摞好之后交与冷亭春手中。 “冷公子,三姑娘气性大些,您莫见怪,不过小女子多言一句。”秦书玉拢了拢鬓发,有些难以启齿道:“我看公子也有报仇的心,可能这些年的日子苦了您,熬磨了些心志。但是血海深仇不报,实非男子汉大丈夫所为。您与其怀揣仇恨惶惶不可终日,不如好好想想三姑娘的话,再做打算也不迟。” 秦书玉言毕也不多言,看了一眼春夏,春夏会意,开口道:“冷公子我先送了您回去,您回去啊,先把身体养好,其他的事情您再想也不迟,身体还是本钱的。” 冷亭春动了动嘴,扭头看向李悠然紧闭的书房门,欲开口到底也没说出什么,听了春夏的话,转身一瘸一拐的出了院儿门。 春夏回来的时候秦书玉还在书房门口守着,见到春夏上前询问,无奈的悄声道:“不敢进去叨扰呢,姑娘正是气头上。” “刚才姑娘动那么大气性儿,我怕伤了姑娘身子,书玉啊,你去小厨房做个姑娘补气血的汤水吧,我在这守着就行。” 第48页 秦书玉点点头便去了。 春夏门口守着,书房里时常传些声音,春夏也不敢推开门去叮嘱,只好在门口说道:“姑娘您缓缓,别太放心上,一会儿书玉送了汤水来,我再给您送进去。” 书房里未传出应答,但是春夏知道这就是同意的意思了,也稍稍放了心。 秦书玉还没回来,秦书墨倒是先进了小院儿。 见春夏做了个噤声的模样,秦书墨点点头表示了然,这两天冷亭春的事情他也知道些,估计是有什么地方惹到了三姑娘,何况,三姑娘气性本身也就大的很。 到了书房门口,也不管春夏阻拦,敲了敲书房的门,就径直推开进去了。 随后里面便传来了说话声。 春夏也是无语,前有三姑娘,后有秦书墨,都是胆子比鸭子还肥的主儿。 书房里李悠然自打理着书架,也不看秦书墨。 秦书墨开口道:“三姑娘您还气着儿呢?” 见李悠然不说话,秦书墨迈着不算短的腿上前,扯了扯李悠然的袖子,小大人的道:“您今日穿的这月光纱绣海棠样式的衣裳倒是衬的您比以往还美了些,就是看着清冷了点儿。” “这清冷气势,再配上您这生人勿近的模样,当真就和那月中仙子一般了。” 李悠然低头看了一眼秦书墨,不耐烦的扯回袖子,转身走到了书桌前坐下,没好气的道:“你这两年怎么越发的油嘴滑舌,跟谁学的,我可没教你这些。” “冷亭春这事儿您和我说说?” 李悠然瞪了一眼秦书墨没开口。 “您不说晚点儿我问了姐姐也是一样的,那我明日再来找您问问这事也行。” “呵呵,你倒是越发长进了。” “哪里,还是姑娘教的通透。” 李悠然懒得和这小家伙拌嘴,捡了重要的都和秦书墨说了,她一向没把秦书墨当小孩子看,这小子是自己教出来的,未来成个什么气候,李悠然也期待的很。 秦书墨听完,调侃了一句:“姑娘您平日里脾气大,倒也不见这般动怒,看来您还真是想着给太子爷送个人才过去。” “不过您这激将法冷亭春万一吃不消就不好了。” 被秦书墨猜中,李悠然倒是不以为然,虽然那会儿子生气是真生气,不过心已经死了的人,不下点儿猛药怎么为自己所用。 作者有话要说:打滚求打分 打滚求评论 太寂寞了,难受的要死, 你们不喜欢的骂我一句也成。 冒冒泡吧,555555..... ☆、第二十六章 “吃不消这法子,心性就还是差了点,战场瞬息万变,心性不够坚定的人也做不了个好的幕僚,平白是个麻烦。”李悠然道。 秦书墨点点头, “姑娘您等我再给您助助力,保准这两日就有个好信儿,事成了您给我寻把好兵器就成。” “得了吧你,别没事的总跑到我这要些好东西,不用你冷亭春那边也是迟早的事情。冷家的人难道看不出来这些么,就看冷亭春愿不愿意接招,能不能听进我的话了。” 秦书墨低头想了一会儿,才道:“那冷家秘术您就当真一点不想继续学了?当初您教与我的时候可是一直遗憾不能继续深究。” 李悠然食指无意识的悄悄桌子,表情有些探究的看着面前站着的这个半大的少年。 八岁的年纪个子窜的倒是挺快,已有一点少年的模样,这两年养的气度越来越好。头发一丝不苟束起扎了个玉冠,脸上模样也未见何稚气,只是没想到小小年纪也会和自己耍心眼了。 “那些东西本来就是冷家的,我物归原主自然由冷亭春随意处理。总不能腆着脸让人家把东西都教给我吧,冷亭春可不是我的夫子。”李悠然笑笑,“听你这话的意思,倒是想学个精通?” 秦书墨抿嘴不言。 李悠然见秦书墨这样,脸色拉了下来,“下次有话直说,不要在我这儿拐弯抹角的,自己想要的东西自己想法子去求了人家去。别指着我给你当枪使。” “再提醒你一句,别把别人当傻子,冷亭春年长许多岁,有些事情人家心里就和明镜儿似的。大方点,别用些什么阴谋,上不了台面。” 秦书墨沉默,并没有反驳。 “退下吧。”李悠然摆摆手,不想再看秦书墨。 又过了些时日,到了九月初的头上,冷亭春的陈年旧伤算是矫正的差不多了。 李悠然便派人带了冷亭春去了冷青青坟上,上香祭拜,小厮回来禀报时,说是冷亭春一开始在坟前只自言自语说了些话,就那么呆呆沉默了几个时辰之后,突然一跪,就抱着冷青青的墓碑开始嚎啕大哭,哭声哀恸至极,叫旁人听了也是难过的很。 第49页 冷亭春祭拜完之后,又去了供奉冷青青牌位的佛寺,说暂且先在佛寺清净处呆上几日,就请走了跟着的小厮。 李悠然听完也没觉得意外,也就真的连着好几日没去过问。 九月十三这日上午,冷亭春再次上门。 春夏通传的时候,李悠然正在小院儿里习字,听得这话,倒是抬起头看向春夏询问,“当真就又来了?” “是啊,人家现在还在门口守着呢,我不敢放了人进来 ,您看是请过来么?” 李悠然暂未回答,手上动作不停,腕部一用力,只见纸上一个谋字清晰成形。 “姑娘这字倒是又精进了些。”秦书玉道。 “那倒不至于,只是今天这手顺的很。”李悠然停了笔,对着春夏道:“请了过来吧,我在府里花园的亭子等他,你们一会儿远了些伺候。” 春夏听着紧着去了。 李悠然换了一身见客的衣服才出了小院儿,蓝绿色的纱裙在步履晃动间,摇摆不停。 跟着的秦书玉想起件事,不解的问道:“这冷公子的反应,姑娘您都能猜到了,怎么还让初八在外查着呢,也有些时日了。 “多查些底细总是好的,慕容家和冷家纠葛,还是知道的清楚些为好。” 秦书玉听了还是不明,倒是未在追问。 李府的花园儿虽没当初的沈家看着气派,但是自从李少珏当了大司农之后,李府也是扩建了不少,显的格调高了很多。还特地挖了个人工湖出来,种了各个品种的莲花,夏日看着赏心悦目的很。 李悠然坐在亭子石椅上,看着湖面,思绪飘的有些远。 夫子逃婚,身重剧毒,冷家被灭门,慕容家,李悠然想着这几个点,试图猜测出冷青青当年身死的原因。 对于冷青青的死,李悠然觉得自己不弄个明白 ,只怕这心里就会一直耿耿与怀。 所以等冷亭春坐到自己面前的时候,李悠然则开门见山的问了出来。 “夫子当年逃婚,是不是因为慕容家的男人?” 冷亭春已有些习惯于面前这少女的语出惊人,听到这话,表情变了一下,倒再没一开始的惊讶反应。 “姑娘何出此言。” “没什么原由,只是突然想到了就问了。” 冷亭春看着李悠然,只摇了摇头,表情看着感觉有些羞于说出口,“姑娘莫再探究家姊当年事了。” 这话没否认也没承认,语气中只剩下无尽的无奈。 李悠然意识到自己过了,心下也有些不自在,切开话题道:“冷公子今日上门可是为了当日我的提议?” “姑娘用心良苦,在下心中明白。”冷亭春笑笑,因着瘦弱模样,这笑总显得有些凄苦。 “姑娘对于在下的恩惠,对于家姊的恩惠,亭春铭记于心。虽然天下局势暂时也不明朗,但是有一点姑娘和在下都心知肚明,吴日后必定会打更多的仗,被动也好,主动也好,要不然根本就无法在乱世扎根。” 冷亭春看了一眼李悠然,端起眼前的茶杯,饮了一口,继续道,“姑娘明里暗里的暗示,在下也懂,这几日多有思考,虽冷家家训,不到迫不得已不能入世,但我想,如今的境况比迫不得已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李悠然点点头,心下清楚了这人意思,面上未显现什么,听的模样仍是认真,眼神示意冷亭春继续说完。 “姑娘并未强迫与在下,在下心中也多有感激,为了这身后的血海深仇也好,为了报答姑娘的恩惠也好。在下也应该应了姑娘的意思。” “那公子是否有所求,我能答应了的,也尽量答应。我知我私心有些强人所难,夫子在世时也常教我做人应时常以人渡己,本性难改,我做的不好。只能在某些地方尽量弥补。” 冷亭春摆摆手, “切莫这么说,姑娘小小年纪做的已经够好了。” “这几日在寺庙也多听得百姓讨论吴地王上贤明,太子也是传其衣钵年少有为,在下能为这样的人效力,是在下福分了。” 李悠然听冷亭春说的这般客气,也未接话,只笑吟吟地点了点头,达成共识这是再好不过了。 奇门遁甲之术晦涩难懂,冷亭春自愿效力,真能用于战场上,总归是大有助益。 “等我禀了大哥,写封推荐信,公子即可出发前往太子军中。太子如今正和大理胶着,公子早些到,也能早些帮上忙。” “不急,待我画完用于战场上的行军布局图之后再出发不迟。” 李悠然听到这个大为激动,揉了揉手中的帕子,让自己平静些,才开口道:“当真能如此为?” 还不等冷亭春回答,又言道:“我不过习奇门遁甲之皮毛,尚且还能捉弄了人去。公子精通此术,若能针对两军交战画出行军布局图,想必.......”后面的话自不必说。 第50页 李悠然心中激动异常,想着得赶快把这个消息告诉沈江。 冷亭春只微笑,没说话。 谈话到此算是结束,李悠然唤来亭外守着的春夏,嘱托着带冷亭春去客房休息,再准备些酒食给冷亭春用着,两人才散了,各自回了。 晚间春夏伺候着李悠然沐浴,和李悠然闲扯。 “冷公子这几日气色好了很多,看着和当年的样子也差不了多少了。” 李悠然泡在浴桶中,仰着头,头发尽散在浴桶外由着春夏梳理,思绪放松,闭着眼调侃了一句:“冷亭春看着也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和你也衬,长相嘛,虽清秀有余英俊不足,但气度总是好的,你看着怎么样。” 春夏手上不停,嗔怒了一句:“姑娘您惯会拿我打趣,我不过随意说说,您就想着给我拉郎配。” “早些年你不是看上了个小子,结果着手一查底细,是个上不了台面的。自那之后你倒是未再有嫁人的心思了,今年你也二十二岁了,当真要伺候我一辈子做个老姑娘不成。” 春夏抿抿嘴,手移到李悠然太阳穴处,轻轻按拿起来,听得李悠然舒服的谓叹了一句才开口回道:“那会儿子那人哄的奴婢开心的很,本以为是个良人,没想到是那副德行,也多亏姑娘您把关了一下。一开始您说那人不行的时候我还没听进去,可见奴婢是个脑子蠢的。” “其实奴婢过那之后也怕了,总觉得吧 ,这男子想得了你去,什么花言巧语也说的出口,没意思的紧。”春夏语气略带羡慕的又道:“夫人和老爷的那样的情谊,奴婢这辈子估计也碰不上了。毕竟奴婢这性子蠢笨,模样也上不得什么台面。” 李悠然不喜春夏这般说自己。 睁眼看了看春夏一眼,嘴角扬起,笑了一下,接着又闭了眼道:“你蠢笨倒也不假,模样我看着可爱的很,谁嫌你那就是谁眼珠子有问题,何况你性子良善温厚,多少人家求也求不来的。” “那冷亭春也算知根知底,夫子的家弟品性必定也不差,身世那般凄苦,估计也只有春夏你能暖了去,你大可放了心了解了解。” 作者有话要说:打滚求收藏 打滚求宝贝的可爱仙女们留言! 打滚求宝贝的可爱仙女们打分! 打滚跪求! ☆、第二十七章 春夏拿起浴桶边上的浴巾给李悠然擦拭后背,微不可知的摇了摇头, “冷公子虽家破人亡,但当初的家世也是春夏不可及,何况那般的才能,奴婢是高攀不得了。” “你这丫头,有时就是一根筋,你也知道是当初的家世了,现在人家孤苦伶仃一个人。你怎么就配不得了,我还嫌他配不上你呢。” 春夏笑着轻拍了一下李悠然后背,“姑娘总是疼我的。” 主仆情谊自不言而喻。 第二日一醒,李悠然便动笔给沈江又写了一封信,道明了冷亭春此人的底细,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着重说明了此人堪得重用,叮嘱沈江切莫冷落了。 晾干了之后打算装入信封 ,看到衣前的玉佩压襟,想了想又打开信张在末了又加了一句:战事吃紧,注意身体。 才装好封了火漆,等初八回来之后将信送出去即可。 也不知道是不是李悠然有意撮合,总是没事儿就丢点东西让春夏往冷亭春住的客房跑,这日又把秦书玉刚做好的绿豆莲子羹嘱咐了春夏送过去。 秦书玉从窗户看春夏出了小院儿,才对着对镜自照的李悠然笑道,“这大夏天的,您总是让春夏跑腿,小心中了暑。” 镜子里李悠然正摆弄着夏氏刚送过来的一整套头面,珍珠样儿的,戴上显的清冷温和的很,珠钗插于乌发间,扭头看向秦书玉道:“好看吗?” “姑娘天姿国色,自然是好看的。” “你看你这话就没意思了吧,春夏在的话估计那夸人的词儿,早就不等我问一个一个往外冒了。”李悠然转头对着镜子,继续摆弄着步摇珠钗,嘴上道:“书玉,我问你啊,你看春夏和冷亭春做配怎样?” 秦书玉听了没觉得有什么大不妥,笑吟吟地看了一眼李悠然,没先答话,见着早上地日头上来了,伸手把窗子地撑杆给撤下了。 关了窗之后的里屋光亮显得没那么刺眼和晒人,秦书玉这才上前一步道:“春夏那心性,配与谁人都是谁人的福分,只是这冷公子经历未免太过凄苦,只怕春夏一开始要多受些委屈了。” “何况也冷公子这以往的家世,只怕....”秦书玉停了一下,想了一下措辞,才继续道:“只怕会有些看不上春夏的出身。” 这话前日沐浴的时候春夏也说过,没想到秦书玉也会这般想,李悠然停了手上的动作,看着秦书玉,面带疑惑的问道:“冷亭春如今孤家寡人一个,家世没了,钱财也是没有,初初碰到咱们的时候还是个乞丐模样,怎的就会看不起春夏出身?” 第51页 见李悠然有此一问,秦书玉也有些疑惑,“姑娘,冷公子不日就要出发去太子军中,日后前途自然明朗,前头的家世底子暂按下不表,日后真封了官儿,家里的当家主母也不能是个丫鬟出身吧。” “若是个丫鬟出身呢?” “便会被同僚调笑鄙视。” “从未有此先例?” “书玉未曾见过听过这等先例。” 李悠然摇了摇头,表示不认同,这古代男子对女子家世出身就这般看重么,即使是落魄的也这般迂腐讲究不成?看了下秦书玉,又问道:“那书玉你当初入府之前,家世当如何?” 这么冷不丁的转到自己身上,秦书玉楞了一下,想起之前王氏面见李悠然的时候自己并未在场,也不知王氏如何说,只好打了个含糊,“不过小民小户,上不得台面的。” 李悠然嘴角扯扯,并未追问。 看一旁放的绿豆莲子羹已然凉透了,才拿着调羹,小口小口地喝了。用完拿着帕子擦了擦嘴,又拿薄荷水漱了漱口,才算是停当了。 “春夏要是能看的上冷亭春,我必然会尽力撮合。那冷亭春千帆历尽,在儿女情长上现在估计是没什么念头,日子长了,要是能发现春夏的好,配个佳偶,那是最好不过了。” 李悠然道。 秦书玉见李悠然这般操心春夏的终身大事,调笑开口:“姑娘之前总不是说您能养了春夏一辈子去么?这会儿子见春夏年岁渐长,倒也操心上了。” “你是有王婶婶和我娘亲在头上操办想着的,不然你的婚事我也是要操心的。” 秦书玉只笑不言。 李悠然聊着觉得坐在妆奁前有些肩酸,起身去了小院儿中,走了两圈儿算是舒展了筋骨。 走到案桌前,拂去了案桌上的落叶,才在石凳上坐下,吩咐了秦书玉去取了文房四宝,准备练练字。 李悠然动了几笔,眼睛向左撇了一眼正在磨墨的秦书玉,不经意道:“你编好的压襟我喜欢的很,看着样式倒是和你小时候初次做的那香囊有些像。” “姑娘好眼力,好记性,是一种结扣,其他地方换着样子做了个陪衬。” “我记得当年那香囊好像有一份是在沈江那处吧。” “是有这么个事儿呢,太子爷多次看望您,那香囊可都在腰间别着呢,您原来一直都没注意到。”秦书玉见墨够用一会儿,转头询问道:“我给您端杯茶水去吧,大少夫人之前送来的雨前龙井您不是喜欢的很,还是喝之前一直喝的白茶。” “白茶吧还是,喝习惯的了,虽嫂子送的茶叶也挺好,但总有些不顺喉。” 春夏快到午时才回来,李悠然见春夏模样还算高兴,也没询问。因着是用午饭的时候了,秦书玉本该去小厨房准备着,但是李悠然却突然想去夏氏处,就让秦书玉回屋里午睡会儿歇息歇息。 只带着春夏去了夏氏的院子里。 夏氏刚坐到饭桌上,李悠然就踩着点儿到了,见就夏氏一个人,李悠然问道:“爹爹呢,怎的没陪着娘亲用饭。” 夏氏唤了李悠然上前坐到自己旁边,亲自给李悠然摆了碗筷,才回道:“钱家老四生的儿子满月了,喝喜酒去了,大夏天的我身上乏得很,就只你爹爹一个人去了。” “钱柔枝的弟弟么?这么快就生儿子了,我怎么记得去年才成的亲。” 厨娘端着菜上前,在饭桌上一一摆好,投了李悠然喜好,把一盘辣子鸡摆到了李悠然跟前。 红彤彤的,李悠然看着口舌生津,也不管夏氏是否动筷,自己先吃了一口。 夏氏看不惯李悠然这没规矩的样子,开口训斥,“你这丫头,自己院儿里待的无法无天了是吧,怎的一点用饭的规矩都没了。” “娘亲您今日穿的这水色青花缠枝莲纹的衣裳倒是好看。”李悠然顾左右而言他,还加了一句,“就是这红色珠钗配的不美,该配个白玉簪子才叫作配。” 夏氏无奈,自己这老三惯会卖乖岔开话题。 “娘亲,我今日过来用饭,是有个事情要问。” “什么事儿?你上次做的那衣裳啊?人家工期紧,还没做好呢。” “不是这个,是秦书玉的婚事,之前听您说王氏婶婶有个人选,但是秦书玉没看上,后来您给相看了一个,秦书玉也没看上。您还打算给秦书玉再相看相看么?” 夏氏听李悠然说到这个,心下就不快,脸色也拉了下来,“书玉丫头眼光高的很,何况王氏妹子的要求也不少,姑苏就这么点儿大,我又是个外人,也不好再多嘴掺和什么。” “哦?王氏婶婶也有要求?是什么要求,您且说说。” 夏氏小口吃了一块凉拌猪耳朵,咽了肚才道:“说要家世清白,不要经商的,最好是读书的人家,孩子还得上进,家里婆母也得良善才行。” 第52页 “其他听着倒没什么,这不要经商的是个什么意思,咱李家可就是皇商出身。” “呵呵,可不是么,当时我听着我也觉得不快,平时书玉丫头看着倒也懂事机灵,这要求王氏妹子和我说的时候,可是着重说了的,当时那丫头听了也没吱声” 李悠然停了筷,看着面前青花瓷的碗筷入神想了想,才看着夏氏笑笑说:“娘亲别放心上,估计想着念书的人家日后出息点吧。” 夏氏抬抬眉毛,语调有些高:“不是娘亲多嘴,书玉丫头也在你跟前伺候的,回头你劝劝她,虽说她不是奴籍,模样什么的也过的去,但是读书的人家也不好看上她的。叫她自己拎拎清楚,都十八了,还打算托到什么时候。” 这话说的委婉,话外意思李悠然懂得很,接了话没再聊这事儿。 在夏氏院子里待到日落时分,李悠然才回了小院。 再晚些,在外奔波多日的初八也回了府,风尘仆仆的,沐浴洗净了尘土换了身衣裳才到了李悠然面前。 因着李悠然和初八有些私密事儿要说,换了初八值夜,春夏则退下回了自己住处歇息去了。 屏风后面只剩下两人,烛火晃动,带着窗户上初八的影子也不真切。 李悠然半躺在床上,看着初八等着禀报。 初八也直接,不耽搁,直接开了口:“姑娘我这回去了楚中,查访了这么些时日,可算让我打听个重要的消息,慕蓉狄您听说过没?” “楚国太子慕容狄?” 初八狠狠的点了点头。 ☆、第二十八章 慕容狄此人李悠然多有耳闻,坊间多流传之铁腕政权,也说这人战功赫赫,治兵治民皆有自己独特的章法,绝对称的上是个枭雄。 “还查到什么了?一一说出来别漏了什么。” 初八捋了捋思绪,说道:“我之前查冷亭春的时候,和冷亭春说的那些差不多,去了楚中之后,才知当年秘辛着实让人唏嘘。冷家大姑娘,就是姑娘您的夫子,本已有婚约,但是成婚当日却被慕容狄掳了去,和冷亭春说的有些出入。” “后慕容狄当了太子之后,冷家大姑娘好似是被安排在了楚中京郊的一个别院里,重兵把守,还说冷家大姑娘好像是怀过身孕,但是没生下来,具体是流产还是什么的细节就不清楚了。” “你还挺厉害的,这些都能查到.” 初八摸摸头笑笑,“我是深入虎穴才查到的这些,也就是这样被慕容家的查觉到了,我怕漏了底细,就赶快溜回来了。” 李悠然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之前也猜到了大概会和慕容家的男人有关系,只是没想到是和慕容狄,后来为何会一人来了姑苏当夫子,只怕也是不得已了。 听完初八这些话大概冷青青就是和慕容狄有些爱恨纠葛,那毒,李悠然心里叹了口气。 只能说红颜多薄命吧。 初八见李悠然出神,轻声道:“姑娘您要不要早点歇息了,看您样子有点累的。” 李悠然摇摇头表示没事,不知道想到什么,抬头看了一眼初八。 “初八,你近前来。” 待初八靠的近些,李悠然才小声开口,“秦书玉一家的底细我现在有些怀疑,之前只以为是个穷苦百姓,可是王氏这人露出的东西太多,本不欲做太多纠结,可秦书玉这人总有些让我不放心。” 初八表情惊讶,“秦书玉那丫头我看着挺好的啊。” “叫你去查你就去查,不许漏了风声,最近你先不用近前伺候。秦书玉那人机灵的很,你在跟前总是不妥。” 初八还想再问些什么,被李悠然瞪了一眼,也没再敢开口。 李悠然脑子里有事情,初八自己也有活干,春夏也一直被动的王冷亭春那处跑的挺多。 时间就这么一转眼来了九月底,冷亭春再次和李悠然详谈了军中的事情,在九月的最后一天,只带着李少珏的推荐信和几两碎银,孤身一人出了发。 冷亭春走的那日,李悠然一路送至了郊外的亭子才没再跟上。 亭子坐落在半山腰,由上而下的望去,视野很是开阔,冷亭春的身影已渐渐的成了个小点直至消失不见。 这次跟着来的只有春夏,李悠然未再言语,春夏也不好再聒噪什么。 亭子中李悠然的衣裙被风吹起,吹得那袭衣裙飘飘飞舞,那背影,腰细,发柔,被这山河景色衬得更像是画中人,画中仙。 春夏看着不知怎的,就有些心惊,觉得自家姑娘,好似马上就要飞升而去。 心里想着,嘴上喊出来的语调未免就带了怯,只听春夏低声唤道:“姑娘。” 李悠然沉浸在思绪里,听得春夏得声音才回了神,扭头对春夏笑笑,“该回去了。” 第53页 “山道难行,叫您喊了初八一同,您还非不愿意。” “轿夫们不就在亭子下等着呢,你还怕什么。”李悠然轻声言语,在春夏得陪同下上了轿子。 轿子摇摇晃晃,里面人儿窃窃私语。 就这么一路下了山道,回了李府。 两人回到小院儿里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秦书玉刚好备好饭菜,见两人进了屋子,上前替李悠然解了披风,挂好。 才开口询问道:“冷公子这会儿子估摸着已出了城了吧。” “路上也不知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李悠然上了软榻,看着一桌子菜食,也有些饿了,倒未回秦书玉的话,先动了筷子。 秦书玉一手好厨艺,李悠然是吃惯了的,不知初八查的怎样,若是个不能留的,这手艺自己可能还真就吃不上了。 “冷公子一身好武艺,路上肯定没事的,等到了太子军中,估计离太子大胜归来的日子也不远了。”春夏道。 秦书玉也知道这些时日春夏和冷亭春往来颇多,这会儿见春夏替冷亭春说了些好话,打趣了一句,“春夏姐姐和冷公子是熟些。” 春夏再愚笨,也听出了这话里的调侃之意,没反驳,倒是羞红了脸。塌子上的李悠然也注意到春夏神色,笑笑没开口。 再等晚些时候,李悠然被唤去了夏氏屋子,秦书玉也就先回了自己院里休息了。 夏氏的屋子里灯火通明,还没进屋就听见夏氏和赵嬷嬷交谈的声音。 李悠然有点好奇今日夏氏怎么这么好的心情,打了帘子人还没完全进屋子,就开口问道:“今日娘亲看着心情倒是很好啊。” “你快过来,有个喜事儿和你说呢。” “哦?什么喜事儿啊,这么晚着急叫了我过来。”李悠然笑着上前,坐到了软榻上。 夏氏和李悠然对视了一眼,样子还有些老小孩的诙谐,李悠然见自己娘亲这副模样,先了一步开口, “您有事儿就说,可别让我猜,您直接说了呗。” 夏氏拍了一下小桌子上李悠然的胳膊, “你这丫头真是的,让为娘的乐呵乐呵不成啊,喜事儿是真的喜事儿一桩,前些日子王氏妹子来禀了说有一家的人她看着挺好,托我问问。没成想刚好是你二哥的一个同窗。” “我二哥的同窗的话应该年纪也有些了吧。” “是年长个七岁,不过男子比女子大些也无妨,会疼人。家里清白,虽说穷了点儿,到那时也是个正经的读书人家,听你二哥说,性子和善的很。” “这男子看男子和女子看女子就是两个眼光了。那您这不是刚相看着的么,这喜从何来啊。” 说到这夏氏就开心,伸手抓了一小把瓜子,才道:“这些时日你二哥听了我的嘱咐,经常拉了那人来府里,来来几次,加上你二哥有意引荐,倒也真看上了秦书玉,今日就拖了人来上门提亲呢。” “这些年纪那人怎的不成亲?” “说来也苦,为着家里长辈守孝来着,是个孝顺的孩子。” “王氏婶婶应了?” “当然应了,这上面没有婆母,就小两口子过日子,那孩子性子又好,不是挺好的亲事。” “秦书玉也应了么?” “当然应了,人家模样什么的可都衬的上的。” 李悠然听了也觉得挺好,但是秦书玉之前一点口风也没露,李悠然心下有些不快。初八在外还没回来,这底细也还没摸清楚,这马上就来了这么一出,倒是有点让李悠然措不及防。 回去小院儿里的路上,春夏见前面自家姑娘只顾埋头的走,也不言语,开口道:”天黑呢,姑娘您走慢点,我看您怎么好像听了书玉的婚事儿有些不开心呢。” 李悠然头也没回,脚上也不停,只回了一句,“日后吃不上书玉的饭菜,有些舍不得而已。” 第二日秦书玉近前伺候的时候,好似能知道了李悠然心中所想一样,在李悠然日常练字的时候,冷不丁来了一句,“娘亲已为书玉定好了亲事,昨日过了聘礼,估摸着明年就要嫁人了。” “昨日听娘亲说了。”李悠然道。 春夏插了一句,“书玉你嘴巴可真是一点都不透风,在昨日之前,姑娘和我真是一点点消息都没听你说。” 秦书玉有些不好意思, “主要是事情还没定下来,怕早早说了万一有什么变动,不是挺丢人的么。” 秦书玉的性子向来都是谨慎小心的,春夏也能理解,但是春夏撇了一眼李悠然,估计姑娘这个做主子的,有点失望吧。 虽然秦书玉如今不是正儿八经的丫鬟,但是好歹在姑娘近前伺候了这么些年,这一点话风不透,也不怪姑娘不高兴。 第54页 一时无话,院儿里安静的只听的到树叶晃动的沙沙声,和李悠然笔墨写在纸上的声音。 秦书玉是个聪明的,知道李悠然心里不高兴,中午伺候着李悠然用饭的时候才上前对着软榻上坐着的李悠然认了错道了歉。 李悠然停了筷,看了一眼面前的秦书玉,“你本不是奴籍,这些年伺候我倒是委屈你了,刚好你眼下也定了亲事,这些日子你随着王氏婶婶准备自己的嫁妆吧,不用在近前伺候着了。” 秦书玉没想到李悠然会这么说,一时不知如何回。只听扑通一声响,就那么直直的跪下了。 春夏听这声音听的惊心,连忙上前扶着,想拉起秦书玉,秦书玉却是纹丝不动,春夏只好劝道:“书玉你这是做什么啊,姑娘也没责怪你的意思。” 秦书玉推开春夏,泪眼涟涟的就那么望着李悠然,开口就是哭腔,“姑娘.....书玉不是有心瞒着的,姑娘莫赶了书玉,只是书玉之前内心也多有挣扎,一来是书玉心里也有些忐忑,也怕走了春夏之前的路,才未和姑娘说的。二来,夫人也多有叮嘱,说是想给姑娘您个惊喜,才未让书玉多言。” 李悠然心里叹了一口气,这秦书玉,真是多年一点未变。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太累了, 来不及写了, 说声抱歉。 ☆、第二十九章 李悠然眼下有些厌烦面前跪着的这人,一副楚楚可怜,弱不禁风的模样,若是此时外人看着必然要说她这个当主子的不近人情。 “你先起来吧,不用跪着,你也别妄自揣测我的心思了。我没其他的意思,你这马上就要嫁人了,于情于理你也不用在我跟前伺候了。” 秦书玉欲再加多说些什么,也是没了理由,只好起了身,戚戚然的对着秦书玉笑了笑, “是书玉太舍不得姑娘您了,才如此失态,让姑娘见笑了。” “等新来的丫头上手了,你就好好的准备你的嫁妆吧,你从李府出嫁,念着王氏婶婶的恩情,我也不会亏待了你去。”李悠然道。 秦书玉只得点头称是。 李悠然说来动作极快,也没找了新丫头,直接就把李少珏跟前的大丫鬟辛奴要了来。李悠然要的不客气,李少珏虽也舍不得能干又聪明的辛奴,但是到底更疼自己的妹子多些,也就答应了。 辛奴跟前伺候了,秦书玉也就不好再往小院儿去,只好待在自己的屋子里,安心准备起了嫁妆。 初八回来那日,听闻这点变动,到时候先去看了一眼秦书玉,见秦书玉还算正常,晚间值夜的时候才与李悠然说了自己多日查访的结果。 “姑娘您实在是多虑了,王氏一家子就是个流民,我再往下查也没什么线索了。” 听初八这般说,李悠然也以为自己多虑了,也就多少有点懊悔自己对秦书玉态度,不过木已成舟,辛奴伺候的也极好,再加上这秦书玉婚事已定,李悠然也就没再想这些事情了。 再收到沈江来信时已是十月中,天气渐渐凉了下来,李悠然坐在院子里读着沈江的信,信中所说还没等到冷亭春人到,但是战况已不像之前那般棘手,想必等到冷亭春到了之后,拿下大理就是迟早得事情了,信件末尾还说一定要耐着性子等他沈江八抬大轿来娶。 李悠然把信给了春夏,嘱咐着烧了,才又静下心来写字。 辛奴性子是个安静的,只顾磨墨,院里安静的也听不到什么声响。 转眼来到了年关,本是高兴的日子,却传来秦书玉定亲的公子身亡的消息,这一消息让夏氏和王氏都有些手足无措,李悠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李少白已办好了那公子的丧事。 加上之前自己多疑,对秦书玉有些愧疚,也怕秦书玉一人在屋子里憋坏了,只好又让秦书玉进了小院儿伺候。秦书玉情绪不好,李悠然和春夏辛奴三人也是多有安慰。 过了年关王氏和夏氏再想给秦书玉说了人家,秦书玉本人是说了什么也不愿意了。而外面的人听了这事儿,也就觉得秦书玉这人八字克夫,也是再不好说人家了。 婚事也就耽搁着不再提了。 一年后。 七国之间从一开始的梁辽到楚蜀,再到最后出兵的吴地,仗已经打了三年。 梁辽之间在燕云十六州纠缠了将近两年之久,梁国才堪堪把辽人赶到了边疆外,辽人个个骁勇善战,此次对战中,也只能说梁地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虽最后辽人还是被梁赶回了自己老家,但这几年中在中原之地劫掳到的资源也足够他们在草原上好好生活很久很久了。 梁辽两国之战,梁前后出兵加在一起将近四十万兵将,最后活着回了梁地的兵将不到十五万,可谓是元气大伤。 第55页 受各国津津乐道的是,辽人首领耶律洪志在最后一次对战中,放下豪言壮语:吾十年之内!必将再次拿下燕云十六州! 当然,溜回自己老家的样子也很是受人津津乐道。 而这三年里,最为叫人唏嘘的就是楚蜀之战,楚蜀本是一家,原本都是大夏朝时慕容节度使的封地,后夏朝灭亡,慕容家出了内乱,楚地一分为二,分为楚蜀。 都道自己是正统,叫百姓听了也是可笑。乱臣贼子,有哪门子的正统不正统的。 两国本就善战,这仗可谓是打的惨烈,经常出现两地军队为了节省粮草,把敌人尸首随军而带,就地而食的情景。 因着这事儿,也被其他国嘲笑乃是南蛮之地。 楚蜀之间不分高下,三年竟是打了个糊涂账,不过真要算起来,楚国到底是占了蜀地几座城池,也算是占了个上风。 而最后出兵的吴地,地图往上,既北边,是梁和辽,向下偏左,既楚蜀两国,向右下方看,闽和大理,至于右边,吴地倒是可以放一百个心,绝对不会有什么敌军突然冒出来,因为那边是大海。 最后出兵,却是先拿了个头彩,闽地几乎是不战而败。 都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吴地先是吞并了闽地,山中大量药材和野味算是给吴地支撑了很久。而与大理的对战中,因是水上,水战居多,也是胶着了很久。 叫人无法相信的是,大理本就擅长水战,最近一年不知为何被吴人打的节节败退,最后都城的城门竟是被百姓打开的。 七国在这三年中,到底只剩下了五国,而局势再也不是初初七分天下的样子了。吴地毫无意外的成了七国之战中,最受人瞩目的黑马。 登高必当跌重,吴地本是富庶之地,而如今吞并了闽,大理两国,国力更胜。 也毫无疑问的必将成为其他几国的眼中钉,肉中刺。 姑苏城内,李府。 小院儿里种的几颗海棠树这两年长的极好,四月的气候海棠都开了,这会儿院里地上掉了不少海棠花瓣,因着春季宜人,这满地凋零的花瓣不但不觉萎靡,还觉得异常的有生气。 春夏从夏氏那儿拿了今季做好的李悠然的衣裳,缓步往小院儿的方向走。 待进了小院儿,秦书玉正整理案桌上的文房四宝。 秦书玉穿着身儿粉色的衣裙,裙摆绣着海棠花的样式,看着清丽的很。头上只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剩下一半的头发都放下,乌发在身后衬得那脖子雪白。 见着春夏手上都拿满了,秦书玉起身上前接了一半的东西,步履聘婷,看着气质温柔,小家碧玉的模样。 “今年给姑娘做的样式颜色倒是艳丽了些。”秦书玉道。 春夏手上一下子少了一半的重量,松了口气道:“过两日太子爷不就出征回来了么,估计要谈和姑娘的婚事了吧,所以才挑了几个艳丽的。” “这事儿定下了么,这两年上门提亲的也不少的。”秦书玉微微蹙眉。 “当然了,没看太子爷出征这三年那信件都没断的一直往咱姑娘这送么,而且之前王后那边儿好像也是和咱夫人商量来着。”反正春夏的眼里,自家姑爷人选就一直是沈江没变过。 春夏秦书玉两人扯了两句,转身进了东次间李悠然的闺房。 闺房里李悠然午睡醒了不久,辛奴伺候着刚穿好了衣裙。 十六岁的李悠然身段儿已经是发育好的了,虽被衣裙盖着,也能看出裙子底下那一双腿必然修长,纤腰盈盈一握,再往上看,那胸前的起伏也是恰到好处,多一分则失了高贵,少一分则失了风情。 脖子修长雪白,透着光看着好似白玉。而那张脸,褪去了前两年的青涩,唇若丹霞 ,娇纯红润,鼻子比寻常女子更为高挺了一些,显的少了些女子的柔弱。而那双眼睛,明亮深邃,好似能洞察人心。眼尾带着弧度,不经意流转之间,透着丝丝媚态。 此时李悠然刚刚转醒,青丝尽落,多了几分慵懒的气息。 辛奴这边儿看着送的衣裳来了,接了过来开始整理。 李悠然缓步坐到了妆奁前,对着镜子开口道:“春夏,我今日不出小院儿,你过来给我梳一个舒服点的发髻。” 春夏应声上前,拢了拢李悠然的头发,也只把两边的头发稍作整理,其他的也就尽数散着。 见镜子里李悠然样子好似还没睡醒,春夏笑道:“姑娘今日倒是好眠。” “春天是容易犯困些。”李悠然说话的嗓音也比之前更粘腻了些。 李悠然一副懒洋洋的模样,拨弄着妆奁里的首饰,有些心不在焉。 过几日沈江的大军就要进了姑苏了,城里百姓这几日兴致倒是高,自家的太子初初茅庐就能拿下两国之地,因着马上回城,姑苏连着好几日集市花会,夜间也灯火通明。李悠然不爱往那儿人堆里凑,夜间也觉得有些吵闹。 第56页 可是,城里百姓兴致高不代表李悠然也因为这件事也高兴。 吴地大胜而归自然是好,可这沈江一回来,肯定就要上门提亲了。 李悠然支着脸,看着窗外海棠花,景色看不进眼里,满脑子都是自己还小,不想嫁人的念头。 因着这思绪,小院儿里习字的时候那成品也不入眼的很。 晚间,李悠然上了床榻,春困夏乏,天气暖和了以后,她还是很好眠的。 初八则在外间守着,夜深了眼睛也是抬不起来了,可是窗前那一闪而过的黑影让初八清醒了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要开始谈恋爱拉, 撒花撒花~~~ ☆、第三十章 李悠然恼怒地看着面前的沈江,心道好一个初八,竟然就把沈江这么给放进来了。暗暗决定了明日肯定要给初八好看。 都说春捂秋冻,门外守着的初八打了喷嚏,抬手揉了揉鼻子,心里念叨着下次守夜还是得多穿一点。 里屋里没点蜡烛,透着半亮不亮的月光,沈江看到李悠然比三年前变了不少,此时头发尽数散着,单手撑着床铺,正恼怒的看着他。而那就寝的衣衫,也因为动作敞开了不少,美人初醒,这副样子总是诱人的。 沈江从怀里掏出了个夜明珠,放在了床头,屋里的场景瞬间清晰了很多,低头便看到了漏出来的抹胸边缘,沈江眯了眯眼睛。 “呵呵,半夜闯入女子闺房,还带了个夜明珠,真是做的一手好准备。”李悠然抬头瞪了一眼此时站在床边穿着夜行衣的沈江。 沈江尴尬的咳了一声,上前一步蹲坐在了床边的脚踏上,原本准备伸手拉一下李悠然的手 ,想了想还是没动作,只开口道:“三年未见,眼看着军队马上入城,我实在是有点忍不住了,这才唐突了你,你莫生气。” 声音早已褪去了三年前的稚嫩,此刻沈江的声音低沉,目光灼灼的就那么看着李悠然。 李悠然坐在床榻里,往后缩了缩,没吱声。 实在是沈江变化太大,让李悠然感觉到了陌生,个子比三年前高了很多,自己身量已算是高的了,沈江现在最起码还要比自己高一个头。一开始没看清脸模子,这会透着夜明珠的光,可以看清沈江变黑了不少,五官被刻化的也更加凌厉。如果说三年前的沈江是翩翩风度的公子,而如今这样子就是杀伐决断的上位者。 沈江心细,看到李悠然的微小动作,也知道自己今天这举动是冒犯佳人,只好柔声道:“我只是着急看看你,看到了,心也就安了。” “哼,沈哥哥三年在外倒是学了不少好东西,拿着夜明珠往女子闺房钻,你可真真的厉害。” 语调刻薄尖刺,这丫头还是没变。 沈江咧开嘴笑了笑,觉得自己这阿然甚好,有意思,“你脾气一点儿没变,我听这话开心的很,证明你这三年最起码没受什么委屈。” “除了你,谁还敢让我这么没脸。” “可我也是不曾让你受过委屈的。” 这话倒是不假,回的李悠然暂时不知道说什么话好,屋里就这么安静了下来。 一安静,屋里的气氛就难免变的尴尬暧昧了起来,未婚男女深更半夜共处一室,说出去,李悠然也是可以拿去被浸猪笼了。 许是光线撩人,许是美□□人,沈江看着李悠然胸前那起伏,喉咙不自觉地吞了一下口水。 屋里静的连一根针掉下都能听见,衬的沈江这吞口水的声音就明显了很多。李悠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撇了一眼沈江,那眼神好似在说,你怎的能如此孟浪。 被李悠然这么一看,沈江也不好意思,心里埋怨自己怎么跟个楞头小子一样,耳朵也是红了个透。 还是没人说话。 李悠然虽一向聪慧机敏,但是对于男女之间的事情还是懵懂,此情此景除了沉默,李悠然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沈江毕竟是男子,还是主动了些,只见沈江稍稍起身,做到了床榻边缘,见李悠然又往床里躲了躲,一伸手就把李悠然拉了近前。 本能使然,李悠然没想到沈江敢有此番动作,被拉住的那一瞬间本能性的伸手找了个地方做支撑点,好巧不巧摁到了沈江的大腿。 大腿是个暧昧的区域,此刻李悠然离沈江极近,这距离让李悠然唰红了脸,带着脖子都透着淡淡的粉色,身前沈江身上散发着成年男子的气息,将自己笼罩,李悠然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白光,想了什么,身在何处也是不清楚了。也没注意到自己的手碰到了不该碰到的地方。 怀中佳人含羞带怯,全然没了平日里刁钻的样子,柔弱无骨的双手一只正被自己握着,而另一只正触碰着自己的身体。鼻尖萦绕着李悠然的体香,低头看了看那佳人,那胸前起伏,和那若隐若现的沟壑,加上佳人眼波流转,沈江觉得自己受不了了。 第57页 另一只手稍稍抬起了李悠然的下巴,好让角度离得自己更近些,在李悠然还没反应过来时,深深埋了下去。 她的唇,柔软甘甜,而那口中的小舌头全然没了平日里说话时的那般灵敏,任由沈江的唇齿肆虐。 李悠然这才反应了过来,心里却慌了起来,活了这么多年,也是从未碰到过这般阵势,只好用手去推开面前这人,可是一只手被沈江握着无法抽出,而另一只的力气也实在是可以忽略不记。 沈江觉得自己被这感觉沉溺了,手不自觉地揽了李悠然的腰,往前一拢,俩人之间全然没了距离。 胸前被抵着,激荡柔软了胸腔,彼此的呼吸因着这亲吻也都混淆在了一起。而李悠然的挣扎成了情趣,沈江吻的更深了。 不知是不是别到了李悠然的手腕,吃痛下李悠然不觉出声。 这声粘腻的似吟唱又似痛苦的声音让沈江更加的受不了,觉得自己都快被怀中的人儿熔化了,此刻只想沉溺在里面,哪怕魂飞魄散,不得超生也好。 当沈江的手有上移的趋势的时候,李悠然狠了狠心,用力咬了下去,沈江吃痛,本能得躲了开,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啪的一声,自己的左脸火辣辣的。 头都被打歪了过去,待转头看了李悠然,只见就寝的衣裳已脱落了大半边,漏出圆润白腻的肩头,淡青色的抹胸绣着绿竹,衬得胸前的皮肤更将白皙,头发也凌乱了些,嘴唇上还有自己的一丝血迹,显的妖冶,那双本就勾人的眼睛里,此时带着雾,在夜明珠光线的映衬下,勾人摄魂。 沈江觉得李悠然这副样子,比那春宫图里仕女的样子还要更惹人些。 到底是自己唐突孟浪,沈江极为不好意思道:“我.......我.......一下子没忍住。” 原本等着李悠然奚落,却见李悠然捂着嘴巴嗤笑了一声。沈江待再要开口问,才察觉自己鼻子流了东西出来。 原来是流鼻血了,这下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半夜偷香窃玉,沈江你真是越来越厉害了。”李悠然扭过了头不欲再看沈江,手上不经意的拢了衣衫,“你进城之后你是别想再见到我了。” 李悠然说出来又觉得这话意思还是不够解气,伸腿踹了一脚沈江,可是这会子怎么看怎么像是闺房里两人调笑乐呵。 只好抿嘴板着脸不再说话。 沈江不敢再贴近李悠然,抬手很是随意的擦了擦鼻血,也不敢大声,只好歉意道:“本也没想着这些,可能是阿然长大了吧,要怪只能怪你太美了。” 李悠然被这话气的白了沈江一样,哼了一声。 “你也别气,在打算回城的时候,我就已经先给父王去了一封信。我拖了这么些年,耗了这么久在军中,不过就是想立了军功,好叫你嫁给我。” 这话说的含糊,其实李悠然也知道是王上不喜自己,想着给沈江找个世家贵女,沈江若没些功勋,这婚事上估计沈江自己也置喙不了什么。世家贵女的圈子李悠然一向不喜,也就不硬融,但是也知道那圈子里属意沈江的人不少。 “别了吧,也不知太子爷是喜欢我什么,别是看上了一身皮相。” 这话不好回,沈江只好道:“那这皮相也得是安在你这丫头身上,我才喜欢,你说我贱得慌也好,可是我就是喜欢你那个桀骜不驯的样子。” “别跟我说这些,不爱听,你还不快走!”李悠然稍稍加重了语气。 “别啊,我还想再和你说说话呢。”沈江有点没皮没脸。 “说什么,都是些废话,你这登徒子!” 沈江笑了笑,这话听着倒也熟悉,还有点亲切,从怀中又拿出了几个瓶瓶罐罐,“这些都是找闽人做的东西,我这两年用下来也挺好,虽晒得黑了些,但这皮肤还是细腻,这回拿着给你用,也知你们女子喜欢这些。” “呵呵,你倒是讲究。”也没伸手去接那些东西的意思。 沈江不好再惹了李悠然,只好把东西放在床脚,“那我走了啊,等我入城之后我再想了法子找你。” “可别了吧。” 沈江也不管李悠然说什么, “这年纪大了就是不好,见一面都不容易,诸多费劲。”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你走不走了还,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沈江到底听了这话之后还是起身去了门口,临走回头看了一眼李悠然,见对方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开心的很,开了门出了东次间。 门口初八还在守着,见沈江出来,极为好奇道:“刚才听姑娘好像是动了手,太子爷您没事吧。” “哈哈,没事,不过是被打了一耳光。” 平日里沈江看着温柔,对侍卫下人也是多有温和,但是顶着个巴掌印还笑的这般爽朗开心的样子却是没有的。 第58页 “明日你家姑娘估计要罚了你,回头可找了我来讨赏钱。”沈江说完一个身影闪身不见了。 初八对着空气傻咧咧地笑了,跟着姑娘这两年,这荷包有点满啊。 ☆、第三十一章 初一在城里一处偏僻胡同深巷的地方等着,见自家主子终于姗姗来迟,才道:“主子,您总算回来了,现在城里夜夜灯火通明庆祝的,要是被官员们看到禀给王上就不好了。” 胡同里沈江带着帏帽,看不清模样,胡同外是百姓叫卖声,到时候和胡同里形成了反差。 沈江没先着急回话,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道:“你说我提亲之时,该给阿然送些什么聘礼才好?” “主子,这个我可就不懂了,倒是咱们该回去了,不然郭将军到时候也替您瞒不住了。” “无碍,已经快到姑苏城了,郭将军不会说什么的。”沈江原本还想再在姑苏呆一夜,到底还是被初一给催回了军中。 沈江的大军终于在三日后到达了姑苏,官道上从城外就开始挤满了百姓,一路到城内,百姓无不是欢呼雀跃,还有女子和孩童往那军队里扔帕子和鲜花的,老远的前头戏班子自发的舞狮子的,人头窜动,热闹的很。 将士们对这场景有些受宠若惊,大多都是憨厚的汉子,行军打仗都在行,面对百姓这热情都不知道怎么回应,只好目不斜视跟着军队上前,但是那嘴角眼角都是掩盖不住的笑意。 小院里儿的李悠然还在趁着上午太阳晒着舒服的时候,躺在躺椅上假寐。春夏是个爱凑热闹的,想着今天是沈江回城的日子,有点迫不及待地对着李悠然道:“姑娘,太子爷今儿个打了胜仗回城,咱们要不去看看吧。” 李悠然闭眼未答。 “我早上听前头的小厮说,咱这城里的百姓可都是排到了城外的。”春夏语调撒娇。 李悠然依旧闭眼未答,像是嫌春夏聒噪般,还懒洋洋的侧了身去。 秦书玉看着笑了,帮着说了一句, “那冷公子估计这会儿子也是在呢。” 这下春夏倒是不接话了,倒是初八跟了一句:“姑娘,太子爷的队仗现在应该刚进了城门。城里的好地方是定不着了,但是估计往人堆里面钻钻咱还算能看见太子爷的风采。” 算上秦书玉四个丫鬟,三个都开了口,李悠然无奈的睁眼看了正拿着团扇给自己扇风的辛奴,“她们三都想凑这个热闹,辛奴你呢。” 辛奴笑笑,“奴婢听姑娘的,姑娘不去辛奴也就不去。” 李悠然知道辛奴大概会这么说,回头瞥了后面三个一眼, “人那般多,我就不去了。你们三想去凑热闹就去吧,刚好初八在,你们也安全。” 听了这话初八和春夏开心的很,两人就差没蹦起来了。到底还是秦书玉稳重些,说道:“我替咱三个谢谢姑娘,谢谢辛奴姐姐了,等着太子爷过了,我们就回。” 李悠然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三个姑娘出了门,小院儿里算是安静了下来,一朵海棠花刚好不巧的落在了辛奴的发间,辛奴长相本就温婉,衬的倒是多了些颜色。 李悠然瞥见,夸了一句,“这海棠也算衬你。” 辛奴笑笑,听懂这话里的意思,只伸手拂去了海棠花,轻声回:“是姑娘体贴。” 小院里安静惬意,出了李府的三人到是嫌不够热闹般,找了个人最多的地方挤了进去。 秦书玉样貌好,春夏怕秦书玉被人占了便宜,把秦书玉护在身前,初八则在最前面开路。 不得不说有武功就是好,插队插的顺利也没人敢说话,三个姑娘就这么挤到了最前面。 路边维持秩序的兵将,见三个姑娘长的都俊俏,还不懂声色的往前挪了挪,就想着让这三个姑娘看的清楚一点。 远处军队缓缓前进。 领头的是沈江和郭思安,两人前头驱马行着,郭思安见这场景,扭头对沈江道:“太子这仗打的漂亮,城里百姓现在也是对您拥戴的很。” 沈江微笑,轻摇了下头,“若是没有郭将军,我这初初茅庐的小子就怕早不知死在哪里了。” 郭思安知沈江脾性,这次出征虽自己是任主帅,也不过是自己有了些经验而已,假以时日,太子沈江在军事上的谋略和魄力必将超过自己。 未来侍奉的君王是这等人物,郭思安心中也极是欣慰。 军队越来越靠前,三人也都看清楚了三年军中历练的沈江的模样,初八是前几天刚见过,倒不觉得有什么变化,倒是瞥见后头跟着的初一,腹诽还是一副臭脸德行,晒得那么黑,真丑。 而春夏看见沈江,不由感叹一句:“太子爷变化可真大。” 第59页 只见沈江身披盔甲,头上因着方便这会儿没带头盔,而是尽数束起用着玉冠固定,虽还是用着以往常用的玉质发冠,可再也没了十五六时温润亲切的样子,倒是看着清冽了许多,莫名让人觉得疏远。 皮肤晒出了古铜色,男子气概越发的迷人,也不怪城里的年轻女子那么激动想一睹太子风采。 春夏多看了两眼沈江,撇开目光在军队里寻找,却没看到那人的身影,难免有些失落,也就没了精力再凑这热闹,安静了不少。 一旁初八倒是没注意到旁边两人的情绪,这会儿她心里起了个坏主意,想看看初一在这么多百姓面前出丑的模样,从怀中掏出一锭小银子,找了个刁钻的角度朝着初一丢了过去。 速度极快,可是也没有高手的身手快,只见初一单手撑着马背,借力翻身而起,直接在马背上来了个后空翻。 这动作漂亮的很,百姓一阵高声欢呼,丢到初一身上的帕子就更多了。 瞥见人群中此刻面无表情的初八,初一倒是得意的笑了。 前头的沈江早就看见了李悠然的三个丫鬟,本以为李悠然也来了,却没看到人,初八那小动作沈江是看到了,对着初八摇了摇头笑了笑。 此笑两人看见,初八觉得丢人,另一人心里如何作想,不得而知。 在那朝堂之上,沈崇和文武百官早就等着了。沈江和郭思安入了宫门,卸下了身上的兵器入殿中跪拜请安。 沈崇对于此战之结果甚是满意,在郭思安大将军的头衔下,又加了一等功,可世袭。郭思安跪谢拜恩。 当问到自己儿子这次有何求时,文武百官有打趣的,不若就赐婚,毕竟这场仗耽误了三年,太子爷也到了弱冠之年了。 沈崇好整以待的等着自己儿子回答。 只见沈江不卑不亢,上前一步,双手握拳低首铿锵有力道:“儿子想以太子妃之衔,十里红妆之聘礼,求娶大司农李少珏三妹,李悠然为妻。” 文武百官都是人精儿,记性也一等一的好。当年王上对李家三姑娘的判语都还记得,是以沈江这话一出,朝堂顿时鸦雀无声,而李少珏此时也不知作何表现才好,只好低头沉默不言。 而王座上的沈崇,则是气的胡子都快翘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脑子任性了, 手抽筋了, 一个字都码不出来,抱歉。 ☆、第三十二章 沈崇这会儿笑不出来,李家那丫头沈崇是真的看不上,美貌女子天下多的是,自己的儿子怎的就偏偏着了那丫头的道。 朝堂上没什么声音,王上明显是不乐意的,这个不是傻子都看的出来。郭思安也知沈江对李家三姑娘的心意,到底是一起过仗的交情,还是站出来说了一句。 “太子还未行弱冠之礼,不若等礼行过之后再详议此事,太子婚事重中之中,微臣觉得还是多方思量之后再作考虑。” 这话说的漂亮,没偏着太子,明面上也偏着王上,算是避免了尴尬的局面。李少珏也在后头松了口气。 朝堂上是不温不火的就这么过去了,下了朝堂郭思安拉了沈江,说了会儿劝慰的话。 “王上态度不明,太子实在不必在大庭广众之下惹的局面尴尬。”郭思安见沈江神色还是有些急,继续道:“朝堂之上太子您那个话已经放出去了,估计如了您心意也是迟早的事情,何不迂回一些。” “父皇不喜阿然我也知,但是阿然年纪已到,我是有些心急了。” “我也年轻过,太子心情我能理解,不过王上那边儿您还是委婉些,这样日后太子妃的日子也好过。” 沈江听了这话,心内也算有了成算,道了谢,转身去了江氏的宫中。 天子家事总是让人津津乐道的,没个上午的功夫,整个姑苏都知道了太子沈江要求娶个商户女的事情。 虽说李少珏如今官居要职,但到底是商户出身,根基也浅,世家大族看不上的多的是。士农工商,总是看不起的。且不论这些,沈家原大夏朝时就是屹立几百年的世家大族,论门第,真是无论如何也排不上李家的。 姑苏世家多,世家贵女也不乏才貌双全者,对沈江有意的贵女也不在少数,此消息一出,李悠然彻底被姑苏贵女圈瞧不上了,明里暗里议论起来都说是李家三姑娘有手段迷得太子五迷三道的。 女人见识短些,说的话当不得真,小姑娘们的社交圈子,长辈们也不看在眼里。若李悠然一旦成了太子妃,可以说是李家的身份也水涨船高,一时之间,李家门庭若市。 小院儿里李悠然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日子照常,仍是午睡过后在院子里练字。 第60页 皇上不急太监急,春夏早就听到了外面的消息,见自家姑娘一点反应都没有,憋了好些日子,总算是忍不住了。 “姑娘,外面现在都传成什么样子了,您怎么还是这么悠闲呢,这可是您的终身大事儿啊。” 春夏道。 李悠然听见这话好似没听见一般,辛奴给春夏使了个颜色,春夏也就不敢再说什么了。自家姑娘这脾性春夏是越来越看不懂了,太子弱冠之礼在即,礼过之后势必要定下太子妃人选,但是却拖了这么些时日。自家姑娘一直一副不温不火悠闲的模样,春夏心里面真是憋死了。 正主不急,外面的人倒是议论的热火朝天,把家里的下人丫鬟也弄的整日都念着这事儿。 秦书玉旁边做着女红,笑话春夏:“太子爷都那样的话放出来了,姑娘这亲事也算是定下了,不然有损王家颜面,春夏姐姐您可不必如此抓耳挠腮了呢。” 晚间李悠然被叫去了夏氏的院子里,正当春儿的,天气还算暖和,主人上了年纪有些畏冷,是以夏氏住的主间厚帘子还没撤下,门口还能听到点夏氏和李慎交谈的声音。 门口赵嬷嬷见着李悠然过来,进门之前叮嘱了一句:“三姑娘您今天进去和老爷夫人说话小心点的,老爷那儿还犯着脾气。” 李悠然点点头,掀着帘子直接进去了。不像以往进门之后有说有笑,这会儿子夏氏明显是和李慎刚吵完架。 李悠然也没出声,先是找了个椅子挪到了夏氏旁边坐下了。 夏氏瞧着三丫头云淡风轻的样子气儿就不打一处来,“这你的婚事你娘我都急成什么样子了,你倒好,窝在你那个小院子里连请安都没见人影,我看你是越发的放肆了。” 平日里李悠然都有自己的安排,请安这事儿在她看来就是多此一举,后来大了些,请安这事儿就直接过了,有事儿才过来看看夏氏。平时没见夏氏说什么,这会儿是都埋怨上了,显得李悠然多不孝顺似的。 李慎看着软榻对面扭着身子的夏氏,好声道:“女儿面前你就先别使性子了,当娘亲的还犯个什么小脾气。” 夏氏听了仍旧转着身背对着李慎。 爹娘之间打情骂俏的日常李悠然没什么兴趣,开门见山道:“娘亲有什么可气的,和爹爹又吵什么呢。” “还不是你的婚事!我说要去王宫问问王后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儿,姑苏现在都传成什么样子了,那日朝堂之上太子那话放出来,这都多少天了,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夏氏又偏了偏手指着李慎,“你这个好爹说什么,说还不是时候!现在不问什么时候问,难不成给王上拖着?咱们李家的脸还要不要了!” 夏氏越说越气,“本来是个好好的亲事,非拖着,显得咱家的姑娘多上不了台面似的。” “娘亲有什么好急的,这亲事也没那么容易成,虽说女子往往高嫁,但是咱们李家对着王上,那不是高嫁,那是高攀!”李悠然在高攀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侧妃什么的倒也没什么,可是沈江却说要以太子妃头衔求娶,还要十里红妆的聘礼,王上不乐意正常,何况那年禁足的事儿您就这么快忘了?” 李慎不吭气,自己女儿说的也正是他心中所想,虽说王族此举算是给了李家一个难堪,但是君在上,臣在下,今天就算他李家身居宰相之职,天子这般他李家也不能有半句不快。 “那怎么办,就这么耗着?万一赐婚是个侧妃怎么办,三丫头你是为娘最小的孩子,也是唯一的一个女儿,宁愿在家做个老姑娘,也不能为人妾室!天皇贵胄的妾室也是妾,我绝不允许的!” 李悠然也不知道怎么和夏氏说,其实这事儿她倒是不担心,沈江这话放出来了,她日后是嫁不得别人了,只能嫁给沈江。沈江出征之前放了话了自己无论如何也是要嫁他的,却没说是个什么身份嫁他。 其实太子妃也好,侧妃也罢,这消息出来的时候李悠然就已经把心里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念头给断了,指望皇家一夫一妻,还不如指望母猪会上树。 反正未来的嫁的人是沈江了,是个什么身份也不重要了。可这话是万万不能和自己娘亲说的。 李悠然和李慎对视了一眼,看懂了李慎的意思,李悠然多加安慰了几句,也就回去了。 路上就辛奴和春夏跟着,刚才里屋的谈话春夏多多少少也听到了些,这会子见自家姑娘前头走着,一言不发,以为李悠然心里肯定也是难受的。心里也埋怨起了自己下午怎么那么多嘴,这事儿还能怎么弄呢,也就只有等了吧。 春夏是个憋不住的,心里想的嘴巴上也就跟着出来了,手上灯笼递给辛奴,自己上前对着李悠然道:“奴婢从小就伺候姑娘您的,这回姑娘您的亲事不管是个什么结果,春夏肯定跟在您后头伺候您一辈子。” 第61页 李悠然被春夏没头没脑的一句给说的云里雾里的,想明白了之后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带着后头辛奴也没忍住。 李悠然戳了戳春夏脑门,“你这榆木脑袋在想什么呢,你这是盼着你家姑娘做个老姑娘不成。” 春夏瘪了瘪嘴,有些委屈,头低下也不知道说什么,可她心里就是难受,明明是个良缘,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心里难受,手上的帕子也差点儿给揉成了个抹布。 本不欲与丫鬟们多说这些,看着春夏如此模样,李悠然叹了口气,无奈道:“春夏你从小伺候我,你还不了解我的性子么,这婚嫁之事与我可有可无,我根本就没把这事儿放心上。” 从小春夏伺候着李悠然,也知道李悠然很少谈及男女之事,可是很少谈及并不代表就不想,不然为什么总和沈家少爷来往,除了看重还能有什么。 这话在春夏听来就是李悠然安慰自家,安慰下人的话,真是一个字都没信。 李悠然看着春夏那神色就知道自己这话是白说了,刚哄着夏氏这会儿是懒得和春夏再多言什么了,也不管了,沿着小道自顾自的回了院子。 春夏也就只好闭嘴后头乖乖跟着,今晚是初八值夜,辛奴带着春夏回下人住处的时候,没忍住开了口,“你我同为三姑娘的大丫鬟,其实我本不该说你什么的,但是三姑娘是个心里有主意的,春夏你有时候还是要注意些规矩。” 天黑着,也看不清辛奴神色,但是春夏就觉得辛奴说的挺语重心长的,心里有些感动,回道:“三姑娘虽然脾气坏,但是胳膊肘总是往里拐的,对自己院子里的人都宽容的很,我是有点得意忘形了,谢辛奴姐姐提点了。” “三姑娘和太子这事儿是肯定的,只不过怎么个嫁法还不一定。”辛奴握了握春夏的手以示安慰,“三姑娘对自己的事情清楚的,无需我们多嘴。何况日后嫁了太子,你我势必是要陪嫁的,书玉不是家生子,到时候只有我一个人了,也不是能时时都能提点你的。你自己还得上上心才是。” 春夏记下了辛奴的话,入睡之前却想着书玉以后不在了,自己少了个姐妹也是挺难受的。 ☆、第三十三章 沈崇皱着眉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沈江,神色俨然已是不耐。 跪着的沈江看不清案桌前沈崇的表情,即使看清了沈江也还是会开口。 “爹,我想娶阿然为妻。” 没有喊父王,没有喊王上,此刻不是君臣,也不是王上与太子,而是父亲与儿子。 沈崇作为父亲,此时面前跪着求自己的是自己最看重的长子,最有出息的长子,而自己的儿子竟然要娶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子为妻,而且是一连多日的跪求。 沈崇心中不可谓不动气,不可谓不失望。 身为太子日后成了君王,若无根基深厚的世家扶持,也是寸步难行,举步维艰。眼下明明有捷径却不走,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沈崇也是气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可知你此举会有什么后果。” “儿子知。” “你知你还敢求!”沈崇动了怒。 沈江不惧沈崇怒意,抬头与自己的父亲对视,回道:“我知您的意思,我也知您的苦心,但不代表我认同。今日即使儿子没有心仪的女子,也绝对不会随便娶个贵女回家。这仗,儿子要自己凭本事打,这国,儿子要自己凭本事守。” 这话一出,沈崇更是气的之间丢了砚台出去,砸到了沈江身上,一身的墨汁,砚台翻转,掉到大理石的地砖上发出脆响。 “自己打?!如何打?!自己守?!你又凭什么守?!寡人今日告诉你,没了沈家,你沈江连王宫门口的守卫都不如!莫在此处说什么大言不惭的话,你还没那个资格,最好是拎拎清楚自己的分量!” “儿子求娶阿然之心,绝不会变!” 沈崇听着这话,直接气笑了,食指被气的发颤,指着沈江咬牙切齿道:“沈江你小子是不是以为寡人除了你没儿子了,才敢这么和你老子要求。寡人今日告诉你,就算废了你的太子之位,你也休想娶那李家丫头入门!” 见沈江仍是抿嘴不言的一副倔强模样,沈崇伸手抽出案桌下的九节鞭,这鞭子随他多年,用钢制成,每一节鞭身上更是带着小小的倒刺。沈崇行军时,多少武功高强,身经百战的对手都败与此鞭下。可是沈崇想不到有朝一日竟然要用这鞭子来打醒自己的儿子。 一鞭下去,沈江肩膀上立马见了血,却挺直了腰板连一声闷哼都没有。第二鞭下去,那血渗的更多,绛紫色的衣衫不显色,却也能看见那变深的红色像更多处蔓延。 第62页 沈江不是不痛,可是他知阿然性子,若是自己求娶之心就被这点挫折磨掉,不光阿然会鄙夷,自己也是看不起自己。鞭刑算什么,责骂算什么!如果一个堂堂男儿连自己的国,都需要女子来助力,自己又算个什么汉子!如果一个堂堂男儿连自己心仪的女子都无法娶,自己又算哪门子的良人! 无法忍受这样的自己,别说现在只是区区鞭子,即使沈崇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绝不反悔! 三鞭,四鞭,五鞭,鞭鞭到肉,鞭鞭刺骨,肩膀处很快就见到了血肉。沈崇心中到底是不忍,稍稍停了手,开口问道:“你可知错?” “儿子没错!阿然不是寻常女子,娶阿然为妻实是儿子此生之幸!”声音仍是铿锵有力,却不难听出其中颤抖之音。 沈崇了解自己的儿子性子倔强,但是没想到倔强到了这种地步,更加没想到沈江竟然为了一个女子能忍了这鞭刑!竟敢为了一个女子就如此忤逆!气血上涌,手上更是发了狠。 那一鞭子下去,衣衫被划破,白色的里衣衬的那血更加刺眼,鞭影不停,一鞭一鞭,遍体鳞伤。 江氏赶到内殿的时候,正好就看到那一鞭子打在了沈江残破不堪的背上,而沈江受了良久的鞭刑,即使军中三年锻炼,内功护体也仍是支撑不住,腰板稍松,右手及时地撑了地面,身子没有倒下,一口鲜血却喷涌而出。 大片的,星星点点的血迹印在大理石石砖上尤为刺眼。 看到这场景江氏感觉天都要塌了,也不管那鞭子会不会打在自己身上,飞奔上前扑了过去及时将沈江护在了身下,沈崇抽手不及,一鞭子便抽在了江氏的身上。 沈崇一向爱重江氏,此刻失手,心中也是内疚不已,伸出手想扶了江氏起来,却被江氏躲开,只见江氏扭头泪眼涟涟的望着沈崇道:“这是你的儿子!你第一个儿子!你竟然下了这般的狠手!” 沈崇的手上的鞭子还没来得及丢开,江氏却一把握住,手心立马就渗出了血,也不管那倒刺在手中越刺越深,只望着眼前的沈崇,从前的夫君,如今的王上,“沈家百年世家,的确声威势大!那又怎么样!即使沈崇你今日是吴地的君王!又怎么样! 沈崇你不要忘了!江儿不但是你沈崇的儿子!也是我江萤的儿子!” “江儿如今不过是想娶了自己心仪的女子,你便下了狠手,若我哪日碍了你的眼!你是不是还要废后!” 此话不但大逆不到,更是诛心。江氏这话否了沈崇多年宠爱之心,也是将他沈崇立于敌对之面。夫妻二人早前已为了此事多番争吵,谁也不肯服了谁去,沈崇更是一连数月都未曾再歇在江氏宫中,直到沈江归来,夫妻二人关系才稍稍缓和,没想到又因此事,起了龃龉。 见沈崇无话,江氏心里也是了然,松开握鞭的手,解了凤冠丢在了地上,那凤冠上的珍珠也是散落了满地。 “你.....竟敢....”沈崇不可置信的看着江氏。 “沈崇你与我江萤多年夫妻,如今你为王,我为后,多年君王你早已忘了当初娶我时的诺言,如今你既如此对待我和江儿,不若将我废了,将你儿子废了!你之前曾言江儿才能虽有,但性子不够果断刚绝,那你便找个更合适的太子人选吧!我江萤不配为王后,江儿也不配为太子!” 沈崇见江氏将话说的如此决绝,心中不愿也是赌气道:“你真是这么多年被我宠的无法无天!你既不稀罕,你和你儿子就今日离了王宫,贬为庶人!再不得入姑苏半步!” 沈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般模样,见自己的娘亲与爹爹针锋相对,也非他所愿,沈江挣扎转身,扶了江氏起身,开口道:“娘亲莫说气话,本是儿子所求,这刑罚儿子受着也是应该,娘亲您这又是何必。” 声音小的微不可知,那身子更是摇摇晃晃,江氏力气不大没扶得住,沈江就那么倒了下去。自己唯一的儿子这么晕了,江氏被吓得不轻,加上情绪激动,眼前一黑竟也是晕了过去。 沈崇额头青筋暴起,明显是怒火攻心的样子,看着倒在自己怀里的江氏,再看看倒在地上的沈江,沈崇头一次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亲事,不管也罢。 等沈江再醒来时,已是五天之后了,一睁眼便看见江氏守在自己的床前,他想起身,稍稍一动,浑身却都跟着痛了起来。 江氏安抚性的拍拍沈江,微笑道:“儿子,你那个没良心的爹,给你赐婚了。” 一听赐婚,沈江又激动的想起身,只听江氏道:“太子妃是阿然,是阿然,快把心放回肚子里吧。你好好躺着,不然身体好不了,娘亲可也是不准成亲的。” 第63页 沈江这才安静的躺着没动,几日没开口声音有些晦涩,只听沈江言:“那阿然可知道了?” 江氏听了这话心中笑叹儿大不中留, “人家这会子估计实在家里准备嫁妆了吧,就你个小子还躺在床上。” “娘亲可好?” “为娘好的很,安心养伤吧,大夫说你这伤虽伤及筋骨,但好在你那没良心的爹没下狠手,也不会落下什么病根儿,会留疤,但是比起娶了你心仪的姑娘,留这点疤算什么。” 沈江看见江氏头上凤冠仍在,心也是安了。这次事情闹的大了点,但是遂了自己心愿,也不算亏,就是有点愧对爹娘。江氏一向脾气大,往年和沈崇吵架时也每每是沈崇服软,沈江深知自己父王对母后感情有多深,两人以往也闹,却从未这般过。也不知道两人是如何和好的。 沈江因着伤势颇重,所以这几日一直都歇在以往未建府邸时住的宫院,连着躺了好几日,实在躺的发软,下午天气好的空当儿,初一便扶着沈江躺到了宫院中已备好的躺椅上。 沈江半躺在躺椅上看着眼前的海棠树,春天还没过,海棠花期还在,仍是艳丽的很。当初在自己的宫中种了这海棠也只不过是因为阿然的院子里有而已,这会儿看着这海棠又想起来那日在阿然的院中亲手给她扇扇子的场景,沈江嘴角不自觉地就向上扬了起来。 日光和煦,微风拂面。 从小一直喜欢的人儿,不久以后就要成为自己的妻子了。沈江想到这儿心中顿时柔软成了一片。 ☆、第三十四章 沈江在王上面前闹过的事情李悠然这边儿已从初一口中得知,赐婚的圣旨也是随后不久就下来了。夏氏和李慎心中是松了一口气,开始张罗起来嫁妆的事情。 王族下来的聘礼过来的时候几乎占了半个李府,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其中还有投李悠然所好的名家字画。 聘礼贵重,嫁妆碍着颜面也就不能少了,夏氏从小给李悠然攒的嫁妆此时也显的不够贵重,不行的地方还是要一一过了从新挑拣才是,这就要花去大量的时间了。何况还有那喜被以及乱七八糟的需要手绣的东西。而那婚期则是定在了算好的黄道吉日第二年的六月初八,一年的时间也显得不够了起来,府里的女眷们就显得格外得忙碌。 这阵子李府上下都透着喜气儿,下人们出去办差事也觉得脸上有光,有朝一日沈江即位,他们主子可就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了。 外头的世家大多不知太子是花了怎样的气力才求来这样的一桩婚事,虽早有消息,却也没想到真的就这么快定下了。原本同辈的贵女们还打算看李悠然的笑话,如今这婚事已定,笑话不但看不成,说不定曾经得罪过李悠然的人还要被打脸。 世家贵女的圈子本是将李悠然排除在外,如今因着身份的变化,却又不得不巴结起李悠然,是以这几天李悠然收到的请帖尤其的多。 不是这家的姑娘生辰宴,就是那家姑娘办的什么赏花宴,还有自诩才女的办的酸不溜丢的集诗宴。 辛奴整理着请帖,世家讲究,那帖子做的也格外的精致,都是用的自家下人做的花筏。春夏没见过这些东西,凑近看着倒是喜欢。 拿起了个海棠花样儿的请帖前后翻看了下,春夏对着树下正练字的李悠然道:“姑娘这王家做的帖子格外的别致,看帖子说是请您去赏花呢,您当真不去?” “有什么好去的,从来也不是一路人,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李悠然头也没抬,只专注笔下的字。 “奴婢倒是觉得啊,您以后就要成为太子妃了,这些贵女日后也必然是其他王侯大臣的妻子,您这会儿放下性子和她们相处相处,日后对太子也有助益。”辛奴柔柔地道。 道理其实李悠然也懂,不过她一个人待惯了,不乐意往那世家圈子里凑。那些人瞧不上她,她又何尝不是。可是嫁与沈江之后,这些却又是不得不面对的东西,不说对沈江是否有助益,对自己的兄长和侄子,也是利大于弊。 李悠然微不可知的叹了口气,纸上那字是不成形了,也怪自己走了神,搁下了笔,李悠然揉了揉手腕,开口道:“把那请帖都拿来我看看吧。” 辛奴见自家姑娘听进去这话,把整理好的帖子递给了李悠然。 仔细的都一一翻看着,秦书玉站在后头也跟着瞧了一些,见李悠然把什么诗会的生辰的都撇下了,看到最后只有一个赏莲会和春夏手中那封王家的请帖了。 “这两个帖子看着日子是错开的,周家的这个可就是明日的了。王家那个倒是月末,您可想着两个都去?”秦书玉问。 第64页 李悠然还没回答,初八先插了句嘴:“周家的身份高些,那周三姑娘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这一大堆的女眷聚在一块儿无聊还聒噪,姑娘您带着辛奴和春夏去吧,小的可就不凑那热闹了。” 见初八这么说是周家的三姑娘,春夏就有点怵,跟着李悠然胆子虽然大了些,但是这些场合也是没怎么去过的,万一去了又被人埋汰了春夏也受不了,也跟着说道:“奴婢也是个笨的,姑娘您真去的话,还是辛奴姐姐和书玉比较合适吧。” 李悠然白了春夏一眼,“初八不去就算了,你这个我跟前的大丫头不去算怎么回事儿啊。书玉又不是真的丫鬟,怎么,那年王上的酒宴你被人数落的事情还记着呢。” 这话里的酒宴之事,便是那年李悠然被王上训斥禁足的时候。当时春夏犯了个小错,被个周三姑娘的大丫鬟给数落了,那周三不但不觉得过分还觉得理所当然。李悠然是个护短的,当即怼了回去,骂人不带脏字儿的说人家咸吃萝卜淡操心,这才有了被王上下批语的事儿。 这事儿春夏一直记在心里,是以这回说什么也不愿意跟着李悠然一起去,生怕惹了什么麻烦,落了什么笑柄。 看春夏那样子,李悠然到了第二天也只好带着辛奴和秦书玉出了门。 周府甚大,又喜奢华,不似寻常府邸只设些庭院阁楼,而是在庭院里的扩了湖,连着的是苏州河的水,乃是活水,坐在湖边的亭子里,一眼也望不到头。 而周家主母又甚爱莲花,是以这湖中种满了各个品种的莲花,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才让这盛夏开的花,春天就开了。这周三姑娘设了赏莲会,不但未曾出嫁的世家闺女们都来了,那好奇春季莲花的男子也求了周二爷单独扩了个男宾区。 小辈们爱热闹,这会儿还没到巳时的功夫,基本都来齐了。这边女客都在亭子里说着话,而那男客大胆些,则都上了周家的自造的小型楼船驶向了湖中心。 女娇客们有些羡慕的看着那楼船,其中一个尖下巴,皮肤稍稍泛黄的姑娘对着周三姑娘道:“周姐姐你家这楼船可真好看,等到晚上灯笼全都点起来估计就更好看了吧。”语气不乏羡慕。 周三姑娘这话是听惯了的,初次见她家这楼船的人基本都会有此一问,而这说话的人则是孙家七姑娘。孙家当初大夏朝时从来都是压着周家一头,到了这吴地,却比不上周家了,是以周三回的语气颇有些得意。 “前年本想办个楼船灯会,但当时咱们还在和那大理打着仗呢,央了爹爹,不给办也是没法子。” 孙七姑娘点点头,前两年是的,自家爹爹也是低调的很。 说到了楼船灯会,姑娘们又起了劲儿,意思着指望周三什么时候再办一场,讨论的有点停不下来。 就在这群姑娘们议论的正是热闹的时候,其中有个声音道:“这未来的太子妃怎的还不见人,帖子说得巳时,这可马上就要过了。” 周三闻言嗤笑一声,当着众人道:“未来太子妃总是金贵,咱们可不得等着,人家不压轴最后一个来了,倒显得多上赶着我似得,可不是就不行么。” 众女都了解周三性子,霸道刁蛮,偏偏族里在朝为重臣者甚多,身份压一头,即使这话说的过分了,也不见众女有吱声的。 说曹操曹操到,只见远处一女子缓步而来,未看清模样,穿的倒是素净,但是那料子花纹样式做工一看便知是织女苑的衣裳。 浅粉底的交领襦裙,未绣任何花样,中间是穿了一层稍深一点的粉色潋滟纱,潋滟纱是独独是只有织女苑才有的东西,一纱难求。而在最外面,则是披了一件同是潋滟纱的白色宽袖纱衣。袖口和衣摆处,是双面绣的荷花,随着步履走动间,李悠然好似是那踏莲而来的莲中仙子。 都说人靠衣装,而这本身简单却又极其奢华的织女苑的衣裙也没能盖住李悠然的容貌和气场,在场的所有女眷,最后一次见李悠然都已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只记得李悠然长的好看,却没想到成年之后的李悠然竟然能出落到如此倾国倾城的模样。 那脸再没了十一二岁那会儿的稚嫩,眼尾狭长,带的那神情都透着魅态。偏偏是这样的脸,那眼神却疏离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加上个子高挑,在场的很多贵女都瞬间觉得自己矮了一截,不自觉地给进了亭子的李悠然让了位子。 见着亭中安静无话,李悠然开口道:“本以为帖子写的是巳时,我还当自己来的正好,没想到各位都到了,这就显的我不好了,给各位赔个不是,还请给位不要介意了才是。” 第65页 声音软糯,听着粘腻,但配着李悠然此时落落大方的姿态,众人又觉得这样的脸就该配这样的声音。 李悠然话说的漂亮,周三姑娘也不好说什么,只好皮笑肉不笑的道:“悠然妹妹见外了,原是我们这些人无聊才来的早了些,比不得妹妹。” 这话听着众人是谁也不好插嘴,这周三一见李悠然就要和人家打擂台,这任谁也不想掺和,也懒的掺和。 周三姑娘本以为李悠然会撇开这个话,没想到人家竟然直接回了一句:“是啊,这嫁人本就繁琐,这嫁与太子就更是繁琐,我也是抽了空当儿才来的。其他姐妹的帖子也不是不想去,实在是挪不出空当儿来。” 都是贵女,见惯了场面,听多了场面话,也都知道李悠然这话就是给在场的各位知会一声,人家忙的很,没的功夫天天去这个宴会,那个宴会。与其说是没空,不如说是没那个交情。 都与李悠然不熟,场面难免尴尬,周三姑娘像是嫌这气氛还不够尴尬似的,又道了一句:“妹妹几年不见,脾气倒是软和了。当年王上宴会之上数落我的气势倒是轻了些,怎的?当真要跟着沈表哥后头做个贤妻良母?” 周家势大,与沈家也多有姻亲,这一声表哥虽显得亲昵了些,但绝对不过分。周三言语挑衅之意极浓,显然是没把未来的太子妃放在眼里,你说人家不知天高地厚也好,不知规矩分寸也罢,但是周家的姑娘,有这个底气和资本。 不过此举愚蠢至极。 众人都把目光撇向了李悠然,看这位商户之女,未来的太子妃会如何作答。 李悠然眼光撇了一眼周三,冷哼了一声,随即又笑了,轻声道:“嫁与□□,贤良淑德不是应该的么,难道周姐姐看不上这贤妻良母不成。” 素手纤纤,端了那白玉茶杯轻抿了一口,只听李悠然又道:“沈哥哥幼年常与我提起家中趣事,可能说起过周姐姐您这个表妹,也怪我记性不好,一点印象都没。” 周三被捧惯了,听完这话,手中的白玉茶盏气的都快捏碎了,而对面那人却一脸笑意嫣然的样子,惹的周三更是上火。 作者有话要说:推动剧情的人物, 懒得取名字了, 请谅解。 以后每天固定晚上二十点二分更新。 谢谢支持, 爱你们! ☆、第三十五章 李悠然看周三姑娘一副气煞的模样,对着众人笑了笑,四两拨千斤的举了茶杯对着周三道:“周姐姐是主,我是客,这杯茶以茶带酒敬你,谢周姐姐办这宴会也没忘了我这号人。” 话说完,也没真像饮酒一般的一饮而尽,只是小抿了一口。在座的姑娘有想接着看好戏的,也有对这不耐的,挑开了话题再没往这两人身上引,生怕这二人又对上,她们旁观的也吃不消。 快到了夏天,这天气也是宜人,不冷不热的风吹过来也叫人舒服。那风里还带着些莲叶和莲花的香味,绕过鼻尖再看这湖水春光,心里也是极舒坦的。 许是春风湖景取悦了众人,气氛也稍稍缓和了些。两个脾气不好惹的主儿,说话也没有那么夹枪带棒,虽还是不客气了些,但总比针锋相对好多了。这气氛一好,姑娘们都是半大的年纪爱玩的心态,有提议乘了楼船去湖中心看看湖中莲景的,也有那想挑事儿的提议了对对子。 谁都知道周三姑娘才学一般,但是对对子上却是厉害,这提议不是明显给周三姑娘出气的么,应承的人不多,更多的还是想乘了那楼船看看。 这赏莲会是周三张罗的,迎着这赏莲会的主题也得从了众人。 楼船一共是三层,平常待客的话都是在第一层吃喝赏景,第二层则是供宾客休息的客房,而那第三层,无楼顶遮挡,露儿天的设计。姑娘们见男宾的楼船都是去的最顶层,也都求着周三带着她们去那顶层,除了想看看景色,也想趁机看看能不能在男宾前露露脸,毕竟也都是适龄待嫁的姑娘。 女子家家的心思都懂,可是这顶层总显得有些不安全,周三摇了摇头表示拒绝,真出了什么事儿她可就有的好挨罚的了。 “周姐姐你放心吧,能有什么事情,伺候的丫头都在边儿上跟着,也有行船的小厮守着,你就带着我们上去看看吧。”孙七姑娘出口央求道。 “是啊,不会有什么事情的,眼下无风也无浪,姐姐好安心的。”其他人附和。 周三被众人架的有些不好拒绝,却还是没有点头,这楼船高达五米,第三层着实是有些危险了。没意外就算了,可这往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真有点什么意外她也不敢担着那个责任。 第66页 本还在犹豫着,可瞥见一旁的李悠然那副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了然的模样周三又觉得气恼。像是要证明些什么似的,就带着众人上了那顶层。 顶层有护栏,护栏半米多高,其实也很难发生什么意外。众姑娘们头一次上这楼船都稀奇的很,东看看西望望,觉得这次还真是没白来。 五米高的地方看着湖光莲叶的景色果然别有一番滋味,这湖是连着那苏州河,坐在亭子里面看不见那寺庙佛塔,登高望远,不知是不是这水汽氤氲着,显得那远处的佛塔也多了点飘渺的感觉。 李悠然临着护栏眺望,也觉得心旷神怡。闭了眼睛去感受风里的清香,那风吹起了青丝,吹起了大袖,吹起了衣摆,李悠然整个人好似踏风而行,虚幻的不似人间女子,像那洛神,更像那清高妖冶的九天玄女。 辛奴和秦书玉是天天见着李悠然的,这会儿也被李悠然的风采恍了半刻的神。其他人的眼光也都不自觉地被吸引了过去。 初一看着对面的三姑娘,对着沈江道:“主子,您这是知道三姑娘这次会来,所以才过来的吗?” 这话问的多余,沈江没答。 初一没有再问,心下却是不痛快。明明身上还带着伤,却跑来看这什么莲花,这满湖的莲花荷叶有什么好看的,大片大片的绿,掩着那莲花根本就瞅不见什么,这样一来和那长在地里的草有什么区别,果然还是冲着人来的。初一想着这主子明明平时不近女色,怎么碰到这三姑娘就和愣头青似的总巴巴的上赶着。 像是知道初一在想什么,被沈江斜了一眼,初一便低下了头规矩的守在了沈江身后。 这男宾的楼船上 ,不光是沈江在看着李悠然,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另一艘楼船上一女子好似要飞升的身影。 有那没眼力的说道:“这是谁家的姑娘,怎的从来没见过。” “是啊,如此身段样貌见过怎么也不会忘的。” “那是未来的太子妃,都别瞎议论了。”还是有个聪明的说了话。 沈江没理会这些声音,只定定地看着对面那楼船上自己心心念念的人。自那日殿中受了鞭刑之后,也过了快半月了,说他是脑子昏头了也好,被美色迷了眼也好,这午夜梦回,辗转反侧间就总想着这人,伤还没怎么好,听了李悠然会来周家赴宴的消息没顾及江氏的阻拦,拖着病体也是跑了来。 沈江心里笑笑自己,这算是个什么呢?大概就是难过美人关吧,不过自己算不上什么英雄就是了。 对面那人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众人目光所聚,还转头对着辛奴和秦书玉说起那佛塔的典故。 听到李悠然的声音一众女眷也是缓过了神儿,对李悠然此人在场皆不了解。短暂相处也不过是觉得此人倨傲刁钻了些,倒也不算什么,更难相处的也见过。何况人家现在的身份,也就被动的接受了。 这样的模样,虽都是同性,但也没办法生了那嫉恨讨厌的情绪,也着实是差别太大,没什么好比较的。 贵女们都还是很有节操的,即使是野蛮如周三,也不得不承认李悠然的样貌确实出众。 环境惬意了女眷们之间的氛围,都纷纷交谈了起来。议论那景色,相谈起趣事,聊上了胭脂水粉,珠钗头面。 本是极热闹和谐的场面,却听人群里一声惊呼,众人再顺着那声音去瞧,却瞧着一条通体青绿体长三尺左右的蛇往人群里游走。 一条蛇出现惊诈了场面,都是娇客,哪见过这等颜色这等大小的蛇虫,皆被吓的惊呼跳脚。即使有那不怕蛇的也不敢上前,这艳丽的颜色一看就是有剧毒。一条蛇场面还不算多乱,却不知为何,接二连三的又从栏杆底处爬来了好几条大小不一的青蛇,这下女眷们再憋不出,也顾及不上形象,尖叫迭起,窜成一团,场面一下子就失了控。 女客众多,加上伺候的丫鬟,守船的小厮,一时半会儿竟是看不清谁是谁。李悠然还算镇定,虽怕这蛇虫,但也知道不主动招惹的话这蛇是不会攻击人的。扭头想对秦书玉和辛奴说点什么,好控制住场面,却没想到不过一个转身的功夫就找不见二人了。 当下李悠然也有点担心,生怕二人出了什么事情,不管乱窜的贵女丫鬟们,也没顾上正着急抓蛇的小厮,就想拨开人群去找。中间人太多不好挤,李悠然向着侧面的栏杆走了过去,想看清楚此时楼船的场景,方便找人,没想到刚走到楼船栏杆的边缘,就被不知道哪里伸出来的一双手给推了出去。 力气极大,一时不察,李悠然被推了出去,翻身跌入了水中。 对面楼船上的男宾早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周二注意到时当机立断的就让小厮们把船停靠过去。本以为来得及救助,却没想到太子妃竟落水了! 第67页 沈江立马不淡定了,也不管初一在后头拦着,更是不管自己身上还绑着绑带,纵深一跃跳下了湖。 周二见状,凑近瞥了瞥楼船到水面的距离,挑了挑眉,心道这太子爷有点刚啊,这么高都敢跳。 落湖的瞬间,沈江就察觉到伤口崩裂,这点事情沈江根本就没功夫在意。阿然不会水,沈江心里慌的很,朝着李悠然扑腾的方向奋力游了过去。 好在上天垂怜,救到人的时候还有意识。 沈江顺着小厮递下来的绳子爬了上了楼船,小厮们都还算聪明,救上来了太子爷之后都乖乖转了身。这春季的衣衫薄,这水一泡,估计什么都能看见了。 将李悠然横放在船头的甲板上,沈江解下自己的外衫披在了李悠然身上,顾不得男女大防,按压起了李悠然的肚子,来回折腾了一会儿,李悠然吐了几口水,才慢慢的转醒。 李悠然睁眼时看到的就是沈江湿了头发,只着白色里衣,浑身透着血的样子。 “沈哥哥...”声音小到可以忽略不记。 这声沈哥哥听的沈江怜惜又心疼,摸了摸李悠然的小脸道:“没事了阿然,没事了,别怕,我在的,乖。” 得到了回应的李悠然冲着沈江扯了扯嘴角,放了心似的晕了过去。 沈江捋了捋李悠然凌乱的发髻,将李悠然打横抱了起来,这船上这么多毒蛇,沈江是不敢让李悠然在这船上待了。见着楼船和岸边距离不远,用着轻功直接越了过去,岸边初一早就等着了,还带着一众嬷嬷和丫鬟。 嬷嬷都是活出年纪的人精儿,太子和未来的太子妃在周府上出了事儿,还不知道要怎么追究呢,主子有事儿这些下人也免不了责难,是以这会儿伺候的格外用心。 沈江将李悠然抱到了客房中安置了,才安心的去了隔壁客房从新包扎了伤口换了身衣裳。 看着换下来的湿透的衣裳和浸满了血迹的里衣,初一语气很是埋怨道:“主子,这伤口太医千叮咛万嘱咐了不能碰水。” “再多嘴,就去领罚。” 初一不说话了,反正碰上三姑娘的事儿,自己这主子是什么也听不进的。 “初八呢,这回怎么没跟着?”沈江看了眼初一,“递个信儿给她,按老规矩罚了。” “再罚三年月银。” 作者有话要说:初八:“人在家中坐, 锅从天上来。” 初八:“打个商量?银子能不能不罚了?这可真要了命了。” ☆、第三十六章 辛奴和秦书玉从楼船上下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船上鸡飞狗跳的,那蛇后来小厮们都给抓了起来,仔细一数竟有十几条之多。 两人被嬷嬷带着去了李悠然歇息的客房,进了屋里,床上躺着的李悠然气色看着还好,就是那脸色看着让人有点怕。 秦书玉算是除了春夏之外,跟着李悠然时间最长的人,知道李悠然这表情明显就是动怒了。 和辛奴对视了一眼,上前跪在了脚踏边,齐齐开口道:“请姑娘责罚。” 喝着姜汤脑子已然清醒的李悠然没理会跪着的二人,这会儿心里只是后怕,自己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与人无冤无仇,是谁这般想致她于死地。 周三姑娘么?在自己的地盘上直接动手么?李悠然直接否定掉了这个可能,多年以前两人是有过节,这次会面也不算很愉快,但若说是到了下死手的地步却也是没有的。自己落水,会导致什么后果,一是身死,二是被人救上之后失了名声,这春季衣裳单薄,被那么多人看了去,任她是个什么身份也是不好嫁的了,更遑论嫁给太子。 李悠然想到这儿有了稍许思绪,周府小厮侍卫众多,丫鬟仆妇也是不少,丢了性命估计是不大可能了,那这背后的人的目的就是第二个了。 是谁不想她嫁给沈江呢? 王上,周三,还有......李悠然看了一眼低头垂目的秦书玉,不会是她。 当时场面混乱,看不清楚是谁在背后推了她一下,但是李悠然知道,那是个男人的手,宽厚有力,绝不可能是闺阁女子的手。女宾楼船上男子只有周府的小厮,收买小厮这事儿简单,谁都可以做,王上可以,周三就不用说了,这秦书玉却是不能。毕竟平日里都在自己的眼皮底子下,而且这次来赴宴,也不过是昨天才临时决定的而已。 这么一想又没了头绪,这临时起意的事情,是谁这么老谋深算笃定她一定会来,还提前在楼船上准备好了毒蛇。李悠然有些气馁,这日子自己是过的有点糊涂了,招惹了谁都不知道。 将空碗递给了一旁的仆妇,李悠然对着跪下的二人道:“刚才船上那般混乱,你二人在何处。” 第68页 知李家三姑娘要问话,屋子里周府的下人都退了下去。 房门被关上之后,辛奴才道:“当时奴婢本在姑娘后头守着,但是不知道是谁拉了我一下,之后再想去寻了姑娘,确是不行了,因为底下有条蛇不知为何一直追着奴婢,奴婢被那蛇吓的不知方向,到处乱躲。” “你呢?”李悠然问秦书玉。 “我当时也是和辛奴姐姐一般的场景,不知道被谁拉开之后就一直被蛇纠缠着,而当时还有位落单的贵女一直缠着我,抽身不开,等我再想寻了姑娘您时,您就已经落水了。您落水的那会儿,楼船上的姑娘丫鬟们和我一样,听到了落水的声音才知道的。” “不过当时船上乱成一团,这蛇不知从何而来,估计是有人故意为之,姑娘您落水可能就是个意外了。”秦书玉道。 李悠然没有直接挑明自己是被人推下水的,这话她也不打算告诉二人,辛奴是家生子原伺候在大哥身边的,秦书玉是外来的,这两人李悠然都没办法全然相信。 “起来吧,这事儿不怪你二人,不过护主不利,回去自按了家法去领罚吧。” 两人低声称是,起了身。 “太子呢?”李悠然问。 “刚路上来的时候见着太子和初一侍卫,初一侍卫说要去了前厅,周二公子和太子爷估计这会儿正审问着下人。还说等您起身收拾好了之后记得别那么快走,让您轿子去后门等等太子爷。”辛奴道。 “嗯,这会儿身子好些了,直接收拾好了走吧,记得把换下来的衣裳拿回去直接烧了。” “织女苑的衣裳直接烧了是不是太可惜了,可是千金难求呢”秦书玉道。 李悠然掀了被子走到了妆奁前,周府的客房做的也是奢华,屋里屏风摆设一样不少,就连这妆奁镜子,都比自己屋里的那个大了好些。不过李悠然对这些向来可有可无,也没多看两眼,直接坐了下来叫辛奴过来给她梳头。 头发还是有些湿,辛奴没敢盘了发髻,怕湿气散不出去惹了头疾就不好了。只把外面一层干了的头发编了几个小辫子盘在头顶,其他尽数散着。来的时候那套珍珠头面是用不了了,找了个窄细的丝带固定住了头顶的发髻。 衣裳换的是周三姑娘没穿过的新衣裳,周三身量没有李悠然高,也比李悠然干瘦了些,所以这胸前就有些紧,裙摆就有些短,晃动间还能看到那脚踝。 “姑娘您要不还是把胫衣穿上吧,不然这裙子短了,一会儿被下人看到了就不好了。”辛奴道。 李悠然点了点头,胫衣周府的人没送来,自己的那个也湿透了,原本想着裙子长些就不碰湿了的,但是镜子里面这个衣服看着实在有些不端庄。走路晃动间能看到脚踝就不说了,那胸好像拢不住似的,绷紧了看着也羞人。 湿漉漉的绑在腿上难受的很,李悠然戴好了幕篱之后是不想再在周府待了,闹心的很。出了房门,仆妇带着出了周府。 上了轿子之后听了沈江的话,绕路去了周府后门一个偏僻的角落等着沈江来。李悠然也有话想和沈江说,昏睡过去之前满眼都是沈江身上那血,没来由的想起心里就有点不落忍。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轿子外面才听到点动静,辛奴和秦书玉下了轿子守着。沈江一掀帘子直接进了来。 见着李悠然穿着不合身的衣裳,沈江笑道:“这衣裳小了看着倒也别有一番风情。” 知道沈江这话是什么意思,李悠然瞪了沈江一眼, “别一上来就说些什么贫嘴的,你身上那伤怎么那么严重,初一过来递消息的时候可没说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不碍事儿,老子教训儿子还能下得了什么狠手。”沈江道。 李悠然不信这话,直接上前就想解了沈江的衣服,要看个究竟。没料到这动作的沈江愣神的功夫就被李悠然得了手。 里衣上还是有些血迹,看到这些李悠然就不乐意了,“你不是说伤不重么,怎么这会儿子还渗着血,你把肩膀撩开我看看伤成什么样子了。” “还没成亲呢,你这直接叫我脱衣服是不是太快了。” “你再贫嘴我就走了。” “好好好,给你看。”沈江妥协道,“给你看行,可不许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李悠然没吱声,半起身的凑近看了那伤口,其实什么也看不到,只能看见满身的绷带,绷带还透着血迹。 “王上拿什么打的你,怎么这肩膀后背全是血。” 沈江给李悠然看了这伤口,也就没准备瞒着,直接回道:“鞭子。” 王上用惯的兵器是什么,钢制的九节鞭,这吴地的官员百姓都是知道的。李悠然没想到王上竟然这么狠心,自己的儿子都敢用了这鞭子打,这是多看不上自己啊。 第69页 看李悠然的神情沈江就知道这丫头在想什么, “阿然,那是我爹,也是王上,他有他的考量,你莫想左了。这不还是心疼我,给咱俩赐了婚。” 李悠然哼了一声,不再看那伤口,王上怎么想的她心里有数,儿子跟老子较劲儿,不吃点苦头怎么成。可这心里就是不舒服,一是为了自己 ,二是为着沈江。 沈江穿好了衣服,伸手捏了捏李悠然的脸,“你这丫头心里就别气了,没什么,倒是你怎么来了周府赴宴,之前不是最看不上这些应酬的么。”笑了笑又道:“难不成是想着以后是太子妃,先替你未来相公筹谋筹谋不成?” 本来是这个样子,也都是应该的,但是从沈江嘴里这么一说一调侃,李悠然就有点不好意思,狡辩回嘴,“不过就是在家待的太无聊了,也来看看这春天的莲花长什么样子。” 不理面前这妮子嘴硬,沈江看着李悠然认真道:“阿然,姑苏一向算是平安,但是乱世什么都是保不准的这个你我都心知肚明。说不定这吴国,这姑苏哪一天就要面临危难。太子妃的身份是高贵,但是上了这位子面临的东西也多,不光是自家,还有国。你的脾气心性我都知道,你大可不必为了我去应付这些人,一来身份有差,即使能帮助些什么,也没太大必要,二来,我还是希望在没成为太子妃之前,你能按着自己喜好过日子。” “因为嫁了你之后我要担的东西更多了是不是。” “是。” 听完沈江说的这些话,李悠然心中是感动的,从小一起长到大,沈江是了解她的。这了解本就可贵,能舍了身份立场叫她随了自己心过日子,就更加弥足珍贵。 李悠然这会儿觉得,说不定嫁给沈江,就是她最好的归宿。 正经话说完,沈江从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个小袋子,取了里面的糕点吃食递给李悠然,“进了周府到现在都没来得及吃东西吧,这个是我从周府带出来的,你先垫垫肚子,等你回了府上再用其他吃食也不会太难受。” 李悠然点点头,伸手接了,小口吃了起来。 很少看到李悠然这么乖顺安静的样子,沈江不自觉地笑了笑,盯着李悠然这个吃完,马上又递了另一个过去。 “遇蛇那事儿我和周二查了,暂时没什么眉目,那蛇好像是凭空出现似地,找不到源头。你当时在那船上待着,可觉有什么奇怪?”沈江问。 又接了一个沈江递来地吃食,李悠然边吃边说道:“我看着这事儿像是冲着我来的,明察不太好,回头我给你写封信,你按了信里好好的查查。” 知李悠然谨慎,沈江点了点头。 饱暖思□□,这五脏庙被填好了,一男一女的沈江就难免生出了点旖念,毕竟上回那事儿他可是梦见好多回了,好不容易见着了,这脑子心里手上就有点不受控制。 ☆、第三十七章 有了上回的经验教训,沈江脑袋一歪李悠然就知道他要干什么,也没直接撵了沈江,只是大声喊道:“辛奴,书玉,我们该回去了。” 这话一说沈江摸摸鼻子,不好再干什么,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只好乖乖的下了车。看着沈江弯腰转身的背影,李悠然捂着嘴偷偷地笑了笑。 路上还算畅通,一路到了李府,回了小院儿李悠然先换了身衣服,解了胫衣却看到两个小腿都起满了红点,还有些痒。 春夏早就听完辛奴和秦书玉说的事情,本来就听的心有余悸,这会儿看见李悠然小腿上的斑斑点点,直接吓到了,“姑娘,您不会中了蛇毒吧。” “你可盼着点姑娘好吧。”初八说着也蹲下仔细看了看那红点,抬起头对着李悠然道:“姑娘没事儿哈,这个就是被湿气憋出来的,晚点您叫了大夫过来给您开点补气血去湿气的方子养几天就没事儿了。” 李悠然想着也是这个,没太放在心上,沐浴完之后用了点羹汤先是睡了一个时辰,等着大夫来医看过之后确实是初八说的那样儿,也就没再管了。 晚间儿夏氏差了人来问,李悠然又去好一顿安抚,再回到自己闺房的时候,只觉得乏的很,一点气力都没的直接躺床上睡着了。 睡的昏昏沉沉,就起了梦境。 乱的没了分寸的人群慌不择路跑成一团,周围一片漆黑只留人影晃动,惧怕的神色,刺耳的尖叫;漆黑模糊了轮廓,一群人像是在做困兽之斗,在一个圈子里绕不出去。自己在边缘处挣扎,想逃离,逃离不开,黑暗之中,不知是什么牢牢地锁住了自己,又不知何处出现的一股力量将自己推了下去。 坠落,坠落,还是坠落!终于沉到了底,伴随的是窒息和疼痛! 第70页 “姑娘,姑娘。” 这声音好似光明,劈开了黑暗,给了梦境里的李悠然一个前路。踉踉跄跄的爬起,顺着那光一步一步,一步一步。 “姑娘您快醒醒啊,怎么了这是。” 李悠然睁开了眼,眼帘外是春夏担忧的神色。梦里窒息的感觉让李悠然还有些置身其中的感觉,神情就显得恍惚。 春夏伺候着李悠然这么久也不是没见过李悠然做噩梦,醒了还是不清醒这倒是头一回。转身倒了杯茶扶着李悠然起来了喝了。 热茶入喉,给了李悠然一点真实活着的感觉。 “姑娘可是白天的时候惊着了?”春夏问。 “大概是吧,不碍什么事儿。” “书玉就怕您晚上着了梦魇,所以这会儿小厨房里还煨着安神汤呢,我给您端过来,您喝了再睡吧。” 李悠然点点头,也难为了秦书玉这么细心。用了安神汤之后,后半夜睡的就沉多了,也舒服多了。第二日起的时候也破天荒头一遭的睡到了日上三竿。 再起了身的时候,样子看着精神多了,一众奴婢也就放了心。 李悠然去了书房提笔给沈江写信,却又不知如何下笔,临了也才写了几句,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若不能深查也无妨,多些警醒便是。 这句写的不觉明利,李悠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了半天就说了这么几句话。给了初八递了消息之后,脑子里思绪还是乱,但心里也算是放下了颗石头。 事情发生在周家,外人进门着手去查少不得惹了周家。即使是太子的身份,也显得不妥,何况沈周两大世族盘根错节,估计这事儿发生在王后身上,那王上也会重拿轻放。李悠然知道这些,也就不太想给沈江添麻烦。 反正有了沈江那话,她心里有了方向,对人做事也就如从前一般自在了。 王家的会宴李悠然找了个身体不适的理由推了,后面的时间也就刚好借了落水之事称病,省去了不少麻烦。 来年的六月初八成亲,李悠然估摸了一下时间,一年多,当真不出门就有点无聊,就想找点事情给自己做。 自家这地底下有点东西,六七岁的时候建造的地道一直没用上,但是还是留着,想起冷家秘术,李悠然心里就有了点想法。 冷亭春自从随军归来之后,只上李府拜会过一次,其他时候都在姑苏边儿上的小宅子里窝着,比她还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次既然奇门遁甲的大能在,不用上就有点可惜了。 李悠然停了手中的笔,不再写,仰头看了下日头,半下午的这太阳晒着还是有点叫人犯困的,五月的天气真的舒服,透着骨春天懒洋洋的娇气劲儿。 见李悠然抬了大袖遮日头,辛奴以为是晒着了,温声细语道:“姑娘要是觉着晒的慌的话,就还是回了屋里了吧。” “不用,看着有点刺眼了而已,院子里还是舒服的。”李悠然起身走到了海棠树下的躺椅上躺下,海棠树小,遮不住阳光,辛奴就跟着旁边扇着团扇,细心点还能发现坐的那位置刚好替李悠然挡了日头。 “初八的伤好点了没,还在床上趴着呢?”李悠然闭着眼问。 说到这个,旁边儿三人都笑了起来,春夏更是乐呵呵的道:“屁股开花儿,可没那么快好呢。我见着初八对伤势不怎么在意,整天就在屋里嚎她那三年的月例银子呢。” 这话说的可乐,李悠然闭眼听着也觉得好笑,这初八来伺候她之后整天耍活宝似的,这回遭了一趟罪也好。 “原就是初八的错儿,谁让她怕了周三姑娘,不肯跟着去呢。不然咱们姑娘也不用日日都得喝了那安神汤才能入睡。”秦书玉道。 自那日梦魇之后,每到晚间,李悠然不是睡不着就是容易睡过去魇着了。前世今生的事情在梦境里重叠,搞得李悠然每日醒来都稀里糊涂的。得亏有了秦书玉,熬的那安神汤,这夜里才能睡个安稳觉。 也不是没质疑过这汤水,拎着秦书玉单独问了材料,又去看那药渣,也就都是些普通药材食膳,放下了心安心用了,没几天的就成了习惯。 “还不是你这厨娘手艺好。”春夏打趣,瞅见秦书玉眼角含笑,模样温柔又可人,不自觉冒出一句,“姑娘明年就要出嫁了,我和辛奴都得陪嫁,初八是算是护卫也得跟着的。书玉你呢?当真不打算嫁人了?” 这话一问,秦书玉神情明显楞了一下,稍后才道:“ 许是这八字太硬,书玉打算一直陪着娘亲弟弟当个老姑娘了。” 语气不紧不慢,透着股无奈心酸,春夏单纯,只当是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给秦书玉赔了罪。 “秦书墨是个好小子,不嫁人跟着他后头你日子也不会差,婚嫁之事你若当真没了念头,觉得这样自在,也不无不可。”李悠然道。 第71页 辛奴一向安静不多话,秦书玉她认识相处的时间短些,之前也没什么交集,平日里听到这话也不会开口,这会儿倒是劝慰了一句:“书玉妹妹心性难得,这样的品貌当个老姑娘太可惜了。还是该叫王婶婶给你再找个好婆家,老来也不会太孤独。” 秦书玉只摇摇头不再说话,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下午的时光就这么晃晃悠悠闲话聊儿的就过去了。李悠然心里念着地道的事情,也是个行动派,第二天就请了冷亭春过来。 还是那人工荷花池子的凉亭里,冷亭春看着对面出落的更加惑人的李悠然笑了笑说道:“三姑娘这事儿其实不用找了我?” “此话怎讲?”李悠然疑惑问道。 “秦书墨可算是三姑娘您学生?” “也可以这么说。” “那就是了,秦书墨这孩子天赋异禀,我也有心找个传人,已经悉数都教与秦书墨了。他也不负所望,学的极好。” 李悠然听了这话诧异之外就是不舒服,非常的不舒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办成了事情,自己竟然一无所知,李悠然真的就是觉得自己年纪不大,脑子先不行了。 “冷家不是向来不传外人,公子怎的就这么轻易的教与了秦书墨呢?” 冷亭春笑了笑,有些神秘,对着李悠然摇了摇头, “这我答应了秦书墨不能随意告之,三姑娘还是不要问了。至于您这次想与我学点奇门遁甲之术,可以直接找了秦书墨。” “呵呵,这次是我私人来找了公子的,有些事情不方便与外人言,公子愿意只单单教与我一些即可。秦书墨那边儿公子也别说这事儿就行了。” “这是自然。” 李悠然这会儿心里不舒服,问了吧觉得不合适,不问吧,心里真是难受的不行,到底还是开了口:“公子自从去了军营,也没有时间见这小子,什么时候这小子就得了您的真传了?” “不可说。” 又是这个回答,李悠然更加憋闷。秦书墨这小子真是能耐了,把冷亭春算是驯服的算是明明白白,还一点口风不漏。 现在自己也不能去找这小子问清楚,不然按照秦书墨的七窍玲珑心必然顺藤摸瓜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地道这个事情李悠然还是觉得多一个人知道不如少一个人知道的好。 李悠然心里气着,全然忘了是自己当初让秦书墨用阳谋的事情。 ☆、第三十八章 冷亭春来了见李悠然的事儿,本就也不是什么秘密的事情。 李悠然前脚儿刚进了小院儿,后脚秦书墨就来了。李悠然好笑的看着眼前这个十一二岁的小子, “你倒是机警,来了作甚,可是好一阵子都没见你了。” “前日才来过吧。” “上次你来了可不到半盏茶的功夫。” “上次有事情想问问的,您看着不舒爽,怎敢叨扰。” 秦书墨常年习武,加上王氏后头细心调理,十二岁的年纪身量都快赶上李悠然了。气势迫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养出来的。 不想再在院子里跟着秦书墨耍嘴皮,李悠然没好气道:“有事儿没事儿,没事儿就回去。身子不舒服,看了你也不顺眼。” 秦书墨倒是大方,告了辞转身便走了。 本来心情就憋闷的李悠然,现在心情就更不好了。秦书墨这来去轻松了然的样子,明显是知道了,李悠然看出来也就懒的隐瞒,后面再有了地道的事情还叫了秦书墨来问。 待嫁的女子要学的东西本来就挺多,夏氏像是把以前从来没说过,从来没教过的东西都一股子的给李悠然灌了进去,也不管李悠然是不是不喜欢,是不是很累。学着这些东西加上地道的事情,时间转瞬即逝。 已定亲的男女,不能见面,迷信说是不吉利。耐不住这些的沈江偶尔也会趁着初八值夜的时候来看看李悠然,落水的事情到底也是没往下查了,不是不想,是没办法。沈江虽未明言,但李悠然也知,帝王之家,无奈的很。 转眼离大婚之日只有半月时间了。 前头夏氏忙着张罗这个张罗那个,一点都没时间搭理李悠然,李悠然也乐得轻松窝在小院儿。 春夏捧着嫁衣进来,笑意盈盈的冲着一旁伺候的辛奴道:“姐姐你看看这嫁衣,红色料子用的全都是织女苑独有的料子,上面的刺绣都是金线掺着什么也不知道,把这个凤凰绣的都快飞出来了。” 原本这嫁衣该是女方准备,偏偏沈江龟毛些,嫌弃宫廷绣娘绣的东西太死板没有织女苑的生动。竟是花了大手笔找了织女苑花了一年时间赶制了这嫁衣。 “姑娘试试吧?看看这赶制的衣裳和咱们平时定的有什么区别。”辛奴道。 第72页 李悠然起身也准备试试,初八旁边闲磕,“这织女苑的衣裳贵死了,也就三姑娘愿意舍了那么些个的银两去买个几块布。您看那些贵女们可也是不怎么舍得买了的,太子爷还真是疼您,嫁衣都不忘找了织女苑去做。” “这怎么能比,老爷当初退隐之后给了几个生意铺子给咱姑娘做,那钱都是咱们姑娘辛辛苦苦赚来的,和那些吃着用着家里的姑娘们就不是一回事儿。”春夏道。 这话倒也对,李慎自吴国开国以来,就没了心思再去经营那生意,整日的时间都花来陪着夏氏,逗弄儿孙。李少珏进了官场,生意也就一分为二给了李少白和李悠然,原本挣钱多的那一部分都给了李少白,暗里的一些田庄铺子,都是给了李悠然。姑娘家家的还是要低调些,所以在外头的那些生意,李悠然并不抛头露面,只找了有能力的掌柜来做。 分红待遇都是极好,掌柜们都当自家的生意在做,所以生意利润的倒是比当初李慎接管时好了很多。赚大钱却也只是这一两年的事情,秦书墨来求了李悠然给个机会给他历练历练。李悠然也就做实验的心态给了一个铺子,没想到秦书墨当真就把利润翻了两倍。 后来又尝试性的给了几个田庄铺子,利润皆是往年的两到三倍。这下李悠然就有一种自家捡到宝贝的感觉。 人比人是会气死人的,李悠然自己是重生的,虽然也知道自己算是个聪慧的,但那也是有了前世的经验积累着。可是这秦书墨当真是个天才,学什么都信手拈来丝毫不费功夫,李悠然也旁敲侧击过想试探试探这秦书墨,得到的结果就是,彻头彻尾的正常人,绝对不是什么重生穿越之人。 从接管生意那一天开始的秦书墨在李悠然眼里就是一个谜一样存在的人,李悠然也试图把他看清楚,试着全方位,多角度的揣摩解读他,但是非常吃力,因为真的是看不到的具体特点,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就像李悠然从来都搞不清楚,秦书墨是怎么学会那晦涩难懂的奇门八卦之术,还尽得冷家真传。奇门遁甲之术可不同于平日里学堂书院学的那些东西,靠着勤奋和努力就可以得到成果,这需要超高的智慧和极强的理解能力。而只有区区十二岁的少年,是凭什么就学会了那些连自己都搞不懂的东西。 自学成才?自己这老师算是开蒙的好?还是自幼刻苦? 好像哪样都很牵强,好像哪样又都沾到了一点边,后来李悠然索性就承认了,这世界上就是有这么一种人,什么都做的好,什么都优秀,任你追赶十年八年也及不上人家。 这织女苑的衣裙,原本定做一件李悠然也肉疼的很,后来看了那账本儿,直接就放开了。 根本就不差钱。 是以李悠然现在正经的可算的上是个富婆,不掺水分那种。 初八也知道这三姑娘有钱,但是太子有钱没钱确是不知道了,只回了春夏道:“三姑娘有钱咱们几个都知道,我原先伺候着太子爷的时候,太子爷看着挺节俭的。倒是没想到原来这太子爷原来是个富贵人。” “瞧初八这话说的,姑娘您听听,这丫头是不是笑人的很。”秦书玉也上前伺候着李悠然穿脱嫁衣。 几个丫鬟玩笑话的没什么,沈家家底李悠然心里还是知道的。你说那楚国连年打仗,又不擅民生经营,最缺的是什么,就是钱。你要说这吴国占着最富庶的江淮姑苏等地,最不缺的是什么,也是钱。 世家皆盘踞此地,带着吴国经济,能没钱吗?估计和沈家比起来,自己这点儿利润只能算个辛苦费。 “也就初八是个财迷,一天到晚钱字儿不离嘴,满脑子都是些金黄之物。”春夏打趣。 “春夏你这话倒不对了,钱可是个好东西。”李悠然也笑着跟了一句。 这话一出,初八可就乐了,“那姑娘今儿个试嫁衣,赶个好彩头给奴婢个赏钱呗,蹭个吉利嘛。” 没皮没脸算是没人能赶上初八了,估计敢这么跟着主子讨赏钱的,也就除了初八没别人了,春夏啐道:“你脸皮怎么越来越厚了。”又转身对着李悠然, “姑娘千万别给她,初八攒的银子算起来也是个小财主了。” 李悠然撇了一眼初八, “可别给我讨什么赏钱了,回头去找太子爷要去,估计他挺乐意。” 初八被说的不好意思,知道姑娘这还是埋怨自己又把太子爷放进了闺房里的事儿。但是她也没办法,不放进去自己就要挨罚,她可不想再在床上趴着了。何况两个主子马上就要成亲了,能有啥。俗话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初八可把这句话学的透透的。 第73页 这话初八没办法接,屋子里算是安静了一会儿。 繁琐的嫁衣终于穿好了,本就长相偏妖冶的李悠然被这红色一衬,更是妩媚。加上平日里李悠然多着素色,艳色少穿,很少见到这样的视觉冲击就更强烈了一些。 真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反正春夏是从来没见到过比自家姑娘还漂亮的人儿了。 “姑娘穿这凤冠霞披可真美,估计上了红妆,就更美了。”春夏痴痴道。 辛奴笑了笑,轻轻戳了下春夏的肩膀, “你啊,呆的很。” “别说,春夏姐姐还真是这样。”秦书玉也附和。 李悠然对着镜子照了照,瞧了瞧,也很满意,织女苑的东西确实不凡。像是能预见大婚那日沈江会有什么反应,李悠然心里也有些期待,带着笑意从眼睛里就冒出来了。 秦书玉蹲下伺候着整理了整理长达四尺的裙摆, “姑娘大婚之日风采,想必见了的人终身难忘。” “就你会说话。”李悠然道。镜子照够了,衣服看够了,穿着也累,换了日常舒服的衣裳,就有些累乏。 这模样神色被秦书玉看到了,担忧道:“姑娘可是又困了?小厨房里还热着您平时喝的安神汤呢,可要用点儿。” 李悠然不耐的捏了捏眉心,近些日子这安神汤用的越来越频繁,像是有了瘾似的,一日不喝就难受的紧,不喜这感觉,李悠然按耐住了心里的烦躁说道:“不了,马上就要午饭了,今儿就不在院子里用了,去娘亲那边吃吧。” 秦书玉点头,辛奴拿了件薄的外衫给李悠然披着,收拾好了跟着去了夏氏的院子里。 在夏氏的院子里用了午饭,吃饱了这眼皮实在是抬不起来,李悠然便在夏氏的屋子里头睡了一会儿。 赵嬷嬷没怎么见过李悠然这模样,揪了辛奴和春夏去了院子里问了问,“三姑娘这怎么了?看着怎么这么没精神,是快要出嫁了累的么?” 一个千金小姐,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累了还能有多累,辛奴想了想措辞,回道:“姑娘灵慧,许是着了些什么东西,这没精神的样子也快有一阵子了。嬷嬷可禀了夫人,将小院儿里里外外都查看查看。” 自辛奴跟后头伺候之后,府里往来李悠然经常就只带着春夏和辛奴二人。而辛奴又一向谨慎不多言,一旁的春夏没想到辛奴会这么说,听了这话有些疑惑的歪头看了看辛奴。 赵嬷嬷也没想到辛奴会这么个说法,辛奴的性子她也是知道的,此刻疑惑顿生,“怎么会这样?辛奴你是不是也见着了些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也难怪赵嬷嬷有此一问,李悠然向来康健,且自律,这食了午饭就要上了床榻睡觉这搁以前根本就没有的事情。加上之前祭祖之事,赵嬷嬷也有耳闻,怕是恶徒魂魄纠缠,这心里立马就担心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得断更一天, 家里猫猫要生崽子了, 见谅。 ☆、第三十九章 因着辛奴的话,赵嬷嬷等着李悠然睡醒回了小院之后就禀了夏氏,言语之间也没说的很确定,只稍稍提了些不对劲的地方。 “当真?我说这丫头今天怎么瞅着没精打采的,那这事儿怎么才好,找个巫师?这个节骨眼也不适合啊。”夏氏道。 赵嬷嬷也是这么个意思,眼看大婚之日就要到了,临了找了巫师来看传出去就不知道成什么样子了,赵嬷嬷心里一琢磨开口道:“夫人我看不如这样,三姑娘是个有主意的,就算是平时里瞒着三姑娘找什么巫师只怕三姑娘也会大发脾气。不如直接和三姑娘明说。” “直说?这该怎么说啊,说了之后呢,怎么办?” 赵嬷嬷笑了笑, “这就不用担心了,姑娘博学,说话办事也有条理,何况现在咱们也不确定到底是什么。三姑娘知道了,估摸着会先找个大夫看看,大夫瞧不出什么毛病,三姑娘想必自己也会想了法子的。三姑娘要是配合,我们在暗地里找个巫师看看,外面的人也就不知道了。” 夏氏点点头,确实,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要是直接找了人来,按着自己那三丫头的脾气,人还没到,听着风声就能把人赶跑了。要是能配合,就好办了。 有时候夏氏也不得不说,这三丫头的脾气是太坏了,家里就没一个人能镇得住的。 “那这事儿赵嬷嬷你去提醒三丫头两句?我看着丫头气色还好,别只是累着了而已。”夏氏道。 “听辛奴的意思,之前姑娘找了大夫看过,说是康健的很。” 这么说的话也不是没有脏东西缠身的可能,夏氏也怕,但这心里就觉得李悠然气色看着还好,说话什么的都正常,也不觉得会有什么大问题。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嘱咐了赵嬷嬷找了李悠然挑明了说说。 第74页 晚间赵嬷嬷从次间出去了之后,李悠然捧着本书若有所思,脑子里一直在回想着刚刚赵嬷嬷的话,搞的书里的内容是半点儿都没看进去。 其实不用外人言明,李悠然也知道自己这身体是出了问题,大夫看不出什么,难道当真是什么恶鬼缠身?李悠然想到这讥笑了一下,觉得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受过科学教育的自己竟然还觉得是什么恶鬼闹事。 毕竟李悠然是重生之身,虽不信,但心下也有了些怀疑。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不对劲的,落水之前也时常觉得累乏,但是落水之后身子的境况要明显很多。说白了觉得不对劲都是从赐婚之后开始的。 赐婚,呵呵,李悠然心里冷笑一声,帝王无情,明的不行,竟是转暗了不成?之前落水之事已从沈江口中得知是王上的手笔,没有什么证据沈江也没办法找了王上直说,既然有心至自己于死地,当然会一招不成,再来一招。 不过把手伸到了这臣子的内院,也算王上有心了。李悠然现在直接把责任全部归咎到了沈崇的头上,但是保险起见,还是又换了几个大夫轮番到府里把脉。 都看不出什么问题,只说是忧思太过,多多休息便是了。倒是秦书墨来了院儿里给李悠然送年中的账本儿的时候,看到大夫来往,见着大夫都看不出什么,便让李悠然给自己试试看。 “你这什么时候还会了医术?”李悠然狐疑道。 “家母会点,我跟后头学了些。” 却有此事,这个李悠然也记得,就伸出了胳膊给秦书墨查看。 五月天暖,缎面料子的一层薄薄的衣袖,随着动作滑落到了手肘处,软榻上的案桌呈深红色,和这玉臂对比,显的那小胳膊白的晃眼。 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子,李悠然心里没什么男女之防,何况现在的秦书墨也不过才十二岁的年纪,也就随意了些,没有用了帕子隔着。 手碰上去,指尖处感受到了皮肤的沁凉滑腻。 秦书墨仔细把了脉,又问了些日常作息和饮食,看了看李悠然的舌苔,开口问道:“这安神汤可否拿来一看?” 听到这么一问,李悠然也开口道:“身子看着可是也没什么问题?” 秦书墨没说话,倒毫不客气地撇了一眼李悠然,“你月事不调,还爱吃辛辣,夫人平日也不管管你?” 这话没了尊卑,李悠然羞赧之下就是恼怒。自己这月事确实不调,之前几个大夫也委婉说了些,李悠然没听。到了秦书墨这就直接大剌剌的给指了出来,李悠然就有点受不了。 “呵呵,你这言语真是越来越没了规矩了。” “规矩在姑娘身子安康面前也算不得什么。”秦书墨道。 这话说的,好似他秦书墨多担心她似的。总归是女子私密事儿,李悠然没那个脸皮和秦书墨继续吵,只想着赶快看了那安神汤,好赶人。 那安神汤一向是秦书玉在小厨房煨着的,听了秦书墨的话,就直接端了一碗过来,顺便还拿了汤渣。 秦书墨接了喝了一口,还仔细看了看闻了闻。 见秦书墨掰着药渣看了良久,李悠然就有点不耐烦 ,“你没那个本事就别装了,浪费时间。” 秦书墨抬头看了一眼李悠然没说话。李悠然瞅着那眼神意思就是你别废话,心里就更受不了,憋闷的很。 又过了一会儿,才听着秦书墨不紧不慢的道:“这安神汤不用再喝了,本是安神的好方子,但是听姑娘平日里爱吃的辛辣东西,其中有一道蜇粉每日必食,那蜇粉和安神汤里的药材相冲,一日两日没什么,吃多了就容易血亏。” “加上姑娘你体质阴寒,月事不调,血亏之症就更明显。这算不上病,改了习惯就好。” “那其他的大夫怎么都看不出来?”李悠然问。 秦书墨扯扯嘴角, “也不是每个大夫都有我这个本事。” 被秦书墨这么冷不丁的给怼了回来,李悠然脾气也上来了,“没想到你长大之后这般聪慧,一点看不出你一两岁尿床流口水的样子。” 本以为这话秦书墨听着会觉得生气,没想到人家压根儿就不在乎。 “姑娘,既然病因已明,书墨就先退下了。” 背影在李悠然看来那叫一个潇洒。 李悠然气的一掌拍了桌子,刚出了门口的秦书墨听到屋里的动静,嘴角翘的更高,利索的出了院子。 屋里辛奴端着杯茶上前,“若愚小少爷和书墨那孩子关系很好的,学堂里说是小少爷被欺负了,书墨那孩子是明里暗里都护着小少爷,帮着欺负回去呢。” 李悠然揉了揉发麻的手掌,接了茶杯喝了一口。她知道辛奴护着秦书墨,也知道那小子是个有义气的,但是这么个怪脾气就是怎么看都不顺眼。 第75页 初八一旁看的乐呵,“姑娘您还气,有啥好气的,秦书墨不是和您一个脾气吗?” 春夏拉了拉初八的衣角,初八倒是没感觉到这个小动作,又说了一句:“姑娘您还别说,您俩这脾气对上还挺逗的。” 李悠然闻言白了一眼初八, “你这个月的月例银子没了。” “算了,扣三个月的吧。” 初八苦着脸再不敢调侃半句了。 到了晚间,李悠然躺在床榻上拿着本书,准备看一会儿就睡觉了,整理着妆奁的辛奴却道了一句:“书墨和书玉是姐弟,书墨知道这食材相冲,书玉倒是不知道了。”辛奴转头对着李悠然笑了笑又道:“可见书墨是个聪慧的,书玉看着仔细,原来也马虎的很。” 李悠然放下了书,看着辛奴, “回头你去娘亲那边儿要个厨娘过来,以后吃不得辣,也就不好吃书玉做的吃食了。” 辛奴温顺的点了点头,“您没几天就要出嫁了,还是多陪陪夫人和老爷吧,不若这三餐都跟着夫人那边吃吧。” 李悠然又看了一眼辛奴,过了一小会儿才点了点头。 月上柳梢头,月色拦不住的从窗户缝里透了进来。外间辛奴睡的熟,里间的李悠然因今晚没喝安神汤的缘由,还是没睡着。 辛奴那话说的隐晦,李悠然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错了意,如果辛奴觉得连自己这小院儿的小厨房都不能用了,是不是就说明秦书玉真动了手脚?苦于没有证据才没明说? 还是说就当真是简单的明面上的意思?如今秦书墨在自己这块儿得用的很,王氏那头会点医术把夏氏疗养的也是极好,秦书玉自伺候自己以来也算是尽心尽力,当真就敢起了别的心思? 自己这血亏之症,眼下也知道了不是王上动的手脚,那是单纯的凑巧,还是秦书玉故意为之? 李悠然把所有的可能都从脑子里过了一遍,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一切都是空想。秦书玉在身边也有些年头了,李悠然心内叹了口气,自己出嫁之前还是让这一家子搬出去吧。 脑子里想好了事情怎么办,也就耐不住时间和困意渐渐睡着了。 月色仍是明亮,整个府里都被这月色笼罩,安静祥和,而小院儿附近的一个角落,一个身影极快的窜过,不辨男女。 作者有话要说:没舍得断更, 今天的抽空赶出来了。 希望喜欢的小宝贝, 能点点手指帮我点个收藏。 呜呜呜, 收藏终于破百了, 好感动 。 ☆、第四十章 第二日醒了,李悠然坐在软榻上还用着早饭,秦书墨就过来了。 很少见着秦书墨在这个时间上门,李悠然放下碗筷,开口道:“今儿倒是头一遭的来这么早,请安不成?” “这倒不是,有件事情原本该早些和姑娘说,怕找不到好地方,如今都办妥了,也该来和姑娘知会一声。” 李悠然表示疑惑,眼神示意秦书墨继续说。 “我们母子三人原是姑娘救回来的,姑娘马上也要出嫁了,我们三人再留在府里也不合适。姑娘念着母亲救命之恩,这些年多有照拂,感激之下也不想再叨扰姑娘,如今我也长大,是时候该出了李府自建门第了。” 昨天晚上李悠然就想着这个事儿,没想到今早秦书墨就来说了,合了心意,应的也是极爽快,“宅邸可选好了?” 秦书墨点点头,“选了个三进三出的院子,地方也合适,挨着苏州河,清净风景也好。” “银两可够?” 其实这话问的就多余了,秦书墨这两年管理田庄铺子,李悠然可是一点都没亏待他,分红什么的都是肯着大头给的。 秦书墨笑笑摇摇头,又道:“今日趁着天气好,就打算搬了,家姊和母亲这会儿正收拾着。” 没想到会这么急,李悠然没说话,不过离自己出嫁之日也只剩下十几天了,早搬晚搬都一样。没什么挽留,点了头秦书墨就退下了。 李悠然见着秦书墨出了门,扭头对着初八道:“你这小徒弟没和你说这个事儿?” “呵呵,这小子可是一点口风都没漏,把我这一身武功学了个十成十之后,还自创了一套剑法,之后没点什么事儿这小子才不会搭理我。” 初八语气埋怨,春夏听着笑开了,“书墨那孩子平日也不多话,我看不是不搭理你吧,是你没事儿总烦着书墨,嫌你闹腾躲着你吧。” 李悠然也笑了,秦书墨性子虽说这两年有点摸不透,但是多少还是了解些的。自小就刻苦,空暇的时间也不会浪费,都用着自己瞎琢磨了,也得亏他聪明,不然又是学武又是学奇门之术的,每个十年八载也没个成效。那冷家秘书自己不是花费了许多时间也只能摸个皮毛不是。 第76页 到了午间去了夏氏院子里用饭,午后虽还是困乏些,但少食了刺激之物之后这精神确实好多了,夏氏看着也放下了心,闲聊了些话就放了李悠然回了小院儿。 院子里辛奴收拾着小厨房的东西,自家姑娘马上就要出嫁了,这有些用习惯的器具就该洗净封存起来。小丫头洗着,辛奴细心,都一一仔细过目瞧着。 初八性子静不下来,不愿在院中看着李悠然习字,就跑进了小厨房跟着辛奴一起挑拣。其他都没什么,只一一放好了,倒是看到平日里煮安神汤的陶罐稀奇,多嘴了一句:“这罐子好啊,熬久了都闻着没什么味道。这熬药的东西就怕用久了渗了药味,要是炖了其他东西,混了味道倒是其次,药性融进去就不好了。” “咱姑娘这个,当真不错啊,瞅着也就是平常的,果然这大户人家随便个小东西也讲究,看着不稀奇,难不成造的材料不同?”初八道。 平日里初八就咋呼,其他人都懒的搭理她,辛奴温柔些,笑了笑拿过了那罐子,“我来瞧瞧。” 辛奴仔细的看了看,还凑近闻了闻,嫌看的不够仔细似的,手还伸进去摸了摸。初八瞅着辛奴样子好笑, “啥啊,你懂这个不,别瞅了,放回去吧。好歹是个大丫鬟呢,这么盯着个药罐子使劲瞧,怪好笑的。” “原本没什么,被你这么一说倒真有些好笑了。”辛奴说着也就把罐子放好了。闲聊似的又问了一句:“姑娘马上出嫁了,这书墨的武功你可还用教?入了太子府,也不方便了。” 昨天辛奴值夜,早间的回了屋里休息,是以就没听见初八说秦书墨武功的事情,“呵,教什么啊,不用教了,真打起来我还未必打的过他。辛奴你是不知道,秦书墨这小子就是个疯子,学起东西来不要命似的,这才多大,轻功使起来我都追不上了。” 初八说的夸张,辛奴听的捂着嘴乐了,见着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嘱咐着小丫头封好到柜子里,拉着初八出了小厨房。 李悠然还在练字,辛奴上前替了春夏继续磨墨,看着李悠然写的字越发的好,小声道了一句:“姑娘的字看着不同,这横竖撇捺的细节之处都透着一股您的脾气。” 辛奴不怎么识字这个李悠然是知道的,听辛奴这么一说,回道:“春夏等人习字多年也没辛奴你会看,字如其人,这话总是对的。我这字啊,我自己看着就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奴婢瞅着倒觉得是少了些柔,书玉的字也看过,您说书玉看着那么柔弱的一个人,那字里也是瞧不出一点女子的柔和之气的。” 正说着呢,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秦书玉进了小院儿,上前道:“辛奴姐姐议论我什么呢,可没说我坏话吧。” “你那么好,哪有坏话让别人说呢是不是。”辛奴笑着柔声道。 知道秦书玉是来道别,李悠然停了笔墨,因着心里有点嘀咕安神汤的事情,所以也没多聊什么,随意说了几句,便打发着秦书玉走了。不过念着多年伺候,多少还是有点感情的份上,单独给了一千两银票。秦书玉没怎么推脱,也就接下了。 秦书玉一走,最舍不得的就是春夏,和李悠然告了假,跑去送了秦书玉不说,还跟着上门收拾了好一会儿,到晚间才回了府。 李悠然没说什么,春夏比秦书玉年长几岁,一直都是拿秦书玉当妹妹搬对待的,也不怪她舍不得。 从夏氏院子里用完晚饭,回院子的小路上,辛奴开口道:“姑娘您有时候是不是对春夏太纵容了些。大婚之日眼看着就要到了,太子府里跟咱们府里比起来,规矩想是森严多了,到时候宫中也是常去的,奴婢怕春夏惹了祸事就不好了。” 步履未停,二人仍是向前走着。 辛奴之言李悠然心里也是知道的,不过春夏呆萌些,又是从小待着身边,除了舍不得多管春夏之外,其次就是李悠然其实也没把春夏当过下人看待过。 前世孤独,没什么朋友,这辈子运气好,当了个富家姑娘,其他下人总是明面上暗地里想从她这儿得点什么好处,唯独春夏是用了真心实意对待她。李悠然护短的很,所以春夏很多没规矩的地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退一步说春夏日后当真惹了什么祸事,自己也会想了法子护着春夏的。 人生匆匆数十载,很多事情犹如镜花水月,虚实难辨。 这为数不多能辨别的真心,李悠然就想让这真心的主人,在世之时都能活的随心随意,安康喜乐。 “没事,你们几个跟着我这个主子,大可自在些。”李悠然道。 辛奴没再说什么,其实伺候李悠然这些日子辛奴也看出来了,自家姑娘对这繁文缛节,身份尊卑是没那么在乎的。虽有时候也摆些架子,但和其他主子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第77页 跟着这样的主子,是她辛奴运气好。心里也就打定了主意,更要尽心尽力的伺候李悠然。 到了小院儿,李悠然累乏的很,沐浴之后,就躺到了床上。今日未午睡,沾到了枕头就睡着了。 夜深之时,不知怎的醒了过来,李悠然起身,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晚上安静,喝了冷茶,脑子清明了很多。 灵光一闪间想到辛奴下午说的话,回味了下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辛奴向来不会多嘴,平日里伺候着也不会评头论足自己写的东西 ,怎的今日就多话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李悠然觉得辛奴定是知道些什么,却不好明说。王氏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秦书墨又在自己和若愚处得用的很,加之昨晚的话,想必是知道秦书玉做了些什么,不好明言才会那么委婉的提醒自己。 辛奴的身份只是个大丫鬟,有些话不好说,自己明着问也是不妥,只好找了初八去查查了。 这么想着回了床榻,短短半晌就又睡着了。 时间过的极快,数着黄历一算,大婚的日子就在后天了。李府越发的忙碌,李悠然就更是躲事情的窝在了小院儿。 嘱了初八去查的事情,听着回禀秦书玉也是清白的很,加上自己旁敲侧击辛奴,也没什么异常,李悠然觉得自己又是多虑了。 查了两回的初八倒是嫌李悠然多疑,说是秦书玉就是个心思重点的小丫头,别老查人家了,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李悠然摇了要脑袋,想甩了这一脑子浆糊。觉得自己确实多虑了,细节处都查过确实没什么。而自己后来单独喝那安神汤也没事,单独食那蜇粉也没事,看来只是凑巧了。 书房里就李悠然一个人待着,不知哪里却传来了噗嗤地笑声。 李悠然环顾四周都无人,一抬头就看见横梁上对着自己笑意调侃地沈江。 见被发现,沈江翻身一跃,一点声音都没地落到了书房地砖上。 李悠然出了案桌,没好气地对着沈江说道:“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天还没黑你就敢跑了来。” 沈江不言,定定看着眼前样子生动可爱的李悠然,揽手一把将李悠然抱在了怀里。歪着头在李悠然颈肩磨蹭了下。 “阿然 ,我好想你。” ☆、第四十一章 其实也不过是两月未见而已,沈江平时和自己相处都规矩的很,忍不住了才会越矩。体谅沈江的忍不住,李悠然就待着没动。 男人都是蹬鼻子上脸的,待着没动沈江就以为李悠然也乐意的很,那嘴唇就在李悠然脖子上亲了一口。 不知道这脖子是不是敏感些,沈江亲上来的那一瞬间,李悠然就觉得有些酥麻。不喜欢这种异样的感觉,李悠然推开了沈江,但是没推动。 “再给我抱一会儿,就一小会儿。”沈江道。 语气听着很是乞怜,李悠然也疑惑沈江的感情怎么可以如此外露,和她完全不同。像这种直白的话你叫她说那是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书房环壁三面全是红木书架,整整齐齐的陈列着各种书籍,香炉吐送袅袅白烟,窗子上,临着夏天做的纱帘被风吹起,两人拥抱的身影在纱帘下若隐若现。夕阳的光从窗外透进来,案桌上花瓶里的鲜花枯枝影子偏的更长。 许是没想到李悠然这般温顺,沈江抬头看了一眼李悠然的神色,微微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沈江今日束青金玉冠,青白相叠的衣襟前披覆着散落的几缕发丝,面如冠玉,尽显清俊风骨。指节修长的双手扔握着李悠然的肩膀,乌黑的眼珠定定的望着,脸色掩盖不住的温柔。李悠然心底一声长叹,脚步微挪上前,伸手环住了沈江的腰身,头稍稍一偏,整个身子都贴进了沈江。 感受到拥抱的身躯微微一僵,李悠然轻声问道:“怎么?怕我不成。” 只不过半刻的缓神,沈江便紧紧搂住了她,说道:“阿然,你是心悦于我的对吧。” 李悠然无法回答这话,只好埋头蹭了蹭沈江的衣襟,就着相拥的姿势,双手盘住沈江的脖颈,凑近沈江的耳朵轻言:“我不知道。” 沈江无话,稍微挪动了一下,寻着李悠然眼角,轻轻一吻,轻柔的好似怀中人儿是易碎的珍宝。 放开了彼此,两人的距离又疏离了些,一时安静。 “你今日怎的又闯了过来?”李悠然打破安静说道。 “想见你就来了。” 李悠然侧头看了一眼窗外,“后日就成亲了,急什么。” “心里总有些慌乱。” 内心不安的又何止你一个,李悠然心中如是想。但是没开口,沈江在府里待着总是不好,见着天黑李悠然就把沈江赶了回去。 第78页 临了沈江问:“你心中可有我?。” “快走吧。”李悠然没直面回答,因着声音的特性,听着娇娇嗲嗲。 这音色带着有些嗔怒的表情,沈江就觉得这是在向自己撒娇,快速的在李悠然脸上亲了一下,从窗户上飞了出去,闪身不见。 此刻书房里又只剩下李悠然一个人,点燃了蜡烛,坐在椅子上出神。 自己马上就要嫁人了,可为何这心里无喜无悲,平静的好像后日自己只是搬了个家而已。李悠然望着花瓶里的枯枝鲜花,脑子里逐渐描绘出沈江的音容笑貌。自己喜欢沈江吗?好像从十一岁那次沈江亲了自己一下之后,也就未曾想过这辈子会嫁与其他人......可也没有想过就一定得嫁了沈江。 抬手微微抚摸了一下胸口,这心不明,思绪也乱。 在书房又坐了将近半个时辰,李悠然才收拾着去了夏氏院子里,准备用晚饭。 饭后夏氏语重心长的拉着李悠然说了很多,无非是些女子出嫁之后该如何的话,说成了亲的女子很多事情再由不得自己,要以夫为重,天子的媳妇儿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勿随了自己性子。 李悠然听着一一应了,准备回小院之前,夏氏还神秘兮兮的塞给了李悠然一个小册子,说是让回了屋仔细看着学学。 知道这册子上是什么,李悠然也有点好奇,再晚些的时候躺到床上的时候当真就认真翻开看了起来。 男女交织在一起,那细节处也描绘的栩栩如生,没想到洞房原是这样的,李悠然又往后翻看了几页,愣是看的自己脸红心跳。 这后日自己也要与沈江如此亲密吗?李悠然只不过随意的想象了一下就羞红了脸,这怎么行,她还没准备好呢,沈江也知道这个东西怎么做吗?那上回盯着自己看是不是就在想这个事儿。 “登徒子。”李悠然没忍住出声咒骂了一句。 辛奴瞧着李悠然脸色变化,只当是快成亲了舍不得家里,安慰道:“姑娘这太子府离咱们府里近的,出嫁女子虽不好时常回了娘家,不过也比远嫁的姑娘好多了。您心里啊,莫太难受。” 李悠然心中羞涩,没理会辛奴的话,阖眼直接睡了。 忐忑也好,期待也好,终于到了成婚这日。 赶着吉时,天还没亮李悠然就被春夏和辛奴拉了起来。睡眼惺忪的就开始了梳洗打扮,直到喜娘拿着五色棉纱线开始绞汗毛,李悠然吃痛脑子这才清明了起来。 “你拿这线是干嘛,弄的我脸上生疼。”李悠然道。 那喜娘笑呵呵的不乏恭敬道:“贵人这是开面呐,新出嫁的娘子都要用这棉线绞着开了面的。女子这一生只开一次面,这个是嫁人的标志,都得经历这一遭的。您且忍忍痛吧。” 这乱七八糟的东西在李悠然看来根本就是陋习,自己这皮子这么薄,用这棉线绞了还能正常洗漱吗,心里不耐烦,直开了口道:“不许拿这东西往我脸上碰。” 喜娘这下就有点无措了,伺候这么多新娘子出嫁的,达官贵人也不在少数,这说不开脸的,眼前这个还是头一个。 “贵人这......这不开面不行啊,不吉利的。” 李悠然带着点起床气的,外面敲锣打鼓已是烦躁,听了喜娘的话更觉不耐,“我说不许就不许,辛奴给了赏银送喜娘出去。” 辛奴和春夏原本还想跟着喜娘后头一起劝劝,见着主子脸色不好,也没敢说话,听了吩咐送了喜娘出去。 喜娘送出了门,屋子里少了个人安静了些,李悠然才觉得舒服了点。喝了口热茶,嘱咐了春夏来给她梳头。 长发如瀑,发丝顺滑的能直接从指缝中溜走。春夏一下一下慢慢梳着,嘴里还念着吉祥话。 春夏手巧,跟着凤冠的样式给李悠然盘了个最适合的发髻,凤冠重,只想着自家姑娘这一天能舒服点,是以这发髻也显得朴素了些。 李悠然照照镜子却觉得很满意,那织女苑的嫁衣就已经够招人眼的了,发髻还是低调些好。 穿好了嫁衣,披好了盖头,等着吉时,吉时一到,李悠然就被背了出去。 婚礼旧俗,出嫁的新娘子都要由着家里的兄弟姐妹背上花轿,如若是独女,就得找了儿女双全双亲尤在的有福气的人来背着上花轿。自己走着上轿子的,视为不吉。 李少白看着李悠然长大,没想到这么快自己这妹子就要嫁人了,从小自己这妹子就显得不凡,没想到就嫁给了天家。其实可以的话,李少白宁愿自己小妹能嫁与寻常百姓。 “三妹,二哥只能背你这一小截路了,待上了那花轿,你就是沈家的人,伴君如伴虎,日后行为举止务必仔细。切莫再使了你的小性子,普通人家大哥二哥还能护你,这天家确是不能了。” 第79页 被红盖头盖着,李悠然看不到李少白的神色,也看不清走到了哪里。听着二哥说的这些,李悠然鼻头起了酸,嗓子有些哽咽,不好开口,只轻轻嗯了一声。 “从小你就调皮,惹的大哥和我都没办法。偏偏你又聪明会讨好,每次都拿你没办法,闹到娘亲那里,娘亲也是护着你的。好似我和大哥都是捡来的一般。时间过的太快了,我到现在都还能想起来你小时候梳两个小啾啾的样子。谁能想到这么快我就得背着你上花轿了。” 李悠然无言,心道哪里快呢,自己今年可都十七了。一路只听着自己二哥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大哥二哥与自己年纪差的远些,一向对自己只有纵容偏疼,以前还时常不喜大哥二哥迂腐呆板。到了此时此刻,只剩了无尽的舍不得。 到了门口,锣鼓、唢呐的声音不停,前面还有舞狮的声音。李悠然身处热闹之中,抬脚上了花轿,轿子抬起,摇摇晃晃。轿子里的李悠然就这样安静坐着,等着到那太子府,礼成之后,她李悠然就是沈江的太子妃了,便再也不是那个可以随心所欲,随心而活的李家三姑娘了。 门口望着轿子渐渐远去的夏氏,抹了抹眼泪,侧头对着李慎道:“老三就这么嫁人了,我怎么就这么舍不得呢。” “自然是舍不得的,我比你还难过。不过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老三迟早是要嫁人的,别哭了吧。”李慎抬手给夏氏擦了擦眼泪。直到轿子拐弯,李慎和夏氏才回了府接待宾客。 一路敲锣打鼓,终于到了太子府门口,轿子停了下来,接李悠然下轿的是沈江,指节修长白净,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没想到沈江会亲自迎了自己,李悠然停顿了下。 “我不想在里面等,所以留了宾客,亲自来接你。”沈江道。 皇家娶亲和寻常老百姓有些区别,只在堂厅中等着便可,新娘子自会由了喜娘来背。沈江却不同,从下轿到跨火盆到拜堂,一路都是亲自带着李悠然的。 在场宾客看沈江如此便知,这太子妃,是被太子放心尖尖儿爱护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奶糖生了四只小猫, 男朋友不在, 一个人手忙脚乱的误了更新, 见谅。 ☆、第四十二章 月上西楼,宾客尽欢。 前院热闹着,李悠然待的南山阁则静悄悄的,本来还有个闹洞房的习俗。沈江怕唐突了李悠然,愣是给拦下了。 此刻南山阁主间中,李悠然端坐在喜床之上,等的时间长了,这五脏庙就有点不舒服了。 “太子何时才归。”李悠然开口道。 一旁只有春夏与辛奴二人守着,初八回了自己老窝,趁着热闹早不知跑哪里潇洒去了。 “估摸着也快了,奴婢刚给您打水的时候,前面院子里声音小多了已经。” 听出是春夏的声音,李悠然笑道:“平日在自己府上的时候倒是不见你轻声细语的这般守规矩,这会儿的奴婢都出来了。” “是辛奴姐姐教导的,太子府终归不是咱们府上了,规矩森严,辛奴姐姐还说日后宫里是常去的,奴婢现在不习惯些,也怕哪天唐突了贵人给您惹祸。”春夏道。 李悠然心里安慰的,没想到自己去找大哥要了个丫鬟,还是不错的,倒是替自己省了不少心。 心里安慰些,就显的肚子又饿的很,被红盖头盖实在有些憋闷,李悠然伸手便想扯开,辛奴眼疾手快地马上给拦下了。 “主子使不得,外面还有嬷嬷守着,您就算坐不住了您也耐心些,是饿了么,奴婢去给您拿个糕点,您先垫垫肚子。” 李悠然闻言没再动,也不是怕坏了规矩如何,只是想着动静要是被嬷嬷听见了,回头去宫里回话的时候被王上知道,少不得对自己又是多一分不满。 就着点茶水吃了几块桂花酥,沈江才姗姗来迟。 沈江一进门,春夏和辛奴就自觉地退了出去,此时屋里便只有沈江和李悠然二人。 盖头被挑开,李悠然抬眼便看见沈江笑眯眯的模样。 沈江是好看的,李悠然一直知道。穿着红衣也不显得女气,倒衬的更加的风神俊秀。其实李悠然一直觉得沈江这张脸长得属于不易亲近的那一类,却每每看着自己一副狗皮膏药的模样,也是无语。比如这会儿,明明是清淡疏离的样子,一笑眯眯就觉得这张脸跌下了神坛,带了许多烟火气。 “你倒是头一回看我这么久。” 闻言李悠然低下头不再看,盖头拿开了自在了不少,自顾起身走到外间圆桌边坐着。一桌的好菜,这会儿却都是凉了。凉了也总比饿肚子好,李悠然毫不介意的拿起筷子吃了起来,把新郎官丢在后头也不管了。 第80页 见着李悠然这副模样,沈江觉得好笑,“你若是饿了,自己一个人那会儿你也好吃些,你可从来不是个守规矩的人。” “我不是守规矩的人,耐不住有人非得叫我守规矩,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我现在当了最大的那个官的儿媳。” 这话沈江不好接,听李悠然这语气,也知道是对沈崇有了埋怨。自己何尝不是呢,不过总归是自己老子,吃了亏也只能和了血往肚子里吞。抬眼见着李悠然吃好了,才端着杯薄荷水给李悠然清清口。 李悠然顺手就接了,自然的好似两人已当了很多年的夫妻。也不怪李悠然这般,只是从小就被沈江伺候惯了,也没觉得多不对。 酒足饭饱,两人大眼瞪小眼,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意思。 美人平日里已叫人惊艳,此时灯下看,更觉撩人。红色李悠然是极少穿的,本就偏妖冶些的长相,与这红色更是相宜。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此时虽不在宫殿之中,更没有吹过的风 ,但是沈江就觉得鼻尖一直萦绕着一股香气,见那乌发珠钗,细颈如雪,情不自禁的开口道:“我替你拆了发髻吧。” 李悠然有点不好意思,只轻轻嗯了一声。 青丝如瀑,沈江用手指梳理着李悠然的头发,有点丢不开手的意思。妆镜里一览无余,李悠然笑道:“头发没见过么还,摸什么摸,摸脏了还得洗。” “我给你洗。” “那可用不着你,春夏伺候起来可比你伺候的舒服多了。” 就有这么一种人,惯会蹬鼻子上脸,也就有那么一种人,惯爱吃这一套。一个萝卜一个坑,一个锅配一个盖,天作之合。 “那先去了净室吧,收拾完了也好早些安睡。” 听到安睡二字,李悠然就有点紧张,脑子里不断浮现小册子上的一幕又一幕,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还不待沈江开口,李悠然就拿了衣服去了后间的净室,看着李悠然来去如风滑稽的样子,沈江这会儿倒是不着急了,拿了本书等着躺在床榻上等着李悠然洗完。 净室与闺房连在一起,却是单独隔开的空间,四面都用着白纱,用来通风的窗口不在四周,却是在顶上。设计的也简单,除了一架用来搁放衣物的屏风之外,便只有那内嵌的浴池,浴池不算大,用的却都是白玉。李家算富贵的了,但是也没奢侈到浴室都用白玉的程度,心忖这天家真是奢靡。 殊不知这想法是冤枉了,这浴池乃是沈江特地寻了玉石料子,紧赶慢赶的才赶着婚期让李悠然用上。 往日里沐浴是恨时间过的太快,今日里沐浴是恨时间过的太慢,隔着就寝的里间,李悠然不好喊了春夏伺候,只好自己动手洗了头发,待着头发稍稍干了些,才穿好了寝衣出了净室。 “头发还湿着,过来。”沈江招手唤道。 李悠然乖乖的坐上了床,把帕子递给沈江,让沈江给她捋干头发。 背对着沈江,看不到沈江的表情,李悠然才说道:“明日要进宫拜见,拜见回府之后我是不是就要去见见你那些侍妾什么的。” 背后没声音,只感觉到捋头发的动作,李悠然以为是沈江不想提那些侍妾,又道:“你也不用不告诉我,你身为太子有些通房侍妾挺正常的,我大哥二哥没娶嫂子们进门的时候也是有的。” 这话说完,背后才传来嗤嗤的笑声,听到笑声的李悠然转头看向沈江,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笑意还在脸上,沈江捏捏李悠然的脸道:“知道你什么脾气,我哪还敢有什么侍妾么,这太子府除了丫鬟婆子,就你一个母的。” “什么叫不敢,意思就是你还是想有侍妾呗。”李悠然这话说出来就后悔了,习惯性的回怼,倒忘了这会儿身份,显得多捻酸吃醋一样。 果不其然,沈江笑的更开怀, “是不想,不敢,也不愿。” 李悠然没好再说什么,扭过身去不再看沈江,待头发绞干之后催着沈江去洗漱。沈江一转身去了净室,李悠然就马上铺开了被子,钻进去逼着自己入睡。 六月晚上还算是有点凉的,盖着薄被,舒服的很。许是一天太累了,还以为自己睡不着的却没想到很快就睡了过去。半夜李悠然睡的迷迷糊糊,恍惚间感觉到有一双手在自己身上游走,脑子一激灵便醒了过来。 “醒了?”声音不比寻常清冽,有些沙哑。 李悠然没敢动,僵硬的嗯了一声。 两人没再说话,那双放在腰间的手又慢慢游移到了他处,李悠然还是没敢动。 “转过来,看着我,阿然。” 闻言李悠然僵硬的转了过去,头抵着沈江下巴,没看沈江,又不敢动了。两人离的极近,心跳声混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 第81页 “你这几年养的极好。”像是呼应这话一般,沈江那手在李悠然的腰间轻轻捏了捏。 那双手不再安于隔着布料的触碰,而是挑开了衣襟伸了进去。触手的皮肤温润如白玉,柔滑如上好的锦缎,一股异样的感觉从上而下汇集到某一处。沈江轻喃一声阿然,低头寻了那粉唇。 柔软,甘甜,气息混到一处,再难压抑。天性使然,男人在这事儿上总是有着格外的天赋,沈江吻着,安抚着,还不断含糊念着李悠然的名字,李悠然被沈江弄的意乱,弄的情迷。 十指相扣,发丝交缠到一起,衣服早已不知何时被褪去,没有想象般痛苦,摇摇晃晃间李悠然觉得自己好似漂泊的小船,只想寻了岸上去。不够,不够,还是不够,小猫哼唧样儿的声音挠的沈江更是难耐,船桨划船一般,一下,一下 ,又一下,深深浅浅。怀中人柔软的好似一汪池水,沈江此时此刻只想将自己溺于其中。 “快喊我的名字,告诉我,我如今是你的谁。” 李悠然微张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抵不住攻势,只好道:“沈江哥哥...夫君...” “再喊一遍。” “夫君。” 两瓣粉唇,张张合合,时不时破碎的声音由此而出,沈江低下头含住,辗转,辗转。 上下不停,李悠然觉得自己像海绵一样,再拧不出水来,直到最后才窝在沈江的怀里沉沉的睡去。分不清是真是假,分不清是梦是现实,这一夜像是没有尽头,睡着了就会被沈江弄醒,再睡,再醒,窗外才总算泛了白。 作者有话要说:沈江:“真不够。” 春夏:“......下次我得躲到院子外面去守夜了....” ☆、第四十三章 第二日还未睡醒的李悠然被沈江抱到了妆奁前,又拿着浸了水的巾子给李悠然擦了脸,李悠然才有了点活在人世的感觉。 见着李悠然懵懂如初生小鹿般的模样,沈江揉了揉李悠然的脸, “累坏了吧,我们早些去拜见了父王王后,回来你再好好睡。” 也只能这样了,坐在镜子前由着春夏和辛奴伺候着,李悠然又挑了件立领的衣裳收拾停当了才跟着沈江出了门。 宫中王后江氏早已在宫中等着了,只见王后不见王上,李悠然心中腹诽王上真是连面子上也不给个体面。 闲话家常絮叨了些,沈江被沈崇唤去议事,李悠然在江氏的宫中待了会儿 ,便一个人回了太子府。 一路无言,李悠然没什么心情说话,王上不待见的太子妃只怕日后在外也多些艰难。 到晚间沈江也未回,李悠然只好一个人用了饭,躺在床上拿着本书,却看不进去。新婚的太子,何事非得留这么晚。 李悠然略微一想,心里就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如今吴国处在风口浪尖上,在七国胶着之时,吴地率先吞并了闽,大理二国,此番暂且不论。梁于辽一战,大伤元气,明面上是不会再有什么动作,但是隔壁的楚蜀二国却还有些气力。大战之后各国最缺的是什么,是银子,如今最不缺银子的地方是哪里,就是吴。 只怕,这明里暗里各国也不会让吴地好过。 吴国不像其他三国,重农抑商,在农业上因着地理优势并无天灾水患,是以基本年年丰收,即使哪一年无什么收成也不会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而商业上,因着如今在大司农位置上做的是李少珏,所以吴地经商的百姓,是多有扶持。 国库充盈,王上的私库银两也颇丰。李悠然想到上次李少珏和曹少府的谈话,虽是无心偷听,但是也从那谈话里知道如今王上的私库大抵和国库银两不相上下。从这太子府修缮中也可见一斑。 如此,吴地岂不就更是一块肥肉了。 李悠然笑笑,唤了辛奴来。 “你明日去把秦书墨叫来,他若推搡不情不愿,你便说有个利国利民的好事儿。”李悠然道。 辛奴虽不解,但是也没多问,低声应了才又说道:“书墨那孩子虽桀骜些,但是奴婢看着也不至于说是您唤了还推脱的地步。” 李悠然冷哼一声, “那小子是越发的得瑟,也不能说他拿乔,恃才傲物而已。” “如今我成了太子妃,书墨那人精儿一样的,半大的小子就知道避嫌了。你想想之前在李府时哪回不是嫌我那小院地砖烫人的模样,来了说完就走,半刻也不多留。” 辛奴被李悠然说的捂嘴笑了笑,“我看您啊,是想的太多了,怎么就至于呢,书墨才多大啊。” 两人正说着,沈江便打着帘子进了屋,还未进里间就听沈江道:“说什么事儿这么开心。” 辛奴转身对着沈江行了礼,自退下了,出了屋子还不忘把门关上。 第82页 看见辛奴的动作,李悠然就知道肯定是昨夜动静太大,丫头们都不好意思,白了沈江一眼,“能有什么开心的,还能有你开心了。” 未经人事时,沈江就觉得李悠然这丫头撩人,昨夜一过,现在看着李悠然,只觉这丫头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媚态。 “我自然是乐呵的,我看阿然你也是极喜欢的。” 说话没了拘束,竟和自己开起了黄腔,李悠然不想再说这些,问了正事儿,“今日王上唤你议事这么晚才回,可是动静又不好了?” “什么王上,如今你该叫父王了。” 李悠然拿着书打了一下沈江, ”哎呀,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沈江收起调笑的模样,有些犹豫该不该和李悠然说,只怕说了这丫头也要发愁,不过沈江向来什么事情都不愿瞒着李悠然的,到底还是开口道:“是有件棘手的事情,让父王那边有些进退两难。” “你快直说了吧。” “楚地慕容一族,派了来使来借银子。” 一听这话,李悠然直接乐呵开了,“这慕容一族不是向来看不上各国么,这会儿还派了来使来借银子,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难不成慕容一族觉得丢面子偷偷叫人来的不成?” 李悠然只是随口戏言,没想到沈江却点了点头。 这下李悠然再笑不出来, “呵,这慕容家算盘打的可真好,私底下派了来使,却不张扬,日后这银子若不还,或是两国起了战事,这银子又该如何算?天下人皆不知,怎的,这楚国是已经打算好了为日后赖账做个后路不成?” “这些父王大臣们心里都有数,如今他们是不知道对此事该作如何决断。”沈江低眉,抬手捏了捏眉心,有些疲乏,“银子若借了,养虎为患是一说,梁蜀二国听了风声势必也有动作。这银子若不借,听楚国的意思是不介意直接出兵来抢。我们虽不惧,但是也要为百姓考虑。” 沈江伸手抱住李悠然,继续道:“而且这慕容一族不知怎的知道了冷亭春的消息,此番来借银子另一番意思就是要把冷亭春交给他们。理由说的是冷亭春本是楚人,且犯了楚国重罪,指责我们包庇冷家。” 沈江说完李悠然心里那是一个气, “都说南蛮子,南蛮子,这慕容家真是把不要脸发挥到了极致。明明是冷家被灭门,说的好像慕容一族是受害人一样。” 李悠然推了推沈江, “那你们今天议事有了个结果没?” 沈江摇了摇头, “一半主战,一半主和,吵了一天也没个结果。” “你呢,怎么想的。” 安静了片刻才听沈江吐出一字,“战。” 李悠然闻言摸了摸趴在自己肩膀上沈江的后脑勺,沈江一向爱民,大理,闽二国拿下之后也是多加治理爱护。其实这个性子在太平年间当个守成之君是极好的,在这乱世却显得心慈手软了些,楚人勇猛善战,所过之城都如强盗般,洗劫一空。沈江虽主战,但是只怕其中只有一座城池失守,估计沈江心中也无法释怀。 不是为了城池领地,而是为了那百姓。 知道沈江性子,也知道沈江明了主战的后果,这会儿沈江心里难受李悠然也清楚明白,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抚摸沈江的后背以示安抚,直到沈江的手不动声色的握住了柔软,李悠然才反应过来,嗔怒的推开了沈江。 “你闹什么呢,怎么什么时候都不忘这个”说完抬手想打沈江,手刚抬起来就被沈江握住,沈江头一低就吻住了那粉唇。 某人好似食髓不知味的饕餮,李悠然觉得自己浑身哪哪都疼,昨夜遗留的痛楚还未缓过劲儿,这会儿子又被沈江握在手心里磋磨着实有些受不了。 “沈哥哥...疼...”声音粘腻。 沈江听声有些心疼李悠然,没再造次,捏了捏李悠然的鼻子, “下次不许叫沈哥哥,叫夫君知道了没?” 说到夫君二字,李悠然就想起昨夜光景,羞赧地低下了头不再看沈江。双手抵着沈江胸口,不然沈江再靠近, “你快去洗漱吧,今儿天气可不凉快。” 身子不能靠近,脑袋还是可以的,沈江凑首到李悠然耳畔,说了一句。在李悠然伸手之前拿了衣物窜进了净室,爽朗笑声不绝。 李悠然双手捂脸,想冷却一下脸上地燥热,这男子开了荤之后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呢,那话都能说,真是臊死人了。 新婚的红鸾帐还未换下,此时帐中的李悠然夹紧了双腿,双手有些受不了的抓紧了床单。初初尝了禁果,哪受的了这个。 或许是那破碎之声鼓舞了沈江,伺候的更是卖力。此时李悠然大脑一片空白,空白之中却还不忘了明日一定要好好查查这沈江,是不是真如他口中所说,之前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不然还真没法儿解释怎么这么有经验。 第83页 大腿内侧的皮肤柔嫩,食指细细抚摸了肌肤纹理,比那最柔软的糕点还要可口,一不小心就用了力。像是平静的水面扬起了波纹,李悠然口中之声更加诱人。 沈江微微起身撑起胳膊看着身下的人儿,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流着花汁惑着蜜蜂采摘花蜜。面色潮红,柳弱花娇,玉软花柔,夭桃浓李;似是不耐扭转的腰肢,堪堪一折;皮肤白皙如玉,只不过多一点粉红,颜□□人,当真是媚骨天成。 沈江从未经历过别的女子,但是酒肉交谈间也知李悠然这身段颜色在女子中是及其难求的。如今这人儿躺在自己的床上,辗转反侧,也不枉自己多年爱护,可是不够,沈江清楚这还不够,他要的不是意乱情迷间的一拍即合,而是从心到身都属于他才可以。 片刻的离开,空气窜过皮肤,让李悠然不适应。微微张眼看到沈江紧抿的嘴唇,不喜欢这疏离,李悠然双手攀上了沈江的脖子,贴了上去,皮肤之间再无隔阂。 “沈哥哥......” 原本今夜还想饶过李悠然的沈江,听得这声轻唤,箍住那细腰,扶着李悠然面对面的坐到了自己的身上。 晃晃悠悠的神魂颠倒间,李悠然伏在沈江肩膀上一口咬了下去,沈江半声未吭,动作不停。 像一只妖娆惑僧的蛇精,李悠然盘腿贴合,舌头轻轻描绘沈江的耳廓轻声道:“沈哥哥...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沈江:“原来我们家阿然嘴上说着不要, 身体却很诚实嘛。” 秦书墨:“呵呵。” ☆、第四十四章 李悠然醒来的时候沈江正撑着身子在一旁看着,眼带笑意。发丝垂落在洁白的寝衣上,李悠然不自觉地伸出了手将那发丝缠绕于手中,再看着那发丝从指间滑落。 “看着你醒了就好,我得赶去宫中了。”沈江开口道。 李悠然点点头,但是没有什么要起身的意思,沈江穿着衣服,对着懒洋洋躺着的李悠然道:“我怕我这起身走了,你醒了看不见我觉得清冷,索性阿然你醒的还算早的,不然为夫的可就要把你摇醒了。” 李悠然打了个哈欠, “我可不觉得清冷,你自管办你自己的事情就是了。” 沈江穿好了衣服上前捏了捏李悠然的脸, “明日请了半日假陪你回门,晚点府里管事和嬷嬷们会来 ,以后这太子府就交给你打理了。” 嫌弃沈江啰嗦,李悠然赶人似的把沈江赶了出去,才叫了春夏辛奴进屋伺候。 看着李悠然要辛奴要去唤了秦书墨,春夏腆着一张谄媚的脸对着李悠然道:“姑娘,奴婢挺想书玉的,你让奴婢去呗,辛奴姐姐脚程也没奴婢快。” “冷公子住处和书墨住处挺近的。”辛奴无不促狭的插了一句。 李悠然不置可否看了春夏一眼, “那就你去吧,顺便去私库拿上之前大哥送的那个雨前龙井,就说是我孝敬冷公子的。顺便再告诉冷公子,他可安心。” 春夏也不知道要冷亭春安心什么,但是这都打趣她还是叫人脸红的,应了生是,就小腿跑开了。 “初八呢?”李悠然转身问道。 “这两日因着大婚,太子那边儿也给一众侍卫放了假还给了好些赏银,初八最近和初字辈儿开头的侍卫在外面喝酒呢,这会儿应该还在屋里酣睡。” “呵,她倒是轻松,辛奴你去把她给我叫醒,要是不醒就拿冷水给我泼醒。”李悠然起身穿好了外裳,“我这会儿去前厅见管家婆子议事,初八来了你就让她到南山阁等着,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拿我这个主子当回事儿了,得叫她吃吃苦头。” 后半句话隐没在开门声中,辛奴耳朵尖还是听到了,心道姑娘说要让初八吃苦头,那这初八是真要吃吃苦头了。 过了晌午李悠然才从前厅回了南山阁,而秦书墨和初八已在屋中等候多时。站着的秦书墨看着跪着的初八,笑笑不说话。 “你笑什么笑,我好歹算你半个师傅,你再敢笑,一会儿出去打一架阿。”初八冲着秦书墨龇牙咧嘴,因着圆脸,显得又滑稽又可笑。 秦书墨没回话,只是向右边儿挪了两步,还拿袖子捂了捂鼻子,俨然是一副嫌弃初八满身酒气的样子。 初八这会儿是真委屈,大早上被辛奴喊醒不说,来了屋里就一直跪到现在。平时跪也就跪了,怎么这秦书墨还来了,这下真是丢了个没脸。 “哼哼,你别嫌弃我,我如今打不过你,等我叫初一出去收拾你。” “女子当该娴静些。”秦书墨道。 初八闻言就要起身出手,刚好李悠然从门外进来,屋内的两人见着李悠然,初八反应乖乖跪着了,秦书墨则是扯了嘴角。 第84页 从搬出李府到今日,也不过几天,看着变化颇大的李悠然,秦书墨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圈,从前看着三姑娘只道是美,如今这嫁了人,莹白的皮肤像是镀了一层光晕,周身的气韵看着更是婉转撩人。难不成这就是少妇的风采不成?秦书墨摸摸鼻子,没再深想。 “辛奴春夏你二人先出去。”李悠然道。 等到辛奴和春夏都退了出去,秦书墨则先开口道:“三姑娘,不知这么着急唤了我来所为何事?” “什么三姑娘三姑娘,还不叫太子妃。”初八瞪了一眼秦书墨。 秦书墨瞥了一眼初八,扭头对着榻上的李悠然道:“姑娘如今是太子妃了,我看该给下人侍卫立立规矩,满身酒气还敢胡言乱语,该给个三十大板才是。” “你你你你.!”初八一时气的不知道说什么。 李悠然搁了茶碗, “行了,初八你起来,我又没让你跪着你跪那么久干嘛。” 嘴巴是没直说,可是刚进来不也没让人家起来么,初八腹诽,拍拍膝盖上不存在的灰尘,起身站到了秦书墨旁边,你不是嫌我么,我偏往你边儿上站。 “楚中那边黄河决堤,楚国如今正在治水。你俩即日出发给我办件事。”李悠然看了一眼秦书墨 ,又道:“楚国这水必须决堤,水发的越大越好。然后......书墨你着手抬高楚国粮价,我们手上那条暗线可以用上了,梁国那边一直插不进去,但是楚蜀相通,这两国的粮价一定不能下来。” “燕云十六州那边一向是外族人多,不介意给那边多放放消息。” “姑娘此举未免不妥,黄河一带治水向来困难,且无什么成效。一旦水患,粮食本就颗粒无收,若是抬高粮价,这让楚地百姓如何自处。”秦书墨反驳道。 “你当着现在楚国百姓日子过的很好么?”李悠然笑笑,“如今梁暂居北边儿,刚打完仗,税收极重,旁边儿的楚蜀二国税收虽然比梁好点儿,但是壮年男子人人都得服兵役,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三国国百姓为了逃了兵役和税收,只好出家,这佛寺你知道数量高达多少么?” 李悠然停了停,继续道:“三国加在一起佛寺数量约有六万三千多座,单单楚一国,就有三万多座?你说让百姓如何自处?你当每个地方都是吴么?这种情形,吴成了什么,成了各国巴不得吃到嘴里的肥肉。” “我滴个乖乖,这么多啊,那楚国那么穷怎么还那么能打?”初八插了一句道。 李悠然没理初八的话,接着说道:“若是不让各国乱起来,等个两年缓过劲儿,呵呵,到时候你看看你还会不会心疼楚地百姓。天下还未归一,有些事情也是不得已为之,楚国已是块烂肉,不介意把这烂肉弄的更烂,今日不出手,他日遭殃的就是我们。” 秦书墨脑子转的很快,不到片刻片刻就赞同了李悠然的话, “楚国虽成了烂肉,但是慕容一族却不能小看,这趟我和初八师傅去了,只怕得花个几年时间才能回来。”秦书墨说到这又摇摇头笑笑,“只怕回不回得来还是一回事。” 初八不乐意了,“您叫这小子去完事儿了呗,叫我去干啥啊。” “呵呵,初八你别废话,你现在就去收拾行李先行出发。”李悠然不知从哪里掏出块令牌给了初八, “沿路有这个标志的铺子都是我的产业,会籍和广陵二地的酒楼有需要用的人,你到了出了这令牌,那些人自会听了你差遣。初八你先到楚地安顿,好接应书墨。办得好,回来自有你的好处。” 初八拿着令牌瞅了瞅,嘀咕了句, “姑娘您真是神了。” 李悠然又对着秦书墨说道:“我知你心中有抱负,这次也好叫你大展身手。这天下日后如何局势,就看你能在这乱世之中是个什么角色了。” 这话说的极其信任,秦书墨心中涌上一股很怪异的感觉,扭头看着初八退了出去,秦书墨才转头对着李悠然道:“姑娘,我有一句话想问。” “但说无妨。” “ 我们手里面的暗线,按照当年姑娘的意思,只不过也就是为了在乱世中自保。”秦书墨盯着李悠然的脸,“而如今,姑娘主动出手,甚至算是罔顾百姓性命,不择手段。这番变化是为何?”只是因了如今身居太子妃之位,想登顶么? 后半句话秦书墨未言,只盯着李悠然想看李悠然如何作答。 静默片刻,李悠然避开了秦书墨的眼神,看向窗外,窗外燕语莺啼,绿树成荫,嘴角不禁扬起,用手拢了拢鬓角被风吹散的碎发,才悠悠道:“我不在乎天下最后如何,也不在乎百姓如何,我也知将来不论局势如何,我也能在乱世安居。” 第85页 “可是这吴地,是沈哥哥的...” 不用再明言,秦书墨也知道了李悠然的意思。天下归一,百姓安居不光是太子沈江的夙愿,也是他的夙愿。这天下是谁当权对秦书墨来说,并不重要,是谁都可以,他有逐鹿天下之心,却无登顶掌权之念。秦书墨也不介意自己的雄心抱负的一开始,是建立在一名女子的痴念之下。 只是从小熟知李悠然性子的秦书墨还是有些不舒服,也说不上哪里不舒服,就是不舒服。因此开口的调调就有点不阴不阳, “可真是没看出来姑娘这般痴情。” 李悠然看向秦书墨,笑意妍妍,“谁让他是我的夫君呢。” 这笑不若以往的笑不达眼底,而是透着温柔,好似寒冬暖泉,一下就融化了天凝地闭。一瞬间好似有什么簌簌落下,而那落下的东西又在一瞬间在心中落地生根。秦书墨察觉到心内的异样,不再说什么,转身出了南山阁。 ☆、第四十五章 春夏和辛奴并肩走着,时不时还能听到轿子里李悠然和沈江的谈话声,春夏凑近辛奴一步说道:“太子爷这真是对姑娘好的没边儿了,回门早上看那个样子比咱们姑娘还着急,这会儿回去了老爷夫人该乐呵了。” “什么姑娘,你这习惯该改改了,太子妃你叫着不习惯,就改口叫主子。”辛奴道。 春夏吐吐舌头,这不就是改不过来么,“你说初八又被派出去了,也不知道去做什么,昨儿下午去街上给小姐买笔墨,我又去了趟书玉那边儿,书墨也说出去要远游。半大个孩子你说王婶婶竟然也放心。” 辛奴笑笑, “书墨那孩子去哪都是叫人安心的,倒是你,别老去书玉那边儿。” “为啥啊,我看着书玉长大的,这不老想她么。辛奴姐姐倒是从来不过问书玉过的怎么样,你是不是不喜欢书玉啊。” 辛奴扭头看着春夏神色,微微叹了口气,“我有什么好不喜欢书玉的呢,只是你如今是太子妃跟前的大丫鬟,老往外面跑,有心人看到了传出些什么就不好了。” 春夏不知道自己去秦书玉那边儿会有什么不妥,总归都是女子家,外面的人就算能传还能传成什么样儿。不过春夏虽然脑子不灵光,但是别人的叮嘱也听得进去,辛奴平时虽不多言,但是想的做的总是周全些。春夏这会儿也是心里暗暗记下了。 眼看着到了李府门口,门口小厮早早的看见了太子府的轿子,扭头一溜烟儿的就跑进去通传,这会儿去了多说几句吉祥话,主子们该多给些赏银。 来的时辰算是早的,李慎和夏氏都早早的起了在堂厅等着,看到沈江和李悠然进来,真是笑的嘴巴都合不拢了。小时候看着沈江就顺眼,没想到后来沈江当了太子也还是娶了自己的女儿,丝毫不介意身份尊卑,回门也给足了李家的面子。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这会儿看沈江真是觉得捡到宝了的感觉。连着行李的时候都笑的跟朵花似的。 沈江先李悠然一步扶起二老,“爹娘这真是折煞我了,今日是回门,只有女婿,没有太子。” 这话更是熨帖了李慎的心,起身拍了拍沈江的手, “老三一向乖张,往后的日子难为你了。” 沈江好笑的看了一眼李悠然,点点头。 “爹爹,有你这么埋汰自己女儿的吗,真的是。”李悠然嗔道。 “就是啊,哪有你这么说女儿的。”夏氏说着又拉着沈江道:“这几日可还习惯,老三没给你惹什么幺蛾子吧,比如早上赖着不起身什么的?” 听到这话李悠然更是无奈, “娘亲,说什么呢,我都多大了。” 沈江笑笑,可不是么,多大了,早上倒是没有赖着不起,晚上不是一直闹着不肯睡呢么。不过沈江没说什么,看着李慎和夏氏的样子,心下也是极愉悦的。 直到用了午饭,李慎和夏氏也是捡着沈江的话说,李悠然深觉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俨然一副沈江才是儿子,自己才是娶进来的模样。 到了下午,沈江告了罪去了宫中,李悠然就在李府多待了会儿,日落时分才回了太子府。 回了府里处理了积攒的日常事宜,用了晚饭,才回了南山阁,寝屋之内用的屏风还是当时在李府用的。李悠然喜欢这样子,也看习惯了,就一直用着。 辛奴端着晚上用的滋补的汤水绕过屏风走了进去,看到李悠然在整理着各府送来的拜帖,辛奴放下端盘道:“主子您可是为去不去又犯了难?” 李悠然未抬头,“其实这些去不去也没什么所谓,如今在朝的王上可不是大夏朝那昏庸的皇帝,大权在握,我如今身居太子妃之位这些去不去的无什么所谓。” 第86页 “您这会儿说这个话,倒是让人想起那年周家的事情。” “那会儿是我想佐了,太子妃该操心的可不是这些,这内宅之事犯不着我去做些什么。如今哪怕是打发了你和春夏去,那些人也闷不出个屁来。” 辛奴听了李悠然的粗鲁之言,微微笑了,倒是想起一桩事儿,又道:“书玉给春夏递了口信儿,说是想来府上拜见。春夏原本打算和您直接说了,奴婢给拦下了。” 李悠然把拜帖丢到一边儿,趁热喝了汤水,才说道,“秦书玉还知道给春夏说声儿,而是没直接来,这丫头想的也是多。”拿着本书歪在了床铺上,李悠然才又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一母同胞,同样是个心眼子多的,怎么秦书墨就讨人喜欢,这秦书玉就怎么都让人喜欢不起来呢。” 辛奴不言,主要实在这话也没办法接。 “她要是想过来就让她过来吧,毕竟王氏婶婶对我有恩,她也算是陪着我长大的。”李悠然道。 主子给了话,辛奴身为下人的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听着小厮跑来说沈江已回府,辛奴则去了小厨房又吩咐着做了些吃食,没再上前伺候,自在外间守着了。 沈江不怎么饿,桌子上的没怎么动,倒是李悠然胃口好,吃了好些。 “你倒是个能吃的,难不成是为了日后的孩子这会儿就开始养身子了?”沈江给李悠然夹了个菜到碗里,“那你该多吃吃这鱼,都说吃鱼对孩子好。” 李悠然不理沈江玩笑之语,吃的差不多搁下了碗筷道:“今日仍是这般晚,借银子那事儿有了个说法没?” “阿然。”沈江拍了拍自己的腿。 李悠然不情不愿的走过去坐到了沈江大腿上。 “都说保暖思□□,你真是不挨着我你连话都不会说了。”李悠然道。 沈江环手抱着李悠然,没回这话,把脸埋在李悠然身上,过了好一会儿才道:“真是亲近亲近阿然,这一天的疲乏转眼就消失无踪了。”抬首亲了亲李悠然的下巴,“再过一阵子就是七夕了,我带你去围场骑马好不好。” “你扯这么些是不是王上那边儿到底还是听了主和的大臣意思是吧。”李悠然摇了摇沈江的胳膊, “王上一向英明的,怎么这回就昏头了呢。你也没私下劝劝?” “有时候觉得你笨些也不是不好。”沈江正了正神色, “以丞相一派的官员都是主和,楚国打算借的银两不是小数目,但是三百万两对我们来说实在不算什么。大司农一向都要向丞相述职,每年年底册本丞相都是亲自过目的,国库到底有多少银两,丞相比谁都清楚。丞相是个精明的,说打仗银子也是如流水的花,少不得还得送些兵将性命。而如今只花这三百万两就免了一场仗,这银子好歹是借出去的,回头放了消息出去,也不怕这楚国日后不还。” 李悠然咂了咂舌, “三百万两?!不算小数目?!你和这刘丞相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错了,是当家才知柴米柴米油盐贵。否则丞相也不会把银子算的那么清楚。”沈江又道:“银子倒是其次,丞相的另一番话才算是让父王下定了决心。慕容家原在大夏朝时就与我们沈家交好,如今大夏朝分崩离析,虽各自称帝,但是如今楚国君王在少年时和父王是有过过命的交情。念着这个,父王才一直犹豫不决。养了老虎不怕,只当是尽了情谊,父王心里想什么我大概也能知了一二。” 李悠然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个缘故,王上的决定因着这些,李悠然觉得也无可厚非。但是不赞同,仍是非常的不赞同。 “你呢,你心里怎么想的?”李悠然推了推沈江。 “阿然你又如何看?”沈江反问。 李悠然想了想,直接道:“当然不能主和,楚国若真是有念着以往交好的情谊,又怎么只派了区区来使。何况,楚地君王这些年身子不好,这天下都是知道的。这主意到底是不是楚君想出来的也未知。楚国太子慕容狄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你我都知道,只怕今日这银子借了,等皇帝易位,这慕容狄第一个打的就是咱们。” “如今楚国内患,在我看来,就应该一鼓作气把这苗头摁死在襁褓里。楚人天生骁勇,真是硬碰硬我们也讨不了好。楚蜀向来不和,不若挑拨挑拨楚蜀关系,让蜀出兵,吴地在暗支援。 ”李悠然突然想到什么,对着沈江笑开了,甜声道:“这会儿楚国也不敢对吴出兵,只怕是虚张声势。” 沈江又凑近李悠然,啄了啄那小嘴巴, “阿然可是想到了楚国前脚刚向着吴来,那蜀后脚就得向着益州出兵?” 第87页 “谁让这两国挨那么近呢。” 两人心意不谋而合。 人在高位久了,顾虑难免就多,其中的弯弯绕绕沈崇又何尝不知。凡事总不是绝对,因着那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要选了损失少些的决定。 而在路上的初八这会儿日子就不怎么好过了,一出了吴,就被人追杀,原本还能住了客栈的初八,这会儿只能在林子里将就一晚。 初八虽愚笨些,也知道这些人是慕容狄的人。没想到过了那么久,这慕容狄还记着那次追查冷家之事,只怕在吴地境内也有慕容家的人,这消息得赶快给三姑娘递过去。 又想到自己平日里睡的软床,这会儿在树上窝着,初八心里委屈的不行,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惹了慕容狄,这三姑娘也是,惹谁不好,害的自己也受罪。 ☆、第四十六章 不比初八的狼狈,秦书墨那边就惬意多了。带了两个丫鬟,两个小厮,一路好不快哉。 霜儿年芳十六,正是女子好的年纪,跟着秦书墨后头伺候也不过才两年有余,这会儿拿了马车上的铜壶去茶寮打了热水。茶寮的小二见着妙龄女子,忙上前招待着,另一个小二则给秦书墨的马儿喂着草食。 秦书墨坐在马车上未动,只看着手中的信,待看完,自收到怀中。 露儿也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准备好自己腌好的小菜,加着霜儿从茶寮的买的馒头放在端盘上给马车上的秦书墨送了过去。 那打水的小二看见了,心忖这都什么世道了,还这般讲究,看来也是个富贵人家。又仔细看了那两辆马车,只道是大,外面看着也不精美,觉得也不过是个穷讲究的。 马车外面看不出什么,内里却有些东西。露儿进了秦书墨的马车,那底下垫的是极厚的地毯,还放着个矮方的小案桌,案桌之后还有软枕,而那上面还悬挂着好几颗夜明珠。马车之内极宽敞,一个成年男子横躺也多些余地。马车的车轮做的就更讲究,行车飞快坐在里面的人也不会感觉到太多的动静。 霜儿露儿这两日可是体会到了这马车的好处。 伺候着秦书墨净了手,才把准备好的吃食放在了那小案桌上,不待秦书墨吩咐,又自觉退了下去,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又进去收了碗筷。 待整备好,两辆马车这才又出发。 · 出来有七日了,直到日落时分,也才堪堪算是进了梁溪境内,仍是没出了吴地。 一向在秦书墨面前不敢多言的露儿这会儿心里就有点打鼓,这公子是要去做什么啊,一路上也没见游山玩水,揪着霜儿小声嘀咕道:“公子这是要去哪,我问了海童和海宝也都说不知道,公子那性子我也不敢多问,你一向在公子面前得脸些,你当真就一点不知道?” 霜儿把胳膊从露儿手里边抽出来,“你别聒噪了,马车都快坐的人都快升天了,你还吵闹。” “哪里就吵闹了,你真是给公子惯的脾性越发的大。” 霜儿自闭目养神,不再理了露儿。 露儿比霜儿小两岁,正是爱热闹的年纪,前头在姑苏还能没事儿去街铺溜达溜达,谁知一出姑苏,又没个人说话,就一直马车马车,真是叫她受不了。 进了梁溪,找了间不大不小的客栈,露儿总算是透了口气,趁着置办东西的空当还自己去溜达了溜达,任是霜儿拦也没拦住。 原地等了片刻的霜儿见等不着人,心下也懒得管了,只一个人回了客栈。 霜儿换了身衣服,又去了秦书墨的房间伺候。 秦书墨刚沐浴完,只两鬓的头发在头顶盘着,剩下的落在背后还滴着水。后背都被浸湿了好一块儿,夏日清凉,寝衣也透明些。霜儿的角度刚好能看到能小腹上若隐若现的肌肉。秦书墨身量高,气势又强,霜儿自伺候以来,从未把秦书墨当小孩子看过。 此刻洁白的寝衣带着些水渍,湿发衬的那张俊脸多了些稚气,霜儿心内突然就涌出了点不切实际的念头来。 “愣着做什么,给我擦发。”秦书墨道。 霜儿闻声上前,听到这声儿也摒弃了脑子里的想法,公子何等人物,她又岂能高攀呢。可若是......只求陪在公子身侧呢? “露儿呢?” “她说一路太憋闷,去夜市逛去了。”霜儿如实说道,临了又加了一句,“奴婢没拦住,手上又拿着好多东西,只好先回了客栈。” 秦书墨嗯了一声,才道:“明日在此地多留一日,你和海宝找个人牙子,把露儿卖了。再买个机灵点儿的回来。” 听到这话的霜儿直接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手上的巾子摆动的幅度显出了这会儿她心中是有多么的慌乱。 第88页 秦书墨头都没转,手上继续擦拭着那把清乙剑。剑身冷冽,印着秦书墨的脸也多了些冷峻,连剑鞘也不放过一一擦拭了。 一直未有声音传来,霜儿才僵硬道:“公子,奴婢日后再不敢了。” “退下吧。” “是。”霜儿低着头退了出去,回到自己的屋内,才发现背后已流满了冷汗。这个世道,若是再被卖到了人牙子手里,只怕日子就要难过了,再想到露儿的模样,霜儿叹了口气。 第二日露儿是直接被海童海宝二人绑着去的,秦书墨闲来无事,没让霜儿跟着,自己带着海童海宝去了人牙子那儿。 到了人牙子处,露儿才知道害怕,连声哭嚷,人牙子手下的人不若海童海宝温柔,直拿着块破布塞到了露儿的口中。露儿再难开口,只好泪眼涟涟,神色凄凄的望着秦书墨,心里仍旧盼着那一线生机。 人牙子是个身肥个高的婆子,看着秦书墨衣着讲究,恭维道:“小公子,可是要换个婢女?我这边儿刚来了一批好货色,您往后边儿瞧瞧?” “好。”秦书墨应了,当着就跟着婆子去了场子后面。 院子里并排站着五个姑娘,个个低着头看不清脸模样,衣着破旧不堪,头上还带着些尘土。秦书墨一一瞧了,其中一个头发即使蒙灰也难掩顺滑光亮的入了眼。 人牙子是个有眼力见儿的,知道眼前的小公子是相中了这个,忙不迭地推了那姑娘出来, “公子,这个是昨日才卖来的,亲爹死了,亲娘改嫁,赌输了钱只好卖出来了。原先还想着长大了留着自己受用呢,也是个可怜人。我还寻思着送到青楼呢,日后也能做个花魁。” 秦书墨不听人牙子虚伪之言,走到那姑娘面前,开口道:“抬起头来。” 那姑娘像是呆楞,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抬了头,看到秦书墨神色也无什么变化,木木的。瞥见脖子上的伤口淤青,只怕也是吃了不少苦头虐待。 看清楚了模样,秦书墨就觉得不舒服起来,怎么这张面容怎么看怎么像李悠然那张脸。虽无李悠然长的精致惑人,气质更是没有,那双眼睛却是像极了。 海宝没见过李悠然,不知道秦书墨怎么这个反应。海童却是见过的,把秦书墨这副神色古怪的神情理解成了不喜,毕竟三姑娘算是公子半个恩师,见着相似的脸在这腌臜之地,不舒服也正常。 人牙子也瞅见了金主这副模样,当是看不上呢,怕丢了这个生意,连忙道:“还是个雏儿呢,婆子我亲自看过的,公子您可千万别嫌弃,就这模样,长开了必然不比那花魁差。” 秦书墨瞥了一眼人牙子,极为不屑道:“花魁长的再好也是淤泥被人踩在脚底下的,这清倌儿不比那花魁好?闭上你的嘴吧。” 没想到看着俊俏的小公子说话这般瞧不起人,不过人牙子是被人瞧不上惯了,也没放心上,仍是堆着笑脸伺候着。 这姑娘最后到底还是给秦书墨买了回去,人牙子出价一百两,硬生生给秦书墨还到了七十两才付了钱,还给重新取了个名字叫虫儿。 待虫儿从新洗漱了换好了干净合身的衣裳在秦书墨面前伺候时,秦书墨就又不舒服了。 马车上停在小河边儿,前头马儿呼气的声音车内也能听到,此刻虫儿注意到秦书墨看自己的眼神带着不屑和不喜,怯声道:“公子,可是奴婢做错了什么吗?如果做错了,还请公子责罚。” 声音也像了个七成,此刻这张酷似李悠然的脸,就那么楚楚可怜,嘴巴一张一合吐出乞求之语,秦书墨头回做事情后悔了,后悔不该买下这丫头。 “别哭了,你家公子我还没死呢。” 虫儿不敢不听秦书墨的话,硬把眼泪憋了回去,拿袖子擦了擦脸上泪痕,还是很用力的那种,脸上瞬间就留下了红痕。 虫儿不比李悠然白皙,皮肤黑些,红痕看着也不明显,这红痕若是在李悠然的脸上,估计都能说的上是触目了。也不知道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十四的丫头看着还跟十二三的一样。秦书墨想到那人牙子一直强调这丫头还是个雏儿,秦书墨想着就这副干巴巴的样子,估计葵水还没来吧。 佐么着都是自己买来的,秦书墨也没什么顾忌,问道:“你葵水可来过?” 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虫儿直接被问傻了,半晌才磕磕巴巴道:“没......没......没来过......” “嗯,好好养着吧,退下吧,叫霜儿来收拾这些碗筷。” 虫儿跟惊了似的,听完这话转身像是爬着一样的动作下了马车,秦书墨看到这动作一笑,这般滑稽的样子想象一下,安在李悠然身上也是叫人不习惯。 第89页 虫儿不知秦书墨所思所想,霜儿同海童海宝三人也不怎么搭理她,但是却不怎么给她安排活计。每到晚上霜儿还强迫着她沐浴梳洗,有时候那头发都是霜儿亲自帮着绞干的,任是虫儿百般推却霜儿也不听。 不但这般,还需得每日醒起睡前都得用些药膏涂着,那药膏味道难闻,虫儿用不惯向霜儿提了能不能不用,却还被霜儿斥责,至此,虫儿是再不敢提什么了。 ☆、第四十七章 那夜李悠然与沈江夜谈之后不过两日,就传来楚国来使暴毙在客栈的消息。消息一出,不胫而走,很快传遍了姑苏。上至皇亲贵胄,下至平民百姓,无一不知无一不晓,更是成了茶楼说书的谈资。想必传到楚国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朝堂之上原本以丞相一派主和的官员,此刻也只能被迫的接受。议事堂里吵得不可开交,平日里看着守礼的各个官员,这会儿是吵得脸红脖子粗,毫无风度。 刘丞相已年过五十,曾是沈崇未登大宝之前的幕僚。第一时间得到这个消息也是气的一晚上都没睡好,干这件事的幕后之人根本就没把他这个丞相放眼里。 这事儿是谁干的,不用猜都知道,但是愣是没人敢在沈崇面前提一句。太子年少英才,又有战功在前,谁人敢说,又谁人敢提。 刘丞相活到现在已五十余载,早都成了人精儿了,见事已至此,只好率先站出安抚了沈崇。言语之间的意思也不再主和,既然来使以死,与其等着楚国反应,不如先下手为强。 这话一出官员不再吵了,主战派的附和,主和派的见带头的都倒戈了也只好附和。 殿后坐着的沈崇这会儿按了按太阳穴,生怕自己一个受不了就过去了,那些官员不敢提不敢说,他这个当老子就能被糊弄过去了吗?这事儿一看就知道是沈江干的,沈崇心里那个憋屈啊,谁干的他都能治罪,唯独沈江不行,不但不能治罪,连提都不能提。自己儿子本来就两三个,其中一个小的还在吃奶,沈江既是嫡,又是长,难得的还很有本事。 沈崇并不昏聩,相反的还算上是个明君,所以这件事只能往肚子里吞,吞了不说,还得把沈江里里外外的面子都做足了。 不过沈崇这会儿是哪哪都不顺心,压了事情暂时没表态,待官员都退出去之后,才留了沈江一人,打算问责。 沈江机敏,不待沈崇开口,则自己上前一步跪下道:“父王,这事儿不是儿臣做下的。” “不是你干的你跪什么。”还敢狡辩,沈崇压下怒火瞪着沈江。 “此事说来蹊跷,刚才儿臣不好开口明说,但是儿臣虽不赞同主和,但是也没必要杀了来使惹怒楚国。此事只怕是有心人做下的,不但知吴国太子主战,还利用了这一点杀了来使,百官看准了风向不好再说什么只好都主战。此事一出不但儿臣有苦说不出,还落下个不敬上的名声,往小了说这事儿没什么,往大了说文章就多了。” 沈崇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沈江已成人,性子虽变的沉稳了些,也有了些城府,但是在自己面前却从未撒过谎。此事若是沈江干的,也知此事自己必定不会追责,与其撒谎不如大方承认,免得伤了父子感情与信任。由此可以判定沈江这话并无虚假。 沈崇沉思片刻之后道:“那此事需得尽快彻查,幕后之人的目的显而易见,是想两国交战作收渔翁之利。蜀地那边儿自己还是一堆烂摊子只怕没空插手,难道是梁吗?” “未必,据探子最新回禀的消息,此时楚国国君身子不大好,眼看就要不行了,楚国皇子除慕容狄之外无人配登的上那宝座,偏偏此人得百官拥戴,却不得楚国国君赏识。若挑了两国之战,出战之人必定是慕容狄,若这个时候楚国国君身亡,登上册宝之人就一定不是在外出征的慕容狄了。” “你这么说倒也有理,为了权力,谁还能把将士性命当一回事儿。” 跪着的沈江听到这句,抬首看了一眼沈崇,目光赤诚,“父王不必含沙射影,儿臣一向敢做敢当,若真是儿臣做下的,儿臣自不会否认。如果不是,父王即使杀了儿臣,儿臣也不会认了这莫须有的罪名。”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君心难测。但是父王,我是您臣子的同时,也是您的儿子。从小父王敦敦教诲,常伴于儿臣耳侧。母后也常言于您伉俪情深,儿子是您和母后亲自带在身侧养大,又怎会将算计用在父王身上。”沈江说到这低头叩拜,“您先是儿子的父亲,其次才是王上。也请父王不要再心疑儿臣。” 这一番话说的直白,让沈崇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他也没想到沈江就这么直剌剌的给说出来了。不过这番肺腑之言确实是将沈崇心里那一点点不确定的怀疑都打消了。 第90页 来使暴毙之事沈崇本想交给沈江彻查,却被沈江拒绝,意思是既然百官通通认为是他干的,想撇清这事儿就不应交给他。最后把这件事交给了最是刚正不阿的周廷尉来办。 商量完此事,日头也西下了,沈江出了王宫直奔太子府而去。 南山阁灯火通明,进了寝屋,李悠然已卸了珠钗,低垂粉颈,不知道绣着什么那般入神。沈江看着那人儿,就觉得心安。 李悠然听到动静,抬首望着绕过屏风的沈江,眼角弯弯,嘴角扬扬笑开了。沈江见人儿长脖粉颈,瘦不露骨,穿着敞领的寝衣,胸口沟壑也可见一二;再看那神情,笑颜如花,顾盼之间,千娇百媚。 烛火晃动,衬得人儿情态缠绵,叫人神消。 见沈江愣着,李悠然放下手中的针线,上前摸了摸沈江的额头,“可是发热了?看你心不在......” 最后一个字还未说出,就被沈江吞于口中,不似往常的温柔,多了份不安和急切。一旁的春夏看着苗头不对时就连忙小跑出了寝屋,把门关好之后又跑远了些,生怕听了些不该听的。还在远处守着也不让其他人靠近。 李悠然被亲的有些受不住,沈江又伸手探了她胸口,入手之处暖尖滑腻,一时之间,再难收场。 院里起风,盈窗芭蕉托起月轮,屋中人儿梦魂颠倒,李悠然不知情由,却感受到了那份急切和不安,腰肢扭动的更婉转了些,那口中之声也更加摄人心魄。 年轻男女追恋卧榻,只因情丝摇人魂魄。沈江被这□□之间的暖意安抚到了,不再急切,十指相扣,用力不停,埋在那粉颈间低声诉与人儿满腔爱意,极尽缠绵怜爱。 起起伏伏间二人对望,再难说出半句言语,伴随人儿一声低吟,两人的魂魄仿佛恍恍然化为烟雾,脑中豁然响了一声,仿佛烟花乍现,都感觉不到自己了。 浴池内早已备好了热水,水汽浮浮袅袅向上盘旋,泡进了玉池,李悠然满足的谓叹,这妖精打架一事实在累人。沈江自后拥住李悠然,也不出声。 “来使暴毙之事是不是王上怪于你的头上了。” 李悠然一向聪慧,沈江心中所思所想,不用明说李悠然也能探知一二,沈江不知道是满足还是如何,嘴角一扯,像是戏谑地捏住那下巴转向自己,又低头细细描绘了起来。 人儿被亲烦了,推开沈江,转身离的远了些,还拿了巾子拍到沈江身上,“差不多就行了,怎么就一直都吃不饱呢你,你是猪投胎的吧。” “若我是猪,那阿然你上辈子定然是那母猪,一公一母好过日子,这事儿也不是我一个人受用对吧。” 见一开口又是浑话,李悠然懒的拌嘴,又问道:“是不是呢,你今天这么不对劲是不是因为来使那事儿?” “是也不是,只是感叹人上了高位,那位子坐久了,连亲生儿子都怀疑起来,些微心冷罢了。” 这缘由李悠然也猜到了,倒是不知如何安慰,只好道:“古来至今,为了权力父子成仇互相残杀的事情也不在少数。皇帝称孤道寡,不也是因为位子坐的高了,高到身侧再无一人自讽孤寡吗?沈哥哥若不喜,等他日你登的高位,记得你如今初心便好。” 李悠然调笑, “沈哥哥如今已是太子,来使暴毙之事倒是曾未怀疑过我,这又是为何?” 沈江期身上前,将李悠然挽入怀中,“之所以不怀疑你,一来,夫妻一体,你若做了,后果是我在担着,阿然不会这么蠢。二来,你一向不撒谎,这事儿出了之后我是问过你的,你说了,我便信。” “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信吗?” “是。”沈江斩钉截铁的回道。 这会儿李悠然心里是涌上一股庆幸的,庆幸当这个念头上来的之后自己立马就给否绝了,又庆幸与沈江从小青梅竹马的长大,又嫁与沈江,在这样的社会之下,得夫君相敬相知,老天如此厚待与她,又怎能不庆幸。 “还想起以前,你说了嫁谁也不嫁我。直到掀了盖头,我才算安心,不然老觉得你这丫头会逃婚,那段时间晚上老睡不着,就夜行到李府看看你。你倒每每安睡,也未曾发现。” “沈哥哥,你为何独独钟情与我。” “大概是因为你太美了,美到小时候第一次见到你就感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好看的小丫头。你又不爱理我,一来二去不就上了心么,一上了心,再放下就难了。” 李悠然听了抬头有点不可置信的看着沈江,大概意思就是沈哥哥你竟然这么肤浅,只是因为美貌么。李悠然自道自己是贤惠聪颖,美丽大方,优点这么多,怎么沈江独独就看到了个皮相呢。 第91页 “那漂亮女子多如牛毛,你岂不是要见一个爱一个。”李悠然动了气,起身就要离了玉池,还把巾子扔到沈江脸上,怒道:“你晚上去书房睡!” 留了沈江一人在玉池凌乱,怎么着这说实话怎么还动气了呢。 本以为李悠然是开玩笑,却没想到真就怎么也不给上床,沈江只好去了书房就寝。初一书房门口守着,心道前面那么大动静,这会儿就被赶了书房,这女子也太难测了。 这主子是找了个母老虎给自己罪受啊。 ☆、第四十八章 周廷尉那边查探还没出结果,这边儿沈江就被派到了吴楚边境,随行的除了副帅则还有冷亭春。 沈江已走三日,临行前李悠然也没给好脸,春夏倒是替沈江不平,见这会儿子李悠然在沧浪亭下习字,一副悠闲做派,开口道:“ 太子爷这一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姑娘您走的时候没给好脸儿,万一太子爷在路上养了个外室怎么办。” 七月光景,内室即使放了冰块仍是炎热蒸熏,幸而太子府有沧浪亭这个好地方,亭前两株老树绿荫浓密,覆在亭顶。沧浪亭临水,此刻日光照着,俯视河水中,波光如白练,映着亭中人也是明媚万千。 “春夏你还是盼盼主子好,别乱说话的,小心主子罚了你。”辛奴道。 “你该是好好和辛奴学学,在我身边这么多年,说话办事全无长进,换个主子你这条小命早就没了。”李悠然头也没抬道:“秦书玉是不是拜了帖子说是今日过来?” “是的是的,姑娘您嫁人之后,书玉可是这么久都没见到您了,估计也念着您呢,所以想来看看。”春夏笑道。 李悠然未言,辛奴接话道:“书玉如果当真念着主子们,这会儿则是该拜了帖子去老爷夫人那儿,而不是太子府。春夏你也去了几趟书玉那儿,可见过秦书玉去了夫人那边。” “书墨倒是老往李府跑,不过也没什么吧,若愚少爷和书墨交好。书玉与咱们交好,自然是想着来看姑娘。况且书玉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总归还是跟着王婶婶去比较合适。” 春夏话语偏袒,辛奴不再言。未出阁的姑娘去李府不方便,难道来了太子府就合适了?估计也就春夏单纯,才什么都往好的想。 不过也是,秦书玉对人做事,向来体面,当初府里不是也都对秦书玉赞口有佳的么。 巳时未到,日头也是晒人,就算已经穿着最薄透的袒领衣裙,习字三刻,也有薄汗浸身。饮了些厨娘做的酸梅汤,主仆三人又讲了些闲话,就有丫鬟来了禀报秦书玉已在堂厅候着,李悠然停了笔,去了南山阁,顺便告诉丫鬟把秦书玉也请过去。 南山阁寝室西侧,也有一临树小轩,沈江有些情调,夏日一到,轩内的画也换成了绿的。下人将备好的酒菜端于轩内石桌上,倒比屋里用着更凉快些。 秦书玉早已不是丫鬟的身份,在李府时都是当着半个姑娘主子养着的。随着秦书墨出了李家建府之后,短短二十天不到的光景,倒是养出了些气派。全无当初在李府时做小伏低的温吞模样。 此刻端坐在李悠然面前,蔷薇色的敞领衣裙,锁骨精致,皮肤本就白皙些,映的那樱桃小嘴就更加红腻,杏眼小鼻,也是一副美人样貌。唯一美中不足之处就是那下巴未免过于尖翘,有些人看了就会觉得这样貌刻薄了些。 秦书玉端起酒杯,对着李悠然道:“您嫁给太子,如今书玉与您的身份差的远了些,您还愿意酒菜相待,实是荣幸,书玉敬您一杯。” 话说的没错,也说的漂亮,就是未免生分了些。李悠然应了,也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书玉你今日看着好生漂亮啊,刚看见你我还以为是哪个官家小姐,不过书墨那么厉害,只怕你早晚也就变成了官家小姐吧。”春夏笑着,又给二人添了酒水。 “春夏姐姐你这话可就是抬举我了,就算书墨日后走了仕途,也是要一步一步来的。估计啊,我就算以后当了官家姑娘,也没春夏姐姐和辛奴姐姐太子妃跟前的大丫鬟来的体面呢。” “这话说的,你如今在外头待着多自由啊,若是你想,还能挑个如意郎君呢。” 李悠然瞥了春夏一眼, “照你这话说,你这丫头是嫌在我身边待着没什么自由了?” 春夏嘟嘴, “我一向说话没那么严谨,姑娘您快别挑我的错处了,今日书玉在呢,可给奴婢留个体面吧。” 这话逗趣,语气也是撒娇,李悠然对春夏偏疼,也没说什么,对着秦书玉道:“你走了之后,倒是吃不到你做的吃食,有些想念。吃惯了你做的辣口,如今吃些别人做的,总觉得不够滋味。” 第92页 “那您不如聘了我当厨娘,书玉整日在家待着,也是怀念李府那时候和春夏姐姐在一块儿热闹的时候。” “姑娘您要是喜欢书玉做的菜,我看着您不如就......”春夏原本想劝着李悠然接了这话,看到辛奴递过来的冷眼,后半句硬生生吞了回去。 李悠然没注意到春夏辛奴的小细节,只道:“厨房那么点儿大的地方,可就委屈你这颗明珠了。” 辛奴给秦书玉布了菜,扭头朝着秦书玉笑了笑, “奴婢看着啊,主子的话是真的,书玉你如今如花似玉的年纪,着实是该给自己找个如意郎君才是。与心上人相濡以沫的日子可比整日窝在厨房好多了。” 秦书玉只笑笑,没再接这话。午饭用完,秦书玉没再多呆,临行前拿出几个做好的香囊给了辛奴,还道是夏天随身带着,可驱蚊。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辛奴也就接了。 香囊做的精致,春夏挑了个粉色的随身带着,喜欢的紧。李悠然对这没什么兴趣,看了一眼就丢到了旁边,辛奴本也不欲带着,春夏却道:“夏日当差走动多了些蚊虫,辛奴你晚上不是还要值夜?还是带着,蚊子可烦人的紧,少遭些罪呢。” 辛奴想了也是,就将香囊系在了腰间。 再过两日就是七月初七乞巧节,往年姑苏城内都会有灯会,等会上各种商贩,还有杂耍唱戏,连续一天一夜不停。算是一年里除了过年最是热闹的时候。 春夏最喜欢热闹,晚间也没回了自己屋子里,一直央着李悠然七夕那晚出去玩。 “太子妃出行麻烦不说,况且太子爷这会儿不在,你说主子去凑个什么热闹呢,往年你还没玩够?”辛奴道。 李悠然半卧在席子上雕刻着一枚小印,也不听春夏说什么,顺着辛奴的话道:“如今我身份在这儿呢,上头还有个不喜我的王上,春夏你可给我警醒些。玩心那么大作甚,你都多大了你。” “那您放了我和辛奴姐姐出去玩吧,晚间那会儿子就让春柳到前头来伺候您,我一个小丫鬟出去凑凑热闹,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吧。” “你这丫头,自己想去还拉着辛奴作甚,你当辛奴和你一个棒槌德行,除了吃喝就是完玩乐了不成。” 辛奴笑了笑,“姑娘说的是。” 春夏可不管这些,听着李悠然话语松动,上前只摇着辛奴胳膊:“好姐姐,就陪我去了吧,我一个人多没意思啊...初八也不在,就依了我一回吧。” 李悠然听着乐的很,拿了个小碎石料子丢到了春夏身上, “说话不清不楚,你这话意思退而求其次,初八不在才拉着辛奴是不是。” 春夏一跺脚,哀嚎:“怎么能这么冤枉我呢,辛奴姐姐算哪门子的次,初八会武功,辛奴又聪明细心,估计最次的也就是我了吧。” “你快别再主子跟前耍什么活宝了,依了你就是。”辛奴捂着嘴笑。 李悠然本来也没打算拦着春夏,笑道:“去就去了,不许玩的太久,酉时去了,两个时辰之内就得回来。听到没,要是没准时回来,你日后可就别想着再去凑什么热闹了。” “是是是,姑娘说的是,奴婢肯定记着。”春夏笑的那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行了行了,快下去吧,辛奴值夜你跑来聒噪半天,不如你来替了。” “奴婢退下了这就。” 辛奴见着门被关上,拿着团扇上前给李悠然扇着,等着李悠然搁下了手中小印,才从怀中掏出了两封信递给了李悠然。 李悠然拆了火漆,仔细看了之后就着烛火烧了。 辛奴见李悠然神色不若刚刚轻松,虽不知李悠然在筹谋何事,也劝慰道:“夜深了,主子可早些安寝,这盛夏昼长夜短,白天可是睡不好的。” 李悠然点点头,也知道信中所言之事一时半会儿也没个法子,也只好躺到床上。沈江几日不在,白天有事情忙些还不觉得,到了晚间,却有些不习惯。沈江走之前虽都赶了去书房歇息,但是李悠然也知道沈江都是趁着自己睡着之后躺在自己身边,天一亮就回了书房。李悠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说,倒看沈江能坚持到何日。 如今去了吴楚边境,本以为不出一月便可归来,看了信中之事,却觉未必。 李悠然看着床顶雕花,有些琢磨不透慕容狄的想法。此人城府极深,行事也叫人无法堪破内里,看信中之意,慕容狄根本就无意在楚中争夺皇位。李悠然皱了皱眉,若是无意,以她对慕容狄的了解,必然对国君之位是势在必得。楚国兵将异动,难不成当真要与吴地开战?蜀地那边也有动静,李悠然一时琢磨不透。 第93页 这样的人物一日不除,就多一日隐患。阴谋阳谋都可以,李悠然不介意手段腌臜些。既然和冷夫子有那么一段渊源,李悠然扯扯嘴角,虽然有些对不住冷夫子,不过要想尽早除了,只能试试了。 ☆、第四十九章 转眼便到了七夕这日,七月初七,采柏叶,桃枝,煎汤沐发。女子还会用五色丝缕制成同心结放到自己做的河灯内。前一日便会捉了蜘蛛放于瓦罐之中,待看第二日结的网是否圆润,若圆润则为吉兆。 往来几年春夏都没捉了蜘蛛,去年是压根儿就没结网,今年春夏不知道发哪门子的疯,捉了七只蜘蛛,放了七个瓦罐在院子外面,倒要看看结不结网。 辛奴不讲究这些,见远处春夏头发还湿着就盯着瓦罐,扭头朝着李悠然笑道:“看来春夏是一定要和冷公子有个姻缘不成,沐发结网同心结是一个没落下。看那七个瓦罐,要是没结网,或是不圆润了,春夏就要哭了吧。” 李悠然坐在小轩之内饮茶,闻了闻茶香,抿了一口,“二哥送来的这水不错,茶都香了些。” “主子您是一点都不好奇有没有结网?” “去年春夏那是怕虫子,只捉了个小的,蜘蛛也分,春夏去年捉的那个品种,天生就不结网。今年我给她画了个样子,照着画上的捉,自然能结。至于圆润不圆润嘛......”李悠然促狭一笑,“我赌七个都不圆。” 辛奴听了显然是不信的,出了小轩走到春夏身边看看那瓦罐之中到底结的如何。 早上也是热人的,春夏散着头发,这会儿鼻尖已冒了细密的汗珠,辛奴瞅春夏一副紧张模样,调笑道:“你还不揭开看看,盯着这盖子看你就能看出来了?” “若是不圆,或者是不结网怎么办。” 辛奴没有李悠然那么爱逗弄人,宽慰道:“咱们自己的日子好好过便是了,但凡真心实意待人,又能差到哪里去。何况做人过日子也没个十全十美的,少不得有些悲欢离合,你好看开些,莫拘泥了这些。” 道理春夏也懂,懂是一回事儿,想不想的开又是另一回事儿。抬手揭开了,第一个结了,不圆;揭开第二个,不圆;第三个不圆,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都一样不圆。 就剩下最后一个了,春夏却是不敢揭了,泄气的看着辛奴,辛奴无奈,只好伸手替春夏揭开了。 仍是不圆。 辛奴感叹都被姑娘猜中了,也不知是为何。春夏见着最后一个也不圆,抿着嘴,那表情也不知道是笑还是哭。 “哎,看来我是没那个好运气了。不弄这些了,我去小厨房盯着给姑娘弄些消暑的吃食了。” 辛奴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回了小轩开口问道:“真就如您所说,没一个圆的。奴婢想不明白,求主子解惑。” 李悠然也不吝啬,“春夏脑子简单些,如今心有所属,画了图纸必然就要找了最大的那个捉了。大的结网自然是好,那也得有用武之地才是。拘泥于方寸小地,能结了网便不错了,还能圆到如何处呢。” “您不是一向都偏疼些春夏,怎么这回没提醒提醒。” “她与冷亭春之事,我现在也不知道人家冷亭春是否同样有意,少不得得沈哥哥旁敲侧击的问问。我虽也愿她二人能喜结连理,但是冷亭春的过往不提也罢。冷亭春是个不确定的,只能先给春夏提个醒,若是不成,以免她日后陷的太深。” 辛奴听言感叹,“您为春夏费心了。” “那也是春夏值得那份费心,辛奴你也是,若哪日有了意中人,前来与我说了。我定会风风光光把你嫁出去。” 一般大户人家陪嫁的丫鬟,都会留给主家开脸,当个妾室,辛奴却从未这般想过。一来是因为辛奴知晓李悠然是自己的主子,她不屑做这般;二来,婚嫁之后的女子过的如意者寥寥无几,她也不愿去趟那趟浑水。若能一直在李悠然身边伺候,也是一世无忧。不过得了李悠然这句话,辛奴心里也安心了些。 七个瓦罐还是没能阻了春夏去凑热闹的心,酉时一到,就着急忙慌的拉着辛奴出了门。 街上人头攒动,一出了门春夏就拉着辛奴去了苏州河边,想早早的把河灯放了。河边都是衣着精致的女子,未带幕篱和帏帽。平日出行,讲究顾忌多些,只在七夕这样寓意男女姻缘的日子才会放开点儿。那衣香鬓影,满头珠翠,朴素些的,也会在头上插着艳丽的绢花。 春夏在河边放着河灯,辛奴不耐上前挤,只在岸边站着。只见隔岸萤火虫光芒,明灭万点,在柳堤蓼渚之间,密密流动如织。一片繁华光景,丝毫不见乱世的颓态。 第94页 傍晚时还还有些要下雨的样子,这会儿天一黑,渐渐望见风扫云开,月亮涌出云海来。春夏见状大喜,抓着辛奴的衣袖道:“天公还算作美,没下了雨来,不然等我俩回去,姑娘定要嘲笑了去。” 辛奴只笑不语。 二人又转身行到了牛郎织女桥处,准备行到对岸去看猜灯谜,看杂耍。辛奴倒是不急,只道是先去了月老庙,好给春夏拜拜月老求个良缘遂了心愿。春夏先来还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反正都知道了她也只好放开。 月老庙回廊曲折,多处园林亭台,每逢七夕,各姓世家大族,各自认领一落,悬挂一样套式的精巧花灯,花灯中间设宝座,旁边列花瓶案桌,插花陈设,按布置华丽程度来分胜负。白天的时候就是唱戏,入夜之后各灯就有参差高下之分了。瓶花周围插了蜡烛,花色明艳光影流离,暗香浮动,璀璨好似龙宫开起了夜宴。世家大族放下身段与民同乐,也就只有这七夕时候了。 看热闹的人密集如蚂蚁,辛奴看着头皮有些发麻,这要挤进去庙内着实也是有些困难。春夏倒不怕,一旁的人们吹奏笙箫,欢歌唱闹,春夏被影响着也是更活泼好动了些。愣是开出了一条道,领着辛奴去了庙内。 庙内一如外面,人影密集,二人只好匆匆拜了,又匆匆出去,门口刚好遇到来看灯的秦书玉,身旁只跟了个小丫鬟。几人便又结伴同行商量了去河对岸看杂耍。 几人刚下了桥,就刚好碰到舞龙的队伍,前头的人撒着金花,敲着打向空中,底下的人看着只觉星星都好似跑到了眼前。星星点点,一滴一滴炙热的到了空中,落下又失了温度。近前看着比那烟花还好看些。 两条龙中间抬着巨大的台子,台子中间则是每年各大青楼都会竞选出的一名花魁,今年入选的春夏几个不知道是什么名头,只见穿着织女苑的衣裳,携着琵琶妖娆起舞,花瓣散落,不似那下凡的仙女,而像那魅惑人心的妖姬。 动作妖娆的春夏都没眼看,舞龙的队伍过去了,辛奴想去猜灯谜,春夏想去看杂耍,一时停在桥边不再向前。 “听娘亲说,今年前头有新来的杂耍班子,以往的杂耍班子都是人来的,今年是这个是猛兽。”秦书玉道。 “哇,猛兽么,都没见过,去吧去吧,我们去看这个。”春夏道。 辛奴却有些担心,倒不是胆小,“猛兽就算有人看着,也是危险的,我们还是就看些普通的杂耍猜猜灯谜便罢了。” 秦书玉笑笑, “猛兽必是用着铁链笼子拴着的,姐姐也不用顾虑太多。” 春夏则在一旁边点头边附和,耐不住春夏痴缠,辛奴只好跟着一起去了。 路上走着,秦书玉年纪最小就挽了春夏和辛奴的胳膊,这个样子倒是多了些小女儿的姿态,秦书玉扭头对着辛奴道:“我还是头一回跟着辛奴姐姐一起出来,姐姐一向稳重细心,自从以前辛奴姐姐你到了姑娘身边伺候开始啊,姑娘就越来越不待见我咯。” “你就瞎说,说的好像姑娘偏心似的,你走那会儿,姑娘也没少给你塞银子,初八看着都眼红。”春夏啐道。 好像是被春夏的话给逗乐了,秦书玉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姐姐说的是,不过啊,我看以后春夏你出嫁或者辛奴姐姐出嫁,那银子啊,只怕比我只多不少的。”秦书玉又扭头对着辛奴,“辛奴姐姐你说对不对。” “你今日倒是格外的兴奋,以前也没见你笑的这么开怀。”辛奴道。 语气温温柔柔,秦书玉却被噎的不知说什么,刚好到了杂耍处,免了微妙的尴尬。 拨开人群挤到了前头,正如秦书玉所言,是虎狼猛兽。有两只野狗是被关在那笼子里的,这会儿戏耍的人正拿着鞭子让那老虎窜了火圈。 火圈并不大,看着只有半丈宽,老虎在火圈右侧,火圈左侧还有个猴子逗弄。那王霸之主当真就听了逗弄从火圈一跃而过。春夏看的刺激的不得了,连忙拍手,手都快拍红了。 又作了几个动作之后,那猴子就拿着铜盘子讨赏钱,秦书玉大方些,扔了块儿碎银子。到了春夏这儿,春夏见猴子机敏可爱,弯腰摸了摸,刚想丢了铜板,那猴子却动作敏捷的直接把腰间的香囊扯了去。 这下春夏急了,连忙叫嚷,辛奴今日出门也带了这香囊,低头一看,也被那猴子抢去了。猴子跳的快跳的远,一手拿着铜盘,一手抓着香囊就跳到了老虎处。 老虎刚杂耍完,还没关进笼子里,这会儿两条野狗也放了出来,准备下一轮。 辛奴不知怎的,心里就有些慌乱,拉着春夏就要走,没成想却已是来不及了。 第95页 ☆、第五十章 都说人越是慌乱的时候脑子越清明,这会儿辛奴脑子里不知怎的就觉得现在的境况似曾相识,若是应了心中猜想,辛奴不敢再往下想。 人群已被挣脱铁链的野狗和老虎吓的四处逃窜,人太多,辛奴已经找不到春夏了,秦书玉二人也是瞅不见。慌乱逃跑的途中看了下四周,不少妇孺都已经被人挤到了地上,这会儿四处逃窜的人也管不得脚下的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只管踩着这些人向前跑,不顾脚底人的死活。 叫嚷声参杂着野兽畜牲的嘶吼声,一片混乱。遇难的时候最容易看出人性恶劣,毕竟还是自己的小命最重要。随着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小孩的尖叫哀嚎,有人大叫一声:“老虎吃人啦!老虎吃人啦!”场面更加无法控制。 辛奴没办法只好低头目不斜视朝着卫尉兵将的方向跑,若幸运,碰上巡街的卫兵能赶快镇压了这骚乱才好,不然这街道怕是马上就要被这鲜血染红了。 这一刻这样想着,下一刻辛奴就觉得眼前发黑,竟是脑子发昏体力不支的渐渐昏了过去。如若是平常这样装扮的女子莫名昏迷倒地,定会有那好心的人上前,这会儿子即使已有很多人看到了,却是无能为力,看到的人心内无不哀叹一声,只怕红颜薄命,凶多吉少。 春夏和辛奴跑散之后,这会儿已被吓的是泪流满面,六神无主。只怕再离的那野兽近些,就要魂飞魄散了。春夏本想寻了辛奴去,却被人群越冲越远,想寻了方向回太子府去,竟也是不能了,无奈之下只好随着人群跑到了一间酒楼避难。 酒楼老板本想关了门去,耐不住人多势众,怕自己那大门被撞坏,情急之下只好又开了门。人群一涌而入,有那胆小的,一楼待着都害怕,便都挤上了二楼处。酒楼内的宾客原本还想出去凑凑热闹,发生了这等骚乱,也只好等着事态平息。 春夏挤在二楼角落处,啼哭不止,眼睛哭的早已肿了起来。这会儿心里难受又自责,如若不是自己非要去看那什么猛兽的杂耍,也不会出了这等乱子。回去定要受罚不说,这会儿辛奴和书玉也不知道在哪里,若是这两人有什么安危,春夏真是觉得自己以死谢罪都不够了。 春夏低着头哭的不能自已,直到一双手拍了怕春夏的肩膀,也没有反应过来。秦书玉无奈,只好开口道:“春夏姐姐,莫哭了,好多人都瞧着你呢。” 见着秦书玉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春夏是哭的更凶了,颤颤巍巍的搂着秦书玉的胳膊哽咽道:“书玉,还好你没事啊,你要是有事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哭的声音大,说的声音也不小,秦书玉觉得尴尬,只好抬手拍拍春夏后背以示安慰。不少人转过头看着两个姑娘,一书生模样的见秦书玉貌美,开口笑道:“两个姑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再哭可就不美了。” 春夏只顾着流金豆子,秦书玉是不耐搭理,无人回应。春夏又伏在秦书玉肩膀上哭了好一会儿才拿着帕子抹了抹眼泪,“书玉你可看见辛奴姐姐了?” “没呢,我也是慌不择路就跟着人群跑到这边来了,路上什么样子我也都没来得及注意。” 见秦书玉只一个人,不见随行的小丫鬟,春夏担忧道:“你的小丫鬟呢,怎么不见了,不会是不好了吧。” “该是无事的,那丫头一向腿脚快,我都能跑到这酒楼来,想必她也无事的,这会儿可能已经回了宅子了。”秦书玉见春夏还是一副担忧模样, “你也莫担心辛奴姐姐,你知道她的,何况辛奴姐姐当时是反应最快的一个,这会儿肯定也没事了,莫太担忧,等卫兵诛杀了那畜牲,你再回去,辛奴姐姐想必也早已到了。” 春夏虽还是担忧的很,这会儿也只好这样了。好在卫兵反应的速度够快,不过三刻钟的功夫,就已将那猛兽并那只猴子一起诛杀,街道上的血迹也一并都清理干净。这场骚乱,共丧命六人,其中还有一个是不满七岁的孩子。尸体就在街道上都能看见,秦书玉拉着春夏上前确认,见都不是辛奴和那小丫鬟,两人才都放了心。 马上就要到了亥时,春夏与秦书玉道别之后,就一路小跑着回了太子府。小门守夜的婆子放了春夏进来之后,问道:“怎的不见另一个姑娘?辛奴姑娘呢?” “辛奴姐姐还未回吗?外头的乱子婆婆你可知道了?” “可不是就是知道了么,太子妃早就派了府里的侍卫去寻你们了,这会儿也不知道回来没回来。”婆子受过辛奴恩惠,这会儿也是担心,瞅见春夏神色,忙道:“你快回了南山阁吧,太子妃这会儿肯定还等着呢,辛奴姑娘估计晚点也就回了。” 第96页 春夏点点头,那几具尸体都确认过了,也不是太担心,只当是辛奴跑的远了些,还未回。 南山阁灯火通明,绿叶芭蕉被风吹的沙沙作响,门口春柳看到春夏终于进了院门,算是松了一口气,迎上去道:“姐姐可算是回了,太子妃还未睡呢,你快进去看看吧。” 春夏有点怵的慌,也不知道姑娘会不会罚了自己。 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春夏看李悠然就在卧榻上坐着看书,原本还以为自己会忐忑害怕,见到了人却是有了主心骨似地,噗通一声跪下就开始哭。 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肝肠寸断,李悠然本还想发了脾气,见着春夏这德行,气立马就消了一半。 “哭什么,敢跑出去玩乐呵,出了事儿就知道哭了是不是?”李悠然直接光着脚走到春夏面前,恨铁不成钢的使劲戳了戳春夏的脑门,“你倒是命大,那老虎野狗怎么没把你叼走呢就,看着就来气。” 被李悠然骂着,春夏心里却是舒服多了,姑娘还愿意骂她就代表还没有讨厌自己,没到厌弃的程度,这会儿春夏跟发泄似的,抱着李悠然大腿嚎的那是更带劲儿了。 李悠然被这哭声吵的脑瓜仁都炸的慌,怒道:“你再哭哭啼啼,明日就遣了你出府,我身边儿不需要一遇到事就只知道哭一点脑子都没的丫鬟。” 哭声戛然而止,春夏咬着嘴唇硬生生憋着,李悠然转身又坐回了卧榻上,“辛奴呢,你回来辛奴怎么没回来,跑散了还是怎的,给我好好说。” “辛奴姐姐该是无事的......前头我看着卫兵清点尸体,那里头没有辛奴姐姐,我还以为辛奴姐姐先回了,我就一路....赶回来了。”抽抽噎噎的话也算说清楚了。 李悠然白了一眼春夏, “那尸体里头是没辛奴,不过你俩今日出去银子没少带吧,辛奴长那模样万一是被歹人掳了去怎么办,我派去的人到现在还没回来,今晚你就给我小门守着,什么时候辛奴回了,你再给我歇息。” 被李悠然这么一说,原本放了的心这会儿又提到嗓子眼儿,紧张的磕磕巴巴道:“奴婢...不敢休息...啊...奴婢这就去。”春夏抹了抹眼泪扭头爬似的出了南山阁。 看着春夏那没出息的样子,李悠然心里怒气是又上来了,灌了几口凉茶,团扇用力扇了扇才算舒服点。辛奴有事没事李悠然也是不敢确定,是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后半夜才睡着。 小门春夏和婆子一并守着,婆子后半夜还打了个盹儿,春夏是盯着门口半刻都不敢松懈,若是辛奴真有了什么事儿,这种可能这刻是想都不敢想了。春夏念着只要人回来了便好,让她后半辈子给辛奴当牛做马都行。 “一定要平安啊...” 越着急时辰过的就越慢,时候等的越长,春夏这心就跳的越快,好不容易日头见了白,春夏只觉过了半辈子似的。小门终于响起了敲门声,春夏急忙开了门,揪着那敲门的小厮就问道:“可找着人了?这会儿人呢?怎么就见你一个?其他小厮呢?辛奴姐姐呢?” 春夏这是关心则乱,一连好几个问话都没有给人说话的机会,那侍卫的表情难以启齿似的,憋了小一会儿才道:“春夏姑娘对不住了...辛奴姑...娘...没...没...了。” 一夜未眠,精神又太过紧张,春夏惊厥未定,骤听噩耗,一时只觉天昏地暗,心都被人揪起来拧着似的,自责,自怨,自悔。抓着侍卫衣袖的手越来越用力,肩膀一抽一抽却听不到哭泣的声音,眼泪如豆大的雨粒,无休无止。 侍卫被春夏模样吓到了,一时竟无了章法,还是婆子为人多年,经验多些,见此时春夏大悲大恸,悲痛欲绝的模样,知道若不发泄了,只怕是要抑郁成疾。婆子只好上前劝道:“婆子我活到着年纪了,劝姑娘一句,生死由命,姑娘难过尽管哭出来,莫忧思伤了五脏。” 生死有命...生死有命...生死有命...春夏脑子里不断回响着这句话,心内郁结却再难疏解,明明就是自己害死的辛奴!若不是自己贪玩任性,辛奴又岂会无辜丧命! 脑子里如走马看灯一般回想到当时辛奴拉着自己逃的样子,想起平日相处的样子,想起叮嘱教导自己的样子。 春夏双眼无神,看着远处嘟囔一句:“辛奴姐姐...” 轰地一声倒地,昏迷不醒。 ☆、第五十一章 春夏昏迷被送回了屋子,春柳伺候着李悠然穿了衣服戴好了幕篱,就跟着李悠然出了太子府。 侍卫来报,发现辛奴的尸体是在城郊的一处林子里,因着死相极惨,场地还有挣扎过的痕迹,凶手还没找到,不敢随意挪动。毕竟是太子妃身边的大丫鬟,侍卫们也吃不准该如何处理,只好三缄其口,原地守着,等禀报了之后等太子妃处理。 第97页 禀报的侍卫没想到太子妃行动如此迅速,他回府禀报不过一个时辰,这会儿已是到了城郊,更没想到平日里窝在内院,等闲不出府的太子妃的骑术竟这般好。 到了那林子,一众侍卫还在守着,见衣着朴素却难掩精致戴着幕篱的女子过来,心下了然这是太子妃亲自来查看,遂跪下行礼。 马鞭还握在手上,也来不及递给春柳,李悠然则开口问到:“几时发现尸体的?” “回太子妃,不到寅时发现的,发现时查探还有些体温,想来发生意外之时也就是那一会儿的事情了。” 李悠然瞥了一眼辛奴尸体的方向,即使是盛夏,周围的绿叶花草也都被鲜血染了颜色,尸体临时盖着侍卫的披风,脚底竟还露了出来,鞋袜不见,代表了什么。李悠然心里冷笑一声,真是把自己当成了个好惹的了。 “你们回避,我要亲自查看尸体。” “不可!”回话的侍卫急忙打断,太子爷的这位耗尽心力娶回来的太子妃侍卫们多少也有些耳闻,但是总归是女子,如此可怖的场景,若看了有个好歹太子爷回来他们也别想有什么好果子吃了,侍卫急道:“辛奴姑娘死相极为可怖,太子妃勿看,小心惊了贵体。” “莫废话,统统回避。” 侍卫们听太子妃语气带着冰冷和不耐,只好退远了些,背过身守着。 李悠然揭开幕篱,蹲下直接掀开了整块黑布。触目惊心,青紫与伤痕,残破不堪。全身被血染就,还露出来的白的地方衬的更为刺目。左手连着手腕都被砍断,应该是侍卫找到放在了断处。 春柳看了一眼就被吓的不行,捂了眼睛躲到远处就要干呕。 李悠然没功夫搭理春柳的反应,瞥到辛奴身下的场景,更是愤怒!李悠然眯了眯眼睛,真是好大的胆子! 李悠然又仔细看了看,发现辛奴右手紧握一只珠钗,那珠钗是自己赏了几个丫鬟的,初八春夏秦书玉等都有。珠钗尖部带着血,想必是当时想结果自己,或者是结果暴徒,如果用力位置得当,一次就插入脖子,这会儿死的估计也就不是辛奴了。 李悠然掰开辛奴的手,想将这珠钗再插与辛奴发间,使劲掰开那紧握的拳头之后,却在手掌之间发现一个三字。 这是何意?李悠然一时不觉。 尸体又仔细看了,不再有什么线索,李悠然又从新用黑布盖上了。 “辛奴你放心去吧,我必会寻出那凶徒,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李悠然轻声道。 见尸体终于被盖上,春柳才苍白着一张脸跟在李悠然后面,侍卫听到动静太子妃已是查看完毕,则又齐齐转身跪下等着李悠然发号施令。 李悠然接过春柳递来的帕子擦了手上血迹,幕篱挡着,春柳看不清楚太子妃的神色,只感受到太子妃满身的冰冷和煞气。 “留一个侍卫在此即可,其他人去查清楚昨夜动乱之事,事无巨细统统回禀。再把养了那几只猛兽的戏耍之人给我提来,若是在卫尉处,便说这几人伤了我的丫鬟。想必卫尉也不会多加阻拦。”李悠然扯扯嘴角, “辛奴之死,本不是你们的错处。但是今日你们都看见了,若日后外面传出什么辛奴不洁之事的流言蜚语,你们该当懂得。” “是!”侍卫们流了冷汗,听太子妃这个意思,辛奴之死外间议论无什,但若是传出了什么腌臜的流言出来,就要统统怪到他们头上了。毕竟是太子之事,侍卫们也长了个心眼儿并未高调行事,这会儿心里就庆幸不已多留了份小心。 其他侍卫听令上马纷纷回了城内,而李悠然留在原地,嘱咐侍卫把辛奴挪到城郊的河边,用枯木枝叶搭了个底子,一把火直接烧了。 看着火光漫天,良久之后,辛奴化为尘土,被风一吹,世间便再无辛奴此人了。 再回到太子府时已是下午了,明明一天未进吃食,李悠然却不觉得饥饿,只想赶快沐浴,洗去一身污垢汗液。匆匆回了南山阁,一进院子,就见春夏跪在寝屋门口,看那衣衫被浸透的样子,想必是醒了之后就一直跪着了。 李悠然不是迁怒之人,此事是意外还是有意蓄谋尚且不能定论,但是此事却怪不到春夏的头上。 “起来,进屋。”李悠然丢下一句话,直接进了屋子去了净室。 春夏跪的太久,腿早已跪的没了知觉,春柳不落忍,扶着春夏进了屋子坐到椅子上才进了净室伺候李悠然。 待李悠然洗好出来春夏仍是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样,李悠然叹了口气,有时候这人若是太过单纯执着,碰见生死之事就难免会钻了死胡同。 “别傻楞着了,过来说下昨夜是怎么回事。”李悠然道。 第98页 春夏腿上还没回血好,一听到问昨夜之事,又留了眼泪。不过春夏心里是极度依赖李悠然的,眼下辛奴俨然是不能复生了,能早日抓了凶手也好,强打着精神走到李悠然面前跪下。 “起来说话,再跪你那双腿是要还是不要了。” 春夏感动李悠然不念她的过错,留着泪坐回了椅子上,这才将昨夜之事一一道来。 听到遇见了秦书玉,李悠然皱了眉头,又听那猴子抓了香囊,李悠然打断道:“春柳你去请个老练的大夫来。” “是。” 春柳一走,春夏才问道:“姑娘这是怀疑书玉吗?可是当时我看书玉的香囊也被猴子抢了,可能只是混乱的意外罢了。到底还是怪我,如果不是我一定要出去过什么七夕,辛奴姐姐也不会枉死。” “你继续往下说。” 春夏只好又将后来是如何又在酒楼遇到秦书玉,小丫鬟不见了,自己回来的事情一一说了。说完之后又问道:“当时书玉也是急得很,我看那个样子不像是装的,姑娘您是不是因为不喜欢书玉才怪到书玉头上的。莫怪书玉了,错都是春夏犯下的......” 李悠然冷笑一声,再无了刚才和善的态度,“说你蠢,你就真是给我蠢的没边儿了。王氏有什么本事,说是对药草毒物懂个一知半解,谦虚之语罢了。秦书玉身为王氏的女儿,城府极深,学了这药理也不稀奇。你在我跟前巴巴儿的给秦书玉解释,殊不知你这是被秦书玉利用了。利用的透透的!真是无知蠢物!” 李悠然这会儿算是明白了辛奴临死之前为何要耗费心机留了个三字,显然是没有办法写完的秦字!联想到之前辛奴时常暗里提醒,再加上之前李府安神汤之事也是因着辛奴才揪出了缘由。 呵呵,这王氏三人,真是把自己当猴子耍了。想必那安神汤定是有问题,秦书墨是秦书玉的弟弟要包庇才有那么一说。诓着自己不懂医理,竟是被这般愚弄!眼下这番又是如此,靠着阴谋恶心的手段利用春夏,杀了辛奴。所为何事李悠然不清楚,但是人心本就低劣,抓来一问便知。 等到大夫来了南山阁,李悠然给老大夫看了香囊,老大夫才道:“这本是驱蚊的一个药草,夏日里从寻常百姓到达官贵人都会掺了香粉做了香囊随身驱蚊。但是这个香囊里用的药草和平时用的药草味道相似,却是个别的品种。若不是我行医几十年,也看不出来。” 老大夫又细细摸了摸闻了闻,“没错,这个药草就是极其难求的离念,平时长在悬崖边儿上的,人若随水而服,可致幻,牲畜若服了则会发狂。” “若是畜牲只闻到了呢?”李悠然问道。 “便会兴奋异常,老虎豹子等极爱这离念药草,若闻到这味道,定是要吞了不成。” 送走了大夫,扭头看着春夏一副被吓到被欺骗又不甘且不敢相信的模样, “这会儿知道了吧,此事错不在你,若怨便怨秦书玉为何非要至辛奴与死地。”李悠然笑了笑,“不过春夏你且安心,这仇定是要原原本本的讨回来的。” “为什么呢姑娘,春夏不懂,真的不懂,我看着长大的书玉明明不是这么可怕的人啊...她为什么...为什么要这般恨辛奴姐姐啊...姑娘....我真的不懂,真的不懂.....”哭噎的声音加着话语叫李悠然听的心里也难受。 从昨天晚上开始,春夏的眼泪就一直没有停过,昨夜的担惊害怕,早上的大悲大恸,这会儿的不可置信,无一不再折磨着她单纯天真的神魂。 李悠然了解春夏,知道这些定然要受不了。却不得不让她知道,让她醒醒,真的不能活在自己的庇护之下懵懂如小鹿。 世道艰辛,人心难测,若不看个清楚明白,如何被人抽筋剥骨的都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写的违规了,从新修改了一下, 你们知道辛奴死的很惨很没尊严就是了。。。。。。 ☆、第五十二章 秦书玉看着面前的侍卫,笑道:“太子妃何事需得你们来请我,看你们这个架势,若是我不去,硬拿也是要拿我去了不成? “姑娘也不必问那么多,乖乖随了我们去了就是,也好少遭些罪。” 王氏在一旁不明,拉着秦书玉小声道:“你上次去太子府见三姑娘不是好好的,怎么就惹了三姑娘,竟叫了侍卫来拿你?!” 秦书玉拍拍王氏的手,笑了笑,“娘亲莫担心,我和三姑娘从小一起长大,估摸着是有什么事情问我,昨日七夕不是出了事情,辛奴姐姐有没有回去我也担心的。三姑娘可能是为着这件事。” 王氏将信将疑的看了一眼秦书玉, “可是天都黑了,什么事儿明天再找你不行码?你说的可是真话?莫诓了我去,前些日子书墨还在时,我叫你去看看三姑娘和老爷她们你都不去。书墨一走,就急急告了春夏去看了三姑娘,这会儿又惹了太子府的侍卫,你到底是做什么了?” 第99页 “无事无事,娘亲且放心,侍卫跟前儿等着,娘亲与我莫再说些什么了。可帮我去给书墨一封信,便道,书玉未遵守与他的约定,叫他来想想法子吧。”秦书玉说完也不再管王氏的反应,撇开王氏的手,跟着侍卫出了宅子。 秦书玉前脚一走,王氏后脚立马就给秦书墨写了信,她实在是担心秦书玉惹祸,这丫头心思深,平常不显山不露水,猛地来这么一下,真是叫人心惊肉跳。自己这儿子也是,越大这心思也是越来越看不清楚了,之前还不知道与书玉之间发生了什么嫌隙,住在一起连半句话也不说。 王氏着急,写完了信交给秦书墨走之前留下的海沉,叮嘱道,必要快马加急送了去。 路上走着的小丫鬟这会儿显得有些慌张,拉了秦书玉袖子悄声道:“姑娘。” 秦书玉回头盯着小丫头看了好一会儿,也不说话,小丫鬟瑟缩了下,乖乖把手放了,乖乖跟在秦书玉身后。 到了太子府,侍卫并未再跟着,只道:“姑娘跟着仆妇去南山阁即可,太子妃这会儿应当是在里头等着。” 秦书玉原本打算转身跟着仆妇走,却见侍卫将小丫鬟按住, “你们这是何意,她是我得丫鬟,何故不让她跟着我一起去。” “姑娘请。”侍卫做了个请的手势,不再多言,小丫鬟见挣脱不开,只好望着秦书玉。 秦书玉见无法,只好道:“你乖乖跟他们去吧,只要你乖乖的,便不会怎么样。”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小丫鬟,才转身跟着仆妇去了南山阁。 一进南山阁,仆妇便直接将大门扣上,秦书玉听到声音也不慌乱,见李悠然坐在院子藤椅上,一如往常上前行礼。 “姑娘,这么晚找了书玉是为何事,我原本也想明日一早便来问问辛奴姐姐的安危,这会儿没见着辛奴姐姐,可是已回来了去歇息了。”秦书玉抬头疑惑的看着李悠然。 李悠然转了转手腕上的镯子,有些好笑的看着秦书玉,小时候这人睁着眼说瞎话的时候还能瞧出些端倪,这会儿竟是一点都瞧不出来了,瞧瞧这镇定的样子。李悠然瞥了一眼远处站着的小厮,小厮意会,快步上前,直接拿铁链就要绑了秦书玉。 秦书玉当然不愿意,挣扎道:“姑娘为何要绑了我,也好说个明白,这般不明不白的就要绑我,书玉不懂!” 李悠然也不说话,就那么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看着秦书玉。小厮只听主子的话,主子没发话,自然是要尽了本分。 秦书玉被绑的无法动弹,被按着只能跪着抬头看着李悠然。 “你心里明白的,秦书玉,莫在装了,你这副不知无辜的样子,叫人作呕。”说完把那香囊丢到秦书玉面前, “这香囊是你送的,里面用的什么药草你该是知道的。说来这件事情,我对你如此做的原因不好奇,唯一好奇的便是你拿什么笃定能瞒了我的眼睛?嗯?” “姑娘,书玉不懂您为何说这些,发生了什么我都不知道啊。” 瞧瞧,一副楚楚可怜,泫然欲泣的样子,真是最好的戏子也比不上。李悠然也不急,反正她无什么事,有的是时间和她慢慢耗,“你不懂是吧,没事,我来告诉你。” “戏耍班子的人已经审过了,和此事无关,不过是求个生计的穷苦百姓。因着丧命六人,这几人就算无死罪,卫尉也不会轻饶了他们。你因一已之私,有意无意之间害了不少人呐。”李悠然说完拍拍手,便见院门打开,小厮抬着两个大坛子上来。 揭开坛子的盖子,便慢慢冒出两个人头,满脸是血,看不出样子。秦书玉看到之后,脸唰的就白了。 “夏朝建国之初,姬太后发明这个人彘的刑法,今日用在这两人身上倒是刚好。不过此刑残忍,后来就禁止了,害得我连找个精通这个刑法的侩子手都找不到,凑合看看吧。这两人也活不久了。” 秦书玉抬头看着李悠然,虽然脸色依旧惨白,但是眼泪停了,也不再解释。卸去了一身楚楚可怜的面具之后,竟也看出些冷傲的气势来。 “怎么不解释了?我还想听听你能编出个什么花儿来呢。”李悠然低头看看指甲,太长了些,是该修剪修剪了。 “姑娘打算如何处置我。”声音竟也听不出了往日的温柔软糯。 李悠然想了想, “不知道呢,还没想好,就觉得如何都不够,如何都不够我泄愤。” 七夕的时候天看着就要下雨,却一直没下下来,这会儿起了大风吹的院子里的芭蕉海棠树沙沙作响,眼看着就是要下一场大雨。春柳拿着一把伞旁边伺候的,抬头看了看天,心道这老天爷不会是看太子妃做的太过分了警示了吧,不过转念一想辛奴尸体的样子,又觉得是这几人活该。 第100页 或许是事情败露,秦书玉了解李悠然的性子,知道此事无法转圜,不过她还不想死,“当日若无我娘亲,今日姑娘也不会高高在上的在此审问与我。” “呵,你也好意思提你娘,若不是知道你是个什么鬼德行,与王氏和秦书墨无关,你当这会儿子跪在这的只有你是么?”李悠然弯身捏住秦书玉的下巴,恨声道:“我自认待你不薄,当年你三人冬日里可怜兮兮的跪在路边,你别忘了,是我救你们三人回来的。不然你以为你能有今天的日子,怎么,你还觉得就一个饿的连奶水都没有的女子能安然护住你姐弟二人吗?” “姑苏这么些年的安生日子让你全然忘了大夏朝覆灭之前,天下大乱,人吃人的场景了是吗?”李悠然撇开手,拿了帕子擦了擦手,这会儿真是碰一下都觉得肮脏异常。 原本不提大夏朝覆灭之事,秦书玉也不会有什么怨言,提了之后却怨气怒气夹杂,讽刺道:“你一向自负,自诩灵敏聪慧,我从来也没指望这件事能瞒你,我直白告诉你,这件事我压根儿针对的就不是辛奴,辛奴只是个踏脚石罢了。城内还有我安插的人,一旦我今晚出不了这太子府,明日便会满城风雨。你且瞧瞧,太子妃身边的大丫鬟因意外被人玩弄致死,太子妃为报私仇私自动用极刑,看看这姑苏百姓如何服你这个太子妃。再看本就不满李家的世族和王上又如何看待你和李家。” “我只恨为何不再做的仔细些,其实只须再多两天时间,你就休想再能找了我去。” 李悠然闻言面无表情的看着秦书玉,这流言蜚语会对她产生如何的影响她是不惧,但是因此连累到母家却是不行,况且王上本就不满,大婚之后直到今日,她多次进宫拜见,也未见到王上。连见都不想见,这该是如何的不喜。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辛奴的仇要报! 她李悠然的气也要撒!此事无论会产生如何的后果,李悠然相信自己能担的起,也能解决好! “以往查你三人底细,丝毫没有线索。没有无缘无故的恨的,秦书玉,我现在真的是很好奇。不过倒是不影响我原本的打算,你且等着吧,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觉。也体会体会什么叫人间地狱。” 一身冰冷,浑身煞气,还若无其实面带微笑居高临下的看着你,真是让人骨寒齿冷。 秦书玉是看过李悠然动怒的,不过只是嘴巴毒些,当年即使在祭祖之时亲手杀了人,秦书玉也只以为是年纪小不知者无畏。可是今日,前头见识了什么叫做真正的人彘,这会儿听着如此可怖的话,说心里不忐忑不害怕那是假的。 一道闪电劈开云层,一瞬间让秦书玉看清楚了李悠然的眼神,那是睥睨众生的孤傲,那是不屑自己性命的肆无忌惮。 秦书玉突然觉得可笑,偏偏是这样的一个人,极其护短,除了对她之外的辛奴,初八,春夏都庇护异常。可是秦书玉不甘,凭什么,论聪慧,她自问不比李悠然差半分!凭什么?!难道凭的就是她李悠然生下来就有的美貌与家世吗?! 才能这样不费吹灰之力的拥有一切她想得到的东西! ☆、第五十三章 大雨如注,倾盆而下,秦书玉深知此时自己的狼狈,而在纸伞之下睥睨自己的女人却看着贵不可言。明明离的这般近,却好似两个世界,而她高高在上,自己溺于淤泥。 刺眼,尤为刺眼,心内的恨意如这倾盆大雨一般,如不发泄个干净,秦书玉觉得自己就会被这恨意吞噬到灭亡。蓄力一起身,一口唾沫唾到面前女人的脸上。 上位者的好处在哪里,即有些事情不用你动手,不用你说话,自有人替你去办。小厮一耳光打偏了秦书玉的脸颊,再回转头时,嘴角瞬间流了血出来。 “以往你以主子的身份压我一头,李悠然这回你且看看,就算你为了泄愤将我杀了也无用。王上忌惮世族,拿了你们李家当挡箭牌,纵然你如今身居太子妃之尊位又如何?呵呵,世族拿了把柄,王上就算护着你, 即使你吃不了什么苦头,你以为你大哥就能置身事外吗?何况,以你的性子......你知道的,李悠然,你也无法的。”秦书玉已然癫狂,不再顾忌之后只想发泄,说话没了分寸。 沈家与世族关系密不可分,而世族内里势力盘根错节,沈崇自吴建国以来,若无世族全力支持,姑苏以外的太守势力就无法迅速的向内凝结。各方太守早已在任上任职多年,多是老奸巨猾的人物,沈家虽势大,手却还没长到可叫各方太守忠心效命的地步。如此可见,世族在吴是有多么的重要。 第101页 这样的弊端也很明显,朝堂之上三公九卿多是世族之人,注入的新鲜血液也多是世族子弟。虽短期是互惠互利,但沈崇是有逐鹿天下的野心,若经常事事受世族牵绊,便无法伸开手脚。 沈江也知如此,才在十五岁时就请命入军营,郭家多是忠义之辈,沈江常年在兵营能学到不少东西不说,还能牢牢把兵权握在手里。 能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李家大夏朝的皇商出身,李少珏还能任大司农掌管监督国库全国经济,可见沈崇对世族的忌讳,也可见世族对李家的不屑与不满。 李悠然听了这话也是多有犹豫,可越是这样让人拿了命脉拿捏,李悠然就越是下定了决心,之后的事情可日后再议,但若此时不将秦书玉这颗毒瘤铲草除根,只怕还要生了事端。 “你太小看我了,秦书玉,纵然你万事都想到了,可是你却忘了你曾经的主子是个什么人。”李悠然笑了笑, “你说这些无非就是想我对你重拿轻放,好从太子府全身而退。可我今日若放了你,以你这不知由来的深刻恨意,不知哪天就在暗处吐着信子咬我一口。你当我会冒这个险吗?莫费心机了,说再多也无用的。” 秦书玉不再言语,看着面前这处处显着高贵的女人,在雨中闲庭信步的回了寝屋。而她则被下人粗鲁的扔到了一处杂货房。原以为今晚就这样只能湿着身子在这地方囫囵一晚,到了明天李悠然才会继续找她算账,没想到却是一刻停歇的机会都没有给她。 秦书玉看着小厮出去又进来,不若刚才只有两个小厮,这次则是领了六个乞丐进来。乞丐蓬头垢面,一进了这屋子,身上的污泥浊水流了一地,潮气混着乞丐身上的臭味汗味馊味,叫人闻之作呕。 瞬间明白了这几人出现在这里的用意,秦书玉再也无法自持冷静,起身就要冲出屋子,未到门口,便被铁链绊住了去处。内心的恐惧战胜了理智,秦书玉大叫,却被小厮推到了地上封住了口。 “小娘子莫激动了,你惹了主子身边的人,有这等下场乃是你的报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小厮也不客气,看着秦书玉虽不及李悠然的美貌,可是这皮子也是白白净净,脸模样搁以往这种货色也只有掏了银子去些好地方才有的。太子妃那等人物不敢肖想,眼前这等罪人还是可以消受消受的。 俗话说男子够坏,女子才爱,这话搁男子身上同样适用。面前这湿了身子的女人,是那般的蛇蝎心肠,做了恶事不说,还敢在太子妃面前叫嚣。小厮看着秦书玉惊恐的眼神,觉得越发的兴奋,解了衣带子,看到衣裳下露出的肚兜边缘再不憋着,也不管还有旁人在上去就在几个乞丐面前动作了起来。 声音无法发出,只听到些呜咽之声,露出得肌肤细滑白腻,该肉多的地方浑圆滚翘,该瘦的地方也是没有多余的赘肉。外面大雨混着闪电雷声,杂物屋子里却散发着导欲宣淫之意。胆子大些的乞丐看着面前的正上演的戏码,也是耐不住,也凑上前去。 杂物间门口还守着个胆子小些的小厮,屋里的动静也听到了,里头的以为主子下了命令就敢随意侮辱,他却不这么觉得,是以心里有些按捺不住也是憋着了。主子什么性子,平时看着大方体恤,实则眼里揉不得沙子,这事儿若是被主子知道了,被发卖了也算不亏,就怕小命呜呼了。不过门口的小厮一向被里头的压着一头,也懒的提醒,里头的人没了,他才更好往上爬。 同时太子府内,一端凄迷,一端淫靡。真是如唱戏一般,晃的人神思五花缭乱。 第二日李悠然起身,见是春柳伺候,问道:“春夏呢,昨日叫歇着了,这会儿怎的不见人,还是身子不好了?” “......回主子,奴婢不知当不当说。” 李悠然扭头看了春柳一眼,示意继续,春柳悬着心道:“还早些的时候春夏姐姐寻了小厮问了秦书玉的事情,后拿了些衣物和巾子还有些热水去了关押的地方......奴婢拦着了的,没拦住就是了......” 李悠然听了这话也不意外,府上哪个下人不知自己身边的丫鬟自己最偏疼的就是春夏,若是春夏想去了,春柳只怕也不会拦着。 “随春夏去吧,叫侍卫和小厮看好了就是。”李悠然话刚落,便有一侍卫拿了一封信进来。 而春夏此时端着盆热水刚进了关押秦书玉的屋子,一进去看见满地狼藉,就红了眼睛。衣不蔽体,发丝凌乱,双腿之间一片污浊,春夏记得的,秦书玉以往在府里时最是讲究。 上前将铜盆放在了地上,看着秦书玉双眼无神的看着屋顶木梁,一脸呆滞。春夏也不说话,只默默留着泪,拧了巾子温柔的给秦书玉擦了脸庞,捋清楚了发丝,双腿之间也细细清理了。 第102页 铁链挡着,衣服替换费些事,春夏想着办法帮着换好了衣服,还从新梳了头发,整个过程之中秦书玉一言不发。 帮着收拾完了之后,春夏也不欲多留,对此人她的怜悯是因着过往情谊。从小看着此人长大,事情却发生到这般田地,如果自己多聪明些,早些知道些端倪阻了事态,也免了如今的境况。那样的话辛奴姐姐不用死,很多无辜之人也不用因此丧命。 走到门口,却听秦书玉道:“你知我杀了辛奴,何故又如此。”声音飘渺沙哑。 春夏抹了抹泪,转身走近,盯着秦书玉,“书玉啊,你还要问我为什么要对你如此吗?你第一日进府起我就是看着你从一个小丫头一点一点长到现在这个样子,我又何曾薄待过你。姑娘待你也不薄的,早就怀疑了你对你起了疑心,可是当你定亲的公子意外身亡之后,姑娘对你也是疼惜,不然为何又将你放在身边伺候。你对姑娘是猪油蒙了心,我到现在仍是不懂,为何啊,你怎么就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啊。” 面对春夏声泪俱下的质问,秦书玉面无表情的脸也无丝毫松动, “我本不想嫁人,李悠然对我不耐,催着娘亲夫人逼我。如果不是李悠然,那公子也不必死。” 闻言春夏捂着嘴惊讶看着秦书玉,面前这人哪还是当年文静端惠的小姑娘,简直就是厉鬼! “书玉......你......那你为何你非得杀了辛奴姐姐,辛奴姐姐和你我一样,同是婢女,你为何对她恨意那般深,非得杀之而后快啊” “别拿我和你们相提并论!你们是低贱的奴才,我不是!至于为何要杀辛奴,自然是因为她该死!如若不是她自以为知道了我的秘密就可拿捏我,她也可好好活着。”秦书玉皮笑肉不笑道:“辛奴知道了些有的没的,明里暗里对我指指点点,如若不是辛奴从中作梗,我又怎么会被赶走!” 春夏从来没想到原来秦书玉是这般看不起奴籍的下人,听这些纵是脑子再笨也察觉到了缘由, “你......你......你是不是还对太子爷有非分之想....” 秦书玉听言突地狂妄猖獗起来,挣扎的铁链哐啷哐啷作响,逼近春夏,目眦尽裂,一字一字狠狠道:“我告诉你,那不叫非分之想!为何我之与沈江就是非分之想!!她李悠然就是理所应当!呵呵!李悠然最好是杀了我,否则我只要从这地方出去,他日必定叫她李悠然下十八层地狱!顺便叫这整个姑苏百姓陪葬!!!” 铜盆落地,污水溅起弄湿了鞋袜,春夏被吓的愣住了,断断续续吼了句你疯了就夺门而出!秦书玉则在屋里放浪狂笑。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我还是要解释下。 春夏不是圣母也不是白莲花, 秦书玉毕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即使知道了辛奴是被秦书玉杀的,也只以为女主会直接杀了秦书玉。 没想到却是受了这般折磨, 春夏不忍, 也想给秦书玉一个体面, 因为春夏心中仍是觉得自己是有过错的。 秦书玉从小跟着春夏后头一起伺候女主,所以觉得秦书玉长歪了自己也是有责任的,所以才会有这样的一个行为。 对于配角, 我也会多加笔墨, 因为一个故事, 里面的人物都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血肉, 不是脸谱化的东西。所以对于配角的行为, 也是根据人物的性格有一个合理的行为和发展, 不是浅显的善良, 也不是浅显的恨意。 最后,谢谢各位追更我的第一本小说,此本我查阅多方文献,行文缓慢,第一章就开始布局, 后续也开始会陆陆续续将伏笔一一揭开, 细细读来虽青涩了些,但是也不要因此囫囵吞枣哦。 第二卷最长, 第三卷最虐, 还请看文的各位读者期待。 ☆、第五十四章 李悠然看完了信中内容,气的撕了个七零八落,春夏进来时便看见这场景,搁在平时也会上前询问开解,这会儿却全然没了心情。 不过春夏还是将刚才秦书玉说的话一一同李悠然说了,她有事一向都不会瞒着。 李悠然听完讥笑道:“狗没有胃,却喜欢吃粪便,是因为它不知道何谓脏臭;蜣螂团粪球而化为蝉,是因为它们想修行高飞。你帮着伺候着秦书玉那么个恶心玩意儿,你算是狗呢还是蝉呢?” 这话伤人,春夏听惯了李悠然的恶语也受不住,却又不得不承认说的对。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太多,此刻倒不觉得委屈,只觉悲痛。人心易变,还隔了层肚皮,也只有打小伺候的姑娘从未变过,那张嘴逮着机会就得戳了痛处。 “算是个狗吧估计,狗改不了吃屎,奴婢就是这么个德行。” 这话回的愣是让李悠然无话可说,说春夏愚笨,倒是自觉,“你这两日就在南山阁打理着吧,就别出去了,省的啊听了些什么东西就慈悲心泛滥淹了别人,别人也不会感激你的。” 第103页 言毕李悠然没叫任何人跟着,一个人去了关押秦书玉的屋子。 门口依旧是那两个小厮守着,昨夜动静早有人禀报了,其中一个犯了些什么事儿李悠然也知道。一点没客气,唤了侍卫就将昨夜碰了秦书玉的那个小厮送去了宫中,既然那么能耐,当个太监任他攀爬也能出息了。 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秦书玉便再无昨日的气势,颓败尽显。看着这场景李悠然也不觉得解气,抽出叫工匠赶制的鞭子,啪的一声就抽醒了正在浅眠的秦书玉。 那鞭子采用了沈崇的九节鞭的特性,算是个翻版,只是采用了特殊的材料,略轻些,更适合女子使用。之前沈江受刑之时,就有了制个同样的鞭子加以练习用来防身的想法。没想到第一次用却是用在了秦书玉身上。 一鞭子下去就见了血,秦书玉抬头怨毒的看着李悠然,硬生生憋着一声未吭。咬紧了下唇,堪堪受着。 “你不是爱毁人清白,爱糟蹋人么,自己亲自感受感受的滋味怎么样,是不是格外的好!”李悠然说完狠狠抽了一鞭子。 “辛奴受你折辱,只怕死后也不得安宁,若不将辛奴受过的东西十倍百倍的还在你身上,可叫辛奴如何安心投胎。”又是一鞭子。 不知道打了多少鞭,累了手腕发了麻,李悠然才将鞭子丢在了旁边,碰过这么个东西的血,鞭子她也是不会再用了。 刚被春夏换好的衣物这会儿已经被那鞭子扯的七零八落,脸上也有鞭痕,若不加紧治着,只怕这张脸也要被毁了。秦书玉这会儿已经丝毫不在意伤痕,吐出一口血水,死盯着李悠然恨道:“你打我又有何用,这会儿只怕事态已不受你控制,这件事早晚传遍姑苏,估计不出三日,王上就会派人传你入宫。我是杀了人没有错,不过你个太子妃屈尊降贵亲自下了杀手,想必百姓也会津津乐道。” “呵呵,你还真是抬举你自己了,打你就打你,还需要什么用处么?单纯为了解气而已。”李悠然不屑的笑笑,“你说的事情是会给我惹些麻烦,不过又有什么关系。你该是比谁都清楚沈哥哥对我如何,就算我无法解决沈哥哥还不会护着我么?” “你这种货色还肖想沈哥哥,你当他眼瞎是么,什么个恶心玩意也能入了眼。” 提及此,秦书玉挣扎着想上前,李悠然后退一步,“怎么,还想唾我一口?流着李家的血脉,你就这么腌臜不堪么?桑娘只顾着荣华富贵气死了奶奶,你倒是得了真传,半点台面上不得,为着点嫉妒之心就做了这么些叫人不齿的事情。可就是这么不巧,叫你碰上了我,是不是,按着辈分,我该叫你声表姐?” “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秦书玉大叫。 “谁告诉我的?你那个能耐的弟弟秦书墨!果然姐弟情深啊,姐姐前脚遭了罪,后脚信就送了来,你身边那个小丫鬟是秦书墨身边的人吧,就为了盯着你。”李悠然冷哼一声,“当我是个菩萨转世么,说出了你的身世我就会手下留情?!秦书墨与你真是一般天真。” 原来当年王氏乃是宫中医女,桑娘入宫之初是得了些宠爱,可是转眼就被昏君丢到了脑后。即使生了女儿,境况也无半点变化,加之桑娘为人蠢钝,失势之后日子被践踏的毫无尊严,临死之前将孩子交给了王氏,王氏心善便用计将秦书玉从宫中弄了出来。 昏君乃是太傅傀儡,终日只顾纵情酒色,宫中丢了个不得宠的公主多了个不得宠的公主根本就无人在意。 姑苏当时算是乱世之中稍稍安全的地方,王氏几人本想举家迁到此地,不想途中遇到匪徒,王氏的丈夫因此身死,王氏三人只好孤身前来。好巧不巧就被李悠然救了回去。 按照秦书墨信中所说,等王氏得知李府便是桑娘母家之时,已过去很久,找不到合适的时机便住了嘴。 信中所言李悠然只信了个五成,桑娘之事李府之内讳莫如深,但是想打听也不难。但看秦书玉这个反应,只能确定确实是桑娘的女儿,其他还有待考证。 “若不是你们李家,当年见死不救,桑娘又怎会死在宫中!你知道桑娘怎么死的么?!活活饿死的!你们在姑苏安然度日,丝毫不顾桑娘死活。她曾托人连发十二道家书,一封未回,你此刻说我恶心,你们李家又何尝是什么好货色。”秦书玉想起旧事细节,恨意更是灼烧她的五脏六腑。 自己明明也是李家血脉,按身份更是前朝公主。论起来又何尝不比李悠然高贵,偏偏命运弄人,成了下人伺候李悠然多年,此刻境况竟连阶下囚也不如。凭什么?!到底是凭什么? 第104页 “天意弄人,将你我牵扯到一处,老天爷定是要我报仇,报当年李家见死不救之仇!” “算了吧,莫将你那狭隘的嫉妒之心说成什么是老天爷的事情。天下之大,生灵之多,你在老天爷眼里又算哪根葱.”李悠然懒得再和秦书玉掰扯什么,秦书玉她不但要杀,还要叫这人死的痛苦,死的不堪。 不再理会秦书玉的满嘴恶心之言,转身出了屋子。 有婆子上前来报,王氏跪于太子府门口已有半盏茶的时间,李悠然头也不回道:“既然是李府旧人,请到府内便是,她若要跪,就让她跪着。但是别给我跪在门口,丢了太子府的脸面。” 婆子应了退了下去。 时辰已过午时,李悠然也没什么用饭的心情,吩咐了人下去断了秦书玉左手,身上也要撒上粪水,喂了毒之后再拖去城郊火化,但是尸体必定要让她过目。 虽没什么胃口,但是神思却乏累,春夏留在跟前伺候着李悠然午睡。春柳则听了吩咐去盯着秦书玉之事。 这两日不光是李悠然疲惫,春夏也是身心俱疲,盯着李悠然睡着之后,春夏也歪在了脚踏上入了梦。 不料入睡不到一个时辰,就听外间春柳跑着叫嚷的声音,李悠然被吵醒,看着急急忙忙跑进来的春柳不耐烦道:“怎么了这是,大声喧哗毫无规矩!” 春柳进了寝屋噗通一声跪下,忙道:“主子不好了!秦书玉不见了!我当时明明看着小厮给秦书玉喂毒,不知怎的突然就晕了!等我再醒的时候,面前只有秦书玉的断手。那屋子门口的小厮也都晕了去。我一看这样就赶着来禀报您了。” “怎么会!太子府守卫森严,侍卫也武功高强,怎么会随随便便混了人进来!还不快去问问守门的婆子!。”春夏急道,秦书玉虽可怜,但是春夏也知道绝对不能让秦书玉跑了,不然按着秦书玉早上的话语,再以秦书玉的城府,日后定起祸端。 春夏都能想到事情李悠然自然也心知肚明,即刻便唤了一众嬷嬷侍卫在南山阁集合。婆子去彻查府上小厮之事,侍卫则赶快出府追查跟踪,若有了线索,不论几人,就地格杀。 说完又想到王氏,李悠然盯着婆子问道:“这一个多时辰的时间,王氏是否一直在府内无什么异动。” 婆子紧张道:“回太子妃,王氏一直都在堂厅跪着,老奴一直都盯着呢,这会儿子老奴听了吩咐来了南山阁,王氏那边儿也是叫了个小丫鬟盯着的。” 李悠然点点头,既然不是王氏那边出的纰漏,那就是府内的问题了。难道这府上有内贼不成?想想又不对,秦书玉又不是什么人物,犯不着为了她冒险。 盯着拖盘里下人呈上来的断手,此手确实是秦书玉的没有错。又想起早上秦书墨托人加急送来的书信,李悠然冷然一笑。 好个秦书墨,手都敢伸到太子府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记得桑娘的去重新翻下第一章哦~~ ☆、第五十五章 李悠然虽气愤,但还没有昏了头脑。秦书墨之所以会写了那么一封信过来,是想自己手下留情留秦书玉一条性命。见事态发展不对,便留下断手之后救走了秦书玉。想着让自己得饶人处且饶人吗? 呵呵,府里必然有秦书墨的人,是谁却是不知道了,若是从门房处混进来的,那也无从可查。只怕也早跟着秦书玉溜出了太子府,秦书墨心思缜密,人既然救了出去,必然不会莽撞的去往城外,何况以此刻秦书玉的身子情况,也跑不远。 想及此,李悠然又下令下去,城门处要盯紧,各大药房义善堂也要盯紧。王氏的宅子也叫人守着。统统转暗不可明面上显了出来,一旦有了可疑的地方,可先动手,宁可误判,不可遗漏。吩咐完了之后又想到还有个小丫鬟还在府上,便叫人把小丫头押了来。 海珠年纪不过十二,跪在地上瑟缩的看着端坐在软榻之上贵气逼人的太子妃。她这两日一直被关在一处杂物间,虽不能出去,倒是也没有虐待打骂。只吃的东西差了些,不过好歹也有些吃的,比起门外时常议论的秦书玉,日子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李悠然也懒得再套些什么话,直接道:“你是不是秦书墨留下看着秦书玉的,若是的话,秦书墨走之前可留了些什么话给你?” 海珠心叹自家姑娘做事真是丝毫不顾公子和夫人死活,若不是公子多有准备,只怕这会儿姑娘已身首异处不说,最难过的该是夫人了吧。海珠虽胆小,但是对秦书墨却是忠心耿耿,鼓起勇气道:“回太子妃,公子临走之前只叫奴婢看好大姑娘,若是大姑娘有了异动,定要通知与公子。可是姑娘做的到底是什么,奴婢也无从得知。不过公子确实留下一封书信,说是若太子妃您召见了,定要亲手给您过目。还叮嘱了这封信万万不可交予其他人。” 第105页 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了春夏。 李悠然撕开,血字赫然映入眼帘,暂未深想,一字一句仔细看了,只见信上道:姑娘若此时看到这封信,必定家姊已犯下滔天罪恶。书墨在此不作辩论,家姊为人书墨也是清楚不过,只是追溯因果,便可知不过因了家姊身世凄苦。 本是一脉相承,却因上一辈人一念之差导致如今的境况。书墨深知家姊所作所为,但是却不能看着家姊就这样身死。 家姊乃是痴人,姑娘却心怀天下,血书相求,只愿姑娘能饶家姊一命。 多年之前经营暗线,眼下除了现于世的生意。书墨私下也多有筹谋,与云生结海楼也多有牵线搭桥,乱世之中,还望姑娘莫多费心思在这陈年旧怨之上。 若姑娘愿高抬贵手,书墨定将以多年心血献之,可助姑娘乱世遂愿。 看了落款的日期,正好是那日定好了去楚国的时候。李悠然冷哼一声,燃了蜡烛将信烧掉。 秦书墨劳苦,这信最后才叫这小丫头拿出来,不就是因着事态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想他那点心血全落在自己手上么。也亏他缜密,面面俱到,先告了身世,企盼自己手下留情,若无果再祭出这封血书。即使自己再动怒,为了云生结海楼的关系,和秦书墨所说那条不知名的暗线也要多加考虑。 食指有意无意的敲打着桌子,云生结海楼向来极少入世,虽赚着俗世的金银,俗世的纷争却不参与。但是此楼遍布天下,楼主又岂是无能之辈,且明面上是这样,暗地里此楼到底是如何外人也不得而知。虽不知秦书墨用了什么法子搭上了这条线,但是此话既然说了,以秦书墨的性子,定然已与云生结海楼有了联系。 信上所说的确诱人,况且秦书墨之所以留下了秦书玉的断手,此举算什么?表明心迹?平息自己的怒火? 李悠然细细想来,秦书墨对自己了解透彻,秦书玉此事前后将自己的反应算是全部料到了。但是心内却不愿再用此人,一来说的好听是为自己所用,但是实际那些暗线都不在自己手上,实则是被秦书墨拿捏。二来,辛奴之死过错全部归责秦书玉,自己多加刑法,也是有了嫌隙。 此等境况又如何敢用?李悠然转念一想,若自己将秦书墨逼的太狠,这等心思的人物投靠了别处,岂不也是一大祸事。 越深想越觉得烦躁,天气本就炎热,这会儿李悠然被憋的更是火气上涌,看着跪着的海珠也是气不打一出来,“我放你出去,你去向你家的小公子复命,他是能耐,前后都算到了。不过你好直接告诉他,我现在看他们姓秦的烦的很。秦书玉我要杀,秦书墨说的那些我也不理,他若能耐便一直护着秦书玉就是。” 转眼到了下午,宫里却来了旨意叫明日入宫拜见,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边事情积攒到一处,李悠然是被烦的焦头烂额。什么传的都不快,单单这流言传的最快。外间众说纷纭以燎火之势传遍姑苏上下。 据侍卫来报,百姓议论纷纷,一开始只道是七夕意外导致太子妃身边的大丫鬟碰到匪徒身死。后又演变成太子妃震怒,对匪徒施以酷刑,幕后凶手不知,却道乱葬岗出现了几具可怖的尸体,百姓都道是太子妃的手笔。 因此言论,又牵扯到李家,不知哪里传出的流言说李家三女成了太子妃之后行为举止嚣张跋扈,带着李家行事也颇为张狂。更有言李家乃是前朝皇商,内里财富富可敌国。三人成虎,不过短短两日,就发展成了不可控之态。 听着这些消息的李悠然是被气的青筋直跳,大怒之下当着下人的面便砸了茶碗。 “流言暂且不用管,你们给我盯紧了姑苏城,秦书玉生要见人死要尸。城外也要安排人手,凡事过路之人一一查了,掘地三尺也要把秦书玉给我揪出来!”李悠然怒道。 主子震怒,手下人也只好脑袋提到裤腰带上办事。侍卫退下之后,李悠然又召见了梅掌柜,梅掌柜在外替自己打理生意,暗线也多有参与,为人很是能耐。 原本秦书墨在暗,梅掌柜在明,此事一出,李悠然就有些急于把秦书墨剔除。好在自己手下不单单只有秦书墨,还有些能干的人才,和梅掌柜商议了一个时辰,才差不多将事情说完。 所有生意的掌权者,铺子的掌柜,要尽快替换成自己的人。还得再多开些商号,避开以往名头,以往那条暗线可慢慢废掉,私底下再另辟途径。总之,李悠然自己手上的生意和暗线不能再有秦书墨的身影。 秦书墨此人太过老成,小小年纪便敢与自己针锋相对,内里也看不清楚此人所求。假以时日,若自己不敌,秦书墨再有了异心,后果不堪设想。此刻来看或者是有些冤枉了,但从秦书玉这件事情上得到的教训,有了异动便该一开始绝了可能才可以。 第106页 梅掌柜刚退了出去,春柳便领了赵嬷嬷进来,想来也是外间流言传到了爹娘的耳朵里。李悠然捏了捏眉心,开口道:“嬷嬷怎的来了,可是爹娘有什么话要嘱咐?” 行过礼春夏给赵嬷嬷端了椅子,赵嬷嬷才道:“这两天外头总有些闲话,一开始老爷他们也没放在心上,谁知今早大公子就被参了一本。老奴这会儿过来倒不是因为外间的流言,而是夫人担心您,辛奴的事儿夫人那边已经知道了,夫人的意思是有些事情您切莫太过忧思,李家行得端坐得正,清者自清。时间一长流言自可不攻而破。” “辛奴的事儿娘亲知道了?” “是啊,外面都说呢,春夏是没事儿老奴是知道的,那出事儿的不就是辛奴那孩子了。辛奴那孩子没有亲人,老奴禀了夫人在寺庙安了长生牌位,希望这孩子冤魂泉下可安宁些。” 李悠然点点头,还是赵嬷嬷想的周到些,听赵嬷嬷话的意思只是知道辛奴已死。李家和外间一样,都不知道秦书玉的事情。看来王氏那边儿也还没找了娘亲。 赵嬷嬷又坐着说了会儿关心劝慰的话,就回去了。 一天算是过去了,沐浴完之后躺在床榻上的李悠然又想到明日还要进宫,少不得还得应付。王后那边儿还好说,怕的就是王上那边儿。 王上忌惮世族,重用李家,偏偏大哥还因为自己被世族参了一本,只怕明天也不好过。翻来覆去想着就入了睡,临睡想着若是沈哥哥在便好了,也好应付王上。 姑苏之内李悠然诸事缠身,吴楚边境沈江也好不到哪里去。 来使横死在姑苏之事明明王上沈崇下命封锁在姑苏之内,却不知为何楚国也得到了消息。加之吴楚边境,吴地兵将异动,楚国也迅速反应。 慕容狄将边境大军一分为三,一队人马率兵回了都城,另一队则安插去了楚蜀边境。自己则亲自守在吴楚边境,以随机应变。 两军隔岸对峙,眼看着战争就要一触即发。 ☆、第五十六章 入宫之前,李悠然想了想还是穿的厚了些。 盛夏日头正毒,刚刚过辰时,已是热的叫人口舌发干。春夏看李悠然挑了件厚的,疑惑问道:“外面儿天这么热,您怎的还穿了这么件下裳,小心晚点回府腿上再捂出痱子来。” 李悠然笑而不答,倒是有些担忧问道:“你说你,发着烧的怎么还跑来伺候,你这心里过不去的坎儿,多歇歇就是了,秦书玉那边儿迟早也得有了结果。” 春夏摇摇头, “现在身边就春柳一个,怕您用不惯,今日奴婢不陪您入宫,这头发还是得奴婢帮您梳好的。嬷嬷那边儿昨儿走的时候说了,再送两个丫鬟过来,都是家生子用的放心些。” 从来不知忧愁为何物的春夏,这会儿说话办事也多了份小心,李悠然叹了口气,世事无常,总归是要懂的。 收拾好了之后,只带着春柳入了宫,原想着下午便能回府,没想到在宫中一待就是七天。 等春夏再见到李悠然时,李悠然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晚间伺候沐浴时,掀开衣服那腿上都是淤青,后背还有些鞭痕。 轻抚伤痕,眼眶立马就红了,春夏戚戚然开口道:“姑娘您这七日在宫中是发生了些什么啊,您回来三缄其口什么也不说,春柳也是闭口不言,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巾子擦过伤口的地方,痛楚瞬间蔓延全身,李悠然身子微微抖了一下,没有出声。要说为什么会遭这些罪,源头只能说还是王上对自己的不满。 这次入宫,在宫里遭的罪倒不算什么,难的是自己在朝为官的大哥。此次不管自己做没做外间流传的那些事情,王上杀鸡儆猴,公正无私,给了自己责罚,这样才能堵住世族的口。太子府上的侍卫也全被替换,之前沈江留给自己的人全都变成了王上的人。意味之后自己一有什么举动 ,王上便马上就能知道。 此举对自己的影响暂且不说,却是给了秦书玉一个生机,这七天在宫中与外面的消息全部断了,想必秦书玉也早已逃离姑苏。李悠然扯了扯嘴角,不知道是不是秦书玉秦书墨二人算到王上的反应,才敢如此嚣张,不过来日方长,秦书玉这人迟早都得死在自己手上。 本来此次面壁思过还得一月,不知沈江从边境那边递了什么消息给王上,七日就放了出来。王上还私自拨了小队护送,回来收拾行装之后便即可就得出发去往吴楚边境。 玉池里放了些药草,熬过伤口初初的不适感,李悠然将整个身子都没入了水中,片刻之后才转头对着春夏道:“我在宫中发生什么,你不必再问,也不必担忧。你只要知道你家姑娘再能耐也不得不受权力掣肘,辛奴已死,秦书玉叛逃,我身边儿信得过的丫鬟只你一个了,往后日子你该当警醒些替我分忧。等会儿收拾了行装,你和春夏春柳一起随我出发去边境。” 第107页 春夏点点头,没再问什么。按着以前春夏的脾性总得多问问才放心,经历了些事情,也成熟了些。 穿好了衣裳出了净室,春夏春柳一旁收拾行装,李悠然则是在桌前写了三封信。一封给大哥李少珏,一封给秦书墨,另一封则是写给夏氏。此番去吴楚边境,快则三月可回,慢则三年五载都有可能。 军队之中一向不许女子入内,此次不知王上为何会有此举动,但是王上命令轻装简行,想必也不是心软送自己去看看沈江的。 楚国动向李悠然也知道,来使之死思前想后只怕也是慕容狄的手笔。不过这个想法说给吴国的人听,人家都未必信,何况是其他几国。眼下吴楚之间必有一战,这个节骨眼叫自己去,李悠然觉得王上也是昏了头。 十日之后。 秦书墨看了看手中的信,又将信封好放入匣子中。信是李悠然写的,没说什么只道秦书玉之事不会迁责与他,却一码归一码,他护他的姐姐,她杀她的罪人,互不相干。还道楚国之事还得拜托他尽心尽力。 这些话秦书墨自然是不信的,他算是师承李悠然,还在小的时候李悠然便教导他,做事要做绝,斩草要除根。虽不迁怒,想必此番之后李悠然对自己也是颇有忌惮。 这种结果不是本意,秦书墨抚了抚手上的剑柄,拿了自己多年心血,又以云生结海楼做诱饵,李悠然还是不愿放过秦书玉。以往只道李悠然此人心思冷硬,不会被俗世牵导,这件事下来,可见李悠然也不过俗人一个。 抽出清乙剑,剑光冷冽,加之夜明珠之光,映衬这些物什主人的一张脸更为冷峻,白衣清隽,本是显人温和的颜色,在秦书墨身上穿着却只显冷漠。束金冠,两条雪纱丝带垂在两侧,堪然一副贵公子模样。 秦书墨抚摸剑身,李悠然以往看不出什么短板,这会儿看竟然还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如果是他,辛奴既然已死,可以换取更多的便利,又何乐而不为。常言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乱世之中,有利不图,一词称之重情重义,一词称之冥顽不灵。 突地觉得李悠然此人也无什么乐趣,不过也就是一个极其护短,睚眦必报的女人。若说与其他女子有何不同,不过是多了个七窍玲珑心,却也是痴人一个。 这般想着,马车已行到一处河流之前,行了一天,马儿也累了,车马稍作停顿,而秦书墨则是寻了一处平坦些的地方,开始练起了剑。 从小习得剑术,又得冷家传人指导,剑术之上秦书墨又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剑招行云流水,观者只觉心惊动魄脸变色,天地为之久低昂,起伏震荡。剑光璀璨夺目,有如后羿射落九日,身姿矫健敏捷,恰似天神驾龙飞翔,剑势如雷霆万钧,令人屏息。 神思游荡,一出姑苏,繁华之意全无;一出吴地,乱世之态尽显。沿路百姓食草根者有之,易子而食者有之。 吴地不收流民,边境之处重兵把守,流民之中如有暴徒,也是就地格杀。 秦书墨想来,明明都是前朝大夏之人,明明都是中原之人,只因生来的地域不同,便命运如此天差地别。人生来便分三六九等,可一旦哪一日他国兵临城下,这三六九等之人又有何分别。 想到一处,不屑的笑了笑,分别还是有的,哪天兵临城下之时,所谓高等人的结局恐怕还不如低等人。参看前朝大夏覆灭之时,辽人入宫,将夏朝皇室遗孤男儿做娈童,女子则为兵妓,亵玩之后裸身拴上铁链成辽人坐骑供人赏乐,而那百姓,辽人却厚待。 如此看来可笑不可笑。 何为天下? 何为一统? 何为百姓? 何为生灵? 剑意瞬间收起,翻身一跃,剑光极闪,真是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收剑之时瞥见虫儿眼似秋水,秦书墨又想到某人,就有了些疑惑,如此相似的一双眼睛,为何在虫儿的脸上则是柔弱之态,而在李悠然的脸上则是妖冶惑人之意。 心内摇了摇头,将这些有的没的抛出脑后。眼下已到楚地,黄河决堤之处近在眼前,在行两日便也到了。一开始来此的原意是将楚国的水再搅的混些,此刻入了楚国想法却有了些变化。 秦书墨不是恩将仇报之人,李悠然所要的结果,他会办到,却要换种方式。各国经济是牵一发动全身,只为吴国一时安危,让原本已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天下百姓再如热火烹油却是不妥。 还需多些时日在楚地筹谋。 霜儿等人已将吃食备好,也亏秦书墨不嫌麻烦,带了四人跋山涉水,或快或慢行路到了楚国,不过却是个明智之举,一路行来,悠哉的很。 第108页 刚坐下打算用些吃食,却见林间异动,一身影瞬间窜出,后面还接二连三窜出几人。夜色昏暗,即使月朗星稀也看不清楚几人模样,但也知是前者被后者几人追杀。 不欲管这些江湖恩怨,秦书墨拾筷打算继续用饭。 远端却传来熟悉的声音极为不忿的吼道:“秦书墨你个臭小子!还不快过来帮你师傅!看着你师傅血溅当场我看你还吃不吃的下饭!” 听出是初八声音,秦书墨笑笑,却是没理,吃着霜儿做的吃食,好不快活。那边儿初八已经和几人打了起来,动手之间也不忘嘴巴骂骂咧咧。 虫儿不明,开口问道:“公子,那个姑娘好像喊您呢?您不管吗?” 秦书墨不言,霜儿道:“莫管这些,公子自有分寸。” 什么是秦书墨的分寸霜儿知,初八却是不知,只知自己现在快要被气炸了!原本以为秦书墨一路估计和自己差不多,就算没有人追杀,也是风尘仆仆。没想到这小子是舒服啊,带了四个人伺候不说,还是行着马车。 当游山玩水呐! 初八身影极快的一晃,软剑抹上最后一个人的脖子之后片刻未停,飞身一跃一剑就要刺向秦书墨。 秦书墨反应也是极快,半身微微一躲,头一歪,纵身而起。 两人出手太快,霜儿等人都看不清出招的是谁。 只虫儿担忧大喊:“公子小心!” ☆、第五十七章 临近八月,天气越发炽热,烈日似火,行在无绿荫的地方好似蒸笼,热的人喘不过气来。 李悠然在林子里寻了处有水流的地方,打湿锦帕,轻轻擦拭脸和脖子。身上的热意稍稍退了些之后,找了块石头有树荫的地方坐下歇息了歇息。 出姑苏已有十日,一开始出发时随行侍卫虽不显异常,但未出嫁之前王上对她起过杀心,此次应承沈江之求又太过爽快,实难不让人起疑。 侍卫都是王上的人,如果路途之中对自己下了什么杀手,就算自己是再世诸葛只怕也无法逃脱。何况哪怕逃出来了,再回到姑苏之时,只怕也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流言,女子在这方面总是要吃亏些。 如果不是春夏和自己换了装束,夜色深时用计单独跑了出来,路上会发生什么实在难说。毕竟天高皇帝远,自己就算出点儿什么意外,也没有人会怪到王上的头上。 李悠然拿出随行的干粮,填了填肚子,无不自讽的笑了笑。行来一路乔装打扮不说,还得糊了些药草在脸上,这张脸在乱世可真是个招牌似的,招着人来惹你。太子妃的头衔有个屁用,身上揣着那么多银两又有个屁用,一路走的都是小路,还生怕遇到什么人惹了祸事。 此举算是防患于未然,毕竟派自己去边境军中的旨意姑苏之人都是知道的,只要侍卫找不到自己人,而自己又安然出现在沈江军中,不管是要杀了自己,还是如何都算破了这个局,就算自己猜错了,也无什么损失。 可惜了,就是太遭罪了些。李悠然抬头看了看太阳,这个天赶路实在是要人命,可也不敢停歇,喝了口水,稍作整顿,又骑马上了路。 离吴楚边境估摸还有五日脚程,李悠然算了算,自己抄近道不走官道的话最快也要四日。也不知道这一个月沈江在军中过的如何,想到这李悠然又有些期盼。在姑苏一直都有事情忙着还不觉得什么,这临了只差四五天就能见到了,竟还涌出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三日后,荆州城。 荆州离军中只需再行两日便可到达,到了荆州李悠然反而不急了,春夏一行人估摸着时间应该也快抵达。此地有自己的产业,李悠然打算稍作整顿之后再作打算。 掀开帏帽,抬头看看观月楼的牌匾,李悠然扯了嘴角。荆州偏远,又是离吴楚边境最近的一座城池,治安比起姑苏算的上是无法之地了。 观月楼听其名还以为是酒楼,实际则是一家赌坊加妓院,一楼分作两个区域,一边是赌坊,另一边则是舞台子吃酒喝茶的地方;二楼则是姑娘们的闺房。每每天一黑,夜夜笙歌,靡靡之音渐起,在破落的荆州,也显出一分奢靡之态。 从来没实地看过,没想到牌匾整的还挺气派。放下帏帽,李悠然抬脚进了大门。 赌坊这边儿昼夜不分,不论何时各大赌桌之前都是人头窜动,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另一边儿的舞台子也有着乐师弹奏起了乐响,等着再晚点姑娘们上台表演。见有生客进来,小二攒着笑脸上前问候。 李悠然最近赶路赶得憋屈,摆了摆谱,也没说话,掏出了令牌丢给小二。 小二见了令牌,识相得很,笑脸攒得那脸上得褶子都能夹死蚊子了,郑重的把李悠然请到了雅间。 第109页 “贵人您先坐着喝口茶歇息歇息,小的这就给您去请当家的哎!。” 李悠然点点头,见小二出去,才掀了帏帽,端着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又给吐了出来,冷了不说,还透着股泥巴味儿。 肖夫人进来就见个黑脸的姑娘做了嫌弃的模样,撩撩头发,脚步无不妖娆的上前娇嗲嗲道:“姑娘是哪里的贵客,拿了三姑娘的令牌到此,有何事呢?先说好啊,借银子可没有啊。”话说着,一屁股坐在了李悠然身边。 “多年不见,夫人倒是风情依旧。” 声音一出,肖夫人就知道眼前儿的人是谁了, “哎呦,我说三姑娘,你这是做啥,咋就把自己给折腾成了这副鬼模样,奴家刚才一进来还当着是哪个叫花子呢。” 翻了个白眼,李悠然没好气道:“荆州这个破地方这么远,你当我想来么。” 肖夫人拿着手帕捂着嘴笑笑,“看来这一路三姑娘你也是不好过哦。” 尾声拉的极长,这副娇嗲做派,还真是胜似当年, “嘴皮子功夫耍完没,你主子来了,你就这么伺候的,观月楼的银子□□分让你过的太舒服了是不是,信不信再恢复一开始的八二。” “奴家就多嘴了那么两句,三姑娘怎么还认真了呢,您歇着,奴家这就给您安排丫鬟后头伺候着,保管您舒舒服服的。”帕子轻轻一甩,带着股香风转眼就不见了肖夫人的影子。 直到泡上了汤池,李悠然才满足的谓叹了一声,心道也不怪世人费心一辈子匆匆忙忙只为这么几两碎银子,有钱能使鬼推磨,更能在这乱世里享受独一份儿的舒坦。 牛乳泡完又换了清水,每一缕头发丝儿都细细洗过了之后才换上了寝衣。瞧着镜子里穿着水红色寝衣的自己,李悠然腹诽道者肖夫人真是庸俗,竟爱这些艳丽颜色。明知道自己不爱穿着大红大绿,还故意准备这些,看来观月楼当家的当的是是有点上头啊。 “姑娘,当家的已在外间等候多时,说是等您沐浴完之后有事儿和您说。”小丫鬟恭敬道。 “嗯,让她进来吧。” 肖夫人人未见声先到,“三姑娘你可真是叫奴家好等啊,这沐浴能用上一个时辰,你也不嫌晕的慌。”进了屋子跟那腰子上没长骨头似的,就往那躺椅上一歪,“姑娘当真绝色,奴家多年前见你那一面,只道是个有几分姿色的丫头,没成想姑娘一大,竟是艳丽的叫奴家都晃不开眼了呢。” 不理肖夫人调笑,李悠然语气严肃, “你说有事找我,何事,无事退下,我累得很,少扰了我清净。” 给一众丫鬟使了颜色,都退下之后肖夫人才打个哈欠,状似无所谓的道:“三姑娘一路驶来狼狈不堪,奴家是不知姑娘为何如此,不过前几日我看着告示还当姑娘你仙去了呢。”掏出个纸张样的递给李悠然又道:“姑娘若是仙去,观月楼可就是奴家的了哦。” 接过打开纸张一看,才知道原来是个告示,竟是昭告天下,太子妃在去往边境途中被奸人所掠,再找到时已时是身首异处,而这告示则是寻拿凶手。 敛了敛神色,李悠然低头不语,肖夫人无不添油加醋道:“看来这天子的媳妇儿不好当哦,奴家看啊,三姑娘不若就退到幕后海阔天空,不比锁在那天家好呢。” “少啰嗦,还不说实话,荆州城里我可没看到这告示。” “三姑娘别冤枉人哦,奴家说的这可不就是实话嘛。” 李悠然走进,盯着肖夫人一字一句道:“你若再不说实话,信不信明日我就让这观月楼夷为平地。” 帕子甩在李悠然肩膀上,肖夫人凑起笑脸, “姑娘发的哪门子脾气嘛,你对奴家有救命之恩,还能诓了你去嘛,奴家说的可不就是实话,只是没说全罢了。” 涂着艳丽丹蔻手抚了抚鬓角碎发, “姑娘也别老拿你手上那权力说什么厉害话了,据奴家所知,姑娘手上那些人,现在可是好一些都只听秦公子的呢。” “姑娘当年说要让秦公子来插一手,奴家可是劝过的,不听呢也,现在可不就是招了头狼么,秦公子小小年纪军火生意都敢做了,姑娘可知道这事儿嘛。” 作者有话要说:锁了我四章, 郁闷, 搞得一点写文得心情都木有了。 ☆、第五十八章 秦书墨是虎狼之辈李悠然何尝不知,不过虎狼之辈若臣服于你,那好处也不用多说。虽自己无法叫秦书墨臣服,不过互相利用又何乐而不为。 “你也不是个好的,否则你怎么知道这事儿了。”李悠然笑笑,又坐回了床榻, “军火生意你既已知道我也不瞒你,你当这观月楼的当家的时候,军火生意已经在我手上发芽了,交给秦书墨是因为秦书墨适合,怎么,嫉妒怎么没交给你?当个聪明人吧肖夫人,你看看梅掌柜,跟人家学学。” 第110页 肖夫人打个哈哈,就知道这个三姑娘是个人精儿,“瞧姑娘说的,奴家经营着这观月楼挺好的,军火生意那条贼船奴家就不上了。” “得了吧,少在我这耍什么心眼儿。” “奴家就是看姑娘可爱,逗逗你嘛,奴家都说了还不行嘛,你一出姑苏就单独溜了出来,想必一路上虽辛苦些也没遇上什么难事儿。可不就是小秦公子派人在后头护着你的,还和奴家这边儿事先打了招呼叫接应这呢。还有啊,这告示一出,小秦公子就托人去了太子军中,太子爷帮着撒了个谎说派人去接姑娘你了。你安全到达军中的消息早就传回姑苏了。” 肖夫人秀气的下巴一抬,眼波流转, “这一路追杀姑娘的人可不少,虽说姑娘乔装打扮避开了些,可暗里的,可都是奴家帮你解决的呢。瞧姑娘你多没良心的,一上来就说要抽我的分红,可是伤碎了奴家的心呢。” 呵呵,李悠然扯扯嘴角,王上对自己还真是煞费苦心,不过也是没想到自己逃出来,王上竟然就直接下了告示说自己死了,这公公媳妇儿关系处不好也是叫人犯愁,不然自己这么个太子妃头衔摆在那里,就算动用私刑谁还敢说什么了。又想到那七日在宫中,王上只出现在自己面前一回。 犹记得当时祠堂灯火通明,而王上携一干仆人居高临下看着跪着的自己,也是一点不给自己面子,道是天家的媳妇儿要贤淑大度,若是如市井小人一般分不清高低轻重,不介意给沈江换个太子妃,而最过分的便是,沈江只要从边境一回去,便要迎了两位侧妃回府。 李悠然无法说什么,也无法反抗什么,李家势单力薄,若不是势微,王上也不会对自己如此不喜。天子在上,自己一家的命运都是被王上攥在手里,大哥有为百姓之心,只有在朝堂上才能一展大哥的抱负,而若愚听二哥说也将入太学,何况还有沈江在前,就算自己敢忤逆,也不能。 眼睫轻闪, “难为肖姐姐了,我说这一路上有人跟着保护,原来是肖姐姐,不枉我给你四成的分红了,这钱没白花。” 肖夫人听李悠然尖酸刻薄就应对有余,但是这李悠然稍微一点点真情流露肖夫人就受不了,起鸡皮疙瘩不说,还叫人不自在,“哎呦可别这么叫哦,奴家受不起呢,倒是小秦公子看这模样,可不像是对主子的忠心呢,怕是小小少年郎的一颗少年心就被姑娘你夺走了呢。” “呵呵,你知道什么,秦书墨姐姐秦书玉杀了我身边的大丫鬟,这事儿你知道吗?原本到你这儿除了找个地方歇息歇息也就为了这事。” 李悠然起身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水红色映衬脸庞更加妖冶,唇边茶渍让一双红唇更加水润,一如这迫人的美貌,语气也忽的变的迫人,“秦书玉的下落你从明日就着手让人去查,若是找到,就地格杀,尸体给我运过来,我要亲自过目。” “奴家倒是能办,不过小秦公子在前头护着,怕是不好得手。”肖夫人打了个哈欠,“奴家瞅着姑娘和小秦公子也是有意思的。” 这边儿屋里还在说话,外间儿就传来五六岁小姑娘的唤娘亲的声音,听到这声音肖夫人变了动作神情,起身就要开门去迎,李悠然开口调笑:“你和梅掌柜连孩子都有了,还置什么气,搞得老死不相往来,梅掌柜可是没少拜托我叫我劝劝你,好叫他看看女儿呢。” 肖夫人抱着女儿转头笑道:“姑娘这事儿你可就插不上嘴了,得了,奴家不扰你清净了,这就退下了。” 李悠然笑着摇摇头,这对儿也是有意思的。 第二日又歇息了一天,夜里又在观月楼好好腐败了一下,喝了点酒睡过去了,睡前想着起来也该出发了。 日头还没出来,李悠然就感觉有人在自己旁边,脑子一警醒,立马睁开了眼睛,见是沈江,觉得定是自己酒喝多了做梦呢,闭上眼翻身又睡了过去。 见这可爱的反应,沈江笑笑 ,抬手抚上李悠然侧脸,“还不醒?你这是喝了多少。” 听到声音才又转过头,狐疑的摸摸沈江, “不是做梦?你怎么跑来了?肖夫人给你递的消息?” 沈江点点头, “我不能离开军中太久,你睡吧,我抱你出去。” 酒意还未退,李悠然也着实想再见见周公,乖乖的依偎在沈江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睡了过去。 沈江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 ,像呵护刚出生的婴儿一般,拿披风拢着,不叫他人瞧了去。行马颠簸,又在马垫子上垫了个软垫,才上了马。一路极为注意才叫李悠然睡了个舒服的回笼觉。 李悠然睁开眼睛,一抬眼就被刺目的日光弄得不舒服,沈江感受到胸前动静,低头细语道:“醒了,可要找个地方歇息歇息。” 第111页 马儿还在颠簸,李悠然也嘲笑自己最近真是累狠了,在马上都能睡着,“你怎么一个人就从军中跑出来了,按照军规,私自离军可是要杀头的。” “可不是么,为夫这是冒着被杀头的风险来接你的,还不快谢谢我。” 瞅着沈江下巴上的胡渣,想必来接自己的路上也是一刻未停,风尘仆仆的,看着脏兮兮的不说,还能闻到股汗味儿,“你怎么也不洗洗,身上都快臭了,到了观月楼的时候你怎么你也得洗洗啊你。” 沈江憋笑, “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能找出点错处出来,这就去还不成么,你这一身酒味你也该洗洗。”手势一转,马儿就调转了方向,低首凑近李悠然,轻声笑道:“刚好这附近有一方妙不可言的去处,我也带你感受一下什么叫野趣。” 风吹摇两边柳树,马儿一跃跃入林中,耳边瞬间盈满鸟叫蝉鸣声。又见沈江转到一处竹林,竹林有斜坡 ,下马将马儿系在一处。沈江拉着李悠然徒步上了那斜坡,好在最近天旱无语,路上除了野草杂枝多些,也无泥泞,否则李悠然定是要嫌弃赖着不走了。 上了斜坡,又行了半盏茶的时间,所处的位置更高了些,渐渐觉得风生袖底,凉沁之意直达四肢百骸。再拨开一处荆棘,竟有一汪天然温泉汤池,水质清澈见底,挨着崖壁和荆棘,隐蔽不说,还当真就有了‘野趣’之意。 “如何?可还满意?” 李悠然蹲下伸手撩了撩,触手温度适宜,凑近鼻端闻了闻,也无天然温泉的铁锈味,果真当得一个‘妙’字,“你从哪找的这地方,也难为你还记得路。” “一次无意之间寻得,想着日后有机会也要带你看看,自然就把路熟记下来了。”沈江也蹲下凑近,扭头看着李悠然侧脸, “我远在边疆,在姑苏之事无法伸手及时帮你解决,导致父王怒气直接撒到了你头上,早知道不管去哪都该把你带着才是,哪怕是异装成个马前卒,你也得在我眼皮子底下才行。” 最近是发生了挺多的事情,一环套一环叫人应对不及,但是李悠然不是那种有事就要找了夫君爹爹的人,自然也不会对此有何怨言,只微笑回应,“其实你也明了王上对我多有为难,一来是因为我母家出身差了些,商人出身这如何也摆脱不了;二来,太子妃身份对于世家总是多有诱惑,前后这些事,世家在后面有多少推波助澜我们也无法得知。” 李悠然又笑笑,“此次谣传我身死,只怕王上也根本不在意我是死是活。死了更好,太子妃之位换人,没死,只怕回了姑苏,谣言也不知道传成什么样子,那样就有了理由给你抬了侧妃。太子身后若是没点实在的姻亲关系,王上只怕也不安心。不过无碍,我以这样的出身成了你的太子妃,这些我早已想到。” 言毕拖了鞋袜,一双玉足有一下没一下的撩拨着池水。沈江盯着那双白嫩的玉足,思绪却飘的更远了些,悠悠道:“父王擅于玩弄权术,还时常言我过于天真幼稚,他为父,一心为我日后铺路,我为子,实在也不能置喙父王什么。可是当这些与你有冲突的时候,我却时常想着,我若不是父王唯一的嫡子,或许你的日子也更快活些。也时常想着,你若不嫁给我,只怕这天下便无你不能去的地方,何苦拘在姑苏,人前人后都有人盯着。” 李悠然还当沈江接下来要说后悔娶了自己,却听沈江话锋一转,“不过你不嫁给我,嫁给谁我也不安心,咱俩生来就得做了夫妻,不光这辈子 ,下辈子也是。” 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李悠然拍拍沈江的肩膀,“你一个人自说自画什么呢,什么这辈子下辈子,你这辈子先和我过好了再说吧,别哪天打仗打的身首异处了才是。” 把面前调笑的人儿一手揽到怀里,头埋在粉颈间,语气严肃,“若真有那么一天,阿然你无论如何也要好好活下去。” 花光树影,错杂洒落在池水上,拥抱的人儿身上。山间的风吹皱一汪池水,也叫二人的俗世杂念在这一瞬间爽然消逝。 ☆、第五十九章 俗念能在一瞬间消逝,欲念却是不能,只见波浪水声渐起,入手暖尖滑腻之处惹人怜爱。小衣裳也穿了以往没见过的艳丽水红之色,青丝被水打湿,几丝黏在雪白的皮肤之上,眼中缠绵之态叫人欲罢不能。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月不见,恍若三年五载;拥着好似暖玉的身体,感受彼此皮肤的温度纹理,沈江但愿自己灵魂就此沉溺,如若眼前的人儿是跋涉炼狱,也愿将自己生魂献出,只要能留住这片刻温存。 第112页 梦魂颠倒之间不觉时辰流转,相互依偎低语之时,才觉清风徐徐而来,时辰已到傍晚,暑气渐消,抬头望见晚霞映照,绿叶枝头也被染红,夕雾笼罩,柳树幽暗,再多过一会儿只怕星辰将起。 两人都有些舍不得,不过能在此等局势之下享受片刻欢愉,也已足够。 “走吧,再晚些,这山路就不好下了。”沈江道。 李悠然依偎在沈江怀中轻轻点头,起身整理好衣裳,主动挽起沈江的手,侧头对着沈江调笑,“这享受了半日的山间景色,带的我都不矜持了起来。”话说着抬起两人十指紧扣的双手, “哝,你看,这在姑苏之时,何时能这般自在过。” “你若想也不是不可以,可我还记得姑苏之时,是你多有嫌我叨扰,还常言我该多窝在书房看看兵书研究研究天下局势,而不是老想着钻你裙底。” “你又没正经,钻什么裙底,你再嘴巴没个把儿门!”松开手作势就要给了沈江巴掌,却听沈江爽朗笑声传遍山间,双手被捉住,腰一软就被沈江揽入怀中。 “小娘子可抱紧了,一会儿喜欢了也可以睁眼看看这山林景色。”言还未必,双脚一跃,轻点过几处树枝,便到了大树顶端。 李悠然捂着眼睛不敢看,也不知道这轻功是如何练成,竟是打翻以往脑子里的常识,稍稍睁开一点点眼睛,望着沈江道:“你怎么不下去,马上就天黑了,你跳这树顶来干嘛啊。” 沈江也不回应,只胳膊揽得李悠然越发的紧 ,不待李悠然反应,便纵身一跃。 一声尖叫响彻山谷。 “是你叫我快些赶路的哦,这会儿作甚又来摆脸色。” 听着这话语里的憋笑之意,李悠然更郁闷, “你想笑便笑就是,不用憋着,小心憋出了内伤吐了血仙去,叫我成了寡妇就不好了。” 这下再是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说你,多大的气性,还诅咒起我来了,你若成了寡妇,只怕门前门槛儿都会被说媒的踏烂。” 李悠然瞪了沈江一眼,沈江却不怕死的继续道:“长得美貌还能持家赚钱的媳妇儿即使是个寡妇也叫人眼热啊。” “我叫你再乱说。”双手掐起沈江腰间嫩肉,却见沈江仍是一副贱兮兮的嬉皮笑脸模样,丝毫没痛苦的样子,没了意思,憋着不再说话。 沈江也未再多言,两人耽搁了些时辰,得赶快回了军营才是,否则初一那边儿也支撑不住了。若是给了那些军师副将们知道唠叨些倒也无事,只怕有心之人传回姑苏,待他日回了,阿然的日子更难过些。 行到李悠然觉得自己腰快断了,大腿都快被磨破了才在天将亮之时看到了军营的火光影子。 抱着李悠然下来,沈江不知从哪拿出来了小兵的衣裳换上,才转身对着李悠然道:“你再此处多等一会儿,我不能被军中知道私自外出,之前已告知军中让初一来迎的你。我回去和初一换了,叫初一来接你即可。” 牵着马走出两步,沈江又回头道:“你在此处待着不要乱跑,春夏们早已在军营里候着了,千万不要乱跑。” 叮嘱完走了两步又回头道:“千万不能跑开知道吗,帏帽也要戴好,此处荒山野岭,是否有猛兽匪徒也未可知,不能乱跑,等初一来接你。” 李悠然笑开, “你什么时候成老妈子了,我这么大人还不知轻重吗?”话说完用了一会儿才把好似老妈子附体的沈江弄走。 找了处石头坐着,越想越觉得好笑,这沈江和王上是父子,可是王上那气魄好似没遗传到。不过听娘亲念起过去,说是王上当初和江氏比之自己和沈江有过之而无不及,也不知是真是假。 等初一见到李悠然之时,便见李悠然不知想些什么在嗤嗤的笑,初一以往是没见过这样的三姑娘,脑子霎那之间觉得这三姑娘莫不是路上被吓傻了吧,自己都站旁边都没发现,实在不似三姑娘之性。 “太子妃?”初一试探性的开了口。 被声音打断思绪,李悠然在帏帽之后整了整神色,片刻才道:“嗯,下次脚程快些,莫叫人等的太久,这早上的太阳也是晒人的。” “是,请太子妃上马。” 骑在马上李悠然想起来开口问道:“春夏春柳何时到的军营。” “比您早到了三日。” “哦,那身边儿的侍卫可都在?” “未少一人,不过到的当日就被太子打发回了姑苏。” “如此甚好。快些吧,不用在前面牵马了,你不是会轻功吗,飞回军营吧,我先行一步,守卫处等你即可。”说完鞭子一挥不管被甩在身后的初一。 初一郁闷的看着绝尘而去的李悠然身影,又抬头看了看天,心道这些武功白痴什么时候才能知道轻功不是飞呢。 第113页 在大军驻扎的门口看到等着的春夏春柳二人,李悠然勒马而停,还未下马,春夏便迎上前泫然欲泣,“姑娘,您真是吓死我了,怎么就拖了这么久才到啊,不是说初一侍卫去接您了吗?怎的不见初一侍卫呢?” “难不成初一侍卫渎职不成,竟是没接到您吗?观月楼在荆州独一家的,怎的还能没接到吗?” 李悠然笑笑,安慰的拍拍春夏, “你家姑娘都站你面前了,你还这么紧张作甚,初一后头跟着呢,我骑了马快些罢了。” 春夏绕着李悠然又看了两遍,确定自家姑娘毫发无伤,才庆幸嘟囔,“快些回了帐子吧,太子念着您都病了有两天了,军将大人们也都在营里等着恭候您,等着拜见呢。” 李悠然点点头,进了帐子就当真看到面色苍白好似病的不轻的沈江坐在帐子深处,心中腹诽,在温泉处可是好的很丝毫不见颓态,不然也不会接二连三的不饶了自己。 受了将士们的拜见,也未多呆就随着春夏去了单独为自己准备的一处帐子,之所以不能和沈江住在一处,是因为军营之中女子不得随意走动,更不能随意掺和战场之事,军将们议事自然也是不能听。 规矩是规矩,李悠然也不以为然,自己虽未上阵杀敌,可这阵前的局势猜也便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听不听也没什么差别。 慕容狄既然敢私自杀了来吴的使者,证明慕容狄心中对之后的事情早有了成算,否则也不会在吴只是稍稍动作了些就迅速做出反应将楚国的大军一分为三。 喝着春夏递上的茶水,李悠然又想到此刻秦书墨和初八二人也该到了楚国水患之处,希望自己单独叮嘱初八看着秦书墨务必成了事才行。也不知道秦书墨会不会把秦书玉也带到楚国,肖夫人那边手下不知能不能将秦书玉解决了,不然这心中总有不安也。 “姑娘您想些什么呢,您倒也不念着我,见了也不问问我这些日子过的如何,也不好奇您走之后那些侍卫都是什么反应吗。”春夏道。 嘴角微微一扯, “你能有什么事,我下落不明那群人还会拿你个丫鬟怎么着么,怕是你自己吓自己。” “太子妃您说的对,一路春夏一惊一乍的,先前听侍卫嘀咕什么告示,春夏那日晚上还流了不知道多少金豆子呢。若不是后来奴婢找了侍卫问了清楚只怕春夏姐姐还要哭,之前不知道春夏姐姐原是个爱哭鬼。”春柳笑道。 李悠然笑笑对着春夏道:“你来军中三日可见到冷公子了,我刚才帐子中并未见到冷公子身影。” 春夏脸红了些,“见到了,冷公子不算军将是以不在军帐,只有太子们议事时才从自己的帐子出来。” 李悠然点点头,再等晚些还得单独找了冷亭春问些事关于秦书墨的事情,也不知秦书墨此时在楚中是何境况。 而此时楚国国都益州一个小县城,因为水患导致百姓无处可归,楚国派下来的人积极治理水患,却成效不大。 初八跟着秦书墨后头四处溜达,不耐烦道:“这破镇子有啥好看的,你都溜达了几天了,还溜达,你到底想啥呢小徒弟。” “你看近日水患除了满大街的难民还有什么?” 初八不耐烦接这话, “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拐弯抹角做什么。” 秦书墨轻轻一笑,也不耐搭理初八,只盯着一处看,初八顺着秦书墨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个有个卖肉的正在摊位前欺行霸市,一人只要二两瘦肉,此卖肉的卖了却要收一斤的价格,那人不给便拿着刀恐吓,此时正一脚踹在买肉的人身上。眼见着吐了血就要命丧黄泉,而周围的摊贩竟无一人敢上前。 ☆、第六十章 初八想上前阻拦,却被秦书墨拉住,甩了胳膊怒道:“你拉我作甚,这种恶霸就是欠人收拾。” “不急,再等等。” 被打的人只好从怀中掏出全部银两给了那卖肉的屠夫,连肉都不敢拿一瘸一拐的匆匆走了,见此场景秦书墨笑道:“你可知这县城为何只有此人卖肉,不见其他?” “为何?”初八认真问道。 “一来是这屠夫凶神恶煞,无恶不作,垄断了这卖肉的行当;二来,乃是因为这儿的县长是此人的妯娌亲戚。此地县长为人又极为善于阿谀奉承,也有些手段,才得已在此地地位无法撼动。” “最近水患上头不是来人了吗?怎的这屠夫还不收敛收敛。” “强龙不压地头蛇,而且,既是来治理水患,那些官员何须多管闲事。”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初八问道。 秦书墨瞥了一眼初八,没回话了,直奔着那屠夫的肉摊子,初八也屁颠屁颠上前跟着凑热闹。自己这小徒弟一向蔫坏儿蔫坏儿的,也不知道会干些什么出来。 第114页 只见秦书墨在肉摊站定,屠夫见来了个衣着华贵的,也稍稍收敛了些,问道:“这位小公子要多少肉。” 秦书墨不急不忙开口,“初来此地,听闻你这儿的肉不错,便来照顾照顾你的生意。” 屠夫一听就拿了刀子准备切了肉,却见秦书墨又道:“切是切,不是你这么个切法,先来十斤瘦肉,不要半点肥的在上面,都细细切作臊子......还有,再来十斤肥的,不要半点瘦肉在上面,也要细细的切作臊子......。” 天气炎热,加上难民也多聚集在街道上,见个衣着不一般的小公子买肉,就凑上来看看,气味混合到一处惹的屠夫上头,脑门子都流着细密的汗,见周围起了笑声才觉自己被人戏耍。 屠夫抬起头就骂开来,“你这狗娘养的...你他妈的...”嘴里骂骂咧咧丢了刀子就要出了摊位收拾秦书墨。 言语脏的叫人无法入耳,秦书墨也没心情跟这等腌臜泼皮多费口舌,顺手抄起肉案子上的刀,一刀就把屠夫宰了,瞬间血溅当场,满街道的人人人奔走躲避,秦书墨却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刀子一扔,悠悠闲闲的继续溜达,连身上都没沾染半点血迹。 初八乐了,跟在秦书墨后头笑道:“你这人惯爱出风头,刚才我要上前你拦着我,合着是打算自己出手啊,不过你这杀了人,上头的人来抓你你当如何?可是有何打算?你可别忘了三姑娘叫咱俩来可不是来惹祸的。” 秦书墨却摇摇头, “我只是单纯看这恶霸不顺眼而已。” “你可拉倒吧你,你这人办件事儿心思能绕个十八圈,不想说就不想说整什么有的没的。”初八言毕又贼兮兮的凑近秦书墨小声道:“等衙门的人来捉你,我可就先遛了,不过你那美貌婢女怕是要伤心。” 秦书墨闻言斜了一眼初八,回头看了一眼虫儿,才对着初八道:“虫儿长相神似三姑娘,留在身边总比日后被有心人利用了好。” “听你鬼扯,明明就是你小子春心萌动。” “你若不想和我一处待了,自走便可,记得把你昨日喝酒的一两银子还我。” “小徒弟你这就不厚道了,我是你半个便宜师傅,不能出息了就当我是个葱啊,一两银子咋了,你以后给我养老一千两你都得出。” 秦书墨皮笑肉不笑, “你这德性若不是缺胳膊少腿了能安心在一处待着叫我给你养老?” “你这臭小子还敢诅咒我?!”出声同时就向着秦书墨面门出招,天高皇帝远,没了李悠然看着,初八对秦书墨是丝毫不客气,这不,软剑都掏出来对付上了。 还好已行到一处无人的地方,否则行事就太高调了些,虫儿紧张的看着打斗的二人,不自觉的探手摇了摇霜儿的手臂,“霜儿姐姐,为何公子总要与初八姑娘斗在一处呢,刀剑无眼,伤了碰了就不好了。” 霜儿抽出胳膊,虽说公子把虫儿带在身边不知何意,也不知日后有没有留着自己受用的意思,但是自己若想未来有好日子,少不得多考虑些,对虫儿不喜也耐着性子道:“公子平日严肃,遇上这初八姑娘才活泛些。” 这话听的虫儿半懂半不懂的,却不敢再问了。 第二日说着只是杀了个不顺眼的人的秦书墨就被衙门的上门来押走,初八等人算是闲杂人等,不得近前,虫儿担心的都哭了,生怕自家公子有什么事情。初八却是翘着二郎腿躺在无花果树的树枝上,喝着小酒一点都不担心,秦书墨什么人呐,她可是比谁都清楚。 饮了一口酒,眯着眼睛看了看远处,这租赁的小院子还不错,爬到这无花果树高处,也算能俯瞰半个小县城了。比如现在,她就看到了秦书墨不但和个没事儿人一样的往回走不说,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官服的人。 “这小子真是能耐了。”初八嘀咕,看那两个官员的架势可不像是押送。 等秦书墨到了院子之后从屋子里捣鼓出个箱子,又跟着那两个官员走了,此去三日未归。再晚些时候出门,便听百姓议论说来了个救世主,水患已经有了成效,还说那救世主是个俊美异常的少年,治理之后留下了治水的心得便消失无踪了。此地便传言是观音幻化下凡救世,一时之间观音庙人满为患。 初八躺在牛车上,斜了一眼乔装打扮成老头子的秦书墨笑道:“你说你图啥,真当救世主了,三姑娘叫我们来搅局的,可不是让你来帮楚国当狗腿子来的。” “天下百姓对我来说都一样。” “哟,得了吧,楚蜀的南蛮子泥腿子可比不上咱吴地的人,你瞅瞅这两天追杀我们的,哪个长的不是畸形怪状的,哪像咱们吴地啊,刺客都能碰到不少俊美之人。” 第115页 被这话逗乐,“合着你和人打架看得看人长得好看不好看是吗?” “嘁。”初八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侧身撑着胳膊看着秦书墨,“不过你怎么知道会有人追杀我们,那些人又不认识你,你跑啥?竟然还提前搞到了通关文书,厉害啊!” “你真当我观音下凡,来历无处可查是么?自然得作好后路。” 这话一说初八也就懂了,慕容狄何许人也,就是你脸上比楚人多长了颗头发都能给您察觉到异样的人。何况到了楚地等于到了慕容狄的大本营,那些追杀的人当然更加放得开手,一不小心真是脖子都找不着家了。 初八犯了难,看来接下来的日子不好过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了姑苏和自己兄弟们喝酒,不过跟着自己这小徒弟,酒也少不了自己的就成。 “你是否偷偷给三姑娘去了封信?” 闻言初八跳起来, “你咋知道的,你都说了偷偷的你咋知道的?” “嗯,秦书玉的事情知道了吧,她已受到教训,你切勿盲目听从命令赶尽杀绝。”想了想又略微觉得可笑道:“不过你也找不着,当我没说。” 说到这儿初八就生气,收到三姑娘的时候她还不敢相信,不过这种事情不可能拿来开玩笑,所以一路之中也要查探查探秦书玉在哪。她虽与辛奴感情不深,但是也知这种忘恩负义背心离主之人绝对不能留。 而且一想到平日里温声细语的秦书玉是这种心思深沉歹毒之人,初八就觉得恶寒,带着看秦书墨都多了份不放心,“那你呢,不会和你那姐姐一个德行吧。” “你觉得呢?” “三姑娘曾言,必要时刻,你若有反举,就地格杀。” 秦书墨不意外李悠然会如此,倒是意外初八为何会这么直白的告诉他,“那你怎么就这么说出来了,不怕我心狠手辣哪日趁你不注意先把你就地格杀了吗?” 初八费劲的眨了眨易了容的眼睛,“这就是给你提个醒儿,真到了那天,可得记得跑,不然就算我不舍得杀你,叫你做个废人却是不难。你又不是不识好歹,好赖话分不清。” “大言不惭。”秦书墨嗤笑,不过也明初八此话是护着自己。 “下一步去哪啊?” “燕云十六州。” 初八听的一激灵, “你疯啦,往那地方跑干啥,燕云十六州才刚被梁国拿回来不久,乱的要命,去那地方不要命啦!” “正因为乱,才好乱上加乱。”秦书墨笑笑,燕云十六州鱼龙混杂,什么牛鬼蛇神都有,可不就是搅混水的好地方吗? 吴楚异动,梁国闻声也作出准备,梁吴边境兵马频频异动,梁国派人出使楚蜀二地,希望能劝得此二国暂时放下成见,三国同时发力进攻吴国,吴国也不该一直占着最为富庶的江南江北等地。 既然大家日子都不好过,就先捡了兵马不是那么强壮的,但是非常有钱的软柿子捏一捏吧。腰包鼓起来了才能更好谋求天下不是? ☆、第六十一章 人性擅长落井下石,扩大到国家也不例外。慕容狄在见到梁国来使之后几乎瞬间就同意了梁国的提议,还加派了楚国的人跟着梁国的人一起去了蜀国。 与此同时,楚国国君的病情突然加剧,再也无法支撑。弥留之际,慕容狄从边境赶回益州王宫,王位传与谁不言而喻。如果说之前其他皇子还能反抗下,争夺下,可是当慕容狄带回来的军队把国军的寝宫围了个水泄不通的时候,便知道无力回天。 慕容狄从未担心过皇位不是自己的,只担心自己不在之时被人趁虚而入,光明正大的被传位,可比再去抢要好听好看的多了。慕容狄此刻看着死也未瞑目的父亲,双手抚过面容,轻道了声,“对不住。” 随即再抬眼时,眼中却只有坚定。 楚国慕容狄即位,其他三国未有意外。吴国沈崇得到三国边境异动,苗头直对自己,犯了愁,倒也未有慌张,在丞相建议之下,派周徽将军去往梁楚边境坐镇,而另一边的蜀国,则是派了范荣去。 沈江看着军将调遣的公文,眉头紧蹙,三国来犯,这仗可不好打。慕容狄这边挂帅亲征就不说了,单梁和蜀那也不是好相与的。沈江虽不怵,嘴角也是急的起了燎泡。 召集兵将议事了五个时辰,才堪堪想好对策,而这五个时辰李悠然在屏风后听着,也觉只能如此。 吴国上面既北边,是梁国和辽,燕云十六州挡着,辽倒不用担心。向下偏左,既楚蜀两国,至于右边,吴地倒是可以放一百个心,绝对不会有什么敌军突然冒出来,因为那边是大海。 面临这么多强敌,要如何应对?是以沈江与兵将们决定速战速决,其他二国边境暂时先不管,这边面对慕容狄必须要快准狠。 第116页 慕容狄和沈江性格其实有些相似,都是积极进取,刚强峻急之人。像一团烈火一样剧烈燃烧,从不给别人更不给自己留有余地。 这年九月,战争开始,也是从这一天开始,战争未再停过。 早些年慕容狄趁蜀国内乱之际,把蜀国的秦,凤,成,阶四洲给占领了。这四洲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无论是想进国,还是想出楚国,这里都是必经之地。这四洲就像是四把匕首一般,顶在沈江的软肋之上,不拿下这四洲,沈江大军就休想发力。 可是进攻这四洲势必就要遇到蜀国的军队,楚蜀相邻,还得派人先去打探才是。冷亭春武功高强,又身怀冷家秘术,派冷亭春去最为合适不过。等到冷亭春带回了实际情况,军将们则又开始商量对策。 见军将们一直犹豫先从哪里发力,沈江打断众将士,指着墙上行军图说道:“刚才听冷先生之言,我认为拿下这四洲并不难,而且依我只见,我们要先主攻凤州,这是四洲的咽喉,攻破凤州,秦州就此孤立,在攻破秦州,另外两州再分派人马,自然也可自动归降...” 众将士却不同意,觉得沈江之言太国轻松简单,何况就算是真的,慕容狄也不是傻的。这四洲如此重要,慕容狄必然也了然,归降之说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何况就算此举可行,必然就要和慕容狄的大军硬碰硬,到时候死伤就多了。 见众人不赞同,沈江又道:“慕容狄此刻在秦州驻扎,我带五千兵马先行凤州,其他人马则留在秦州,全力对抗。” 此言一出,帐内哗然,连坐在屏风后面的李悠然都觉得沈江是疯了!五千兵马就想拿下凤州,沈江这是哪里来的胆子。 沈江却一言既出,容不得人反对,任是兵将们跪下如何劝说,沈江也没有改变念头。郭将军见沈江此想无法撼动,只好抱拳道:“太子此行,本将必定点兵出五千最为精锐的兵马。秦州此处,本将也必定誓死捍卫,太子一日未回,本将便死守此处。必定等太子凯旋而归!” 见郭将军都这么说了,其他将士也只好含泪跪下抱拳。 沈江点点头,遣散众人,此时夜已深,却耽搁不得时辰,郭将军前去点兵,而沈江则留在帐中要换了铠甲出征。 李悠然从屏风后出来,看着沈江道:“我不拦你,也知道你有雄心抱负,但是我要你带我一起。” 沈江正换着铠甲,闻言一愣, “不行,战场刀剑无眼,你又无武功傍身怎么能带你一起,你想让我分心不成?” “我怎么会让你分心,我虽无武功,但是我骑术箭术甚好,只要一路紧跟你身侧,你让初一在一旁护着我便可,又有什么关系。” “你太傻了,真打起来我哪里还顾得上你,你不能跟着我一起。莫再闹了。”沈江语气变的严肃,拿好佩剑上前,见李悠然一副委屈模样,上前揽住,又怕铠甲坚硬弄的李悠然不舒服,便留了些距离。 李悠然不在乎这些,紧拥住沈江一字一句道:“你只带五千兵马便去凤州,我也知我算个累赘,但是我不敢冒险,我怕你此行一去我便再见不到你了。你放心,此行我与你一起,你只管拿我与一般将士对待即可,风餐露宿我也不怕。” “不行,阿然,我不能拿你冒险,一丝一毫的可能也不行。”沈江低头亲吻了亲吻李悠然,不等李悠然再说,便出了帐子。 沈江不应,并不代表李悠然就没办法了,她扭头就去找了初一,拿自己性命威逼利诱之下初一也只好应承,扮作小兵,紧跟初一之后。 还道是能漫天过海的李悠然跟随不过两日就被发现,此刻可怜兮兮的扯着沈江的袖口,眼睛含雾的看着他。 沈江被这小女儿情态弄的有火也发不出,“你倒是放得下身段,拿自己性命安危去威胁初一。李家三姑娘真是越活越能耐了。” 李悠然听这话就知道沈江虽然生气但是还愿意说自己就证明也没有生气到哪里去,腆着脸笑嘻嘻的看着沈江,眼里尽是光芒,见周围兵将眼口鼻的都不敢往这边瞧,快速的在沈江的唇上啄了一口。 “不生气了好不好,我保证全程都听你的,绝对不会擅作主张。”说罢还怕沈江不相信似的,手举过头顶做出发誓的模样。 “你这回不就是做了个极大的擅作主张,我看啊,我这夫纲是立不起来了。”沈江抚额,事已至此,只能让李悠然跟着,只怕再把她赶回去,又要想了法子跟来。与其如此,还不如跟在自己身边省的自己操碎了心。 天已黑,兵将吃了些干粮便又赶起了路。 凤州以北驻扎着楚国的两万重兵,跟着沈江的军将们一路都知道此行只怕是不能回去,所以是抱着必死的决心都要拿下凤州,不成功便成仁! 第117页 楚人善战,又一向被他国称为南蛮子,实际上是一直都看不起梁吴那帮子整天只知道儒家之道之乎者也的。战场上,自然是武力来说话,打趴下你,看你们还敢不敢叫什么南蛮子。 而在凤州的兵马督监何守仁就更算的上是大老粗中的大老粗,南蛮子的中的南蛮子。是以当看见城楼之下一百多个骑兵的时候,何守仁骂了一句粗话。不光何守仁瞧不起底下这帮子人,包括守城的兵将也这般认为。不知死活,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吴人。 凤州城的城门突然打开,一大群军将蜂拥而出,其中带头的竟然包括兵马督监何守仁,这边带头的沈江看到这样,乐了。看着对面的军将争先恐后的举起刀,好似就一百多个敌人,轮不到自己就没法儿给刀子喂血似的。 沈江也没有想那么多,一百多个人就算再厉害,碰到这么多人要想活路也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马上逃跑。 说来这两年军将们被练的马术真的是不错,一百多个骑兵转身就逃,快如闪电,慌不择路,一直跑向了西边。凤州的将士们一看就更加起劲了,觉得定是这帮子吴人被吓傻了,南边的才是凤州的大本营,怎么往西边跑呢,啥也别说了,一定得追!一定要把这一百多的吴人骑兵一网打尽。 沈江带领的一百多个骑兵带出了何守仁的一万多兵马,一路向西,一直跑到了一处涡口,沈江的骑兵再也不跑了,总算是飞奔回了终点。 就在此处涡口,沈江所部下的伏兵四起,只有五千人,彻底击溃追击中的凤州大军,手起刀落斩下凤州兵马督监何守仁,沈江又立即趁势反攻,由原路杀回凤州,捣毁凤州城河岸边的陆寨,以骑兵夺得凤州五十余艘战舰。 凤州城池已破,谁知道刚好碰上蜀国的军队,沈江倒也利索 ,丝毫不贪恋领地城池。直言这凤州本就是蜀国的,如今物归原主,战舰也不要了,带了凤州五千匹战马就回了自己的大本营。 若是其他城池也就算了,偏偏是凤州,蜀国人刚应下盟约也不好做的太过分,只好假惺惺的给慕容狄去了个信儿,道是先帮楚国管管这凤州,却没道何时还。慕容狄接到这消息气的抽出剑将案桌劈成了两半。 若当真是吴国拿下这凤州便也罢了,偏偏是白白给了蜀国,慕容狄不傻,此次虽说是群攻吴国。但是后院起火焉知蜀国何意,蜀国狼子野心,两国一向是互相看不惯。此次沈江拿了自己五千战马不说,还用起了反间计,明知是计,却不得不中计,这才是最叫人窝囊的。 ☆、第六十二章 其实沈江称得天生将才,凤州一行,不光底下的兵将看沈江的眼光不一样了,连李悠然看沈江的眼神都带了些崇拜的孺慕之情。李悠然以往也知道沈江才能,但毕竟是听别人说,没有自己真正看过,当自己真正看过之后才知道男子在这战场上的魅力。 李悠然行马至沈江身侧,看沈江束玉冠,横叉一莲花玉簪固定,脸不若以往在姑苏的白皙,黑了不少,但是这肤色看了倒让人脸红。沈江长的芝兰玉树,一双眼睛更是温柔含情,再看向自己时嘴角含笑,愣是看的李悠然捂了捂胸口,心道这儒将风范真是折煞人,害的自己都有些受不了。 注意到李悠然的动作,沈江凑近担忧道:“怎么了这是,胸口疼?可是热着了?”见李悠然不答,脸色却潮红,更是显的媚色天成,妩媚动人,心下一动便伸出了手,待反应过来李悠然已然依偎在自己怀中了。 李悠然有些不好意思,“你做什么,这么多人看着呢,羞死人了。” 沈江低头亲了亲李悠然的耳朵,阿然的耳朵小巧玲珑,白皙如玉,此刻因为含羞染上了粉色,娇态尽显。马前卒的衣服看不到什么胸前景色,沈江就忽的念起了姑苏的日子, “你当他们不知道的是不是?你还跟着我,这会儿掩耳盗铃可还有意义?” 说话的气息拂过耳畔,激起心中异样,再加上此刻依偎在沈江怀里,更是被沈江的气息所笼罩,没来由的,李悠然就想起了那日在山间暖泉处。耳朵被沈江含住,耳边是沈江的情话,不华丽,却动人,而当时在自己身上的,沈江起伏的背脊线条更是在脑海中越来越清晰。 沈江当然也注意到了李悠然的异样,待李悠然含情脉脉的抬眼看了一眼时,沈江觉得身下好像某一处起了头。李悠然的睫毛很长,眼睛很亮,看的人心痒难耐,沈江看着忍不住,也没打算忍,拢了披风便先行了一步。 跟在后头的兵将不明所以,初一却了然,总归是主子俩蜜里调油,干坏事儿去了呗。何况三姑娘长得那副天生尤物的模样,谁当三姑娘男人谁也忍不住啊。但是这种话只能心里想想,被太子爷知道可就得脑袋点地咯。 第118页 前头李悠然见沈江胆大包天,丝毫不管部下的想法竟是大白天的就和自己厮混起来,拧着沈江腰间肉, “你倒是快活,可回去兵将还不知道怎么议论我呢。” “你小看你夫君了,断不会让别人非议你,他们也没那个胆子。”沈江作势在李悠然胸前捏了捏。 李悠然白了一眼沈江,但是后者是一点儿没看出来这白眼儿里的不乐意,只觉得这姿态含嗔带怒,说来沈江也觉得阿然自从成亲以来妩媚之姿更甚,尤其是那两双修长笔直的腿缠住自己时 ,伴着嘤咛之声,真就叫人尝到了什么叫欲,仙,欲,死。 “你要带我去哪啊,这附近可没什么客栈,就算有我也不去,不知道多少人睡过的呢,指不定多脏。” “哦?这么想和我睡在一处?” 被这话说红了脸, “瞎说什么,谁想和你睡在一处。”这话其实李悠然也知道自己口是心非了,入了军营之后沈江虽然总是对自己动手动脚,却未再行过那事。李悠然也知道军务繁忙,可是以前跟狗皮膏药似的,总归是不习惯。何况,李悠然也不得不承认,沈江在此事上是极有魅力的,而自己又不介意享受,所以两人这方面极其和谐。 不光李悠然这么想,沈江也是,这么些日子因为军务忙的不可开交,都素了这么久,现在一看怀里的人儿,沈江就觉得李悠然是小白兔,而自己就是那头恶狼。但是也不能委屈了娇娇儿,好在来时让初一开了路,这不远处有一处溪水,总得洗过之后再细细享用。 当看到深潭溪水时,李悠然回头拧了沈江耳朵, “你怎么知道这处有这么个地方的?” 沈江腆着脸抱着李悠然的腰身, “自然是想到了今日,特地叫初一寻的。”说着就用鼻子去拱李悠然胸口,李悠然被沈江这副模样逗笑了,嗔怒的瞪了一眼。 “你在这处守着,我去好好洗洗,不许跟上来。”李悠然怒声道。 当然能听这话的就不是沈江了,所以当李悠然聚精会神的搓洗着身上的脏污时,就听到背后的动静,李悠然不会俘水,好在溪水只到腰间,还清可见底,才减少了恐惧。所以便闭气直接缩入了水中,谁知缩入水中便看到沈江腿间,周公之礼行了这么多次但是这么直接的摆到自己眼前还是这么头一回。愣是惊讶的张开了嘴,一时之间嘴巴鼻子都是水,俨然时被溺着了。 沈江捞起李悠然,拂开发丝,伸手捏了捏李悠然的挺翘的鼻子,“瞅你那点出息,至于吗。” 肩头圆润细滑,而锁骨处更是令人迷醉,由于是从水里捞起,那锁骨的窝出还残留着一汪溪水,沈江不甚客气,低头就着锁骨就吮干净了。李悠然还不舒服着,就被这么唐突了,当然不乐意,就要推开,双手却被沈江反剪到背后不得动弹。压力更是迫使李悠然腰身儿不得不向后弯。 这下真是被沈江吃干抹净了,李悠然忽略胸上传来的酥。麻。害羞的闭上了眼,不过四处无人,最近在军营待着也没什么规矩,李悠然觉得自己好似被放回了海里的鱼儿散发了天性,这会儿反而不觉得害羞,而是迎合了沈江起来。 沈江受宠若惊,毕竟以往从未见过阿然如此,哪怕是那次以为极度欢愉的暖泉处也未曾这般。被李悠然扭转的腰身痴缠的沈江觉得鼻尖流出了热热的东西,伸手一摸,笑了笑,暗叹自己在阿然这就是楞头小子。 好在溪水随处可取,方便了沈江清理,而没有被李悠然看到笑话自己。两人在此处厮混了一下午,才见沈江精神奕奕,神采飞扬的抱着已经睡着的李悠然上马赶路。 等李悠然醒的时候,沈江已经和初一他们汇合,李悠然缩在沈江怀里不敢探头,但是沈江已经察觉到李悠然醒了,嘴角含着一抹轻笑,低头问道:“醒了就别装了,吃点东西吧,初一猎来了兔子给你的五脏庙祭拜祭拜。” 李悠然是闻见香气才醒的,肚子自然是饿的狠,下午沈江那狠劲儿,李悠然差点儿以为自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现在腿肚子还有点发抖呢。李悠然就着沈江的手慢条斯理的吃了点兔肉,又喝了点儿水才小猫似的开口:“何时能到军营和郭将军他们汇合。” “天亮也差不多该到了。”沈江注视着李悠然,那声音温柔的让一旁的初一觉得自己鸡皮疙瘩起了三层,抱着兔腿愣是跑的远远的,沈江才不顾及初一,只盯着面前人儿,“是不是累了,还是没有春夏她们伺候不舒服。” “也不是,时间算着该有初八的信过来了,就着急马上看看。” 李悠然安排的事情自然是没有瞒着沈江,而是一五一十的都和沈江说了,包括秦书玉的事情,也事无巨细的都和沈江说清楚了。在李悠然看来,夫妻本是一体,断是不能因为些小事,损了夫妻情分,何况沈江也是一直这么对她的,自己自当该同等回报。 第119页 “初八不成什么事,估计也是跟着你小徒弟后面打打杂事。以往见你身边儿那个小萝卜丁便觉聪慧过人,没成想给你派上这么大的用处。”沈江又撕了一块兔肉喂到李悠然嘴边,“不过你私下做些事情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你记得顾及百姓便是,三国原本一体,百姓战争之下何其无辜。” 李悠然伸手挠了挠沈江的手心, “我知道的,不过秦书墨这人,我越发的不敢用,一来因着他姐姐秦书玉犯了我底线,我下了狠手,他身为弟弟必然怀恨在心。二来,秦书墨越年长我便觉无法拿捏,若哪天我成了东郭先生,那就真是丢人了。” 沈江笑笑, “你这心思就狭隘了,秦书玉行事狠辣,身为弟弟焉能不知不辨?你却不能因他们有血缘关系便下此定论,我也见过这秦书墨几次,直觉让我觉得不是那种是非不分,忘恩负义之人。何况你算是他的启蒙之师 ,得了你的教诲,哪怕刁钻些,但也定是个好的。” 李悠然没告诉沈江秦书玉的真实身份,倒不是不能说,只是秦书玉毕竟是前朝遗孤,若是传了出去,李家养了这么多年前朝余辜,要是被有心人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做文章。是以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至今知道这件事的,算上自己也不过才四人。 “别抬举我了,那秦书玉也算是我教导出来,为何就这德行?” “女儿家家皮子薄,心思深,而且据我所知,秦书玉伺候你的时候已然十岁了,有些东西骨子里种下了便也就改不了了。好比我幼年对你一见如故,便今生都心动不已,为你辗转反则。” 李悠然听的扑哧一声笑开了,食指戳戳沈江胸口, “那我如果长的不是这么好看,你还会欢喜我吗?” “会!” 沈江说的斩钉截铁,又极度严肃,李悠然也不好再拿乔,只捂着嘴笑,沈江欢喜李悠然这样子,捉了李悠然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我俩的孩子定然也会好看,还不知道漂亮成什么样儿,定然把姑苏那些世族的孩儿都比下去。” 沈江的话倒叫李悠然起了绮思,是啊,自己和沈江的孩子定然聪慧漂亮。 作者有话要说:离虐不久了。 此虐乃大虐。 ☆、第六十三章 李悠然今年已有十七岁,眼见着秋天了,过了年便十八,这个年纪虽说还是年轻了些,不过也算成年了。眼下战事连连,有个孩子也是累赘,可李悠然想着正是因着这战事连连,若哪天人祸降临自己和沈江都死了,自己和沈江有了结晶,也算有了生命的延续。 虽然这么想是不吉利了些,可是生孩子这事儿就在李悠然心里一直生根萌芽,回了军营之后床事上也是多有迎合,就期盼着能怀上。 这日看完初八和肖夫人的信,李悠然气的直接砸了杯子,一起身却感觉有些晕眩,春夏连忙上前扶着,“姑娘您这是怎么了,气到了还是?我这就帮您去喊军医。” 李悠然点点头,倒没觉得自己身子有什么不好,倒是这两封信实在让人气恼。秦书墨与初八二人赶往燕云十六州,秦书墨俨然是不在乎自己的话当耳旁风似的。虽然也知道楚国水深不好作为,可是跑去燕云十六州又算个什么事儿,那边儿鱼龙混杂,各方眼线众多,更何况还有辽人,跑到燕云十六州难不成还想和辽人拜个把子? 而肖夫人的信则让李悠然对秦书墨的成见更深,信中之意乃是已经有了秦书玉的消息行踪,不过秦书墨的人在私底下多有维护,所以一直不得其法。只怕再过些时日,就再寻不得这人了。 李悠然气的上头,沈江进了帐子也未察觉。 “想什么呢,我和军医都进来了你都没看到,身子哪不好了?”沈江拍拍李悠然的肩膀,在一旁坐下。 李悠然摇摇头,“只是起身起的急了有些晕罢了。”说完还是把手腕伸了出来。 军医目不斜视,不敢多看,这太子妃在军中远远也看过几次,远远瞧着身影婀娜,乌发堆砌,脸瞧不真切。近看才知长得比那仙女也不差些了,可惜就是太瘦了些,军医心内摇摇头,认真的把起了脉。 李悠然瞧着军医脸色越来越古怪,不似无事,也不像有事的样子,开口问道:“可是哪不好了?” 军医过了一会儿才道:“无什么大碍,多注意休息就是了。” “确定没事?可需要服药?”沈江问道。 “无碍,不需要服药的。” 见军医这么说,李悠然也算放了心,沈江因着还有军务要忙,便跟着军医一起出了帐子,直到走远了些,沈江也不走了,就那么盯着军医,军医耐不住那眼色才在沈江身前跪下,惶恐道:“回太子,太子妃的身子虽无大碍,但是看着脉象像是中了毒,此毒不好判断,我行医多年也才碰到过一次,是以刚才才未说全了,还得我回去查了典籍才可知。” 第120页 沈江当然知道这只是托词,这些太医大夫的当久了都成了滑头的,太子妃这身份中了毒又没什么源头,自然是不会多嘴,沈江想着自己不过是以防万一多看了这军医几眼,没想到这人就说了实话,“嗯 ,若真是中了毒,可有什么影响?解毒可好解?” “此毒名为三春晖,寻常男子女子中了这毒也无大碍,时间长些毒素自可随着日常起居消散。但是若有了房事,此毒便一直存于体内,直到女子怀孕生产那日,便会一尸两命,母子俱亡。” 沈江冷笑一声,一脚踹在军医身上,用了内力,直把军医踹的三丈远,“你们这群大夫真是越发能耐了,谁给你的胆子欺上瞒下!” 军医不过而立之年,但也经不住壮年男子这么一脚,还是带着内力踹的,嘴角留了血迹,颤颤巍巍的又跪到沈江面前,诚惶诚恐道:“太子莫动怒,这毒碰到其他大夫自然无解,碰到我的话还是有的一解,早年我当游医的时候跟着师傅遇到过这病症,还等我多查查典籍便可制出解药。” 说完又磕了几个响头告罪,沈江气结,有心给这混账东西治罪也不敢拿李悠然的性命开玩笑,“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太子妃这毒你既然说能解,便给我好好解了,若是日后太子妃生产有什么不测,小心你的九族。” 军医内心叫苦不迭,女人生孩子本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情,就算这毒解了也不能保证未来太子妃生孩子就没事啊,可是太子现在气头上,军医也不敢说什么,只好惶恐的应着。内心感叹着自己下回遇到这种事情说什么也得把脸色绷住了莫给自己惹了麻烦。 这头沈江动怒,也没有心瞒着,处理完了军务便把李悠然中毒的事情仔仔细细说了,李悠然虽惊讶,倒也未表现出太过的样子。 “你倒是冷静,就不好奇这毒谁给你下的?” “呵,还能有谁,我以前饮食一向是秦书玉那人照料着的,她那般恨我,当然想法设法给我找不痛快。下毒这事儿也就不稀奇了,不过连我孩子都算计上了,这得是用情多深?” 沈江摸摸鼻子,李悠然好笑着看着沈江道:“你做什么心虚,秦书玉心术不正,对你倒是情深,视我为眼中钉不说,连我和你的孩子也容不下。” “此人心思歹毒,留着是个后患,我这边儿差人查探一直没什么结果,秦书玉必然要杀,你着人帮帮我吧?” “自然,我让初七帮你去办这事儿吧。”沈江应的爽快,即使这件事情李悠然不提,沈江私底下也会办的。此时想来还有些后怕,若是这个时候李悠然怀了身孕,若是军医查不出这毒,沈江不敢在想,揽了李悠然到自己怀中。 “我太无能了些,以往你在闺中不能护着你便罢了,你嫁给我之后还受了这么些委屈。上是父皇,下是些小人算计。” 李悠然抚了抚沈江的宽厚的背脊没说话,临了来了一句,“那我们以后还能那什么什么吗?” 沈江没忍住笑了,推开李悠然笑道,“都说女子得了乐子之后便比男人还少不了这东西,看来也没说错。” “你和我瞎扯些什么呢你。”李悠然没好气的白了沈江一眼。 沈江捉了李悠然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 “自是不能了,待你毒解之后修养一阵子才可行房事。” 李悠然脸红了红,微不可知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李悠然便在营中每日针灸,喝药。而沈江则和慕容狄在秦州胶着了三月之久,转眼便来到了年关。 军中过年不比姑苏,因着战事缘由,这个年过的也是紧张兮兮的,丝毫没有过年的感觉,李悠然倒不觉得有什么,一向爱热闹的春夏和春柳却是耐不住了要去城里逛逛。李悠然也没拘着二人,拜托了冷亭春保驾护航,自己却是留在了军中陪着沈江。 端着两碗刚煮好的热面,掀了帘子就进去了,早上太早李悠然也起不来,半上午的煮了点面想着和沈江一起用,营帐里沈江还在看着舆图发愁,李悠然上前劝解道:“你先吃点东西再看吧,初一说你早上也就用了碗白粥。虽说军中不比姑苏,你也好歹注意点儿。” 沈江伸手接过了面碗,见上面还卧了个蛋和肉糜,“这面煮的太奢侈了些,还不知道要在此地胶着多久,军粮省着些才是,鸡蛋和肉糜给你吃,我吃素面就好。”说完就把鸡蛋和肉糜挑给了李悠然。 “你这话说的我就不开心了,都过年了,你个太子吃个鸡蛋食碗肉糜又怎么了?你说你自己吃这些太奢侈,都给我是什么意思?你若不吃,我便也不吃了。”李悠然气的搁下碗就想走。 第121页 沈江拉住,柔声道:“你怎么好意思和我比,你个下凡的仙女就不该吃粗茶淡饭。” 被这话逗的没绷住脸,李悠然又扭身坐下,扯了扯沈江衣领子, “那你和我一起吃,不然下午我就不喝药了。” “好好好,都听阿然的。” 李悠然这才笑了笑,用完面窝在沈江怀里一起看着舆图,指着秦州一处开口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秦州的后方,有一条通天河挡着,因着河道宽阔,水流湍急,冬日也不会结冰。此处也无楚军把守,算的上是个天然屏障。” “多宽的河?” “宽约三百丈。” 李悠然抬头亲了亲沈江的下巴, “三百丈说宽也宽,说不宽也不宽,渡河不是难事,何况吴人本就水性好,难的该是如何渡河还不叫人察觉。” “三百丈若有船只,自然不难,但是船只太醒目,游过去也不现实,只怕刚上岸就被闻风而动的楚军杀了。” “若是有了可支撑一人过江的筏子呢?夜深时穿着水靠,外套黑衣渡河。”李悠然说着手又指了另一处,“去的人需得武功高强,潜入军粮的地方,放一把大火,等事成信号,我们再正面派出一万兵马在秦州正面出击,其他兵马便全部悄悄赶往北面攻击。一万兵马去时该吼的大声些,好叫慕容狄以为我们是倾巢而出,待他们人一出来,便兵分三路逃窜,三路都设埋伏,他们若追,便会深陷埋伏之地。若是不追,三路分别赶往秦州其他三面驻扎地。” 沈江摇摇头, “你说的不可行,但是同样的方法换个做法说不定就可行了。”言毕咬了咬李悠然的耳朵,“你倒是个宝贝,给了我不少启发。” ☆、第六十四章 大年初二这天,郭思安率领一万兵马在秦州城下叫嚣,凤州之行已让慕容狄产生了警惕,是以并无反应。连着三天在城下怒骂侮辱,圣人也会有了脾气,遂率军出击,刚出城门便见郭思安带领的军将原路逃窜,慕容狄嗤笑一声,没打算理会,率军又回了大营。 大年初八,慕容狄不堪郭思安军队每日深夜扰乱,楚吴二军正面第五次冲突,无果。 大年初九深夜,郭思安旧计重施,守城军将城楼之上与吴军对骂。 大年初九后半夜,冷风呼啸,寒气逼人。慕容狄站在城楼上,决定让这些精力十足的吴军喝喝冷风败败火,兵法云,以己之不败,待敌之可乘。楚军据险而守,而且兵多将广,并不惧怕吴军使什么计策,只要楚军稳住,以不变应万变,攻破吴军便是迟早得事情。 凤州一战让慕容狄深记于心,临回去休息之前又一次郑重得警告守城的士兵,一定要百般警惕,不眠不休监视吴军军营,若有任何异动得蛛丝马迹,需得及时上报。 大年初九天还未亮之际,通天河驻军粮草处,突然杀声四起,随后火光漫天,沈江带领的吴军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杀向了毫无准备的守备粮草的军将。这一场根本就不能算是战斗,这个时候根本就没有时间反抗。守备粮草的军将估计到死也不知道这群吴军是如何渡过寒冷危险的通天河, 慕容狄知道此事已然来不及,仗着天险,粮草处确实守卫薄弱了些。慕容狄怎么也想不到沈江竟然带着军将翻过了数不清的高山怪石,竟然还泅水过了通天河!应对不急,本是两军对战,一下子就变成了没有准备的城内巷战。 粮草已毁,前后夹击,此时若是被困在城内,只怕秦州失守不说,只怕自己性命也堪忧。作战经验丰富的慕容狄当机立断,从秦州不知名的小路马上率军撤退,逃出了秦州,临走之前还不忘差人把护城河道上的桥给毁了。 通天河都挡不住沈江,区区人工挖的河道算什么?慕容狄当然也知道这个理儿,不过给敌人添添赌,总是舒服的。 秦州失守,凤州被蜀地囊于其中,成,阶二州不能再失,慕容狄有心守城,却苦于没有粮草。吃不饱的兵,不管打什么仗都是不行的,也亏慕容狄敢置之死地而后生,离秦州最近的都城乃是梁国的陆州,虽然不厚道了点,但是屠城抢食却是此刻最好的解决方法。 如若不是秦州失守,吴军挡着,否则慕容狄这次去的就是荆州,不过荆州穷了些,还是陆州更为合适。就这样慕容狄带着满腔的憋屈和怒火,率军攻打了直到破城还不知道为何已经成了盟友的楚军会来攻打自己。 只能说,乱世的盟约就是狗屁。 同年三月,成,阶二州失守,秦,成,阶三洲已囊入其中。蜀国占了凤州,也乐的很,并未对吴国出兵,因凤州之事,楚蜀关系日渐恶劣。 第122页 梁国失了陆洲也是对楚国怀恨在心,一方兵力继续攻打吴国,另一方兵力也不忘给楚国使点绊子。 各国纷争不断,军饷粮草供应不急,其他三国不如吴国财大气粗,很有些短板。乱世之下 ,佛教更为兴盛,寺院林立,僧尼达到百万之多!以此逃避赋税!慕容狄忍无可忍,下令毁佛。短短两个月,毁了佛寺三万零三百三十六座,佛像都是上好的铜铸成的,慕容狄刚好缺的就是这些东西。 四国乱战胶着三年之久。 李悠然二十一岁这年,其他缺钱缺疯了的三国再次达成盟约攻打吴国,谁知梁国刚出兵,辽人就再次进犯燕云十六州,而这次比大夏亡国之时更为迅猛,竟是短短一月便占领了燕云十六州。 后院着火,梁国不得不撤兵,梁国一撤兵,慕容狄的大军突然拐了大弯,趁蜀国未反应之际,拿下了当初失守的凤州。绕过秦,成,阶三洲大军又兵分二路,一路阻拦蜀国回国都,另一大军直逼蜀国都城。 这年八月,蜀国亡。 李悠然歪在沈江怀里,看着邸报嗤嗤的笑开,“你看我说的没错吧,慕容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都拆了那么多佛像,哪就那么缺钱了,这次目的就是蜀国。燕云十六州的消息估计慕容狄早就知道了。” 沈江捏了捏李悠然的耳朵,“就你聪明,不是你故意叫你那小徒弟放的消息给慕容狄吗?” “也算秦书墨有本事,搭上了辽人,不然这次你怕是要做个亡国太子咯。” 沈江笑笑,不置可否,此次楚国吞并蜀国,便坐拥四十二州,而吴国不过三十二州领域,解了吴国危机是不假,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给慕容狄作了嫁衣。 李悠然也心知沈江担忧之事,不过现在近在眼前的还有更麻烦的事情等着她。 一行马车摇摇晃晃,终于在黄昏之前行入了姑苏。 战事稍歇,就被召往回了姑苏,旨意除了王上对沈江这个太子的想念,还不忘提了提子嗣的事情,诚然因为中毒调养了许久,即使后来房事正常,也是一直没有怀上。不光王上着急想抱孙子,李悠然自己也想要个孩子。 到了太子府一切如旧,仆人将院落打扫的十分干净,春夏春柳先行一步早已将南山阁打理的一如以往,阔别姑苏四年多,终于回来了。李悠然洗漱之后躺在拔步床上,看着窗幔轻纱飞扬,总算有了点儿做太子妃的感觉。 在边境虽然有两个丫头伺候着,不过怎么也是比不上姑苏的 ,单单吃食上,李悠然现在想到军营的饭菜,都想反胃。 沈江绞干了头发,从净室出来便看见李悠然斜卧在床榻之上,天气炎热,那寝衣穿的也是没什么规矩,露出大半个肩膀,可窥见露出的紫色抹胸边缘。而那越发成熟的桃子,挤出沟壑,诱着人扯开好一探究竟。 青丝从肩头滑落,平添一份安详旖旎。不得不说老天爷对有些人是格外优待的,军营的朴素生活,沈江都觉得自己的脸皮干燥,人也黑了不少。偏偏李悠然仍是白如牛乳,皮肤依旧细腻如羊脂白玉,连那头发,也未见干枯毛躁。 每每躺在自己身侧,一手拿着兵书,一手抚摸这青丝锦缎,算是四年多军营里的唯一的宁静惬意的时刻。 室内点着银烛,烛火下看美人越发叫人恍惚,此等殊色有时候会让人不觉梦里梦外。李悠然随着年岁越长,婴儿肥渐消,妩媚之色越加浓烈,如果说十七岁的李悠然如山间甜果诱人采摘,如今的李悠然便是那灵台玄女,妩媚之中透着不可侵犯,叫人不自觉便匍匐在她的脚下,虔诚的跪拜。 李悠然见沈江盯着自己发呆,展开笑颜将手中的书丢了过去,沈江也不躲,李悠然歪头笑道:“发什么呆呢你,一副呆头鹅模样作甚?” “只是觉得你越发美了,再加上你这七巧玲珑心,我是在想啊,说不定哪天我就成了周幽王。” “哦?周幽王也有沈哥哥你这般俊美?” 也不怪李悠然这么说,虽然沈江自己是觉得自己黑了,粗糙了,那也是和自己以前对比,放到外面,这长相气质找个能打擂台的也不容易。在边境历练出来的杀伐果决的气势,偏偏长相又是朗朗如日月之入怀,看着着实叫人脸红心跳。 “周幽王和不和我一般俊美未知,但是褒姒定是不如你。” “你可算了吧,可别把我比作那般不能自已的女人,死后被人议论红颜祸水不说,生前也未必见得自在。褒姒不如我那是自然的。” 李悠然抬着下巴看向沈江,想到什么又笑嘻嘻的扯了沈江衣领子,“你说,明日进宫拜见王上,定是要塞了侧妃给你,我是什么话也不敢说的,你该当如何。” 第123页 沈江把衣领从面前的人儿手中拿出,啄了啄人儿柔嫩的脸,“父皇根本就不在乎我娶不娶侧妃,要的不过是我们姓沈的和姑苏各大世族纽带更深罢了。吴地财大气粗,若立国之初不是世族后面撑着,也便没有吴地今日。” 李悠然撇过了脸,不想再理沈江,翻身被子蒙住脸瓮声瓮气道:“你这意思就是必须得多娶几个女人了,我是知道的,反正我如今算着年岁也不小了,想必你也是看腻了,估计早巴不得的想着看点什么新的女人。等你登顶之后,想必还要更多,到时候左拥右抱好不快活,哼!你们这群男人不管多大的年纪都喜欢鲜嫩的,哪还能想起我这么个死鱼眼珠子的女人。” 沈江好笑的看着蒙在被子里嘀嘀咕咕,越说越离谱的李悠然,虽然这样很有些可爱,但是也不想再听唐僧念经了。 扯了被子,捏住可人儿光洁小巧的下巴,指腹滑过粉唇,低首感受叫人神消的柔软。 这一夜,自然又是对垒牙床起战戈,两身合一暗推磨。菜花戏蝶吮花髓,恋蜜狂蜂隐蜜窠。粉汗身中干又湿,去鬟枕上起犹作。此缘此乐天上人间再难得。 作者有话要说:不敢写h, 怕被锁, 一首小诗自行想象。 ☆、第六十五章 距离上一次进宫已有四年多了,看着宫里熟悉又不那么熟悉的景色,李悠然有些百无聊赖。沈江注意到身侧人的心不在焉,牵起李悠然的手拢在掌心,凑近她耳边轻轻道:“且安心,有我在父皇也不会太过苛责与你,我也不会让你受委屈。” 说话的气息缭绕在耳边,有些痒意,李悠然缩了缩脖子撇了一眼后面跟随的宫人侍从,“你注意点儿,后面那么多人呢。” 沈江倒是大方,凑的更近,“你本就是我的太子妃,我多亲近你怎么了。” 宫人目不斜视,但是余光也注意到了太子与太子妃二人的亲昵,感叹于太子妃的美貌,半个男人也就把自己当个男人看,心道这般美貌也不怪当年太子豁了性命也要娶回家,这脸模样搁哪个男人也丢不开手。 这次倒不像以往分开拜见,李悠然规规矩矩的向坐于殿内高位的王上与王后二人,起身之后才注意到仅仅四年多的时间,王后看着一如往昔,精神看着还好了些。而王上两鬓却长满了银丝,眼神也多有浑浊,想必战事国事也是让人心力交瘁。 一时之间,李悠然脑子里就产生了想和沈江归隐田园的想法,念头一闪而过就被自己给否决。乱世不平,哪里也无净土,何况沈江身居太子之位又有安民之心,自己也不能只图了清净给沈江拖后腿。 阔别这么久的见面谈话也并不愉快,王上性格越发深沉难以捉摸,即使语气并不见严厉,但是语气中带有的不容置疑也叫李悠然很不舒服。而接下来王上的命令虽早已预料到,却依然叫她难以接受。 李悠然还没反应怎么接王上的话好,沈江却噗通一声跪下, “父王,儿臣与您向来有话直言,周家与各大世族盘根错节的关系,迎娶周家之女为侧妃未必就是牵制周家的好方法。周家在朝为官多,未必能看重这太子侧妃之位。 ” 此言听的叫李悠然汗然,觉得沈江这理由找的实在是不怎么样,膝盖一软,安静的跪在沈江身侧,连头都不敢抬。 半晌之后,才听头顶响起声音,“此事容不得你不愿,旨意早就下了,一月之后你等着接人就是。不愿也可,太子妃换人也可以。” 李悠然将头低的更低。 气氛逐渐尴尬,王后江氏打了圆场:“男子多有三妻四妾,侧妃而已。我看阿然也不是容不得人的,王族需要子嗣,江儿。” 沈江再待要说什么,李悠然轻轻扯了扯沈江的衣袖,沈江明白此举,也就闭了嘴。出了宫殿之后,两人相视无言,沈江牵过身前人藏于衣袖中的手,握在自己手心,握的越发的紧,好似不用力些,手中人儿就会被风吹散,便再握不住。 “其实王上此举你我都明白,若今日你我站在王上的角度,也会这么做。周家如今算世族之首,而王上眼见着力不从心,若将来的继位者你,排斥世族,只重寒门,世族之人必定人心惶惶。人心不稳,朝堂必乱,朝堂一乱,结果不言而喻。和此相比,你我之间儿女情长又算什么。沈哥哥,你莫难为自己了。”李悠然说完安抚性的拍了拍沈江的胳膊。 沈江不言,脸色也未见好转,只闷闷的拉着李悠然前行,眼看着马上就要出了宫门,常年在王上身边的伺候的苏老公公却追了出来。 “老奴总算是赶上了,太子留步太子留步啊。”苏公公颤颤巍巍的喊着,即使还隔了有段距离。 第124页 沈江转身,因着心情阴郁,只微微点点头,李悠然倒是对这苏公公不反感,待人走进之后问道:“苏公公怎么不伺候王上,跑宫门口来做甚?要是王上有什么话要传达,叫个小公公传达就是了。” 苏公公缓了缓,行了礼,禀退了其他宫人才上前一步道:“王上这两年这个时辰总要睡上那么一会儿,太子太子妃您二人也怕是不知道这两年王上的境况。老奴今日是要多嘴了。” “苏公公一直你打父王小的时候就一直伺候父王的,有话但说无妨。” 苏公公两鬓花白,眼睛也显的有些浑浊,却没有其他宫人老了之后的颓败,倒也有些精神,面上无须,竟也能显了些慈态。此刻盯着沈江,浑浊的眼显的更湿润,才缓缓道:“这些话老奴也知道由老奴的嘴巴说出来是僭越了,但是奴才这看着王上着实是不忍。自从太子殿下去了边疆之后,王后和王上的关系每况愈下,到后头王后已经是闭门不见。连着三年啊,三年啊,若不是今日太子殿下进宫,想必王后也不会见王上的。” 沈江没想到自己爹娘的关系已经发展到了如此地步,张了张嘴还未说些什么,苏公公则接着道:“前朝的事儿老奴不懂,也不敢多听多看,但是经常王上天亮时分都还在处理公文。加之这两年王上患上了头疾,夜里多有发作,痛得厉害的时候话都说不出来,老奴一旁伺候着,有时候看着王上就是那么忍着痛累极了才能睡上那么两三个时辰。其他各宫主子王上避而不见,盼着就是王后能去看看,盼不来啊。” 李悠然听的心惊,没想到这王上还是个痴情的。 “老奴好不容易把您盼回来了,太子殿下,还希望您有空多看看王上,像您小时候一样。”苏公公咳了两声,又跪下行了大礼。 沈江脸色越发的难看,也没去搀扶。苏公公缓慢的起了身,“老奴僭越,谢殿下宽恕之恩啊...王上过一会儿就该醒了,老奴先告退了。” 回去的路上沈江未发一言,只握的李悠然的手越发的紧,晚上破天荒的歇在了书房,李悠然没问,春柳却没见过二人之间这么反常,问道:“主子您可是惹了太子,没见这么动过脾气。” 李悠然笑笑, “太子没事,只是为了人心会变容颜易老而伤心罢了。” 春夏斜了一眼春柳, “以后不许口无遮拦打听主子的事儿。” 春柳吐了吐舌头,应了。 李悠然盯着铜镜出神,人会变的,最是痴傻的春夏也懂了规矩,渐渐也有辛奴行事的样子。时间再长些,侧妃入了门,沈江会变吗?此想法一闪而过,李悠然是惊讶的,惊讶自己也怕男人变心,再联想到白天的事情,惊讶自己竟然会同意迎娶侧妃之事。自己这也是变了吗? 转念一想,苦笑着抚了抚披落胸前的乌发,人生在世多有牵绊,大哥的抱负,李家的荣辱,自己虽不在意虚名,但是家里人都是过惯了好日子的,如何能轻易反对。大了些说,世族与皇权的博弈,自己和沈江也不过是其中的纽带罢了,而为了百姓为了天下,这些则是不忍也得忍。抬眼望了望窗外书房的方向,想必此时沈哥哥更加的难过,不光为了自己,还有王上王后二人吧。 “你们下去歇息吧,不用跟前伺候了。”李悠然说完换了件衣裳就出了南山阁。 初一在书房门口把守着,远远的看见李悠然的身影,转身一跃,没了踪影。 到了门口李悠然也不好奇为何无人把守,边疆这几年,初一是被自己□□的很是识相,直接推开门,灯火下沈江面容如玉,表情也好了些,案桌上市边疆舆图,见着李悠然进来,笑了笑,“我本打算一会儿就回去的,你倒是先过来了。” “沈哥哥这话说的好似我耐不住寂寞似的。”李悠然毫不客气的坐到了书房软榻之上, “等一月之后两个侧妃入了太子府,只怕我还会更耐不住寂寞。” “牙尖嘴利。” “明日城郊施粥,身为太子是否要去体察一下民情啊,这蜀灭之后这慕容狄也算兢兢业业,没听说有难为百姓,这难民听消息却是楚国那边儿来的。” “嗯,是要去看看,就是不懂这个时候为何父王会同意难民驻扎城郊,还下旨施粥,如今粮食贵重,不是吴地子民,有些想不通。” 李悠然笑了笑,“人老了,心软些也正常。” 沈江抬了抬眼睛, “你觉得父王是心软的人么?” 两人相视而笑,李悠然软了软身子,起身站到沈江身侧,“今日苏公公那番话你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苏公公身为奴才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告诉我父王的私密事儿,父王为何默许,不过是想让我在侧妃的事情上,多用用心。其实我宁愿是父王直接和我说,也不是用这种方式。” 第125页 “我不这么觉得,王上身为九五至尊,称孤道寡,高位惯了,怎会示弱。我倒觉得这只不过是苏公公年老之后的不忍,才敢僭越和你说这些。”李悠然把沈江的胳膊揽在怀里, “你心疼王上,就多去看看,王后怕也是心冷了。听我娘亲说,大夏的时候,王上与王后也是感情甚笃。” 沈江听着思绪则飘的远了些,幼年时家中并无妻妾,娘亲倔强时常犯些脾气,每每也是爹爹去哄,自己大些时候也是亲自教导。那时候的父亲俊朗出尘,心有抱负,而如今变了模样,该做的事情在做,却好似没了灵魂的行尸走肉,被娘亲伤碎了心吧。 沈江其实知道,娘亲对于爹爹来说到底有多重要。 ☆、第六十六章 沈江思绪飘得远,也没忽略身边人,转头盯着李悠然道:“你一向最是小心眼儿,你当真就愿意我让周家女儿进门?”想到什么似得,抓住眼前人的胳膊,有些着急,“你是不是想着前脚侧妃进门,后脚你就使计溜之大吉?” 眼前人被逗笑了,拍拍沈江手背,“沈哥哥这话倒是说地我心里好像一点都没有你似地,一个周家女儿又如何,十个别人家的姑娘我也不会放在眼里。王上能管得了你娶不娶侧妃,内院之中你与侧妃如何相处王上还能管得了?” 说着笑地更甜,“我如今是相信沈哥哥你对我的心意,若你辜负了我这信任,天高海阔,这辈子你也不用想再见到我了。想来若真有那么一天,其他温柔软玉拥于怀中,只怕也不会想起我来。” “瞎说什么,没人比得了你。”沈江轻轻吻了吻李悠然的额头,“之前说回姑苏之后送你个东西,我们夫妻虽时常在一起,却耐不住乱世纷争,日后只怕聚少离多。” 李悠然抬头疑惑得看着沈江,只见他从案桌小屉中取出一荷包,李悠然接过将里面的东西倒于手中,发现乃是两枚精美的小印,上面镌刻着“愿生生世世为夫妻”几个字。 “这一枚是阳文印,我拿着。另一枚是阴文印你用,日后好做我俩往来书信盖章之用。”沈江笑笑,“都是我亲手做了好久的,切莫丢失。” 李悠然将那枚阴文印小心翼翼放于荷包中,点点头, “断不会丢失的,沈哥哥放心。” 此时夜色甚佳,月轮高高挂起,盈窗之中两人依偎的身影换到了软榻之上,逐渐融为一体。不久蜡烛燃尽,月亮西沉,幽阁之中,一对两心相许的夫妻相拥而眠。 第二日早早的春夏春柳便在书房门口等着,后头还跟着一众拿着洗漱用品衣衫的小丫鬟,等了良久还不见动静,春柳就想上前敲门,初一往前一窜就挡住了春柳。 “初一大哥还麻烦您让让,时辰不早,两位主子也该起身了。” “你这丫头,这会儿离天刚亮不过一个时辰,着什么急。” 春柳听出初一口中不耐,当下就要发作,两人在军营时就时常不对付,基本碰面就要吵,春夏见状上前扯了扯春柳,“初一你让让吧,刚回姑苏,两位主子还有诸多事宜要处理,你也不在内宅伺候起居,总不能耽误了正事儿。” 初一常年练武,耳朵比寻常人灵敏些,春夏的话头刚落,便听得里头有些动静才放了行,春夏见让路,拉了门前铃铛,里头的主子应了才带着一种丫鬟进了书房。 春柳门口对着初一啐了一句,“傻大个,一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 初一才不理会小女人的啰嗦,反正女人就没一个不麻烦的,那些脑子不清楚的男人才会叫这么些个女人伺候,还天天把那么些个女子捧在手心。初一腹诽自家主子真是哪哪都好,就是这点真叫他瞧不上。 里头洗漱穿衣的沈江大概是没想到自己的近身侍卫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常年的吐槽对象,还在某个叫人不能理解的地方生出了好些叫人不能理解的优越感。 因着要去城郊,两人换的都是常服,李悠然也换了身男装,虽还是一眼瞧着就是个女子,但是行动则方便了不少,沈江打量了李悠然一番,调笑着说道:“若来世阿然你投胎做个小子,只怕世间男子能堪比你者甚少。” “呸,我是个女子男子堪比我者也甚少。” 沈江瞧着李悠然高傲着额头跟个骄傲的孔雀似得,欢喜的紧,拉到身前就亲了上去。春夏春柳一众人,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耳朵都堵起来,好在二人也没有腻歪太久。用了些早饭,二人只带着初一便出了门。 城郊施粥的棚子早已搭好,一众侍卫把守在外圈,只留了一个口子供难民排队领粥。看起来还算井然有序。 难民一眼望过去不算太多,大概有三百之众,其中老弱妇孺都有,年轻些的男子也有,只是看起来每个都面有菜色,想来也是一路行来受苦受的多了。夏季多炎热,高温下中暑发病也是常事,这难民之中有很多看着脸色已然发青,李悠然想了想,心里有了决算。 第126页 今日出门用的是普通的轿子,二人穿的也是平常,可是下了轿子之后还是惹来一众注视的眼光。这也实在不怪二人,实在是气质太过出众,叫人想忽略都难,更何况李悠然的那张脸看起来实在不像个男人,眼尖的看出来是个女的,心下就难免猜测起二人的身份。眼睛不尖的,便觉得是哪家的公子带了个小倌出来。难免心生鄙夷。 李悠然明白了那些眼神的意思,装模作样的打开折扇,躲在后头侧着脑袋说道:“咱俩这趟来给施粥的管事打了招呼,怎的下轿半天也没个人来张罗一下,搞地我俩站在这儿跟猴子似地供人打量。” “且大方些,他们也不过是好奇,并无恶意,无碍地。” 李悠然闻言琢磨了下,也是,自己是来体察民情的,难民没见过自己这么好看的人,多看两眼也正常。瞧瞧,这真是自恋的很,偏偏人家还有自恋的资本,只能算的上是有自知之明。 体察民情也不用往难民堆里挤了去,那味道让李悠然着实有些受不了,所以并没跟着沈江一起往前头凑,而是拿了令牌准备去施粥的棚子帮忙一起施粥,还没进到圈子里,衣角就被人扯了扯。 李悠然低头看了看,是个脏的看不出来模样的孩童,头发乱糟糟的,透过凌乱的头发,那双眼睛也无孩童的明亮,更多的是死气。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会用上死气儿两个字,稍稍压抑这内心的异样,蹲下笑道:“怎么了?你扯我衣裳是不是有事儿找我。” 孩童也不说话,也无动静,只定定地看着她。 “说话,不用害怕,若有事儿你说就是了。” 李悠然等了半天,才听这孩童小声说了一句,“我爹娘都死了,大家都说我也活不长了,我还有个妹妹,大姐姐你能不能把我妹妹带回去做个丫鬟。”说完孩童指了指跟在后头不远处的一个小姑娘。 李悠然顺着方向看过去,只看到一个更小的孩子,估摸着只有三四岁,心下倒没想着要不要带,只是好奇这男童为何说自己也活不长了,小小年纪也有些胆量见识,能看出自己不是男子也看出自己能养得起丫鬟,看来自己穿男装还真是失败。殊不知男童只能分辨好看与否,好看的过分的那自然是女子,因为男子要有气概。 “你为什么说你自己活不长了。”李悠然不会和孩子沟通,只好把眼前这男童当个大人似地去说话。 男童摇摇头,嘴巴张开刚想说点什么,却全身都开始抽搐,白眼翻地厉害,那男童的妹妹见状上前跪在男童旁边就开始哭,这突发地场景让李悠然心内一惊,心里祈祷千万别是自己想的那样儿,否则姑苏百姓只怕也要遭殃。 沈江和一众侍卫注意到这边动静,也到了这边来,有侍卫想上前抱起男童,被李悠然大声喝止! “谁都不要靠近!”李悠然大声道,抬头看着沈江,眼神复杂,“去找大夫,多找几个!今日城郊之人都不许入城!” 此话一出难民好比被开水烫到地蚂蚁似地,四处乱窜,这更加证实了李悠然的想法。不过几息的时间,场面就乱到无法控制!李悠然也不想打草惊蛇,可是不得不这样,否则真是自己想的那样儿的话事态将无法控制。 沈江了解李悠然,心内一想便也有了眉目,只怕这堆难民带有瘟疫!夏季吃食容易变质,而难民只管填饱肚子即可,带有瘟疫自然也不稀奇,难民涌入姑苏本就蹊跷,只怪事前没想到这个方面。还带着阿然一起来了城郊,沈江内心懊悔不已。 懊悔归懊悔,沈江也没乱了方寸,初一是唯一离得远没有接触难民的人,初一去城内找大夫。沈江则留在城郊率一众侍卫镇压住了难民,有想趁混乱逃入城中的也被一刀解决了。见了血,一群人总算安静了下来。 一群难民被稳住,沈江也不管是否真的有瘟疫,任李悠然如何呵斥也不管不顾的走到她身前,一言不发,强硬的握住她的手,静待初一和大夫的到来。 男童还在抽搐,却渐渐安静下来,李悠然伸手想上测测看看男童鼻息,却被沈江拦下,“死了。” 默默缩回手,看了看那男童的妹妹,李悠然眼神更为复杂的看了一眼沈江,“真是一波接着一波不叫人消停。” “尽人事,听天命。” 李悠然却超脱不起来,她不想死,也不想沈江死,更不想叫姑苏的百姓也跟着遭殃,何况那百姓之中还有自己的大哥爹娘。 此次难民瘟疫只怕也是有心人算计。难民从楚国方向而来,慕容狄镇压前蜀之时只闻对前蜀百姓如楚人一般,并未听得有百姓逃城的消息。那慕容狄虽不算个英雄,倒也不会这般卑鄙,拿了百姓作筏子,等看了病症,此事必要深究! 第127页 作者有话要说:加快节奏。 ☆、第六十七章 初一姗姗来迟,大夫诊断的消息也是意料之中,好在李悠然反应快,难民和今日城郊施粥的一众人才没有返回城内,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此时虽然事态控制住了,但是当朝太子太子妃二人也被卷入其中,这就已经足够王上沈崇震怒的了。 朝堂之上,一片鸦雀无声,殿内大理石的地砖之上散落了着一地奏折,彰显着宝座主人的怒气。 “养你们这群东西有什么用!消息都拦不住!现在姑苏人心惶惶,你们这群食君之禄者连个法子都想不出来!”沈崇疾言厉色,太子都被卷入其中,消息传入他国岂不是给了人可乘之机,“瘟疫要是解决不了,就把那群难民给朕解决干净了!” 此话一出,李少珏有些站不住,上前一步道:“王上,此举固然可以根绝,但是只怕会让姑苏的百姓更加不安惶恐,如今城郊不但有那群难民,还有我们吴地之人,此举不到必要时刻怕是不能这么做,只怕会寒了百姓的心。” “那你说该怎么做!” “臣认为,可以贴出告示,寻找面对疑难杂症的大夫,若能解决了这瘟疫,可赏黄金百两。若治不了,也无罪罚,可赏赐二十金,这样大夫们也自然会尽心尽力。再加上太子和太子妃也在城郊,听大夫回禀,瘟疫潜伏期有十天,如若十天之内无碍,那便无事,太子和太子妃身份尊贵尚且与民无异,百姓之中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流言蜚语了。”李少珏顿了一下, “城中也吩咐下去让每家每户用艾叶煮洗,吃食用具必要经过开水浸泡过方可使用,难民从蜀中而来,途经的城池只怕也要派人去好好看看。” 疾病可怕 ,何况还是带有极强的传染姓,乱世有难民不稀奇,也没什么叫人为难的,带着瘟疫不知经过多少吴地城池,这实在是让人头痛,沈崇捏了捏眉心,很是乏累。 最后决定姑苏城内的事情由李少珏盯着,难民经过的其他城池,则由周州和孙佺一同去排查。 告示一出,城内有些医术的大夫都赶去城郊,其中比较引人注目的便是一位面容清秀有些年纪的女人。 李悠然见到王氏之时并不稀奇,王氏善药理,自己在城郊的消息也并未刻意隐瞒,王氏与李家渊源颇深,会来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李悠然很是心安理得的受着王氏的大礼,每每想到秦书玉如今还在外头逍遥过日子她心里就非常不痛快。 “三姑娘,一别四年,没想到竟然是在这种场合下碰面。”王氏头发只用一块青布缠绕,穿的也是最普通的青色梭麻布,可那脸上即使蒙着特制的防瘟疫的巾子也难掩红润精神。如此倒也没什么,偏偏李悠然眼睛毒的很,王氏手腕上那玉镯一看便知价值不菲,倒不是李悠然眼皮子浅见不得人家穿戴好东西。实在是这两年秦书墨行事越发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再加上秦书玉那件事儿心里自然极度不痛快,说白了自己当年就是整了三个白眼儿狼回去。 “嗯,拖你儿子女儿的福,活的还可以。” 堂堂一个太子妃,嘴巴里说出这么个小家子气的话,也是叫人没耳朵听。春夏旁边伺候着,想起辛奴,想说点什么,也硬生生憋了回去。 王上脸色划过一丝愧疚,也直接打开了窗户说亮话,“当年书玉行事乖张,是我从小没教好。只是书玉年幼时受过常人难以想象的苦,身世凄惨,后来为人多了丝阴狠也是有因的。凡事因果循环,倒叫常人指责不出什么。何况书玉已经得到了该有的惩罚。” 李悠然不傻,当然听得出王氏拐着弯子在说就算秦书玉犯了错,也是当年李家对桑娘不管不顾的因。可是王氏也不想想,深宫之中一个小小皇商之家能做什么,因此开口回的毫不客气,“王婶婶,你话说地不错,凡事因果循环,我年幼时要是不管闲事,估摸着也没如今诸多麻烦。” 这话就是明着说王氏三人是白眼儿狼了。 王氏不再说什么,只默默的帮李悠然把脉,半晌没动静,脸色却有些古怪,李悠然见状嘲笑道:“怎么,看出我这身子中过毒了是吧,那也得归功于你那个身世凄苦的女儿。没她的话我也中不了什么三春晖,最搞笑的是什么,当年生辰你们送我的那副屏风也是出自秦书玉之手吧,那个也有毒。可真是无孔不入,无所不用其极。” 面前之人不接这话,规规矩矩道:“姑娘您也算因祸得福,这瘟疫潜伏期长,十天之内若是不能及时发现,再救治可能就来不及。您因为之前中过三春晖和梦日散的毒,是以对这瘟疫产生了抗体,您身子很好,不必担忧。” 第128页 “梦日散?秦书玉搞了个什么安神汤,让我未出阁的时候天天打瞌睡的那个毒是吧,呵呵,名字取的倒是好听。”李悠然想的明白,也再做不出什么反应,秦书玉对她下毒这事儿都快让她麻木了。 李悠然身子无碍又对瘟疫免疫,一众大夫看过春夏也无事,她便打发了春夏回去,任是春夏如何在地上苦求也无用,初一后脖子一个手刀春夏也就只好乖乖听话了。 不过短短三日时间,将近三百的难民死的只剩下一半,这些尸体只能一把大火烧了。剩下一半的难民却跟麻木了似的,双眼呆滞,好似已经死去良久如今不过一具干尸。 又过了一日,李悠然亲眼目睹沈江在自己面前抽搐,虽然之前已经确诊沈江染上了瘟疫,但是发作这还是第一次。看的多了,李悠然也就知道只要再发作个一两次,沈江就会死。 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的李悠然开始对沈江寸步不离,一日三餐也是亲手喂食。好在还有个好消息,一众大夫日夜不休暂时研制出了抑制瘟疫的药,虽不能根治也可暂时缓解。 难民和一众侍卫脸上总算有了点儿喜气,比之前等死的模样看起来最起码像个人了。 “你去睡一会儿吧,你还从来没这憔悴过。”沈江躺在床上伸手抚了抚李悠然的鬓发,见人儿抿着嘴一副倔强模样,心下心痛不已,“好在你没事,放宽心些,眼下如此境况,你得先顾好自己。” 人儿摇摇头,张嘴话语之间已带哽咽,“什么顾好我自己,从来发生什么事情你都是先顾好我,你呢!你怎么办!” “我告诉你,你得活的好好的,不然你一死王上见我就更看我不顺眼,到时候我活的不痛快,我们李家活的也不痛快。世族早已视李家为眼中钉肉中刺,若你没了,便可预见李家的结局。”李悠然说话声音不大,偏偏叫人听出了话语中的狠意,仿佛沈江死了就成了害了李家的罪人似地。 沈江些微起身,捉了李悠然的手凑近嘴边亲了亲, “好在你对这瘟疫免疫,不然我近不了你的身,那可真是叫人死也不瞑目。” 手指感受到的触感温柔,那是独独来自沈江的疼惜,李悠然心中越发酸涩。异世而来,除了生她养她的爹娘,便只有沈江最为了解她。这份属于夫妻之间的了解已是难能可贵,偏偏沈江还给了她这个时代男子对女子几乎没有的尊重和包容,沈江从来都是知道她的,愿她所愿,不愿她所不愿。 眼泪滴到手心,沈江抬手拂了拂人儿的眼睛,睫毛划过指腹带起痒意。人儿的眼睛此时湿润明亮,还带着从未有过的痛苦忧伤,沈江此时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原来自己在阿然的心中,这般重要。 沈江还在注视着眼前人的眼睛,下一息,那张不论看过多少次仍会惊艳的脸便在自己眼前放大,而嘴唇上也感受着熟悉的柔软。 抬手推开她,“不可,我毕竟带有瘟疫。” “我不能没有你。” 第一次,这是第一次沈江从李悠然这里听到如此外露的话,搁平常只怕开心的不能自已,此刻听着却好似食了酸涩的杏子,直酸涩到了胸口然后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 “生老病死实属天命,天命难为,阿然你不是这么看不开的人。” “我就是这么看不开。”李悠然侧头趴到沈江的膝盖上,泪止不住的往眼侧流,“你把我看的太超脱了,我从来都不是什么超脱的人......”说着哭的不再隐忍,哭的放肆,哭的动情。 沈江一颗心被这哭声折磨的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抚摸着人儿的锦缎发丝轻声安慰,最后两人竟是依偎着一同睡了过去。 初一带着人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如果不是太激动着急来不及知会一声,也不会看到原来三姑娘对自家主子这么上心,这俨然是一副苦命鸳鸯的样子啊。 初一身后的人也将这副场景看了去,李悠然青丝凌乱的散与床铺之间,眼下乌青也盖不住那张脸的风华,泪痕清晰可见,显得她带着一种楚楚可怜的欲感。对,就是一种楚楚可怜的欲感,这都还得赖她那张妖冶的脸。 睡着不忘轻搂着自己的夫君,这场景,从小熟知李悠然的秦书墨,真是生平头一遭见。 ☆、第六十八章 床上的二人许是太累了些,初一轻轻咳嗽了两声都没有吵醒二人,初一无奈,只好大声道:“太子殿下,太子妃的小徒弟说有根治瘟疫的药了!” 一句话刺激神经,李悠然睁开眼反应了一息,便看到门口的二人,她盯着门口的秦书墨看了良久,不是有意为之,而是秦书墨的变化实在太大。穿着月白的里袍,外衫只轻轻套了一件同色薄纱衣,显得人更加挺立;头戴银冠,半截黑发垂落身后,耳后两侧单独留出两缕,刚好和发冠垂落的缎带合在一处,更添潇洒飘逸。 第129页 不再是个头不及她的小小少年郎,他十岁出头时李悠然就曾很不明白一个王氏怎么能生出一个满身都是贵气的儿子,此刻秦书墨显现出来的样子则更加矜贵。燕云十六州是什么地方,无法之地,在那种人吃人,鱼龙混杂各路牛鬼蛇神彰显本事的地方,秦书墨还能保持这份矜贵,实在叫人无法理解。 那张脸丝毫没有王氏的模样,李悠然都快怀疑这人是不是王氏的儿子了。长的出色太多,如此一张脸如此的气质如此的做派,大概在外头是女子争相追逐的人物吧。 这些想法在李悠然脑中不过一瞬而过,没空寒暄没空询问秦书墨怎么这么及时出现在此地,急切的开口,“当真有治瘟疫的药了?缘从何处,如何确定便能根治?” “其他几个城池也有此瘟疫,原是鼠疫,一路治过来的,放心吧。”秦书墨说完也不耽搁,上前为沈江把起脉来。 沈江侧头对着李悠然笑笑,“看来我还是命不该绝。” “你这人就活该长命百岁。”李悠然也笑笑回答,尽管此刻她心中万般怀疑揣测,但是都压制住了,待沈江无事之后再来找秦书墨一一问清楚。 秦书墨的到来好比救苦救难的菩萨,药方药材竟也是准备了齐全,短短两日便控制住了疫情。瘟疫来的急去的也快,原本已经躺着等死的难民就眼看着好了起来,又过了七日,一切都回复如常,难民的安置也由沈江询了王上一一安排好了。 此次瘟疫事件秦书墨一下子成了姑苏家喻户晓的人物,而他不光解决了姑苏的瘟疫,还将其他城池的瘟疫一一处理了。之前派去的周州和孙佺二人回来时禀报,难民一共经过五座城池,而这五座城池无一幸免,城中大部分百姓都染上了瘟疫,有些死伤却无大伤亡,五个地方的百姓都称是一位姓秦的大夫救治好的她们,各地更是奉秦书墨为再世华佗。 最为叫人佩服称赞的则是沿路荒无人烟之地的难民尸体,也都被一一火化,瘟疫算是被彻底根除。 如此一来,秦书墨迅速名声大噪,朝堂之上王上例行赏赐,秦书墨不客气的直接开口要了封赏,沈江回来和李悠然说秦书墨要入军营,王上难得高兴,竟然破例赏赐了个官位没从小兵开始做起,李悠然听的心里直打鼓。 “你怎么这个反应,秦书墨救了我的命,我还以为你知道会很高兴。”沈江解了腰带直接进了净房,要说这次瘟疫之事给了沈江什么改变,除了对李悠然感情更深,另一个就是天天沐浴的时间变得更长,有时候一天恨不得洗两三次,还得拖着李悠然一起。 李悠然使劲摇摇头,“我今天已经洗过了,我不要再泡了。” 沈江却不管李悠然推脱,不废话直接打横抱起一起进了净室,春夏春柳面对面互相看了一眼,又同时退了出去,实在是不想再听主子之间什么动静。 “你还没说呢,怎么那么个怪反应。” 李悠然双手拍打了一下水面,“我之前嘱咐秦书墨去楚国搅搅局,他不听跑去了燕云十六州,初八也跟着一起去,那时候秦书墨已经不受控制。近来这半年,他和初八的信儿我是一点也没消息,突然出现,只他一个人,却不见初八,还一路治好了瘟疫,我能不起疑?” “他姐姐秦书玉至今还没抓到,俨然是一副石沉大海再难捞的样子,秦书墨又这么算尽心机的进了军营,我心里当然打鼓。” “他手里有你多年经营的信息网,得到的消息快些先做一步打算也并无什么奇怪。” “不奇怪?!这才是最叫人奇怪的地方!”李悠然游到玉池边缘,“我私底下消息再快也没有王上的探子快,有难民不难知,难民得了瘟疫也不难知,他秦书墨能踩准时间点恰到好处的搭救了每个地方的百姓,你不觉得这个很奇怪吗?而且瘟疫之事明摆着王上那边不知道,我俩也是后知后觉。”也不怪她多疑,实则是有些太过凑巧, “你说,这些是不是都是秦书墨算计好的,难民逃难那鼠疫也是秦书墨故意为之。” 一根手指弹了弹人儿光洁的额头,沈江也不管李悠然瞪着自己的眼神,笑道:“你这丫头,心思未免也拐的太多了些,秦书墨才能没必要为了一个小小的军吏而大费周章。” “那是为什么。” “爱民之心。” “仅此而已?” 沈江没再回答,只看着李悠然一副无奈的样子,那眼神好似再告诉她,他们男人才没女人那么多九转十八弯的心思,一副你狭隘了的模样。 李悠然很是不屑的撇撇嘴,“就算仅仅是因为他爱民之心的不忍,我也不相信就这么凑巧,世间哪有那么多凑巧的事情,当年救了他们母子三人我现在都觉得是王氏故意为之。” 第130页 瞧着人儿这副样子,沈江无奈的笑笑,抬手将人儿揽入怀中,轻轻摩挲她光洁的后背,“你总是这样,护短至极,一旦遭受欺骗又将人全盘否定,秦书玉之事让你连着王氏和秦书墨都看不顺眼,你倒是忘了秦书墨也算由你启蒙,你教出来的人最多也就是倔强了些,你若说多阴险,那定是没有的。” 听这话李悠然觉得沈江都魔怔了,竟然替秦书墨说话,他们才见过几次,抬头看着沈江,“你干嘛要替他说话,我的怀疑情理之中你竟然不想想怎么查查难民瘟疫的事情,而是怪我多想了?” 沈江扯了扯嘴角笑地更显无语,女人有时候真是在意的点和男人不一样,自己明明是夸她倒变成了替别人说话,“难民瘟疫自然要查,源头是楚国,要查也不是那么简单,我只是说你不要将人想得太坏了。更何况那是你自己教出来的,初一不都说那是你的小徒弟么?” “你意思就是我脑子里的东西太坏小家气呗!”李悠然这下真是有些生气了,双手使劲拍了拍水面发泄自己不满,“我在你瘟疫的时候衣不解带地伺候你,你竟然说我狭隘!” 天可怜见,沈江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 “还说我小家子气!” 天可怜见,沈江更是没说过这样的话。 “那你就一个人在这泡着吧,最好是洗到你皮都脱了,泡死你得了。”这话算是大不敬,沈江不恼,从小都看着李悠然这么发脾气过来的,她越矫情沈江越发觉得她可人,也不管美人出浴是何等的风情,捉了那小腿就从新将人拖回玉池,泛起一片涟漪,惊坏门口两个大丫头一众小丫头。 之后净室传来胡闹的声音自不必提。 温柔缱倦,如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神,带着焦急,带着痛苦,那痛苦是难耐,是风情。眼尾溢出的惑人之意叫人血脉喷张,跪,坐,扭转的腰肢不盈一握,完美的曲线恍惚了在下之人的眼睛。 如何才能满足,如何也不能满足,只好用力辗转,前前后后,如绸缎的发丝映衬皮肤白皙如玉更加刺眼,叫人心中生出狠狠蹂,躏之意,却听那美人嘴里破碎的声音逐渐吐出“沈哥哥”三字。 一切戛然而止,化为梦幻泡影,床上的秦书墨突然睁开眼睛,裤子里不舒服的感觉让他无法忽略那梦,看着床帐发呆了一会儿,见裤子中那物没下去的意思,只好起身,喝了口凉茶。 凉茶下不去火,秦书墨只好吩咐备凉水沐浴。 今晚是虫儿值夜,备好了凉水从净室走出对着坐在床榻上的人轻轻唤了一声, “公子,可沐浴了,没备太凉,用的温水,免得着了寒气。” 虫儿比秦书墨年长一岁,已有十八,这两年已被养的极好,身段该有的有该没有的也没多长一块肉,今日穿着一件鹅黄的上裳下衣,显得那腰肢更细,配着那张相似的脸,叫人有些恍惚。 “过来。”声音带着沙哑和隐忍。 虫儿一向以秦书墨唯命是从,不疑有他,走到自家公子跟前,静待吩咐。头上发簪却突然被抽了出来,一瞬间发丝倾散。 这一秒虫儿还在愣神,下一秒她已经在秦书墨的怀中,她脸色粉红,却无推脱的意思,她喜欢公子,也知道公子这些年叫她每日用那些瓶瓶罐罐是什么意思。 终于,终于,等来了这一天,虫儿如是想着。 轻颤的弧度显示着诱人的稚嫩,秦书墨带着抗拒和堕落的沉溺堕于其中,脑海中不断划过梦里场景,动作逐渐放纵用力。 如果她是我的,如果她是我的,为什么,为什么她不能是我的。 念头徘徊脑海,逐渐不分昼夜。 ☆、第六十九章 瘟疫有惊无险度过,转眼便到了迎娶侧妃的日子,太子府四处挂红张灯结彩,下人面色上却没什么喜气。 当家女主人不是个好相与的,出身差,偏偏艳冠群芳独得太子宠爱,那手段知道当年动用私刑之事的下人,至今也是对太子妃心有余悸。而那即将入府的周,陶两位侧妃听说也是难伺候的。就算长得没有太子妃美貌,但是耐不住人家出身好啊,如今这世道还有什么比女子娘家有权有势来的更实在的。 周,陶两家在大夏时期便是出了名的世族,世族繁衍子女众多,真要论起来,还能和梁楚国君攀上点儿亲戚关系,这么一比,太子妃不过皇商出身,算的了什么。日后三尊菩萨打擂台,难做的自然是这些伺候的,脸上能有了喜气才叫人奇怪哦。 按照旧俗,妾入门则从侧门入,即便是身份尊贵的世族之女也不能例外,宴席按照该有的规格办着,丝毫没有逾越规矩。不难想象太子对这二位侧妃是如何不喜,对比当年迎娶太子妃入门时的境况便知道了。 第131页 南山阁一切如旧,不见喜,不见愁,李悠然安然静坐在案桌前习字。春柳看着书房映出的主子剪影,冲着春夏嘀咕,“咱主子倒是沉得住气,还有心思练字。” “不见得。”春夏凑近春柳悄声道:“你伺候姑娘伺候的晚,不大了解姑娘脾性,姑娘是只要心里憋闷了,就不喜旁人在身边儿伺候,非得一个人憋着练字。” “那怎么办,我今天看那个周家的丫鬟,那叫一个趾高气扬,看见我当没看见。” “你得了吧你,你算哪根葱,还指望周家人知道你?周家的姑娘尊贵的很,说不定连姑娘都不放在眼里。”春夏说着又笑笑,“不过你倒也不必担心,咱主子你知道的。” 春柳了然的点点头,跟着主子后头,自然是吃不了亏。 相比南山阁的安静,紫竹苑就显的热闹的多,下人仆妇一处聊天打闹,看得出这周家六姑娘是个不好安静的人儿。 绿妩绿婉屋内伺候着,心疼自家姑娘拿着个小碗一口一口喂着肉糜蛋羹,周六姑娘周湘吃着吃着嫌盖头碍事直接扯了。 绿妩连忙劝道:“主子不可,这盖头要等太子殿下来了才能摘,您自己就给扯了算什么事儿啊。” “哎呀,怕什么嘛,反正我跟陶磬一同入府,她又长的比我貌美,今天晚上太子殿下才不会来我这儿。无碍无碍,莫慌莫慌。” 绿妩被自家姑娘这样的反应弄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想来也就算了,传闻太子妃极美与太子殿下感情也甚好,自家姑娘能这么看的开倒也是好事。绿婉见手上一碗肉糜见了底,搁下拿了薄荷水给周湘漱了漱口,撇了一眼绿妩,笑道:“主子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 “你这丫头说什么浑话,小心我叫嬷嬷来治你。” 紫竹苑一片热闹再不用说,相比这里的热闹,另一头的月间馆又是另一幅模样。 陶磬一向自视甚高,又自负美貌,虽都传闻太子妃极尽妍丽,陶磬认为自己也不是不能比。何况她瞧不上太子妃那个出身,自己还小的时候,这太子妃不还因为和周家二女吵起来被王上斥责吗。想来商人也教不出什么好女儿。 直到月上柳梢头,前厅的宴席散了,紫竹苑月间馆的人也没等到太子殿下的身影。紫竹苑见不会来了,也就歇下安眠。而月间馆的那位,端坐在喜床之上,直到红烛燃尽,鸡鸣日起仍未歇下。 到了辰时,小丫鬟嚼舌根嚼给了春柳听,春柳又嚼舌根嚼给了用过早饭正在看书的李悠然听,“主子,你说月间馆那位倒是执着,太子殿下回南山阁的时候都让小丫头过去通报了,那位还等着,也不知道图个什么。一会儿这两位该来拜见了,估摸着那位脸色都青的。” 春柳看见春夏给她使眼色,还以为叫她多说点,“叫奴婢说啊,做女人就得有自知之明,可不能就仗着些家世就目中无人,白白的丢了脸。” 李悠然终于搁下了手中书册,笑着道:“你说的对,女人就得有自知之明,陶侧妃尚且有些家世可以依仗,春柳你依仗的是什么,大早上嚼舌根嚼到我跟前了。” “自己去嬷嬷处领罚。”言毕也不看春柳,又拾起了书。 春柳有些难堪,却又不敢说什么,只好退下乖乖去了管规矩的嬷嬷处。春柳这边尚且不知自己怎么就犯了主子的逆鳞,而春夏这会儿却是上前对着李悠然道:“主子您何必罚春柳,她也是护着您才有这番话,春柳聪慧也护主,就脾气差了些。” “周陶两家本就看不起我出身,身边丫头一点规矩也没有,不是更叫人看笑话。春柳不笨自己想着也就明白了。”李悠然瞅了瞅天色,“今日天气不错,沈哥哥去宫中忙事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一会见完两位侧妃,我们就出发去一趟金佛寺。这个时候后山竹林该是好风景。” 因着一会儿要出门,李悠然在衣橱前挑挑拣拣本想挑件白色的,想到昨日,心里起了促狭,挑了件袒领大红色并绣有同色如意暗纹的衣裙。露出修长白皙的脖子,束腰将细腰勒的更加明显,挽上披帛,又破天荒的画了花钿。 本就长相艳丽妖冶,被这大红色一衬,仿若壁画中的狐狸仙子,不怪春夏这么想,眼尾不受控制的那惑人之意真的就像狐狸精,好在气质高华像个狐狸仙子,而不是沦为了妖物。 周湘,陶磬二人伴着四个丫鬟齐齐入了南山阁拜见,仔细瞧着不难从丫鬟和周侧妃的神色上看出期待和好奇,春夏还心里还打鼓呢,这是期待好奇什么。待众人抬起头来,春夏总算是看出来了,是好奇自家主子那张脸呢。 第132页 李悠然未嫁人之前便在姑苏颇负盛名,出名的不是什么才华也不是什么家世,而是道她好运气有个和王后相熟的娘,更道她那美貌。成了太子妃之后,这美貌越发逼人,当然,更叫人兴奋的是这么个美人儿,偏偏还是个有个性的,这就有些意思了。 周湘原本觉着一个人在美又能美到何处,自己长的也不赖,周家好看的姑娘多的是,有什么稀奇。如今看到了李悠然,心里笑话自己还是见识浅,自己这点儿颜色和太子妃比起来估计只能算上清秀,叫人心里想生出比的动力都没有,悬殊太大。周湘稍稍侧头看了看陶磬,心里乐开了,自己闺中就和陶磬不对付,这会儿看她脸色更青了,乐呵的不行,是以行完礼节之后嘴巴里吉祥话说个不停,一点都没有昨天太子没来的失落感。 李悠然嘴角带着笑意,心道这周家姑娘的性子倒有些意思。 不耐应付二人,说了些场面话就把二人打发了。周湘出了南山阁贱兮兮的非要和陶磬走一块儿,腆着一张圆脸凑近道:“太子妃可真好看,叫我等庸脂俗粉只能仰望啊。” “你把你自己当庸脂俗粉别把我带着。”陶磬没好气道,瞪了一眼周湘快步走开。 留着周湘在后头乐不可支。 李悠然没心思多想两位侧妃的关系,今日去金佛寺也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初八叫人送来密信在金佛寺碰面。信上没说为何不能正大光明的回太子府,但是提到要避开姑苏秦书墨的耳目。稍稍深想,心中便明白了些。 李悠然出门出的张扬,带足了十二个侍卫六个丫鬟,耳目避与不避她根本就不在乎,秦书墨明里暗里不让初八与自己相见,原因李悠然多少心里有点数。自己和初八碰上了,最好是让秦书墨知道来单独会会自己,也好把秦书墨揪出来问问他到底要干什么。 何故不在楚国待着跑去燕云十六州,这些年又在那边儿干了什么,包括瘟疫的事,都是李悠然心中疑惑。 大金佛寺信徒众多,中午食斋饭的时辰仍是人头攒动。侍卫开了道,李悠然在簇拥之下进了佛寺,又在一僧人的指引之下到了一斋房。 让春夏等人在门口守着,李悠然便一个人推开门进去,床上那人一看便是初八,但是那模样,比走时憔悴了不止一星半点儿,往日一点动静便能察觉的人,这会儿睡在那里仿佛死人。 心脏开始乱跳,李悠然关上门快步上前,拍了拍初八的脸,初八才缓缓醒来。 待初八看清了来人,愣神了半刻便往李悠然怀里一扎,大声嚎哭起来。 “怎么哭上了,以往你不是说当了侍卫的女子比男子还强,轻易不掉眼泪的么。”李悠然状似开玩笑的开口,手掌安慰性的不断拍打着初八的后背。 情绪逐渐平息,初八起身转了过去,抹了抹眼泪才又对着李悠然道:“我武功没了,腿也被废了一条,三姑娘你得好吃好喝的供我一辈子了。” 言语之间云淡风轻,而听的人心里却是惊涛骇浪。 ☆、第七十章 “怎么回事儿,你不是和秦书墨一起去的燕云十六州吗?怎么把自己弄的这么狼狈,秦书墨没护着你?”李悠然质问。 “如果不是我那小徒弟,估计姑娘你连我的死尸都看不到了。”初八掀开被子,卷起裤脚,白色布条上隐隐透着血迹,血色还隐隐发黑,“这毒还是小徒弟给我解的。” “那你怎的又让我避开他的眼线?” 这才听初八娓娓道来。 话说四年前秦书墨和初八一路赶往燕云十六州,途中遭遇各种追杀如何艰险度过暂且不提。到了燕云十六州各方势力众多,算是消停了下来。而秦书墨各方打探和辽人搭上了线,也从中获取许多情报,比如三国齐齐攻打吴地之时,辽人出兵对梁发起进攻,其中秦书墨的作用不容忽视,也因此算是给吴地一个喘息的机会。 再到后面秦书墨越发的忙,初八武功已经不及秦书墨自然也不需要保护他。便从秦书墨身边人开始慢慢查起秦书玉的下落。别说,抽丝剥茧花了两年时间还真就给初八找着了,初八当时心里还很是嘚瑟,任你秦书墨护的那般狠,还不是给她找到了。 谁知刚收拾了行李想去楚国去找秦书玉结果了她,就被她这个好徒弟给逮了回来,还封了她的任督二脉叫她哪里也去不了。初八也是心大,非但不生气还自己就每日在租赁的府邸里安心练武,给李悠然的信件中没提及此事,也是怕丢人。 瘟疫最开始是从楚国事发,当时秦书墨知道此事极为震怒,明里暗里都打听了初八才搞清楚这事儿是秦书玉整出来的。秦书玉去往楚国没闲着,凭着过往是吴国太子妃侍女的关系,成功的见到了慕容狄,并且成功的成为了慕容狄私下的幕僚。偏偏身边儿还是留了秦书墨的人,一应事情也都没瞒着。好似是在高调宣示,你去告诉李悠然吧,最好是让她知道我秦书玉如今是在干什么,就算知道了又能拿我怎么样。 第133页 那群难民被秦书玉利用,鼠疫源头也是她故意为之,为了一己私怨害了这么多人,已然入了魔障,怕是为了报仇,叫天下百姓都去陪葬她也愿意。 窥见秦书玉此种心态的初八极为恶寒,秦书墨也解了她的任督二脉没再说什么。初八知道这意思,秦书墨也是对自己这姐姐失望至极。两人便一同出发,打算解决完瘟疫之事之后再处理秦书玉。中途路过肖夫人的观月楼,肖夫人这两年一直查探秦书玉,折损了不少手下,和初八一谋而合两人就借着去买胭脂水粉的理由甩开了秦书墨,出了荆州,打算前往楚国都城暗杀。 瘟疫让秦书墨抽身乏术,只命了底下暗探沿路保护。楚国都城密不透风,高手如云,不得已通知云生结海楼在楚国暗中帮助二人,还为此废了很大一笔金银。 远在楚国的秦书玉仿佛知道二人要来似得,来了个瓮中捉鳖。初八肖夫人二人所知要密之事数不胜数,没直接杀了,只是被活捉下了狱。 据初八描述,秦书玉早就没有了当年小意温柔的样子,身着浅粉色广袖衣裙,断手藏于其中很难窥见。一样的脸,一样的素色衣裙,下毒那是丝毫不手软,这毒要不了二人的性命,受的罪不提也罢,好在被云生结海楼的人救出,一路护送,肖夫人被送回了观月楼,她则是被送回了姑苏。 如果不是秦书墨求助云生结海楼,只怕二人这会儿早已归天。 李悠然听了个明白,冷笑道:“如果不是秦书墨,秦书玉早就死了,如何还能留到今天,也怪我当年念她身世之苦,一时犹豫,否则直接了解了便也痛快。” 又问道:“你说的这些我多少猜到了点儿,慕容狄不是如此卑鄙之人,难民之事估计是秦书玉私下进行。你的武功怎么废的,不让秦书墨知道是不是他怕我知道了之后连着他一起怪罪,所以想让你一起瞒着。” “小徒弟叫我暂时不要找您,我不知道他如何想的,但是瘟疫到了姑苏的事情我也知道,怎么可能瞒着您呢。不过答应了小徒弟,自然还是避着点儿,我也要脸的不是。武功...当晚被活捉的时候,就被废了,肖夫人的武功也没了。”初八提到武功很是惋惜,“肖夫人叫我见到您的时候和您说,仔细彻查手底之人,只怕我们底下的暗线有内奸,否则秦书玉如何能知我和肖夫人的行踪。” “哼,你怎么不想想是秦书墨透露的呢.” “怎么可能,小徒弟断断不是那样的人。否则干嘛还要救我们。” 李悠然却不这么觉得,秦书墨野心不难察觉,费尽心思入军营图谋的是什么,是军功,是军权。想的再深些,秦书玉身边有秦书墨的人,如果有心辖制,她秦书玉为何还能成了慕容狄的幕僚。如果是故意为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怕秦书墨野心大的很,图谋天下而不择手段也未可知。 扮猪吃老虎,假借瘟疫之事入了吴地军营,待日后作战之时再和慕容狄里应外合,那吴地岂不是完蛋了。李悠然再了解秦书墨不过,以他的本事,自然能做到。 “今天带你回府,你只管养你的伤,其他的就不要管了。” 初八无奈,知道再劝也无用,小徒弟和三姑娘都是九转玲珑的心思,那么多弯弯绕绕真是叫她想一辈子也想不出来。徒弟自有徒弟福,初八相信秦书墨自己能处理好。 晚上,李悠然将初八描述的加上自己内心所想全部都告诉了沈江,盼着要把秦书墨这个毒瘤从军营里□□。 沈江笑笑,“你怎么好如惊弓之鸟,不说你的那些想法毫无根据可言,初八都说是秦书墨相救,你怎么就一点都不信呢?” “怎么就毫无根据可言,秦书玉身边有秦书墨的人看着,都能去了楚国成了幕僚,如何能看出不是秦书墨故意放纵为之呢?” “阿然,你现在是对他有偏见,你怎么想不到以他的才能,无论在哪里都会得到重用,根本无需使些阴谋诡计。” “那如果秦书墨意在天下,而不是意在被重用呢?” 沈江无言。 安静了半晌,“你说的我会放在心上,等他入了军营,我和郭将军会看好的。都是无根据的猜测,我也无法与父王上禀,只能如此,如若不是,也不能断送人家前途。” 李悠然想着只能如此,既是狐狸,便迟早都会露出马脚,有了防备倒也不怕。至于秦书玉之事,她心中也有了成算,既然是背信弃主之人,又心狠手辣,那也该是时候动用那颗暗棋。和沈江稍稍谈及此事,李悠然便动笔给青娘写信。 青娘貌似冷青青,当年不知花了多少功夫才给送到了慕容狄的跟前,如今甚受慕容狄宠爱。(不记得这个的读者去看一下第四十八章最后一段。)本想直接让青娘杀了慕容狄,想来风险太大,也不想青娘送死,是以一直未曾动用这颗暗棋。如今总算派上用场,杀不了慕容狄,解决个秦书玉该是问题不大。 第134页 写完信,李悠然跑到卧于床榻看书的沈江跟前,“怎么我私底下搞些东西你从来也不过问。我需要你帮什么的时候你也不过问,都只随了我去?” 眼睛依旧没从书册上挪眼,抬头摸了摸李悠然的头,“谋求天下,需用阳谋。阴谋诡计能给个人带来些好处,却不能给百姓什么好处,你该是懂我的。你做的那些虽不是我的行事风格,但是我知道阿然你从不会罔顾人的性命。既是帮我,便随你去。” “秦书玉与你有些恩怨,你自己能解决我便不干涉。需要我帮忙你就来唤我,为夫自然以你为主。”沈江手掌顺发丝而下,从李悠然心口探入,眼睛从书册挪到她的脸上笑道:“怎的心跳如此之快,想什么呢?” 只见人儿起身上前,解了衣带,当情丝摇入魂魄之时,人儿喘息开口,“得沈哥哥垂青怜爱,是阿然此生之幸。” 缠绵卧榻,不知东方之既白。 第二日秦书墨上太子府求见太子妃,被告知太子妃不在府中。 隔天依旧来求见,依旧被告知太子妃不在府中。 第三次登门求见,得到的依旧是同样回答。 出了太子府的秦书墨扯了扯嘴角,心道李悠然这人倒会拿乔。俗话说事不过三,秦书墨也未再登门。 春夏从小看着秦书墨长大,有些替秦书墨道不平,“书墨好不容易回来了,姑娘您怎得不见见,何况书墨还治好了太子殿下的病症,您怎么就一点儿不念着书墨的好呢。” “就你多话。” 过了辰时,见完两个侧妃打擂台,李悠然终于得了一日空当,打算回李府看看。才刚进了夏氏的院子,就听见秦书墨和夏氏有说有笑,打了帘子进去,没想到王氏也在。 李悠然现在是看到这两人就烦,如果不是怕吓到爹娘,才不会瞒着秦书玉的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秦书墨:“能不能不写沈江和女主那啥啥了,看着心烦。” 作者:“人家俩是夫妻,关你屁事。” 秦书墨:“呵呵,你一开始说的是我才是第一男主。” 作者:“耐不住阿然喜欢沈江不喜欢你阿,我是你亲妈我也没办法。” ☆、第七十一章 免了众人的行礼,李悠然面上不显,也就跟着众人说说笑笑,实在是懒的看秦书墨和王氏二人,寻了个去自己院中找个东西的理由就出了夏氏屋子。 李悠然出来散散气,就没让丫头跟着,自己一个人沿着小道往小院走,路上见着荷花荷叶开的不错,就坐在亭中纳纳凉,脑子想着秦书玉的事儿,有些出神。 “记得小时侯每逢盛夏,三姑娘便会让我去摘了新鲜的荷花送去书房,还时常叫我来这处洗砚台,说是能把这池子染黑开出墨莲。” 李悠然侧头撇了一眼来人,“有点儿规矩,你如今该尊称我一句太子妃。”说完继续看亭外景色,不想搭理秦书墨。 来人也不客气,直接坐到李悠然对面,“姑娘你大张旗鼓的去了金佛寺,不就是想我直接来找你吗?我登门拜访,你又不见,倒像个耍脾气的小丫头。” “你说话越发没的规矩,不说如今你我身份尊卑有别,再者我比你年长五岁。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什么话都敢说。” “秦书玉之事非我本意,她身边安插着我的人不假。但是你该了解秦书玉,心思深沉,我并无那么大的能耐能限制她所思所想所行。她行事有恃无恐,不过是仗着慕容家权势,加之为人老谋深算,有些消息故意放出来给我,也不难猜想她是想挑拨离间。姑娘七窍玲珑心,既然能怀疑到我身上,秦书玉了解你,自然也知道你知道事情之后该如何想。”秦书墨不想打嘴仗,开门见山的直接解释。 “呵呵,你赖的倒是干净,那你说说,你为什么要把秦书玉送到楚国?”李悠然这会儿已然是有些气愤,眼睛迸发着光彩,恍了来人的眼睛。 秦书墨盯着眼前人十分专注,“秦书玉当时去哪都可以,唯一不能在我身边。” “为何?” “我怕我会忍不住亲手杀了她。” 李悠然冷笑一声,秦书墨此言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你和她一同长大,虽说不是亲生姊弟,感情也看得出来倒也不错。如若你所言是真,你为何又要救她?辛奴之死在你眼里又算什么?” “顾及母亲所托,顾及桑娘所托,秦书玉便不能死。” “秦书墨,你算了吧,辛奴从小对你多有照拂,但是人心难免会偏,我不信你会为了个辛奴便对秦书玉动了杀心。” “如果不是为了辛奴呢?” 李悠然歪头一笑,“难不成是为了我不成?” 第135页 “是。” 二人氛围突然变的尴尬,李悠然没想到秦书墨竟然说是为了她?信吗?信就有鬼了,秦书墨在她心中那就是学到了自己的精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说几句好听的话又算什么。 风拂过,带着夏季独有的温热,吹过人的肌肤好似情人抚摸。 荷叶的清冽,荷花的香味,随着微风萦绕鼻尖,秦书墨看着眼前人鬓发被风吹散,发丝碰到红唇,一次又一次,不难想象那红唇的柔软。乌发玉肌红唇,加之浓烈的红衣花钿,不断不断刺激着他的视觉。 “三姑娘从小教导,又对母亲与我有照拂之恩,母亲描述,当年若若不是姑娘搭救,哪会有如今的秦书墨。我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姑娘与我,姑娘与母亲,多年相处也该知晓书墨与母亲的为人。秦书玉身世曲折了些,听母亲描述,也是当年在大夏宫中受了非常的折磨。母亲敦敦教诲,期盼能教好她,偏偏命运弄人,又回到了李府。”秦书墨扯了扯嘴角,“如此,一个是犯下弥天大错的姐姐,一个是从小教诲的恩人,一面是母亲所求,一面是杀人偿命的天经地义,姑娘教教我,我该当如何处理才为上策。” “好赖话都被你说了,我便是不信也得信了。”李悠然起身,“希望你日后能记住你今日所言,入了军营之后,还盼你一心一意为吴效力。秦书玉之事,我自会解决,你别插手我便信你今日之言。” 李悠然未再回头,出了亭子,还未走远,便听秦书墨道:“姑娘着红色甚美。” 脚步略微一顿,径直走了。 剩余亭中之人望着满池荷花久久未起身。 楚国军将又有动作,沈江受到旨意,择日出发前往吴楚边疆。一起出发的则是刚刚受到封赏的秦书墨。 同时太子妃告病,病来的又急又凶,被下旨遣送到了一处皇家别庄静养。姑苏上下议论纷纷,都道太子妃怕是凶多吉少,从古至今还没有生了病就被送到庄子上的太子妃。李家势头下去了些,部分世族甚为得意。 同样的林间温泉,李悠然歪在沈江怀里,“希望庄子里的春夏春柳能好好的,别露了什么马脚。不然病重的太子妃只怕就要暴毙了。” “放心,你和我同行的事我私下已和母后说明,有母后护着,无碍。春夏春柳后脚也会到了军营来伺候你。只是委屈你们几个要日日扮作小兵了。” “哦?那太子殿下打算给我个什么官职?” “伙夫如何?” 李悠然笑着拍了一下沈江,“我看甚好,我厨艺可是相当不错的。” 二人又嬉笑打闹一番才下了山,许是小兵的衣服太重,又许是一路太过劳累,总之,李悠然晕倒了。好在已近傍晚,军将都已安营扎寨,两人的动作并未引起太大的关注,不好叫军医上前医治,只好唤了秦书墨来替李悠然把脉。 秦书墨进了沈江的帐子,不经意的瞥了一眼站在沈江身后的李悠然,问道:“不知太子唤我何事?” “你别装了,你早就看出来了,这会儿装什么蒜。”沈江还没说话,李悠然就上前把胳膊一伸,“今日晕了一回,你给我把一下脉,看看是怎么了。” 沈江摸摸鼻子,看着秦书墨,眼神好似再说就听她的。 秦书墨也未多问,坐下仔细替李悠然切了脉搏,半晌还无动静,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这脸色把沈江吓的,“阿然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大问题?” “嗯,喜脉。” 一言激起千层浪,这个时候有了身孕?!沈江听了是又激动又害怕又懊悔,各种情绪夹杂让沈江有些语无伦次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太子妃怀了身孕该派人送回姑苏,否则一仗三年五载,贵子出生在军营或者皇家别庄都不像话。欺君之罪说大可大,说小也小不了。”秦书墨道。 “对,对,阿然你得回姑苏好好静养,不能跟着往军营跑。战场危险,又劳累,你如今不是一个人了得好好护着自己。嬷嬷丫鬟一个也少不了,趁现在还离姑苏不远,你现在就得回去。”沈江说着就要立马送李悠然回去,秦书墨既知道真相,又是李悠然看着长大的,由他来护送最是安全不过。 路上怕遇到什么危险,初一初二两个也跟着一起护送。 李悠然坐着回去的马车,摸了摸肚子,难以想象,这肚子里竟有了她和沈江的孩儿了吗?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是男孩还是女孩呢?该是长得像谁?性子又是如何?未来会不会难以管教呢。 马车上的人自因着有了身孕而遐想连篇,马车之外的秦书墨脸色却越发难看。 慕容狄大军异动,据手底下探子来报,青娘已死,秦书玉下落不明,区区青娘解决不了她。慕容狄也不是会受女色所惑的人,当年宁愿亲手解决冷家便知此人狠厉。偏偏这个时候楚国大军异动,实在是叫人浮想联翩。 第136页 不知慕容狄此番动作何为,不过他已经解决了蜀国,临近的吴地肥肉,怎么可能白白放着,只怕还有后招。秦书玉此刻又在哪里又要干嘛? 秦书墨头疼的想,这群女人真是麻烦,仗着自己聪慧,便到处找麻烦。如果没有秦书玉和李悠然之间的这档子破事儿,怎么会打草惊蛇! 梁国和辽之间此刻的动静也是叫人难以捉摸,还得多多打探消息才能明白辽人意欲何为,梁国又是意欲何为。 吴国如今如烈火烹油,战场瞬息万变,哪怕上一秒占了上风,只怕下一秒也会全军覆没,姑苏如今也不大安全,身为太子妃的李悠然此刻怀孕真的算不上什么好事。 秦书墨勒马停下,去经过的茶寮买了些馒头,还买了个铜壶铁盆,供李悠然路上用着,初一初二看着连忙称赞他细心,他们这两个大老粗是想不起来这个。 掀了马车帘子,将手中的吃食一应东西递给李悠然,李悠然接过吃了几口,没什么胃口,便想下马车透透气,秦书墨没拦,只在一旁并初一初二守着。 稍稍活动了下筋骨,就打算回马车继续赶路,刚抬脚头就有些晕,三人齐齐而动,秦书墨动作极快率先一步扶住了李悠然的胳膊,下一秒就听见呕吐的声音。 初一初二捂着鼻子撇过头不想看,实在是太恶心了。 秦书墨则是脸都黑了,皮笑肉不笑地咬牙切齿,“你倒是会挑时候。” ☆、第七十二章 一月之后。 慕容狄御驾亲征,吴军元气大伤,一路退避荆州避其锋芒,冷亭春不服军令前往楚国军中刺杀,失败,重伤而回。不服军令者该当死罪,念起过往军功,贬其职,遣送姑苏。 南山阁中。 李悠然看着跪在地上的春夏,心中无奈,只问道:“你当真要去冷亭春身边伺候?即使他不给你名分,也无爱你之心?” “奴婢愿意。”春夏回答的果决,抬头泪眼涟涟望着李悠然,“姑娘身孕已过三月,算是坐稳了这胎。冷公子身受重伤,加之楚国国君势头正盛,奴婢怕冷公子就此心灰意冷,他一个人此刻正是需要人伺候的时候。春夏斗胆请姑娘准许。”说罢在地上重重磕了几个响头。 底下人回禀消息,战场上军将打的辛苦,冷亭春铤而走险前往刺杀,虽未取得慕容狄性命,但是也将慕容狄重伤。功过相抵,军将们求情才能留了一条命,如若不是秦书墨从中斡旋并将冷亭春救了回来,只怕冷亭春不死于吴国军规,也是死在楚国军将刀刃之下。 慕容家与冷家的仇恨,李悠然心内叹了一口气,又想到青娘,心中无限感慨。或许有了身孕带的她心肠也软了些,轻轻摸了摸肚子,总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积福不是。 “罢了,你自心意已决便去吧,记得若是冷亭春负你,可随时回来。”李悠然笑笑,“你一直伺候我尽心尽力,我也没拿你当过下人看过,既是自家人,你此番虽算不得出嫁,但总得给你备点东西不是。” 李悠然起身拿了个小匣子递给春夏,“这里头是两个铺子并一个庄子以及三千金的现银。你拿着,留着傍身,冷亭春在军中多年,军饷不多赏赐却是不少。想来他也不缺银子,这些你就自己留用便是。” “奴婢....”春夏哽咽接过,又重重磕了个响头,“日后姑娘需要奴婢,随时唤了,奴婢人微言轻,但是若姑娘需要的时候,奴婢必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这话说的郑重,带的李悠然眼里也湿润了起来,从小就一直是春夏旁边陪着伺候着,日后春夏不在,也当真是不习惯,“快别磕头了,去吧,有难处就回来。” 春夏点点头,抹了抹眼泪,冲着春柳和李悠然笑了笑,收拾了行李出了太子府。 李悠然坐在南山阁院中的秋千上,抬眼看晚霞万里,姑苏仍是一片祥和,不知荆州该是何种境况。姑苏百姓不觉战事为着即将到来的中秋佳节忙活着准备着,她心里却发慌的很,秦书玉下落不明不知在何处,以秦书玉的城府也绝不会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只怕此刻不知道在暗处筹谋着什么。 而慕容狄此番瞧准了梁国身受辽人扰乱□□无暇,拿了举国之力来对付吴地,四十万军将猛攻,吴地不过十五万的人马,这仗该如何打才不会输。 流年不利,王后体弱病重,病来如山倒已然是不能下床,李悠然身为太子妃该进宫去探望,临进宫之前,李悠然禀退众人,跪于南山阁,开口虔诚道:“此身来于异世得天地垂怜,二十三载受恩无数,此番夫君在外抵抗外敌,只求能让夫君娘亲熬过此病症,让母子二人得已相见。此身愿以二十年阳寿做祭。”言毕向天地行了大礼。 第137页 江氏对王上的重要李悠然知道,江氏对沈江的重要,她更知道。江氏不能有事,绝对不能。 李悠然在江氏的寝宫门口平抚了下不安的心情,才掀了帘子进去,一进去便闻见浓重的药汤味儿,宫人见太子妃来了,连忙向躺在床上的江氏禀报,才见那江氏病容上带了点儿光。 上前握住江氏的手,便开口:“母后您怎的突然便倒下了,太医怎么说?” 江氏摇摇头,扯了扯嘴角,“只是说什么郁结于心,你知道那些太医的,宫里的贵人哪个有点不舒服不都是搞的人快死了似的,我无碍的,阿然你放心吧。”拍了拍李悠然的手,“你如今好不容易才有了身孕,别过了病气,回吧。” “母后,沈哥哥如今在外全力对敌,您这边儿千万要保重好自己。王上那边儿虽不显什么,对母后您的爱重也是众人皆知,如今吴地局势不同以往,您该顾好自己,不单单为了自己,也是让沈哥哥和王上后顾无忧才是。” 江氏摆摆手,俨然一副并不想听的样子,见此,李悠然也不好多呆,只好行礼退下。 出宫并未直接回了太子府,而是改道去了李府,夏氏看到李悠然进了屋子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扶着她坐下,“你怎么不打一声招呼就回来了,你这么些年才怀上个孩子,怎么说走动就走动呢,万一孩子出了什么事儿可怎么好哦,你这个冤家真的是不知道叫我说什么好。” “行了行了,能有什么事儿,我身子好的很,爹爹二哥和若愚呢,我有事儿要说,要是在外头都给我叫回来。” 夏氏是个不管事儿的,见着李悠然脸色严肃,便急忙让下人把这几人都唤回来。 见人都到齐了,也顾不上用什么午饭,开门见山道:“吴楚战事吃紧,辽人和梁国之间虽说分身乏术,但是山高皇帝远,消息来的总是慢了些。楚军此次势头正盛,如今沈哥哥在外头打的艰难,保险起见,当年暗道也该利用上,以防万一。” 前线的战事儿在座的人多少知道些,见老三这么说,一众人也是齐齐点头。 “粮食一定要多备些,还有暗道内部设了机关,你们准备的时候记得不要伤了。”李悠然说着拿出一张图纸,“暗道复杂,跨过城郊河道,直接通往城外十里的地方,没有那么一天便罢,如若真的有那么一天,不要管姑苏百姓如何,也不要管我如何,二哥若愚,记得保护好家里人安全离开姑苏。” 李少白噌的站起,“这怎么可以,我们一大家子祖祖辈辈都在姑苏生活,家里的下人要论起亲戚关系怕是都有大半个姑苏的人了,说不管怎么可能。” “姑姑,爹说的对,何况姑父一向神勇,我们不会输的,姑姑您也不要担心太过。”若愚道。 李悠然叹了口气,看了看爹娘和哥哥嫂子们见他们面上儿也都是这个意思,也没在此纠结太多,“我最近心里慌的很,也是以防万一,不一定有那么一天的。家里都准备着,应对不时之需罢了。我毕竟是太子妃,又是李家的人,到那么一天,城中百姓不一定有事。我们李府却不会被放过。爹爹二哥,你们要记得和大哥说,到时候一应都听大哥的便是。” 说完也没在李府多留,论规矩,太子妃无缘无故的往娘家跑也是不应该的。 灯光熹微,细弱如豆粒,杯弓蛇影,听到动静的秦书玉转手便是一枚细针投出,那银针被淬了毒,一旦碰到人的皮肤,那皮肤就会溃烂,直至身死。 来人大袖一拂,银针便落在地上只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秦书玉看清来人,怒道:“都说了无事不要现身,此地到处都是暗探,若你的行踪被发现,我们的图谋岂不是要功亏一篑?” “我如今衣着样貌与汉人无异,来青楼喝花酒如何就会被发现。你怕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耶律云生坐下对着眼前人笑的十分惹人厌。 “不过区区易容之术,也值得你说道,易容能易人面貌,行为举止却是不能,你这般招摇,小心到时候辽人全部死于姑苏。临死之前也莫怪我未提醒你。” 耶律云生不理这话,倒是斟满了一杯酒递给秦书玉,不接也不恼,自喝了起来,“我偷偷看过那吴国太子妃,怨不得你对她那般恨,长得比你可是好看了不是一点半点。连我辽人最美丽的哈达之女也比不上。你这嫉妒也要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你若看上了,城破之时自可掳回去肆意玩弄。”提及到李悠然,秦书玉便觉断腕隐隐作痛,当年雨夜历历在目,心中恨意宣泄不得,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要是那吴国太子我也看不上你,就算到时候留那太子一命,可你开了姑苏城门引辽人入城,只怕那太子到时候是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吧。” 第138页 想起沈江,秦书玉心中又微微柔软了些,“我自有方法,只要留他一命,废了他的武功,我便能让他记不起以往安心留在我身边。” “啧啧,你真狠毒。” “彼此彼此。”秦书玉也不否认,“慕容狄的人可解决了?一路追杀,真是让人厌烦,不过几百贱民,若能殃及吴地百姓,何乐而不为。不废兵将便能从内瓦解,偏偏不愿,也是愚钝。” 耶律云生没回答,却是就着细微的烛光仔细端详起了秦书玉,此女有狠心,有谋略,过往之事叫人查了,知道也不难。汉人女子被玷污能不寻死,还能蛰伏暗处,伺机而动攀附慕容家,执着于报仇,不死不休,真是有血性。 “慕容狄的人自然是解决了,否则我这会儿也不会在这和你饮酒作乐。”耶律云生凑近秦书玉,近到能清楚嗅到这女人身上的香气,“当真想让这满城百姓给那李家之女陪葬?绝不后悔?” 眼中恨意迸发,毫无示弱躲避,声音铿锵有力,“绝不后悔!” ☆、第七十三章 人生的意外往往来的猝不及防,殊不知从一开始因果便已经注定。 辽人两万大军到了城郊的时候,姑苏城内的人才后知后觉的知道,乱世不是吴地以外的道听途说,兵临城下的恐慌,让姑苏的百姓终于有了危机感。 城楼之上,李悠然看着远处驰马而来的大军,内心竟出奇的平静,脑子飞速盘算着这次姑苏如何才能逃过此次浩劫。城内侍卫最多两千,抵抗骁勇善战的辽人真是鸡蛋碰石头毫无回击之力,城楼上万箭齐发或者可以解决一些,但是无用,只能拖住时间。 姑苏受难,前线沈江必会亲自带兵来救,楚国四十万兵马虎视眈眈,一旦发现军将撤离,定会抓准机会,若救了姑苏,前线必会失了城池,慕容狄何等人物,只怕辽人入城,他在其中也没少推波助澜。 辽人入江南江北必要经过楚国城池,这么多人,即使走艰难的天险之道动静也不会难以察觉。难怪慕容狄竟改了以往谨慎多疑的用兵之策,举全国之力四十万大军硬压。 李悠然抬头望了望天,自嘲的笑了笑,只怕这次是无力回天,此刻想想,自己行事一向自负,没想到竟是什么忙也帮不上。姑苏满城百姓该如何才能救,轻轻抚摸自己的肚子,自己和沈江的孩子又如何才能保。 辽人已临城下,护守城门之处却是起了骚动,几个蒙面之人已和侍卫打成一片,这姑苏之内竟也进了外贼!李悠然气血上涌,有些晕眩,初八急忙上前扶着,没说什么,她现在武功全无,即使想帮忙也帮不上。 护守城门重地,那群侍卫也不是摆着看的,好在王上有些英明,护守城门派的都是内廷一等一的侍卫,蒙面的匪徒已全部被拿下,李悠然下了城楼一一瞧了,摆了摆手,这几人便被抹了脖子。兵临城下,再去纠结这些人受谁人指使也没什么意思,不如一刀抹了给个痛快。 “拿弓箭来。” “姑娘你要弓箭做什么。”初八嘴巴问着,但还是取了弓箭递给李悠然。 四年军中生活,李悠然百无聊赖之时便一直都是拿着弓箭练手,如今不说百步穿杨,箭无虚发也是必然。 驾弓出箭,初八不知李悠然瞄准的是谁人,一箭既出,只露出半张脸的秦书玉肩头中箭,又是一箭射出,直指秦书玉面门。秦书玉疾步逃窜,隐与人群之中。 “那是秦书玉?” “嗯,城楼上就看到了,叫初七去把秦书玉找出来,她被我弓箭所伤,又断有一手,如今全城封闭不难找。找到直接杀了,提她人头来复命。” 初八闻言也是怒火攻心,饶是她再笨也猜到这个时候秦书玉出现在姑苏很不正常,从楚国下落不明,如今在姑苏出现,辽人又兵临城下。呵呵,好个秦书玉,初八心道,别被捉到,否则定要你死无全尸。 王上王后和一众大臣都已隐入李家密道,大哥二哥护送,嫂子们和爹娘想来安全也是无碍。众人劝阻李悠然也一同,被拒绝,不愿意放弃姑苏的当然也不止李悠然一人。 李悠然看着一旁的若愚,笑道:“二哥竟允了你出来,可害怕?” “书墨那小子都在前线上阵杀敌了,我不过是在城楼上射几发暗箭而已,怕什么。姑姑你也太小看我了。”若愚很是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带着一股孩子气。 同样的十七岁,若愚和秦书墨真是不能比,前者一片赤子之心叫人动容,而后者早已不知何时便开始筹谋天下了,李悠然如是想。 不止是若愚,初七初八,春夏春柳,冷亭春,以及守护这全城百姓的两千侍卫都不愿意走,姑苏是生他们养他们的地方,宁愿与辽人拼个你死我活也不愿意弃城而逃。 第139页 出人意料的是周家,竟也留下了大半,周府门第大开,容百姓藏身,而嫁入太子府的周湘竟也带有一身武艺,真是叫人不吃惊也不行。 “没想到你箭术也是高超。”李悠然对着另一侧的周湘道。 “哼,你当着我和那陶馨似的,每日只知儿女情长么,我生来便不爱宅在内院,无奈身份所碍,如今总算有机会大展身手,我又怎会让你一人一枝独秀?”周湘说的很是不客气,那张脸上流露出的兴奋和光彩也无法叫人忽视。 原来世族也有如此血性的好姑娘,之前倒是自己愚见,李悠然不再多说,对准城下辽人一箭一箭射出。 会舞刀弄箭的便在城楼杀敌,而春夏春柳和一众自发请愿的妇人丫头便都忙活着送些吃食和用水。姑苏剩余之人,竟是空前的团结。 两日,整整两日,一众人未曾合上眼睛一刻,李悠然手磨出了水泡,身上染满血迹,企图越城墙而上的辽人不知杀了多少个。若愚和周湘也好不到哪里去,周湘胳膊已然是带了伤,劝着去歇息,却是不愿。 估摸着时间,李悠然知道,只要再坚持些时候,沈江定会来救,救这满城百姓与水火。 人还能坚持,那城门却是坚持不住,一时之间,辽人蜂拥而入。 到处都是嘶喊,到处都是逃窜的身影,以往繁华的姑苏城,透着漫天的绝望,李悠然等人有侍卫护着退避至李府,大门紧闭。 若愚,初八以及冷亭春和一众侍卫门口守着,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冷亭春伤势未好又见新伤,在杀了不知多少个辽人之后重伤倒地。 冷亭春死了。 初八死了。 李悠然从门后缝隙看到若愚被一□□死,忍不住痛哭大喊,却不能改变什么。二哥唯一的孩儿,那个在小时侯会抱着糖葫芦来找自己的若愚,也死了。 春夏将痛哭到已然不能自己的李悠然抱在怀中,轻声唱着小时侯哄她入睡的儿歌安慰着,李悠然在春夏的怀中渐渐恍惚,半晌之后用力推开春夏,提着剑便要开门。从密道折返而回的李少珏李少白二人见李悠然恍惚模样,开门又见若愚尸体,发了疯似的,提着剑便冲向大街上的辽人。 双拳难敌四手,何况是武功并不高明的大哥二哥。 春夏春柳护在自己身前,不知被何人一箭刺中膝盖,跪于地上,李悠然终于有了些反应,抬头看向来人,原来是秦书玉。 “怎么样,你不是一向很高傲吗?如今姑苏这场景为你李家陪葬,够壮大吧。”秦书玉下了马,走到李悠然身前,两旁的辽人将李悠然三人按于地上,不得动弹。 “秦书玉,你这个丧心病狂的毒妇!枉姑娘当年救你回府,你恩将仇报,简直就是魔鬼!你会有报应的!老天爷不会放过你的!”春夏叫嚣,秦书玉笑笑,没有搭理,一旁附和的春柳却被割了舌头。 秦书玉居高临下看着李悠然,“你李府当年无视桑娘,可曾想过桑娘的女儿会杀你满门?你当李府的密道只有你知吗?出口早被我派人埋伏了,一旦有人从出口出来,杀无赦。” “呸。”李悠然吐了口唾沫吐到秦书玉脸上,脸瞬间挨了一巴掌,头偏到一边,李悠然闭上眼,厌倦了和秦书玉的你来我往,“杀了我吧。” “自然。” 没有感觉到疼痛,却是刀剑落地的声音,李悠然看到王氏跪在地上求秦书玉饶自己一命,顿时觉得这世间真是无比荒诞,王氏以性命相逼,秦书玉脸色动容,这耽搁的片刻,隐与暗处的周湘带人冲了出来,极为利落的杀了挟制三人的辽人。 “太子妃你快逃,这人交给我来解决。”周湘大喊。 李悠然却好似无了灵魂的死尸,任凭春夏春柳摆弄逃至一小巷子,藏于废墟之中。不知道过了几个时辰,外间传来一片马蹄厮杀之声。 “太子带着援军来了!我们有救啦!我们有救啦!”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喊一声,这一声高喊也将李悠然从恍惚之中拉出。 沈哥哥,沈哥哥回来了,沈哥哥,如今她只有沈哥哥了,李悠然不顾周围境况,出了巷子,一眼便看到了远处马上四处焦急寻望的沈江。 那身影好似光明,引着李悠然一路小跑,只为追逐那身影。沈江也看到了浑身是血狼狈不堪的李悠然,急忙下马向着李悠然奔来。 一切只发生在一瞬,到处都是箭雨,到处都是,李悠然肩头中了一箭却不觉痛,只不可置信的看着沈江。 终于到了沈江身前,李悠然的手发着抖,不敢相信的捧起了沈江的脸,“不会的对不对,不会的对不对,你一定不会死的对不对。” 第140页 沈江微微一笑,突地起身挡在李悠然面前将她牢牢护在怀里,身后,是慕容狄的大军,万箭齐发,李悠然挣脱不得,哭的越发撕心裂肺。 满地的血,到处都是血,浸满了她的眼睛,天地一瞬间仿佛化为虚无,是叫人害怕的安静,万籁俱寂。 “阿然,忘了我,好好活着。” 忘了我。 忘了我。 忘了我。 李悠然仿佛是被这咒语囚禁的囚徒,一口鲜血喷出,摸到沈江身侧的剑,一剑刺往胸口,手腕一阵剧痛,再也感觉不得什么,昏死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沈江的死是必然,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往往为了图谋天下,不择手段的人才是赢家。 ☆、第七十四章 五日前,荆州。 秦书墨听完海童禀报,面无表情的把面前的梨花木案桌劈成两半,已然是震怒。海童跪在地上额头流出豆大的汗珠,此次任务自己临阵脱逃,慕容狄的暗探从自己手心溜出,自己重伤复命耽误了时间,实在是难辞其咎。 “请公子责罚。” 秦书墨青筋暴起,但也知罪不及海童,耶律云生一向潜伏关内,什么时候和秦书玉搭上了这个谁人也不知。气愤的是慕容狄竟然明面上抓捕秦书玉,实则内里放纵秦书玉与耶律云生勾结之事,私下也推波助澜,为了吞并吴国,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下去吧,自己去军中领罚。” 捏了捏眉心,耶律云生一向痛恨汉人,此次若破城而入,只怕是要屠城。母亲处可不必担忧,秦书玉再丧心病狂也不会对母亲做什么。李家,李悠然,秦书墨暗暗攥紧拳头,李家最好是不要出什么事,否则定要将秦书玉五马分尸! 军中议事,在座之人皆面目严肃,这些人的家属亲眷都在姑苏,辽人入城意味着什么心里皆明。前有慕容狄大军,后有辽人,辽人隐与山林之间,具体有多少人马还不得而知,得到消息不过两个时辰,众人便如热锅上的蚂蚁,焦虑不堪。 “我带两万兵马先行,郭将军你留下对抗楚军,不求能赢,能拖住时间便可。必要时刻,可弃城池,慕容狄不若耶律云生,对百姓尚可,记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千万不要枉丢性命。” “殿下两万兵马可够?辽人善战,只怕两万兵马无济于事啊”郭思安道。 “两万已是极限,否则慕容狄四十万大军我们根本无力抵抗,周将军那边远水救不了近火,何况梁国那边也是虎视眈眈,分身乏术。”沈江说完不再多言,钦点了两万兵马便出了发,秦书墨没留在荆州而是和沈江一起。 父王母后阿然,沈江心心念念,一路快马疾驰,马匹累死了两匹仍旧没有歇息的意思,大军也知如果不及时赶上,只怕姑苏内自己的家人都会身首异处,是以即使劳顿,也一路井然有序,只求快些,再快些,一定要赶上才是。 再看荆州郭思安处。 长年累月的准备,艰苦卓绝的训练,都只是为了关键时刻的冲刺,然后,论成败。如今便到了郭思安行军生涯最关键紧要的一战,此刻或光明,或黑暗,或惨烈,或讳莫如深,形成吴地军将灵魂最精华的体现,此次战役之后的漫长岁月,无数人津津乐道,载入史册,让无数后人领略其浓郁内核。 这一战也让慕容狄威名震天下。 人世间早就证明过,当一个君王,甚至当一个普通人,都不能过分善良!何况慕容狄有一统乱世之志!大丈夫生于乱世,当提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以升天子之阶! 十三万吴地军将,尸体早已堆成山,可是此战从头到尾吴军未曾有一人临阵逃脱,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到最后只剩郭思安一人立于尸山之上,仍挥舞刀柄,最后直直死于尸山之上,背脊挺直仿佛一座遗世的墓碑。 吴军全数歼灭,花了整整一天,一刻耽搁不得,快马加鞭率领大军前往姑苏,此战必要重挫辽人!覆灭吴地! 提到辽人,我们必须先承认一件事情,辽人也是人,他们有权力生存,更有权争夺自己的生存空间。我们的英雄可以万里奔袭,那为什么辽人就只能在一片贫瘠的草原上受异族压迫,苦苦挣扎? 一向不是时势造英雄,而是英雄造时势,耶律云生在他父亲生前,便和他父亲团结辽人,更是统一关外八部,成为八部之首草原的可汗!之后耶律云生全力以赴为自己,更为辽人争夺生存空间,此人狡诈,周璇于梁国楚国之间,无奈一直无所突破,从接触秦书玉那一刻开始便闻到了吴地诱人的香味,要在乱成一团的中原,为自己争一碗汤喝! 耶律云生如何不知慕容狄黄雀在后的目的,可是他相信自己,忽略了这碗汤有如何烫嘴! 第141页 沈江赶到姑苏之时,身边只有千余名亲兵,见了活鬼的沈江骁勇到了没有道理可讲的地步,城郊外杀了蹲守的辽人,见到王上王后也未多言,只留一万大军护住二人。只用这么一点兵力突破城外辽人的包围圈,会和秦书墨后跟上的一万兵马绝地反击,姑苏惨状让吴军心中充满滔天的恨意,硬生生把辽人的军队打的彻底崩溃,耶律云生带领剩余的辽人以及抢来的物资一直往北逃窜才算勉强保住了性命。 阎王叫你三更死,你便活不到五更,耶律云生临死大概也不知楚军是如何会在此地埋伏。耶律云生人头落地之时才算是对中原彻底绝望,他不得不承认,慕容狄或许真的是天可汗的后嗣,九天灭蜀,如今灭吴,梁国便也是迟早......天下就是楚国的,谁也没法争了。 耶律云生的死远远算不上什么失败,只是没最大限度的占上便宜罢了,耶律云贤,耶律云生的亲弟弟,在紧要时刻,率军突围,自己哥哥的死丝毫没有阻挡他的脚步,一路逃窜,沿路掠走了大批大批的汉人,这些汉人远比抢来的金银珠宝值钱,不仅能给他在未经开垦的土地上种出粮食,给他造出来想象不到的绝美宫殿,还能提出当时汉人之外没有任何民族能独创的治国理念。 那是中原汉人用几千年的战争和鲜血才能总结归纳出的智慧,如今辽人点点头,就能不劳而获。异族豪杰辈出,能纳谏汉人之言论者寥寥无几,两百年间可说耶律云贤第一!此次耶律云贤逃回关外,之后对中原造成的影响和威胁乃是后话,暂且不提。 李悠然恍惚间以为的那几个时辰,实则到沈江进姑苏已有一天,这一天之内。双手扒开诸多废墟,全城寻找也无李悠然身影。 已然面临绝望。 众人皆劝退避楚国锋芒,暂退闽地,一众大臣皆在,王上王后也在,吴梁边境之间周将军也护卫城池无失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当务之急是带着姑苏剩余百姓逃离。只要人在,就不怕无东山再起那一天。 沈江偏不,他明明知道此刻赶快率军队和姑苏内百姓撤离才是最好的方法,但是他不愿,天下固然重要,吴地固然重要,可是他的阿然也同样重要! 这一天,楚军数十万的士兵终于赶到姑苏城的南面,楚军疯了,已经整整四年多的时间,没日没夜的战争和数不清多少次的强攻让人心力交瘁,忍无可忍。何况才刚刚与十三万的吴军交战,无数人在姑苏城下高喊叫嚣,多少楚人死在吴人刀刃之下,该结束了! 士愤怒,不可遏!楚国的军队不顾一切的冲往姑苏城! 紧跟着发生的事情让最渴求胜利的慕容狄惊呆了,以至于他马上下令后退,因为他怕他的士兵大开杀戒屠城!却已然来不及,万箭齐发,军队呼声震天,光这阵势便够吓人了。 吴国太子沈江死于万箭之下,秦书墨带领的一万军队慕容狄本也打算不留后患全部屠之!秦书墨弃兵器,对楚军的千军万马视若无睹用轻功落于慕容狄马下,双膝跪下行了大礼。 “你如何胆量敢来见我。”慕容狄问。 “无兵无城,想活命怎敢不来?” “你是何等小子。” “无才无德,痴顽小子。” 此话回的甚是有意思,慕容狄听这话决定放此人一命,也担心自己屠杀吴人太多,百姓不服,开口道“天下百姓如何救得?” “此时佛出亦救不得,只有皇帝救得。” 一语道破天机,想当天下人的皇帝,就得留下百姓,只有这样,百姓才会要你这个皇帝。秦书墨三言两语保住万人性命,率军投降,并亲自去招安剩余的吴人与吴国国君沈崇,此举让他背上无数骂名,却挡不住百姓对他的爱戴,百姓不知何为为国捐躯,过日子还是实在些好。 时间回到李悠然昏厥之时,秦书墨铤而走险上前与慕容狄争论,即使心跳如鼓,却不得不强撑神色,他知此行为日后必会受天下英雄耻笑,但是不得不做。虚名无妨,后书史册如何评论他也无妨,他并不在意,但是军将性命,能保得一条是一条,军将也是百姓,何其无辜。 慕容狄势头无法阻挡,秦书墨堪当识时务当中的佼佼者,不但留住性命,保住吴人无数,还投诚慕容狄,为其效命。 沈江尸体慕容狄也并未□□,吩咐人厚葬,沈江近身侍卫皆亡,只留初一一人。 两日后。 “公子,秦书玉被发现撞死在吴国太子墓前,初一侍卫将其碎尸喂了狗。”海童多嘴,又道了一句:“可要找回厚葬。” “不用,把初一找回来见我,若发现其自刎,能救则必留其性命。” 第142页 海童退下之后,秦书墨处理完公文,回到南山阁看望李悠然,如今这座太子府被慕容狄赐予他,改成秦府,秦书墨一应格局未改,仍保留原样。 春夏此刻面色苍白地守在高烧昏迷的李悠然床前,半刻不愿离,秦书墨也不勉强,只叫人好生看着。 春夏春柳二人那日被发现时,春夏昏厥,春柳失血过多而死,李悠然被救下之后一直昏迷,且当晚便发起了高烧,见了红,好在自身身体体质过硬,孩子算是被保下了。 秦书墨坐在床前,理了理李悠然的鬓发,心内复杂,叹了口气又回了书房。 作者有话要说:此章部分参考五代十国史 -------------- ☆、第七十五章 晚霞夕照,姑苏城内生活依旧扰扰嚷嚷,好似几日前的混战厮杀不存在,一切不过只是众人的一场梦罢了,长叹呜呼!梦醒了,便也要将一切伤痛隐藏,该吃吃该喝喝,时间岁月永远不会因为你的伤痛而停留。 南山阁院内一尘不染,四周屋子都重新糊上了白纸,之前被人肆虐过的院落也重新摆上了应时节的花儿,院内风貌改观。屋内床幔撤下了之前飘渺雾色,改成了烟色,一应格局也改的更为雅致,叫人看着心生欢喜。 屋内床前坐着一面目清秀,但是一看便知有些年岁的女子正聚精会神的缝绣着什么,而那床上则躺着一名丽人,睡梦中略带稚气,叫人瞧不出年纪。只道白的似霜似雪,乌发尽散如瀑如墨,皓腕半露如青嫩竹笋,只可惜美人闭目不见风采,倒是叫人更想看看那眉目流转的风情。 霜儿端着刚熬好的药汁进了屋,对着春夏微微福身,见着春夏精神好了些,免不得开口劝道:“姑娘的烧渐渐退了,虽还未醒,想来也无碍,这药春夏姑娘你且喂着,对母体和孩子都好。” 强打着精神点点头,搁下了手中给未来的小公子或者小小姑娘做的衣裳,才接过了霜儿的药。春夏被秦书玉弄的如今对药这东西很是敏感,也不管对霜儿是不是冒犯,自己喝了两口无碍之后,才小心翼翼的扶起李悠然精心喂着。 姑娘自那日开始,高烧了三日才渐渐退了热,人还是没醒,春夏就一直旁边守着,偶尔见姑娘肢体有些反应激动的以为姑娘要醒了,却每每失望。药喂完还给霜儿,春夏不好一直哭丧着脸对着别人,扯扯嘴角,“秦公子那边儿可有老爷和夫人的消息了?” “这个霜儿不知,春夏姑娘可等公子回了府直接问问公子。” 春夏闻言也不多问,对于秦书墨,她心中是一万个感激,如果没有秦书墨,姑娘只怕一尸两命,下人的议论纷纷,外头的说道她不想听也不想知道,她如今无别的念想,只盼着姑娘能平平安安。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儿,心中紧了紧,起身一瘸一拐的端着铜盆去打了热水,春夏知道姑娘爱洁,是以每天都亲自擦拭李悠然身体不假他人。 秦书墨刚进南山阁就见着春夏行动不便还在井边吃力的提着水,如今动荡,府邸人手不够,也实在是来不及去找趁手的下人,秦书墨快步上前伸手替春夏提了水,春夏见着来人,便想跪下行礼,被来人先一步扶起。 “春夏姐姐,你从小看着我长大,折煞我了。” “尊卑有别,公子日后御下规矩不可不立,莫唤奴婢姐姐,这才是折煞奴婢。” 人经历的事情多了,变了性子这是必然,秦书墨见面前规矩有礼的春夏完全看不出这是当年会拉着他一起翻墙的人,又想到当时一同翻墙的若愚,心中自是怅然。 “你腿伤还没好,该好好静养,否则日后怕是要落下个不良于行。” “谢公子关心,不过姑娘一向习惯奴婢伺候,这点腿伤和姑娘的安危比起来自算不上什么。” 海宝会来事儿,上前拿了水桶,笑道:“春夏姐姐还是去屋子看看姑娘,也和公子说说今日姑娘如何,这水就小的来打小的来烧,明日也保管给姐姐送上几个趁手的下人用着。” 话说的活络,春夏也不好说什么,跟着秦书墨回了屋子,一一禀报了今日姑娘的反应和用了多少吃食,禀报完了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老爷夫人不知消息如何。” “探子来报如今老爷夫人是和吴王一道逃窜闽地,具体内里细节如何,不得而知。”撒谎撒的眼睛都不眨,偏偏春夏是从小看着他长大,见着那脚在地上点了两点,想起当初若愚贼兮兮的和她说书墨撒谎就会有这个小动作,心中了然不再多问。 天色渐渐黑了,月朗星稀,窗外还时不时传来布谷鸟的叫声,见着床上人儿酣睡面色粉红,奇妙的竟有一种岁月静好之感,秦书墨有些不愿离开,索性让海宝去将公文和文房四宝都挪到南山阁。室内安静,秦书墨在外间处理公务,春夏不好赶人,只好将帘子拉了,屏风挡了,拧了巾帕细细给李悠然擦洗起来。 第143页 秦书墨听着动静面色不改的认真看着公文,殊不知手上这折子已拿着半晌未动了。好在一旁无人不算丢了脸面。 突地听到里间一声嘤,咛,春夏都不知道秦书墨怎么窜地那么快就窜到了自己眼前,急忙的拿被子盖了床上之人才没叫他占了便宜,说话就难免带了怒气,“公子还请自重。” 尴尬的转了头,又退到屏风之外,状似镇静道:“可是姑娘醒了?” 未有人回应,只听悉悉索索的穿衣声音,半晌之后,春夏才挪了屏风,依旧没给秦书墨好脸。不在意春夏神色,秦书墨坐到床前,只见以往气势凌人的李悠然此刻缩在角落,头埋于手臂之间,只露出细长后颈,瘦的见了骨头,看着叫人好生不忍。 任是春夏一旁说着什么,也不见人儿抬头,秦书墨只当是变故劫难让人儿心中无法接受,柔声道:“你如今不是一人,既醒了,用些吃食,才能养好自己和腹中孩儿。” 瑟缩的身影毫无反应,秦书墨也未逼迫只□□夏端了吃食来,春夏难掩激动用力的点点头,也不管自己腿伤,走的极快。 春夏出了屋子之后,秦书墨才稍稍靠近,抚了抚李悠然的头发,“变故已生,你该清醒些,而不是逃避自欺欺人。”人儿受到触碰,缩的更里,秦书墨只好收回手,心下却生了愤怒,逃避管什么用,若只是这样避于见人,她自己的命还要不要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还要不要了。 用力扯了李悠然胳膊,拉到近前,捏住那瘦的已然尖细的下巴,“痛苦的不是你一个,全城百姓谁人不苦!谁人不痛!若你出息些,就该......”声音渐渐隐了下去,不是他心中不怒,实在李悠然的反应太过反常。 若是以往有人这样对她,想必李悠然早就一耳光打了上来,就算不动手,那言语之间也必然不饶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受过大悲大恸也不该呆滞如此。神色畏缩,那双眸子装满了惊恐,挣脱不开他的钳制便手脚都用上,动作神态全然变了一个人。 “你说话。”声音带着冷厉。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秦书墨松了手,抚了抚额,“那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我是谁?”神色天真,带着不食烟火的惑人,全然不顾此刻自己衣衫大开,半露臂膀。秦书墨只好撇过头伸手给她扯了扯衣服。 捉了手腕仔细探着脉搏,又将人儿嘴巴捏开观其舌苔,再观其瞳孔,皆无碍,秦书墨微微惆怅,只怕是连日高烧烧坏了脑子,大悲大恸最是伤人神思,那日亲眼见那么多人死于眼前,神智受损便也不稀奇了。 许是感受到秦书墨并无敌意,李悠然又凑近了些,“你是谁?我又是谁?” 春夏端着吃食进来时,便见着自家姑娘衣衫不整的挨着秦书墨,男女有别,两人相差不过五岁,怎可如此!春夏连忙搁下吃食上前挡在二人中间,“公子此举是否不妥,男女授受不亲,离得这般近是何意?” 秦书墨看着春夏一副母鸡护犊子的样子,也不知道说什么,眼色瞥了瞥李悠然示意春夏自己看。 李悠然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意思,闻到香味只盯着桌子上的吃食,肚中鸣鸣。 微不可闻的叹息,秦书墨起身准备端了那粥给春夏,好让春夏喂着,才刚起身李悠然便也从床上下来要跟在秦书墨后头,光着一双玉足就踩在了地砖之上。连着几日昏睡,并未食了什么东西,刚站起李悠然只觉眼前发黑双膝一软就要倒地,秦书墨眼疾手快接住了人儿,只见李悠然摸着额头缓了好一会儿,似是怕了这感觉,不敢再起身,瑟缩在秦书墨怀中再不愿动。 春夏瞠目结舌的看着发生在自己眼前的这一幕,饶是她再后知后觉也知自家姑娘这是烧坏了脑子了,泪水瞬间夺目而出,颤着声音问道:“姑娘....这.....可还治得了吗?” 见秦书墨摇摇头,春夏的泪流的更凶,夺门而出,在门外大声痛哭。 怀中人儿探头看了看门外,又躺回让她舒服的怀抱,“你是谁?我又是谁?” 秦书墨没回答,只把李悠然抱在怀里坐到了软榻之上,端起桌子上熬的浓厚皆宜的鸡丝粥一口一口的喂着怀中之人,偶尔嘴边沾到的痕迹也细心抹去。 李悠然吃的有些开心,摸了秦书墨垂于两边的发带,绕在指尖玩起来,浑然不觉屋外春夏痛哭之声,抬头不忘继续问道:“你是谁?我又是谁?” 屋外哭声终于停止,春夏按捺出心情,擦了泪痕,进屋继续伺候,见着自家姑娘一直问自己是谁,春夏只好插了一句,“姑娘......”后半截话还未说出,就被秦书墨打断。 第144页 “你叫阿然,是我的娘子。” 李悠然琢磨了琢磨,“那你叫什么,又是我的什么?” 嘴角不自觉上扬,“我叫秦书墨,是你的夫君。” 随后便是猝不及防的呕吐之声。 只留春夏更加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这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秦书墨:“我这么做是不是太卑鄙了?” 作者:“你也知道啊你!” ☆、第七十六章 秦书墨一言既出,李悠然便成了他的秦夫人,连慕容狄也过问了两句,言道是看不出来前吴的太子妃和他有了首尾,肚子里的孩子都被拿来调侃了两句。慕容狄也不在乎秦书墨说的是真是假,天下大局基本已定,接下来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何况李悠然本就是冷青青的学生,念着这层关系,也不会把李悠然和她肚中孩儿如何。 秦府南山阁,王氏看着披散着头发蹲在地上玩着蛐蛐的三姑娘,转头对着春夏道:“醒了便是如此了?” “是。” “如此也好,无忧无虑的过完下半生。” 春夏点点头,那样的变故,李府的覆灭,当初的太子府如今的秦府,若姑娘清醒着只怕每件事情都无法接受,若是能如此过完这一辈子,也是幸事,而那孩子想必也能活的简单些。只是现在成了秦书墨的夫人,还是有些滑稽,“王婶婶,公子对外称姑娘是他夫人,是否不妥,您也同意?” 王氏只笑笑,不置可否。自己的儿子她如何能不清楚,待看到那侍女虫儿之时便知秦书墨对三姑娘的心思,是虫也是重,不过肖似三姑娘几分便能得他看重,更何况是本尊了。自己的儿子做事一向很有主见,他人轻易插不得手,饶是自己是他的娘亲,也不能置喙什么。 秦书墨回府的时候王氏已经走了,回了她常住的小院子。两人因着秦书玉的事情起了龃龉,加之姑苏城破秦书墨成了慕容家的臣子,王氏就更加不愿看见他了,母子性子同样的倔强,谁也不能理解谁。 径直去了南山阁,玩了一天蛐蛐的李悠然看到秦书墨就扭过身子不愿意搭理他。 此刻日头西斜,顺滑如缎的头发悉数披散,叫人心生柔软,低着头瘪着嘴的表情是独独属于孩童的天真,如若清醒时的李悠然散发的气质是迫人,是妖娆,那此刻的李悠然便是飘渺,空灵,一切都变得虚幻不真实。 秦书墨走到李悠然身边蹲下,“怎么不理我。” “你说你会早早回来的,结果我都吃了两顿饭你才回来,春夏无聊死了,其他人也不陪我玩,还不给我出院子,春夏说是你吩咐的。”说着又扭着身子不愿意看秦书墨。 好笑的摸了摸眼前人的头,“那你现在想玩什么,我陪你玩。” “呸,玩什么,你除了教我看书写字还会干什么,书呆子。” 这话秦书墨就不爱听了,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算李悠然痴傻了这不如意了嘴巴吐出来的话也不好听。 “我如何就成了书呆子?” “写的字还没我好看你不是书呆子是什么。” 这就真是冤枉了,秦书墨原本想着李悠然痴傻了,那就找点儿事情给李悠然做做,没想到脑子是不灵光了,之前印在骨子里的东西是一点没忘,读书写字依旧是以前的水平,只不过书册中的内容不理解其中意思罢了。 李悠然行的是小楷,秦书墨用的是行书,本就是两种风格自然不能说谁的比较好看,当时李悠然却道:“鬼画符似的,看都看不懂,哪里就好了。” 秦书墨再如何也不能和个傻子争辩书法的秒处,好脾气道:“那你不要玩了,起来用些吃的。” “不吃。” “为什么不吃。” “吃了就吐我干嘛还吃,恶心都恶心死了。” 呵呵,吃饭叫人喂,吃完就吐自己身上,他都没嫌恶心,正主儿倒还嫌弃上了。不过李悠然孕吐的反应是厉害了些,四个多月的身孕仍是吃了就吐,那身子骨是一点都没长肉。秦书墨不惯着,“起来吧,今天用了饭保准你不会再吐。” “真的吗?” “真的。” “骗人是狗子!” “......”不知道李悠然从哪里学来的狗子这种话,秦书墨挑了挑眉,倒没点头,也没否认。 吃完饭吐的稀里糊涂的李悠然气愤异常,睁着一双大眼睛瞪着秦书墨,直接将桌子上的碗筷都砸到了地上,一片狼藉,这两天的李悠然琢磨出了点儿意思,反正自己做什么都没人凶她反而还得伺候自己,那自己怕什么。人都是惯会蹬鼻子上脸,李悠然则是其中之最。 旁边伺候的春夏连忙叫着下人一起收拾了地上的狼藉,又给李悠然倒了杯热水顺顺嗓子,正主儿气不顺连着杯子一起砸到了地上,还十分嚣张的下了软榻给了秦书墨一脚。 第145页 “不用收拾,你们先下去。” 春夏本想反驳,碰上秦书墨凉悠悠的眼神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屋外,连门都关上了。 屋内的李悠然见平时对自己百依百顺的春夏都退出去了,不觉气焰便小了些,在秦书墨凉飕飕的眼神下乖乖蹲了下去,开始捡起地上的碎片,边捡边觉得委屈,明明是秦书墨骗她怎么自己在这里捡东西,是以捡完了把这些碎片都招呼到了秦书墨的身上。 “呵呵,你胆子渐长。”秦书墨言毕拿了为李悠然准备的戒尺,“手伸出来。” “我不!” “不伸出来明天就把你关屋子关一天。” “明明是你骗我,你凭什么打我手扳子。”李悠然说着眼泪就不自觉地往下掉,又想到若是现在不给秦书墨打板子,那明天就得被关在屋子一天,衡量了下孰轻孰重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 毫不心软的打了三下,李悠然那眼泪就跟不要钱的油豆子似的,掉个没完,因着惧怕又不敢哭的大声,可怜兮兮的站着撇过头也不看秦书墨。那样子好如受了多大的屈辱似的,一开始还憋着,到后头也不顾及什么大声哭了起来,叫人好生怜爱。 即使是美人,哭的毫无形象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念及她的身子,也不好太过苛责,“过来。” 李悠然站的笔直,脚都不带挪的。 “过来。”秦书墨又说了一遍。 气势不如别人强,李悠然识相的磨磨蹭蹭的向前挪了两步,被秦书墨一探手搂到了怀中,人儿不通情理,只管眼泪鼻涕统统招呼给秦书墨,嫌不够脏似的还顺手抹开。见秦书墨也不嫌弃,还抚着自己后背,顿觉没趣,哭也苦累了,吐也吐累了,李悠然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眼准备睡觉。 “不许睡。” 人儿顿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秦书墨,好似再道你还要怎么样。 “脏都脏死了,洗干净了再睡。”把人丢到净室,唤了春夏伺候,李悠然不听话在净室大喊大叫,脱了外衫守在净室门口的秦书墨也不管什么,冲进净室就盯着李悠然,眼刀一个接一个。 痴儿怎会顾及什么男女大防,她根本就不懂,洗澡是挺舒服的,但是就不喜欢秦书墨在旁边看着,起身就要跑,泄了一室春光,还不忘拍打着玉池中的水弄得春夏衣裳也湿透了,春夏力气有限按不住痴儿,急的都流了汗。 秦书墨脸都黑了,让春夏出去,见春夏不动,那脸色更加难看:“她如今是秦府的夫人。” 春夏闻言踌躇了下,想到姑娘日后要倚赖秦书墨一生,何况如今对外姑娘确确实实成了秦书墨的夫人,自己个小小丫鬟还能置喙什么,心内微微叹气退了出去。痴儿见状迈着一双玉腿便要跑,被秦书墨直接拦住点了穴道,也不管自己穿没穿衣服,一起入了玉池,帮痴儿认真擦洗了起来,洗个澡洗了一肚子邪火,鼻尖都冒了汗。 帮着换好了寝衣,一遍一遍擦着头发,嫌弃干的太慢又用上了内力,直到确定完全干了才顾上给自己换上了衣裳。 李悠然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嘴巴也说不了话,只滴溜滴溜转着眼珠子,见秦书墨换好了衣裳在床前守着,讨好似的一直盯着秦书墨看。 “你乖乖的,不然明日就得一直这般动弹不得。” 言毕解了李悠然穴道,痴儿凑上前盯着秦书墨一直看,找什么似的还上了手,眼见着就要碰到不该碰的地方被秦书墨制止,“你在找什么。” “刚才洗澡的时候你身上不是藏了根棍子吗?你还想拿棍子打我吗?你藏哪里了,你拿出来,我不敢了还不行吗?”翻了半天也没找到,李悠然举了手凑给秦书墨看,“你看我手手还是痛,都红了。” 那手心确实有些红肿,起身拿了个罐子,又轻轻给痴儿手心抹起了药,低垂的眼帘显的那睫毛更长,不自觉地痴儿就伸出了手想摸一模,才刚摸到就被躲了开。 李悠然又不舒服了,气鼓鼓地看着秦书墨,“你干嘛不让我碰。” 秦书墨不回答,松开了已经抹好药的手,冷飕飕的盯着痴儿,他此刻内心一团火下不去,这女人还撩拨他,真是越发能耐了。 被盯了良久的痴儿以为秦书墨是愿意给她摸了,看着那长长的睫毛又探出了手,这次秦书墨没再躲,那双手顺着那睫毛又摸上了鼻子,最后摸了摸秦书墨的喉结,“为什么你这里会动。” 回应的是秦书墨凑近的脸庞。 良久,“你为什么吃我舌头,你晚饭没吃饱吗?” 作者有话要说:秦书墨:“今天是美好的一天。” 李悠然:“今天是挨打的一天。” 第146页 ☆、第七十七章 为了让李悠然好好吃饭不再作妖,秦书墨抽出了一下午的空亲自配了一盒药丸,带着特地叫人搜罗的一大堆孩子爱玩的小玩意儿去了南山阁,海宝后头跟着,双手捧着一大箱子看着很有些苦不堪言。 南山阁秋千上,李悠然没再披头散发,而是梳起了凌虚髻,红衣花钿,恍似回到那日李府相谈之时,秦书墨停下脚步,驻足不前,海宝被箱子挡着看不到李悠然的模样,还疑惑为何公子不动了,待放下箱子心内暗道不好,这三姑娘不会是想起来了吧,看起来完全不像个痴儿。 只见丽人起身,缓步走到秦书墨面前,双唇轻启:“夫君,今日是不是要洞房花烛,春夏说吃舌头是只有洞房花烛才干的事儿,还得穿上红衣裳,我今日好看吗?”言罢还特地转了两圈给秦书墨欣赏。 果真是个傻子,把这种话挂在嘴边,海宝心里乐了,扭头看自家主子什么反应,见秦书墨正凉悠悠的看着自己,立刻把神色心思收起,低着头不敢再看,希望能躲了主子的处罚。 “扣三月月银。” 海宝应了,疾步退下。 “这种话以后不准再说。”秦书墨冷着脸捉了那细的还没一截儿冬笋粗的手腕回了屋子,见一众下人不在,那脸色越发难看,“春夏呢,其他丫鬟呢,怎得一个都不在。” 李悠然不懂秦书墨气什么,当然她虽傻,眼里见儿还是有的,感受到那凉飕飕的气场很快撒了个谎,“不知道,跑出去玩了吧。” “哦?是吗?” 痴儿点头如捣蒜。 因着痴儿这一个谎,南山阁上下都受了罚,几个还想辩解的送到人牙子直接发卖了。秦书墨当着众人的面直接给了如今是府内总管的海童一脚,踹的海童嘴角渗出了血迹,“日后夫人身边儿若再离了人,你便也不用在这府里当差了。” 春夏因着身份特殊些,秦书墨未多苛责,但也是罚了半年的月银。春夏自知痴傻的主子命令不能听,却还是照做了,是自己的问题,虚心受了罚。 南山阁动静大,大到住在紫竹苑的虫儿都听到了,虫儿将手中给秦书墨做的中衣放到一边,问霜儿,“那边儿发生了什么?” 自从虫儿成了秦书墨的房里人,霜儿就被指派着伺候起了虫儿,看着虫儿那张脸,心中不知想些什么,浅笑着答:“夫人自醒了之后脑子便不好了,今日是夫人把下人都赶了出去,自己一人在南山阁玩,是以公子才动了怒。” “那位不是说乃是公子的启蒙夫子,还是前吴的太子妃么,公子怎的就让她变成了这府里的夫人。如今还怀着身子,也不知道外头的人该怎么给公子泼脏水了。”虫儿很是不赞同,软糯的性子也生了几分抱怨。 “您在公子身边儿伺候了那么多年,知道的,公子最是护短。” 虫儿笑笑,“那位以美貌闻名,也不知道美成什么样儿了,公子虽护短,但是护短的法子那么多,也不用拿了夫人的名头来护着。” 霜儿只点点头,并不接话。见过李悠然和虫儿的下人,心里都有数,如今住在紫竹苑的不过是个替代品,颜色出身皆比不上南山阁那位,如若不是南山阁的那位痴傻了,想必也容不得这个替代品。也就紫竹苑的这位拿自己当个正经主子,瞧自从南山阁的那位醒了,什么时候来过紫竹苑了。 虫儿是被勒令不准去南山阁的,虫儿也没多想,毕竟南山阁的那位痴傻了,一个傻子有什么好看的,只当着秦书墨是护着她,何况她一向听秦书墨的话,当真就一次也没去过,连叫人去张望的心思都没有。 今夜听到动静,想着公子动怒,也连着有一阵子没来了,公务繁忙,外头说的话也不好听,自己该尽一份侍妾的责任。虫儿换了身衣裳,想着公子不爱她敷粉,便只用了口脂。带着霜儿去了书房那条路上守着,盼着能看到公子。 此刻怒气还没消的秦书墨坐在房中,春夏忌惮,也不敢上前伺候,痴儿坐在对面,对着一桌子吃食吃的不亦乐乎,特别是那辣口的菜,很快就见了底。都说酸儿辣女,秦书墨想着莫不是这肚子里是个儿子?其实他想要个女儿来着 ,最好如她母亲一般。 秦书墨意识不到自己已然把那还没生出来的孩儿当成了自己的,还理所应当的觉得这孩子生出来了必要跟着他姓秦,想着男孩儿和女孩儿的名字这怒气不知不觉中就消了。看用了丸子的李悠然也没再吐,心里放了心,丸子里头加了保胎的药,一日一粒拿来给这痴儿当糖豆子吃正好。 “好吃吗?” “好吃。”李悠然摸摸吃饱了的肚子,瞥见这身上的红色又扭头对着秦书墨道:“我们什么时候洞房花烛。” 第147页 春夏一旁听着恨不得钻到地砖的缝里,都怪自己瞎给姑娘说什么,这下可好,怎么弄。看见秦书墨眼色,春夏识相的关门退了出去,心道姑娘别再挨打了才是,那手心的肿还没下去呢。 她倒是不担心秦书墨对李悠然做什么,先不说李悠然怀了身孕行房不便,主要是春夏压根儿就不觉得秦书墨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距离那日变故还不到半月,沈江还尸骨未寒,秦书墨只要有一点儿敬畏自家姑娘的心,也不会这个时候做什么。 等孩子出生,那个时候秦书墨再和自家姑娘做一对正经夫妻,那孩子也叫秦书墨爹爹,这不是挺好的。乱世民风开放些,春夏丝毫不觉得自家姑娘二嫁有什么不妥,只盼着李悠然别再想起往事,就这么开心的过完这一辈子。 叫人伤心的事儿实在是太多,一桩桩一件件叫人想起来那心也是抽抽的喘不过气,春夏思想简单,那些事儿那些情绪都藏起来,只安心的守着李悠然过日子,等孩子出世,人丁兴旺些,那日子过起来也就没那么难了。 屋内的秦书墨不知春夏心中所想,倒是专心的给怀中的人儿揉捏,毕竟是怀着身孕,那腰就总是发酸。 “对对对,就是这里,再捏捏。”痴儿嘴巴上说着,那手摸到自己后背给秦书墨指路,好叫他多捏捏,捏的舒服了,就哼哼唧唧个没完。痴儿声音本就粘腻,大声叫着舒服还不会让人起什么旖思,这小声在自己耳边哼哼就着实让人受不了。 手上是不显怀的细腰,眼前是莹白修长的脖颈,透着角度能看到精致的锁骨以及幽深的沟壑,耳边则是黏黏腻腻的哼哼唧唧,凑的太近,人儿身上香气则萦绕鼻尖久久不去,秦书墨明显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起了势头再下不去。 同样感受到变化的痴儿扭头疑惑的看着秦书墨,“我今天乖乖吃了饭,你怎么还在身上藏了个棍子。”言毕那屁股很是不舒服的在秦书墨怀中扭了扭,左扭又扭都躲不开那棍子气的直接伸了手。 “你怎么把棍子藏在这里?”痴儿拿手摸了摸。 本就憋地辛苦,被直接这么一上手,绕是秦书墨耐力再强也不小心从口中漏出一丝声音,捉了痴儿的手,将痴儿紧紧抱在怀中,埋于痴儿颈间,秦书墨便再不愿抬头。 牙口扯了恼人多余的衣衫,双手一开始还隔着布料触碰聊以慰藉,之后便扯开更加放肆,许是太过绵密,那牙口就渐渐发了很,痴儿原本还觉得挺舒服的挺着往前凑,嘴里哼哼唧唧个没完,后头吃痛直接拧了秦书墨的耳朵。 “你干嘛咬我。” 秦书墨情未退,欲还在,被扯了耳朵也不恼,面前这副场景也实在叫人恼不起来,只见痴儿半卧,腰肢纤细,粉红处带着晶莹,那是他留下的。凌虚髻些微散乱,痴儿斜眼一瞥,叫人疯狂。 待埋头继续,不想再被咬的李悠然直接给了秦书墨一巴掌,“你不乖,不许咬人。” 这一巴掌是把秦书墨打清醒了,眼中逐渐清明,静默了半晌,给痴儿穿好了衣裳,拢了拢衣领子,拆了繁复的发髻,抱在怀里哄了半天才找了个理由出了南山阁。 春夏若是常年伺候秦书墨,便能察觉秦书墨这次走的步伐比平时快了许多。回了屋内见李悠然揉着胸口,还当着是又不舒服想吐了,忙上前问,“姑娘怎么了,可是闷的慌?” “不是。”李悠然指了指胸口,“夫君咬我这里,痛痛。” 春夏汗颜,恨不得听不懂才是,解开了衣领子往里看了一眼,还好还好没有什么痕迹,就是多了点口水,也不纠结这个,带着李悠然去了净室沐浴更衣。 痴儿这头在玉池里玩水玩的全然忘了刚才的事儿,疾步赶回书房的秦书墨一路心不在焉,路上还被石阶绊了一下,海宝后头跟着还好奇公子这是咋了,连路都走不好。 看到小道间早已等候多时的虫儿,秦书墨也没拒绝,跟着去了紫竹苑。 这夜,紫竹院叫了三次水,霜儿换了三次被褥,待天色微亮第四次进去换被褥时,一向冷静自持的霜儿都有些受不住红了脸。以为终于消停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里头便又传来吱吱呀呀的床铺晃动之声,以及虫儿难耐的低吟。 第二日主子留宿紫竹苑的消息就传到了春夏耳朵,由于之前沈江从未有过妾室,连通房都未有过,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会儿却让春夏恼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沈江:“我死不瞑目。” 作者跪地:“对不起,我管不住秦书墨这个狗儿子。” ☆、第七十八章 春夏知道了,身为个下人也不能把秦书墨和虫儿怎么样,更不能和如今的李悠然说道埋怨,人家根本就不懂。春夏看了一眼此刻正玩秋千笑地李悠然,叹了一口气,只好安慰自己,罢了,罢了,只要秦书墨能护自家姑娘一生,那些情情爱爱上的纠结那么多也没意思。 第148页 时间一转眼过去了三个月,逼近年关,秦书墨每天也不知在外忙什么,每日只能晚间来南山阁陪李悠然坐上那么一会儿便又得出府去。 自从自家姑娘痴傻之后,春夏一步未离开过这座府邸,消息很是闭塞,外头发生了什么那是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知道,也没心思去打听,索性就不管了。 李悠然这日晚间用完了饭,摸摸肚子,扭头问春夏,“我是不是吃的太多了,这个肚子怎么越来越大,我玩都不方便了。” “小祖宗,和您说多少次您才能记得您肚子里是装了个孩子啊,可得小心点。”春夏扶着李悠然坐到了椅子上,按照惯例给痴儿揉捏起来。 “你老说我是个孩子,难不成我这肚子里头还装个我不成,春夏你定是脑子不好了。” “......” “快过来给我捏捏,难受死了。” 快八个月的肚子了,看着倒没其他有了身孕的肚子那么大,人倒也没怎么长肉,就是那身子总是肿着,尤其是那个脚,肿的看着很是白胖可爱。 算着时间刚好二月头上生差不多,春夏帮着揉捏完了腰间又转向那肩膀,“姑娘您可想好了要给咱们未来的小主子取什么名字了吗?” “叫啥,叫水煮白菜,叫辣炒鸡丁。” “使不得使不得,这里头是个孩子,日后也会长成如您一般的姑娘或者小子,这名字可得慎重些。” “那就叫慎重。”吃饱了就犯困,痴儿揉了揉鼻子,最近真是睡的越来越多了,不行,得少吃点,不然睡死了怎么好,死了没的玩没的吃也太难受了。 屋子里生了地龙,痴儿光着脚在地上来回踩着自己影子,时候还早她也不想上床睡觉,只来回踩着自己胖胖的影子,秦书墨进门也不知道。 “屋子暖和,也不可露着脚,寒从脚生,小心些。”上前捉了痴儿的手,拉着人儿坐到了床上,痴儿凑近鼻翼翕动嗅了嗅,嫌弃的捂了鼻子,“你身上一股臭味和一股子呛死人的味道,脏死了。” 痴儿嫌弃的太过夸张,秦书墨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讪笑着揉了揉痴儿的的头发,转身去了净室。 秦书墨洗的太久,李悠然等的眼皮子都打架,说实话秦书墨身上老是藏跟棍子,她找了那么久都找不到,难不成给缝皮里了?那上次看的志怪集子不就说妖怪能把皮子缝在身上吗?难不成这夫君是个妖怪? 想到这些痴儿的眼睛蹭的明亮了起来,困意不在,看了一眼外间的春夏,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春夏会意知道这是自家姑娘又要和秦书墨去玩了,自觉地退了出去,去了侧间。 痴儿蹑手蹑脚地进了净室,没看到脑子里想的什么妖怪,秦书墨那皮子也好好的套在身上,不过那人怎么不动了?又蹑手蹑脚的往前凑了凑,瞥见这夫君好像是睡着了,痴儿又想到那志怪集子上说有些妖怪可附身人体,灵魂出窍之时便是一副睡着的萎靡模样。 认真看了看眼前的夫君,睡着了吗?睡着了,萎靡吗?很是萎靡。 碰见妖怪要怎么办!斩妖除魔啊!痴儿琢磨了琢磨,虽然夫君是个妖怪,但是对自己也挺好的,虽然自己不忍心收了他,叫他吃些苦头认自己为主子应该也没问题。是以无比利落的给了秦书墨一巴掌,这一巴掌用足了力气,侧间躺着的春夏听到脑子又是一激灵,这主子又是玩什么把戏。。。 被打醒的秦书墨睁开了眼,有些没搞清楚状况,最近太累,净室的玉池又过于舒服,就睡了过去。秦书墨捏了捏眉心,脸上的疼痛有些迟钝的传来,撇了一旁兴奋的不正常的痴儿,无奈的笑了笑。 起身拢了袍子,身法快的痴儿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觉得自家夫君果真是个妖怪,穿个衣服都穿的这么好看。 瞥见痴儿仍是光着一双脚踩在地上,秦书墨也没有教训她的力气了,揽着痴儿一同出了净室。 “你是不是妖怪。” “不是。” “那我能不能拿桃木剑刺你。” “可以。” 挂在窗子上的那柄桃木剑是痴儿看了志怪集子之后秦书墨特地叫人做的,比起其他的显得格外的圆润,一剑刺向秦书墨的肩头,“妖怪,快快显形!” 肩头无什么感受,但是痴儿的举措实在太过滑稽,“过来。” 李悠然磨磨蹭蹭的坐到秦书墨身侧,秦书墨捏了捏痴儿越发圆润的脸蛋儿,“杀妖怪不都是刺胸口么,你怎么刺的肩膀。” 歪着脸往那手心蹭了蹭,眯着眼舒服的往秦书墨怀里一歪,“我不舍得。” 短短四个字,让秦书墨心中有一道壁垒崩塌,这一感受来的太快,走的太迅速,让他自己也未曾抓住。把痴儿拥在怀里,亲了亲痴儿的额头,“我虽不是什么妖怪,但是也确实在外受了伤。” 第149页 “可是你看起来很好。”痴儿也不是那么傻的。 “受了内伤。” “那怎么办?”抬头看着秦书墨光洁的下巴,线条在这个角度看去觉得格外的叫人着迷,亲了亲那下巴,痴儿拿鼻子蹭了蹭眼前人的鼻子,也不离开,就这么贴近了,瓮声瓮气道:“你是不是去偷吃蟠桃给王母娘娘打了。” 将痴儿推开,秦书墨不客气的指了指两腿之间,“这受了伤,你的口水才能帮我疗伤。” 痴儿不疑有他,解了寝衣裤子的系带,惊呼一声躲到床角,“你还说你不是妖怪,你身上怎么有那么丑的东西!” “我若是妖怪你便怕了吗?”语气在痴儿听来甚是可怜。 李悠然又盯着那东西看了看,只见以眼睛可见的速度逐渐膨胀,又丑又恶心,痴儿舍不得自家夫君,看着伤势这么重,将心一横,唾了口唾沫在手上就闭着眼上了手,几息过后,“伤好了没?” “没有,你这么用口水疗伤是不管用的。”秦书墨撒谎不带打草稿的就摁了痴儿的脑袋。 半个时辰之后,痴儿摸着腮帮子呈大字型躺在了床上睡着了,嘴角还挂着白色晶莹的好似口水。秦书墨有些不忍心的摸了摸痴儿的脸,给痴儿盖了被子,躺在一侧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唤了春夏过来守着,疾步去了紫竹苑。 连着这么些日子没进内院,一得空就来了自己这儿,虫儿脸上散发着叫人难以忽视的羞涩红润,上前伺候着秦书墨脱了鞋袜,抬脸娇羞道:“公子可要先沐浴?” 鼻尖还萦绕着痴儿独有的香气,衣衫半露跪坐在自己身前的样子不断在眼前闪现,因着那肚子怀着身孕,视觉上心理上都给了秦书墨强烈的刺激。没回虫儿的话,低头看见露出的那一抹肚兜边缘,伸手覆在那红莲刺绣上,丝帛撕裂之声。 这夜,霜儿在门外听到了与平时不一样的动静,以前都是虫儿低吟浅叹,今日,虫儿似耐不住似的变成了讨饶,在后来,那声音一浪高过一浪,霜儿直接退至院门出,只当听不见。 住在紫竹苑附近的下人房里的婆子听到这声音,啐了一口,瞧不上的模样和旁边的婆子碎嘴,“听说紫竹苑那个是主子买来的丫头,后来爬了主子的床才抬了身份,当着不是个正经人家出来的,你瞅瞅这声音,浪蹄子。” “谁说不是呢,这声音,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人肏似的。” “主子爷眼巴巴地找了个长得像夫人的受用着,这得对夫人是多爱啊。听说这夫人原本是太子妃,看咱主子爷对夫人看重的样子,莫不是在夫人还是前吴太子妃的时候两个人就有了首尾了?” “这哪说的清,不过主子爷长的那样儿,女子都爱俏模样,爷们儿长的俊,真有什么不稀奇。” “那前吴的太子当真憋屈,生前就被人带了绿帽子,死了不知道就算了,自己媳妇儿还被正大光明的抬了夫人。连孩子都说不清,啧啧,有权有势也就那样儿。” “行了行了,睡吧,主子的事儿掰和不清楚,咱们也管不着。打理好自己一亩三分地就得了。” 婆子碎完嘴就睡下了,南山阁睡的正香的李悠然被什么刺激到似的,突地就坐了起来,睡在脚踏边的春夏听到动静,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问道:“怎么了姑娘,要如厕还是要水喝。” “夫君人呢?” 春夏疑惑李悠然怎么这么问,平时秦书墨也不在这歇息的啊,“怎么了姑娘。” 原来睡了许久的痴儿梦中又想到心心念念的志怪集子,想到夫妻之间都是同塌而眠,怎的自己夫君从来都是让自己一个人睡,才有了眼前这么一出。 起身穿了鞋子就要去找秦书墨,春夏拦不住只好伺候着痴儿穿了大氅,夜里寒凉,凉忙让小丫头弄了手炉来,一出南山阁只好跟着痴儿在府中兜圈子。 一旁的小丫头支支吾吾的对着春夏道:“这会儿主子爷在紫竹苑呢。” 痴儿耳朵尖,听到了就扯着春夏要去紫竹苑去找秦书墨,春夏在寒冬腊月的天气里硬生生流了几滴汗,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第七十九章 到了紫竹苑门口的时候,春夏便听得苑里头传来的声音,急忙拉着痴儿,“姑娘,我们回去吧,主子爷这会儿估计在忙。” “忙什么,忙死了天黑不也得困觉。”痴儿不管,见门关着,就直接拍了大门,“夫君,快出来!我们回去睡觉啦!” 春夏抚额,“小祖宗,快别叫了,小心到时候主子爷打您手扳子。” 痴儿对手扳子还是很害怕的,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春夏,“为什么我喊夫君回去睡觉他就要打我手扳子,他和我睡觉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你就老吓唬我。” 第150页 李悠然摸摸脑袋,里头的声音还没停,琢磨了琢磨觉得不对劲,夫君常和自己说,只有他才能和自己做些亲密事儿,虽然那些亲密事儿时常让她手酸腮帮子酸,但是那个时候夫君样子是很享受的。又琢磨了琢磨,做亲密事儿的时候自己也时常发出这种声音,但是没这个声音大,因为夫君老捂着她嘴,说是再叫就不行了。 难道夫君正在里头和别人做亲密事儿?!痴儿怒气直冲头顶,明明和自己说是只能自己和他做的,现在竟然还和别人搞这些!还想打自己手扳子!痴儿越想越气,转身就要推开那门。 痴儿的手还没碰到那门,那门就自己开了,霜儿探头看见李悠然一行人,脸色极为古怪,小声对着春夏道:“你怎么带着夫人就过来了?”说完又拿眼神瞥了瞥里头,“这会儿里头主子在干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不拦着。” “我...我得拦得住才行啊。”春夏一脸苦涩,那是真苦。 “你不要在这挡着,我要去找夫君!”痴儿挺着个肚子径直上前,霜儿怕冲撞了贵人,也不敢伸手拦着,只好后头小声念叨,“夫人快别去,小心主子爷生气。” 几个丫鬟苦不堪言的跟着,眼见着痴儿就要到了房门口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齐的冲着痴儿噗通一声跪下。 屋外的动静不小,听到隐隐约约传来的春夏声音,秦书墨停了动作,起身拢了衣服,看了一眼不知所以的虫儿,“衣服穿好。” 虫儿低头一看,满目的青紫,今日公子也不知怎的了,这档子事儿平时都还算温柔,这回发了狠似的弄自己。屋外的动静虫儿也听到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谁这么大胆子大半夜的跑来叨扰。 起身乖乖穿好了衣服,拿了件披风给自己披着,看了一眼只着寝衣的秦书墨,伸手又拿了一件披风。 门外李悠然不知道春夏几个怎么就跪下了,刚说了几句让几人不许跪,身后的房门就开了。几个丫鬟头看着地面,低的更低,恨不得埋那地上叫人看不到才是。 痴儿只见自家夫君只穿了个寝衣就站在门口,而随后跟出的那个女人连看都没看自己,先给自家夫君披了披风。 呵呵,哪来的姘头!痴儿怒气上涌,上前就给了秦书墨一耳光,声音格外的脆响,吓的地上几个丫鬟身子抖了抖。 秦书墨脸被打的一歪,还没反应过来,只听那痴儿大叫,“你骗我!你个狗儿子!你哪找来的姘头!长得也没我好看,你眼瞎啊!” 天下女人如出一辙,无论性格如何不一,无论脑子是否灵光,那吃醋的劲儿都是一样一样的。吃醋的同时还少不得比比那腰肢,比比那脸蛋儿。 夜色昏暗,刚才离得远了没看清李悠然长什么样子,这会儿凑近了虫儿才看清楚了,看清楚了的那一瞬,心中溢满酸楚,为什么,为什么,和自己长的那般像!或者该说,自己为何和她长的那般像! 痴儿乌发未梳发髻,尽数披散,昏暗夜里都无法忽视的柔顺光泽叫人想探手摸一模,好亲手感受那顺滑,身上穿的,里头是织女苑独有的料子制的寝衣价值不菲,外头套的那黑狐领子的大氅则更是难寻。黑衣墨发,衬得痴儿那张脸格外的莹白,衬得那双唇格外的红润,简简单单的颜色配着这姿容,叫人只有仰望的份。 那双眼睛眼尾略长,此刻那眼神格外明亮,丝毫看不出是个脑子烧坏了的人,虫儿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想起以往公子说自己这双眼睛长的甚好,原来源头是在这里。 高贵低贱,虫儿自嘲看了看自己特地缝绣的浅粉色寝衣,以往喜爱的颜色,此刻看起来是那么的刺眼。原来自己不过是个赝品,还是上不得台面的艳俗,与眼前这位根本比不了。不过心中总有希冀,止住了眼睛的酸涩看向秦书墨。 秦书墨回过神,摸了摸脸,好笑的看着痴儿,能耐了,一晚上给了自己两耳光,刚想张口说什么,痴儿又大叫,“你快说啊,你干嘛去和别的女人困觉,你不是说我只能跟你睡觉吗?!那你怎么跑去跟别人睡觉了,王八蛋,你骗人!” 骂不过瘾似的,又转头对着虫儿,“你不许跟我夫君待一块儿!不许凑那么近!”说完就伸手使劲儿推了虫儿一把,虫儿猝不及防的就被推到了地上,而秦书墨的眼睛从开门那一刻就没从痴儿身上离开过。 控制不住眼泪,虫儿哽咽唤道:“公子。” 秦书墨拦住了再欲上前的痴儿,“差不多可以了,不许再欺负人。”又冲着地上跪着的几人道:“你们是死了是吗?” 霜儿春夏等人这才反应了,霜儿连忙上前扶起倒在地上的虫儿,而春夏和几个小丫鬟面面相觑站至痴儿一旁,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第151页 “你干嘛,你还凶我!我怎么就欺负人了!你就是个狗儿子!王八蛋!” 将咋咋呼呼的痴儿拢在怀里,捉了那不规矩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这么冷的天闹什么,走吧,夫君带你回去睡觉。”说完就当真牵着痴儿出了紫竹苑,丝毫不介意那丢了脸面的一巴掌,更不在意痴儿一路的骂骂咧咧。 待人出了苑门,虫儿再见不得那人的身影,明明身上还被那人的气息笼罩着,明明刚才还融于一体,倚门相望,不愿挪步。 “外头冷,主子您还是进去吧。夫人痴傻,莫放心上了还是。” “霜儿,你早知我长的像李悠然了是吗?” 霜儿不言,算是默认。 虫儿自嘲的笑笑,转身回了屋。 南山阁内,痴儿那张嘴就没消停过,秦书墨也没理,对着跪在地上的春夏道:“下次若是夫人找我,派人唤了就是,何必叫她冬日跑来跑去,着了凉岂不麻烦。” 春夏刚才看了一出大戏,这会儿还没回神,除了点头也不知道干嘛。 “府里头的丫鬟还是差了些,等后头请个嬷嬷来教教你们,管管规矩。”搁下了茶碗,看了一眼注意力已经被其他东西吸引住的痴儿,又道:“稳婆已经找好,奶娘明日海童会带来一批,你叫夫人挑个喜欢的。” 春夏继续点头。 “下去吧。” 春夏低着头,忙不迭地退了出去,不是她害怕,是当真尴尬,从小看着长大的人成了自家姑娘的夫君,天天听痴傻了的姑娘说些两人都干了什么事儿,这就够叫人受不了了。这回还叫姑娘带着感受了一回什么叫捉奸在床,呵呵,着实够精彩。 踱步走到痴儿身前,将痴儿从脚踏上扯到身前,“说说吧,姘头这词儿从哪学的。” “书上。” “狗儿子呢?” “书上。” “以后不许看些乱七八糟的。” 李悠然又怒气腾腾的推了秦书墨,“那你也不要看我,看你的姘头去。” 顺着痴儿推搡的胳膊,顺势将人儿搂在怀里,“别闹,让我抱抱。” 抱着抱着,就抱到了床上,痴儿看着头顶上的织花烟色帘子,舒服的谓叹,这狗儿子怎么这么会伺候人呢,良久,抱着狗儿子呼呼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秦书墨匆匆离府,昨夜里闹的太晚,加上痴儿身上幽香太过撩人,导致今早差点儿就迟了,秦书墨看着寒雾中的王宫大殿,忽的就嫉妒起了此刻在床上睡的四仰八叉的李悠然。 这日酉时,秦书墨正在书房看着书文,脑中盘算着如何费最少力气劝降退居闽地的吴国军将,又想到周将军那一批十万军马,如今吴国风雨飘摇,在他看来实在是没有什么争夺天下的资本,荆州一战吴楚之间就已经定了胜负。 脑中思绪不断,门口海宝踌躇着不知道怎么和里头的主子爷说,来回踱步的脚步声叫里头的人思绪被干扰有些烦躁,厉声道:“还不滚进来。” “何事叫你连话都不敢说了。” “紫竹苑的主子...自戕了。” 半晌都没得到回应,海宝抬眼头悄悄看了一眼,主子爷看着倒是没什么反应,但是那眼神是带着惋惜的,毕竟从来没犯过什么过失的伺候主子爷那么多年,说死了就死了,这里头的缘由估计还是为了那张相似的脸。 海宝心内叹了口气,不知是叹虫儿命薄,还是叹虫儿痴傻,一个男人的心当真就比自己性命重要了? “罢了,好好安排后事吧,看好了下人的嘴,别让夫人知道了。” 待房中无人,秦书墨仰躺在椅子上,一脚踹开了案桌,桌子上的东西悉数散落,两枚印章掉落在地引起了注意。 拾起一看,阴阳文印上刻着相同的几个字,愿生生世世结为夫妇。 秦书墨自嘲一笑,拳头紧握,用了内力,在张开手那手中便只留粉墨。 作者有话要说:秦书墨:“阿然是我的,只能和我生生世世在一起。” 作者:“珍惜好你偷来的时光吧,狗儿子。” ☆、第八十章 除夕姑苏城更胜以往的热闹,百姓们好似因着之前的那一次苦难,这次冲着节日把姑苏城装扮的比以往还要繁华喜庆。 鳞次栉比的摊贩,售卖着各种各样的玩意儿,苏州河前头则是各种小吃摊,李悠然挺着个即将临盆的大肚子,在一个专门做小混沌的摊贩桌子上吃的不亦乐乎。 春夏看着那肚子,又看看那桌子上的油污,很是不赞同,耐不过主子兴致好,而秦书墨又纵着。 拿着帕子给痴儿擦了擦嘴,捏捏那越发圆润的脸蛋儿,“可还想吃什么?不是一直吵着要吃辣的么,吃了这么些混沌可还吃的下?” 第152页 “要的要的,要去吃粉,那粉做的又辣又香,我闻着老早流口水了。” 痴儿一开口又引的旁人注目,美貌妇人不少见,美貌的过分的妇人就不多见了,因着美貌摘了帏帽的时候就引起了旁人的窃窃私语,这会儿见美人开口那样子不是一般的天真,与那嚣张逼人的美貌倒是不相衬。 秦书墨给痴儿带好了帏帽,又细心的扶着痴儿起身,旁人看着啧啧称叹,想不到这般的人物对自家妻子这般细心,有些原本还觉着自家男人不错的,这会儿被比的都是心里不舒服。 瞅瞅人家,模样长得俊,对女人又好,也就那般神仙似的人儿才能配上了吧。 李悠然拽了拽秦书墨的袖子,小声道:“我一路走过来怎么老有人指着我,不知道说些啥?” “估计是觉得阿然你美得像个妖精。” “真的假的,我好看的都不像人了吗?”痴儿乐呵呵的,丝毫没想到自己戴着帏帽路上很多人都看不到自己模样,春夏低着头在后头跟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一行人刚在吃粉的摊子前坐下,就见一圆脸,着紫衣的姑娘死死盯着。 痴儿被盯得不舒服,冲着那女子做了个鬼脸儿,“看什么看,我又不是妖怪,我就是长得好看。” 那女子抿着嘴,显得十分倔强,待上前和李悠然说些什么,被旁边的公子按了下来,“行了湘儿,今时不比以往,莫生事。” 秦书墨和春夏认出了几人,没有作声。 慕容狄拿下姑苏,除了一开始的万箭齐发并未对姑苏百姓如何,而当时留在姑苏的世家就只有周家了,除了几个老古板誓死不从自刎而亡,其他便都向慕容狄投了诚。慕容狄心怀天下,对投诚者也诚心相待,周家几人也在朝谋了个一官半职,慕容家不重世族,周家那风光比起以往,称的上是落魄了。 姑苏比楚国国都益州繁华,迁都至此,改为金陵,不过老一辈儿的喊习惯了,改不了口,口头上便也一直称作姑苏。 痴儿吃的多了终于满足,起身就想去前头的灯会凑凑热闹,一起身看着那圆脸的姑娘还是一脸的莫名其妙盯着自己,痴儿不喜,上前就指着圆脸的姑娘,“你干嘛老瞪着我,我都说了我不是妖精了。” 周湘再忍不住,挣脱兄长的掣肘,起身对着李悠然认真道:“你是真的痴傻还是装的痴傻,姑苏上下如今议论纷纷,你知道议论什么吗?”周湘说的激动,逼近痴儿,“说前吴太子沈江死不瞑目,绿帽子天下皆知,我虽未曾心悦沈江,也知沈江对你如何,你如今躲在秦府享受着一切不该享受的,还成了秦书墨这种人的妻子。” 秦书墨疾步上前将痴儿护在怀里,却挡不住周湘的言语。 “你知道他都干了什么吗?沈江的爹娘,吴地的王上王后你知道怎么死的吗?你又知不知道你李家,你李悠然的爹娘是怎么死的吗?!” 周湘还欲再说,被秦书墨冷厉的目光吓住,一时语塞。 这点儿骚动引的行人驻足,见过李悠然和周湘的百姓也气不过指指点点。 “太子一声英明就毁在这个女人身上了。” “护城的时候还以为是个好的,结果爹娘的死都不顾还成了秦大人的夫人。” “我要是她我一头撞死算了,这般活着被人戳脊梁骨有什么意思。” “那孩子估计也不是太子的,呵呵。” “当时我看见的,太子如果不是为了护住她,也不会万箭穿心死的那般凄惨。” “你们给我闭嘴!”秦书墨怒道。 海童海宝此次出行没跟着,一众侍卫没有眼力见儿,看到主子爷怒了才上前将百姓拦住。 周围言语好似魔咒,分不清是谁在说什么,有个别激动的,就想上前推搡,侍卫挡着,也就只能挡着,不能对没犯事儿的百姓做什么,痴儿被这动静吓得躲在秦书墨怀中一动不动。 “李悠然你看到了吗?听到了吗!你只要有一点儿良心,你也不能成了秦书墨的夫人!” “行了湘儿,跟我回去。” 周湘被兄长拉着,出了人群,那眼神仍旧不甘心的盯着被秦书墨护在怀里的李悠然,她不信,那样的人物怎么就痴傻了!她宁愿李悠然当初城破之时死了,也好过留下这么多让人说道的谈资! 周围百姓见周家的公子走了,也不敢上前再说什么,人群一散,秦书墨便感觉怀中人儿的身子松懈了些,捧起痴儿的脸,也不顾周围人的眼光,在痴儿额头轻轻一吻,“不要听她们乱说,都是嫉妒你长的好看,乖,我们回去吧。” 痴儿反常的听了话,带上帏帽牵着秦书墨的手,一路再无什么话语。 第153页 晚间沐浴之后,秦书墨将人儿拢在怀里,低沉的嗓音将灵异志怪的世界诉说的栩栩如生,白天受了惊吓,这会儿的宁静祥和就格外的让痴儿安心,歪在秦书墨的怀里,揽着他的脖颈,微微抬头亲了亲那下巴,“夫君。” “嗯?” “沈江是谁?”李悠然摸了摸胸口,“为什么他们说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心里就突突跳的厉害。” 秦书墨一愣,心中不知怎的就慌乱了起来,放下了书,巧舌如簧如他,这会儿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谎言来圆,沈江于他有伯乐之恩,军营中多番教导,虽说二人有观念不同,但他是敬重沈江的。 搂着痴儿的胳膊越发的收紧,秦书墨有些害怕,他怕若是有朝一日痴儿醒来,那面临自己的又是什么。李悠然行事为人于自己颇多相似,秦书墨想着如若自己醒来发现这般该是如何反应,答案有些叫人心惊。 不死不休。 感受到夫君的不安慌乱,痴儿破天荒的体贴了起来,拿鼻子蹭了蹭夫君的鼻子,“那沈江定然是妖怪对不对,所以夫君一听就怕,我一听也怕,但是夫君那么厉害,一定可以把妖怪打死的。”说完又蹭了蹭。 话说的天真,让秦书墨心中无比柔软,曾经无数次他也问自己,为何一颗心就给了这么个人,清醒之前对自己怀疑,揣测,甚至为了吴国还对自己起了杀心,偏偏又是她,在年幼时期陪他读书写字。 许是她太美了吧,秦书墨内心自嘲,自己也不过是个普通男人,年幼时期一直面对的是这样的,惊艳的美,日后眼中心中又如何容得下别人。 痴儿拍了拍自家夫君的后背,哼起不知名的儿歌,声音一起,秦书墨就想到自己五岁时在李悠然的院中练字,当时日光和煦,她就那么仰躺在摇椅上,嫌太阳晒,脸上还盖着本书,大袖垂落在地,头发也不束,就那么乱在脑后,一副慵懒模样。 时隔今日想起,记忆没有模糊反倒越发清晰,清晰的甚至能记得当时海棠花落的花瓣位置,更能记得那大袖衣衫上的精美刺绣。 后来发生了什么秦书墨不知,痴儿也不知,只有春夏第二日来唤两位主子起身时,才看到自家姑娘将秦书墨搂在怀中就这么睡了一夜,竟不突兀,格外的和谐。 这样也好,春夏心道。 大年初五晚上一过,秦府上下都显得格外的紧张,这紧张不为别的,就为了南山阁的主子昨夜胎动,正主儿倒是乐呵呵的,主子爷的反应就太过了,吃着饭呢手中的碗都扶不住了愣是给摔碎在地上,摔了碗觉得不吉利还特地拿了红纸烧了一遍。 昨夜没事儿,今天早上那动静就更是不得了,天还没亮呢不知道咋呼什么就非得叫一众稳婆守着,连朝堂都不去了,就守在府里,主子爷这样府里的下人能不紧张吗? 到了正月十五这天,紧张了这么久的秦府下人终于能松快松快了。 期盼已久的孩子,终于开始生了,虽说生的时候动静闹得有点大,主子爷从朝堂跑回来靴子都掉了一只。 稳婆没拦住,主子爷冲进了产房。 春夏姑娘哭得有点夸张,海童海宝两位爷紧张的话都不会说以外,其他都很顺利。 孩儿一声啼哭,秦府上下那脸色是比过年都喜庆,这没日没夜折腾的日子总算是完了,殊不知这小豆丁一出生,那日子才叫望不到头。 春夏抱着小主子,脸上又哭又笑,小丫头长的真好看,那头发和自家姑娘一样浓密,那眼睛也格外的清澈明亮,连一众稳婆都说这是他们接生这么久最好看的孩子了。 秦书墨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小豆丁,没多留恋,而是坐到了床边抱着痴儿久久不动。 痴儿乐呵呵的,“我刚才看见你哭了哦,你哭的样子一点也不好看,怪吓人的。” ☆、第八十一章 月子第一天。 李悠然扯着头发,“我要沐浴。” 秦书墨,“不可以。” 痴儿连续扯了不知道多少根头发之后,秦书墨捧了一铜盆的热水,亲手给痴儿擦净了身体,这夜,秦书墨在寒冬腊月的天气里去洗了一次冷水澡。 月子第三天。 李悠然扯着头发,“我要沐浴。”指了指乱糟糟的长发,“这个也要洗。” 秦书墨,“不可以。” 痴儿连续扯了不知道多少根头发之后,秦书墨捧了一铜盆的热水,亲手给痴儿擦净了身体,头发也仔仔细细的洗净,用了内力烘干,这夜,秦书墨又在寒冬腊月的天气里去洗了一次冷水澡。 月子第十天。 李悠然戳着小豆丁的脸蛋,“她的脸像棉花,我好想咬一口。”随后是婴儿的啼哭。 第154页 秦书墨急忙从痴儿嘴中抢下他的秦佩,交给春夏,黑着脸看着痴儿。 痴儿委屈,流泪,扯着头发,“我要沐浴。” 这夜,秦书墨连续第十次在寒冬腊月的天气里洗了冷水澡。 月子第十一天。 秦书墨起了热,烧了两天才好转。 月子第十五天。 痴儿看着正在喂奶的奶娘,看着秦书墨疑惑问道:“为什么她的奶奶上会有黑色的毛?我的就没有?” 至此奶娘再没在痴儿眼前喂过奶。 月子最后一天。 李悠然扯着头发可怜兮兮的看着秦书墨,“夫君,你为什么都不亲亲我了,也不和我做亲密事儿了,春夏说是你年纪大了不行了。” 秦书墨眼角抽了抽,自己今年算虚岁也就才十九,怎么扯的上年纪大三个字,随后身体力行的表示了自己年纪没大,并且摸了摸嘴角的奶渍,这生过孩子的女子,当真别有一番滋味。 一旁痴儿则捂着腮帮子睡死了过去。 出了月子三个月后。 天气回暖,南山阁的花儿逐渐开了,痴儿不必再在生了地龙的屋子窝着,她用纤草拨弄着瓦罐里的蟋蟀,这个是夫君花高价钱买来的,但是夫君却不愿意陪她玩。痴儿琢磨了琢磨,觉得自从小豆丁生出来之后,春夏和夫君都不爱搭理她了,想着想着有些委屈,把瓦罐一扔,看着蟋蟀爬走,两眼泪汪汪,都是可怜人,我也不拘着你们了,自己去玩吧。 秦书墨进了院子就见痴儿蹲在院中泫然欲泣的模样,身上只穿了件春日薄衫,是织女苑新出的布料和样式,如今姑苏城的女子都喜爱上了袒领,可以露出脖颈和锁骨,那腰封做的就更加精致,会将腰儿勒的更细,好显出女子独有的曲线。 这角度看不出那腰细不细,却被领子那一片雪白的肌肤晃了眼,痴儿发髻散乱,披帛早已踩在脚底下,配上那脸色表情,很有一番楚楚风情。海宝感受到了主子爷凉悠悠的眼神,也不敢抬头了,撒了脚丫子走的比平时不知道快多少。 上前捉了人儿手腕,拍了拍痴儿手掌莫须有的灰尘,放到嘴边亲了亲,“怎么了,因着什么不开心。” 将手抽出,转了身不看来人,那嘴巴撅的比天都高,秦书墨被逗笑,将痴儿身子掰了过来,“说吧,怎么了,你说了我就让春夏给你做油焖猪蹄。” 痴儿扭扭捏捏揉了衣角,“小豆丁出来之后,你对我就不上心了,春夏也不耐烦见我,每天就抱着小豆丁咿咿呀呀不知道在唱什么。反正我是知道了,你们都见小豆丁可人,嫌弃我老了!” “什么老了老了,谁又在你面前瞎嚼舌根。” “春夏说的,春夏说我虚岁都二十五了!该拿出些当娘亲的模样,叫我不许再啃小豆丁的脚丫子!为什么不能啃!那么软乎乎的。” “她叫秦佩,你可以叫她佩儿,不许再叫什么小豆丁,乱七八糟的。”秦书墨更正。 “我不!我就要叫小豆丁!”痴儿说着推了秦书墨一把,“还有你!是不是嫌弃我老了!你都多久没有啃我了!也不叫我用口水给你棍子疗伤......”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秦书墨捂了嘴巴拖回了屋内,院中其他一应丫鬟只当没听见,这么久,讲真,都习惯了。 自从月子过后,痴儿就喜爱上了叫秦书墨帮她沐浴洗头发,只要秦书墨帮她洗,那头发保准干的比春夏洗的快多了,痴儿将这个归功于秦书墨力气比较大的原因。这日用过晚膳,秦书墨依照惯例帮痴儿沐浴,洗着洗着那额头鼻尖就出了汗。 一巴掌拍在痴儿腰间,“洗就好好洗,拧麻花吗,一直扭着腰。” “没有呀,只是你身上不藏棍子我都不习惯了,你不是妖怪吗?把棍子藏在耳朵里了?”痴儿说着转了身就要掰秦书墨的耳朵,翻来翻去都没找到,待想翻另一只耳朵,胸口处就感受到了异样。 痴儿舒服的谓叹一声,往前凑了凑。 半晌,“夫君你鼻子怎么流血了。” 秦书墨尴尬的捂着鼻子,这也实在不能怨他跟个楞头小子似的没出息,自从那夜痴儿上紫竹苑将他找了去,便不知从哪学的,每晚必须和她睡觉,若是离了,半夜准醒,并且大哭大闹。他心里有了痴儿,也不愿再和其他女子亲近,可是痴儿因着身孕并不能近身,每每解了心头饥渴却解不了身下炙热。 好不容易终于生完了孩子,念着痴儿身体,过了三个月才敢亲近。 今天不过头一遭,就丢了脸面。 秦书墨抿着嘴唇,将李悠然从玉池中提起,裹了袍子就将人儿打横抱起出了净室,春日夜里并不寒凉,痴儿就那么洁白的躺在拔步床上,映衬肤色更加洁白如玉,让秦书墨的眼神逐渐恍惚,终于,终于...... 第155页 这夜,梦境终于不再是梦境,一切都如实的发生,人儿口中也不会再溢出其他人的名字,扶住人儿摇摇欲倾的腰肢,秦书墨逐渐收紧臂膀紧紧拥住,埋与痴儿颈肩。 “我是谁。” “夫君......” “喊我的名字,阿然。” “书墨...秦书墨...” 灯光熹微,烛影晃动,床幔轻摇,极尽缠绵怜爱,秦书墨渐渐感受不到自已,人儿太过软滑太过绵密,周遭一切渐渐化为模糊,心中情绪溢满,只抱着人儿一次一次不停,不觉时间之流逝。 屋外值夜的丫鬟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给剁了,黄花大闺女儿真是听不了这动静,又瞥了瞥天色,心道主子爷和夫人身子真好,这么久了一点都不嫌累。 一年后,秦佩周岁抓周宴。 秦佩在万众瞩目之下摸了件肚兜,秦书墨当即脸就黑了,盯着丢了肚兜过去的李悠然,“这东西不是和你说了不能示于人前吗?” “可是夫君你不是每晚都要拿了我的肚兜欣赏吗?” 一言震惊四座,周岁宴上达官贵人无数,见状走也不是,说话也不是,只能和周围的人笑笑企图逃过这尴尬。 让人将痴儿带了下去,秦书墨强撑着神色让抓周礼从新进行,只见秦佩一手捉着肚兜不撒手,另一手捉了金锭子啃了满嘴。 这日之后,金陵城关于年少英才的秦将军的谈资更加多了,慕容狄听闻更是叫人赏赐了一箱精美肚兜,很是促狭。 三年后,秦书墨受命攻打梁国,出行之际。 “夫君,你不能走,你走了我睡不着。”痴儿抱着秦书墨一只腿不撒手,蹭了秦书墨一腿鼻涕和眼泪。 “爹爹,你不能走,娘亲会玩死我的。”秦佩抱着秦书墨另一只腿不撒手,蹭了秦书墨一腿鼻涕和眼泪。 一大一小两个人儿让秦书墨无法动弹,与其说是无法动弹,不如说是心软成了一片不忍动弹。 是以,秦书墨请了折子,承诺此仗必赢,之后他便成了百年间第一个带着妻儿上了战场的人。 寒夜深深,漫天飞雪,刺骨寒风如刀子一般刮在每个军将的脸上,这是他们第三次追杀梁无望,这次不如前两次幸运,被引得到了这周山林子,林子太大,一行军将迷了路,他们沿着林中河道前行,却只能原地打转,算着时辰,已有两天。 海宝将烤好的河中鲜鱼递给秦书墨:“主子,盐巴用完,只能凑合着吃。” “无碍。”接过之后一口一口用着,秦书墨盘算着如何才能出了这林子,观其地形并无奇门遁甲之术,想来便是连日大雪叫人寻不得方向,不过无妨,梁无望不过是垂死挣扎,一旦拿下,这至关重要的一座城池便是楚国的了。 天一亮,一行军将又在漫天大雪中行了半日,再待停下休息整顿之时,便见远处一红点移动,再待那红点凑近了,才发现是个名红衣女子,而那红衣女子身侧带着一白衣男子,再看那白衣男子肩膀,还有一红衣女童。 秦书墨心跳如擂鼓,他认出来了,那是他的阿然和佩儿。 雪还没停,红衣女子就这么出人意料地出现了,秦书墨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只海宝眼尖的发现主子爷那眼角比平时多了点东西,是什么东西,不言而喻。 使了轻功飞身到痴儿身前,将痴儿紧紧搂于怀中,连一旁的女童都暂时无法顾及,女童心里难受,好不容易见到了爹爹,可是爹爹竟然只顾着抱着娘亲亲热,伸出小手扯了扯秦书墨的耳朵,“爹爹,你也抱抱我好不好。” 痴儿将脑袋从秦书墨怀中探出,“不行,我还没抱够。” 秦书墨笑了笑,捏了捏痴儿的脸蛋,这才转身想接了秦佩,转头注意到白衣男子,面露惊讶之色,“初一?” 白衣男子点点头。 ☆、第八十二章 多年未见,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再见故人,难免就想起沈江,又难免会想起自己那个初八小师傅,时过境迁,痴儿仍在怀中,一切显的有些叫人唏嘘。 “听闻公子困在周山已有两日,我是特地来寻你们的。”初一说着将秦佩递给秦书墨,“没想到这孩子已经这么大了。” 秦书墨笑笑,也不知初一此话是何意。 “对了,我这次来除了要帮你们出了这舟山,顺便是替初八来说一声,她最近腿脚渐好,吵着要找你给她养老了。” “初八没死?”秦书墨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初一摇了摇头,“那日大军一到姑苏殿下便派我先去李家查探,门口看到尸体,心中惊诧,但也不敢让几位就那么暴尸于众,我本打算将冷公子和李家几位公子的尸体埋到李府后院,再一把火烧了那府邸,谁知正准备埋初八呢,她当时捉了我的手,开口说了一句‘我还没死’,后面我急带初八寻医也没来得及通知你。” 第156页 秦书墨点点头,表示了然,那日之后得到李府被一把大火烧了精光的消息,当时只以为是秦书玉丧心病狂连个府邸都留不得,没想到竟是初一的手笔,想到初八没死,心中很是高兴,“你们如今在何地,当年探子四处查访也寻不得你的踪迹,我当时还以为...” “这个不是我本意,是初八说她那副残废样子太丢脸了,等全好了再来吓唬吓唬你,好叫你心疼心疼,然后多给她点儿银子养老。” 未见其人,先闻其思,发生那么多事儿,初八倒是一点没变。秦书墨扯了嘴角,是个有福气的。 此刻不是叙旧的时候,秦书墨也不耽搁,率着众人跟着初一打算先绕出这个怪圈,有了方向做半日整顿再追查梁无望的行踪。 痴儿小童没来过山野林间,一路这里摸摸那里碰碰,路上渴了,就直接抓了一把雪往嘴里一塞,小童跟着自家娘亲后头有样学样,刚捉了雪就被黑着脸的秦书墨喝止。 小童歪着头抱住自家爹爹的腿嗲声嗲气道:“爹爹你就让我吃一口,你都让娘亲吃了我为什么不能吃,亏你还说我才是你的心肝儿,你的宝贝儿。” “你不许和我抢。”痴儿连忙捉了自家夫君胳膊搂在怀里。 忽略痴傻三姑娘的样子,注意力都被这格外狡黠灵慧的小童吸引,初一对这个肖似沈江的小童充满了无限好感。 其实一开始他也没说实话,多年带着初八四处寻医问药,消息极为闭塞。如若不是这次初八央求他来找秦书墨,初一也不会知道当初的姑苏城,如今的金陵城的百姓口中谈及沈江,更多的字眼竟然是绿帽子。 这次本意是来算账,想着若是那些茶余饭后的谈资为真,就杀了秦书墨,那个三姑娘也不能留,奸夫□□,平白辱了主子的一世英名。 初一怒气冲冲来,一看到小童就乐呵呵的去救秦书墨了。小丫头那张脸,与主子生前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若哪里不一样,则是遗传了三姑娘那双妩媚的眼睛,却更圆润,比其母显得更为活泼些。 如此初一心中便明了,是秦书墨救下了三姑娘,又代为抚养主子的遗孤,顶着百姓骂名,可称可赞。初一记得那日,若不是秦书墨眼尖阻止住了自戕的三姑娘,否则一尸两命,那主子真是死的冤枉了。 初一思想简单,他一生忠于的主子就只有沈江一人,沈江一死,也没心思再去护着吴地的王上王后,且为了这天下一统,死的人早已太多太多。脑海思绪划过听到的消息,秦书墨前去招安,唯有王上沈崇不同意,坐在龙椅上就那么睁着眼睛去了,而王后在那日与主子匆匆一面之后就撒手人寰。 李家两位,也因着姑苏城破郁郁而终。 上前抱起小童,乐呵呵的用着轻功逗小童玩儿,初一摒弃脑海那些前尘往事,主子有后,而且如此聪慧可人,三姑娘忘却前尘开心度日,这就已经是最大的福气了么不是? 初一用着轻功带着小童玩,看的李悠然无比兴奋,摇着秦书墨的胳膊不断央求,秦书墨不允,就开始又哭又闹。海宝看着这么大个人,长了那么个模样,这么个痴傻德行,看的他眼都疼,也不知道初一把夫人和小主子带来干嘛,这不是添乱么。 殊不知当时面对抱着自己衣袖不撒手的痴儿和小童,初一心中是有多么无奈。 行了估摸三里地,海宝蹲在地上发现异样,是燃过火的残留,且还未被大雪覆盖,想来之前那拨人经过此地没有多久。 与此同时,方向感记忆力极好的初一也察觉出异样,明明来时那棵树的样子不是这般,念头一闪而过,身子比脑子反应更快的躲过了暗处的冷箭。 秦书墨将痴儿护在身后,表情略带不屑的看了远处,垂死挣扎,今日就叫你梁无望命丧周山。 暗处冷箭齐发泄露了行踪,梁无望没想到秦书墨手底下的军将反应速度那么快,两拨人马数量旗鼓相当,迅速混战在一处,初一没上前应战,而是护着小童躲在一颗大树后,这点情况,他相信奈何不了秦书墨,当初战场此人的骁勇,历历在目。 凡事总有意外,痴儿不知为何一群人在一起打架,只当好玩,拿了个树枝窜身就出去欲帮着自家夫君,初一护着小童阻拦不及,红衣的李悠然就那么闯到了战场之上。 梁无望注意到红衣的李悠然,他知此人是秦书墨的夫人,听传言这夫人就是秦书墨的命根子。事到如今梁无望根本就不在乎自己是否能活着出了这周山,即使活着回去,此战几乎全军覆没,回去也是一命呜呼,若能杀了秦书墨,同归于尽,不枉自己一世英名也不算亏。 第157页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梁无望从秦书墨左边一闪而过,后者反应极快,将右手的兵器抛到左手,反身刺出,同时传来衣帛皮肤撕裂之声。 鲜红的血液滴落在洁白的雪地之上,无人在乎,连鲜血的主人也恍若不觉,直直朝着红衣女子而去。 痴儿来不及害怕就已经被一双手推了出去,她知道那是自家夫君护着自己,心内并未埋怨什么,哪知痴儿身子太过轻薄,秦书墨着急之下用了几分力气,就见那红影落入湍急的河道之中。 好在海宝得用,迅速跳入河中去救他主子爷的命根子。 雪簌簌落下,却盖不住那红,本是宁静无争的林间一瞬变成了修罗地狱。 冷,刺骨的冷,头痛欲裂,摇摇欲坠,李悠然感觉到不适,嘴张开想呼吸,却涌进大片的河水,窒息将她包围,恐惧将她笼罩...原本还觉轻薄的衣料,一碰这水好似千斤拉着她下坠...下坠...黑暗的好似深渊。 李悠然突的挣扎起来,她看到那向她游来的身影,背着光看不清楚脸色,夫君吗?夫君...夫君...秦书墨..秦书墨...沈哥哥...沈哥哥是谁... 沈哥哥...沈江... 灵光乍现,脑中瞬间清明! 往事一幕幕在脑中闪过,幼时沉默的少年,说只娶她的少年,一步三回头的少年,那是她的沈哥哥...最后画面定格,漫天的箭雨,嘈杂的声音,自己声嘶力竭的尖叫,万箭穿心! 心中酸痛难忍,痛的她放弃了挣扎,闭上眼,任由自己坠落,无边的黑暗... 郊外不便,军将们用披风拢起屏障好让将军给夫人换了衣衫。 秦书墨此刻心慌的用着内力帮痴儿暖着身子,手掌之下是痴儿冰冷的身体,微微抖动,宣示着自己仍旧有着生机,一旁是佩儿可怜的哭泣,心中越发慌乱,失了往日的镇定。 “娘亲...你快醒醒,不要吓我,我答应给娘亲啃脚丫子好不好...”小豆丁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小手还不忘给秦书墨捂着胳膊,小双小小手掌早就染满了红色,“爹爹,你不要再流血了...佩儿看着好害怕...” “佩儿不怕,爹爹无事,娘亲也会醒,乖。” 过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手掌下的身体终于暖了起来,给痴儿拢好了自己的披风,抱在怀里又暖了半晌,怀中人儿才悠悠转醒。 眼神不复以往的天真,此刻那双漂亮的眼睛,带着复杂的情感看着自己,秦书墨心中一沉。 “放开我。”语气冰冷。 察觉到自己娘亲不同寻常,小豆丁捉了李悠然的手,“娘亲你怎么了,不要这样,爹爹会难受伤心...” 甩开幼童的手,李悠然撇过脸看都不想看那幼童,推开秦书墨,起身就打算走,走出不过几步,就被人拉住,李悠然顺着惯力转身给了身后之人一巴掌,清脆响亮,震惊的周围一众军将扭过身不敢再看。 “阿然,不要这样。” “我的名字也是你叫的吗?”李悠然无不自嘲的笑了笑,声音冷冽的比这冬日山间的风还刺骨,“你究竟有何等的腌臜,才敢趁着我思绪紊乱之际做了那等事。” “放开我。”李悠然再一次重复。 秦书墨紧抿的嘴唇,不愿松开的双手,幼童一旁的啼哭,都让此刻的李悠然无法忍受,挣脱不开,逐渐歇斯底里。 “阿然,我求求你,阿然,看看佩儿,不要这样。”话语是这么无力,姿态是从所未有的卑微,伸手想将眼前人抱在怀里,却被推到一边。 “不要碰我!”李悠然尖叫,“你不要再碰我!恶心至极!” 李悠然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声泪俱下,“你知道我现在这里有多恨么?如果当年不救你母子三人,便不会导致如今的惨剧,沈哥哥不会死,娘亲不会死,爹爹不会死,我大哥二哥若愚更不会死...” “我和沈哥哥唯一的血脉,你却让她喊你爹爹,好一场鸠占鹊巢的戏码。”笑的露了疯狂之态,“住着当初的太子府,霸占沈哥哥的妻子和孩子,你当真如此心安理得么...” “我恨你,更恨我自己,我不会原谅你,更不会原谅我自己!” 一旁的初一都有些听不下去,三姑娘偏执,和殿下情深难舍,没想到带出来会发生这些,初一懊悔不已。 幼童哭的嗓子都快哑了,初一上前抱了幼童却被挣脱,小小人儿跑到自己娘亲身边捉着娘亲的衣角,“娘亲,爹爹受了伤,你不要这样了...佩儿以后乖乖的再不和你抢爹爹了,娘亲不要这样了...爹爹还在流血,好多血,娘亲...” 哭声叫人不忍,秦书墨被小小人儿的这些话酸到整颗心都在痛,抬眼看着李悠然,他的阿然。 抽出衣角,仿似陌生人一般看着腿上的幼童。 第158页 小豆丁没见过自己娘亲这般,只觉得害怕,怯声叫了一声娘,被狠狠推开,小豆丁不敢再哭,只当是娘亲不喜她哭才这般,小手抹了抹脸上的眼泪,擦了一脸的血迹。 怯怯的上前,被推开,又上前,再被推开,嘴角抿的很紧,无法再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李悠然却不理,扭头在冰天雪地中一人向前行着,身后何人何事何音她根本不想理会,此刻她心中脑海中只不断闪过那时沈江浑身是箭的跪在地上护着自己的样子。 “忘了我,好好活着。” 忘了我... 忘了我... 李悠然无声的流泪,她怎么可以真的将沈哥哥忘了,怎么可以...... 被皑皑白雪倒映的日光刺了眼,好似幻觉,只觉入眼的红,到处都是红色,那是沈江的血,可是自己在干什么,嫁给了别人,还让她们的孩子喊了别人爹爹,李悠然觉得恶心,跪在地上干呕起来,嘴里不断念着沈哥哥,沈哥哥,便在这一片白茫茫的世界昏死过去。 ☆、第八十三章 周山一役,大胜而归,慕容狄大为封赏,秦书墨一时在朝中风头无两。 江常乐在朝中一向与秦书墨交好,这日下朝喊了秦书墨一同去喝酒,酒桌上看着对面的人一口菜不动只顾着狂饮酒,很是不对劲,虽不好打探别人家事儿,江常乐还是踌躇着开了口:“你从周山回来一副死了媳妇儿的样子,咋了这是?和兄弟说说,在下虽然是个孤家寡人,但也可以给你出出主意。” 自讽的笑笑,将一杯烈酒一饮而尽,觉得杯子太小喝起来不解愁,唤了小二,“给我拿壶来!再换上最烈的酒!” “秦大人,你得知借酒消愁愁更愁的道理啊!”江常乐看不下去夹了菜给到秦书墨的碗里,“光喝酒不吃菜,伤身。” “呵呵,伤身不可怕,伤心才最可怕。” 听了这话,江常乐知道就是为了儿女情长犯了愁,他未经情爱,不知情爱何等伤人,极为不理解,“秦大人你若是为了某家女子伤心大可不必,你这副俊模样,又前途无量,何愁没有称心的姑娘么。” “那你说,若是你的夫人,怀了你的孩子,心里却一直想着别的男人,你该如何?” 江常乐拍桌而起,极为激动,“若我的夫人当真有了这等事,定然是要休妻!” 秦书墨疲惫的摇摇头,“她巴不得我休了她。” “这这这...这种女子秦大人何苦还在此心伤啊。”江常乐刚说完便见秦书墨肩头渗出了血迹,“哎哟,这还受着伤啊,怎么能这么喝酒,小心邪气入体,伤身,伤身呐。” 伤口又裂开了吗?秦书墨后知后觉的看看肩膀,月白色的长袍显的血迹极为明显,可是他却感觉不到痛,心中念着若是伤的再狠些,是否,是否他的阿然就能心疼他,随后又自嘲的想,若是能,哪怕舍了性命也值得。 可是秦书墨知道,不会,绝对不会。 江常乐扶着酩酊大醉的秦书墨出了酒楼,书生体力不支扶不住,秦书墨的身子倒落躺在了迎面而来的女子脚下。 精致的缎面海棠花刺绣,海棠,阿然最喜海棠,抬眼看了来人一眼,无不失望的闭了眼,任凭自己世界天旋地转。 “秦书墨这是怎么了?”周湘问。 江常乐和周湘兄长也叫好,见过周湘几次,想着自己冲撞了人家姑娘,便抱歉解释道:“秦大人这是为了他夫人心伤,周姑娘快别问了,怪可怜的。” 周湘嗤笑一声,“他能如此心伤,想必是李悠然想起来了吧,呵呵,以那位的性子,怕是要闹的不得安宁。”随后又蹲下身子对着酒醉的秦书墨嘲讽道:“你个无耻之徒,趁人之危鸠占鹊巢,当着天下女子都爱慕你这副模样吗?” “太子殿下何等人物,又与那位是何等的情深意长,因着你这种卑劣之徒死后清名不在,你今日下场,活该!”周湘说完也不管江常乐指责的神色,利落的离开。 躺在地上看着夜空大笑,原来,呵呵,原来都是这般想,她也是,阿然也是.... 江常乐扶起秦书墨,嘴巴上念叨着,“可怜啊,可怜啊,诶!”肩膀上这位和那位前吴太子妃的轶事他又何尝不知,他不像别人觉得秦书墨卑鄙,与秦书墨同僚几年,江常乐心知这位不过是心怀百姓,那么多性命,若是这位不投诚,姑苏只怕就要被血洗刷一遍了;若是这位不说那太子妃和他有些首尾,又如何能保那可怜的女子和那肚中的胎儿。 君上说不杀那都是场面话,私底下派个杀手谁防的住,冷家怎么死的,江常乐光听传闻都够怕的。 他生于乱世,家世清贫,不如其他世家子弟常年衣食无忧。江常乐从幼年时便见多了受到战争波及的老百姓的苦难,也见多了年迈的老姝,儿子战死沙场,孙子也入了军营,而在家门口每日苦等孙儿归来的样子。 第159页 每每战事一起,世人只知谁输谁赢,谁方损失了多少兵将,又有谁人能想想这些军将也是普通百姓;又有谁能想想这军将背后的家眷该是何等境况! 跟着前吴太子一起死,固然能名垂千史,可是那有个屁用!江常乐心内暗暗骂了一句,都是一群没见过老百姓苦日子的,身后虚名有何用,他人言语议论一二又如何,脑袋挂自己脖子上,能吃能喝能见到明天的太阳,这才叫实在。 在江常乐心中那些沽名钓誉的人都是狗屁不通,那个周姑娘,自己享受着,还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甚是虚伪!呸,江常乐心里啐了一口。 把秦书墨交给海宝时,江常乐格外心疼的对海宝嘱咐:“回去记得煮点醒酒汤,夜里寒凉,看好你家主子爷。” 海宝点点头。 府中没了往日热闹,那可人儿再不会守着一张床等他一同入眠,也再不会缠着自己讲灵异志怪的故事,更不会面贴面的告诉自己她有多喜爱夫君。 “去南山阁。” “主子爷,这......”海宝想起夫人那冰冷的样子,那脚怎么都挪不动。 “去南山阁。”秦书墨重复。 “是。” 到了南山阁院门前,院门紧闭,而春夏守着门口的佩儿,秦书墨强忍着醉意,才看清自己的佩儿在院门前趴着膝盖上睡着了。小手上拿的是以前和痴儿一同最喜欢的风筝,如今那风筝已变成了两片。 秦书墨小心翼翼地上前,看清了佩儿脸上的泪痕,轻声对着春夏道:“阿然还是谁也不见吗?” “是。”春夏抹了抹眼泪,“姑娘如今看不见东西,也没了言语,除了奴婢送点东西,劝着还能吃一点,其他时候就呆呆坐着。” “对佩儿还是老样子?” “嗯,姑娘今日发了脾气,还扯了这风筝。”春夏很是心疼,“小主子不愿意走,就在门口守着,说是睡在娘亲身边儿才能睡得着。” 秦书墨点头,以往夜里都是三人睡在一起,佩儿最是粘她娘亲,还时常嫌弃自己占地方,若不是当时痴儿粘自己,只怕自己就要被赶到书房了。 想起快活的往事,心中越发酸涩,抱起睡的辛苦的小小人儿,“佩儿,不要在这里睡,小心着凉,病了就难受了。” 小豆丁揉了揉眼睛,看到自家爹爹,小手搂着自家爹爹脖子,“爹爹你又喝酒了,娘亲老说这个味道臭臭的,你怎么还喝啊。” “无妨。” “爹爹你放我下来吧,你衣服上还有血,佩儿自己能走。”小豆丁挣脱了秦书墨的怀抱,牵了秦书墨的大手,“走吧爹爹,今天娘亲又不理我们了。” 摸摸小豆丁的小脑袋,“风筝坏了心疼不心疼,爹爹从新给你做。” 小豆丁摇摇头,抬头冲着自家爹爹笑了笑,“没事儿,我和娘亲最喜欢这个风筝,我让春夏姑姑帮我补一补,以后还会一起放的。” 幼童太过懂事,叫人心疼,春夏早就拿帕子抹了眼角的泪,海宝也背过身偷偷擦了擦眼角。 秦书墨忍了忍,抱着小豆丁去了书房,一夜未眠,就那么守着小豆丁整整一夜。 第二日,春夏做了以往姑娘爱吃的吃食和治雪盲症的药,端着去了,小豆丁则是怯生生的跟在她春夏姑姑身后不敢出声。 李悠然仍旧穿着旧袍,头发也不梳,就那么在躺椅上晒着太阳。 “姑娘,该用点吃食了。”没有回应。 “您想那雪盲病好了也该用点儿,主子爷特地写的配方,不会对您腹中胎儿有碍。”没有回应。 春夏将吃食放在地上,跪在地上流了泪,她实在无法接受姑娘这副样子,这副样子折磨众人,还不如痴傻着,想过无数姑娘醒来的境况,都没想到自家姑娘能这般狠心。 额头一下一下磕在地上,很快就见了血,小豆丁心疼春夏姑姑,上前护着不给磕,春夏哭的更凶,对着那躺椅上安静的似没了气息的人说着:“姑娘,当春夏求您了,不为您自己,为着您肚子里的孩子行不行,您要保重自己才能保着孩儿。” “主子爷当初也是不得已,姑苏那么多百姓,那么多吴地军将,怎么能说不护就不护着了。” “李家的人都没了,就剩您一个,为着回报李家的恩情,主子爷也断断不会放任您自戕啊。” “姑娘...春夏求您了,好好活着好吗,您不是个看不开的人啊。” 你不是个看不开的人,李悠然想起曾经沈哥哥也是这么说,脸色稍微有了些变化,李悠然抚了抚脸,自己看着像那么开得开的人吗? 从来不是,从来不是。 春夏见李悠然有了些反应,抹了抹眼泪,捧着吃食一口一口喂着,看着自家姑娘好似行尸走肉般的嘴巴一张一合,心中滋味无法用言语表达。 第160页 “你走吧春夏,不要再带秦佩来,她是秦书墨的女儿,不是我的女儿。” 小豆丁听到这话,抿着嘴,不敢哭,更不敢上前,贪恋似的看了看娘亲那张脸,才牵着春夏的手乖乖出了南山阁。 回头的片刻,春夏看到自家姑娘头上生了白发,紧紧捂着嘴,不敢再哭,牵着小豆丁疾步走了。 当夜,小豆丁发起了高烧。 哭了许多次,嗓子也哑着,夜里时常待在南山阁门口不舍得挪步才惹了寒气起了热。 看着高烧不退的小豆丁仍是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牵着自己衣角乖声道:“爹爹不要怪娘亲,佩儿会很快好起来的。” 秦书墨心里最后那一道防线崩塌了,取了剑就冲去了南山阁。 南山阁院门紧闭,一剑就被劈成了两片应声塌落。 屋内没点蜡烛,以往生气勃勃的人儿就那么披散着头发坐在床前,无声无息好似鬼魅。 “李悠然,你到底想怎么样!” “佩儿起了高烧,嘴里还一直念叨着娘亲娘亲,那是你和沈江的骨肉,你是得有多么狠心才能这样对她。” “她是你的女儿,不是我和沈哥哥的。”声音凉凉,毫无感情。 情绪憋闷的无处发泄,秦书墨将剑硬塞到李悠然手中,“不是恨我吗?不是后悔当年救了我们三人吗?杀了我。” 眼神空洞,透着虚无,李悠然推开离得自己太过近的秦书墨,“我不恨你,我恨我自己。” “我自负聪明一世,实则糊涂一生,自以为运筹帷幄,实则废物至极。没有秦书玉和我的恩怨,沈哥哥不会死,爹爹娘亲不会死,我李家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死。” 说的太过冷静,让秦书墨心惊,将人儿抱在怀里,“不要想了,都过去了,我们好好过日子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 脖颈传来凉意,第一次,面前这个男人第一次流泪,可惜自己还看不见,当真有些可惜。 “你不要假惺惺的如此了,秦书墨。护着我的方法千千万万,你何必非要让我成了你的夫人,如今天下皆知我李悠然还是太子妃时就和你秦书墨有了首尾,你让沈哥哥泉下有知如何安心投胎。” “幼童不知爹娘是谁,你不知道吗?你如何心态才能让幼童喊你这么多年的爹爹。” “阿然,你还是怨我。” 没再传来回答,人儿安静的好似一个木偶。 再一次将剑柄塞到李悠然手中,“恨我就杀了我,阿然。” 凉意在手掌中蔓延,人儿握紧了剑柄,起身指着虚无的前方,秦书墨闭眼前倾。 皮肤撕裂之声,李悠然手抖了抖,瑟缩了,往后退了几步,巨大的罪恶感将她湮灭。 许是这退缩的几步又给了秦书墨希望,秦书摸不顾心头伤口,上前将人儿搂在怀里,不停的吻着人儿的眼睛,“阿然,我知道,你心中是有我的对不对。” “你只是一时接受不了对不对,没事,阿然,我给你时间,我能等。” 手中能感受到血液滴落的粘稠感,她什么也看不到,她的世界一片黑暗,一片深渊,李悠然闭上了眼,两行眼泪无声留出。 这夜李悠然做了个噩梦,她梦见自己牵着沈哥哥的手行走在姑苏城街上,而两旁百姓皆对他辱骂鄙视。 “戴着绿帽子还不知道,还为着这种女人死了,啧啧。” “英明什么,不过是给他人做嫁衣。” “我要是他真的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这种女人。” “天下的笑柄哈哈哈哈,回头史书记载吴地太子,绿帽子是离不开了。” 沈哥哥突然回头,面无表情,只流两行血泪。 惊醒之后再无睡意,看着以往二人情丝缱绻的屋子,李悠然抱着膝盖,再未入眠。 ☆、终章 “小主子已经大好了,这会儿跟春夏姑娘玩的开心,主子爷,您歇息歇息吧。”海宝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僭越的开口劝道。 秦书墨连着半个月都没怎么歇息过,每日只睡两三个时辰,其他时候不是处理公务,便是守着秦佩,夜里还时常去南山阁就那么看着李悠然也不出声。 海宝不理解,为什么自家主子这么低声下气的去哄去求,那位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当真太过狠心。 太阳穴隐隐抽动,连日的休息不足让秦书墨也有些吃不消,但是他不敢睡,一睡着了梦境里便都是李悠然闭眼流泪的样子。 那夜以为李悠然心防松动,没想到不过安静了一会儿就要去找那对阴阳文印。 本是一人一个的物件儿,却因着和沈江一同去了军营而放在书房留存,也因着放在书房留存而在秦书墨的手中化为了粉末。 那时人儿明了他沉默的意味,露出厌恶不屑的表情,讥讽冷笑,让他仓皇而逃。 第161页 冲着海宝安慰式的摆摆手,“无碍,人可接到了?” “回主子爷,估摸着再过个一炷香,初八姑娘和初一公子就该到了。” “嗯,客房收拾妥帖些,多准备几壶好酒。” “爷,您可不能喝酒了啊,您旧伤未好再添新伤,喝酒不行啊。” “多嘴。”秦书墨将一团废纸丢在海宝身上,“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下去。” 叹了口气,海宝退出了书房,抬头看看天,又叹了口气,这天气和那位似的,又冷又凉。眼见着就要下了雨,海宝加快了步伐,但愿初八姑娘过来,能给主子爷解解愁。 不若当年的圆脸盘子笑眯眯的月牙眼儿,初八整个人瘦弱了很多,那腿因着当年的毒,走路也吃力。 “怎么这么个反应,心疼你师傅我这个腿?算了吧,我都习惯了,姑苏那回我捡回条命都跪在佛祖面前谢了不知道多少回了。不妨事儿不妨事儿。”初八很是无所谓的拍拍秦书墨的肩膀,见着那肩膀马上渗出了血,惊讶道:“你这都从周山回来多久了怎么这肩膀胳膊的伤还没有好。” 冲着初八笑了笑,有些庆幸初八一如当年精神,秦书墨摇了摇头,“老是裂开,不妨事儿。”眼睛注意到那微微隆起的肚子,瞥了初一初八几个来回。 “别看了,我和初一成亲都多久了,肚子都快四个月了。”初八冲着秦书墨拍了拍初一的胸口,“这位求的我。” 看不惯初八脸上格外嘚瑟的表情,初一嘀咕,“明明就是你死气白咧的非得嫁我的好不好。” 秦书墨笑了笑,只当二人是在打情骂俏。 故人相见,酒免不了,初八好酒却碍着肚子不能喝,看着初一秦书墨很是馋嘴,“等生了,我定要和你们喝个不醉不休!” “行了吧你,你那点儿酒量。”说完这句,初一想起往事,若不是喝酒误事,哪能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在初八面前露了短儿。 “酒可不是个好东西。”初一道。 “错了,酒可是个好东西。”秦书墨仰头饮尽壶中酒,喝的淋漓,喝的畅快,一时醉意,脑海中便又浮现人儿音容笑貌。 初八见着自己这小徒弟全然没了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想开口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让着初一和小徒弟多喝喝,自己起身退了酒桌,去了南山阁。 时近黄昏,府邸好似没变又好似全然变了,雨后晚霞漫天,隐隐还能看见云端浅浅的彩虹,彩虹之后仍有乌云未散,平添些烦闷。 初八看了看断裂还未修复的残余门框,挠了挠头,自己这徒弟还真是,这么吓人干啥。 屋门大开,只留冬日的帘子,门口站着能感受到里头地龙热气涌出,进了屋,丫鬟们守着呆坐在床边儿的李悠然寸步不离。 头发未束,只着寝衣,整个人瘦的有些离谱,初八凑近了,那几根白发尤其刺眼。 “三姑娘,我是初八。”初八轻声唤道。 床上抱着膝盖的李悠然仍旧呆滞地看着远方,毫无反应,初八乐呵呵的上前坐在床边,见眼前人还是无什么反应也不气馁,就有声有色的说起这些年她和初一之间的事情。 连着几日,初八都会到南山阁陪着说说话,李悠然只听着,从不出声。 “肖夫人也过来了,知道三姑娘你记起以前,肖夫人便也想过来和你叙叙旧。姑娘你是不知道,肖夫人和梅掌柜又重新成了亲,这两年日子过的不错。”初八说着又念叨了好些才出了南山阁。 一日后。 “你们都退下吧,奴家和三姑娘叙叙旧。”肖夫人见丫鬟们不动,笑了,“且安心些,有奴家在这儿,你们夫人不会有事儿的。就是烦你们这些丫鬟跟看犯人似的看着,三姑娘才吃不下饭你们知道不知道。” 丫鬟们这才挪了步,见屋内只剩二人,肖夫人捉了李悠然的手,“姑娘,奴家这回受公子所托,却不是劝你来的。” “姑娘你这般行尸走肉的活着,不顾自己也不顾肚子里的孩子,奴家想问姑娘一句,心里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如果铁了心不愿意和公子在一起,奴家可以帮你。” 听闻这话的李悠然稍微有了反应,转头笑问,“我若是不想活了呢?” “奴家这句话不好听,姑娘莫见怪,说错了你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行。若是姑娘没有想活的意思,每日何必再吃那些填肚子的东西,纵然丫鬟看着不能上吊,不能割了腕子,可若是你不吃东西,谁也逼不了你。” 肖夫人又笑了笑,“奴家也没有激将法的意思,姑娘心中所想奴家也多少猜到些,公子多年悉心照顾,姑娘心中说没有动容那是假的,如今这般活着不想活,想死又铁不下心,不过是怕欠了公子恩情。” 第162页 李悠然听着并无反应。 “姑娘向来是个人物,不是这般矫情犹豫不决的人,若是对俗世毫无留恋,不如死了痛快清净,一味的这般折磨众人当真看着恶心。若是不想死也不必这样,可离了府邸,也可去做了姑子,想必公子也不会拦着。”肖夫人说的不客气,从怀中掏出个药罐塞到李悠然手中。 “你心中喜悲常人不知,如人饮水,奴家也不会规劝姑娘如何,这药罐里是保胎去母的药,用了之后胎儿会健康出生,但是母体会被吸的油尽灯枯。公子恩情不难还,这往后的几个月,姑娘正常些,不是这番不死不活的样儿折磨旁人,留个孩子给公子,就当报恩也足够了。” “姑娘自己考虑要不要用这药,这番姿态,真无必要。” 肖夫人走了,又留一室安静,李悠然摸了摸手中的药罐,不大,若藏着别人发现不了,仰躺在床上思考着肖夫人说的话,自己如今这般是矫情吗? 呵呵,是够矫情的,也够恶心的,不死不活吊着是图什么,若是以往自己碰见这种人也会说着不如去死了。恨吗?恨,这恨却不是对着旁人,姑苏死伤无数,归根结底还是因着自己,秦书墨私心所为也合情理,唯有自己是不应该。 多年过往在脑中一遍一遍闪过,李悠然噙着笑渐渐沉入梦乡。 这日之后,李悠然渐渐恢复了食量,虽不愿意用治眼睛的药,但总算有了些生气。 对着小豆丁不亲昵倒也未像之前那番反感,偶尔还能和小豆丁说上几句,只是仍躲避小豆丁的触碰。 小豆丁每日不厌其烦的在李悠然耳边说着爹爹,爹爹如何,她也听着。这番改变传到秦书墨耳中,则认为李悠然想通了,愿意慢慢去接受这些事实。 心中大喜,抑制住内心的不安激动,秦书墨去看了人儿试探性开口,“阿然,最近可有什么想吃的?” “嗯,多做些辣的。” 没再冷着一双脸,秦书墨激动的有些不知说什么好,不敢再靠近,只旁边默默陪着,帮着喂些饭菜。 天气再暖和些时候,李悠然气色好了些,也愿意在府中走走,虽仍时常出神不知想些什么,但这样已经够让春夏和海宝几人安慰了。 主子爷总算能每日睡上些好觉,脸上也总算见了些笑模样,小豆丁也开心许多,叫人见了心生欢喜。 春夏帮着李悠然梳头,梳子划过顺滑的头发,春夏柔声开口,“姑娘这般就对了,生死伦常天注定,我们置喙不了什么,向前看才是真的,您有了小主子,不久以后还会再有个小主子。主子爷对您也是一心一意,该惜福些才是。” 李悠然则笑着点点头。 这夜秦书墨喝了个酩酊大醉,脚步直直朝着南山阁的方向去了,海宝没拦着,夫人态度渐渐有所软化,借着醉酒,二人或许能冰释前嫌。 南山阁还点着灯,只因人儿夜里时常要些吃食,秦书墨推了房门,看到里间熟睡的身影,酒意渐渐退了些。 来回踱了几步还是小心翼翼的上前躺在了人儿身侧,见人儿熟睡未觉,抱在怀里满足的阖眼睡了。 黑夜里,只闻一声微不可知的叹息。 日头渐起,感受到日光的秦书墨睁开了眼,怀中温度叫他安心,人儿睫毛微动,秦书墨笑道:“若醒了便别装了。” 李悠然扭动了身子,睁开了眼。 那双往日夺人心魄的一双眼此刻显得空洞,透着空中虚无也不知道想些什么,人儿并未排斥自己,又给了秦书墨莫大的勇气,“阿然,你愿意了吗?” 话语简单,意思深沉,半晌之后,李悠然轻轻翻了个身,沉默,身后之人只当默认。 秦府逐渐恢复往日模样。 秦书墨每日得了空都会去陪着李悠然说说话,晚上并不留宿南山阁,偶尔情意动之时也只将这心尖尖儿的宝贝搂在怀里,并不越了规矩。 他能等,一年也好,五年也罢,他能等,总有人儿愿意的时候。 日子便这般不温不火的过着,李悠然的肚子越发的大,那肚子偶尔看的秦书墨心惊胆颤。 终于熬到了生产这天。 一众稳婆丫鬟那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实在是那肚子太过大了些,好在胎位正,这次秦书墨仍是没忍住冲了进去。 李悠然生的艰难,春夏一旁伺候着也是心惊肉跳,好不容易日子好了些,姑娘可得顺利生产啊。 生了一天一夜,终于迎来了孩子强而有利的啼哭,秦书墨难掩笑容的上前看了看被春夏抱在怀里的大胖小子,伸出手指摸了摸,这是属于他和阿然的孩子啊,有着他的骨血。 “不好了!不好了 !夫人血崩了!”稳婆仓惶大叫,惊的屋子一众人刚落到肚子里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 第163页 秦书墨急忙上前掀了床帐,满目惊心的红!那血腥味冲的人脑子直犯晕! 手足无措,只能紧握住人儿的手,秦书墨语无伦次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屋子一众人前前后后跑着,几个稳婆着急大叫,春夏哭声,孩儿哭声,乱成一团。 用尽最后的力气紧握住秦书墨的手腕,李悠然起身凑近他,那双眼仿佛能看见东西似的散发着光芒,紧紧盯着秦书墨重声道:“将我和沈哥哥合葬,题书沈江之妻。” 人儿闭上眼睛缓缓倒下,再无声息,那双紧握自己手腕的手也渐渐松开,没了温度。 “不可能。” “你是我的。” “生生世世都只能是我秦书墨的妻子。” ------------------------------- 五年后。 天下一统。 开国之君慕容狄将楚改为大宁,成立大宁王朝。 若说大夏之后,乱世只经短短不到二十年便又一统,其中不得不提的人物则是秦书墨秦将军,虽辽人破吴之时天下豪杰对其反应褒贬不一,但是不得不承认,如若世间没有秦书墨此人,乱世还不知要经多少年。 更叫世人啧啧称奇的则是,秦书墨在立国当天便交了兵权辞官而去,后世人不知其去向。 其子秦忆多年以后继承其父亲衣钵,终生守卫边疆。 其女秦佩不知所踪。 ------------------------------- 山中细雨不停,雾蒙蒙的隐着那寺庙叫人看不请。 孤庙中只有一位僧人每日不绝的敲着木鱼不知对着佛祖念着什么经文。 大佛噙着万年不变的笑容,悲悯众生。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终于完结,动笔写这本书的时候只不过是想写个简简单单的乱世的故事,没想到最后写成了这样,心随人物动,不受控制这是我作者之责。 第一本书没什么经验,诸多瑕疵,但是其中日日夜夜,不知废了我多少心血,希望下一本书我能创造更好的人物,更好的故事。 如今悲剧诸多读者不喜,也有很多读者读完或许觉得一定要悲剧完结才可以吗?我可以给个肯定的答案,是的。 不过下一本是个甜文,缓一缓。 最后感谢从开文到完结陪伴我的读者,虽然你们不怎么说话哈哈哈,更要感谢一路陪着我给着我鼓励的两位基友,就是文中留言最多的两位读者了哈哈哈。 哦对了,还有一叫bysnow开头的小可爱,特别谢谢你,给了我肯定给我鼓励。 后面还有篇番外,更新完之后写下一本《阿难很难》,专栏已上传,可动动小指头帮我点个收藏哦。 (鞠躬致谢,小跑着走开,谢幕。) ☆、番外 身上疼痛袭来,昏迷不过几息又再次被疼痛唤醒,桑娘仰头,身子忍不住向上蜷缩,只有这样,好似那疼痛才会减轻些,那羞耻感也会减少一些。 身上公公不断传来猥琐下流的谓叹,桑娘口中象征性的溢出些叹词,好让公公满意。思绪走神之际桑娘侧头,破损的窗户外头是个孩子,桑娘无声开口,只有嘴型。 桑娘怕,她不能叫出声,否则这些腌臜的没了根的不知道会做出什么。 善珍面无表情,她知道桑娘口中说的是什么,“快走。”里头的人又再次无声开口。 转身离开,看到院中杂草上长出了些野花,善珍上前把花儿折了,冷宫这种地方哪里配开些花,花儿被一双小手摧残的连根都不剩。 里头的公公终于出来了,脸上带着形容不出的满足。 “孙公公,这次可得拖人帮我把家书送出去,上次那封有回信了吗?”桑娘捂着肚子弯着腰,肩膀大片的肌肤露出已经全不在意。 又捏了一把面前女子的心口,孙公公砸吧砸吧了嘴,脸上显出笑意,“那是自然,你当着我跟那小顺子似的诓你不成,那狗东西诓骗你,我可不是那种人。此去姑苏甚远,还没消息,且再等等。” 桑娘无奈,只好点点头。 孙公公抬脚正准备走,又看到缩在杂草堆里的六岁幼童,脸上脏兮兮的看不出模样,不知想些什么,往外走的脚转了个方向朝着幼童而去。 善珍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公公,仍是面无表情,她讨厌这些人,这些人身上总是带着令人作呕的腥臊味。 眼睛盯着面前的公公丑陋的嘴脸,感受脖子上粗糙手掌的抚摸,善珍好似感觉到自己拿了把匕首刺进眼前这人的眼睛,鲜血直流叫她兴奋。 可惜,只是想象。 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桑娘,善珍歪着头在孙公公的手掌蹭了蹭,只是那脸仍是没有表情,“公公,善珍想吃肉。” 孙公公眯起眼,笑得很有些得意,“好,等着,夜里给你带点吃的。”从怀中抽出个丝帕递给幼童,“我来之前记得把脸洗洗。 第164页 善珍面无表情接了,感受丝帕顺滑柔软的触感。 孙公公走了,桑娘给了善珍一巴掌,揪着她的头发拖到寝殿狠狠打了一顿,这是桑娘第一次打她,善珍想,并不觉得多痛,只是那么盯着桑娘的眼睛,不发一言。 幼童太过冷静的眼神让桑娘害怕,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时候崩溃的捂着嘴,颤抖着跪下将幼童搂在怀里,“对不起...珍儿...娘亲不是故意的。” “可是...你不能啊,你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怎么可以向那些人示好...”桑娘又想到什么,抹了抹眼睛上的眼泪,“你放心,哥哥马上就会来接我回家了,珍儿你记得,我们的家在姑苏,你的外婆人很好,你的舅舅也很好。我们只要再坚持下,就可以回家了。” 这些话善珍已经听腻了,忽略后面那些,开口道:“我知道会发生什么。”小手指了指桑娘肚子之下,“我看见过很多次了,每次你叫的时候我都觉得你很舒服。” “既然你能,为什么我不能。”善珍又问。 脸被打歪,嘴角留出了血迹,“贱胚子。” 善珍听着桑娘又骂了很多,有些她懂,有些她又听不懂,善珍不理,转身去了院子里头坐着。 夜凉如水,身上不受控制的起了鸡皮疙瘩,善珍好奇自己皮肤的变化,拿着根破旧的簪子挑着皮肤,见了血也不觉得疼,她只是好奇,小胳膊上林林总总不知道多少这种小疤痕。 一旁桑娘拿着个铜盆在清洗,看见白花花的肉,觉得有些可笑,明明那么白的皮子,怎么就愿意躺在床上做了那些事儿了呢。 善珍在院中坐了许久,没有等来孙公公,却等来了医女王荷如。 桑娘有些激动,拢好了衣服上前,“阿如你怎么又来了,禁宫你来回这么多次岂不是太招摇了些。” 王荷如拍拍桑娘的手,“我是今日又听到那些公公在说些腌臜的事儿,估摸着你又受伤了这才过来了,如今这王宫乱的不成样子,没人会管我的,你放心吧。” 说着又埋怨道:“你说你,何苦委屈自己,我都说了会帮你把家书送出去的。” 桑娘摇摇头,“你自己都顾不住自己了,哪里还有银子帮我送家书,你那位不是被关到牢里了,救他出来还不知道得花多少银子。我这身子总归是破败了,多一个少一个又有什么区别,何况这样也不用饿肚子,我欠你的太多了阿如,不能再麻烦你。” 不自觉地流了眼泪,都是一样的为难,没什么好说的。 看着桑娘露出皮肤的青青紫紫,王荷如叹了口气,帮她把起脉来,把好脉又给了她些药丸子,“用着吧,补一补,你这身子亏损的厉害。” “我出来有点儿时间了,我得走了,这是点儿吃的,你和善珍垫垫肚子。”王荷如转身准备走,却感受到阻力,低头一看是善珍扯了她的衣角,王荷如笑了笑,蹲下捏了捏善珍的脸蛋,“怎么了?可是舍不得姨。” 小手指了指那竹筐里的剪刀,“我想要这个。” “要这个做什么。” “剪东西,我好冷。” 前言不搭后语,王荷如不知道幼童在说什么,只当着是要剪了些床幔帘子裹身,天气渐渐凉了这身上的渐渐就耐不住寒了,没犹豫就递给了幼童。 第二天。 孙公公捂着眼睛躺在地上大叫,幼童好似听不见,就那么□□着身子将剪刀一次一次的戳进去,陷入感,满足感,迸发感,刺激感。 还有无数无法描述的感觉。 孙公公死了,桑娘哭着把孙公公埋起来,又打了井水一遍一遍擦洗幼童身体,淤青多么刺眼,不够似的,搓的幼童皮子都泛了红都不住手。 幼童也不呼痛,就那么站着。 哭的眼睛都快瞎了,桑娘一遍遍抱着幼童诉说姑苏的家是多么美好,家人是多么美满,告诉幼童她本应该生活在那样的家族里,一遍一遍,不厌其烦。 宫中没了一个管事公公还是引起了注意,宫人一遍遍盘问查询,王荷如心里不知怎的就想起了桑娘,心里发慌发狠了,夜里又偷偷去了冷宫。 听到是桑娘失手杀了人,王荷如没震惊,只是焦急,无比焦急,桑娘对她有恩,当年若不是桑娘一句话,她早就被人打死了。 “我带你们出去,这宫里是待不下去了,如今宫里也不森严,我们只要躲在粪车里,出去禁宫不难。” 其实都心知肚明,若想出去谈何容易。 “那你心上人怎么办,你不还想着找找关系救他吗?” “来不及想那么多了。”王荷如摇摇头,“快走,孙公公时常来了冷宫欺负些妃子,这事儿不少人都知道,我们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第165页 “好。”有了人帮忙,桑娘又有了希望,急忙忙的跟着王荷如后头。 还没到屋门口,就听冷宫院门被人一脚踹开,桑娘下意识的就将王荷如和善珍二人推到了最里头的大缸处,那是如厕的地方,奇臭无比。 “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出来。” 外头嘈杂辱骂,嬉笑声撕扯声叫嚷声,又归于安静。 桑娘将孙公公尸体埋得及深,一行宫人不过走个过场,并没查看院中情况根本发现不了。本想捉了桑娘抵罪,可是毕竟是君上的女人,哪怕是君上不要的,若是被没根儿的染指了,那一旦彻查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再随便找个太监应付抵罪就是了,是以占了些桑娘的便宜一行人便走了。 桑娘受了些伤,好在无事,拢着碎的不能再穿的衣服,桑娘踱步去了里间,见着王荷如笑笑,“无事了,都走了,既然这样,再等些日子吧。等你那位救出来,我们再逃出去。” 王荷如流着泪点点头。 日子艰难的一天一天过着,转眼又过了两个月,王荷如那位也被释放,万事俱备,二人便打算救出桑娘母女就逃离京都,可惜桑娘熬不到那天了。 善珍第一次觉得紧张,握着桑娘的手,“你不能死。” 桑娘抬了抬手摸了摸善珍的脸,“娘对不起你,等你王姨过来带你走,记得好好过日子。” 幼童有了眼泪,知道了什么叫害怕,她看着桑娘在弥留之际嘴中不断念叨着那昏君的名字,也不断念叨着李家人的名字。 善珍长大之后才知道,桑娘愚钝单纯,被昏君骗了身子带回禁宫转身便丢开了,再没想起,可是,桑娘却真的将那位昏君放在了心上。 王荷如来的时候桑娘的尸体已经冰凉,时间紧急,没时间帮桑娘入土,用帘子盖上,就抱着已然呆傻的善珍出了禁宫。 阳光和煦,王荷如看着前头驾着牛车的相公,露了笑脸,扭头将善珍紧紧搂在怀中,这孩子受了太多的苦,如今逃出来了,日子会变好的 牛车行在乡间小路化为小点,直至看不见。 从此天高海阔,世间再无善珍,只有秦书玉。 作者有话要说:正式完结。 10月22日开始每晚八点更新甜文《阿难很难》 真的很甜, 不用害怕( ̄▽ ̄)" 文案: 上官秋水,南星宫宫主, 自从江湖露面以来, 一直蝉联江湖美人榜第一。传闻上官秋水心如毒蝎,自恋成狂,对自己容貌更是珍惜爱护异常。 某一天, 江湖美人榜突然被一不知名的女子,名曰阿难之人登顶,上官秋水遂派出宫人追杀,更是豪掷万金使阿难登上江湖通缉榜第一,各方江湖高手闻金钱而动,四处查访追杀。 后来.... 阿难抱着沈恻大腿,“大佬救命。” 沈恻挑了挑眉,“我可不愿意和我旧相好反目成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