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羽千澜》 女儿节 又是一年女儿节到了,大街上灯火相映,热闹非凡。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黄花闺女们,今日都着了盛装,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三五成群带着香烛,去巧娘娘庙祈福,好保佑自己能美丽聪慧,心灵手巧,将来能寻得一户好人家。 而巧娘娘庙门外,一个约十岁的小姑娘正扯着另外一个十三四岁左右的少女的衣袖,两人似乎刚拜完巧娘娘,正准备出发去游行的灯市。 小姑娘弯成月牙的眼睛里露着狡黠的笑。 “巧慧姐姐,再过一年,你就要嫁给我哥了,怎么还要求巧娘娘赐你一个好婆家呀?” “千羽你这丫头,就会取笑姐姐我。你再这么爱嚼舌根,你让巧娘娘到时给你配个什么样的郎君好?” 千羽吐吐舌头,摇头晃脑,做起了鬼脸。却听到一个声音自台阶下传了上来。 “千羽,你又给人家巧慧添麻烦了?” 千羽转头一看,乐了,飞扑下去,吊在了一个蓝衣少年的手臂上。 “哥~~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这把嘴把人家巧慧惹生气了怎么办?” “我还以为你是怕我走丢了,才特意来找我的,原来是担心巧慧姐求巧娘娘给她许另外一个婆家,不要你了……” 少年一急了,伸手就朝自家妹妹的胳肢窝就招呼了过去。 “嘿,你这小妮子,越说越过份了!” 千羽怕痒,老哥的“呵痒圣手”她向来是招架不住的,嘻嘻哈哈尖叫着躲到巧慧的身后。少年一个冲劲太大,却撞到了巧慧的身上。巧慧脸一红,把帕子捂在嘴上,假装咳嗽。 少年腆着一张脸,再没敢下手,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地红着脸站着,桃花对朝霞,灼灼映芳华,两人脸上的颜色实在是灿烂得不可收拾。 小千羽悄悄地挪到在两人中间,左看看,右看看,笑嘻嘻地调侃双方: “唉,你们两个呀,一见面就这么对着看,一对上眼,就把我给忘在脑壳后面了。我也太可怜了!” 一句话惹得两人赶紧收回视线。巧慧不好意思地遮挡着火烧似的红脸,眼角带着笑意偷偷瞄着蓝衣少年。 而少年表情窘迫,干脆一反手,揪住千羽,直接抗到了肩上。 “童千羽,你再闹,我就央爹爹跟阿娘给你寻个厉害的婆家,好好收拾你!” 巧慧看着倒挂在哥哥肩上,血气冲头,憋得小脸通红的千羽,忍不住嗤嗤笑了起来。 “千阳哥,我们去灯市上买些巧果子,把这丫头的嘴巴堵上,可好?” “这是个好主意 千羽却大喊了起来。 “完了完了,你们还没成亲就联手对付我了,成了亲我得怎么办啊?” “那把嘴巴乖乖闭上得了 千阳扛着她,向灯市的方向走去,巧慧安静的跟随其后。三人在灯火相映中行走,俊男美女,青衫红裙,如仙如画,个中的浓情蜜意,更是如线如丝,相交相织,羡煞了一干路人,尤其是渴求良缘的未婚女子们。 闹市里,熙熙攘攘,所到之处,胭脂水粉香飘四方。 胭脂水粉香对千羽没什么吸引力,而刚出炉的巧果,到是勾引起了她的兴趣。 “哥,给我钱,我去买巧果!” “你会看秤么?” “……” “算了,我去买吧!你们在这边等我 巧慧浅笑一身,飘然走向挂着“七巧果子”的摊位。摊位人太多了,一个胖乎乎的女人怕是心急了,猛地一插队,把一干人等都挤到旁边,巧慧差点摔倒。童千阳赶忙一跃上去,扶住娇弱的未婚妻。 “唉,算了,还是我来吧 “我跟你一起吧,你不会挑……” 好了,童千羽叹口气,叉着腰,歪着脑袋看着摊位上奋力“拼杀”的两个人,真是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啊!哥哥这辈子好有福气。 突然旁边一阵吵闹打断了她的羡慕。 一圈人外三层里三层围住闹市的一角,貌似有什么热闹看。 童千羽眼睛一亮,哎呀,有热闹看!不看白不看! “反正等着也是等着,看完热闹再出来等也一样嘛!” 于是内心游说自己一番后,便跟泥鳅一样,挤了进去。 扒开老少爷们儿的腿缝,小个子的童千羽还是轻易地挤进了内圈。 人圈里,围着一个小姑娘,正瑟瑟发抖的坐在墙根底下,年纪估计跟她也差不多大,小瓜子脸长得白白女敕女敕的,一双眼睛水灵水灵的。当然,正逢人家哭得正凄惨的时候,格外水灵也是应该的。 小姑娘手里拿着个“卖身葬母”的牌子,正恐惧地看着一帮神态猥琐的汉子。其中一个歪鼻子,小眼睛的男人咧着嘴邪邪地笑。 旁边一个秀才模样的人挡在小姑娘面前,正与歪鼻子汉子对峙。 “刁老三,你平日仗势欺人就算了,怎么连人家一个小姑娘都不放过?你也太缺德了吧?” “酸秀才,滚一边去,你今儿的保护费还没给爷,还敢在这里瞎叨叨,你是想这写字的手废掉呢,还是想以后都不用在这儿卖你那些破字画呢?” “你!” “你什么你,没个三两三,就滚一边去靠墙站!” 秀才一语塞,愤怒地一甩衣袖,看了看小姑娘,一副爱莫能助,只能沉默地回到了自己的书画摊上。 刁老三蹲在地上,模着下巴,如一条蛇一样盯着小姑娘。 “在我刁老三的地盘上摆摊那是要交保护费的,要么,你交了钱,可以在这儿继续卖身,要么,保护费抵卖身钱,你得跟爷走,你选哪一个啊?” 小姑娘眼泪婆娑,也不说话,只是可怜巴巴地望向人群,欺望有个好心人来打救打。 “这刁三真不是好东西,人家小姑娘够可怜的了,还趁火打劫,欺负人家!” 窃窃私语的人很多,但敢站出来的却没一个。 刁老三知道,凭他在这一片儿的名声,在场的人根本没人敢惹他。所以,他打定了主意吃了这小姑娘。正一脸邪笑着想伸手却抓小姑娘,却见旁边伸出一只白女敕的小手,手上攥着一条红绳,红绳末端坠着一块像渗着血丝的玉石。 “这小姑娘我买了,跟我走吧!” 刁老三一回头,看到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梳了两对蝴蝶辫,辫子上扎着两根红丝带,丝带上的银铃随着她一偏着头的动作,叮当作响。身上的衣服料子一看就是上好的云锦,这歧山县能穿得起这种料子的,也只有为数不多的那么几家大户。 这女娃子,来头不小啊! 但小孩总归是小孩,身边没大人,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刁老三,愣了片刻,反应过来,便摆出惯用凶悍的表情吼了起来。 “哪家的女娃子,不好好呆着,出来捣什么乱。该去哪玩赶紧去哪玩去!” 童千羽也没被吓到,鼓起勇气顶了刁老三一句。 “这个大叔,我跟这个小姐姐说话,关你什么事?” 小姑娘一见救星来了,猛地跳起来,躲到了童千羽的身后。 “慢着,人是我先买的,凭什么跟你走 刁老三手一快,揪住了小姑娘的胳膊,用力往自己身边扯。 童千羽挡在他的面前,到也不示弱,也抓住小姑娘的手,拦住他。 “你给钱了么?”她眯着眼睛说,“我爹说过,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才算做生意。不给钱,就想要人家东西,那是抢,可以报官的 刁三语塞,这小女娃牙还真尖,良久,他又说:“她还欠我保护费!得把保护费给我留下才能走!” 童千羽歪着头:“什么是保护费?” 刁三开始感觉跟这小孩子纠缠就是个错误,但为了自己的利益只能不厌其烦的解释。 “这地盘是我的,在这里摆摊做生意就得交保护费给我!” 童千羽皱着眉:“爹说这里明明是歧山县衙封大人的地盘,做生意的就算要交钱纳税也都得给县衙里,你说是你的地盘,可有公文证明?” “……” 刁三无语了…… “没有公文,那你说县太爷的地盘是你的地盘,还要把本来应该给县太爷的钱拿过去揣你兜里……大叔,你是想造反吧?” 刁老三一听造反一词,脸都绿了!那可是要杀头的重罪,一个小女娃的嘴巴怎么会扯到这般严重的事情上去? “这的确也算是造反吧?” “在县太爷的地盘上抢县太爷的钱,不是造反是什么?” “这刁老三平日欺男霸女,作恶多端的,也是该杀头了!” 一看周围的人开始指指点点,刁老三心虚了。 要知道,众口烁金,积毁销骨。因为了几钱银子却要误担个掉脑袋的罪名,那是大大的不划算的! “行了,打住打住!这小妮子归你,爷我不要了!” 刁老三害怕那张犀利的小嘴再把他往杀头的路上扯,赶紧匆匆逃离人群。 围观的人群是最爱打落水狗的,一见刁老三夹着尾巴逃跑,纷纷起哄起来,哈哈大笑了一番。 一见结局颇为圆满,热闹一完,大家也就四散开了,又融入进了灯火夜市之中。 童千羽拍拍手,满意地也准备离开,却被人拽住了衣角,回头一看,是刚才那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姑娘。 “小凤谢谢小姐救命之恩 小姑娘很懂礼貌地向她一福。 “嘿嘿,你太客气了,我只是讨厌那个臭大叔欺负小姑娘而已 “小姐既然买下小凤,那小凤以后就是小姐的人了,小凤一定会做牛做马,好好报答小姐的!” 小凤水灵灵地大眼睛望着她,让童千羽心肝肝那么微微一颤。 “呃……” 童千羽原本只是不想这小姑娘给那个丑汉带走而已,没想到救完人之后还有这出后续。小凤说以后是她的人?以前偷听巧慧跟哥哥说话的时候,巧慧姐也这么说过…… 巧慧姐是要嫁哥哥的,可小凤这么跟她说,难不成是想嫁给她?两个女的要怎么结婚? 童千羽吓傻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不要,她要嫁的是俏郎君,才不要娶个小美女!难道自己嘴巴太坏,真的得罪巧娘娘了?巧娘娘这下要罚她了? “不用了,你赶紧去安葬你娘吧!我们就此告别了!” 童千羽赶忙挥挥手,说完,怕小凤还要缠着她,拎着小红裙子,风一样地跑开了! ( 初见 卖巧果子的摊子已经没多少人了,童千羽一眼望去,没看到哥哥与巧慧,心想,不好,走散了…… 眼看小凤想跟着来,童千羽只好继续往前跑,一边看看有没有哥哥的身影,可是人太多了,她个子小,根本也寻不着。 等到完全将小凤甩掉了,她又回到巧果摊上,跟老板打听哥哥跟巧慧离开的方向。 “他们应该是往东湖那边去了老板好心地给她指了一条明路。 童千羽出门的机会不多,熟的也就那常去的几条街,东湖……娘说她命里忌水,那是从来不会让她靠近的。 要去个自己从未到过的地方,对她这个常年在家里蹲的人来说,还真是个挑战啊! 一路跟人打听,说是要穿了过一条柳荫道,便能到达东湖。 柳荫道,来往的,都是上提着灯笼甜蜜羞涩的情侣们。和风拂细柳,不是人在窃窃私语,还是树在窃窃私语。 随着他们,她勉强找到了所谓的东湖。 哥哥跟巧慧姐谈情说爱还真是会挑地方……月色迷离,树影朦胧,夏虫唧唧,蛙鸣阵阵。湖边树下,鸳鸯对对,夜话衷肠。 声音到是很多,可光线真心不好,童千羽眯起眼睛,只能凭着微弱的月光,在影影绰绰中寻找那两个熟悉的身影。 寻了半天,误扰了几对树下鸳鸯后,她泄了气。 回头想想,一年里,也元宵跟七夕,哥哥和巧慧姐才能大大方方地一起出来走走。要这个时候去扰他们的雅兴,肚子里的不爽怕是不比刚才那些痴男怨女少。 要不,还是自己回家算了? 她站在湖边一棵柳树下,一阵风吹来,柳枝拂到了她的头上的铃铛,叮铃铃做响。风从指间滑过,柔和清爽。 湖水如镜,泛有微波,倒映着一弯月,银光细碎,撒于湖面。 打小就没来过东湖,想不到这里竟有这么美的夜色!千羽站在水边,看得有些痴了。 轻风微拂,天边似乎传来一曲婉转又空灵的琴声。千羽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这感觉点熟悉,又有点遥远。闭着眼,聆听那似有似无的琴声,这琴声宛如天籁,让人心平如水,不泛微波,却又有一丝淡淡的悲意,似乎在呼唤什么一样。 渐渐地,肺腑中生出一丝痛楚,绞得她呼吸都有些困顿。她睁开眼,猛地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掉下一滴泪,落进了湖中,点出一圈圈波澜。 目光随着波纹一层层地洋溢出去,千羽赫然发现,不远处的水中央竟然悬浮着一个人! 冰蓝的纱衣反射月色的银光,光亮柔滑的长发,在风中轻舞,发尾如墨,晕染进了夜色。修长如玉的手指,拨动着同样浮在空中的七弦琴,优雅的指法拨弄出一个个音符,合鸣振荡。 湖水,很奇怪的,刚刚还有层层粼光,现在却连一丝波澜也没有了,平滑如镜…… 那个人浮在水镜之上抚琴的样子,与天上月色融入一色,静美如画。 这是幻影么? 千羽看呆了,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想看个真切。一脚踏入水中,却浑然不知。 水镜因为千羽这一踏,掀起了万千波澜,惊动了水面的那个幻影,琴声骤停,幻影转过脸,有些微微地惊讶地看向她。 这一眼,看得她只觉得一阵电波从头麻至脚底,吸入心肺的那口凉气也随之停止运转。 “眸若星辰身为竹,秋水为神玉为骨 阿娘很喜欢用这两句诗来形容爹爹,可她却觉得,这两句诗,却及不上眼前这人的一半美好。 如月的脸庞映着柔和的银光,印堂浮着一小点泛着红色的印记。一双眼望着她,似平湖映秋月,流光千里,却淡然不起一波。 这位身披月华如覆流霜的水中人,清冷淡然,孤高伟岸。远观静美却哀其孤独,想走近安抚可又怕亵渎。 月下凌波仙,皎皎无纤尘。惊鸿照清影,相望不相闻。 她怔怔地望着他,一动不敢动,怕发出一丝声响惊扰这眼前一梦。 那人静静地与她对望,良久,轻启薄唇: “你,看得到我?” 声音飘渺冷清,远远传来,像把人隔在了尘世之外。 听得对方一问,千羽略惊又喜,这难道眼前这一幕是真的么? 又忍不住想往前靠近两步,好看得再真切一点。却感觉脚下一滑,随后溅起好大一片浪花。 “千羽!” 不知道在水里扑愣了多久,才发现有一股猛劲把她从水中拖出来。 “咳咳咳……” 一身湿漉漉的童千阳,拍着妹妹的背,帮她把水都吐出来。刚刚看到她落水的一瞬间,他差点吓得魂飞魄散。后怕之下忍不住朝千羽吼起来。 “童千羽,你干什么呢?要我晚来一步,你差点就要淹死了,懂不懂?娘不是让你不要靠近水边么?你怎么就不听话呢?” 千羽掰开哥哥的手,急忙回头。水还是那汪湖水,月也还是那道弯月,可是,水中央的那个美得让她窒息的人,却无影无踪。 一场幻梦,转眼碎成了水月镜花,化为虚无。 仅有十岁的童千羽十分不解,如果刚刚那一幕真是幻影,为什么她的心肺之间,从刚刚开始,就有一股酸酸涩涩的感觉流转,最后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绞得她心肝脾肺隐隐作痛。 她呆呆地坐在地上。说不清自己是为什么,只觉得大颗大颗的眼泪不断地想往下掉,控制不住的掉。 迷惑地抬起头,看着哥哥那发青的脸。 妹妹这一抬头,倒是把童千阳吓了一跳。 打妹妹这混世魔王出娘胎,捣蛋挨训无数回,还从来没这么伤心过。头一次看妹妹居然也有这种失魂落魄的哭法,他反而手足无措起来。 心念刚刚那场失足落水应该把她吓得够呛了,自己也不好意思再吼她,只得轻声安慰。 “好啦,不哭啦,没事了。哥不骂你了,别再哭了啊!” ( 小凤 千羽神差鬼使地踏进湖里,衣服尽湿,童千阳只好忍痛提前结束了与巧慧的约会,把这个不省心的熊妹妹背回家。 千阳背着千羽,愕然发现妹妹难得一见的安静。平常那小嘴得巴得巴没完没了的,现在却一语不发,默默地伏在他的肩头。 “千羽,你怎么了?” 一开始,千羽默不出声,千阳开始略有些担心,正想再问几句,千羽却在他的耳边低低地开了口,声音不似往常的嬉闹无忌,难得一见还带了一丝幽怨。 “哥,女乃娘说,爹爹跟你是我们岐山长得最好看的美男子,是真的么?” 呃,往时被她捉弄惯了,不知道古灵精怪妹妹又想设下什么圈套,童千阳只能小心翼翼地回答。 “呃……谦虚一点的话,如果算不上最好看的,那也不会是最难看的!” “你见过比你们更好看的人么?” “谁啊?” “……” 千羽又陷入了沉默。 童千阳这下笃定,妹妹心里肯定埋心事了。把握机会得好好打趣她一番。 “你看上哪家的小公子了?要哥哥我去央爹爹给你提下这门亲么?” 童千羽回味了一番刚刚心头那一痛,忍不住悠悠地叹了口气。 千阳这下更愕然了,这平日上窜下跳精力充沛语不损人死不休的熊妹妹竟然没有驳他的话头,还学会幽怨地叹气了?! 难道真的是巧娘娘显灵,把她收拾妥贴了? 要真显灵的话,明儿个,他得赶紧再去还一遍愿,让这熊妹妹一直这么乖巧下去,以后都不用担心跟巧慧说句悄悄话还得防着这个熊妹妹趴在墙头上偷听了! 当年被这小丫头逮了他一堆痛脚威胁着帮她办事,事后还得是他背黑锅挨老爹的鸡毛掸子,这苦逼的黑历史,想想都是泪啊。 正胡思乱想着,却没料千羽又吱声了。 “哥,你喜欢巧慧姐是个什么感觉呢?” 这熊妹妹又想给他下什么套?童千阳警觉地背后一僵。 “咳,你小孩子家家的问这些干嘛?” “就是想问问,哥对我最好了,你就说说呗,我以后找婆家的话,也好做个参考嘛……” “你……唉,我服了你了千阳红着脸,想了想对巧慧的感觉,以一种抽象又含蓄的方式给妹妹解释。 “喜欢嘛……就是见面了觉了甜,分开了又觉得酸……大概就这样吧!” “甜像哪种甜?蜂蜜桃子还是糖豆?” 千阳一脸尴尬,敷衍着说:“蜂蜜吧……” “那酸咧?是像醋,还是像生桔子,还是像山楂……” 这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求知欲让千阳实在想要崩溃了。如果有下辈子,他再也不要当这熊妹妹的哥了,这绝对得烦死啊! 一见到家门,他就把千羽从背上丢了来。 “得了得了,到家了。别再顾着说废话了,赶紧回去把先湿衣服换了,免得伤风感冒了,我又得挨阿娘一顿唠叨……” 他正打算拉着千羽进门,却见一脏兮兮的小姑娘从大门外的石狮子后跑出来,扑通跪在千羽的脚下。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小凤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啊!” “咦,你是谁啊?” 千羽借着门前的灯笼火定睛一看,脑子蓦然想起那句“以后就是你的人了”! 啊啊啊!!!是她!那个要当她俏郎君……不,是要她当俏郎君的小姑娘!!! 巧娘娘这是真要惩罚她么??恐怖之感袭来,她赶紧躲到自家哥哥身后,颤抖地说:“你怎么找来这里了?” “我向北市卖字画的孙秀才打听过,他说你是就童府的大小姐。安葬完我娘,我就直奔这里来了,还望小姐收下小凤,让小凤有机会做牛做马以报答小姐的救命之恩 童千阳眯着眼,问妹妹:“这是怎么回事?” 小凤双手托着千羽给她的那块血玉,简单向童千阳描述了一番他的熊妹妹英勇救人的事迹。 “那刁老三是这市井上出了名的泼皮,你居然敢去招惹他,你胆子也太肥了。幸好这事还没传到爹爹耳朵里,要不然你哥我也保不住你 今儿闯的祸不少,千羽吐吐舌头,不敢再跟千阳叫板,只是可怜巴巴地看着长兄,意欲求包庇。 “算了,既然小凤铁了心要跟你,咱家也不缺那又碗筷,就让她进来了。只是,这玉,是你出生那天,一个道人送给你辟邪的,还特地嘱咐说这东西不能离身,你还是戴回去吧!” 千羽想了想接过来,一愣,转头问小凤。 “咦?你这玉没卖掉,你哪来的钱葬你母亲?” “我去当铺当这玉的时候,老板没有收下玉,反而给了我一两银子,说只要我进童家好好服侍小姐,这债就算还清了,并嘱咐我一定要将这玉尽快送还给小姐 “你到是蛮懂事乖巧的童千阳点点头,心里合计着回头跟爹说下,给这位有眼力见的刘掌柜加点工钱。 小凤望了一眼千阳,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少爷过奖了!” “行了,别愣着了,赶紧进来吧 童千阳拉着千羽的手,招呼着小凤。小凤小巧的瓜子脸,一笑甚是甜美。 于是小凤就变成了千羽的贴身丫环。千羽这才醒悟过来,原来还有这种方式当“她的人”。 终于松了一口气。 童府里人丁不算多,小凤跟千羽年龄同岁,只大上一两个月,又是女孩子,两人是相当合得来。见有人跟千羽厮混了,童千阳终于摆月兑了熊妹妹的纠缠,乐得一有空就直奔巧慧家做客去了。 千羽的爹娘白日都忙着打点家中的生意,家里管家话事的,就是千羽的女乃娘刘大娘。 小凤一来,刘大娘是打心眼里喜欢。 刘大娘教千羽,学做女红,小凤也跟着一块儿学。小凤绣的鸳鸯戏水活灵活现,刘大娘直夸她年纪小小,心灵手巧。千羽呢,错针,断针,乱针,自创各种离奇的针法,最后折腾完了,好在也出了一副成果。 “小羽,你绣的这两只青娃还蛮有特色的……” “女乃娘,这是两只鸳鸯……” “这是鸳鸯么?” “呃,长得略肥而已……” “小羽,女乃娘开始忧心你以后嫁不嫁得出去了……” “街上大把漂亮的绣品卖,干嘛还要自己绣呢,多费神……” 刘女乃娘听罢只得哀声叹气。 数日后,女乃娘教他们做羹汤。小凤很快就出了一碗蛋花玉米羹,颜色亮泽,香气扑鼻。刘女乃娘闻香浅尝,赞不绝口。 女乃娘再回头看千羽。厨房里,锅碗瓢盆的碎片洒了一地,而童府的大小姐此时一脸漆黑,端着一碗黑糊糊的杰作,左顾右盼。 “千羽……你这做的是什么?芝麻糊?” “不是,是玉米羹……只是略糊了一点点!” “……都黑成这样,还能吃么?” 女乃娘只觉得伸出的手都在颤抖。 “应该能吃吧,我觉得小旺应该会喜欢!” 千羽翻着眼皮,略有心虚。 看门的黑狗小旺正睡得舒坦,猛然间眼皮一跳,站了起来。结果一睁眼就看到劣迹斑斑的小主人端了一碗比自己还黑的东西,不怀好意地走过来。 “小旺,我给你做了好吃的了,看我对你多好,来,赶紧乖乖的吃掉,不要浪费哈!” 小旺被吓得正想逃,奈何被铁链子拴住。于是,只能抱着必死的决定,拼死守护做为一只看门猛犬的尊严。 千羽抱着它,打算硬灌,小旺咬紧牙关,就是一口都不吃。 如果它会说话,估计千羽一定能听懂它的哀号:“主人,我宁愿吃‘翔’也不愿意吃这碗黑不溜秋的玩意儿啊!!!会死的啊!!!!” 刘女乃娘抹抹额上的汗,老泪纵横。 “唉,不知什么样的婆家才肯要这样的小姐哟……” 打那以后,小凤后来什么都替千羽悄悄做妥了,然后再骗女乃娘说是千羽自己做的。 刘女乃娘自然是知道千羽的水份有多大,但最后觉得,千羽如果带着小凤,能嫁得出去的机率还勉强能大一点。 千羽听罢万分感慨,握着小凤的手,苦逼地说:“小凤,那我的将来就只能拜托给你了 小凤脸一红,掩嘴一笑。 “小姐哪儿的话,从小姐救我的那天起,小凤就是你的人了,就算做牛做马都一定会好好报答小姐的 千羽对那句“就是你的人了”仍然十分敏感。后来干脆私下跟小凤结拜成姐妹。小凤原名蓝凤瑶,千羽就直呼小凤姐。 两人同吃一锅饭,同睡一张床,千羽连自己的衣服也让小凤一块穿,亲密得像是双生姐妹。 小凤心里自是感激不尽的,什么好事都让给千羽,坏事也一并抗下,总之是拼了命都要护她周全的架势。 那时的千羽相当喜欢小凤,除了自家亲人和即将成为嫂子的巧慧,她还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如果小凤要离开了,她觉得自己一定会哭死。 ( 血劫 日子顺风顺水地过,和风细雨地过。一转眼,就过了一年。 这一年,千羽和小凤刚年满十一,而千阳年满十六。 上房揭瓦的活千羽还在干,玩猫欺狗的事也照样再做,千阳眼里的妹妹好像没有变过,依然是那个熊孩子。 可千阳却不一样了,等过了九月十八,他就要蜕变成真真正正的大男人一个了。因为他要准备和巧慧完婚了。所以一入九月,童家上上下下为了操办大公子的婚礼,是忙得如火如荼。做为准新郎的千阳自然是无瑕管这个幼妹的状况了。 熊孩子什么的,该上哪儿玩就上哪儿玩去吧,他可管不了那么多了。 小凤因为心灵手巧,也被女乃娘差去缝制喜服,而千羽,就成为童家唯一个闲人了。 而其它家仆呢,在准备婚礼的同时,还要留心一件事。那就是严防死守,时刻防备着这个童家的捣蛋小姐会在婚礼准备期间捅各式各样的篓子。 可意外的是,千羽却放弃了往日的作风,专心致志地干另一件孤高冷艳的事去了——发呆。不知是什么时候养出来的心惯,她喜欢上了一个人坐在房顶上发呆,尤其喜欢在月亮出来的时候发呆。有时候,望着一轮半弯的月,一坐就是半天。 谁也不知道,小小的她,已经心里藏了一个人了。 坐在房顶上,她就开始一遍遍地回忆去年女儿节时,初遇的那抹水镜之月,一身月华流霜,冲着她淡淡的一回眸…… 虽不确定那是幻境,还是真实,一想起来却总觉得无端地揪心。可她控制不住,越想越痛,越痛越想…… 可他却分明问过她:“你看得见我?” 那把清冷如冰的声音,于她来说,像是天籁一遍遍地在脑海循环。 今年的女儿节,她一改平日胡闹的性子,是诚诚心心地给巧娘娘上了柱香。尔后,又悄悄地去了趟东湖。 可惜,镜水之月仍在,清美之影却是无踪。 她好想再见他一面,能让她再见一面,要她死都愿意…… 如果再次遇到他,她会告诉她,你当我的俏郎君可好? 虽然这个问题,单单是想都觉得羞涩有些脸红,但嘴角却还是忍不住微微上翘起来。 突然,远方一道响雷猛地打断了千羽的幻想。她抬起头,这才发现天边突然翻起滚滚的乌云,瞬间就把那弯皎好的月遮了个丝光不透。 真讨厌,把人家的月亮给挡了!千羽站了起来,准备下房回屋,却看到站在屋檐下的小凤正盯着天空,惴惴不安。这样天空的确让人不太舒服,乌云压顶,闷雷大作,让人压抑得很。 看到千羽站了起来,小凤担心地仰着头喊: “千羽,快下来吧,上面风太大了,不要被吹倒了!” 千羽的衣裙在风中翻飞,发带末端坠着的小银铃丁当作响。她原本很喜欢风中指间绕过的感觉,可今天的风,却吹得令她有点不安。 于是她难得听话地点点头:“好的,我就下来 沿着瓦顶的藤蔓往下爬,藤蔓上的枝叶在风中颤抖,刷刷作响。千羽看着那一大片此起彼伏的藤叶,皱起来眉头。 那晚,风越发的大,屋顶上的瓦被吹飞了好几块。小凤睡在她旁边,也有点受惊,忍不住握了她的手,放在胸口。 千羽一翻身,抱着小凤,拍拍她,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半夜,一声尖锐而凄厉的惨叫划破了本不安的夜晚。她们都被惊醒了,躺在床上,面面相觑地看对方。 窗外火光四起,惨叫连连。 “发生什么事了?” 她从迷糊中醒过来,脑子还不清醒,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小凤脸色有些苍白,壮着胆子说:“我去看看,你呆在屋里不要乱动 她点点头。 小凤掩了门,悄悄地出去了。她正想下床去看看窗外为什么这么闹腾,却见咣地一声巨响,一个物件砸在了被火光映得明晃晃的窗户上,然后迅速掉了下去。 窗户纸上映着一只红惨惨的血手印,四溅的血迹被远处的火光映照着,红得是触目惊心。 千羽眼瞪得溜大! 那刚刚的是什么? 好像是只手! 是只砍断了的残手! 一阵寒冷的惧意从心里蔓延到了全身。 门吱呀一声开了,小凤穿着一身单薄的衣服溜了进来,毫无血色的脸,已经惊恐到了凌乱的地步。 小凤拼命喘息企图尽快平静下来,抖着冰凉的手把千羽脖子上挂着红绳的血玉取了下来,挂到自己的脖子上。 “小凤姐,你这是……” 小凤紧紧握着她的手说:“千羽,快躲起来。外面有帮坏人在到处杀人,我刚刚听到他们说要找戴着血玉的十一岁小女孩,正逼着女乃娘带路,想来是来抓你的。你快躲到床底下,不要让他们抓到 小凤不由分说把她往床底下塞。 “千羽,不论怎么样,闭上眼睛,捂上耳朵,不要动,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好么?” “小凤姐……” 小凤却打断了千羽的话头,紧握着她的手,凄绝地笑了笑。 “千羽,能认识你,跟你做好姐妹,已经是我天大的福份了。当初我说过,一定会报答你的,只求你以后别忘了我 小凤笑完,泪水忍不住滚落了下来,滴在了千羽的手上。 远处传来杂乱而沉重的脚步声。小凤一听,猛地抽出手,把千羽往床底使劲推。 “嘘,他们来了!无论怎么样,都不要出声啊!” 看千羽藏好了,小凤便迅速翻上床,把被子盖在头上,与此同时,门被踢开了,“砰”的一声大响! 千羽躲在床下,捂着嘴,眼睁睁地盯着三双铸着骷髅头的铁靴晃过,站在床前。映着火光的骷髅头,似乎朝着她笑,那笑却是异常恐怖。 “在这儿!” 床上的被子似乎被掀开了,小凤尖叫着:“你们是什么人……”然后一瞬间,声音就被切断了。 一把男声响起,尖得有点刺耳。 “玄尊,找到了,是这个丫头,她身上有凤血玉!” “带走!把这里清理干净,撤!” 那个叫玄尊的男人,腔调很古怪,低沉而阴冷,似乎隔着一层面具,嗡声嗡气的。 “是!” 接来的就是鲜血飞溅,女乃娘倒在她的面前。她惊恐的眼睛里映出了千羽的脸了。女乃娘看见了她,那一瞬间,她的脸部的表情却像是放心了,慢慢缓和,最后凝固了起来。她胖胖的脖子翻着刀刃拉过的肉皮,一汩汩鲜血直往外冒,慢慢地渗到了她的手指边,潮潮的,温热的,刺痛了她的手,她的心。 千羽躲在床下,一动也不敢动,想哭也不敢哭。她就跟房里的家具物件一样,一边悲凉无奈一边却只能无声无息地陪在女乃娘渐冷的尸体旁。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千羽不是没见过死亡,杀猪杀鸡她见多了,但是没想到死亡有着这般残酷震撼的模样。触模到女乃娘鲜血的手指,在情不自禁地发抖。 爹爹和阿娘呢,哥哥呢,这么久都没来找她,会不会也遭遇了女乃娘一样的下场?她不敢想了,只期待那帮可怕的歹人快些走了,她要去找爹爹和阿娘,还有哥哥。 噼哩啪啦,外面响起了什么东西爆裂的声音,一股呛喉的浓烟渗了进来。 着火了!! 千羽越发的害怕了。她想动,可是发现脚已经麻了,根本无力动弹。 爹,娘,哥哥,千羽要死了么?你们在哪儿啊? 心越急,呼吸越重,吸的烟也就越多。千羽拼命地想驱动自己的身体,奈何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我的家呢,我的家人呢…… 迷糊中,听到了有人在叫她。 “千羽!快醒醒呀?别睡了好么?” 这是梦么? 好像是哥哥的声音。 太好了,是在做梦啊,伤心死我了。 千羽拼命地想睁开眼睛,她好想说,阿爹阿娘,我以后再也不调皮了,我会好好学做女红,学做羹汤,再也不惹你们生气了。 “哥……” “千羽,你醒了?” “我再也不欺负你了,求你们都好好活着,我以后会乖乖听话的……” 她努力地用尽力气想说什么,可最后从焦灼疼痛的喉咙里挤出来的,却是含糊不清的嗫嚅。 一滴眼泪掉在了她的脸上。 “你个傻妹妹……” 四周氤氲一股烟火气,弥漫着血腥还有焦臭味,熏得呛人。 千羽睁开眼,一个灰头蓬脸的人正抱着她,隐忍地掉着泪。 “太好,千羽,你还活着,活着就好……” “哥哥?” 这个人是哥哥?哥哥是那个人见人爱的美少年,可现在这半边脸怎么回事?皮焦肉烂,右眼眶只剩了个眼珠子还在转动,极其恐怖。 “是哥哥?” 她不敢确定了…… “嗯,是我,我还活着 “你的脸……” 千羽的脸煞白。 千阳赶紫侧过头,想把那半残脸遮挡起来,不要吓到幼妹。 “受了点伤,不碍事。吓着你了,对不起 她猛地挣扎着从哥哥的怀里站起来,环顾了四周一圈,到处都是焦黑的断壁残垣,中庭那棵百年大树,现在只剩了一戳焦炭。 “爹呢,娘呢?他们在哪里?” 一句话,童千阳低着头,哽咽了半天,受伤的手握紧了拳头,肩上的伤口再次迸裂,血水沿着衣袖滑下,和进了地上的飞灰。 “千羽啊,童家,就剩咱们两个了 “不,你骗我!爹爹!娘!” 他们肯定没有死的! 爹爹和娘都是武功很厉害的人,他们肯定会打跑坏人,活下来的! “千羽,别闹了,哥没骗你,爹爹和娘已经不在人世了……” 千阳将激动的妹妹揽在怀里。 童千羽懵了,这不是梦啊? 她的风度儒雅的爹,她美丽娴慧的娘,还有胖胖的,却是和善的女乃娘,还有救了她的小凤姐,还有种花的张老伯,驾车的陈大叔,还有小旺…… 都没了么?都化成面前的飞灰了么? 一阵咽呜堵在喉咙上,想哭却发不出声了。 千阳拖着伤痛的身子,抱紧了年幼的妹妹,似乎是想分担她内心的痛苦。 “千羽不怕,还有哥哥在,哥哥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你想哭就哭吧,不要憋着,哭出来就舒服了 “呜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地哭喊振起了满天的飞灰,最后又簌簌落下,洒在这片只剩回忆的废墟上。 ( 枫霞迷踪 “哥,你好了没有啊?” 千羽拿着一枝树枝,随意地打着旁边的叶子。 外环山枫霞山风景真心美好,只是到处都是红艳艳的一片,都没有分明的标志。千羽满心期待能见到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最好能长得好看一点的,毛茸茸的那种最好。 这林子,也没让她失望。火红的三尾狐狸,红色的三眼猴子,红色的三足鸟,普通一点的还有红色的刺猥,红色的兔子,连地上路过的蚂蚁都是红色的。 哥说要办点私密的事儿,让她转过身去等,可等了半天,她再转过身时,居然没有看到哥哥的身影了。 不会又走丢了吧?童千阳这个笨蛋,怎么老把她弄丢啊? 这次她可不敢乱跑了,打算坐在原地等。一边等一边喊。 “哥,你在哪儿呢?” “哥,你在哪儿呢?” “哥,你在哪儿呢?” 一遍一遍的回音传来,可是,声音不是越来越远,而是越来越近,千羽开始有点害怕了。 头上突然传来更为清楚的声音,可声线却尖锐得奇怪。 “哥,你在哪儿呢?” 她一抬头,一只吊着红色长尾羽的大鸟正站在她头顶的树枝上,瞅着她愉快地学舌。 “你干嘛学我说话?” “你干嘛学我说话?” 大鸟扭着脖子得意地重复。 “学我说话很好玩么?” 大鸟照样重复了一遍。 “学我说话很好玩么?” 千羽眼睛一眯:“哦,那我试试这个……” “哦,那我试试这个……” 鸟儿继续学舌。 千羽眼珠子一转,嘴皮子快速翻动起来: “扁担长,板凳宽。 板凳没有扁担长, 扁担没有板凳宽。 扁担要绑在板凳上, 板凳偏不让扁担绑在板凳上 千羽的语速是极快的,一眨眼就念完了。大鸟歪着头:“啊……” 千羽吐吐舌头,挑了挑眉毛:“这个太难了是吧?我换个简单的!” 大鸟立刻又跟着说:“这个太难了是吧?我换个简单的!” “梁上两对倒吊鸟, 泥里两对鸟倒吊。 可怜梁上的两对倒吊鸟, 惦着泥里的两对鸟倒吊, 可怜泥里的两对鸟倒吊, 也惦着梁上的两对倒吊鸟 大鸟:“呃……” “说呀,我等着你呢!” 大鸟脑袋扭来扭去,这次变得沉默不语了。 “唉,你真笨了,再教你个简单的吧!”清清嗓子,千羽索性把刘女乃娘常哼的小曲子唱了出来。 “青青的河水呀弯月亮,洗衣的妹妹呀把歌唱。 划船的哥哥呀摇撸忙,听见了歌声呀回头望。 瞧见了妹妹呀洗红妆,披上了红妆呀嫁新郎。 天上的月儿呀亮堂堂,妹妹可愿跟哥进洞房? 结发同心一世不相忘,偕子白首夫妻永成双 千羽一唱完,刚刚整个林子还闹喳喳的,现在整个都安静下来了。 “大鸟,怎么样,到你啦,学呀?怎么不唱了呀?” 那红色的大鸟羽毛直竖,似乎气得鼓鼓的。 “来呀,我教你,青青的河水呀弯月亮……” 大鸟弯了弯脖子,想发声,可是又觉不妥一般,最后歪了一下脖子,干脆振翅飞去,远远地留下一个字:“呸!” 千羽望着远去的红影,挑了一下眉毛。 “哎,这个字我可没说过哟!” 四处一下子变得静悄悄,她这才想起少了个人了。 “童千阳,你到哪里去了?” 千羽扯长了嗓子大喊。 “童千阳,你再不出来,太阳就下山了!你尿完了没啊?” 千羽大着胆子朝哥哥消失的方向走了两步,却发现了一道不算深的坎,童千阳正在坎下面,满头的落叶,一身的土。一动不动地正跟着一只浑体通红的大龟对视。 “童千阳你这笨蛋,害我找你半天,你居然把我丢一边跑来这里玩乌龟!你又不是绿豆,跟只王八对什么眼儿啊!” 千羽有点生气,跳下坎去,一巴掌,狠狠拍在哥哥的肩上,以作惩戒。 “你怎么不动一下?” 千阳还是没有反应,千羽觉得奇怪了,走到他面前,只见他双目凝滞,呆若木鸡。 千羽急了,只好对着他的耳朵,憋足了肺活量,尖声大喊: “童——千——阳!” “啊……呼呼呼……”千阳猛然回过神来,瞬间出了一身大汗。 反应过来,他揪着头发自言自语:“我这是怎么了?” 他刚刚准备小解时,看到坎下面有一块红色带花纹石头。他只瞄了一眼,却像立刻陷入了一个梦境。梦里他,到掉进了一片水墙中,呼吸不能,四肢也无法动弹。无数的人从水墙边走过,父亲,母亲,巧慧,可他们都没有看到他。直到听见妹妹的大喊,水墙才猛然破裂,他这才一口气喘了回来。 “你看到的带花纹的石头,不会说的就是这个家伙吧?” 千羽指着地上那只把头缩进壳里的红龟。千阳一见那龟,头又晕起来了,他赶紧侧过脸,用袖子遮挡住视线。 “千羽,别看那东西,它会**的!” “哦……” 千羽瞄了一眼,没什么特别呀,不过哥说不看,那还是不看为好。用脚踢了踢,那只龟就骨碌骨碌地沿着坎沟滚到下方去了,转眼消失在坎沟中的落叶里。 两个人爬回坡上,回到了原来走散的地方。 “这个林子,不是那么简单的。这些树林,和我们刚刚来的时候,好像又不一样了。千羽,你得小心,无论怎么样,都不能松开我的手,好么?” “嗯 其实做为清境第二道屏障的枫霞山,肯定不会那么简单。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会随着时辰的不同自行移动。千阳刚刚碰见的,就是护山兽类之一**龟,龟背上的纹路其实是**阵,只需要看一眼,魂魄就会陷入自己妄念之中,无法自拔。如果没有人施求,**便会一直僵坐在原地,若是凡人便会不吃不喝饥渴而死,若是寻常妖魔便会因自身的妄念吞食元气,直到修为散尽。 而千羽刚刚遇到的,则是仿声鸟。仿着人说话,重重复复无穷无尽。主要就是干扰人的思维,让人方向错乱,行为失常,找不到出林子的路而已。 不过碰上千羽这种脑回路与平常大人不一样,又没什么杂念的“熊孩子”,这只修为没到家的仿声鸟,还是头一遭没把人家说凌乱,反而自己被人家说凌乱了。 千阳对这诡异莫测的林子很是担心,而千羽,照旧是一副出来郊游的样子。随手逗下红色兔子,有时再唱唱女乃娘的小曲,顺便调戏一把一直跟着他们,隐在树林间的那只不死心又不敢上前的仿声鸟。 “千羽,在这林子里,你不害怕么?” “害怕什么呀?这里多漂亮啊!” 千阳心里念到,小孩子,果然无知者无畏啊! 林子的确是挺漂亮的,可走了一段时间,满眼的红就有点让脑袋受不了了。千阳的眼珠子越发地胀痛,最后觉得连看路都有些迷糊了。 可是最终意外的没有在林子里迷路,而且还赶在太阳下山之前,来到了一条碧绿如玉的河边。这或许就是老樵夫所说的碧水河吧? 千阳累瘫了,干脆趴在这一汪碧水旁边,庆幸终于不用再见到满眼的红色了。 千羽却依然精力充沛,好奇地蹲在河边。 “哥,你说,这碧水河会不会跟赤水河一样,也会把所有东西烧成炭啊?” “不知道 千羽坐在地上,随手捡起一颗石子丢时河里,咚一声,石子沉下去了,水面只扬起了一圈波纹。 她又扯了一把花花草草丢进水里,花花草草好好端端地浮在水面上,也没有什么变化。 千羽大着胆子伸了根手指头想去搅搅水,却听天空一声大喝:“哪里来的毛孩子,居然敢擅闯中环,污我清境!” ( 青衣女仙 惊闻远处传来一声大喝,千羽吓得一抬头,却看到一个漂亮的青衣女子浮在空中,正拿着一把白色的手杖指着他们。女子杏眼如炬,唇红齿白,青纱雪裙飘于空中,煞是好看。 “仙女!呀,我终于见一回仙女了!好漂亮啊!” 千羽一见这青衣女子,如打了鸡血一样,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 “别乱来!” 千阳赶紧把兴奋得想跳起来去够人家衣角的妹妹拉到身后。 “小生童千阳,中郡歧山县人氏,敢问仙子可是清境门人?” “在下镜宣真人座下弟子,崔敏宜。童公子一介凡人,竟然能平安闯过赤水河与枫霞山,委实不简单。敢问公子,来我清境又有何贵干?” “家父乃岐山县一普通商人,曾与镜宣真人有些交情,数日前,适逢家变,童家被铁面玄衣族满门屠杀,唯剩我与这位忠心小婢女存活。家父临终之时,让我带着信物来清境山投靠镜宣真人并拜入门下学习道法。还望仙子行个方便,通传一声 崔敏宜仔细打量了他们两个一番,淡淡地说:“那我先去通传,你们在此等候,切记不要再乱跑,更不能再把杂物扔进碧水河中,污我圣地 “小生记下了!” 崔敏宜一转身,御风而去,借着夕阳的余辉,千羽这才看清楚,她的脚下原来踩着一张大叶子。 待她飘然远去后,她突然想起什么,拉拉千阳的衣服。 “哥,你为什么说我是小婢女?” “千羽,从现在开始,任何人问你,你都不要说你是童家的大小姐童千羽,我怕坏人如果发现小凤是假的童千羽,必定会来找你麻烦。为了安全,你就委屈一下,可好?” “如果我不叫童千羽,我要叫什么好?” “你现在跟小凤互换了身份,那你就用小凤的名字蓝凤巧吧?” “不要!蓝凤巧是小凤姐的名字,我才不要用。而千羽的名字是娘给起的,我也不想忘了它 “千羽,听话!爹说了,不能让外人知晓你是童家后人……” “可我跟燕哥哥说了……” “……” 千阳眯着眼,皱起了眉:“燕大哥知道就算了,如果能再见面,你就跟她说那是你的化名。从现在起,就不能再让其它人知道你的真名,明白了?” “那……我换个,叫蓝凤羽吧,我不要跟小凤姐用同样的名字!” “也行,你喜欢就行,只是不能再叫以前的名字便可 “那我还可以叫你哥么?还是要学小凤一样,叫你少爷?” “如果在人家面前的话,叫千阳哥吧 “唉,好吧……” 千凤噘了噘嘴,算是妥协了。 两人正咬着耳朵,一转眼的功夫,崔敏宜就飞回来了。 “童公子,师尊有请,请随我来 崔敏宜飞到他们身边,平稳落地,将脚下的树叶平铺在岸边。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念了一个咒语什么的,一下子就将树叶变大了数倍。 “请站上来吧,我带你们过河 千羽站到了树叶上面,左看看右看看,站了三个人的树叶怎么能飞得动呢? “站好了,可别摔下去 只见崔敏宜嘴唇一动,千羽就感到有一股力量从脚底顶了上来,托着她们升到半空,咻地一下,就飞出了老远的距离。 千羽被这猛然的加速催得眼泪都飙出来了,娘咧,太吓人了!幸亏哥哥在背后死命地抓住她,她才没一脚滑下树叶。 树叶带他们飞过碧水河,穿过灵翠山,向内环的千雪岭飞去。 千羽头低头一看,脚下的灵翠山,风景大好。透过云雾,她看到青瓦白墙建筑掩映在巨树的繁枝之中,影影绰绰,若隐若现。 一些穿青衣、蓝衣、白衣的弟子在庭院中排成行,似乎在习武练气。也有人如崔敏宜一般在空中乘御法器,自由飞翔。不少与他们擦身而过,与崔敏宜打声招呼时,大都尊称她一声师叔,可见这个面容俊秀的年轻女子,在清镜一门还是个辈分不底的角色。 千羽不由得在心里敬重这个女子三分。 为了照顾他们,崔敏宜不敢飞快,更注重平稳,刚好方便千羽观景。 适逢路过一片桃花林,灼灼其华,花簇层层,似云如霞。夕阳的余光照射下,刹那芳华,极其壮观。 “哗,这桃花林太美了!” 千羽真想把自己的眼珠子都抠出来留在下面算了。 “那是刚刚升了灵仙的镜雅师叔种的桃花林,不过师叔脾气有些古怪,不喜人打扰,因此在这林子设下了桃花瘴,非一般人能进,所以一般弟子也上不来此处 崔敏宜好心的解释道。 飞过了桃花林,便到了蓝水河,一阵寒气突然从脚下涌了上来。 千羽打了个冷战,千阳将她护在怀里,企图用自己的体温给弱小的妹妹驱寒。 崔敏宜看在眼里,心里顿生一阵不悦,这两个人若是主仆,这动作也太过于暧昧了。她的眼角悄悄望了一眼童千阳,这个被长发遮住半边脸的后生,从侧面看,到是十分儒雅俊朗。 穿过蓝水河,上了千雪岭,在山腰间,有几座白色的大殿。崔敏宜在一座白色的玉石山门前停了下来。 千羽抬起头,山门的通透的四根巨柱上雕着各类奇怪的飞禽走兽,正中央一快白色玉石刻了几个字,“玄境玉微宫”。 “好了,进了山门直走,入大殿左转,见到净缘堂进去便是。我师父镜宣真人已在里面等待多时了 “多谢崔仙子带路 童千阳有礼貌地一笑,向崔敏宜长长一揖。 “漂亮的仙女姐姐,你真是个好人,谢谢!” 千羽也如嘴巴抹了蜜,先拍个马屁,以后好多个人照应。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看来马屁这东西对于仙人来说,也同样有用。 崔敏宜脸微红,看来很是受用,轻扬嘴角笑了笑。 “二位客气了!敏宜还有事,就不多留了,二位请!” 说罢,青衣一摆,脚不沾尘,瞬间便随风飞出了老远。 千羽一脸艳羡,可还没看够,就被千阳拉着朝真人所在的净缘堂走去。 ( 镜宣真人 净缘堂门外,站着两位白衣仙童,手持拂尘,面无表情,像两尊白玉雕像。 “童施主,请往里走。这位小施主就暂且留在外面吧 千羽郁闷了,哀怨地看着哥哥。 “千……小羽,在外面等我吧 “好的 千羽噘着嘴,留在了外面。 无聊这下,她逛至正殿,开始打量殿内的陈设。 正中央是两尊数丈高巨大的神像。一位是人身蛇尾,手持阳规的男人,另一位同样是人身蛇尾,但手持月矩的女人,蛇尾相交相缠,合二为一。 千羽听阿娘说过,这是上古之神,人之始祖,父神伏羲与母神女娲。 他们脚下盘着一黑一白两条巨蛇,似乎在沉睡,但就像是活的蛇,会随时醒来一样。千羽后退几步,蛇对于她来说,不论真假,多少还是有点吓人的。 而在四面靠墙的方位,则立了四尊神兽像。东青龙,西白虎,北玄武,南朱雀。 青龙是以浮在半空的清水凝形,白虎是以银白的金属铸体,玄武却是用黑色的玉石雕身,而朱雀,却是以红色的火焰点缀成羽。 千羽站在朱雀的旁边,静静地仰望,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片平和,好像有一种很熟,很温暧的感觉。 忍不住,她踮起脚,伸出去手,想去触模一下朱雀那华丽的火焰尾羽。 “你在干嘛?” 一个温润如水又略微带点磁性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千羽吓得立刻缩回了手,低下头局促不安地想把手藏在身后。 “没……因为太漂亮了,我就想模一下看看……” 转过身,想看看对方是谁,可惜因为雪映夕阳,刚好逆光,又隔得远,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白影。 对方到也没责骂她,只是淡淡地说: “朱雀兽神尾羽上的火焰,是赤羽神君留下的真火,你要模下去,是一定会烧伤的 那渺渺之音,回响在大殿上,虽然温和,可冷清得不带任何情绪,却让人又觉得庄严神圣,不可侵犯。 凭着直觉,千羽判断,来人肯定不简单,赶紧低头先把错认了。 “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嗯 那人也不多说,无声无息地就走了。等千羽在抬头一看,大殿门口早已没了那人的身影。等她赶到殿门外,天地间只飘了几瓣飞雪,地上,除了他们刚刚留下的,再无其它脚印。 刚刚那人是谁呢,气场好大,压迫感好强,可能是个挺了不起的人。 再回味一番那人的声音,虽然冷清,却是极好极好听,像遥远地方传来低吟的风声,一字一句,柔和得让她的灵魂忍不住想靠近。 唉,仙山重地,还是谨慎点好,免得给哥哥增添麻烦。 正沉浸在胡思乱想之中,却听到刚刚守门的两个白衣仙童在招呼她。 “小施主,师尊有请 千羽扯平小裙子,吞了一下口水,深呼一口气。 “好的,我马上就来 等一进入净缘堂,一股强大的气压就从高台仙榻上压迫了下来。 “小羽,快,见过镜宣仙尊 千阳打了个眼神,在一边小声示意。 高堂上那人都没看清楚,听了哥哥的话,千羽只能先跪了下去。 “童……蓝凤羽拜见镜宣仙尊!” “嗯,这一见,的确到是个机灵的孩子。听兆元地仙说,你用鸟蛋收买了赤蠕,渡了赤水河,又把他养的仿声鸟折腾得闹了情绪,还把他养的**龟踢到山沟里,如此胆大包天丫头,他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些,都可是真事儿?” “啊?” 千羽愣了一下,不自觉地抬起了头。 堂上站着一个满头黑发,却两鬓垂白的中年人,一副美髯垂于腰间,眉目如星,相貌威严,气势逼人。蓝纹白底的长袍外罩着一层冰纱,腰间挂着类似白玉的掌门腰牌,一举一动都四散仙气,让人希望亲近却又不敢妄为。 仙人果然是仙人,只是这么一看,她就觉得不敢直视,只好乖乖地低下了头,伏跪在地上。 “凤羽知道错了,请仙尊原谅!” 镜宣真人听完,开始捋着胡子哈哈大笑。 “小小年纪,胆识过人,到是个难得的好苗子。但是,回头,你们还是得跟兆元地仙陪个不是较好,那些灵兽可是他的心头宝,被你们这么一番捉弄,面子上总归是过不去的 “千阳知道了!请仙尊放心。事后定会与小羽前去赔罪的!” “只是本座不解的是,枫霞林中设了无数仙障,不精通得奇门遁甲之术,根本无法走出山林。可你们却能屡屡找到生门,避开死门,并在只在半日之内就出了枫霞林,可是曾有高人提点过你们?” 千羽跟哥哥对视一眼,两人都摇了摇头。 镜宣拈须而叹:“罢了,我也不便再深究了,这恐怕也都是天意安排,正好顺了你们收仙的机缘吧!还是言归正传吧 镜宣真人从仙榻上站了起来,手中拂尘一摆:“刚刚,本座已经听千阳说了你们的经历了,家中巨变,一路奔波,对于你们这只有十来岁的孩子也实在是为难了。只是千阳问到,不明白为何铁面玄衣族要对你们童家痛杀手。老夫在这里,也只能把我知道的部分答案告诉你们 他一边说,一边走下高台,来到他们两人身边。 “地上寒凉,你们也是未修过行的肉身,就不用一直跪着了 两个白衣仙童拿了三个蒲团放在地上。 “坐吧!” 镜宣真人率先盘腿坐在蒲团之上。童家兄妹也有样学样,盘腿坐在了蒲团上。三个人就这么面对面坐着,平级相处。 “打坐,乃仙家修道的入门功夫。坐姿不正,吐纳不顺。坐姿方正,才能气顺脉通。本座见你们的坐姿尚可,到是有些仙根。就是还有些需要调整的地方,以后再慢慢修正吧 “仙尊,那刚刚你说,你知道那帮铁面玄衣族杀害我们家人的原因,可以先接着说么?” 千羽性子有些急,不希望中断刚才的话题,连忙插嘴问。 “小羽,不得无礼 千阳怕误事,只能低声喝住妹妹。 镜宣真人也不恼,拈了拈长须,面带微笑,吐字不紧不慢。 “呵呵,这说来就话长了,两位若想知道,那就听本座慢慢道来 ( 关于真相 天地间原有六界,分别为神界,仙界,人界,妖界,魔界,冥界。 神界因为洪荒时期一场大战,远古神祗们多数陷入了沉睡。剩下还未陷入长眠的神祗,与仙界往来也变得极少,大都隐居避世,不问苍生。 而神界之中,仍然活跃并常与仙界来往的古神祗,就还有羽族首领朱雀赤羽神君,龙族首领青龙衍修神君,以及白虎监兵神君和玄武执明神君。 洪荒一战后,白虎监兵神君与玄武执明神君都在九重天上供有神职。赤羽神君则回了丹穴山,龙神则返回故地姬水。 战后几万年,天地平和,本来都相安无事。 某一日,问题就出现在这衍修神君身上。不知因何原因,衍修在做客冥界时,竟然盗用了封印于冥界的罗摩果。 罗摩果,被称为战神之果。服用后,虽然在很短的时间内便能令修为大增,但若把持不住突然增加的力量,同时也容易心绪大乱,走火入魔。 衍修最终因为控制不住自己,堕入了魔道,被魔族尊为魔帝。 成魔后的衍修,第一个目标是攻陷了冥界,并将九重狱中的万鬼一并释放,扰乱了其它五界。被魔帝重伤的上代冥君,只能向其它五界求援。这样,以赤羽神君为首的神、仙、妖三界结盟成了对抗魔帝的主力。封魔之战开始之时,形势本来大好,可到了中途,前代妖君季留为了得了魔帝体内的强大力量,在最关键的一战反水。 本来龙神衍修就已继承了上古神祗之力,再加上服食罗摩果,力量已非寻常上仙神君匹敌。妖界一反水,形势大变,妖魔两界一结盟,便全力反扑,坑杀了不少神、仙两界精英。 无数的神君上仙,就算是拼尽了全力,也只能落个仙元折损道骨毁,从此消亡天地间的下场。 监兵神君与执明神君在这场战事中,也因元神大耗,陷入了沉睡。唯留下赤羽神君于同属上古四方神的衍修顽强相抗。 最后,神仙联军溃败,魔帝趁势攻上昆仑北侧。眼看天界即将毁于一旦,赤羽神君拼尽了数十万年的修为,以凤凰神翎划破天际,打开一道通往虚空之境的裂缝,将魔帝衍修推入虚空,并以自己的凤凰真血为咒,炼成封魔阵,将虚空之境的裂缝封印了起来。 妖魔两界见大势已去,只得做了树倒猢狲散,消形匿迹于这天地之间。 战事了后,仙界众仙又在那封魔阵所以之处,立石为碑,名为封魔台。那封魔碑现在便立于昆仑之北,弱水之端,天界之下,冥界之颠。 虽然最终获得了胜利,可赤羽神君却因这一战,耗尽了全部修为。 与其它诸神不同的是,赤羽神君不用像白虎玄武诸神,需要长达千万年的沉睡来修补元神,做为凤凰一脉,她只是需要再次涅槃,浴火重生。 可赤羽神君正要做重生准备之时,却又传来变故。 魔帝下属,魔界玄尊不甘心失败,不知从何处打听到了解开封魔印的方法。即以凤凰真血再次结咒,逆向炼阵。 于是妖魔两界再次纠结了残兵败部攻向了已经风雨飘摇的羽族圣地——丹穴山栖凤台,意图趁赤羽神君刚刚重生,还是羸弱雏凤,神力还未恢复的之时,取得凤凰之血。 赤羽神君不忍再见羽族血战抵抗,最后落得个灭族的下场,只得在涅槃之前,选了十八脉羽族后裔,让其四散于人界各处,潜伏隐藏。而她,为了不让魔界之人得到凤凰真血,索性放弃了重生,堕入了轮回,化成了凡人,生生世世忍受生老病死之苦。 这最强的十八脉羽族后裔便隐于人界,世代传下保护赤羽神君的转世真身的使命。 据说,赤羽神君每一次轮回,都会随机转世到这十八脉的后裔的其中一家。而她出生的那年,其它十七家,每家也会有至少一个孩子诞生,这些孩子通常被称为影身。每一家的孩子,在出生之日,都会得到一枚凤血玉。 凤血玉是赤羽神君在轮回之前,将血注入女娲补天留下的五彩石形成的,专们用来掩盖转世后的真身无意散发出来的羽神之息。而这十八块凤血玉里,也只有一块是真品,其它十七块都是赝品。 羽神转世那一年,羽族的仙长便会根据神君留下的神谕,将这些凤血玉送至十八家子嗣身上配戴,肉身死后,便由仙长们收回。而这凤血玉,无论真假,都会准确无误地配戴在自己的主人身上。 羽神便以这种方式,周而复始,轮回了一世又一世,虽如凡人一样,尝尽生老病死,潮起潮落,悲欢离合,但平安顺利地躲过了魔界的搜捕,同时也瞒下了仙、妖两界的耳目,整整五千年没被人发觉。 或许,六界中,掌管轮回的冥界十殿阎君,才有那么一丝丝的可能知道她的下落。 千阳回味着父亲临终的遗嘱,终于开始明白父亲为什么拼尽全力都要保护好千羽的用意了。 “这么说,我们童家也是羽族十八脉的其中一支?” 镜宣真人点点头,指着那面雕着凤凰像的镜子。 “这里有个两只鸟比翼双飞的符纹,说明你们童家,应该是比翼鸟一脉的后裔 想起父母的点点滴滴,果然应那句诗语。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他们连死都紧扣对方双手,直到一同化为飞灰。 童千阳忆起当日情形,悲痛之意哽了咽喉,红了眼眶。 而千羽低声问道:“那其它十七脉怎么样了?还活着么?” “唉,很遗憾地告诉你们,其它十七脉已全数罹难,除了被抓走十八个佩戴凤血石的孩子,你们是唯一还有旁人活下来的一脉 话到此时,兄妹俩心中更为悲怆。千羽眼睛瞪得老大,突然出现一种凌利的目光,看着镜宣视线,却又像穿透了镜宣,飘到了远方。 她嘴里喃喃自语道:“竟然是唯一的么……” 镜宣真人也觉得,与这两个孩子说起这种话题,实在也太过沉重。 “我们也不知魔界如何获取到的羽族信息,竟在短短一年之内,将十八脉全数毁灭,行动之迅速前所未有。各派仙友已尽最大的能力纷纷赶去救援了,可结果总是迟那么一步……唉!羽族为了苍生已牺牲太多了,现在你们能平安逃月兑,实在是不幸中之大幸,本座也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从今往后,你们二人便直接拜入我的门下吧 “多谢师尊 千阳听了这话,脸色趋于平静,恭恭敬敬地跪拜在镜宣真人面前。 千羽也随着兄长,恭恭敬敬跪了下去。 “好,很好。你们前面,已有十一位师兄师姐,现在算来,千阳应当排行十二,凤羽排行十三。即然入了我清境,便不再是世俗之人,也不能再用世俗的称呼。从今日起,你们便要以师兄师妹互称对方,切莫乱了规矩。也希望你们恪守门规,多看多听,少说静心,潜力修行。待你们修行略有所成之时,本座再与清境各位仙尊协助你们参悟这羽镜上刻的羽族秘法,以便光复羽族昔日之荣耀 镜宣真人拿起那面刻着凤凰雕像的镜子,轻轻地放回千阳的手中,捋了捋长须,慢慢站了起来。 “等下就让你们的十一师姐带你们回到中环灵翠山,熟悉一下以后的修炼之处吧。如有什么不明之处,直接问她便可 “谨遵师尊教诲 镜宣真人对千阳的表现甚是满意,点了点头,挥挥手。 “好,你们先下去吧!” 兄妹俩恭恭敬敬行了礼,走出了净缘堂。 童千阳得知真相后,说实话,心绪紊乱得厉害。看看千羽,她的眼里也同样是充满了迷茫,忧伤,凌乱等等复杂的情绪。表面单纯的妹妹,经历了这一遭,看来也不比他的烦恼少。 谁想得到,他童家本只是歧山县一户家境殷实的普通人家,被镜宣真人一点拨,最后居然跟六界苍生甚至四大古神扯上关系了? 原本还想问清铁面玄衣族的底细,修炼好功夫,寻找机会给爹娘报仇的。现在到好了,他一介凡夫俗子,怎么和整个魔界抗衡? 真相,让他觉得自己很无力,弱得就像一只蝼蚁。 望着殿中四大圣兽的神像,千阳又长长地叹一口气。 身边这个幼小的妹妹,说不定就是镜宣真人口中赤羽神君转世后的真身……情况好像越来越复杂了。 千阳终于有了深刻的体会。有时候,不知道真相,却是件好事,真相知道得越多,反而越容易凌乱。 不过依目前的情况,多想也无用。他现在能做的,只能先学好法术,尽力保护好眼前这个唯一的家人了。 “哥……” 千羽拉着他的手,晃了晃。 “还是叫师兄吧,现在上了清境,就不如以前在家那般随便了,要遵守这里的规矩……” “千阳哥……” “小羽,听话……” “现在天都黑了,人家一天没吃东西,好饿啊……” “……那我们先回到中环山再说吧 出了宫门,便看到崔敏宜早已静静地候在山门边。天空飘着雪,却半点没沾她身。 “十二师弟,十三师妹,山下已备好了一些斋饭,请先随我下去吧 一席话,让饥肠辘辘的千羽对这位十一师姐好感指数飞速上升。 “仙女姐姐如果跟传说里的一样,又漂亮又善良!”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化成哈巴狗…… 千阳就知道,某些情况下,他这个熊妹妹的特殊禀性必然会适时地表现出来。 这不,一听有吃的,千羽瞬间跟见了熟人似的,亲切地拉着崔敏宜的手,一边装可爱,一边摇头摆尾地讨好人家。 好在,崔敏宜眼里,这个小师妹人长得乖巧,嘴巴也很甜,她到觉得还蛮是喜欢,对她的讨好也不觉得排斥,反而很是受用。 而千阳只好恭恭敬敬地一揖,客气地说。 “那就有劳师姐了 太阳已经下山了,仙山笼雾,远处昏黄的灯笼火,闪出点点亮光。 千羽对这个新环境很是满意。 师姐很和蔼,师父很慈详,看来,清境的的确确算是个好地方。 ( 地狱天师 没安好心的师兄们,没有一个人告诉她,卓连运的九牛班被称为清境“第一炼狱班”!而更没有一个人透露,卓连运本人更是连任五年的“地狱天师”! 旦凡一个老实人能透露点真相,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会抱上崔敏宜的大腿不放,就算需要用到嚎啕大哭,死皮赖脸等不要脸的技能,她死都不会拜这个“怀孕师兄”为小师的。 卓连运带的班叫“九牛班”,主要是因为两个原因。 一是每届九牛班初开班时,被送进来的往往都是让其它小师觉得特别头痛的弟子。所以九牛班其是就是容纳了各类冥顽不灵型、调皮捣蛋型、愚钝不开窍型等劣等生的“放牛班”。 第二个原因,卓连运教习“放牛班”的决策便是地狱式的精打细磨。要鞭策这帮劣等生,卓连运的教育方针是“没有最残酷,只有更残酷”。 “修道必须苦中行,猛火才能炼真金 这种往死了炼的修行之道,再难j□j的顽石,最后往往都被磨成了美玉。所以,每届的仙门大会上,九牛班出来的弟子,基本上都能攻进前二十名。也算得上仙门“牛人班”。 卓连运手上能带的名额通常只有九人,能少不能多。所以他的班,被通称为“九牛班 眼下的九牛班里,都是十来岁左右的男童,小的十岁,大的十七,比千阳还要大上一岁。而千羽便是其中唯一的一个女弟子。 他们随着卓连运进了灵修堂时,火辣滚烫的消息,像滚水落入油锅中,在清境山上瞬间炸开了锅。 “掌门师尊破例新收的两名入室弟子居然进了九牛班?” 这两个新来的小师叔天生异禀,大受师尊青睐的的话,怎么会被下放到九牛班?难道两人是走后门进来的关系户?天赋并不怎么样? 议论纷纷,纷纷议论。 发现实在是争持不下,不少年长的青衣弟子们,忍不住便在背地里开局下注。 两人是能因天赋异禀从九牛班很快月兑颖而出? 还是因天资奇差会在卓连运的手上被虐个半死? 据统计,买兄妹俩天生异禀,能从放牛班月兑颖而出的,占了五成。原因是大家都认为,掌门师尊直收的弟子,天资好歹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而买兄妹俩会被卓连运虐个半死的,也占了五成。他们认为,只能进放牛班,说明两人其实资质平平,只是走后门拜到掌门师尊门下的关系户。 五五均分,争得是不可开交。 虽然仙门不提倡聚赌,可是这场争议太充满悬念,最后连怀谨几位仙人都“忍不住”悄悄下了注。 而整个清境上下,懵懵懂懂,浑然不知的其中状况的,也就童千阳兄妹俩了。 所谓无知者无畏!被蒙在鼓里的他们兴致勃勃地随着卓连运开始了基础的心咒的修习。 很快,他们就知道了卓连运的“真面目”! 对于修习心咒的方法,其它小师是让弟子先用笔抄下,再默默诵读熟记。 而九牛班的学习心咒,则是用雕刻! 一开始还是用刀将心咒刻于木板之上,然后过了五日,便发展到后来用手指往木板上刻,再进而演变成用手指往石板上刻。 而且刻完一遍,你先别满足哦,要刻一百遍才算完全哦!若写错字了,要重刻,如字太丑了,不好意思,就算你刻满一百遍也要继续刻。 临了,卓连运居高临下,宣布他这种心咒修习法,叫“刻、苦、用、功”。 九牛班的弟子听完之后瞪着大眼,那是个鸦雀无声,反应过来又纷纷是张着大嘴,欲哭无泪。 大眼瞪小眼过后,见没有办法,只得日刻夜刻,人人刻得都是手指渗血,痛得连拿筷子都要颤上三颤。两个月后,不知不觉之间,九牛班的弟子人人手指上都长了一层厚厚的老茧。 千阳一开始也觉得苦不堪言,又一个月后,某一天,突然悟了。随着心咒引动,聚气凝在了指尖,以咒刻石,瞬间如在纸上书写,轻松自然。而字迹也如刀工斧凿,苍劲有力。 他心中一喜,却见同班的师兄弟们也都纷纷领悟了刻字要领。 有的是以指聚气,气动生火,再以火焚石。有的则是以指御水,水磨石穿。总而言之,各显神通,修为皆是以臻化境。 千阳正想去看看千羽的情况,看她有没有领悟到诀窍,却被卓连运拦住。 “修行,还是要自己领会的好,你要帮她,结果却往往会害了她 因为卓连运收到千羽交上去的石刻,总是一片鲜红。这个看似聪明的孩子,竟然是全班唯一一个还没悟到心咒用法的弟子。他大感意外。 卓连运盯着那血迹淋淋,字迹歪歪扭扭,惨红一片的石板,眉头大皱。 “小十三,你这交的是石刻还是血书?猫爪子往这石上一抓,痕迹都比你这石刻深上两厘。你这是在逗我玩呢?” “卓师兄,我已经尽力了!” 千羽抚着受伤的手指,忍着剧痛,万分委屈。 “这是跟你同时开始修炼的十一师兄刻的,你自己看看。对比一下,你这叫真的尽力了么?” 千羽瞄了一眼哥哥的杰作,跟她的一比完全不像是用同一种工具制造出来的。 “拿回去,重刻吧!” 千羽伤手,虽已包扎了厚厚的纱布,可还是渗出点点红印来。千阳看在眼里,自然是替妹妹焦急。 散了晨课,千羽没有与千阳一同去斋堂,而是径自进清修林里,望着手中的石板静静地坐着发呆。 千阳见她茶饭不思,出于担心,只能尾随着她一道进入了清修林。见她呆了半天,都没点动静,只得忍不住上前询问。 “小羽,你不去用饭,跑到这里来干嘛呢?”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怎么了?” “哥,我是不是特别笨啊?以前女乃娘教绣花,我跟小凤姐一块儿学,小凤绣得特别好,而我总是学不会。做羹汤也是,小凤什么都学会做了,我还是什么都不会。现在……”千羽把石板扔到了地上,狠狠地踩了一脚,“连看起来比我笨得多胖石头都会刻石板了,我竟然还是不会!” “别着急,这刻石是要点诀窍的,你可能没领悟到而已 千阳把石板捡起来,上面满是血渍。 “这石板不是要用手指直接刻的,而是要用心咒将气引至丹田,聚为一点,然后把这一点的气送往指尖,再用气劲来刻。只要会御气,刻石就会变得跟刻豆腐一样容易了 虽然九师兄让他不要说出来,让千羽自己去体会。可是他还是忍不住看到妹妹这般苦恼。 “我知道,这一点我一早就知道了。可是……我却御不了气 “怎么会?” “御不了就是御不了。我明明也跟着心咒学习吐纳调息了呀,可是气一进丹田就转眼消失了!像被什么吸走了一样,总之就是聚不起来 “伸出手,我试试 童千阳不信,将手指搭在妹妹的手腕上,将气融进妹妹的脉中。 “来,再试下,送气入丹田 千羽只好闭上眼,随哥哥的指令再试了一次。 千阳也感到了千羽已聚了一口气在胸间,他的气随着千羽的气随之往下流转,然而准备到丹田之时,千羽的月复中向他猛然张开了一个漩涡,瞬间就将他的气吸了进去! 千羽也觉得到了不妥,赶快中断了呼吸御气,一把将千阳推开,千阳这才能抽身出来。 注入千羽体内的那股气,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放开千羽的手,千阳的脑袋,还残留着一种缺氧的眩晕感。 “我说嘛,人家就是聚不了气嘛!”千羽将哥哥扶起来。 千阳也诧异妹妹的体内,竟然这有样奇异之处,脸上却保持着平静,尽量不将不安展现出来。 “你先别着急,我去找找九师兄,看他能不能想下办法 不知道哥哥跟卓连运怎么说的,翌日的晨课上,卓连运当众下令: “从今天开始,你可不用再刻心咒了!” 千羽正想欢呼万岁,却又看到卓连运嘴皮子一动: “但是从今天开始,你也不用跟我们一起上课了。等下就去跟斋堂借两个水桶,到蓝水河挑水去吧!以后每日也如此,烧过清明香后,你就去蓝水河挑水供给斋堂,每日二十担,挑不完不准吃晚饭 千羽瞬间石化了。 我的个娘……报应来了! ( 挑水事件 千羽站在水桶边,用手比了比,她才比斋堂的水桶略略高了那么一点。斋堂的大叔还算好心,给她挑了一根最轻的扁担。 看她挑着空桶都晃晃悠悠的架势,大叔担忧地再她身边嘱咐道:“一路小心……” 千羽心里一暖,心念,这世间上还是有好心人的。还没等暖完,却又听大叔粗犷的嗓门儿喊道:“小心我的桶,千万别摔坏了!” “想不到这仙界也是人情冷暖,世风日下啊!欺负小女孩都不会内疚的……” 她拧着眉毛,套用父亲的一句口头禅,为“怀孕”师兄和斋堂大叔做了批注。 从斋堂去到蓝水河,要穿过灵翠山广阔的修真常驻区,然后再穿过无人的山林区,再穿狭窄的“一线天”石壁缝隙,再往沿着峭壁上的山道走一段,才能到达两岸都会覆着积雪的蓝水河。 她跟崔敏宜打听了一下路线,直觉前路漫漫,任务艰巨。 虽然一大早就出发了,可单从中环灵翠山走到蓝水河就花了半日。在蓝水河打了水,她手指头都快冻得没知觉了。打好两桶满满水的,她试着挑了一下,挑不起,挠挠头,把水倒了三分之一回河里。然后再试着挑挑,还是挑不起,又倒了一半回河里。这下终于勉强挑得起来了。结果一挑起来,站立不稳,自己就在岸边的积雪上滑了一跤,水溅了一身,冻得她直发抖。 手肘蹭破了皮,血点渗了出来,粘在衣服上,又冰又痛。 千羽看看四周,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冷冷的山风刮着耳朵吹过。打小被家人捧在手心呵护备至,哪里受过这等委屈。 她蹲在水边,鼻子一酸,忍不出小声哭了出来,眼泪落在蓝水河里,结成了冰,浮在水面,像一颗颗银豆子。 哭了一阵,千羽觉得伤心也没用,在这清境,也不会有人可怜她,这才收敛了伤心。重整旗鼓,新打了两半桶水,小心翼翼地沿着石阶往回走。 千羽吸吸鼻子,寒凉的山风在鼻腔中打转。她望着茫茫远处,想想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脑子里突然忆起女乃娘脖子上涌出的血水浸润着她的指尖的感觉…… 与那可怕的一晚相比,其实现在,也并没什么大不了,她突然觉得。 心中似乎又鼓起了勇气,她脸上一凛,咬咬牙,自言自语道:“哼,我童千羽从来就没有认输的道理!” 甩甩头,她脚下加快速度! 虽然两个桶都只有半桶水,可还没走多远的路,千羽就觉得腿跟灌了铅一样,越发沉重,腰也像要断了一样,痛得直不起来。 挑着挑着,两个桶的桶底就与地面持平了。 一身汗,一身泥,累得她连气都没喘匀过,死命咬着牙,终于将两桶水成功弄回了斋堂。 还没歇两口气,却见卓连运倚着膳房外的门柱,一边磕着瓜子儿,一边以不屑地皱眉看着她。 “小十三,你这是挑水呢,还是拖水呢?” 她没出声,只是回瞪了一眼。 斋堂大叔帮她帮水倒进缸里,一眼见到被磨损得不像样的桶底,满眼写着肉疼。 “小十三,能爱惜下我的水桶么?看,这都糟蹋成什么样了?” 千羽瞪着大眼睛,没出声。其实她挺想跟大叔回一句: “大叔,你能爱惜一下小姑娘么?你看我都被槽蹋成什么样了,你还唠叨我……” 然而卓连运这位“地狱天师”悠哉地站在一旁边,她实在不好发作。 她不说话就算了,没想到卓连运还不依不饶。 “这只能算半担,还有十九担半,小十三,再接再励啊,接着挑!” 说完,拍了拍手上的瓜子碎,事不关己一般,一甩衣袖,潇洒地离开了。 望得他的背影,千羽气得是直咬牙。 “再接再励?哼,接你个狗尾巴花啊!” “喂,小姑娘家家的,不要说脏话!” 斋堂大叔好笑地拍着她的头。 千羽也不管自己身上湿漉漉的衣服,气呼呼地挑起空桶,头也没回地往门外走。 “狗尾巴花不算脏话!” “哟,这小十三,个头不高,性子倒挺烈的!” 怨火中烧,气在头上,不知不觉是脚下生风。 一边诅咒“地狱天师”卓连运,早日升仙,早日怀孕,连生十八,个个女娃! 一边却还是乖乖再次来到了蓝水河边。 这次她干脆装了两桶满满的水,挑也好,拖也好,开始连忙往回赶。太阳已经往西行了,要是赶不回去,连晚饭都没得吃了。 可惜,就算赶回去,晚饭也还是没有了…… 情绪不佳时,她更容易饿。 好不容易连滚带爬地赶回去,早已饿得头昏眼花的千羽匆匆端着空碗,想跟斋堂大叔讨点粥。可斋堂大叔一打开盛粥的木桶,里面连一滴米汤也没有了。 千羽盯着大叔,又看看空桶,两只眼睛里水气直冒。 大叔被看得实在心虚,可也只能摊着手:“九师叔祖说了,你要挑不完水没有晚饭吃……我不能违令啊。再说,就算你挑完了,都这个时辰了,错过了饭点,我想帮也帮不了你呀……” 又累又饿又渴,就算逃难也没有这么遭罪过。千羽拿着空碗,憋着嘴,一言不发地坐在膳房门口的台阶上,看着大叔锁好门,默默地离开。 一人对着一个空碗,坐在空空的后堂台阶上,想起了疼她的爹娘,再看看此情此景,别是一番凄凉。憋不住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掉,滑落到手中空碗里。 端着一碗眼泪,越发止不住心里悲怆,她最终还是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哭起来。 女孩子的委屈,一旦发作起来,后果是很惊人的…… 那一晚,哭声凄厉,响彻天宇。住在灵翠山的清境弟子,人人都被这肝肠寸断的哀嚎,震撼了一宿。 ( 卓连运 听着外面凄怆的哭声,卓连运自然是最睡不着的那个。辗转难眠半晚上,最后只得敲开邻舍的门,找秋君洛秉烛对奕。 “九师兄,睡不着?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秋君洛穿着中衣,披了件青色外袍,眼下一圈淡黑,想必也受害者无疑,口中的话语自然不会十分和善。 卓连运辨解着:“让她挑水那是帮助她学会气沉丹田。不会聚气的弟子又不止她一个,其它人挑水也挑得妥妥的啊,没想到她那么不济,才一天,就哭成这个样子!” “师兄是不是从来没教过女弟子?” “男弟子和女弟子有什么区别,还不是一样教?” “那你就错了,你没听过么,男人属金,女人属水。对男弟子,你可以千锤百炼,可对心思细腻如绵的女弟子,你再以同样方式对待,那很容易伤人家的心了。让女人伤心,那可是男人的大忌。伤心的后果,喏,你也见到了,哭给你看,一不小心就是洪水泛滥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讲的不就是个众生平等么,又何必在男女区别上多做讲究?要我对她偏心,那就是对其它弟子不公平 “既然师兄你主意已定,那又可必找我来抱怨?既然有抱怨,那其实在师兄心里,对自己磨炼小十三的方式,还是多少存有疑虑的,不是么?” “……” “十三再怎么调皮,也终究是女孩子,女孩子始终是很要面子的。这招,对男孩子,可以叫做磨炼,对于女孩子,那叫折磨!让人家挑水就算了,可山路那么远,还要挑满二十担,就算是凡间的成人也难办到这事,你让她去做?这不是存心告诉她,我就是还不让你吃晚饭么?对一个小女孩子这般残忍刻薄,到显得师兄你太小气太缺德。长此以往,很容易遭天谴滴!” “有这么严重么?” 卓连运不可置否地盯着秋君洛。 “你不知道么,古人有云,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别说我没提醒你,看小十三,那可是个集女人与小人为一体的奇人,你这样欺负她,唉……我只能对你的未来情表堪忧了 卓连运手一抖,黑子没执稳,“啪”一声落在中元。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秋君洛脸上一喜,赶紧以白子封口,连追带打。 “看,天谴!这实乃是天谴,对吧?要不是天谴,我还难得能赢你一回呢!” 卓连运盯着即被吃空的棋局,满脸黑线。 “不至于吧?” 窗外的哭声还在持续,越发的婉转悲凉。 秋君洛侧着耳朵倾听,意味深长地叹一句。 “至不至于我不清楚,但我觉得,这天谴恐怕还不止这一着啊! “此话怎讲?” “你想,我仙界女子大都慈悲为怀,看你这不遗余力的虐待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的行为……怕是以后想找个双修的对象,可就难咯……” “不会那么严重吧?”卓连运猛地跳了起来! “信不信,由你咯!唉,我困了,先睡了!”难得赢了一局,秋君洛不敢恋战,捂着被子一头倒在了榻上,在被子里嗡声嗡气地说:“出门帮我把门带上啊!” 抱着棋盘,回了房,卓连运越想越不对劲。秋君洛这么一分析,加上那窗外的哭声,悲惨凄绝,连绵不断,撕心裂肺,卓连运感到每一嚎都像一把尖刀,扎得他心惊肉跳。 “不就饿了一顿饭而已,至于么……” 卓连运觉得,自己明天还是应该请这位能嚎的小师妹,吃顿好的,说点好话,安慰安慰,免得在众女仙处落得虐童的差评。 好容易,挨到清明鼓敲响。然而哭声还在继续。 心中大惊,暗觉不妙!完了,难道把人家孩子给折磨疯了? 卓连运顶着一轮熊猫眼,也顾不上梳洗,御风直奔哭声来源地——斋堂。 一进了斋堂,却见到千羽坐在膳房外面的台阶上,就着清粥,啃着刚蒸好的馒头。 那馒头,米粥都是斋堂大叔提早了半个时辰过来赶出来的。看大叔一轮熊猫眼,不用说,也没睡好。 再看台阶上的小姑娘嘴里塞满了食物,两颊鼓鼓地,双颊红粉,两只大眼顾盼有神,精神奕奕。 卓连运脸皮子抽动着,心道,这小姑娘真心不简单,嚎了一夜,还这么有精神! “呜……哇~~~~” 正在惊讶中,突然又传来一声哭声! 再看向千羽,她嘴巴塞得鼓鼓的,哪来的功夫哭?要不是她在哭,那是谁在哭?卓连运心中愕然。 只见千羽揪了几小块馒头碎,摊在手里,视线看往房顶上,不知朝谁讲话。 “行了,我承认你厉害了,但你都叫了一晚上了,累不累啊?吃点东西不?” 卓连运正要上前问个究竟,却听哭声戛然而止,一只红色的影子啪啦啪啦从他头上的房顶飞了下来,站在千羽的肩头。 卓连运定睛一看,红色的影子,居然是本应在枫霞林守林奇兽——仿!声!鸟! “小、十、三!你……你……居然抓仿声鸟来帮你替哭?” 担心了一夜没睡,一早起来却是这个场景。卓连运真是气得张口结舌,指向千羽的手抖如风中树叶。 千羽歪着头,无辜地啃了一口馒头,盯着他。 “这,不关我的事儿啊……” 好吧,于是前情回放至前一天的傍晚。 千羽正坐在台阶上哭得正伤心,嚎了半个时辰之后,发现仿声鸟不知从什么时候飞到了房顶上,一直看着她。 千羽抽泣地说:“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哭啊!有本事,你也哭啊!” 于是仿声鸟纹丝不差的把她的哭技学了一遍。 这像在嘲笑她哭鼻子一样,她不乐意了。小孩子性子一上来,她便有点赌气的说: “才哭两声就了不起啦,有本事哭一晚上看看啊!” 结果不甘心再败给千羽的仿声鸟,就制造了一晚让清境弟子不得安眠的鬼哭神嚎。 它这一哭,连绵不断,一开始还持续了半个时辰。千羽被它一闹,早失了继续哭的兴致。可没想到千羽不哭了,仿声鸟却停不下来了。它像是扛上了她,铁了心要跟她一拼到底了! 千羽怕它嚎得太久,吵了人家睡觉,觉得终究不太好,于是想制止它。 但是仿声鸟是种很有个性的鸟,你越叫它不要说了,它就会越说的起劲。所以千羽的制止,就等于反向鼓励它再接再励,千万别停。 千羽见制止无果,太晚了又找不到人帮忙,只好先回了自己在女舍的单间,用棉花堵了耳朵睡觉去了。因为劳累了一天,睡眠质量是相当的好,所以她是那晚唯一能一觉睡到天亮的幸运儿。 卓连运听了她的解释气得差点厥倒过去。 “你招惹它干什么啊?” “我没招惹它啊,是它听到我哭,自己来找我的!” 这个貌似天真无邪的小十三,以一种无辜的眼神看着他,却微微表达着一种挑衅的意思。 卓连运开始深深地认为,这是她的反击。害他无端端担心了一晚,原来只她的反击!真是幼稚的反击! 他握紧了拳头,咬着牙,笑了笑: “看你今天精神不错,那再加点量吧!挑水不满三十担,今天的晚饭,明天的早饭,你都别、再、想、吃了!” 千羽嚼着馒头的下巴骤然停下,眉头一皱,死死地盯着卓连运,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小小年纪,这气势到是很惊人。卓连运不由自住地后退了微微的一步。 可她盯了片刻,意外的没发作,也没撒泼耍赖什么的,更没有哭。只是把手里剩下的馒头撕成一块块,递给站在她肩头的仿声鸟。 “红丫头乖,我得去挑水了 红丫头?喂,看这只仿声鸟那么长的尾羽,人家是公的好么?卓连运翻了翻白眼,默默地吐槽。 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敢当面吐槽,免得再伤这个女孩子的自尊心的事实…… 而千羽若无旁人般,继续温柔地跟仿声鸟说着话: “你多吃点哦,养足了精神,晚上我们继续比试!” 仿声鸟快速吃了馒头,说了一个字,“好”,就展翅远飞了。 一人一鸟的感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啊喂? 晚上?继续?比试?你们这是要联合对付他么? 卓连运一想起连绵不绝的哭声还要继续,顿时有些想要崩溃了。 这孩子是一个恶魔……秋君洛说得对,招惹这么一个集女人与小人为一体的恶魔,绝逼就是要遭天谴的节奏啊! 而千羽却若无其事的伸展胳膊舒张腿,做完了热身运动,挑起了早已准备好的水桶,向他不冷不热的一笑,也没再说什么,就大摇大摆地从后门走出斋堂,并以一张甜美的笑脸亲切地问候着过来斋堂看热闹的师兄师姐。 在一旁看够好戏的秋君洛,这才拿着扇子施施然走到卓连运身边。 “你今天还打算继续折磨人家?” 卓连运深呼吸了一口,压下心中某种不安的预感。 “我还是认为,修行就该不分男女,欠炼的,就该多炼炼!” “果然是名副其实的‘地狱天师’!啊,我差点忘了跟你说,我刚刚得了一个好消息跟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卓连运右眼皮一跳! “坏消息吧……” “我刚刚烧清明香的时候,碰到路过的二师姐,她说,她教习的那帮女弟子已经把你列为十大最不能挑的双修人选之首了,说你对一个小孩子都这般没有爱心,成亲以后肯定不会对女方温柔,望你以后多注意一点……” 卓连运到抽一口冷气,勉强维持镇定:“那好消息是什么?” “另有传言,说你逼哭长相可爱甜美的十三这一举动,皆是因为不喜。所以数位有龙阳之好的同门,托怀谨师兄给你传个话,表示对才貌双全,体魄魁梧的你很是心仪,问问你有没有兴趣,考虑一下将他们纳为双修的对象,共结秦晋之好……” “这叫好消息么?” “好歹,你还是能找到双修对象嘛……” “滚……” “好,那我去回复怀谨师兄,说你愿意 “十师弟……” “嗯” “我错了……” “知错就好 “你说得对,世上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尤其女人与小人合为一体的小女人……这回我真遭天谴了么?可是……” 一夜没睡好,卓连运脸若菜色,神情有些恍惚,秋君洛看着他不由得一愣。 “嗯?可是什么?” “可是就罚她没晚饭吃而已,上天就罚我以后都找不到女仙做双修对象……这至于么,至于么?这天谴也来得太猛烈了一点吧?” 卓连运的理智终于崩溃在没有女仙愿意当他双修对象的残酷事实面前……揪着秋君洛的衣领狂暴了!!! 秋君洛护着自己的衣领,好不容易才把卓连运的手掰开。 “九师兄,你稍安勿躁!正所谓,阳极转阴,阴极转阳。泰极否来,否极泰来。换个思路想想,说不定这就是师兄你能提早应劫,修得仙身的预兆呢?师兄还是要看开点为好!” “真的?”卓连运愣了一下,总算从狂暴状态切换回来了,“嗯,说得有些道理。连运多谢师弟提点了!” 秋君洛松了一口气,打开扇子,拨了拨凉风,一脸笑眯眯: “客气客气……说不定,经历此劫,待你顺利成仙之后,用不着找双修对象就能集天地灵气自行怀孕,最后诞下一位小师侄供我玩乐。若是真这样,到也是件可喜可贺的好事,你说对么?怀孕师兄?” “今天的值殿弟子地扫得挺干净,十师弟,你可以放心地滚了!” 卓连运侧过头,黑脸镀霜,一脚踹向了秋君洛这个嘴欠的死党…… ( 挑衅的后辈 一大早,晨阳初照,景色大好。 虽说要加挑十担水,但把“地狱天师”的气焰打压一番,输人不输阵,一场交锋还是令千羽觉得颇为暗爽的事。其实,她好像也知道卓连运是为她好,虽然没想明白是哪里为她好。但是她就是看不惯他故意作出一副踩着人家的痛苦取乐的态度。 虽然她一来就拿卓连运的名字开过玩笑,但他对她的“回礼”更过份,不是么?竟然不让她吃饭! 吃饭耶,对于她来说,可是比天还大的事,好么? 阿爹阿娘就算再怎么惩罚她,也不会不给她饭吃!虽然苦干了一天,成果不佳,才打了一担半的水,远远没有达到要求,可不给干饭不给菜就算了,连口粥都不留。虐待小孩也用不着那么过分吧?实在是太小气了! 但是一早看到卓连运的熊猫眼,已经气歪的黑脸,没由来的心情又是一好。 心情一好,脚下自然走得飞快,往蓝水河的上山之路,今天竟然缩短到一个时辰了。昨天因为在闹情绪,居然没有发现这上山的路上,风景竟是如此美妙。尤其是过了一线天后,从峭壁上眺望山谷里那片绯红胜霞的桃花林,真是绝代芳华。 一回生,二回熟。千羽熟门熟路地打了水,正哼着歌往回走,却听见天上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她忍不住抬头一看,一位穿着白衣服的娇俏少女,在三位身穿水蓝服色少年的簇拥下御剑浮在半空中,正半掩着嘴,朝着她嗤嗤地笑。 “哟,我没眼花吧?这不是连仙门大会都没参加,就被师尊破例收为门下的小师叔么?” 白衣少女又飞低了几尺,弯着腰居高临下的打量她。看服色,应该与怀谨师兄一般,是位飞仙。被这种地位高的仙女叫小师叔,总感觉有点受不起的样子…… “师姐没看错,这位担水的,正是昨夜哭了一宿,搞得大家还以为妖怪进山的小师叔呢!” 白衣少女掩着嘴,呵呵地笑着,可那尖锐挑剔的眼神,让千羽颇有些不悦。少女一边嗤嗤地笑,一边揶揄着问: “小师叔体力还真好呀,嚎了一宿没睡,今天还有精神来打水呢?只是,小师叔,你不去跟九牛班上晨课,一个人来这里挑水做什么呀?” 而旁边一个长脸的少年,一脸不屑的笑看着她,嘴上接到:“听说,在清境呆了两个多月了,却还不会御气,结果被九师叔罚来这里挑水了。小师叔,是真的么?” 白衣少女与那几位蓝衣少年相貌似乎都在十三四上下岁,感觉在生理年龄上要比她大些。具体年龄就不太清楚了。没准是一百多岁的老太婆与老太公也说不定呢? 千羽眉毛一挑:“各位仙人是……” 童千羽觉得对方态度轻挑,但好歹看服色也是修成仙身的人,也不能随意貌犯,只能先打听对方的身份。 “小师叔还不认得我们呀?清岩,那你给介绍介绍呗 白衣少女环着手,仰起脸,一副傲视天下的表情。千羽觉得,她俯视她的眼神不像看一位师叔,而是一只蝼蚁。 “我们这位师姐姬梦柔,乃天源宫的宫主千金,天生仙魄,刚入门便以仙门大会第一的身份,拜入掌门师尊首席大弟子怀凌师伯门下为第一入室弟子一位方脸的弟子,傲气地介绍着白衣女子。 少女睥倪着她,像是希望从她脸上阅到自卑两字。而千羽没有以她预想中的艳羡目光看她,脸上也没出现自卑两字,只是以看平常人的目光转向另外三个蓝衣弟子。 “哦,那你们咧?” “我们则是掌门四弟子怀峰真人门下,这位是我师兄清仪,这是我师弟清轼,我叫清岩,敢问小师叔尊号?” 她正疑虚姬梦柔是清字辈,可为什么不叫清柔?却听清岩问她话。娘说,做人要有礼貌,于是千羽抬首一笑,春光灿烂。 “四位师侄早上好,我叫蓝凤羽 千羽的脸其实长得很是精致,姬梦柔是娇艳,而她却是灵动。清字辈的三位小仙,看清她的脸,被她这么一笑,纷纷愣了片刻,半天没有答话。反而是白衣少女,看到同伴被她的一笑所动,更有些不悦了。冷冷一哼,眼底升起一层妒火。 “昨夜听你哭得挺伤心的,搞得我们大家都因为担心,不得安眠。听说是九师叔让你担二十担水,不担完没有饭吃,你没吃上饭才哭的,这事当真?” “都小事一桩,用不着大家费心。如果昨天吵到你们睡觉了,那我在这里跟你们道个歉吧 “这到不是重点,小师叔,你身为掌门师祖的门下弟子,多少也该有点过人之处吧,怎么连区区二十担水都担不完呢,还因为吃不上饭哭成那样,要传出去了,清境岂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笑就笑呗,反正牙长在人家嘴里,牙掉了,说话漏风的又不是我!” 千羽决定不再跟这几个来意不善的人瞎扯淡了,礼貌却冷淡地一笑:“各位师侄慢聊,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没想到,白衣少女嗖地一下从天下飞下来,挡在她面前。 “小师叔,你是天生愚钝呢,还是故意装听不懂?我好心劝你,你却将本姑娘的话当笑话么?虽然我辈份比你低,但有些事情还是要说明给你听的。清境圣地,在仙界举足轻重,在这里的都是仙界精英,如师叔这种出身不好,能力又不强的,又何必赖在清境混吃混喝呢?还不如早点离开清境,回凡间过安稳日子罢了,省得自取其辱不说,还玷污清境声誉 千羽看着她,想了一番,一脸平静,到也没表现出生气,只是慢悠悠的说:“收我进来的是掌门师尊,自然,如果师尊要我离开,我自然会离开。可师尊都没出声,阿姨……不,你应该算是我师侄吧,你这个师侄就来撵当师叔的,是不是多少有些不合规矩呢。再说,我虽然是有点笨,可我修我的行,没吃你的,没喝你的,也没住你的,哪点碍着你了?你这么着急的撵我做什么?” “你叫我阿姨?” 白衣少女揪着她的衣领。 “听十一师姐说,能修成仙的,没有上百岁也有几十岁了,我今年十一,快满十二了,叫你阿姨也很应该啊,难道你年龄还要再大点,我得叫你婆婆?” 千羽扯开她的手,整好自己的衣领,挑了挑眉头。 姬梦柔被最后一句婆婆气得脸都白了!也顾得不形象,揪着千羽的衣服,恼羞成怒。 “我……你这骗吃骗喝的劣性小婢女,没能没力占着掌门入室弟子之位,还以为多了不起似的,眼睛就长头顶上了。你也不瞧瞧你那德性,哪跟毛哪条筋像个修仙的料?劝你还是早早自己卷铺盖,跟你家那个被罚去藏经楼抄书的鬼脸少爷,早日一起滚出清境吧!” 清字辈的另三位少年,一听这姬梦柔说这话,觉得可能会把问题闹大了,赶紧拉开正要暴跳如雷的她。对方就算什么都不会,毕竟辈份是放在那里的,闹大了,大家都逃不掉一顿责罚。 在童家当惯大小姐的千羽,自认平时个性已经刁钻得让人头疼了,没到这个所谓的天源宫宫主千金一出场,她自觉在刁钻界的决斗中,一瞬间就被秒杀了。 好久都没干架了,难得凭空冒出来一个对手,千羽突然觉得,自己体内那个热血沸腾的童千羽终于要复活了! 她撸高了袖子,其它四人以为她要干架,急忙严阵以待。不料,她却弯腰从桶里舀了一瓢还带着清冰的河水,一脸平静地,递给姬梦柔,“说了这么多,渴了吧?先喝口水,顺便降降火 方脸的清岩没料到这位小师叔年纪小小,涵养到十足,赶紧替姬梦柔接过葫芦水瓢。 “你刚才问我,来这里挑水做什么,我这才想起还没答你。九师兄说,这蓝水河的水净化能力一流,可以除臭去污。因为斋堂大叔发现最近口臭的弟子不少,用完的碗筷总有一股跟马桶相似的味道,还抱怨说用平常的水根本洗不干净,所以九师兄就差我到蓝水河挑些水回去洗碗。刚刚听你一席话,我就觉得,这水应该非常合适你服用,多喝一点,总会有些好处。好啦,你们慢慢聊,我赶时间,先走了!” 千羽一边费力地挑起水桶,一边说道:“还有哦,我十一师兄,名字叫童千阳,是一个非常好的人,对我也非常重要,请你别再叫错他的名字。若你还是会记错的话,我只能建议你去找个郎中,好好瞧瞧脑子 说完,便在四人诧异的目光中,悠悠哉哉地离开了。 清岩端着水瓢,打量着里面的水,又看看姬梦柔。 “师姐,渴么?这水……你要不要喝一口?” 姬梦柔看着水瓢,往后退了一步,疑心有诈。 “我怎么听着这话,有点不对头呢?”长脸的清轼看着慢慢远去的千羽,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她干嘛突然要跟我们解释挑水洗碗的事儿?” 等姬梦柔回过味儿来,气得脸色发白,一掌将水瓢打翻在地。 “这个小浪蹄子,嘴巴够毒的,她是在变着法儿骂我!” “哼哼哼……”沉默了很久的清仪突然笑了起来,“这个丫头,有点意思!敢骂姬大小姐口臭还没脑子,胆子真是够大的!” “清仪!你居然还向着她!”姬梦柔气急败坏的跺了跺脚,“这小浪蹄子,还没修成仙身就敢这么嚣张!以后还指不定她会把清境搅得怎样的天翻地覆!不行,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把她赶出清境!” 说罢,她跃身而起,朝远处山路上的青衣少女追了过去。 “师兄,这可怎么办?” 清岩和清轼看着神态自若的清仪。 “梦柔向来任性,走吧,还是劝劝她,别让她乱来 说罢,一白三蓝四条身影,便在这山间飞身掠过,飞向挑着两个大桶的女孩。 ( 一顿早饭 镜雅收拾了包袱,去了灵翠山太一殿,那里相当于是清境门的行政中枢。千羽也收拾了包袱回了灵翠山自己那个小单间。 某一日,大清早,斋堂三声鼓响。 一个青衣少女,早已从容地坐在木桌边,就着清粥小菜,细细地嚼着馒头。而坐她对面的,是一个带着桃木面具的少年,正在给她添了点小菜。 向来习惯坐他们旁边的卓连运,秋君洛已及崔敏宜,今天表现得极其不自然。为什么?因为,他们这一桌还多了一个人,千羽旁边还坐了一个穿着一身粉袍的女圭女圭脸少年。 大家都不敢作声,端着碗默默地进食,只能用眼神交流,想弄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位隐居在桃花林几千年不用进食的灵仙突然会出现下阶弟子才来的斋堂? 而千羽正满足他们内心的八卦,毫不拘谨地与这位灵仙师叔一问一答。 “镜雅师叔,你不是去太一殿了么?怎么会来这里?” “过来吃饭!” “你不是早几千年就不用吃饭了么?” “吃饭对我来说,虽不是一种需要,却是一种爱好,但同样必不可少!” “之前怎以没听你说过?” “好了啦,在太一殿被关了几天了,对着那两个一本正经的师兄,我得实在憋屈得难受了,才过来找你透透气的嘛……” “镜月师叔也在太一殿?” “就是他在我才出来的……” “镜月师叔多好的人……”千羽咬着筷子,盯着镜雅嘀咕,潜台词却是要是人家呆在镜月师叔旁边,那是打死都不想离开的说…… 猛然间,她听得大堂里忽然响起各种频率深呼吸。千羽往门口一望,眼前瞬间放亮。那那那……那位穿蓝纹白底深衣,外罩白纱长袍的人,不正是她的美人镜月师叔么? 坐在斋堂的弟子快要疯了,往日偶尔见到白衣飞仙也都挺难得了。今日却见到清境修为最高的镜月上仙,与最神秘的桃花酒仙同时出现在这凡身弟子才来的斋堂!今儿是要天降红雨了么? 饭菜打不打都罢了,一睹深居简出的上仙风彩才是最重要的。上仙的仙貌果然不是可以用凡尘俗语来形容的,上仙的威仪也不是一般弟子能抗拒得了的。镜月上仙目无斜视地向千羽这桌走来时,身后的青衣弟子们竟情不自禁纷纷跪拜在地,但同时也不乏一口冷气没抽上来,晕厥在地的。 而卓连运等人也神情一紧,全都站起来,作揖问礼。 “镜月师叔好!” 镜月略微点头回礼,清冷的眼神却看向了正在专心喝粥的镜雅。 “师弟,你到是挺会挑地方逍遥的 “师兄此言差矣镜雅吹了吹粥面的热气:“我呢,其实主要想过来研究下小辈的修炼情况罢了,喝粥只不过是顺便 千羽难得见到镜月,自然也想与他多呆一阵。 露了一个她自认最迷人的笑容,她站起来殷勤地招呼道:“镜月师叔,来都来了,您也来一碗粥吧?我去给您盛!” 镜月看了看脸都埋到碗里去的镜雅:“好啊,那我也要一碗,顺便瞧瞧你们镜雅师叔的这碗粥要喝到什么时候!” 他也没坐上坐,而是脚不沾尘地绕了一圈,寻了千阳旁边位置坐下,与镜雅刚好能打个照面。 镜月端坐在桌前,见大家或跪或站,十分拘谨。只得抬起手,微微做了个手势。 “大家都坐,接着用膳吧!” 唯一不觉得拘谨,反而乐在其中的千羽给镜月上了满满的一碗粥,又把盛了一碗满满的小菜递了上去。 “师叔慢用!” “多谢十三了!” 千阳是第一次见到镜月。可他的焦点没留在一旁的镜月上仙身上,而是诧异妹妹对镜月的行为着实有些反常。 这小丫头,打从娘胎出来,还没对谁这么献过殷勤。 坐下后,他声色不动,暗自打量着这位传说中的镜月上仙。 天庭饱满,挺鼻如峰,面如冠玉,目若朗星,论相貌实及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先前望他信步走来,步态从容大气,风度翩翩,此时端坐一旁时,又如一轮中秋满月,静中显贵,声色未动,却已是威仪堂堂。 看妹妹的眼中无意间露出的羞涩,怕是早已沦陷于这位俊雅上仙的魅力之中。 千阳心里渗出一种说不出复杂。 而正当千阳打量镜月的时候,其实镜月也在打量着他。 这位少年脸上的桃木面具很是眼熟,像是那日在桃花潭边见到十三戴的那副。 “你,可是掌门师兄的十二弟子,童千阳?” 猛惊镜月在问话,千阳匆忙站起来拱手回答。 “回禀师叔,在下正是童千阳 “你可是有个妹妹,叫童千羽?” “回师叔,弟子的胞妹,的确是叫童千羽 “好,你坐下吧!” “谢师叔!” 而镜月又看向千羽,眼中流转着奇怪的目光。 “前几日见你雕的面具现在却在十二脸上,看来你与十二的关系到挺是要好啊!” 千羽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能笑着解释:“嗯,我们是一块儿长大的!关系自然是要好一些 “那你与童千羽关系如何?” 千羽有点讶异,镜月师叔为什么问这些?她就是童千羽哎……突然想起,哦,她现在在清境弟子册里,挂的是蓝凤羽的名。于是她只能干笑了一声。 “熟,很熟!情同姐妹……” “哦,好!” 镜月也没再多问了,转向坐在对面的镜雅:“师弟,你这粥还要吃多久?” “有点烫,得慢慢吃……” 镜雅噘着嘴,呼呼地吹着粥面的热气。 镜月眼波一转,热气全消,怕是施了法,让粥的温度瞬间下降。 “不烫了,可以快点吃了么?” 镜雅没搭他的话,反而转过头去问卓连运。 “小十三回九牛班了?” 卓连运战战兢兢,赶紧站起来回答:“回镜雅师叔,十三的确回九牛班了?” “那九牛班的修炼课程进度到哪儿了?” “教到飞行术中的御剑飞行了 “哦……小十三,你的剑是什么?” 说到这里,千阳插了一句嘴。 “回师叔,小十三住桃花林时,错过寻矿铸剑的阶段,她现在还没有法器 “没事没事,我已经想办法解决了。我看敏宜师姐也没剑,也一样可以飞,所以我打算用这个代替 千羽从怀里掏出一根红色的鸟羽,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这是……” 千羽挑着眉毛笑了起来:“我好不容易跟红丫头讨来的,准备在今天的晨课用来来练御剑飞行!” “红丫头?” 镜月不解,清境上还有这个人么? 秋君洛在他旁边主动提示:“那是她给兆元地仙养的雄仿声鸟起的绰号!” “哦!”镜月眼一眯,打量了一番这个青衣少女,脸上依然是平和如镜。 反到是卓连运跟崔敏宜却显得有些不安,急忙纠正千羽。 “清境的飞行术又分御剑飞行,御物飞行,以及御风飞行三个阶段。你十师兄和十一师姐御物飞行,那是练了有十年的成果。你这御剑都不会,就想直接御物飞行?小十三,你太天真了!” “啊?不行么?”千羽嘟着嘴,把弄着手中的鸟羽:“可我昨天试了下,可以飞到离地面这么一丢丢呢!” 千羽用手比出个约模三寸左的高度。 秋君洛等人顿时大惊! “怎么会?我们的课程刚刚开始学到御剑而已!你哪里学来的御物飞行?” “呃,我在桃花林住的时候,在厨房里发现一本都是灰的书叫“御物大典”,里面好像有写到各种以气御物的方法,比如水,火,山,石,树木花草等,里面关于御物飞行一章还蛮有意思,就记下了,昨天抽了个闲瑕就试了一试……” 镜雅得意地扬扬眉,伸手拍拍她的脑袋:“跟我学了一个多月了,多少还是有点成果的……” 一见镜月的眼神定在他身上,他又埋下头故作喝粥状。 秋君洛八卦的问千羽:“那镜雅师叔那里是不是还有很多好奇书?” 千羽拼命点点头,嘴皮子飞快地翻起来:“那是当然。师叔那里好书可多了,像奇门障灵咒,清仙剑谱,上古神史,瑶池酒鉴,风月仙闻录……都超好看的!” 正埋头于粥碗以避开师兄视线的镜雅听着听有,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正想打断,却不料千羽说得正在兴头,语速也越来越快: “……还有一部他放在床头的‘龙阳十八式技法宝典’,但是太高深了,我研究了好久,还是没看懂那是什么拳谱……” “噗——” 一口稀粥突然从镜雅嘴里猛然喷出,像一注飞瀑直逼镜月面门! 而镜月眼睛都不眨一下,瞬间将“飞瀑”凝成了冰块,停在离鼻间还有半寸的距离处,一转眼,冰渣子最后全部啪啦啪啦掉在了桌面,半点没污仙身。 所有人目瞪口呆。上仙果然不愧是上仙。无论泰山压顶,还是稀粥泼面,都能这般处变不惊,从容淡定,同时还能以如此迅捷的速度优雅化解!无论是速度,还是风度,还是气度,皆是惊绝天下,让众人佩服不已!果然不愧是仙界排行第一的镜月上仙,直教众人五体投地,顶礼膜拜! 再看看镜雅灵仙……难怪桃花酒仙深居简出,原来是有这等癖好!看来今年的风月仙闻录上,清境也将留下一笔重墨了! 一时间,众人各是暗自唏嘘。 脸上照旧是云淡风轻,镜月一脸戏谑地看着镜雅,盯了片刻,这才慢慢地站起身,径自离了席。 “我已用完早膳,先回太一殿了,师弟你自便吧!” 清冷的声音,让在坐所有人忍不住身上一寒。 镜雅盯着桌面的冰渣子,眼睛都不敢抬。一张女圭女圭脸是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最后石化在桌前。 听了天大的八卦,震惊之余又不敢多问,憋得相当痛苦。秋君洛拍一声打开扇子,掩了自己痛苦的表情,带着眼神交流队队友卓连运及崔敏宜等人,迅速静默地逃离现场。 “我们也要也准备晨课了,大家慢用!” 石化的镜雅,慢慢转过头,死死地盯着千羽。眼神凌利刀,一刀刀剐在千羽身上:“是谁,让你到我房间去乱翻的?” 女圭女圭脸师叔拧眉瞪眼,龇牙咧嘴的模样,还真真吓人,小心肝一颤,千羽的不禁从原先的位置往远挪了一挪。 “师叔你硬要我给换雕花床啊,那换完床,我……我总要给你整理床上的东西吧?” 整理之时那现你床头的书,顺手翻两页也是人之常情啊……可千羽一心虚,又往外挪了挪! 镜雅张口结舌,想想也对,明明是自己让她进房间的,可总觉得哪里不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从哪里骂起。 最后只能绷着脸的威胁:“那赶紧跟他们讲,刚才那些书名都是你胡诌的,若要再把我房间里的书名都泄露出去,我就剁、了、你,听到了么?” 千羽只得赶紧点头,立刻转过头,一脸假笑打算再解释或掩饰一把:“呵呵呵,开个玩笑,刚刚说的都是我瞎编的,我逗你们玩呢,呵呵呵!” 可桌上只留了几个空碗,再无半个人影。 “小羽,他们早就走干净了!”千阳吃掉最后一口馒头,淡定地将千羽与镜月留下的空碗收拾了干净。 “啊啊啊!老子的一世英名啊!!!” 一声哀嚎,绝望的镜雅瞬间进入了狂暴状态,铁青的脸变得面目狰狞,咬牙切齿磨着三个字:“蓝凤羽……” 千羽猛地往后一跳,迅速掏出红色鸟羽,往空中一扔,飞快地念起了咒,同时一跃而上,踩在鸟羽,最后像一道青色的风刮过,冲出大门,绝尘而去。 一套御物飞行术竟使得是行云流水,毫不拖沓。 千阳正看得入神,没想到镜雅也化成一道粉色的光影,嗖地一声也冲出了门外。 一青一粉,像两道流星,在天空中高速飞行,互相追逐。 御剑场上,正准备晨课的卓连运,秋君洛和崔敏宜,纷纷仰着头,看着天空中上下闪烁的两道身影。 “咦,那不是小十三和镜雅师叔?”秋君洛以扇子在眼前搭了个凉棚遮着刺目的晨光,仔细眺望远处! “太惊人了,以前连气都聚不起来的小十三,现在竟然能跳过御剑,自行学会了御物飞行崔敏宜难以置信地看着那道红影:“那种速度,连我现在都达不到!” 而三人之中,飞行术上的造诣最高,已能随意御风飞行的卓连运更是瞪大了眼睛,他一言不发,心中却早已是惊涛骇浪。 这孩子,是怪物么?这哪里像刚刚才学会御物飞行的人?镜雅师叔的御风术快胜风,疾如电,居然还落在她的下风! 一青一粉两道如电闪动的身影在灵翠山的树从与高楼间盘旋,丝毫没注意到他们绕过太一殿时,殿中顶层的露台上,清境两位地位最高的长仙,正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呵呵,初学飞行术就能与镜雅战成平手,这孩子果然是有点意思!” 面对师兄的感叹,镜月只是背着手,静默围观。 镜宣拈了拈胡子。 “二师弟,若你要挑选驱魔兵阵的人选,十二与十三这两个孩子,你觉得如何?” “十二慎中求稳,天资奇佳,悟性也上好,同期一辈中,他是最快能月兑颖而出的弟子。也是个不错的人选。可十三……” “十三如何?” “十三到是像团火……” “火?” “嗯,火,要用得好,能取暖烹饪,可用得不好,那便是引火**。镜雅曾说过,她虽然天生异禀,无人能及,但似乎总会做点出乎意料的事,令人难以琢磨……” 话才说了一截,尾声却戛然消顿。 镜宣真人一转头,却发现二师弟镜月早已飞身跳下露台,迎着冲向露台的青影飞了过去! 远处迎面冲来的青衣少女,飞行速度猛如天降陨石,眼看就要撞上太一殿的露台一角!她此时急得眼泪直飙,大声惨叫: “快闪开呀,我控制不住自己啦!!!!” ( 下山磨炼 “啪!”一颗石头飞了过来,不偏不倚打在千羽的脑门,一阵火辣辣的痛,千羽猛然一睁眼,却发现自己正冲着一面峭壁迎面就要撞了上去!那时看似迟却是快,本能驱使下,瞬间变换角度,沿着山壁飞速爬升。 飞上峭壁顶上,却见到卓连运早已御着风,衣袂翻飞地候着她。一见她飞了上来,当下赏了她一个白眼。 “小十三,我真服了你了,一边飞一边还能睡!上次在太一殿前,要不是镜月师叔拦下你,你早就撞成肉饼了,现在你还想故技重演,再来一回?” 那是她第一次御物飞行时。因为操作错误,灌入羽毛里的气息过猛,最终暴走失控。当时镜雅就察觉到她气息凌乱,追她是想拦下她的。结果她还以为人家追她的目的是要抽她,因此心虚逃得越发的快。快到刹不住车,她才发现出了问题,差一丢丢就死磕太一殿露台一角上。 最后还是镜月出手,将她拦下,点了她八处大穴位,散了她的暴走的真气,这才避免了她变成肉饼的结局。 被男神抱在温暖可靠的怀里,于天空翱翔飞舞,再缓缓落下的体验,美妙得让她兴奋了三天没睡。 “如果站在这里是镜月师叔的话,我的确还想再来一回……” 千羽表面上羞红着脸,心里的想法却很不要脸。 但所谓有得必有失,得了被男神抱过的幸福,她却失去了加入神兵阵的资格。 清境神兵阵,是从清境各阶弟子里挑选出来的精英,由镜月和镜雅两位师叔亲自督教,特训出来对抗魔界大军的一支仙界神兵。其它仙门听说也在训练各派的神兵阵,但是合训比试时,清境的水准明显要比其它门派的高出了一截,可见镜月上仙的实力,非一般仙家能比。 千羽为此很是自豪,可也很是郁闷。 镜宣真人门下的弟子,大师兄怀凌,二师姐怀茗,三师兄怀谨,四师兄怀峰,五师兄怀颖,六师兄怀机,七师兄怀玉,八师兄怀恩,十师兄秋君洛,十一师姐崔敏宜,还有她哥童千阳都在神兵阵之列。 唯有九师兄跟她没在榜上。 听到自己因为这次飞行事故,失去被镜月亲自教导,日夜相处的机会,她又郁卒了三天没睡! 连抽自己三个大耳光后,她开始深痛地反省,自己怎么会有如此爱作死的性格? 尔后,魔界开始在弱水之端的封魔台附近出没,打算一点一点破坏仙界的结界,结下魔障以便他们实施召回魔帝的破印计划。得知这一情况后,清境门决定派出神兵阵,由清境首席大弟子怀凌带阵,一是扫清在弱水附近破坏仙障魔族,二来历练这批新星之辈。 而除了神兵阵,清境还派出了另一批人,负责跟在神兵阵后头打扫战场。主要任务就是清扫落网的妖魔小怪,同时修补被破坏的仙障。这批人,都是由初出茅庐,缺乏实战经验的弟子们组成,虽然自号“清道阵”,但千羽跟这拨人都晓得,他们其实就是纯粹的“菜鸟补刀团”。 九牛班除千阳都被编入到了这里,千羽也不例外。 除了他们,还有四五位辈分略低但已经担任小师的弟子,以及其它班,修为与他们不相上下的菜鸟们。而“菜鸟补刀团”领队团长,则正是卓连运! 卓连运其实郁闷程度不比千羽少,明明自身的能力进神兵阵绰绰有余,可是却被派来照顾一帮熊孩子们。 于是他们这两个怀字辈的“老人家”常常同病相怜,却又相顾无言。 在清境经历了两年的修炼,千羽还是头一次下山了。 两年多不见,下界早已不是她曾经见过的模样。魔物肆虐之处,遍地枯骨,哀鸿凋零。活下来的人里,不少人为了得到匮乏的食物、衣物或钱财,欺弱凌幼,有的甚至不惜堕落入魔,引了魔族残杀同胞。 山上是仙境,山下却是地狱! 往日不乏嘻闹的弟子们,面对这样的惨象,都集体陷入了沉默。 他们尾随在神兵阵后面,一边清扫漏网的魔物,一边替惨遭遇害的人们敛棺送灵,同时还要渡化仍活着却已陷入绝望的人们。 千羽常常乘着自己的那根红羽,从半空中俯视着千疮百孔的大地。 不知有多少户人家如她童家一样,一夜之间遭了灭顶之灾。也不知有多少如她一般的孩子失了双亲,甚至年幼的性命。 她亲手收敛过一个女孩子,像极了两年前的她。穿了一身的碎花裙子,小小的身体躲在床底,被人一剑贯穿。而伴着她的,是双亲被撕裂成碎片的残骸……这比她当年所见还要更残酷! 夜里,她趁众人睡了后,悄悄来到这个可怜的女孩坟前,将一束白色的小花,放在坟头的石块上。 千羽永远忘不那一双失了光泽,充满绝望的眼睛。如果不是小凤姐挺身而出,说不定她也会是这个样子。如果不是上了清境,受了大家的照顾,她恐怕早也成了这个样子…… 小凤姐的尖叫,女乃娘那双眼睛,没过她尖指渐凉的血温,还有满庭院的残灰……无论怎么封藏,怎么逃避,怎么轻描淡写,那段她不相再碰触的记忆,最终还是伴随着悲痛又涌上来了! 她蹲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嘴,想要封住痛苦的声音,却越发地无能为力。 “对不起,哥哥,我答应你不再哭的,可是,我实在忍不住了……能让我再做一晚不中用的童千羽么?哭完这一次,我一定会鼓足勇气好好活下去,变成坚强无比,可以保护所有人的蓝凤羽,好么……” 仰起头,一双流着泪的眼睛,映下的,唯有夜空冷清寂寥的星。 她张开嘴,喉咙里涌出的却不是哭声,而是一段不自觉的带着颤抖的悲吟。 有一抹隐在远处树林黑暗中小憩的身影,被这一曲悲歌惊醒。黑影一跃而起,在树木中穿梭着,循着声音发现了她的位置,修长的身影停立一棵槐树的枝头上,盯着不远处站在坟前那个娇小的身影。 那娇小身影,正仰着头,对着夜空吟唱着没有词句的旋律,清亮的声音,迷离婉转,却是悲哀凄伤,如歌如泣,和着夜风,飞散在茫茫的夜空里…… 映着微亮的星光,紫黑的斗篷下,半张精致的脸上,一滴清泪悄然滑下。 “居然是她……” 第二天一大早,“补刀团”的菜鸟们养足了精神,收拾完毕后又要奔赴下一个地方。哭了一夜,没睡到什么觉的千羽,此时一双眼睛肿得像个核桃,在众人的讶异中,往半空中丢出了红色的飞羽,摇摇晃晃地乘了上去。 “十三,你怎么了?眼睛又红又肿的?”卓连运担忧的问。 “没事,做恶梦了,没睡好而已!”千羽眯着肿大的眼,敷衍地笑了一笑。 人真的不能太伤心,伤心太过就容易犯错。 一夜未眠,自然是倦意不断,而她在飞到半路,却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卓连运见她掉了队,只得让补刀团在一个山头停下来暂作休息,他好回头来寻她。 幸好他及时寻到了她,要不然她这回绝对要磕死在峭壁上! “十三丫头,你能不能让人省点心?” 怕她再睡过去,卓连运揪着她的小辫子,一边揉着太阳穴,领着她一边与大部队汇合。 把他这个本来应该进入神兵阵的大好青年派来照顾这熊丫头,真真是暴殄天物,浪费人才! 一见他们赶回补刀团大部队时,一位清字辈暂任领队的小师煞白着脸,赶紧指向远处朝他们大叫! “卓师叔,不好了,神兵阵那边……怕是出事了!” 大家沿着那位小师的指向朝远方望去,不祥的云层如波涛翻滚,暗红如血,罩在远方的一座小城上空,雷声隆隆。 千羽瞳孔放大,全身血液霎时冰凉! “哥……” ( 魔围重重 眼前让人不安的景象,令所有人都感到惴惴不安。 一种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那可怕的天空,让千羽情不自禁想起了家变那天,也是一样狂风阵阵,一样的浓云密布,一样响雷滚滚……突然一阵阵难以言明的恐惧感,霎时袭上她的心头,全身控制不住地开始抖了起来。 “九师兄,我……十二师兄他们……会不会有事啊?” 在斩妖除魔的经验上,卓连运多少比别人丰富一些。此时他也没回答,只是御风高飞,在半空中眺望远处,同时观察一边四周的环境。好半天,他沉着脸,最终下了一个结论。 “神兵阵看来是中了埋伏,被困在一个魔息极强的魔障里了!” “那我们赶紧去救他们出来!” 千羽显得很是焦急,而卓连运赶忙拉着她,怕她一冲动又做出什么傻事来。 “那魔障附近也聚了很浓的魔息,看来魔界已设好埋伏,以我们现在的实力过去,只有送死的份而已!” “那我们要怎么办?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么?” “清道阵”的同伴们听到千羽的追问,却集体陷入了犹豫。最后纷纷看向卓连运,希望这个带头人能做下决定 卓连运皱着眉,却说道:“趁魔族还没发现我们,我们立刻撤回清境,再与师父师叔他们从长计议,商量救人的事宜……” 话音还未落,就有几个眼尖的弟子指着不远处叫了起来! “魔……魔物!有魔物啊!” 大家心中一惊,急忙转身回望。 山间嶙峋的岩石后面,忽而冒出一只只面目丑陋的魔怪,甩着长长的,带着尖刺的尾巴,参差不齐的尖牙间滴落着黄绿色粘稠的唾液,嘴里不停地重复着: “肉……肉……” 所有人都不由得觉得毛骨悚然,身上的汗毛耸立,鸡皮四起。 当他们还在为魔物众多的数量所惊诧时,突然间,一个黑影从他们头上掠过,庞大的翅膀掀起一阵狂风,迷了清境众弟子的眼,而黑影的一只利爪低空划过,差点抓伤卓连运的脸,幸得他反应快,抽剑格挡开来。 黑影在空间一圈盘旋,最终落在山顶一块大石处,化成了一位戴着铁面具的黑衣人。面具的鼻子像老鹰的钩喙,突出而尖锐。千羽留意到他的脚,一双冷白的铁靴,鞋尖上铸着三个笑得心寒的骷髅头。 玄衣铁面族! “哟,想不到还有一群清境杂鱼漏网了啊!魅家的还算客气,自己吃肉还不忘给我们留碗汤!” 铁面具下,一双没有血色的薄唇,笑得很是阴冷。 千羽握紧了拳头,死死地盯着那个铁面黑衣人,却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而卓连运打量着四周蠢蠢欲动的魔物们,又看了看这个铁面人,暗叫倒霉。原本只是想补个刀,清个场而已,就没多配几个高手。现在一眨眼,从幕后竟被推到了前台。“清道阵”的弟子都以菜鸟居多,他就算拼死,恐怕想全身而退,也会损失巨大!紧急关头,他只能先观察好地形,想要尽快想出个能月兑身的计来。 “请问阁下是哪位?”他沉着气,拖着时间。 对方冷笑了几声:“看来你是个当头的。想知道我是谁么?啊啊……看你这条杂鱼也活不了多久了,那本使就好心告诉你,让你能死得明白点吧!我乃魔界怒尊座下护法左使骁鹰!怎样,这个名头,是不是让你觉得很害怕呢?” 阴冷的笑声似乎从冰里挤出来的,冻得人心尖发凉。 卓连运正在想怎么回答时,没料千羽去指着远处插了句嘴: “那个,鸟人大叔,可以跟我们说说,那边是怎么回事不?” 她正指着远处的红云,脸上竟露出了一种奇怪的笑意,这一笑,让卓连运都有些讶异了。 “你这丫头到有些胆识嘛!”而骁鹰盯着她,也饶有趣味地托起了下巴,看了她片刻,竟没在她的脸上找到一丝恐惧之色。 “哼哼哼,不错嘛,我喜欢有胆识的人,我会把你留到最后一个杀的!想知道那边的事?过来,给大爷我舌忝舌忝鞋底,我就告诉你!” 卓连运紧锁眉头,握着剑挡在千羽面前。 而千羽却从卓连运背后伸了头出来,朝骁鹰撇撇嘴,做了个鄙夷的动作:“切,鸟人大叔,我看你是什么都不知道又想装成很了不起的样子,所以才故意不说的吧?这伎俩我家隔壁那个爱流鼻涕的二狗子用多了,没想到你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儿一样?” “什么鸟人大叔,我叫骁鹰!身为怒尊旗下左使,我有什么不知道的?臭丫头,你也把人看得太扁了!” 千羽一席话,激得骁鹰铁面具下的青脸多少冲了点血色上头。骁鹰一怒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被一个孩子激得失了态,急忙清了清嗓子,稳定了一下想暴跳如雷的情绪。 “哼!那我告诉你,你们那所谓的清境神兵阵全数中了玄尊设下的埋伏,现在无一漏网地被困在魅尊编织的迷华之境内。若他们在十二个时辰之内出不了迷华之境,那他们的修为,甚至元神都会全部被化掉,成为我们魔族吸食的魔力。仙家的元神,味道都很不错的说呢,可惜好元神的都分给魅家了,只剩了你们这些杂鱼勉强还能打个牙祭。好啦,我说完了,你这么让人心烦了,那我就早点吃掉你们吧……” 骁鹰不耐烦的说完,便以一个手势下了令。周围的一干魔物早已按捺不住了,一见令出,争先恐后,如洪水一般纷纷冲向了千羽一行人,生怕跑慢了,连肉渣都捞不着舌忝一样。 清道阵众人被眼前的一切吓得吞了一口唾沫,只得硬着头皮,举剑反抗。 而在一瞬之间,卓连运与其它小师早已飞身跃起,挥剑御气在众人周围笼成一个数道剑气之网,将第一波冲过来的魔物斩成粉碎。被粉碎的魔物立刻化为黑色的飞烟,转眼消散。 其它弟子,见状,也都祭出平时绝学,施以攻击法术击杀气势汹汹的魔物们。 但是魔物击杀一波,又出现一波,没完没了,连绵不绝。卓连运灵气雄厚,还能勉强支撑,而其它小师在轮番不停的车轮战下,挥剑的速度却逐渐地慢了下来。剑障开始露出了破绽,一些弟子来不及躲闪便被魔物们扑到在地,魔物的尖牙深深地嵌进了他们的胳膊和大腿。 一时间,场面开始变得混乱不堪。 然而这时候,山顶上风处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怒喝: “住手,要不然我杀了你们的左使!” 场面瞬间如时间停顿一般,无论是人是魔,目光都刷刷地盯向发声的地方。 卓连运一见山头上的青影,脸色苍白,额间立马淌下数滴热汗。 “十三!” 远处的千羽,不知什么时候模到骁鹰的背后,正跟藤缠树一样,双腿从后面紧箍住他腰,像一只猴子一样攀在他身上,左手勒住骁鹰的脖子,右手一把匕首抵在他的喉间。 “臭丫头,速度还真挺快啊!” 骁鹰刚刚的注意力正放在看似很能打的卓连运身上,想着说要不要先解决这个带头的,没想到被这个不起眼的丫头片子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近了他的身,还向他施了缚身咒。 “我什么都不行,也就速度快而已!”千羽运足气,匕首又抵近了骁鹰的脖子几分,划出一道血印,“让你的丑八怪们全都退下!否则我切断你的脖子!” 骁鹰冷笑了一声,施了个眼色,魔物便又如潮水一般退了开来。 千羽冲着卓连运大声喊道:“师兄,你们快走!快去找镜月师叔来救人!” “十三,你怎么办?” 卓连运大惊失色,不安地大吼。 “我也想知道,他们走了,你会怎么办?”骁鹰冷笑着,出言调侃,却被匕首尖再次往脖子划了一道血印。 “再说玄尊布了下重重埋伏,就算我放走你们,还有其它人守着,你以为这群杂鱼真的走得掉么?” “走得掉也得走,走不掉也得走,难不成还要留在这里喝茶么?” 千羽挂在骁鹰身后,朝卓连运施着眼色。 卓连运一脸哀痛:“十三,你坚持住,师兄一定会带人回来救你的!” 说罢,欲语还休地带着受伤的弟子开始往山下撤退。魔物们也不敢拦他们,只得乖乖让出一条道来。 渐渐地,最后一抹青色的背影,也消失在了视线之外。 “唉呀呀,小姑娘,你为了他们舍身犯险,可你的同伴最后还是抛弃你了!怎么样,有什么感想么?我看啊,你也真是可怜啊!不过,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的。像豹子猎鹿一样,弱小的幼鹿总被鹿群舍弃,成为拖延其它猛兽的诱饵。做为一只被舍弃的小鹿,你不觉得悲伤么?” “我还没死呢,做什么要悲伤?” “如果,我说你现在就要死了呢?” 骁鹰猛地一肘打在千羽的右肋上,痛得她手一松,转眼飞出去老远。 “你这缚身咒看来跟头发一样脆弱啊!我还没怎么用力呢,这咒弦就断了!你觉得凭你一个弱气家家的小姑娘,就想困住我么?哼嘿嘿嘿……” 千羽见他逐渐逼近,趁势抛出红色飞羽想乘风而去,结果一颗火珠飞来,烧掉了红色飞羽,她从半空中猛地又掉回了地面。 “哟,还想跑呢?”骁鹰整了整歪掉的铁面具,到也不心急,一步一步向她走来。“我现在就想看看,没了援手,孤身一人的你要怎么逃?” 而魔物们,也渐渐地缩小了包围圈,围着在她的附近兴奋滴着口水,同时拍打着地面。 千羽眼珠一转,飞快地一扬手,向半空中抛出一根羽毛,竟不再是红羽,而是一枚紫黑色的羽毛。远处又飞来一颗火珠,不偏不倚再次打在黑羽上,将它瞬间烧成灰烬。 “小小年纪,修为挺不错嘛,居然还有后备的御物飞行法器!厉害厉害,我已经迫不急待想要挖出你的心来,尝尝你那元神是如何的美味了!” 眼看丑陋的魔物们即将逼近,千羽握紧匕首,默默地念着心咒,将灵气灌注里匕首之中,一边在魔族的逼迫下,慢慢后退,靠近悬崖。 “小东西,你已经没路可逃了,还是乖乖的把心献给本使吧!” “你就这么想要我的心么?可惜鸟大叔,你长得太丑了,我看不上啊!等十辈子再说吧!” 千羽笑眯眯地朝他做了个鬼脸,一转身,迅速以匕首御出剑气砍翻站在悬崖边的几只魔物,侧身一撞,转眼冲下了悬崖! 对她的举动出乎意料的骁鹰脸上略有些震惊,跟着冲到了悬崖边,往下一瞧,一团小小的青影正像羽毛一样坠落,最后摔在了高高的山崖下的枯树林里。 “想死得痛快?没门儿!”鹰嘴铁面下的薄得只剩一线的唇,冷冷地命令身边的魔物们,“去,把她的尸体给我弄回来,我要她的心下酒!至于其它的部分,就赏给你们!” “肉!肉!肉!” 得了令的魔物们红着眼,撕吼咆哮,如潮水一般,争先恐后地沿着峭壁飞速地攀爬了下去! 等山崖上的魔物们都涌下了峭壁,逐渐向那团青影聚拢时,天空突然亮起了千万道密集的光。 “清境剑雨,灭除魔灵,众生俱灭,万物朝明!” 空中飞出近百条青色身影,浮在悬崖的上空,包围了地上魔物泛滥的区域,齐声念着咒,混厚低沉的声音贯彻天地。 随着咒语完结,密集的剑光迅如闪电,像天上落下的惊雷,轰向地上的魔物们。倾刻间,山崩地裂,数千只面目狰狞的魔物于指弹之间化成了劫灰一片! 孤身一人站在山顶的骁鹰,被眼前的瞬息巨变惊得瞠目结舌。 “……怎么会?” ( 斗魔 峭壁外侧的半空中,卓连运正揽着千羽的腰,御着风从悬崖下面升了上来。 “师兄,你能抱稳一点么?我快掉下去了!” “喂,十三,平常你都吃什么了?怎么这么重?刚刚接住你的那一下,我都觉得手都快断了!” 站在悬崖边的骁鹰见了两人,更是大为震惊!一脸铁青的他指着千羽怒声大吼:“臭丫头,你竟然没有摔死?” 千羽抬起头,嘴角上挑。 “还没看到你还死呢,我怎么可能会死?” 他们身后的清道阵弟子们,御剑乘风,逐渐靠拢,凝成一体。初战告捷,虽然元气大耗,可众人士气大振,终于有了些笑意。 骁鹰越发的觉得不对头,指着崖下枯林中那抹青影:“那山崖下那个是……” “哦,一个穿了我衣服的木头女圭女圭而已!” 原来,这是打从一开始被包围后,卓连运就已想好了制敌之策。以密音入耳,与千羽通好了气,两人联合演了一出悲情分离的戏码。 首先由他带头斩杀魔物,吸引骁鹰的注意力。而千羽只是个不起眼的孩子,骁鹰自然不会太在意她。也正因为她是个孩子,不会被太过注意,第二步便由她趁机绕到骁鹰背后,胁持对方好给清道阵创造逃跑的机会。 虽然这是一招险着,于千羽来说,非常危险。但是卓连运也算到,以骁鹰的个性,他会对胆大的千羽十分好奇,因此暂时不会急于伤她,反而会放走清道阵,让千羽陷入无援的困境,然后再来慢慢折磨这个女孩。 这一步便是将骁鹰的注意力转移到千羽身上。与此同时,清境众人逃月兑了魔物们的包围圈,在后撤之时,却并没有往回清境的方向走,而是全数摒了气息,趁魔物与骁鹰被千羽吸引之时,迂回到悬崖下,施了隐身障,静静潜伏了起来。等到千羽按计划翻身摔下悬崖时,卓连运便候在崖下接住她,同时并将套着她的衣服的木头人丢下了山崖。 若见到千羽坠崖,骁鹰一定会放松警惕。而依魔族的贪婪的禀性,魔物们首先会做的,必然是抢食修仙者的肉身,用来增加自己的魔力。 卓连运便趁他们的集中的那一瞬,带领众弟子施出了“万剑阵”,一举毁灭大部分的魔物。 于是就出现了菜鸟补刀团的逆袭。 看到计划成功,千羽自然是相当感动,但是却也有后怕。她吸吸鼻子,抬头看着这个黑脸青年。 “果然,十师兄让我以后不要小看你,要好好听你的话,不要跟你作对……我现在总算明白了!” “……” 一个精于谋略,下棋从未输过,演技也厉害的师兄,还是不要随便跟人家作对得好。 刚刚那个要遗弃她的小眼神差点就要弄哭她了!她忍了多久才没把眼泪鼻涕抹在那个鸟人大叔身上? “其实你们刚刚离开的时候,我看到你的表情,觉得真是像要把我丢下一样,我都快忍不住想哭了!幸好,你真的回来找我了!” 卓连运将她放到赶过来的九牛班弟子剑后,一边露着自己的白牙。 “临行前,你十二师兄千叮万嘱要我好好照顾你,我哪里敢把你一个人丢在一堆魔物里头?如果你有事,我自然是有其它备用的方案救你出来的!” “真的?” 千羽忍不住想膜拜一把了! 卓连运拍拍她的头,笑了一笑:“你也很了不起啊,一个小不点,竟能大着胆子成功拖住这一帮魔物!能配合我做到这一步也真心难得了!” “没办法,谁叫你说我们是这里唯一两个怀字辈的弟子呢!多少要照顾一下小辈们吧……” 眼见卓连运与千羽的这联手欺诈,转眼灭掉他数千魔物的行为,已经让骁鹰快气炸了!没想到这两人还在一边旁若无人地相聊甚欢! 这一举动,毋庸置疑又把某位大叔的自尊再狠狠地践踏了一遍。 “你们两个……居然敢这般目中无人!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么?” 活了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被这两个小辈这般挑衅,骁鹰紧握拳头,终于抓狂了,展翅就向千羽的脑袋上抓来! 卓连运眼神一瞟,扬起手中的剑,挡在千羽前面,迅速转身迎着骁鹰砍杀了过去。 剑花晃动,一转眼,两人就已交手数十招! “九师兄的剑术还真是厉害!” 千羽站在同班弟子胖石头的剑上,赞叹不已! “凤羽师叔,你站好了,别乱动啊!会掉下去的!” “要是我也这么能打就好了,好歹能帮师兄捅那鸟人两剑!” 听她这么一说,旁边清字辈的几位小师终于醒悟过来,也提剑上前去助阵,可是没一会儿,就被骁鹰射出的黑色羽针逼出了战局。 骁鹰有点惊讶卓连运这个清境青衣小辈的实力。论单挑对打,怕是能与他不分伯仲打上好几天。可他的直觉里认为,不能这么拖下去,免得这小子又耍什么花招。 于是往卓连运脑门挥了一掌后,他便立刻后跳数丈,退至远处,迅速地结了个魔障,暂时阻挡卓连运的连追带打。 “哟,骁鹰左使,您这是……年纪大了,要找个地方歇歇?”卓连运持剑站在远处,冷笑着问,将剑气砍在魔障上。可是,只留下了数点火光,魔障却纹丝未动。 警惕的卓连运略觉得有点不妙。 骁鹰也不生气,用阴冷的笑声嘿嘿嘿地恶心着众人。 “打烦了,我换个方式跟你们玩!” 他念念有词地用手结着印。天空中突然又起了一阵狂风,骁鹰念完了咒,双手张开。 远方突然出现一团黑雾,慢慢延展开来。很快,沉沉的黑色便铺天盖地,遮了本就不算亮的天亮,沉重的让人窒息。等黑雾慢慢临近之时,大家才发现,那根本不是雾,而是一大群数目众多的黑鸦!满天的黑乌鸦,,夹杂着聒噪的叫声,伴着远方的闷雷,散发着浓烈的死亡气息! 骁鹰这位鸟人大叔,果然换了个玩法,呼风唤鸟,魔气升腾。 刚刚还面露喜悦的清境弟子,面对着数千数万只的红眼乌鸦,就算是勉强鼓起勇气,还是会禁不住袭上心头的恐惧,浑身发起抖来。 “魔鸦阵?!” 卓连运心中顿时大惊! 本信地认为,只要他能缠着骁鹰单挑,多少能拖到镜月师叔赶来。可现在看来,对方不惜消耗这般大的魔力召唤魔鸦阵,想必是急于要将他们置于死地!这家伙难道真的恼怒成羞,狗急跳墙了? “你们以为杀了我的魔行兽大军就能平安无事了么?以为与我能对战上百招就战了上风么?哼!你们太天真了!”骁鹰敛了魔障,展开了他庞大的黑羽,逐渐化出了他的原形,“你们眼前的都是饥渴的暗魔血鸦,它们将会生啖你们的肉,挖出你们的眼,最后将你们统统撕成碎片!清境小子,看到你脸上这副害怕的表情,让我愉快很多了!那么,我现在就让你们尝尝更强烈的恐惧吧!” 卓连运一听这话不对劲了,迅速转过头大声向众人疾呼: “快撤,所有人听着,用尽你们吃女乃的力气,往清境方向飞,有多快,飞过快,千万别让魔鸦追上!” 声音未落,所有人已开始调转方向飞速逃离。载着千羽的胖石头也不例外! 而千羽的视线越过慌乱的人群回头张望时,却发现卓连运的方向与众人相反,竟独自留了下来与变成大翅巨鹰的骁鹰撕打成了一团,她急忙喊住御剑逃命的胖石头。 “胖石头,停下,快给我停下!” “不行,小师父说了,不能停,要用尽吃女乃的力气赶紧逃!” “你小师父他一个人还在后面!” “凤羽师叔,你疯了么!魔鸦阵就要过来!要是被撵上了,会被撕成碎片的!” “我要回去!我不能把九师兄一个人丢在那里!” 千羽着急了,在胖石头耳边大喊。 “可……”胖石头略略减了一下速,望望身后黑压压的天空,皱着一张胖脸,左右为难。 “快,你去跟其它师兄弟挤一把剑,让他们带你逃!这把剑借我!” 千羽当机立断的把胖石头推向了另外一个擦身而过的青衣弟子,不熟练地御起胖石头的剑,转头向卓连运飞去。 “凤羽师叔!!”趴在另外一位青衣弟子的剑上,胖石头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千羽没再管其它人,深呼吸了一口气,快速地往胖石头的剑上注入自己灵气,好尽快使钢剑吻合自己的气息,以便让她在飞的时候保持好平衡。 鸦鸣嘈杂,漫天的黑慢慢向远处身着青衣的卓连运逼近。 “看着别人为了救我而牺牲的感觉,我已经厌倦了!我不想再哭了,所以我绝对不要这种事情,再发生一遍!” 紧握着哥哥用铸青阳剑剩下的铁矿亲手为她打造的匕首,千羽自言自语。再深呼吸一次,最后鼓起勇气,毫无畏惧地飞速冲向即将把天地倾覆的暗影之中。 狂风扬起了她的头发,青丝发带末端的铃铛在风中摇晃,铃声叮当,清脆悦耳,却比隆隆的雷声显得更加悲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