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都矜持点儿》 第1章 chapter1 拾锦活了五百年,她这个年纪在灵犀谷也算是适婚年龄了,人家都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唯独到了她身上,反倒必须出谷自己去寻找相公。出谷就出谷好了,偏偏还要再穿越一道结界,去往一个比她还要豪放不羁的世界。 灵犀谷是没有夜晚的,若是困了乏了,或是图个乐趣造点气氛,只要抬手一挥,这原本的青天白日便会在瞬息幻化为静谧黑幕。 不过,在多数时候,谷中上至皓首苍髯的老叟,下至黄发垂髫的孩童,都不会轻易改变整个谷中的明暗交替。他们仅仅将范围控制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间,避免叨扰到其他族人的休养生息。 只可惜现在,拾锦不是在谷中,而是在——文明现代。她有了一个姓,姓安。 安拾锦摸着手里面料柔软的遮光窗帘,一旁的安妈妈安澜正和店老板讨价还价。她最近有些神经衰弱,一点点光线逼近都会睡得极不安稳。安澜说,大概是高考压力太大的缘故。索性把家里的大小窗帘都换成不透光的,给女儿营造良好的生活环境。安拾锦原本想要说不用,可仔细想想又实在给不出拒绝的理由。 等安装师傅把所有的窗帘都换好,安拾锦把房门反锁,将始终不离身的蓝色珠子从脖颈上取下来。这是一颗古老的蜻蜓眼潘多拉琉璃珠。爷爷说,这颗珠子是当年兰陵王送给他作为驱魔辟邪之用的,只不过,想他灵族灵君法力高强又哪需这等小儿科的玩意儿加持护念?遂将之束之高阁,直到千年后小孙女拾锦出世,某日突然记起,就把它随手戴在了拾锦的脖子上。 安拾锦将琉璃珠轻轻向上一抛,珠子定在半空中,以之为中心向四周发出耀眼的白光,光线汇聚,形成一面虚空的荧屏,屏幕里是爷爷莫尤那副百年如一日的慈眉善目。 “小拾,找爷爷有什么事?”莫尤背后是灵犀谷的好山好水,阳光晴暖,溪水潺潺,大片的竹林在风中摇曳成荡漾的碧波。 安拾锦瘪着嘴说:“爷爷,我想家了。” 莫尤瞄着安拾锦,浓黑的眉毛高高挑起来,慢悠悠地说:“小拾啊,谷中上下可都等着大摆酒席呢。” 安拾锦顿时血往头上涌:“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上哪儿找命定的有缘人?” 莫尤不紧不慢地说:“太古之人,知生之暂来,知死之暂往,故从心而动,不违自然所好。小拾啊,你只要看着顺眼,处着顺心,用着顺手,这样的男人还怕找不到吗?” 安拾锦兀自琢磨着,看着顺眼和处着顺心她倒是能想明白,可用着顺手……呃,是指个什么意思? 琉璃珠缓缓坠落回手心,她将之重新戴上脖颈。 安澜见房门拧不开,皱了皱眉,站在门外扬声喊:“小拾,你怎么又把门反锁上了?出来吃饭了!” “哦,来了。”安拾锦一边应着,一边清脆地打了个响指。原本被橘色浸染的房间霎时陷入了一片漆黑,而窗外却依然是姜蜜色的黄昏。 手指摩擦,又是一个短促的脆响,一切恢复如常。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看吧,根本不用大费周章换窗帘的。可是这话不能说,原因实在说不得。 针对安拾锦这两个月以来和过去相差诡异的行为举止,安澜统统将之归为高考强大压力下的正常反应。安澜是单亲妈妈,丈夫杨青云英年早逝,她独自将安拾锦抚养长大。对于她而言,拾锦就是她的命,再也没有什么比女儿更重要了。 安拾锦坐在餐桌对面吃饭,安澜慈爱的目光在她微垂的眉眼上流连:“小拾,你的理想大学依然是c大吗?” 安拾锦愣了愣,在原主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搜寻了一会,然后点点头,警惕地问:“嗯,有什么问题吗?” 安澜搁下筷子:“你这次月考进步很大,可是距离c大的分数线还差那么一点。妈妈在想,要不要找个老师给你做下考前指导?” “这个……就不用了吧?”安拾锦下意识地拒绝:“学校会做考前指导的。” 安澜立刻说:“那怎么能一样?妈妈是想找个经验丰富的老师单独给你做每门课的详细指导。” 安拾锦只好说:“我会努力的,真的不用花这个冤枉钱。” 虽然进入这具身体才刚满两个月,但是对于安澜母女的家庭情况她还是相当了解的。安澜原本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富家女,当初为了嫁给穷小子杨青云,不惜与娘家断绝往来。她一直从事护理工作,现在是仁爱医院的一名护士长。 一个人省吃俭用把女儿拉拔大不容易,她不希望安澜再往不必要的地方花钱。上次月考只是为了避免遭人怀疑才随便做了做卷子让成绩和过去基本保持一致,如果早知道安澜对女儿的期望值这么高,她应该让自己少错几道题的。 安拾锦这厢正懊恼着,那边厢的安澜却并不在意花费问题,她笑了笑说:“我们科室的实习医生里有个叫陆湛宁的小伙子,昨晚值夜班时,小陆听说我有个正在读高三的女儿,主动提出给你做考前指导。他也是c大的学生,今年刚毕业,你们两个交流起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困难。” 见她明显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安澜不由得喊出她的全名:“安拾锦,妈妈在跟你说话,你听进去了没有?” 安拾锦一怔:“嗯,我听着呢。” 一看就是在敷衍,安澜无奈:“那你觉得如何?” 安拾锦想了想,问:“收费吗?”其实不管收不收费,这个小陆医生如此积极的态度都有些耐人寻味。不过,安拾锦的思维明显没有放在这一点上,她担心的只是费用问题。 “小陆不缺钱。”安澜重新拿起筷子往安拾锦碗里夹了块鱼:“我们也不缺钱,不要有心理负担。” 安拾锦闷头捣着碗里的鱼肉,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什么她家老爹和老娘就能狠心撇下她去云游四方?她家爷爷更是能一脚把她踢出结界放任自流? 安澜这句饱含母爱的话深深触动了她,见安澜如此坚决,婉拒的言语便也没有再说出口,只是撇了撇嘴,在心里轻轻喟叹了声:“同样是亲人,之间的差距怎么来得如此叫人憋闷?” 这天,安拾锦放学回来,在自家单元楼前看到了一辆有点眼熟的黑色宝马。 楼下胖婶儿家的蝴蝶犬刚巧三只脚着地从她身侧路过,另外一只明显是受了伤的前腿小心翼翼地弯曲着关节不敢直立。安拾锦瞧它斜向伸展的立耳型耳朵酷似展翅飞翔的蝴蝶翅膀,虽然知道大多数蝴蝶犬都有这种外形特征,可毕竟她在灵犀谷从未见过,心里便只觉得稀奇,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 快步追上去,安拾锦蹲在蝴蝶犬面前伸手要去抚摸它,蝴蝶犬却动了动脑袋想要躲开陌生人的触碰。 “好狗都不挡路,你一个人怎么连我都不如?”蝴蝶犬汪汪的声音透着冷漠和嘲讽,并不想和她亲近。 安拾锦压根没往心里去,她低着头,也不应声,而是将右手摊平直接对上它抬起的那只前腿,迅速将灵力轻附于掌下。随即站起身,笑着说:“好了,你试着活动一下。” 蝴蝶犬感到腿上的疼痛突然不见了,诧异地动了动后,心下大为震惊。它抬起头看她,良久才结结巴巴憋出了一句:“你……你不是人……” “乖,这是秘密,不可以乱说。”安拾锦弯腰摸了摸蝴蝶犬的脑袋,它浑身僵硬,柔顺毛发下,滚烫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蝴蝶犬颤颤巍巍地问:“你听得懂我说话?” 安拾锦认真地看着它,如实回答:“你希望我是听得懂还是听不懂?” 蝴蝶犬的一颗小心脏拼命地抖啊抖,两眼一翻,四腿一蹬,顷刻间晕倒在地。 安拾锦看得目瞪口呆,她……她刚才有做什么吗? 她赶紧蹲下/身伸出手指去戳它:“喂……” “乐乐,我的心肝宝贝哟,你这是怎么了?”忽然响起的声音绝对称得上是声如洪钟,就连安拾锦指尖下毛茸茸的小身体都被震慑得深深打了个战栗。 来人正是楼下的胖婶儿——蝴蝶犬的女主人。 胖婶儿脸上的横肉狰狞地皱缩成两团,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安拾锦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站起身往后挪了一步。 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好像惹来麻烦了…… “安拾锦,你到底把我家乐乐怎么了?”胖婶儿看了看倒地不起的蝴蝶犬,厚厚的嘴唇一开一合,随着她重重吐出这一串质问而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 据安拾锦了解,这位胖婶儿从未拿正眼瞧过她们母女,想必两家人平日的关系并不融洽,一定不是那种敦亲睦邻的好邻居。 安拾锦微微闭眼,再睁开时,直直对上胖婶儿虎视眈眈的目光。 此刻,胖婶儿的心里正在大骂:“姓安的这女人勾引男人的本事还真是丝毫不减啊,大白天的就敢把老相好往家里头带!生的女儿也没什么家教,平时见面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也就算了,今天倒好,居然欺负到我家乐乐头上了!臭丫头,当我王翠萍是死人吗?” 安拾锦默默扭过头去看了一眼身后的宝马车,又默默地扭过头来瞥了一眼胸腔剧烈起伏的胖婶儿。 人胖就是好啊,就算硕大的胸/脯承受不住重量而下垂,也能和腹部凸起的五花腩刚好贴合……谁说圆桶身材不好看了,你瞧多匀称啊! “我问你话呢,你又把我当死人啊?”长时间得不到回应,胖婶儿气急败坏地上前揪住安拾锦的一只耳朵:“死丫头,你说你到底把我家乐乐怎么着了?” 她突然的袭击把安拾锦往前带了一个大大的趔趄,脑袋不由自主地倒向了她那一侧。由于她的力道极大,安拾锦觉得那只被她抓在手心的耳朵都快要不是自己的了。 ……呃,事实上这只耳朵的确不是自己的。可是,痛感总归是自己的吧? 安拾锦急了,在指尖聚集灵力正要制止,只听身后一个急切又充满愤怒的声音喊道:“放手!” 她悄悄把手收回,眨眨眼睛将因疼痛而冒出的眼泪泡挤走,费力地别过头对着来人诉说委屈:“妈,胖婶儿不分青红皂白就凶我。” 安澜小跑过来,护住女儿的同时一把将胖婶儿推开:“王翠萍,我女儿哪儿招你惹你了你要这么欺负她?” “你少给我恶人先告状!你们家这臭丫头把我们家乐乐弄得到现在还躺在地上昏迷不醒,我问她怎么回事她连吭都不吭一声,这不是默认是什么?”胖婶儿指着蝴蝶犬炮轰完安澜,扫了一眼跟随安澜一同从单元入口走出来的中年男人,又将机关枪对准安拾锦:“怎么,见你妈带着老相好出来觉得自己有靠山了,所以现在打算抵死不认?” 第2章 chapter2 安拾锦揉着耳朵下意识地看向一直搂着自己的安澜,她的脸色很差,果然已经被胖婶儿的话气得一愣一愣了。 相比较而言,一旁的中年男人倒显得镇定自如。他没有理会胖婶,而是沉痛地开口指责安澜:“这就是你说的过得很好?原来你所认为的很好的生活就是可以随意任人欺辱?” 安澜慌忙摇头,苍白的嘴唇颤了颤:“哥,不是的……” 欲要出口的解释被安涛打断:“不用说了,我一定会说服爸让你们回家的!”侧过身,他垂眸看了一眼依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蝴蝶犬,然后面向胖婶儿,神色寒如秋水:“我相信小拾的为人,她就算再无聊也不会欺负到一只狗头上。不过,既然你这么咄咄逼人地咬定是她做的,那我们只好吃个哑巴亏。你开个价吧,不管是经济损失还是精神损失我都付给你。请你不要再为难她们孤儿寡母。” 这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且铿锵有力,他没有说“赔”,而是强调了一个“付”字。是你胖婶儿蛮不讲理,我们为了息事宁人才选择了退让。 胖婶儿眼里一直偷偷摸摸的老相好一下子变成了眼前气势凌人的阔绰兄长,她有点晕,瞪着眼睛瞅了好半天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在安涛强硬的眼神压迫下,她明明对他说的话动了心,却偏偏梗着脖子口是心非道:“有钱就了不起啊,我告诉你,我们家乐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十万块钱都赔不起!” “好,那我就给你二十万。”安涛从西装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本支票簿和一支18k的派克金笔,毫不犹豫地签下了一张二十万的支票递给她:“可以让你闭嘴了吗?” 不单单是胖婶儿,就连安澜和安拾锦都未能反应过来。 胖婶儿是被他既阔气又凌厉的言语震悚到了,安澜则是被他强势的维护感动得心头发酸,而安拾锦却是在惊叹,这位舅舅看上去……好顺眼啊! 其实,呃,年纪不是什么大问题啦,五十岁的男人依然壮如虎嘛,关键是,他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丰富阅历所促成的那股成功人士独有的成熟和气度,是年纪轻轻的毛头小伙子一时之间难以具备的。只要带他去灵犀谷服用一枚长生丸,他就可以和他们一样容颜永驻了。 安拾锦越想越欢喜,可是,可是……他是个有妇之夫啊!儿子都二十好几了好么! 这是一个小三横行的年代,她绝不可以把人类世界的不良风气带回灵犀谷!绝不!更何况,爷爷不是说还得处着顺心、用着顺手吗?虽然他说话一向不靠谱,可看他这次明显头头是道的样子,她……还是再继续找找吧。 像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那得往自家祖坟上拜多少高香才能有幸遇上啊?胖婶儿要是还不识抬举,他们家太爷爷都要从棺材里跳出来给她上一节思想道德教育课了! ——太爷爷:“为什么有钱的都移民去了,而我们却还在这里?因为孟子有云,贫贱不能移!你个不肖子孙啊!” 胖婶儿接过支票后,睨着安涛,不死心地问安澜:“他真是你哥?” 安澜冷着脸:“王翠萍,不要把别人想得那么复杂,那只会凸显出你自己也不简单。” “胡说八道!”胖婶儿怔怔地撂下四个字后,把地上的蝴蝶犬抱在怀里往小区大门口走去。 蝴蝶犬的小脑袋耷拉在胖婶儿肩上,怯怯地睁开眼睛往安拾锦的方向望了望。安拾锦使用念力隔空传音给它:“你是我见过的最恶劣的狗。” 她初来乍到,只知道老人摔倒不能扶,未曾想,居然小狗也会主动帮人讹钱!真是世风日下,狗心不古! 蝴蝶犬乐乐嗷呜一声控诉道:“我是真的被你吓到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不正常的人是有多吓狗!” 安拾锦被噎了一下:“……呃,照你这么说,那我岂不是你见过的最恶劣的人?” 乐乐耳尖地听出她的语气有点心虚,胆子立刻肥了起来,摇头抖了抖毛:“没事,我原谅你了。” ……她真可怜,竟然需要获得一只狗的原谅。 安涛临走前,拍着安拾锦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鼓励她:“积一时之跬步,臻千里之遥程。前方的风景有多美,需要跨过高考这道坎儿才能去大饱眼福。舅舅相信小拾的未来一定美不胜收,小拾愿意和舅舅一起相信吗?” 他含笑的神采和先前冷厉的面孔判若两人。安拾锦晕晕地想,不单单看着顺眼,处着也很顺心呐! 等等,打住!她怎么又在胡思乱想了? 安拾锦低下头默默流泪,她是一个多么正直善良的好姑娘啊,怎么可以随便去肖想别人家的相公呢? 高考前一个星期学校提前放假,安拾锦收拾好书本,查看了一下桌肚里有没有落下东西,然后和其实并不怎么熟悉的班上同学点头道别。 一个人安静往外走,半路上被人拦截。此人的名号在学校风头鼎盛,据说是建校有史以来最帅的一届校草。 安拾锦曾一度陷入怀疑中,学校不是足有百年的光荣历史吗?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位大名鼎鼎、以美色冠绝于校史的宋光吟同学,实在是让她处着……很不顺心。 宋光吟一脚踩着单车一脚蹬着地面,姿势帅气地堵在校道上。他扬眉冲着安拾锦挥手:“上车,我送你。” 每天都会不厌其烦地上演这样一出,安拾锦的心情由最初的惊愕到后来的平静再到现在的……漠然。她一声不吭地从车头前绕过去,宋光吟早已习惯,二话没说,紧随其后。 两人并排前行,一个淡定走路,一个缓慢骑车。 宋光吟偏头看她:“拾锦,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话说一半忽然停了下来,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可安拾锦还是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果然啊…… 骑着车的宋光吟正满含期待地望着她,眸光里的细碎光点一闪一闪的,像是盛夏夜里最耀眼的星辰。那双会说话的漂亮眼睛仿佛在催促安拾锦:你快问我啊,你问我才说! 光吟,光吟,光阴在吟咏,星光在歌唱。 安拾锦默默想,她如果不叫拾锦,改叫别的什么,是不是也可以人如其名,拥有与众不同的光彩? 叫什么好呢?她认真思考着,不如……叫摇光吧? 咦,她突然发现,原来自己是这么的有才华啊!摇光、摇光……像骄阳一样炽烈的名字,真好听。可是为什么,她觉得这个名字居然有点耳熟? 甩甩头,见宋光吟仍然睁着他那双星光璀璨的眸子盯着她看,安拾锦无奈地叹了口气,讷讷地问:“你想跟我说什么呢?” 宋光吟顿时笑逐颜开,目光清澈得如同灵犀谷的溪流:“你以前不是说想要考取c大吗?我爸终于答应我,只要我能过了本科线就把我也弄进去。拾锦,我们以后又可以在一个学校上课了!” 弄进去?安拾锦想了想,哦对……他学习成绩不好,家庭背景倒是很硬。这就是这个世界的不公平之一了,普通人家的孩子拼死拼活考大学,有钱有势的孩子随便找找关系塞塞钱也能进去。 安拾锦撇了撇嘴,她最近新学了一个词——高富帅。只可惜眼前这位高富帅……似乎智商这块是硬伤。 安拾锦突然停下脚步,宋光吟也赶紧刹住车。她转过身静静看着他,在宋光吟既惊讶又羞涩的注视下缓缓伸出手去摸着他的脸颊仔细端详了一会,然后轻轻吐出三个字:“可惜了。” 宋光吟原本渐渐泛红的脸上出现了一道裂痕,他语气僵硬地问:“什么可惜了?” 安拾锦收回手,两边的嘴角一同上咧,笑得心虚又讨好:“没什么,你脸好滑哦,手感不错呢。” 说完,她继续往前走,愣在原地的宋光吟再次闹了个大红脸。 第3章 chapter3 距离高考还差两天的时候,安澜傍晚下班带回来一个陌生的高大男人。安拾锦看清男人的样貌后,不禁微微一怔。 他长得真好看,面似皎月,眸若深海,比起宋光吟还要俊朗上几分。这下,安拾锦更加坚定了先前的看法,宋光吟这个草霸当得根本名不副实,那些宣扬他美名的人实在是太胡扯了,什么建校以来的第一大帅哥,莫非他们还亲眼见证了一百年不成? 安拾锦摇头叹息,都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啊…… 尽管安拾锦已经猜到这个男人是谁,但是她依然乖乖坐在客厅静候安澜的介绍。安澜给他倒了杯水,笑着说:“小陆,这就是我女儿,这孩子随我姓,叫拾锦。” 陆湛宁道了声谢,淡笑着问:“是不忘拾起美好事物的意思吗?希望她且行且珍惜?” 安澜眸光一痛:“这名字是我丈夫起的,他对小拾抱有很大的希冀。” 陆湛宁微低下头,似乎在为自己无意间触动了安澜的心事而感到抱歉。 安拾锦觉得好羞愧,她叫这个名字快有五百年了,还是头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正儿八经的解释。 以前她也问过爷爷莫尤,可莫尤给她的说法却是:“为什么取名叫拾锦呢,那是因为小拾是我们捡到的大宝贝啊。” 她顿时黑了脸,还好意思说自己博览群书无所不知呢,随便起的就随便起的好了,和她说实话她又不会责怪他。 莫尤曾在安拾锦来之前告诉她,他们与人类文明分别处于两个平行的空间,二者之间存在一个结界,之所以千万年来互不打扰,是因为这个所谓的结界只有历代灵君才得已知晓,并且穿行结界的天赋也只有灵君才与生俱来。但这并非是用之不竭的,灵君每动一次心念,便会灵力减损,灵元大伤,须慢慢调养才可恢复。而无天赋者,灵体是不可以直接穿越的,必须获得灵君的首肯,在灵君动用更多的灵力强行开辟出一条短暂的通道时,元神出窍,直飞出界。 彼时,拾锦对此大为不解:“难道我要带个魂魄回来做相公吗?” 莫尤摆手:“人和我们不同,只要打开结界入口,人是可以身体穿行的。” 拾锦愕然,好不公平啊…… 莫尤却说:“上天赐予我们灵力,总要再剥夺一些特权。倘若什么好处都让我们得了,那才是真正的不公平。” 拾锦恍然大悟:“爷爷具有灵体穿梭的天赋,可魔尊不但没有,而且还毫不知情,这也难怪他长得那么好看了。” ……莫尤差点吐出一口老血。他真不该让她见到梧夕! 心情缓和了许久,莫尤这才依依不舍地看着拾锦继续说:“小拾啊,若不是莫虚给你算了一卦姻缘签,得知你命定的有缘人来自异域,爷爷怎么会轻易去主动损耗灵力呢?”莫虚是拾锦的二爷爷,找他占卜一算一个准,要搁现代,那就是活生生的算命大师。 拾锦摸着颈上的琉璃珠,表示出疑惑:“爷爷没有出过结界,怎么会遇见兰陵王?” 莫尤微别过头轻咳一声:“有天赋不用,那岂不是从天才变成庸才了?” 拾锦对他饱含同情:“独自和我们这群庸才生活了这么多年,您辛苦了。” 鉴于她的表情太过真诚,莫尤尴尬了片刻后,从嗓子眼里干瘪地憋出三个字:“……不辛苦。” 过了许多天后,拾锦就被莫尤送出了结界,她的元神附在了这个叫安拾锦的十八岁女孩身上,至于名字为何会雷同,拾锦一开始的时候是有惊疑过的。安拾锦意外落水,灵魂虚弱得几乎油尽灯枯,已经失去了生命迹象。她只是飞啊飞的刚巧经过护城河附近,不知道什么原因,元神就像是失去控制一样不由自主地钻进了她的体内。 她后来问莫尤究竟是怎么回事,莫尤似是未卜先知似的不假思索地回答:“这是缘分啊。” 拾锦大感困惑:“我明明感觉到有一股力量牵引着。” 莫尤神色不变:“小拾啊,缘分这回事,不就是很自然地相互吸引吗?” 拾锦半信半疑:“真的?” 莫尤神情一肃:“爷爷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拾锦面上摇头,心里却在默叹,这个问题……有点深奥呢。 再后来,关于这件事她就没有继续深究了。反正这具身体眉清目秀体态娇美,她看着十分满意。 思维跳跃的幅度有些大,安拾锦总算慢慢回到了眼前。她在安静的气氛中好奇地悄悄探出头去,细细打量着依然眉眼微垂的陆湛宁。从她的角度望过去,陆湛宁硬朗的侧面轮廓透着不易察觉的清冷之气,整个人像是在冰水里浸泡过,并不像方才所表现出的那般温文尔雅。 好奇怪的人啊,安拾锦突然觉得,还是宋光吟那个孩子更讨喜些,人家从始至终都是一个气质……傻乎乎的。 就在这时,陆湛宁似是感应到了她的探视般刚好抬头,他的眼神在这个相视的瞬间千回百转,由最初的苍冷最后归于平和,嘴角缓缓牵起了温润的笑意。 安拾锦有些摸不着头绪,愣了一下后飞快避开他的目光,这人给她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随后,安澜很放心地把安拾锦交给了陆湛宁,陆湛宁坐在她的书桌前随手翻了翻摊在最上面的一摞数学试卷,诱哄着朝靠墙立在旁边的安拾锦挥了挥手:“来,我们聊聊。” “你说吧,我听着。”她摇摇头,再没做任何动作。 陆湛宁有些意外:“你妈妈说你并不认生。” 安拾锦含含糊糊地唔了一声,依然不做动作。 陆湛宁一言不发地望着她,神情难辨。 安拾锦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试图去偷听一下他的心声。可奇怪的是,她连续动用了几次念力都最终败果。读心术对他无用,安拾锦顿时大惊失色。 “你怕我?”陆湛宁见她神情慌乱,不由得眯起了眼。 安拾锦苦恼地抓抓脑袋:“……你让我冷静一下。” 他好像笑了一声:“我有这么可怕?” 安拾锦不说话了,只是安静地盯着他看。她想不明白,明明是个普通人,为什么会无法读心呢? 陆湛宁站起身,不紧不慢地靠近她,他面色平常,还带着些许玩味的笑意,却在沉默的房间内平白无故地逼出了一丝压迫感。 他算得上是不可多得的俊朗男人,可安拾锦什么类型的帅哥没见过,单凭长相而言,她更喜欢魔尊梧夕那种貌美如花型的。 梧夕的艳名冠绝灵、魔两族,安拾锦曾有幸得见,果真是神清骨秀、姿质风流。只可惜,就是脑子……不大正常。 他们明明是初次见面,他却突然扣住她的肩膀问自己是否记得他。美色当前,她如果见过又怎么可能会忘记?可他却不依不饶,抓着她的手腕,说要带她去紫虚林找医术卓绝的元一老头治病。 病你个大头鬼啊,她身体好得都能一口气飞到一万公里以外的落霞山去! 幸亏莫尤在两人正纠缠不清的时候及时赶到解救了她,否则以她的修为,实在不是堂堂魔尊的对手。 真是往事不堪回首,唯有泪千行…… 思绪回转,安拾锦眼睁睁地看着陆湛宁一步步走近,和他那双发亮的眸子四目相对,她觉得自己好像从里面看到了一缕幽冷的兽光。她不禁浑身发毛,这人似乎真的有些……表里不一啊。 陆湛宁在她身前立定,噙着笑说:“我又不是洪水猛兽,你怕什么?” 由于身高差距,安拾锦不得不仰起头来看他,他居高临下俯视自己的姿态散发出一股睥睨的傲慢,安拾锦心里泛起轻微的不爽。她从他身旁越过,搬起书桌前的那把软包木椅,回身安放在陆湛宁面前,一脚蹬上去,站定在椅子上:“现在可以开始聊了吗?” 陆湛宁表情错愕了几秒钟,倏地发出一声轻笑:“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现在换成她俯视陆湛宁了,安拾锦顿时觉得心胸舒畅。她两眼弯弯地回答:“你不是来给我做考前指导吗?我现在正在不耻下问啊。”看到陆湛宁明显地一怔,安拾锦觉得自己更加神清气爽了。 陆湛宁眸色微动,像是忽然增添了几分兴致:“好,那我们就从数学谈起。”他伸手拿过刚刚翻过的那摞试卷,上前一步站在安拾锦身侧,从选择题开始一道一道往下详述题型的解题要点,最后还不忘通过这几套模拟试题大致推测今年的命题趋势。 他手捧试卷的高度不偏不倚刚好满足自己的视线需求,安拾锦不得不弯着腰凑过去跟着他的节奏细看,时间久了腰酸背痛颇有些吃不消,她捶了捶后背干脆直起身,并起两根手指在眼前虚空一抹,望远术随即施展。 陆湛宁见她微低着头腰杆挺拔地立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瞳孔里似是结了一层霜,语气也随之冷硬了几分:“我想你并不需要有人给你做任何指导。” 安拾锦一听,立刻笑眯眯地看着他:“你要走了吗?”那眼神,绝对是赤/裸/裸的期待…… 陆湛宁眉心一敛,垂在腰下的右手微微蜷曲,眼前这个笑得无比单纯的女孩子真让他有股立刻暴走的冲动…… 安澜推开门进来,看见屋里的场景吓了一跳:“你们在做什么?” 安拾锦扭过头语气轻快:“小陆医生说他要走了,妈妈你快点送送他。” 陆湛宁眉毛抖了两下,没有说话。 “小拾,你赶紧下来!”安澜训斥完女儿,又看向沉默不语的陆湛宁:“我炒了几个菜,吃了饭再走吧。” “我突然想起陈教授让我给他送一份重要的文件,安老师,真不好意思,今天就只能先辅导到这里了。”陆湛宁表达歉意。 安澜摆摆手:“别这么说,你能主动教我女儿我已经很感激了,有事你就先去忙吧。” 安澜送陆湛宁出门,他迈步离开时偏头快速扫了安拾锦一眼,复杂的目光里竟有一丝暗藏的阴沉。安拾锦被他这临别一瞥弄得一颗心七上八下,这人实在是诡异啊诡异…… 第4章 chapter4 饭桌上,安澜奇怪地问:“你为什么会站在椅子上?” 安拾锦绞尽脑汁:“因为……因为我看到了蟑螂,肥肥的,好可怕。”担心安澜不相信,她睁着那双干净的眸子眨巴眨巴地看着她,瞧,你看我的眼神多纯洁…… 本以为安澜还会继续追问,可她却只是叹了口气说:“难得的机会泡汤了,怕是明后两天他没时间再过来了。” 安拾锦忍不住窃喜,不过来好啊,不过来实在是太好了。她默默吃菜,没有接话。 “小拾。”安澜喊她。 “嗯?” “小陆今天给你讲的内容多吗?” 安拾锦想了想,他一直在跟她讲数学,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不忍令她失望,只好点点头说:“他跟我长篇大论了一番。”嗯,她说的完全属实。 安澜又叹了口气:“你要是能跟他多交流交流就好了。” 安拾锦神情突然严肃起来,她撂下碗筷,两只细胳膊搭在桌沿,伸长了脖子盯着安澜:“妈妈好像很崇拜他的样子。” 安澜一愣,点着她的鼻子笑着说:“你这孩子,别乱用词,我只是欣赏他。” 欣赏他那样诡异多变的人?口味好重…… “我听你陈叔叔说,小陆当年高考是我们省的理科状元,他那会才16岁,去清华北大也好,出国留学也好,所有人都说这孩子将来前途无量。可这么好的一根苗子,却偏偏留在市里学了医科。不过,是金子到哪里都能发光,他依然很优秀。本硕博连读,老陈作为他的博士生导师,经常在我们面前夸赞他。”安澜笑笑:“你啊,要是能向他讨教一下学习经验,肯定受益匪浅。” 安拾锦附和着点点头,心里却在嘀咕,没有讨教到学习经验,她也一样受益匪浅,那家伙居然不能读心啊不能读心…… 吃过饭后她又一次把自己反锁在卧室里,心念一动,在琉璃珠发出的白光中召唤来莫尤。 莫尤正在提笔练字,舒朗奔放的字体随着一笔一划地展开而潇洒地跃然纸上。左手捏着右手宽大的袖口,他垂眸挥舞的样子倒是十分专注。 安拾锦盘腿坐在床上,用支在腿上的右手托起尖瘦的下巴:“爷爷,今天我遇到了一个很奇怪的人,我使用读心术偷窥不到他心里的想法。” “哦?竟有这样的人?”莫尤握着狼毫的手一顿,不过也只是瞬间的功夫,很快他又继续挥笔如虹。 安拾锦抓耳挠腮地陷入思考:“这个人一会热情一会又冷漠,总让我感觉怪怪的。” 莫尤放下毛笔,双手竖起那幅刚刚完工的自创作品,满意地点点头。 “爷爷,好看吗?”见他对自己爱理不理,安拾锦皱了皱眉,冷不丁地问。 莫尤得意地笑:“爷爷正在身体力行地告诉你,什么是艺术品。” 安拾锦若有所思:“哦,原来老王卖的瓜也能算得上是艺术品。” 莫尤立即瞪目,咬牙道:“不、算!” 她不解:“为什么?” “不、为、什、么!” 安拾锦耸耸肩表示理解:“好吧,自卖自夸不算,自写自夸才能算。” ……莫尤一口气梗在喉咙里,再也不想搭理她。半空中的荧屏突然消失,琉璃珠嗖地一下掉落在地。 安拾锦对着什么都没有的空气发起呆来,她又说错话了吗?哎,年纪蹭蹭上涨是实属无奈的事,可怎么脾气也越来越大了? 高考前的最后两天陆湛宁果然没有再出现,因为市里连续发生了4起特大交通事故,神经外科的人手不够,几乎所有的医生和护士都被紧急传呼了过去。陆湛宁很忙,安澜也很忙,安拾锦一个人在家负责起自己两天的伙食问题,直到安澜神色疲惫地给科主任请了假,她才不用默默啃面包和饼干了。 其实对于高考她是一点都不紧张的,但是安澜考虑的因素就比较多了。在交通安全上,她坚持要把安拾锦一路送进考场。她这人脾气倔强,一旦决定了某件事三头牛都拉不回来。 考试第一天早上,两人一同走出家门。安澜说要打的,安拾锦再次掉进钱窟窿里,随心感叹道:“好破费啊。” “难得破费这一次,咱们怎么舒坦怎么来。”安澜宽慰她。 “那你待会怎么回来?” 她笑笑说:“好好考你的试,就别管我了。”伸出手推着安拾锦往前走,可安拾锦却赖在原地,双脚像铁铸一般咬住了地面,抿着嘴唇,一声不吭地盯着她。 安澜无奈,不由得板起脸来:“小拾,你是个大孩子了,不可以耍小性子!” 安拾锦眨了一下眼睛,不说话,也不动作。 两人僵持了片刻后,安澜最先妥协:“我待会也打的回来。” “我不信。”她的语调温温的,却异常坚定。 “安拾锦!”安澜有些愠怒地拔高了嗓音。 “妈妈我不信。”她继续不温不火地强调。 安澜深深呼出一口浊气,终于肯说实话:“我带了公交卡,待会儿去坐公交。” 安拾锦往周围望了一圈,旋即转身走到最近的花坛边坐下:“我不要你送,你送我就不去了。” “安拾锦,你今天是去参加高考,不是去逛街,不要无理取闹好么!”安澜感到十分头疼,这孩子自从落过一次水后就没一天正常过。 安拾锦委屈地仰头看着她:“我没有无理取闹。”她的眼睛大而明亮,和人对视的时候从来都坦荡荡,由里到外流露出一股独有的透明和单纯。 明明是她在威胁安澜,可安澜却倏地觉得似乎是自己在为难她。顿了顿,安澜失笑:“小拾,你真不让人省心。” 安拾锦知道她这是同意了,立刻嘴角扬起了笑。她重新走回去,用最认真的语气说:“妈妈你放心,我一定会考上c大的。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吧,连续上了一天一夜的班不累吗?” 恰在此时,疾驶而来的银色保时捷按响了喇叭,安拾锦瞪大眼睛望过去,敞篷跑车和……帅哥。 车子刚好停在她们面前,车上的男人摘下墨镜,唇角勾笑:“小姑,这两天我来做小拾的御用车夫。” 第9章 chapter9 安拾锦只知道看望病人最好在上午去,不能太早也不能过晚,有的是地方习俗问题,有的则是自行考究后的定论。至于天气的阴晴,她兀自琢磨着,应该不属于考虑范围。 十点左右,她坐公交赶到了仁爱医院。已经事先侦查过安老太太所在的病房位置,一走进住院部,她直接跟随两个陌生女人迈入了电梯。 在那间vip病房外立定,安拾锦暗暗给自己打气,过了好一会才鼓起勇气抬起手敲了敲门。 “门没锁,请进。” 安拾锦拧开门,小心翼翼地先把头探了进去,刚刚那道声音很熟悉也很亲切,出声的人是她曾见过两次面的安老太太。 房间里有些过分安静,她一步步往里走的时候能够听见鞋底和地板之间轻微的摩擦声。 安老太太正戴着老花镜翻着手里的书,一看见自己的小外孙女来了,立即笑着招手:“小拾来来来,快让外婆看看最近长胖了没。” 安拾锦乖巧地喊了声:“外婆。” 她慈祥地应着:“诶,好孩子,是你妈带你来的吗?” “是我自己来的,外婆千万别跟我妈说。” 安老太太亲热地搂着她,鼻尖充斥着老太太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可她非但没觉得嫌弃,反而还微微泛起了鼻酸。 奶奶绿舒也喜欢这样轻拍着她的背半搂着她,她是个老顽童,夏夜星辰,唯有她愿意陪自己坐在屋顶上翘首等待漫天灿烂的流星雨。 有一日,她一个人悄悄跑去白雾山上寻觅一种可以嚼在嘴里清爽口气的浮香草,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足足昏睡了三年,等她醒来的时候,爷爷告诉她,阿爹和阿娘出门远游了,励志要踏遍所有的青山绿水,不过个十年八载不会回来。而奶奶也早已进入罗仙洞闭关修炼,具体出关时间谁也拿不准,只能看个人造化。 偶尔收到灵鸽送来的家书,可以确保爹和娘一直平安顺遂,可奶奶绿舒却迟迟没有出关。直到五年前的某一天,她为了自制出美味可口的冰粥而跑去雪山寻找天然纯净的可食冰,误打误撞闯入了山中一处洞穴。 洞穴内倒竖着奇形怪状的冰棱,纵然她天生不畏寒,也被里面逼人的寒气蒙了一脸白霜。最为奇怪的是,这个洞曾被施过阵法,而此阵法刚好是莫尤自创的奇门阵,每个分洞口都是法术虚幻出来的,不管选择哪条路,最后都会绕回主洞府。 拾锦破了阵法后,面对眼前的三岔路口犯了难,她顺着其中一条通道向里走,却看到了奶奶静静地躺在最中央的那张寒冰床上,睫毛覆盖眼睑,似是睡了很久。那一刻,拾锦嚎啕大哭,爷爷骗了她,奶奶不是在闭关,而是长眠于冰洞。 从那时起,从来无忧无虑的拾锦也开始在心里藏入了一个不得不深埋的秘密,关于她为何会昏睡三年,关于奶奶又为何会灵元离体,既然灵犀谷的族人都合伙欺瞒她,那她就装作不知道吧,奶奶依然在罗仙洞,她也依然日日期盼她早日出关。 安拾锦忍住一触即发的泪水,仰起头看着安老太太,声音不大,却略微沙哑:“外婆,你身体还难受吗?” “又是输液又是吃药的,早就快好了。”安老太太叹了口气:“老咯,身体大不如前了,一点小感冒不吃药都挨不过去,最后竟然还发展成了肺炎。” “虽然病毒所致的普通感冒可以自愈,不需要吃药,但是外婆你一定没有注意休息对不对,也没有多喝开水对吧?”安拾锦像个小老头子似的训导说。 安老太太看她一本正经的模样,愣了两秒钟,失笑:“你啊,年纪不大,倒是和你外公一样喜欢教训别人。” 像就像吧,反正她也没见过安老爷子。爷爷曾说她像二爷爷,容易较真,认个死理儿,说话太直,不懂得拐弯。她心里不予以苟同,拐弯抹角有什么好值得称赞的,她最反感虚与委蛇的人了。 言及至此,安拾锦反复斟酌了片刻,终于要表明今日前来的目的了。她往后挪了挪,站立在床边半步之外,垂眸看着一脸愕然的安老太太,露出一丝请求:“外婆,妈妈很想很想家里的亲人,她虽然不说,可我就是知道。谁都有过年少轻狂的时候,为什么你们不能原谅她呢?” 安老太太面露无奈:“小拾,又有哪个做母亲的不肯原谅自己的孩子?即便是安澜她年轻时再怎么任性,我也从来没有怨过她。其实你外公又何尝不是?他只是拉不下那张老脸,要是你妈肯低头说几句好话,他比我还疼她,又怎么可能不原谅她?” 窗外忽然一声闷雷,安拾锦看了看又黑了一层的天色,撇着嘴低叹了一声:“外婆,你也知道我妈这人有多倔的。” “是啊,你妈和你外公都是一个倔脾气。我和你外公并不是嫌贫爱富的人,主要是当年已经和陆家订了婚,两家人私下里说得好好的,你妈也同意了,结果她没过两个月就跑回来跟我们说要解除婚约,你说你外公能不生气么?这生气归生气,到头来还不是去陆家赔了礼道了歉,幸亏你陆爷爷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并没有怪罪什么,可我们心里面总归过不去。尤其是后来他大儿子的婚姻又不是那么顺如人意,我们这老两口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你妈倒好,你外公这头刚退了陆家的亲事,那头就突然跑去和你爸未婚同居。我们那会是真被她气到了,对你爸也就产生了膈应,怎么看都看不上眼。” 安拾锦心似了然,忙出口解释:“那个时候我奶奶刚过世,我爸就她一个亲人,我妈知道他心里难受,所以才自作主张跑去照顾他的。”顿了顿,她煞有介事地说:“外婆,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原本心里还难过着,她这最后一句话倒是把安老太太给逗乐了。老太太忍俊不禁地问:“你知道什么是爱情?” 安拾锦摇摇头:“我不知道,可我看得到。”比如爷爷和奶奶,阿爹和阿娘,以及安澜和杨青云。 安澜和家里僵持了两年多才破釜沉舟地和杨青云结了婚,她曾经怀过一个男孩,可惜后来回老家拜祭杨青云父母的时候由于路途颠簸而没能保住。为这事杨青云没少自责,他不应该在这个特殊时期带着孕妇随便乱跑,有时候他甚至还在想,要是自己有辆车也就不用来回换乘让安澜受罪。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开始拼命工作,只为了让妻儿过上舒服的好日子。安拾锦出世后,他的事业蒸蒸日上,在公司的职位也从工程师升到主管再升成了部门经理。有个词叫“无福消受”,这世上有很多人都和杨青云一样,尝遍了酸甜苦辣,在人世间跌跌撞撞地走了一遭,却只能抱着遗憾猝然离开。 安拾锦怅然地和安老太太对视上,老太太瞧着她的眉眼,伸出手去抚着她的头发:“没能让你妈风风光光地出嫁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小拾一定不要像你妈那么傻,女孩子啊,找对象还是要得到家人的祝福的,否则受了委屈都没地方倾诉。” 安拾锦笑着伏在床边:“我知道,这就是有娘家的好处。” 安老太太淡笑不语。 从住院部出来,外面依然在响着闷雷,她才刚走了几步就开始噼里啪啦地下起瓢泼大雨。正在走路的人全都一股脑地跑到屋檐底下避雨,安拾锦也随大流找了栋最近的楼跑了进去。 拍着身上的雨珠,楼前的雨帘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般在水泥地面溅起飞扬的水花。比起先前阴沉的闷热天气,她更喜欢雨天的肆意与清凉。别人都在抱怨这场雨下得就跟老天爷打喷嚏似的,刚才还可着劲地憋着,这一小会功夫就开始没完没了地打个没完了。唯独安拾锦咧着嘴心情极好,她手掌摊平着将手伸到了屋檐之外。 “很喜欢雨吗?” 身后有人在说话,安拾锦一回头便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眸子,如同苍茫中的两点星。她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流转了眉眼笑:“你怎么每次都在我背后出现?” 陆湛宁穿着白大褂,胸前别着标注着他名字的铭牌,身上有几块潮湿的痕迹,使得衣服看上去有点发皱,显得不够工整。可他整个人却依然神采英拔,像是一棵挺立的青松。他轻笑一声,那双深眸定定地看着她:“是吗?我不记得了。” 安拾锦也跟着笑,只不过嘴角上扬的幅度要比他大得多,还要比他真诚:“原来你记性不好啊。” ……陆湛宁望向远处,没有再说话。 第10章 chapter10 耳边传来一阵闲言碎语,是在谈论最近市里传的沸沸扬扬的几个选择性失忆症患者。陆湛宁和那几个同样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点头打了声招呼,思绪飘得有些远。 安拾锦望望天,再望望旁边默不作声的陆湛宁,忽然想到什么,立刻提醒他道:“你在医院遇到我的事别告诉我妈。” “又是偷偷跑出来的?”陆湛宁看着她,了然地说。 “没有,我是光明正大。”她颇有些感触地微微叹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不会懂的。” 陆湛宁清冷一笑:“是吗?”明明是无波无澜的语气,却因为他此刻不带一丝温度的眸光而增添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毒。 又诡异起来了……安拾锦本能地退开一步,与他保持距离。 她像个小兔子一样受惊的表情太过直白,陆湛宁原本冰雪般的眸中很快染上一点笑意:“你这是间歇性恐惧症?” 安拾锦攒着眉心一脸严肃地看着他:“小陆医生,你一点都不诚实。” 陆湛宁的眸光闪过一丝错愕,很快敛去,宽大的掌心想要探出去摩挲安拾锦的发顶,却被她轻巧地避开了,他不禁又笑:“你果然是在怕我。”不是疑惑的问句,而是确定的陈述。 安拾锦摇头:“我不是怕你,我是对你不感冒。” 陆湛宁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他只是轻轻叹了声:“你讨厌我?” “不是讨厌。”想说得清楚一点,但是很快她又摆摆手无所谓地说:“随你怎样想好了,反正我也不喜欢你。” 多么直率的小姑娘啊…… 陆湛宁觉得好笑,倒是没怎么在意。反正他也不喜欢她不是吗? 雨势渐渐减弱,安拾锦定睛看了他一眼,似是不放心般大喇喇地问:“你不会因为我不喜欢你就向我妈告状吧?” 陆湛宁平静的面孔有了波澜。他隐忍地抽了抽嘴角,锐利的眼眸微微眯了起来:“如果我说会呢?” “我就知道!”安拾锦一副早已知晓的神态,一双清澈的眸子瞪圆了指责他。 “……” 他不说话,安拾锦心绪不宁地盯着他猛看,这是连谈判的机会都不给她了吗?她一共就两个小把柄,可这两个小把柄全都落在了陆湛宁手里,万一他真的向安澜告密,那她要怎么去解释呢? 雨终于停了,陆湛宁撇下她转身走出了门厅,不到一会便在楼宇间消了身影。 可安拾锦原先的好心情却已被彻底打散。晃晃悠悠地回到了家,鉴于前两天向安澜虚心求教了如何使用电饭煲和煤气灶,在饼干和面包全都吃腻的情况下,她决定从即日起,自行解决伙食问题。指尖隔空一点,清洗干净的几个马铃薯立刻变成了去皮切片的状态,她拍了拍手,随即开始淘米煮饭,紧接着又简单炒了一道素菜。凑合凑合吃一顿,中午就这么飞速地过去了。 到了傍晚,安澜下班回来的时候,她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整个人处于高度警戒状态,其实心里心虚得要命。 安澜倒了杯水,仰头喝了几口后问她:“中午自己做的饭?” “嗯,第一次做,差点把醋当成了酱油。”她踢掉拖鞋,屈起膝盖,忍不住问:“妈,今天有没有遇到小陆医生?” “怎么好端端问起他了?”安澜将下班途中买来的香蕉放到茶几上,掰下一根递给她。 安澜只是漫不经心地这么一说,可安拾锦伸手接过香蕉的时候却不由得胳膊一颤。她一边剥着香蕉皮一边低垂着眉眼胡说八道:“没什么啊,就是忽然想到他这个人而已。”掐了自己手心一下,她抬眸看过去:“你们在一个科室,应该会低头不见抬头见吧?” 安澜咬了一口香蕉,过了一会才点头说:“大家都有班的时候基本上会经常碰到。” 看她神色如常的样子,安拾锦可以确定陆湛宁还没有和她乱说什么,可是,这也只是目前为止,保不了他以后也不会说。还有啊还有,上次她去酒吧的事,安顾城不是也知道么,他会不会主动和别人提? 晚上临睡觉前,安拾锦紧急召唤来莫尤。 “爷爷,我可不可以清除某两个人关于我的记忆?” 莫尤面露不解:“关于你的全部记忆吗?” 安拾锦摇头做详细解释:“不是全部,只是最近的,我担心他们会把我这段时间私底下出现的地方给抖露出去。” 莫尤慢悠悠地哦了一声,正当安拾锦以为他就要同意的时候,他却义正言辞地说:“记忆代表着一个人对过去活动、感受、经验的一系列印象累积,联结着他的心理活动,倘若我们随意清除了,就有可能随之改变这个人的命运。这也是我为什么让你不要随便使用法力的原因,即使那个人心术不正为非作歹,你也不可以伤他性命,人类有他们律法准则,你现在是安拾锦,不是拾锦,很多事都不能鲁莽。”停顿了一下,他做结束语:“小拾啊,我们不可以轻易破坏人类自然发展的规律。” “所以当年你眼睁睁地看着兰陵王将鸩酒一饮而尽也没有伸手阻拦?”安拾锦闷声问。 莫尤哑然,想起旧日好友,即便是已时隔千年,心中亦泛起了阵阵悲恸。隔了许久,他才淡淡地说:“只一句‘家事亲切,不觉遂然’就为他招致了杀身之祸,‘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也是当年人世间的律法。” 安拾锦低着头,看着床单上那个无忧无虑的蓝胖子,心底突然涩涩的有点难受。 莫尤安慰道:“《左传》有云‘多行不义必自毙,子估待之。’你看,高肃遇害后,北齐不是很快就被宇文邕灭掉了吗?” “爷爷。”安拾锦皱眉:“改朝换代在中国历史上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我是你,我一定在北齐行将终结的时候亲手杀了北齐后主替兰陵王报仇。反正他一个亡国皇帝早晚要死,在那种乱世根本不需要担心破坏任何规律。” ……是谁把这个孩子生得如此暴力血腥? 莫尤愣了愣,沉默了片刻后连连长叹:“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吧,逝者已矣,我这个朋友当得实在羞愧。” 安拾锦重重地点头附和:“我如果有你这种畏首畏尾见死不救的朋友,还不如没有的好。” “……”莫尤的神情瞬时间千变万化,身体僵硬了好久,他才硬邦邦地丢下一句:“总而言之,不准你清除别人的记忆,哪怕一丁点也不准,听到没有?”随后,啪的一声,画面切断。 安拾锦抓了抓头发,又生气了?怎么脾气就和女人的大姨妈似的,说来就来? 一想到大姨妈,安拾锦连忙爬起来去翻日历,算算日子这两天也该来了。即将血崩的事实一下子击垮了她,她垮着肩膀重新扑倒在床上,抓着单薄的毛巾被默默流泪,真的好想回灵犀谷,她没带止血丹啊啊啊! 原本还在想着要不要哪天跑到陆湛宁和安顾城的梦里去吓吓他们,让他们不敢将她的秘密说出口。未曾料想才收到录取通知书没几天,她亲爱的舅舅安涛就又开着那辆在这个普通居民小区极其招摇过市的黑色宝马到家里来了。 安涛进屋来的张口第一句话便是:“我来接你和小拾回家。” 回家……多么亲切的字眼,多么温暖的词汇。可是安澜在愣了不止一分钟的时间后,断然拒绝:“哥,我是不会回去的。” “是爸同意的,你以为我会擅自做决定,贸然接你回家?”安涛盯着她,句句像铁锤敲进她心里:“你知道我和妈费了多少口舌才把爸劝服吗?为了你,妈身体康复后宁愿住在医院里也不肯回家。妈对爸说,安澜不回家住我也不回家住,你不让安澜回家我就赖在医院里不走了。” 安澜明显地一颤,不可置信地问:“妈还没有出院?” “爸那天说的话知秋已经全都告诉我了,你也真是,你就为了爸的那两句话还真的就能狠得下心再也不去看望妈!我为什么把她送进你们医院,不就是为了让你们俩有机会多聚聚么?到头来我的苦心安排倒是白搭了,你这倔脾气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安澜一脸木然地望着前方,眼神已经没有了焦点,突然间一阵水意浸透了她的眼睛,她捂着脸疲软地往沙发上一坐,眼泪终于肆无忌惮地流淌下来:“我想去看她,我真的很想去……可我连那层楼都不敢上去……” 安涛走过去拍上她颤抖的肩膀:“安澜,回家吧。爸妈老了,你的那点自尊心在他们面前还指望捍卫一辈子吗?” 安拾锦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想要过去安抚却自知嘴拙,无能为力。她想起那天临走前安老太太对自己说的话。 “小拾,外婆一定会想办法让我们一家团聚。”头发白了一半的老太太望着窗外阴沉的天,却好像对着满室的希望。 第11章 chapter11 除了几套夏天的衣物和一些生活必备品,安澜并没有让安拾锦装上其他东西一同带走。 安涛在前面开车,他一边注视着路况一边说:“大姐的性子你知道,待会回到家不管她说什么难听的话你都别理睬。” 安澜的心情还没有完全恢复,只是低低地应了声:“嗯。” 安拾锦从后面凑上去,在安涛耳边问:“大姨是个怎样的人?” “她脾气不好,说话没个轻重。” 安涛稍稍犹豫了一下,依然给安湄留了颜面。等到安拾锦真正见到安湄这个人,她才知道原来所谓的脾气不好竟然是从里到外都散发着一股浓烈的猖狂和傲慢。 本来安拾锦已经做好了将要入住豪宅的打算了,可真正亲眼目睹还是未能抵挡得住心灵上的小震撼。绿草茵茵,湖水潺潺,走在通往别墅的过道上,就如同走进了一座不受任何人打扰的小小王国。 灵犀谷的美是族人一起共享的,而这个世界的富人区却是富人独自占用的。 安老太太早已先行回到家里,听到张婶儿说人接回来了,她立即起身,满面春风地把安澜母女迎进了屋。 客厅的沙发背景墙贴了一层不起眼但却有点睛之笔效果的素雅墙纸,经典华贵的美式家具没有过多的雕花装饰,却依然显得沉稳大气,内涵丰富。 安老爷子不在楼下,只有安湄独自坐在一张单人的古典椅上哼着鼻子:“恭喜了,落难千金终于倦鸟归巢。” 安老太太拍了拍安澜的手,轻声说:“随她去。”随即吩咐张婶儿和张婶儿的儿媳妇淑芳开始准备晚饭。 安涛将两人的行李拎上楼,老太太已经贴心地安排好了两个房间给她们。安澜住在她以前的那间卧室,而安拾锦则住在安顾城对面。 在床的右侧边有一个隔断墙,液晶电视刚好嵌入其中且安装在了一个180度可旋转的工具上,内侧是一个储物柜,安拾锦心里琢磨着,刚好可以在里面放置一些实用的书籍和其他的小摆设。 进门后的左侧是一个衣帽间,空间虽小,但由于包裹着一层漂亮的壁纸而使整个卧室的美观度都得到了很大的提升。书桌是白色的不规则形式,上面摆放着一台电脑,配套的电脑椅也是那种360度可旋转的。 安拾锦兀自转了一圈,心里相当满意。只可惜,一想到对面住着的人,她就实在高兴不起来了。 开饭的时候,安老爷子终于出现了。一桌六个人,除了安顾城在外面逍遥快活,该回来的都回来了。安澜低低地喊了一声“爸”,安老爷子装作没听见,面无表情地落坐在主位上。 安拾锦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个老人家,明明心里有点小激动,为什么非要板着张老脸拿乔呢?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歪着头问:“外公,你从来没有见过小拾,都不好奇我长什么样子吗?” 安老爷子抬眸看了她一眼,好像她在看的人不是自己,迅速又低下了头继续吃饭。 安湄看着热闹,无声地哂笑。安涛和叶知秋对视一眼,神情尴尬。安老太太斜瞪了一眼老伴儿,刚要调解气氛,却听到安拾锦不慌不忙地继续开口:“外公,闹别扭的老头子一点都不可爱。” 安老爷子一怔,这才正眼瞧过去。 安拾锦对着他笑:“你仔细看看我,我是不是长得比你想象中得要好看?” 叶知秋最先没憋住笑出了声,紧接着安老太太也忍俊不禁。安澜向老爷子解释:“爸,小拾这孩子心直口快,您别介意。” 安湄呛道:“心直口快?我看是没教养吧。和长辈说话没大没小,也不称呼您,直接就你你你,竟然还敢叫爸老头子!安澜,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还真让我长足了见识!” “大姐,你这张嘴就不能积点德?你非要这么咄咄逼人地对待她们母女?”安涛抬头,眼底是素来的清明和冷厉。 安湄将碗筷一摔:“安涛你把话给我说清楚,谁说话不积德了,谁咄咄逼人了?有你这么跟姐说话的吗,你是想气死我啊?” 安拾锦看着她盛气凌人喋喋不休的样子,夹了块蘑菇放进嘴里,美滋滋地咽下去后,咂了咂嘴说:“大姨,要是你的头发能炸起来的话,和你现在的表情特别匹配。” “小拾,闭嘴。”安澜看向怒发冲天的安湄:“大姐,小拾长这么大只有你说她没有教养,怎么大家都称赞,偏偏到你嘴里就变成贬低了?究竟谁有问题你应该比我清楚吧?” 安湄轻蔑地望过去:“哟,你想跟我吵架是吧?来啊,我倒是看看你有多牙尖嘴利!” “够了!”安老爷子重重地将筷子撂下,站起身,转身往楼上走去:“张婶儿,帮我把饭菜端到书房。” “诶。”张婶儿应道。 餐厅的气氛顿时凝固,就连撒泼耍横的安湄也老老实实地噤了声。安拾锦默默吃饭,老太太把安澜和安湄叫到别处调解去了。 叶知秋担心安拾锦第一天来到家里落下不好的印象,看她一直在啃鸡翅,便把盘子端到她近处,温柔地笑道:“外公心里其实很喜欢你,只是他不善于表达,把什么话都藏在心里。” 安拾锦慢慢点着头:“我知道,这叫爱在心口难开。” “对,的确是爱在心口难开。”叶知秋递给安涛一个放心的眼神,随后又说:“至于你大姨……以后能避则避,她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 安涛眼神一变,叶知秋对着他叹道:“没什么好隐瞒的,让小拾注意一下也好。” 吃过饭后,安拾锦径自回了屋。看了会电视,她跑去找安澜看看情况。 安澜看上去一切正常,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情绪波动,她对安拾锦说:“小拾,你以前性格内向,什么话都喜欢藏在心里。妈妈虽然一直觉得太内向不好,可是你突然变得什么话都藏不住更加不好。你长大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里应该自己有个度。” 安拾锦低头看着脚尖:“……哦。” 安澜抚了抚她的发:“还有,对待长辈要称呼您,这样才显得尊敬。” “……您说的话我记住了。” 安澜好笑地点了下她的额头:“咱们母女俩穷讲究什么?” 从安澜房间里出来,安拾锦在楼梯口碰到了正往楼上走来的安顾城。 即便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在看到她的时候,安顾城还是愣了一下。神情微微戒备,那双桃花眼在亮白的灯光下并没有传递出多么友善的情绪。 “小拾,欢迎你回家。”他停驻在距离安拾锦三米远的地方,没有再上前一步。 安拾锦轻轻瞥了他一眼,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表明一下态度:“我又不是洪水猛兽,你怕什么?” 咦,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她仔细回忆着,不知不觉就进了屋,关上了门。 安顾城愣在原地,他似乎被一个曾经缠着自己的人给无视了…… 这一天过得真不容易,以致于后来安拾锦把莫尤叫出来的时候忍不住轻轻喟叹:“还是咱们这样的小门小户没有规矩啊……” 莫尤看她点着头一副大彻大悟的模样,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拍醒她的头。 什么小门小户,身为堂堂灵族灵君,他们这样的家庭会是小门小户?灵犀谷的族规一共一百七十二条,她什么时候遵守谨记过? 往后几天,安拾锦整天宅在屋里睡她的大头觉,除了一日三餐下楼解决,其他时间一律不出去见人。 她对莫尤说:“你别催我,相公真的不好找,我得先养精蓄锐。” 莫尤独自泡了一壶茶,优哉游哉地说:“我自然不会催你,你不在谷中,我一个人颇为自在。” 安拾锦趴在床上哼哼:“激将法对我没用。喝茶是二爷爷的嗜好,我不在谷中,你居然已经无聊到要为他泡茶的地步了。” ……莫尤郁卒地甩袖。 距离开学越来越近,安涛给安拾锦买了部手机,过了两天,他又送给她一台笔记本。 安拾锦受宠若惊:“舅舅,您这大手一挥实在甚得我心。” 安涛一愣:“想了很久?” “笔记本我没想过,但是手机我真的垂涎已久了。” 他摸摸她的发顶:“以后想要什么就直接告诉舅舅,一家人不说客气话。” 安拾锦默默想,她想要个男人也可以毫不客气地说出来吗? 第12章 chapter12 安湄早年嫁给了一个科研人员,结婚没几年便随丈夫陈木年出国了,可惜陈木年一心投向事业,对她和两个孩子甚少关心。安湄耐不住寂寞,八年前和陈木年离了婚,一人养一个孩子,大女儿陈安然归陈木年抚养,她则带着小女儿陈安悦回国生活。陈安悦一放暑假就和几个同学一起去韩国旅游去了,时不时会发几张照片回来,和安湄分享旅途趣事。 灵犀谷民风淳朴,族人之间相亲相爱从来没有勾心斗角的事情发生,拾锦一直生活得随心所欲,喜乐在她眼里一目了然。只可惜,来到安家的短短一个月里,她却无可避免地遭受到安湄三番五次的恶意挑衅和任意辱骂。 安拾锦实在想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品性如此恶劣的亲姐姐。虽然安老爷子和安老太太对小女儿安澜更为宠爱些,可是她都已经是五十出头的中老年妇女了,无理取闹这个坏毛病怎么就是一直改不掉呢? 陈安悦是在八月末的时候回来的。她见到安拾锦似乎很高兴,拉着她的手到自己的房间联络感情。 “小拾,听说你考进了c大,这么说,我就是你的学姐咯?这样吧,我和舅舅说一声,让他把你安排进我的寝室和我一起住。” 安拾锦想都没想就摇头:“我和你不熟。” 陈安悦眼底划过一丝难堪:“相处时间长了不就熟悉起来了么?” “距离产生美。”安拾锦还是摇头。 陈安悦挫败地耷拉下肩膀:“你不会是讨厌我吧?” “不……” “那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和我住在一起?”她问,然后陷入猜测中:“难道是因为我妈?我妈脾气是不好了一点,可是她之所以变成这样也是有原因的,你别生她气好不好?” 安拾锦点点头:“我没有生谁的气,在我眼里,她就是一块长期干旱又寻求不到滋润的庄稼地,我犯不着和一块地生气。” “……”喂,好歹她是我妈! 陈安悦把本来要说的话全都烂在了肚子里,她一直盯着安拾锦,就像是要把她的脸盯出一个洞来。 “小拾,我上高中的时候,班里有个男生笑我腿粗,你猜猜看,我当时是怎么还击他的?” 安拾锦瞅着她:“你不用刻意和我套近乎,我这个人很好相处的。” “……”陈安悦咬牙:“你先猜了再说。” 安拾锦看着她:“你直说就好了。” 她无奈,叹了口气随即仰起笑脸,小虎牙狡黠地晒着窗外的月光:“他说我腿粗,我就对他说,就你腿细,你三条腿都细!”话一说完,一丝不漏地盯着安拾锦的面部表情,见她一丁点难为情的神色都没有,相反,还皱着眉,像是正在纠结什么。 难道自己猜错了吗?她刚才还说什么干旱啊滋润啊,怎么现在连三条腿都听不懂? 正当陈安悦有点失望的时候,耳边传来安拾锦低低的感叹:“原来你试过啊……” “……”试过你妹! 房门被人敲响,晚归的安顾城推门而入,发现安拾锦也在,欲要出口的话便梗在了喉咙里。他向陈安悦招手:“你出来一下,我有事问你。” 陈安悦一动不动,毫不客气地说:“有屁快放!” “陈安悦,别以为你是我妹,我就不敢揍你。”安顾城挥了挥拳头。 她跳起来,跑到他跟前指着自己的脸:“来啊,有本事你就朝这儿揍,让小拾看看你这个哥哥是怎么以大欺小、恃强凌弱的!” “就你还弱?”安顾城冷嗤一声:“徐廉好心去机场接你,你不领情就算了,竟然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他撂在地上!你就折腾吧,等你把他的耐心磨完了,有你哭的时候!” “真好笑,我为什么要哭?他要是再也不来纠缠我,我谢谢他八辈祖宗!” “这是你说的?”安顾城用手指着她。 陈安悦愣了愣,挺起胸膛,下颚一抬:“我说的,怎么着?” 他笑得不怀好意:“我这就去打电话给他,把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他。” “随你的便!”她把房门大敞开:“请!” 安顾城也不气,临走前轻轻瞥了安拾锦一眼。 等人走了,陈安悦气闷地在原地连连跺脚,安拾锦望着她:“你还好吗?” “放心,你姐姐我死不了。”她走回来,抱起枕头抵在下巴上,咬牙切齿地说:“小拾,你一定要看清楚安顾城的真面目,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说的就是他这样的!” 安拾锦拍拍她的肩,微笑:“你也放心,我已经不喜欢貌美如花型的男人了。” 陈安悦一下子来了兴致,也不生气了,两眼放光地看着她:“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唔……”安拾锦想了想:“三条腿又粗又长的。” “……”娘嘞,第三条又粗又长就好了,另外两条就算了吧。 等到开学那天,陈安悦还是央着安涛出面把安拾锦拐到了自己的宿舍,安湄知道后满肚子怨言,私底下斥责她:“你吃饱了撑的吧,你把人家当妹妹,她可未必会记得你的好!” 陈安悦不以为然:“妈,你不要总是拿你的思想来教育我。” “我是你妈,我是在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诫你!” “妈。”陈安悦按着她的肩膀,四目相对认真地说:“我自己有分寸。”说完就径直离开了。 陈安悦的宿舍里除了她们俩之外还有两个家境比较普通的女生,安拾锦渐渐察觉到,那两个女生勾肩搭背地整天黏在一起,似乎潜意识里一直在排斥陈安悦。 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她,宿舍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她伏在桌上,嘴里嚼着口香糖:“没有我在的那些日子,你一定很孤单吧?” 陈安悦笑着伸手去掐她的脸:“女孩子矜持点儿!” “你这是典型的‘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安拾锦揉着被掐疼的半个脸颊,不满地嘟囔。 陈安悦放下书,一把拉起她:“走,陪我吃饭去。” 陈安悦在路上告诉她,开学期间,学校的饭菜是一学期中最丰盛的,她带着她舍近求远,前往公认的最好吃的那处食堂。 “一楼人太多,咱们去二楼吧。”等了半天也没听她出声,陈安悦拽了拽她的胳膊:“你看什么呢?” 安拾锦一瞬不瞬地盯着正站在食堂门口发宣传单的那个人:“前面那个男人看起来挺顺眼的……” 陈安悦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他怎么在这儿…… 徐廉看见她,眼睛一亮,冲着她们的方向跑过来:“安悦,你来吃饭?” 陈安悦不耐烦地冷哼一声:“来食堂不是为了吃饭,难道还是wc?” 徐廉早已习惯了她的冷言冷语:“我来找徐洁,她们社团正在招新,就让我帮忙发一下宣传单。” “哦,说完了?那我们走了。”陈安悦看向安拾锦:“走吧,去吃饭。” 安拾锦不为所动,她仰起脸,目不转睛地看着徐廉:“这位小哥,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看着好生眼熟?” 陈安悦默默捂脸,好挫的搭讪……好丢人…… 怔愣间,徐廉勾起嘴角款款而笑:“我们的确见过。” 歪打正着?安拾锦满脸惊喜:“好有缘,你快仔细看看我,我长得合不合你心意?合心意的话就把我娶回家吧。” 徐廉的笑容顿时僵住…… 第13章 chapter13 缘分叵测,每个人都无从得知下一刻会发生一些什么事。就比如说徐廉,他昨天一定想象不到今日会被一个曾有一面之缘的女孩子当众求婚。 趁着徐廉仍在发愣,陈安悦赶紧拖着安拾锦逃离现场。被她强行拖着,安拾锦忍不住回头张望:“他还没回答我呢!” “闭嘴!” 安拾锦依言闭上嘴巴,小觑着她,过了一会儿轻声问:“你在生我气吗?” “我干嘛要生你气?”陈安悦极其烦躁地大口深呼吸:“他和安顾城是同一类男人,你别被他的外表骗了!” 安拾锦刚才忘了使用读心术,她迟钝的思绪终于回放到徐廉对陈安悦热情的态度上。 她猛一拍脑门,恍然大悟:“我真笨,他表现得那么明显,一定是喜欢你对不对?原来你是在吃醋啊……” “吃你妹的醋!”陈安悦终于忍无可忍地吼出来:“徐廉那个王八蛋,我要是吃他的醋,我这辈子就再也享受不到高-潮!” 两人刚好走入了食堂二楼的大厅内,这句气势如虹的誓词如同一道闪电瞬间闪瞎了众人的钛合金狗眼,刷刷刷,一道道异样的目光纷纷从周围扫射过来。 陈安悦羞愤欲死,再也没了吃饭的心情,气急败坏地大叫:“看什么看,没看过处-女啊?!” 安拾锦张大了嘴巴:“我还以为你已经不是了……” 陈安悦打肿脸充胖子的勇气刹那间泄了一半,仅凭着剩下的另一半挺胸抬头地高昂起下巴:“我不是,你不还是么!” 当天晚上,陈安悦强烈要求和安拾锦进行面对面深切交流。她看着正和奥尔良烤鸡埋头搏斗的安拾锦,眉毛一抖一抖地突然就忘了究竟要从何说起。 安拾锦戴着一次性手套,满嘴都是油:“先前是你自己说不吃的,我可只买了一只鸡,你别跟我抢。” 陈安悦的眉毛又跳了跳,伸出手去勉力按住,顶着一张哭笑不得的脸质问她:“你今天让徐廉娶你是动真格还是开玩笑?” “徐廉是谁?”安拾锦吐出一根骨头,舔了舔套在手指上那层塑料皮:“这名字倒是挺耳熟的,好像在哪儿听过。” “就是中午在食堂门口你看上的那个男人,别告诉我你今天是在梦游?” “哦~是那个帅哥……”安拾锦恍然大悟。 陈安悦等了又等,摊手询问:“然后呢?就没下文了?” 安拾锦愣住,看了她半晌才讪讪地笑道:“不好意思哈,我先前不是不知道你喜欢他嘛,你放心,我是绝对绝对不会抢你男人的。” 她竖起三根手指发誓。 陈安悦被她气得指节发白,但又无从发作:“谁告诉你我喜欢他了!我跟他早就玩完了!” 安拾锦瞪大眼睛:“你和他有过一段?” “那都是去年之前的事了,我和他早分了。”陈安悦不自在地转过身去。 “哦……我还以为你只和那个三条腿都很细的高中同学在一起过呢。” “谁告诉你我和他在一起过了?”陈安悦豁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直跳脚:“徐廉那个王八蛋是我初恋!我就谈过他一个!就一个!” “别激动……别激动……”安拾锦缩了缩脖子,继续埋头啃鸡肉,不敢再随便说话了。 良久,陈安悦终于大喘着气坐回去,斜眼看着她:“你才多大点就想着结婚!” 安拾锦喝了口水,慢吞吞地说:“有志不在年高。” “……你的志向还真远大。”陈安悦嘴角一抽。 她抬起头笑:“我也这么觉得。” “……”陈安悦彻底失语。 灯光晦暗的酒吧内,男人和女人互相调笑着靠坐在一起,浓浓的暧-昧气氛熏得安拾锦频频咋舌。 陈安悦正和一个刚认识的男人喝酒猜拳,刚输了一局,豪爽地一饮而尽。她笑着对一直发呆的安拾锦耳语道:“这里男人多的是,好的赖的都有,你睁大眼睛瞅清楚,可不是每个男人都适合娶回家过日子的!” 辛辣的酒气拂过鼻尖,安拾锦皱了皱眉:“你少喝点,你要是喝醉了我就把你丢在大街上,让你睡马路。” “就知道你没良心。”陈安悦戳着她的脑袋教训:“顾好你自己,别被人占了便宜。” 安拾锦揉着额头瞪了她一眼:“还好意思说安顾城的不是,你和他一样都喜欢以大欺小。”话一出口她就立刻醒悟到,要是论起真实年龄,她都可以做这俩人的老祖宗了……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天天管着比自己小好几圈的一群人叫外公外婆舅舅舅妈哥哥姐姐…… 越想越郁闷! 陈安悦又猜拳去了,安拾锦端着瓶汽水慢慢在酒吧里踱着步,一圈又一圈,终于看见了一个长相气质俱佳的大帅哥。 她兴高采烈地跑过去:“这位小哥,我可以和你聊聊吗?” 男人不耐烦地上下打量了安拾锦一番,她穿着一件短t和一条牛仔背带短裤,脚上蹬着一双帆布鞋,扎着马尾的那张小脸在迷离的灯光下亦显不出多少成熟妩媚的姿态,相反,看上去稚嫩得像是未成年。 他扭过头去,继续对着吧j□j自喝酒,微微蹙起的眉头始终未能敛平,从安拾锦的角度看过去,他仰头灌酒的侧脸有种惊心动魄的惊艳,冰冷的弧度在大片五光十色的光影中染上了一丝别致的诱-惑。 安拾锦再接再厉:“你心情不好吗?要不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滚开。”声音冷如冰窖。 “你又不是个球,怎么滚?” 安拾锦坐在他旁边,伏在吧台上支着脑袋看着他:“我叫安拾锦,在c大学护士,身家清白,品行端正,前段时间刚刚学会了自己做饭,虽然味道不怎么好,但是毕竟熟能生巧,我的厨艺一定可以慢慢进步的。我很聪明,看得出来你也很聪明……” “你哪来这么多废话?”男人眯起眼,勾起嘴角讽刺地笑:“跟我说这些你不觉得好笑吗?” 他的眸光极冷,安拾锦不自觉吞了一口口水:“为什么会好笑?我只是想问你可有兴趣让我们互相了解一下,说不定我会是你很不错的结婚对象。” 他冷嗤一声:“结婚对象?” 面对他一次又一次的不配合,安拾锦不断提醒自己酒吧里都是些歪瓜裂枣,唯有眼前这个家伙用读心术探查内心的时候不带有一丝一毫的肮脏和丑陋,虽然外表冷酷了点,但是遇到内在还不错的人是相当难得的。机不可失,她必须要争取。 思及此,安拾锦笑着点头:“我想找人结婚,你愿意娶我吗?” 像是听到了极大的笑话,那双冰冷的眼睛终于染上一丝笑意,迅速闪过,快得让人抓不住。他直直逼视过来,向吧台的调酒师要了一瓶轩尼诗x.o,另外还多要了一个杯子。一边斟满一边说:“你能把这瓶酒喝完,我就让你了解我。” 安拾锦摇头拒绝:“你是想把我撂倒了好摆脱我。” 他一怔,旋即轻轻勾笑:“刚才是这么想的,不过现在,我突然改变主意了。” 他没有说谎,安拾锦知道。 暗暗咬了咬牙,接过他手里的杯子凑到嘴边,怕他反悔她不忘提醒:“你最好不要骗我,否则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你。” 他默不作声,只是递给她一个“请”的眼神。 安拾锦心下安定,猛地吞酒下肚。清澈无暇的酒液散发出浓烈的芳香,醇厚而甘冽。 莫尤嗜酒,莫虚嗜茶,安拾锦从小就开始接触酿酒和泡茶这两种工序。莫尤自制的桂花酿粘稠绵甜,她平日里把它当做白开水来饮,早已习惯如常。可她忘了,她现在不是拾锦,而是安拾锦。这具身体不但从未沾过酒,而且还是一杯即倒的体质。 一杯入腹后,她小脸通红着舔了舔嘴唇,撑在吧台上的手绵软无力,抓过男人的衣服,半睁着眼睛含糊不清地说:“我……我们……来……聊聊……” 男人把她的手拉下去:“你没有喝完一瓶,我们没什么好聊的。” “不行……”安拾锦竖起一根食指在眼前虚弱地摇晃:“我们必须……聊聊……我……我要……赶紧……把自己嫁……嫁出去……” “你多大了?”他忽然饶有兴致地晃了晃酒杯。 安拾锦手掌摊平,伸出五根手指:“快要五百岁了……” 男人轻笑了一声,只当她是喝醉了酒说胡话,眼睛一转忽看见徐廉正拦腰抱着昏睡不醒的陈安悦往门口的方向走,他叫住他:“怎么了?” 徐廉铁青着脸:“幸亏我来得及时,有个混蛋在她杯子里下了安眠药。” “多可惜,他要是下的是催-情-药,你就因祸得福了。”来人是陆湛宁。 徐廉咬牙瞪过去:“我没心情跟你们说笑!” 这时,安拾锦又靠了上来:“我叫拾锦……你叫……什么名字……” 徐廉一惊:“她怎么也在这儿?” 叶朔将安拾锦的两只手再次拉下去,神色不耐:“顾城在吗?她这个妹妹搅得我头疼。” “妹妹?”徐廉紧了紧怀里的人,吃惊道:“她不是顾城的小女朋友吗?” 叶朔扫了一眼陆湛宁:“她是顾城小姑的女儿。他来了没?” “谁知道他又去哪儿鬼混了!今天聚不成了,我先带安悦离开这儿,顾城的两个妹妹咱俩一人顾一个吧。” 话未完,人已走远。 叶朔将杯中的酒一口喝尽,撂下杯子刚要伸手去拖已经萎靡成一团的安拾锦,手机恰好响了起来。他一看来电显示,神色微微一动。虽然耳边有酒吧吵杂的声响混淆,但是电波那头的轻柔女声却依然不偏不倚地直直敲入坚硬的心脏。他冷冽的嗓音不自知地放软:“不生气了?” “我想你了。”委屈的轻叹传入他的耳膜,瞬间转化成丝丝缕缕的蜜饯,轰然在心底炸开。 “你等我,我马上过去。” 叶朔转身对始终缄默不言的陆湛宁说:“我有事先走一步,这丫头就交给你了。”越过他的时候,并肩拍了下他的肩膀,方才的绕指柔已不复存在,而是换成一腔冷调警告道:“别把错怪罪到无辜的人头上,你自己好好想清楚。” 陆湛宁侧过头与他对视,不动声色地应道:“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叶朔走后,陆湛宁在安拾锦背后静静地站了会儿,良久,才起身过去扶起了她。 第14章 chapter14 安拾锦被陆湛宁搀扶着往外走,她一点也不配合,虚软得就好像随时都要倒下。陆湛宁叹了口气,只好拦腰抱起她。娇弱的身子异常柔软,贴合在怀里有种从未有过的充实之感。 安拾锦醉醺醺地眯着眼,两只手慢慢圈上他的脖颈,在他的耳边吐着酒气:“你看着……好眼熟……” 陆湛宁垂眸轻瞥她一眼:“是吗?”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你是小陆医生……” 陆湛宁舒了口气,至少没有烂醉如泥到连人都认不清。 到了停车场,打开车门把安拾锦抱进去:“我送你回家。” “我不回家……”安拾锦扒拉着双手要出去:“我要……去找男人……” “找男人?”陆湛宁扳正她的脸,目光冷冽下来:“你去酒吧是为了找男人?” 安拾锦被他过大的力道扣得脸颊生疼,她挥舞着手朝他的身上乱拍:“我要找男人……你……放开我……” 陆湛宁单手捉住她乱动的两只手,把她强行按在座椅上,另一只手快速抓过安全带扣在她身上。关车门前,他站在车外冷冷一哂:“安拾锦,你果然每次都能让我惊叹。” “找男人……找相公……我要……把自己嫁出去……相公……你在哪里……拾锦是个好姑娘……快点把拾锦带回家……快点……” 安拾锦坐在车上不停地大声嚎,酡红的小脸带着一股天然的纯朴,眉眼弯弯,嘴角挂笑,街上霓虹闪烁,光影投在她光滑的脸上,染上了一层迷离的媚-态。 陆湛宁依然冷着脸,身旁的这姑娘年纪不大,做出来的那点破事却让他大跌眼镜。 趁着红灯亮起,他侧过头去轻轻注视,明明是一副单纯的乖乖女长相,却在此时矛盾地徒添出成熟女人的韵味来。 啪。 安拾锦张牙舞爪地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 陆湛宁顿时脸黑了不止一层。 她却毫不知情地继续嚎:“我不回家……不要回家……” 不回家是吧? 跳到绿灯,陆湛宁黑着脸,猛一打方向盘,临时转换了路径,驶向另一个目的地。 陆湛宁把安拾锦拖出来,任凭她如何瘫软都不再去抱她,安拾锦跌跌撞撞地摇晃着身体,嘴里依然在碎碎念:“小陆医生……我要去……找男人……你不要拦我……破坏别人的姻缘……是……是要遭雷劈的……” 陆湛宁用力一带,揽住她的腰,将她禁锢在身前。他低下头,薄薄的讥讽浮过嘴角:“安拾锦,别忘了你是个女孩子!” 安拾锦笑眯眯地看着他:“我知道啊……可是……这是我现在……唯一的心愿……” “心愿?”陆湛宁扣在她腰上的手忍不住收紧,危险地眯起眼睛:“找到男人之后呢,尽快嫁给他?” “错!”安拾锦胡乱摇着头:“我……我要先约-炮……” “约-炮?”他的声音骤然了提高了不少,起伏不定的语气里有着难以置信的惊愕:“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安拾锦突然伸出手去抱着他,舒服地在他怀里蹭了蹭,闭上眼睛满意地开口:“味道蛮好闻的……其实……你长得也不错……就是……就是人太奇怪了……” 陆湛宁打横抱起她,看她的眼神变得更加深邃:“既然这样,是否应该让你吃个教训?” 一路将她抱回住所,这套三居室的公寓还是第一次有异性跨入。 打开冷气,他站在出风口回头望向被他安置在床上的安拾锦,扑面而来的嗖嗖冷风拂过他的额头,陆湛宁有点后悔,这种自甘堕落的女孩他何必管她。 轻叹一声,他转回身给正在来回打滚的安拾锦盖上薄被,看来他只能将就着睡一晚客房了。 刚起身,手腕就被安拾锦牢牢抓住。“小陆医生……”她毫无意识地低低喊出声。 陆湛宁正要去掰她的手,她却不期然地坐了起来,抱着他的胳膊闭着眼睛继续低低地喊:“小陆医生……” “什么事?”这回他想都没想就应了声。 她终于睁开眼,抬起头雾蒙蒙地看着他:“我要尿-尿……” “……” 陆湛宁眉角一直在跳,等了半天,他再也没了耐心,站在卫生间门外重重敲门:“好了没?” 没有声音。 “安拾锦,你好了没有?”他加重了语气。 还是没有声音。 又继续等了半天,陆湛宁只好打开门进去探清楚情况。谁知,门一推开,他就被眼前的情形给震惊得懵了。 安拾锦身上的背带短裤早已解开,下-身的衣服都被她拉到了大腿上,半截白-花-花的肌肤露在空气中,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马桶上,耷拉着脑袋似乎是睡着了…… 如果硬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眼前所遇到的状况,那么陆湛宁的确在那一瞬间脑子里飞速闪过这样一个词,那就是——灾难。 他移开视线,伸手过去摇醒她。 安拾锦虚晃着脑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什么事啊……” 陆湛宁隐忍地开口:“穿上你的裤子。” “裤子……”她低头看一眼:“……哦。”紧接着就准备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刚抬起屁-股,像是想起什么又坐了回去:“不许看……” “我没看。”但他还是转过了身去。 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后,频繁传来金属相击的脆响。 “穿好没?”没人理他。 他握了下拳,扭过头去。安拾锦正在和背带裤上的扣子较着劲,明明那个圈不算小,可她怎么套都套不上。 “我来。” 他走过去微弯着腰帮她把两个铁环套在金属扣上,抬起头刚好对上安拾锦如水般荡漾的眼波。莹白细致的脸颊泛着大朵桃红,天花板上的灯光直直地倾斜而下,把她的小脸映衬得异常好看,仿佛有光华在上面暗暗流动。她朦胧着双眼,笑得明明傻里傻气,可微微露出的一小弧整齐的牙齿和嘴角浅浅闪动的梨涡,却使她看上去伶俐又可爱。 陆湛宁鬼使神差地吻上去,轻咬着她的唇瓣,将她柔软的身子收纳入自己的气息范围之内,轩尼诗x.o香醇的酒味混合着她身上的香味一齐刺激着他的味觉和嗅觉。 安拾锦嘤咛一声,踮起脚尖主动勾上他的脖子,微微张开嘴,任由他的舌头挤进去。舌尖轻扫着她湿-热的口腔内壁,她不安分地伸出自己的舌头去与他纠缠。笨拙的试探遇上火-热的吮-吸,只能被动地被他牵引着一路继续。 安拾锦原本就有些站不稳的脚跟这下彻底软了下去,陆湛宁一把抱起她回到卧室,将她打横放倒在床上。她此时一点危机感都没有,任由他压在身上捧着她的脸狠命地吻着。 过了许久,陆湛宁猛然刹住闸侧开脸去,翻身而下,仰躺在她身侧。安拾锦蜷缩着身子往他怀里凑了凑,变换出一个舒服的睡姿,轻轻闭上了眼睛。 陆湛宁看着怀里的女孩,懊恼地捶了捶太阳穴,他一定是疯了。 安拾锦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 她揉着眼睛缓缓睁开,面前竟然是一张放大版的男人面容。她吓得连滚带爬地从床上跳起来,光着脚踩在地板上,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指过去:“你……你怎么在我床上?” 陆湛宁保持着一手支头的姿势侧躺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你看清楚了,到底是谁的床?” 安拾锦听言,连忙转着脑袋四处看了看:“这是哪里?” “我家。”他不紧不慢地从床上下来,双手抱胸站在安拾锦面前,老神在在的样子:“你昨晚喝醉了,我想把你送回家,可你却说……” “说什么?” 他低下头,鼻尖差一点就和她碰上了,四目相对,他笑得揶揄:“你说你要去找男人,不要回家。” 安拾锦眨巴眨巴眼睛,责怪地看着他:“那你为什么不送我去找男人?” 陆湛宁敛起了笑容,眼神顿时如薄冰一般:“因为,你找上了我。” 安拾锦瞠目结舌地呆愣住,过了好一会,忽然伸出手去掐他的脸:“你是不是没睡醒啊?大白天的说梦话很吓人的!”她怎么可能会看上他? 陆湛宁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知道有个词叫霸王硬上弓吗?你强吻我,还爬上了我的床。”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神说不出的严肃犀利,将安拾锦的罪名不容置喙地牢牢坐实:“安拾锦,你是不是应该对我负起责任?” 啊? 她愣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直到从他镇定自若的目光中看到自己呆如木鸡的脸色。 第15章 chapter15 安拾锦默不作声地剥着鸡蛋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桌面,陆湛宁坐在她对面,好整以暇地往背后一靠:“考虑得怎么样?” “不就吻了你一下么,又不是睡了你。”安拾锦望着光溜溜的鸡蛋,憋闷地咬了一大口。她刚刚检查过了,自己完好无损,没有被占更大的便宜。 陆湛宁不以为然地勾唇一笑:“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是真发生了什么,就会对我负责?” 安拾锦缩着脖子抬头警告他:“你别摊上我,我不喜欢你!” 他轻笑,目光直直地凝视过去,换了一种说法:“你找到喜欢的男人和他上-床,事后就会对他负责?” 安拾锦低头舀着粥:“……不知道。” 一声冷笑,陆湛宁心底迸出了轻视:“原来你是想发展无数个一/夜/情出来。” “才不是!我很传统的!” 陆湛宁这回倒是笑开了,语气里掺杂着说不出的讽意:“你这样也叫传统?” 安拾锦面色一白,脑子突然炸出一个响雷:“小陆医生,你说,我是不是从一开始想法就全错了?” 他一怔:“什么想法?” “我要找一个看着顺眼、处着顺心、用着顺手的男人,用着顺不顺手总得试试看,所以……”她懊恼地低下头去:“看来我真的错了,我没想过试过之后万一不顺手该怎么办。”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理论? 陆湛宁盯着她,突生出一股气馁,眼前这个茫然无措的女孩心智似乎还没长全,他想给她一个教训,是不是做得有点过? ** 前两节没课,安拾锦先回的宿舍,她将窗帘拉开,阳光普照,连空气里的尘埃都无处遁藏,她觉得现在的心情就和屋里漫天飞舞的灰尘一样飘渺不定。此刻的状况就等于是要把先前所有既定的打算全部推翻,毫无头绪地继续原地打转。 把宿舍门反锁起来,趁着没人,她赶紧把莫尤叫了出来。 “爷爷,我想回家。”她越是迷茫,就越是想回家。 “小拾。” “嗯?” “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你要找一个你爱他,他也爱你的人。所谓命定的有缘人,无非是说,你们两个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鹣鲽情深。” “鹣鲽情深……”安拾锦低低地重复一遍。 “对,你们夫妻二人可以恩爱逾恒,他就是你命定的有缘人。” 安拾锦似有所悟地点点头:“是不是只要我很爱很爱他,他也很爱很爱我,我就可以回家了?” “……你还是为了交差。” “究竟是不是?” “应该……是吧。”莫尤转过身去轻咳一声。 安拾锦激动地默默流泪,她终于有一个清晰的奔头了…… 等她上完护理学基础课重新回到宿舍,就见陈安悦满脸杀气地躺在床上,面目狰狞,活像睁眼的僵尸,只要一个契机,便可疯狂苏醒。 其中一个叫林跃的室友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大小姐又在发脾气了,你是不是哪里得罪了她,她一回来就四处找你?” 安拾锦平时跟谁都一副好脾气,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有意和陈安悦保持距离的两个室友偶尔也会主动和她说两句话。 听林跃这么一说,她莫名其妙地摇摇头:“没有啊。” 林跃抱着两本书耸了耸肩:“好吧,那我去图书馆了,你去哄哄她吧。” 等人走了,安拾锦把门关严实,神秘兮兮地跑到陈安悦床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你现在的样子有点像即将发飙的母老虎。” 陈安悦啊地一声坐起身,紧握着拳头狠命捶床:“老娘紧致如初是在等正宗的白马王子啊!老娘今天又被驴给拱了啊!” 安拾锦直起腰,顺着她的发顶来回抚摸:“好歹是久旱逢甘霖,你就别生气了。” 陈安悦怒发冲冠,两只眼睛嗖嗖地射出小冷箭:“安拾锦,你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 她吓得退离一步,扯着嘴角讨好地笑笑,搓搓手犹豫着该不该把自己的事说出来,治愈暴躁的最好方法就是用类似的经历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绝逼不是一个人。 想了又想,她抿了抿唇,开门见山道:“那个……我今天也被一头猪亲了。”看见陈安悦疑惑地转过头来,她赶忙举起手补充:“那是我初吻!”看吧,多么治愈啊,她的第一个第一次毫无准备地就这么丢掉了,可陈安悦所有的第一次早就全都不在了…… 陈安悦并没有如安拾锦预期的那样获得心灵上的安慰,她吸气吸气再吸气,冲着安拾锦大吼:“初吻算个屁,我现在是被人用-强了!用-强了!” 安拾锦摸摸耳朵:“……是那个叫徐廉的帅哥吗?安顾城不是说,你经常在公共场合把他摔地上吗?他既然这么弱,你怎么会被他霸王硬上弓?” “……”陈安悦砰地一声往床上一倒,捏着拳头咬牙切齿:“我会的柔道那几招就是向他学的,能把他摔倒只是运气好趁他不备罢了。他给我等着,以后我见他一次摔一次!” “那个……”安拾锦鼓起勇气重新走回床边:“你确定真的是趁其不备吗?难道不是他故意让你摔的?” 陈安悦不屑地冷哼一声:“他如果是自愿,除非他脑子进水!” 安拾锦坐到床上,自行猜测了一下:“也许……他只是想通过这个方式让你撒撒气。” 陈安悦的心猛地一跳,早上醒来的时候她发现周围的家具摆设极其眼熟,还没反应过来,徐廉就已经翻身压在了她的身上。 他笑着说:“你终于醒了。” 然后,他对着她的唇猛地啃下来,任她怎样挣扎都无用,他结实的身体犹如铜墙铁壁,双腿被他压住不能动弹,双手也被他单手擒在头顶。身上的衣服很快就被连扯带撕地扒-光,那只作怪的大手仿佛带电般在她的胸前肆意揉-捏。身下早已苏-醒的某物蓄-势-待-发地在她渐渐湿-润的入口摩-挲,火-热的呼吸一声比一声粗噶。微微起身,将她的一条腿挂到臂弯,挺-腰狠狠冲了进去。 低沉喑哑的嗓音在她耳边不断盘旋:“安悦,别生我气了好吗?” 安拾锦伸出手去在陈安悦眼前晃了晃:“你发什么呆呢?” “啊?”陈安悦回过神来,羞恼地转过身去,恨恨地说:“他给你什么好处了,你干嘛好端端地替他说话?” “有吗?”安拾锦撇撇嘴:“你想多了,我跟他又不熟。” 陈安悦面向墙壁恨铁不成钢地对着自己的脸轻拍了几下,她忽然一窜而起,一把抓过安拾锦的肩膀:“你刚刚说初吻,你被谁给欺负了?” 安拾锦愣住:“我以为你真的以为初吻没了不算什么。” “废话,男朋友亲了你那不算什么,可你告诉我,你有男朋友吗,你不是一直都在找男人吗?”陈安悦狐疑地看向她:“难道你昨晚真的找到男人了?徐廉那个混蛋明明告诉我,叶朔送你回家了。” “叶朔是谁?” “他是谁不重要,你快点告诉我昨晚到底有没有回家?” “没有,我喝醉了,去了小陆医生家。” 陈安悦眼皮开始跳了起来:“小陆医生?” “他是妈妈医院里的医生,叫陆湛宁。” “我天,你怎么会和他搞到一起去?”陈安悦穿上鞋在宿舍里来来回回地转,安拾锦不解地问:“你也认识他?” 陈安悦叹着气走回来:“他除了亲了你,还有没有对你做其他逾矩的事?” 安拾锦摇摇头:“没有。” 陈安悦松了一口气,随即警告她:“以后离他远点,他不是好人。” 安拾锦垂眸思考状:“你对好人的定义是什么?他不是好人,难道是坏人不成?” “也算不上坏人,反正……哎呀,反正离他远点就是了。”陈安悦一挥手,背过身去往床上一躺,没再理她。 安拾锦撇着嘴无声叹气,看来小陆医生果然是个不怎么讨喜的家伙…… 第16章 chapter16 这天,安拾锦从多媒体教室出来刚巧碰到了正往教学楼外走的宋光吟,算算日子两人也有好长时间没有见面了,安拾锦很淡定地打了声招呼,宋光吟难得没有热情洋溢地凑上前来,而是紧绷着脸半天憋出一句:“我以为如果单靠运气的话,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 安拾锦闻言一愣:“什么意思?” 宋光吟抓着后脑勺吞吞吐吐:“没什么。”其实他心里想的是,你不是嫌我不聪明么,你不是说不喜欢我么,我哪还好意思再主动找你? “……哦。”安拾锦扯了扯往下掉的单肩包:“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哎……”他喊住她。 “嗯?” 宋光吟欲言又止:“你……这么久没见,你都没有话对我说吗?” 安拾锦和他大眼瞪小眼:“没有啊。” “一句都没有?”宋光吟不死心地问。 有么?看他那张俊秀的脸一副十分笃定的样子,安拾锦强迫自己仔细去回忆,也许她真的把一件顶重要的事情抛到脑后去了。 她绞尽脑汁想啊想,突然脑子里腾的一下升起璀璨的烟花,眼睛里也同时亮起了金灿灿的小星星。 宋光吟见她张大嘴巴哦了一声,以为她终于要说“好久不见,我很想念你”“看到你很高兴”之类的话,未曾料想,却只听见她往前凑了凑,状似不好意思地低声说:“宋光吟,你认识的男生应该很多吧,给我介绍个男朋友吧。” 安拾锦头发上淡淡的玫瑰花香随风扑入他的鼻尖,她温热的呼吸也是第一次如此亲密地直喷他的脸庞,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心却是拔凉拔凉的? 宋光吟极度受伤地紧抿着嘴唇,脸色煞白煞白的。安拾锦满脸好奇地盯着他:“奇怪了,你不是有高原红么,怎么现在看起来有点像贫血啊?宋光吟,你是不是血虚了?” “我还肾虚呢!“”宋光吟倍受打击,握着拳头站在她面前狠狠吸了好几口气,咬牙甩下五个字就捂脸狂奔了。 肾虚……安拾锦惊讶地瞪大眼睛冲着他踉跄的背影大声喊:“你是肾阳虚还是肾阴虚啊?” 宋光吟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到路边的花坛里去。 如果是肾阴虚还好一点,顶多就是腰酸、燥热、盗汗、虚汗、头晕、耳鸣什么的症状,但如果换成肾阳虚的话,他不会是……x功能不好吧? 她还想继续喊一声,可是一想到她接下来要问的问题在大庭广众之下喊出来似乎极不妥当,索性就闭上了嘴巴。 安拾锦默默目送宋光吟消失在她的视野范围之内,无比惋惜地轻叹了声:“可惜了。” 老战友之间关系铁铮铮的好,战友夫人之间也同样建立了几十年的交情,安老太太和她的老姐妹们时不时地会相约着一齐出来聚聚。几个老太太都是看着安澜长大的,安澜离家在外这么多年,也都纷纷看在眼里,想要扶持照应一下,却每每被安澜婉言谢绝。现如今安澜带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女儿回家团聚了,自然要抽出空过来瞧一瞧。 原先要数安顾城和陆湛宁最为要好,后来陆湛宁和安顾城闹翻后,陈思航便和他渐渐走近了。陈思航的奶奶在几个老太太中最显年轻,明明是七十好几的人了,面部皮肤紧致得就像是做了拉皮,脸上的老年斑也屈指可数,不像其他老太太那么多。 陈老太太笑着对安老太太说:“你们家小孙女呢,周末应该在家吧,把她叫出来让我们见见。”其他三个老太太也跟着起哄:“对啊,快让我们见见小拾。” 安老太太侧过身子喊:“淑芳。” 淑芳应声过来:“诶。” “去把小拾喊下来。” “好嘞。” 陈老太太不动声色地瞄着楼梯口的方向,她们聊她们的,她兀自端着水杯小口抿着,并没有参与讨论。过了一会,一道嫩黄色的身影从楼梯上蹦蹦哒哒地跑了下来。 “外婆,您找我什么事啊?” 安老太太拉着她过来坐,指着面前几位老姐妹:“来,外婆给你介绍,她是杨奶奶,她是叶奶奶,她是孙奶奶,还有这位,是陈奶奶。” 安拾锦顺着她的指点一个个叫过来,到了陈老太太这儿,她和她的视线一对上,隐约觉得这位老太太看着她的目光有点怪怪的。 老太太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这就是小拾啊,长得真漂亮。” “有十八了吧,听说在c大读护理?女承母业,也挺好的。” “陆家那小子不也是c大毕业的么,好像现在已经当医生了吧?” …… 陆家那小子?安拾锦迷迷糊糊地听着,堆出一脸讨喜的笑容。 一边说着话,老太太们还一边把安拾锦叫到跟前来拉着她的手塞红包。安老太太嘴里说着破费了,倒也没拦着她们。到了陈老太太那里,她抚着安拾锦的头发,老年人的眼睛一般都开始浑浊无光了,唯独她的眸子依然清澈黑亮,她看着安拾锦的目光透着浓浓的怜爱:“小拾是大姑娘了。” 安拾锦心里突突地直跳,她好奇地看着这位初次相识的老太太,突然觉得,她与她对视的时候,自己竟然忍不住想要与之亲近。这种贸然升起的感觉让她不由得怔愣住了,闭了闭眼,暗自施起读心术,是不是这位老奶奶也和她一样不由自主地喜欢对方呢? 静静注视了她一会,安拾锦心底陡然一沉,她震惊地睁大眼睛,又出现了一个无法读心的人…… 她不是禁不住惊吓,活了这么多年,也算是见过不少风浪了,可是任凭她怎样安抚自己都始终沉浸在震惊中难以安心。陆湛宁不能读心,她只能勉强认为这也许纯属巧合,并没有费心费力地去往里深究。然而,当一个又一个巧合出现在自己身边,她忽然糊涂了,难道这世上有很多这样的人吗? 到了晚上,安拾锦忍不住问莫尤:“我们的读心术是不是有什么限制?” 莫尤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她:“你认识多少人?又对多少人使用过读心术?” “有些人来了又走,我其实认识的人并不多,我也不会无故去探查人的心理活动,那样总归不礼貌。” “既然如此,你也不需要有什么好困扰的,也许无法受你读心的大有人在,和我们天生就具有灵力一样,他们也有一种本能,就是可以自然抵抗我们这些非人类的法术。” “可我还是觉得很奇怪。”见莫尤疑惑地看着她,安拾锦弯下腰去,靠着床边坐下:“爷爷,你让二爷爷帮我算一卦吧,我这两天眼皮一直跳,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莫尤舒了口气,笑:“等找到有缘人你就可以嫁人了,自然是有好事将至。” “不对,是不好的事,我心里面隐隐觉得不大对劲,你让二爷爷帮我测下凶险吧,好不好?到现在为止统共就麻烦你这么一件事,你就不能干脆点儿答应我吗?” 莫尤低着头摸摸鼻梁:“好好好,回头我去找他。” 安拾锦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是乖爷爷嘛。” “……”莫尤实在不想再和她废话了。 第17章 chapter17 安拾锦开始频繁给宋光吟打电话,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宋光吟是她唯一的男性朋友,所谓人际圈,自然要一环扣一环,找个知根知底的好伙伴替她物色物色身边的合适人选。宋光吟被她的夺命连环call搅得心酸不止,恨不得一气之下把手机给摔了。还有比安拾锦还要迟钝的姑娘么?他顿时觉得自己的运气和长相一样出奇得好。 于是,脸皮很薄的宋光吟每天任劳任怨地带着安拾锦参加学校里的各项活动,把自己认识的所有雄性生物往她面前推。看他总是强颜欢笑,关系好的兄弟们终于都看不下去了。 十月下旬,寒风在轻声呜咽,夜晚的月光均匀地洒在女生宿舍楼前面的小广场上。短红的蜡烛在空地上摆成一个爱心,宋光吟被兄弟几个强行拉到爱心中央,手里被塞进来一只足有半人高的白色毛绒熊。 “有熊就可以了,安拾锦那性子哪懂什么叫浪漫,送她只熊比送玫瑰花靠谱多了。”兄弟甲如是说。 宋光吟到现在脑子都有点懵,他闹不明白这群人究竟在整哪一出。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想了想,他红着脸不确定地问:“你们让我做什么?” “表白啊,你傻啊!”兄弟乙无语。 宋光吟依然愣愣的:“向拾锦表白?” “不跟她跟谁?” “不是……我不是这意思……你们就没人喜欢她么?” “拜托!谁还看不出来你整个人的心思都在她那儿,你觉得我们像横刀夺爱的人么?” 宋光吟傻傻地摸了摸后脑勺,微低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时候,安拾锦被陈安悦拉扯着从楼上走了下来。陈安悦把她往前一推,笑着双臂抱胸看起热闹:“快点过去,人家有惊喜给你。” 安拾锦瞅了瞅周围乌压压的人头,心里有点毛毛的,就像突然长了一层绿油油的青苔。她看着依然在傻笑的宋光吟,皱了皱眉:“你搞错了,今天不是我生日。” 摇曳的烛光在风中摇摆不定,就像此刻宋光吟砰砰乱跳的心脏难以自抑。他通红的脸颊被冷风吹得冰凉,上下粗重的呼吸就像随时都会喘不过气来。终于,他还是鼓起了勇气。 “拾锦,我……喜欢你。你别再找别人做男朋友了好么?我心里难受得很。” 不远处有路灯从头顶投下温暖的光,脚底下,蜡烛的星星点点似是跳入了宋光吟的眼睛,两抹无尽的黑暗里有着晶莹的亮片。 淡定……淡定……安拾锦在心中默念,不就是被一个长得还不错的男人表白了么,这有什么好害羞的?这说明她不是没人要的滞销货,宋光吟还是很有眼光的。 宋光吟心里七上八下的,忙不迭地问:“我做你男朋友好么?” 到底要不要答应他?安拾锦很明确地知道,爷爷莫尤所说的鹣鲽情深,她并没有在他身上体会到一丝一毫。她不爱他,只能算得上是喜欢。喜欢可以很单纯,是和爱完全不同的两个层面。 咬了下嘴唇,她接过他手里的毛绒熊,就像抱着一个趴在自己身上的孩子般浑身不自在。 “宋光吟,我必须得坦白地跟你说,我当你是朋友,从没有产生过其他的想法。我们可以试着交往,如果不合适,我随时都会和你分手。这样你也愿意么?”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宋光吟开怀展颜,笑容无比真挚。 安拾锦也忍不住跟着笑了。 往后几天,两个人的课余时间经常在一起吃吃喝喝,宋光吟是个十足的二十四孝男友,随叫随到,去哪儿他都愿意陪着。 莫尤忧心忡忡地看着每天都海吃海喝的安拾锦,叹了口气:“你看看你,越来越胖。” 安拾锦笑嘻嘻地回他:“我本人又不胖。哦对了……”她忽然心念一转,想到了一件顶重要的事:“我的灵体在哪儿?我一直忘了问你,你把我灵体存放到哪儿去了?” 莫尤一怔,随后宽慰她:“放心吧,你的灵体好好地躺在雪山里呢。” 雪山?安拾锦心下大惊:“雪山哪里?” “雪山的一处洞穴,怎么了?” 洞穴……她面色一白,难道是她曾经无意间闯入的那个洞穴?那处洞穴内共有三个岔口,她当时在见到奶奶绿舒后便一下子乱了心神,只去了其中一个,再也没有心情去其他两个分洞口一探究竟。莫非,她的灵体就存放在其中一个洞口深处? 安拾锦心头猛地一跳,自己的灵元穿越结界来到这里,那奶奶的灵元会不会也仍然完好无损地活在世间的某个角落,而并非如她过去以为的那样早已散了?要知道,灵体碎了可以重塑,可若是灵元散了那就什么都完了。 安拾锦怔怔地盯着莫尤,他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奶奶的灵元究竟还在不在? 莫尤瞧见她神情不太对劲,忙开口问:“雪山常年冰冻,放在那里再合适不过,你是不是有什么意见?” “没有。”安拾锦抿唇低低地说:“我没什么意见。” “小拾,和爷爷不应该坦诚吗?你到底怎么了?”莫尤皱眉。 安拾锦咬着下唇:“爷爷,我一直都很坦诚。可是,坦诚不应该也是相互的吗?你对我够不够坦诚呢?” 莫尤面色一变,这还是头一次听见孙女如此严肃地反问他,他不知道说什么好,承认不是,不承认也不是。 良久,他缓缓地说:“小拾,你只要知道,爷爷断然不会害你就行了。” 安拾锦一时间心绪难平,她不傻,既然莫尤说得模棱两可,那就说明他的确有事情瞒着自己。可是,为什么要对她隐瞒呢?有什么事是不便让她知道的? 灵犀谷的山山水水全都刻在安拾锦的脑子里,她时常会对着宋光吟发呆,有时候思想是停顿的,目光呆滞;有时候却是在做着激烈的自我挣扎,她不知道莫尤究竟对她隐瞒了多少,她更不知道选择和宋光吟交往究竟对不对。 宋光吟被她盯久了脸就会红得像火烧,他也不说什么,羞答答地任她看,心里面却是美滋滋的,以为自己魅力非凡。 两人周末会出去约会,游乐场里所有惊险刺激的项目安拾锦都觉得新鲜又好玩,虽说宋光吟的胆子并不大,但是他依然不厌其烦地周周带她去坐过山车、玩跳楼机。白色和粉色的棉花糖一人拿一个,你一口我一口,开心得像两个孩子。 日子似乎过得很快,又似乎从没有远离。安拾锦许久没找莫尤,莫尤那边倒是时刻在关注着她。 灵犀谷。 莫尤和莫虚兀自饮酒,四方桌上酒香袭人,是拾锦最爱的桂花酿。头顶上方有一块悬浮的幕布,安拾锦正在心不在焉地听课,小动作不断。 莫虚捏着白瓷杯一饮而尽,挑眉问:“你就不怕小拾真和那傻小子产生感情?” 莫尤惆怅地站起身看向庭院里怒放的各色花朵:“如果真如你所言,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对不起他。” 想起莫尤口中所说的“他”,莫虚眼底也跟着暗了暗。 和宋光吟约好陪他去书店买最新一期的画报,他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唱歌容易走调,弹琴动辄走音,除了会跳街舞,只对漫画情有独钟。 下课后,安拾锦买了杯热可可,嘴里咬着吸管站在校道边等他。一不注意奶茶就被吸到了底,她晃了晃纸杯,果然已经空了,舔了舔嘴唇哀叹了一声,随即冲着前方的垃圾桶掷了过去。 砰地一声,纸杯明明好好地朝着那个位置飞去,可是不知道为何却忽然变了方向,落在了附近的一块空地。刚巧有一群人经过,安拾锦定睛一看,一大波人簇拥着最前面的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而那一大波人当中顶着个大葫芦瓢的中年人恰好是她认识的,那人分明是经常出现在学校官网上的校长大人。 校长大人皱着眉发话了:“你是哪个专业的学生?” 安拾锦虽不明所以,但是却已然不明觉厉。她愣了好半晌,对眼前的突发状况有点摸不着头脑。 一旁的副校长蹙眉看着俨然成了公敌的安拾锦:“还不赶快把你扔的垃圾捡起来,多影响校园环境!” 安拾锦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哦”了一声,跑过去蹲下把纸杯捡了起来,然后转身扔进了垃圾桶。 莫虚抬眼望向上方,一道身影忽然闯入了他的视线,他眯着眼掐指一算,神情陡然大变:“大哥,你快来看。” 莫尤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个安拾锦一直没正眼关注的西装男冲着校长笑了笑:“这孩子傻愣愣的,我看不像是故意随手乱扔。” 校长顺着他的话意点头附和:“是啊,我也这么觉得。”随后,一群人又继续往前走。 “这个人有问题?”莫尤问。 莫虚摇头叹笑,一时间心情复杂:“你算计了那么多,终归还是出现了疏漏。” 目光一撞,莫尤不由得心下乱晃:“我疏漏了什么?” 他从怀里掏出六枚铜钱:“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且让我先给小拾算一卦再说。” 第18章 chapter18 琉璃珠不停地发出红光,要不是冬天穿衣服多被捂住了,宋光吟肯定以为安拾锦小孩子心性,戴着会发光的链子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 脖子那块莫名地发烫,她把手探进围巾里摸了摸珠子,莫尤从来没主动联系过她,这还是第一次呢。 她用念力隔空传音给他:“有事回头再说,我现在没空。” 莫尤立刻回复她:“你之前不是让莫虚给你算一卦么,以后万事小心,多多留意陌生人。” 安拾锦大惊:“难道会遇到歹徒行凶?” “比歹徒更凶恶。” 比歹徒更凶恶的陌生人?安拾锦不由得深深蹙了眉。 宋光吟不明情况,修长的指尖依然在新一期画册上翻飞,俊秀的脸上由于看到欣喜内容而好一阵激动。 安拾锦还在握着琉璃珠,方才的那一抹熨烫早已失了触感,冰冰凉凉的珠子安静地贴着指腹,可她心里却喧闹成一团。低着头在书店里毫无目的地瞎逛,宋光吟显然把她给忘了,兀自翻他的画册,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女朋友从漫画区走向了他处。 砰—— 安拾锦毫无预警地撞到人了。头顶抵着那人的胸口,好半天没个反应。人家似乎也不恼,就这样不吵不闹地任她靠着不动,只是不温不火地轻声问了句:“你还好吗?” 安拾锦终于渐渐有了反应,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缓缓抬起了头,眼睛茫然地盯着那人看了一会,良久才“咦”了一声,惊讶道:“小陆医生,原来是你呀!” 两人离得极近,陆湛宁低头望着她,漆黑的瞳孔里流淌出一种很莫名的情绪,安拾锦看不懂,她一向觉得这人奇怪,自然也就习以为常地不去深究了。 “多看书可以清除杂念,你的确需要多来书店逛逛。”他的声音凉凉的。 安拾锦眨了眨眼不解:“我需要清除什么杂念?” 陆湛宁伸手将她从胸前推开,迈步从她身边走过:“心猿意马就是杂念。” “……”喂,她还是听不懂…… 宋光吟找过来的时候,安拾锦正追着陆湛宁不依不饶,她是真的没听懂,不是装模做样和他套近乎……能不能不要这样表现得很不耐烦啊? 医学类的超纲书籍,安拾锦看不大懂,她也只能通过腰封上的书名大体上了解到陆湛宁正在查找有关于大脑记忆方面的内容。 “你别说一半藏一半啊,我怎么个心猿意马了?自从上次被你那么一点拨,说实在的,我真的想明白了很多。我过去的确做得很不对,可我已经深刻反省了,真的,我对天发誓。”她说话的语气认真得不能再认真,竖起的三根手指也直挺挺地对着雪白的天花板。 陆湛宁偏过头,锐利的目光刷的一下集中在她的脸上:“我需要安静。” 言下之意何其明显,你实在太吵了,别再叽叽喳喳地烦他了。 安拾锦只好识趣地乖乖闭嘴,挠着脑袋撇了撇嘴。 “我终于找到你了,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你就不见了?”肩膀被人从背后一拍,清爽干净的男声适时响起。 宋光吟无奈地看着她,牵起她的手紧紧握住:“我得把你看牢了,免得到时候又要四处找你。” 陆湛宁眯着眼睛不易察觉地盯着两人交握的手,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眉头死死地锁住了。 “安拾锦。”他突然出声喊她的名字。 “啊?” “你所谓的深刻反省,就是在公共场合任由一个毛头小子随便拉你的手?”他面无表情的样子看不出丝毫端倪,说出来的话却讽刺又凉薄。 宋光吟皱眉,不满地指责:“我不准你用这种阴阳怪调和拾锦说话,还有,我不是什么毛头小子,也没有随便拉她手,我是她男朋友!” 这下,陆湛宁的眉间彻底锁住了。 男朋友啊……隔了许久才慢慢从这三个字里回味过来。 他清浅地笑了下:“终于回归到了正途,恭喜。” 恭喜?安拾锦琢磨了琢磨,不懂。但还是展颜一笑:“谢谢。” 宋光吟看见她侧脸嘴角上弯起的那抹弧度,再听见从她嘴里吐出的那一声谢谢,心跳愈演愈烈,脸霎时红了。 回学校的路上,安拾锦被他欲言又止的眼神看得莫名其妙,于是无可奈何地敞开天窗:“你看看,你又来了。有什么话就直说,非得我问你才肯张口。” 宋光吟尴尬了片刻,旋即,红着脸将一直握在手心的小手凑到嘴边吻了吻:“下周有空我们去bbq吧。” 温热的两瓣唇印在手背上,安拾锦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嗯,成。” 在去bbq前,荤食、蔬菜和主食自然是要提前准备好的。原本商量好一起去学校附近的超市采购,可是到了约定的日子,宋光吟却临时被话剧社叫去彩排了。安拾锦闲着也是闲着,就自己一个人上阵了。 拿着购物清单一一买好了食材,等到收银台结算的时候才发现这么多东西一装进购物袋里,自己纤弱的身板要是能一口气提起来就实在太有大力水手的范儿了! 到了超市门口,她暗暗在手上使力,将三大袋东西全都从手推车里拎了出来,察觉到周围频频扫射过来的讶异目光,她又立刻躬下腰做出一副气虚无力的样子,小细胳膊像弱柳扶风般晃晃悠悠地甩在身前。 “需要帮忙吗?”头顶响起一道低沉好听的男声。 安拾锦侧过头,太阳已经落下山去,天空呈现出一片很快就要被墨染的藏青色,紧挨着超市的几家快餐店内投射出亮黄的灯光,那人背光而立,如同剪影般的轮廓随着光源摄入她的瞳孔,她不由得被迫眯起眼,这人她好像见过。 认真回忆了一番,是那天在校长面前替自己说话的那个人。可是—— “我不需要接受陌生人的帮助,谢谢。” 她继续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大喇喇地往前挪着步,男人站在她身后,锐利的眸光笔直地追随,紧紧地,如同凶猛的野兽锁定住了猎物。 安拾锦终于装模作样地一路晃到了宿舍楼里,见四下无人,赶紧直起了腰。 好酸,是谁规定女孩子就一定要手无缚鸡之力啊?人类世界就是太缺乏像她这样的女汉子了,安全感什么的哪里需要靠男人,想什么时候得到,自己给自己不就可以了? 第二天,宋光吟看见这么多东西,抓着毛楂楂的脑袋又是懊恼又是心疼:“我就说让你等我,你偏偏不听!” 安拾锦踮起脚尖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我力气很大的,你信不信我都可以一只手把你举起来?” “别逗了。”宋光吟明显不信。 她只好耸耸肩膀不再多言。 这个世界真讨厌,她明明从不说谎从不开玩笑,可就是没人当她说的是实话。 宋光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辆青绿色的重型机车,安拾锦带着头盔,从身后搂住宋光吟结实的腰身,猎猎的风呼呼而过,有一种肆意青春的畅快。 当然了,青春年少只属于宋光吟。安拾锦的青春早随着四百多年前的风飘然逝去了。 第19章chapter19 郊外碧蓝蓝的湖水将安拾锦原本就干净的眸子洗涤得更加澄澈,冬季的草地蒙着一层灰败的绿,宋光吟在一旁哆嗦得直跺脚,她蹲在河边扒拉着野草,斜着眼睛看着他张罗。 “等我生了火就暖和了。”宋光吟见她望过来,对着手心呼了口热气,搓着手笑吟吟地安抚她。 “你很冷么?”安拾锦站起身走回去,将他两只冷冰冰的手捂住。 这突然的举动,让宋光吟顿时受宠若惊。 她的两只小手软软得带着滚烫的热度,温度高得似乎有点不太寻常,他甚至生出一种错觉,这双干燥的小手仿佛能够自发产热,紧密相贴的每一寸皮肤都能感受到生生不息的热源。 宋光吟心疼她,回过神后急着要抽回手,被安拾锦一把按住。 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老实点啊!” 喜欢的人近在眼前,还正做着让自己倍感温暖的事,宋光吟木木的脑袋早已停止了一切思考活动,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 “拾锦……” “嗯?” 安拾锦下意识抬起头,眼前突然放大的俊颜把她吓了一跳,宋光吟低着头,一点一点地凑近、凑近、再凑近,眼睛一眨不眨的,可微微颤动的睫毛却出卖了他此刻的紧张。 近了,又近了,只差一点点就可以亲到她了…… 可是,砰的一下,宋光吟却被安拾锦大力地推倒在地。他两手撑在草地上,眼神茫然,脸红得像个刚做了错事的孩子。 “呵呵……” 一声诡谲嘶哑的嘲笑声突兀地响在耳畔,安拾锦警觉地皱起眉,转着眼珠往四周瞅了瞅。 没人啊,难道刚才是幻听? 过了好一会,宋光吟依然保持着跌倒的姿势坐在地上发愣,安拾锦走上前给他递出一只手,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推你的。” 宋光吟没去接,一骨碌自己爬了起来。低头掩饰住尴尬,笑着回她:“力气挺大哈。” 安拾锦一愣,小心翼翼地问:“你喜不喜欢力气大的女生啊?” 宋光吟傻傻地答:“不知道。” “……”安拾锦郁闷了。那就是不喜欢咯? 可她倒也没太往心里去,不喜欢就不喜欢呗,没什么大不了。反正她不也不喜欢这家伙动不动就脸红么?一比一,扯平了。 接下来的气氛就没之前那么和谐了,安拾锦啥也没往心里去,可宋光吟却别扭地有些不知所措。 两人围火而坐,安拾锦闻着香喷喷的烤肉笑眯了眼,宋光吟突然来了一句:“你说我们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大冬天吃什么烧烤,还不能一下子全烤完,冷风一吹就都凉了。” 安拾锦煞有介事地想了想,随即极其赞同地点了点头:“嗯,你的确脑子进水了。” 宋光吟呆住,圆睁着眼看着她。 她莫名其妙地回瞪过去:“看我干嘛,是你提议的,又不是我。” “……哦。” “呵呵……” 又是一道粗噶的笑声。 安拾锦心中警铃大作,这次她敢肯定,绝对不会是幻听。 她猛地窜起来,冬季的郊外格外寂静,眼前是空荡荡的草地,荒无一人。心里突然生出不好的猜测,不是人,难道有妖?才想到这里,她又急忙自行否定,怎么会,这个世界连小动物都单纯可爱得很,哪来的妖魔鬼怪? “怎么了?”宋光吟看她一惊一乍地跳起来,也跟着站在她旁边。 “我好像……” 话才说出三个字,那道诡异的声音再次呵呵笑了起来:“你能听到我?” “你是谁?”安拾锦大叫一声。 宋光吟吓一跳:“拾锦,你在和谁说话?” 安拾锦本能地把宋光吟往身后护住,继续出声质问:“你是谁?” 一阵阴冷的风刮过,不远处一地的枯叶突然被冷风裹挟着在原地飞速转起圈。 安拾锦在眼前虚抹了一下,依稀可见里面立着一个男人。不,应该是男妖。 冷静……她强迫自己一定要淡定,不能读心的人都接二连三地出现了,再多一个妖怪似乎也不算多么稀奇的大事。 宋光吟紧绷的声线有些发抖:“拾锦,那是龙卷风么?我们应该跑对不对?” 摸到他的手,握住:“别怕,我们不用跑,该跑的应该是他。” 宋光吟呐呐地低下头去看她,却只能看到黑漆漆的发顶。 那个危险的家伙眯着眼,眼底划过一抹精光:“你是拾锦?” 安拾锦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对方哈哈大笑了三声:“我还以为只是同名,原来根本就是你。” “你认识我?”她好像抓住了点什么。 宋光吟继续不明所以地盯着她的头发。 仍在不断旋转的枯叶渐渐靠近。 “灵族小主,怎么会不认识?” 安拾锦想了想,问:“你是跟着我从结界里过来的?” 宋光吟:“……”拾锦在自言自语么?是她玄幻小说看多了,还是他也跟着眼花了? 枯叶在他们面前三米处停下来,安拾锦一直看不清隐在里面的那具人形的模样,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他的修为远在自己之上。 “只有元神才可以出入结界,你是有预谋跟着我的!” 他又笑了一声:“还真只是个巧合。不过,我倒是得感谢你和灵君,要不是你们把我带来这里,我恐怕没那么容易找到合适的躯体附身。” 安拾锦大惊:“你的妖体早已经毁了?” “那不也是拜你所赐。”声音蓦地阴寒可怖。 一道寒光刷地飞来,安拾锦拉着宋光吟迅速后退,堪堪躲过。 “你什么意思,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身后的草地刺啦刺啦燃烧起来,宋光吟心里咯噔一下,难以置信。 “拾锦,你掐我一下,我是在做梦对不对?” 她要怎么解释呢?如果这真的是一场梦,那么对于宋光吟来说,一定属于噩梦吧。 那家伙又开始笑:“这么蠢笨的傻小子,你难道想在这里嫁人生子不成?” “关你屁事!”安拾锦被他笑得心里恼火,他笨怎么了,她就喜欢他笨,他不笨能瞧上她么! 可是这个笨蛋却突然跑到敌人面前,指着旋转着的那团枯黄叶子,扭回头问她:“拾锦,你一定是在哪里插着电对不对?” 得不到她的回应,他眼圈变得通红,大力一跺脚,拔着嗓子歇斯底里起来:“电线呢?你从哪里买的这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你快告诉我啊!” 安拾锦没见过他这副样子,一时间被他吓到了,整颗心都吊了起来。正要飞身过去把他拖回来,枯叶里探出来一只手,毫不客气地捏着他的脖子把他拎在了半空中。 安拾锦大怒:“放开他!” 宋光吟两只手抓在脖子上,踢着腿拼命挣扎,奈何根本毫无作用。他又不是真傻,怎么可能到现在都不明白压根不是在做梦。 他从嗓子里用力挤出两个字:“快……走……” “走你妹啊!”安拾锦觉得鼻尖酸酸的。 一个纵身,变出一把无形的银色长鞭,毫不示弱地对着那团枯叶挥出去。宋光吟成了碍事的累赘,那家伙轻描淡写得像丢石子一样将他往森寒泛光的湖面上扔去。安拾锦差一点就能飞身接住他了,却被对方缠住,只来得及听到一声扑通的落水声。 她急得想哭,宋光吟不会游泳! 第20章chapter20 一双血红的眼睛若隐若现地从安拾锦眼前一闪而过——血瞳,那是血狐一族特有的标志。她想要再看清楚一些,那家伙却不给她机会。她能感觉得出来,他并不像是要置她于死地,而是想要将她生擒。 一个高挑的身影鬼魅般从飞舞的落叶里闪了出来,他移动的速度惊人,安拾锦完全措手不及。电光火石之际,晴空劈下来一道银光,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刃,险些劈断他抓向安拾锦的那只曲起的魔爪。 咦?拾锦错愕了,会是谁在帮她? 寒风嗖嗖地掠过,迅速窜回去的黑色影子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息,是杀意。 不单单是拾锦,就连他也惊呆了,莫非莫尤从结界外杀过来了?一作思索,毫不迟疑地遁了身形,只余下斑驳的枯叶纷纷扬扬落了一地。 “爷爷,是你么?”安拾锦对着空气喊了一声。 无人回应,别说是莫尤,就连一个活动的生物都寻觅不见,一眼望去,依然是一头蓝天,一地败草。 哦对了,还有……宋光吟! 安拾锦赶紧奔到湖边,使用探查术寻找到宋光吟,把他从冰寒的湖水里火速捞了出来。他那张熟悉的脸上此刻惨白惨白得泛着死气,安拾锦手足无措地往他体内输入灵力,人类的救治措施她不会,除此之外,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灵力一点点耗损,安拾锦脸上的恐慌越来越大,胸口像是破了个窟窿,冷风股入,心尖都止不住地发颤。 不要死!求求你一定要醒来! 宋光吟湿透的衣服都被灵力的暖意烘干了,可他全无血色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依然毫无生气。 “宋光吟,快醒过来,我们不烧烤了,我陪你去喝奶香青豆汤,你不是最喜欢的么?”转而,她失声呼喊:“刚刚救我的那位,你可不可以帮帮我?” 没有任何声音,这片郊外寂静得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没有血狐,没有打斗,也没有谁出手相救,可是,什么都没有,宋光吟为什么不是平平安安的? 安拾锦活了这么多年,得知绿舒离开时的那种痛再次毫无准备地闷头砸来,悲恸的电流无休无止地在身体里到处乱窜。 她不肯放弃,继续加大灵力。冰凉的液体从眼角蜿蜒滑下,她不爱哭,也很少哭,可每次哭的时候都有种惊天动地的声势,雨点大,雷声更大,放开嗓门任由自己狠狠宣泄。 一边哇哇哭着,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宋光吟的面部肌肉,哪怕一丝松动都不肯放过。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像是即将要失去什么,脑子里突然划过一缕光,一些模糊的片段随着光线的闪过而逐渐清晰起来。 那双血红的妖眸笑吟吟地看着她,像是看着一道主动送到嘴边的美食:“拾锦,你不是我的对手,识相的话,乖乖顺服,我只是想借你渡劫,不会杀你。” 魔族有很多不服管束的妖,每个妖精都要历劫,风雷水火四大灾,遭遇什么是什么。为了增强法力熬过劫难,妖精们无所不用其极。她记得很久以前,有个族人外出游玩的时候被一只蛇妖捉了去,她不单吸食了族人的灵力,还吞噬了她有关于爱的那份记忆。 拾锦想了想,好奇问:“你打算怎么借我渡劫?” “对你们姑娘家自然要温柔,放心,只是拿走你几样最为珍贵的东西。” “比如?” 白雾山上雾气霭霭,他在缭绕的雾霭里笑得人畜无害,薄薄的嘴唇一掀,却冰冷无情得让人切齿:“你的灵力、亲情、友情、抑或……”缓缓昂起下颚,不痛不痒地吐出两个字:“爱情。” 爱情啊……安拾锦在哭泣中愣了愣,她当时有爱情让他拿走么? 就像是引发了一次核爆,她想再多记起一些,可头实在痛得厉害,混乱的思绪里,脑袋几乎要炸开。 她为什么会忘记曾经和这只血狐有过纠葛?她那时是怎么脱身的?她记得所有亲人,记得所有朋友,难道足足昏睡三年的缘由,是因为灵力大损,伤了元气?血狐不可能轻易放她走,又是谁救了她?为什么莫尤从不曾提起? 安拾锦心里生出了无数个疑问,她红着眼睛迷茫地微微抬起眼眸来,耳边莫名响起一声气若游丝的温柔轻叹: “小拾,但愿你真的能忘了我,我不怕死,可我害怕你过得不开心。你知不知道,灵犀谷里最无忧无虑的小拾是我们大家都想护在心尖的宝贝。你一定会忘了我,对不对?” 这声音好熟悉…… 脑中霎时雷声轰鸣,安拾锦脸色苍白,抽搐得直打颤,她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为什么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咳咳……” 身下的宋光吟在这时终于有了动静,噗一声将积压在腹中的水一股脑地吐了出来,他缓缓睁开眼。安拾锦赶忙收回手,湿润着眼睛满脸欢喜地扶起他,语无伦次地不断重复:“太好了……太好了……” 虽然落了水,可宋光吟浑身干爽,就连头发也干燥光泽,除了气色尚未恢复,一切看上去都安然无恙。 他流转着眉眼,乌漆漆的眼眸似有光华浮动,他伸出手,指尖抚过她的眼角:“哭什么?被你吵死了。” 安拾锦愣住,呆呆地看着他。这是宋光吟么? 见她没反应,宋光吟略带嫌弃地勾唇浅笑了一声:“真傻。” 呃…… 安拾锦含着泪,戳了戳他的额角,疑惑状:“你脑袋也进水了?” 宋光吟拍开她的手,向周围瞅了瞅,拿轮廓清俊的侧脸对着她,漫不经心地感慨了一句:“空气真差。” 干脆利落地兀自站起身,他低头看了安拾锦一眼:“走了,带我去吃点东西。” 用手背胡乱抹了一把眼睛,安拾锦蹦起来,跺了跺麻掉的腿,低低应道:“好,你想吃什么我都陪你去。” “你刚刚说什么青豆汤,我们就去那里吧。” 安拾锦纠正了一下:“是奶香青豆汤。”她奇怪地去看他:“你居然听到了?你脑子是不是真进水了,怎么连最喜欢喝的汤都不记得名字了?” “瞎说什么。”宋光吟慢悠悠地说。 他脸上的神色淡定自若,可就是因为太淡定了,安拾锦反倒不淡定了。她踮着脚尖凑近他,从发线到下颚的弧度,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番,动不动就脸红的宋光吟竟然一直没有反应。 她顿时恍然大悟,自言自语道:“被水淹一下还有这功效?” 第21章chapter21 奶香青豆汤盛在一只透明剔透的琉璃碗里,浅绿色的汤面盈着清新之意,滋味清甜而不腻,一直是宋光吟的最爱。 可这会儿,宋光吟舀着汤匙优雅闲适地抿了一口后,眼波深处不可遮掩地流露出一股嫌弃。 见他盯着自己碗里的青豆汤不再动作,安拾锦惊讶了:“你怎么光看不喝啊?” 他蹙了下眉,抬眸轻瞥她一眼,表意不清地问道:“这里的东西你吃得惯?” 这里?安拾锦想当然以为他指的是这家餐厅。 “可以啊,至少不讨厌。” 宋光吟轻轻往后一靠,以一副“别逞强了,我知道你不喜欢”的表情看着她:“拾锦,你有时候太乖了。” “什么意思?” “乖”明明是一个褒义词,可从他嘴里吐出来,却让安拾锦刹那间察觉出了意味不明的味道。不像是在褒奖,反倒透着……怜悯? 宋光吟重新舀起汤匙喝了几口,寡淡道:“没什么。” 拾锦呆呆地看着他,坐在她面前的宋光吟为什么变得如此古怪?回程的时候,那辆重型机车被他开得一会快如流光,一会慢似蜗牛。她从身后搂着他,虽然依然能感觉得出他身体的僵硬,可那种近在咫尺的感觉莫名变得有些陌生。 “你不喜欢奶香青豆汤了?”她坚信自己的直觉是对的。 “没有。” “你撒谎。” 宋光吟微微一怔,忽而好笑地看着她,不说话。 沉默了半晌,安拾锦搓了搓手,迟疑道:“你没有问题要问我吗?” 宋光吟挑了挑眉:“什么问题?” “就是……”安拾锦为难了,她要怎么向他解释先前所经历的变故。他是一直憋着不问,还是不愿相信,不想记起? “拾锦。” “嗯?”安拾锦小心翼翼地上挑着眉眼觑着他。 他站起身:“我们走吧。” 啊? 安拾锦错愕地睁圆了眼睛,就这样? 两人在她的宿舍楼下分道扬镳,安拾锦立在两层台阶上一路目送他离开,眼眶突然蒙上了一层水意。 她后知后觉地醒悟到,不会脸红的宋光吟一点也不可爱,真的一点也不可爱…… 回到寝室,将独卫的门反锁,安拾锦从领口掏出琉璃珠呼唤莫尤,红光微弱地闪了闪,一秒、两秒、三秒……没有回应,光晕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黯淡,最后一丝光亮都不见。 “爷爷,你为什么不理我?”安拾锦捧着珠子,声音呐呐的,无限低落。 从她来到这个世界起,莫尤就算和她怄气,也一定会听由她的召唤,即便不和她说话,也至少会让她看见自己。这是第一次无声无息到连脸都不肯露一下。 ** 安拾锦最近的情绪徘徊不上,陈安悦和她同住一个屋檐下或多或少有所察觉。只是,这小丫头嘴巴严得很,不管问什么都一如既往地摇头,一连好几天,半点有用的信息都撬不出来。 宋光吟那个傻小子去哪儿了?怎么不找她出去约会?陈安悦眼波一动,一下子恍然大悟。 这对小情侣吵架了? 翻到宋光吟的手机号拨了出去,关机。 陈安悦举着手机愣了愣,傻小子做得还挺绝。指尖一滑,找到他的一个舍友的号码。 那头喂了一声:“学姐,有何指示?” “宋光吟呢,让他接电话。” 对方叹了口气:“他啊,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前两天搬出去住了。” “搬出去住?”陈安悦惊呆了,看来事情比她想象得要严重。 “对啊,人家是富二代,想搬出去就能立刻找到房子。”轻飘飘的语气溢着不满。 陈安悦了然地转了转黑漆漆的眼珠,看来我们的好好先生引起民怨了。 挂断通话,陈安悦推开门从阳台外走了进去,戳了戳侧躺在床上发呆的安拾锦:“说吧,你和宋光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关机不说,还搬出寝室了?” 安拾锦双眼顿时一震,关机?搬出寝室? 刷地一下从床上窜起来,一言不发地快速穿戴整齐,咣的一声摔上门,等陈安悦追出去的时候,早已不见了人影。 安拾锦使用追踪术找到宋光吟现在的住址,距离学校倒是不远,就在附近的一处小区。乘上电梯直达7楼,她杵在门外盯着门牌号做了一个长而缓的深呼吸,正要摁响门铃,宋光吟主动替她打开了门。 他直挺挺地立在她眼前,眼波温润,眼尾上挑,原本就极为精致的五官散发着前所未有的夺人心魄的魅力。 真是气质大变呢,安拾锦眼角一跳,脑海里倏地蹦出来一个词——貌美如花。 怎么会这样? “进来坐。”他大方地邀请她。 安拾锦没有动,很认真地问他:“为什么搬出来?” 他歪着头想了想,也很认真地答:“那里太吵,我想要安静。” “手机为什么关机?”她蠢笨地继续问。 宋光吟低笑,抱臂看着她:“同样的道理,我不想被人打扰。” 两人静静地对视,安拾锦没有再问问题,他也没有做声,就像那天没有询问在郊外发生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一样,他对她的贸然出现并不感到惊讶,连一丝的疑惑都不曾袒露。 安拾锦紧张地握了握拳头,她觉得口干舌燥,心如擂鼓。她不愿意再继续呆下去,说了声再见,便火急火燎地从消防通道奔下了楼。 宋光吟挑眉笑了笑,轻声关上了门。 安拾锦顺着楼梯一步步往下跑,手里握着琉璃珠,用心念再次召唤莫尤。她心里很不舒服,她现在什么也不想问明白了,她只想要看到莫尤,哪怕一秒钟也好。 可是灵犀谷那边依然毫无动静,脚步越来越重,她不禁生出了一种被抛弃的悲恸,从来不觉得自己身在异世有多么的孤单,此时此刻,她却开始可怜自己。宋光吟说得没错,她有时候真的太乖了,乖到所有人都说她应该去寻找有缘人,她就二话不说痛快地启程;乖到她每次都好想回家,但只要莫尤叫她坚持她就一定会继续寻找下去;乖到接连好多天都联系不上莫尤,她依然安安静静地等,不哭不闹。 陈安悦见她回来后更加沉默寡言,还没等到正式放寒假,就有条不紊地收拾好两人的行李,拉着她回家住了。 全家人在陈安悦的私下爆料里获知小丫头失恋了,安澜看着不爱说话的女儿满眼都是心疼。 安湄幸灾乐祸地对陈安悦说:“你看看你看看,有其母必有其女,都是为了个男人就要死要活的蠢货!” 陈安悦无奈地看着她妈:“您能消停消停吗?” 安湄瞧见陈安悦眼里不经意间流淌出的一抹厌恶,心慌地住了嘴。小女儿是她的命根子,她不能让自己在心肝宝贝心里失了分。 第22章chapter22 很快熬过了期末考,陈安悦立刻像脱了疆的野马要外出旅游。安老太太见安拾锦依然没什么精神,建议两人做个伴,就当是出去散心。陈安悦在一旁点头如捣蒜,满含期待地凝着安拾锦,巴望着她点头同意。 可到了最后,就连安澜都默许了,安拾锦却始终表情淡淡的,不痛不快的样子。 陈安悦暗自拧了她一把,在她耳边低语:“外面的世界男人一抓一大把,姐再给你找一个,嗯?” 安拾锦默默看她一眼,慢条斯理得摇了摇头:“没兴趣。” 没兴趣?一向以结婚为远大志向的小表妹居然对男人没兴趣了!我天,陈安悦觉得自己快晕了,宋光吟对她的影响真的有这么大? 须臾,她又在心里自行解释,初恋嘛,任谁都不容易走出来,她自己不也一样嘛!意识到不对,连忙打嘴,啊呸,谁一样了,她早就将徐廉弃之如敝履了! 直到陈安悦背起行囊出发的那天,安拾锦对男人的兴趣依然缺缺。 安老太太看她老是这样呆在家里闷着也不是个事啊,于是和叶知秋商量着多多撺掇她出去走走。原本安澜的就餐问题是在医院食堂解决的,现在一下子成了安拾锦的任务,只要安澜有班,安老太太就会把安拾锦从房间里喊出来,让她去送爱心便当。 安拾锦很乖,从来不会拒绝。熟门熟路地坐车到仁爱医院,再熟门熟路地摸到神经外科,将便当妥妥当当地安放在休息室的茶几上。 不止一次地遇见过陆湛宁,出于礼貌,她都会主动和他打招呼,但他似乎不热衷见到她,远远瞧见她,眉心处总是浅浅地多出一道折痕。 对此安拾锦倒是不在意的,自从从郊外回来以后,她对许多事都提不起精神。时常会想起宋光吟,他在做什么,他又有什么奇怪的举动?时常又会念叨起莫尤,他为什么不见自己,他遇到麻烦了吗?偶尔,也会记起那只血狐,他现在在哪儿,他有没有在人类的世界为非作歹? 很多很多的问题在她容量有限的脑子里徘徊,尤其是最近又开始做胡乱梦了,梦里的那个族人依然一身白衣,眉眼清俊,望着她的时候,那双眼睛弯成两弦新月,只需轻轻睇出一眼,便叫她心跳漏了两拍。 他会和她说一模一样的话:“小拾,但愿你真的能忘了我,我不怕死,可我害怕你过得不开心。你知不知道,灵犀谷里最无忧无虑的小拾是我们大家都想护在心尖的宝贝。你一定会忘了我,对不对?” 每天早晨醒来,眼角都有湿意,她发现自己正用力地攥着被角,纤细的骨节泛着青白。 终于将那人的声音和模样对上了,可她依然茫茫然地不知所措,她竟然不知道到底是该欢喜还是该忧虑,毕竟除此之外,她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窝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玩手机,安澜吃着饭的同时时不时瞅一眼她,以前总觉得这孩子话太多不好,现在又恢复到以前那么安静,她倒觉得更不好了。无声叹了口气,她实在拿这个孩子没辙。 一行几个医生先后推开了医生休息室的门,陈建兴看见低头玩手机的安拾锦微微一笑,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小拾,这么乖,又来给妈妈送饭啊。” 安拾锦抬眸,扯起嘴角回以一笑:“陈叔叔。” 眼眸一瞥,毫无意外地看见了陆湛宁。已经习惯了他冷淡的态度,安拾锦撇了撇嘴,继续垂下头去玩手游。 旁边的沙发微微塌陷,一时间坐满了人。他们一边喝茶吃东西,一边闲聊。安拾锦有一拨没一拨地默默听着,突然耳朵微微一动,吃惊地望了过去。 一伙人开始谈论起市里发生的一件怪事: 接二连三地有好几个年轻人患上了很奇怪的选择性失忆症,他们都没有受到感情上的创伤,也没有遭遇严重的健康状况,但是却统统平白无故地忘记了自己至关重要的亲朋好友。 刚好仁爱医院的神经内科也接收了一位这样的病人,那个女孩子起初并没有察觉出有任何异样,她除了不记得她的男朋友,其他一切正常。由于家里人并不知道她恋爱了,谁也没有在她面前主动提起过这个人。直到某天男朋友出差回来给她打电话,她才发现手机通信录里多出了一个陌生人。接通后,那人自称是自己男朋友,她只当是遇到了神经病恶狠狠地骂了两句就把电话挂了。男孩那边急疯了,赶紧联系女孩的朋友想问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一来二去地一折腾,这病才渐渐浮出了水面。 安拾锦悄然将信息听进了耳里,陈建兴在一旁问陆湛宁:“听小徐说,你一直在查找这方面的资料?” 陆湛宁点了下头,没有多言。 陈建兴欲言又止,只是低低嘱咐道:“下班了就好好休息,别太累。” 安拾锦扭着头看向陆湛宁,想起前段时间在书店的偶遇,不免有些了悟,神经外科的医生却在私下里研究神经内科的病例,这人可真够怪的。 他们说的那种病情对于她来说一点都不陌生,她想,她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可是她什么也不能说,就算说了也没人会信。 那只血狐既然是尾随她来的这里,那么收服他对于她来说,责无旁贷。可是,她的法力不及他,莫尤又迟迟不肯现身,她该怎么办? 安拾锦突地又生出了疑问,那只血狐那天为什么要抓她?有一会不会就有二? 她必须时刻小心了。 陆湛宁微一侧眸,和她的视线直直撞到一起,他的目光幽深,看得安拾锦有些心虚。果然人前不说人,就连心里也最好不要胡乱吐槽。 说来也巧,自从提高警觉性后,安拾锦还真的若有若无地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像是有人在监视自己,那种犹如被暴晒在外的第六感异常强烈。可她反反复复观察了十几天始终抓不出一个人来。 这天,她抱着枕头靠在床上发呆。那个窥视她的家伙又出现了! 她从卧室的床上跳下去瞄向窗外,光秃秃的枝干上杵着一只呆头呆脑的灰鸽,除此之外,别说其他生物,就连一片枯黄的叶子都没有。 她不由得和那只呆鸽大眼瞪起小眼:“小鸽子,你有没有看见坏人?” 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她可以和所有动物交流,却在此时无法获知这只鸽子的心声。 安拾锦沉默了,原来这只只会瞪眼的鸽子呆傻的外表下掩藏着不同寻常的本质啊…… 第23章chapter23 这只灰鸽的长颈和普通鸽子一样粗壮,身躯肥硕而宽深,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安拾锦把它捉在手里,它不扑腾翅膀,也不蹦跶蹬腿,歪着广平的小脑袋,眨巴着呆滞的眼睛紧张地看着她,眼环呈金黄色,非常的亮。 安拾锦的拇指指腹轻轻点着它柔顺的羽毛,脑子里倏地灵光一闪,正常的鸽子眼环应该是红色的! 捧着它开门走出去,正逢安顾城推门而出,两人打了个正面。安顾城愣了一下,看到她手里有一只长相偏丑的鸽子,想起叶知秋前两天在他耳边提醒过她正处在失恋感伤的状态,出于好心,难得主动开口说了句话: “喜欢狗吗?回头送你一只。” 安拾锦不解地看着他:“你今天吃错药了?”平时不都是避她如蛇蝎的吗? 安顾城低头摸了摸挺拔的鼻梁,低低轻笑了一声:“就当是我吃错药了吧。你到底要不要?” “要。”急急地应下,安拾锦很开心。想起过去那只喜欢和自己斗嘴的蝴蝶犬,她突然意识到,没有人作伴,有只狗也是极好的。 安顾城没有被拂了面子,心情很不错:“哪儿来的鸽子?” 她想了想:“我自己抓的。” 安顾城有些吃惊,多看了灰鸽几眼,耸了耸肩没再多言。 “你知道哪里可以买到鸟笼么?我想养它。” “不用出去买,爷爷的书房里就有一只闲置着。” “哦。”安拾锦为难地看着他:“我可以用吗?” “为什么不可以?”安顾城再一次惊讶,她什么时候开始怕老爷子了? 拾锦唉声叹气了小会儿,突然变得没精打采:“你不会明白的。” 作为这个家里的土著居民,安顾城可以享用一切基本待遇,可她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恍然觉悟到,自己的处境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寄人篱下。“家”这个概念在她心里越来越清晰。她的家在灵犀谷,她的家里每个小伙伴都喜欢她,她快乐、自由、无忧无虑。而在这里,她逐渐学会了孤单。 走廊尽头的格子窗将隆冬稀薄的阳光均匀地筛成一块一块,安拾锦瓷白干净的一张脸上神情恹恹,手里的那只看起来既丑又呆的鸽子懒洋洋地掀着两只圆眼盯着对面的安顾城,那双滴溜溜的眸子正在好奇地打量着他。 安顾城终于相信了他妈早前说过的话,安拾锦病了,害了相思病。 他觉得既好气又好笑,作为一个常年在美女堆里身经百战的男人,他实在无法理解安拾锦这般恋爱失败的惨状,合得来就在一起,合不来就潇洒转身,大家好聚好散,有必要像她这样躲在家里肝肠寸断吗? 但是同时他又作为安拾锦唯一的兄长,即使这个妹妹曾经让自己头疼,让自己难堪,可毕竟身体里都流着安家的血液,他不由得隐隐心疼起来。她还是个孩子,过了年也才将将19岁,初恋就是有这么大的魔力,可以让一个没羞没臊的小丫头开始体会到爱中滋味,那么苦,那么涩。 拍了拍她垮下去的肩膀:“我去给你买个笼子,你等着,很快回来。”说完,迈步下了楼。 安拾锦呆了又呆,她瞅了瞅外面的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直到安顾城拎着只竹制鸟笼大摇大摆地敲门进入她房间的时候,她用读心术一探,这才惊觉所有人都误会了! 她试图解释过,可没有人相信,他们都用一副已然了解的神情安抚她。 安澜说:“没关系的小拾,不要怕妈妈担心什么也不说,妈妈一直在你身边,我们一起走过去好吗?” 拾锦看着她的眼睛,浅色的眼眸深处温柔如月光,满满的怜爱浓得化不开。 她忽然很想哭,这么长时间以来,她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的聆听者,她有那么多小秘密,除了莫尤,她对谁都不能说。没有了莫尤,她便一下子失去了和灵犀谷的所有联系,一下子像是失去了全部的希望。 吸了吸鼻子,安拾锦红着眼睛像一只受伤的小兔子:“妈妈,亲人之间应该无条件信赖对吗?” 安澜不太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问,疑惑了半晌,笑了笑:“既然你认同彼此是亲人,就说明你已经在信赖了。” 是这样啊……拾锦想,那就继续等吧,爷爷会联系她的,他不会丢下她不管的。 又过了几天,很快就要过年了。 莫尤依然无声无息,宋光吟也不曾找过她,陈安悦再过两天就该回来了。安拾锦除了给安澜送饭,每天有大半的时间都是和灰鸽一起度过的。这只呆鸽看起来蠢,但其实动作十分敏捷,她隔空扔进去的玉米粒,头一歪就叼进了嘴里。 “你是小特务对不对?”安拾锦啃着一根煮熟的玉米斜着眼睛扫了它一眼,一个人自言自语:“是谁把你变成这样的?血狐?他让你来监视我?会不会是爷爷?他有事不能见我,让你来陪我?” 抠下一粒玉米嗖一下又丢了进去,灰鸽津津有味地嚼着,圆圆的眼睛眨了两下。见安拾锦没反应,又继续眨了两下。接二连三,隔一会便眨两下,直到她注意过来。 “你在暗示什么?”安拾锦立马来了精神,一骨碌坐直了:“你是想说是还是不是?” 灰鸽又眨了两下。 “是?” 眨了两下。 “不是?” 这次只眨了一下。 安拾锦终于琢磨清楚了,眨一下是是,眨两下是不是。 既然这样,那它为什么不直接点头或摇头? “小特务,是你就点头,不是你就摇头,懂不懂?” 灰鸽愣了好半天,小脑袋迟疑地点了一下。 拾锦惊呆了,反应这么迟钝,是哪个笨蛋找它来监视自己的? 打开鸟笼,一次性抓了一小把玉米粒摊在它面前,见它小脑袋啄啊啄,嘴里发出咕哝咕哝愉悦的声音,安拾锦趁热打铁,问:“为什么要理我?是因为我对你太好了把你感动得稀里哗啦对不对?” 灰鸽抬起头,眼神有些迷惑,它心想,把我关在笼子里也算是很好吗? 一人一鸽的相处模式总算是渐渐磨合了下来,可是关于它究竟是被谁指使来的,安拾锦依然毫无头绪。她抓耳挠腮地想,要是小特务会写字就好了,她就不用猜来猜去猜得头快要炸了。 陈安悦在正月二十八这天,风尘仆仆地旅途归来。 两个外表年龄相仿,实际年龄相差悬殊的女孩子窝在开着电热毯的柔软大床上静静地说着贴心话。她说给安拾锦寄了明信片,还说本来是要带特产回来的,但是因为太重就自己一路走一路吃光了。 安拾锦紧紧靠着她,抱着她的一只胳膊感受着从滚烫的血管里喷薄出的体温,热热的,暖暖的,一点一滴地抚慰起她这颗在寥寥寒冬越来越耐不住孤单的心。 就在她被陈安悦絮絮叨叨的温软语调哄得昏昏欲睡的时候,陈安悦突然吞吞吐吐地说:“小拾,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可是我又觉得不应该瞒着你。你知道吗,我遇到宋光吟了,他好像也在旅行,挎着单反,背着行囊,也是一个人到处玩。” 等啊等啊,旁边的人一直没有吭声,陈安悦以为她睡着了,轻轻动了动,去看她的眼睛。这时,却听见安拾锦低低的声音,似是呢喃般:“宋光吟不喜欢一个人的,他去哪里都希望有人陪着。” 陈安悦身体一滞,摸了摸她温热的脸颊:“小拾,忘了他吧。” 安拾锦看着青白条纹的天花板,摇了摇头,语气坚定:“不要。” 陈安悦并没有注意到,软软的被窝里,挽着自己的那两只手已悄悄握成了拳头。 第24章chapter24 这是安拾锦在人类世界的第一个新年,她还是不多话,正月二十九的晚上和陈安悦窝在楼下客厅看电视,屋里的暖气很足,她搂着一个大大的抱枕,尖细的下巴抵在上面,眼眸被暖意熏出了一汪水波。 安老爷子从楼上下来,遥遥望见她这副乖巧安静的模样,坚硬的心脏倏地被轻轻一撞,好久没有过这般心生爱怜的情绪了,虽然清浅得似是不曾出现,但这位年近暮年的老头子并没有违心欺骗自己。 他喜欢这个外孙女,从她身上,他看见了安澜承欢膝下时的影子,又看见了安澜不曾存在过的懵懂和天真。 只是这个异常天真的小丫头近期似乎变得有些郁郁寡欢,想起老伴儿前段时间故意说给他听的事,他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儿女情长英雄气短,除非自己想通彻底放下,别人说再多也只是隔靴搔痒。 “外公。”陈安悦嬉皮笑脸地喊了一声,见安拾锦没反应,胳膊肘捣了她一下。 迟钝了几秒钟,安拾锦仰起脑袋看过去,安老爷子一身轻便的家居装,颜色偏深,做工精简,笔直地裹在身上精神奕奕。 她咧了下嘴:“外公。” 心里同时低低地,像是一把重锤往下坠落般,哀哀地呼唤了声:爷爷。 灵犀谷历任族长的选拔并不是采取的继承制,而是谁天生具有穿越结界的能力谁就是下一任族长。这项天赋是一道门坎,千万年来,就像是为了呼应这条族规,每隔几千年才会诞生新一位天赋者。自莫尤成为灵族族长起,至今已有五千年。 莫尤有一个儿子,名唤彦睦,品性温和,安然度日,自小便如朗月清风。其妻叫丝语,脾气火爆,个性十足,和彦睦一动一静,刚柔并济。拾锦生下来的时候,两人都希望孩子像自己,彦睦觉得丝语这样的性格容易惹是生非,而丝语则认为,彦睦太淡定了像根木头,杳然无趣。可结果,拾锦谁也不像,不像彦睦,不像丝语,不像莫尤,不像绿舒,而是在整个灵犀谷各式各样的脾性里自成一派,独领风骚。 拾锦刚满百岁的时候,肉肉的小脸鼓得像个包子,笑起来双眼弯成了月牙,说话的声音奶声奶气。 一日,她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双手握拳托起下颌,以无比崇拜的目光蹲在地上呆愣愣地仰望着自家老爹那高大挺拔的身姿。 彦睦刚从清泉山上下来,泡了个温泉,身上热气未退。 走上前一弯腰一伸手便将她收进了怀里,亲昵地捏捏她小巧精致的鼻梁,笑问道:“小拾又在走神了?来,告诉阿爹,刚刚你这小脑袋瓜里又在想些什么?” “阿爹,你脸上红扑扑的,像极了昨天二爷爷给我的那个大苹果,我好想咬一口。” 彦睦嘴角一抽,眉头皱成了一团。 彼时,丝语碰巧经过,顿时被自家闺女的惊世之语雷得外焦里嫩。 快速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心情,叉腰呵斥:“拾锦,你又从哪里学来的这些幺蛾子?”她边吼边向前靠近,一副你不说就藤条伺候的凶狠晚-娘样儿。 彦睦空出一只手按了按额角,对妻子的大张声势顿感无力。明明是想教好孩子,却总是秉持慈母多败儿的态度,成天上演撒泼耍横的乡野村姑戏码。 拾锦在彦睦怀里不受控制地抖了三抖,拼命往里缩,两只小肥爪子将彦睦胸前的衣襟攥得死紧。 “下来!”丝语加重了语气。 “不,就不。”拾锦喃喃。 拾锦背对着丝语,自然看不见她家老娘正在拼命地对着亲亲老爹使眼色,叫他不要干扰自己神圣不可侵犯的教女大业。 挤眉弄眼时间长了,眼睛都酸涩了,丝语是个一根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只见她忽的朱唇一撇,晶灿灿的眸子睁得老大老大,拼命地死撑着,没过一会儿,两行清泪便以不容拒绝之势席卷而下。 又来这招!彦睦无奈地一声叹息。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虽对妻子无可奈何,可也十分能够理解她的良苦用心。毕竟,拾锦,嗯……的确是,有那么点让人头疼。 他安抚拾锦,将她从怀里放下:“小拾,阿爹怎么跟你说的,要乖乖听阿娘的话。” 拾锦仰头看着他,撅着小嘴摇摇头:“阿娘是母老虎,会吃人。” 丝语勃然大怒,正要发作,却见拾锦不情不愿地扭过头怯生生地从兜里掏出桂花糕给她:“阿娘,小拾把好吃的都给你吃,你可不可以对小拾好一点?” “……”丝语忽然意识到,在这孩子眼里,她压根不是亲娘…… 晚上,安拾锦又抱了个枕头钻进了陈安悦的被窝里。陈安悦翻了个身,无声看着她,才十几天不见,怎么突然这么黏她? “安悦。”安拾锦扭过头去与她对视。 陈安悦脸一板:“叫姐姐,跟你说了多少遍了!” 安拾锦没理会,而是静默了一会儿,问:“你想你的爸爸和姐姐吗?” 陈安悦顾不上纠正她的称呼了,神情愣了一下,右嘴角重重地抿了一下:“想啊,怎么会不想?你知道吗,姐姐其实很可怜的,她太文静,什么事都藏在心里,我妈嫌她太闷,不贴心,离婚的时候连她的抚养权都主动放弃了。这些年,她跟着我爸肯定过得很辛苦,我爸是个三天两头不着家的工作狂。” “大姨好狠心。”安拾锦平心而论地做出总结。 陈安悦无法辩驳,无力地往被子里缩了缩,叹了声:“他们不单单婚姻失败,做父母也很失败。” 安拾锦没有吭声,伸手抱住她,轻轻闭上了眼睛。 农历腊月三十,在炮竹迎新的热闹气氛里,安家的年夜饭热气腾腾地端上了桌。 长久以来,由于安澜的缺席,每年到了共团圆的日子,安老太太都会偷偷抹眼泪。这份遗憾终于在今年得到了填补,老太太深陷的眼窝还是没能忍住热潮,面对着在座的一大家子人,侧过头去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妈……”安澜和叶知秋异口同声地唤了声。 安老太太摆摆手,笑了笑:“妈没事,妈开心得很,咱们家终于团圆了。” 安湄翻了个白眼,眼睛望向了别处。 安拾锦瞄了一眼垂着头不说话的陈安悦,再瞅瞅安湄,突然出声打破了这片祥和:“外婆,您把安悦的姐姐忘记了。” 安湄把视线转回来,见了鬼似的盯着安拾锦,她提这个干什么? 陈安悦立刻抬眸望向安老爷子和安老太太:“外公外婆,我们把姐姐接回来好不好?” 安湄无动于衷:“她跟着他爸呢,接她回来干嘛?” 陈安悦心底的火气蹭蹭上涨,无法理解地望着她妈,大声指责:“姐姐已经工作一年多了,妈你知道吗?” 安湄被陈安悦的神态和语气吓住了,呐呐地说:“是吗?” 场面一下子落入了尴尬,所有人都看着安湄母女,安拾锦想开口说话,被安澜眼神制止。 须臾,陈安悦吸了口气,向着长辈所坐的方向微低下头去:“对不起,我失礼了。” 江湖救急,与她互看不顺眼的安顾城反倒试图打起了圆场:“我们是不是该开饭啦,我都快饿疯了!” 安拾锦把所有人的表情都一一扫视了一遍,她就坐在陈安悦旁边,悄悄探出手去抓住她,把她冰凉的左手握在了手心里。 安老太太看了眼仍紧张地瞅着陈安悦的安湄,正要张口,只听身旁老伴儿平静威严地发出了号令:“安涛。” “爸。”安涛闻声响应。 “我们安家的外孙,怎么能任由她在国外无人问津?” 安涛立即会意:“我知道该怎么做。” 陈安悦激动地笑起来:“谢谢外公,谢谢舅舅!”随即,偏过头开心地和安拾锦传递这份偌大的喜悦。 安拾锦默默想,爷爷,你也来接我该多好。 第25章chapter25 之后的气氛还算和谐,安湄心有余悸地小心观察着陈安悦的脸色,满桌子的喷香菜肴都入不了她的眼,送进嘴里完全味同嚼蜡。 她也是最近两年才意识到,倘若哪天爸妈都走了,换成安涛当家,她就不可能再像现在这样理直气壮地住下去。和大女儿不亲,将来能指望的只有小女儿安悦,将来能仰仗给她养老送终的也只有小女儿安悦。 饭后,安老爷子撂下碗筷,严肃地往安湄的方向一瞥:“安湄,到我书房来一趟。” 安湄心中一紧,点了下头,已然猜到找她为了什么。 陈安悦虽说生她妈的气,但是她并不想看到安湄被老爷子训斥。安湄步上楼梯,她追上去拉住她:“妈……” 安湄一看她主动和自己说话了,心情好了不少,顺坡赶驴用自责来讨陈安悦欢心:“没事,大不了被骂几句呗,妈妈的确做得不对,安然一个人在国外,我这个做妈的对她的关心实在太少了,该骂!” 陈安悦笑了,露出她标志性的小虎牙:“妈,你终于开窍了!” 安拾锦立在她们身后看着一脸欣慰的陈安悦,默默想,人生如此艰难,有些事还是不要拆穿的好。 大年初二,几个老太太相约一起喝茶,安老太太领着陈安悦和安拾锦一同前往。 陈老太太气色不佳,眼圈格外重,安老太太问:“最近没睡好?” 她叹了口气,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安拾锦而去。安拾锦正在和陈安悦小声说着话,感应到有人在看她,顺着方向望了过去。两个人静静地隔着圆桌对视,陈老太太冲她一笑,她也弯着嘴角笑了笑。 大麦茶喝得太多,她有点憋不住只好站起身去上厕所,拖着陈安悦的胳膊要求她陪同,谁知她手指头乱舞地在闯关,别说动了,就连话都不愿意多说一句。 陈老太太望过来:“我也要去卫生间,小拾,奶奶陪你去好不好?” “……好。”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位慈祥可亲的老太太她一直都有些拘谨。她暗暗想,她好像对每一个不能读心的人都心怀芥蒂,因为面对这样的人,她会突然缺乏一直引以为傲的安全感。 她走在前面,两人一路无话,进了走廊拐角的卫生间,她打开了一个隔间锁上门,可身旁并没有响起另一道关门声。 等她走出隔间,陈老太太正静静地守在门边等着她。 按压了一下洗手液,她弯着腰仔细清洗着手指,身后响起老太太平静的语调:“还记不记得有一年我们坐在房顶上看流星,我问你许了什么愿望,你说,你希望灵犀谷里的所有族人就像是一串珠子一样要紧紧连在一起。那时你刚满三百岁,每天心里想的都是有人能够陪你玩。可是你现在已经长大了,很多事都需要你自己一个人去面对了,不可能所有人都无时无刻守着你。你应该学会独立,学会坚强,明白吗?” 安拾锦脑中嗡嗡一震,刷一下抬起头,面前的镜子里投射出老太太站得笔直的身影,那么骄傲的眼神,饱含了希冀,带着莫名的熟悉感。 某个猜测即将呼之欲出,她感受着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正要转身,陈老太太却率先走了出去。 她追着跑出女卫生间,望着那道裹着红衣黑裤的背影,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地喊了声:“奶奶……” ** 陈安悦有了最新发现,安拾锦在不知不觉间又恢复了雷死人不偿命的特殊机能。 事情是这样的。 安顾城这个花花公子在大年初四的晚上彻夜不归,第二天早晨,陈安悦刚巧起床后在楼梯口撞上他,见他依然穿着昨天的衣服,便不怀好意地意有所指:“昨晚结果如何?” 安顾城一手扶着墙一手叉着腰,一副浪/荡子的样儿彰显出来:“身材棒极了,人家是舞蹈演员,柔韧性让你无法想象。” 陈安悦冷嗤了一声:“也没啥其他特色嘛!” “有啊,满口都是三字经。”安顾城突然恹恹地吐了口气。 这时,安拾锦揉着眼睛从两人身旁经过,脚步定住,凑上前来惊讶地看着安顾城:“她是不是一直对你说‘别这样’、‘别碰那’、‘不许动’、‘放开我’?” 安顾城:“……” 陈安悦:“……” 陈安悦心里想,得,这孩子终于病好了! 安顾城心里想,他在她眼里就是衣冠禽兽? 大年初五,夜深人静的时候,安拾锦躺在自己的床上恍惚听见了扑扇翅膀的沙沙声,她起身打开壁灯一望,鸟笼是敞开的,那只蠢笨的鸽子不见了。 扫了眼窗户,她嫌空气不流通,睡觉前特意打开了一角。 心里是失落了吧?尽管它是被派来监视自己的,可相处久了也是有感情的,它突然不告而别实在叫她高兴不起来。 闷闷地缩回被子里,安拾锦定定地想,她真是瞎了眼了! 谁知,等她早上掀开被子爬起来,居然看见鸟笼里那只浅灰色的鸽子正骨碌碌转着眼珠歪头看着她。 她立即汲着拖鞋愤怒地走过去:“你怎么还敢回来监视我?” 小鸽子满眼无辜。 “算了算了,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初七,安澜假期结束,按时回医院上班。安拾锦闲着也是闲着,继续给她送饭。医院每天人来人往,对于她来说基本上都是生面孔。可偏偏就是这么巧,年后送饭的第一天竟然让她看见了宋光吟! 他没什么变化,就是头发养长了,不再是以前的毛楂楂了。 他正和一个小护士站在神外的办公室门外,安拾锦遥遥望见便停了下来,没再向前走。 小护士劝他按规矩办事,乖乖去办挂号手续。可他却睨着眼,正儿八经地表示:“我不需要挂号,我患的是急症,需要急诊!” 安拾锦眼角一跳,急症?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办公室的门从里面被拉开,陆湛宁寒着脸,走上前就揪住了宋光吟的衣领,咬牙切齿:“你有完没完!” 坐在边上等着候诊的一拨人不明情况地纷纷睁大了眼睛,眼前这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一点也不友善…… 就连安拾锦都被怔住了,宋光吟却好整以暇地看着已经炸毛的陆湛宁,眼角眉梢微微上挑:“跟你怎么能完呢?” 第26章chapter26 陆湛宁眉头皱得更深了,厌恶地一甩臂,迅速往后退了一步,从骨子里生出了一种安拾锦前所未见的戾气:“我不管你接近我是为了什么,希望你能适可而止,别蹬鼻子上脸!” 宋光吟安然地整了整拧成一团的前襟,对他的警告毫无所觉。保持着他依然良好的风度轻轻一笑,让以纯白为布景的医院霎时鲜亮得有些刺目:“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和你慢慢耗。” 两人都身高腿长,英俊的面孔极其养眼。在安拾锦过去的认知里,陆湛宁有种从冰水里走出来的冷然气质,他的气场绝对强大,要比只知道傻笑的宋光吟更能突显出存在感。 可此时此景,她呆愣的眼神突然被刺了一下,宋光吟不温不火的模样不经意间流淌出了一种神奇的自信,那副胸有成竹的淡定自如,把他越来越貌美如花的笑容衬托得异常光彩夺目。 另一边,陆湛宁把眼前的宋光吟看成是一个莫名其妙的疯子,而这个疯子在三天前还只是一个仅有过一次面的陌生人。他也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会突兀地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好像在他有所察觉的时候,就已经被无声无息地打破了原有的平静。 三天前,宋光吟搬进了隔壁的公寓,和陆湛宁成了邻居。 有谁会在大过年的时候选择搬家? 在陆湛宁眼里,这就是个没长大的小男生,无聊得毫无计划可循。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无聊的人,从搬过来以后频繁以各种借口进入他的家里蹭吃蹭喝。 “一个人过年你不孤单吗?反正我也一个人,不如我们搭个伙?” “我买了螃蟹,可我才想起来我不会做!你会做吗,我们一起吃吧?” “我今晚特别想喝酒,一个人没什么意思,你陪我喝呗?” …… 陆湛宁很想知道,他是怎么容忍他强行闯入了他的世界长达两天之久? 最后,他强制性地把人轰了出去,谢绝和他的一切往来。 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年后第一天上班,竟然被他追来了医院…… 陆湛宁现在的心情很糟糕,他决定不再和这个烦人的家伙继续废话,转身正要走回办公室,余光中隐约瞥见了一个不起眼的身影,下意识望过去—— 安拾锦面无表情地立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宋光吟,尽管脑子里正在飞快地运转,却仍然是一头雾水。 陆湛宁垂眸稍作思忖,恍然忆起身后那个迫使自己避而远之的人携带有一层不可忽视的身份——安拾锦的男友。默了默,他抬步走了过去。 “安拾锦。”陆湛宁的声线清冷中夹杂着一种含糊不清的情绪。 面对突然走向自己的陆湛宁,安拾锦莫名紧张起来,她不是很想听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因为她预感到那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陆湛宁奇怪地瞅了一眼安拾锦的右手,拎着保温桶的手指头紧紧地攥着,他可以清楚地看见四个凸起来的骨节。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他伸出手指着不知不觉间已然转过身的宋光吟:“这个人,你不会不认识的对吧?” 安拾锦看了眼他逼视自己的眼眸,点了点头。 “很好。”陆湛宁微扬起嘴角:“他一直在骚扰我,你是不是应该管管?” 骚扰? 安拾锦彻底呆了:“……我管不了啊。” 陆湛宁没有预料到她会是这样一副反应,微低着头,看着她若有所思。 这时,宋光吟走了过来,一手抄在裤前的口袋里,一手摸了摸安拾锦的头:“乖。”随即挑衅地朝陆湛宁投去一瞥。 只可惜愉悦的笑容并没有保持多久,宋光吟原本闲适自在的神情在听到陆湛宁沉沉的语调后陡然一变。 “你哭什么?”陆湛宁一直紧盯着安拾锦。 宋光吟望过去,晶莹的水光在安拾锦的眼眶里打着圈,他敛了下眉,突然也很想知道,她是在哭吗?她哭的时候有这么安静过? 安拾锦用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茫然地看着陆湛宁:“我哭了吗?”指尖触碰到湿意,她尴尬地立刻低下头去:“哪有哭,别这么大惊小怪地盯着我看行不行?” 走廊里并不十分明亮,陆湛宁不说话,寒冰般的眸子讳莫如深。 良久,安拾锦缓缓抬起头,将手里的保温桶递给陆湛宁:“麻烦你帮我把这个给我妈,谢谢。” 陆湛宁沉默了一秒,接过手。 保温桶的把手刚与他的掌心接触上,安拾锦那边便松开了。她一把拉过宋光吟大步朝电梯走:“我有话问你。” 宋光吟被她强行拉着往前,她的力道大得普通人根本挣不开。不过,他倒是没有想过要拒绝,扭着头笑着和陆湛宁说了声回见,只换来对方一记冷眼。 陆湛宁握着保温桶,手心里还余有安拾锦残留下的温度。他看着前方跌跌撞撞的两重人影,心底突生出一股极不舒服的微刺感。 又来了。这种让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感觉已经伴随着他将近半年了。 他不是一个在言语和行动上随意让别人占便宜的人,他会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们自欺欺人的表象,揭露他们虚假的本质。在一群从小摸爬滚打的兄弟里,他性情乖张,让人很难亲近。 他没有在任何人面前吃过瘪,却在碰到安拾锦以后,不由得惊奇地审视自己,原来这个世界上还存在这样一个人,她说出来的话能活生生把你憋闷死,她做出来的事能硬生生让你跌破眼镜。 他不喜欢这个思想乱七八糟的女孩,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烦她的。可是和她的坦荡相比,他从来不曾表达过这份不喜欢。 那个夜晚,他把酒醉的她带回家,原本是想要让她吃次假亏,给她敲一记警钟,可中途那个毫无理由的吻实在超乎他的预料。他承认,自己懵了,这完全不科学! 后来,他看见她终于步入正轨,本分地和年纪相仿的男孩子谈恋爱,他认为这样挺好,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就应该这样。 他依然不喜欢她,后来看见她也尽量和她保持距离。也许是因为他还保留着过去对她的坏印象,又也许是因为他很讨厌轻易就能影响自己情绪的人。原因实在太多,他自己都理不清了。 “小陆。”肩膀被人从身后一拍。 陆湛宁转过身,是安澜。 电梯门口一个熟悉的身板一晃而过,安澜目光定在那儿,关切问:“我刚才聚在icu护士台那边聊天,罗小青从这边一回来就添油加醋地跟我们说咱小陆医生和一长得倍儿帅的病人杠上了。没什么事吧?” 陆湛宁笑了一声:“能有什么事。给,您的午饭。” 安澜愣了下,看见陆湛宁手里的保温桶,难怪这么眼熟。 “我以为我眼花了,搞了半天真是小拾。她怎么不自己送来?” 陆湛宁不爱管闲事,随口答:“她有急事就先走了。” 安澜微侧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陆湛宁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眼里流动着莫名的光,安静,冷漠,以及……厌倦。 第27章chapter27 安拾锦毫无目的地一路走,那只纤细的手扣在宋光吟的小臂上,隔着冬天厚实的大衣布料,宋光吟也能感觉到她过度用力的钳制。 “你没必要拽得这么紧,我不会跑掉。” 安拾锦一怔,停下来扭头看向他。她的个头只到宋光吟的脖颈处,隔着一小段距离,仰着脑袋的幅度不是很大,但是宋光吟却由于她直视过来的目光而轻易看到了她微红的眼圈。 她仍旧箍着他,力道没有丝毫放松。那双清澈的眼眸此刻正闪烁着执拗与较真,那么不依不饶地锁定在他的脸上,不做任何退怯。 “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骚扰他?” 这个他,不言而喻。 两人正处在喧闹的急诊大厅内,过往的医生和病人不计其数,每个人的面孔都透露着各自的命运写照,有人因为担忧而惴惴不安,有人因为庆幸而喜极而泣。 而安拾锦的脸上,由于她的过度紧张,瞳孔大张,脸色煞白。 宋光吟神色平常地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头,用极其轻松的语气说:“他觉得是骚扰,我可不觉得。” 安拾锦浓密的睫毛动了一下:“我不想听废话。” 宋光吟眉梢挑了挑,突然就笑了:“好,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我喜欢他。”他的口气自然得如同在说“我为什么爱嚼口香糖,因为我喜欢啊”。 两颗硕大的泪珠最终没能继续留守在狭窄的眼眶内,随着上下眼皮的轻轻一碰,猝然划落。安拾锦没去管它们,嘴角向两边一弯,倏然笑了。 她缓缓松开抓在宋光吟手臂上的那只左手,有什么东西从她湿润的眼睛里一闪而过,是哀恸,真真切切的哀恸。 “你不是宋光吟。”她说得如此肯定。 宋光吟没有惊愕,像是早已料到,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所以呢?” 哗…… 就像是被一股可怕的力量强行打开水闸的大坝,安拾锦猛然蹲在了地上嚎啕大哭。两只手臂搭在膝头,她把整张脸狠狠埋了进去,她真的撑不住了,她再也没办法继续欺骗自己宋光吟还活着。 “都是我的错,是我给他带来危险,我没有能力救他……”她啜泣着,声音从膝头期期艾艾地传出来,听在对面的“宋光吟”耳里犹如一根刺扎在了耳蜗上。 “别哭了。”他走上前想拉她起来,被她用力甩开。他口气不由得加重:“你哭有什么用!人都死了,你还能把魂招回来不成?” 安拾锦柔软的心脏被重重地一击,一个“死”字让她彻底崩溃。她抬起婆娑的泪眼,恶狠狠地怒视过去:“你给我滚开!” “宋光吟”往后倒退一步,双臂张开:“好,你哭,你使劲哭。”随后他小声嗫嚅一句:“难怪他们都说不能惹你伤心。” 冰冷的医院里每天最不缺少的就是生离死别,见惯了这种场面的医护人员基本上都已经麻木了。原本咨询处的两个小护士远远瞧见有个女孩子正在歇斯底里地哀号还想要上前安慰一番,在看见旁边的“宋光吟”后,都选择了视若无睹。既然人家有人陪着,她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安拾锦一直在发抖,全身不停地哆嗦。宋光吟那个傻孩子现在在哪里?他还好吗?他那么喜欢缠着她,没有她在身边,他会不会孤单? 尖利的指甲盖死死戳着掌心,那种孤单无助的滋味,她一个人尝过就好,不需要有他陪着。 安拾锦哭着哭着,两条腿从脚踝到大腿根全都蹲麻了,那种酸麻胀痛的感觉刺激着她脆弱的神经,再也蹲不住地一屁股坐在了冰凉的地板上。手臂没了舒服的支撑,一下子划落开了。她仍低着头,抽噎着盯着虚无的一个点,大颗大颗的眼泪在裤腿上晕开。 如此声势浩荡的痛哭很快成了急诊大厅的焦点,所有路过的人都望着她,他们看着这个伤心难过的年轻女孩,往昔的那些哀痛欲绝的场景再次浮过眼前。外面喜气洋洋地过着年,可惨白的医院里,人们的心情那么的沉重。 “宋光吟”倚着墙靠在一边,抱臂静静地等着。她愿意哭就随她去,等她哭累了自然会停下来。 陆湛宁随手翻着病例刚从电梯下来,又急又喘的哭声把他吓了一跳。他听过很多病人家属的哭闹,可从未像这回听到的这般惨烈。对,只能用“惨烈”来形容。 他垂眸阖上病历单,拇指不经意间在最上面划了一道,与此同时,指尖微微颤了一颤。他从小就不喜欢医院这样时刻笼罩着阴霾的环境,可他当初却心甘情愿地迈入了医生这个行业。 再抬起头时,陆湛宁的脸上已平静如水。 像是感应到了熟悉的气息,“宋光吟”寻着那抹异样抬眸望了过去。 鉴于安拾锦的嗓门过于强大,向来目不斜视的陆湛宁也已经注意到了这边。他看了眼直直盯着自己的“宋光吟”,微蹙了眉。 情侣吵架?除此之外,他实在不理解安拾锦此刻的行为。 想了想,陆湛宁决定不去理睬他们。 走到大厅门口,从一个正在休假的同事手里接过一份实验报告,那人感激地连连道谢,说了句回头一定请他吃饭便急匆匆地离开了。陆湛宁没把这种客气话放在心上,在已经夹着住院病例的胳膊底下又拢住一份报告。转身走回去,发现“宋光吟”的目光仍在自己身上,而耳边也依然回荡着安拾锦惨绝人寰的哭声。 他在“宋光吟”面前停下脚:“你就这样任由她哭下去?” “宋光吟”耸耸肩:“反正我是无能为力了。” 陆湛宁不赞同地皱眉,这个在他眼里无聊幼稚的大男生一下子又恶劣了两分。 安拾锦缩在角落里,小小的一团,看起来明明那么的瘦弱,却不知哪儿来那么多的力气哭个没完。陆湛宁叹服地轻笑了一声,她又让他惊叹了一回。 “宋光吟”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嘴角掠过的笑意:“要不,你去劝劝?” 陆湛宁深沉地扫了他一记,安拾锦的哭声宛如魔音在耳,他闭了下眼,仿佛真的有什么魔力在牵引着自己,他折身走到安拾锦身前,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了一颗糖,是一颗裹着褐色包装的什锦糖。他才从兜里拿出来便微微愣了下,居然和她的名字同音。 安拾锦不停地流着泪,宋光吟那么好那么好的人应该长命百岁才对,她怎么把他给弄丢了呢?那天他们两个为什么要去郊外烧烤?岂止是脑子进水了,根本就是没长脑子! 哭着哭着,她恍惚听见近前响起一道刻意温柔下的语调,一只手捧着一个模糊的东西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眼皮底下。 那道声音听起来轻柔得有些别扭:“每天吃一颗糖,然后告诉自己,今天的日子果然又是甜的。” 第28章chapter28 糖? 安拾锦错愕地含着眼泪抬起头,朦胧的视线里,缓慢地辨别出了对方:“小陆医生?” 人在热的时候,急躁的时候,害羞的时候,都会脸红。可唯独有一种脸红的方式是任何人都不想见到的,不管是自己,还是别人。因为那有可能代表着极度悲痛,代表着满目苍夷,代表着万念俱灰…… 而陆湛宁从安拾锦红通通的小脸上看到的是绝望,一种在面对至亲好友去世时所表现出的绝望。再也无法看见鲜活的人,再也感受不到温热的呼吸,再也触摸不到滚烫的体温,什么都成了虚妄,什么都成了念想,只能通过照片,借用影像,来缅怀曾经活在我们身边那么重要的一个人。也许,有的人连他的一张照片都没有,看着那个永远也不可能亮起来的头像,一个人在夜深人静的房间里偷偷掉眼泪。 陆湛宁心里有什么地方轰的一下坍塌了,这种滋味他一辈子也不愿意再品尝一次,那是一种没有期限的折磨,永远残留在身体阴暗的角落里,让他时不时地疼一下,让他得不到安宁。 拇指肚轻轻地掠过安拾锦的眼睛下方,他的声音依旧温柔,温柔得有些笨拙:“生老病死从来不是我们所能决定的,尤其是意外,我们谁都无法预测。人活着,我们加倍爱他。人死了,他永远活在我们心里。” “小陆医生……”安拾锦抽噎着,身体保持着原有的僵硬:“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嗯。”他听着,身体由半俯着缓缓蹲了下去,夹在胳膊窝下的病例和报告被他随手搁在一边,将糖纸拨开,把那颗方方正正的糖果送到她的嘴边。看着她嘴巴一抿含了进去,他冲她鼓励一笑:“你看,生活还是甜的对吧?” 舌尖含着甜蜜的味道,可心底依然难过得不行。她咕哝了一下嘴,把糖果转移到一边,包在腮帮子里,吸着鼻涕哭哭啼啼地重复:“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挂着两行鼻涕,整张脸上水渍纵横。陆湛宁皱了下眉,又往口袋里掏了掏,发现没带着纸巾。 “需要这个吗?”一直观望着的“宋光吟”及时递了一包过来。 他接过,从里面抽出一张,伸出手去捏住安拾锦的鼻尖。这回,配合地问:“谁?” “一个很喜欢很喜欢我的人……”安拾锦呆呆地与他合作,一张纸巾被他折了两次,最后丢进了柱子下的垃圾桶里。 陆湛宁对这个回答感到意外。他看了眼旁边的“宋光吟”,转回头来又抽出一张纸巾,轻轻地抚上她湿漉漉的脸颊:“那就再找一个。” 安拾锦明显抽搐了一下,固执地摇起头来:“不,他是独一无二的,再也找不到了,就算找到了也不是他了。”她下意识地侧过头去看向“宋光吟”。已经不是他了,真的已经不是他了…… 陆湛宁被她眼底再次涌出的绝望刺得心底止不住地痛起来,是啊,他根本就找不到第二个母亲,他只有那么一个妈妈啊。 这么一晃神,他并没有注意到“宋光吟”一刹那的尴尬。 安拾锦突然询问地看向陆湛宁:“人的灵魂离开身体以后会去哪儿?” 她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一时间一点一点的希望从沉寂的眼眸里鲜活了起来。陆湛宁不明白这么大的人怎么还会纠结于这种问题,他并没有为了安抚她而说一些有关于信仰的宗教话题,他告诉她:“人没有灵魂。” “一定有!”安拾锦眼泪又大汩大汩地冒出来。 她如此执着地坚持着,看着她眼里升起的光亮再次一点点黯淡下去,陆湛宁突然不忍心。眼皮微垂,他低低地说:“嗯,有。”继而,他又重新看着她,给她提供信念:“既然相信,就别去怀疑。” “嗯。”安拾锦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重重地一点头,眼角还挂着泪,却在此刻眉眼弯弯起来:“他在另一个地方一定要忘了我……” 宋光吟,我会永远永远记得你,你害羞的红血丝,你人如其名的笑容……以及你最后的无畏。 她终于深切体会到莫尤当初与她说的公平与不公平。人活着几十载,生不带来,死不带走。而他们这种永生的异域人,则会用长长久久的一辈子去铭记他。就像兰陵王之于莫尤,宋光吟之于她。 ** 安拾锦和“宋光吟”坐在仁爱医院附近的一家咖啡馆。她刚刚才从洗手间里出来,将自己的仪容捯饬了一下,看上去没有之前在医院里那么狼狈了。 “宋光吟”搅拌着小调羹,呷了一口。眉间几乎是同时拧了一下,他撇了下嘴:“这种东西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喝的。” “你直接说你对这个世界哪里都不满意不就好了?”安拾锦心情仍然不佳,说话口气也跟着不太好。 “你可别冤枉我。”他稍作回忆了一下:“有些地方景色很美,我很喜欢。” 安拾锦想起陈安悦旅行回来时和她说的话,问:“你不会把全世界都走遍了吧?” “你说呢?”他以一副“你明知故问”的语气反问她。端起手里的瓷杯又呷了一口,提醒她:“你别忘了,我们可以飞啊。” 安拾锦点了点头,默默看了他一会。 “宋光吟”掀着眼皮问:“看我做什么?” “我在看鸟人。” “……”他呛了一口,一只拳头抵在嘴上轻咳,一只手将咖啡落回了桌上。 安拾锦非常善良地等他不再咳嗽了才单刀直入地问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进入……宋光吟的身体?” 提到这三个字,她还是好难过。尤其是眼前还晃荡着这张脸,明明就是宋光吟,可实际上却已经发生了质的转变。 坐对面的“宋光吟”倾倾嘴角:“拾锦,你是认不出我,还是依旧不记得我?” 那抹绽开的笑容把他占用的这张面孔瞬间领上了一种特殊的气质——貌美如花。 安拾锦倏地一个激灵:“你是……梧夕?” 第29章chapter29 其实,什么灵君啊、魔尊啊,全都只是花里胡哨的名字罢了,就像是包着糠的绣花枕头,瞧着好看,不也就是个垫在头下的枕头嘛!统统换个词来说,他们也就是个族长,再统统换句话来说,就是两个管理全族的首领。 人类社会的族长通常由家族内辈分最高、年龄最大并且有权有势的人来担任,但是在他们的世界却截然不同。灵族是根据是否具备穿越结界的天赋来决定人选,而魔族则是单论实力,谁的修为高、本事大,谁就可以称王称霸。 族长总管全族事务,监督族人遵守共同行为规范和大小族约。梧夕,呃,是魔族历任魔尊中,长相最偏于女气的。 用拾锦第一次见到他时的话来说,就是“这小伙子真俊(zun)啊”! “宋光吟”头微微向后倾,调整了一下坐姿。他看着安拾锦,没有把答案衍生成语言,而是百无聊赖地盯着红色桌布的一角,装作没有听见。 安拾锦等啊等,好不容易平静下的好脾气全都被他一点点地消磨殆尽了。她心烦气躁地大力一拍桌子,杯托连同瓷杯和调羹,震荡得铃铛脆响。“宋光吟”也只是淡定地看了她一眼,复又垂下眸去。 “你有牙齿吗?”安拾锦冷不丁地站起身,跑过去要掰开他的嘴。 “宋光吟”头一扭,甩脱她的手,警告她:“别碰我。” “你有牙齿吗?”她收回手,规规矩矩地立在他跟前,鼓着眼睛又问了一次。 “宋光吟”察觉出话里有话,继续不做声。 安拾锦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哼了一声:“你戴的是假牙吧?一声不吭地占用宋光吟的身体简直太无耻了!谁允许你这么做了?” “你爷爷。” “什么?”安拾锦气鼓鼓地瞪着他,一时间觉得自己产生了幻听。 “宋光吟”气定神闲地看着她:“是你爷爷莫尤把我送到这里,进入宋光吟的身体也仅仅是因为我过来的时候刚好他死了,我需要一个契合的身体寄附元神,只好将就一下了。” 安拾锦早就已经被这个重磅消息砸蒙了,她突然单膝跪在他所坐的这条沙发上,借力探身过去抓着他的肩膀大力地摇:“你快点说清楚快点说清楚快点说清楚啊!” “拾锦!” 随着这道重声的落音,安拾锦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从“宋光吟”的身上逼退。等她好不容易站稳脚跟,对方已经站了起来。他看向被这边的动静惊扰到的其他客人,微笑着道歉:“不好意思,我妹妹在跟我发脾气,我这就带她出去。” 安拾锦还没反应过来,她就被他拽着胳膊拉出了这家咖啡店。 两人走到一处僻静的巷子里,“宋光吟”面对着她,无害的一张脸却在此刻危险地眯起了眼:“拾锦,你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吗?” 安拾锦努嘴看着他,摇了摇头,发表起满肚子的愤懑:“我们能不能开门见山地说,别这么多废话?” “如果你觉得自身安危是废话,那我完全没意见。”他耸了耸肩。 呃,这个貌似还有待商榷。她不由得撇了下嘴:“……那你继续。” “宋光吟”从大衣左边的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形状有些奇怪的东西,一头尖尖的,另一头又很方正。他把它放在嘴边吹响了一道短促的曲调,完了,将之握在了掌心。 安拾锦不明所以地直盯着他看。 “拾锦,我是梧夕。” 他迎着下午熹微的阳光平静地陈述着一件安拾锦早已猜到的事,安拾锦的反应……很囧:“你刚才为什么不承认?”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 安拾锦咬了咬牙,面前这家伙法力比她高,她忍了。 这时,天空中飞来一个黑点,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呆头呆脑的小模样在看到安拾锦时瑟缩了下脖子,在安拾锦微滞的眼神下乖顺地立在了梧夕肩头。 “你为什么要让它监视我?”灰鸽歪着头向她示好,她一点也不想领情。 “我不是去旅游了吗,就派它去你身边看着你,万一你遇到个什么意外,也好有人及时通知我。” “我能有什么意外?”安拾锦哼唧了一声,心里头还是老大不高兴。 “要是那天没有我,你早就被血狐捉去了。” 知道他的身份后,安拾锦已经猜到出手救自己的人是他了。可是现在听他从嘴里说出来,她又觉得心里面堵了一道,浑身不舒服。 咕哝了半天,最后不情不愿地张了张嘴:“那谢谢啊!” 梧夕笑了笑:“那你恐怕要有很多声谢谢对我说了。那只血狐随时都有可能去找你,我会让吉安继续跟着你,一有状况,我很快就会出现。” 安拾锦瞥了眼那只傻呆呆的鸽子,想摇头说不用,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还是别不自量力了吧。 叫吉安是吧?她抬起眼,将眼前这一大一小细细打量了一番,最后翻着白眼定格在梧夕脸上做了下总结:“原来是你这个笨蛋啊。” “什么意思?”梧夕扬起眉角眯了眯眼。 安拾锦皮笑肉不笑:“我是想说,你养的这个笨蛋有一个很吉利的名字呢。” 梧夕轻笑了一声,显然不信她的瞎掰,下颚扬了扬:“去。”随即,灰鸽扑打着翅膀飞到了安拾锦的肩上。 安拾锦正要抖肩膀轰它下去,梧夕在一旁出声提醒她:“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去问你爷爷莫尤。” 她心一跳,一丝委屈瞬间涌了上来:“爷爷不愿意见我。” “他在闭关。”见安拾锦惊诧地抬起头,梧夕解释道:“你应该知道出入结界所需要耗损的灵力有多大吧?” 她知道,可她并不知道大到需要闭关恢复。莫尤刚送她来这里的时候,每天都会雷打不动地和她保持联络。想到这儿,安拾锦心里狠狠地一抽,他是担心她会不适应,所以一步不离地守着她? 梧夕从她彷徨低迷的表情里看出了一些端倪,望着她叹了口气:“拾锦,你处处让他们操碎了心,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第30章chapter30 冬天的日头早早地落幕,天边现出一抹青蓝色,远处光秃秃的枝干直插云霄,安拾锦穿梭在城市街头,望着一排排压抑的高耸建筑物,心里头钝钝的难过。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一只小狗每天都很乖巧听话,忽然有一天主人拿着根骨头告诉它,我要把骨头扔得远远的,你去把它捡回来哦。然后小狗老老实实地沿着骨头的抛物线轨迹飞奔,等到它衔着骨头回到原地,主人不见了。小狗很难过,趴在那里静静地等,时不时地掉两滴眼泪顾影自怜。在等待的过程中,一个邻居告诉它,小狗啊,你已经长大了,你要坚强哦。小狗觉得对,它要好好的,不能整天悲春伤秋。可结果,没过几天,又一个邻居跟它说,小狗啊,你家主人让你去追骨头,是因为他生病了,他要偷偷去治疗,不想让你知道,你怎么这么不让他省心啊,都这么大了还需要他小心呵护你? 拾锦觉得有点委屈,她不愿意成为任何人的负担,可事实上,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她成了一件易碎的瓷器,摔不得,碰不得,需要所有人时时刻刻护在眼里悉心照顾。 这种待遇真不公平啊,她低着头默默想,难道害怕雏鹰会从悬崖上摔死,老鹰就拒绝让它飞翔了吗? 可这种滋味真是既甜蜜又心酸呐,一想到她一直活在他们的庇护之下,她就觉得自己好无能,好失败。 那个经常闯入梦中的白衣族人,真的死了吗?是为了保护她而死的吗? 轻咬了下下唇,她只觉得脑子在这一刻有嗡嗡的蜂鸣。 “咕咕……” 应她的要求,梧夕解禁了灰鸽的心理透视。她动了动耳朵,听右肩上的那只笨鸽子主动和她交流。 “你是在难过吗?如果你心情实在很不好的话,可以在心里默念几个描述心情很好的词语,念着念着,心理暗示就起到作用了。” “……”安拾锦侧低着头瞟了它一眼,一只笨鸟还懂得心理暗示? 没有得到理会,这只叫吉安的鸽子继续鼓励她:“你快想一个词出来呀,心情也许真的能变好呢。” 安拾锦想了想:“……含笑九泉。” 吉安:“……” 含笑九泉……含笑九泉……含笑九泉…… 安拾锦一路都在默念,心里面越来越不好受。敲了敲头,耷拉着肩膀推开了安家最外围的大门,才踏入客厅,就见陈安悦抱着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在地毯上打滚。待她走近了一瞧,眼睛蓦然睁大了。 她脑子里快速闪过一个词——好久不见。 而那团小东西却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冤家路窄啊! “打你手机也不接,跑哪儿鬼混去了现在才回家!”陈安悦爬了起来,把手里的小家伙往她身前一举:“你看,安顾城送你的狗狗,可不可爱?” “汪……” 小胖狗对着她就大叫,把陈安悦吓了一跳:“哎,怎么对着你这么凶啊?”她赶忙把它拢在怀里。 安拾锦几乎是沮丧地趴在了沙发上,肩膀上的吉安扑腾着立在了一旁的靠背上。 陈安悦放下狗狗跑过去摸了摸她的头:“怎么了,跟姐说说,被谁欺负了?” 默默摇头:“没。” 另一边,吉安和蝴蝶犬乐乐一个居高临下地俯视对方,一个警惕地绷直了身体。 “我叫吉安,怎么称呼你?” “哼,愚蠢的鸟类居然还有名字!”乐乐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你没有名字吗?那我以后叫你胖狗狗吧。”吉安表现得很友善。 “胖你妹!胖你大爷!胖你八辈祖宗!”乐乐瞬间炸毛。 原本还没精打采的安拾锦噗嗤一声笑了,陈安悦只听见耳边一会咕咕咕,一会汪汪汪,哪里能猜到两只小动物是在公然对话。她莫名其妙地看着安拾锦:“你神经病啊,刚才还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现在笑毛线啊笑!” 安拾锦瘪住嘴,突然间就顿悟了,她默默握了握拳,告诉自己:她再也不要哭,她要做人群中永远笑得最大声的那一个,她要所有人都能看见,他们眼中禁不起风雨的拾锦,不是温室里的水仙花,而是阳光下的神勇女金刚! 这半天的心情起伏太大,她觉得有些累,慢腾腾地从沙发上坐起来,用念力传音给乐乐:“你不喜欢我,我就不会喜欢你,如果你不听我话,我就不给你啃骨头。” “谁稀罕骨头!” “那就不给你吃肉。” “谁稀罕吃肉!” “那就顿顿不给你吃饭。” “谁……”嗷呜,我恨你! 神不知鬼不觉地达成了共同协议,安拾锦满意地站起身:“安悦,我先上去睡一觉啦。” 陈安悦点头答应了,不忘提醒她:“安顾城那家伙难得送人礼物,虽然这只狗是他从街上捡来的,但好歹说明他还有点善心。” “捡来的?” 陈安悦以为她这是在嫌弃乐乐是只流浪狗,敲了她一记:“放心,我已经给它洗过澡了。” “我没不放心。”安拾锦走到乐乐面前把它抱起来,乐乐嚎叫着很不乐意:“要死啦,我要被你摔死啦!” 陈安悦被它叫得心里一跳一跳的:“你小心点,狗急了会咬人的。” “它不敢咬我。”安拾锦十分笃定地对着蝴蝶犬的背拍了一下:“对吧?” 乐乐感受到了淡淡的警告意味,终于老实了。 吉安拍打翅膀跟着安拾锦上楼,好奇地对着噤了声的乐乐问:“你为什么不喜欢拾锦呢?她除了有时候呆了点,脾气是极好的。” 乐乐鄙视地瞪了它一眼:“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要你管!你要是真想知道原因,那你先回答我,为什么老天赐你一双翅膀,你不用来红烧呢?” 吉安一本正经:“因为如果没了翅膀,我就不能飞了啊。” “蠢死了,我不要再跟你说话!” 安拾锦适时又拍了它一下:“吵死了,我不要再给你吃饭。” 乐乐慌忙闭嘴。它无比相信,一个不是人的家伙绝对是能够做出不是人的事的!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把蠢萌三人组凑齐了,可我觉得真的蠢死了!!! 第31章chapter31 卧室的小角落里有一个收着各种小玩意的竹筐,只有一只小板凳的高度,大小刚刚好,目测完全可以容纳一只胖狗。 安拾锦把里面的东西一点点纳入别处,在竹筐的最表面铺了一层厚实的毯子,上面的不倒绒光泽极好,粉嫩的颜色柔软得不可思议。 “以后这就是你的窝。”她搬来把椅子坐下,指着那只收拾好的竹筐,扭头对趴在地板上的乐乐说。 乐乐傲娇的小毛病又犯了,小尾巴在身后扫着地:“我不要和你同居!” 呃,被嫌弃了…… 安拾锦抓抓脑袋:“你以为我愿意和你同居啊?你是安顾城在街上捡回来的,难道我不知道什么是捡?捡的意思就是说,你被胖婶儿遗弃了,你无家可归了。不应该是我选择接不接受你么,你倒是好意思跟我唧唧歪歪。” 她一提到胖婶儿,乐乐就像是瞬间泄了气似的一下子就萎靡不振了。它耷拉着头贴在地板上不吭声,垂头丧气的模样让一直缄默不言的吉安刹那间母性泛滥。 吉安咕咕地责怪安拾锦:“你伤害了他!” 啥?安拾锦傻了眼,在吉安愤愤不平的眼神扫射下,起身走过去,戳了戳它热乎乎的小身体:“喂。” “滚开!”乐乐忽的立起来,以一个神奇的跨栏姿势跳进了竹筐里。状似蝴蝶的大耳朵被它死死往里藏,看样子是不打算再听到安拾锦的声音了。 安拾锦担忧地盯着它胖乎乎的小身板:“我虽然伤害了你,可我并没有一笑而过啊,我现在真的是在关心你。” “哼。” 好吧,安拾锦只好认命了。 “吉安,你开导开导它,我先睡一会。” 话毕,她扑倒在床上,眼睛一闭,屏蔽了所有外来声源。 吉安飞到竹筐顶端编织细密的沿口上,关切地问:“胖狗狗,你还好吗?” 乐乐愤怒地露出半只眼睛:“愚蠢的鸟类,你没看出来像我这样匀称标准的身材是最完美无缺的吗?我最后警告你一次,我一点都不胖!以后你要叫我帅帅,或者叫我酷酷,记住了吗?” 吉安眨巴着眼睛看着它。 “记住了吗,蠢鸟?” “我不叫蠢鸟,我也不叫愚蠢的鸟类,我有名字,我叫吉安。” 乐乐霍的一下把两只眼睛都抬了起来,暴躁道:“蠢货,你都不会吵架的吗?你怎么不跟我吵架啊,你快和我吵架啊!快点吵啊!” 吉安不解:“我为什么要跟你吵架啊?” “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你给我滚开!”乐乐继续把耳朵捂得死死的。 吉安呐呐地嘀咕:“我一点都不蠢好么?” 但是已经没有声音回应它了。 ** 安拾锦又做了一个梦,那个生得清雅绝尘的白衣族人手里持着一根新折的木枝,随着他轻轻地拨弄,高高的芦苇丛里跳跃出数不清的星光,是萤火虫。 他笑得恰到好处,一双温眸在星星点点的光亮里透着愉悦:“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她听了忍不住出声:“没有银烛、画屏和绫罗小扇啊。” “我只是想到了一首诗罢了。”他以木枝为笔杆,在松软的沙土上写下——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家。 咦?安拾锦忖度了半晌,这首诗好熟悉啊…… “小拾,开饭啦。”梦境外的陈安悦拍着她的脸:“快醒醒。” 她缓缓睁开眼,两只手果然又攥成了拳头。 “快点起来,下去吃晚饭。”陈安悦握着她的手腕用力把她提起来:“回头叫安顾城给狗狗打预防针去,咱俩也好省了心。” 打针?蜷在窝里的乐乐大大的耳朵害怕得一抖。 安拾锦慢条斯理地往自己身上套衣服。 “安悦。”她慢慢回忆道:“‘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家。’你知道这首诗吗?” 陈安悦翻着眼想了想:“哦,是杜牧的《秋夕》。” 才套上脖子的羊毛衫卡在了半途中,安拾锦像是被喊停的放映片,保持着穿衣的动作不动了。 睫毛剧烈地颤抖,她突然意识到,一个平常普通的族人怎么会知晓这个世界的古诗呢?莫尤只在南北朝时来过这里,杜牧是唐朝人,中间隔着几百年,他不可能知道后世的诗句。也就是说,是莫尤转述的因素可以直接排除掉。 满肚子都是疑惑,饭后,她向安顾城道了谢。安顾城摆摆手不接受:“我本来想买一只幼崽送你,谁知道会在轮胎底下发现那只狗。也算它命不该绝,要是我没有往车底看直接上车发动引擎,它小命早就没了。就当替你哥我积个德,帮我照顾好它。缺什么跟我说,我去买。” 安拾锦笑嘻嘻地往前跳了一步,安顾城戒备地眯起眼:“你要做什么?” 她大力拍了拍他挺阔的肩:“看你打扮得如此骚包,又是要去约-炮吧?为了感谢你拾狗即昧的伟大善心,我在此祝福你今晚一炮到天亮,从此你在圈内的美眉心目中不单单只是个美男,绝对是杠杠的猛男啊!” 安顾城:“……”有病! 他转身就要出门,安拾锦立在门边挥手:“祝你一炮而红哦!” 大跨步的背影狠狠一个趔趄。 ** 年后的这几天,安家人都三三两两地出门拜年,唯独安拾锦最闲。他们就好像达成了某种共识,安拾锦享有绝对的自由,没有人勉强她陪自己拎着礼物登门拜访。她知道是因为所有人都误会她失恋的缘故,多说无益,刚好她也不太想在人类的交往关系中掺和。 收拾好全部的心情,安拾锦旁敲侧击地从安老太太那里要来了陈老太太的联系电话。她还不明白奶奶为什么不与自己相认,但是这并不能阻止她的行动,她没办法装作毫不知情,她必须要主动问明白。 乐乐懒洋洋地窝在竹筐里,黑漆漆的眼珠转了转,嘲讽道:“不是人,你坐在那里拉粑粑吗,怎么一副便秘的样子啊?” 安拾锦坐在床沿,握着手机的指头颤了颤。她闷着头,犹豫不决:“我以为我有足够的勇气的,可我居然也会害怕。” 乐乐没料到她这般低潮,语气有些别扭:“你害怕什么?” “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你怎么也这么蠢!”乐乐受不了地直起身抖了抖毛,斜睨着吉安问:“蠢货,你知不知道她在怕什么?” 吉安似是已经全然接受了它对自己的称呼,又似是根本不在意别人怎样喊她,顿了顿,望着天花板做思考状:“这个问题,只有她肚子里的蛔虫知道。我是一只聪明的鸽子,不是一只聪明的虫子。” 乐乐:“……”蠢货就是蠢货! 安拾锦迟疑的声音恰在此时在那头响起:“喂……是奶奶吗?” 作者有话要说:那么蠢的微h被发黄牌了,我不开心!!!过两天再删╭(╯^╰)╮ 为咩都看到这里了还不收藏捏?那谁,说的就是你,都看到最新一章了,介说明咱俩还是很合拍的嘛,你为咩不和我牵手,为咩??? 第32章chapter32 军区大院里有一处住宅最为幽静。四周种满了各个季节的花草,在严寒冬季,也能像家庭农场一样郁郁苍苍。 安拾锦根据住址一个人找了过来,在门岗亭那儿碰了壁,幸好想起还有一招隐身术,便一个转身淡去身形。再次经过站岗放哨的卫兵跟前,右手掌在他眼前挥了挥,嘿,这下拦不住她了吧。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一边走一边猜测,奶奶叫她过来是要把所有事情悉数不漏地告诉她吗? 通向这栋二层小楼的红砖路经过积年累月的蒙尘,红中渗着乌黑,形状也不再规整。安拾锦摁响门铃,开门的是一个系着围裙的中年保姆。 “您好,我找……陈老太太。” 对方可能被提前告知过,很痛快地侧身给她让路:“哦,快请进。” 走过一处白色门帘,一个带有现代元素的中式客厅入眼而来。三个大大的方格窗将和煦的阳光引入室内,古典朴素的沙发前,是一个矩形木几,一枝正怒放着桃红花蕊的腊梅亭亭玉立地插在木几上的水晶瓶里。 阵阵梅香扑鼻,安拾锦心旷神怡地屏息,仿佛只需这样一个轻轻的动作,便能拥抱住独属于奶奶的气味。 哒哒的下楼声在静谧的空间里显得尤为清晰,安拾锦愣了愣神,还没转过身来,先前那个女保姆的声音就已经响在了耳畔。 “这位小姐,老太太请您上去坐。” 她迟缓道:“哦,好嘞。” 安拾锦的脚步很轻,似是怕惊扰了谁,连她自己都不曾发现,她每迈开一小步,心里的小鼓就敲得更猛烈。 门吱呀一声开了,她立在门外的走廊,看见里面竟然是一个娱乐室。陈老太太盘坐在一块纯色的榻榻米上,手里握着一只黑色的游戏手柄,正前方的液晶屏幕上,一个戴红帽子穿蓝背带裤的小胡子利落轻盈地不停地在跳跃…… 超级马里奥? 安拾锦顶着满头黑线在陈老太太笑盈盈的目光中跨门而入。保姆将门带上,退了出去。 “小拾,过来坐。”陈老太太聚精会神地操作着马里奥吞金币、吃蘑菇,只用下颌指了指身旁的空位。 安拾锦一直跳如擂鼓的心神奇地平静了下来,她往榻榻米上一坐,手托着下巴将自己的视线细致地流连在老太太的脸上,她端详得那么认真,一点点地,从鬓角到颧骨,再到下颚,分毫不错。 灵动的游戏音乐在她毫无所觉的时候戛然而止,陈老太太放下手柄偏过头,两手敞开,唇角一圈一圈荡漾开笑纹:“来,让奶奶抱抱。” 祖孙俩在这个到处放置着休闲道具的娱乐室里相拥而笑,老太太搂着她,点着她的鼻子问:“怎么现在不哭了,奶奶还想看你掉金豆子呢?” 拾锦嘻嘻笑:“老是哭不是太矫情了嘛!” “哟,你也知道你矫情啊?”老太太打趣道。 拾锦莫名羞了脸,瘪了下嘴,正襟危坐道:“奶奶,你什么时候来这里的?为什么你们都合起伙来瞒着我?我能知道事情的始末吗?我……真的很想知道。”说到最后,声音越发低沉,隐隐透着恳求。 绿舒摇摇头,露出无奈的笑容:“小拾,你现在学会委婉了。” 是吗?拾锦垂着脑袋不说话。她心里只想着,万一奶奶不愿意说她该怎么办,她真的是被欺瞒怕了。 绿舒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挂着液晶电视的那面墙边,手掌摊开往身前一收,雪白的墙壁立刻裂出四道齐整的缝隙,她轻轻一拉,一个隐形的抽屉浮现出来。里面有一个牛皮纸档案袋,绿舒将其递给拾锦:“你先看看这个。” 拾锦惊讶地看了绿舒一眼,缓缓绕开了最上面的那圈棉线,将开口对着地板,上下摇晃着往外倒。 还没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已经有三四张贴着塑封膜的照片飘了出来。一张接着一张,有的被面对着她,有的直接印入她的瞳孔,是各个年龄段的男孩子的单人照。而且,似乎还是同一个人。 等等,安拾锦的两只手同时顿住了,眼睛盯在最新的一张照片上,那人一身干净整洁的校服,利落清爽的短发,线条硬朗的脸型,保持着僵硬的笑容立在一栋标志性教学楼前。 褪去了往日的青涩,成熟的面孔已经渐渐显露出来。是……是小陆医生! 拾锦错愕地抬起头,眼睛圆睁:“奶奶……”她竟然不知道要问什么。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吗?”在拾锦点头的同时,绿舒轻声说:“就是为了他。” 他? 拾锦懵了,她放下手里的档案袋,拾起那张中学时期的照片,眉目紧锁:“……奶奶不要爷爷了,喜欢上了小陆医生?” 冷不丁被弹了一个脑瓜崩,绿舒哭笑不得地教训她:“就知道瞎说!” “那是为什么?”拾锦揉着脑袋,怎么也想不通。 绿舒眼中陡然升出了一丝淡淡的哀伤,拉开镂花窗帘,目光像是投向了很远,又像是停留在无尽的空无。 “小拾,那个叫宋光吟的孩子……” 听到“宋光吟”三个字,拾锦的心情一下子跌宕下去。 “你让莫虚给你算一卦的事还记得吗?其实,他给那孩子也算了一卦。六枚小钱,背面背面背背,莫虚教过你六钱代筮,你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拾锦心下乱颤:“雨雪截途,这是下下签。” 绿舒走回来,手放在她的肩上:“小拾,这是宋光吟的命,就算没有遇见你,他的寿命也同样短暂。你无需太过自责。” 命吗?拾锦嘴唇发白。她最不信的就是命了,为什么他们早已看到他的命途,还能够坐视不管?她想不明白,当初爷爷对兰陵王如此,现在对宋光吟也如此。如果只是为了遵循人类的生死法则,宋光吟并非自然死亡啊,他是因为她才出事的啊! “小拾,你记起……摇光了吗?” 她犹自纠结难过着,绿舒轻轻抛出的这个疑问让她脑子里的一根弦瞬间咔嚓一下断开了。 第33章chapter33 夕阳垂暮,雾色苍茫,天边的一轮弯月影影绰绰。到处生长着浓绿的苍天大树,怪石嶙峋的白雾山上阴森森地弥漫着各种妖气。 拾锦猫着腰,在杂草丛生的石头缝里寻找浮香草,她事先翻找过草药记载,据说,这种名叫浮香的草,茎和叶子有清凉的香味,嚼在嘴里味道沁人心脾,可以用来清爽口气。 可是,她将浮香草的形状特征简单描述过一遍后,所有在外游历过的族人都纷纷表示没见过。悻悻地产生了放弃的念头,折回去的路上碰巧遇见摇光,她立刻献宝似的把摇光拉进了自己屋里,指着粗略绘出的那根草的模样,询问他是否见过。 摇光看了一眼,略作思忖后,温润的眼眸一亮,笑道:“见是见过,不过……” “不过什么?”她扒拉着他素白的衣袖,仰着脖子迫切道。 摇光摸了摸她乌黑的发顶,顺便无声地将粘在上面的草屑拣了出来:“我在白雾山上见过。那里妖风四起,极不太平。如果你想去,一定要事先告诉我。你一个人,不安全。” 白雾山啊……原来在白雾山啊…… 拾锦激动得几乎要一跃而起,摇光后面说的话一句也没听清楚,蹦蹦跳跳地拉开门跑了出去,背对着屋内的人挥手,嘴里大喊着:“好啦好啦,我知道的。” 知道什么?摇光无奈叹息,估计什么也不知道。 拾锦一边拨着乱七八糟的野草,一边在心里犯着嘀咕,早知道应该问他具体在什么位置的,白雾山这么大,要找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她叹了口气,飞到一块坦阔的大石头上坐下,拄着脑袋,歪头打量起周围的环境。灵犀谷没有夜晚,她想当然地以为白雾山也不会天黑,可眼下这情况,乌漆麻黑的,还那么大的雾,简直是糟糕透了。就这样空手打道回去,她又实在不甘心。 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脸颊,她毫无头绪地坐了会,正要起身,远方天际突然轰雷滚滚,乍现的白光将雾气缭绕的山头照得更加阴森恐怖。 拾锦惊呆了,不会这么巧吧,赶上了妖怪历劫?还是天雷劫? 肩膀下意识地抖了抖,还是别凑热闹了,赶紧撤! 身子刚扭转了个方向,后衣领就被拖住了,还没待她转过头来,一道喑哑的雄性嗓音让她浑身竖起了鸡皮疙瘩。 “小姑娘,去哪儿啊?” “废话,当然是回家啊。”拾锦脖子后面一片发凉。 “回什么家,不如帮我个忙吧。” 话音未落,一股大力将她整个人提飞了起来。她失声啊了一声,灵力聚集在指尖,斜着眼睛对准妖怪擒住自己的那只手,眼看就一击即中了,却被对方眼疾手快地躲了过去。 哐当一声,她被那家伙随手甩在了山顶的一块空地上。 狼狈地爬了起来,拾锦盯着眼前那双血眸直发愣。 “你是血狐?” 天雷盘旋在他的头顶上方,他在看清她的面容后,毫不畏惧地大笑:“连老天都帮我!你是拾锦,我认识你!” 拾锦心想这家伙的笑点好无聊:“你认识我有什么好笑的?别和我套近乎啊,我可不认识你。” 这只血狐也不恼,开门见山道:“拾锦,你不是我的对手,识相的话,乖乖顺服,我只是想借你渡劫,不会杀你。” 借她渡劫? “你打算怎么借我渡劫?”她这下好奇了。 “对你们姑娘家自然要温柔,放心,只是拿走你几样最为珍贵的东西。” “比如?” “你的灵力、亲情、友情、抑或……”他笑得诡异:“爱情。” 拾锦听完后大怒:“免谈!我的灵力是与生俱来的,与你非亲非故,凭什么给你?我的亲情牵系着我所有的亲人,你敢抢走我跟你拼命!我虽然有很多朋友,可我从来不嫌多,一个都不能少!”顿了顿,瘪了下嘴:“至于那什么爱情,我没有爱情给你,你死了这条心吧!” 血狐掌心下方燃烧起一团火焰,冷哼道:“这可由不得你。” 拾锦心里一惊,迅速避开,银鞭握于手中,劈出一条笔直的射线,一面薄薄的光罩撑在最外围,抵御着对方的攻击。 她知道对方法力高强,可她没想到竟会如此难缠。大团的红光一点点地逼迫过来,她咬牙死撑着,气急败坏道:“你究竟是谁啊?” 势在必得的狂傲回音仿佛从两重天外传来:“你不必知道我是谁,等我吸噬了你的记忆,你根本不会记得我。” 恰在这时,大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一直盘旋在空中的雷云里赫然劈下来一道天雷,血狐原本傲然自若的脸在雨夜里因为痛苦而逐渐扭曲。 感觉到对面的法力有明显的消退之意,拾锦赶忙加大灵力,力求反转局面。 又一道雷霆直直劈下来,拾锦大喜,血狐的雷劫终于开始了。 她斗志昂扬地打起精神来,不断告诉自己,她一定可以自救,一定可以! 怎料,那只血狐却突然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可能是知道自己快要扛不住了,他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拾锦身上。 拾锦被他扭头望过来的凶煞眼神吓得打了个激灵,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将全部的法力施加了过来,强大的力量宛如一阵狂风,毫无回旋地把她嘭地击倒在地。 危险伴随着她的倒地而快速逼近,黑暗的影子笼罩在她的头顶,她圆睁着眼,眸光里全是红得瘆人的火海,一点点的力气从她的身体里抽出,她只觉得脑海深处越来越空茫,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不断地飞出去—— “小拾,你又在发呆。”一个人影俯□,慢慢凑近她,目光定定地聚焦在她的表情上。 她后知后觉地琢磨出这个“呆”字颇有点嫌弃的味道:“哪有,我只是反应比较慢。” 猛地抬起头来为自己辩护,结果,她的唇不偏不倚地从来人的嘴角一擦而过。 大脑倏地一片空白,胸口砰砰地开始乱跳…… …… 她拉着他的衣袖在桃园里转悠:“摇光,我们来打个赌。” “什么赌?” “我们来赌,前面那棵最矮的桃树什么时候开花。我赌明天。” 他笑吟吟地看着她:“好,我赌不是明天。” “不公平,你必须和我一样赌一个具体的日子。” “那我赌明天之后的日子。” “……你故意的吗?” “很具体不是吗?” …… 看见他坐在碧瓦凉亭里,她奔上去坐在他旁边:“你在吃什么?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要不要尝尝?” “好啊……咦,味道好怪,怎么比我阿娘做的饭还难吃?”她龇牙咧嘴地吐了出来。 “就是你阿娘送来的。” “……那你怎么还敢吃?” “反正吃不死,还能哄你阿娘高兴,不是挺好的吗?” “为什么要让她高兴?吃这么难吃的东西你高兴吗?” 他轻轻一笑,垂下眼帘:“你说呢?” …… 两股温热的液体从眼角奔涌而出,拾锦绝望地任由这一点一滴的记忆从元神里抽离。 谁来救救她,摇光,摇光你在哪里? 她动不了,她嘶哑着想要尖叫,却悲悯地发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第9章和第20章提到过这一章的一些内容。(修,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所以刚才又加了一点进来。) 第34章chapter34 仁爱医院的急诊大厅门外灯火通明,救护车乌拉乌拉地停在忙乱的大门口,急诊科的人从里面奔涌而出。 安拾锦小心翼翼地绕过去,前方两辆推车被医生护士们推着往前跑,与此同时,广播适时响起:急救车到!神经外科!神经外科请去急救间!神经外科请去急救间!” 安拾锦下意识地往电梯口的方向看,其中一个电梯门刚好打开,一个年轻女人推着轮椅上的老太太走了进去。另一个电梯门里,也刚好同时走出了几个人。她瘪着嘴敲了敲脑袋,随后寻找到了急救间,耐心地等了等。不到一会,终于看见两个熟悉的神外医生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她事先查探过,知道陆湛宁今晚在医院里值班。 陆湛宁站在陈建兴身后,听急救员指着伤患向陈建兴报告情况:“陈医生,脑外伤昏迷,一侧瞳孔已经散大了。” 陈建兴面色波澜不惊:“准备手术。”正说着,陆湛宁已经走上前把手搭了上去,一边接手伤患,一边同旁边的小护士吩咐道:“病人家属来了记得让他们补签字。” 小护士早已熟悉这通流程,点点头:“嗯,我知道。” 陆湛宁同其他几人一起推着推车向手术室的方向跑,安拾锦也小跑着跟上去,他们看不见她,她寻找到一处可以搭把手的空处,和他们一起推。 一股异样在陆湛宁心头升起,他朝旁边看了眼,明明什么也没有,可他却莫名觉得有些奇怪。 推车哐当一下撞进手术室,几乎同时,安拾锦从车子的一侧松开手,她看着手术室的两扇门在自己眼前啪嗒一下阖上,脑子里乱糟糟地挤成一团,头疼得有些厉害。 转了□,顺势靠在墙边,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想起之前在陈宅,奶奶绿舒同自己说的话。 “当年我是追着摇光来的这里,他那时的元神很虚弱,穿过结界后刚好附在了一个早产的婴孩体内。为了方便,我也随即在那家医院里寻找了个将死的身体,没想到这么巧,和那个孩子家竟然是世交。” “你还记得摇光吗?大概还没想起来吧?你们两个以前关系好得就像是一个人,你遇到什么麻烦,都是他给你收拾烂摊子。你娘有句话说得有点糙,但还是蛮形象的。她说啊,摇光就是你的一只手,这只手每天跟着你后面给你擦屁股。” “哎,那么好的孩子,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没能唤醒他。也不知道他的元神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我这具身体都已经70了,活个100岁倒也算正常,可他毕竟年纪还轻,我要怎么跟着他一辈子呢,难道还真要再换个身体不成?” 绿舒自顾自地往下说,她插不上话,只能睁着茫然的眼睛看着她。绿舒一直在叹气,好像郁结了一辈子似的,怎么也叹不完。 突然,她将目光定定地锁在她的脸上:“小拾,要是你能让他记起来就好了。”她走上前来,抚着她的头发,低低地哀叹:“灵族不能没有他……” 安拾锦又没轻没重地敲打起头来,思绪一片混沌,她走到旁边的塑料椅上坐下,绿舒在陈宅的一字一句依然在她的脑子里不停地打转。 她问绿舒:“摇光是谁?我为什么会不记得他?他……好端端地为什么会到这里来,没有爷爷允许,他怎么穿越的结界呢……” 她噼里啪啦地想要把满肚子的疑惑问出来,绿舒打住她,只对她说了一句话:“他是落尘和司音的儿子,你云迁爷爷的孙儿。” 听了这话,她所有的问题都一下子梗在了喉咙里。云迁是莫尤和莫虚的好友,两家人来往密切,关系甚笃。她一直以为他们家暂时不打算考虑子嗣问题,还曾一度怀疑落尘伯父和司音姨娘之间在某方面不太和谐……看来,她真的大错特错了,人家夫妻一丁点问题都没有,是她自己有问题。 绿舒说:“小拾,以后和阿宁多走近走近,以你和他的交情,说不定现在只有你能将他唤醒了。” 阿宁?哦,小陆医生的小名。 安拾锦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撰写了条短信发给陈安悦,她今晚不打算回家,拜托她帮忙找个借口。很快,回信就来了。陈安悦发了一连串的感叹号——你还真是胆儿肥了啊,都敢夜不归宿了!!!!!!!! 安拾锦把手机装回去,弯下腰,手拄在膝盖上默默想,她哪里是胆儿肥了,她是因为太胆小了才会跑到医院来,按照绿舒的意思,她居然把自己最好的朋友给忘了! 关于摇光的记忆,她是真的一星半点的都想不起来。她心里很慌,她不知道这对于她来说意味着什么。有那样一个人,他陪伴她成长,她跌倒时他扶她起来,她胡闹时他在一旁看着她笑,她低落时他抚着她的头温柔鼓励她,有那样一个人曾经是她心目中除却家人以外最重要的存在……她不知道记忆里少了这样一个他,究竟会有多么遗憾和绝望,她真的很想知道,她不想平白无故地丢掉一个人。 绿舒说了那些话后就什么也不再多说了,她从牛皮纸袋中找出一张陆湛宁身着白大褂的照片,上面的他表情一如既往的僵硬,手抄在身前的褂子口袋里,样子有点酷,但更多的是不自然。绿舒把照片送给她:“每年我都会强迫他拍张照,他心里不乐意,但还是会顺着我。你应该去好好了解他,他是个很不错的孩子。” 也许是绿舒最后一句话起到作用了吧,她真的一转身就来了解他了。刚才那个一本正经的医生就是她的好朋友呀,她的好朋友在这个世界是个很奇怪的人呢,她先前一直都不太喜欢他,直到上次他给她一块糖,他说着鼓励的话安慰她,她才对他稍微有了些好感。哦对了,她还欠他一句谢谢呢。 安拾锦闷头回忆着,嘴角牵起一丝由于感慨不同而时隐时现的笑容。 摇光……陆湛宁…… 这两个名字在她的舌尖上滚过来又滚过去,原来她最好的朋友一直陪在她身边,她在这个世界一点也不孤单。这样想着,她小小的心里收获了莫大的满足,真好,有他在,有奶奶在,真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一点都不觉得漫长,她一个人坐在深夜空荡荡的医院走廊里,偶尔有一两个人经过,谁也看不到她,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将她和陆湛宁从相识到相处的所有片段仔细回忆了一遍。她不记得过去的摇光了,可她告诉自己,她绝对绝对不能再把新的摇光给忘了。 在她不断回忆的过程中,被电话通知的伤患家属也终于赶了过来。他的母亲哭倒在媳妇身上,那个神经紧绷着的女人不但要安慰婆婆,还要惴惴不安地等待着仍在手术中的丈夫。 安拾锦偏头望向她们,突然意识到,她最好的朋友现在是一名救死扶伤的外科大夫!胸腔里溢出满满的骄傲,她由衷觉得,这真是一件值得赞美的事! 手术室的灯灭了,陈建兴走了出来,女人扶着婆婆奔上前追问术后情况。 陈建兴摘下口罩:“脑外伤所致硬膜下血肿,手术顺利,血块已经被取出来了。但是请你们家属要明白,就像我们的手臂受伤肿胀后会在以后的几天里越来越肿,直到达到高峰期才会慢慢消肿,这颅脑也一样,病人还需要进一步观察。” 病人母亲很激动,擦着泪连声道谢。 安拾锦立在一边,等着陆湛宁出来。做完手术的伤患被送去复查ct,她等了许久都不见陆湛宁,最后才发现,手术室有不止三个出入口。 在值班室里找到他,他神情染着倦意,正在给自己和陈建兴冲咖啡。 陈建兴摘下眼镜,捏着晴明穴也满脸倦容:“你还在研究那几个选择性失忆的病例?” “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弄明白它的病理。”陆湛宁嘴角上倾,笑了笑。 陈建兴大有后生可畏的感慨:“你还记得当年我问你为什么选择神经外科你是怎么回答的吗?” 陆湛宁挑了挑眉。 当初,那个志气凌云的他是这样回答的:“神经外科研究的是人体神经系统和与之相关的附属机构,我觉得从事这种大脑手术的外科很神秘,也很神圣。能够在这项领域学有所成,不是寻常外科所能比拟的。我很喜欢挑战。” 陈建兴一直为有这么一个专业知识水平和技术素质都异常优异的徒弟而感到骄傲。接过他手里的杯子,轻轻碰了下他的肩,笑着说:“你小子,神外都还没出师就开始越俎代庖了,怎么,你认为你已经在神外挑战成功了?” 陆湛宁也笑:“我随时接受任何挑战。” 两人一来一回轻快地聊着,安拾锦看着陆湛宁脸上的笑容,从最初的惊奇渐渐恢复到平静,慢慢走近了些,在陆湛宁身旁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陆湛宁皱了下眉,不知为何,那股不适感又冒了出来。他往空气中扫了一眼,整个值班室只有他和陈建兴两个人,哪里会来其他人的影子?微低下头揉了揉太阳穴,他想,大概是神经过度紧张了。 陈建兴见状,问:“累了吧,你到那边床上去睡会吧。” 值班室里有一张单人床,陆湛宁想都没想,说:“不用,您去睡会吧,我想看会书。” “你啊!”见他把书都摊开了,陈建兴无奈:“那我先睡一觉,有急诊你再叫我。” “好。” 陈建兴拉上了帘子,小隔间里很快传来了粗重的呼吸声。 陆湛宁喝了口咖啡,翻书页的声音很轻,就像他此刻的表情一样,清浅、安静。 她的好朋友是个热爱学习的好医生,安拾锦无声笑了。她起身坐到桌子对面,托着下颌静静地看着他。她不记得摇光的模样,但她想,陆湛宁都长得这么好看,相由心生,摇光也一定生得很俊俏。她不记得摇光的声音,但她想,陆湛宁都有一副清朗的嗓音,同样相由心生,摇光也一定声线温润。 陆湛宁抬起头看向前方,依然什么都没有,可他就是觉得好像多出了什么。看来的确是累了。他将书阖上放到一边,趴在桌上打算睡一会。 呀!好朋友要睡觉了!安拾锦有一股唱摇篮曲的冲动。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她悄悄凑到他跟前,伸出食指,隔着空气在陆湛宁枕在外面的侧脸上方描摹,从线条流畅的轮廓,到各有特色的五官,她像是在完成一幅素描,一笔一划地勾勒,专心致志。 耶?陆湛宁猛然睁开了眼,安拾锦吓得心肝乱颤,手僵着不敢乱动。 他深邃的眸光笔直地射向她,像是要把她吸进去似的,让她有种被发现的错觉。他敛着眉,不知道在纠结什么。安拾锦特别想把手触到他的眉间,将那道折痕抚平。好朋友,你干嘛老皱眉呢,你又不是老头子。 须臾,陆湛宁又再次阖上了眼。安拾锦拍拍砰砰乱跳的小胸脯,连忙收回手坐了回去。她趴在他的对面,和他保持一个偏头的方向,轻轻闭上了眼睛。 好朋友,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把我卡得半死,但是写完后我好想抱着拾锦啃一口,萌得我心都化了好咩! 好想看拾锦突然去抱小陆医生的粗大腿,大声喊:医生,我们做好朋友吧!陆医生究竟是怎样一个囧死的反应! 第35章chapter35 由于情绪饱满,安拾锦一夜无梦。她醒来的时候,对面的帘子已经敞开,窗外依然沉浸在一片墨色中,原本在值班室里的两个人却都不见了踪影。 她使用追踪术一找,得知陈建兴和陆湛宁此刻都在急诊科。 虽然已经转正,但是由于资历尚浅,陆湛宁暂时只是给陈建兴当个副手,偶尔陈建兴想要给他机会锻炼,也会让他主刀,但是前提是,那名病患的手术难度小,不会担任何风险。尽管如此,对于陆湛宁来说,无论骨头难不难啃,他的关注点都不在这上面。 陈建兴过去以为他这个徒弟志得意满,有不断往上攀登的鸿鹄之志,但是后来才逐渐认识到,如果真的不甘于平庸,以他的自身条件又怎么会安于呆在不算拔尖的c大读医科?其实他什么都不在乎,通过这些年的了解,陈建兴早已看得通透,这孩子每一步都迈得脚踏实地,不妄求,不索取,只做自己该做的,喜欢做的。 安拾锦躲在宽敞的角落里看陆湛宁给一个大半夜与人斗殴导致自己头破血流的年轻人处理伤口。这男人岁数不大,看起来却是凶神恶煞的,上唇留着一撮乱七八糟的短髭,嘴里叼着一根烟,斜斜地咬在齿间,燃烧的那头直指着陆湛宁微低下的脸。 陆湛宁鼻尖微耸,手中动作停下,再次劝阻:“医院里禁止吸烟。” 男人吊着两只眼睛一副无赖相:“那又怎样?” “把烟熄灭。”他的语气很淡,听不出任何情绪。但是凭着安拾锦的惊人视力,尽管隔着一大段距离,她也还是能观察到他轻微的变化。 好朋友生气了,他的眼睛正在放冷箭。 男人深吸了一口烟,夹着烟头离开嘴边,坐着的身体故意往前一伸,对着陆湛宁坏笑着呼出了一团呛人的烟雾。 “老子偏不。”他坐回去,颐指气使道:“继续啊,老子这伤口还疼着呢!” 安拾锦在角落里看不下去了,她握了握拳头,这小子皮痒吧,敢在她的眼皮底下欺负人!她蹭蹭两步跑了上去,对着那家伙翘着的二郎腿嘎嘣踢了一脚,你给我老实点! “……哪个王八羔子踢老子?”男人龇牙咧嘴地跳了起来,急诊室里没人理他,陈建兴走上前低声问陆湛宁:“应付得了吗?” “没事,交给我就好。”他依然不温不火。 那男人头上的伤口还红彤彤地淌着血,本来就看着邋遢,发起疯来更显得面目可憎了。安拾锦看他那嚣张样,挥了挥拳头,真想不顾后果地迎面捶上去。 没人应声,他更加脾气暴躁,一扭头就揪上了陆湛宁胸前的衣襟,抬起下巴,圆睁着俩绿豆眼口气蛮横:“是不是你啊?你说是不是?” 嘿!安拾锦这下真的生气了,这家伙属螺丝钉的欠拧是吧?当她不存在啊?哦……对,在他们眼里,她的确不存在…… 她愣了愣神,再抬起眼来,却看见先前还受制于人的陆湛宁一下子成了稳占上风的一方。她只看到他一个利落地错身,就稳稳地立在了对方的身后,男人的左手腕被他用小擒拿手的招式轻松地扣在了背部。 不单单是安拾锦惊呆了,就连原本还一副大爷样的家伙也随之装起了孙子:“哎,大夫,咱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嘛!” “还吸烟吗?” “不吸了不吸了!”夹在右手上的烟头被他手一挥扔在了地上。 陆湛宁松开他,迈出一步,鞋尖敲了敲地面,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打算把它留我们这儿?” 男人甩了甩臂,活动着手腕,戒备地看着他。陆湛宁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咽了口气,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将地上的烟头用脚碾灭了,拾起来后没找着垃圾桶,左看看右看看,最后随手装进了上衣口袋里。 他做完这番动作后,像是突然有了底气似的,大声指着自己的头说:“还包不包扎啊?” 陈建兴和一旁的小护士闷头憋着笑,陆湛宁淡定地回他:“继续给你消毒,坐好了。” 接下来一切进行得都很顺利,安拾锦没有再退回到角落里,她就站在陆湛宁旁边,看他拿碘伏棉球消毒伤口,看他覆盖无菌纱布粘贴胶布,每个看似简单但又小心谨慎的步骤,她都看得认真仔细。 她的好朋友会点拳脚功夫,对待不老实的病人,该温柔的时候还是很温柔的。 她在这儿大喇喇地观看着,身旁的陆湛宁却心绪有些微微不宁。他总觉得旁边有个人在盯着自己,这种感觉实在太诡异,竟然无休无止地缠绕了他整整一晚。 终于值完了夜班,陆湛宁交完班后已经是上午八点多了。安拾锦一路跟着他来到地下停车场,看见他打开其中一辆白色轿车的车门坐进驾驶室,她的下巴啪嗒一下就掉了。在她的记忆里,陆湛宁明明是没有车的……她是不是应该恭喜他,也成功晋升为有车一族啦? 引擎发动,车子驶出停车区域往出口的方向行进。安拾锦快速小跑跟上去,车窗闭得死紧,根本找不到豁口钻入,她着急地直跺脚,难道真要变成鸟人在车顶上空飞旋? 等等,车顶? 想到这里,安拾锦晶灿灿的眸子倏地亮了。她一脚踩上车身,借力横着跳上了车顶。盘腿坐在正中央,她忍不住拍着手感叹自己实在是太聪明了! 与此同时,陆湛宁抬眸扫了眼上方,他刚刚似乎听到了重物的砸落声?之前是幻觉,现在又变成了幻听?他自嘲地倾倾嘴角,将完全不科学的想法抛之到脑后。 经过停车场出口的时候,尽管安拾锦知道自己绝对不会悲剧地卡在那里,但她还是下意识地身体往后弯了下腰。 直起身重新坐好后,她处在移动的高处,向着晨光,迎着冷风,默默闭了闭眼。 新的一天从下夜班后重新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情绪始终提不上来,不是很想码字,再加上写医院里的事本身就卡,所以直到现在才码出2000字来。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叹气,我喜欢的一个作者车祸去世了。又是车祸,我最怕的就是这个词,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好像从里到外都笼罩着阴霾。大家出门一定要小心谨慎,好好爱自己和家人,生命实在是太脆弱了。 第36章 陆湛宁驾驶的车速适中,周围车来车往,他有条不紊地稳步行进。 阳光不是很强,料峭的风拂在面上,皮肤冰凉如冬水。安拾锦额前的头发丝被狠狠吹了起来,乱七八糟地打在脸上。冷风不断涌来,她的眼睛连睁开都费力,一直半眯着。虽然她感觉不到冷,但是这种好像随时会被刮倒的猛烈攻势着实让她有些招架不住。手伸到后面去,把外套的帽子往前一兜,再把围巾解下来绕着脖子裹了两圈,这下整个脑袋都被紧紧罩住了,只露出两只眯成一条细缝的小眼睛。 她把手抄在兜里,索性闭上了眼,往前弯着腰,低下头补眠。还真的是有点困了,中途睡的那一觉没起到任何作用,一旦升起了瞌睡的念头,哈欠就紧跟着打了个没完。 安拾锦就这样昏昏沉沉地睡着了,身下的车子依然在匀速行驶,她飘飘忽忽地随着车子的转弯而歪倒到一边,继续往下倒、倒、倒,眼看就要掉下去了,车子在这时恢复直线路径,她刷地一下又坐正了。 过了一会,车驶进了一处居民小区,安拾锦再次上演了一番惊险的倾倒动作。车道连接小区地库的那段路是一个往下的斜坡,坡度不算小,她顺着车顶往下滑、滑、滑……在挡风玻璃的正上方边缘处猝然停了下来,身子往前晃了晃,还是没有醒。 直到……啪嗒响起了一道重重的关门声,她一直垂着的脑袋被惊扰得动了一下,惺忪的睡眼缓缓睁开,四下望了望,见不远处的某个背影快要消失在拐角,她一下子彻底清醒了过来。 车盖就在眼皮底下,她拽掉头上的帽子,抓了抓脑袋,将盘曲得有些僵麻的腿伸直,顺着车窗刺溜滑了下来。 三步并作两步跑出了地库,好不容易追上陆湛宁的脚步,走在他旁边将周围的景物歪头打量了一圈。 呃,好像有点印象,又好像完全陌生。 直到走近了一栋公寓楼,安拾锦这才迟钝地想起来,她的确来过这里,上次她喝醉酒的第二天是自己一个人从陆湛宁家里走出来的。 记忆的船桨忽然卡在那天,就不得不重新面对他所强调过的强吻事件。安拾锦背过身,突然面对着陆湛宁倒退着走路。她的视线逡巡在陆湛宁那张看似挺薄但实际上又十分均匀的两瓣唇上,那里红润润的,居然被她亲过?! 心里的惊悚一冒出来,鸡皮疙瘩都悉数抖落而出。安拾锦有点呆,如果算作友谊之吻合适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就算是男闺蜜,两个人之间也是要保持分寸的。要是逾矩接了吻,那还叫什么闺蜜,那分明叫做备胎!更何况她和小陆医生现在连朋友都不是,她又强行吻过人家,她在他眼里一定好感全无了吧? 安拾锦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正要转过身来恢复正常走路,脚后跟不知道磕到了什么,膝盖一曲,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仰,一屁股摔在了台阶上。掌心蹭了地,由于冲击力实在过猛,拇指下面那块皮肤火辣辣地疼。 她扭头看着陆湛宁不闻不问地径直上了台阶进入公寓大厅,突然生出了一股小小的委屈。好在这种坏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她拍拍手站起来,在电梯阖上的几秒钟嗖地窜了进去。 电梯四面反光,她扭着身查看背后的衣服有没有磕破,再顺便拍了拍沾上的灰。陆湛宁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她看了他两眼,心里悄然打起了退堂鼓。 人类有句俗语——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心急地想要了解她的好朋友,吃的却是一块冻豆腐。 安拾锦想不明白,为什么好朋友离开人群后,冷冰冰的一点人气都没有呢? 电梯门开了,陆湛宁率先走了出去。沿着走廊一直走,前方的一扇公寓门却在此刻从里面打开了。 梧夕满面春风地走出来,正要说话,在看见陆湛宁身后的安拾锦后挑了下眉,到嘴边的话也随之自行打住了。 陆湛宁冷冷地瞅他一眼,从他身前走过,停在自己家门口掏出了钥匙。 安拾锦也看了梧夕一眼,效仿陆湛宁决定无视他。经过他身边时,胳膊却不期然地被他扯住了。他拉着她迅速退回到公寓门内,那扇铁制的防盗门哐当一声将她从陆湛宁的世界隔绝开来。 “别拉拉扯扯的,我跟你不熟!”安拾锦没好气地甩开他,叉着腰满肚子不高兴。这下好了,她要怎么进到小陆医生家里去! 梧夕轻笑一声,抱臂靠在门边,上下打量她:“你想起来没?” 她已经听腻了这种问话,眼下再看见对面那人顶着一张宋光吟的脸,态度更加恶劣:“想起来什么,想起你其实男生女相?” “……” 诡异的气氛流窜在两人之间,梧夕脸都绿了,安拾锦却毫无所觉。她摆摆手,转身推开客厅阳台的门,探出身望了望。 哈,小陆医生家的客厅门是敞开着的! 脚尖一点,踩上阳台的护栏,在空中大步一跃,安拾锦稳稳地落在了对面的阳台。她由半蹲着的姿势缓缓直起身,这时,梧夕从屋里走了出来,在她身后出声喊了句:“陆大夫,你们家来客人了!” 安拾锦愣愣地扭过头去瞪他,食指竖在嘴边警告他闭嘴,可结果已经晚了。陆湛宁在厨房听见这道讨厌的声音,撂下手里的东西便出现在了安拾锦眼前,在安拾锦瞠大的目光下,将那道推拉门瞬间关上了。这还不算,他紧接着又拉上了深绿色的门帘,将安拾锦的视线彻彻底底地挡在了外面。 “你太过分了!”安拾锦呆滞了两秒后,握紧拳头冲着梧夕大叫。 梧夕微笑着耸肩,对此并无愧疚之意,显然他就是故意的。与此同时,刚转身迈开步子的陆湛宁突然顿住了。刚才那是……安拾锦的声音?他又是在幻听?还是说,她此刻正在宋光吟家里? 最后,陆湛宁给了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安拾锦就在宋光吟家里,这对小情侣又吵架了。 但愿她不要在隔壁哭得惊天动地。 陆湛宁继续去做他的早餐,另一边的安拾锦却在和梧夕进行眼神厮杀。错了,试图以眼神杀死对方的只有她,梧夕始终言笑晏晏。 “拾锦,你的审美一向有问题。”他掷地有声地说道。 安拾锦听了恍然大悟,原来堂堂的魔尊大人,竟然是个记仇的小人! 她淡定了,以一种无比认真的语气回应他:“别不承认了,你长得就是像女人,我的审美一点问题都没有!” 梧夕手上的青筋暴起。他隐忍着眯了眯眼,语气变得轻飘飘的:“现在你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怕是难了。” 安拾锦歪头哼唧了一声,更加坚定了远离貌美如花型男人的念头。自古红颜多祸水,蓝颜多妖孽! 她从对面的阳台上跳了回来,手触在梧夕胸口将他推开,消除隐身,从他家光明正大地走了出去。 手指伸向门铃的动作被梧夕走近的声音突然打断:“你确定他会让你进去?” 废话,她当然不确定!可她不怕! 一鼓作气地将食指摁了上去。斜睨着眼嫌弃地瞟了眼身旁等着看好戏的某人,像赶苍蝇一样轰他走:“离我远点,别把你身上的晦气传染给我!” 梧夕的脸色刷的一下又沉了下去,他声线紧绷,夹杂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祝-你-好-运!” 人家都昧着真心送祝福了,安拾锦哪好意思再跟他计较:“好了好了,我收到你的祝福了,麻烦你和我保持距离,小陆医生肯定不想看见你……”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门恰巧在这时候打开了。陆湛宁看见门口站着的人是她,表情有些微怔。 他不说话,安拾锦却笑了起来:“小陆医生,我可以进去吗?” 陆湛宁看看她,再看看有意凑上前来的“宋光吟”,直接拒绝:“不可以。” 没想到他如此不留情面,安拾锦不由得一愣。而后,沿着他的目光偏头望了望,不望还好,这一望,火气蹭蹭蹭地窜到了嗓子眼。 “你太过分了!”她激动得口水喷了梧夕一脸。 又是这句话,陆湛宁轻轻皱了皱眉,先前果然是她。 安拾锦噼里啪啦地嘴上发飙:“你说你什么意思?你肚量这么小,你们族人都知道吗?你还有脸吗?你怎么好意思出来混啊?不要以为你顶着别人的脸就可以臭不要脸了,你也不嫌丢人!哦对了,你根本就不是人!你不是人很了不起吗,不要以为你不是人就高人一等了,我告诉你,你再这样下去没人会瞧得起你,我也瞧不起你……” 她不依不饶地继续指责,手指头一直在他眼前挥来挥去,就差没戳他的脊梁骨了。梧夕被她一步步的靠近逼得一路往后倒退,整张脸越来越黑,越来越难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这半年来大家对这篇文的陪伴与守候,烦请在其他地方看此文的亲,有空来我这里给我打个分,你们的鼓励和支持,是我始终前行的最大动力!仍然留在这里的亲,我们手牵手继续往前走,鞠躬!mua~ 第37章 “你够了!”梧夕捉住她的手,低着头面色绷得可怖。安拾锦突然意识到,他是魔尊,他是法力比她强不止十倍的魔尊梧夕! 她识相地合上嘴,挺着腰杆装死。 刚才的话都不是她说的,她一直很安静,一句话都没说过…… 梧夕深吸了口气,极力克制住想要一巴掌拍死她的念头。他往陆湛宁的方向一瞥,低下头在拾锦的耳边用仅有他们两人才可以听见的声音沉沉地说:“这世上除了他,还有谁能受得了你?” 他?安拾锦看向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心里一痛,抬手啪一下就抽了上去,大叫道:“要不是你,他也不会死无全尸!” 梧夕被她这一下打懵了,尽管借用的这具身体不是自己的,但他的元神附在里面,他就是宋光吟,宋光吟就是他,安拾锦竟然敢……打他? 一巴掌抽完后,安拾锦立刻就后悔了,她……她又闯祸了…… 趁着梧夕还未从初次被掌掴的滋味里回过神来,她手忙脚乱地奋力挣扎,用力推开他,像只受惊的小兔子飞快逃奔到陆湛宁身边,揪着他的衣服缩在他背后,只敢探出颗脑袋来,小心谨慎地探查敌情。 陆湛宁本能地眉梢跳了跳,手伸到后面要把她拽出来。奈何她看着瘦弱,力气倒着实不小。背后的衣服被她紧紧攥着,力道大得像是能即刻扒下来。 “……小陆医生。”她躲在他背后小声提要求:“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陆湛宁斜低着头,与她仰起的眼眸蹭一下直直对上,她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你不会见死不救的对不对?你是救死扶伤的医生,你有为人民服务的医德!” “是吗?”陆湛宁被她往自己头上扣的这顶高帽子逗笑了,旋即,他看向沉着脸走过来的“宋光吟”,问她:“你很怕他?” “怕啊,当然怕了。” 她不假思索的回答让陆湛宁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她曾经说过,她不是怕他,而是不喜欢他。于是,他问:“你怕他是因为喜欢他?” “我怎么可能喜欢他?”同样回答得不假思索。 可是这个答案却让陆湛宁甚是不悦:“你不喜欢他,还和他在一起?”他还以为她终于正常了,没想到依然在原地踏步,依然对自己、对感情都不负责任。 安拾锦不明白他的眼神为什么会蓦地冷下来,而这时,梧夕停在了他们跟前,眼神不善地盯着她:“幼稚!你以为什么事都可以由他替你担着吗?拾锦,你有本事躲在他身后,那你让他醒过来啊!” 这番话陆湛宁听不到,他只能看见“宋光吟”满脸的怒意,就像是一头雄狮,金毛竖起,让他背后的小兔子冷不丁地抖了三抖。 他伸手推拒安拾锦,同时往后退了几步,迫使她配合着自己的脚步跨进了门内。随后,他当着“宋光吟”的面,砰地关上门。 梧夕看着眼前这道闭合的门,翻眼自嘲着笑了。什么都忘了还知道护着她!还和以前一个德性!眼里只有他的小拾! “我没有见死不救,现在可以松手了吗?”门阖上后,陆湛宁没有动。他感觉到小兔子还处在受惊的状态,她揪着自己的两只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没完没了了。 过了好一会,他终于觉得背后轻松了许多。安拾锦退开一步,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小陆医生,对不起,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她懊恼地敲头,当着好朋友的面和别人大吵大闹的,肯定特别毁形象吧?可她不知道,她在陆湛宁眼里早就没法谈形象这样一个富有内涵的词了。 “喝水吗?”陆湛宁转身走向开放式厨房,就好像没听见她刚才说的话似的。 安拾锦舔舔嘴巴,一晚上都滴水不沾了,还是喝点吧。于是,她点了点头。 陆湛宁给她倒了杯水,她握着水杯探头探脑地寻找话题:“小陆医生,这既贷房又贷车的,你平时没少死抠吧?” “……” 见她用期盼的眼神等着他开口回答,陆湛宁皱着眉,良久才默了一句:“……还好。” 安拾锦当即眉开眼笑,她找到和好朋友沟通的话题啦,简直是一针见血、一刀毙命、一炮而红啊!安顾城和炮友滚床单之前要是有她一半的语言天赋就好了! “小陆医生,”她狗腿地跑上前,趴在小吧台上看他淘米:“你会做饭?” 陆湛宁动作顿了顿:“……嗯。” “好巧,我也会。虽然我做的不好吃,但是吃不死人的!要不要我帮你?”说着,她就要凑过去帮忙。 “……不用。”如果可以,陆湛宁很想收回之前的于心不忍,毫不客气地把她赶出去。 安拾锦只当他客气,撸起袖子去和他抢:“来来来,我帮你!“ 她把两只手按进盆里,像炒栗子一样不停地划拉着大米。水管开着,大幅度的动作弄得水花四溅。 陆湛宁轻叹口气,侧身推开她,关掉水龙头,将沉浸在水里的筛米盆提了出来。 “米里含有维生素和无机盐,这两样东西很容易溶于水中。要是像你这样使劲搓洗米,米表层的营养就全都丢失了。”他看着安拾锦的小脑袋一点点羞愧地耷拉下去,语气略有些缓和:“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安拾锦抬起头,不解:“什么问题?” “你是正常的女孩子吗?” 呃,这个问题对于她来说有点困难。她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对着好朋友说实话:“……不是。” 陆湛宁笑了,可是和他之前在医院里与陈建兴相处时的笑容比起来,现在的他看起来既凉薄又冷清。 “安拾锦,你成年了吧?” “你不是只问一个问题吗?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那好,我直截了当地奉劝你。”陆湛宁薄薄的眸色里晕着一层不易察觉的无奈,顿了顿,他的声音蓦然冷了八度:“你想谈恋爱,就正儿八经地谈,别拿感情当儿戏,你玩得起,不是每个人都输得起。” 啥?安拾锦愣住了,她眨眨眼,再眨眨眼,发现陆湛宁继续保持着那副冻死人不偿命的神态,她晃晃脑袋,想不明白地伸出掌心打住他:“你等等,我怎么听不明白你的意思?我没有拿感情当儿戏啊,我也没有随便谈恋爱啊?” “你没有随便谈?那我隔壁住着的是谁?你刚才说你不喜欢他,那他现在是你什么,前任吗?”每一句话从他嘴里吐出来都充斥着嘲讽的味道,安拾锦听着刺耳,不高兴地看着他:“小陆医生,你要是再这样对我说话,我就生气了!” 陆湛宁勾了勾唇,没有再说话,转身打开一侧的橱柜,从里面拿出了两个生鸡蛋。仔细清洗了下表壳,放在一边。安拾锦被他无视得彻底,她看着他井然有序地煮上了粥,再看着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单人沙发上,倾身打开了茶几上的笔电…… 她就那样傻愣愣地站在一边一直看着,直到听到自己实在憋不住的声音:“小陆医生,你是在生我气吗?我还没有对你发火,你倒是总是指责我的不是,好像我罪大恶极似的。你刚才说的话,我好像听明白了一点,又好像全都听不懂。你是问我和梧……宋、宋光吟的关系吗?我和他现在已经不是男女朋友了,连朋友都算不上,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过程太长了,我根本说不清楚,就算说清楚了,你也不会信。反正啦,我的确有点怕他就是了,他比我厉害,我打不过他的……” 也不知道听到第几句的时候陆湛宁从屏幕上抬起头来,他看着手扶在沙发背上的小姑娘,她低着头,自言自语地说着,也不管他有没有在听,饱满的额头露在外面,眉头轻轻蹙着,像是遭遇了很多烦心事,但很快又自动抚平。他静默着不做声,心里却渐渐有了回应。 你在生我气吗?——我为什么要生你气? 我还没有对你发火,你倒是总是指责我的不是,好像我罪大恶极似的。——你哪里像个正常的女孩?自己不也承认不正常了吗? 你刚才说的话,我好像听明白了一点,又好像全都听不懂。——笨。 我和他现在已经不是男女朋友了,连朋友都算不上。——哦。 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过程太长了,我根本说不清楚,就算说清楚了,你也不会信。——你什么也不说,我就会信了吗? 我的确有点怕他就是了,他比我厉害,我打不过他。——他打过你? …… 陆湛宁皱着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心情慢慢往下沉。 这时候,安拾锦突然意识到一个重大失误,深刻反省道:“呀!我为什么躲你后面,你也打不过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二鞠躬! 第38章 其实她的意思是——梧夕法力高强,你一个普通人更不是他的对手了,我怎么能拉你下水呢! 而这话到了陆湛宁耳里就瞬间变了味——我怎么那么笨啊,你这么弱,怎么可能救得了我?! 陆湛宁的眼神突然变得如刀片一般锋利。安拾锦缩了缩脑袋,闭上了嘴, 等粥熬好了,陆湛宁盛好一碗放在流理台,转身去拿筷子,背后安拾锦的声音欢快地响了起来:“谢谢。” 他回过头,看见安拾锦端着碗边吹着气边往嘴里送,眉毛不禁抖了抖。 太烫了,安拾锦把碗放下,手伸长,对着他笑:“谢谢。” 陆湛宁看了眼手里的筷子,眉毛又抖了抖,最后还是将筷子递了过去。 “我记得你还煮了鸡蛋。”安拾锦眼巴巴地瞅着他:“一人一个刚刚好。” “……”这是不是就是得寸进尺?陆湛宁忍着想要赶她出门的冲动,把鸡蛋从粥里捞出来,放在了事先准备好的冷水里。 安拾锦的确是饿了,她美美地喝着陆湛宁煮的粥,夹着碟子上的咸菜,再啃一口热乎乎的鸡蛋,最后,看一看身边的好朋友,心里头无比满足。 吃饱喝足,她看着陆湛宁挽袖洗碗,呵呵地笑着:“小陆医生,你觉不觉得自己很贤惠啊?” “……”陆湛宁沉默了片刻,抬眸问她:“你是不是该走了?” 安拾锦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才十点钟,还早。”紧接着,还没等陆湛宁说话,她期待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做午饭?” “……”陆湛宁忽然想到了一个词——引狼入室。 她抓抓脑袋:“我不是说我又饿了,我的意思是,你要是饿了,不用管我,什么时候做午饭都行。” “……我不饿。”刚吃饱怎么可能会饿? 陆湛宁把碗筷洗干净后拿干抹布擦干,收进了碗柜。他洗了下手,又听见安拾锦问:“那你困不困?困了就去卧室睡觉吧,我给你看家。” “……”他闭了闭眼,转身面向她,一字一顿地说:“我不饿,也不困,现在请你离开我家,立刻,马上。” 安拾锦没有动,她依然嘴角挂笑:“我不走,我要和你做好朋友。” “……好朋友?”陆湛宁承认自己脑子有点懵,他无法从安拾锦的角度去理解这个好朋友的定义和目的。 安拾锦大力点头:“我要和你做好朋友,最好最好的朋友。” 那么,什么是最好的朋友呢? 陆湛宁听她继续说:“你就像是我的一只手,跟在我后面擦屁股。我要继续和你做这样的好朋友。” 她的意思是,摇光就是她过去的一只手,她希望他也可以那样真心诚意地待她,不怕她麻烦,不嫌她多事。 然而,“继续”这个表示延长下去的副词并没有引起陆湛宁的关注,他揉了揉额角:“我拒绝和你做朋友,请你离开。” 安拾锦表示受伤了:“我能知道原因吗?” 陆湛宁看着她,淡淡地开口:“你只知道要求我为你做什么,那你自己呢,你能为我做什么?好朋友是相互付出,我不需要一个自私的朋友。” 听了这话,安拾锦心情立刻好转,她跳上前往他肩膀上重重一拍,似乎只有力道大一点才能表现出自己的态度有多郑重,陆湛宁无声受着,恍惚以为自己的半边肩膀要塌了。 可是安拾锦接下来的话却似是有起死回生的效果般,让他塌下去的肩一点一点地耸动了起来。 “你傻呀,我当然是像你喜欢我一样喜欢你啊!” 陆湛宁不得不承认,她这句没羞没臊的话,让他在那一瞬间为之动容。 ** 安拾锦刚迈入安家的大门就敏锐地察觉到气氛有些怪异。直到听见欢快的交谈声,这才隐隐猜出了点什么。 果然,家里突然多了一位面容清丽的年轻女人。同豪爽明艳的陈安悦比起来,眼前这位笑容得体,温婉动人,更像是个落落大方的大家闺秀。 陈安悦看见安拾锦回来了,跑上前拉着她作介绍:“那是我姐陈安然,小拾,快叫姐姐!” 陈安然微笑着和她打招呼,安拾锦点了点头,回以一笑,但那声“姐姐”却怎么也喊不出口。 额头被陈安悦弹了一下:“你怎么见谁都不喊啊!” 安老太太替安拾锦说好话:“谁说的!小拾看见哪个爷爷奶奶叔叔阿姨没叫过人啊?” 陈安悦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奶奶,您见她什么时候喊过哥哥姐姐?” “这说明你们啊,没能做出哥哥姐姐的榜样,咱们小拾不愿意和你们相提并论!” “奶奶,您好偏心!”陈安悦大叫着喊委屈。 安拾锦乐开了花,喜滋滋地臭美:“奶奶就是疼我,你羡慕不来的!” “切!小人得志!” 老太太看着斗着嘴的两个孙女,笑得连褶子都灿烂了。 谁也没有注意到,陈安然低垂的眸光里一闪而过的失落与不甘。十年了,她终于被舅舅接回了国。可她从下飞机到现在,连安湄的面都没见到。她一个人在遥远的大洋彼岸过着有父亲等于没父亲的生活,而她的亲妹妹却满打满地享受着亲人的疼爱和呵护,就连自幼丧父的小表妹都被奶奶捧在心尖上疼,只有她,尽管人回来了,可毕竟不是在他们身边长大,谁会真正在意她关心她?始终是隔着那么一层,她知道的。 安湄晚上回来看见陈安然后有些微的不自在,还是陈安然主动亲热地挽上她的胳膊,她才渐渐进入了角色。大概连她自己都不曾发现,得知这个久未谋面的女儿回来了,她自己有多紧张。从未尽到过做母亲的责任和义务,她除了尴尬,更多的是一种恐惧。究竟是什么样的恐惧,连她自己都说不上来。 安家给陈安然提前收拾出了房间,陈安悦兴高采烈地和她挤在一张床上聊天。 陈安然问她:“有男朋友了吗?” “姐,你怎么哪壶不提提哪壶啊?” “你都21了,这不算是敏感话题吧?” 陈安悦缩在被子里瘪起嘴:“反正你别问了就是,我还小呢!” “哦,你还小,那是谁高考后随便和小男生开房,事后又哭着给我打电话的?” “姐!”陈安悦脑子里倏地窜过一道名曰“往事不堪回首”的电流,想起那个杀千刀的徐廉,她顿时暴躁得想要冲到安拾锦卧室里把她那吊起来暴打一顿! 咦?她为什么想要打她? 哦对,她彻夜不归的原因还没坦白从宽呢! 而在这时,也同样躺在床上的安拾锦正在撰写一条友谊万岁的短信。 ——小陆医生,今天是我们新友谊开始的第一天。我知道你还没同意和我做朋友,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有一方认定了这份感情,那它就是值得纪念和珍惜的!为我们矢志不渝的友情干杯,回头我唱《友谊地久天长》给你听,先给我几天练练嗓。晚安,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虽然陆湛宁后来没有接受也没有再拒绝,但是安拾锦还是很知足的,至少她没有真的被赶出去。小陆医生还没有答应和她做朋友是因为他不了解她,就像她之前也不了解他一样,他们对彼此都有成见。日久见人心,她以后要多和好朋友亲近,创造足够的交流机会。 那一头的陆湛宁收到这条直白的短信后,嘴角轻轻上扬,心里倒是有点哭笑不得。 小陆医生,今天是我们新友谊开始的第一天。——新友谊? 我知道你还没同意和我做朋友,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知道还这么啰嗦。 只要有一方认定了这份感情,那它就是值得纪念和珍惜的!——这份……感情? 为我们矢志不渝的友情干杯。——你还真干了一杯……水? 回头我唱《友谊地久天长》给你听,先给我几天练练嗓。——别,你嗓门已经够大了。 晚安,我最好最好的朋友。——最好最好的? 陆湛宁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描述此刻的心情,安拾锦呆,直来直往,还有点一根筋,他被她折磨得不轻,但隐隐地却又感到不可置信,这世上真有这么不通晓人情世故的女孩子吗,像个小白痴一样,不管不顾地只跟着自己的感觉走? 他岂止是惊奇,他竟然还产生了一丝……期待。期待这个总是不按常理出牌的安拾锦不是刻意装出来的特立独行,期待这个总是让他觉得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的安拾锦是真的容忍度异于常人。 思忖了许久,他在手机屏幕上输入了一行回复——为什么要坚持和我做朋友? 很快,答案便发了过来——因为命中注定。你相信命吗?我原本不信。不过,你是我的好朋友真的是一件命中注定的事,不管你信不信,你就是我的好朋友。 这个答案无疑是有些牵强和固执的,但陆湛宁却笑了笑,这回倒是没再做过多考虑,直接对她说——怎样的好朋友,证明给我看。 作者有话要说:三鞠躬! 第39章 证明,明其伪也。即,根据确实的材料判明真实性。 怎样证明一段友情的真实性呢?安拾锦在临近开学的几天,做了一件让整个安家人都大费不解的事。 除了雷打不动地给安澜送爱心便当,她还请求张婶儿另外准备了一份友情便当。安澜每每在休息室里看见自己女儿笑得跟个店小二似的招呼陆湛宁吃饭,她都会以一种被震惊到的眼光去认真打量她。对此,安拾锦毫无所觉。 鉴于在陆湛宁家里吃过两次早饭,而恰巧每顿都会有白煮蛋,安拾锦给陆湛宁备好的便当里,一颗光泽剔透的剥壳鸡蛋成了必备餐品。 科室里的医生护士们也都对安拾锦过度的殷勤深感好奇,陆湛宁平时的气场太强,除了陈建兴,没人敢去拔老虎须,所有人都一副八卦的妇女脸看着安拾锦。 一位医生道:“小拾,怎么突然对陆医生这么好啊?” 另一位护士道:“是啊是啊,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他们在追问的时候,安澜也在紧紧盯着安拾锦的面部表情。 安拾锦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们都看出来我对他有企图啦?”她搓搓手,笑眯眯地看着安静用餐的陆湛宁:“你看见了吧,大家都看出我对你的真心了,他们都可以给我作证。” 这下,休息室里的医生护士们沸腾了,陈建兴压着嗓子笑安澜:“女大不中留咯。” 安澜嘴唇发白,一时间心里面五味杂陈。 哄笑声中,陆湛宁抬眸,深邃的眼神从安拾锦巧笑嫣然的脸上快速一瞥,那无奈的目光里分明写着三个字——“你傻吗?” 安拾锦不觉,手啪一下拍在他坐着的肩膀上:“给句痛快话啊……” 有人在旁边起哄,安澜指尖微颤,正要把手里的碗筷摔向面前的茶几,安拾锦在那头用力一跺脚:“你到底答不答应和我做好朋友啊?” ……好朋友? 安澜的动作一顿,所有人的目光都呆滞了数秒。 陈建兴第一个反应过来,笑道:“小拾,敢情你给小陆送饭,是为了和他做朋友?” 安拾锦眨眨眼:“……要不然呢?” 众人抽着嘴角,陈建兴摆摆手,大笑:“没事没事,做朋友也挺好!” 安澜心中的大石缓缓落下,她看着自己这个做事没轻没重的女儿,顿感头疼。 陆湛宁又瞟了眼对眼前的状况摸不着头脑的安拾锦,眸光深处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笑意。看来,她是真傻。 安澜晚上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安拾锦的房间找她聊天。 一推开门,看见乐乐摇着尾巴趴在地板上伸懒腰,吉安歪着脑袋梳理羽毛,而安拾锦,晃荡着俩腿在床上……打滚。 安澜叹了口气:“小拾。” 安拾锦一骨碌坐起来,穿着件珊瑚绒的粉色睡衣,顶着一个蓬松的鸡窝头。 乐乐向吉安吐槽:“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我居然跟着一个这样的主人。” 吉安想了想,问:“我听说你以前的主人是个250斤的大胖子,果然小胖子和大胖子在一起才能找到心理平衡吗?” “……”乐乐听了这话当即炸毛,圆睁着眼睛从嗓子里发出愤怒的咆哮,吓得吉安一哆嗦,脚下一软从桌子边缘摔了下来。 安澜听到那边的动静,皱了皱眉:“把它俩放在房间里养,你不嫌吵?” 安拾锦坐在床上摇头:“还好。”说着,偷偷瞪了两个小家伙一眼,隔空传音过去:“安静点儿。” 乐乐拿胖嘟嘟的前腿踢了脚躺倒装死的吉安,收到安拾锦的警告后,扭头哼了一声:“小爷不跟你这只蠢鸟一般见识!” 那边终于安静了,安澜拉开电脑桌前的椅子坐下,转了个方向面对着床上的安拾锦,状似不经意地问:“你陈叔叔觉得你和小陆两个人挺合适的,如果你想要找男朋友的话,不妨考虑一下他。妈妈想问问你的意思,你觉得小陆这人怎么样?” 安拾锦下巴要掉了:“我和他怎么可能合适?” 她的反应有些大,安澜舒了一口气:“那你现在还想谈恋爱吗?这次,妈妈帮你挑。” 安拾锦琢磨了一下,她的有缘人还没找到,莫尤倘若知道她因为宋光吟的死而在寻找有缘人的这件事上生出了抵触情绪,他怕是会被气煞。 那就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好了,反正他还在闭关恢复元气,没人催她,奶奶和摇光又都在这里,她暂时不急着回灵犀谷。 她赶紧拒绝:“不用了,我不想谈恋爱。” 安澜以为她还沉浸在上一段恋情里,走上去坐在床边摸着她的头,问:“还没忘掉那个叫宋光吟的男孩子吗?” 安拾锦眼神一木,摸着胸口说:“他永远活在我心里。” 安澜又叹了口气,从安拾锦的房间出来后,她去找叶知秋商量对策,如果安拾锦一直陷在那段感情里出不来,她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叶知秋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让安拾锦多和异性结交,在不断的接触中发现其他人身上的闪光点,重新获得对爱情的向往和追求。 安澜问:“往哪儿去结交?” 叶知秋笑:“这事就交给我吧。” 开学后,陈安悦和安拾锦又搬回了寝室。陈安悦继续和另外两个女生井水不犯河水,安拾锦夹在中间谁也不得罪,和上学期一样,对谁都笑脸相迎。 c大是医科大学,就算走在路上看见一个女生背着尸体都不足为奇。不过,安拾锦没见过就是了。 说来也怪,陈安悦在国内读的医科,陈安然在国外也学的医。安拾锦百思不得其解,她当初之所以报考c大,不也是遵从本尊生前的意愿吗?她想不明白,安家的姑娘们怎么都对医学感兴趣? 某日,她抱着本免疫学抓耳挠腮地背,一旁的陈安悦却嗑着瓜子聚精会神地看搞笑综艺节目。 屋内夸张的笑声太过恐怖,安拾锦愤愤不平地指责:“陈安悦,你四年大学下来脑子里统共能装下多少货?你自己理理,有哪些能算得上真材实料?” 陈安悦已经大三了,读的是五年制的麻醉学专业。她听得出来安拾锦是在批评她不爱学习不爱看书,咳了一声清清嗓子道:“现在的大学毕业生又有多少是在从事他们本专业的工作的?你以为我喜欢学医啊?我可没打算将来真去医院里工作。” 安拾锦对此大为费解:“你自己选择的志愿你却不喜欢?” 陈安悦托着下颌唉声叹气:“是我妈的选择啦,是她希望我学医当个医生的。” “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因为……”陈安悦难以启齿,懊恼地扫她一眼:“你别问了,我妈有毛病。” 安拾锦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使用过读心术了,她按捺下冲动,将头低了下去继续啃书。不说就不说吧,谁心里还没几件难以启齿的事?她能理解! 眼瞅着又到了周末,周五晚上,她给陆湛宁发了条短信。 ——你明天有空吗?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过周末? 他没回,安拾锦捧着手机等啊等,直到最后没撑住睡了过去。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手心里还握着手机,她赶紧点亮查看,陆湛宁是在凌晨三点多发来的回复。 ——没空。 她咬唇想了想,这个点给她回短信,那么,他应该是在值夜班吧?值完夜班后要回家休息,的确没空。 往兜里装上足够的钱,坐公交大概二十分钟的车程,她先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些水果和蔬菜,看到熟食区的烤鸡才七块多钱一只,顿时馋得咽起了口水。 这么便宜,就算她买两只,好朋友也不会说她乱花钱吧? 然后她又推着手推车跑到了零食区,看到想吃的就往里扔,最后到收银台一结算,悲催地发现自己又要做一回大力水手了! 沿着记忆中的路摸到陆湛宁所在的公寓楼,她才从电梯里走出来,梧夕就跟产生了心电感应似的正守在走道里等候她出现。 “无事献殷勤。”他看着她手里的购物袋,低低地下了句总结。 安拾锦看见他后瑟缩了一下,顿住脚,不敢再上前。 “我那天不是故意打你的。”她慌忙解释。 “我知道,你是有意的。” “不是不是,我既不是故意的也不是有意的。要不这样吧……”她鼓起勇气走到梧夕面前,放下手里的东西,把头伸过去,闭上眼睛:“我让你打回来,只准打一下!” 她皱着眉头等啊等,小脸纠结得像个鼓鼓的包子,凑上前的脸在梧夕面前保持不动,梧夕捏了捏拳头,的确很想一巴掌抽上去。可他吸了口气,最终还是忍住了。 “我不打你。” 耶?安拾锦惊喜地张开眼:“真的?你不记仇了?” “记仇”两个字让梧夕脸上的青筋瞬间又蹦了出来。他半眯着宋光吟那双清澈的眼睛,波光冷冷,冻得安拾锦一哆嗦。 平静了一会,在安拾锦无辜的眼神下,梧夕缓缓提出了他的要求:“你帮我缓和我跟陆大夫之间的关系,你打我的事就算一笔勾销。” 安拾锦想了想,又把头伸了过去:“那你还是打我吧。” 梧夕:“……” 他微低着头看看安拾锦纤细的脖子,犹豫着要不要把她当场掐死。 作者有话要说:乃送我2分,我送乃看文积分哦~ 超过25字就有积分送啦~字数越多,积分越多~快来嘛~ 据说每个月可以送出200积分,我守在坑里孤单得没得送,哎 第40章 面对突发危险,安拾锦的逃生意识异常敏锐。她快速拎起大包东西逃离危险源,奔到陆湛宁家门外拼命摁门铃。 梧夕紧绷的声线追随过来,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她背后:“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你离他越远越好。” 安拾锦缩着脖子扭头看他,不明所以地问:“为什么?”还没等梧夕回答,她快速蹦出一句:“哦,你嫉妒我!” 梧夕脸色铁青,手伸了过去,吓得安拾锦刺溜蹲□,仰着脑袋警惕地往后缩。门开了,后方没了支撑,她啪嗒仰面倒了下去,胳膊肘撑在地上,陆湛宁那张冷冰冰的脸陡然映入眼帘。 “你要打她?”陆湛宁看看“宋光吟”怒火冲天的模样,再看看安拾锦狼狈地倒在自己脚下,低沉的声音仿佛浇过一遍冰水。 梧夕压下心头火,直直与陆湛宁责备的目光对上:“我若真打了她,你会和我翻脸吗?” 陆湛宁冷笑:“我跟你的关系好像没好到需要翻脸这种程度吧?”他弯下腰,手握住安拾锦的胳膊,把她拎了起来。 安拾锦眼睁睁看着梧夕的脸色变了又变,到最后都有些同情他了,许多问题在她脑子里像滚了锅一样翻腾,他好像特别在意和小陆医生的关系,不断地容忍一个人类轻视自己厌恶自己,还时不时地表现出对她的嫉妒……嗯,种种迹象表明,梧夕极有可能对摇光有着不一般的情感!莫非,他喜欢他? 安拾锦被自己的大胆猜测惊呆了,她吞了吞口水,一脸怜悯地看着对面那位满脸怨念的“痴情汉”,深深感动了一把。虽然她不赞同他的这份畸恋,但是她决定了,她要以德报怨,帮帮梧夕! 在对峙的紧张气氛中,安拾锦揪着陆湛宁的袖口软下了嗓音:“那个,小陆医生,他没有要打我,他只是想帮我拎东西,我们俩拉拉扯扯,我就摔倒了。” 陆湛宁眸色一深:“早上没吃饭吗?” “……”安拾锦眨眨眼,这跟她有没有吃早饭有啥关系? 梧夕凉凉的心念在她耳边响起:“他在讽刺你,没吃饱所以才没力气。拾锦,看来你力气大是公认的。” 安拾锦瞪他一眼,果然小气吧啦的人就不能指望他知道感恩! 两人无声在陆湛宁眼皮底下眼神对望,既然连受害人都替暴力犯洗脱罪名,陆湛宁没有闲工夫再搀和进他俩的私人恩怨。他低头看了眼安拾锦:“如果没事我要关门了。” “哎,不要啊!”安拾锦连忙把洒落在地上的零食捡进袋子里,一股脑地递到他跟前:“我是来陪你的!” 陪我? 活了这么些年,这个简单的“陪”字宛如一道陡然拉开的拔丝,黏在他的心尖上,腻腻的甜,促使他胸口不适应地快速跳了几下。 安拾锦还嫌他不够镇定,继续放出她的软化攻势:“没错,我们是好朋友,好朋友就应该相亲相爱不是吗?” 等了半天也不见他有反应,安拾锦回头看着梧夕,给他使了个眼色:“你不是会翻译吗?来,再翻译一个。” 梧夕挑眉:“你以为他的心思我能读吗?” “你也不过如此!” “……这句话同样送给你!” 两人如同针尖对麦芒,原本谁也不肯退让,但是梧夕突然一个冰冷的眼神便让安拾锦霎时败下阵来。小不忍则乱大谋,她一向不敢拿鸡蛋碰石头。 羽绒服的帽子被人从身后一拉,她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扯进了陆湛宁的家里,紧接着,一阵风声过耳,房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安拾锦在心里默默替梧夕点蜡,让他嫉妒去吧,谁叫他图谋不轨,而她的心思比他单纯呢!她的好朋友就是明辨善恶,聪明机智! 她欢欣雀跃地腆起笑脸来:“小陆医生,你去睡觉吧,不用管我。”说着,她走进客厅,把装零食的袋子放在茶几上,另一个装蔬菜水果的袋子拿进了厨房。 陆湛宁跟上去,看她打开冰箱,把水果一个个放进去,目光不自知地暖了下来。 “你去睡觉啊,我说了不用管我的!”安拾锦不满地皱起鼻子:“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打碎东西搞破坏的,我只是反应慢,不是笨手笨脚好吗?” ——我只是反应慢…… 陆湛宁脑子里茫然地掠过一束光,他敛了下眉,没能抓住。 安拾锦以为他不相信,瘪了下嘴推他出去:“去睡觉去睡觉,别打扰我!” “……”陆湛宁被她大力推着往前走,“嗯”了一声,随后,扶着卧室门叮嘱她:“有事叫我。” “啰嗦,知道了!” 陆湛宁忍下到嘴边的话,阖上门,补觉去了。 安拾锦拍拍手,回身看见冰箱还敞开着,连忙跑回去关上。 从背包里翻出前两天刚从书店买来的一本名为《家常菜食谱大全》的精装版硬皮书。彩色插图配上精细的详解,她卷起衣袖大刀阔斧地抱着它再次奔入了厨房。 她靠着流理台认真研究了一番,把该洗的菜都洗干净了,再把该切的都切成薄片或丝儿,摸着下巴将之前默过的步骤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 陆湛宁一觉睡醒,房间里的时钟敲向了四点。他一走出卧室就闻见了不同寻常的味道,是菜香。下意识一瞥,看见了餐桌上早已摆上的四菜一汤。 安拾锦见他起来了,不着痕迹地收起了笼在上方的保温光膜,然后,她又迅速跑进厨房端了两盘香喷喷的烤鸡过来。 陆湛宁瞅着餐桌上的五道菜挑了挑眉:“都是你做的?” 安拾锦以为好朋友打算夸奖她,得意洋洋地挺直了腰杆。 “吃不死人,会吃坏肚子吗?” “当然……不会了。”原本骄傲的姿态萎靡开了,安拾锦把一只鸡挪到自己跟前,埋怨了一句:“你在睡觉,我一直都在望梅止渴。” 见她俩眼绿油油地盯着烤鸡,陆湛宁不是很理解:“既然你买了两只,你可以先吃掉一只。”话毕,他转身去洗手。 安拾锦努着嘴,一本正经地坐在一边默默等候。等他出来了,她抬眼望着他:“如果我先吃掉一只,一会儿我就只能看着你吃了。” 陆湛宁明白过来,她是在讲求公平。拉开椅子坐下,撇了她一眼:“没关系,都是你的。” 安拾锦顿时受宠若惊,可她还是摇头:“好朋友之间应该分享。” 她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坚持着自己的态度,看得陆湛宁心头一暖。有这样一个蠢笨的朋友,似乎也不是很糟糕的事。 他笑:“吃菜吧。” 安拾锦咧嘴笑了笑,笑声极为勉强:“你先吃吧,等你吃过后没反应我再吃。” “……”陆湛宁刚拿起筷子的手一抖,看她笑得那般心虚,忍不住轻声叹了口气。 他一叹气,安拾锦更加心生惴惴了。维持着那副僵硬的表情,想都没想地夹了块茄子放进嘴里,味道居然……还不错!安拾锦很惊喜,立刻狗腿地指着那道肉末茄子向陆湛宁推荐:“天地良心,真的很好吃。” 陆湛宁眼底快速闪过一丝笑意,面无表情地顺着她的意吃了块茄子,安拾锦期盼地看着他邀功讨赏:“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陆湛宁没说话,用筷子指了指其他几样菜,示意她一道一道先尝。有了第一道菜的身先士卒,本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想法,安拾锦乖乖地开始一一品尝。她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做菜天分,满足地咂咂嘴:“此味只应天上有。” 陆湛宁好笑地勾起了唇,尝了味道后不褒不贬地给出了评价:“你能把菜炒熟还能不糊锅,已经算是不错了。” “有饭吃也算是不错了,别挑三拣四。”安拾锦听了后不高兴地嘟囔。 他静静地看她一会,突然说:“一般情况下,健康成年人每天最多吃两个鸡蛋。吃多了,胆固醇过高,吸收不了。” 安拾锦啃着鸡腿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陆湛宁轻笑一声:“你不是要和我做朋友吗?基本常识应该多了解一点吧?” 安拾锦想了想,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寒假那会给他送饭,有时候她会一口气带上3个鸡蛋。 等等……她抓住重点,眼睛一亮:“你答应和我做好朋友啦?” 陆湛宁低下头,面无表情:“嗯。” “……”态度这么冷淡,安拾锦啃鸡腿都啃得不香了:“小陆医生,你能不能笑一个?” 陆湛宁抬眸皱眉,她怔怔看了他半晌,最后奉劝道:“老皱着眉头,你就不怕未老先衰吗?” “你总是这么啰嗦,和你做朋友的事我是不是应该再考虑考虑?” 安拾锦紧紧抿上嘴巴:“……”好心当成驴肝肺! 第41章 在任何常人眼中,医院都不会是什么好去处,即便是安拾锦这样的异类也不例外。串门的次数多了,她对生离死别依然无从适应。陆湛宁不需要她像个看护保姆一样随时候命,拗不过她经常跑来,只能把她安排在办公室,随便给她本书打发时间。 医院里的消毒水味就像是从地表里散发出来的,走到哪里都会被这股或淡或浓的气味笼罩。安澜不会忙里偷闲来管她,她也知道是因为关系熟络她才会被大家特殊关照,要不然,闲言碎语早就散布开了。 陈安然推门进来的时候,她正打着哈欠玩手机,充电线连着墙上的插销,一小截耷拉在膝头。 “小拾。”陈安然唤得亲热,反观安拾锦脸上的惊讶,她倒是出奇得淡然随意。 安拾锦看她一身白色行头,心里明白过来,歪头打趣:“咱们家是不是专门生产女医生女护士啊?” 陈安然临窗接了杯热水,捧着杯子愣了一秒:“……可能是吧。” 她的神情突然变得有些不自然,安拾锦歪着头也跟着思绪飘起来。原先的安拾锦之所以想要学护士,是因为杨青云活着的时候曾经刮着她的鼻子笑着说:“我们家小拾以后要和你妈妈一样当个白衣天使。” 她仰头疑惑:“为什么要和妈妈从事一个职业?” 杨青云看向正在厨房做饭的安澜,目光温柔得像窗外的明月光:“因为救人多福报啊,爸爸希望咱家的两位公主都能福气绵延。” 福气……一家三口似乎谁也没有收获到。 安拾锦默默哀叹了一声,脑子里窜出来很多未能获得福寿恩顾的人,他们排着队在她的眼前晃啊晃啊,突然廊道里传来一个女孩悲痛的哭声,旁边似是有人在劝,但根本无济于事。安拾锦抬起眼往门外望,陈安悦并不好奇:“可能是得知自己的病情太过严重,精神上崩溃了吧。” 崩溃…… 兴许是前不久有了感同身受的经历,安拾锦情绪上生出了些许波澜。外面的哭声由远及近,清晰地在耳边不断放大,再加上她的听觉本身就比一般人灵敏,那种绝望的处境仿佛在她的心里勾出了轻微的共鸣,渐渐乱了心跳。 陈安然看着她突然站起身跑出去,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三楼走廊大厅乱哄哄的,左边挂号区排着长队,右边是妇产科,一排排蓝色塑料椅上三三两两坐着年龄参差的女人。安拾锦从四楼追到三楼,在手扶电梯上一眼便找到了那个哭泣的女孩。看上去年纪不大,扎着马尾辫,穿着黑色的春装新款,哽咽着和一个男孩定在电梯转角拉拉扯扯。 “我不要听!我求求你别再跟我说了,我根本就没有失忆!” “好好好,你没有失忆。我们重新开始,过去的都过去了,我重新追你!” 女孩子一怔,很快又继续挣扎:“你说追就追啊,你放开我,我不要再在这里听你胡说八道!” 安拾锦迈下电梯后,也像围观群众一样静静地观望,陈安然走上来,在她身旁停下:“听说神经内科又接收了一名失忆患者,女孩子一早上都在门诊室里发抖,说什么也不听,一说多她就哭,哭得看诊的老医生血压都高了。看来,应该就是她。” 女孩还在哭哭啼啼地吵着要离开医院,安拾锦呐呐:“她不是不相信失忆了,她是觉得对不起他,好端端地把喜欢的人忘了,她认为自己不配再被他追求了。” 她面无表情地说着这番话,陈安然愕然,偏头去看她。从回国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月,她对安拾锦仅有的印象在刚刚之前还停留在“单纯无知”这种类似的认知里,可现在看她严肃认真地研判陌生人的真实心理,她开始正视起这个表妹,或许,谁都只注意到了她最天真的一面。 男孩被女孩频频放出的狠话伤了心,拉着她的力道有所放松,抓了这个空挡,女孩挣开他抹着眼泪往楼下跑。电梯缓慢运行,她跑得急,差点栽倒,看得男孩心里一揪,下意识站在原地伸手抓她。手伸到半路又停住了,眼睁睁地站在三楼目送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眼角渐渐湿了。 安拾锦跟上去,才迈开一步又不悦地转过身:“能别再跟着我吗?” 陈安然瞧她神态认真,笑着点头:“好。” 人家笑脸相对,弄得安拾锦怪不好意思:“……谢谢。” 陈安然又是一笑。 女孩起初跑得快,奔出医院后腿脚就软了。她疲惫地靠着门口的柱子缓缓蹲下/身,脸上湿漉漉的,外面的冷风一吹,疼。 有人递过来一包纸巾,她以为是男友又追来了,重重打落在地,拔起身就走。 “你这样对他不公平。” 背后的嗓音脆生生的,她惊愕地红着眼转过身,看见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在弯腰捡地上的纸巾包。女孩直起身后,冲她笑,友善又可爱。 “你相信吗?我了解你的想法。”安拾锦对天发誓,她没有贸贸然读心。她只是,莫名地深受触动。 “什么意思?” 安拾锦又把纸巾递给她,她看了眼,最终还是感激地接受了。安拾锦看着她:“我跟你一样不记得了一些事,但是又和你不太一样。不过我挺能理解你的,真的。” 女孩错愕地看她,她讪讪地笑了笑:“你是不是觉得很扯?你就当我也是在胡说八道好了。反正咱俩又不认识,萍水相逢一场,你又在用我的面巾纸,听我随便说两句应该不妨碍你吧?” 女孩擦着鼻子的手顿住了,附在掌心下的纸巾包差点滑落下去。碍于自己脸皮薄,她都在用着人家的东西了,能不耐下心来听她说两句吗? 安拾锦瞧她这是允许了,歪头打量她:“很多时候,倘若连你自己都放弃了,别人再怎么锲而不舍也没办法再扭转你们之间的关系。你多幸运啊,虽然你不记得了,可他都记得啊,他记得你们在一起的每一天,记得你喜欢吃什么,记得你撒谎的时候会迟钝多久,记得你认真起来可以三天不睡觉……” “你说的那不是我!”女孩子抽着嘴角打住她。 安拾锦摆摆手:“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依然满心满脑的都是你。你不记得了,可你们的记忆并没有因为你而就此磨灭,他的那份记忆不死,你明白吗?他本来就很难过了,你不能因为你觉得对不起他就让他陷入彻底的绝望,这对他不公平。” 女孩嘴唇蠕动,擦拭过的地方又被晶莹的水渍横扫,安拾锦歪着的脑袋正了过来:“如果你觉得他还不错,又不想错过他的话,别等他追你,你主动去追他吧。别这么惊讶呀!是你对不起他在先,该厚起脸皮的时候就大刀阔斧地上,别婆婆妈妈地顾这顾那,机缘不等人的,更何况是绑着红线的机缘呢?你都咔嚓一下剪断了,还不赶快趁他那半根还没被别人打上死结,赶紧去接上啊!” 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话,她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进去,他们俩的后续情缘不是她管得了的,但是有一件事还真是挺棘手的。 她回到办公室陈安然已经不在了,把充电线装回包里,捏着手机先给绿舒打了通电话,那头叽叽喳喳得像是有好几个孩子在说话,绿舒接通后走到了安静点的地方:“小拾。” “奶奶,我需要你的帮助。” 祖孙俩又说了一会话,她默默站了会,踟蹰片刻后拨通了宋光吟原先的手机号,不出预料,还是关机状态。她顿时来了气,梧夕知道旅游,知道玩单反,就像融入了这个世界一样还知道做背包客,可他嫌弃这里的空气,嫌弃奶香青豆汤,嫌弃咖啡,还嫌弃手机!安拾锦撇撇嘴,啧,丑人多怪事…… 她在这边无声念叨着,远在公寓里悠然吃泡面的梧夕狠狠打了个喷嚏,旁边垃圾桶覆上的袋子里悄然叠加着三只老坛酸菜面的包装桶,剩余的汤汁油光闪亮,一根碎面都不见。 而客厅偌大的液晶电视里正播放的却不是任何一个频道的节目内容,矩形的荧屏里,几张铺满白色床具的病床上坐躺着几个身穿病服的病人,陆湛宁站在两张床中间的夹道上,手里翻着一本住院病历,和一旁的大妈笑着交谈。 他谦和有礼,斯文内敛,哪有面对自己时的冷漠疏离、不通情面? 梧夕捧起玻璃杯喝了一口,被泡面热气熏得水润润的双眸沉了沉,回回吃闭门羹,他还真是拿这家伙没辙了。这消息要是传到魔族的四里八荒去,他这魔尊的脸怕是要丢尽了!嘴角一勾,梧夕扯了个冷笑。 哼,好朋友!他才是摇光货真价实的好朋友!拾锦算个球,哪来滚哪儿去! 第42章 陆湛宁手里捏着住院病历从一间病房里出来,反手关上门,往右边迈出没两步就和安澜遇上了。 “安老师。”他朝她点头。安澜和他的导师陈建兴是一届毕业的,两人又关系匪浅,在她面前,陆湛宁一直以学生自居。 安澜想起有事没事经常来医院报到、此刻正在办公室里打发时间的女儿,心里微叹了口气。她走上前拍了拍陆湛宁肩膀:“小拾给你添麻烦了,她过去没有什么朋友,性子难免古怪,谢谢你容忍她胡闹到现在。” 她这话其实是含有水分的,把安拾锦先行贬低一番,以此来试探陆湛宁对她的态度。 陆湛宁心眼活泛,只是牵起嘴角,无声笑了笑:“您别这么说。我就是她的朋友,我们相处得很愉快。” 他的眸光平和而认真,叫人心里觉得踏实。安澜松了口气,这回是真的表示感谢,笑道:“小陆,谢谢你啊。” 不管安拾锦对陆湛宁怀揣着怎样的心思,至少陆湛宁这边她算是放心了,这孩子没有任何嫌弃小拾的意思,是真心实意地和她做朋友。 办公室里,安拾锦打开了桌上的电脑,百无聊赖地玩起单机小游戏。桌边突然添置上一杯热水,她目不斜视,已经察觉到来人是谁,微微笑着说:“妈,我不渴的。” 安澜靠着桌沿,垂眸看她:“谁说渴了才能喝水?” 安拾锦撇撇嘴,关闭网页,歪头问:“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安澜沉默半晌,斟酌着开口问:“小拾,可不可以告诉妈妈,为什么非要和小陆做朋友?他是有什么地方让你觉得与众不同么?” “嗯,他是独一无二的。”安拾锦回答得干脆又直接,“妈妈你知道么,我觉得我可能把这辈子所有的运气都花光了,如果我不能努力抓紧他,我很怕再也没有另外一次机会了。” 她这一辈子太长,她多怕剩余的那段漫长的时光里依然没有摇光的身影作陪,她是有多感激莫尤费尽心思送她来异世让她和摇光重逢。即便所有人都欺瞒她,即便她来这里只是为了寻找什么莫名其妙的有缘人,她依然心怀这份感激。 那个自责的女孩子和她是如此相似,如果是绿舒把摇光寻回灵犀谷,如果她是在摇光记得所有事情的情况下与他相认,她一定会愧疚得抓心挠肺。她什么也不记得,她不想摇光像那个女孩子的男朋友那样面对一个这样悲伤绝望的事实。所幸现在他和她都对过去一片空白,他们可以重新建立友情根基。 长久以来,安拾锦的目光都像是纯净清澈的溪流,仿佛能够洗涤人的心灵般,让所有人见了都心生赞叹,可她轻轻瞥过来,安澜却第一次看见那双波光潋滟的水眸里沉郁得如同落入了尘埃。 安澜有些心慌:“小拾,你在想什么?”话一出口,就被安拾锦突然发直的眼神给定住了,安拾锦抓着她的胳膊急急问:“我要把小陆医生抓在手里谁也夺不走,妈你有什么办法么?” “……”安澜撑圆了眼睛,整个人呆住了。真的……只是想和他做朋友?这霸道的占有欲可一点也不像! 安拾锦等着安澜出招,耳朵倏地一动,忽闻门口有熟悉的气息,扭头一望,可不就是陆湛宁在那儿么! ** 坐在陆湛宁的车里,安拾锦难得忸怩起来:“那个……我不是要独占你的意思……我只是……只是……”她郁卒地扯头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陆湛宁眼观路况,默了半晌后,面无表情:“我知道。” “啊?你知道什么?”安拾锦眨巴着眼睛疑惑状。 他轻瞥她一眼:“你说话从来不经过大脑,要是跟你较真,我等于没脑子。” 什么脑子不脑子的,安拾锦整了整表情,决定要好好和他探讨一下自己之于他的重要性。 “小陆医生,我非常非常羡慕我的好朋友能有一个非常非常好的好朋友,那个非常非常好的好朋友就是我!” 自信满满的口气,听得陆湛宁胸腔处轻轻颤动。他愉悦地勾起唇角,华灯初上,车窗外的流光映得他笑意浮动的黑眸熠熠生辉。 “拾锦……” “叫我小拾啊小拾!”安拾锦斩钉截铁地打断他。 “好,小拾……” 他笑吟吟地喊出来,低沉的磁性嗓音钻入安拾锦的耳内被自动转化为暌违许久的动听呼唤,安拾锦捧着激动万分的心情满怀期待地听他继续说。 “我很好奇,为什么一定要是我?我记得你并不喜欢我。” 她还以为会有什么特别秘辛的心事要和她分享,结果还是这种不厌其烦的问题!安拾锦闷闷地垂下眼睫,想了想,回答他:“我原先的确不喜欢你,但是那是因为我那时候不了解你啊,我觉得你挺奇怪的,不管是笑容还是说话,都让我觉得不真诚。” “你现在了解我了?” “不,我还是看不懂你。不过没关系,我看得很开的,就算你再怎么糟糕,我都勉为其难地认了。” “……那我是不是要谢谢你?” 安拾锦露齿一笑:“不客气!” “……” 安澜下班后没在医院里找到安拾锦,陈安然见她往包里翻手机一脸沉重的模样,走上前来问:“小姨,怎么了?” “安然,有没有看到小拾?” “我看到她和陆医生一起走了。” 安澜摁下快捷拨号键的拇指一顿,面色当即就白了。 陈安悦脑子里浮现出一高一矮的两个人从自己眼前走过的场景,一个脚步沉稳,直视前方,一个蹦蹦跳跳,四处乱瞟,唯有一个动作惊人的相似,就是看见她的时候,都是表情淡淡地点了下头。 她迟疑了两秒,笑着问:“他们是不是在交往?” “不是,只是朋友罢了。”安澜深吸一口气,“你什么时候下班,一起回去吧?” 陈安悦挑了挑眉:“好的,等我一下,我去换衣服。” 露天阳台的门没关,安拾锦趴在栏杆上看风景能够闻到从屋里飘出来的浓浓菜香。无月无星辰,只有无数的灯火跳跃。隔壁阳台上,梧夕背着身,胳膊折起搭在身后。 “拾锦,你应该表现得正常点,老是这样跟着他,为人不齿。” 安拾锦眉头蹙着,从梧夕嘴里吐出的词怎么就那么不中听!呃,好吧,他没用嘴说…… 她也隔空传音给他:“你知道血狐的下落么?他又破坏了一段姻缘,人家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真是怪作孽的。” 梧夕踌躇了下,摇头:“我和他交过手,被他逃了。” “……你也太弱了吧?” 梧夕白她一眼:“血狐生性狡猾,你要是有本事,上次别靠我救啊!” 安拾锦执着地看他:“他现在顶着谁的身份?你告诉我,我来想办法收拾他。” “你没开玩笑?”梧夕深觉好笑,像看着一个不自量力的小孩。 她摊手:“你要是觉得我是在逗猴,我也没办法。” 梧夕变了脸色:“抱歉,我什么也不知道。” ……不知道还这么理直气壮!安拾锦真心觉得,梧夕没救了,厚颜简直如十重铁甲! “就知道指望不上你!”她冷哼了一声,随即转身回屋,刷的一下阖上推拉门。 梧夕目光微凝,他仰头望向头顶的那盏灯,中间黑黢黢的,那是飞虫钻入后尸体的叠加。看着看着,就有些出神。 他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就是因为知道得太多,所以才会三番两次心软让他逃了去。那只血狐名唤仓暮,自甘堕落脱离魔族管制,成了飘荡在外的妖。仓暮曾经跟过他,那时他去哪里,仓暮都尾随身后…… 梧夕眼底闪过一丝不忍的神色,若不是带着他四处游历,他也不会遭遇变故性情大变。 都说灵族善气迎人,他们魔族又何曾起过歹心?仓暮即便在渡劫关头,也未想过取拾锦性命。他上次想抓拾锦,也不过是想回家。靠吸食人类的记忆增加法力,自然比不过吞食自行修炼的那些妖体内的内丹。 至于其他原因,他看向对面的玻璃门,耳边传来拾锦咋咋呼呼的褒奖之辞—— “小陆医生,你这手艺可以去开私家菜馆了,我负责给你端盘子,不收你工资,纯属好朋友的义务劳动!” 陆湛宁不以为意地一笑:“那你不是很亏?” “我嘴巴不亏啊!” 梧夕牵强地笑笑,她这样成天跟着他,万一让仓暮注意到他的身份,以自己对仓暮的了解,绝对会凶多吉少。 摇光啊摇光,你有一个我这样时刻守护你的兄弟,等你醒来要用什么来报答我? 要不这样,把你的小拾送来让我狠狠蹂躏一顿,我就不信治不了她的聒噪! 兀自想着,梧夕不禁莞尔,摇光怎么舍得,怕是他才一提出口就会当即甩袖翻脸吧? 作者有话要说:迟来的祝福,大家新年快乐!吃好玩好,天天开心哟~ 第43章 安宅就在眼前,可是陆湛宁却偏偏熄了火,把车停在了五十米开外。安拾锦不明状况,看着他正要发问,他却淡淡地指示她:“我就送你到这儿,下车吧。” 高考那两天,安顾城负责她的全程接送,时隔半年多,这是她第二次享受这样的待遇,虽然和男女之间的小浪漫毫无瓜葛,但她毕竟是主角啊,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电视上不是这样演的。”安拾锦努力回忆起言情剧里的桥段,“男主角都会很绅士地把女主角送到家,然后一路目送她上楼,这时候,女主角会恋恋不舍地三步一回头,如果情不自禁的话,还会跑回来邀请他上去坐坐……” 坐着坐着还有可能会接吻,会滚/床/单…… 她还在慢悠悠地描述着该有的画面,陆湛宁却当头给她泼了盆凉水:“你也说是男女主角了,我们只是朋友,谢谢。” “呃……电视里的好朋友也一样送佛送到西啊!” 陆湛宁被她乱七八糟的用词整得失语,揉了揉眉间,难得温柔地看着她:“我有点累,你先回去,乖一点。” 安拾锦当即傻了眼,眼前这张越来越熟悉的轮廓让她脑子里恍惚划过一剪俊逸的身影,那人穿着白色的锦缎衣衫,身姿优雅,笑意款款,望着她的时候从来都是如同暖阳席面。 猛地一个激灵,她艰涩地眨了眨眼,心里涌起一波异样。好久没梦到那个族人了,这段时间一直围着陆湛宁转,她差点把这个人给忘了。 陆湛宁见她突然发起呆,若有深意地拧了眉:“小拾。” “嗯?”她一惊。 “车前灯给你打着,快点回家吧。” “哦。”安拾锦听话地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才跨出去一条腿,脸又蓦地转了回来,目光炯炯有神,“不对啊,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陆湛宁冷下脸:“好朋友请你下车难道还请不动么?” “……请得动,当然请得动了。”立即把另一只腿挪出来,心不甘情不愿地带上门后,安拾锦磨叽了半天也不见动作。 陆湛宁端正地坐在驾驶室里,他的目光一直隔窗定在右侧,她不动,他也不动,两人像是在进行无声的拉锯战。 安拾锦觉得心里头十分憋闷,过了一大会,她忍不住拿脚去踢副驾驶的车门,鉴于有踢树的前科在,她不敢用力,很怕像上次那样险些废了自己的脚。跑到车前面,站在明亮的光束里,她叉腰不满地瞪着车里的人,明明他隐在暗处表情都看不清楚,可她磨着牙,就是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请回家去。 陆湛宁漠然的神色一点点松动。网上常说,这世上有三种人,男人、女人和女博士。他算是彻底明白了,其实还有第四种——无知无畏的小白痴,比如安拾锦。 可是这个白痴活得生气勃勃,只遵从自己的规则,大声笑,放声哭。不但如此,还强行闯入他的生活,硬生生在他的心脏上凿开了一扇直通阳光的窗户。不容半分拒绝,更不允半点冷落。 怎么会是这么个姑娘?连他自己都禁不住好笑,过去那么讨厌她,现在却不愿意看见她受委屈,哪怕惹她的人是自己都不行。 安拾锦不解恨地又对着车前盖踹了一脚,清晰的脚印在光线下显得尤为丑陋,她学着电影里的动作耍帅地刮了下鼻子,还不忘最后再来个冷笑。 车门恰巧在这时开了,陆湛宁从车里走下来,端着一张冷冰冰的酷脸,让她误以为他是下来兴师问罪的,连忙撒开脚丫就跑。 “小拾,你还想和我继续做好朋友吗?” 他没追过来,但是这简单的一句问话比百米赛跑还管用,安拾锦本来就是急匆匆地跑,现在又急匆匆地刹住了脚。 隔着不到十米的距离,她有些愤恨地转过身去:“什么叫继续?你难道想反悔不成?” 陆湛宁点头,毫无不妥之意:“是,我反悔了。” 怎么这样!出尔反尔绝对是安拾锦不能忍的,她费劲周章才和他疏通好关系,现在说翻脸就翻脸,当她这两个月很闲么?! 她一口气跑回来,两只手一揪就分别扯住了陆湛宁脸颊上的肉,他精瘦精瘦的,脸上的皮肉少得根本都打滑,眼瞅着他坏脾气地冷了眼,安拾锦依然不松手。 “你到哪儿去找像我这么好的朋友,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嘴里这样强调着,手上一点不松弛,她力气大,又非常人,陆湛宁头一次体会到了面对一个大力士的苦恼。 两颊被她拧在手里,嘴唇被迫成了一条直线,费了点力才努力让吐字清楚些:“的确不一定能找到。” 安拾锦听他自己都赞同她的观点了,更加觉得他不可理喻:“那你为什么不和我做好朋友?” 陆湛宁听了她的话,幽幽地柔和了眸色,低低地笑了。 安拾锦愕然,他笑什么?难道脑子终于开窍了在笑自己有眼无珠? 她这样想着,手上的力道不由自主地松了松,伴随着她的松懈,一张脸慢慢地靠近了过来,她见了鬼似的睁圆了眼,惊讶得整个人都呆了,紧接着,柔软的触感印在了她的唇上,仅仅就那么碰了一下,又很快分开。 她脑子嗡嗡的,耳边响起温和带笑的声音:“不做好朋友,做男女朋友行么?” ** 安拾锦推开家门,从楼下经过的时候刻意低着头。真要命!虽然没有镜子,可她就是知道脸肯定是红的,这还不算,连耳朵都滚烫滚烫的。 一家人坐在客厅里有一拨没一拨地聊着天,陈安悦看见她一声不吭地装透明,刺溜一下从她背后趴了上去,掷地有声地逼问:“小拾,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安拾锦幽怨地看了眼陈安悦,正要和众人打声招呼,陈安悦又开始大叫:“你发烧了么,脸怎么这么红!” 安拾锦捏着拳头,考虑着要不要在陈安悦的嘴上贴个封条。 安澜神色莫测地拉过她:“小拾,妈妈有话跟你说。” 安拾锦乖顺地跟着她上楼,趁其他人不注意回头瞪了陈安悦一眼,陈安悦有些察觉到情况不对,对着她在嘴边做了个主动拉链条的动作。 这下安拾锦更加怨念了,怎么刚才不闭嘴啊! “小拾。”安澜停在楼梯转角处居高临下地喊了声,微微冷了脸。 安拾锦有些怔愣,这样的安澜是陌生的,过去尽管老惹她生气,可她的神态不会如此凝重。还不知道她要对自己说什么,她已经有种自惭形秽的罪恶感了。 安澜的房间大方庄重,简约的紫色蒲公英隐形衣柜与卧室背景墙交相辉映,柔和地融入到了整个装饰中。她不说话,安拾锦也不知道怎么先开口打破沉寂,她扫描在自己脸上的目光太过严肃,倒是把安拾锦看得有点心惊胆战的。 “妈,你有点像警察审犯人。”她缩着脖子,目光乱扫。 “小拾,妈妈问你,你和小陆究竟是什么关系?”安澜皱着眉,又将这个问题重新摆在了台面上。 如果换做三十分钟之前,安拾锦绝对会理直气壮地强调自己和陆湛宁只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可是现在,安拾锦笨嘴笨舌地回答不出来。 那个带着温温热度的吻,像轻柔的羽毛般不仅在她的唇上印上了痕迹,还像是钻入了她的心里,又惊又吓地搅得她胸口发痒,惴惴得不知所措。 她大着舌头问他不是开玩笑吧,哪知,他却冷冷地瞥着她:“安拾锦,你要是觉得不行,从今晚起,我们绝交。” 威胁啊,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她好不容易和他构架起友情基础,这不是一夜回到解放前了么! 她不同意!绝对绝对不允许! “我们是朋友,特别特别纯洁的那种好朋友,妈妈你要相信我!”安拾锦只差没有竖起三根指头发誓了,她对小陆医生纯洁得堪比明月星辰,他非要跨界那是他的事,总之她立场是十分坚定的! 她这样一副力求清白的架势看在安澜眼里反倒有些意味深长了,安澜叹了口气:“你要是和小陆真的是在恋爱就坦白告诉妈妈,你太单纯,很多事理都不懂,你跟我说说你的情况,我还能给你提点建议,你说呢?” 安拾锦郁闷了,难道她只有点头承认她和小陆医生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妈妈才能满意么?她不说话了,既无奈又揪心地瞅着安澜,一张小脸皱成了一朵菊花。 安澜又叹了口气,想想还是算了,不再逼她:“以后别再去医院蹦跶了,人多嘴杂,你是女孩子,惹来闲话总归不好。” 安拾锦大力点头,不去医院就在他家里等他回来呗。 “刚刚是从他家里回来么【通知:请互相转告言、拾,你记住,女孩子不要随便出入单身男人的家。唯一新地址为]安拾锦顿时心好痛,连家都不让去,她要怎么才能让小陆医生回心转意?她要和他继续做好朋友,才不是男女朋友哩! 第44章 周末回家完全是个错误的决定,当陈安悦轻手轻脚地推门道歉的时候,安拾锦看着她那张嘴上说抱歉、眼上却精光肆意的脸,闷闷不乐地把头埋了起来。 陈安悦不顾乐乐的扭动一把抱起它揣在怀里,坐床沿推了她一下:“小姨教训你了?” 其实她不说也知道肯定是被训了,安拾锦没回来之前,安澜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问陈安然怎么回事,她没答,只是看了看时间,淡淡说了句:“小拾还没回来。”她顿时就了悟了,原来是在担心女儿的安全问题啊! 可她没料到事情的严重性,安澜后来的态度出乎了她的想象。 “哎,你到底去哪儿了,我发觉你现在越来越神龙见首不见尾了哟。” 安拾锦还是不理她,陈安悦把乐乐往她平趴的背上一放,颐指气使:“乐乐,咬她。” 乐乐用力挣脱,跑了几步从床上跳了下去,临了地,对着笼子里的吉安抱怨:“两个傻帽!” 吉安正在低头喝水,咂了咂嘴样子有点呆,半晌一言不发。 乐乐觉得没劲,从喉咙里哼了一声,拽拽地蜷进了窝里。 卧室里一下子陷入安静,陈安悦向来从安拾锦嘴里撬不出话来,她知道这次也甭想有所收获,干脆言归正传,把叶知秋先前说的事告知给她。 “舅妈说下周末叶家老爷子八十大寿,叫我们也跟着一块去。” 半晌没人应声,陈安悦沉不住气了,使劲把她脸从枕头里掰了出来,好家伙,睡着了!她既好气又好笑,翻眼叹了会气,真想就这样冻死她算了,临走前还是把床尾的羽绒被给她盖上了。 安拾锦这一觉睡得特别实诚,以至于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是进入了梦境还是回到了过去。 窗外薄薄的阳光洒入,那人背对着一面暖阳朝她露出温和的笑,她怔了怔,挥出手喃喃:“嗨,好久不见了。” 青山依旧,绿树长存,他在这一片静默的远山背景下摇了摇头:“我一直在你身边。” “是在我梦里吧?”她随意找了张木椅坐下,拄着脑袋看着他:“我还从没问过你的名字呢?你叫什么?” 他静静的目光对视过来,不知为何被这样一种融入了千言万语的目光盯着看顿时让她觉得心慌起来,正要偏转头去躲避,清朗温润的的嗓音宛如一道闷雷不期而至,轰隆一声将她从梦境里惊醒了。 安拾锦睡意全无,睁着眼到天亮,脑子里反反复复回荡着那人的自报家门——“我姓陆,名湛宁。” 她摸摸后背,冷汗已经干了,可是心头萦绕的那种慌乱依然未退。一定是哪里出错了,她头痛欲裂地想。 *** 时隔不到一天,绿舒再次接到安拾锦电话时难掩惊讶:“又有事托我问莫虚?” 她默了默,鼓起勇气说:“奶奶,我很讨厌这种什么都瞒在鼓里的感觉。” 那头突然没了声,她紧张地咬紧下唇,词穷到进退两难。哪知,绿舒却很快笑了起来:“小拾,奶奶知道你迟早会憋不住。” “我……” 她打断她:“你很乖,我们不肯说,你就从不再多问。有时候我也在想,你究竟是真的不再好奇了,还是故意抛之脑后不去想它,后来我琢磨了过来,你是怕,你怕我们那些瞒着你的事会超出你能承受的范围,因为你知道,我们瞒着你肯定都是为了你好。” 真是一针见血啊!安拾锦的紧张感在胸腔里急速膨胀,捏着手机的指头紧紧地用上了力:“我真的承受不了么?” 绿舒想了想,给出最中肯的见解:“不一定。经历了一些事,你虽然性子没变,但是骨子里比过去坚强多了。”顿了顿,“小拾,如果你决定好了,不用等你爷爷出关,也不用去麻烦莫虚,奶奶会将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不过前提是,你真的决定好了么?” 挂上电话,安拾锦抱膝靠在墙头默默发起呆。刚才的说话声早就把乐乐吵醒了,它不知道安拾锦遇到了什么麻烦,可是狗狗的嗅觉和听觉都异常灵敏,它窝着不动,耳边却响起了细小残破的哽咽声。 乐乐利索地从竹篮里跳了出来,蹲在床边望着一动不动的安拾锦,大大的眼睛在拉着窗帘的昏暗空间里睁得圆溜溜的。 很快,旁边一只灰色的小身影也跟他一起并肩而立。 吉安咕咕着小声问:“她是在哭么?” “废话!你见过她笑得这么含蓄啊?” 吉安听不懂最后一句,歪头用无辜的眼神询问:“?” 乐乐鄙视地扫它一眼,前腿一伸,改趴在地板上。 吉安等了等,见胖狗狗不理自己,而床上的某人又还在低着头独自忧伤,它突然深切挖掘出了自己的重要性,它可是最懂事体贴的知心鸽子呀! 吉安扑腾两下立到鼓起的一方被子上,自动开启了“知心鸽子”模式:“小拾,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我们开心一下呗?” 乐乐绝倒:“不会安慰人就不要乱说话!” 吉安扭头撇他:“我经常听见陈安悦和她哥哥安顾城说这句话,每次她一说完安顾城就笑了呀!”它瞅瞅安拾锦的反应,奇怪道:“小拾怎么不笑?” 乐乐真心服了它了:“你眼瞎了啊,他那是冷笑!冷笑好么!” “是这样……么?”吉安小声嘀咕。 我去!乐乐彻底倒地不起。 它们的对话安拾锦都听在耳里,她想笑,可是怎么扯嘴角都笑不出来。稳了稳心神,她突然抬起了头,视线一转,看向在地上挺尸的乐乐:“小胖子,你平时不是老夸自己最聪明么,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你,可不可以啊?” 难得有不是人虚心求教的一天,乐乐几乎是立刻原地复活了,忽略掉最前面的那句小胖子,乐乐欢快地摇起尾巴:“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回答你!有什么问题你就说吧。” 安拾锦红着眼圈吸了吸鼻子,慢吞吞地说:“比方说,我面前摆着一盘我从来没见过的果子,所有人都说它有毒不让我吃,我自己也知道大家是不会骗我的,可是我就是很想尝尝味道。我那么想尝一口并不是因为嘴馋,而是因为那盘果子所有人都吃过,只有我一直胆小不敢吃。你觉得,我到底应不应该去摘一颗尝尝呢?” “就这样?”乐乐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见安拾锦点了下头,一个没忍住咆哮了一嗓子:“你居然为了这么个弱智的夏娃问题哭啊?” “什么夏娃问题?” 取代乐乐声音的是吉安自告奋勇的抢答:“这个我知道,圣经里说,上帝不让夏娃吃伊甸园里的果子,结果夏娃受蛇蛊惑偷偷品尝了,不但如此,还怂恿她的丈夫亚当也一起食用。那种果子是可以知善恶的果子,他们吃了以后发觉自己赤/身露/体,于是就开始懂得羞耻了。” 听它啰里啰嗦地长篇大论,乐乐最终冷冰冰地总结了一句:“蠢鸟,他们吃了知善恶的果子懂得了羞耻,那不是人吃了有毒的果子会怎样?” 吉安小心翼翼地回答:“会……死吧?” “你才会死,笨死了!她都说了所有人都吃了就她没吃,别人都没死,她怎么可能会死!” 别人都没死,她怎么可能会死!是啊,他们全都好好的,为什么就属她最软弱? 乐乐和吉安继续你一句我一句地纠缠不休,安拾锦擦了擦眼睛,摸过手机打算撰写短信告诉绿舒她决定好了。结果刚点亮屏幕就看见了一条最新短信,接收时间是十五分钟前,发信人是……小陆医生。 “一晚上的考虑时间够了么?” 想都没想,安拾锦迅速回复:我强烈要求继续做好朋友!看清楚了,是好朋友! 握着手机等啊等,老半天也不见回信,她等不及了,直接拨过去,才响一下就被掐断了,不甘心继续拨,这次等来的却是关机! 不用这么绝吧? 和绿舒联系的事当即被她暂时抛下,快速穿戴整齐,火急火燎地奔进浴室里洗漱了一通,在乐乐和吉安呆滞的目光洗礼下,匆匆忙忙地赶赴陆湛宁家。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他今天应该休假! 可她赶得不巧,楼下餐厅里,早起吃早餐的大有人在,其中就包括安澜。 “大清早的干什么去?”安澜见她的样子不像是出去晨练,再说她也知道,安拾锦根本就没有早起锻炼的习惯。 安拾锦顿住脚,想起昨晚安澜对自己的谆谆教导,缩了缩脖子:“呃,我……回学校。” 安澜看她连包都没带,皱了皱眉:“空手回学校?” “我去帮一个同学忙,还会回来的。” “下午不就回寝室了么,直接把包背着就是,还回来做什么?” 安拾锦替自己默哀了半秒,碰巧安湄从楼上踢踏着步子踱了下来:“你要回寝室?怎么不等安悦就提前走?” 默……她好想咬断舌头! “我有急事……” “急事?和你姐姐打过招呼了么?”安湄抱臂站她跟前,态度冷漠。 “……没有。” “呵。”安湄冷笑了一声,她说什么来着,你把她当姐妹,人家未必把你当回事!迈步走向餐桌,经过安澜眼前,她讽刺的眼神刮得安澜心里一痛。 愣了愣神,安澜拍了拍安拾锦:“上去把东西都带上,安悦估计还在睡,别忘了给她发条短信,跟她说你先走一步。” 安拾锦尴尬地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通知:请互相转告唯一新地址为]她第一次深刻意识到,自己是如此笨嘴拙舌! 第45章 从收到那条短信起,陆湛宁的脸色就变得不怎么好看了。偏偏隔壁那个讨人厌的“宋光吟”像个冤魂一样赖在阳台上不停地找他说话。 “陆大夫,难得周日赋闲,我们两个单身汉又都起得这么早。” “看这天气,中午肯定会下雨,明天恐怕也晴不了。” “你吃过早饭没?我刚出去买了两屉小笼包,分你一屉吧?” 他那头还在喋喋不休着,陆湛宁听得心烦,正要进屋里去,手机却在这时嗡嗡地震动起来。小幅度的频率震得他掌心发麻,看见屏幕上的名字,顿了顿,指尖反方向一滑,拒绝了通话。 “你真不要么?蟹粉小笼,皮薄馅大……” 梧夕像个起劲吆喝的包子铺老板,眼前突然飞来一个黑影直逼他面门,他灵活一闪身,紧接着啪嗒一声,那黑影在地上摔了个大散架。 隔壁的门哐当一下阖上,梧夕蹲下/身将摔散的手机后盖、电池和机身一一拾起来,摇了摇头:“这脾气够大的啊!” 安拾锦背着只大大的双肩包赶来时,就见梧夕站在门边冲她招了招手,她踟蹰了片刻,最终还是站定在他面前:“有事?” 梧夕抱着肩靠在身后:“我最近新注册了一个网站,里面有个签到功能,每天签到有积分送。我就想问问你,难道陆大夫也给你弄了个签到?你说说,你这三天两头往他边上凑,他都给你什么奖励了?” 安拾锦振振有词地摇头:“我不需要任何奖励,友情是无价的。” “是么?”梧夕不置可否地一笑,“你叫嚣的友情在我看来昂贵的不得了。”只有他深知,她这是拿陆湛宁的性命在赌博! 安拾锦只当他又在嫉妒,像平时安抚乐乐那样拍打他肩膀:“你要是对我好一点,我就帮你在小陆医生面前说好话。你要是再跟我唧唧歪歪,哼哼……”她故意冷笑着威胁他,“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完,不再理他,往前走几步摁响门铃。 好长时间都没人来开门,她扭头问还杵在一旁的梧夕:“他出去了么?” 两人互相对视着,梧夕想着她方才的话,眼睛里沉沉浮浮,在经历一次大大的波澜翻滚后,终于克制住了脾气,说话的态度同时也温和了起来:“一大早就对我发了顿火,早饭都还没做,他能去哪儿?” “那他为什么不开门?”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直把他看得头皮发麻:“看我做什么,你要想知道就自己进去找!” “……哦。”安拾锦撇撇嘴,慢悠悠地将视线延展进屋里面。客厅里没人,厨房里没人,书房……呃,也是空的,卧室……被子还摊在床上,旁边的浴室门关着,进去看看…… 呃,安拾锦耳朵红红地收回了视线,梧夕凉凉问:“找到了?” “……找到了。”她嗓子莫名有些干哑。 梧夕察觉出她的异样:“他在做什么?故意不开门么?” “不知道!”安拾锦干瞪着眼睛神色慌张,“你别问我了,我什么也没看见!” 刚才还说找到了,现在又说没看见,梧夕要是相信才有鬼!他淡淡觑着她:“没看见就没看见,你凶什么?” “我没凶!”安拾锦扭过头躲避他的注视,脸却不争气地红了。 被她气过那么多次,梧夕都已经懒得跟她一般见识了。他指了指门铃:“再按一下试试。” 安拾锦看他一眼,咬唇轻轻嘟了一下。 旋即,门内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两人都耳尖,谁都听见了。随着脚步声的越来越近,安拾锦心里的小鼓也跟着击得越快,她两手按在胸口,生怕这具身体的小心脏会砰砰砰地蹦出来。 门开了,陆湛宁披着一身白色浴袍,腰间系着带子,脖颈下方露出白皙紧/致的v字形皮肤,手里拿着块毛巾,头发湿漉漉的还在滴着水。 梧夕见状眼底精光一闪,浅笑着瞥向处在呆滞状态的安拾锦,一双潋滟的深眸溢满了戏谑。 陆湛宁心里是高兴的,最起码在看见门口站着的人是安拾锦的时候的确立刻冒出来些许的愉悦,但这点愉悦在视线对上旁边的“宋光吟”以后就瞬间消失殆尽了。怎么又是他,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安拾锦每次自己来他家,这家伙都会和她一同等在门外。还有一件事他也没有忘记,“宋光吟”是安拾锦的前男友,你瞧,他们到现在还出双入对! 在陆湛宁表情越来越冰冷的这一分钟内,梧夕不怀好意地看着好戏,而安拾锦却从陆湛宁的一根头发丝为起点看起,随着发尖上的那颗水珠的猝然滑落,她脑子里乱七八糟地闪现出方才那慌不择路地一瞥。她才将目光从不透明玻璃门内穿过,一/丝/不/挂的小陆医生就掀开了浴帘赤脚跨了出来,精瘦却不乏肌肉的身形,白皙却不显病态的皮肤,以及那一身的水渍漫流,还有j□j软哒哒的…… 扑哧,安拾锦突然感觉鼻子下面热乎乎的,伸手摸了摸,指腹上一小滩红色,她居然流鼻血了! “哈哈哈……”梧夕当即大笑,糗得安拾锦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好丢人啊好丢人…… 陆湛宁显然被她的突发状况吓住了,也顾不上方才还在烦躁的心情,一把拉她进来,哐把门关上。 梧夕这下笑不出来了,孤零零地立在门外,尽管很想一脚把门踹开,但他忍了忍,最终还是回到自己家里。 没关系,他可以看现场直播。 *** 陆湛宁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了,他让安拾锦背靠在沙发上仰起头自己拿纸巾先堵住鼻孔,找来医药箱后,他又用医用棉花代替上纸巾。手上全是红糊糊的血,瞅了瞅两人的衣服,安拾锦身上倒是干干净净,他这件可怜的浴袍前襟上早已沾上了小块小块的血红。 安拾锦后仰着脑袋不敢乱动,可她眼睛却滴溜溜转着看着他,小脸酡红,嘴巴扁着,不知道在想什么,模样看起来倒有点又羞又恼的味道。 陆湛宁轻轻叹笑,怎么会是这么个丫头!他竟然会因为这么个既蠢又笨的女孩子整晚失眠!想想还真有点不甘心呢,他一直以为他喜欢的应该是那种聪颖大方又端庄得体的女人,不需要太漂亮,但一定要让他看着顺眼。这个叫安拾锦的丫头长得伶俐,却根本是个反应迟钝又行为古怪的小呆子,他怎么就偏偏对她上了心? 安拾锦傻傻地看着陆湛宁一会笑一会翻白眼,眼睛越睁越大:“小陆医生,你的嘴角和眼角很奇特地正一起抽搐呢。” 陆湛宁被她唤回神,表情平静下来,站她旁边,低头问:“你都拒绝了我的提议,我们现在就等于已经不是朋友了,你还跑来做什么?” “哪能由你说了算!我不同意!”她蹬着腿就要起来,被陆湛宁一把按住,头也被他扣死在沙发靠背上。 陆湛宁拧了眉:“那也不能什么都由你决定吧?说要做朋友的是你,现在也该轮到我发表最终意见了。” “我说了,我不同意!”安拾锦被他按着,激动得要一跃而起,陆湛宁本来根本制不住她,但不知道为什么,冥冥中好像自己力气倏地大了不少,一下子又把她摁了回去。 隔着一面墙,梧夕两腿闲闲地交叠在一起,眼睛盯着正在蛮力纠缠着的两人,嘴角悠悠地上扬。 陆湛宁被她不老实的举动惹怒了,他看着她鼻孔里塞的棉花团随着她的大幅度摆头而有了逐渐往下掉的趋势,胸腔里也渐渐烧起了一把火。答应和他交往有这么困难么,既然都主动愿意和他成为朋友,为什么不肯再更进一步?莫非在她眼里,他还比不上那个神经不正常的“宋光吟”? 他突然一迈步换了个位置,低头站在安拾锦身后,两人中间就隔着一面沙发靠背,安拾锦仰着头,他一点点靠近,眼睛停在她的正上方,紧紧逼视着她:“我问你,做我女朋友很让你接受不了么?” 安拾锦被他桎梏得无法脱身,她心里特别纳闷,小陆医生的力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眼睛和他对上,她回答的语气不免有些烦躁:“当然接受不了!我们是好朋友,怎么可以越界呢!” “你见过哪家的好朋友接过吻的?”陆湛宁被她这口气气得咬牙,“还记不记得你强吻过我!” 安拾锦一怔,明明已经开始质疑两人的关系了,可她还是死鸭子嘴硬:“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是吧?”陆湛宁冷笑,死死地看着她,在安拾锦惊惶的目光下毫不犹豫地对着她红润润的唇一口咬了下去。 鼻尖充斥着微腥的血味,下巴擦着她的鼻子,软软的棉花团扫着他凉凉的皮肤,痒痒的,却远不及心尖上那股喷涌而出的瘙痒异动更折磨人。 陆湛宁暗自喟叹了一声,他知道自己完了。 第46章 初吻是怎么丢掉的安拾锦完全想不起来,不过,昨晚唇角的那轻轻一碰倒是把她弄得心神乱跳。 在灵犀谷的时候,她偷偷观察过很多对年轻族人亲吻,四片软软的唇瓣厮-磨在一起,似乎美好得近乎陶醉,就连旁边有人轻声咳嗽都毫无所觉,每次都得她突然跳出来大喊一声:“我们都看见啦!”然后两人吓得磕到牙齿,捂着嘴慌忙分开。 她还躲在一旁偷看过动物交-尾,那阵仗远不及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看真人版来得刺激。她早就不是善男信女了,对任何事物都抱有孜孜不倦的求知欲,对男人和女人的那点破事的了解也达到了足以纸上谈兵的知识面上。 无聊的时候她曾经翻过一本性丨爱指南,那本书上说,接吻是相爱的男女传递爱意的一种方式,因为这种独属于两人之间的情愫实在无法言说,所以干脆用行动证明有多爱对方。 她默默想,小陆医生自作主张地吻她,难道是因为爱? 安拾锦在他吻下来的这一瞬间脑子里竟然还能噼里啪啦地想到这么深奥的问题,也亏得她平日里对性这门身体艺术研究得多。可是就算她的理论知识再怎么丰富,面对这样**辣的唇上咬-噬,她也当即傻住了。 呆板、愣愣地坐着,她睁着眼睛像只呆头鹅。 陆湛宁放肆地啃了几口后就抬起头来,然后,他被她那股蠢样给震住了。 怎么会这么傻?手指轻轻抚上被自己咬得红艳艳的嘴唇,他心里直叹气,面上却不动声色:“你说说看,像我们这种暧昧不清的关系,怎么继续单纯地做朋友?” 安拾锦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你认真的?” “你希望我对你说什么?哦,不好意思,我只是一时间情不自禁,我向你道歉?” 安时间呐呐地直点头:“对对,你就应该这样对我解释一番的!” 陆湛宁被她气得连脾气都没了,如果说情不自禁,他的确有过那么一次,可现在他十分确定,他很认真,而且从没有像现在这般认真过。 大学的时候他也有谈过恋爱,那个女孩追了他足足两年,在所有喜欢他的姑娘里,她是最有耐心最锲而不舍的。他当时问自己,他脾气不好,又清高自傲,往往都是以一种审度的目光研判别人,很少把人真正装入眼里。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有什么魅力值得那丫头频频示好。 爱情就像是夏夜里最闪耀的那颗星星,每个人都喜欢,都想要得到,可是真正伸手去够的时候才发现,它离自己太遥远了,遥远得近乎奢侈。和那个女孩尝试交往了半年后他就腻烦了,太粘人,不给他自由的空间,时刻想着占据主导地位控制他的行动。他人生中唯一一段恋情就此告吹,从那以后,他便不再去想男女之间的那点事,久而久之,连他自己都忘了,其实他也才25岁,正是享受爱情享受生命的大好年纪。 安拾锦希望他只是一时冲动,他心里面有个不甘的声音也在不断告诉他,你怎么会看上她呢,她比之前的那个女孩子还粘人,而且连最基本的为人处世都模模糊糊,你要是跟她在一起,那不是等于带小孩子么! 可是,即使是带小孩,他也真的很想试试看。 陆湛宁直起身,目光端平,像是对着前方的液晶电视,又像是穿过电视穿过墙壁直视向远方,那静静的眸光让墙对面的梧夕眉梢一跳,有那么一小刻,他甚至以为他知道自己在看他。 陆湛宁语气已经平静了下来,安拾锦少了受制转过身双膝跪在了沙发上,他没有低下头看她,而是认真地说:“我不逼你了,但是已经到这个地步,我没办法心无旁骛地和你做什么好朋友。我不喜欢拖泥带水,你干脆点,要么就同意了,要么站起来左转,门在那儿,不送。” 他看了眼胸口上已干的血迹,移开脚步准备去换身衣服。才走没两步,背后就被人拉住了。 安拾锦鼻子里还塞着两团卫生棉球,模样有点滑稽,她本来就不是忸怩的性子,从昨晚开始频频表现出的娇羞实属反常,眼下,她睁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困惑地打量他:“你确定你不是见-色-起意?” 隔壁公寓里的梧夕听到这话差点没把刚包住的水喷出来,咳了两声直翻白眼,莫尤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个口无遮拦的女娃子?他定睛看了眼手里的玻璃杯,点了点头,嗯,实乃杯具。 这边的陆湛宁也被她问得无语,拉她到卧室的穿衣镜前:“你告诉我,你有什么色能让我起意?” 安拾锦挺起胸脯,转了个圈,赞赏道:“多漂亮的小姑娘啊!”说完,撇他一眼,“难道你对我这具身体不满意?” 她说的是“这具身体”,陆湛宁只当是她说话又不经大脑,眯眼挑了她一下,目露些许嫌弃。 安拾锦以为自己的样貌和身材真的被挑剔了,往他跟前跳了一步,义正言辞地昂首挺胸:“我胸大腰细芭比身材,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陆湛宁被她这突然又是跳又是叫的举动给愣了一秒,扶着额轻叹:“咱能矜持点儿么?” 他居然说她不矜持! 安拾锦顿时热泪盈眶,对着手指可怜巴巴的:“我其实是很矜持很淑女很温柔婉约的!” 陆湛宁沉默了,心里不甘的声音更大声地开始叫嚣,你怎么就看上了她! 他定定神:“吃过早饭没?” “没有。”安拾锦微低着头,眼睛上瞟,还处于不理解的状态中。她到底哪里不矜持?这误会大了! 陆湛宁没说话,从大衣橱里找了身衣服出来,转身进了浴室。安拾锦视线跟着他,浴室门关上的那一霎那,莫名其妙地耳朵又红了。 *** 这应该是第三次了吧?安拾锦剥着鸡蛋壳默默回忆,好巧不巧地总能吃到小陆医生做的早饭。 两人面对面坐着,陆湛宁不说话,她也跟着默不作声。她还在纠结那句说她不矜持的评价,真的很不矜持么?可她一直觉得自己敢说敢当,大方可爱啊! 陆湛宁先于她解决完早餐,擦了擦嘴,眼睛看向她:“吃了饭就回家去吧。” 安拾锦没多想,纠正他:“明早有课,我直接回学校了。” “嗯,回学校去吧,以后别再来了。”他说着,站起身端起自己的碗筷往厨房走。 别来了?安拾锦后知后觉地浑身一震,这是又在下逐客令?还是永久性的? 啪—— 陆湛宁听到重重的摔筷子声,他淡定地眼皮都没抬一下,更遑论转身去看她了。紧接着,他的衣摆就被紧紧揪住了。这丫头似乎习惯这样把人给叫住。 “还有事?” 安拾锦窜到他跟前,昂起头目不转睛地一字一句说:“你别装了,嘴上说着不逼我,可你真的不是在逼迫我么?我要是不答应,你就让我滚,让我以后都别再滚进来,你敢说你不是在威胁我?” 嗯,不算太笨。陆湛宁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表现一下欣慰,他端着那副不冷不热的脸色继续不看她:“你要是这样认为我也没办法。” 他迈着步子往前走,背后被拽着居然走不动了。又有个声音在心里蹦跳起来——你看,她力气大得像头牛,你确定真要和她处? 可同时,答案是如此肯定。要,为什么不要呢?他一个人在干涸的沙漠里行走了这么些年,头一次看见了湿润的绿洲,为什么要越过她继续踽踽独行?如果说不甘心,错过她才会是最大的不甘吧。 “就没有折中的办法么?”安拾锦脑子快要炸了,一方面摇光是他的好朋友,她没有勇气跨出这一步,另一方面,她觉得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她没有任何准备。她连有缘人都没有找到,怎么能和自己的好朋友瞎鬼混?爷爷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气得大骂她? 陆湛宁没有太大情绪地轻笑了一声:“我也希望有,可是有么?” 安拾锦缩了缩脖子,事情越来越乱了,她做梦梦到那个总是穿着白衣服的族人和小陆医生同名同姓,而这边的小陆医生又一副没办法回归纯洁关系的姿态,她觉得一个脑子根本不够用。 就在这种棘手的情况下,她的自我保护模式突然启动开,陆湛宁感觉到身后的束缚一下子松开了,他还在想安拾锦是妥协了还是放弃了,就听见一阵匆匆忙忙的逃跑声,门被打开,随即又被关上。 他背脊一僵,好半天没动一下。【通知:请互相转告千千小说网唯一新地址为】心里有一块直直地往下坠,怎么提气也阻止不了那种仿佛空了一块的感觉,他明白,那种感觉叫失落。就这样被彻底拒绝了,怎么能不失落?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玉的提醒,咱力求做严谨的说书人,上章的止血措施稍微修改了一下,么么哒,3q? 第47章 阴霾的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安拾锦一口气跑出来后还没走出小区大门头发就被淋湿了。她心情很糟糕,狗急了会跳墙,她一急……却完全不知所措。还是躲两天再说吧,她要好好想清楚,接下来究竟应该怎样做决定。 一步步往公交站台走,早春的寒气未退,最外面的衣服由于不防水已经湿了大半,水渍一点点地往里浸,起不到多少挡风保暖的作用了,风一吹她就不由得哆嗦了一下。身体的条件反射不在她的控制范围内,还好她能忍得住,手上一抹脸,脚步未停。 公交上很暖和,可是她还是觉得冷,一路坚持着冲回宿舍,换好衣服后就迫不及待地钻进了被子里。一直抖啊抖啊,脑子里一团乱。 陈安悦回来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越下越大,她把伞收在阳台上,裤腿都是湿的。返身回来才注意到安拾锦躺在床上,站在床边戳了戳她:“哎,怎么这么早就爬床了?” 安拾锦颤抖的嗓音从被子里溢出来:“安悦,你看到短信没,我不是故意不等你的。” 陈安悦哪里会在意这个,听见她声音有异,连忙问:“怎么了?” 等她头转过来,陈安悦发现她脸红得吓人,伸手摸了摸她额头,好烫,“怎么发烧了?”她赶忙把她拖起来,“走,去校医院。” 安拾锦摇头:“不用,一会就好了。”她又钻进被窝里,继续自我治疗。 陈安悦不同意,叉腰发起火来:“好个屁啊!”又把她拽起来,“穿上鞋,听话!” “不用……”安拾锦又钻了回去,就是不肯起床。 另外两个室友结伴回来了,看见两人一个躺着一个立着,对视一眼后,安然自若地打开电脑各玩各的。 安拾锦默了默,抬眸看向火光四射的陈安悦,嗓子干干的,吞了吞口水才慢慢地说:“我没事的,真的没事,再过一会就好了。” 她头疼得厉害,像是有虫子在啃噬着太阳穴附近的神经。从来到这个世界起,这是第一次生病,她默默想,这大概是对她的惩罚吧,谁叫她荒唐地和小陆医生发展成了这样不清不楚的关系,现在自食恶果了吧。 她虚弱地笑了下,陈安悦有些难受,转身走上去拍了拍林跃的肩膀,林跃摘了耳机,看着她直皱眉,大小姐吃错什么药了,居然主动找她说话! 陈安悦也就别扭了两三秒,咬了咬牙,把安拾锦拜托给她俩:“小拾发烧了,我去给她买药,麻烦你们帮忙照看下。” 林跃愣了愣,点了下头。 等陈安悦风风火火地买了退烧药回来,林跃刚给安拾锦倒了杯水,两人尴尬地点了下头,又是无话。 安拾锦一病就病了整整两天,烧倒是退得快,就是吃饭不怎么香,疲软没力气。陈安悦故意挤兑她:“你前段时间不是天天没个影么,现在知道乖啦?” 她乖得吭都不吭一声,陈安悦这下更觉得稀奇。 安拾锦咬着根黄瓜靠在床边发呆,任陈安悦怎么招惹也没脾气,她全部的心思都用在思考上了。进退维谷,大概就是她现在这个样子吧。 当了四天的缩头乌龟后,她终于拿起手机给陆湛宁打电话,她琢磨着,大家都冷静了这么些天,他会不会改变主意了呢? 结果,很不幸地,那把毫无感情的女声毫不留情地告诉她,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过了会,她又打,依然是这句。 她决定一个小时后再打,回音却还是这句。 最后,她不由得头疼地问陈安悦:“如果拨打一个人的手机总是忙,说明什么?” 陈安悦瞥她一眼,同情意味兴起:“恭喜你,你被人拉进黑名单了。” “……” 安拾锦默默流泪,小陆医生,你不厚道! 到了第五天,也就是周五,两人上完全部课后又收拾妥当回了安宅。叶知秋给安拾锦备好了漂亮的晚礼服,陈安悦酸酸地大叫:“舅妈您偏心,怎么没我和姐姐的份?” 陈安然暗暗瞪了她一眼,看着装在纸盒里叠得工工整整的白裙子,看了眼不惊不喜的安拾锦,心里涌上来一股真正的酸涩。 叶知秋不疾不徐地笑着说:“小拾第一次参加宴会,我问过她妈了,她没有一件衣服适合穿去赴宴,她妈工作那么忙,当然只能我去准备了。” “我姐姐也是第一次参加啊!”陈安悦把陈安然往身前一推,陈安然被她弄得有点尴尬,嗔怒道,“安悦,别闹!” 叶知秋却又是笑了:“你们的晚礼服去找你妈要去,是她一手操办的。”她看向好像仍然没什么兴致的安拾锦,有句话瞒着没说,本来三个孩子她是想一起准备好的,可是安湄却主动揽过了自己两个女儿的服装,拾锦的自动省略了。 拉过安拾锦坐在自己身边,让她回屋里换上,尺寸都是安澜报给她的,应该会合适。 安拾锦抱着裙子走一步回一次头:“穿得漂漂亮亮的是要去相亲么?” 一语中的,叶知秋哑然。所幸陈安悦这个马大哈敲了一记安拾锦,替她解了围:“都说了是寿宴了,你个猪耳朵!” “可是穿这么漂亮给谁看呢?” “穿给猪看!”陈安悦恨铁不成钢地推她上楼,“啰嗦,快去换上!” 安拾锦笨手笨脚地把裙子给兜上了,白色抹胸褶皱晚礼服让人眼前一亮,她的自我感觉还不错,小胸脯的确挺翘的,抹胸式的小礼服将她发育良好的身型完美展露出来,上下褶皱的融入加重了很随意的味道,两层蛋糕裙摆又使原本就清新脱俗的小模样增添了几分甜美的气息。 总之,当她像平时那样大大咧咧地走下楼时,就连刚回到家的安顾城也不由得小小惊艳了一下。 他笑了笑,挑眉冲陈安悦递过去一眼:“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 陈安悦骄傲地冷哼:“怎么样,亮瞎你的狗眼了吧?” 安顾城见招拆招:“这裙子要是穿你身上那就暴殄天物了。” 靠!陈安悦以眼还眼:“要是其他女人站你面前,你巴不得人家什么也不穿吧!” “果然还是你了解我。”安顾城故作亲昵地搂上她的肩,笑得如花般灿烂,把陈安悦顿时恶心坏了。 叶知秋左看看右看看,甚为满意。拉着安拾锦上楼,从自己梳妆镜前的置物盒里取出一串银饰吊坠,灼灼的光华衬得皮肤白嫩剔透,叶知秋抵着下颌思忖了片刻,直到安拾锦看得眼睛都睁大了,才淡淡发表了句建议:“到时再搭配一件桃红色的外套就更显靓丽了。” 于是,在叶知秋的一手装扮下,安拾锦在叶老爷子寿宴这天精致得像个才从象牙塔里走出来的小公主。当然,这个前提是,如果公主穿高跟鞋不崴脚的话。 安拾锦对什么都新鲜,她想全程跟着陈安悦,挽着她的手支撑着走路。可是叶知秋一直微笑着领她和一群雍容华贵的富太太们聊天,一会谈到护肤保养,一会又谈到新款春装,安拾锦看着这个太太那笑不露齿的红唇,再看看那个太太那玲珑饱满的珍珠耳环,安拾锦有点审美疲劳,不知不觉就嘴巴微微张了开。正要打个哈欠,冷不丁地被旁边的叶知秋轻拧了眉瞥过来一眼,愣得她保持这个打呵欠的预备动作好久没反应过来。 好累啊,她想回家睡觉。 一位太太突然看着呆呆的安拾锦问:“拾锦多大了,在上大学了吧?” 叶知秋笑答:“19了,还在读大一。” 安拾锦顿时觉得众人看她的目光怪怪的,面部表情都快要全然僵住了,好在陈老太太即使出现,倚老卖老地拉着她走了。叶知秋没办法,只好暂时放过她。 安拾锦陪在绿舒身边,压着嗓子问:“奶奶,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有这感觉就对了,你这孩子,差点被叶知秋卖了。”绿舒和蔼地笑着和路过的人打招呼,目不斜视。 “舅妈为什么要卖我?” “没看出来么,她正在给你找婆家。” “哦。”原来是这样,好在不是她以为的那种“卖”,她放得挺开,“那也不错啊,她帮我张罗着,我就不用自己去找有缘人了。” 嘶—— 挽着她的手背上一疼,安拾锦委委屈屈地看着绿舒:“奶奶,干嘛拧我?” 绿舒狠狠剜了她一眼:“人家帮你找的那叫什么有缘,那叫有病!” 安拾锦低下头沉默。 陈思航端着一杯鸡尾酒走了过来,他从小和奶奶最亲,眼下看见奶奶身边站着一个陌生女孩,不免有些惊疑。 “思航,奶奶给你介绍,这是你安爷爷最小的外孙女,她叫拾锦,你可记着啊,要把她当成亲妹妹一样疼。” 绿舒这般介绍完,陈思航不由多看了安拾锦几眼,如此深得奶奶喜爱,倒是让他有些好奇了。 他看着安拾锦的同时,安拾锦也在安安静静地盯着他看,这就是奶奶在这个世界的孙子啊,真奇特,她莫名其妙地多了个哥哥。 她这样落落大方地回望,完全没有一丁点躲避或是羞涩的眼神让陈思航大感新鲜,仔细一看,隐隐又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在哪儿见过呢,他实在想不起来。 绿舒任由他俩互相对望,心里头一时间感慨万千。拾锦不在身边的这些年,她看着陈思航长大,早已把他看成了亲外孙,如今两个孩子见了面,她既高兴又有些悲哀。思航毕竟是人类,寿命比不得她们这种永生的异域人,想着连亲眼看着他慢慢变老的机会都未必有,绿舒眼眶蓦然一热。 稳了稳心神,她抬眸望向陈思航:“阿宁来不来?” “我给他打过电话了,正在路上。【通知:请互相转告千千小说网唯一新地址为]两人不咸不淡的对话简单结束,安拾锦却一下子既期待又慌张,好几天不见小陆医生了,她必须得有所行动了吧?她真的真的不想绝交啊! 第48章 叶老爷子的此番寿宴,安家除了值班的安澜以外,几乎全部到场了。不光叶知秋想到给安拾锦介绍异性朋友,安湄也打算借着这个机会把两个女儿推销出去。 安湄给陈安然选择的是一条橘红色鱼尾长礼服,很好地勾勒出了她的身材曲线,再搭配上一条华丽的宝石项链,大气高贵,很是抢眼。 而陈安悦则是身着一款露肩短裙,大红的颜色热情似火,虽是长袖,但是一字型的领子将性感的锁骨裸/露出来,妖娆妩媚。裙子十分紧身,臀部的荷叶边就像是一朵盛开的红莲。当陈安悦披散着波浪卷发款款登场,青春靓丽的气质立即强势霸道地吸引住了在场所有男士的目光。 对此,安湄自然是十分高兴,可是与活力四射的陈安悦相比,陈安然的端庄大方就显得有些拘谨压抑了。陈安然抿了抿唇,嘴角的笑意渐渐隐没下去。同一个母亲生出来的女儿,同一个母亲挑选出来的晚礼服,她静默地看着安湄言笑晏晏的妆容,怎么也感觉不出由同一个起点所表现出来的公平。 全场最关注陈安悦的就要数徐廉了,他和安顾城站在高垒在一起的香槟前,目光紧紧地追随着那抹火红的身影,偶尔喝一口酒,安顾城说什么也只是敷衍地点个头。 安顾城和他兄弟多年,自然知道这家伙的一颗心都吊在陈安悦身上。当初两个人早恋,他怎么拦都拦不住,后来他只好放弃任他们自由相处去,可结果没过两年却自己掰了。最近这两年徐廉死缠烂打地求和好,也不知道陈安悦是不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关系僵得跟对待仇人似的。 “哎,怎么着,嫌望夫石还不够出名,你想来望个妻?”安顾城转过身,一只手搭在胸前,一只手晃着高脚杯,语气略带嘲弄。他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徐廉究竟看上了陈安悦哪一点,陈安悦粗俗狂妄,嘴上讨不到好就跟你动手。她是他妹妹他才容忍她不跟她一般计较,真要做她男人,谁受得了?想来想去,他也只能用一句话来解释,情人眼里出西施,蛤蟆眼里只有母蛤蟆。 他这儿还在自顾自地纠结在两人的情感起源上,好半天也不见徐廉应声,扭头一望,人已经不见了。四周扫了一眼,发现他正走向陈安悦所在的地方,陈安悦和陈安然那对姐妹花和一个他不认识的青年才俊相谈甚欢。 安顾城轻笑一声,饶有兴致地等着看热闹,眼神不注意地一瞥,却发现一件更好玩的事,他另一个好兄弟陈思航和他奶奶一起与自己的那个古里古怪的小表妹不知道在聊着什么,看起来表情都很愉悦。 眼前这男人是安涛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年纪轻轻就是一家大型企业的总经理了,安湄和他聊了两句,小伙子没什么背景,全靠自己一个人爬上来的,了解到还是个孤儿,安湄立刻找了个借口准备开溜。 陈安悦不愿意跟着她妈到处乱晃,看她妈那殷勤劲儿也早猜出个七七八八了,不是第一回遇到这种事,她觉得心烦,任她怎么给自己使眼色也不理睬。不但如此,她还拖着陈安然一起装作没看见。安湄又不好意思当人家面发火,只好自己先撤,去替女儿物色更好的人选。 那人把一切看在眼里,眼底隐藏着浓浓的嘲讽,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笑。 陈安悦哪好意思像她妈那样转脸就走,和陈安然两个人一同陪着笑,说些没营养的话题,希望也赶紧想到新鲜的理由躲到一旁清静清静。 正客客气气地笑着,那人却突然伸过手来,从她的头发里拣出了一小块极其不显眼的白纸屑,陈安悦有些尴尬:“谢谢啊,万先生。” 万启川依然笑得雅量风度,赞许道:“陈小姐今晚很漂亮。” “呃,我觉得我姐姐比我漂亮,万先生你说呢?”陈安悦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可着劲夸陈安然,可是这番对话对一旁的陈安然来说却像是在打脸,两个活生生站在他跟前的人,他却只夸其中一个,陈安然今晚第二次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不甘,心里像是冒出了一只恶魔,不断地在逼问她,你可不可怜啊,你妈还是不重视你,你妹妹要什么有什么,所有人都喜欢她! 这个万先生真不会说话,陈安悦心底愤愤的,脸上却还要继续保持一副寒暄的假笑。突然,肩膀上多出一只臂膀,她被人一把拢在了怀里,身后是结实的胸口,鼻尖是熟悉的气息,陈安悦面容一僵,特别特别想一脚对着后面的人狠狠踩上去。 徐廉直直对上万启川,看似抱歉地点了下头:“不好意思,我找她有点事。”说完,在陈安然惊异的注视下强行带着陈安悦往外厅走。 那么多人看着,就连安湄都诧异地把目光追了上来,陈安悦只能压低嗓子偷偷怒视他:“徐廉,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我都没脸了你也别要了吧,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额呸,谁要嫁你了!”陈安悦真想一口香槟喷死他。 徐廉微低着头,眼波温柔含笑:“你不嫁我,我娶你行了吧?” 他笑得真好看,就像是回到了四年前,那时候她跟着他学柔道,你来我往少不了身体接触。有一回,她脚上一崴,连带着他一同栽倒在质地柔软的地毯上,她是以扑倒的姿势压在他身上的,那时候还在念高中,脸皮薄,红着脸挣扎着要起来,可他一只手扣着她的背,不让她动。 她一急,脱口大骂:“徐廉你他妈耍流氓!” 他却不恼,诚诚恳恳地认:“就对你流氓了怎么着?”嘴上说着痞痞的无赖话,脸上却笑得眉目含情,让她那颗本就骚动凌乱的少女心砰砰地直乱跳。 一眨眼四年过去,恍然如梦。原本以为会天荒地老地守着对方守着爱,可究竟中途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衍变成现在这副僵持的局面? 露天的小平台上,陈安悦一扭肩推开他,眼睛有点湿润,她觉得自己犯病了,犯了矫情病! 外面有风,大衣还在里面,她穿得太清凉,仿佛一下子从夏天跨入了冬季,正感觉冷,肩膀上裹上来一件西装外套。平台后面的玻璃门将这个小世界与里面隔绝开,徐廉从身后搂住她,把她包围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怕她腿冷,修长的腿紧紧地挨着她,用裤腿替她挡风。 他这样的一番举动让陈安悦心里更难过了,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真的情绪没止住,鼻子酸酸的,想哭,又哭不出来。 “别动。”徐廉紧紧抱着她,熨烫的呼吸抚在她的耳畔,“安悦,你还要闹多久,我想和你好好的,没有你陪着我,身体再热心却是冷的。” 陈安悦咬紧牙关,他这种浓情蜜意的情话已经听了不下八百回了,过去也只是听听,再怎么情绪飘动也都能忍过去,可她这回却有些反常,心口骚动得厉害,很想很想就此停战,很想很想转过身把脸埋进他的胸口。大概是因为她妈招女婿的热情太盛,她今晚受了刺激才会一时心软,对,一定是这样! 深吸一口气,陈安悦极力稳住自己的声线,一如既往地冷下心:“我没有跟你闹,我说过的,我们不合适。你管得住心,管得住身体么?你的心会因为我而冷,可你的身体不止为我一个人而热。徐廉,你不能这么自私。你应该像安顾城那样潇洒一点,知道自己身心不干净就别出来谈感情。那样很恶心你知道么?” 徐廉没有争辩,他就这样静静地搂着她,沉默了良久,久到陈安悦又开始矫情起来,他才盯着某个不具体的点轻声笑了出来:“安悦,这两年除了那晚你被人下了药,每天夜里我都是自己一个人睡的。” 凄凄的口吻飘然落入陈安悦的耳内,她的表情一下子僵硬下来,不是不愿意相信,是怕,她听见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心墙咯嘣咯嘣地裂开,她怕自己再次陷进这个叫做徐廉的感情漩涡里,她怕再次晕头转向爬不出来。 另一头,叶家老爷子已经发表了致谢词,老人家在长孙叶朔的搀扶下缓步下台休息,安拾锦盯着叶朔微垂的那张脸,怎么看怎么面熟。脑子里就像打开了影像储存,一帧帧的画面翻过去,终于被她找了出来。 是那个在酒吧里说话不算数的男人! 亏得他运气好,要不是后来她被小陆医生一语惊醒,就算掘地三尺她也要把这个人挖出来! 她一眨不眨地站在角落里望着叶朔,也有一个人在另一个地方悄然无息地紧盯着她。 陆湛宁在舞池里悠然奏起了华尔兹的时候才匆匆赶到,他先过去向老爷子拜了寿,礼物送上后看见了一个最不想看见的人,要不是绿舒走上去截住他,他一刻也不想多呆。 安拾锦情绪上有些小失落,看他走得那么急,以为是因为看见了自己的缘故。绿舒招呼她过去的时候,她就有点不情不愿了。磨磨蹭蹭地小步挪了上去,看在陆湛宁眼里就跟不愿意靠近他似的,陆湛宁不着痕迹地轻拧了一下眉,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等着绿舒做吩咐。 绿舒能有什么吩咐呢,她瞥了眼远处和安涛笑着交谈的陆湛宁他爸陆启明,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原谅他爸爸。 “阿宁啊,你们年轻人在一起多聊聊,我还要去和其他老太太们唠唠家常,小拾就交给你了,看紧一点,别让她闯祸。”也不容他拒绝,干净利落地撂下话就走了。 陆湛宁皱着眉瞥向安拾锦,他的亲生奶奶过世的早,疼爱自己的爷爷又在前几年也跟着走了,绿舒是他最敬爱的长辈,即使他讨厌拍照也都能坚持每年任由别人摆布留下一张照片完成绿舒布置下的任务,可是有史以来第一次,他真的很想违背她的旨意,头也不回地撇下安拾锦走掉。 安拾锦侧着脸微垂着头,过了许久才鼓起勇气主动开了口:“小陆医生,我们已经不是好朋友了么?”她抬起眼,有些哀伤,“就连朋友也不是了?” 明亮的灯光打在她仰起来的小脸上,淡淡的阴影盘旋在鼻翼两侧,陆湛宁下意识别过脸去,嗓子莫名的干涩,好半天都没有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呃,这章有点跑偏……我蛮喜欢陈安悦的,你们呢?手痒想写他俩的肉,咳咳,忍住。 第49章 他这样不承认也不否认的态度,再加上不与她对视的动作,让安拾锦觉得很受伤。好在她也只是伤心了一小会,很快就打起精神来。眼睛无意间瞟到叶知秋挽着安老太太往她这边走来,心里咯噔一下,立刻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大跨步往外走,临走前扯着陆湛宁的袖口用力往下拽,挤眉弄眼地小声说:“我有话对你说,在外面等你。” 陆湛宁站在原地目视她略显慌乱的脚步,耳边传来叶知秋的低喊:“小拾,去哪儿啊?”没人回应她。 安老太太无奈地叹气:“这孩子,外套还在里面,也不怕冷。” 叶知秋抓住错身走过的安顾城:“你去把小拾叫回来,把她那件呢子大衣也一起带上。” 莫名其妙被差遣了,安顾城脸色不大愉快,可家里的皇太后和太皇太后都在看着他,他也不好推辞,只好翻着白眼往外面走。 在门口的衣物存储点找到安拾锦那件大红色的外套,刚往臂弯上一放,突然就被人从身后抽走了。 他讶异地一转身,看见来人倒有些意外。 陆湛宁淡漠地阖了下眼,没做解释,只是简单说:“我去找她。” 安顾城这下更觉意外了,挑着那双浓黑俊秀的眉毛,什么也没说,任由他携带着安拾锦的衣服走了出去。 酒店外便是人来人往的大街,夜晚五光十色的灯火迷离了双眼,安拾锦夹紧双腿坐在路边的一处绿化带旁,那里刚好安置着一张长椅,一头坐着一对你侬我侬的小情侣互诉衷肠,另一头,安拾锦迎着路人各样的眼光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其实她一点也不冷,只不过身体的抖动止也止不住,上下牙齿直打颤,咯吱咯吱地发出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碰撞声。她的确穿的太少了,稍微弯下腰身便能以从上往下的角度看见她胸前的那道沟壑,在这个人流不断的街头,总有人忍不住借着顶上昏黄的灯光想看得更清楚更透彻一些。 安拾锦的耳边叽叽喳喳地环绕着路人的指指点点,视线所及处又一直飘荡着某些人色/眯/眯的目光。她伸出一只手揪着胸口往上提了提,顺便往后靠了靠,让整个上半身呈现出笔直端正的姿态,谁也别想占她便宜! 等啊等,终于等来了她想见的人。陆湛宁手伸过去,将她的大衣搁在她的腿上。安拾锦看他一眼,好在没傻乎乎地问怎么知道这件衣服是她的,自觉性地穿好,不但身体稍微暖和了,就连心里都倍感温暖。小陆医生对她还是极好的,至少他还担心她会冷,知道给她送衣服。 安拾锦这样自顾自地安慰自己,立刻就满血复活了,精神抖擞地站起来,笑嘻嘻地仰头看着他:“你舍不得和我做陌生人的对不对?”她双手交握在身后,贼贼地笑,“你还知道关心我,这说明你心里有我!” 陆湛宁原本还有些气恼自己多管闲事,听到最后一句,顿时哭笑不得。他不说话,就那样深深地低头看着她,安拾锦被他看得莫名紧张起来,好奇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又扭着身往自己背后看了看,发现也没什么异样啊。 还是这么傻!陆湛宁心里在笑,嘴上也终于大发慈悲地发了话:“安拾锦,你的心理年龄应该还在上小学吧?” 嗯?安拾锦琢磨出了话中有异,这是赤/裸/裸的鄙夷啊! 虽然大衣遮到了膝盖以下,可她光/裸的小腿被冰凉刺骨的风吹得都快麻木了,她跺着脚没把这话太往心里去,大喇喇地去拉他的袖子:“叫我小拾啊,是小拾啊!你车停哪儿,我快冻死了!” 陆湛宁听到她说冷,扫了眼她那双白净的小腿,在没挣脱前就放弃了念头,拉起她的手快速往地下停车场的方向走。 温暖干燥的手掌附在她的手心里,安拾锦盯着两人交握的那只手,有一股神奇的感觉在心头蔓延开。她穿着高跟鞋深一脚浅一脚,好几次都差点栽个大跟头,好在他另一只手适时搀扶了上来。 寂静的停车场将鞋底与地面的敲击声清晰地传送至她的耳膜,她被陆湛宁塞进车里,打开暖气后,他似是有些怔愣,盯着车头的后视镜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看见她踢掉那双碍脚的高跟鞋把脚踩在座垫上搓腿,他才回过神来,当即把自己的那件羊毛大衣脱下来盖住了她的整双腿。 他完成这番动作还没来得及回身,安拾锦就已经抬起头异常惊喜地大笑起来:“还说你不关心我!” 她笑得如此没心没肺,两只黑黝黝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偷到腥的猫咪般得意洋洋。陆湛宁的脸就在她的三寸之外,他静静地看着她,她的笑声已经从他的耳蜗回荡到了整个心房,砰砰砰的撞击声让他的心情乱得一团糟。到底还是忍不住亲近她,忍不住对她好,他不知道是该气恼还是该认命。 他又不说话,安拾锦心想,这是不是就是陈安悦常说的闷骚?她记得陈安悦曾煞有介事地评价,闷骚的人心中明明极度渴望,却在表面上又极度克制。 安拾锦直来直往的性子促使她毫无芥蒂地开口问:“小陆医生,你是在克制着不说话么,那你究竟在极度渴望什么呢?” 渴望什么啊……陆湛宁垂着眼笑了,那抹今晚难得展露出来的笑容让安拾锦心里没来由地惊悚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往后退段距离,脸就被他稍稍用力给控制住了,紧接着,那张让她熟悉又陌生的唇又一次压了下来。 安拾锦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俊脸,实际上她什么也看不到,只能感觉到一片阴影强制性地覆盖下来。两片温热的薄唇不容拒绝地含住她的,舌尖冰凉,还存有一种很清爽的薄荷味,钻入她口中的时候,带着独有的霸道陆续侵袭了她的整个口腔。 这和以往两次全然不同,除却她酒醉那次毫无印象,第一次只是轻轻碰了一下,而上一次也只是狠狠地咬了她几口,可是这次—— 像是有意而为之似的,舔过一圈后,又把她的舌尖拖到外面紧紧吸着,任她瞪着眼睛表达不满也不为所动,甚至还在牙齿间轻轻咬-噬。 眸中带着坏笑,他得逞地眨了一下眼睛,随即放开她,紧贴着她嫣红的唇缓缓开口:“我渴望什么还用问么?” 安拾锦脑子里一片空白,胸口像是正在扬幡擂鼓,砰砰砰,搅得她心神不宁。下意识摇头:“我们是朋……” 话未落音,湿/软的舌尖再次轻扫而入,卷/着她的舌头细细密密地/吸/吮,良久,他的声音犹如暮春晚风般轻柔拂过,深沉如海的眸光直直迎上安拾锦有些不知所措的视线:“要不要和我在一起试试?” 安拾锦愤愤地将手掌挤入两唇之间捂着嘴巴:“你再这样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他眸光倏地变凉:“怎么不客气?” “我……”安拾锦想要念一个诀出来制出他,可是被他忽然冰冷下来的目光一望,心里突突地有点难过。 她瞪着眼控诉:“不要对我使用美男计!” 陆湛宁一愣,从胸腔里发出一声轻笑,“小拾……”他忽然低低地呢喃,像是情人之间温柔的耳语,安拾锦毫无抵抗力的小心脏根本无从招架,她呆呆地任由他将自己的手掰开,滚/烫的唇再次覆了上来,坚定有力的声音再也不容她辩驳:“我们在一起试试。” 安拾锦的初吻属于陆湛宁,可陆湛宁的初吻早就丢在了过去的青葱岁月里。男人在生理上似乎总带着那么一点无师自通,再加上一回生二回熟,他越来越懂得怎样往深处钻研。 舌尖在她嘴里不停地打着圈儿,吸得她舌头都渐渐发麻。安拾锦一开始的时候还迷迷糊糊地默默承受,时间久了便跟着不老实地反抗起来,两手揪着他的耳朵,摇摆着头直躲:“我有话要说!” “你说。”他伸手碰了一下被她牙齿磕破的嘴唇,指尖在湿/润的唇上一扫,安静等着她开口。 安拾锦也借着车内的光探手摸了摸他唇上那块发红的地方,颇为教导地说:“你看吧,报应来了。”说罢,她摇头晃脑地叹了口气,极其为难地皱起眉头,“你这样让我很不好做人啊!” 陆湛宁跟着皱了眉:“为什么?” “我是要以结婚为目的谈恋爱的!” 她一本正经地说,陆湛宁想了想,也一本正经地响应她:“你放心,我不是对你耍流氓,我很认真,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的确很认真,安拾锦从他认真的瞳孔里看到了不肯动摇的决心,她无措地抓抓脑袋:“我是要嫁给有缘人的!” 她这话让陆湛宁瞬时有些恼火:“你要谈缘分,我们还不够有缘么?” 耶?安拾锦呆了呆,他说得好像也有道理,论起跟自己有缘的人,谁能比得过他啊? 她暗自思量了一会,脑子乱糟糟的:“你等一下,我要好好想一想。【通知:请互相转告千千小说网唯一新地址为]果然是个小傻子!陆湛宁的火气一下子全消了。 第50章 陆湛宁依然只是将安拾锦送到距离安宅五十米开外的地方,其诡异的行为让安拾锦极端不能理解。 潜意识里她渐渐觉得他说的话还挺有道理的,但是仔细想想,当初莫虚的原话是,她的有缘人在异域,这个“异域”究竟是指他本身就是异域人,还是只是身在异域? 她还在兀自沉默,陆湛宁手扶在车前,盯着车窗外一片幽幽的黄晕,眼神苍冷得有如注视着北极之地,“小拾,你知不知道你妈妈在结婚之前曾与别人订过婚?” 安拾锦偏头看他一眼,不明所以地点了下头:“知道啊。” 陆湛宁将视线对上她,情绪有些许的波动:“与她订婚的人,姓陆。” 姓陆又怎么了?这话也仅仅在安拾锦脑子里一闪而过,还好她反应及时,并没有傻乎乎地将之衍生成语言,“这个姓陆的人和你有什么关系么?” 陆湛宁呵呵地笑起来,可是表情却是那样的冷:“他和我是什么关系啊,这要怎么说明白呢,大概是,我妈嫁给他才生出了我,如果没有他,这世上可能就不会有我存在了。” 又来了!安拾锦已经许久没有从他脸上看到这种极其冷漠森寒的神色了,她愣了好长时间才适应过来,小心翼翼地问:“为什么好端端地跟我提这件事?” “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陆湛宁平静下来,手伸过去摸了摸她的脸,“不管别人对你说什么,你只要记得,我没有欺骗过你。” 别人是谁,又会跟她说什么呢?安拾锦嘴唇蠕动了一下想要问明白,突然有灯光从车后遥遥临近,陆湛宁立即关了车内灯,“别说话。”他低声要求。 连续两辆黑色轿车从左侧驶过,直直开去了安宅。 “是爷爷他们。”安拾锦在昏暗中看向陆湛宁,“我们两个见不得人么?”她不明白为什么要关灯,是不是连他自己都觉得由好朋友转变成另一层关系是件很尴尬的事? 陆湛宁的确觉得尴尬,但并不是她以为的那种。他勾唇安抚:“当然不是。”说罢,开灯,轻戳了下她光洁的额头,“什么事都别乱想,你这脑袋瓜子不聪明,很容易想歪。” 安拾锦被他贬低了智商,闷闷地瘪了瘪嘴:“……哦。”心里却在暗暗想,哪里是她脑袋不聪明,明明是他嘴巴笨,讲不清楚话。 ** 安拾锦一回到家就被叶知秋严审了一通,先是责问她中途跑去哪儿了,然后又交代了一声下周末带她一起去聚餐。安拾锦苦哈哈地垂下了肩膀:“舅妈,又要相亲啊?” 叶知秋被她这样毫不忌讳地一语点破,笑了笑,什么也不说,只是扶着她的背让她直起腰来,别年纪轻轻的就弯腰驼背。被她这样轻巧地转移了话题,安拾锦正要一口拒绝的话便生生截了去,等她终于逮到机会又想说的时候,叶知秋一转身就回到沙发上和安老太太还有安湄坐着聊天去了。 陈安然跟着大部队一起回来了,可是陈安悦却不见踪影。安拾锦没找着她,一个人趴在二楼的公共露天阳台上望着窗外若隐若现的月亮发呆。她又想家了,她想爷爷,想还在外面游荡不归的爹和娘。 托着腮帮忍不住叹了句“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背后就紧跟着响起了安顾城的声音,“哟,兴致不错啊!” 安拾锦回过头,草草看了他一眼,又把头扭回去,继续盯着月亮发呆。 安顾城走过来与她并肩而立,“连颗星星都没有,又不是满月,有什么好看的?” “不懂欣赏的人自然不会觉得夜空有什么好看的。”她温温吞吞地开口。 安顾城闹了个没趣,摸摸鼻子,又看了眼天上的那轮晦暗不明的月亮,凑到安拾锦跟前好奇地问:“你和阿宁是什么关系?” 阿宁?安拾锦斜睨他一眼,那双桃花眼夺魂摄魄得太招摇了,她挪着小碎步离他远了一点。然后歪了下头,挑了下眉,“关你什么事?” 安顾城见自己又被他漠视了一遍,心中微微恼怒,看着她的眼神也不禁凶悍了一些,“我是你哥,别和陈安悦一起不学好。” 她皱眉:“跟你就是学好么?” “那当然!” 安拾锦切了一声:“这种大言不惭的话我也会说。” “……”强自按捺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安顾城咬了咬牙:“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声,阿宁母亲的死或多或少和小姨……也就是你妈有那么点关系,你别稀里糊涂的什么也不知道。” 安拾锦吓一跳,背上汗毛一立:“为什么?” 安顾城转过身靠着栏杆抱着肩:“叫我一声哥。” 她二话没说,一大步跨过来双手抱住他的一只胳膊,毫不犹豫地喊:“亲哥哥。” “……”安顾城浓黑的眉毛抖了抖,将她抓住自己的手抖落下去,“陆伯伯和小姑订过婚,这事你知道吗?” 安拾锦猛一点头,本来不知道,但是刚刚知道了。 “陆伯伯和小姑也算得上是一对青梅竹马吧,他对小姑倒是死心塌地的,可惜小姑后来却爱上了小姑夫。那个时候陆奶奶还在世,她看陆伯伯那么伤心,就安排他去相亲。陆伯伯和陆伯母就是在相亲的时候认识的。两人结了婚却过得并不好,陆伯伯给不了陆伯母想要的幸福,陆伯母又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久而久之就得了抑郁症。” “她的状态一年比一年差,在我们高三毕业那年,有一天她感觉身体不舒服去医院看诊,那么巧去的是小姑所在的那家医院,又偏偏那么巧看见了陆伯伯,她是知道小姑的存在的,看见陆伯伯立在远处不动声色地望着小姑在护士台工作,当即就受了刺激,那天晚上服用安眠药过多,第二天早上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晚了。” “是因为睡不着才吃了很多安眠药么?” 安顾城冲她摇头:“不是,是自杀。阿宁的外公就是那年去世的,父母全都不在了,丈夫又对她不闻不问,她忽然间生无可恋。” “不是还有儿子么?” “你也应该能看得出来,阿宁骨子里其实是个很冷漠的人,陆伯母可能天生不太会用言语表达感情,小时候阿宁还会主动和她亲近,等到长大了就逐渐疏远了,陆伯母和他之间的感情一直不咸不淡的。” 安顾城叹了口气,忽然拍上安拾锦的肩:“你们如果走得比较近,你最好弄清楚他接近你是不是抱有其他目的。阿宁这个人偏激起来有些不可理喻。他母亲刚去世的那两年他就跟个疯子一样,看到我都一副杀母仇人的眼光。虽然现在正常了过来,但是我还是不得不怀疑他有可能把他母亲的死牵连到了小姑的头上。” “不会的!小陆医生不会冤枉好人!” 安顾城听见她这样肯定,只觉得好像有些事被他轻易地忽略掉了,这么一想,他整个人一下子陷入了揣度当中。安拾锦被他紧盯在眼里,她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巴掌推上去,把他脸转向一边,“收起你这副贼眉鼠眼的讨厌样!” 安顾城侧垂着脸,弧形完美的下颌紧绷出了直线感,搭在护栏上的拳头攥得嘎嘣响,他深吸了一口气,勉勉强强地忍住了火气,眼神重新望过来,僵硬的表情让安拾锦有些讪讪。 “我当然也希望他不会。其实,他最恨的还是他自己。”见安拾锦求知若渴地瞪着眼睛等着他继续往下说,他想了想,陷入回忆里,“有一次在酒吧他喝得烂醉,我亲耳听到他红着眼说,如果他能对他妈妈多关心一些,她妈妈就不会自杀,更不会错过最佳抢救时间。” 安拾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继而好奇地看着他:“你好像很关心他?” 安顾城耸耸肩,他关不关心没必要告诉任何人。该说了都说了,剩下的就不是他需要顾虑的事了。他无所谓地笑着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好歹兄弟一场。” 呆愣了良久,安拾锦才转过身去继续寻找天上的月亮,可惜已经被黑云遮住了,朦朦胧胧的像是含着无限心事般躲藏了起来。 做人果然烦恼好多啊……她想起陆湛宁送她回来时说的话,默默钦佩起来,莫非小陆医生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他是怎么知道会有人在她面前说他坏话的?歪头想了想,她忽然又有点生气,他说是给她提前打预防针,说白了根本是对她的不信任嘛!有没有搞错,她会是不分青红皂白就错怪朋友的人么?哦不对,已经不是朋友了。 哎,安拾锦忍不住叹气,真的要和他在一起试试么?还是问问奶奶的意见吧,如果奶奶反对,长辈不赞同也不失为一个拒绝的好理由啊! 在外面呆够了,她折身打算回卧室好好睡一觉让吸收太多信息量的大脑休息休息,手机在口袋里短促地吵闹了一声,恰巧有短信进来。 掏出来点开查看,陈安悦十万火急地求救——好妹妹,你回报姐姐的时刻到了,我今晚可能回不去,随便你想什么理由,总之不能让我妈他们找我开罪! 安拾锦的记忆悠远地飘到了宴会上的某个画面,憋着一口矜持的笑,快速回复过去——你又要被驴拱了啊?这次是心甘情愿还是又要被用强? 很快,那头发来一句——你去屎!!!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咳咳。 第51章番外二可看可不看 陈安悦不是故意不回家。 徐廉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衣,搂着她说了会话,就突然有些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她与他紧贴着自然是感觉到了,本来不想管他,可又有点于心不忍,态度强硬地要从他怀里退出来,可徐廉却厚着脸皮不让。 原本还沉浸在明媚忧伤中的陈安悦抿唇闭了闭眼,对着他紧挨着的脚尖狠狠踩了上去。尖细的鞋跟刚好敲在他的大脚趾头上,痛得徐廉倒抽气得弯下腰去。陈安悦把西装外套脱下来兜头盖他脸上,看他一副腿残掉的痛苦样,踌躇了两秒,最后还是转过身去往大厅。 没走两步,原本还在痛苦j□j的某人就一伸手牢牢拉住了她,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装可怜,另一只手虚空一握抵在唇上一直咳嗽,好像真的冻感冒的样子,再加上他翘着一只鞋尖,龇牙咧嘴的表情,陈安悦一咬牙,扯着他从旁边的消防通道一路出去,跑到街边最近的药房买了盒感冒药预防万一。 外套不知什么时候又被他裹在了自己身上,陈安悦心头涌上来无数滋味,不过,还是装作神色平静地把矿泉水瓶递给了他,站在灯火通明的药房收银台前,抠出来两粒送他嘴边。 徐廉早已满足得满腔得意,乖乖地就着凉水吞了药,继续大演双重病患。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就有些偏离轨道了,连陈安悦自己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在半推半就下和徐廉一起回了他平时一个人居住的公寓。等她开始懊恼时,她已经走进了电梯内。 搀扶着徐廉站在一对老夫妻身边,默默看着指示器上不断攀升的数字,身边那人一个劲地往她身上蹭,如果可以,陈安悦真想当着老人家的面一巴掌拍飞他。 既然都到了这一步,她也就没什么好矫情的了,不管他是不是装的,也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今晚接二连三地对他软下心肠就已经是很不对劲了。她不想再欺骗自己,两年了,也试着将一切放下认识新朋友,可是谁也取代不了他。每每放起长假,如果不背着行囊出去走走,她甚至怀疑自己会憋在家里由身到心地整个人霉掉。 这两年来,不管她去哪儿,他都在身后跟着她,那么爱干净又极其挑剔的一个人,尾随她进同一家青旅,和一群各个阶层的人住在同一间屋里的上下铺。 有一次在云南,下铺的一个大汉晚上呼噜打得震天响,偏偏那次整个六人间里只住了他们俩,半夜里整个楼层的住客都被那间屋里的动静闹醒了,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问从外面看热闹回来的一个同龄女孩发生了什么事,那女孩还处在被吵醒的怨怼中,哈欠连天地说:“有两个男人打起来了,老板好不容易才把人劝住,好像是其中一个吵得另一个睡不了觉,话不投机就动起了手。” 她心里一跳,徐廉愤慨的声音在小木楼里格外清晰,“我要换到203,立刻,马上!” 203,正是她所在的房间号。陈安悦轻轻扫了眼,四人间已经满了。老板人挺和气,把他换到了隔壁。 想到这里,陈安悦微侧着头望了眼正搂着她的腰趁机拼命揩油的某人,闹了这么久,是该歇歇了。 徐廉手指轻快地输入一串公寓密码,两人像是心照不宣一般谁也不说话,陈安悦微侧着身给安拾锦发了短信,收到她的回复后牙齿一磨,指尖迅速配合大脑做出反应——你去屎!!! 门开了,徐廉扭头寻向她,见她一脸愤愤,挑了眉:“怎么了?” 陈安悦若无其事地收起手机,可心头却因为安拾锦的那两句问话而突突地生出了不安和犹疑,她站在门口,故作无事地说:“我看你也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身体还没转过三十度,一股大力便把她猛地扯进了公寓内。厚重的房门迅速阖上,身上的外套被他扒了下来,人被他死死抵着背后的门板。 从敞开的左肩到右肩,红色的领口在胸前划过,呈一条笔直的线,饱满的胸部被捂得密不透风,但也因为太紧,形状姣好得像两座火山。而其中一座已经落入了徐廉的手中,他隔着柔软的衣料收放自如地揉捏,热烫的舌尖在她的唇上辗转徘徊,陈安悦没有扭捏挣扎,双手勾住他的脖颈,踢掉两只高跟鞋,膝盖稍稍一弯,借着脚踩门板的力,两只细长白皙的腿一举缠在了他的腰上。 徐廉贴着她的唇突然低低地笑:“安悦,你也是想要的对么?” 陈安悦羞恼地一口咬在他坚毅的下巴上,圈着他的手臂发泄地往他宽厚的背上一捶,徐廉欢喜得不得了,紧紧箍着她,一手托住她的臀,额头相抵着往卧室走。 陈安悦两腿夹着他的腰,这种镶嵌的姿势每走一步都能产生一股自然而然的冲力,裙摆随着她大张的动作而滑向了腰间,他胯间的火热隔着一层薄薄的底裤在下面有意地摩擦,陈安悦能感觉到那里渐渐湿了,难耐地动了动,被徐廉一手制住,他笑着亲亲她:“安悦,我真高兴。” 裙子背后的拉链被他摸到拉敞开,她被他压在床上三下五除二就剥光了个精光。房间内的全自动设备都已打开,暖气横流,却还是冷,徐廉一把掀开松软的被子罩在两人身上,窗外的光幽幽地投射进来,昏暗中,陈安悦躺在徐廉身下,动情的脸泛着大朵红晕,颈下埋着一颗脑袋在她雪白的胸前大口吞咽,她哼哼唧唧地两手抱着那个毛茸茸的头,耸动着腰酥软着主动往他*的嘴里送。 久旱逢甘霖,入口处湿哒哒的成了一片泥泞的稻田,徐廉温热的大手在陈安悦光裸的身体上一路过电,每一寸温柔的爱抚都让她心里直泛空,不断叫嚣着想得到更多。徐廉的唇缓缓下移,从胸口沿着肋骨亲吻到肚脐,热热的吸吮让她浑身都在颤抖,呼吸不畅的娇喘不绝于耳。紧接着,那块湿润的稻田突然钻进了一个软软的物体,陈安悦情不自禁地弓起腰,两腿往里并,“不要!” 可是,那只脑袋夹在她的两腿间,根本收拢不了。徐廉钳住她的大腿,往两边拉开,那个湿湿的舌头继续在她的花口上研磨,陈安悦攥着两只拳头,微张着红艳的嘴唇,颤抖地喘息不止。她被他折磨得半死不活的,下颌高高抬起,嘶哑着嗓子大叫,“徐廉!王八蛋!” 徐廉嘿嘿笑了两声,热气吹在她的腿间,立即带起瘙痒一片。陈安悦羞恼刺激得眼泪都冒出来了,“徐廉!” 他终于直起了身,跪在她的腿间,硬邦邦的某物抵在了她湿软的入口处,渐渐推了进去,紧致的甬道被热热地撑开,陈安悦胸口上下起伏,挺翘的臀部一收,挺着腰送了上去,伴随着两人同时的闷哼,徐廉趴了下来,黑亮的眸子染着浓浓的笑意,身下动得缓慢,他像小鸡啄米似的一下下轻吻陈安悦的唇,“安悦……” 他嘴上残留着陈安悦不熟悉却又羞愤的味道,陈安悦偏着头躲避,徐廉往外退出来一些,又重重往上一挺,咬着她的唇,喑哑的声线透着魅惑,“安悦……” 陈安悦被他这一下撞得七荤八素,紧紧搂着他,唇齿相依间徐廉双手捧着她的臀瓣,终于前前后后地律动起来,他一会慢,一会快,陈安悦随着他的动作一下下收缩,两条腿无意识地曲起来夹着他的腰,上面的嘴迎着抵死缠绵的热吻,下面的默默承受着火烧火燎的来回出入,陈安悦细碎的j□j忍不住从唇缝里溢了出来。 直到他离开她的唇,一手环绕在她的腰上,一手托起她的左腿架在肩头,这样一个大喇喇的敞开姿态,让徐廉冲击得更深,她无力地哼着,任由徐廉卖力地驰骋。被子已经滑落至徐廉背后,小酥胸随着他猛烈的动作上下摇晃,白花花的像是深海里翻滚的浪花,看得徐廉眼中j□j更盛。 撞击的速度越来越快,陈安悦几乎要承受不住,她的表情既痛苦又欢愉,脑中倏地一道白光划过,热潮终于袭来,像是从深山幽谷中直泻而下,空虚的感觉刺激着下面的甬道,她下意识地夹得更紧。徐廉舒服地嘶吼一声,猩红着眼,抚着她剧烈抖动的身子,火热顶端上直直迎来了一拨滚烫的浪潮。 他把自己整个抽出来,带出来一大滩白色的稠液,陈安悦像是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气,软塌塌地迷蒙着双眼再也不想动。徐廉把她抱起来,双腿交叉坐在自己腿上,猛地又是一送,拉过被子裹着她,按着她的两条腿前后抽动。陈安悦圈着他的脖子,尖尖的下颌抵在他浸出薄汗的肩膀上,被动地任他摆弄,最后的几十下迅速撞击过后,一大股灼热厚积薄发地喷涌而出,陈安悦被烫得小腹一缩,再次迎来了j□j…… 作者有话要说:徐廉住的公寓是密码锁,而陆湛宁是钥匙锁,咳咳,小陆医生住的地方没他好~ 我已经jing尽人亡了,这一章写了5个多小时,憋得半死,凸(艹皿艹 )呕血orz 看着还行么,要是还是这水平,我下篇新文要怎么继续!!下篇打算写黑道总裁文的,没rou没jq啊o(一︿一+)o 第52章 安拾锦编的理由是,陈安悦临时回寝室去了。安湄不信,流转着眉眼斜睨着她:“回去了?她怎么不直接跟我这个妈说一声,让你来转达?”想到之前安拾锦没回家也是陈安悦告知的,安湄扯着嘴皮子皮笑肉不笑,“你们两个不会是串通好了相互打马虎眼吧?” 叶知秋一听,也觉得这事蹊跷,她看了眼安拾锦,倒是没说什么。楼下除了她和安湄,还有安老爷子在坐着喝茶,张嫂恰在这时从偏厅里出来,给老爷子换了一杯热开水。 安拾锦慌了两秒后,难得反应得够快,堆起笑脸猛摇头:“大姨,您怀疑我不要紧,可千万别冤枉安悦啊!她不会骗您的,对不对?” “那就是你会骗我?” “不不不,我也没有胆子的。”这下她不知道说啥了。 她讪讪的样子可爱又讨喜,老爷子清淡的目光扫向她,眸光深处隐着一片柔软,“小拾。” “啊?”看向喊自己的人,安拾锦怔愣住了,老爷子从没主动和她说过话,突然喊她一声还真让她有点不习惯。 “回房睡觉去吧。”他简短地吩咐了一句,便又侧垂下头去对着杯口吹了吹,热腾腾的白雾往前一扑,安拾锦看着那团热气,迟钝地弯起嘴角,“爷爷晚安,舅妈晚安,大姨……晚安。” 刚一进屋,就看见乐乐追着自己的短尾巴在原地转圈,安拾锦换了身睡衣洗漱好,乐乐奔到她脚边昂着脑袋看着她爬床,“我不想整天闷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屋子里。” 它这是在向安拾锦提放风的要求,可这话钻进吉安耳里就全然不对味了。吉安立刻反驳:“我天天都有拉屎啊,我的排泄系统很正常的。” 安拾锦和乐乐:“……” 乐乐用它的黑眼珠子猛瞪它,吉安无辜地眨眨眼,它没有说错啊…… 头顶突然覆上来一只纤细的手掌,乐乐一扭头,看见安拾锦蹲在自己跟前冲它笑,既见眼又见牙的,“不是我不让你出去啊,实在是没人有功夫带你出去玩。” 乐乐一听哀怨了:“……我的下半辈子就要毁在你的手上了么?” 安拾锦想了想:“要不这样,我明天问问看,看看谁晨练的时候乐意牵着狗。”摊开手掌在乐乐的肚子上掂了掂,“跟着锻炼一下,就当减减肥吧。” 原本还有点感激的乐乐霎时炸毛:“我根本就不胖!” 吉安伸展着翅膀捂捂小耳朵,安慰它:“胖狗狗,我们都知道的,你不用再提醒了。” “……”乐乐气得肺都要炸了。 在如此欢乐的气氛下,安拾锦甜甜地进入了梦乡。 她一个人坐在潺潺奔流的溪水岸边,望着对面金黄金黄的花海,有些出神。 梦中人静静地从远处走来,坐在她身边。两人靠着一棵粗大的歪脖子树,谁也没有主动说话。 就这样静默了许久,安拾锦突然捡起近处的一颗石子,嗖丢尽了小溪里,她望着瞬间溅起的水花,看了眼身边人,“我仔细回忆过了,我并不是总是会梦见你,你出现得一点规律都没有,真的很奇怪不是么?” 他笑,阳光轻暖地投在他仰起来的好看面孔上,仿佛时间都随着他温暖的笑容静止不动了:“我一直都在,从不曾离开过你。” “什么意思?” 他转过脸来,深深的眸色里隐藏着太多的情绪,修长的指节点在她的额头:“我在你这里,你什么时候希望我出来,我就会醒过来。” 安拾锦听不懂,可胸口处却心跳如雷:“你是谁?” “傻。”点在她额头的食指往下偏移至眉间,他的笑容温情又无奈,“我是陆湛宁啊。” 轰地一下,安拾锦再次被砸蒙了。 *** 安拾锦临返校前,把乐乐的放养权交了出去。主动揽权过来的那位让全家人都感到意外,可当事人却表现得极其淡定,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吃早饭。 安拾锦底气不足,不太敢交接:“爷爷,乐乐很听话的,它会自己跑去马桶上大小便,它还会……” “小拾!”安老太太默叹,“好好吃饭,别乱说着有的没的。” 安拾锦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可其他人却是清楚的,一旁的陈安然轻咳了一声,安涛夫妇笑了笑,安湄则盯着安老爷子不动如山的神色暗自乐了,好端端吃个早饭,她竟然不知所谓地提什么马桶什么大小便,真是好笑。 所有人都神色各异的时候,安老爷子——放养权代理人却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站起身后停顿了一下,他微侧着身,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我知道它很听话。”说完,脚步稳健地上楼去了。 安拾锦一愣,看来老爷子对乐乐是真爱啊,那就应该不会亏待它了。这样想着,她全然放下心来。 不单单是安拾锦,所有人的表情都在老爷子撂下话后产生了变化,有人欣慰,有人高兴,有人羡慕,也有人……不屑。 *** 陈安悦这一天并没有回学校,第二天中午下课后安拾锦才在学校食堂里找到她。安拾锦狼吞虎咽过后,把餐盘往旁边一推,托着下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点蛛丝马迹。可是陈安悦却只顾着吃饭,连一个眼神都吝啬赏给她。 安拾锦不乐意了,敲了敲锃亮的餐桌:“你就不发表一下感受么?” 她嘴里包着米饭,终于瞟她一眼:“什么感受?” “比如,被动被驴拱和主动被驴拱的心情是不是冰火两重天?还是说,不管是哪种情况,其实你觉得感觉都差不多?” 陈安悦原本还镇定自若的小脸微红了一下,嘴里不再咀嚼了,一股脑地吐进了盘里:“安拾锦,你个小chu女说这些话都不知道害臊么?” “……害臊的臊怎么写?”安拾锦很纯洁地眨了眨眼,好像在说,我真的不知道啊。 陈安悦被她彻底打败,端起餐盘就窜起了身。 安拾锦喊住她:“我记得你今天下午没课,是继续不回寝室呢还是不回寝室呢?” 陈安悦顿住脚,扭过脸低着头,笑容可怖:“你再这么聒噪,我就把餐盘倒你头上!” 她作势倾斜着动作,只是想吓唬她一下,她却像只受惊的小兔子,敏捷地一跳就躲到了椅子背后,“我这是关心你啊,你太不懂我的心了!” 她那一副大受伤害的表情,把陈安悦瞬时呕得半死。 *** 天气一天天暖和,安拾锦终于和绿舒约定了时间好好再交谈一次。除却和陆湛宁的关系问题,她真的很想知道那些这么多年来她都不知道的秘密。她有点怕,但是尽量让自己不去想,反正迟早要知道,人类有句话说得好——早死早超生,她就不信那些他们刻意隐瞒的事情真的能击垮自己! 她们约的是周日,可她却在周六上午接到了陆湛宁的电话,他说他的车就在宿舍楼下。安拾锦吓了一跳,最近一直是通过短信联系的,他工作太忙,便也没想过要见面。实在意外,他居然就这样一声招呼都没打直接跑来找她了。 默默往背包里装了一包面巾纸和其他一些小物件,又把钱包和手机塞了进去。陈安悦难得没有出门,她正抱着笔电躺在床上看gv,嘴里的薯片嚼得嘎吱响。 “干嘛去啊?” 安拾锦走过去从她床上抢过一包未拆封的奥利奥:“有人找我,我出去一下。” 走到门外顺手正要关门,陈安悦忽然喊住她:“我晚上可能不在。” 呃……安拾锦心照不宣地表示了解。 陆湛宁坐在车里静静地等着,安拾锦还是背着她那只大大的红色双肩包,她慢吞吞地从宿舍楼里踢踏着脚踱了出来。一手拿着奥利奥,一手捏着一块往嘴里塞,俏皮的马尾辫在背后一甩一甩的。陆湛宁按了按额角,怎么看都还是个孩子。 走到门外,安拾锦只需一眼便认出了他的车。陆湛宁倾身过去帮她打开车门,她将书包放下来抱在身前,陆湛宁看了一眼,建议说:“包放后面去。” 她摇头:“不用。” 陆湛宁也没有勉强,她拿出一块奥利奥递到他嘴边:“吃么?” 她歪着头,眸光柔柔的,倾斜的嘴角上方有一个小酒窝时隐时现。陆湛宁挑了挑眉,张口咬进了嘴里。 安拾锦把包装袋里的塑料盒拉出来,发现只剩下最后两块了,嘴巴立刻瘪了下来。 陆湛宁嘴里的奥利奥还在慢慢咀嚼,香甜的夹心巧克力让他的味蕾极度不适应,隔了一会后,他看着她惋惜的表情笑了笑说:“你现在想吃什么?我带你去买。” “这么好啊?”安拾锦晃了晃手里的奥利奥:“我很喜欢吃零食,还喜欢吃肉,饼干里面可以夹肉么?” 指尖轻敲着方向盘,陆湛宁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语速慢悠悠的:“这吃法听着怪异,不过,你倒是可以试试。” 她满含期待地点点头,看着窗外,伸出手在玻璃窗上滑来滑去,“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聊聊吧,有些事短信上说不清楚,现在可以当面跟你好好说说。” 陆湛宁掩下眼底的情绪,对着扭过头来的安拾锦眨了下眼:“我家算不算安静的地方?” 她立即缩了下脖子,大惊失色地捂住嘴巴,戒备的声音从指缝里溢出:“你这是在暗示我,大灰狼正在找机会吃掉小白兔么?” 陆湛宁失笑,打量的目光快速在她身上一扫而过,不置可否地做出结论:“或许,小白兔还需要再养养。” 听闻,安拾锦从包里拿出小镜子照了照,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的确太嫩了,你要是敢吃得下口,妄为仁医啊!” “……” 第53章 难得没有在门口遇见梧夕,安拾锦不由自主地有些高兴。 “想喝什么?”陆湛宁打开门领她进去。她有点心急,摇摇头,“我不渴,我们快点坐下来,谈正事要紧。” “可我渴了。”陆湛宁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水,拧开盖子灌了两口,走回来坐下,“你想和我谈什么?” 码得整整齐齐的一排矿泉水瓶子在安拾锦眼前一闪而过,她忍不住咋舌,“你最近就这么喝水的啊?” 陆湛宁眼神瞥过来:“饮水机坏了。” “那你可以自己烧开水啊。” 陆湛宁皱着眉头又瞥过来一眼,意识到似乎自己多嘴了,安拾锦虚笑了两声,赶紧直入正题,“我现在要很严肃地谈一谈咱俩的关系。”她整起面孔,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和谈话内容一样严肃认真。 “你说。”他喝着水,没什么太多的表情。 安拾锦直起腰,看着他瓶子里的水喝下去了一大半,冷不丁地问:“你应该很尊重陈奶奶的意见吧?” 陆湛宁捏着瓶子的手骤然一缩,塑料瓶被捏得嘎吱响了一声,他的目光冷凝下来,带着薄薄的一层温度,冷下了声音:“你想找长辈来压我?” 安拾锦盯着他的手慌忙摇摇头,“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将手里微微变形的矿泉水瓶放下,“那你说,你是什么意思?” 安拾锦秀气的眉皱了起来,“我也很尊重奶奶……呃,陈奶奶的意见,所以,我们不妨问问她的想法,你觉得呢?” 陆湛宁听闻抿了唇,冲安拾锦招手,“你过来。”他面无表情的样子有点瘆人,安拾锦本能地拒绝,“不。” 他往后一靠,放松下来,“你过来,我们商量一下怎么跟陈奶奶说这事。” 安拾锦莫名其妙地翻了个白眼,“你看你多奇怪,就这样坐着不也能商量么,搞这么大花样有意思么?” 陆湛宁直直望过去:“有。” 安拾锦一愣,刚想正襟危坐地和他继续好好说道说道,小臂被一股大力往旁边一扯,整个人扑倒在陆湛宁身上。唇下是质地优良的轻柔布料,鼻尖是清冽的男性气息,她抬起头,两手按在他结实的胸膛上,龇牙咧嘴地瞪着眼,“无聊。” 挣扎着要起来,陆湛宁摁住她,手抚在她黑亮柔顺的头发上,眸光下垂,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小拾,你连自己的想法都不了解,还想要听取别人的想法?” 她正在考虑着要不要念个诀给他点颜色看看,乍一听见这句话顿时整个人呆住了。“那个……我真的只想跟你做朋友的!”她趴在他身上很认真地说。 陆湛宁轻笑,“是么?你真的确定?”他低下头,眸光极深,有种咄咄逼人的味道。 两人这样相近的姿势迫使安拾锦一直保持着后仰的动作,仰头仰得脖子都酸了,她避开陆湛宁逼视的目光,抬手覆上他的肩膀,扭-动着身体要下去。怎料,陆湛宁却右手一扣,左手再作势一压,把她愣生生地按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她猛然再次倒在陆湛宁胸口,心里不由得一沉,小陆医生又动手动脚! 清澈得犹如一汪泉水的眼睛里聚满了指责,她抬起头,嘴里忍不住吐出最真实的心里话,“你能指望一个完全没有情商的白痴跟你谈感情么?”没错,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情商为零,可是她不在意,都快五百岁的人了,早前都没想过要去苦心经营,现在更不可能去浪费这个时间和精力。 陆湛宁看着眼前这个一本正经做自我贬低却又让他越发心生萌动的小姑娘,心脏突然柔软得不可思议,他微勾起唇角,“没关系,我有就行了。” 安拾锦错愕地皱起鼻子,“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 陆湛宁苦笑了一声,“岂止是没有情商,根本就是负数。”他盯着安拾锦红得像樱桃的嘴唇,对着它猛地亲了一口,微微笑道,“我的直觉告诉我,陈奶奶一定是赞成的。” “什么直觉,明明是由你的主观意愿生出来的盲目猜测,谈不上准确率的好不好?”她唉声叹气着,拿冥顽不灵的陆湛宁一点辙都没有了,抓心挠肺地恨不得把陆湛宁的胸膛剖开。读心术啊读心术,她真的好想将陆湛宁的心理活动探个究竟!怎么就这么固执呢! 见她不说话,只是呆呆地盯着自己看,陆湛宁咬上她的唇,“心里在骂我?” 安拾锦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听他这么问,条件反射地大声回答:“没有!” 陆湛宁突然笑开,心情极好地在安拾锦的唇上辗转吮-吸。勾-缠着她柔-软的舌头往外拖,气息吐纳间天雷勾地火,原本只是想逗逗她,可是湿-热的唇-舌一接触上,就再也不受自己控制了。 他身上总是有一股淡淡的香气,很好闻,清新得宛若花香。安拾锦后来撒娇讨好地管他索要身上的这款香水,陆湛宁却轻瞥她一眼,“你确定?” 安拾锦点头如捣蒜,“我喜欢这个味道,它叫什么名字?” 陆湛宁将那瓶以海洋为创意蓝本的蔚蓝色香水瓶递给她:“cool water。”安拾锦欢欢喜喜地接过,陆湛宁微一挑眉缓缓补充,“这是男士香水。” 安拾锦开心的表情呆滞住,半天才憋出一句,“……原来还有厂家专门给你们这种骚包的男人设计香水啊。” 那个时候两人已经结婚两年多了,纵然早已对安拾锦的奇特思维习以为常,可陆湛宁还是狠狠崴了一脚。 而此时,安拾锦被鼻端萦绕的淡淡香味迷惑住了心神,她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习惯了这种热-辣的亲昵,心情像是浮在了云端,飘飘荡荡的没个静止,可她却十分清楚,对他的亲吻,她并不觉得讨厌。 自己真是个情感白痴啊!她懊恼地任由他予取予求,努力想要从中探明自己的感情倾向,是喜欢的么,那为什么会这么矛盾? 唇齿相依间,她还一直睁着眼睛,陆湛宁动-情的眉眼全都印入了她的眼帘,他的睫毛很长,浓密地覆着眼睑,投下了一排阴影。 正怔怔地看着那两排小梳子,唇上忽然一痛,被陆湛宁轻咬了一口,他倏地睁开眼,不满地伸过一只手覆上她的眼睛,“闭上眼。” 她就这么被他轻柔的语调蛊惑住了,不自觉地闭上眼,两只细长的胳膊也被他牵扯着圈在了脖子上。 陆湛宁拽过她的一只腿,让她叉开腿坐在自己身上,身下早已起-了-反应,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可当生出这种反应身上却坐着自己喜欢的姑娘时,这样的境况却是极其陌生的。他的呼吸-越来越粗,搂着她的腰凭着本能地重重往那处抵。 安拾锦一惊,急忙小幅度地往外挪。那处ying邦邦的东西她当然知道是什么,可是她这个坐姿刚好使之直戳她的腿-心,腿上虽然裹着两条裤子,但是陆湛宁按着她坐在上面,她却时刻都能感觉到那种即将契合的凹陷感。枉费她看过那么多的真人版大片,过去居然还想找个男人真枪实弹走一回,简直蠢哭了好么!她根本就没这个胆量啊! 陆湛宁情-动地将宽厚的掌心从她的额角往下缓缓抚过,脸蛋、下巴、脖子……直到隔着外套,一掌握住她胸前的一只绵-软。 安拾锦脑子里轰地一下炸开,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直直上窜,太刺激太新鲜了,她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 她开始挣扎,陆湛宁自觉松开手,转而摁稳她的后脑勺,“我不碰了,不碰了。”他搂紧她,啜着她红艳艳的嘴唇,温柔地哄着。 两个人的脸都红红的烫烫的,灼re的呼吸串流在一起,仿佛空气都变得粘稠了。身下的勃qi依然直挺挺地抵在腿wo处,陆湛宁牢牢地抱着她,被热度囚禁的身体紧紧贴着她,缓缓离开她的唇,把脸贴向她露在外面的耳朵附近,发烫的脸颊和热-热的耳垂一接触,两人皆是一颤。 安拾锦静静地听着他一声一声极力平静下来的喘xi,摸了摸他脑后的黑发,嘴上没心没肺,“你看,yu火焚身,报应又来了吧?” 感觉到他的身体蓦然一僵,还没开口说第二句,烫-烫的耳垂就被倏地咬了一口,她脑袋一热,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陆湛宁调整了紊乱的呼吸,握着她绵-软的小手穿过层层阻碍隔着一层衬衣贴在自己胸口,两人额头相抵,他看着安拾锦绯红的小脸,一字一句地,声音还略带着些沙哑地说,“摸到我的心跳了么?它现在跳这么快是因为你。” 多么煽情又浪漫的一句话,可少根筋的安拾锦却圆睁着俩眼睛愣住了。她承认她的确被小陆医生弄得有点晕晕眩眩的,可他也太会避重就轻了吧! 她想都没多想就把空闲的另一只手摸上了底下那个正在慢慢萎缩却仍顶着自己的东西:“你怎么不说它变这么大也是因为我啊?” “……”陆湛宁瞬间醒悟到,说多了都是泪! 第54章 不知是否为了制造出身心愉悦的氛围,还是说,已经考虑周到地在替安拾锦提前铺垫好情绪,周日下午,绿舒把安拾锦带到了一处休闲会所,先做了个精油按摩,再去楼上洗了个全身放松的足浴,最后开了间小包厢,吃点特色小点,喝上一盅庐山云雾。 三两下的功夫就把安拾锦的心情按钮调节到了最佳状态,不费吹灰之力。 就在安拾锦津津有味地享受起大好时光的时候,绿舒终于敞开了话匣。 “你以前最喜欢尝这些玲珑精致的糕点,你娘瞧你好这口,便自己琢磨着做,可她的水平有限,每次弄出的吃食都难吃得咽不下口,你说话一向直白,不好吃就是不好吃,任她好说歹说,你都吐不出一句真心实意的夸赞来。” 见她目不转睛地听着,绿舒笑笑,“你阿娘的厨艺啊,真是惨不忍睹,不单单你忍受不了,我们一家人也没一个愿意捧场的。可是有个人,他吃下去的时候连眉头都不皱一下,还总是夸你阿娘厨艺又有突破。” 安拾锦拍了拍手上的碎渣,想了想,问:“连阿爹都夸不出口,那人会是谁啊?” 绿舒含笑:“是摇光。” 啊?她愣了半天,歪着头想破了脑袋都想不明白,“怎么会是他?”难道是因为他的口味比较特殊? 绿舒不答反问:“小拾,凡是和他有关的一切你都还没记起来对么?” “嗯,我努力想过,可是还是没有任何印象。” “这就对了。”绿舒托着一只小巧的紫砂杯,眼角逸出一抹淡淡的哀伤,“你爷爷在闭关前告诉我,有一只血狐在他送你出结界的时候,随你一同来了这里。那只血狐本性善良,不会害人性命,可他为了修复法力,却必须依靠强大的供给,你应该知道,市里三番两次出现失忆患者,都与他有关。” “嗯,而且我还和他交过手,他很厉害,我的法力远远及不上他。” “你当然及不上他了,你若是能赢得了他,当初也不会被他吸食了记忆。”绿舒说完后,静静看向安拾锦,发现她一点惊讶的神色都没表露出来,她倒是反过来诧异了,“你已经知道了?” 拾锦木讷地点头:“算是……想起来了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 拾锦的表情有点不自然了,她要如何向奶奶提及频繁出现在她梦中的那个人,无端梦见一只美男子,还是一只自称是陆湛宁的美男子,这也太奇怪了吧? 默了默,她抓抓脑袋,好心情全都消散了,“奶奶,你千万别说我在发-春啊,我也不想老是做梦梦见个男人的!” 绿舒略显松弛的眼皮一抖,“什么男人?”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他长得蛮好看的,至少我觉得不比那个讨人厌的魔尊差。他老喜欢穿白衣服,气质就像谪仙一样,让我老是想起诗经里的一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安拾锦有点急切,她不知道该如何将那人的容貌风度形容出来,到了眼下这情况,她才恍然意识到,语言之所以变得如此苍白,是因为她的内心深处对他实在是太仰慕和欢喜了,翩翩君子,温润如玉。 绿舒听她万般纠结地说着,思忖了片刻后,严肃且认真地看着她,“小拾,他经常出现在你的梦里,那他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安拾锦瞬间不说话了,憋了良久,才吞吞吐吐地说:“他说,他叫陆湛宁。” 绿舒听到这里,如释重负地笑了,原来是这样,难怪不管她用什么法子都唤不醒摇光。 “奶奶,你是在笑话我么?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盗用小陆医生的名字……”她默默想,可能是因为,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脸颊微微红了,她居然隔三岔五地思念小陆医生? 包厢内光线明暗不定,安拾锦面背阳光,那两抹红霞并没有被绿舒注意到,绿舒心情大好,“傻孩子,他就是摇光啊,摇光说他是陆湛宁,一点也没有错。” 安拾锦愕然抬头,愚笨的脑袋还有点转不过来。她既然被吞食了有关于友情的那部分记忆,又为什么会突然梦到这样一个连面貌都想不起来的人? “奶奶……”她蠕动了一下嘴唇,却不知道到底该问什么。 呆孙女哟,绿舒叹了口气,“那日,你一个人偷偷跑去了云雾山,霉气撞头碰见了将要渡天雷劫的血狐,他正在吸噬你的记忆时,摇光匆忙赶到了。那只血狐跟着梧夕修炼了上千年,摇光只比你大两百岁,哪里能是他的对手?幸而他头顶有天雷轰击,摇光才得以将你从他手中救出。” 虽然是自己经历过的事,尽管不记得了,可是安拾锦依然听得心惊胆战,“后来呢?” “后来……”绿舒停顿了一下,注视着她紧绷的神色,用了一个最悲壮的词,“摇光和他同归于尽了。” 安拾锦脸色刷地白了,她嗫嚅着,“怎么可能同归于尽,他不是变成小陆医生了么,那只血狐也还活着啊!” 就知道她会受不了,绿舒用温柔慈爱的眼神安抚她,“你说得对,他们都还活着,同归于尽的只是摇光和原先的那只血狐。” 这样粗糙简略的解释根本无法安定下安拾锦砰砰乱跳的心脏,她着急地握紧拳头,胸腔里的小心脏不听话地跳得更猛烈,“奶奶……”安拾锦哽咽了,这就是他们不愿意让她知道的真相么——为了让她安全,而选择用最壮烈的方式解救她,哪怕牺牲掉他自己也在所不惜的真相。 脑海中再次悄然响起那段气息微弱的叮咛,“小拾,但愿你真的能忘了我,我不怕死,可我害怕你过得不开心。你知不知道,灵犀谷里最无忧无虑的小拾是我们大家都想护在心尖的宝贝。你一定会忘了我,对不对?” 这次,不再只是空白模糊的声音,与之共同跳跃而出的,还有梦中人那双温润的眉眼。 绿舒斟酌着详细解释,“小拾,我们不是要刻意隐瞒你,等我们赶过去的时候,你和摇光都躺在山顶上一动不动,那只血狐的躯体早已被天雷劈得血肉模糊,你只是在昏睡,并无大碍,可是摇光气息全无,跟死了一般无二。我们大家都慌了,还是你爷爷眼尖抓住了附近一只偷窥的小妖,才从他嘴里问出了事情经过。” “把你们两个带回谷里后,莫虚给摇光算了一卦,是死里逃生之相,于是,你爷爷赶紧把他的灵体送到雪山的一处洞穴里冰封住,等到莫虚算出他的灵元去向,我就主动请缨来了这里。你一昏睡就睡过去三年,等你醒来,已经记不起摇光了。既然你都不记得了,我们又何必说出来扰乱你的生活?” 拾锦咬着唇不吭声,绿舒接着缓缓说,“我们灵族上上下下又有谁会与异域人结亲?莫虚给你算的那一卦只不过是个幌子……” 拾锦瞪大眼睛,绿舒狠了狠心,继续,“你要找的有缘人就是摇光,我没办法让他醒过来,他们只好哄骗你过来试试看。谁曾想,你离我们原先的计划越走越偏,竟然和那个叫宋光吟的孩子走到一起去了。还有那只血狐,如果不是莫虚察觉出你身边的一个人面相有异,你爷爷也不会轻易送梧夕过来。小拾,我们的良苦用心,你能明白么?” “不明白。”拾锦眼圈有些红,她茫然地垂下头,“摇光为什么会变成小陆医生?不是只有爷爷才有穿越结界的天赋么?” 绿舒站起身走过去,坐在她旁边轻柔地抚着她乌黑的发圈,“还记得么,上次我对你说过,灵族不能没有摇光。” 拾锦抬眸,眼里氤氲着水汽,一声不吭地无声询问。她记得,可是那时候毫无思想准备,脑子比现在还乱,再加上她有点小心翼翼的,便没敢多问。 绿舒从她单薄的肩膀上揽过一只手,轻轻抱着她,“知道我们灵族是以什么标准出任族长的么?” 她点点头,可是突然间又有一道灵光闪现,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绿舒知道她是想明白了,清淡地笑了笑,“灵族几千年才出现一位具备这种天赋的族人,倘若摇光没了,还要再等多久谁也不知道。他是灵族的希望,我们需要他。” 安拾锦声音哑哑的,“他有这种天赋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每任族长私底下都有一枚翡翠珠,那是出生时从娘胎里带出的,摇光他娘怀上他时,你爷爷的那枚翡翠珠就不见了,后来摇光出世,翡翠珠恰恰含在他嘴里。” 这像是在听故事,安拾锦慢半拍地点了下头,然后又问,“可是,他为什么要打开结界跑到这里来,那只血狐又是怎么跟着我过来的?为什么要找梧夕呢,梧夕和他有什么关系么?” 她此刻就像是一个问题宝宝,眨巴着无知的眼睛想要把所有想不通的问题弄明白。绿舒已经说了这么多,自然会尽力满足她,“本来我们也想不通,既然他还活着,灵元为什么会离开灵体自行打开结界?后来,是你爷爷告诉我们,那是族长所拥有的另一种天赋,在濒临危险时,灵元会舍弃已经损坏的灵体,使出寻体咒,找上最适合的身躯附体。” 拾锦算是明白了,她由衷感慨,“幸好他是未来的族长……”有种酸酸涩涩的感觉在心底慢慢发酵,她有一个这样的好朋友,本来是应该高兴得意的,可是她真的很难过…… “至于那只血狐,他既然能尾随你的灵元穿过结界,只能说明,这些年来他一直住在灵犀谷,就生活在我们中间。” 安拾锦心情更加复杂了,“单凭元神也能活这么久么?” “傻丫头,他虽侵占不了族人的身体,哪怕是一只鸟,一棵树也是可以啊。” 好吧,安拾锦默哀一声,这就是族长和妖精之间的云泥之别了,你看摇光的护体措施,是多么的高端大气上档次啊! “那梧夕和血狐的关系是?你刚刚说,血狐跟着梧夕一起修炼过?” 绿舒点头,“他叫仓暮,有一年梧夕来灵族造访,你还见过他们。” 安拾锦听她这么说,突然又疑惑了起来,“我真的认识梧夕?那为什么我会不记得他?” 绿舒指尖一点,掠去她眼角的一星湿润,“梧夕和摇光虽然年纪相差悬殊,可他们私交甚笃,你来我往十分密切,你是通过摇光才和梧夕相识,忘了摇光,自然也会想不起梧夕。” “哦。”安拾锦冥思苦想,“把我送过来就一定能唤醒他么?虽然我和他是好朋友,可是找落尘伯父和司音姨娘来不是更有希望么,他们才是摇光最亲的人啊?” 绿舒不语,连性命都可以为你舍弃,在他心里还有谁能比你更重要?更何况……绿舒眼底一点点地涌上来喜悦之色,摇光这孩子对小拾真是用情至深,居然留了这么一手。 *** 陈家的司机把安拾锦一路送到宿舍楼下,安拾锦下车后往前走了两步又快速返回来,绿舒降下车窗后见她欲言又止,出声问:“还有什么事情不明白?” “不是……”安拾锦摇头,抿了抿唇,憋了这么久,她还是忍不住想问,“奶奶,如果,我是说如果,小陆医生要和我交往我该怎么办?他什么也不记得,可我至少知道的比他多,我和他是好朋友,怎么能超过界限呢?” 倘若奶奶斩钉截铁地说不可以,那她一定不能再拖泥带水地和他纠缠下去了,只要想法设法让他记起自己的身份,他就会清楚原委谅解她的苦衷了。 奇怪,安拾锦傻了眼,她为什么要用苦衷这么个委曲求全的词? 她还在带着丝决绝地思考着,坐在车内的绿舒却笑得开怀,“小拾,你喜欢他么?” 呃,不知道。 她不回答,绿舒也不逼问。她状似惋惜地叹了句,“摇光可是偷偷喜欢了你很久呢。” 她说的是摇光,不是陆湛宁。安拾锦被她有意刺激来的话音震惊得懵了。大脑停止了思考,出现了将至十几秒钟的空白。 绿舒吩咐司机开车,临走前,语气里依然夹带着点规劝之意,“小拾,喜欢一个人,当你们好久不见,你会突然想起他。” 车屁股后面扬起一股浓尘,安拾锦看着车载着绿舒在校道上越行越远,有些抓狂地想,真要命,她现在就已经频繁念起他了,可是他们昨天才见过啊! *** 寝室里空荡荡的,安拾锦趴在桌子上盯着一只白色的塑料小闹钟发了会呆,秒针滴答滴答地转,有如她此刻的心情,滴答滴答地难以平静。摆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摇摆着震动起来,她默默看了眼,伸手拿过,凑到眼前时本就闹腾的心又猛地漏跳了一拍。 接起来,轻而缓地,“喂。” “是我。”陆湛宁清朗的声音中难掩一天下来的疲惫。 “我知道是你。”除此之外,她也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他在那头笑,“今天一天都在忙什么?” “呃,我和奶奶……哦不,是陈奶奶,我们一起去洗脚还有做按摩。” “陈奶奶还做按摩?”他有点好奇。 “你竟然敢嘲笑她?”安拾锦开始护短了,她奶奶就是爱玩爱享受,而且一点也不老! 陆湛宁被她数落得啼笑皆非,“我只是惊讶,没有嘲笑。” 安拾锦沉默了,那边也许久不言,一时间陷入了窘迫的尴尬中。心脏突突地乱跳,过了会,她实在受不了了,“你不说话我挂了啊?” 正要把贴着耳朵的手机放下来,耳边却低低柔柔地响起一声呼唤,“小拾,我想你了。” 轰—— 宛如一声惊雷,让安拾锦心中一悸,惶惑地差点发软抓不住手机。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自镇定地说,“哦,我知道了,不要太想我,我先挂了啊。” 说完,手忙脚乱地摁了挂断键。 陆湛宁挑眉笑了笑。不要太想她?被她这么没羞没臊地一说,怎么能不更想? 陈安然一进来就看见向来清冷凉薄的陆医生盯着手机柔和地勾起唇角,微笑着走了上去,“心情不错?” 陆湛宁闻言,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收敛起笑容,点头道:“嗯,还不错。” 陈安然无所谓笑笑,变脸还挺快。倒了杯水润了润干燥的嗓子,然后脱下白大褂换上外套,恰好这时有电话进来。她看看来电显示,犹疑了一秒后接通。 男人笑得温和,“安然,晚上有空么?” 陈安然顿了顿,“有。” 作者有话要说:双节快乐! 昨天偷懒了,在新文上纠结住了,默…… 等这篇完结后开新文,乃们会捧场吧会吧会吧,摸摸 第55章 虽然陈安悦不会将她的感情发展挂在嘴边,可是只要安拾锦静下心来观察,就能发现她的心情一直处在快乐的浮游状态。陆湛宁对安拾锦提过一次见面,不过被她给拒绝了,她这一颗浑浑噩噩的心啊,还没消化掉那么大的信息量,还不太敢去面对他。 陈安悦哼着歌看她又在发呆,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扭一扭身撞她一下,“在想什么?跟我说说呗。” 安拾锦瞅她一眼,没什么表情。陈安悦拖着自己的椅子坐她旁边,继续戳她,“说说呗,你整天把什么事都憋心里,又不跟小姨说,除了我,还有谁跟你最亲啊?” 有时候陈安悦也觉得挺对不起她的,如果不是自己死乞白赖地求着舅舅找关系把她弄进一个寝室里来,安拾锦也许还能在新环境里认识一两个朋友。她现在在班级里独来独往,回到宿舍又只跟她混一起,自己不在的时候,她一定很孤单吧。 陈安悦越想越愧疚,看着安拾锦的目光就像是在爱/抚刚刚来到家里身上还脏兮兮的乐乐。 安拾锦被她这样一望,顿时觉得头皮发麻。她想了想,勉力忍住抽醒她的冲动,问道,“你能形容一下喜欢徐廉帅哥的心情么?” 陈安悦惊愕,想都没想就脱口询问,“为什么?” “呃,我想知道。” “我在替你排忧解难,你却问我这么八卦的问题!安拾锦,你对得起我么?”陈安悦怒了。 安拾锦怯怯的,她只是想确认一下感受而已,她怎么就不配合呢? 陈安悦还在龇牙咧嘴地指责,“安拾锦,你太坏了!” “……”冤枉啊…… 安拾锦饱含热泪,只好诚恳招了,“我可能……喜欢上了一个人。” 啥?陈安悦才一蹦而起,就瞬时傻眼了,“你说什么?” 安拾锦豁出去了,大声强调,“我有喜欢的人了!” “真的假的?”陈安悦不以为意的样子,“不会又是傻乎乎地答应人家的表白了吧?” “……还没答应。”她觉得稀奇,“你怎么知道有人对我表白?” “废话!”陈安悦一屁股又坐下去,两条腿交叠,闲闲地架在桌沿,女痞子似的,“我警告你啊,不是有人说喜欢你你就一定也要喜欢他,要都像你一样,是个人表白都答应他,那世上的*丝们就不愁找不到女神了!” 安拾锦人比较老实,不敢自称女神,“可是,我觉得他挺接近男神标准的。” “他是谁?我认识么?”见表妹的神情不自然,趋向于热恋中的小花痴,陈安悦不免有些担忧。 安拾锦犹豫了一下,点点头,“你认识的,是……小陆医生。” “陆湛宁?”陈安悦魔怔了,愣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安拾锦猜到她在想什么,“我知道陆家和咱们两家的那些往事,可是那毕竟是上一辈子的事,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更何况,不是已经都过去了么?” “你这样想,可他呢?我都觉得你们俩的关系怪别扭的,如果让家里人知道,特别是小姨,你让她怎么面对陆伯伯?” 安拾锦抿紧唇,顿了一瞬,“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只想知道,喜欢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安悦,电视上老说什么怦然心动,这种描述太虚了,你用你的直观感受给我形容一下呗?” 若不是安拾锦此刻的神色太过严肃,陈安悦都怀疑自己是在面对一个好奇心过重的孩子,那孩子眨巴着天真的大眼睛问,“姐姐姐姐,什么是爱呀?” 她细细的眉毛抖了两下,轻咳一声,“喜欢一个人……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他呗,能有什么特别的感受,不就是想起他的时候会笑,他惹怒你的时候又会哭么!” “就这样?”小陆医生惹怒她的时候,她没有哭过。 陈安悦平日里的厚颜一举崩溃掉,梗着脖子就喊,“还能有什么?难不成你还能为他死不成?”刚吼完这一句她就后悔了,因为她分明看见安拾锦僵着脸连眼珠都不转了。 她小心翼翼地问:“小拾,你怎么了?” 刷的一下,安拾锦从她身前窜了起来,抓过桌上的手机和钱包,一声也不吭地就跑了出去。等到她慌忙追下楼,人来人往的宿舍门前已经找不着人了。她镇静地想了想,拨通了徐廉的电话。 安拾锦沿着校道一路跑到校门口,等公交,上车,直到下车后跑向小区内,顺着人行道七拐八拐进了公寓楼。 与此同时,梧夕眼皮一动,从家里走了出来,斜靠在门边倾了倾嘴角,“牛皮糖,你又来了。” 安拾锦已经知道了他和小陆医生之间的关系,便很轻松地放下了对他的成见。她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友好地对他微笑,“我们也是朋友的对么?” 梧夕定定地看着她,虽然心里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但还是牵强地点了下头,“也对吧。” 安拾锦被他勉为其难的态度弄得有点困惑,善解人意地安慰他,“等他想起来,一定会后悔现在这样对你的,你别难过,也别生他气。” 梧夕眉间一敛,“我没有难过。”但他没有说自己不生气。 安拾锦撇撇嘴,上前踮起脚尖,鼓励性地拍拍他肩膀,“加油!” “……”梧夕承受着她这份沉甸甸的问候,既恼火又无可奈何。 未免再次被人当面摔门,他很识相地在陆湛宁现身前提前退回自己家里去了。陆湛宁似是知道安拾锦会来,开门后看到她也不惊讶,侧过身让她进来,一句话没说,手中的电话就拨了出去。 “她到了,你们放心。” 那边原本接听的是徐廉,这会儿被陈安悦怒火中烧地抢了过来,“陆湛宁我警告你,小拾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子,你要是真喜欢她就好好对她,你要是敢伤害她,我跟安顾城都跟你没完!” 那嗓门大得让愣在一旁的安拾锦都不禁吓得抖了三抖,她静静抬眸看向陆湛宁,只听他缓缓启唇,一边微笑着对着她,一边坚定地对陈安悦说,“我从没有像现在这么认真过。”说完,也不等她继续发飙,挂断了通话。 “你是不是每次过来都不打算跟我提前说一声?”他抱臂简直无奈。 陆湛宁微笑的样子拨云见日般让她感觉到了一种心悸的温暖,安拾锦摇摇头不回答他,一个箭步走上去搂住他的腰,声音细细软软的,像上好的丝绸在陆湛宁的心尖上划过,真痒,“小陆医生,我想我是喜欢你的。” 陆湛宁从她身前抽出手,长手一伸,把手机顺手搁在搁置鞋物的柜架里,反手抱紧她,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亲,“再说一遍。” 安拾锦笑嘻嘻地仰起脸,“小陆医生,我说我喜欢你你是不是特别得意啊?” 挺翘的小鼻尖被他轻轻咬了一口,“乱用词,是高兴才对。” “你敢说你不得意么,看,安拾锦这个傻子,折腾了这么半天,最后还不是得老老实实地承认喜欢我么!” 陆湛宁被她俏皮的模仿逗乐了,两人一个含笑低着头,一个服帖仰着脸,对视了许久后,安拾锦的嘴唇便他给咬住了。 手上用力往上带了带,嘴上亲吻着的同时,抱提着她走到了客厅,下一秒,她就被他压倒在了沙发上。 安拾锦不堪受重地推了推他,他微微抬起身,继而,将她轻微的抗议悉数吞进了嘴里。她的小嘴软软的,有点像她喜欢吃的夹心软糖,甜丝丝的,却又不觉得腻。他吻得很用力,滑滑的舌头在湿re的口腔内-壁上仔细扫过,安拾锦被他压在身下,只觉得又重又晕眩,她皱起脸哼哼唧唧地表达不满,只可惜这一阵阵软软-糯糯的嗓音听在陆湛宁耳中就像跟调-情无二。 陆湛宁身上的温度热了起来,嘴唇一点点挪移,吮-咬上她纤细的脖颈。安拾锦抓着他的耳朵被痒得来回躲:“狗狗……” 他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狠狠咬了一口,“狗狗骂谁?” 安拾锦聪明地没有被他绕进去,用力地揪了一下他的耳朵,“狗狗正在咬我。” 陆湛宁抬起头,漆黑的瞳孔里荡漾开一波暗藏的波光,“再说一遍。” 她毫不畏惧地迎视:“狗狗让我再说一遍……呀……”陆湛宁的大掌穿过两层衣摆探入到她最贴身的卫衣里,摸上细-腻-滑-嫩的肌肤。他嘴角一勾,“再说一遍。” 安拾锦傲气地一昂头:“狗狗正在为摸我找借口。” “……”陆湛宁突然意识到,有些恐吓在安拾锦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他故意在安拾锦平坦的小.腹上来回抚-弄,粗粝的掌心在她细-嫩的肌肤上轻轻刷过,安拾锦敏-感地缩起小肚子,心跳开始加快。他自然是感觉到了,轻声笑着说,“改不改口?” “狗狗没看出来其实我很舒服么?”安拾锦不服输,搂着他的脖子,小身子往上一顶,刚好碰上某个已经渐渐zhong胀的哔,“你是在折磨我还是在折磨你自己?” 她笑得像个偷了腥的调皮猫咪,嘴角的两个小梨涡调皮地蹦出来一起嘲笑他,陆湛宁被她那样突如其来的一撞,紧绷的下.腹轰地一下被热量点燃,不再和她多说废话,直接凶狠地咬住她的唇,手下一个前冲,将包裹在衬衫里面的内yi推高,温暖的掌心一包而下,在那对高耸的绵.软上轻轻搓.揉,作怪的指尖倏地在一粒红豆上来回擦过。 安拾锦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被他撩-得浑身发颤。刚才还是她自己主动贴身上去,现在已经变成陆湛宁隔着裤子往下顶她了。除了继续揪他耳朵,她似乎很难想起还能做些什么。被他吻得口-干-舌-燥,嘴巴里一星点的口水都挤不出来。一把吸住他的舌,紧紧抿着不容他逃脱,瞪着眼睛凶巴巴地用眼神无声地指责他,过了好一会才肯松开,红着一张小脸张开嘴埋怨,“我渴了。” 陆湛宁长手一伸从茶几上拿过玻璃杯,安拾锦伸手要抢,他反应更快,立刻举到远处不让她够到,安拾锦怒,“狗狗不让喝水。” 陆湛宁隐忍地吸了口气,看她的目光哭笑不得。 安拾锦不服气地鼓着嘴与他进行眼神“厮杀”,眼睁睁看着那一杯水咕咚咕咚进了他的嘴里,刚要撒泼耍赖和他大闹一场,湿-润的双唇便压了下来。 口腔冰冰凉凉的,湿-滑的内-壁吸引着安拾锦不停地啜-吸。陆湛宁眼底流转过满足的笑意,另一只原本放在她头顶的大手轻巧地掀开三层衣摆,白.皙娇.嫩的肌肤裸lu在空气里,他放开她的唇,沿着小肚脐吻向上下起伏的胸-脯,在她微微高耸的皮肤上吮出一个个红色的印记,咬着她的顶duan大口吞yan,磨得安拾锦不住轻哼。 滚.烫的舌头缠mian地一点点沿路返回,安拾锦颤颤地紧-缩着身体,当那只引起她颤抖的手从上而下温柔地滑到腰间摸上牛仔裤的扣子时,她一把按过去,睁开眼摇头抗拒,“今天已经过界了,吃太多会撑死的。” 陆湛宁被压抑的yu望折.磨得下面要炸开,他粗-喘着气抬起头静静看着她,声音犹如被砂纸磨过般嘶哑:“你故意顺从我,其实你心里是很清醒的对不对?” 安拾锦小脸红得能滴出血来,她表情无辜地看着他,“不能一口吃成胖子啊。” 陆湛宁喉头一紧,幽深的眼睛里充斥着挥之不去的情yu,可是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看了一眼仍然暴露在外的那片白-花-花的肌肤,用掀上去的衣服一起扯下来遮住,起身,阖上了卫生间的推拉门。 安拾锦将全身整理好,拍拍脸让自己的心跳节奏慢下来。饮水机已经修好了,她接了杯凉水咚咚饮下,终于酣畅淋漓,不觉得那么燥热了。 跑到卫生间门外听着哗啦啦的水声和压抑的几乎听不出来的chuan息声,她不忘好心地拍拍门安慰里面的人,“你放心,我不是小气的人,一定会让你一口一口慢慢吃上嘴的。” “……”陆湛宁正在加快速度的右手猛地一抖,水流顺滑而下,他一只手撑着湿漉漉的瓷砖墙壁,只能低头苦笑。 作者有话要说:噗,酷爱给小拾点赞!2333333333 第56章 . 安拾锦才不会承认她是小妖精呢,她只会说,“我是小仙女。”小仙女自从恋爱后,陈安悦就化身为恋爱专家,全天候地给她灌输心灵鸡汤。 今天说:“不要因为寂寞爱错人,更不要因为爱错人而寂寞一辈子。” 明天说:“女人会记得让她笑的男人,男人会记得让他哭的女人,可是女人总是留在让她哭的男人身边,男人却留在让他笑的女人身边。” 后天又说:“男人就好比洋葱,要想看到洋葱的心就需要一层一层去剥,但是你在剥的过程中会不断地流泪,剥到最后才发现洋葱是没有心的。” …… 她一反常态地一次又一次背诵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悲观爱情语录,安拾锦只是安静地看着她,从不表示赞同,也不极力辩驳,时间长了,陈安悦自己都觉得有点无理取闹了,最后一次,她无力地看着她说,“小拾,你要是真下定决心了,那我祝福你。” 安拾锦终于忍不住开口,“对不起啊,我也不想在你失恋的当口和他交往来刺激你的。” “谁说我失恋了?” “没有么?那你为什么老是说一些伤心话?我以为你失恋了,一直没敢理你。” “……” 所谓“对牛弹琴”,陈安悦总算切身体会到了。 直到安拾锦把这事和陆湛宁一说,她才迟钝地理解到了陈安悦隐藏在怪异言行背后的良苦用心。 安拾锦神经兮兮地凑到陆湛宁跟前,“你帮我想一句能噎回她的话呗,什么爱啊男人啊女人啊,你这么聪明,你也想一句呗。” 被她大喇喇地夸赞聪明,陆湛宁还是很受用的,他笑着问,“你怎么知道我聪明?” “我妈说的啊,她说你是理科状元,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在c大学医。” 陆湛宁语调低沉下来,那段过去他不是很愿意去谈,沉默了半天后,“小拾。”他的声音略显疲惫,仿佛经历了时间的跋涉,艰难困苦地走到了她的面前,“首先我得承认,一开始主动向你妈妈提出给你做考前指导是出于一种很复杂的心态,包括之前我选择进神经外科,也都是源于同一个理由。我只是想看一看,那个让我爸心心念念了一辈子的女人到底有多大的魔力,我妈究竟哪里比不上她。” 安拾锦学着他安慰自己的样子,有模有样地抚摸上他的后脑勺,她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他的这份感伤,但是他此刻愈发压抑的嗓音却让她有些听不下去。这本来不该是他承受的人生,灵犀谷里的摇光,她梦中的摇光,阳光迎上他俊朗的面容时,光华闪动间,线条柔和得宛如慈悲的天神,不曾掩藏半点阴暗。 他偏过头,笑容略显苦涩,“之所以选择留在c大学医,是因为我爷爷病了,我不想离家太远。后来爷爷过世后,我也没什么心情再去别的地方,再说……”话音一转,他亲昵地倾身过去蹭蹭她的额头,“幸好我留下来了不是么,否则怎么会遇见你?” “不是这样的。”在陆湛宁微微错愕的注视下,安拾锦坚定地摇头,“不管你去哪里,我们都会遇见。”她相信,爷爷奶奶他们肯定会忽悠着自己去找他,就算没有缘分,也会制造机会的。 她有十足十的把握,可这种把握在陆湛宁看来,只是一个情商不高的女孩子对感情的一种信仰,很美好,也足够温暖人心的一种信仰。 人生的不可预知性再次向他阐明了一个事实,当他心思不正地妄图了解安澜的时候,他没有想过会在她家里遇到一个轻易就能激怒自己的黄毛丫头;当他持着冷傲的目光好奇探视这个黄毛丫头的时候,他更没有想过会因为她的奇怪行径而和她越走越近。 他只能这样认为——大概自己的青春期来得太晚,所有人都曾经历过的年少轻狂唯有自己才刚刚开始。 *** 陈安悦和徐廉之间的事早已被安湄察觉出来,事实上,晚宴上看见过两人亲密举止的几个安家人也都心知肚明,只不过,其他人都秉持着顺其自然的态度,唯独安湄早早地怀上了心思,一直向安老太太和叶知秋打探徐家的状况。得知门当户对,她暂且放宽了心,但是具体情况还是要弄清楚的,倘若他俩能成,安湄自然希望安悦可以嫁得很好。 安拾锦一直躲着叶知秋不肯去参加任何聚会,叶知秋想了想,只好征询安澜意见,“小拾这段时间周末都不回家,肯定是心里不大愿意的。你看,她年纪也还小,要不就算了?” 安澜双手交握在膝上,思索了一会。正要开口,碰巧安湄春光满面地下楼来,“我终于从安悦那丫头嘴里问出来了。” 叶知秋笑问:“什么?” 安湄得意道:“原来那个徐廉啊,大学的时候就追过我们家安悦,那个时候安悦还在上高中呢,她就一口拒绝了。现在他又开始追她,安悦都大三了,他追得太猛,就答应了。” 叶知秋:“徐廉那孩子还是不错的,比我们家顾城靠谱。” 安湄听了更高兴,神情倨傲地睨了眼默不作声的安澜,“你这个做妈的也不知道关心自己女儿,我可是听安悦说了,拾锦那丫头最近恋爱了,难怪安悦都回家好几趟了,她一次影儿也没见着。你就这么由着她?” 安澜的心瞬时沉入谷底,“她恋爱了?” “呵,原来你还不知道啊!” 叶知秋看看安澜的脸色,佯装好奇问:“和谁啊,我们认识么?” “她当妈的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得那么清楚?” 安湄字字带刺,偏偏每句话都正中要害,直直戳进安澜的心窝里去了。安澜掐着手心,拳头越握越紧,她心里很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 安拾锦下课后才发现新进来一条短信,安澜说中午过来找她,和她一起吃顿饭。安拾锦没多想,这个点她大概已经到了,拨电话过去,安澜说她正在她宿舍里。 安澜抱着安拾锦的被子搭在阳台的围栏上晒,陈安悦上完两节早课就回来了,一个人窝在寝室里看bl小说。安澜折回来,又把她的被子抱了出去。陈安悦有些不好意思,把安拾锦的椅子转过来给安澜坐。 安澜笑着坐下,随手翻了翻安拾锦摆在桌上的一本文学书,看见她夹在里面的一张白纸上歪七扭八地写着——爱情,只有情可以使人敢于为所爱的人献出生命;这一点,不但男人能做到,而且女人也能做到。女人两个字下,被她特意画上了一条鲜亮的红线。 安澜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来形容此刻的心情,养在膝下的小女孩突然间因为失恋而精神萎靡,又突然因为恋爱而满腹热情,她觉得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可真失败啊,自从孩子上大学以后,她就很少过问她的事了,她以为她大了,可以有自己独立的生活了,可是当她的生活超乎自己所能包容的范围,她依然会恐慌,依然会坐立不安。 她还是问了出来,“安悦,听说小拾又谈恋爱了?” 陈安悦正在嗑瓜子,猛一听这话顿时把手给咬了。听说?听谁说的啊? 安澜眼睛正对着她,看她慌慌张张的,心下了然又奇怪,这事见不得光么? 陈安悦有点为难,“小姨,您还是当面问小拾吧,我觉得由她对你说会比较好。” 说曹操曹操就到,安拾锦推门进来,高高兴兴的,“妈。”陈安悦在安澜身后一个劲给她使眼色她也没注意到,咧嘴笑得很讨喜,“我们中午去哪儿吃饭啊?” “你想去哪儿?” “学校外面有家餐馆菜色不错,我一口气能吃三碗饭。” “好,就去那儿。”安澜站起身,“安悦,一起吧。” “不了不了。”陈安悦忙摆手,“我和同学约好了一起吃饭的,你们去吧,不用管我。” 安拾锦狐疑地打量她,怎么感觉怪怪的。 趁安澜弯腰拿包,陈安悦小碎步快速移到安拾锦身侧,胳膊肘戳她,口型说话:“有、情、况。” 安拾锦迷茫地张嘴,也对口型道:“啊?” 陈安悦心急火燎地晃了晃手机,示意给她发短信。 安拾锦跟在安澜身后走到二楼的时候消息发来了,她看了一眼,小心脏吊了起来,瞅瞅前方下楼梯的安澜,抿了抿嘴。 她挽着安澜的胳膊行走在校园里,走过花坛,绕过水池,经过草坡,一路战战兢兢地回答着安澜问起的琐碎。想了想,为保心安,她在心里念了个诀,施起读心术。 安澜现在的心情也是无法平静的,好几次都想直接问出来了,可是心里却有个声音又告诉她,万一对方真的是小陆怎么办? 在生活和工作上,她一直都尽全力照顾陆湛宁,不单单因为他是陆启明的儿子,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出于母亲的角度,她希望能给那个从小未享受到太多母爱的孩子一点力所能及的温暖。可是,喜欢那孩子是一回事,但若是他和她的女儿走到了一起,她就完全不知道该怎样面对陆启明了。自从退婚后,她除了当面向他致歉,这么多年都不好意思见他。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愿意因着孩子的关系而再去面对二十几年前的尴尬。 小餐馆里鱼龙混杂,好在装潢得精致,打扫得也干净。安拾锦和安澜选择了一处靠窗的位置,等到坐下后,安澜管老板娘要来一瓶热水,戳开餐具的包装把碗筷都烫了一遍,安拾锦默默看着,时不时搭把手,等一切完工后,她对着安澜笑了笑,有点讨好的味道,鼓了鼓腮帮,在安澜满含心事的眼波里,缓缓坦白,“妈妈,我和小陆医生在一起了。” 安澜心里晃了一下,脑子有点晕眩,好半天才问了一句,“是谁追的谁?” “是我!”小陆医生已经经历了很多了,她不想再让他承担压力,“我看上他了,所以就主动去追求他。” 安澜有点头疼,“所以说,之前你并不是想和他做朋友,你隔三差五地去医院找他,是因为喜欢他?” 呃,那会是打算喜欢他这个朋友……但是她不能这么说,“对,我不好意思告诉别人我想做他女朋友,只好说想和他做好朋友。” 安澜揉了揉眉心,再没什么好说的了。孩子长大了,她有心隐瞒你,你哪能再像她孩提时那般事事先知呢?她笑,内心那种无力的感觉更盛,“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回可以诚实回答了,“还没有一个月。” “嗯。”时间还不算太长,安澜的心情缓和了一点。 这顿饭就在安澜的认真询问下缓慢地结束了,安拾锦如卸重担,安澜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她只是在陪她走回寝室的路上摸了摸她的头,“你啊,为了躲你舅妈有多久没回家了?外婆他们都很想你。” 安拾锦抿唇,不好意思:“我知道,妈妈最想我了。” 安澜欣慰地笑了:“知道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又发黄牌了,咳咳,我能放任文下挂一张,却不好意思面对两张,下午修了半天,最后只挽回了55,51还是改不了,哎(╯﹏╰) 快到尾声了,预计每天多写点,这篇文大概这个礼拜能完结……吧吧吧吧吧,默,只是预计-_-! 第57章 . 把中午的经过点滴不漏地向陈安悦交代了一下,陈安悦摸着下巴做思考状,“小姨就这么同意了?” “是啊。” “一点意见都没提?” “是啊。” “太好说话了吧?” “是啊。” …… 两人一个下午都陷在一句问话和一句“是啊”的死循环中,直到徐廉打来电话约陈安悦出去才终止了对话。 安拾锦窝在床上靠着墙垂眸,心里面又酸又涩,只能默默感慨,母爱真是伟大。把穿着印有卡通图案的脚丫子挤进薄被里保暖,已经四月份了,身上的衣服不断缩减,天气比先前更加暖和了。 她想起绿舒后来电话里对她说的话,阿爹和阿娘跋山涉水,一寸地一寸地地在外寻觅了这么久,无非是为了凑齐续命药引,好让摇光能顺利回归一切周转都已恢复正常的那具灵体。 阔别多年,她真的很想他们,很想很想…… *** 漆黑的夜里,广场上微弱的灯光映得人脸模糊一片,三重深沉的影子将这方静谧的场地拉锯出幽幽的对峙局面。今晚本来是梧夕唤仓暮出来私下里再好好谈谈,可谈话还没开始,绿舒却突然出现了。 仓暮神情一紧,冲着梧夕冷笑,“说什么叙旧,原来是你们一起设计我。” 梧夕敛了眉,绿舒代替他解释,“若是我托魔尊带话想见你一面,你怕是不肯答应吧?” 仓暮敛容,眸光眯起,暗哼了一声,他自然不会来送死。 绿舒无害地笑了笑,“我来,只是想和你做一笔交易。” “交易?”仓暮一愣,嗤笑道,“我一个妖,哪敢和你们灵族做交易!” 绿舒勾唇,“你先前想抓拾锦,不就是要利用她要挟我家老头子把你从这里拉回去么?怎么,现在又不想回去了?” 仓暮面容一僵,瞥向梧夕的目光含着一丝怨恨,梧夕侧头望向浩瀚夜空,假装没看见。 绿舒见他不吭,似笑非笑道,“你想回去倒是不难,可是我家老头子说了,这事不归他管,你要真想回去,得去找一个人,他可以帮你。” 仓暮依然浑身戒备,他紧紧盯着绿舒真假难辨的神色,既期待又紧张,“谁?” “摇光。” 仓暮一听此名,恨得牙痒痒的同时又有点幸灾乐祸,“找他?你们不就是来这里找他的么!怎么,到现在都没找到?” “找到了。”绿舒淡淡道。 若不是当时仓暮耗尽剩下的所有法力及时舍弃掉身体,怕是连元神一起都会被天雷劈得粉碎。他怎么能不恨,他连灵力都没要他们的一丝一毫,只不过想拿走他们的部分记忆,那个叫摇光的灵族少年就豁出全部灵力和他拼命!他怎么能不恨,就是那样一个看起来完全不足为惧的少年,白光聚拢的最后一刻,竟然让他倒地后再也无法动弹。当他只能等死般一次次忍受着天雷的轰击,那种仿佛拆骨剥皮的剧痛简直生不如死!叫他怎能不恨! 仓暮霎时红了眼,“你是要把他的下落告诉我?就不怕我杀了他?” 绿舒心下一沉,面上却丝毫不显,“怕啊,你接近拾锦在安家的那个姐姐,不就是想要从她嘴里套话么?” “呵,你们什么都知道。”仓暮嗤了一声。 梧夕沉默了半天,终于说话,“你该知道,灵君一家唯独拾锦脑子不大灵光,他们不会任由她生活在危险中。仓暮,你就算找到摇光,杀了他,你能得到什么?过去的都过去了,你当年是为了保命,摇光又何尝不是?” “我没想过杀他们!”仓暮大叫一声,满脸戾气。 梧夕定定看着他,有些不忍,他的确没想过,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和摇光都为此付出了代价。 摇光决绝的做法不是梧夕所能理解和原谅的,他不能认同,甚至有些嗤之以鼻。相较于他的再次沉默,绿舒却有足够的发言权,她轻轻地叹息一声,“你没想过谋害那两个孩子的性命,可是对于摇光而言,倘若他忘了拾锦,会比死还痛苦。我看着他长大,他对小拾的感情我全都看在眼里,小拾已经被你吞食了记忆,他怎么可能允许自己也忘掉两人之间的感情!” 绿舒继续晓之以情,她从梧夕口中得知,有个叫馨园的竹妖是仓暮的软肋,“仓暮,你为什么会脱离魔族,感情的事,你不会不明白。小拾的记忆已经回不来了,可你至少还活着。你想回去,你想去继续找馨园,可那两个无辜的孩子呢,你难道还想再拆散他们一次不成!” 仓暮猩红的眼眸里映现出馨园袅袅娉娉的身影,魔妖地位悬殊,馨园性子柔弱,面对他的时候总是怀揣着自卑,为了抚平她的顾虑,他自甘沦为妖族,只愿与她携手。可是她太傻,以为是自己误了他,一声不吭地躲藏了起来。四里八荒那么大,他还没能找到她,却迎来了堕入妖族后的天雷劫。 绿舒往前走了两步,瞅见他厉色的人类面孔有所松动,慢慢扯入到正题,“你只要不再去吸食人类的记忆,再帮我一个忙,我保证,不但可以带你回去,还会帮你修复好原先那具身体。” 仓暮睁大眼,“我的身体?” 绿舒浅笑,“你以为我们就放任它腐烂进泥土或是被食肉的妖吃进肚里?” 深夜的风料峭寒冷,仓暮的心里却渐渐燃起了热度,“要我帮什么忙?” “你若想回去,就要让摇光醒过来。恢复灵力后,他可以助你穿越结界。” *** 陈安悦是个成天插科打诨的学渣,坐吃等死地混学历,从来没想过谋划自己的人生。而安拾锦,看似是位学神实则是个学痞。学神者,不食人间烟火,天天游走在高难度练习册当中依然风华正茂;而学痞,上课睡觉,下课玩闹,嬉笑怒骂皆成文章,成绩却一直居高不下。 陈安悦以为,这是平凡人和天才的天壤之别,可她不知道,安拾锦其实开了外挂。作为一个外种族的异域人,过目不忘是基本,书本随便扫两眼就能记住个大概,更何况是划过重点的内容呢! 陈安悦又在准备考六级了,这次提前两个月,她就不信还过不了!她在做预测卷的时候,安拾锦在吃东西,她做完开始对答案的时候,安拾锦还在吃东西。陈安悦怒了,一摔笔,“你是猪啊,嘴巴就不带停的么?” 安拾锦放下又拆开一包的薯片,平静道:“你好像特别喜欢骂我是猪。” “因为你笨!”陈安悦暗自咬牙,太不公平了,明明那么傻缺的一个人,平时也没见多么用功,学习却好到没天理!压抑了半天,她敦促道,“你不也要考四级了么,还不赶快背单词做卷子!” 英语是安拾锦的弱项,要不是高考前把整套voa教材连同光盘一起都刻录到了脑子里,单凭接纳原主那对英语兴趣缺缺的记忆,她根本就融会贯通不了。 她最怕研究外族语言了,连忙摇头,“我还是到考试前几天再临阵磨枪吧。” 陈安悦更受刺激,阴郁地瞥过来一眼,“猪!” 夜幕降临,淡淡的灯光一盏盏斜斜地照在校道上,两人从食堂里吃饭回来,到校外最大的超市里采买了稀缺用品,等到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一路悠闲地逛回寝室,才放下手里的东西,陈安悦就接到了陈安然的电话。 那头特别吵,轰轰的喧闹声不绝于耳,她费了好大劲才听清楚陈安然低迷消沉的嗓音,“安悦,我心情不好,出来陪我喝酒好么?” 陈安悦反应快,“你在酒吧?” “嗯。”陈安然坐在吧台边,无神地盯着酒杯里摇曳着的粼粼波光,脸颊绯红,嘻嘻笑道,“我等你啊,快点过来。” 陈安悦急急忙忙要来地址,又急急忙忙地冲了出去,“我姐好像喝醉了,我去找她。” 安拾锦愣愣地“哦”了一声,寝室门咣铛一声阖上,林跃摁在鼠标的食指停住了,扭头看过来,想了想,有些不自然地说,“天都黑了,她一个人出去找人安全么?” 安拾锦眨眨眼,思考起她这个问题。可林跃被她毫不掩饰的目光看得表情更不自然了,别扭地把脸转回去,又继续对着电脑屏幕。 另一边,安拾锦从牛仔裤口袋里拿出手机,给陆湛宁发去短信——安悦可能去酒吧了,你有徐廉手机号么,让徐廉赶快去找她吧。 陆湛宁没有值夜班,回复得很快——好。 安拾锦放下心来,走过去拍拍林跃,“谢谢你提醒我,我找她男朋友去陪她了。” “她有男友了?”林跃先是微赧,又是惊讶。 “是啊,那是她初恋,快五年了。”安拾锦骄傲地昂昂下巴,她觉得初恋能维持这么久实在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显然林跃也觉得很了不得,既羡慕又不可思议地感慨道,“好幸福。” 呃,安拾锦抿抿唇,结果是很幸福,可是过程的苦与涩陈安悦却从不曾向旁人道过。对她,陈安悦是说一点藏一点,而对安湄,她直接选择欺骗。什么徐廉追了她这么多年,什么她最近终于答应了,安拾锦从安澜那儿听说后,诧异了好半天。 酒吧里明明晃晃的光打向陈安然所坐的位置,她差不多已经醉了,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醉了,要不然,她怎么会打电话把安悦叫过来呢。向来只有陈安悦向她展示脆弱和慌乱,她从不曾像今天这般突然有一种想要宣泄一次的冲动。 对,宣泄,她过得那么不容易,这些年跌跌撞撞地走过来,所有的事都是她自己一个人承包下来的,没有人搀扶她,没有人帮助她,更没有人关心她,她有的,只是一个叛逆多动的妹妹,一闯祸就隔着大洋彼岸哭哭啼啼地打电话求助。她已经不太记得那些日子是怎么走过来的了,直到两年前淘气包妹妹一夜间长大,她变成了真真正正的一个人,连那些哭诉都从她苍白阴暗的世界里消失了。 陈安悦根据地址找了过来,在逼仄的环境里寻来寻去,终于在吧台的不远处看见熟悉的背影。守护神一样地冲过去赶走正要搂上陈安然纤腰的男人,准备搀扶起陈安然却被她一手制住。 陈安然巧笑嫣然,红扑扑的脸颊好看得像盛开的红牡丹,“安悦,你来了。” “姐,我们回家。”陈安悦没见过这个样子的陈安然,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不,不能醉醺醺地回家。”陈安然一只胳膊无力地摊在前方,半边脸贴上去,眼底氤氲着醉意,眼珠上挑像是在注视着她,其实根本就没有焦点,“安悦,姐姐被一个男人耍了。” 陈安悦一听,挽袖子抡胳膊,“谁这么不知死活,我去揍他!” “呵呵……”陈安然咧嘴直乐,“傻丫头,是我自愿被他耍的。” 陈安悦呆住了,人声吵杂,她以为自己幻听了,她心目中的姐姐陈安然,知性内敛,聪明独立,永远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在与人交往之前,永远可以精确判断出值不值得。 她记得在她还在读初中的时候,她特别讨厌班里的一个女同学,讨厌到想要放学拦住她甩她俩大嘴巴子,可是她才把这个想法说出来,陈安然就在电话里告诉她,你既然知道她喜欢向老师打小报告,你就更应该和她打好关系,你们班主任不一定喜欢她这样圆滑的学生,但是肯定不会喜欢你这种成绩不好还只知道欺负同学的女孩子。 如果安拾锦是后来居上的好伙伴,那么陈安然就是她心目中的女神,什么都比她通透,不像安拾锦蠢笨得处处让她操心。 可是,她的女神却在接下来说出了刀子般割心的话,陈安悦想逃,可双脚就像铸了铅,她以为是在做梦,可紧握的拳头下,前两天刚做的指甲明明那么真实地戳着掌心。 陈安然仍在笑,笑着笑着,眼泪都冒出来了,顺着眼角滑落到胳膊上,“安悦,还记得上次寿宴上遇到的那个万启川么,你被徐廉拉走后,他和我聊得还挺愉快的,还要了我的电话,我不喜欢他,可他每次约我出去我都没有拒绝过,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嫉妒你啊!那天明明我们两个都站在他面前,为什么他偏偏只夸你漂亮!” “安悦,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我有多嫉妒你,妈回国的时候只带着你,那天你们走的时候爸爸都还在工作,我哭着跪她面前求她带我一起走,我不想守着空落落的房子,我才多大啊,我也怕黑,怕孤单啊!可她骗我说会经常回来看我,甩开我头也没回地走了。你清楚的吧,什么经常,要不是你吵着回去,她恐怕一次都不会出现吧!” “现在我是回来了,也跟你们住在一起,可为什么还是这么不公平?你可以和外公外婆撒娇,你可以很自然地和舅舅舅妈开玩笑,你也可以和顾城吵吵闹闹,和小拾有说有笑,可我根本就是个外人,我什么都不能啊,我什么都得装,我得装着我什么都不在乎,我得装着我一点都不埋怨妈,我得装着我特别听话特别懂事,可我为什么要活得这么累?不公平你知道吗?” “我输在了起跑线上,没能让妈喜欢我,所以她不肯带我在身边,她不带我在身边,我丧失了和外婆他们建立感情基础的机会,所以现在才这么被动!你说是不是很可笑啊,你是我亲妹妹啊,可我们两个的待遇为什么不一样?曾经有段时间我甚至还恶毒地想过,如果你死了,或者你根本就不存在,那我是不是就可以享受你的待遇了?” 她接二连三问了那么多为什么,这些个“为什么”像是沉重的砖头一下下砸在陈安悦的脑门上,可疼的却不是头,是心。 她眼窝一热,鼻子也酸得不行,捂着嘴抽噎着哭了出来。这时候,后背贴上来结实的胸膛,有个人轻柔地捂上了她的一双耳朵,“别听,都忘了。” 她微微扭头,对上徐廉疼惜的一双黑瞳。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留过伏笔,不知道你们看出来没?这文其实没有真正的反派,至少以我现在的智商写不出多大的阴谋来,就因为我太笨了,所以《关门,放肉文女主》才逼不得已暂停了= = 第58章 . 陈安悦许久没回,安拾锦躲进卫生间通过洗漱台前的镜子搜寻到她的具体位置,见她和徐廉一起把陈安然安置在了徐廉家的次卧里,终于安下心来。 林跃她们睡得晚,安拾锦洗漱好爬床时才八点半,另外两人都还在底下上网。好在她一闭上眼就睡着了,并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不过,她睡得并不安稳。摇光又出现了,他还是那副温柔的眉眼,噙着笑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那目光却好似千斤重。 他含笑问她:“小拾,如果我有危险,你会救我么?” 学以致用,拾锦不假思索地背诵起那句摘抄,“爱情,只有情可以使人敢于为所爱的人献出生命;这一点,不但男人能做到,而且女人也能做到。”顿了顿,她难得羞涩了一回,“小姑娘也是女人不是么?” 摇光忍不住笑了,他就势靠近,伸出一只修长的手臂,轻轻揽住她的腰,将所谓的小姑娘拥在怀里,幽深的眸光却投向很远,仿佛没有边际,“小拾,救不了我不要逞强,大声喊我名字,把我叫醒,知道么?” 柔软的胸/脯抵着他硬朗的胸膛,安拾锦却表现得十分僵硬。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个怀抱真实得不像梦境,她却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尾被海浪冲上沙滩的鱼,身体里的水分正在一点点地流失。她猛不丁地抖了一下,仰起脸,“你这是在给我暗示?再说清楚一点啊,我听不懂!” 摇光眼波闪动,俯□,在她额头轻轻印上一个珍重的吻,“记得要喊醒我就行。” 她发觉不对劲,心脏惶惶然地跳动起来,即使知道是在梦里,也莫名感受出了一种恐惧。正要问他到底是在暗示什么,一阵疯狂的震动突然不依不饶地叫嚣起来,林跃瞅了好几眼,最后还是跑过去拿起来,拍打向安拾锦的床头,“你手机响了,要不要接?” 安拾锦被惊吓得刷一下坐了起来,目光呆滞地盯着前方,后背一阵发凉。 “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吵醒你,你手机一直在动。” 林跃踮着脚尖把屏幕递到她眼前,发光的荧屏上赫然显示着——宋光吟。这是那个一直关机的号码,梧夕从来没有用过。 安拾锦吞了口唾沫,紧张地抬起手接起,声音都有些干涩,“喂。” “拾锦你赶快过来,陆大夫出事了!” 安拾锦脑子嗡的一震,全部的心神都被他所告知的内容给揪住了,根本就没有关注他的语气。 *** 收到安拾锦的短信后,陆湛宁在通讯录上找到徐廉的手机号拨了过去,三两句转告清楚挂上电话,他折回厨房洗干净手,把之前洗好的金针菇切末,豆干切丁,然后爆香葱白、姜末、蒜末,再将肉馅倒进滚烫的花椒油里炒到八分熟,加入金针菇翻炒,调好味后浇在煮好的面条上,一碗香喷喷的肉酱干拌面就是他的晚餐了。 一边吃着一边翻找着手边的资料,那么有针对性的失忆病例至今他还是一点研究思路都没有。解决完一碗面后,洗好碗筷收入柜橱,转身去到书房和早年出国的一位老同学探讨了下病情,聊天视频里的背景是对方和别人一起在伦敦租住的一间套房,那人开着玩笑说,“湛宁,我可是巴不得偷得浮生半日闲,你一直问我这么高深的医学问题,想刺激死我啊是不是?” 陆湛宁往后靠去,一派轻松自然的神情,“ never too old to learn.” 老同学没好气地哼鼻子,“do not do die will not die.” 陆湛宁垂眸回味了一番,笑了。 视频结束后,他给自己泡了杯牛奶,端着玻璃杯倚靠在客厅阳台上,很快牛奶就见了底。春夜的风舒爽清透,手心里温暖的热度一点点消退。隔壁“宋光吟”的居所很反常的丝毫灯光都不见,陆湛宁余光轻扫了一眼,沉静的目光又继续集中到前方。 突然,一张陌生的人脸以空中悬浮的姿态诡异地闯入了他的视线,陆湛宁惊得倒退一步,眸光眯起,握着玻璃杯的右手不由得紧了紧。 仓暮扯着冷笑看着他,也不逼近,就只是飘在阳台外,抱臂,一副极度嚣张的模样。 陆湛宁缓下惊悸,与他对望,“吊威亚?” “……你大晚上来吊个这么高的威压试试?”仓暮隐隐的怒气散发。 陆湛宁锁眉沉默,心里明明开始翻江倒海,可他的眼神却说不出的严肃犀利,如同正在遭受威胁的一头猎豹,“你是谁?” 仓暮不答,身形一动就稳稳地落在了阳台地板上,陆湛宁本能地退至墙边握住了一根撑衣杆,他不说话,浑身戒备,以一副完全张开的迎敌姿势面对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潜意识里他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什么妖魔鬼怪的,在他看来,仓暮只是一个故弄玄虚的普通人罢了,就像电影里飞墙走壁的特工,尽管身形再如何矫健,没有特殊道具的辅助,不照样会从高空掉下来摔死了么! 他如此自信地暗忖着,可事实却与他的揣摩逐渐背道而驰。 当仓暮鬼魅般往他身前闪动的那一刹那,陆湛宁手中的玻璃水杯反应极快地朝着他的面门砸了过去,随即,撑衣杆也顺势劈头挥动。 仓暮轻轻一闪,躲过了这劈头盖脸的一杯子,随着玻璃落地的碎裂声炸起,木质的撑衣杆被他一把抓在了头顶,嘎吱一声断成了两截,陆湛宁惊觉情况有异,仓暮已经闪电般掐住了他的喉咙。 他有如一只无力还击的蝼蚁被仓暮抓在了手里,仓暮全身的血液开始兴奋,即使换了一张脸皮,这个人在被危险胁迫的时候依然眼神肃杀,形容镇定,仓暮扣着他脖子的手忍不住收紧,想起自己曾经受过的蚀骨之痛,有一个疯狂的声音不停地叫嚣着:“杀了他,快点杀了他……” 陆湛宁像是被点了穴一样不能动弹,怎么挣也挣不开,脖颈被一只铁钳一样的手掌死死地攫住,呼吸越来越困难,意识也开始渐渐远去……他的心里不可避免地涌起了潮水般的绝望,小拾,我这是要死了么? “仓暮!” 一声愤怒的吼叫由远及近,紧接着,白光突降,一举击中了钳住陆湛宁的那只被仇恨点燃的魔爪。 仓暮被强行逼退,他捂着受伤的手,理智在看到怒不可遏的梧夕后尴尬地汇拢,“……对不起,我失控了。” 梧夕脸色极其不好看,而此时,楼上楼下的居民都被吵扰到了,楼上的一位大妈从正上方的阳台上探出头来,“都几点了,要吵架到外面吵去,要打架也到外面去打!” 陆湛宁在发现自己能动了以后便靠着墙微喘着气一声不吭,“宋光吟”的突然出现,让他一开始的心悸再次崩开了堤口,他已经觉察到,事情远比他估测得还要糟糕。听到大妈的不满后,他长而缓地吸了口气,在另外两人的沉默下开口道:“抱歉,打扰你们休息了。”他说话的气息还有些不稳,可直直望向梧夕的眸光却冷得宛如一根坚固的冰棱。他刻意压低了嗓音,“你可以给我一个解释么?” 梧夕瞪了仓暮一眼,颇为无奈地说:“我现在什么也不会告诉你,很快你就会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 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大的笑话,陆湛宁冷笑着,眼角眉梢都弯了起来,“为我好?”他压抑的嗓音蓦然拔高,“为我好就是伙同另一个人差点要了我的命?” 仓暮抱臂在一旁看热闹,并不打算帮助梧夕解释。 梧夕被陆湛宁逼问得心口烦躁,一咬牙,“反正待会还是有可能要你的命,随便你怎么想。仓暮……” 忽然被点名,仓暮凝神瞥过来,梧夕把头撇到一边去,不看陆湛宁,“带他上天台。”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两天了,明明脑子里有情节,可就是写不出来,整得像便秘一样痛苦t^t 呃,这章还没完,等我憋出接下来的内容还会放在这一章里。 新文确定了,昨天突然决定不写黑道改写外星人,很凑巧,今天偶然知道了一件事——最近严打,h啊黑道啊什么的统统退散,不可以做标题党,也不可以在文案里故意宣传文里有内个啥。 不知道《逗b是个外星人》这个文名算不算在暗示作者本身就是个大逗b的标题党捏?默,咬手绢【单蠢脸望着你们 第59章 . 李姐做好午餐,上楼喊老太太下楼吃饭,等了半晌,没等来老太太,只见到一个青年人慢悠悠地踱了下来。这人已经住在家里三天了,除了他之外,二楼一间客房的床上还躺着一位,甚至就连床边都还坐着一个。陈家老宅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住宿的客人了,尽管李姐有些不习惯,但在礼貌上依然周到。 她端来一碗粒粒饱满的白米饭,“宋先生,请慢用。” 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梧夕心头不太舒服。忍了忍,没去理会李姐,径自吃起饭来。 楼上,绿舒手扶在安拾锦肩上,神情略微憔悴,“小拾,我们下去吃点东西,你再这样不吃不喝下去,这副身体怎么受得了。” 整整三天,安拾锦仍沉浸在那晚的突变中,周围所发生的一切都和她没有了任何关系,她屏蔽掉了视觉和听觉,别人做什么说什么她都面无表情,甚至吝啬到连一个简单的眼神都不愿意表达。 此刻她依然一声不吭,就像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四周是白茫茫的一片天地,寂静无声。 她看着床上躺着的那个人,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可脑子里空白得宛如一张有待填充的画布,她颤抖地握着虚无的笔,一笔一划地抒写上内心的茫然。 爷爷编造理由忽悠她来这里寻找有缘人,奶奶又和梧夕串通上演了一出苦肉计。 她一遍遍地打着问号,她是他们手中的牵线木偶吗?是不是在所有人眼里,她很笨,很傻,笨到无可救药,傻到可以任由摆布?要不然,为什么不管发生什么事她永远都是被利用的一方,永远都是最后知道的那一个? 她不聪慧,虽然她很不想承认这一点,但是这一路走来,每一次遇到困难,她都处理得极其笨拙。渐渐地,她也从直白学会了委婉迂回,可她学得多笨啊,完全不得要领。她说得每一句话,都不曾经过深思熟虑,她问出来的,他们依然说一半藏一半,她没有问的,他们依然缄默不提。 她以前最恨拐弯抹角的人,可现在,她有点羡慕了,如果她也可以把一句话说得九曲十八弯的,把别人绕得团团转,那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她不再是被动的呆头鹅,可以做主动出击的高智商?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命运也不相信假设。 绿舒不知道她的脑子里究竟在发生怎样巨大的事后反应,她叹口气,轻瞥了一眼床上安睡的人,无奈地转身离开。 安拾锦继续不言不语不笑,难得的是,她连眼睛都是干涩的,一点水意都不曾涌动。好几次她都觉得自己淡定得不正常,应该改称为“蛋腚”才对,可是静坐到现在,窗外黑了又白,亮了又暗,时间似乎也没有走得多快,因为那个昏睡的家伙始终阖着眼,就连呼吸都轻浅得不易察觉。 他是在做好梦吧,正是由于梦太美,所以才舍不得醒来吧? 她想起自己之前做的那个梦,那时候仓惶的心情仍在身体里盘桓不退。她从不曾做过那样一个示警性的梦,只稍稍回忆一下都觉得奇怪,她什么时候和摇光有心灵感应了?倘若不是有梦在先,在接到梧夕波澜不惊的电话后,她再愚钝也不会轻易相信吧? 安拾锦心里头不由发笑,这下梧夕一定更会耻笑她了! 楼下。 绿舒坐在梧夕对面,眸光定在桌上的一盘红烧狮子头上,李姐的手艺一向不错,今天的菜也烹制得十分用心,可是她恹恹的,似是把平日里的全部食欲都消耗至空般,提不起一丁点胃口。 她捏着筷子,须臾后又放下,“我估摸着也该醒了。” 梧夕瞅她一眼,认同道:“元神凝合这么久,是该醒了。” 绿舒盛了一碗饭,又拿了一个干净的碟子从每道菜里夹了一些,端着这一只碗和一只碟,准备上楼。 “老太太,我来吧。”李姐要接手,绿舒摇摇头没让,“不用,你趁热吃饭吧。” “安小姐还是不愿意下来吃饭?”李姐不免担忧起来,已经三天了,她没合过一眼,没垮下来还真是奇迹! 绿舒和她对视一眼,没吭声。 再次推门进去,安拾锦的脊背依然挺得笔直,绿舒的眼角一酸,差点流下泪来。该解释的都已经解释过了,可这孩子依然一副听不进的状态,谁跟她说话也不理,不休息,不吃饭,就一直这样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绿舒把饭菜放在一张简易的桌几上,右手五指一动,往里测轻轻一番,白米饭和那些菜凝结着聚在一起,在光滑的碟子里不停地旋转开,以肉眼不可视的速度缩聚成弹丸大小。 捏着这粒丸子,她施法撬开安拾锦的嘴,将丸子顺着她的舌尖滑落至胃。 自始至终,她没有反抗,更没有任何表情和动作,绿舒抿了抿唇,满脸愧然,“小拾,奶奶应该和你商量着来,奶奶不该让你受委屈。” 安拾锦继续沉默,她不委屈,有那样一个人,用生命去捍卫他们之间的回忆,又在将死前,把印刻着他全部回忆的那部分元神剥离出来,隐匿在她的元神里昔日作陪,她有什么好委屈的,她幸福得想放声高歌。 绿舒什么时候出去的她没注意,她挺着腰杆静然无波地瞅着床上的人,他睡得那样安静祥和,惹得她都不知不觉产生了一丝困倦。 安拾锦想打一个盹,突然,眼前的人眼皮动了动,倾覆的睫毛随之微颤,像是破茧的蝶,即将焕发出新生的活力。 她动了动唇,将内心的那首歌低低唱出了声:“来来我是一个菠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菜……来来我是一片芒果,果果果果果果果果果果果果果果果……” 幼稚繁复的音调盘旋在静谧的房间内,午后的暖阳熏得人微醉,床上躺着的人缓缓睁开眼,乌亮沉静的眸子转向一旁,冷冽的棱角软化出了浅浅的弧度。 安拾锦也弯了唇,继续哼唱:“来来我是一个竹笋,笋笋笋笋笋笋笋笋笋笋笋笋笋笋笋笋……来来我是一快菠萝,萝萝萝萝萝萝萝萝萝萝萝萝萝萝萝……” 相顾无言,只消这样一个深情的注视和这样一首童趣的歌谣,命途上的峰峦叠嶂都在悄然间夷为了平地,他们以后的路只会清新隽永得宛如诗歌。 谁说灵犀谷的拾锦没有竹马?上一秒她的竹马为她披荆斩棘,下一秒换她用火柴划亮天光。 作者有话要说:呃,这里算是一个简单的结局吧,这篇文我好像文风多变啊,挠头o(╯□╰)o 下篇要是再把轻松文写成正剧,我可以先去屎一屎了= = ps.这文还没完…… 第60章 . 莫尤出关那天,是个春和景明的好日子。 当安拾锦取下脖间的那颗琉璃珠抛到空中后,久未谋面的爷孙俩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陆湛宁瞅了瞅安拾锦一本正经的严肃样儿,摸了摸她的头,笑着冲莫尤打招呼,“爷爷。” 莫尤大笑,“诶。好好调息灵力,我等你们回来。” 安拾锦心里一咯噔,“这就要走了?” “你不想走?”莫尤一怔,先前瞒着她那么多事,他心里虚着呢,这回倒是赔着小心问,“你不想回来?”继而,他作出一副失落的模样。 安拾锦讪讪地笑了笑:“没,怎么会?” 然后,她就不说话了。 莫尤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道歉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干巴巴地等着对放先发话。 陆湛宁默叹一声,做起了中间调和,“爷爷,我们顶替的是别人的身份,如果没有元神的支撑,就等同于身体死亡。人死如灯灭,我和小拾都不希望惹身边人伤心难过。” 安拾锦在一旁大力点头,“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陆湛宁又摸了摸她的后脑勺,用含笑的眼眸安抚她。 莫尤微作思忖,自然能够理解,但是,“你们两个还年轻,难道要在人类世界活到七老八十不成?” “为什么不可以呢?”安拾锦想不明白,“阿爹和阿娘不是还没回来么,就算摇光回去了,他也不能立刻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啊。爷爷,你苦口婆心地催我们回去,怎么连最基本的准备工作都没有想到?” 莫尤当即囧住,好久没有被孙女噎话了,还真不习惯。 陆湛宁忍不住低头看她的脸,巴掌大的小脸上写满了较真与不肯屈服,他心里顿时遍布上朗朗清辉,一片柔软。 莫尤恢复了灵力,梧夕、绿舒、仓暮总要先带走两个的,可是在究竟选谁的问题上不由犯了难。 仓暮无牵无挂,巴不得第一个回去。梧夕尚对这个世界保持着新鲜感,不太乐意回去。而绿舒,对这人世间留恋更深,又对灵犀谷思念已久,最是矛盾。 最后,最先离开的只有仓暮。 梧夕不用再整天守着陆湛宁过活,学校里的课他也不愿意再继续上,宋光吟的老爹气呼呼地跑到学校来找他兴师问罪,可他人早就没影了,问遍所有与宋光吟相熟的小伙伴都说不知道,宋老爹当场气得吹胡子瞪眼,差点没心肌梗塞。好在被宋妈妈及时赶到给劝住了,可他心里还是气啊,这孩子老是旷课是想被学校开除不成? 再怎么不相识也总归是宋光吟的父母,安拾锦不忍心了,犹犹豫豫地上前安慰道:“叔叔阿姨,其实……宋光吟出国去了,他参加了国际志愿者组织,到阿拉伯从事志愿服务去了。” “就他?”宋老爹不信,他儿子是什么料儿他这个当爹的最清楚,那什么组织玩意怎么可能会选上他! “是他是他就是他!”安拾锦生怕他们不信,差点没唱出后面一句——我们的朋友小哪吒! 宋爹宋妈对视一眼,小姑娘水灵灵的眼睛望着他们,不像是在说谎,再说,她编造谎言骗他们图什么啊,完全没有理由不是! 宋妈妈诧异道:“那他怎么不告诉我们?” 安拾锦咬咬唇,“……他害羞。” 他儿子的确老爱害臊,宋爹这样一想,猛一拍大腿,“这倒霉孩子!” 安拾锦望着他们夫妻俩一路走远,拍拍小胸脯,给机智的自己默默点了个赞。 绿舒走的时候,已经是一年后了。突发脑溢血,送到医院后抢救无效。当医生摘下口罩告诉陈思航这个噩耗时,他整颗心都被揉碎了。怪不得奶奶要求他搬过去陪她住,怪不得奶奶不停地叮嘱他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爸妈,找个适合自己的女孩子,认真过日子。 陆湛宁从神外赶过去时,陈思航和他爸妈仍处于打击当中,他们不相信一直身体健康的老太太会就这样地猝然离世,同龄老人家里,谁能比得上他们家这位年轻态?! 陈思航肩膀上被人安慰地轻拍了一下,他靠墙低着头,视线下是白色的长衣摆,他隐约猜到了是谁。 “阿宁,老人家是可以预知死亡的对么?奶奶一定是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她才叫我回老宅住的。” 陆湛宁没有回答,过了许久,他才低声说:“有的人的确是有这种感知的。信佛的人称之为预知时至。‘若临命终,自知时至,身无病苦,心不贪恋,意不颠倒,如入禅定。’他们认为这是福报。” “福报?既然是福,为什么不能福寿延绵?” 陆湛宁不语,生老病死在人世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是生是活着,老是活着,病也是活着,人活着就还有希望,人死了就却只剩下回忆。 想了想,他轻声说:“陈奶奶一定希望我们在表达了适度的悲哀之后,照样好好地活着。她会在另一个世界看着我们,为我们祝福。” 而此刻,在另一个世界看着这一幕的绿舒眼眶渐渐湿润。 莫尤刚接回她,气色还没调上来,坐在一边呷了一口酒,味蕾被辣味狠狠一冲,“我是不是该庆幸当年你过去时那个姓陈的女人刚好没有老伴?” 这浓浓的醋味让绿舒极其无奈,她偏头瞥过去一眼,“多大的人了,还和我闹脾气?” 莫尤扭过脸去,又灌下一口酒。 所以说吧,感情这回事,根本就无种族界限。莫尤胸口郁闷,明明那边的几个陈家人毫无威胁可言,可他就是莫名烦躁。 绿舒翻了只白眼,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莫尤在憋气什么。他凡事算计太多,自认把一切都掌控在手中,一旦超乎范围,他自然心有不甘。 她抬眸望望隐着表情的陈思航,在心里呢喃道:“节哀吧,奶奶希望你快乐。” 安拾锦终于熬到了毕业,实习和工作都是在仁爱医院,作为一名新新小护士,穿着护士服的她总忍不住用清新脱俗来赞美自己。陆湛宁经常笑话她,她却挺着胸脯偷偷变出一对翅膀,“看,白衣天使!” 即便收回了原先的记忆,陆湛宁对陆启明的态度也并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在他眼里,陆启明从一个无为的父亲变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普通人。他要娶安拾锦,有位父亲在,总比没有好。 眼瞅着到了婚礼当天,花车停在军区大院里严正以待,为保道路畅通,陆启明动用了警车开路。陆湛宁并不想领情,可是陆启明却很坚持,“不管你陆湛宁翅膀再怎么硬,我做的决定都是为你好。” 陆湛宁没再说什么,他今天的心情很不平静,看了几眼需要携带的婚礼物品,再低头瞅瞅刚刚佩戴上的胸花,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竟然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这种紧张的心情太过微妙,就像是有片轻飘飘的羽毛在他心尖不停地擦过,有点痒,但更多的却是喜悦。 他要结婚了,他的小妻子正在家里等着他去娶她过门,那个说话做事从来不按常理出牌,时而迷糊时而机灵的小丫头现在是不是也和他一样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感到不可思议呢? 喜庆的花车排成一溜,浩浩荡荡地前往安家接人。陈思航一直在和安顾城进行电话沟通,把精确的出发时间和预定的到达时间一同向他说明。 到了安家门外,陆湛宁在前面打头阵,刚要进去就被安顾城拦下了,安顾城抱臂站在一帮人身前流转着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笑着说:“不是我要刁难你,你先听听里面那位想要说什么。” 他的话刚一落下,精致的木雕花门内就响起了陈安悦和一帮姐妹们的嬉笑声。安拾锦没什么女性朋友,伴娘除了陈安悦,其他几个都是亲戚家的未婚女孩,在这一票人当中,陈安悦是最有发言权最彪悍的一个。只听她咳了咳嗓子,命令道:“照着我哥给你的纸条大声念出三遍来。” 安顾城同情地看着陆湛宁,把一直揣在身上的纸条递了过去。陆湛宁打开一看,上面写着“神仙姐姐们,求求你们开开门,猪八戒来迎亲咯”。上下嘴唇轻轻一碰,他瞟了一眼身后的徐廉,笑了笑:“安悦,我记得某天晚上在酒吧,某个人被人下了药,后来……” “陆湛宁你给老娘闭嘴!”原本还等着看好戏的陈安悦心情刷的一下跌到谷底,她是最看不惯陆湛宁平日里那套表里不一的做派的,本来还想着趁此机会好好戏弄他一番,没想到阴沟里翻了船,居然被他逮住了小辫子。 里面的人如何火大他是看不到,不过,徐廉倒是早已露出了一副愤愤的表情。陆湛宁见好就收,挑眉问:“可以开门了吗?” 陈安悦咬牙:“想要让我开门,行!但是你必须回答我三个问题,否则免谈!” 陆湛宁这回答应得干脆:“好,你问。” “第一个问题,你第一次见到新娘子的时候对她是什么印象?要说实话,撒谎的人一辈子不举!” 众人风中凌乱中…… 陆湛宁微垂着眉眼,他和拾锦打小就玩在一起,哪来什么第一印象?如果换作是在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的第一次 那些压在心底的关于安拾锦的记忆漫卷而来…… 可恶的小丫头蹬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面露无辜:“你不是来给我做考前指导么,我现在正在不耻下问啊。”后来,她又欢呼雀跃地送客:“小陆医生说他要走了,妈妈你快点送送他。” “当时我以为,她很喜欢戏弄别人,表面上看起来很乖巧,其实挺叛逆的。” 陈安悦想说她的确挺叛逆的,话到嘴边一寻思,这话说出来有损表妹形象,便忍了下去继续问:“第二个问题,你是赶潮流做毕婚族吗,怎么她才刚毕业你就要娶她?” 安顾城不动声色地瞄了陆湛宁一眼,默不作声。 陆湛宁轻笑了一声:“我想把她捆在我身边,免得她去祸害别人。” 陈安悦在门内转了转眼珠,不怀好意地问:“最后一个问题,说出你们的第一次亲吻的时间、地点和全过程。” 也不知她今天倒了什么霉,净往枪口上撞,陆湛宁慢条斯理地开口:“时间,那还要感谢某人被人下药后昏迷不醒……” “停停停停停,不要再说了!”陈安悦把门打开,阴沉着脸:“进来吧。”徐廉想要过去和她说说话,陈安悦走上来就对着他的小腿踢了一脚:“老娘的一世英名都毁在了你手上!”徐廉屈起膝盖疼得在原地跳脚,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走远。 c市的一大习俗是,新郎接亲的时候要给新娘家带去一扇新鲜的排骨,象征性地填补由于女儿出嫁而带来的娘家心里的空虚。陆湛宁向安家长辈打招呼,彬彬有礼地一一改了称呼。陈安悦站在安顾城身后把他拉到角落里,“怎么样,你站在外面有没有把他的神态都观察清楚?” 安顾城甩开她,整理了下被她抓皱的西装袖口,“我一直低着头,没注意那么多。” “安顾城!”陈安悦暴跳如雷,“你丫出去就是个摆设是吧?是谁给我出的馊主意要我问他前两个问题的,要不是你,我早就问到他还是不是处-男了!” 安顾城轻瞥她一眼,“你确定你真能问到?” 陈安悦不自在地撇过头去,过了一会儿又怒气冲天地对着他吼:“是你说要问清楚他对小拾的感情究竟有多深,你倒好,就只会嘴上说说,丫的屁大点的作用都起不到!”用杀气凛凛的眼神凌迟了他半会,陈安悦转身跑到楼上去了。 其实,又岂止是陆湛宁平时会装,安顾城何尝不是?安顾城看向依然在和长辈们寒暄的陆湛宁,往背后的墙上一靠,放松地想,他早就陷进去了,哪需要他们这两个外人来担心。 安拾锦已经打扮妥当,梳妆镜里,安澜站在她背后与她静静凝望:“你这孩子,一声不吭地就谈恋爱了,让我这个当妈的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现在一毕业又吵着要嫁人,妈妈真是拿你没辙。” 安拾锦穿着宽大蓬裙婚纱,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可笑容却十足傻气,“妈妈,把女儿养大,再看着她嫁人,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安澜眼眶发热,“傻丫头。”这种成就感真是既甜蜜又心酸。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想建个群在群共享里放肉章= = 呃,因为严打期,文案的肉章链接被我删了 第61章 . 安拾锦透过镜子看到陈安悦脸色极差地推门而入,她欣喜地转过头:“我听到下面闹哄哄的,一定是他们来了对不对?” 陈安悦见到她没心没肺的开心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对安澜说:“小姨,您看看她那傻样,等人嫁过去,肯定是个受气包。” 安拾锦和她犟:“你又没见过我们的相处模式,不要随便乱猜。” 安澜抿嘴笑:“安悦,你这妹妹说话一向实诚,有时候吐出来的话都能把人噎得够呛。小陆不像是个会和女孩子计较的人,我看啊,反倒是他更容易受气。” 陈安悦闻言后,看着安拾锦的眼神中多出了一丝调侃的笑,更多的却是在幸灾乐祸,她倒是真希望陆湛宁能被这丫头吃得死死的,有人替她好好灭灭他的威风也是极痛快的一件事! 安拾锦却一本正经地纠正她俩的认知:“你们都错了,陆湛宁不是不和女孩子计较,你和他相处久了就会发现,他只是不和我计较!”老是喊他小陆医生总归不合适,她早就已经改口了。 恰在这时,陆湛宁走了进来,连同身后挤进来的一帮子人全都听见了安拾锦的这番话。陈安悦心里那就一个舒坦,冲着安拾锦竖起大拇指,小妹,干得漂亮,真解气! 安拾锦不明所以,只能看得出来陆湛宁一点生气的意味都没有,两人相视而笑,尽在不言中。 陆湛宁向安澜问了好,摄像师和照相师全都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镜头拉近,新郎单膝跪地向新娘献上捧花。安拾锦一站起身,身上那套甜美的白色婚纱在干净的地板上施施然划过,飘然轻盈。这款婚纱融合了东西方文化特色,极具皇家风范,肩部及腰部的束身设计,将她的身材曲线凸显得玲珑有致。 她亭亭玉立地接过捧花,很享受此刻陆湛宁仰视自己的这种蹲姿,咧开嘴露出整齐的牙齿冲他嫣然一笑:“爱卿,平身。” 陆湛宁无奈。 众人一片哄笑,陈安悦笑得最猖狂,哈哈哈,要多不给面子就有多不给面子。 按照流程,陆湛宁该给安拾锦戴上胸花了,低头拿着小别针在她胸前做固定,压下声音在她耳边低低地说:“你今天穿成这样……” 安拾锦以为他觉得不好看,忙也跟着小声问:“怎么了?明明像仙女下凡啊!” 陆湛宁嘴角扬起微微的弧度:“嗯,很漂亮,小仙女。” 安拾锦受用地昂起了下巴。 一群人簇拥着他俩出门,安顾城负责安排家里人坐上送亲的婚车,安湄闹着也要随同。安老太太把她推了出去:“‘姑不接,姨不送。’你不懂么?去去,跟着别的车走。” 安顾城忙说:“大姨,让他们先走,待会儿我开车送你去。” 安湄扬了声,老大不高兴:“都是娘家人,凭什么我就不能送?我偏要跟着他们一起走。”她拔步跑到后面一辆车上,硬是挤了进去。 安顾城拿她没办法,只好去前面把正要上车的陈安悦叫过来。陈安悦将安湄从车里拉了出来,旁边跟着陈安然。 陈安悦:“妈,您能别胡闹吗?” “我怎么胡闹了,就算我跟安澜母女俩平时不怎么对付,好歹我也是安拾锦的娘家人,哦你们倒好,就只准你们送,把我一个人排除在外!” 陈安悦和陈安然对视一眼,无奈地叉腰叹气:“这是婚礼习俗!您是小拾的大姨,姨和猜疑的疑是同一个读音,这是大忌!人家小两口结婚,您还是避讳一下为好!” “凭什么单单叫我一个人避啊?”说着,安湄拉开车门还要上去。陈安悦拖住她,“妈,您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非要让人看咱们家笑话是吧?” 安湄扫了一圈从车里探出头来看热闹的人,吸气,咬牙:“好,我不坐就是了。顾城,你快点,我还等着上你的车呢!” 安顾城赞扬地冲着陈安悦一扬眉,随即扯开了脸笑:“好嘞,谢谢大姨您配合!” 摄像车提前车队5分钟到达了婚礼场地,摄像师和照相师先期站在酒店门口做好了拍摄花车车队陆续到达的镜头。花车抵达后,总指挥权交给了婚礼主持人,一切均在主持人的引导下有条不紊地进行。 宾客满座,都是陆安两家邀请的亲戚朋友,陆家从政,安家经商,华光溢彩的宴会大厅内有头有脸的人物齐聚一堂。安拾锦没有父亲,陪同走红地毯的任务交由给了安老爷子。安老爷子僵硬着脸表情极不自然,想要把安涛叫来顶替。可是未等他开口,安拾锦已经挽住了他的手臂,笑眯眯地说:“外公你别怕,我看过电视上演的,很简单的,跟着我一起大步走就可以了。” 近在咫尺的安拾锦,眼睛如黝黑的玛瑙,晶晶亮亮,竟分不清是真是假。都说新娘子最美,她的面容在喜庆的气氛中漂亮得惊心,安老爷子瞧着她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的阴影,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淡淡的怜爱。他微不可察地看向安澜,心爱的小女儿嫁人的时候他未能给予见证和祝福,如今外孙女长大了,也欢天喜地地要结婚了,人这一辈子究竟要错过多少遗憾才懂得珍惜眼前?安老爷子轻轻摇了摇头,罢了,都一大把岁数了,哪能还拉不下脸来? 他将大手搭在安拾锦挽着自己的手背上,拍了拍:“好,外公跟着你一起大步走。” 安老太太眼睛一亮,老头子这是彻底想通了,原谅安澜了。她下意识寻向一旁的安澜,见她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欣慰地搂着她,抬起手替她擦了擦湿润的眼角。老太太笑着说:“你们两个可别胡闹,大步走那不就成了跨军步了吗?那不得被大家笑话啊!” 安拾锦扑哧一笑:“外婆您放心吧,我和外公都知道分寸的!” 安老太太和安澜进了内场,安拾锦和安老爷子并肩而立,在宴会厅门外等待入场。安拾锦做了个深呼吸,由于动静太大,安老爷子忍不住问她:“是不是紧张?” 她在他眼前展开湿-濡的手心:“出汗了,我一想到竟然真的要嫁人了,心里面就特别激动。但是不得不说,除了激动,紧张也还是有的。” 安老爷子看她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善解人意地没有多说什么,给她留了足够的时间去自我调整。 当安拾锦维持着标准笑容手挽安老爷子一步步向陆湛宁走近的时候,她默默用心念施展了传音术,大声告诉灵犀谷的亲人——我嫁了我嫁了,看到没? 隔着遥遥的时空界限,莫虚瞟了眼绿舒和莫尤:“你们就不怕小拾在那边生了孩子?” 莫尤惆怅地站起身看向庭院里怒放的各色花朵:“所以说,无牵无挂才最是逍遥。她和那里的人已经有了感情,真要回来,不管有没有孩子牵绊,肯定都会舍不得的。” 浓密茂盛的紫竹随风发出索索哼唱,绿舒抚着其中一根翠绿的竹竿,望了□后的莫尤,眼底含着温情:“你不是还留着一手吗,不怕她不回来。” “原来你早就想好了。”这对夫妻俩说着暗话,莫虚不由对着兄长摇头叹笑。他抬眼望向上方,酒菜已经摆上桌,新人开始挨桌敬酒,安拾锦依偎在陆湛宁身旁,正在小声抱怨高跟鞋穿着不舒服。她捉着陆湛宁的手将身体的大部分重量压给他,隐藏在桌下的两条腿,左右换着脚轮番休息。 梧夕坐在角落里望向他们这边,被安拾锦偷偷瞪了一眼。 手背被掐了一下,陆湛宁低头告诫她:“大喜的日子对人家礼貌点。” 她背过手去在他的礼服上乱蹭,被掐得不是很疼,但是突然来这么一下那个劲儿还没缓过去。终于把那块蹭舒服了,她又偷偷把手伸到陆湛宁的肘窝下,对着他上臂结实的肌肉轻轻一点。陆湛宁感到端着酒杯的手突然剧痒难耐,他默叹一声,动了下念力消除掉那股麻痒,低声对着安拾锦耳语:“我怕了你了,小姑奶奶。” 安拾锦得意洋洋,叫你掐我,知道我厉害了吧? 她嘴上欢快道:“诶,真乖。” 两人离得极近,陆湛宁低下头也只能看到安拾锦乌黑的发顶,他暗自苦笑,难怪梧夕老是说他重色轻友,还真是! 他们的这场婚礼并没有选择在教堂进行宣誓,也没有出国营造什么浪漫,陆老爷子和安老爷子都是枪林弹雨里闯出来的硬汉,满腔爱国热血,对国外的那些节日啊仪式啊统统不感冒。大老远赶过来参加宴席的亲朋好友都被安排住进了这家酒店里,等到把其余宾客都送出门后,陆湛宁拉着安拾锦趁着借名换衣服的功夫从侧门溜了出去。 彼时已经是夜间十点钟了,陆湛宁牵着她的手小跑着在街口上了一辆出租车。安拾锦斜眼睨着他,隐约能猜出点原因,但是她难得闭上了嘴巴什么也没问。 等到车子开到两人的婚房——位于一环内的一处复式公寓,安拾锦随着他边走边抬头挺胸地做出动作:“我知道闹洞房是挺恐怖的,但是你也不能带着我临阵脱逃啊,好歹要表现得勇敢一点,我们应该大无畏地前进,前进,前进进!”她刚才一直忍着不说,其实是因为不好当着司机师傅的面驳他面子。 安拾锦为自己的通情达理感到无比欣慰,陆湛宁抽了抽嘴角,并不想理会她。 “莫非……”安拾锦恍然大悟,贼笑着看着一脸无奈的陆湛宁:“你是想和我快点圆房对不对?” “小拾!”陆湛宁觉得好笑,一个女孩子能练就成她这样的厚脸皮也算是前途无量了。 “在!相公有何吩咐?” “相公这称呼听着真是顺耳。”陆湛宁忽然走近,垂下头几乎贴着她的脸颊,笑得异常温柔。 昏黄的路灯把他的俊脸映照得极其魅惑,就像是冷峻的山峰中突然开出了一朵瑰丽的花朵。安拾锦被他电住了,踮起脚尖对着他近在咫尺的嘴唇亲了一口:“谢谢大人赞赏!”然后,欢快地跑掉了。 陆湛宁愣在原地,转过身看她逐渐跑远的背影,心脏不可抑制地加速了跳动。 开门,进屋。安拾锦先跑到卧室找衣服洗澡,等她满身热气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发现陆湛宁正倚在柜门边盯着床头的婚纱照出神。 安拾锦走过去顺着的视线一起观赏。 “你在看哪里?是在看我还是看你自己?” 陆湛宁笑了笑:“我在看,我究竟娶了一个什么样的傻丫头。” 眼前突然出现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看照片有什么劲啊,来,直接对着我看,我傻吗?” 陆湛宁拿她没办法,捏着她的鼻子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真傻。” 安拾锦把他的手扯下去,皱了皱眉:“你是在嫌弃我吗?” “怎么会?”他悠悠然地在她耳边低语,带着股缱绻的味道,闻着她刚刚沐浴后的香气,似诱-惑,似嗔怨:“今天不会还让我和右手作伴吧?” 安拾锦心头一跳,也许是气氛太好,也许是她觉得也的确让他忍耐得够久了,她忽然踮起脚尖,搂上他的脖子,笑眯眯地点点头:“相公,我已经洗干净了,随时欢迎打包送到床上去。” 黑葡萄似的眸子里盏盏星灯勾得陆湛宁心神乱晃,嘴里呼出来的热气扑在他的脸上,他搂住她的腰,躬身往她膝盖窝里一顺,抱起她往床上一放。 他站在床边微微倾着身,含笑的目光柔得仿佛能瞬间滴出水来,那两抹暗黑的深沉里是一望无际的汪洋。安拾锦以为自己眼花了,男人怎么会笑容如水呢,那应该是女人专有的特质才对。就在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想要看清楚的时候,黑影压了下来,红唇被他噙住,他修长的指尖从她细腻的脖子上一点点往下滑,隔着衬衫轻轻扫过耸起的一坨柔-软,单手解开,最后将之甩至一边。 他嘴角醉人的笑意电得安拾锦早已忘了今夕何夕。一直知道他这具身体长得好看,却头一次发现扫去清冷后的样子竟然阳光得像是邻家男孩。 她又忍不住去揪他耳朵,笑吟吟地看着近在眼前的这张俊脸:“我是不是在做梦呀?你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 陆湛宁微微敛眉,两人渐渐赤-裸相贴,她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取笑他。柔软的身体带给他极大的销-魂触感,他静静看着她,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正色道:“我会有两次洞房之夜。” 那处勃-发的地方正不偏不倚地抵在她的腿-心,安拾锦挺-腰往上迎了一下:“我不怕疼,你放心。” 被贴身衣料紧紧包裹着的某物受了不小的刺激,轰隆一声,陆湛宁长久以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最终败下阵来。一口堵住她的小嘴:“乖,不会让你疼。” 陆湛宁的吻轻轻落在她那双黑黢黢的眼睛上,她睫毛颤抖着,伸出手去圈住他的颈项。如期而至的吻带着淡淡的酒气流转在柔-软的唇-瓣间,这个身体对酒味如此敏感,方才只是浅尝辄止,现在往深处纠缠的时间长了,她竟然品尝出了醉意,有点晕乎乎的。 他拖住她的舌头,又啜又吸。宽厚的掌心钻进她的身下,按在她的小pp上往上压,眼里的炽热烧得越来越旺。 安拾锦的嘴唇被他吮-吻得湿润润的,在壁灯的照射下,双颊透着淡淡的红晕,湿漉漉的眸子仿佛里面有桃花盛开,美得他一阵紧缩。顺着她的嘴角往下吻,虽然不是第一次重复这些前-戏步骤了,但是今天俨然是完全不一样的。 安拾锦不会再像过去一样喊停,她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抱着一丝丝紧张和强烈的期待。她被陆湛宁用情意绵绵的热-吻织成的渔网紧紧束缚住,她想喊出声,可是到了嘴边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身上被裹上了轻软的薄被,一浪高过一浪的潮水渐渐淹没了她,陆湛宁扒了她的小nei裤,她立刻感觉到温热的呼吸直喷在她的腿间,她吓了一跳,酥-软的神经不可抑制地绷成了一条直线:“你要干嘛?” 陆湛宁诱-哄着分开她欲要并-拢的双腿,抬起头冲着她轻轻一笑,声音低-哑动-情:“乖……” 随着他低头的动作,被身高撑起来的被角倏地落在安拾锦胸前,安拾锦的视线立即被遮掩住,她赶忙伸手去掀,恰在这时,整个人如同电击般情不自禁地挺起腰,一*电流从身下窜上全身。湿-烫的舌头灵活地舔-弄着深入,越来越湿润,浪潮越来越高,前所未有的刺激感让她仰起头闭上眼睛叫了出来。 陆湛宁在她异常湿润的时刻进入了她体内,毫无预料,打得她措手不及,也正是由于太意外了也足够润滑,她竟然并不觉得有多痛。两人同时闷哼一声,她搂着他结实的背,不解气地咬在他的颈窝处,刻上两排参差不齐的牙印。 陆湛宁身上已有薄汗透出,她吃了一嘴咸,凑上去主动吻他,想要让他尝尝自己的汗味,可他的嘴里还存留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她刚反应过来要退出去,却被陆湛宁不容抗拒地一把箍住,津-液交-融,一边狠命吻着她,一边慢慢地动了起来。 安拾锦收紧手臂,用力抱着他,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抑制住身体里停不住的颤抖。须臾后,她忽然觉得心脏猛地往下一坠,胸口空茫茫的,所有的感知都在往身下的一点奔去,陆湛宁忽然动作迅猛起来,一下一下,重重地往上贯-穿她。两人几乎是同时震颤起来,一起达到了融合的最高点。 谁也没有说话,他也并没有退出来,而是翻了个身,让安拾锦疲软地趴在他身上。过了好一会,手心轻轻按过去:“疼吗?” 安拾锦胸口仍在上下起伏,陆湛宁聚集灵力而上,主动帮忙清除她不适的酸痛感,耳朵被她习惯性地伸手揪去:“下次我要在上面。” “不用下次,这次怎么样?”他缓缓绽开一抹惑人心神的笑容,声音喑哑迷人,原本软趴趴的某物随着话音的落地而渐渐有了抬头的趋势。 安拾锦自发地坐起身,微微抬臀,再快速坐下去,脸上还没褪去的潮红又滚烫了起来:“是这样吗?” 陆湛宁被她突然来得这么一下折磨得身下要崩坏,长手伸出,掌握揉-捏着她胸前的丰-盈,鼓励她继续。得到认可,安拾锦越发起劲,她支配着灵力赐予自己精气神,一手扶在他的胸前,另一只背过身按在他的大腿上,在脑子里搜刮着曾经看过的爱情动作片,一上一下有模有样地学起来。 这个大婚初始的夜晚,安拾锦觉得自己就像是漂泊在海上的一叶扁舟,随着海浪的翻滚,沉沉浮浮,一会儿被荡到浪尖,一会又被顺势抛下,湿-濡的长发一绺一绺黏在一起,用汗如雨下来形容也不为过。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了,她也不记得她和陆湛宁究竟折腾到了多晚,当她累得连灵力都不愿使用的时候,她就那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世界上最美妙的事情是,当她拥抱着陆湛宁酣睡时,对方却把她搂得更紧。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发晚了,还差一点点,他们回灵犀谷也还要再写一下,还有就是陈安悦的一个小番外。 《逗比是个外星人》可能会延迟开,我以为我会存够稿,可是存稿这玩意儿对于拖延症晚期患者而言,好蛋疼啊= = 新文链接,且看故事吸引你否→→ 第61章 番外(二) 安拾锦和陆湛宁都不愿让自己在乎的人经历生离死别,倘若他们猝然离世,活着的人究竟会经受多大的伤害和打击,安拾锦是连想都不敢想,而陆湛宁则是每每思量到,就会自愧到仿佛身临其境。 更何况,他们没有权利剥夺安陆两家后代的延续,他们既然代替这两个人活着 ,即便姻缘是因他俩而起,可至少目前皆大欢喜不是吗? 倘若两人英年早逝,恐怕身心最先垮掉的便是安澜。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女儿就是母亲最大的精神支柱,安拾锦怎么忍心放任安澜孤独到老? 所以,他们必须争取最多的时间,必须努力活得幸福长久。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继续了下去,一年后,安拾锦为陆安两家生了个男孩子,小家伙虎头虎脑的可爱非常,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像极了他那个迷糊迟钝的妈,黑黢黢的眼眸仿若能望进人的心里去,干净剔透得犹如两颗黑玛瑙。 小家伙的名字是陆湛宁取的,叫致逸。 陆致逸打小活蹦乱跳,最爱折腾的不是安拾锦,更不是陆湛宁,而是他们家里养的那条老狗——乐乐。 他人小,身子轻,把脑袋压在乐乐身上也不显重。但若是一屁股骑在乐乐的背上,它就会立马哭爹喊娘了:“两个不是人生出来的是个人啊,是个人你就别欺负我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陆致逸的小房间里从来不会传出他的哭闹声,永远吵吵嚷嚷的都是一只傲娇狗狗的乱吠。每当这时候,安拾锦都会捂着耳朵多清净,陆湛宁则无奈地推开门走进去将他家没心没肺正咯咯笑的臭小子抱到怀里,然后低头看着一脸倔强不知感恩的乐乐,完全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才能让它消停下来。 陆致逸小朋友从不寂寞,伴随他闪亮登场的总会有两只小动物,小伙伴们羡慕得窜上去问东问西,把他围在中间如同众星捧月一般。虽然乐乐一直记恨着他很小很小的时候的所作所为,但是不可否认的是,陆致逸对它可比他那个不是人的妈好太多了,和陆致逸在一起,永远有各种各样的肉,各种各样的骨头,各种各样的奶香味。它从没想过它的晚年生活会过得如此得有滋有味。 而吉安呢,它最大的乐趣就是每天晚上将脑袋藏进温暖的羽毛里,安静地趴在床尾听陆湛宁给陆致逸讲故事。那些都是一些什么故事呢,有美人有骑士,还有像它一样勇敢聪明的鸽子。那真是令人向往的世界啊。 在安拾锦纷繁的记忆里,他家小致逸有史以来唯一的一次哭闹便是在乐乐和吉安双双死去的那一天。陆湛宁尽可能委婉地告诉他,这两只小家伙睡着了,它们去梦里找它们的爸爸妈妈去了,找到了爸爸妈妈就不会再醒过来了。 安拾锦不知道陆致逸能不能理解死亡的含义,她和陆湛宁都读不到儿子的心理活动,这件事让他们或多或少的有点苦恼,有时候完全不了解孩子的想法实在是一件很伤神的事。 安拾锦看着她这个整日只会笑的儿子一声不吭地看着他爸爸,眼睛一眨不眨的,像是没弄明白再也醒不过来会是一个怎样的状况似的,他迷茫地用小手抓住爸爸的两根手指头,头一次撒娇似地晃了晃:“爸比,你让他们回来。” 陆湛宁摸摸他的头:“他们不想回来了。” 安拾锦突然不忍心了,她不知道自己和陆湛宁的做法是不是有点残忍了,她看着宝贝儿子戳着一动不动的乐乐和吉安,委屈地小声唤着:“起来啦,太阳公公要下山了,我们一起吃肉肉啦。起来啦,吃完肉肉,爸比给我们讲故事啦。” 他喊得小心翼翼的,这么小的孩子,十分讨巧地对症下药,用它们平日里最爱的事物去呼唤它们,安拾锦心酸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喊了半天喊不动它们,陆致逸小盆友越来越委屈,泪珠像一个个小气泡飘下来,哽咽着把乐乐抱在胸前拍打它的背:“坏蛋,大坏蛋……” 孩子的悲伤究竟能掩藏在心里多久呢?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陆致逸成长为一个高高瘦瘦的帅小伙的时候,安拾锦无意间才听到了他对他朋友说出这么一句话:“你说我是有多不讨喜啊,有两个小没良心的家伙早早地就把我给抛弃了。” 虽然是句玩笑话,但是安拾锦就是知道,那么小的年纪还能一直耿耿于怀,其实说白了,根本就是念念不忘。 她和陆湛宁永远不会告诉他,那两个小家伙当年只是假死,他们只是觉得两个小家伙的年纪太老了,再不走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所以才会出此下策,先给儿子一个合理的解释,再把它们悄悄送去灵犀谷。 不只有它们,就连她和陆湛宁也是迟早都要走的。 一年又一年,安拾锦和陆湛宁相互搀扶着送别了一个又一个至关重要的亲人,她从一开始的痛哭流涕到最后心都遍体鳞伤了。绿舒不忍他们这样遭罪自己,劝他们趁早回去,可是他们两个的脾气都倔强,依然固执地守在这里,守着余下的那些为数不多的亲人和朋友。 这一守,就守到了安拾锦五十八岁这一年。 这一年,安澜过世。享年八十三岁。 安拾锦由于悲伤过度,昏死过去后再也没有醒来。 又过了两年,陆湛宁也随她去了。 正值壮年的陆致逸牵着妻子和女儿在爸妈墓前祭拜,两旁分别葬着一个小小的坟冢,那里,下葬的是他一直珍藏的儿时物件,一个是乐乐睡过的竹筐,一个是吉安呆过的笼子。 *** 拾锦是被莫尤私自弄回来的,当然,事先必定经过了陆湛宁的默许。 刚回到自己的灵体里,拾锦还有点不大适应。尽管在异世生活了不长不短的一辈子,但她的小女生心性犹在,心情不爽利就不大爱搭理人。 她还不想回来,她在那边有儿子、有儿媳、还有孙女。天哪,这样想想,她突然觉得好不真实! 对着镜子照了照,看惯了渐渐衰老的面容,现在再看细皮嫩肉的一张脸,更加觉得不真实了! 她爹和她娘早就已经回到灵犀谷,她娘丝语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去从身后搂住她,大叫一声宝贝,倒是把拾锦吓了一跳。 她怔愣着,眼睛睁得有丝语两只那么大地回头看着她,好半天才从嘴里挤出一句:“阿娘……” 然后,她一直哭一直哭,哭得丝语头都大了,求救地寻找帮助。 还是绿舒最了解孙女,一语中的地感慨:“她想到那边的安澜了。” 丝语搂着怀里伤心欲绝的女儿,一时间心头五味陈杂。 回家的第五日。拾锦的一双眼睛依然红肿。没人在身边看着,她自己一个人跑去凉亭里坐着发呆,风抚在耳边索索的,像是吟诵的诗歌。 有个软绵绵的东西在脚边踢了下她,她没理会。又被踢了下,这次她有些不耐烦了。发脾气说:“别惹我。” “谁惹你了,你个不是人!” 这道愤愤的叫嚷刚落下,翅膀扑闪扑闪的声音随即落在了不远处,有个温吞的小家伙指责道:“胖胖,拾锦心情不好啦,你别叫啦,你这样是不对的啦。” 它倒是活学活用:“蠢货,别惹我!” “……” 一人一狗一鸟谁也不说话,连风都不吟诗了。 这时,一个小孩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一双明亮的眼睛如同日月星辰。 他歪着小脑袋盯着拾锦,好半天才慢吞吞地问:“你是谁啊,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拾锦扭头看他一眼,莫名觉得这孩子有点眼熟。 吉安在一旁和小孩打招呼:“光吟,你还有没有上次那种果子啊,再给我一点好不好?” “有的有的。”他低下头往兜里掏,还没把手□□,拾锦就跳到了他跟前一脸惊讶地抓住了他的两只小肩膀。 被个漂亮姐姐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小家伙的脸蛋刷地一下就红了。 拾锦看着他红彤彤的小脸,一股子从没有过的欣喜油然而生。她伸手摸摸他的头发,嘴角微弯着呢喃:“宋光吟,宋光吟……” “你看看,所有人都为你做足了事!” 拾锦望向突然冒出的人,咬了下唇:“你早就知道?” 梧夕那双夺魂摄魄的桃花眼流转了一下:“不管怎样,结果对于你来说很好,不是吗?” 拾锦看着缩小版的宋光吟,踟蹰问:“那他……” “翠竹。”梧夕淡淡地说,“你爷爷把他的魂魄定在一枝翠竹里,等他吸收了足够的灵气,才为他重塑了一具躯体。”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梧夕用反问的语气:“你希望他都记得?” 拾锦抿紧唇,其实这样已经很好了。 小光吟在这时羞涩地往后退了一步:“姐姐,不要再乱摸我了,我会很不好意思的。” 拾锦一愣,倏尔莞尔。腼腆的宋光吟,欢迎来到灵犀谷。 乐乐翘着鼻子冷哼:“流氓,我一定要告诉陆医生!” 吉安立刻制止:“胖胖,破坏夫妻和谐是不道德的。” “哼。” 梧夕摇头看天,他真是期待摇光回来呢,这四个既蠢又笨的家伙在一起,他一个人照顾得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真是忙碌的一学期,手都生了。 对不起对不起啊,番外拖了这么久o(︶︿︶)o 上章有个小bug,陆湛宁的爷爷已经不在了,我怕修改后因为肉的缘故会被锁,所以就不动了哈。 正文没交代的这章番外都交代清楚啦,陈安悦的番外放在《根本停不下来》番外合集里另写,就不放在这里浪费你们的123言情币了~~ 目前正在写的番外是《重生之假纯姑娘》里伪兄妹的故事。我把配角们当做短篇来写,可能速度上是个问题(╯﹏╰) 关于书名的变动,呃,因为净网的缘故,严打嘛,名字就被改了。我家编编改的名字让我虎躯一震哪o(╯□╰)o 最后,鞠躬!谢谢一路的陪伴! 新文暑假见~ 我仍在究竟是写逗比外星文还是严谨推理文上面纠结……不过链接不变,还是上章贴的那个。 不话唠了,北北~爱你们根本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