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穿之朱祐樘[剑三系统穿+雨化田]》 第1章 玩游戏时不慎招雷劈,从此肉身成焦骨,唯有一缕魂魄幸存在游戏里。 幸焉?不幸焉? 基友们看到他时都是笑:“糖糖,你渣游戏渣得越来越用心了,简直就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随便哪个点上来都能找着你!只是做什么专门渣基三?好久没在剑三看到你了!” 我爱吃糖——本名唐悠竹的糖糖仰天长笑打哈哈:“剑三算什么?现在基三才是王道啊!各种软妹子俏汉子,身娇体软易推倒的——在本大人将所有软妹俏汉都推倒十遍之前,是绝对不挪窝了!” 基友们听到这里,总是只得默默吐槽败退,毕竟n17虽然不是最大的服务器,但基三正热着,最近服务器才又升级,号称一个能容纳二十万人的东西,你一天推十个,一个推一次,都还要推六年多呢!一人要推十遍?若是基三真的一直不闭服等你,也要六十年! 做梦去吧你! ——他们却不知道,唐悠竹真是做梦都希望基三可以一直不闭服,让他在这里推软妹压俏汉的,玩儿个六十年! 唐悠竹今年三十四,原是那种无父无母有车有房的宜婚优质男,奈何他镇日只宅家里头,除了炒股赚点零花、手工雕个玉器做个陶壶,就是上网渣游戏,是以三十四大龄犹未婚无子,他自己却也不急,且乐得做个的悠闲技术宅。 可惜这人太悠闲了,连老天都看不过眼,唐悠竹好好儿坐在家里渣游戏,都能被从窗口劈进来的雷给弄死! 现在只能天天渣基三里头,出也出不去,原本热热闹闹的游戏,当你二十四个小时都渣里头时才发现,原来也寂寞得要命! 但好死不如赖活着,就是寂寞如雪,唐悠竹也还是希望能继续渣下去。 只可惜,现在万事不由人,他又没个恰好知道他游戏身份的现实好友,亲戚又不愿意联系,就是想把这台服务器买下来都无法,也只得祈祷上苍,好歹让这游戏多多存在些日子。 闭服什么的,真是无比冷酷无情无理取闹的玩意qaq ——唐悠竹将游戏地图踩了无数遍,一开始是刷别人的记录,后来是刷自己的记录,当“我爱吃糖”高踞高手榜第一许久之后,唐悠竹已经连刷记录都没兴趣。 ——但他还是想活着。 ——好在,三年过去,基三依然很热,虽然软妹子俏汉子换了一批又一批,昔日的基友也鲜少联系,但看着也不像要闭服的样子。 唐悠竹看着天空,游戏里的天空是很神奇的蓝色,一种现实之中,就算跑到山沟沟里头都很难看到的,几乎剔透的漂亮颜色。 这里不只天是蓝的、云是白的、河水是清澈没有垃圾的,连雨水,都不用担心淋了会降低免疫力,也不用担心引发眼部或者呼吸道疾病,秃头什么的更是不需顾忌…… 总的来说,虽然有时候会忽然觉得寂寞,但唐悠竹觉得,如果能这样不闭服过六十几年,也还过得下去。 虽然基三的生活技能里头不可能有炒股,也没有玉雕制陶,不过采金铸造什么的,学起来也马马虎虎能打发时间,就是偶尔会被人说两句“一只南疆雅灭蝶,那力道居然比东都哈士奇嵩山秃毛驴都大了,真是不让人活了”之类的,但作为高手榜第一人,唐悠竹大可以根据当时的心情,选择是一笑置之、还是让那些八卦者知道什么是“雅灭蝶”,因此这日子也算不上郁闷。 唐悠竹几乎以为会这样一天天过下去,直到基三闭服。 但就像他坐在虽然对着阳台、可那阳台足足有三米宽的窗下电脑桌前渣游戏时,怎么都想不到那道雷能那么执着地劈到他脑袋上一样,唐悠竹也想不到,他只是难得想起来重新刷一次红衣教地图,试试升级后的武器威力,谁知道武器没升级前也能完虐没商量的副本,好端端的居然也会忽地劈出一道雷来,彻底将他劈到一个正艰难附着于母体的胚胎里头去? 你说作为一缕一直担心会不会因为闭服而被彻底抹杀的魂魄,忽然穿越成一个虽然目前看着生存艰难、但历史已经证明了一定会活下去、而且能活着当皇帝的胚胎,是不是应该欣喜若狂? 这个嘛…… 唐悠竹艰难地抗拒着又一股想将他和母体彻底分离的力道,又听得这个身体的母亲纪氏“嘤嘤嘤”着,一会儿神经兮兮地说什么“不,就算我死了,我的孩儿也要好好活下去,只有带着我族的皇子当了皇帝,我族才能不复受尽欺凌的苦境”,一会儿又紧张万分地捶着肚子“都是你!都是你!你父亲害死了我的阿爸阿妈,你还要害死我了……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连着七碗堕胎药都堕不掉?你知不知道如果给贵妃娘娘知道了,你也活不成,还要害得我也必死无疑?” 唐悠竹不肯定自己的脑子长没长全,但他很肯定,他又开始头疼了。 这女人,若是真不愿意给皇帝生孩子,她区区一个守内藏的女史,想凑到皇帝跟前儿去不容易,想避着点儿,还能难到哪儿去? 而若是愿意生孩子,且听着似乎还挺有心用这孩子谋划点儿什么好处的,那为什么不能坚定一点?一会儿在乎得给万贵妃派来的宫人硬灌了堕胎药下去、都要避着人又抠着喉咙吐出来;一会儿没人折腾她了,她还要自己折腾自己,弄些个奇奇怪怪的像是马齿苋之类寒凉滑利的东西吃! 也亏得唐悠竹是从游戏里头穿过来的,虽然很多技能都变灰色了用不了,但最基本的一个被动技能凝淬还在,虽然纪氏配合着万贵妃,几乎每个时辰都在折腾他,但靠着凝淬每秒一两点的气血值恢复,唐悠竹也坚强地挺下来了。 可j□j归j□j,每次万贵妃还想不起来折腾、纪氏就先自己折腾自己的时候,唐悠竹还是忍不住默默泪千行。 这活着怎么就那么难呢? 唐悠竹其人,说命硬也真是命硬。 他四岁时,和祖父母一起去曾祖父家,结果车祸之下,司机和后座的祖父母都亡故了,而唐悠竹因为想看风景、闹腾得祖父母只得由着他独个儿爬到前头、坐到据说是最危险位置的副驾驶座上,却除了脑袋上缝合七针、住上半个月院之外,全手全脚挺下来…… 十四岁时去e国接外祖母归国探亲,结果飞机失事,一飞机人扑通扑通下饺子似地跳进当时据说水温在零度左右的大西洋里,溺死的、冻死的、给飞机炸飞的残片砸死的……各种死法无数,他那外祖母倒是熬到获救,可惜惊吓一场又冻得不轻,缠绵病榻大半年,也是去了。倒是唐悠竹自己,获救后喝了热汤捂着被子,连感冒都没有! 二十四岁时,唐悠竹这次倒没有陪着谁去坐车搭飞机,他自己和几个同好去相约亚马逊玩儿野外探险游戏时,都是自己坐飞机,到了地点再联系的!结果不过是在丛林里头晚出来半天,手机又恰好没电,那导游就急慌慌联系他父母,结果他父母连夜飞机过来的路上…… 连跳进海里的机会都没有,飞机和飞机上所有人,除了年纪最小的一个,得了唯一一个救生舱,在爆炸前带着其他人的遗书逃出来之外,其余一概gameover了! 从那以后,唐悠竹就彻底宅起来了。 虽然直系三代血亲就只剩他一个,但表叔表婶姑舅亲戚都还有不少,就少出去祸害人吧! 还是游戏好,就是祸害死了也能原地复活重来…… 这样的唐悠竹,他真心觉得自己已经很清楚活着是多么不容易了,尤其在他三十四岁那年,明明端坐家中,却还能给个雷劈到游戏里头去,后来更是给个根本没做过会有雷雨预告的游戏,都能凭空降一道雷把他劈到这里之后,他觉得再也没有人比他活得更不容易了。 命运对他,绝对只有满满的恶意! 但在见识过朱祐樘这个名字正好是他倒过来谐音的小倒霉,打娘胎里头就被得宠的庶母和小透明的生母交替折腾的日子之后,他才知道什么叫活着真不容易。 朱祐樘这娃儿,确实难啊! 也确实坚强无比啊! 他还不如他有凝淬外挂时刻补血呢!在这样起码双重的折腾下,都能活到三十五岁、再当了十多年皇帝才驾崩,真是非同一般的j□j。 只可惜啊,现在朱祐樘就是他自己,唐悠竹根本感觉不到朱祐樘的灵魂。 ——当然就算有,唐悠竹也不可能为了成全他的j□j就将肉身让出来的。 但也不妨碍唐悠竹为朱祐樘默默点一根蜡烛致敬。 生父庶母再加上个生母,貌似都是极品啊! 后头还生了个更加极品的正德皇帝…… 哥们,你走好! ——唐悠竹似乎忘了,现在的朱祐樘,可是他自己! ——出生后就必须直面极品父母的人生,日后也许还能生下个更加极品的朱厚照的人生…… ——现在都成了他自己的了…… 话说,笔者用不用也先为他点一根蜡烛致敬? ———蜡烛亮起来的分割线——— 唐悠竹为朱祐樘点蜡烛的时候,京城之中,一座贵气堪比公侯的府邸之内,正好也有一个人,刚在烛光中悠悠醒来。 雨化田只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大梦,梦里头大漠的黄沙、地宫的诡奇,还有最后的最后,那切割过自己身体的金蚕丝…… 那本是他赐予素慧容的利器,结果兜兜转转,却是还于己身,只是这一赐一还之间,带走的,差点是他的性命…… 好在,差点,就是还不是…… 雨化田慢慢睁开眼睛,他决定了,无论救了他的是谁,只冲人家在他危急关头肯援手相救这一点,地宫的宝藏可以允他带走一成,且他虽容不得知晓地宫秘密的人继续活在这片土地上,却可以用他秘密研制多年的海船,将他远远送走。 送到红发蓝眸的蛮人聚居之地,虽活得未必有中原的精细,但肯定比去阎王殿喝茶的好多了,再有那一成宝物傍身…… 雨化田叹了口气,明知道心肠软的人从来活不久,但生死关头走一遭,他到底是心软了。 ——但睁开眼睛之后,雨化田发现,他不需要心软,却遇上了比之心软更离奇的事情! ——这时候别说西厂还没点儿影子,就是他这个西厂厂公,现在也只是御马监的一个少监,连掌印都没熬上呢! 这少监府中也没用什么黄粱枕,不想一场大梦竟是近十年都过去了。 但梦一醒,权倾朝野的西厂厂公,又成了一个还在御马监与大太监们勾心斗角、在万贵妃手下谄媚奴颜往上爬的御马监少监。 幸焉?不幸焉? ——自是万幸的! 现在他比任何人都知道日后会发生什么,知道倭寇何时不安分,知道鞑靼何时要犯边,知道龙门客栈之外、那黄沙掩盖之中,何处有宝藏、何时会出现! 更知道,太子是谁! ——雨化田会在地宫之中恍惚到给金蚕丝伤着,不是因为地宫宝藏,也不是因为一个赵怀安,而是此前接到的情报! ——皇帝于冷宫中得一子,女史纪氏所出,其时年已有六,帝大喜,当即接回寝宫,当日召集大臣,次日颁诏天下,立为太子,生母纪氏封位淑妃! ——这一次皇帝是如此坚决,万贵妃百般闹腾,他吓得连续三天不敢回后宫,却也宁可躲在奉天殿边上的小耳房吃睡,也不肯妥协! 雨化田也知道,当了太子不见得能当得上皇帝,但显然,事实已经证明了,皇帝再宠爱万贵妃,也不可能一直能承受得起膝下空虚的压力。 六年,再过六年,如果他不主动出手干涉的话,六年之后,大明朝将会迎来又一个太子。 ——可到底,是干涉还是不干涉呢? ——皇帝就算受不住膝下空虚,也不见得要立那一个为太子。 雨化田没见过朱祐樘,但他一想起淑妃纪氏,那眉头就忍不住皱得死紧。 纪氏其人,乃广西贺县土官之女,因战败于宪宗征讨战役,被俘虏入宫——论来,与雨化田明面儿上的身份,还算是姐弟。 纪氏是嫡女,雨化田是庶子。 但雨化田走到御马监少监的位子上,也没想起来要照顾一下这个姐姐;而纪氏熬到冷宫产子的份儿上,也没向日后已经成为西厂督主的弟弟求救,固然有万贵妃婬威故,也和一些陈年旧事不无关系,此处且不提他。 却说雨化田拥被思量半夜,到底是决定先留下这个孩子—— 不管怎么说,扶一个论来该喊他一声舅舅的孩子登基,总比另外选个什么人稍微可靠一点点。 便先看看罢!横竖六年以后皇帝也依然好好儿的,还能和万贵妃死扛,想来就是那孩子不中用,再谋划着弄一个皇子在手里,也没有问题。 雨化田打定主意,便一跃起身,准备连夜潜入安乐堂一探究竟。 安乐堂在在金鳌玉桥西、棂星门迤北羊房夹道之内,乃是得病、年老的宫人发配之所在,纪氏现在就在此处苦熬日子。 与宫中服役,就算是女史,也远不及当日土官嫡女的风光惬意,但在安乐堂的日子,确实是纪氏一生中最难的一段时光。 可就是这么难,纪氏的肚子还是养到了五个多月大。 雨化田一身黑衣潜伏于安乐堂屋檐下时,正好见着纪氏在捶打自己的肚子! 雨化田一惊,他虽然也没肯定就用这个朱祐樘,但在他决定不要之前,可由不得其他人作践! 但纪氏身份尴尬,雨化田又还要靠着万贵妃往上爬,也不好现身阻拦,只得在屋檐下沾了滴水——亏得方才下过些儿雨——之后朝纪氏睡穴打去。 水滴小小,雨化田也没用多大力气,纪氏不至于立刻晕倒,只是忽然头晕乏力,撑着躺回榻上才睡去。 纪氏睡着了,雨化田又倾耳确定一回此处再没有其他人了,才自屋檐中一跃而下,行至榻前,用素帕裹了手后,才模了模纪氏的肚子,又为她把了把脉。 半晌,点了点头:“难怪是七碗打胎药都打不下来的,脉象虽细,却绵长坚韧,日后……” 雨化田温柔地抚模着纪氏的肚子,感觉着素帕之下那胎儿踢动手脚的动静,笑得又温柔、又残酷:“日后若合我心意,便是你了;若是忤逆无能……哼!” 最后那一声“哼”轻若耳语,却又包含杀气,正为纪氏这次居然只折腾了三刻钟就消停而伸胳膊踢腿儿庆祝的唐悠竹小身子一僵,混蛋的这又是何方神圣?老子就算现在不走运,日后也是板上钉钉的天子,还是号称“三代以下,称贤主者,汉文帝、宋仁宗与我明之孝宗皇帝”中的那个孝宗皇帝,任贤使能、抑制官宦那是史书上鼎鼎有名的,你这么霸气侧漏是想找死了还是找死? 可惜唐悠竹现在既还不是孝宗皇帝,想要任贤使能也没有那个权力;又已然不是那个榜上第一人的我爱吃糖,想让这霸气侧漏到他面前的家伙将大话吃回去都没办法。 ——只剩下一个十五级被动技能,勉强能回一回血,但攻击就是个负五渣的毒哥,想起过去一个不爽就能让一大群人雅灭蝶着去复活的时光,真是满脸泪啊满脸泪! ——这命运,怎么就那般热衷于糊朕一脸恶意呢? ——悲剧! ( 第2章 已经逐渐将自己代入到朱祐樘的唐悠竹,自第二天子夜起,就感受到了,命运那j□j果的恶意之下,让他笑着接受不容易、但哭着拒绝也做不出来的,好意。 昨晚上才霸气侧漏地“哼”得他心肝儿颤的那位主儿,他第二天晚上又来了! 而且从此以后,每天子夜自然准时来报道,风雨无阻! 这春末夏初的雷声,唐悠竹就算肯定自己这身子注定有皇帝命,就算隔着他娘的肚皮,还是忍不住听得心肝儿颤,只觉得那雷声的威力,都堪比万贵妃和纪氏一起折腾的劲儿了,那人居然还敢模过来!也不怕半路上给雷劈着了! 可那人说话虽过于霸气侧漏,让唐悠竹不怎么受用,但每次来必然能弄晕了纪氏,让唐悠竹从纪氏的竭斯底里下解月兑是其一;从第二次来开始,还经常给纪氏喂点儿药丸子药汁子的,唐悠竹不知道都是什么东西,但纪氏咽下去之后不久,他那只能靠凝淬艰难回血的小身板就舒服了点儿也是实情。 这么一个人,不管他存着什么居心,不管他说话好不好听,唐悠竹都只得受着,并且承情。 最起码,哪怕也是存着什么利用他的心思呢,好歹人家还知道护一护他,纪氏且要发疯折腾呢! 只是这样一来,轻易唐悠竹就不想要了这家伙的命——希望这家伙识相点儿,日后也别犯下什么让他委实容不得的事儿吧! 唐悠竹已经做好了当孝宗皇帝的准备。 也是,男人嘛,有机会当皇帝,谁会傻乎乎隐居山林去? 何况宪宗一朝没有嫡子,唐悠竹作为实际上的长子,就算他真愿意隐居山林,新帝也不放心呢! 与其提心吊胆,不如顺应天命。 唐悠竹算着日子,他得了那人五十八次药丸药汁子的好处之后,纪氏正抚着肚子一会儿叹气、一会儿高兴的:“算起来,也八个月了,想来再熬两个月……到时候若是顺利,我儿便是这世上第二尊贵的男子、日后也会是最尊贵的人……若不顺利!”她忽然又捶打起肚子:“你可害死我害死我了啊啊啊!” 唐悠竹吃力地抬起手,模模额角,又发疯了! 唐悠竹在纪氏身体里头住了两个月,对于她的折腾已经很熟悉了。虽说再熟悉也实在无法习以为常,但此前纪氏和万贵妃也算联手为唐悠竹验证了他那仅存的“凝淬”之可靠——别看一秒只能恢复一两点气血值,对于一个全部气血值不足百点的胎儿来说,已经颇为够用。 万贵妃赐下一碗堕胎药,纪氏就是全部喝下去,也不过是一口气去他三十点,并且在纪氏吐出来之前,以平均每秒0.8点的速度持续往下掉;而纪氏自己折腾,不管是乱啃花草还是捶打肚子,最多也只是一口气降他二十点、或者持续每秒一点…… 基本上,都在凝淬的承受范围内。 唐悠竹头疼归头疼,却不是很担心。 ——但他忘了! ——此前纪氏只是折腾纪氏的,万贵妃只是折腾万贵妃的,虽然各种堕胎药堕胎草粗活笨活捶肚子摔跤…… ——但好歹,同一个时间段内,纪氏和万贵妃,还不曾凑到一块儿折腾。 ——可此前没有不等于永远不会。 ——唐悠竹实在不该高估自己的运气值。 七月二日这一天傍晚,纪氏忽然发疯捶了自己一刻多钟,万贵妃又派了人来探她,特特赐下一碗药汤,纪氏仰头喝了,那宫人确认过后离开,她正想故技重施抠喉咙催吐,却不知道那宫人是有心还是无意,手上戴的珠串断了一串,细如绿豆的黑曜石珠子滚在地面上,纪氏心烦意乱之下不曾察觉,一脚踩上去,直接摔了个四脚朝天!!!!!!! 唐悠竹大惊! 他此前因为纪氏发疯,不到两刻钟就掉了二十三点血,接下来又给一碗药砍掉三十点,持续掉的那每秒不足一点就算忽略不计,纪氏忽然摔跤,一下子去掉他五十几点血,可怜的毒哥一下子就只剩下点儿血皮,凝淬虽忽然大爆发,一秒平均能恢复2.5点气血,也熬不住一秒两三点地往下掉啊! ——大.意.了! 唐悠竹经常感叹活着不容易,但正是活着不容易,他越发不舍得死。 在至亲接连死去、在被人暗地里嘀咕说是命硬克亲时,他努力活着;在莫名其妙宅坐家中也被雷劈到基三里头、吃喝饮食都没滋没味时,他努力活着;面对万贵妃的迫害和纪氏的疯癫,他努力活着! 此时,唐悠竹也舍不得死! ——他还不知道那个每次来言语间各种霸气侧漏、但确实让他不得不承了不少情的家伙是何方神圣呢! 唐悠竹这些日子也算大致模清了上下高低,虽然不肯定出口在哪里,但他索性闷头往底下钻去——此时也顾不上什么七活八不活的了,不想被闷死在纪氏肚子里,还是识相点儿自己爬出去吧! 爬出去才可能避免堕胎药的掉血影响,爬出去后才可能靠凝淬努力活下去! 唐悠竹咬牙,可恨纪氏无知,可恨那人非得子夜才肯过来…… 最可恨的是自己,前几天明明还偶然听得纪氏在算日子,又念叨什么“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又说什么“此处虽无船,但黑云白雨又恰逢六月二十七,也实在巧极了”的,怎么就忘记了朱祐樘的生日乃是成化六年七月三日——就是纪氏从来不曾说过这是哪一年,但她那天说了自己已经快八个月了啊! 总不可能等到下一年的七月三日才出生吧! 所以这几天最该小心了再小心,怎么偏偏就大意了呢? 掉血掉到奄奄一息才想起“自己”生日的唐悠竹,满心恨不得将摆满杯具的桌子一把给他掀翻过去,却很可怜的,他现在就是想掀翻自己,都极其不容易! 此前总觉得还有一个多月,而脑袋朝下的滋味,虽然对于胎儿来说也不十分难受,但作为一个三十几年都更习惯头上脚下的成年男人来说,唐悠竹很不应该的,自以为还早的,一直维持了头上脚下的姿势! 此时想转过去,可就要了卿命了! 一口气将这些日子靠着凝淬累积下来的一点子内功都用干净了,唐悠竹才算将头转到底下! 可巧,纪氏总算配合了一回,在他转过来的时候,宫缩再一次频繁激烈起来了。 唐悠竹被推挤得十分难受,尤其脑袋,简直就像要被从汤圆挤成面条了!那样的痛苦,让唐悠竹几乎就要掉头缩回去。 但他到底没缩。 难受是极难受的,但唐悠竹也很清楚,若是缩回去,等一下羊水流尽了,他就真的只能闷死在纪氏肚子里了! 而且比闷死更可怕的是,万一灵魂也被禁锢在纪氏肚子里…… 一想到未来不知道多少年都要继续住在纪氏身体里,体会她各种竭斯底里,唐悠竹就宁可将脑袋挤成面条,也要挤出去! ————带着记忆出生其实也很悲剧———— 唐悠竹努力挤啊挤,大概是挤得太用心也太拼命,他并没有觉得时间过得多快,但事实上,宫中赐药是申时,纪氏摔到是申末,到雨化田习惯过来探查的子夜,中间足足隔了三个多时辰! 而雨化田来时,唐悠竹还没把自己挤出来。 事实上,不只没有挤出来,还陷入了十分要命的危机里! 折腾了三个多时辰,唐悠竹终于将自己挤到产道里,但忽然没力气了! 纪氏也没力气,不只没力气,羊水也没了! 之前有羊水时唐悠竹不觉得什么,反而偶尔呛进去一两口时,还嫌腥气恶心,但等到羊水真的没了,唐悠竹才知道那东西原来真是能救命的! ——现在一没了那玩意,老子立马就无法呼吸了! 唐悠竹努力催动凝淬,奈何虽然那堕胎药等物的影响下降,这窒息降血却更厉害,他现在每秒几乎都能恢复三点气血了,结果总气血值还在缓慢往下掉! ——混蛋的老子好不容易从血皮熬到二十九点的积蓄啊,你以为走十步退九步的攒这么点儿,是容易的么? 唐悠竹急得要死,拼了老命地想往外头挤,奈何此时手软脚软,纪氏又不给力,也不知道是晕了还是怎么的,除了喘气声略重点儿,居然连一直持续不断的嘤嘤嘤也没了! 但两个月来一直渴望清净的唐悠竹,现在可一点都不觉得高兴! 反而给她气死了! 不懂孕妇呼吸法也罢了,老子若不是偶然在网上溜达时不小心点开看过两回,也一样不知道,可混蛋的你把力气大半用来哭了,害得老子现在不上不下的,到底是想闹哪样啊! ——平日没怎么危急时,唐悠竹还能安慰自己说这是白得来的身体,不管是极品庶母还是极品生母,总之忍忍都是值得的。 ——但此时情况危急,唐悠竹实在对纪氏失了耐心! 产道里头滑不溜秋,唐悠竹狠狠心,用足了凝淬这一会子功夫又累积起来的一点子内功攻击点数,将小爪子往随便不知道是哪里的皮肉上一戳…… 那儿的皮肉果然都女敕得很,虽然唐悠竹的小爪子也是女敕呼呼的,但一戳之下,让半晌没有动静的纪氏果断又是一声惨叫,产道也随之剧烈收缩了几下。 唐悠竹借着这股力道,将自己又往外挤了一点,鼻子依然卡在产道里,但眼睛已经露出一半来,视力很微弱,却已经可以朦朦胧胧察觉到胜利就在眼前了! 更让唐悠竹如获甘霖的是,鼻子虽还没挤出来,但用力一点,也多少能从产道口那儿吸一点儿空气——不十分够,但起码暂时不会窒息! 唐悠竹此时也顾不上通过产道进来的空气,那滋味是何等样的,艰难地和产道挤压之力斗争,努力鼓动小胸膛,狠狠吸了三口气之后,才消停下来,努力用凝淬温养回血回蓝。 争取攒够力气,再一鼓作气挤出去! ——也许出去后,纪氏竭斯底里时,他受到的冲击将会更加直接,但也可能,纪氏发疯时并没有和他在一起! ——一想到能摆月兑纪氏,更重要的是,一想到能活着,活着当上皇帝,唐悠竹就觉得再恶心也要努力呼吸。 然后,就在唐悠竹自觉攒够了力气、即将要一鼓作气冲出去的时候,忽然从外头伸出一只手,轻轻掐住他的肩膀,接着,十分轻而易举地将唐悠竹给钳出去了! 唐悠竹泪,霸气侧漏男你终于来了!只是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我自己能出来的时候,才来多此一举呢! ——好吧,起码给自己省下点儿力气。 ——而且出生的时候面对霸气侧漏男,总比直面竭斯底里娘要来得好点。 ——谁知道她看到自己时是想着日后贺县蛮族的好处,还是万贵妃的凶残呢? ——有个神经不太正常的生母,活着真心不容易! 唐悠竹承认了雨化田的好处,在被提着双脚倒过来拍时也没生气,哇哇的虽只哭了两声,也算给面子了,就是听雨化田十分霸气的:“小东西倒没白费了我一番苦心,只盼日后也别辜负我才好——否则,哼哼!本座定让你知道什么是求死不能!” 唐悠竹也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在经历了极度生死徘徊的险境之后,霸气侧漏男这语气,格外亲切,也格外让人安心。 ——毕竟还想着日后的,至少目前会保证他能活下去吧? 唐悠竹的要求不高,只要能活下去就行了。 活到六岁,他就能摆月兑竭斯底里娘日日必发的神经病,不用担心睡着时会被掐死;活到十七岁那更是美妙极了,宪宗将在朱祐樘十七岁那年驾崩,到时候当了皇帝,生杀予夺尽在吾手,谁人能害朕的性命? ——虽然还是看不见,唐悠竹也觉得霸气侧漏男顺眼极了! 但很快的,雨化田又接上一句:“才本座看了一个多时辰,纪氏基本都晕迷没出力了,你居然也能自己熬到挤出脑袋来……不错不错,如此韧劲,才可能……” 唐悠竹瞬间扭曲脸! 混蛋的原来在老子几次另一只脚也迈进鬼门关的时候,你就在旁边看着? 就不怕老子挤不出来,让你什么日后都没戏了吗? ——混、蛋! 唐悠竹咬牙切齿地决定了,日后逮着机会,绝对要让这霸气侧漏男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雨化田心情却还不错,他甚至没嫌弃手上直接沾上的污血腥水,也没挑剔手里女圭女圭那皱巴巴红彤彤、脑袋上还半缕头发也没有的丑样子,看这丑女圭女圭不知缘故地将脸越发皱得伤眼睛时,还觉得挺有趣地拿手指在那红皱皱的脸蛋上戳了两下,发现那皮肤看着虽不好看,却意外的滑女敕,便哼笑两声:“你最好会乖,不然就算本座忽然挺中意你的,也不会下不了手去!” 唐悠竹此时一想到自己几次三番差点给憋死过去的时候,这混蛋就在一边冷眼旁观着,最是恨不得招呼他百八十个蝎心蛇影千丝去,奈何偏偏连转头咬一口都做不到,凝淬恢复的内功攻击又只得少少那么三十几点,就算小手将雨化田戳到他脸上的那根手指捏了个死紧,于雨化田也只是轻轻一握罢了,别说伤筋动骨,半分疼痛也无。 他又不曾与这么小的孩子接触过,也没发现唐悠竹这三十几点内功攻击施展出来的“握手”已经不是一般婴儿该有的力道,只觉得唐悠竹看着瘦巴巴不好看,但却没辜负了他这两个月来夜夜与他温养身子,端的健康有力、且更难得与他亲近。 雨化田当年不过两三岁的年纪,便被迫净了身,此生是再没有子嗣缘分的,而之前一场大梦眨眼六年,看似威风凛凛,其实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于子嗣也还不曾有什么太过渴望的感觉。 但此时,给唐悠竹用尽力气这么一握,雨化田却忽然觉得心里一软。 可他最是不容得自己心软的,因此狠狠心,将这娃儿又放回纪氏身边去,自己拿着帕子擦了手,还仿佛挺嫌弃的,帕子擦过之后就随意扔到地上,正好盖在唐悠竹的小肚子上。 唐悠竹嘴角一抽,好哇!你先见死不救、现在还落井下石! 当下鼓了鼓胸口,咧嘴就是一声: “哇——” ( 第3章 雨化田原已要转身,听得这一声哭嚎,脸上陡然变色。 这安乐堂里虽都是老病获罪的宫人,但谁能说老病获罪的宫人,就不再想着讨好贵人继续爬回去? 纪氏能在此处隐瞒了这么久,还是多亏了万贵妃已经确定不能再有身孕,而明朝的皇帝寿命又越来越短,最近的几个从仁宗到景帝,寿命最长不过四十八,最短只有三十岁! 当今已经二十四,谁敢肯定他还能当几年皇帝? 虽然现下宫里头已经有个柏贤妃生的朱祐极,但谁不知道万贵妃在皇长子暴毙后就视周太后及亲近其的妃嫔如仇寇?朱祐极自未落草时就三灾九难的,这日后…… 纪氏虽至今没个名分,但却反比有名有份的安全些,她肚子里这个若能活儿下来,谁能肯定日后没有天大的造化? 如此这般,纪氏才能得了诸多便宜,宫女愿意为她向万贵妃谎称其乃“病痞”,几次三番换了几批人来赐堕胎药、但回去了也没特意描述她的肚子、更不曾提她仿佛从来也不用晾晒月经带的干净,反而更愿意说些诸如“纪氏吃药从来毫不犹豫,反而十分感激娘娘”,又或者是“纪氏的肚子倒是越发大了,看着是有几分像怀孕,但她这么吃着药、肚子还能那么大,平日里头饮食上头也毫不避忌——只怕不是孕、真是病呢”一类的话…… 若不是一直有人哄着劝着,万贵妃为何要容她在安乐堂?万贵妃真要处置一个宫人,随便什么理由都能杖毙,又何必一碗药一碗药的,还当是在过家家呢? ——但这一切,都不代表,若是安乐堂忽然传出婴啼,万贵妃真能继续给纪氏瞒过去! 雨化田咬牙,看着一抱起来又只握着他的手、不再嚎哭的丑女圭女圭,头疼极了。 ——明明之前被自己倒提着打,也才轻轻哭了两声的,怎么刚刚一下子就嚎得那么狠? ——总不会是…… 雨化田心里有所预感,却还不肯信,试着又装作要将这丑女圭女圭放下去,果然手指才从丑女圭女圭的小拳头里头抽出来,惊天大嚎再次响起! 雨化田额角暴起青筋,可这孩子起码在这六年之内,都是最有力的一个筹码,要他此时狠心舍下,不管他会不会哭嚎…… 即便能够不心软,从利益上头算,也放不下去。 毕竟“梦中”丑女圭女圭是好好儿活到六岁,得了名字成了太子,但那是在没有遇上他雨化田的情况下。 谁知道这样的大声哭号,会不会是遇上他、黏上他之后才有的? 可别闹到最后,这丑女圭女圭本来可以在万贵妃的阴影下活到六岁,却偏偏因着他来看几眼,反而没了。 雨化田叹了口气,索性一脚往纪氏身上踹去! 用上了内劲,却不是要伤人的那种,而是激发纪氏的生机,让她醒来。 纪氏此时几处撕裂,便是孩子生下来了,也委实难受无比。晕迷着还好点,这一醒来,简直恨不得又晕死过去。 但她不敢晕。 因为雨化田正冷冷看着她,而她受了那许多罪、险些儿连命都赔进去了,才生下来的孩子,此时正被他抱在手里。 纪氏瞪大眼睛:“你、你想做什么?难道是贵妃……” 雨化田嫌弃得仿佛多看她一样都会弄脏自己的眼睛似的,视线基本只停留在她发顶以上,偶尔往下瞥一眼又总是很快就移了开去:“好歹也算我外甥,我会对他做什么?只是你在这里也养不了,不如由我带走 纪氏不肯,谁养的孩子和谁亲,若是给雨化田带走,这孩子岂不是白给人生的?再说她在内藏之时也听说过,这雨化田走的是万贵妃的门路,别看他年纪轻轻,这些年不知道帮贵妃谋害了多少皇族血裔去呢!谁知道他带走了孩子,是要养着,还是要奉与贵妃邀功? 但纪氏手无缚鸡之力,此时也只能哆哆嗦嗦说一句:“你……你若是抢走孩儿,我就把你是我弟弟的事情闹出去!到时候万贵妃必是只当我能平安产子是你的功劳,就算你把孩子献上去,她也不会再重用你了!” 纪氏这些年和雨化田虽不联系,但却不是不知道他一直在用心往上爬,因此一出口便掐住他的后台,只当能掐住他的命脉。 雨化田冷笑,他原还为难若是要用丑女圭女圭,是不是要在贵妃手下保他生母一命呢,这纪氏这般说,真是什么为难都不必了。 有这样的生母,还是死了才少带累儿孙! 当然雨化田也犯不着急着动手,不是怕丑女圭女圭长大了可能知道真相,而是日后丑女圭女圭想认祖归宗,生母活着是最好的。 反正日后丑女圭女圭认回皇家,自有人收拾纪氏。 因此他也只是又踹了纪氏一脚,这次直接将她踹得滚地三圈。之后,才慢悠悠走过去,作势要将丑女圭女圭放回她怀里,纪氏大喜要接,不想唐悠竹早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明白—— 虽然不太应该,但唐悠竹听着纪氏仿佛被人踹两脚,他也没什么太心疼愤怒的情绪;而且更加理智冷情地盘算过了,比起随时会犯病的竭斯底里娘,他更愿意选择这个歹毒地由着他在生死线上徘徊、直到不需要的时候才伸手将他拽出来的霸气侧漏男。 虽然这男人居心叵测,但起码不会轻易发疯。 不怀好意什么的…… 只要能活着,生死徘徊就生死徘徊吧! ——所以纪氏的手指才接触到唐悠竹的皮肤,唐悠竹就猛地攥紧手里那根手指头,同时咧嘴一声:“哇——” 不说哭声震天,纪氏的耳朵离他不足一臂,正好结结实实见识到什么叫震耳欲聋! 纪氏产子一番折腾,自己哭的、失血累的,正是头晕眼花的时候,给唐悠竹这哭声一震,险些儿没又闭过气去。 然而雨化田两脚打入她身体的内劲确实不同凡响,没什么温养身子的功能,却比温养身子的见效更快,就算纪氏这大半年在安乐堂熬得人比黄花瘦,也还是给激起了身子里头的潜力生机,眼前几圈星星转过,还撑得住没晕迷。 ——但纪氏真心宁可晕了! ——那样她也就不用眼睁睁看着,她拼了半条命才生下来的小皇子,给她一碰就哭,给雨化田单手拎回去,随意在背上拍几下,立刻就咧着嘴笑了! ——这孩子,果然是给雨化田这贱人生的吗? 纪氏一口血闷在心口,上不来下不去,雨化田还故意问她:“我不带走留给你?你是想将他弄哑闷死呢,还是一道儿往贵妃面前磕头去?” 纪氏咬牙,几乎要破罐子破摔来一句“弄哑就弄哑,也好过给别人生孩儿”了! 但她识得些字,性子也还聪明,很知道当今皇帝有多少兄弟侄儿,这皇子要是哑巴了,那就算是嫡皇子也没有皇帝命,何况不过是她一个南蛮俘虏生的庶子? 因此只得从牙缝里头挤出来一句:“别忘了,你也算是他舅舅……” 雨化田悠然笑:“是啊!所以我可以将就点将他带走,但若是你实在不知道好歹……” 纪氏也知道,雨化田这个舅舅不见得就如何看重这个外甥,而且怀有龙子的宫人女史其实也不少,过去不少、日后依然不少,雨化田若真下了狠心,日后随便再弄一个藏起来就是,也不是非得要她的孩儿。 但是她,眼看孩子一碰着她就哭,安乐堂也不是什么隐密地儿,竟是只能靠雨化田了。 思及此,纪氏咬得牙龈都出血了,却还是只得挣扎着跪坐起来,俯去:“方才是我不知好歹,还望,还望弟弟看在我们姐弟一场的份上……” 雨化田不耐烦听她提什么姐弟,哼一声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早如此,又何必让本座多费唇舌?” 纪氏气结,却也无可奈何。 ———————— 他们两个你来我往,唐悠竹却委实听了一场大戏。 原来霸气侧漏男居然是竭斯底里娘的弟弟! ——不过很明显姐弟感情堪比仇人。 ——但比陌生人又还好那么一点点。 唐悠竹琢磨一番,觉得这便宜舅舅虽对竭斯底里娘不太客气,但若是安乐堂里头偷偷怀孕产子的是其他陌生宫女,他不说天天子夜跑来喂药保胎,也不提他有没有那个眼光觉得最好不要在谋害皇嗣的事情上和万贵妃玩儿得太近,但要让他不顾血污伸手到产道里头将胎儿钳出来,却绝对想都别想的。 ——虽然看不见,但唐悠竹很肯定这便宜舅舅绝对有洁癖! 话说他表姑姑家的小表弟就是一个臭洁癖,曾经他去他家随便用一用的电脑,回头他都要把键盘防尘罩等东西拆下来用酒精消毒七八回!气得唐悠竹直接将那臭小子扑到身子底下,手脚舌头一起上,让那小洁癖挣扎惨叫了小半天,又足足在浴缸里头泡了大半天——据说一共换了五缸水…… 当然那些都是很久远的回忆了,自从接外祖母归国却接到海里去,唐悠竹就不再和亲戚们出去;等到他父母也没了,他更是在办完丧礼后,就几乎所有亲友都只偶尔电话网络联系了。 他遭雷劈之前住的那屋子,除了律师顾问钟点工,就再也没让谁上门去。 ……却不知道会不会是钟点工发现的他的身体?而小表弟,是庆幸再也没人挑战他的洁癖呢,还是像外祖母丧礼上和舅舅家的二小子打架似的,哭得淅沥呼噜? 唐悠竹想着,叹了口气。 竭斯底里娘真是太竭斯底里了,他都不肯定自己难产的话,小表弟肯不肯克服心理障帮他钳产呢!要知道那小东西虽然很维护他,因为舅舅家的二小子随口说“表哥又克死了一个长辈,也太邪门儿了”,就冲上去将人家打得舅妈都险些儿认不出来,结果还哭得比挨了打的更伤心(“表哥又不是故意的,不许你们胡说!”,但洁癖症一发作起来也是绝对六亲不认——而霸气侧漏男一开始虽冷眼旁观着纪氏挣扎,最后好歹伸了手…… 好吧,唐悠竹脑子都混乱了,作为一个基三里头也是纯汉子、再次穿越之后也没跑到兽人世界做雌性的家伙,他怎么可能有机会如纪氏一样倒霉难产? 但不管怎么混乱,这唐悠竹心里头,忽然对霸气侧漏男起了几分移情的怜惜倒是真的。 ——但很快的,唐悠竹就发现,该被人怜惜的是他自己啊! 雨化田这时候还只是御马监的两个少监之一,虽然按照他“梦中”看到的,不出半年,他就能一举越过左少监和掌印太监,成为御马监的第一人;而后再过半年余,就可以得贵妃推荐、当今赏识,出任西厂的第一任督主。 可实际上是,单就目前来说,他身边并没有特别能够信任的人。 或者换一种说法,他目前身边最信任的一个人,也不足以让他信任到将初出生的小皇子托付出去。 当然,目前一个皱巴巴的丑女圭女圭,也看不出什么皇子模样,但雨化田记得很清楚,前世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万贵妃接连派了好几拨人去安乐堂搜查,只是一直没搜查出什么来,而他自己,也是趁着那些人办事不利、被万贵妃先后厌弃的机会,才得了时机在贵妃面前卖了好,最后终于熬到贵妃跟前第一得用人的地位。 这个地位,是他为她屠戮了七八条皇室血脉诞生的机会换来的。 这一次,雨化田也不准备改。 在他必须舍弃丑女圭女圭之前,当今也不需要有其他皇子了。 ——但是,雨化田也不得不提醒自己,在这个时候,在万贵妃很可能已经得知安乐堂那儿有异的关键时候,最好不要立刻让人知道自己府里头,正好藏了个年岁很是对得上的女圭女圭。 但纵观梦里梦外,能让雨化田信任到可以将一个与万贵妃心头大患年月相近的女圭女圭相托付的,竟只得一个马进良! 可马进良现在还没到他手下。 雨化田叹了口气,他还要入宫服侍,可没法一直带小孩啊! 好在离他当值还有些时候,雨化田避着人,给自己洗澡的时候、也忍着恶心顺便洗干净丑女圭女圭,然后放到密室里,自己亲自去南苑捕了只刚产子的母兔子,捆好了往唐悠竹身边一放,就径直离开了! 留下唐悠竹泪汪汪,什么叫“兔子肉吃不死人,兔子女乃应该也能喝”啊?人类和兔子的食谱完全不同的好么好么?就算是牛女乃都还要加工过,区分各种阶段食用呢! ——最重要的是,便宜舅舅你洗了自己才洗我,洗完了我还要把自己再清洗两遍,仿佛沾到点子味道都会要了你的命去似的,怎么就不帮我想想,这兔子j□j不说酒精消毒,好歹给她拿热毛巾擦一擦啊! 唐悠竹一想到他要去咬不知道多少只小兔子咬过的j□j,就一阵恶心。 他没有太严重的洁癖,但就像再爱宠物的人、也不是每个都会和宠物嘴对嘴、舌对舌地玩亲亲一样,有些事情真的无关洁癖。 可没奈何,凝淬能补些儿气血值、累计点儿内功什么的,但从来都没有增加饱食度的功能啊! 唐悠竹出生时花了大力气,刚刚又才拉过两次胎粪,这时候肚子都叫了三回了,再不吃点东西,就是有凝淬帮他回血,也能生生饿晕过去,无法,只得模索着扭头凑到母兔子胸月复处,找准了位置,也不多想别的,抿紧了就是一阵狠吸! ——话说就这么一个找准饭碗的动作,唐悠竹都花光了所有才攒出来的内功点数,中间还休息恢复了半刻钟…… ——没法子,让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自己挪动脑袋脖子什么的,其实是极艰巨的任务。 ——可惜便宜舅舅不知道,幸好老子有凝淬傍身,就是一秒钟只能恢复0.07点内力值,有时候也是能救命的! 唐悠竹喝了半肚子女乃,实在没力气再喝了——混蛋的喝女乃果然是个力气活,难怪形容人下死力气时,都爱说“吃女乃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原来作为一个小婴儿,吃女乃真是要用上老劲儿的! 混个半饱都累出一身大汗,唐悠竹也顾不上直接这个姿势睡着会不会给母兔子翻身闷死,也顾不上吃饱之后仿佛又是一阵湿热涌出,极其干脆一闭眼,睡了! 中间仿佛饿醒六七回,好在他聪明,饭碗就咬在嘴巴里,吸一吸就饱了,然后饱了立刻睡,直到下一次饿醒。 至于那湿漉漉粘腻腻的东西,和鼻尖隐约闻到的怪味…… 哈哈,小婴儿的女乃粪童子尿能有什么味儿呢?就算有味儿,也比母兔子身上的味道好多了。 唐悠竹睡得理所当然,甚至忘了为自己三十四岁的大男人居然还失禁尿床什么的,略微羞涩那么一会儿。 反正括约肌不给力,他再羞涩该失禁还是会失禁,就少矫情了吧! ( 第4章 雨化田在宫中劳累了一整天,幸亏还不到去万贵妃跟前讨好儿的时机,他只应付了一干子内监宫人,也便能回府了。 回了府邸,他还悠悠然沐浴用膳之后,方才假意就寝,其实是下了密室。 ——结果才打开密室门,都不需要走到下头去,雨化田就给里头的味道冲了一个踉跄! ——唐悠竹一个小女圭女圭身子自然制造不出那么强悍的气味攻击,奈何不只人类的小婴儿会撒尿拉屎,母兔子也是会的。 ——尤其雨化田只是随手在南苑捉的一只母兔子,好巧不巧的,却正好是有管理的宫人特特多喂了蔬菜的那一种。 ——兔子吃草时还好一点,这吃蔬菜时拉出来的便便若是没有及时清理,简直能臭死个人! ——何况雨化田还有洁癖…… 诸般累加,就是雨化田才打开密室门,就给冲得倒退出去、并一把将密室关上! 唐悠竹被关门声震醒,奈何就算足月的婴儿,这刚出生时也只有光觉反应,能看清的距离也只有三十公分左右,唐悠竹就算有凝淬傍身好一点,但他一个八个月就早产的小东西,手上的指甲都还有两片半没长齐呢,能看清楚三四十公分的东西就谢天谢地了! 所以唐悠竹睁着一双看上去仿佛还挺明亮的眼睛四下打量,但除了一点儿朦胧的光线,什么都看不到。 可怜的,连这里是雨少监府密室都不知道的唐悠竹,还琢磨了一会儿到底是谁,直到倾耳听了半晌,连脚步声呼吸声都没有,又嗅到空气中那的气味,唐悠竹才肯定刚才想进来的是他那洁癖不轻的便宜舅舅! 一时心里十分幸灾乐祸,让你将我丢给只兔子就消失了老久!这下知道滋味了吧? 想起自己也是那滋味的贡献者之一,唐悠竹不以为耻,反为自己间接整了那便宜舅舅一顿而索性咧着嘴笑了起来。 连身下那粘腻到让他肌肤发痒的不适,都仿佛能够忽略了! 雨化田却实在难以忽略那简直堪称毒气的味道——或者雨化田更有信心去对付一些诸如软骨散香蚀心雾之类的毒气,也不想面对那要命的臭味! 雨化田是作为南蛮俘虏进宫的,一开始自然不可能得什么好位置,就算他当年不过小小二三岁,在宫中内侍也是罕见的年幼,又难得玉雪可爱,多少得了些儿照应,但最开始的时候,也不过是不让他真上手清洗马桶尿盆之类的活计,然而奴婢就是奴婢,便是不干重活,这跑腿递东西却是免不了,更不可能在照顾他的大内侍们一个个避不开脏累地清洗马桶等物事时,他这被照顾的还好嫌脏说累的…… 雨化田幼年时,曾有一段时间,鼻子里就没有闻过不是臭味的空气。 这样的经历,偏又没将他的鼻子熏得彻底失灵,反而让他对臭味越发的敏感,到得熬出来的时候,雨化田也就越发受不得脏臭。 若是以往,有一个人将他的屋子弄出这般味道,雨化田绝对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杀人再焚屋,甚至连新屋子都必须离这儿远远的,绝对不会有丝毫迁就的。 然而里头那个,偏偏是个毫无行动能力的女圭女圭! 而且还是他日后可能有大用的女圭女圭! 雨化田回想着之前那女敕女敕小拳头攥着自己手指的触感,狠狠心,只当是为了日后长长久久的富贵权柄再忍他一回罢! 抬手取了三条干净汗巾,各折了几层,中间包上命人从厨下取来的炉灰,雨化田深深吸了口气之后,用一条绑在头上,把鼻子捂住,另外两条包在手上,方才一鼓作气打开密室门冲了进去,一把捞起那丑女圭女圭,也不敢去深想触手处的黏腻泥状物事都是些什么玩意,扭头往另一条密道遁去,七拐八拐才从密道出来,却是一处隐秘的浴池。 这浴池不比雨化田明着那个浴室的大,但也有半丈宽、一丈长,更是用整块的汉白玉雕成的,那吐出温水的蛟龙之首更是上好的羊脂白玉——这处所在,原是雨化田极为得意的一处秘密休憩之处。 然而今日,雨化田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原因无他,此处雨化田多是用来泡草药练功的,又要建得隐秘,又因他现在权势有限,那样好的整块汉白玉到底不能随手拈来,是以统共竟只得一个浴池,全不像大浴室那边一般,大大小小有六个之多。 平日雨化田自己使用,又多是洗干净了才来泡着的,也不觉得什么,但此时手中抱了个臭气熏天的丑女圭女圭,雨化田却觉得自己当时非得纠结于什么整块汉白玉,简直傻透了! 随便弄个什么多安个浴池,现在也不用作难啊! 这池子给丑女圭女圭一用,雨化田日后除非实在不得已,是绝对不肯再下去了;可要说不给丑女圭女圭用…… 他这又要避人耳目的,岂不是要带着丑女圭女圭多走好一会儿密道,才能另寻一处沐浴? 雨化田倒是不在意今日偶然听到宫中一些服侍过先帝皇子皇女、如今已多年无用武之地的老嬷嬷说的什么小儿胎粪务必要清洗干净、不然肌肤娇女敕怕要红痒发烧之类的,他也不觉得自己心疼丑女圭女圭,也不去深究怎么今儿非得逛到那些老嬷嬷的地盘上去了,但要他托着这么一个脏兮兮又扔不得、摔不得的臭东西,再东拐西拐几十丈去另一处沐浴,却是委实不愿了。 无法,雨化田强忍着胸月复中翻江倒海似的不适,撕了衣裳沾了水,与那女圭女圭大略擦了擦,用脏了的布远远扔出去,又将略微干净点的丑女圭女圭随手往浴池边上一放,再迅速将自己身上那多少也沾上些污秽的衣裳彻底月兑下来,同样扔得远远的,又将方才不得已直接接触到丑女圭女圭皮肤的手在浴池里头反反复复揉搓了好几遍,而后才用手轻轻拎着丑女圭女圭身上唯一一处又没给他自己的屎尿弄脏、也没沾上更恶臭无比的兔子屎尿的地方——那两只元宝也似的小耳朵——就那么提着,像洗衣服似的,来来回回在浴池里头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甩了好几下! ———— 雨化田留着丑女圭女圭还有用,这动作看着粗鲁,其实用的却是巧劲,唐悠竹也没怎么难受,但在弄清楚自己遭遇了什么时候,还是忍不住囧囧有神! 管你用的什么力道,老子也不是衣服布料羊肉片啊!你用这样又像洗衣服又像涮羊肉的动作招呼老子,到底是想闹哪样? 小心老子哪天恢复了实力,真的将你扔到火锅汤料里头涮一涮哦! ——唐悠竹对付洁癖十分拿手,别看他那小表弟每次吃涮羊肉都吃得十分欢快,真让他沾到点儿火锅汤底,那小子简直恨不得将皮也给搓洗掉一层儿! ——同理可证,若是将这臭洁癖的便宜舅舅扔火锅汤底里头,哪怕那汤是温热刚好的,那结果,嘿嘿…… 唐悠竹想象一下,就十分可乐。 雨化田正嫌弃地盯着丑女圭女圭那更加丑得要命的小黄瓜和小菊花,想置之不理,又恐怕再过一两日,脏得让他恶心更甚;可要理嘛…… 雨化田只恨自己刚刚怎么是随手拿的汗巾,那玩意儿吸汗不错,可吸水也好得很,就算拿来包手也没大用,这手下去,肯定还要继续和那要命的脏水亲密接触的啊! 深呼吸了又深呼吸,雨化田的心理建设做了一遍又一遍,却总下不了手去! 也好在,他这浴池隐秘是隐秘,设置却齐全极了,浴池里头的水终年流动温热,唐悠竹再泡久点也冻不着。 ——但就在雨化田强忍着厌恶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的时候,这不只冻不着、还貌似将被涮当成游戏的丑女圭女圭,忽然咧着嘴“啊啊”笑了什么的…… 雨化田眼神一凛,气势直逼手里不知死活的丑团子! 奈何丑团子唐悠竹同志虽然十分知道死活(他也算是死了又活、活了又死地折腾过两回了,一般人还真没他经验丰富)、也十分清楚活着不容易,却不是个会被杀气逼迫到的。 基三那渣里头啥玩意没有啊?别看隔着电脑时不觉得如何,真连魂魄都进去了,小boss小炮灰的不去提他,就是他们大五圣教那娇娇弱弱的教主曲云,气势散发出来时也极具压迫力的。 雨化田这个,真心小cass啦! 唐悠竹咧着嘴,明明声带还没发育好,却硬是鼓着腮帮子,连鼻音嘴唇等全部用上,挤出更加大声的:“呵呵……” 他那在“脏水”里头搅和了不知道多少下的小手,还十分亲密地想要抚上雨化田的脸颊…… ——而且还是雨化田没被包鼻子的汗巾遮住的那小块皮肤! ——其实唐悠竹真心不是故意的,他现在只能看三四十公分、而且就算三四十公分内也看得不是很清的视力,想准确袭击雨化田j□j在外的皮肤还真心不容易。 ——但有时候巧合就是如此要命的玩意。 雨化田一则因密室直到他大梦六载都不曾有不妥、心里多少放松;二则因选或不选都极其恶心、为哈姆雷特的问题困扰着(虽然他根本不知道哈姆雷特是谁)而有些出神;三则,他对这个软绵绵的、仿佛脖子动一动都无力的丑女圭女圭也没多少防备心…… 于是,明明才在梦中因大意轻敌失了性命的西厂督主,一个不留神,又因大意遭受袭击了! 丑女圭女圭那皱巴巴、红通通、指甲盖儿都只长出来三个半的小手儿,夹带着浴池里头扬起来的水滴,直扑雨化田面门! ——其实雨化田就是愣神沉思中,也还是下意识做了躲避动作的,奈何他现在身子骨比大梦六年后的还没法比,他这些日子又忙碌着偷看小包子上蒸笼、于宫中争权夺利,这身子虽做了适应训练,但没有危及生命时,下意识的反应就有点…… ——当然,雨化田的动作还是很快的,他只是在脸颊上溅到一滴小小的水滴,唐悠竹的爪子根本不算真的袭击到他,只是险险从他下巴裹着汗巾的地方拂过。 可是,一滴直接接触肌肤的水滴、汗巾子上一点润湿的痕迹…… 就足够督主大人抓狂了! 他因幼年遭遇,原就洁癖严重;大梦中又是堕落黄沙泥尘而亡的,这洁癖就重上加重,此时给唐悠竹用浸泡了屎尿的水沾上…… 雨化田下意识的手上一用劲,那原本就只是给他提着耳朵的丑女圭女圭,直接飞了出去! 唐悠竹在半空中就傻眼了,不就是一点点水嘛? 屎尿什么的你之前不是先拿湿布给我擦干净了嘛?就算还多少有些剩余,给那老子怎么伸胳膊蹬腿都够不着边儿的一盆子水一稀释,能有几千分之几啊? 用不用这么干脆地给老子玩儿空中飞人啊? 知不知道老子虽然十四岁之后就爱玩儿蹦极之类的冒险游戏,但二十四岁之后就累觉不爱了好么? 唐悠竹傻眼之余,也顾不上唾弃自己果然作死,也顾不上恼怒便宜舅舅洁癖无情,只能赶紧翻着页面里头那些技能,不管是亮着但其实不需要点、完全自发启动的凝淬,又或者是那长长的一串已经两个月没动静的灰色,都给拼命点击着,同时大大深呼吸…… 虽然深呼吸对于摔下去撞到墙壁地板是没什么作用的,但作为一个只能勉强转转脖子挪挪、之前为了翻身凑到母兔子那儿喝女乃还用了老劲的小婴儿,唐悠竹除了这样,还能做啥? 唐悠竹已经做好了摔重伤的心理准备,他只希望能留下一口气,只要有一口气,他那凝淬就能多少起点儿作用,再说便宜舅舅那洁癖发作的劲头过去之后,也很可能还是会救治他的,毕竟之前都花了两个月功夫,还几度为他忍耐了洁癖嘛! ——但事实再一次,命运虽然乐于糊他一脸恶意,但唐悠竹真不是普通的命硬。 密室不算小,大约两丈深、丈半宽,那浴池就坐落在左侧,雨化田是将唐悠竹往右侧青石板的方向扔的,但也不知道怎么的,以他的臂力,极度嫌弃之下,也只是将唐悠竹扔出不到半丈去! 半丈之内,仍是水池。 虽然落水的滋味不算很好,但对唐悠竹来说,真心比摔青石板上好多了!他此前深呼吸足了空气、又在纪氏体内温习了游泳技能,此时落水虽小小呛了一下,鼻子里头有些儿火辣辣的不太舒服,但凝淬作用下,也几乎立刻就恢复了,小胳膊一挥、小一扭、小腿儿再那么一踢一蹬…… 艾玛,老子总算又尝到四肢活动自如的滋味了!可真不容易! ( 第9章 唐悠竹恨不得立刻为他那重病患者舅形象演绎何谓泪奔、何谓绝尘而去,奈何他现在这小身板儿,翻身都不能呢!浴池里头扑腾的速度也还不如乌龟划水呢! 想泪奔想绝尘?行!先在重病患者舅手底下熬到能撒腿狂奔的年纪再说! 唐悠竹当然再笑不出来,但咧开的嘴儿也傻乎乎地忘了闭合,一双原本挥舞得欢的胖胳膊倒是记得缩回来,奈何他这些天吃得太多也吃得太好,早不复刚出生时瘦巴巴的模样,胳膊肘儿肩背各处都是肉,又还无法翻身,一双肉胳膊再怎么藏,想放平到身侧都不容易,而两条更加胖乎的小短腿儿,更是藏无处藏、躲没法躲,偏这时候重病患者舅又阴森森看过来,嘴巴还慢条斯理地咀嚼着…… 唐悠竹狠狠打了个哆嗦,一双给肉肉挤得眯眯的眼睛努力瞪大,小嘴儿却一直忘了闭合,此时再给吓得吸吮都忘了,一丝银亮的口水就滑了出来! 雨化田原本是欣赏丑女圭女圭的惊恐模样——不枉费他生吃一回莲藕,果然这丑女圭女圭的眼睛在莲藕和他自己的胳膊上来回两次之后,就发现了两者的相似之处,然后立刻的,那挥舞得欢快的胖胳膊便消停下来,那得意洋洋的眯眯眼也努力睁大扮可怜了! 雨化田一边感叹这丑女圭女圭居然还有些眼色,一边不以自己堂堂督主恐吓一个小婴儿为耻、反而颇为畅快,觉得有这丑女圭女圭的傻样儿下饭,真是生莲藕都格外鲜甜女敕脆起来! 仿佛连空气中那似有似无的尿骚味儿也彻底消失了! 雨化田又狠狠咬了一口莲藕,心情大好地看着丑女圭女圭那副恨不得将胳膊腿儿都缩起来的蠢样子,正是心情大好的时候,不想紧接着,丑女圭女圭居然给他形象上演口水横流了! ——好心情顿时成了好恶心! 雨化田也会故意在嘴边漏出一点点鲜红的酱汁,但他可不会允许那酱汁滴到下巴上,就算为了更好的恐吓丑女圭女圭,他让酱汁漏到嘴唇上已经是极限了。 现在看到一个口水横流的丑女圭女圭…… 雨化田嫌恶地闭上眼睛,手上的半截莲藕都没心情吃下去,随手扔回盘子里,十分不耐地掏出一块素色棉帕,挑剔地捏起丑女圭女圭另一侧脸上还算干净的一小块,胡噜着将他的口水擦干净,还顺带轻轻往上拍一下他的下巴,让他那漏勺似的嘴巴好歹闭合起来。 ——雨化田这一系列动作,仿佛粗鲁极了,但从唐悠竹那就算被捏了一把也没丝毫红印子的脸颊,和雨化田那没有戴上蛇皮手套就去给他擦脸的情况看,其实已经算得上是很温柔的接纳。 ——可这时候,唐悠竹可没有丝毫为自己又攻陷了便宜舅舅又一处堡垒而高兴的意思! ——不是因为便宜舅舅忽然成了重症病患舅,不是因为唐悠竹害怕自己的胳膊腿儿忽然被吃进重症病患舅的肚子里头去,而是…… ——泥煤的!劳资居然也会给一块莲藕给唬住了! 唐悠竹觉得曾经看老电影取笑里头的吃人魔、为了靠一块莲藕做出狰狞模样、拍一个镜头要咬多少莲藕的自己,真是蠢透了! 原来莲藕真的很能冒充人类肢体,尤其当看的人是个目前起码近视五百度的小婴儿,而吃的那家伙还有拿生莲藕沾红色酱汁吃的奇怪嗜好时—— 要知道现在番茄还只是观赏植物,做红色酱汁的多是用得红椒红萝卜,又或者是用胭脂染色…… 无论用的那一种,沾着莲藕可都不是什么好滋味! ——但吓唬一个近视眼却显然效果不错! 唐悠竹黑着一张小胖脸,他在雨化田将莲藕随手扔回盘子里头时就发现了,那哪儿是什么婴孩手臂?明明只是他那恶劣舅舅弄来吓唬他的玩意儿! 回想起方才雨化田故意盯着他的胳膊腿儿啃莲藕的样子,唐悠竹万分确定,这绝对是他那舅舅的恶作剧!就因为他想用童子尿帮他治病! 要知道洁癖就已经很要命了,方才恶劣舅舅更是脑洞开得他这高度近视都看出来了……他也是因为好心怕他脑洞开过头补不上了,才勉强贡献一泡童子尿嘛! 虽然尿是恰好儿现成的,但就他现在的胖胳膊小肚子,要扶住小糖糖对准恶劣舅舅发射,也是很不容易的好么? 谁知道恶劣舅舅补好了脑洞,却不领情不说,还反过来恐吓他呢? 唐悠竹绝对不承认是他先因为雨化田亲近的态度、而放松了原先害怕被送回去给竭斯底里娘涂毒的恐惧,又因为唾弃那样无力决定去留、只能卖萌讨好的自己,所以一放松了就想对雨化田得寸进尺地恶作剧,结果却恶作剧不成反被吓了一顿…… 只鼓着脸瞪着眼,气哼哼的,就是雨化田后头给他洗澡时,难得没再将他捏着耳朵涮,而是托着胳肢窝让他游水玩儿,他都气哼哼的不肯再展露半个笑脸。 雨化田斜眼看了他半晌,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自己拿莲藕恐吓小女乃娃确实有点儿掉份儿,居然难得不是随意将他擦干净了扔给母兔子,而是取了一碗调了蜜糖的马女乃,一勺子一勺子喂过去。 唐悠竹这些日子宵夜几乎都只有兔子女乃,难得喝一回马女乃,又是第一回便宜舅舅居然肯拿勺子喂他的,虽对于自己的没用胆小还有些别别扭扭的,但也爽快喝了下去,又小人大量地笑了好几回。 雨化田叹了口气:“小小女乃娃,倒是机灵得很。日后也要这么才好,若白费了本座一番苦心……哼!”他不觉得自己是见不得丑女圭女圭可怜兮兮的,只当是为了试他是不是真的这般早慧才亲自喂一回,但为什么在他试出来后、给丑女圭女圭翻过白眼了,却还好耐性地继续喂着…… 咳咳,雨督主最是有始有终的一个人,才不是因为觉得喂丑女圭女圭有趣呢! ———————— 雨化田给唐悠竹的一道尿柱打断了思绪,但却没有真就忘了靠着梦里的先知谋取好处的打算。 当然,在和丑女圭女圭一番互动、稍微冷静下来之后,他也发现利用冬初的荆襄民乱插手兵权不是什么好主意,虽然近来万贵妃对他简直是有求必应、无求都会主动赏赐下好多东西,但雨化田永远不会忘记梦中,当他做了两三年西厂总督之后,在那位殿下口中,也不过是个她的哈巴狗儿一样称谓的:心肝宝贝开心果! 他现在又太年幼,想借着永宁宫夺得兵权,太难! 就算他清楚地知道这一次荆襄民乱的每一个细节,知道流民之中谁是首领,谁易招降,谁会拼死和朝廷作对到底,也知道每一个具体的兵力布置山川地理…… 都没有用,他不能让人察觉他的妖异之处,他只是御马监的一个少监,轻举妄动的话,说不定连回到幼年噩梦的庑房都是奢望。 雨化田谨慎了许多,但他也不会什么都不做。 插手兵权还不是好时机,那明年的鲁浙水灾呢? 朝中出身鲁浙一带的官员为数不少,别的不说,单是雨化田原先琢磨的荆襄民乱中,受命总督军务的项忠就是浙江嘉兴人,此人日后将先进左都御史、后升刑部尚书,虽为人不驯,待西厂督主亦不如何恭敬,但目前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也未必就不能留一二分香火情。 又有雨化田前世直到督主西厂数载都不曾拿捏住的几位吏部尚书里头,姚夔乃是浙江严州府桐庐县人,这位明年将可加太子太保衔,虽再两年就亡故,然而其子姚璧、其堂弟姚龙皆是进士出身,就算不能凭他影响吏部,也未必没有好处;又有李秉、尹旻、陈钺均是山东人…… 这些人未必会因为雨化田格外照顾鲁浙一带就对他如何推崇,然而时人重乡亲,雨化田若能通过万贵妃,劝得皇帝事先有所准备,与灾疫有所助益,让山东浙江两地为此而死之人少些许,未必不能结下少许香火情分。 此后雨化田如何打定主意,如何以大旱之后恐有大涝为名,如何巧言劝服万贵妃以备救灾事为亡人祈福……且都不必细说。 却说转眼由夏入秋,又由秋入冬,当腊八粥的香味飘起之时,唐悠竹也终于摆月兑了只能翻身滚动的尴尬,成功晋级为爬行生物。 唐悠竹这个身子,乃是今年七月初三出生,今日腊月初八,算来不过五月略余。 寻常婴儿据说是六坐八爬周岁走的,雨化田这些日子也旁敲侧击了解了些许,他原还以为这丑女圭女圭又是早产两月的,说不定要明年五六月才会爬呢,不想却比寻常婴孩还要提前两三月。 雨化田一早进宫,得了万贵妃赐下的、据宫女所言还是万贵妃亲自熬制的一碗腊八粥,味道如何不说,单是这份除了皇帝太后、就是万贵妃自己,连王皇后都没福气喝一碗的荣耀,就足以让东厂督主见着他时,虽脸部有些抽筋、都要恭恭敬敬与他互还半礼了。 其实那碗腊八粥的味道也就是那样,雨化田却挺欣赏万喻楼那吃到半条虫子、还要把剩下的半条也笑着吞下去的扭曲表情,回府时心情颇为畅快,就是才入密室就给个雪球一般翻滚而来的肉墩子狠狠在小腿上冲击了一下,还顺便留下几滴口水作为肉墩子到此一游的痕迹…… 雨化田也没如何嫌弃,只是挑挑眉:“看来虎女乃鹿女乃马女乃之类的多喝点果然不错,这么快就会爬了 说着也不用戴蛇皮手套,弯腰直接把肉球儿一把抱起,他身上一路风雪策马沾染上的寒气冲得唐悠竹很是打了两个喷嚏,但没带出什么鼻涕口水来,雨化田也不以为意,还笑得颇恶劣地将原本要捏他脸的手,改成摊平了捂上去! 那一路j□j着握马缰,冰雪里头冻了老半天的手有多冷就不说了,唐悠竹没想到这便宜舅舅五官看着颇精致秀气,却不只一开口就霸气侧漏不说,这手也很不怎么纤细,单手就足够盖住他大半张脸,这一捂上来,顿时从额头到下巴都是冰冰凉凉的,冻得唐悠竹就是一个激灵! 雨化田却看得心情又好了几分,这丑女圭女圭一张胖脸看着肉鼓鼓的,又仿佛有几分国字脸的样子,但到底只是个小婴儿,给他的巴掌一盖,从眼睛到鼻孔,几乎都看不见了! 但手指缝漏出来的一点,还是能让雨化田看清楚丑女圭女圭内心的愤懑,但那样毫无杀伤力的愤懑,衬着那张胖脸上一个个被冷气激出来的鸡皮疙瘩,只会让雨化田笑得更高兴好吗? ——好个屁! 唐悠竹偷偷儿练了二十来天的爬行技巧,原想着一朝亮相震撼震撼这个便宜舅舅,不想好容易自觉得很可以了拿出来晒一晒,却给人家一巴掌就按得挣月兑不开! ——无论是四脚生物还是四肢都是摆设的满地滚,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只是翻不了身的乌龟啊! ——小女圭女圭的力气就是悲剧! 唐悠竹遥想当年震惊得一整个服务器、甚至其他服务器都还有人特特注册了小号过来围观的,那被无数人惊叹着“南疆雅灭蝶完胜嵩山秃毛驴东京哈士奇”的力气,就无语泪千行。 ——但你若以为糖糖大人是个吃了亏只会哭的小可怜,那就大错特错了。 暂时没力气算什么? 看看凝淬已经快能打开第三重的技能条!老子迟早也有将他压得动弹不得只能高呼“雅灭蝶”的一天! 至于当前…… 嘿嘿,对付洁癖狂谁能比老子有经验?没力气也可以靠脑子,用对了方法,那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好吧,恰恰好费那么点儿吹灰之力。 ——唐悠竹十分无耻的,蠕动了好一会儿小嘴,攒够了口水之后,大大的一声: ——“哈欠!” ( 第10章 一时间,口水与鼻涕齐飞,乌云与黑线一色。 雨化田几乎是用丢的将唐悠竹放回地上去,原先还笑得很惬意的一张脸,顿时白里透青、青里染黑,十分具有水墨风情。 于是笑着的,变成了唐悠竹。 雨化田看着那个无齿之尤的笑脸,忽然很想将这小混蛋塞回纪氏的肚子里头去! 唐悠竹却十分会看眼色,他这些天也想明白了,不管日后如何,眼下他是人在屋檐下,就算偶尔要抬抬头逗逗便宜舅舅,但最好逗完就自己先低下来——这便宜舅舅不只洁癖,连性子都和小表弟似的别扭,只要自己识相点儿卖卖萌儿装装乖,他就是生气也不会怎么的,最多是沐浴时扶小腰脖子又换成捏耳朵罢了。 ——但若是不识相、不赶紧儿卖萌装乖…… ——唐悠竹一想到十月里头偶然一晚上,这便宜舅舅不知道怎么的,带他飞檐走壁回安乐堂一回,结果正好看到竭斯底里娘面目狰狞地在掐着一个抱枕的样子…… ——唐悠竹一想到当时联想起万一那掐的是自己脖子…… ——果然便宜舅舅再不温柔再爱恶作剧,也比总是当心梦里头就被亲娘掐死的好些儿! 所以唐悠竹十分有分寸的,拿鼻涕口水攻击一回雨化田的软肋之后,就傻笑着十分谄媚地去讨好,又是爬过去抱大腿……不,基于身高问题,目前只能抱小腿……又是咧着嘴儿笑得口水滴答了他一靴子的,一边还啊啊啊、哇哇哇,不知怎么的甚至蹦出几声听不清是“呋呋”还是“呼呼”的,却歪打正着,虽然时下贺县那儿称呼父亲惯用“阿爸”,雨化田幼年少得可怜的记忆里,用的却是“阿父”。 雨化田现在这个身子过了年也才十二,就算六年之后龙门事了,也不过十j□j。 他此前原没想过要谁喊他阿父,更没想过像有的督公那样认义子契儿的,但忽然给人喊了出来,这么喊他的还是一个他事事亲手料理、足足养了五个月余的女圭女圭…… 雨化田的心情不由有些复杂,用了巧劲本待往前踹的脚也止住了。 纪氏贱人之子,雨化田连那一声“舅舅”都不过是和纪氏互相膈应,阿父什么的更不必提;何况这丑女圭女圭另一半的血脉,也是他想应也应不起的。 但不管怎么说,雨化田连同梦中经历一起算的话,堪堪也将及冠了,此时给唐悠竹几声似是而非的称呼,勾起些心思也正常。 当然雨化田还是很理智的,他就算日后想要义子契儿,也必不会要纪氏的儿子,不管那另一半的血脉为何。 可忽然想起来,丑女圭女圭这样又会爬又初学发音,看着起码也该有j□j月的模样,总算和七月初那个能岔开些时日——说起来,也到了将之过明路的时候了。 总不能这么六年都养在密室里,就是唐悠竹没见过外头的世界、不觉得如何,他也不可能整整六年都只留京养孩子啊! 是以腊八过后,雨少监府就多了个小主子,雨化田不曾多做解释,只当着人叫丑女圭女圭喊他“叔”。 亲戚叔伯也是叔,称呼内侍也可以用“大叔”,又有些儿本事的内侍就多有过继子嗣的,虽像雨化田这么年幼就养孩子的不多,但像雨化田这么年幼的少监此前也未有过,因此便是永宁宫里头也闻得些风声,万贵妃却也不以为意,还赐下许多小孩儿用的东西:“我也用不上了,你只管拿去顽罢!” ——其中甚至有一套玄衣纁裳、两肩行龙礼服! 雨化田初看时很是吃了一惊,甚至不及细想他少监府中是否有哪个胆大包天的,竟敢窥视他的密室、更向永宁宫高密,忙忙下跪不敢受,还是万贵妃笑着指给他看,那行龙乍看不显,实际上却不曾露爪,更兼首尾相连,憨态可掬,实算不上正经龙纹;而章纹更只是万寿团圆回字纹,配套的中单更是用得极细的棉布,并非素纱,领亦不曾织得什么纹路…… 看似皇太子礼服,其实似是而非,虽本朝服饰管理严格,但他少监府的小主子,又是万贵妃亲赐,家居里头穿着玩玩,也不算十分大事。 又听万贵妃抚着那衣上章纹叹息:“当日深儿高兴极了,还没抱着孩儿、只听得收生嬷嬷一句‘喜得麟儿’,就连声说要立太子,连冕服都早备下了,还是本宫恐怕孩子太小、册立礼仪上太折腾,便说且等他大些……深儿很是遗憾他早早儿备下的冕服用不上,本宫就做了这么一身似是而非的哄他……这万寿回字纹还是本宫亲手绣的,原也想着让他长寿安康,没想到……” 雨化田越发心下凛然,想到丑女圭女圭的身世,饶是他不信鬼神,也不禁有些“莫非真有天命所归”的感慨。 万贵妃叹息两句,也不肯再多言,只道:“反正我也再用不着这个了,你便拿回去给小孩儿穿着玩罢。难得我见着你投缘,给你也好过在库房里头白放着可惜,也免得我不拿出来想着、拿出来时见着又伤神……” 雨化田思忖片刻,也不曾推辞,恭敬叩首之后,便接了下来。 万贵妃宫里头这样的衣服居然不少,足足给雨化田收拾出来一大车,还笑着叮嘱他:“若不够用了只管再来要,若是府里头的人养不好小女圭女圭,也只管说,宫里头哪个你看着会养又合适的,只管挑去,本宫这点主且还做得 雨化田神色越发恭敬,又带了几分亲近之意,陪着万贵妃在御苑中跑了半天马,方才出宫。 正月初二,万贵妃忽然想起来看一看雨化田家的小女圭女圭时,唐悠竹便是被换上了那一身玄衣纁裳的礼服。 他此时胖极了,手肘关节完全看不着,只有一个个肉窝窝、一条条肉褶子,脸上倒没有褶子,但一双眼睛只剩下两道缝儿,嘴巴也给挤得嘟嘟的,又浑身皮肤白皙粉女敕,一张脸看起来就仿佛戴了一张撅着嘴儿眯眼笑的大阿福面具似的,小身子也胖得很,小肚子圆圆地腆了出来,一双腿儿更是既胖且短。 进了永宁宫正殿,雨化田将他从怀里放了下来,自己跪下磕头时,他也不管自己还站得不怎么稳,就要学着磕头,结果直接先脑袋、再后背、又臀部腿脚、后复脑袋…… 如此滚了三圈半! ( 第11章 ——滚完还自己模着脑袋坐着,似乎有些发傻,却没有哭,只转着胖脑袋左顾右盼,十分憨态可掬。 皇帝也在永宁宫,见了不禁和万贵妃笑做一团:“这孩子可真憨!” 万贵妃却道:“憨人有憨福,他这一身……罢了,让人取些果子与他吃,别吓着了!” 她原有些不好与人道来的心思:这雨化田自那次兔子事件之后,又仿佛有几次是她那薄命孩儿显灵导致的孝心,但也就那一两月,次后她再仔细观察,又再看不出什么。不久雨化田身边却偏偏多了个小女圭女圭,万喻楼还特特与她说了,那孩子仿佛有几分陛下的模样,又与那移至安乐堂的原内藏女史纪氏有些相似—— “若不是相信雨少监对殿下忠心耿耿,奴婢几乎要以为殿下屡次搜检安乐堂都没寻着的那孩子啊,竟是给雨少监藏起来了!” ——这话万喻楼是以一种仿佛随意说笑的口气道出,但万贵妃老于深宫,还以一介宫女的身份护持得朱见深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圭女圭,在这宫里先是太子之尊,后来又因为其父英宗北征被俘虏、叔皇景帝登基又给废除了太子之位……坎坎坷坷熬到景帝没了、英宗复位,又成了太子、再终于当了皇帝…… 这样的万贵妃,能听不出万喻楼话里话外的挑拨之意? 这万喻楼也是走得万贵妃的门路,也是她扶持着成了东厂督主的,往日这底下的奴婢们为了争宠夺权,互相下个绊子上点眼药也是常事,万贵妃素来不以为意。 可雨化田是她那薄命孩儿挑拣了几年才选中的有缘人,岂是一般奴婢能比得的? 万贵妃当下心中便有所不悦,但她暂时还没想着撤换掉万喻楼,因此也没发作,只淡淡笑一声:“那可巧 并没有往心里去,只是想着见上一见罢了。 不料这一见,居然像极了! 其实唐悠竹长得太胖,便是纪氏的模样真那么巧的,居然和万贵妃年轻时有一两分相似之处,唐悠竹又十分会长的将这一两分都给揽到自己个儿身上来了,可长了这么一脸一身的大肥肉,连眼睛都挤得看不出形状,可哪儿能看出那点儿来? 但事有凑巧,当日皇长子逝去时也有数月,又是个出生时就甚为白胖圆润的,又后来朱见深和万贵妃都养得宝贝,暴毙之前也不曾病过…… 万贵妃的印象里头,还就也是这么一个肉呼呼、圆滚滚、仿佛戳一指头真能滚三圈的小东西,只眼睛挤出来的缝隙比眼前这个略大点儿,也还没到这样真能滚倒了又自己坐起来的壮实…… 做母亲的总和做父亲的不同,朱见深对皇长子也最是钟爱,但他看唐悠竹,只看到他憨态可掬,万贵妃却不免有些触景伤情,几乎都有心留这孩子在宫里头养着了,但她亲生的那一个有皇帝和她一道儿护着且养不活,又何必毁了这一个? 她又有些傻想头,总觉得这孩子未必不是她那薄命孩儿,因此对满宫女人从不手软,下药致人不孕、有孕致人堕胎、堕不去的也自有法子将人母子一起折腾没了的万贵妃,偏偏对这样一个素不相干的女圭女圭,反而心软了。 她这一心软,就不肯露出丝毫格外眷顾的神色,只淡淡一句话就将唐悠竹打发到偏殿去,又命雨化田也去照看着:“本宫今日精神短了,你自带他去,想什么吃的玩的只管吩咐奴婢们去办,玩够了自行出去,也不必再来请安——出宫前让这女圭女圭自己去我那库房里头挑几件玩物,随他爱什么,只做是我与他的见面礼——万莫拘着了 雨化田听着万贵妃这么一些话,看似疏远又仿佛还颇为看重的,也模不准她心里到底什么意思,只看着丑女圭女圭那一身儿装扮,隐约猜测或许是触景伤情,因此也不再多言,便要磕头谢赏,万贵妃却摆了摆手:“罢了,本宫知道你的孝心,也不在这一个半个的礼儿上,别累得这傻女圭女圭又滚上几圈 皇帝也笑:“听贵妃的,自去吧!” 雨化田也没坚持,抱起肉墩子,略躬了躬身便退下了。 里头皇帝如何安慰万贵妃且不提,却说唐悠竹长这么大,终于又一次吃到乳汁之外的东西,一时之间,小肉手捧着个小瓷碗,恨不能将整张脸都给埋进去。奈何他那一张脸虽是雨化田单手能盖大半的小,对于这小孩儿拳头似的小碗来说却还是够大的,挤了几下只在脸颊上挤出一圈儿印子! 唐悠竹无法,又实在舍不得那碗里头最后一点咸香可口的瑶柱蒸蛋羹,索性将舌头长长伸出来,就要往碗底舌忝去,雨化田额角青筋早跳了几回,此时再忍不住,劈手将碗夺了下来,竖眉瞪他:“我是短了你吃的?还是短了你喝的?你那用餐礼仪都给学到狗肚子里头去了不成?” 唐悠竹“啊啊”着挥舞胖爪子,一只扯着雨化田的衣袖站了起来,另一只就要去勾那小碗,雨化田原有些后悔自己口不择言——他何曾教过这丑女圭女圭什么用餐礼仪?连话都无暇教他说呢!而且除了给他喝女乃,他还真什么都没给他吃过——可不就是短了他吃的么? 但给唐悠竹这么一闹,雨化田也索性将这事丢开,拿着碗的手恶劣地抬高,又只抬到比唐悠竹勾着的胳膊略高点儿的地方,果然唐悠竹就越发不死心地折腾起来,不只站得挺直、还企图往雨化田大腿上跨步。 唐悠竹为了那一小口蛋羹,还真是豁出去了! 奈何人力有穷时,他这身子骨虽比一般婴孩壮实许多,却也是小一月前才进化到爬行生物级别的,一下子就想直立行走,也太急了点。因此只迈出两步去,立刻啪嗒一下跌了个狗啃泥! ——脸恰好摔到雨化田脐下三寸之处去! 雨化田的脸一黑,他自从知道自己两岁半时遭遇的那一场痛不欲生的折磨意味着什么之后,就格外忌讳某些地方,哪怕是少监府里头那些比他还不如的小内侍,他也不肯让之服侍些沐浴更衣之类可能接触到此处的事情,此时给丑女圭女圭这么一砸,痛倒是其次,心里委实难堪。 但唐悠竹此时也还没多想,他麻利地往后滚半圈,坐起来之后很快又拉着雨化田的袖子站起身,眼里心里手勾着的,只有那一碗蛋羹! ( 第12章 也是,这么丁点大的小娃,又知道什么呢?自己挨了那两刀,不也是到七八岁上头才知道…… 雨化田没心情再逗丑女圭女圭,又不肯便宜了他,将小碗随手往后一扔,正正好扔回小宫女双手举着的托盘上,小宫女看看他又看看胖球儿,虽有些可怜唐悠竹,却还是迅速托着小碗退下了。 唐悠竹眼睁睁看着连万贵妃宫里的人都屈服在他便宜舅舅的婬威之下,一时也不确定要不要为自己存活率的再次上升大笑两声,但最终还是那碗只吃了几小口就没了的蛋羹更占上风,一张胖脸瘪了瘪,圆鼻头狠狠吸了两下…… 雨化田原挺欣赏丑女圭女圭将一张胖脸越发皱巴得不成样子的哭相,每看必乐,就是给抹上眼泪鼻涕也相对没那么暴躁,但今天,这儿可是永宁宫!又是大年初二! 宫中素来忌讳哭声,何况丑女圭女圭亲爹就在不远处那正殿里头坐着,就算现在他为一碗蛋羹惹哭了丑女圭女圭,万贵妃有心偏袒还能一笑置之,但日后丑女圭女圭身份恢复,说起来只怕就是皇帝心里一根刺。 雨化田狂妄时是极狂妄,但却不是个只知道一味狂妄的,他谨慎时也是极谨慎的,断不肯在此时落下把柄。 可要他屈服于丑女圭女圭的眼泪,那也万万不行。 正好万贵妃许了这小东西去她库房挑几件玩物,雨化田将手指头在丑女圭女圭皱巴起来的脸颊上戳了两下,戳得他暂时忘了瘪嘴,才道:“带你挑好玩儿的去!” 唐悠竹依旧有些悻悻的,万贵妃说的话他可也听着了,拿两样玩意儿充当当日那二十一碗堕胎药的利息也没什么,可却不能抵消便宜舅舅从他嘴边抢了食物的深仇大恨! 雨化田冷眼看他:“爱去不去!” 唐悠竹想想自己下次进宫还不定什么时候,一下子等到六年后都可能,平日这肚子还是要靠便宜舅舅接济的,今儿若真闹大了,回头还不定怎么吃亏……衡量再三,也只好委委屈屈点点头,胖拳头握住他的手指:“炮、炮!” 雨化田翻了个白眼,十分不屑、更十二万分的不耐:“是‘抱’!” 到底弯腰将他抱了起来。 万贵妃的库房果然极尽奢华辉煌之能事,朱见深只怕将自己整个内库都尽与她了,也难怪周太后死活就是看万贵妃不顺眼,连带她生的皇孙都不中意。 唐悠竹坐在雨化田肘弯里,胖脑袋左顾右盼,嘟嘟嘴还不时砸砸两声。 雨化田忍了他四五声,终于没忍住在他圆滚滚的上拍了一巴掌:“闭嘴!别和土包子进城似的!”他决定回府后一定要让这丑女圭女圭好好长长见识,别这样一口蛋羹也能让他馋得口水滴答,又或者外库房摆着的一些还不如他小花厅博古架上头随意摆放的小玩意儿,就能把他给看得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唐悠竹却不管什么内库房外库房的,甚至仿佛连自己的心理年龄都忘了似的,见着个小竹笛子就不会走路……好吧,他一直被雨化田抱着,原也不用他走路,倒带重来! 雨化田正想带他进内库见识见识真正的好东西,唐悠竹的眼睛却忽然被一匣子竹制小玩意黏住了!那上头竹编的十二生肖、竹子做的小屋子小桌子小椅子小柜子……还有一个小小的,约莫四五寸长、却做得精致极了的小竹笛! 余者也罢了,竹制小玩意在现代确实不算常见,但唐悠竹打小儿爱琢磨些制陶玉雕的玩意儿,这样的东西也见过不少,唯有那只小竹笛,实在与众不同! ——那小小的,其实四五寸长里头才占了一小半的笛身,和另一侧比浴凰更骚包的凤凰展翅模样的精致竹编…… ——分明就是涅槃的缩小版啊! 唐悠竹就是为了去尝试新到手的涅槃威力,才会在红衣教地图里头给雷劈到纪氏肚子里头的,但倒霉得要死的是,他出生之后技能栏里头,好歹还能有个凝淬是亮着的,但包袱里所有格子却是全灰,别说把涅槃拿出来磨牙出气,就是想拿个包子出来啃一啃都不行呢! 此时见了一个缩小版的涅槃,哪怕只是竹编的,唐悠竹也立刻精神大振,啊啊啊地挥舞着胖爪子:“呀、哟、要!” 雨化田一把排掉他胡乱挥舞的爪子,把被碰歪了的纱帽扶正了,原待不理他,但唐悠竹为了那竹笛简直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一个起码垒了三层肥肉的胖下巴在他鬓角挨挨蹭蹭的,不时还蹭到他的耳朵脸颊,软软糯糯的小嗓子哟哟呀呀的,雨化田干咳两声,想装作根本没听懂他的童音稚语,脚下却到底一转,往那竹编匣子去了。 约莫还有两臂远的时候,唐悠竹就迫不及待地跳过去,别看他现在还走不稳,两条胖腿儿却不是白长那些肉的,借着在雨化田胸口一踢一使劲,还真给他跳了出去! 雨化田无奈伸手拎起他的后衣领子,想提回来教训,却见丑女圭女圭一双胖爪子直往前伸,嘴里头哇哇啦啦地怪叫。 不知怎么的,雨化田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的阿父也曾经给他用茅草编过小蚱蜢小兔子的,一时手就没收回来,反而略往上举了举,唐悠竹的胖爪子就正好抓住了把微型涅槃,似模似样地拿到嘴边,雨化田看得心里一动,正疑惑到底是谁吹过笛子与他看得学会了这样的姿势,不提防唐悠竹就直接把竹笛往嘴里一塞,啃得口水横流…… 雨化田默默转开脑袋,他实在不忍心看那竹编匣子底下,正好盛住丑女圭女圭口水的汉代饕餮纹玉鼎。 ……传说饕餮乃是龙子之一,音如婴儿,好食贪婪,天地万物无所不食…… ……却不想有一天,连丑女圭女圭的口水也食了…… 万贵妃的库房奇珍异宝无数,结果这两个进去逛了小半天,唐悠竹手里头只拽着一根小竹笛,雨化田拿得略多点,却也不过是与那竹笛一套的其他竹编、并那个吃过口水的饕餮玉鼎,出来时两个还都是满足的眯眯眼。 万贵妃没再见他们,只过后略问两句,听得只取了这两样沉吟半晌,叹息一声:“可真是缘分了!” 饕餮玉鼎只得巴掌大小,只是取其难得精致,倒也不算什么,唯有那些竹编,原是底下奴婢进献与她那孩儿的,不想他无缘把玩,倒给那女圭女圭挑了去…… 叹息一回,万贵妃越是着了心魔,但她越是着了心魔,就越不肯再将那女圭女圭传唤进宫,乃是不忍其又暴露在满宫恶意的一点儿怜惜。 至于因此错过了早一步认出唐悠竹模样的机会,万贵妃日后是悔是恨是恼是叹,且先不说。 ( 第17章 皇帝对太后其实十分依恋,太后越是偏爱他那同母的六弟见泽,皇帝对母爱就越渴望,奈何太后先是身份低微不能亲自抚养他、后来心思又都给幼子见泽占了去,皇帝求而不得,却待太后越发孝顺,除了万贵妃一事上,几乎言听计从,便是那样违背先帝遗命之事,他也觉得不妥,但给太后一病一哭,到底硬着头皮在朝堂上提了,虽是最终因扛不住群臣哭谏文华门,不曾让太后彻底如愿,他也是真尽力了。 但方才在太后病倒的消息传来前,万贵妃才和他说起那可怜早夭的长子…… 皇帝虽性子弱了些,手底下的锦衣卫东厂人却并非都是吃干饭的。当年他为何病得那么巧,又为何阿万才去照看了他一天半,回来时原本健壮活泼都会翻身了的长子就没了……他也不是全没点儿底的。但孩儿已经没了,母亲却还是母亲,他也不敢和阿万说…… 可忽然之间,皇帝对于去清宁宫的事情,很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不管如何孝顺,他终归不是母后心里最要紧的。 六弟没出生时,父皇的宠爱比他重要;六弟出生之后,六弟也比他重要;到了现在,原来一个周家族亲,就已经比他身为皇帝的面子重要了…… 阿万方才还笑着和他说太后身子越发好了,一整个冬天都没犯病,昨儿御医去请脉,说是十分健壮,让他只管放心;结果一转眼,就说病! 上太后尊位时,嫡母要与父皇合葬时,她也是这么病! 皇帝叹了口气,他觉得脚上忽然像坠了千斤铁球似的,让他迈不动步,但太后病了,还特特报到永宁宫,他不管心里怎么想,总不能不去探望一二。 却是万贵妃心疼他,看他脸色有些白,忙忙打了自己嘴巴一下:“深儿前些时候可才小病过一回,御医还和我说莫让你太操心劳力了呢!我偏和你说那个,白惹一场闲气!”又关心搀着他:“可是又头晕得很?我让人传御医来看看,太后那儿你不必操心,我顾好了你,就去看看她——再命人将柏贤妃也叫上,把祐极也带去,她看到大孙子,那心情准保就好了!” 皇帝看她提起朱祐极时眼中一闪而逝的落寞,心里越发怜她,便又越发愧疚、甚至一想起清宁宫就隐隐有些愤懑,便顺势躺了下来:“劳累阿万了,我总是没用,身子没用,连母后那儿也要你帮我周全……” 万贵妃拍拍他的手:“说什么呢?你是我带大的,又是我的夫君,我不顾着你,还能顾着谁去?”又劝他:“别担心,太后不过一时心里转不过弯来,等见了孙子心里高兴,自然也就好了……” 当日在景帝手下,周太后虽是皇帝生母,到底只是嫔妾之流,景帝也不屑为难她,她的日子过得就算不如英宗在位时,可也比皇帝这个让景帝刺眼刺心的前太子舒服多了,起码不像皇帝这样落得一身大大小小的毛病。别说她这次是不是真的气病了还有待商榷,便是真的,也比皇帝容易好得多——只要她肯好…… 这些事万贵妃也不提,但皇帝岂能不明白?因此叹息一声,到底没坚持起来。 不到半个时辰,太后皇帝先后都给气病了的消息,就传得内宫外朝都知晓了。 原还为皇庄太监就敢仗势欺人侵占民田一事忿忿不平的学子们,闻讯大多为这对至尊母子可惜,果然谁家都有几个气死人的糟心亲戚,这人哪,就算做到皇帝太后这样天下第一等尊贵的,到底也不能事事顺心。 又有那知情的更轻声叹气,皇帝那是真不容易,可是太后嘛,到底是给周家族人气病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又不过小半日,当日周太后那先是想独享太后尊荣、后又企图撺掇儿子违背亡夫遗命的事情也被翻出来炒冷饭,且传播的范围比原先众臣顾忌天下颜面对外缄口不言时,要广得多了,几乎连街边卖炊饼的大妈提起来都要摇摇头、叹两口气! 一时周家的名声,呵呵!看看那些愿意娶周家女儿的,都是些什么人就知道了! 又有姚夔不多时听说了,也不顾自己老迈之躯,日日除了朝中政事,还要往清宁宫,立于宫门之外大声念叨一些什么三纲五常、什么嫡庶有别、什么贵妾原不该称呼为母亲的话…… 周太后听着从夫从子的话就不怎么自在,再听得妻妾嫡庶,更是几乎要给气了个倒仰! 再听说朝中已经开始议说母凭子贵的嫔妾便是称了太后,又有没有资格与皇夫合葬之类的话,更听说皇帝也并不十分坚持…… 周太后那是真的病了。 病得还很不轻,日日恹恹不思饮食,总是喊着胸口疼,偏偏御医换了一个又一个,除了郁结于心,谁也说不出还有什么其他毛病。 皇帝日日前往探视,什么吃的喝的玩的用的,只要周太后略有个想头,他总命人准备在先;但再多的要求,他这次却也知道“乱命不敢受”和“天下为重”了。 雨化田喝着永宁宫赏下来的贡酒,觉得味道也就那样,但边喝边欣赏乾清宫赐下的金玉如意,心情却是格外好。 他这一高兴,也无视了脚边忽然滚过来一个肉团子,由着那肉团子从桌底滚到榻边,又攀着往榻上爬,还贼头贼脑地从他后头靠近,不怀好意的表现十分明显。 雨化田又仰头喝了一口酒,仿佛全没注意到那后头忽然伸出来勾着桌子上一碟鸡蛋女乃油卷,但在那手要缩回去之前,却猛地一爪过去,肉团子就整个被他拎起来! 唐悠竹给雨化田拎着衣领提起来也提习惯了,此时也不着慌,只咧着又长出了好些玉米粒的嘴儿冲他笑,捏着碟子的手也直朝他伸去:“卷卷甜,酥酥吃!” 雨化田眯着眼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唐悠竹的笑却只是越发甜美可爱,看得雨化田不禁喃喃两声:“就这脸皮,便是遇上周太后那样的祖母,想必也吃不了亏的 唐悠竹闻言却是大惊,他自然知道历史上的朱祐樘在认回去后,就是给周太后养着的,但那位或许不会想着要他的小命,可看她在历史上留下痕迹的那些事,就知道是个脑袋不怎么清楚的。偏偏这位老太太还十分长寿,眼看还有三十几年好活呢,依着历史,她还要在朱祐樘登基之后当上足足十八年的太皇太后! ( 第18章 第19章 英宗临终前最不放心的除了朝政,也就一个钱皇后,全没周太后什么事,她在英宗陵寝里头预留的右边位置,还是文华门哭谏之后,朝臣看新君虽有些糊涂愚孝,好歹听得见谏言,也给他一点儿面子妥协一步、再者先帝好歹没直言不许周太后也一起合葬,方才勉强对英宗陵寝右边的动作未作言语。现在她自己作死,那个位置也颇岌岌可危,朝臣还在为嫡庶有别、要别到何等程度,这母凭子贵,在嫡妻无子时,庶妾又能子凭母贵到何等地步,而争论不休呢! 若周太后能少往脑子里塞点豆腐花,如今姚夔等一干正统、天顺年间一路走来的老臣,也不会见天儿地和皇帝嘀咕什么“虽说生事爱敬,然而父母之行若中道,则从;若不中道,则谏!从而不谏,非孝也!故当不义,则子不可不争于父。陛系天下,更不可因愚孝而言行皆牵于一妇人也”了。 ……现在又好死不死,非得传了自己进来,还大庭广众地让自己一个堪堪周岁的小娃自己从玄武门走进来,还非得挑着春闱在即、天下学子汇集京中的时候,真是…… 虽说从玄武门到清宁宫,所行走处皆属于内宫所在,但周太后对内宫的控制力有那么强么?而且除了内侍宫女,还有侍卫好不好! 唐悠竹敢拿他的西瓜肚打赌,他还没走到清宁宫,内阁重臣们绝对就知道了周太后又一十分不慈的动作,而且不需等到他出宫,外头的风声就能传得十分。 而便宜舅舅嘛…… 那位虽爱揉捏折腾自己,却不是个会看着自己给人揉捏折腾的。区区一个皇庄侵占民田的事件,就能将周太后那屡次企图违背先帝遗命都没怎么远扬出去的名声,给搞得臭大街,这一次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周太后实乃自己作死的典范! 唐悠竹艰难地维持着叩拜的姿态,倒也没怎么不忿。 反正就是按后世的礼仪,做孙子的跪拜一下祖母也算不得什么,何况是一个已经将自己作死了的祖母。 跪跪就跪跪呗,就当锻炼身子了。 唐悠竹动动小,将重心略微一移,换了只手做支撑。 嗯,地板虽连个褥子也不舍得铺,不过清宁宫有地龙,青石砖跪着也不怎么凉,他腿上的肉又着实厚,清宁宫没人舍得出来给他个褥子,他自带的肉垫子更舒服,就是肉太多了,总要小心不要直接滚地翻转三圈半。 这作死的祖母现在可还不如万贵妃,起码万贵妃在不知道自己是便宜爹爹的儿子之前,看便宜舅舅的面子还会继续和善下去,可周太后…… 便是现下知道他的身份,她还有个依附她的柏贤妃所出的朱祐极,这位便宜哥哥年纪在他之上、出生又比他尊贵,周太后这时候可不见得会稀罕个南蛮俘虏所出的皇孙! 真可惜,谁能想得到日后当上皇帝的,不是这个清宁宫看得和眼珠子似的、连皇帝都会为此多看柏贤妃一眼的朱祐极,而是一个南蛮俘虏生下的小透明呢? 小透明和朱祐极素未蒙面,虽然对于他日后的下场有那么一丝丝悲悯,却也没什么跳出来充当白莲花净化炮灰的想法。 就是不小心再次想到当作死的祖母和竭斯底里的娘亲顺利会师,而现在看似和善的万贵妃在知道他生父为谁之后、也很可能再一次发疯的黑暗未来,不小心晃动了一下…… 原本估计还能坚持一个半时辰的肉墩子,在进清宁宫正殿的半刻钟后,直接重演年初在永宁宫的那一幕。 滚地翻转! 而且圈数还增加了! 更倒霉的是,明明屋子挺大的,他也是跪在正中央,但不知道怎么滚的,居然能滚到碰着旁边一张矮凳,上头摆放的一个缠枝莲花瓶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碎片飞溅! 唐悠竹反应还算快,直接抱头滚地闪躲,但他肉墩子的身材到底有些不便,之前又才走了两里地、跪了一小会,躲开大半碎瓷,护着脑袋的胖爪子却还是给划出两道血痕! 皇帝刚刚得了消息,在姚夔等臣子一连串“从而不谏,非孝也!”的背景音下落荒而逃、匆匆迈进清宁宫,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他娘高坐榻上,脸色森严,下头一个可怜兮兮的胖女圭女圭,坐在碎瓷堆里,衣裳凌乱破旧,胖爪子上更是鲜血淋漓! 皇帝一脚还在门槛外,忽然一阵眩晕,虽在近侍的搀扶下稳住没跌着,但一回身就看周太后见了他,脸上先是闪过慌张、之后又抚着胸口哎哟哎哟着直呼胸闷,一时只觉得疲累至极,也不愿意将一路上辛苦打了月复稿的诸如“母后母仪天下,最是慈爱悯幼,何必和个小孩儿一般见识”之类的许多劝解之言,通通咽了回去,只道: “母后既然身体不适,便不让这小子在您跟前打扰了——韦兴你将他抱到永宁宫去,让贵妃好生赏他些东西压压惊 又对周太后道:“朕忽然想起来前朝还有些事情,晚些儿再来看母后 说罢,也不等周太后嚎哭出声,赶紧上了肩舆走了,倒把周太后真给气得心口又是一阵发疼。 此后清宁宫中如何请医问药,永宁宫里万贵妃如何心肝儿肉地抱着唐悠竹直呼可怜、抹眼泪,都且不提。 唐悠竹窝在万贵妃怀里,模着腰间的小笛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才滚地时不小心弄掉了尾部的骚包凤凰竹编,现在好好一个微型涅槃就只剩下个光杆儿,吸吸鼻子,一边哀怨地想着没了凤凰的涅槃还算不算涅槃,一边模着小下巴琢磨: 之前还没想着,但这清宁宫、永宁宫的,便宜老爹起宫名是真那么不讲究呢,还是故意的?把万贵妃一个妾室的宫殿,和生母周太后的弄得这么像,而且永宁怎么听都怎么比清宁还尊贵些…… 至少不像清宁宫似的,“清宁清宁”,就是让你这寡居的老太婆好好想想清福少出来折腾、还给后辈儿孙一片清净的,那么j□j果的嫌弃? ——当然,以上都是唐悠竹脑洞开大了的结果,永宁是不是朱见深恋母情节的折射笔者不敢肯定,起码清宁绝对不是这个意思,朱见深真心还是挺孝顺的。 ——只是有时候,再多的孝顺也经不起太过肆意的消磨。 ( 第20章 万贵妃却仿佛比周太后会做人,虽然也不排除她是因为不知道唐悠竹的身世、又有心拉拢雨化田这个简简单单一两招就让周太后的名声臭大街的高手,但她言语和煦、笑容慈爱,对比周太后那张j□j脸…… 嗯,如果便宜老爹真缺母爱的话,来永宁宫确实比去清宁宫舒服些! 唐悠竹愉快地吃着各种在家里时,总要和便宜舅舅各种斗智斗勇才能吃到那么一两口的鸡蛋女乃油点心,一边窝在万贵妃怀里享受帝皇级——在皇长子夭折之后,绝对帝皇级——的待遇,仿佛他真的是个无知无觉的小婴儿,全然不知道他在纪氏肚子里头时,第二热衷于给他刷debuff的就是这个无比慈爱的女人似的。 雨化田到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恭敬地低下头,掩饰抽搐的嘴角,雨化田也表现得仿佛完全不知道之前在清宁宫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已经传遍整个京城、很有向京畿地区继续蔓延的“太后不厚,苛虐幼童”似的,只与万贵妃闲话几句,便带着唐悠竹和一堆赏赐出宫去了。 更奇妙的是,雨化田居然什么也没做,让期待他对周太后出大招的唐悠竹,等得好内伤。 尤其在难得出门一回、居然又遇上那个在元宵节里请他吃芝麻糊的好心公子,虽不知道人家怎么知道他就是“太后不厚”里头那个倒霉被迁怒虐待的幼童的,但却接收到满满一份关心和义愤填膺的“公道自在人心!便是太后也不能倒行逆施,朝中自有官员劝谏皇上,此后必不会让她在随意虐待臣民”之后,唐悠竹越发觉得,便宜舅舅不爱他了! 对于这事的反应,居然还不如一个只见过一回面的不知名人士! 唐悠竹和雨化田住了近一年,虽然中间磕磕绊绊的,但他几乎都要打消日后拿他涮火锅的主意了——还以为便宜舅舅起码也该对自己日久生情了呢,谁知道居然这么冷心冷性的,不过区区几个农户告上门就能弄得周太后臭大街,结果自己都见了血,还不赶紧找她出气! 唐悠竹带着街上买来的一堆点心玩具,胖脸儿却耷拉着,和被踩了尾巴又还不能咬回去的小狗似的。 雨化田挑了挑眉,却没说什么,只招呼他用了饭,期间极其难得地允他吃了两块山药枣泥糕,看唐悠竹吃了甜j□j神稍微好点,却还是有些恹恹的样子,再挑了挑眉,依然没说什么,踱着步去了书房。 ——却传了今天跟唐悠竹出门的内侍询问,得知了唐悠竹今天吃了几块糖、放了几个屁,和几个人对视过、与什么人说过话……等等等等事无巨细了解一遍之后,挥退内侍,自己独自站立半晌,叹了口气: ——“真是个傻小子……” 可不就是个傻小子?若不是雨化田为他出气,“太后不厚”的流言,能在半月之内,传得连东海岭南诸地都知道了? 别说这是明代,就算是在现代,有网络有手机,国家领导人母亲的闲言碎语,也未必能传得这么快呢! 但雨化田也懒得和唐悠竹多解释,反正以丑女圭女圭的早慧,愿意明白的迟早会明白,不愿意明白的,他说得越多,越没意思。 明明知道唐悠竹在郁闷什么,但雨化田果断对唐悠竹的幽怨目光,实行了冷处理。 甚至连格外允许吃第二块的点心,都只有那一次,此后继续实行严格控制,每天甜的三块咸的五块,还特别规定了大小厚度,让唐悠竹连说服厨子将点心做得大个再大个些的空子都钻不了。 ——感情上被漠视,物质上被管制! 唐悠竹觉得自己简直可怜得就像旱地里的小白菜,蔫吧蔫吧的,还没有长大就先苍老了。 偏偏这些天雨化田还忙得很,还不准他再出去逛了,老肉墩子老菜帮子的唐悠竹,只好可怜兮兮地坐在石墩子上,无聊得只能扯着老叶子玩儿,不想动作大了点,将袖子里头的涅槃又碰掉了。 唐悠竹唬了一跳,上回一不小心就把涅槃上头的凤凰碰掉—— 更悲剧的是那骚包的凤凰竹编也不知道掉哪儿去了,到现在都找不回来,新作的便是十分形似,扎上去总也有些维和,所以直到现在涅槃还十分可怜地果奔着! ——唐悠竹才不承认果奔的涅槃也很顺眼呢!他最近对这个小竹笛小心极了,就怕不小心又蹭着碰掉点儿什么,就算老也吹不响,好歹这虫笛也是个念想儿不是?谁知道这好好儿坐着,都没滚地三圈半,也能忽然从袖囊里头掉出来? 唐悠竹跳起来,腿短跑不快,好在肉层厚实,他索性直接抱头滚地,追着滴溜溜滚着的竹笛也跟着滚出去…… 韦兴、陈准两个被指派出来协助雨化田的内官,以及代表锦衣卫而来的万喜,跟着雨化田一道往书房去时,就见着这么一个滚得十分娴熟的肉墩子,一头砸在雨化田左小腿上的时候,还不忘将险些儿给他右脚踩着的一根染成孔雀蓝色的小竹笛给捞在手里! 雨化田年纪虽小,近年窜得却快,便是万喜是贵妃弟弟,也不敢小觑他,韦兴陈准两个,更是十分清楚雨化田那洁癖毛病,此时见凭空滚过来一个肉墩子,蹭了雨化田满靴子的泥灰草屑,心里都是哀叹一声:“晦气!” 妖狐夜出案追查了月余还没个说法,雨化田还为此被清宁宫钻了空子,家中嗣子平白遭了好一场殃,据说手骨都被折断了(雾)、手臂上还少了两大块肉(大雾),清宁宫之残酷不慈、雨家小娃之悲惨凄凉,整个大明都传唱遍了! 韦兴陈准都是阉人,最清楚不过嗣子对他们这种人的重要性;万喜倒是能在妻妾身上使真力气,却也是年将而立犹没能有个一儿半女的,最近还正琢磨着收养一个女圭女圭带一带子嗣运气…… 他们很能理解雨化田的心情,所以这些日子雨化田越发冷酷严苛毒舌刻薄,他们也都不十分计较。 可不计较是不计较,这好端端的,洁癖雨化田又给弄个一身脏,回头十分毒舌变作十二分什么的,还真是让人承受不来啊! ( 第25章 不知不觉间,皇帝已经来回踱了两刻钟,期间步伐时急时徐、眉峰时紧时舒,王怀恩还没回来,陈准自己心里有些凌乱,也不很能静得下来琢磨皇帝的心思,倒是雨化田两世为人,略一琢磨,便有些明白了。 ……万贵妃么…… 万贵妃在雨化田梦中圣宠绵长,起码在四年后依然能将皇帝拢得死死的,唯一一次辖制不住皇帝的,便是朱祐樘封太子一事,但那时候的皇帝也只得躲到奉天殿的耳房中起居,并不敢当面忤逆万贵妃。 而且这女人,怎么说呢,雨化田肯定不怎么喜欢,任谁给叫了好几年的“心肝宝贝儿开心果”——最要紧的是,她这么喊他的时候,也这么喊一只哈巴儿时——对那人肯定都喜欢不起来,哪怕那只是梦中的经历。 可这人怎么样,有时候还真是比出来的。 丑女圭女圭还小,若是如梦中那般,六岁时才认回来反而好些,六岁独自住到东宫里头都行了,但现在还不到两周岁,此前一直都是在自己屋里歇着的,这回了宫,肯定要有个人照看着。 最可能的人选是:纪氏、周太后、万贵妃。 ——雨化田不喜欢万贵妃,就算现实和梦里的不太一样,他也还是不喜欢她。 ——但如果一定要在纪氏、周太后、万贵妃里头,去选出一个来抚养丑女圭女圭的话,雨化田宁可是万贵妃。 ——起码万贵妃相对来说还算有点儿脑子,不像纪氏周氏似的,简直能把儿孙坑死! ——而且万贵妃于丑女圭女圭,还有个要命的短处:那几乎没间断过三天的、往安乐堂送了足足三个月的堕胎药,必要时,也能成为丑女圭女圭“无奈”的理由。 当然,将丑女圭女圭托付给万贵妃的前提是,她必须是真心要抚养丑女圭女圭,而不是一边养着,一边琢磨着如何把他弄死。 ——万贵妃的战绩雨化田起码能再预知四年余,虽然也略知道其中被注水栽赃之处,但无论多少水分,万贵妃对皇帝的子嗣漠不关心、甚至对他们的夭折喜大普奔的态度,还是十分明显的。 ——如何让万贵妃真心想养着丑女圭女圭,对于雨化田来说,那是个比阻止周太后和纪氏养丑女圭女圭的奢望,还要难得多的命题。 ——雨化田非常希望能再多点时间让他琢磨、吃透这个问题,可惜他知道,没有时间了。 皇帝再一次从西侧殿往东暖阁的方向踱步时,一个内侍飞奔着过来,但带来的不是皇子殿下终于进宫的消息,而是:“贵妃殿下有事请雨大人商议,遣奴婢叩问陛下这儿是否方便?” 万贵妃极为宠爱雨化田,宣召他原是极平常的,有时候甚至只为了她吃到一味不错的点心,便要让厨下好好又做了两分,宣了雨化田过去品尝,又命他带回去一份儿。 但像这样找到前朝来的时候其实并不多,万贵妃横行后宫,但在前朝诸事上极有分寸,会听皇帝的烦恼,也会在诸如鲁浙水患的预备上有所进言,可几乎从来不会将她对前朝的了解和干预随意暴露在人前,两人每有话说,也只是在永宁宫的被窝里头。 偏偏今儿找来了…… 皇帝为了给自己多一面盾牌,明知道万贵妃往安乐堂送了许多堕胎药的情况下,还让王怀恩亲去迎接皇子,心里原就虚得很,方才又刚在倒春寒的冷风里头踱了两刻多钟——他近来每每惊悸,惟有在永宁宫,由万贵妃亲自夹到他碗里的菜才能吃得香一些,也惟有在万贵妃怀中才能睡得甜一点,其他时候,哪怕是在乾清宫暖阁里头小睡片刻,也是噩梦不断…… 此时再心里一慌,不由就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 雨化田仿佛低首垂目地站在一边,其实注意力一直在皇帝身上,就琢磨着这位据说能为了丑女圭女圭扛住万贵妃、宁可躲到奉天殿起居、都执意要立太子的皇帝陛下,此时听了万贵妃的名头有甚反应。 皇帝紧张得一捏拳头、吞咽口水……诸般动作,雨化田都看得一清二楚,及至皇帝身体微微摇晃时,他自然也不会错过,当即脚下一点,直窜上前,正好将仰面摔倒的皇帝抱了个满怀! 雨化田今年已经十三岁,身量开始拔高,又因为府里头多了个喝女乃的女圭女圭,他每日也多少跟着吃一些,现在的身高倒比他在梦里经历过的还略高些儿。皇帝又少年坎坷,也不是个高大的,此时倒在雨化田怀中…… 只见抱人的虽然略矮些、模样也稚女敕俊俏,但眉眼之间,就是对着皇帝的恭谨之下也是明晃晃的冷漠肃然,一身蟒袍更是衬得他威严十足,倒是被他半抱半扶着的皇帝,虽是龙袍冕冠,面容成熟,气势却还不如他!尤其此时正有些蹙眉地扯住雨化田的衣袖,看着倒和他心下慌张之时,扯住戎装万贵妃的袍袖一般! 陈准是王怀恩带出来的,虽是阉人内侍出身,却也学得一脑子忠君爱国,此时见了皇帝这般,心下就是一咯噔。 王怀恩一脉,不说和万贵妃不对付吧,却也十分看不惯万贵妃将皇帝管得到如今二十几了,子嗣还这般单薄。尤其万贵妃足足比皇帝大了十七岁,这老夫少妻是常事,老妻少夫嘛,便是在民间都不多见,何况皇家?在一脑门子忠君思想的人看来,万贵妃实在是糟蹋了皇帝陛下! 是以陈准也一如大多数人,就盼着等着皇帝能发现别的花朵儿更美,赶紧抛弃了万贵妃这朵昨日黄花。 ——在这些人眼中,就算是南蛮俘虏来的纪氏,都比万贵妃好得多! ——管他家花野花牡丹花喇叭花,只要是朵鲜女敕好结果的花,就比再浇灌也收获不了果实的老黄花好! ——但前提,必须是能结果的花! ——若是一株看似鲜艳、其实结不了果、祸害起来还比万贵妃大得多的毒草…… ——那还不如让皇帝继续和老黄花混着呢!起码那老黄花是真心疼皇帝,要不了命……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三章还是瘦,不过为了以后均匀的日更六千……还有那说是再不长大就抛弃我的亲爱的……那神马,莫先攒点儿存稿就准备写长大的番外,求不抛弃~~o(>_ 第26章 天知道,雨化田可看不上皇帝那样的老菜帮子,嗯,就算其他女敕菜帮子,雨化田梦里梦外二十几年,也谁都没看上过。 据说有的阉人确实会因为自身的缺失而迷恋男子,但雨化田绝对不可能是其中之一,幼年那次将他逼到只能搏命去讨好万贵妃的绝境是其一,洁癖是其二—— 雨化田连给丑女圭女圭洗一洗女敕黄瓜和女敕菊花都要戴两三层蛇皮手套,怎么可能会让人以那么恶心的地方和自己做那样亲密的接触, 笔者甚至怀疑,哪怕雨化田还能“站”得起来,他也不会和女人敦伦。 在心理洁癖者的心里,和那地儿有那样子的接触,大概也许很可能,和将自己泡到日日有别人的尿液经过的尿壶里头差不多? 望天+p.s.为了弥补莫忍不住在正文吐槽,作者有话说里头会补回来,大家记得看哟。 而皇帝,皇帝是个缺乏安全感的家伙,就算在富有天下之后,也常常不安,惟有在永宁宫万贵妃怀中方能得以安睡。哦,当然,周太后曾经也是能让他放心的人之一,可惜男女有别,就算是母子也不能抱着睡觉;而现在的周太后,更是成了让皇帝暗地里惧怕不已的危险源之一。 皇帝以为除了万贵妃,再也没有能让他安心靠着的地方了。 现在给雨化田一抱,确实挺意外那份安心感没错,但皇帝喜欢的是万贵妃那样“波涛汹涌”的“壮阔胸怀”,雨化田这么稚女敕单薄的小胸膛,皇帝就算靠一靠能觉得安心,也还不到要把人留在身边依靠的地步。 ——陈准其实是草木皆兵脑补过头了。 ——连带着,十分信任他的王怀恩,回头也要给带偏了,倒在某种意义上成了雨化田达成目的的助力。 以上后话暂且不说,却说皇帝在雨化田怀中缓解过那一阵头晕目眩,便直起身来,蹙眉想了一会,虽有些迟疑,却还是缓缓道:“朕这儿留雨化田也还有事,你回去告诉贵妃,等朕这儿诸事处置好了,便带雨化田同去永宁宫看她——让她不必忧心,万事自有朕做主,朕无论如何,都不会辜负她对朕的一片心意 那小内侍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仔细记下皇帝说的每个字、并皇帝说话时每一个语气神情的细微变化,自回后宫复命了。 此后周太后、柏贤妃等闻着风声的后宫女子都派了人来打探消息,皇帝只对清宁宫的人还愿意说一句“事关重大,等朕决断之后,自会与母后说去,现下事情未定,母后身子不爽,也不必费心”之外,根本懒得敷衍,都是奉天殿的宫人打发了事。 皇帝只一边踱步,一边望着宫门,不时又回头看看永宁宫的方向,偶尔叹上一两口气。 如此千盼万盼的,一个肉墩子终于滚啊滚的,进入了皇帝的视线。 奉天殿前的广场很大,而奉天殿的阶梯也很长,这原都是帝皇的威仪所在,皇帝往日最是自得,就是今日,一开始对那皇子虽有期待、却也没多少怜爱。 然而看到那肉墩子一路在广场上滚过来、再艰难地一步步,爬着那些阶梯时,皇帝终于没忍住心中忽然汹涌的怜惜,几步冲下来,将肉墩子一把抱起,也不嫌弃那在阶梯上蹭得脏兮兮的小手小身子,更不嫌弃那分量十足的肉墩子搂着吃力,只管紧紧抱住了,转身走回殿中。 皇帝自己也给冷得够呛,但宫人端上来的第一盏茶、第一个手炉,却都被他递给了唐悠竹。 唐悠竹也不和他客气,大大喝了一口茶,手炉被他踩在脚底下,肉手儿捧着茶盏,眨巴着眼睛,十分天真无辜地赞他:“皇帝伯伯您真好,皇帝伯伯您真厉害,您怎么知道糖糖渴了捏?” 皇帝活了二十几年,除了皇长子在时几乎日日抱一回之外,不久前薨逝的悼恭太子都只在出生时抱过一回,便顾虑着万贵妃的心情,十天八日的才去看上一回。要说做父亲,皇帝虽不是新手,但此前真没多少父爱,原也不准备给这肉盾子多少父爱。偏偏此时给唐悠竹那么信任、那么理所当然地窝在怀里,再给那双怎么看怎么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一眨,心里忽然就软成一滩水,抱着他的手又紧了紧,之前的盘算至少这一刻都先浮云了,一出口就是:“傻孩子,什么皇帝伯伯?要叫父皇!” 唐悠竹就更加无辜茫然地转头看雨化田:“酥酥?皇帝伯伯是父皇,那酥酥是王酥麻?” 皇帝也不知道是怎么从唐悠竹那一张胖脸上看出其眼睛鼻子耳朵嘴巴样样和他小时候像极了的,明明他那时候宫里头还摆放不起西洋大照镜,而偶然在太后宫中照过几回,看到的也只是个不算瘦巴巴、但也没多少婴儿肥的小孩儿。 但不管怎么说,皇帝既然觉得怀里这女圭女圭简直就是自己幼年时的翻版,又见这孩子与自己也毫不生疏,便觉得真是父子天性,正是满心快活的时候,见着雨化田,也就没多少继续追究他为何养着皇子、却不报告与他知道的心思,反而觉得这俊俏的小太监果然一片忠君爱国之心,大明朝对内官又素来优待,唐悠竹这么一问,他便顺势接下话去:“嗯,酥酥是王酥,嗯,朕立刻就给他封王,封为、封为……嗯,就忠义郡王!” 忠君护主,为自己保住了怀里这个胖女圭女圭,还养得这般好;又只言片语不曾提及万贵妃往安乐堂送堕胎药的事情,忠义两顾,实在难得。 皇帝自觉这个封号赐得好极了,不想陈准当即下跪谏道:“小公子出生不在宫内,身份一事,恐还难以服众。陛下便有封赏,何妨等水落石出之日?” 皇帝脸上的笑就收了起来,他是个温和性子,便是给身边的奴婢驳了话、也不会立即就勃然大怒,却不免不快:“糖糖与朕这般相似,女史纪氏又确实是朕宠过的,身世明明白白,怎么就不能服众了?” 陈准嘴巴动了两下,终究没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只是深深磕下头去:“陛下三思!” 作者有话要说:皇帝挥挥手:“朕意已决!” 说着,就要让人拟旨赐封,不想雨化田也一拂衣袍,跪了下去:“奴婢暂时也不敢受 皇帝蹙眉:“你之前说的朕都知道,朕也相信你养小皇子时并不确定他的身份。这亲亲得相首匿原也是自古的规矩,朕也不追究你在疑心其乃是纪氏与人私通所出后选择了隐瞒——糖糖是朕的皇子,你在朕得知他的存在之前庇护与他,不管你是为了什么,都值得一个郡王爵位——何况糖糖还喊你一声叔叔,朕唯一的皇子之叔父,如何受不起一个郡王?” ( 第27章 雨化田单膝跪地,仰头看他,眼中十分真挚,“到底皇家血脉非同小可,就是民间寻亲,也讲究验明正身,何况天家子嗣,臣非矫情,乃为稳妥计,还请陛下谨慎行事。从来事缓则圆,周到些,总比日后给宗室众臣挑理……要好得多 皇帝原不在意,比起什么滴血认亲人证物证,他更在乎自己和儿子那自然而然的父子天性,然而雨化田提起的宗室众臣…… 这众臣也罢了,宗室上头,近年事多,确实要留意一二。 皇帝略一沉吟,道:“虽如此,也事不宜迟——立刻派人前往文渊阁,将姚夔等人叫来……至于宗室,诸王就藩原是祖制,朕得回皇子,虽是大事,却也不好惊动。便请诸位长公主及其驸马,并仍养于宫中的忻王、秀王、徽王等,前来一道见证 ——却不知有意无意,只字不提周太后。 陈准觉得不妥,却才一开口,就被皇帝淡淡一句:“见证无误后,便需商议册立皇太子诸事宜,后宫妇人便罢了 陈准吃不准皇帝的态度,只得噤声。 此后众臣诸宗室公主如何震惊于皇帝忽然又冒出来一个皇子、唐悠竹又是如何挨了一针损失了两滴血……等等诸事不提,只说皇帝见得胖女圭女圭的血毫无障碍地与自己的融到一处,心中大喜之余,也格外可怜他小小年纪就要挨针见血,便亲自抱着他,为他上药,言行举止显见疼爱。 诸臣见了,虽仍疑惑怎么雨化田的嗣子会成了皇帝的儿子,但皇帝有子、国有储君,总是喜事,只是皇帝要与雨化田封王一事,委实震惊众人。 虽然宦官封王,自宋时便有之,然而童贯封王,所倚赖者不只圣恩,还有军功,虽其行事功过也褒贬有之,实不讨文官集团的喜欢,但谁也无法否认,童贯在抵御外族上头起的作用。 如今雨化田不过一个不曾出过京师的小小内官,便是得皇帝宠爱格外封赏,这郡王之位,也太…… 皇帝却极为坚持,且难得伶牙俐齿起来:“雨化田护得朕唯一的儿子,朕今日便视他如兄弟,如何又当不起一个王位?自来皇帝兄弟,无论嫡庶都是亲王,朕这弟弟让了一步,只获封郡王,莫非众卿是因此觉得不妥?朕不过是想着糖糖年幼,恐不舍得雨化田就藩,方才不命其为亲王。若众爱卿坚持朕的兄弟必须为亲王之尊,朕也不是不能劝慰糖糖的……” ——得!大家反对的明明是雨化田不配得郡王爵位,他居然能给扭曲成大家觉得雨化田身为皇帝义弟,只封郡王太低了…… 皇帝在政事上不说昏聩,却也算不上十分英明,许多事多是由得内阁票拟、司礼监朱批,他自己知道个大概也就罢了,留在众臣心中的印象,仿佛还是那个初初登基时,多说几句都仿佛会口吃的青涩形象,因此一时之间大发神威,便是老臣如姚夔等人,都颇为皇帝的无赖功夫震惊住了。 同时,也见识到皇帝为雨化田封王的决心,再看看瞪着眼睛不满又委屈的小皇子,众人心里的坚持就软化了些。 便是姚夔王恕等老臣,尤其姚夔,想着当日万贵妃进言、雨化田操作的防备鲁浙各地水患一事,虽众所皆知多半是因为万贵妃本身便是出身鲁地,但由此保全了许多百姓的生命财物总是事实,他老姚家的祖坟也亏得如此才不至于给水淹没浸泡了去…… 姚夔沉吟半晌,便问:“我朝王爵,除开国诸功臣外,便是皇子皇孙,是以亲王世子犹可袭爵为亲王……但雨化田出身特殊,皇帝若封其为郡王,不知日后袭爵之事,该当如何?” 皇帝也知道不能将诸臣逼急了,便道:“雨化田不只是朕的弟弟,也是纪氏的弟弟、糖糖的亲舅舅,虽然他不能有亲生子嗣,郡王之位不能袭爵,但日后他若有合着心意的嗣子,自然要依着规矩,得伯爵位 一般来说,嫔妃父兄得封的多是锦衣卫百户千户指挥同知之类的,公侯伯等爵位须是正经外戚才有的待遇,然而王皇后无子,皇帝又已经命人拟旨立刚刚才取名为朱祐樘的小皇子为太子,只待明日大朝会时便要昭告天下…… 这太子亲舅家,日后得个伯爵位分勉强也说得过去。 姚夔带头默认了,其他人未必赞同,却也反对无效。 一时之间,看着新鲜出炉的忠义郡王,看他既得皇帝信任、又得皇子爱重,就是有那等幸灾乐祸、只等着他如何和旧主子万贵妃交代的人,也忍不住羡慕嫉妒恨。 但其中心情最复杂的却不是同为内侍出身的陈准王怀恩等人,而是重庆长公主。 重庆长公主乃是周太后亲女,皇帝亲姐姐,虽然因崇王朱见泽出生时正好是最艰难的时候,她做长姐的,也难免对幼弟格外怜惜几分,但和皇帝这个只比她小两岁的大弟,关系也十分不错。 她也觉得周太后在皇太子薨逝之后不足月、便打着要将幼弟的子嗣过继的主意委实不妥,也欢喜大弟能有子嗣回归,然而美中不足的是,这个子嗣,偏偏是雨化田保下的。 “太后不厚”的传言,最初便源于雨化田,而催化剂,却是这个母后曾经以为是雨家嗣子而为难过的,目前唯一皇子。 而现在,这唯一皇子明日大朝之后便是皇太子,雨化田更是一跃成了郡王。 重庆长公主的夫家也不错,驸马也是深得皇帝爱重,得以执掌宗人府事…… 可到底,驸马只是驸马,大明从来没有驸马封王的道理。 便是公主亲生的子嗣,带着皇族血脉的公子,也没听说过得封郡王的。 现在雨化田得了,虽说不能世袭,皇帝却允了他嗣子一个伯爵。 重庆长公主的心情真是复杂极了。 她心思繁杂之下,甚至忘了该对这个新侄儿表示亲近之意,驸马周景给她使了好几个眼色,重庆长公主才反应过来,恭喜皇兄、又解下腰间的玉佩赠予侄儿,她努力表达善意,却因着心事,多少有些别扭。 这让有心留下皇姐同乐的皇帝,格外意兴阑珊起来,长公主总还是更惦念着太后。好在驸马还算忠心,怀里胖女圭女圭又十分孝顺地要把玉佩给他,皇帝方才又笑得自然些。 作者有话要说:朱见深据说真的有口吃的毛病,甚至为此都不乐意和大臣亲近了……但我想这逼狠了,便是兔子都会咬人呢!便让朱见深略微爆发一下啦。至于忠义郡王什么的……我能说我很期待糖甜梦入红楼的情景么? ( 第28章 (123456789)(123456789)又有忻王、秀王、徽王等,虽因为之前妖狐夜出案、又此后不久万宸妃便病逝一事,几个年幼亲王不免格外战战兢兢,但虽是受了些宫人磋磨,但宫中每多捧高踩低之事,也不算稀奇。123456789123456789说来皇帝也不曾真对他们下手,今日认回太子又还允他们见证…… 一时间,不说英宗高淑妃所出之秀王朱见澍、魏德妃所出之徽王朱见沛,就是万宸妃幼子忻王朱见治,心下都略微放宽了些儿,见两个弟弟见澍见沛都学着姐姐们摘□上的物件赠与侄儿,在自己身上模了模,玉佩金锞子之类的小东西这些日子消耗了许多,竟有些不趁手。朱见治略微迟疑了一下,干脆将项圈取下来:“成色老了点,太子莫见笑 唐悠竹没多想,笑嘻嘻接过,倒是皇帝多看了他两眼,发现他衣着看着光鲜,却都是前年旧衣裳改大了的,乍一眼不显,细看却实在寒酸。皇帝自己也吃过失势后给奴婢拿捏的苦头,虽想起万宸妃一脉仍旧膈应,到底是自幼在他跟前儿养大的弟弟,便柔和了神色:“糖糖要好好谢谢你八叔,这个项圈可是先帝在世时赐予他的,今日倒给了你!” 唐悠竹此时还不知道八叔是谁,笑嘻嘻抱拳作揖,他原就和个大阿福似的,此时艰难抱起拳来,格外可爱,朱见治又见皇兄态度宽和,心里又宽了些,回给唐悠竹的笑脸,也就格外真诚。 雨化田眯着眼,唐悠竹不知道,他能不知道忻王朱见治是谁?万宸妃可是他看着“病死”的!只是这个小皇弟在他梦中,本该于今年四月初病逝,他便也不以为意。现在看来…… 隐于袍袖之下的拇指和食指不断摩擦着,雨化田很认真地琢磨起朱见治的死活于丑女圭女圭的利弊。 重庆长公主却终于缓过来,看皇帝一直抱着正名朱祐樘的侄儿不撒手,垂了下眼睑,复又抬起,柔声道:“既然太子名分已定,只待明日大朝会时昭告天下,那是否也该带去清宁宫与母后见见?母后近日身子本就一直不好,之前又才为悼恭太子事伤心一场,此时若见了殿下,必是欢喜的 重庆长公主忧心母亲,却也心疼弟弟侄儿,并没有起什么坏心思,乃是真心希望新侄儿能揭过之前的嫌隙,与周太后长慈幼孝、和和美美。 只是她却不知道周太后是真掺和进之前的妖狐夜出案里头,只当皇帝就算与周太后有些嫌隙,也只是误会了周太后想为他过继幼弟之子的好意,便自觉这话说出来不算不妥,不想皇帝当着姚夔等外臣并广德长公主等人,却只道:“母后身子不好,又伤心悼恭太子事,朕恐她见了糖糖越发忧心,且罢了。等日后糖糖大些,朕再带他去请安 重庆长公主听得瞠目结舌,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总觉得皇帝仿佛是忧心太后身子,又仿佛嫌隙颇深,她倒也不是赞同母后建议大弟过继幼弟之子的建议,却还是觉得大弟为此便不让新侄儿去清宁宫拜见,实在有些不妥。 皇帝却不等她想明白要如何继续劝说,模模唐悠竹的右手,淡淡道:“反正母后也见过糖糖了,不需急在这一时 唐悠竹一听到清宁宫,其膈应程度仅在安乐堂之下,周太后在他心目中的危险程度,甚至比知道了他身世的万贵妃还高些——毕竟他若是不买万贵妃的账,皇帝高不高兴且不知道,朝臣却是不会有意见的;但他若是忤逆周太后,不说皇帝怎么想,在朝臣眼中却必先要落下个不孝的名声。123456789唐悠竹倒不十分在意虚名,但偏生现在是个十分在意名声的时代,他又只是储君不是皇帝,为了顺利迈过最后那一步,有些事情总是不得不注意点儿。123456789 此时见皇帝抚他右手,他自己的小肉手就也模了过去,还往皇帝怀中偎紧了些,胖脸儿上的笑也不见了,一双眼睛里头满是惊慌。 看得重庆长公主一时无语,便是姚夔广德公主等人,也想起来“太后不厚”、因其皇庄侵占民田一事拿了雨化田家小公子出气、据说还打折了人家胳膊的传闻来! 细对一对时间,那时候这孩子甚至还不满周岁! 当日这孩子该是多么无助? 周太后又是何其凶残! 别说姚夔等人咽回去劝解皇帝的话,就是重庆长公主看着新侄儿那惊慌害怕的样子,也没脸再劝,只得勉强笑道:“也好,等母后身子养好了,太子也适应宫中生活了,再见也不迟……” 唐悠竹便大大松了口气,然后又不好意思地扯着皇帝的衣袖:“偶米害怕,我就素,嗯,嗯……”嗯了半天嗯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一味扯着皇帝的衣袖:“糖糖米害怕,祖母肯定素不可怕的——牛牛家祖母可喜欢他了,就素……” 皇帝膝上的胖女圭女圭可怜兮兮地对手指:“牛牛素阿万的养子,素他家祖母挑了喜欢的菜认回去的……糖糖却素没得挑的,嗯……不过祖母肯定素不可怕的,糖糖不怕!糖糖素男子汉,什么都不怕,糖糖从来都不怕疼、也不怕累……” 艾玛,那可怜兮兮、明明怕极了还故作坚强的小模样,还有那偶来素去的卖萌音…… 真是萌死个人! 要知道朱家皇帝们,虽然朱元璋的长相十分“出色”,但朱家皇帝选后妃,从来看的就不是家世,因此几代美人儿基因混合下来,朱见深的长相起码算得上清秀中等;而纪氏虽不算绝色,却也长得不错。唐悠竹又给雨化田养得好,胖是胖了点儿,但小女圭女圭本来就是胖点可爱,他现在又只是三下巴了,那小样儿笑起来比观音座下的金童还讨喜。这可怜兮兮的小表情一摆出来,便是雨化田都不见得吃得消,更别提姚夔王恕周景等人。 但唐悠竹越可爱,大家想起来周太后,就越觉得“太后不厚”真没污蔑了她! 看看,把这好好儿一个小女圭女圭,都吓成什么样了?看那嘴巴里头的小米粒也算长得不错,却还偶来素去的漏风儿,可不就是给吓的么? ——其实还真不是!不过除了雨化田之外,谁也看不出新任太子殿下卖萌的大恶意,周太后的黑锅只好又妥妥番了两层厚! 重庆长公主尤其无地自容,她是英宗第一个孩子,幼年时是养在嫡母身边的,从来学的都是贤惠温柔,听说周太后的一些言行处事,她也不赞同,可她做女儿的,劝母后自然是尽力劝,可母后不听,她又能如何? 周景与她夫妻感情好,见她羞愧得眼圈都红了,拍拍她的手背,上前哄一提起周太后就惊惧紧张极了的太子:“嗯,殿下不怕疼、也不怕累,殿下很勇敢呢!听说今儿进宫,也是自己从宫门口走进来的?怀恩公公说要抱你,你还不愿意呢!可真是太厉害了!” 唐悠竹就像一个真正的孩童一般,给他温声软语哄两句,仿佛就忘了周太后的事情,在皇帝膝上坐直了一些,努力挺了挺小胸膛,可惜西瓜肚挺得比胸膛更凸出,气势没挺出来,可爱倒是十足十:“没有很厉害,就是走路嘛!糖糖在家里时也是常走的!再说怀恩公公年纪大了,怎么能要他抱?累着老人家是不对滴!而且……”仿佛又想到了什么,眼中紧张之色一闪而过:“祖母的宫人都说糖糖必须自己走,糖糖就自己走,才不怕累呢!” 周景暗自叹了口气,岳母这事做得,实在是…… 别说皇帝这个亲爹,就是他这样的外人,听着都着实不忍落,让一个孩子一口气走了两三里地,又给人家折腾得手臂骨折血流如注什么的…… 周景很有些文人脾气,讲究的自然是三纲五常,追求的不敢说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及人之幼”的天下大同,但无疑也是向往的。123456789123456789周太后对人家小女圭女圭做的事,真是让他想一下都觉得膈应。 但此时也不能不哄着这女圭女圭,因此只好温柔笑着继续问:“嗯,殿下不怕累……殿下的‘家’日后可就只有这宫里了……殿下平日也常自己走路吗?” 唐悠竹快乐地点着头:“他们总说要抱我,可我就是不要!自己走多好,干嘛要人抱啊?不过牛牛老大了还一直都是要人抱,可笨了……” 周景见这次总算没再纠结周太后的事情,便又听唐悠竹三番两次说起“牛牛”,便顺着他的话问:“牛牛是殿下的好朋友吗?那他后来陪你一起走路了吧?” 唐悠竹笑嘻嘻的:“牛牛是阿万家的,他来我家……嗯,来我原先的家里头时,就和我一起走,只不过都是要用两只手也帮忙……但在阿万家里头,据说他祖母还是不舍得他走路,总要嬷嬷们抱着,抱得牛牛都比我胖了——以前还喊我肉球儿,现在他才是肉球儿呢!” 周景方才也隐约听明白了,那牛牛是那一家的养子,可就算是养的孙儿,祖母尚且这般慈爱,偏偏周太后这最该母仪天下,却做出那种事来…… 好在唐悠竹这次仿佛没再想起周太后,周景又哄他说了两句,方才退开。 重庆长公主也略松了口气,只是仍旧羞愧得很,无颜再多留,又和皇帝说了些吉祥话,便告退出宫。她这一走,其他长公主们也不好多留,与驸马们相携告退。 姚夔等人也下去拟旨、并安排皇太子册立等事,惟有忻王等人面面相觑,留下来尴尬,走了又不舍得,他们虽说住在宫中,却难得和皇兄亲近,今儿又是连新侄儿都在的,他们都很有心讨好一二,偏偏又不懂得如何说话才妥当,十分局促。皇帝见了,想想自己近来确实越发少见这几个小弟弟,又儿子在怀,格外想起当日父皇临终前,将小弟弟们托付与他的情景来,便连带着对忻王的神色都格外温和:“你们先回去,等你们侄儿安顿下来了,让他给你们请安去 忻王等人连道不敢,又对唐悠竹行了诸王见太子之礼,后方告退。 皇帝等人退走了,才揽着唐悠竹问:“牛牛是谁?阿万又是谁?” 唐悠竹笑嘻嘻的,仿佛全没看到皇帝眼中的希冀,又仿佛真的只是个在炫耀自己小伙伴的女圭女圭:“牛牛就是阿万的孩子,阿万就是牛牛的爹爹啊!父皇好笨!怎么这都不知道啊?” ——雨化田低头掩饰眼中的笑意,他才不会因为丑女圭女圭那么简单就喊出“父皇”、又认了皇宫是现在的家郁闷呢!更没有对第一天相认就被丑女圭女圭说笨的皇帝幸灾乐祸! 皇帝却是真的没生气,他笑呵呵算了一下儿子的年纪——统共十九个月略余——也觉得正儿八经问他牛牛阿万身份的自己真是笨极了! 遂好脾气地模模唐悠竹依然光溜溜的头顶:“嗯,原来牛牛就是阿万的孩子、阿万就是牛牛的爹啊!糖糖真聪明!”又转头问雨化田:“王弟,不知这两位是……” 雨化田躬了躬身:“阿万便是锦衣卫指挥使万喜万大人,先因公事,万大人至臣家中议事,偶然见着殿下,一见如故;牛牛是万大人的养子万牛儿,尚未周岁 皇帝便指着唐悠竹笑:“你啊你,和一个不足岁的女圭女圭比走路,走赢了还那么欢喜!” ——雨化田默默吐槽:陛下您真的忘了我家丑女圭女圭今年也才十九个月吗?他不和不足岁的女圭女圭比走路,难道和您比?虽然很可能也确实比您能走没错…… ——至于唐悠竹拿两只脚走路和人家比手脚并用的爬行什么的,仿佛谁都忘了。 唐悠竹也不觉得皇帝笑得有什么不对,一本正经地板着胖指头“一、二、三”地数了好一会,而后十分严肃地点头:“确实是我不对。我足足比牛牛大了八个多月,都是他岁数的一半还多了,实在胜之不武 皇帝看他这认真的样子,又欢喜他小小年纪就算得丝毫不差,不禁又笑了小半天,笑过才试探着问:“阿万对你好吗?” 唐悠竹奇怪地看他:“阿万自然很好,都肯让牛牛和我比走路,也从来不说我胜之不武,还每次我赢了都会送我各种小笛子 皇帝“嗯”一声,才想起他的阿万和他的阿万代指的不同,便改口问:“我是说万贵妃,就是永宁宫的万贵妃殿下,对你好吗?” 唐悠竹点点头:“我的第一根笛子就是永宁宫殿下送的 皇帝也想起当日永宁宫那个礼行到一般直接滚地的肉团子,忍不住笑了笑,又更加小心翼翼地问:“那如果万贵妃之前伤害过你,你会原谅她吗?” 唐悠竹摊摊小胖手:“男人是不该和女人斤斤计较的,我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只要永宁宫殿下以后不害我,我自然不会介意的 皇帝看他一副“我已经是个大男子汉”的样子,忍不住又是笑,笑完却还是有些犹豫:“如果那个伤害是很严重很严重的伤害,你也不会介意吗?” 唐悠竹胖爪子支着胖下巴,十分忧郁地叹了口气:“父皇,我不是小孩子了,虽然有时候会装装小孩子、占点儿小便宜,但你和我说话真的不用那么小心翼翼的——您是我亲爹嘛!而永宁宫殿下是您的心头肉,只要她日后不再害我,我只看着您,也不会去介意那传闻中的什么堕胎药的 皇帝给他吓了一跳,下意识看看雨化田,发现后雨化田同样震惊,便问:“你知道什么是堕胎药吗?” 唐悠竹毫不客气地翻了他一个小白眼:“就是把胎儿堕掉,让他们重新回去排队等出生的药啊!” 皇帝默了一会,重新排队什么的,好吧,也算没错,而且这种说法显然更加符合小孩子的思维,虽然一个十九个月大的小孩子就知道这些,却实在太早慧了点。 但仔细想想,一个转眼就能算出十九比十一大了多少、还知道八是十一的一半还多的孩子,知道这些又似乎不算很奇怪。 皇帝欣慰又感激地看了雨化田一眼:“王弟把太子教得很好 雨化田又躬了躬身:“臣不敢居功,此皆是殿下天资聪慧之故 雨化田说的是实话,他根本没想到丑女圭女圭会提前几年被认回来,根本还没来得及教他什么,只是在他和万喜交好时顺手推舟了一把,为日后万贵妃盛宠依旧的可能留点儿香火情儿罢了。 皇帝却只当他是谦虚,又赞了他几句。 唐悠竹听得都牙酸了,又见他那便宜舅舅新王酥一谦虚一躬身的,更加眼红——早晚糖糖大人也会强大到让你低眉垂目好折腰的!但此时他却只能说:“我也没重新回去排队,不会和她计较的啦!” 又问皇帝:“可是我母亲骗了她,她能不计较吗?” 这个问题一出,皇帝果然没有心思继续赞雨化田了。他心里是真没底,但又不能在儿子面前露怯,只好先胡乱应一声,又问:“糖糖很想念母亲?” 唐悠竹摇头:“舅舅,哦,是王酥,酥酥不喜欢她,我也就不喜欢。但她生了我,我总要谢谢她的 皇帝看了雨化田一眼,想到他说的入宫之后,纪氏从来不曾有丝毫照拂他这个幼弟,只一味沉浸在当日父母未婚夫都死去的噩耗里,甚至都有些儿癔症了的话来,便模模唐悠竹的脑袋:“糖糖想如何谢她?” 唐悠竹笑嘻嘻的:“永宁宫殿下如果生她的气,我就努力让她不生气。父皇给我什么吃的穿的玩的,我都分母亲一半,让她过得好好的。还有贺县蛮族……嗯,等我大了,会想办法,让蛮族的人也和大明的普通百姓过得一样好,也和大明的普通百姓一样忠心 皇帝听得笑了,这个太子比他想象的更聪慧、也更可爱。他原本只想着捞个盾牌挡挡母后兄弟们的风刀霜剑,此时却不禁真心叹一句:“你日后一定会是个好皇帝的 唐悠竹点点头:“我会努力的 半点都不谦虚,根本不像一般的皇子似的,一说起日后当皇帝的事情,就诚惶诚恐,皇帝却也不介意,他越发觉得雨化田是真的不知道糖糖原先是皇子,不然不会什么都不教他,让他这么真性情。 皇帝心里头高兴,便一直将唐悠竹抱着,连午膳也是就这么用的,用完了想抱着唐悠竹一起去歇晌儿,站起来一踉跄,才发现腿麻了! 唐悠竹眨眨眼睛,伸出肉呼呼的小拳头,啪啪啪就给他捶了起来。 拳拳到肉,还挺有力气的,皇帝一开始给敲得越发腿麻,只是在儿子跟前不肯呼叫出声,好在咬牙忍耐了没一会儿,还真的就舒服了。 站起来走两步,皇帝笑着模模唐悠竹的脑袋:“糖糖真厉害!” 唐悠竹仰起头:“那当然!糖糖大人是最厉害的!”早晚让一切有眼不识泰山的家伙都跪下高赞雅蠛蝶,哼! 皇帝笑了笑,转头看到雨化田时心里却不免有些儿泛酸。 雨化田何等人物,自然猜出皇帝是在琢磨着他也不知道享受过多少回丑女圭女圭这样捶腿服侍,因此也不在意,神色看着恭敬,心里确实挺得意的。 丑女圭女圭可不是白养了那十九个月,捶腿按肩膀,撒娇讨好儿,他可都比皇帝先享受过了! ——雨化田下意识地忘了,每回唐悠竹这么做,都是要么有求于他,要么是挑战他的洁癖挑战狠了…… 作者有话要说:黑芝麻糖包子现上,亲爱的们元旦快乐abcdefgabcdefg ( 第33章 可怜周太后原是贫民出身,伺候英宗时最重要的技能也不过是温柔小意。只看她在钱太后死后,就迫不及待地跳出来逼迫儿子违背亡夫遗命、要阻止钱太后这个英宗名正言顺的元配嫡妻依礼附葬,结果引发了百官于文华门集体哭谏事件……很明显,这位不是能看得清大局长远、忍得住喜怒厌憎的。 所以在众命妇深富意味的眼神中,周太后抚模唐悠竹的动作,不免就越发僵硬了起来。 重庆长公主暗自叹息一声,于寿宴之上、众诰命面前,与太子来一场祖慈孙孝,若做得好,又能拉拢太子、又能洗清身上的污名,可惜她偏偏算漏了一点,太后当了好些年后宫独一无二的女主人,这性子,越发忍耐不得了。 大好安排,偏偏弄巧成拙。 但戏已开台,即便重庆长公主才是幕后编剧人,周太后却不是个好演员,演技拙劣不说,还不懂得知难而退,重庆长公主已经给她使了好几个眼色,她却不知道顺势打发太子回前边儿,反而即兴发挥,招呼了淑妃过去。 周太后的汤药能说停就停,纪淑妃却是真病,便是近日勉强算是痊愈,一张脸依然要靠几层胭脂才能提得出血色,原正恹恹靠在一边,只拿一双满是渴望热情的眼睛盯着唐悠竹看。此时见周太后对她招手,忙不迭上前,也顾不上左上首的王皇后、右上首的万贵妃,直接在周太后身边新添的绣墩上坐下,一双眼睛更是恨不得黏在唐悠竹身上,而后情不自禁一声哽咽:“都是母妃不好,好些儿日子不能照看你,我儿瘦了……” 唐悠竹模模自己好险才没又往四层发展的胖下巴,扬着脸儿笑:“母妃说笑了,儿有父皇恩泽、酥酥照看,又是昨儿才于咸福宫拜望过母妃,哪儿就好些儿日子不见了?” 说得纪淑妃一滞,他自己又歪着胖脸儿呵呵笑:“是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母妃果然疼爱儿!”又自得地模模身上的袍子:“这新礼服用的料子果然又轻便又透气儿,穿起来儿都显瘦了!”又殷切问纪淑妃:“儿给母妃也送了好些个,母妃今儿怎么不穿?” 纪淑妃闻言,脸上有瞬间僵硬,又很快抹着眼角欣慰叹息:“糖儿真是孝顺,母妃且不舍得穿呢!” 唐悠竹便呵呵笑:“布匹就是要用的,衣裳就是要穿的,母妃别不舍得,放坏了才可惜呢!” 纪淑妃连连点头:“我儿就是聪慧过人又问他:“太后、皇后、贵妃、并你其他母妃那儿,可都送了?” 唐悠竹依旧笑呵呵:“送了他自是不会在这些小事上头有落人口舌的,纪氏那儿送去的用度和他自己的用度一般无二,有时候分量还增些儿,皇帝周太后王皇后万贵妃柏贤妃,甚至哪怕是下头的美人才人,也人人不落,虽数有多寡,却从不逾礼。 纪淑妃闻言不再说话,只拿手模索着他的脑门儿,眼睛一触及他毓冕之下光溜溜的脑瓜子,眼中又仿佛有泪花闪现:“都怪我,没给你生个好身子……” 唐悠竹赶紧笑:“儿身子骨好得很,这头发大了自然也就留起来了 当今孩童不留发是常事,虽也有留点儿刘海的,但剃光了也不甚稀奇,唐悠竹故意混淆概念,又抢在纪淑妃再次哭诉前截住她的话头:“今儿可是太后祖母的好日子,母妃便是病愈高兴,也不兴哭哭啼啼的呢!” 万贵妃在一边抚着袖口的绣纹,一边懒懒轻笑:“可不是,知道的知道是纪淑妃病愈欢喜,不知道的还当是你对于之前陛下顾忌太子年幼体弱、不肯让他为你侍疾一事心怀怨愤,故意挑着太后千秋哭啼败兴呢!” 纪淑妃闻言大惊,便是蛮族也有于人寿辰时大哭很不吉利的说法,她一时忘情险些忘了,此时给万贵妃挑明,忙忙抹去眼中要落不落的泪花,换上笑脸说话,右手却始终揽紧了唐悠竹不放。 唐悠竹此时也不扭捏,揽就揽呗,纪淑妃的身材马马虎虎也不算很差,但离拿他埋胸还有点儿距离,又是这个身子的生身之母,揽揽抱抱的原也应该,他虽不愿意将纪氏养成日后又一个心大如周太后的家伙,却也没小气到不让她模一模抱一抱的地步。 一时之间,这母慈子孝果然比祖慈孙孝有看头,虽纪氏在出身正经书香大族的诰命们看来,委实小家子气了点,但大明后妃原就多平民出身,纪氏更是南蛮俘虏,这不懂规矩也是情有可原,只要不再闹出一场让她们的父兄夫婿儿孙们忍无可忍、只能哭谏文华门的事端来,大家其实都还是挺宽容的。 周太后都被纪淑妃的一片慈母之心感动了:“这小皇子随母妃居住原也不算什么,偏偏太子志向恁般大,小小人儿就要开东宫……” 又叹息: “母妃也是母,日后可莫再说什么姨娘姨娘的,不说淑妃听了心里不好受,就是我这老婆子,也心酸得很!你是我大明太子,自然最是尊贵不过的,哪儿能口口声声把小妇养的放在嘴边、挂在心上呢?” 唐悠竹就笑嘻嘻看她:“子女从父,父皇是天子之尊,糖糖是父皇的太子,自然也是尊贵的。至于嫡庶母族贵贱……姚大人他们都说,汉武帝英明神武,使大汉天威四海咸服,然而功大过亦大,除了穷兵黩武损了百姓生息之外,就是才斗倒窦氏外戚、偏偏又给长女封号‘卫长’,使卫皇后所出子女又分不清父族母族孰与重,累得日后刘汉大好王朝,都成了各家太后一朝得志便可肆意妄为的私产……实大不智也!” 啪啪啪! 不只重庆长公主,便是愚钝如周太后,满室嫔妃宗亲内外诰命们,甚至角落里侍立的众多奴婢,都仿佛听到了周太后被啪啪打脸的脆响。 偏偏挥巴掌的那个是个圆滚滚软糯糯的胖女圭女圭,真要说他有意对祖母出言不逊,还真没哪个真相信了,便是和唐悠竹最熟的万贵妃,也很觉得这话只是“姚大人”说了、唐悠竹只是恰好聪慧记住、然后又不够聪明地在这样的场合搬出来罢了。 太子少保姚夔之妻也是书香大族出来的,自然听得出唐悠竹学舌之语的不凡之处,再看满殿稍微有点学识的女眷都隐露叹服,心里颇为得意,面上却越发谦恭。 她却不知道,这话实不是姚夔说的。姚夔虽是太子少保,但太子年幼,并没有正经习学,这少保之衔大半虚设,姚夔虽比同僚略多往东宫走两回,可还真没什么机会和太子说到这么深刻的话题上。 但她倒也不是白得意,这说话的人,和姚夫人关系亦是匪浅,乃东宫姚赞善,姚夫人的老来子,姚家五公子姚璧是也。 至于姚璧说这话,到底有唐悠竹多少有意无意的引导…… 咳咳,还真是只有天知地知雨化田知了。 但就算是雨化田,也猜不到唐悠竹会把话说在这时候。 周太后的呼吸急促,脸色铁青,唐悠竹却还在傻呵呵地安慰她:“祖母也不用多心。虽然皇祖父一生只有一个皇后,但父皇一登基就为您上了太后尊号,日后见了皇祖父,您也一样算得上嫡妻。高外祖也给追赠了国公,一般儿正经后族待遇,钱嫡祖母的家族还不如您呢!论起母凭子贵,如祖母这样的也算是天下之极了,父皇又最是孝顺不过的一个人,您大可不必心酸 唐悠竹这一番话说完,重庆长公主已经没脸抬头了,周太后更是气得浑身哆嗦再也忍耐不住,满头珠翠叮当作响。 周太后服侍英宗几十年,结果始终没能熬上个皇后位分,哪怕钱皇后无子,哪怕她为英宗生了一女二子……她也只能熬到英宗逝世,才由新帝赠封太后,且她这个太后不管多么得皇帝孝顺,在礼法上、在朝臣们眼中,始终只是个不尴不尬的妾室扶正。英宗陵寝左边,理所当然便是钱皇后这个元配嫡妻的;而她想要谋个与先帝同寝,只能屈居右位——更尴尬的就算是右位,现在朝臣也不怎么肯应,皇帝又是个软弱性子,给朝臣们几下哭谏,就要反过来和她说礼法规矩,显见孝顺虽有,却不肯十分尽心。 这些都是周太后心口的刺儿,此时却给一个小子当着内外诰命的面,啪啪啪地直言不讳! 重庆长公主之前和她说了多少好话,又是说这新太子模样长开了、越发像极了大弟六弟小时候,又是说这新太子虽因皇帝怕他年幼过了病气、不曾入清宁宫来,但每五日都要跟着皇帝过来,在清宁宫外磕头请安,且每得了点儿什么吃的玩的,也总是不忘往清宁宫送一份,显见孝心……说得周太后好不容易才愿意装出来几分慈爱,偏偏引出来这么一长串儿话! 真真是,这不是自幼养在身边的,便是至亲骨肉也不亲!十月怀胎熬命分娩,大了也不过是个拿着孝心当敷衍的白眼儿狼罢了! 周太后一时怒极,手边茶盏便飞了出去,纪氏心里一跳,侧身一挡,半杯热茶砸在她背上,杯盏碎片也划开她两层衣裳,亏得虽是夏日,纪氏也规规矩矩穿足六层衣,虽有些狼狈,却还不至于出了大丑。 重庆长公主因羞愧低头,听了声响才猛地看过来,已然是杯盏落地。但就算没看到周太后摔杯子,只看纪氏的姿势、和她怀里惊恐睁大眼睛的太子,谁能看不出是怎么回事? 重庆长公主此时真恨不得直接晕死过去算了,也好过受这满室富含意味的目光! 可她不能晕,上面摔杯子的是她生母,被惊吓到的小孩是她亲内侄儿,重庆长公主脚都是软的,手也在发抖,却只能勉强镇定着起身扶住周太后:“母后想是病后体虚,连杯子都拿不稳又笑着安慰唐悠竹:“可是吓着了?莫怕莫怕,祖母是极疼你的,只是她病后体弱,手上无力,方才把杯子滑了出去。太子殿下最是男子汉,必不会介怀的罢?” 唐悠竹看看她也不知道是气的怒的还是羞的惊的,一直在颤抖着的手,倒有几分可怜她——同是摊上个没脑亲娘的可怜人啊!又一个杯子也不算大事,便是纪氏没给他挡着,凝淬回血也是分分钟能搞定的,便做出惊吓又努力镇定、更还要安慰人的模样儿:“嗯,糖糖不怕,姑姑也不要怕 又拍着纪氏的背:“母妃也别怕,糖糖会保护你的 几句话,说得重庆长公主眼泪都要下来了,纪淑妃更是连连摩挲着他的肩背:“好好好,母妃就靠糖糖保护了 万贵妃眼中神色不明,周太后却恨声道:“你现在尽心竭力护着又有什么用?养大了也只是个白眼儿狼罢了!哀家告诉你,别以为生了他就能怎么样了!这没能养在身边的,就是不亲——他现在就敢口口声声妃妾姨娘的,日后还记得你是谁?你还想着指望他呢?” 重庆长公主才因唐悠竹的态度有些放松的手,又激烈颤抖起来,若非她素来孝顺温软,几乎都恨不得将周太后彻底打晕过去算了,瞧瞧这都说得什么话? 重庆长公主根本不需要去看其他人的脸色,就能猜到明天“太后不厚”的故事,又该延展出什么新篇章了,例如“古有郑伯寤生失母心,今有周后慈懿胜武姜”之类的…… 重庆长公主是英宗次女,也是周太后的第一个孩子,她出生时,周太后的位分极低,这位公主幼年几乎都是养在嫡母跟前儿的,因此那性子颇不似周氏,倒有几分孝庄钱太后的贤淑温婉,又读了些书,算得上知书达理之人。她自觉孝顺母亲理所应当,但想到周太后今天所作所为可能引发的后果,却还是忍不住一阵阵晕眩。 这母后,难怪大弟要劝她说“一味从而不谏乃是愚孝”了,真真儿是,让人好生无语! 明知道不该,重庆长公主却还是忍不住为自己有这么一个生母羞愧不已。 唐悠竹却仿佛没觉得有这么一个亲祖母有什么问题,他甚至仿佛压根儿没听懂周太后的愤懑,依然笑嘻嘻劝她:“孩儿只是正视事实,断没有不敬之意。孩儿是妃妾姨娘所生,便是妃妾姨娘所生,何必忌讳?日后孩儿自然会努力上进,为父皇分忧,也好好奉养母后母妃们。祖母莫担心,不避讳妃妾姨娘只是不逃避自己的出身,和不能指望可扯不上边的 说着挺挺小胸膛:“就因为是妃妾所出,孩儿才越发的要上进,因为要孝顺姨娘,也要更孝顺嫡母——待嫡母更重是礼数规矩,待姨娘奉养周到是孩儿的私爱所致,为私爱弃礼数才是大不孝,为了礼数私爱两全而尽心竭力习学理政,方是正经儿的孝心呢!就如父皇,待嫡祖母j□j周到,待祖母不也极好的?可都是靠着我大明政通人和、海晏河清,方才奉养得起么?祖母尽管放心,孩儿也会努力向父皇学习的,断不会让长辈们委屈 当其时,大明律比之唐宋时明确禁止妾室扶正的规矩,很是宽松了不少,便是奴婢佃仆出身的妾室,在夫主之妻死后都可能被扶正,而扶妾为正的鳏夫并不需受到处罚…… 但律法是律法,正经儿的书香门第、仕宦人家,几个会真做出这样妾室扶正的丑事儿来?大多数人家,便是元配无子而死,也是庶子记嫡之后方才得以继承家业,生母不过是在家谱上添个继室嫡妻的名头罢了,也就是周太后这样的,才敢几次三番地想要推翻亡夫的元配嫡妻位置…… 在场诸人,这内命妇也罢了,除了王皇后,便连万贵妃也只是妾。但诸多外命妇,哪个不是正儿八经的元配嫡妻?面上对周太后是恭恭敬敬的,可私心底里,哪个瞧得起她这般仗着儿子就没规没距的做派?真真儿各家妾室都和她一般,那无子的元配嫡妻还是早早儿归宗罢了!省得在夫家辛辛苦苦熬上几十年,死后连个位分都没了,倒要转头去看妾妇的脸色! 不过是太后位尊,男人们还能哭谏皇帝,她们也只得恭恭敬敬罢了。 此时听唐悠竹一番话,虽不是四角俱全的j□j周到,却难得小小孩儿就知道规矩礼数当在私爱之上,孝顺生母也不能越过嫡母去…… 到底天家血脉就是不凡,两代母族便是不着调儿,也还是扭不歪我朝圣明天子! 又有那等因着文华门哭谏一事,觉得皇帝纵容生母不讲礼数的人,听得唐悠竹口口声声父皇如何的,也不免觉得当日皇帝会想做出那般昏聩之举,并非出自内心,实在是被周太后这个生母逼迫太过、又过分愚孝之故,倒对这天子的处境多了几分叹息。 万贵妃将上下人等的心思都看得分明,总是高兴她家深儿又多了几分对抗周太后并诸王野心的底气,连带看唐悠竹又顺眼几分,也不介意她自身也给归在妃妾姨娘之列,也不在乎纪淑妃看向她时隐含得意的目光。看周太后仿佛还要继续说什么,重庆长公主又有心无力拦不住,琢磨一番,觉得今儿这般也差不多了,再继续未免要给那些爱唧唧歪歪的文人扯出什么皇帝治家无方、劝谏不了寡母之类的尴尬话儿来,便施施然上前,做出一副孝顺模样扶住周太后,其实伸手在她颈后用力一捏—— 万贵妃实不愧是能在景帝时期戎装持刀守护朱见深的人物,看着素手纤纤,这一捏下去,周太后就直接倒了。 重庆长公主在另一侧看得分明,但也知道此时不是追究万贵妃以下犯上的时候,反而要配合着她说些“太后体虚晕厥”之类的话儿,可怜周太后这次倒不想再装病,却也只得病了。 转眼不过半日功夫,京城之中就是九品小吏都知道太后是撑着病体出席的寿宴,结果宴席之上病糊涂了,说了好些狼啊羊啊的浑话儿。 不几日,皇帝以不忍太后病中还要操心宫务为名,连清宁宫的宫务都彻底交到万贵妃手中,太后皇庄则被雨化田捏在手里,诸王,包括皇帝一母同胞的崇王朱见泽在内,想要孝顺母后点儿好东西,都要先给细心孝顺的万贵妃三查四检的,才能送到太后跟前儿。 皇帝,终于能稍微睡个安稳觉。 雨化田转眼就将长宁伯周寿彧纵容下人侵吞民田、逼死人命的事情抛了出去,至于会有哪些个铁面御史连太后亲弟、皇帝亲舅的面子都不给,直接上奏要求将长宁伯夺爵下狱什么的,就不是雨化田要色色操心的事儿了。 他现在正拄着下巴看眼前呼呼噜噜、一勺勺吃着鸡蛋羹的胖女圭女圭,一双俏目顾盼之间,无情也脉脉,淡粉色的唇瓣弯出一抹浅浅的弧度:“殿下居然连礼记也开始学了,真是用功 雨化田虽未亲见,但无论是周太后传说中的青面獠牙,还是纪淑妃流言中的泪眼婆娑,都让他一想起来就愉快,连带着连日为京中大旱奔波劳累、为边关战事劳神的辛苦,都仿佛松快了不少。 唐悠竹几口就干掉一碗鸡蛋羹,十分珍惜地拿勺子将碗底剩余的一点儿也仔细刮出来吃了,闻言双眼亮晶晶看过来:“嗯嗯嗯,糖糖很用功!那糖糖能不能多吃碗儿鸡蛋羹?” 雨化田的脸立刻板了起来:“不行!一天只能吃一碗鸡蛋羹、两块女乃油卷,所有点心里头的糖分含量只能一小勺!” 唐悠竹哭丧了一张胖脸儿,十分委屈:“天气好热,糖糖用功很累的……” 雨化田丝毫不为所动:“那就多吃些苦瓜茄子陈醋解暑便是!” “啊?”唐悠竹果断苦瓜脸,他第一讨厌的就是苦瓜,第二讨厌的则是茄子,而一切酸味食物都是他的天敌啊! 当下讪讪不敢再要求鸡蛋女乃油的福利,就怕雨化田真的狠心将他的消暑食物从绿豆莲叶冬瓜给换成奇奇怪怪的玩意儿,只好委委屈屈窝到一边对手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四十岁的人了还对手指神马的,糖糖的下限真是让我不忍直视了都== p.s.谢谢雷霆夜深的地雷╭(╯3╰)╮ ( 第34章 王怀恩亲自提着皇帝御赐的香薷饮、玫瑰卤和荔枝膏等消暑之物进门时,看到的就是一个鼓着包子脸的胖女圭女圭,窝在雨化田身边委委屈屈地戳着自己的指头玩儿。 那指头也和他的脸一般白白女敕女敕,却没有他脸上的汗珠儿,显得越发可爱趣致。 王怀恩看着明明热得头颈都是汗,却还是依偎在雨化田身边的太子殿下,心中暗叹一声,又觉得自己将小主子在清宁宫的表现想得太多智近妖,又忧心小主子对这位忠义郡王的过分依恋。 不过这小主子对忠义郡王固然十分信重依恋,对别人却也不差,这不,才抬头看到王怀恩,立刻就从榻上蹦下来,赤着一双胖乎乎的脚丫子,几下跑到王怀恩身边,又要给他提篮子,又要搀他左胳膊,嘴里更是一叠声的:“天还好热的,怀恩公公怎么自己过来了?晒着了吧?韦兴儿快取凉茶来!只要井水湃过的——怀恩公公脾胃弱,可吃不得冰的 王怀恩是不敢让太子殿下搀扶的,然而这小主子年纪不大,性子却很是执着,小豆丁在地上蹦啊蹦,还就非搀到他的胳膊不可。王怀恩无奈,只好又暖心又痛苦地深深弯下腰,将手虚搭上去,由着唐悠竹将他“搀”到凉榻边儿上,却坚持不肯往榻上坐,只在下头脚踏蹲着。 雨化田却是不动如山,继续把手上的宗卷看完了才拿笔杆儿戳戳唐悠竹的胖脸蛋:“也不看看你就这么点儿,王大人给你搀一回倒要弯折了腰!你有这殷勤功夫,还不如多让人给你读读资治通鉴,也学些儿治国的道理,还更能体贴王大人一片忧国忧民之心呢!” 王怀恩倒也不是恶意,一般涝灾确实是加固堤坝为上,朝廷赈灾也多是减税派粮,偏偏雨化田去年非坚持以工代赈,除了实在老弱病残到走不动的,才一天给两碗喝不饱饿不死的清粥之外,略有点儿力气的,都必须出卖劳力,挖池塘修堤坝,甚至异想天开地要将太祖时期拿下大理之后修筑的地龙工程也照搬到鲁浙京畿等地,都不知道闹了几处坍塌,灾民几乎可以说是用诸般劳作、甚至拼着给活埋的风险,才能换两个馒头吃食的…… 王怀恩性子,对此自是颇看不过眼,此前和雨化田很是争执过几回,不想今年旱灾一出来,尤其是京师大旱竟险些儿致使运河水涸……多亏了雨化田之前那些在他看来纯粹穷折腾的举动,京师农田才算勉强支撑着。 此时雨化田话中带刺,王怀恩也听得出来,却也不好计较,只是见不得他拿太子殿下的脸蛋当馒头戳,有心说几句,唐悠竹却傻乐着咧着嘴,反主动将脸往雨化田笔杆儿上凑! 王怀恩一句话哽在喉咙说不出来,咽回去又实在憋得难受,只好低头喝了一口凉茶。 那边唐悠竹却是在和雨化田卖乖:“酥酥,我之前才听说,耕犁也不是天生就有的哩!据说西汉时是直辕犁、隋唐才有曲辕犁——就是一个从直到曲的功夫,居然耽搁了好多好多年,真是笨死了!唐代的木牛代耕架却因为人力损耗大、又容易损耗没能推广……” 他眨巴着因为苦夏、脸上肥肉下去了点儿,似乎又大了一些的眼睛,拖着女乃音和雨化田要求:“酥酥,糖糖还有钱吧?我们省着点花呗,反正糖糖每天也只能吃一碗鸡蛋羹、两块女乃油卷……” 唐悠竹虽然是恶意卖萌,说起这要命的限制时,那哀怨还是很真心的,但他想想自己真.霸气侧漏的未来,还是努力忍住,继续磨着雨化田撒娇: “那省下来的钱一定很不少了……糖糖也不需要那许多新衣服……我们把钱省下来,让人去做出省力又不容易损坏的代耕架吧?这样就是养不起牛马的人家,或者是不适合牛马帮着犁田的地方,也能轻松种田啊,多好!” 他说着,还转头去拉同盟:“那样的话,后人说起耕犁时,都会想起是父皇和糖糖酥酥来,多好啊!怀恩公公你说是不是?”他想想又加一句:“怀恩公公也帮忙吗?那样以后大家也会记得你哦!” 唐悠竹后头这两句话一出,雨化田也罢了,王怀恩却真有些儿心动,只是又担心:“如今内外多事,恐劳民伤财了……” 一遭经了刀子匠的手,去根入宫,此后便是权倾天下,也不过是个香火都必须求着嗣子孝顺的可怜人,所以阉人大多爱财好权。而王怀恩身为司礼监掌印,权势可说已经是阉人的顶峰,又是难得忠心不贪财的——这样的人,能拒绝得了财富,却很难拒绝得了名声,特别是日后千古滔滔过,世人说起还会记得他是服侍着这一朝陛下、又功在万民的好名声。 唐悠竹只怕他不心动,钱嘛,那是个什么?他又不需要靠着钱财养人手谋朝篡位,东宫每日那许多用度,不想着法子花点儿在有用的地方,难道真等着蛀虫硕鼠吃光呀? 当下胖手儿一拍胖胸脯:“钱的事怀恩公公不需担心!孤都包了!大不了以后每季只做两身衣裳嘛!反正孤长得快,做那么多也是浪费!” 王怀恩给他感动得眼泪都险些儿掉下来了,虽然觉得要改进一项从唐朝到现在、近千年时光都没人能解决的技术不太容易,但太子殿下都有这样大决心,自己怎么能拖后腿?况且他虽说不狠贪财,到底和光同尘,宫外自有府邸嗣子,身子也赎全了,眼看着也没什么花钱的大宗事项,不出力支持殿下,却留着做什么? 但王怀恩也不是个没心没肺没算计的,只捐了皇帝赏赐与他的一处庄子,那些不可与人言的收入还是没露出来,唐悠竹也心满意足了。 他要的,只是王怀恩的一个表态而已。 目光炯炯努力卖萌的主要对象,还是得他父皇金口玉言、接手他教养之责的雨化田。 雨化田也不是差那点儿钱,只不过唐悠竹前儿才异想天开要用石灰炉渣烧制什么泡了水不只不会坏、还会更加坚固的泥灰粉末,今儿又想折腾什么代耕架——都说士农工商,雨化田虽是对“士”也没什么格外尊崇之意,却也委实不愿唐悠竹将心思都花在工匠玩物之上。 虽对于千古留名不免动心,却还是板着脸:“你就是爱玩闹,还能找出这许多理由!” 王怀恩终于忍不住告诫他:“太子殿下是君,郡王虽是长辈,也还是臣下,怎可如此说话?” 雨化田不怎么耐烦王怀恩的倚老卖老,只是懒得与他翻脸罢了,闻言挑眉轻笑,并不应声。 倒是唐悠竹,一则还要在雨化田身边生活,二则嘛,别看他都为日后涮雨化田的火锅汤底添了二三十样东西了,可他的人只能他自己涮,别人想教训,就是皇帝他都不乐意呢!怎么忍得王怀恩当着他的面就要训他的酥酥? 当下笑嘻嘻:“怀恩公公见外了!就是君上,也有公私之分,酥酥于公是臣,在私底下却是孤家长者、恩人呢!再者便是父皇,行事不妥也有御史当面谏言,酥酥私底下这么说,也没什么!” 说着挠着胖脑袋:“孤也确实是想着玩的……” 仿佛有些不好意思,又很快扬起胖下巴,理直气壮的:“孤想着玩儿耕犁水利,那是于国于民有利之物,总比爱蹴鞠好细腰的强啊!” 雨化田嗤笑:“你才多大点儿?说是豆芽儿都夸大了,就知道细腰?” 毫不客气地揉捏两把唐悠竹往外凸出的腰身:“你这腰若能结实两分,就是万幸了!” 唐悠竹嘿嘿笑着巴住他的手:“会结实的!我保证在长得和酥酥一样高的时候,能练出结结实实的八块肉来!”说着不管雨化田越发鄙视怀疑的眼神,整个人巴过去:“酥酥酥酥,你帮我找人弄这个代耕架嘛!” 雨化田抽了抽手,没抽动,无奈地将笔换到左手,继续批阅宗卷,口中敷衍:“近千年都没变过的东西,你空口白牙就说要做出省力耐损耗的……我上哪儿给你找那样人去?” 说着下笔似乎不太顺畅,毫不客气地将右手连同上头巴着的胖猴子一道儿举起来,与左手交汇之时,右手一扭一抽,左手一穿一插,轻轻松松就把胖猴子从右手换到左手上,而后方继续批阅。 一连串动作眨眼就做完,王怀恩反应过来时,脸色都青白了,嘴唇哆嗦了两下,勉强婉转些儿劝:“殿下到底是千金之躯,就是私底下随意些,也不能大意真摔着碰着哪儿,十个忠义郡王也赔不起啊! 雨化田微微颔首:“王大人放心,本王必护得殿下周全 唐悠竹也嘿嘿笑着:“嗯嗯,酥酥最好了,才不会真伤到我呢!” 除了过早锻炼他的自理能力之外…… 唐悠竹一回想曾经出生还不到十二个时辰,就必须自己艰难挪动脑袋喝女乃的过往,忍不住又多往火锅汤底加了两碗兔子女乃,犹豫了许久,却还是没能说服自己将兔子粪便也加进去,不禁有些唾弃自己的心软。 但他素来是个心宽的,既然心软那就软了呗,难得活了第三回,再勉强自己心慈手软白莲花也不必,但逼着自己心狠手辣恶罗刹却也不需,顺遂由心最难得。 因此索性将巴着的那手臂往上抬了抬,看雨化田果然配合地举起手,便觉得自己这心软得十分不亏,遂快乐地荡起秋千来。 王怀恩看着雨化田那细胳膊上坠着个大胖肉墩子,都替他手酸了!但也不得不承认,雨化田这样虽是敷衍,但一边批阅宗卷、一边还愿意空出一只手来给太子荡着玩,也还有几分耐心亲昵之意,而那个丝毫不怀疑那细胳膊是不是能支撑得住自己重量,肆意蹬着胖腿儿、咧着小嘴晃悠得欢的大胖女圭女圭,也是满心信赖的美好。 ……可就怕所信非人啊! 王怀恩总觉得看不透雨化田,偏偏皇帝储君都对他信重有加,作为一个为大明王朝鞠躬尽瘁了大半辈子、只盼着死而后已的老内官,王怀恩实在无法不忧心。 但此时此刻,看着小主子的笑脸,王怀恩知道,说什么都没用。 他只能在小主子歪着头对他笑着问“怀恩公公,孤虽是好玩,但玩儿些耕犁水利的,总比玩儿别的强吧?而且我大明人才济济,怎么会找不到一个能帮我做出又省力又耐用又便宜好制作的代耕架的人呢?”时,点头表示:“嗯,一定能找到的 雨化田抚额:“除了省力耐用还有便宜好制作……那样的东西真的有人能做得出来,也不知道现今出世没有呢!” 他自觉这话算是客气的了,王怀恩脸上却不免一僵,唐悠竹只若无其事继续笑:“上有所好、下必效之,那样的人就算现在还没出生,但能让他早出现一年十年也都是好事啊!哪怕一天,百姓也早一天受益呢!” 王怀恩感动得只差泪流满面,大明有储君若此,何愁没有百年兴隆盛世? 雨化田却放下笔,捏捏唐悠竹的腮帮子:“姚赞善到底又给你说了什么书?居然连上有所好、下必效之都知道了?” 唐悠竹一只手依然抱紧他的左手,另一只手却伸出来想去抓他的右手——当然抓呀抓呀连雨化田的衣袖都没捞着,他却依然乐此不疲,连答话都忘了,直到雨化田又捏了一下他的两片儿嘴唇,才扁扁嘴道:“不就是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的故事嘛!摇摇说为人君者身系天下,爱憎当有度,利民者方可常为,不利民者便是爱极憎极,也万不可肆意 雨化田嗤笑:“所以你现在不爱玩儿御花园烧烤,便想着做耕犁玩了?” 唐悠竹嘴巴越发扁得和小鸭子似的:“酥酥真吐艳!谁知道那么个只种了一点儿小花树的土堆儿,火会那么大啊?我又不是故意破坏东西劳民伤财的……” 唐悠竹是真的给那个小破亭子小人工岛儿的造价吓了一跳,据说都够给三个千人村庄造足水利工程外加一年的救济粮、防疫药了!虽然皇帝没要他赔偿,可国库内库里头的东西,以后都是他的呀!唐悠竹看完雨化田特特算给他看的账单,真真是心肝儿都给他疼颤了有木有!偏偏这讨厌极了的蛋蛋酥,还每每要提起来惹他心酸! 大明朝各种旱涝瘟疫,就算他能研究出水泥弄出更好的耕犁,整个国家梳理一遍也是个大工程啊!唐悠竹打一正位东宫就决定要好好俭省以备后用了,没想到只是和几个小伙伴装装孩子、玩儿点儿烧烤神马,就损失了三个村子的款子! ——那可真是个让人悲伤到不忍回顾的故事。 唐悠竹也不捞雨化田的右手了,捂着心肝儿直“呜呜”:“我已经很心疼了,酥酥你就别再提了吧!” 雨化田这次是真的笑了:“三个村子的赈济款子你就舍不得,倒舍得将钱扔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听着响儿的无底洞里头去?” 唐悠竹放开扒着他胳膊的手,站直叉腰:“才不是无底洞!虽然可能收益慢,但等到收获的时候,一定是很好很好的!如果能整出省力耐用又省钱的好耕犁,百姓就能多多开垦荒地,哪怕是遇上年景不好的时候,也起码能不被饿死!这可是足够超越秦皇汉武的大功绩!” 雨化田冷静吐槽:“秦皇汉武的主要功绩根本不在耕犁上,你真该好好读点儿书了……” 唐悠竹半点没不好意思地继续叉腰挺胸:“我还要一个半月才过三岁生日——三虚岁的生日!能知道秦皇汉武是很了不起的皇帝已经很厉害啦!” 他扬着胖下巴,那般理所当然,仿佛某个脚踩秃毛驴、身压哈士奇的雅蠛蝶根本只是梦里头的浮云,而那个自幼便听着资治通鉴当睡前故事的唐家大少,更只是奈何桥另一边的风景似的,那么理所当然地挺胸跺脚:“不管不管!反正我就是要召集人手研究耕犁!这是……这是我指定的生日礼物!酥酥不许再反驳!” 雨化田挑着眉,他还以为这臭小子要说是“命令”呢,结果只是礼物吗? 不得不说,唐悠竹迄今为止对雨化田下达的唯一一个命令,只在于黏着他一起洗澡睡觉这一点,雨化田虽不肯承认,其实想起来还是挺愉快的。尤其此刻,他明明已经给逼得气急败坏了,从姿势都语气都像极了当日给他下达命令时的样子,却在出口时还是拐了个弯儿,只说是索要礼物…… 雨化田恶劣地眯起眼:“用东宫的钱物与你办礼物?” 唐悠竹见他松了口,赶紧卖好:“我们一家人,哪里需要分那么清楚?不管用的哪儿的钱物,酥酥给的礼物我都喜欢~” 雨化田哼笑:“是要给你指定的礼物才喜欢吧?” 唐悠竹十分狗腿地凑过去,挨挨蹭蹭:“酥酥给的礼物糖糖都喜欢,但能给指定的这个,自然是最最喜欢啦~酥酥最好、最让糖糖喜欢了,对吧?” 雨化田一指头戳在他额头上:“行了!尽歪缠!”又对王怀恩笑:“王大人别介怀,殿下在外人面前还是很端得起来的,就是私底下爱娇了点儿,但年岁尚幼,也还不很要紧 王怀恩干笑两声,也不知道该为自己在小主子面前不是外人窃喜,还是为雨化田这样理所当然的口气暗怒。 不管怎么说,唐悠竹忘了自己之前三十几年的岁数死不要脸的撒娇卖萌,收益还是不小的。 雨化田行事果决,心思缜密,既然答应给唐悠竹指定的礼物,便果然十分周全。他根本不只是弄一处屋舍养几个擅长制作耕犁的匠人便罢了,而是搜寻了好些个老于农事的农人,又命工部、文渊阁牵头,搜寻天下与农业水利相关的书籍,并广招长于此类的人才,不拘士农工商皆高薪厚待,并喊出“治本于农,功在千秋”的口号,一时天下英才汇集。 虽然其中不乏有投机取巧混饭吃的,但雨化田新任西厂督主,依照梦中记忆网罗心月复,又锦衣卫也鼎力相助,能在他手下浑水模鱼混吃喝的,还真没几个。 便是东厂万喻楼素与雨化田不怎么对付,看储君期盼,连皇帝都给一个“若研制有成,功绩不下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便是暂时无果,百姓也当念陛下仁德悯下之心”的虚话给说动了,竟是许下了“不论士农工商,研究成果可投入民间便宜实用者,原有官爵者进一品,无官无爵者赐七品顶戴,并均加勋从六品武骑尉,准袭三代”的圣旨,且谕令各地州县务须将此圣旨连续诵读一年,广告天下百姓…… 天下诸多识字而考运不济、或者有才而因出身不得科举、又或者根本不识字只懂点儿手艺的农户匠人们,何其哗然响应且不必说,就是诸如万喻楼等人,也还真不敢在此事上与雨化田顶着干。 同时得罪现任帝皇和未来帝皇的代价太大,何况王怀恩、王恕姚夔等内官外臣的掌舵人物,也都一片赞许叫好、竭力大开方便之门,连万贵妃都因着朱见深可能得着的好名声十分重视,轻易哪会有人敢捣乱? 几乎举国尽力。 果然是上有所好、下必效之,不到七月三时,就已经有人献上了改良后的风力水车和用于稻谷月兑粒的稻床,虽风力水车在使用上有所限制,但在合适的地方确实能俭省许多劳力,而稻床更是制作使用都十分简单,虽用于稻谷月兑粒上头俭省的时间不算十分明显,但在遇上必要抢收抢晒的时候,这看似不明显的一点时间,却可能给贫民多两日口粮——有时候一口饭都能决定一个人饿不饿死! 且这两样又是最早成果,皇帝便是没有唐悠竹的忽悠,也听说过千金买马骨的故事,因此十分大方的,也不管那两个研制人,一个好歹还是工部小吏、一个根本只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老工匠,通通赏了从六品武骑尉,那从九品的微末小吏也一跃成为从七品的小官,东宫也格外又赏赐了他们每人各一个二十亩地的小庄子,更难得是那两人的名姓都被记入明实录,真真可谓名利双收。 一时间,举国上下的研究热情更是格外高涨。 各地富商乡绅,为了那明实录上的一个名字,也不惜耗费家资搜罗老农匠人为其研究,顺带也免不了为各地水利农业多做些儿贡献,倒也在某种程度上缓解了朝廷的赈济压力。 至于那本是最不屑工匠之流的文人,在得以于明实录上留名的诱惑之下,也纷纷翻书发奋…… 如此等等,连唐悠竹也想不到,他不过是闲话撒娇几句,效果便这般喜人,真真儿是让他做梦都要笑醒了! ——但以大宇宙意志对唐悠竹的格外“照顾”,他真的能好梦做到笑醒吗? 作者有话要说:糖糖自觉走的是起点的节奏捏 p.s.谢谢雷霆夜深的地雷╭(╯3╰)╮ p.p.s. 明天上大糖糖番外,炖肉什么的,大家要低调哟 ( 第35章 很久很久以后,唐悠竹终于实现了自己天天睡到日上三竿的美好梦想——将那不人道、没效益的早朝,给改革成了辰正奏事的合理化制度。 又结合唐制宋制和本朝体制,弄出来个内阁辅臣联合起来行使类似宋朝的宰相权力,除非皇帝特别议问者,中外之事尽数先交内阁甄别权衡,小事自决而后备案御前,大者方需朝会奏请,另外又将那每旦早朝,从宰辅到九品小吏、乃至不入流杂职,都日逐随朝、骈首门下的杂乱场面给废除了,按远近亲疏职能轻重分了日参、九参、六参、四十参等等,在保证皇帝能总领大权,又不会像太祖那般被“收买牛支农具”、“追赃不足家属”之类的杂事烦渎圣听…… ——总之一个目的,省时省心又省力但又能掌握大方向。 也所以,天可怜见的,在小糖糖日日坚持不懈晨起“升旗”的第十个年头,唐悠竹终于迎来了可以常常进行“清晨来一发”和谐运动…… 之时间条件。 具体能不能和谐,除了天时,还必须看地利人和呀! 苦逼的又一次被拍飞出去的唐悠竹,十分坚持不懈地飞回来,扒着他家良人的大腿不放:“艾玛离早朝还有一个时辰呢!一日之计在于晨,这大好时光不好好修炼多么浪费啊!” 唐悠竹现在这个身体别看是八个月的早产儿,先天有凝淬滋养了两个多月,后天更是补天呱太大锅一起上,养得好极了,十岁上头就开始第二次发育,然后也不知道哪一年的哪一天,梦里头那看不清模样的软妹子忽然成了他心心念念着——要给扔到在当时为止起码已经综合了臭袜子烂菜叶等等八十一味辅料的火锅汤底里头涮一回——的一张超熟悉面孔之后,又犯了不少蠢,最后靠着终于刷出来的一个当年做基三情缘任务后、偶然得到的双修秘籍,哄着对于实力有着超乎寻常渴望的雨化田一起酱酱又酿酿…… 至今也有几年了,可随着他远大目标的逐步实现,这位对于战场有着意外喜好的爱人,那可征战范围也越发广袤,哪怕是他花了许多心思将自己从烦杂的政务里头解月兑了出来,这能好好儿来一发的和谐时光也是十分让人捉急的。 甚至不少时候,连修炼的理由都不被接受了! qaq夫妻义务也包括和谐运动啊亲! 终于跨越了曾经只能抱小腿的悲剧时代抱上了大腿的唐悠竹,得陇望蜀地悄悄儿往上蹭,眼看就要蹭到某处小可爱,那被扒着的大腿又是一踢一甩,唐悠竹十分悲摧地再次被踢飞! 这次某个混蛋破罐子破摔,干脆趴在地上捂脸捶地:“呜呜呜,家暴啊!呜呜呜,酥酥以大欺小啦!呜呜呜,良人不履行家庭义务还要**我的合理需求啦!呜呜呜,我、我……” 想说“我要离家出走”,但想到曾经说完之后居然引发的某人真离家出走事件,他自己那时候的各种抓心挠肝,唐悠竹果断咽回去了。 想说“你不陪我和谐运动小心我去外头找野花野草运动哦”,又想起之前雨化田一脸淡然给他看美人图要他挑后妃的情景——尼玛好不容易才让酥酥相信我没二心啊!虽说酥酥其实是个浓醋浸满心、还要装出大度模样的闷**没错,但万一这话说出来不只引爆醋海,还将那好不容易平复的疑心病也给点燃了咋办? ……尼玛谁家一哭二闹三上吊还要朕这么悲剧地一再衡量啊! 呜呜呜,觉得自己悲剧得简直就是餐具陈列展的唐悠竹,果断咧着嗓子大放声:“哇哇哇,我不活啦——” 雨化田额角碰碰直跳,混蛋的先帝在你这年纪都儿女成群了好吗?就是太上皇逊色些儿,也把你们哥仨都播种收获了好么?你用不用这么有童心,还玩儿捶地哭闹这一套啊?小时候要鸡蛋女乃油点心大了要……咳咳! 雨化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微红,但很快又冷意更甚,走过去毫不留情伸脚踹:“你要非想玩儿一哭二闹三上吊,也请专业点行不?哪个要去死的会在飞到半空的时候,还要换身衣服才落地?” ——这不知道是何方妖孽投胎而来的混账小子,从某次闹着离家出走之后不久,就忽然多了一项随时随地随意换衣服的技能。 雨化田一开始才惊诧讶异过,后来也发现了,比起那吹吹笛子就能给人恢复伤势的古怪妖术,这飞速换衣服什么的,真心不叫个事儿。就是那些衣服总是古里古怪的,配套的银饰仿佛带了些苗疆风味,可那衣服却似苗疆而非苗疆,雨化田特特派人深入各处苗寨了解过,起码近几百年,苗疆可都没出现过绣纹做工那么精致、偏偏却要袒胸露月复果后背、而胳膊腿儿更是不要钱往外亮、同时却还要含羞带怯遮点儿布条的衣着! 这些衣服丑女圭女圭小时候穿穿还不觉得,到了十二三这混蛋开始拔高发育之后,混蛋的完全就是亮肌肉伤眼睛了好么? ——雨化田才不承认自己是嫉妒那线条优雅的八块月复肌、流畅紧致的完美背肌、结实有力的胳膊腿儿呢! ——本座的身材才是时下公认最受欢迎最优雅的身材! 雨化田因幼年便受了宫刑,即使一直勤练武艺,也只能让自己不像一般内官那样发胖,却实在练不出唐悠竹那么结实紧致的肌肉来。唐悠竹自然是爱死他那一身不像女子绵软无力、又不过分虬结贲起的好肉,穿衣显瘦、月兑衣也是纤长劲瘦得恰到好处,一手模上去那肌理仿佛能吸住手心儿似的,轻轻一嘴巴咬下去更是滑女敕柔韧、天下无双! 但雨化田自己却不是很喜欢,哪怕在心里和自己说一百遍这样才是时下最流行的书生儒将型,可每次看到唐悠竹那让人羡慕嫉妒恨的月复肌背肌……混蛋的连臀部的肌肉都那么结实挺翘! 雨化田每次看到唐悠竹趴着,都很忍不住想过去啪啪几下葱段爆臀尖儿! 只是每次啪啪之后的结果嘛…… 也不知道打何时起,这混蛋就算光着给他拍巴掌,都不复幼年时的羞愤模样,反而脸上飞红眼中含露地扭腰——混蛋!这是吃准自己受了宫刑没法子呢! 雨化田没忍住再次一脚踹过去,却给那果背露臀飞媚眼的混蛋一把捉住脚腕,而后一带一扯——因着这阴险家伙往他脚心挠的那尾指,雨化田一个激灵没稳住下盘,直接扑倒…… 而那个混蛋,在他倒下之前就已经翻过身来,雨化田的手想要推拒,却一下变成了抚上他胸肌了,而耳边低哑的嗓音还在笑:“酥酥好性急哟~” 说话间,那握住他脚踝的手不知何时,竟已经解开他的腰带,正往他后腰以下的地方探去,雨化田怒目而视,脸上却不禁飞红:“你、你这混蛋……” 掌心内劲便欲吐出,却不知为何,看着那混蛋涎着脸嬉笑无赖、却毫无顾忌将胸口要害送到自己掌心的模样,雨化田便是怒极也迟疑。可也就是他这一心软迟疑,身后密处便给一根手指深入袭击了…… 雨化田对着外人狠辣无情,对着这个由他亲自接生又一把屎一把尿养起来的家伙,虽然各种嫌弃,却总是忍不住心软。 可怜遇上的却是唐悠竹这个与外人常懒得计较、惟有对着越上心的人越能不留情折腾的无赖货色,一时心软的代价,就是那最要紧的地方给一根灵蛇似的手指直袭而入,抠挖挠搔无所不用其极,尤其对准其中某个稍一刺激、就能够让一贯儿坚硬冷漠十分爷儿们的雨督主腰酥腿软的点儿,毫不留情地下死手! 那一股内劲早就给折腾散了,雨化田一双素手撑在唐悠竹胸膛上,玉雪葱白衬着浅麦色的肌理,意外的和谐。而葱白素手的主人,那被刺激得忍不住撑着手后仰扬脖的模样,可爱可怜中又带出几分**渴望之色。 唐悠竹舌忝了舌忝嘴唇,酥酥的皮肉真是比最甜蜜的女乃油冻都诱人,不过更美的是当那女乃白上头染上绯红时……真是给十碗女乃油鸡蛋羹都不换的超级美味呀! 为了那样的美味,唐悠竹觉得自己必须更给力一点! 在中指之后,食指也突破那肉褶的防御,毫不留情地冲锋陷阵!一般儿的抠挖挠搔之外,还和中指配合着,并指屈伸、分指撑开,又或者更加过分的,按捏着那要命的点儿不住揉搓…… 雨化田终于撑不住,手软软弯曲,整个上身俯倒,趴到唐悠竹身上。 女乃白与浅麦色彼此厮摩,肉粉色和深麦色的茱萸不时蹭过对方的胸膛、又或者彼此调皮磨蹭,唐悠竹固然给刺激得越发矿业狂野地扯开身上人儿的衣襟,好让那片女乃白、那两点茱萸更好地与自己亲密接触,雨化田也给那厚实胸膛上的热度烫得一个激灵,猛地要挺直上身躲开,却才提起不足三寸,就给身后密处越发肆意妄为的手指给刺激得又是一阵腰肢酥软! 上身禁不住砸回唐悠竹的胸膛上,一侧茱萸正好给衣襟处的绣纹一刮,算不上疼痛却因为敏感度上升而格外麻痒的感觉,让那肉粉瞬间深化出可爱的蔷薇色,而雨化田更是终于忍不住出声。 唐悠竹的眼睛越发亮了,亮得几乎都仿佛有绿光闪动,看得雨化田心里越发着恼,却又有一股火热涌起。偏这小混蛋居然不像往常那般直接动作,只是低低笑了几声,任雨化田是忍不住就着趴在他身上的姿势扭动腰肢,又或者是禁不住夹紧双腿、收缩密处的软肉,唐悠竹都十分耐心地慢慢拿手指研磨着,时急时缓,感受到那软肉一层层一圈圈地夹裹上来时的感觉。 他明明很陶醉,□也早就火热挺直了,却一改方才那差点儿趁着雨化田将醒未醒时直接提枪上马的急切模样,慢悠悠的两根手指、三根手指,拇指还不时磨蹭按压着会阴处…… 可他就是不来真个儿的! 雨化田只觉得和这混蛋肌肤相接的地方,就没有一处不着火的,最大的一处火苗自然是那可恨又可爱的手指,另一处则是下月复处被那火热挺直的物事儿蹭到的肌肤,而胸口两点反而只能排个第三…… 他成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梦中一夜过六年,算来也是成年过两回。而今更是三十几许人了,但也只有在唐悠竹身上,才能体会到这样的极乐。 这一时间,本要赶在朝会前去仔细检查一下蒙古上贡的好马的主意都被尽数打消了,他现在只想以那密处缠绵勾住身下这匹龙马,来一场淋漓尽致的肆意。 只可恨这匹马故意磨人,不想骑他的时候老爱纠缠不休,真想骑了,又恁般矫情! 雨化田不住扭着腰,一头被身下小混蛋缠着留长的乌黑直发在那浅麦色的肌肤上,仿若灵蛇一般舞过。乌发上的反光甚至比唐悠竹身上的银饰更柔亮,唐悠竹将那在某处肆意妄为的手指抽了出来,不顾那一层层软肉恋恋依依的绞禁挽留,轻轻挽起一缕发丝,放在鼻尖闻了闻:“真香!酥酥果然是天下无双的蛋蛋酥,就是一品斋的女乃油鸡蛋酥也比不上你的万分之一甜美……”说着,伸出舌头,将自己指头上的、和雨化田发丝被他挽起时沾上的透明黏液,给一点点舌忝干净。 他一点一点舌忝得很仔细,但再仔细都改不掉这混蛋先把那地儿的肮脏物事沾到自己头发上、又准备继续拿口水污染的事实,雨化田喘了一口气,十分嫌弃地斜眼:“恶、恶心死了你……” 唐悠竹嘿嘿一笑:“味道是真的很好哦!如果有酥酥的‘女乃油’佐味会更好,不信你尝一口试试?”说着,一把揽住雨化田的后脖颈,也不管人如何扭头不乐意,直接压下来一口亲上去。 其实雨化田很爱干净,虽然嘴里头对于某种和谐运动各种不乐意很嫌弃,自己准备却满充分的,每日沐浴之时,必要用特制药液清洗,至于大解之后更是不洗上两三遍心里头都不舒服。此时给唐悠竹口中度过来的那点儿味道,除了淡淡的咸味外,还有浅浅的、似麝非麝又仿佛带着些药草清香的味儿,说句不客气的,比唐悠竹那张没刷过牙的大嘴味儿还好些。 但只要想到那味道是哪儿来的,雨化田就恨不得连隔夜饭都给吐到唐悠竹脸上去! 这次的扭动可不是原先那般腰酥腿软又带了几分欲迎还拒的半推半就,雨化田是真的要把头扭开,可恨这曾经身娇体软好推倒的小混蛋,现在居然长得肌肉虬结不说,这力道也大得要命,雨化田甩头扭脖子,两只手都伸出去熟门熟路地捏着某对元宝耳往外扯,却都挣不月兑! 倒是盲目挣扎之下,也不知道究竟怎么了,居然将那密处的入口咬上了小小混蛋的圆脑袋,雨化田固然是给那热度刺激得一个激灵,喉间没抵挡住真喝下了小混蛋以嘴巴喂过来的恶心玩意儿不说,那密处的软肉也是不自禁地接连十好几下收缩,竟是将那小小混蛋的脑袋给吞进去大半儿! 唐悠竹亦是倒吸一口气,嘴巴里头不及哺喂过去的液体便不自觉咽下,好在腰部到底忍住了没动,反而恶劣至极地将脑袋凑到雨化田耳边调笑:“酥酥您可真是迫不及待啊~这么凶狠,是要用你下边的小嘴咬死我么?” 雨化田也不着调是羞是气,眼圈儿都红了。这红眼睛狠辣瞪来的模样更是风情十足,简直妩媚得能溺死个人!更火辣妩媚的是,他忽然低头、张嘴,狠狠地在唐悠竹耳垂上咬了一口! 那泌出来的血珠儿挂在元宝耳上,一圈儿整整齐齐的半月形牙印做装饰,真比那身儿银饰还要妩媚风流。 至于咬人的那个,那仿佛真要把唐悠竹的耳垂咬下一块吃掉的狠辣,更是凶猛得让唐悠竹小月复紧绷,几乎就要忍不住将那顶开了**密处的长枪彻底挺入进去了。 为了忍耐,唐悠竹故意哑着嗓音呜呜控诉:“酥酥好狠心啊!这是要拿糖糖的耳朵下酒么?”又舌忝舌忝嘴唇:“酥酥那处儿酿的‘美酒’果然甘醇美味,让糖糖给你‘咬’死也甘心呢!” 雨化田尝到嘴中的血腥味儿,本有点儿心疼,舌头也下意识抚慰上那可怜的、依旧冒出小血珠的元宝耳,忽听得这么一句,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编贝银牙又是狠劲一合,这次就是尝到血味儿也不松开了, 也难怪雨化田这般,谁让唐悠竹昨夜才刚刚再一次身体力行地给他诠释过“咬”之一字博大精深的深沉含义,此时还不知死活地一再挑衅呢? 原就给这小混蛋要死不活的瞎磨蹭给挑起了火气的雨化田,不真把那耳垂要一块下来下酒,不,只是简单的生吃,就十分疼爱他了! 外头隐约听到些儿动静的蒋琮都不禁摇头叹息,殿下对外人狠辣无情,偏偏对陛下却总是太过心软,可真难怪给陛下得寸进尺吃得渣渣都不剩了! 里头,唐悠竹果然十分得寸进尺。 雨化田心慈嘴软得气急败坏之下,都只是再给他添一道冒出来点儿血珠的小伤口,这小混蛋却十分可恶的,明知道已经把雨化田体内的火给挑起来了,却不肯满足他另一种策马狂奔的**,非常冷酷无情无理取闹的,连那点儿已经给含进去了的都给撤了出来,根本不管那一层层软肉是如何紧绞柔圈的缠绵,但撤出来又不肯远离,一下下拿那火热的前端戳刺着雨化田的会阴处,直刺得他连牙关都无力咬紧,只能将头软软靠在他的脸侧,难耐喘息:“小、小混蛋,你到底想干什么?” 唐悠竹无辜低笑:“自然是干你啊!难道酥酥到现在还不相信我的一心一意么?我那兄弟,除了酥酥身上的洞,可哪儿也不想干滴!” 他这样儿的话雨化田也不是第一回听说了,但每次听着,心跳都不禁加快几分,此时尤其能感到体内的空虚难耐,腰肢扭动间,那地儿竟是往下头吞咽两下,偏偏这可恨至极的小混蛋,嘴里头说得缠绵**,脐下那处却忒不爽快,竟是被含到了还又狠心撤开! 雨化田终于没忍住催促:“小混蛋,你、你……不管你想干什么,倒是快点儿啊!” 唐悠竹得意笑:“那酥酥也认可这种和谐运动是夫夫生活必备义务了吧?清晨来一发是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必不可少的吧?除了十万火急的大事儿,什么都不能耽误我们深入交流了吧?” 雨化田气急,这小混蛋要死不活的一通折腾,居然是为了逼他…… 唐悠竹见他不答话,越发恶劣地拿小小糖在他忍不住张合吞咽的密处磨磨蹭蹭,嘴巴则是含住雨化田的耳朵,虽没狠心咬上去,却比那咬上去的还可恶,那舌头伸伸缩缩地直往雨化田耳洞中模拟那动作儿戳刺,雨化田给那暧昧的水声弄得一把火从耳朵烧到脑子里,好一阵晕眩。 唐悠竹却还不满足,又一手抚着他的腰肢、食指十分可恶地往那可爱的肚脐儿里头戳戳刺刺,竟似连那处“洞”都要征服一回的下流样儿,而另一只手则抚弄在他左胸的蔷薇色茱萸上,轻拢慢捻抹复挑,一副不把雨化田烧晕头誓不罢休的狠辣劲儿,比之雨化田对那些贪官污吏进犯外族的手段也不虞多让,倒真真儿是夫夫俩,果是天作之合! 可怜雨化田一身手段却从没真舍得对着狠心贼使出来过,如今更是无力使出,只能如一条被放到烙铁上的白鱼一般扭动喘息着,在唐悠竹十分狠心地扯起那被玩弄成深紫色的茱萸、凑在他耳边凶狠逼问:“酥酥你说,到底是不是?”时,终于忍不住带着泣音喘息着、着:“是是是,快点、快点……” 唐悠竹在他“是”字出口时已经提枪上阵,只是进去之后犹不肯动:“以后在这事儿上,酥酥都听我的?” 雨化田难耐地扭着腰,却不想这狠心贼却将那被捏得肿大了一圈的茱萸、和被挑逗地染上红粉之色的肚脐儿都弃之不顾,只一双手如铁箍一般紧紧钳住他的腰,让他除了收缩吞吐之外,根本无法扭腰享受。 万般无奈,只得割地赔款:“是,都听你的……” 之后,才换得一次酣畅淋漓的享受……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主角攻吧杨炀、土亢的地雷╭(╯3╰)╮ 那啥,请相信糖糖在外头已经很有模有样了,他只在厂花面前尤其不要脸…… 以及,糖糖趴倒诱惑的场景,大概是这样滴: 或者是这样滴: 总之口水一个先~ ( 第36章 皇太子千秋节上,皇帝才恩赐了两个武骑尉,不想转眼才半个多月功夫,就有人千里迢迢手持《大诰》告上京来,说是那稻床并非那老工匠独创,乃是剽窃所得。 消息传开,一时哗然。 时下文人诗词文章,每以人翻唱印卖为荣,也不曾听说有谁找上谁的门去分利润的事,可这样连冠名权都改了的剽窃,却是文人最最唾弃不能容的。 ——《石林诗话》中所记载之宋之问为两句诗、便谋害外甥刘希夷的说法,虽难以证实,但也足够说明剽窃者在古代文人眼中的卑劣程度。 此前便有不少人对皇帝忽然格外看重工匠一事有所微词,只是无论稻床还是水车,都是在国之根本上多少有些用处的,又有一干老臣力挺,御史也没怎么跳出来唱反调;但这剽窃案一出,便好似冷水滴进油锅,瞬间噼啪炸响了。 一时间竟有近半御史言官跳出来反对厚赏工匠的政令,因着那“治本于农,功在千秋”的口号,会把“士农工商”的排序弄出来老调重弹的蠢材倒是不多,但这个说“匠巧之物难以溯源”,那个说“陛下虽有心农事,奈何工商低贱唯利是图”,总之异口同声的都是“若继续这般厚赏,恐怕会激起民间剽窃成风,反而不美,不若收回成命,只令工部多多用心便是”。 皇帝是个软弱性子,因着幼年坎坷,一度甚至在登基为帝之后,面对陛下百官犹会口吃,于奏请上往往只简单答“可”或“否”;便是现在,别看他仿佛忽然伶牙俐齿起来,却也不过是被逼得几近退无可退之后的爆发,内里照样还是个要到永宁宫万贵妃怀里头,才能安生的胆小鬼儿…… 可这胆子再小吧,皇帝总还是皇帝,尤其现在还是个只比草木皆兵好那么点儿的皇帝,那御史们不劝谏时皇帝还要有些犹豫,恐怕这新政令实行得太仓促是否不好;但现在好些个御史跳将出来,又好死不死很有那么几个是皇帝掌握了、与德王朱见潾兄弟很有些儿暗地里联系的,皇帝能不多转两下脑筋?能不想想这些人是不是故意要他朝令夕改颜面扫地?能不想想是不是这政令坚持下去真的有堪比尧舜之功,德王才看不得、忍不住地跳出来了? 自从发现连亲娘都靠不住之后,皇帝遇事每每要多想三分,这一想多了,便也难得坚定一回。当然也可能是姚夔王恕一干老臣,虽没摆明车马支持皇帝给工匠之流封爵的政令,却也不支持那一派御史因噎废食的建议,朝廷上一时还是“虽是溯源上艰难些,难免剽窃之事,但治本于农,若能因匠巧之事使农事多得几分便宜,也确实是功在千秋。虽需缓缓图之,却也不该尽数推翻”的说法更占上风,皇帝方才能坚持得住…… 但不管怎么说,皇帝坚持住了,唐悠竹也省了许多功夫,便有心琢磨着如何把宫中高高供奉起来的那些个嘉禾,给弄出来研究改良稻种。 天地造化多神奇,在袁老之前,世间肯定也偶然出现过极好的稻种,而且必然不只一次,只不过古人对于天地十分敬畏,遇上也只当是祥瑞呈与君上,却没有什么用之作为研究改良稻种的心思。 唐悠竹之前也没想起来,只是偶然见了那供奉起来的嘉禾,谷粒饱满得后世都不多见,偏偏只被晒干了供奉起来当祥瑞炫耀——可除了最开始进献时外,皇帝哪儿会想起来多看它一眼?也就是几个小内侍辛苦照料着,不时拿出来晒晒太阳! 唐悠竹自然见不得如此暴殄天物,心里早琢磨上了,此时得了空,可不就该想着新折腾吗? 仰面躺在竹榻上,左腿勾着右腿——大约是想勾个二郎腿之类的,但很可惜的,哪怕唐悠竹因着苦夏,下巴很有从三层往两层递减的趋势,那西瓜肚也快成了冬瓜肚,但胖腿儿肥肚皮的,想勾个二郎腿还是太高难度了,只能勉强够到小腿肚。配合着唐悠竹只身着小褂、嘴叼草茎儿的模样,嗯,怎么看怎么透着几分猥琐来。 雨化田正为监控各地、尽量防止剽窃事件的再次发生,而忙得晕头转向,结果一进门就看到这么富有生活气息的一幕,嘴角一抽,一把将那草茎扯出来,和垫着手的帕子一起随手扔掉,冷哼:“看来殿下的礼仪还真是要好好学学了!” 唐悠竹砸吧一下嘴里头咬断下来的一小截草茎,索性一口吞下了,又赶紧翻身滚起来,憨笑着去拉雨化田的手:“酥酥回来了!酥酥热坏了吧?赶紧喝口女乃油梨汁缓缓……对了,今儿的荔枝膏味道也不错……” 雨化田嫌弃地又掏出一块手帕擦去手上沾到的汗渍:“就这么赖在竹榻上,还能赖出一身汗!”又问韦兴:“怎么不打水来给殿下擦擦?” 韦兴躬着身不敢说话,唐悠竹嘿嘿笑着扑住雨化田又要扔掉的手帕,马马虎虎擦掉掌心的汗:“今儿已经擦过两回啦!反正老擦老有汗,我的汗味又不难闻……”说着还歪着脖子要往腋下嗅嗅,理所当然地,被肥肉膈着,胖歪脖子树只能嗅到自己的小肩膀,但这不妨碍唐悠竹一脸陶醉的:“还有香喷喷的女乃味儿呢!索性就省点儿水啦!” 雨化田看得嘴角直抽,闻自己的汗味都能闻得那么陶醉,恶不恶心啊这脏女圭女圭!再看他拿着自己要扔掉的帕子擦了掌心擦手臂,擦了手臂擦脖子,那帕子都给汗水浸透了还要往脸上继续擦的邋遢样,翻了个白眼,掏出一条新的帕子给他,嘴里少不得嫌弃几句,却没再提让学礼仪的事儿来。 就是回头上冰碗的小内侍不懂事,女乃油梨汁给他一小碗,倒给了唐悠竹女乃油都比梨汁多许多的一盏子,雨化田一开始也仿佛没发现,等唐悠竹窃笑着喝掉差不多半盏之后,才毫不留情地一把将剩下的夺过来,递给刚好进来回话的陈准。 陈准当着唐悠竹那哀怨的眼光,压力山大地将盏中冰饮一饮而尽,嗯,虽然小主子的眼光委实哀怨了点,但为了小主子的身体自我牺牲也是做奴婢的本分,特别是有边上韦兴儿那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佐料,感觉真是好极了! 一开始陈准还以为要在雨化田和万贵妃这些个豺狼手中护住小主子,该是个随时准备流血又流泪的要命活计,不想雨化田虽态度随意,却没蓄谋着要把小主子当猪养,陈准这些日子冷眼旁观着,这忠义郡王虽说也没如何督促小主子学习各种文韬武略,但该教导的也从来不含糊;而万贵妃更是稀罕得很,东宫该打点的都给打点得十分周到,偶尔遇上老太后病中发晕出乱命,还会帮着解围一二——若非陈准亲自搜集过这位永宁宫殿下对皇子皇女下手的证据,真心不敢相信这位会天天备着温度正好的甜羹、等着小主子去吃的殿下,居然是整得陛下膝下荒凉的罪魁祸首! 这几个月来,东宫小主子的生活安稳得不可思议,就算和韦兴偶有摩擦,陈准也不得不承认,这东宫的日子是他入宫以来,甚至有生以来,过得最安逸的一段时候。 可树欲静风且不止,人在宫中,怎么可能有真正的安逸? 陈准很快就发现,所谓安逸,不过是因为山中有虎狼,鼠辈不敢出罢了。 七月初,雨化田初步整合出以西厂联合锦衣卫各处监控贪官污吏并剽窃不法事的大致实施细则,于皇帝处通过后,不顾皇帝情真真意切切的“王弟年幼,外出奔波辛苦,不若坐镇京中,只管派出亲信人手,令其快马报之于你即可”的建议,坚持离京。 唐悠竹眼底含着两泡泪花儿:“酥酥,你真不要糖糖了么?” 雨化田其实也不十分放心得下他,奈何剽窃案的事发因由不只看着那些,另派人手,不拘是当下的锦衣卫指挥使万通或者是东厂督主万喻楼,都不是能让他甘心分出权柄的人;而西厂下属,马进良忠心却莽撞,谭鲁子周到却偶尔慎微过度,继学勇眼尖鼻子灵但武功差胆子又有限…… 细数下来,雨督主十分悲哀地发现没有一个是真能交托重任的。 巧极了,唐悠竹在永宁宫遇上恰好也进来和万贵妃请安的万喜父子时,看着牛牛周岁余了还不会爬,硬是将他哄到毯子上,用铃铛儿骗他走路期间,牛牛略滚一圈,旁边女乃娘嬷嬷就急巴巴要过去抱着哄着,结果唐悠竹随口呵斥的话就是: “这毯子最软不过的,孤没事都想滚两圈呢!牛牛哪里真会摔着?没见永宁宫殿下和万大人都没着忙吗?这小孩子本来就该让他跌跌撞撞着自己学走路,软软的连疼都没感觉着,你们就这样慌里慌张的,是故意想把牛牛养成小鹌鹑吗?我大明的子弟若都是这样鹌鹑性子,又如何抵御北方的鞑靼、东边的倭寇、南边儿看似安分其实也各有主意的属国?” 几句话就给人扣了好大一顶帽子,唐悠竹说完却不管吓得跪下直磕头的一干人,扑过去和万贵妃姐弟胡搅蛮缠,又是指责万喜:“你肯定是因为有了亲生的女圭女圭、就故意要把牛牛养废了,坏人!”又缠着万贵妃:“如果牛牛没人要了,万母妃就帮孤把牛牛接到东宫作伴好不好?孤封他做清纪郎,让他和孤一起听姚赞善讲故事、一起和酥酥学骑射!” ——总之各种让万贵妃姐弟俩哭笑不得又若有所思的发言就不一一细述了,其中让雨化田记在心底的一句话却是: ——“这小孩子本来就该让他跌跌撞撞着自己学走路”! 雨化田会跟着住到东宫里头,莫过于“不放心”三字,然而这肉墩子虽然各种短肥圆、脏丑怪,这句话却是真没说错。 此前数代积累,大明当前固然是国力强盛,但外有鞑靼倭寇、豺狼环视,内有旱涝天灾、贪酷**,一个被护得太好的天子,可扛不住。 况且雨化田也不愿做又一个万贞儿,虽然护得一个天子出来,也确实得天子信赖爱重无双,却被栓死在京中,半步不得稍离。 雨化田的目标,可是在战场上。 男儿本当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岂能为一稚子,耽留宫闱? ——本座才没有担心万一还是挣不开英年早逝的命运,留下被护习惯了的丑女圭女圭孤苦无依呢! ——本座只是要成就自己的大志,趁着还能多少看顾着磨砺磨砺丑女圭女圭神马的,绝对只是顺便之又顺便! 督主大人雄赳赳气昂昂地踏上了征途,留下一个据说是要让他学着保护自己、其实却是从近身服侍的何鼎蒋琮到主管东宫事务的韦兴陈准,从周太后宫的掌宫太监梁志到万贵妃身边最是亲信的尚宫莫氏……就算不是雨化田的自己人,也是他几番调查过,便是不会赔上身家性命护着唐悠竹,也起码没胆子害他的堡垒。 但长城都被攻破了许多回,雨化田把一大块散发着甜美气息的糖糖放在鼠蚁群里,就算外头密密麻麻铺上许多荆棘,也总免不了有不怕死突破进来的家伙。 七月十五中元节,难得老天自六月底就又开始三不五时地下起雨来,御花园里头几处前些日子几乎干涸的景观湖水也恢复了原先潋滟模样,正好便宜了近来不知为何,连女乃油鸡蛋点心都各种吃不出滋味的唐悠竹,纠集起一干小伙伴们,去放河灯玩。 放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爷爷女乃女乃外公外婆爸爸妈妈走好。 再放一个,这个身体的便宜哥哥们走好,原主琤琤小朋友也走好,你爹你娘我都会帮你看着,努力不让他们死得太早…… 又放一个,希望二十一世纪的亲人朋友们平安喜乐,需用挂念自个儿,就算斗转星移物是人非,糖糖大人也会努力恢复实力,争取只让别人雅蠛蝶的…… 最后放一个,混蛋舅舅一定要平安出去平安回来,等着糖糖大人将你丢火锅汤底里头,涮得你只能哭着喊着糖糖大人雅蠛蝶的一天哦…… 绷着脸,唐悠竹绝对没有担心那嘴毒手狠臭洁癖的舅舅在外头过得好不好,他只是生气那混蛋弄乱了他本该在四年后才回归宫闱的计划、却又撒手跑了,不希望报复他的机会便宜了别人而已! 糖糖大人是真汉子,才不会儿女情长乱担心呢! 半点也不担心的糖糖大人恍惚着,连自己月兑离大部队了都没发现。倒是也一般有些神情寥落的忻王朱见治恰好回神见着,张了张嘴巴却没喊出声来,只默默提起袍脚,跟了上去。 于是深觉背负着要看护太子、修复兄长们关系裂缝、理所当然不敢再出神的朱见治同学,就比号称驾驭万虫万蛊的南疆雅灭蝶,更早一步发现了…… 朱见治脸色惨白,脚步却毫不迟疑地往前迈一大步,将唐悠竹挡在身后,声音瑟瑟发抖:“殿下别怕这儿有我您只管悄悄儿退开去找您身边亲信的内侍带你去找皇兄在找到皇兄之前千万别乱说话等找到了再告诉他御花园有蛇千万赶紧移架……” 却居然一口气说了六七十个字不带喘气儿的! 唐悠竹总算回过神来,大眼睛上下一搜寻,果然在鲜绿的叶子下发现了一线儿女敕黄。 甚至都不及他小拇指粗细的黄线儿匍匐在鲜绿的叶子底下,豆豆眼比叶子上的露珠儿更可爱,小舌头一伸一缩间,带出微微的嘶嘶声,听在唐悠竹耳中仿佛都带着几分女乃味儿,朱见治却因着那蛇信吞吐之间,艳红中几点森寒蛇牙,越发吓得腿抖手软,见唐悠竹半晌不动,有心推他赶紧跑,手却软得抬起都艰难,勉强抬起来了,也只是指尖轻轻拂过,别说推动唐悠竹这颗肉球儿,就是连发丝都带不动几根。 但这一举动,却引得那黄线儿越发昂起头,豆豆眼直直盯过来。 朱见治不比两个同胞兄长有野心,他是个连明知道亲生母妃死得蹊跷、都没胆子问大皇兄要个答案、只会自己胡乱猜测的胆小鬼儿,然而却有一点好处: 他怯懦是怯懦,却是个想明白就十分认死理的孩子,认真答应下来的事儿便会竭尽全力认真做到。 当日英宗逝世时,他尚且不足六周岁,虽不是英宗最小的孩子,却因着万宸妃得宠,他自己又十分玉雪可爱,英宗也格外看顾,临终时,除了嘱咐即将继位的长子要励精图治、善待嫡母幼弟之外,也就是朱见治这个不算最小的小儿子,得以也被喊到病榻之前一回,一般儿叮嘱了要孝顺母亲、恭敬长兄。 朱见治是个好孩子,他那时候还不怎么懂得死亡的含义,也不知道孝顺母亲和恭敬长兄之间的矛盾,但他乖乖儿应下了,便也一直乖乖儿努力想要做好。 哪怕后来十分遗憾的,不管是朱见深在生母周氏的哀哭挑唆下,几次三番对嫡母钱氏不敬;又或者是万宸妃因着与周太后周旋要为早夭的三子朱见湜立嗣不成,心中因朱见潾仅晚生数月就与皇位失之交臂的憾恨越发膨胀,终是闹得一“病”而亡…… 朱见治彷徨过也痛苦过,但始终没放弃应承父皇的事儿。 他很难说服自己继续孝顺那个出尔反尔、在达成目的之后就不肯依约为三哥立嗣的周太后,但他四时八节,无论宫人如何刻薄他的份例,他也没少了给嫡母钱太后的那份儿供奉香火。 他很难说服自己真的对皇长兄心无芥蒂,但他从来不想去害他,甚至努力想要说服两个同胞兄长,而他自己,例如此刻,再怕再颤抖,也不敢真的晕过去,也不敢拔腿就跑,而是坚定地挡在侄儿跟前。 朱见治知道自己很笨很没用,他没办法处理嫡母庶母生母之间的矛盾,也无法压下哥哥们那被挑起来的不忿和野心,他做不好答应了父皇的事情,他甚至连一条小蛇都对付不了……但他可以帮侄儿挡住蛇牙,给他争取一线生机。 那样的话,也许长兄会记着他这一护的情分,哪怕哥哥们真的糊涂到底,也或许不至于如母妃那般…… 唐悠竹鼻翼一动,眼神从小黄线儿身上收回来,往朱见治身上一扫,只见那红色的袍角晕出些许深红,下头的草地更是格外鲜绿滋润——这个小八叔,居然给条小蛇吓尿了! 唐悠竹果断给跪了,他还以为自家那个到亲娘宫里头逛一圈,回头都要请医问药深恐中了什么暗算的便宜爹就是极品了,没想到小八叔更奇葩!一条小蛇就能吓尿! 就算那小蛇颜色实在鲜艳得很,那小舌头一吞一吐之间,嘶嘶滴下来,不管沾了叶子树根石子儿都是一腐蚀就一个小洞儿的毒液也真非同小可,但用不用这么坦率这么淋漓尽致地将心情表现出来啊八叔! 但不管怎么说,一个就算给吓尿了却还是颤抖着声音要他快走的小叔叔,总比一个一边想着靠他这个龙子捞好处、一边又恐惧着万贵妃的迫害,急巴巴地又是吞吃马齿笕又是捶打自己肚子的亲娘靠谱些儿。 唐悠竹点开技能版面,十分悲剧的还是只有一个凝淬是亮着的,虽然已经进化到每秒能恢复将近十点血气值,但要扛住小黄线儿那么凶残的毒液,还真是:呵呵! 可不管怎么说,让一个胆小鬼儿冲在前头给自己挡灾,并不是唐悠竹的风格。哪怕雨化田在他进宫的第二天就和他科普过了,关于朱见治和他两个同胞兄长并生母万宸妃,与他便宜爹爹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但朱见治这个亲娘给病死了的都没记仇,他这个亲爹说是给妖狐吓着了、但总算还好好儿每天按时按点往永宁宫里耙耳朵的,又有啥好计较?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胆小八在年初就该病死了,不过莫是炮灰逆袭专业户么……还是让他活着吧!糖糖的远大目标需要许多许多人手哇~ p.s.谢谢雷霆夜深的地雷╭(╯3╰)╮ ( 第41章 唐悠竹笑嘻嘻地看周太后,“六婶子就陪皇祖母住着呗,正好和您一道儿养病周太后正待挑眉挑刺儿,却听他又接一句,“弟弟们要请安也方便看看两个傻乎乎跟在太子后头的好孙子,到底是点了头。 于是两个小王子欢天喜地地歇午晌儿去了,都不带等他们娘真进宫的。 而唐悠竹也自笑嘻嘻拉着崇王又说了好一些话儿,连周太后的脸色都好了不少。 皇帝看到这儿,笑开的嘴巴真是怎么都合不拢。 晚间儿雨化田听说了,却毫不留情砸了唐悠竹一句,“蠢材,” 唐悠竹还挺得意显摆自己的辉煌战绩来着,不妨给兜头盖脸来这么一句,胖脸儿上的笑顿时僵了。他倒也不是恼,只是不明白:“哪儿蠢了?”这妻儿都留宫里头,崇王不就和个大鳌都给绑死了的螃蟹似的,有手有脚也无计可施么? 雨化田嗤笑:“不过是一个女人两个孩子,你以为就能绑住崇王啦?崇王府的女人有多少你知道么?而孩子——崇王不过弱冠,想要孩子,多少个生不出来?你之前不还在让姚赞善给你讲三国演义?刘备怒摔刘阿斗时都将近知天命的人了,对独子不也是说摔就摔、毫不留情?还好意思问我哪儿蠢呢!从头到脚就没有不蠢的!” 唐悠竹眨巴眨巴眼睛,忽然两脚互蹬了好几下,把靴子给蹬掉了,而后两脚盘起来,胖爪子左右一抓,袜子也给抓没了。 雨化田早嫌弃得捂住鼻子连连后退,唐悠竹却嘿嘿笑着把自己的一只胖脚丫子捧起来,放到鼻子下闻了闻,吧唧一口亲上去:“果然那新弄出来的香皂味儿就是好,香香甜甜和女乃油卷似的,真让人恨不得啃一口~”说着,他还真在自己大脚趾上啃了一口,然后呸呸皱眉:“讨厌,闻着味道那么好,吃起来除了点儿咸味就是皮草味儿!” 雨化田看得胃里一阵翻涌,刚吃的晚饭险些儿给催出来,虽强忍住了,却也一时无法开口说话,脸上就越发扭曲得厉害。 唐悠竹见了,也不知道是真误会还是假误会,赶忙和他解释:“主要是咸味不好。酥酥亲手猎的狐狸、亲自吩咐人硝制的皮子,味儿肯定不会不好的 雨化田扭曲脸:再怎么不好的皮草,也肯定比你那臭脚丫子的味儿好! 唐悠竹继续嘿嘿着,一只手搂着右腿,把胖脚丫子搁到脸颊边,另一只手搭在光脑门儿上,先是拍了脑门儿、又拿大脚趾蹭蹭脸颊:“从头、到脚!”然后又先拿大脚趾蹭蹭脸颊,再拍拍脑门儿:“从脚,到头!” 如此重复三遍之后,才抬头看雨化田:“我觉得我从头到脚哪儿都是聪明绝顶!” 雨化田终于勉强将胃中翻涌之意压住,冷笑:“是啊,真是‘绝顶’了!放阳光下简直能闪瞎人眼了!” 唐悠竹模模自己光溜溜的大脑袋,得意一笑:“可不是?正好省了剃头的功夫!” 雨化田翻了个白眼:“等到了留头的年纪,看你怎么说 唐悠竹对着自己的大脚趾头嘿嘿笑:“啊拉,酥酥给我们想得可真远,连好几年后的事情都惦记着啦!你也觉得酥酥最好了是不是?”大脚趾头轻轻点了点,他就高兴得吧唧一下又给亲上去,亲完还捧着自己的脚丫子说悄悄话:“就是有时候和阿嬷似的啰嗦爱操心——糖糖大人怎么可能到该留头的时候,还会继续光头呢?如此聪明绝顶的我,到时候肯定懂得要长出些头发好低调啊!酥酥真是傻透——嗯,不,是关心则乱了,对吧?” 于是大脚趾又点了点,非常用力的,唐悠竹也又吧唧了一下,也是非常用力的。 雨化田无力转头,再继续下去他不是给这脏女圭女圭催吐了、就是忍不住又捏着他去浴池里头涮——但这两件事雨化田都不想做。 在确定他之前离京的那些时候,丑女圭女圭也能很好完成个人卫生问题之后,雨化田就再也不信他那什么“没有酥酥在身边,糖糖下水好怕怕”的鬼话儿,再也不肯陪涮了。 任凭唐悠竹一天换上十七八种法子折腾,雨化田说不涮就不涮,恶心死也不涮! 唐悠竹也发现这个目的暂时又无法实现,只好悻悻撇嘴,转而胖脑袋和大脚趾一起冲着雨化田歪头:“酥酥还没说糖糖还有哪儿蠢,怎么就至于从头蠢到脚了?” 雨化田原是要卖卖关子逗逗这丑女圭女圭的,没想到先给他逗得胃里几番翻腾,无奈之下也只得顺势转移话题,正好趁势多骂几句: “还不明白?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想不明白还好意思说你没有从头蠢到脚?真是—— 你想想,这后宫里头住的都是什么人?虽说清宁宫偏殿里头也住了些无子的太妃……但年轻无子的太妃哪个是真留在清宁宫的?就是没殉葬也都送到佛堂里头关着! 这后宫里头的年轻女人,哪个不是陛下的人? 你现在巴巴儿弄个崇王妃住进来,陛下又是每五日必往清宁宫请安的,若是阴差阳错出个什么事,又或者崇王更狠一点、周太后更偏爱他一些,根本都不需要陛下有什么疏忽,只要算好了时间让崇王妃‘愤而自杀’,回头外面能传什么话…… 你还不懂?” 唐悠竹在心里默默汗颜,也确实,他来这儿之后没怎么接触女人,偶尔见着万贵妃和便宜爹相处时又从未弱势过,一时倒忘了此处远不同于现代……面上却眨着眼睛十分无辜地反问:“我要懂什么?殉葬的太妃那是先帝们喜爱过甚要带去服侍,佛堂里那些不也是自己乐意给先帝们祈福的么?六婶子又不是太妃,酥酥想要我懂什么?” 困惑地挠了挠脑袋,仿佛真想不明白这年轻太妃除了殉葬就是关佛堂的事情,和崇王妃住进宫会出问题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两道终于浓密些儿的小眉毛绞得死紧:“而且周太后偏爱崇王是一定的,崇王为了更大的利益能狠心舍弃妻儿的可能性你,刚才也拿刘先主类比过了……可为什么崇王妃要愤而自尽?她在清宁宫愤而自尽,又为什么坏名声的不是周太后而是父皇?” 十分不解地歪了歪脑袋,歪得自己都直接侧摔在炕上了,大脚趾险些儿戳到眼珠子,他却浑然不觉,只拿一双懵懵懂懂满是疑惑的眼睛看雨化田。 雨化田给他看得一滞,方后知后觉想起来,这臭小子虽然聪慧得不像是个孩子,但也还是个不足三周岁的小小孩,连对堕胎的理解都依然停留在“让小女圭女圭们重新回去排队投胎”——当然这种理解也不算错,但要一个这么想的傻女圭女圭理解那啥为什么六婶子不能住到他爹后宫的深沉层次问题…… 雨化田忽然发现解释这个,也挺不容易。 好在他及时想起这臭小子当初面对万贵妃时的口头禅:“男女授受不亲!” 唐悠竹继续做懵懵懂懂状,伸出两根胖胖短短的食指对戳了几下:“父皇又没住到清宁宫,怎么就和六婶儿有啥授受了?糖糖想不明白哩!他五日去一回,也就是见见皇祖母,哪儿会有皇祖母不在、却和六婶子相授受的时候?呃——好吧,如果崇王真有心,太后就是在场也能赖说不在场——那怎么办?把崇王妃送出去?我怕弟弟们哭闹呢!总是要让他们心甘情愿留宫里头说着才好听点 雨化田似笑非笑瞥他一眼:“和我说话就不用故意装幼稚了,反正一不小心就露陷就算不是很懂得男女授受不亲的真实含义,他可不信这丑女圭女圭能幼稚到戳自己的手指头玩儿的地步。 唐悠竹捂住嘴,却很快放下眨眨眼:“我没担心在酥酥面前露馅儿啊!”他早先还用这事和他得意来着。只是时常告诫自己在外头别太惹眼——这常在外头装小孩,装久了偶尔会连私底下说话也显得很傻很天真了。 雨化田冷笑,你当你的很傻很天真都是装出来的呢?你当你在外头装得有多好?正常小孩能知道什么嫡庶妃妾倭寇鞑靼?能说得御史掩面退避?能气得周太后当场晕厥? 唐悠竹瞪大眼睛,是喽,每次给缠烦了自己好像都会爆发得很厉害捏?那以后咋办?继续装还是干脆暴露出自己天才儿童的本质、早早儿开始自己征服海陆空、走向大宇宙的节奏呢? 雨化田终于没忍住在那光脑袋上拍了个巴掌:“什么征服海陆空——你若是能彻底把鞑子的威胁消除掉,再将福船继续发扬光大、震慑东倭,我就谢天谢地了——还想着飞天呢!你以为你是鹞子还是雀儿啊?” 唐悠竹嘿嘿一笑,精神大振:“若是我能带酥酥飞上天,你就……”很想说随我每天想吃多少女乃油鸡蛋就吃多少女乃油鸡蛋,但为了真.霸气侧漏的宏伟目标,唐悠竹还是忍痛改口:“你就随我想要让人制作什么,都必须给我安排地方召集人手……如何?” 雨化田模模自己那自从有了肥皂之后,果然越发干净清爽的衣裳,再算算这丑女圭女圭这些日子折腾出来的费用——除了风力水车稻床时闹出来的那一场,引得自己出京料理、又给各地的监察员加派了些相关任务,消费算是大了点之外,其他林林总总加起来,哪怕是连着给肥皂制造者的赏赐一起,也不过区区八百余两…… 如果以每年八百余两的代价,换到天上飞一回,也挺便宜的。 但雨化田清楚这丑女圭女圭得寸进尺的折腾能力,绝对比相信他那些奇奇怪怪的方子能如肥皂一般被制造出来更甚,因此十分谨慎地加一句:“只能在东宫每年用度余额内 唐悠竹忙不迭点头:“没问题!我肯定不会败家饿着酥酥的!” 雨化田这次连白眼都不屑于翻了,但那再次拍向唐悠竹光脑门儿的巴掌也确实轻了不少,让殿外默默装柱子顺带看门儿的蒋琮心中十分感叹自家小主子的本事。 蒋琮相信,哪怕什么去天上飞飞只是小主子随便说说儿的,最终忠义郡王也会一步步退到只是给风筝牵着在地上跑几步、就让步认下自己已经飞上天、然后由着小主子肆意制作更多稀奇古怪玩意儿的地步。 蒋琮很相信自家小主子的本事。 ——但就算是已经对唐悠竹近乎盲目信任的蒋琮,都不敢相信,他居然真的做得出载人飞天的东西来! 唐悠竹一开始挑战的是三角滑翔翼,他的动力学果然也还挺不错,做出来的滑翔翼大概也是能飞天的,可惜材料上头却不行。铜铁做支架未免重了些,精细焊接上头也不太好克服,竹竿做支架倒是能做得很精细,却承受不住压力,飞到半空就散开—— 亏得尝试飞天的是西厂某个轻功不错的家伙,身上又背着唐悠竹给做的降落伞,只一开始因为滑翔翼忽然散架、那高度又比练习降落伞的使用时要高上许多,手忙脚乱了一小会,好歹还是在空中顺利打开了降落伞,便是没算好落脚点扑到水里头狼狈了些儿,也算毫发无伤。 此后再给散架两三回,都能挺镇定地降落了。 可这么着,别说雨化田绝对不会让唐悠竹上去尝试,就是他自己想上去,都要偷偷模模避开了唐悠竹——唐悠竹可真不舍得他,不说这位好歹护了他几年,就是那锅已经累积到二十七样材料的什锦火锅汤底,若是没有这个主菜下去涮一回,可该多么寂寞呀! 所以雨化田难得偷偷模模一回,就为了飞上天。 不得不说,那飞天的感觉真是好极了!就是半路上翅膀总是散架麻烦了点儿,不然未必不能籍此组织出一队奇兵。 ——也正因是亲身体验过其中妙处,在唐悠竹表示要制造出一个能载人的孔明灯时,雨化田才表现得格外配合。 唐悠竹却没想到一贯儿霸气侧漏的便宜舅舅,也有这样藏头露尾偷偷模模的时候,看雨化田格外爽快,还只当他是认可了那半途散架的瑕疵品滑翔翼就算是飞天了,虽然不至于傻乎乎去推翻这个认知,却暗暗下了决心,热气球必须要成功,而滑翔翼,终有一天也要做出合格品,甚至制造出飞机——让这个土鸡蛋酥酥知道什么才是真的翱翔于天! 至于现在,就先让他享受一下热气球的神奇吧! 唐悠竹用简单的麻布糊纸做了一个直径三丈有余的大号孔明灯,内中用浇湿的稻草劣质炭等燃料制造烟气——然后十分神奇的,这个极其朴素不起眼、制造起来也相当简易的东西,就真的和那造一个起码耗时十天的滑翔翼一般飞了起来,而且飞得更稳,也没有发生任何于中间散毁之类的意外。 这一点自然让全神戒备着坠毁时可能引发火灾的西厂锦衣卫们十分欣慰,但雨化田的评价却是:“受风速影响太大,目标也太大,飞翔速度慢、上下速度慢——鸡肋!” 唐悠竹扁嘴,糖糖大人是可以单独拆解组装一架飞机的男人好吗?会做出鸡肋是因为硬件条件的极其不给力啊亲!纯手工制作能有这样儿的真的很不错了好吗?你以为谁都能用劣质铁具配合竹木之类的东西,做出这么合理的燃气设施啊?别真把爷的热气球当大号孔明灯啊!以现有条件做出安全度这么高的燃气瓶也是个大工程的好么! 至于滑翔翼更是非战之罪,糖糖大人的动力学设计绝对是专家级别的,奈何没有合适的材料做支架,能怪谁去? 满以为能用热气球震撼蛋蛋酥一把,顺便在和他一起升空的时候,抱住第一次飞天的土包子安慰,并用淡定自若指点江山的气势,去让他明白豆丁也可以是大男子汉的唐悠竹,被雨化田毫不留情地一句:“连方向和升降速度都不能把握的飞天,有何可试?本座从来不做不在掌控之中的事情!”给深深刺激到了。 唐悠竹极其懊恼自己一个全能现代高手重生都震撼不了一个数百年前的土包子,同时也发了狠,总有一天爷要做出让你哭着喊着求爷让你试一试的绝顶飞行器!还有不做不在掌控中的事情神马的…… 哼哼哼!等糖糖大人的技能栏重新满级,有你“控制”的时候! ——涮什锦火锅汤底的时候,欢饮自行踢水划动掌控方向速度哦亲! 饱受打击的糖糖大人挥挥拳头,再次雄赳赳气昂昂地迈步—— 且逛街寻找张老头的芝麻糊、李老太的糖火烧、一品斋的女乃油鸡蛋酥去也! 糖糖大人出宫一趟不容易,都耗费在懊恼气愤或对未来的展望里头,那可是大大的不值得呢! 觉得自己必须做点儿值得之事的糖糖大人一手芝麻糊、一手女乃油鸡蛋酥,吃得嘴边多了一圈儿白胡须,兀自乐呵呵的。 也亏得雨化田临时有事先回了,又忘了多叮嘱一句关于只能吃几块的甜点之具体大小,蒋琮又是个已经被小主子的绝顶聪慧彻底折服了的,因此唐悠竹特意要了那种一个就有他自己一个半巴掌大的女乃油鸡蛋酥,芝麻糊又是现去买的大海碗装的……蒋琮也只当看不到。 也因此,本该入宫为太子殿下讲故事,却被皇帝轻描淡写一句“太子近来上侍祖母、下友兄弟,又还要照看病弱的叔叔们,也累坏了,今儿且休息一日”,给忽悠得以为那个好像总是精力充沛的小殿下真的给累蔫了,就算格外得了一天假也自郁郁不得劲的姚赞善,正懊恼完自己不该只看表面,而忘了太子殿下那至今寸草不生的头顶之由来(谁知道那些该死的堕胎药除了让殿下成了个可爱的小光头,还会不会有其他副作用),改而琢磨到底该带什么小玩意,才又能解闷儿、又不会让本就累坏的殿下更累了的时候,忽然惊见街那头拐角处走出来一个好眼熟的小光头! 若不是多年来的教养礼仪已经刻到骨子里,姚璧几乎要举起手揉揉眼睛了! 尼玛为什么陛下金口玉牙说是在休息的太子殿下会忽然出现在大街上?而且还是这么平民化的穿着、平民化的排场! 几乎是眨眼之间,进士传胪出身的姚璧就拟好了好几个劝谏陛下的中心思想,从为人君者一言九鼎到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深沉含义只有一个:皇上啊!就算您心疼小殿下给清宁宫的老巫婆,咳咳,不,是老太后,和崇王家的两个小混……嗯,小王子折腾,有心帮他作弊歇息一天,好歹也给配齐了侍卫随从啊! 只带着一个内官就这么大咧咧的走在街上算怎么回事?京城的安全度虽然还不错,可您忘了也有过那神秘莫测的所谓妖狐——赵姓商人救回去一个弱女子结果一夜过去全家连树洞里头的小蚂蚁、厨房角落的小老鼠都死光了——的危险曾经了吗? 这一般有点儿家底的平民都不会让三岁稚童只带个小厮就出门呢!殿下带着个一开口就知道是内官的家伙出门,危险度比独自一人还高点儿好吗?谁知道哪儿就隐藏着不法分子呢?唯一皇子的身份简直是竖在午门的靶子啊! 姚璧恨不得立刻就拿奏折淹没皇帝! 至于雨化田,他倒没怎么惦记,谁不知道分担了大半朝政的御马监掌印兼西厂督主,那是比司礼监掌印和东厂督主还要忙活呢?看不住一个有陛下保驾护航的太子殿下也正常。 眼看着冰雪消融的春末,几乎就要为皇帝陛下莫名遭受的冤屈来一场四月飞雪时,唐悠竹终于见着了姚赞善,当下一仰头将芝麻糊喝完,然后挥舞着女乃油鸡蛋酥:“摇摇!你也出来逛街啊?快过来快过来!我们一道儿逛!” 姚璧从海量奏折的构思中回过神,看着殿下将几乎比他脑袋都大的海碗往脸上一盖,而后塞给蒋琮,再挥舞着手中酥点,洒了一身碎末也毫不在意的样子,笑着迈步走了过去。 什么奏折都暂时抛诸脑后了! 作者有话要说:拼了中午的休息时间,总算码出来了……侄女儿只有五个月大,戒女乃确实各种不容易……而且我妹妹都给女乃涨得难受,这才第二天呢……据说严重的涨女乃甚至会发炎发烧……好可怕,当妈妈真不容易 ( 第42章 所以皇帝怕了。 皇帝不愿意过继弟弟的儿子,哪怕那是他一母同胞的弟弟,却也是分薄了他原就所得不多的母爱的弟弟。 而且皇帝害怕在过继了弟弟的儿子之后,母后为了让弟弟早一日成为皇帝的亲爹,逼迫他退位,更怕他始终坚持不肯过继弟弟的儿子,他的母后会在弟弟的挑唆怂恿之下,干脆行兄死弟及之事。 所以皇帝连在清宁宫闻到些儿陌生的熏香,都要躲回她的永宁宫偷偷儿召御医。 所以皇帝要提醒她,去清宁宫时千万要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坐车时都在瞌睡,所以评论这两天都没回复…… 好在早上很幸福地模了一上午鱼,总算及时赶了出来,不至于占用午睡时间…… 侄女儿这么早戒女乃是没法子的,妹妹过年后就要去工作了,孩子要放在家里,所以只好赶紧戒女乃了 然后严正声明:莫从来、从来也没有被打过!让糖糖挨揍只是因为……厂花既然不能反攻了,就用另一种方法消受一下毒哥的臀肌吧! 最后,最后一段“却不知皇帝到底想起了什么,忽然转头与万贵妃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带着笑意,竟是半个字也没训斥雨化田”里头隐藏了一个有趣的信息,大家猜出来没? ( 第43章 甚至在雨化田跪地请罪时,皇帝还感叹,“罢了,你也是担心他——若非真的心急如焚,以你的玲珑心思,哪会这般落人口舌,糖糖这次也确实玩过头了,合该教训 一边说,一边终究是心疼,要抱过唐悠竹察看伤势,可唐悠竹给雨化田打也罢了,如何会肯给便宜爹并庶母一道儿看了光去,反正他的补天心法越发长进了,当然离原先那只风靡基三的雅蠛蝶还远得很,却也足够他把一身火药爆炸里头的伤恢复得差不多——虽然实在想不到如此还要挨一顿巴掌!但挨完之后赶紧恢复什么的,也不是很难。 只是可惜了,原本要留着红肿,回头沐浴时好和酥酥撒娇讨饶来着,但皇帝一副你不月兑衣服可以、却必须过来给我模模的咸湿猥琐大叔样,唐悠竹就算想留着红肿施展苦肉计都不成——否则蛋蛋酥绝对要给他爹记一笔,别看他说什么“合该教训”,那心眼儿可小了!小教训也罢了,真敢大教训…… 但唐悠竹绝对没想到,他为了雨化田别给皇帝记恨,特特给自己刷了几个治疗的结果居然是:没有苦肉计加持,就算地雷水雷的成果颇为可观,蛋蛋酥也不搭理他了!除了必要场合的对话,其他时候,一起洗澡绝对别想,连一起睡觉的福利都给剥夺了啊! ——混蛋!爷这都是为谁呢?都不计较你下狠手把爷的龙臀给红烧了,你居然还敢拿乔! 唐悠竹花了足足一百天,都没有把雨化田哄回转,心里早掀翻不知道多少张桌子了,但想着有蛋蛋酥抱着睡时的香甜,又自己低估了火药的威力险些儿作死了的行径确实有不妥之处,方才强自忍耐着,不想这天他软磨硬泡得了和蛋蛋酥独处的机会,都抛开下限跳着大象舞哄他了,却只得到雨化田十分不屑的一瞥,外加一句:“那么一根小豆芽,也好意思说是大象?当本王没看过大象是什么样的么?” 掀—— 唐悠竹又在心里掀翻一张桌子,泥煤的居然敢嫌弃糖糖大人的小糖糖,真以为你这两年不再服侍糖糖大人沐浴,本大人就不记得你那根真.豆芽么?还是连上头的黄豆粒都没有了的小东西…… 好吧,看在蛋蛋酥据说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没了蛋的份儿上,糖糖大人就不计较他嫉妒小糖糖的发展潜力好了! 唐悠竹心里的小人扶好桌子,给自己握拳打气,又舌忝着脸讪笑着凑过去:“酥酥,别生气么~” 雨化田不理他:“本王为什么要生气?你是玩火药炸死了还是怎么死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唐悠竹嘿嘿笑,蛋蛋酥就是爱口是心非~不过不生气最好了:“既然不生气了,那我们一起歇个午晌呗?你看,糖糖这些天吃不好睡不好的,眼睛周围都黑一圈儿啦!” 雨化田终于正眼看了他一回,但很遗憾的是,那张胖脸儿上白胖依旧,什么黑眼圈,根本没影儿。这下雨化田真怒了——居然真搭理这死孩子、听他说了那么多废话! 雨郡王是绝对不承认自己那么一瞬间,真的在担心着丑女圭女圭这么小就睡不好的!当即利落转身、拔腿就走! 唐悠竹傻眼了,他情急之下直接从榻上扑下去,理所当然人没扑到,可非常不应该的是,他都故意没用手撑着、直接摔出好大一声了,蛋蛋酥居然还能头也不回地走掉? 混蛋的!嫉妒糖糖大人的发展潜力也不用这么无情吧?掀桌~ ——糖糖大人这次是真的把个八仙桌给掀翻了,同时愤愤决定:等小糖糖长成大糖糖的时候,糖糖大人非得压着混蛋蛋蛋酥看完整场大象舞,让他羡慕嫉妒恨去吧! 唐悠竹趴在地上、鼓着腮帮子沉思,到底是要也翻脸一回让蛋蛋酥意识到自己过分傲娇的大错特错呢,还是继续撕掉脸皮主动修好? 但还不等唐悠竹做出决定,雨化田就接连夜不归宿了! 据说是忙,可这些年忙的时候还少了么?除了前两年那次出京之外,雨化田就是再忙都会回家给唐悠竹做抱枕,偶尔生气了不愿和他一床睡,那也是一个床上一个榻上的,好歹一屋子睡的啊! 现在居然学会夜不归宿了! 混蛋! 把糖糖大人关在东宫里,除了去请安之外,连御花园都不许多待……可蛋蛋酥自己,居然连着十四五天的不回家! 大年夜都不乖乖儿回来陪他守夜了啊!眼看着上元节都继续闹别扭——曾经答应的以后都陪我看星星看月亮吃张老头的芝麻糊,全是谎言不成? 虽然东宫前年就砌了地龙火墙,糖糖大人也是个能勇敢面对一切的男子汉,可谁说男子汉少了抱枕就不会空虚寂寞冷了?之前一个床上一个榻上的,抱不着好歹能看着也罢了,这么着连看的福利都给剥夺了算怎么回事?真当糖糖大人是糖画儿不会咬人是不是? 蔫蔫地从赏灯会上回来,拨拉着桌子上一个穗子陈旧的兔子灯,唐悠竹猛地直起身,混蛋的真以为没有隐身技能我大五圣的汉子就没法玩失踪是不是?偌大一个皇宫,想找一个人或许不容易,想自己玩儿一下消失,你以为会很难吗? 当然自从毒蛇事件之后身边多了很多人,明里暗里的,平日看着还能得意是蛋蛋酥的爱护之意,现在看着简直神烦——尼玛的在爷身边安了这么多人,老子却连你的毛都模不着!看爷以后大发神威在你身上拍一打神行定位符,看你还敢玩儿夜不归宿不! 唐悠竹愤愤打开地图——这玩意儿大概是火药爆炸事件里头唯一的好处了,身边有谁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甚至如原先的御马监掌印府之类他在地图亮起来之前就踩过的地方,现在也能见得着,可恨蛋蛋酥却偏偏不在他踩过的地图上活动。若不是姚璧十分肯定,他都要疑心蛋蛋酥是不是趁着和他赌气的借口又跑出京去了呢。 狠狠一甩头,糖糖大人才没有因蛋蛋酥的名字都连不给看到而赌气!这地图能看得清周围埋伏了多少人就很好,唐悠竹这两年虽还是冬瓜肚,身手却有当年大毒哥的一二分敏捷,仗着熟知地图,又正好是上元节热闹的时候,虽耗了些时间,还真给他躲到东宫和清宁宫之间的小花园里头躲起来了。 雨化田接到太子殿下离宫出走的消息时,还以为又是那臭小孩哄自己回去的花招,还想着皇帝也真不是一般的宠孩子,就是上元时宵禁放松,也没有这样大半夜都开了宫门给他送消息的……也亏得这孩子还有自己经常教训着,不然还不知道给宠出来个什么呢! 雨督主越发觉得自己责任重大,若非手头要安排的事务不少,他真就立马飞驰回宫,再招呼某个臭小孩一顿竹笋炒那啥了。 可陈准送来的消息可以不信,韦兴送来的消息都可能是那个没骨头的家伙在与太子献媚,但当马进良也气急败坏地进来请罪,而随后更是连皇帝的圣旨都下达的时候…… 雨化田终于相信了那张薛涛笺上的狗爬字,真的给那狗爪子的主人付诸行动了。 幽蓝的夜空中,有七彩的烟花接连炸开。 雨化田只觉得那烟花也仿佛炸在自己脑子里。 当日那毒蛇袭击的主使人还没挖出来,宫里头的钉子虽然拔掉很多,但就算是雨化田,也不敢说宫中再无危险人物。何况宫门之外,京师之中,又正逢宵禁松懈的时候…… 雨化田腾地起身,一连串的命令发出去,整个皇宫都动了起来,宫门封锁,宫人除了被点出来搜索的那些,余者都不许走动;城门是最先锁住的,城内不至于如宫中戒严,但各种换下飞鱼服的锦衣卫、褪下盔甲的黑甲军在其中来来回回…… 如此过了七天,城门除了几队黑甲军锦衣卫出去之外,严厉执行只许进、不许出的旨意,那股肃杀之意连傻子都能感觉得出来,那晚正在宫中饮宴的朝臣宗室更是直接被皇帝邀请住下,除了第一天送了个消息回各家之后,什么消息都传不出来。 正好因坐月子不曾入宫的重庆长公主听说了崇王府外多出来的军士——虽只说是帮忙护卫的,可连崇王府里头两个有身孕的妾室都给接进宫里头去了,这节奏…… 重庆长公主是个娴淑性子,轻易连夫家的外事都不过问的,可脑子却比周太后长进许多,这两年看下来,多少也察觉出些儿什么,此时如何不心惊?英宗复位时她也晓得些事了,这天家兄弟间需要争夺才能拥有的东西不多,但真争抢起来,却也是不死不休的。况且她的夫婿公婆并两个儿子,可都还陷在宫里面…… 面对奉旨来查看宅邸的西厂人,重庆长公主勉强撑着笑招呼,好在那些人虽不知道找的什么,连她正房都不放过地连看两回,却还算客气,重庆长公主问了自家孩子在宫里头可给陛下添麻烦,没得到回答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在人走之后,战战兢兢拘着幼子紧闭门户,其他各家就不必说了。 这七天里头,京中几乎每寸土地都给搜寻过一回,宫里头更是掘地三尺,但就这么着,还是没有丝毫踪迹。 分成六路出京的人也不曾得到什么消息,皇帝愁得连万贵妃亲自下厨做的饭都吃不下,短短七天腰带都宽出小半个指节了,雨化田的脸色更是阴云密布,连对着皇帝时都没能温和得下来,纪淑妃更是日夜啼哭不止,连周太后,念着幼子是因为这个大孙子才得以进京享福的、两个小孙子每每来清宁宫请安也是太子哥哥长、太子哥哥短,到底老年人心软,也往后头佛堂念着些经文,不十分期望那太子回来,但也愿拐走他的人别太狠心,只将他卖得远远的、不妨碍小孙子过继便可,却莫伤了他性命去。 皇帝不知道周太后都祷告了些啥,只偶然听得一句“菩萨保佑太子性命无忧”,心里还真有些儿感动,只觉得这么一家人平平安安生活,谁也不折腾、也不需惦记着过往的不愉快,也没什么不好的——只要太子回来,只要太子失踪一事与崇王无关…… 可眼看着上元节都过了,太子还是没回来。 这七天八夜以来睡不足十个时辰的雨化田,瞪着那张歪歪扭扭写着“酥酥大坏蛋,那么久不回家,糖糖也是会离家出走的”的纸条,不知道想到什么,左手紧握成拳,狠狠在自己心口砸了两下,左手却依然抓紧了那张纸条不松开…… 小花园里头一座假山上,忽然有一块石头动了几下,然后里头忽然冒出来一个光溜溜的小脑袋,崇王在宫里头住了七八天,也有些心烦气躁,好在皇帝虽禁止他出清宁宫,却没禁止他在清宁宫范围内活动,今儿用过午膳,他本该歇晌儿,却怎么都睡不着,就忍不住出来走两圈,却不想才走了不及一刻钟,就看到山顶上冒出来一个光脑袋! 崇王倒吸一口气,眼睛猛地大睁,那光脑袋却冲他嘻嘻一笑:“矮油真巧,六叔你也是来摘迎春花的么?” 崇王嘴角抽动两下,仿佛是想笑,脸上却有些僵硬,他索性拿手揉搓了几下脸颊,而后若无其事地放开,笑得如沐春风:“可不是,我正想摘两朵花给母后插瓶……没想到太子也这般儿有孝心,真是巧得很 唐悠竹嘿嘿笑:“巧,真是巧极了说着把那山顶开着的一株迎春花呼噜干净了,连蹦带跳着下来,一共十四五朵花,他十分大方地分了崇王四朵:“六叔帮我给皇祖母啊!愿她四季平安青春常在哦!” 说着大力挥挥手,仿佛真没看到崇王身后的宫人一脸见了鬼的傻样儿似的,继续蹦蹦跳跳着走了。 ——只是还没蹦跶进东宫,就被闻讯而来的雨化田捉了个正着,而后当着匆匆赶来的皇帝贵妃驸马公主们,撸下裤子啪啪啪! 唐悠竹羞愤欲死,尼玛的这私底下“加菜”和当众吃“独食”能一样吗?竹笋炒臀尖儿什么的,虽然爷觉得下限那种包袱随时可以扔掉减负,可绝对不包括现在这样啊! 仰头、张嘴,毫不犹豫“哇啊——”一声嚎哭,赶得近的一些人,诸如皇帝万贵妃等,都给震得一个趔趄,雨化田却越发肯定了膝头这小混蛋的身份——这种招牌嚎哭,简直比那后臀上的古怪胎记更具识别性,更别提那无赖的干嚎内容: “哇啊啊,酥酥家暴了!酥酥不要糖糖了!酥酥自己夜不归宿始乱终弃还要打糖糖啊!糖糖大人我不活了、不活了哇啊啊——” 那边,崇王正扶着周太后过来,虽不至于如皇帝那般趔趄,却远远的都忍不住在唇角勾出一抹笑,哪怕是在雨化田手底下吃了几回瘪的周太后呢,也觉得这小太监实不失为一个妙人儿——只要不把枪口对准自己。 更明白自己在太子手下吃了什么亏的崇王殿下,更是对这位“义弟”钦佩万分,能把那小妖怪收拾得这般服帖的人,他还真就只见过这么一个! 皇帝脚下一个踉跄之后,原是要上前劝着雨化田的——就算要打,也要先给御医看看不是?还不知道这几天这臭小子都吃了多少苦头呢!却刚走到跟前就听到那么声若洪钟的一句“不活了”,当下脑子一热,冲着那给雨化田打红了的肥上啪啪啪的又是几下,边打还边怒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玩玩闹闹的也罢了,却这般胡作非为胡言乱语胡说八道胡天胡地……” 皇帝的文学素养一般般,胡来胡去胡得自己都糊涂了,雨化田平时其实挺会察言观色的一个人,此时却在皇帝挥下第三个之后就放开了唐悠竹,自己跪倒在台阶上不说话,唐悠竹更是嘟着嘴抽抽噎噎的:“酥酥不理我,父皇也不帮忙——呜呜呜,还联合起来打我——” 还是万贵妃眼尖,看到崇王扶着周太后渐渐近前了,恐怕传出什么不好的来,赶紧地插一句:“皇帝也是性急,王弟也是关心则乱——太子殿下还小呢!便是要教导也该先缓缓,这小小一个人儿,在这偌大宫里头迷了路,还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眼看着这小脸都瘦一圈儿了——也亏得你们下得去手!” 说着,一叠声地让人传御医、熬补汤,仿佛唐悠竹脸上红扑扑的血色都是雪色,而方才那震撼了好些人的哭嚎都是大家伙儿的幻听似的,周太后更是连东宫都没有进就被劝了回去——当然被劝回去的不只一个周太后,王皇后纪淑妃崇王妃长公主们,甚至包括万贵妃自己,都以女眷不见外男的理由一起回避了。 周太后眼神儿不好,直到回了清宁宫还十分狐疑:“太子真瘦了?真是在宫里头迷的路?”桂嬷嬷也看不清,但自有看清楚的宫人告诉她,只是万贵妃的态度摆在那儿,就是桂嬷嬷也不敢和她说实话,周太后便十分想不明白,这什么人能在那样的大搜寻下迷路七八天不给找着啊?皇宫是不小,可有那么大么?又是什么样的小妖怪才能迷路七八天没遇上一个人还饿不死啊?一时相当纠结,佛祖听到她的祈祷,让太子还活着自然是好的,哪怕是小妖怪,也是亲儿子生下来的小妖怪;可这让人卖得远远的怎么就没听到呢?她的小六儿,可要如何才能当上皇帝? 崇王也想不明白太子是怎么躲过这七八天的,可要说是皇帝为了剪除兄弟演的一出戏,又实在不像……思来想去,崇王给太子贴上了一张深不可测的标签,同时那登顶的野心也几乎都给浇灭了,他现在只希望才崇王府能平平安安传下去便是万幸了。 皇帝也正瞪着唐悠竹,他第一次对胖儿子发火,火力却居然不小:“你说你这闹的什么事儿?你王叔之前会和你生气,不就是因为气你不注重自己的安危吗?” 唐悠竹却不怕他难得爆发一回的皇威,撅着个胖了一圈的趴在榻上,嘟着嘴:“那也不能夜不归宿始乱终弃!都好多天了,我都派人去请了他那么多回,他居然还不回来睡觉!” 皇帝恨铁不成钢,欲要再拍打他几下,那红光油滑的小却又十分可怜,只得在那光脑门上弹两指:“始乱终弃是这么用的吗?小时候看你还挺聪明的,怎么越大越笨?” 唐悠竹捂着额头,眼中含泪:“疼疼疼!”又兀自辩驳:“始乱终弃就是这么用的!他让我习惯了他在身边,又忽然不理我,就是始乱终弃罪大恶极!” 皇帝抚额,得,又多一个罪大恶极,这傻孩子乱用词还用上瘾了! 雨化田却啪的又跪下去:“臣没保护好太子殿下,方才更是以下犯上,确实罪大恶极,还请陛下惩治 皇帝揉了揉眉心:“行了,你添什么乱?留你在东宫是教养太子,这保护之责,自有专人承担——何况那夜你忙得根本没回宫,如何能怨你?至于方才……这小子实在气人,连朕都忍不住,你又何罪之有?” 雨化田木着一张脸:“太子殿下亲口定罪,臣罪大恶极……” 皇帝扶一下没扶动,瞪了瞪眼,再次使力,雨化田总算没和他拗着,顺势站了起来,却仍是面无表情:“请陛下责罚 皇帝左看看右看看,直接退回到炕上:“行了!说你有罪的是太子——太子,你说怎么罚?” 唐悠竹抽抽噎噎着抬头:“以后都要陪我习字、陪我读书、陪我起码、陪我射箭、陪我吃饭、陪我睡觉、陪我……”一口气说了十七八个“陪我如何如何”,想想又补充道:“而且不许和我生气,尤其不许夜不归宿,更不许对糖糖大人始乱终弃!” 唐悠竹对雨化田的黏人劲儿原让皇帝心里有些酸,再听得后头一句,又忍不住笑:“行了,你自请责罚,太子也罚了,此事就这么揭过,可不许再闹腾了啊!” 说完暗暗模模肚皮,吸吸口水,真是的,阿万近年越发懒怠下厨了,自己中午怎么就没有多吃点儿了?也不知道永宁宫小厨房里头的汤可还煲着…… 皇帝毫不迟疑地走了,留下不知不觉间又给自己挖了个坑的忠义郡王雨督主,默默看着坑上头得意洋洋看着他的小混蛋,暗自下了个决心…… 作者有话要说:可怜的厂花,赌气的结果是把自己更深地买到坑里头了…… ( 第44章 唐悠竹抖着手,几根胖爪子几乎要捏不住手里的纸条了,一张就算只剩下两层下巴、也都是大阿福一般可爱的小脸更是给硬生生扭曲出几分狰狞来。韦兴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心中无限哀叹,且不必提了。 唐悠竹心中更是千万只草泥马呼啸着狂奔而过, 尼玛的一失踪就七天八夜真不是糖糖大人存心的啊, 尼玛糖糖大人只是知道身边有西厂的探子,装失踪也是准备许久算好了时间,按计划绝对会在西厂探子的消息送达蛋蛋酥、但陈准等人又还不至于大惊小怪吓着便宜爹的时候,就自己回来的啊, 尼玛爷真的只是想逗逗过分傲娇别扭的蛋蛋酥而已…… ——谁知道早踩好点的小山洞里头,会忽然冒出来一只小蟾蜍呢, ——还是色若黄玉、头顶尖角、爪套银环并生蝠翼的,绝对三次元版小呱太? 唐悠竹立马就激动了,那可是呱太,保护我大五圣教徒众一辈子的呱太啊! 要知道对于大五圣教徒众来说,宠物那绝壁是真爱,呱太更是其中绝对的忠犬啊!那千余个基友来了又走、只有他孤零零一个徘徊在游戏里的日子中,灵蛇圣蝎天蛛风蜈玉蟾蜍,这六个本该是召唤兽的家伙,就成了唐悠竹聊以寄托的宠物。 而在其中,灵蛇彼此更亲昵,天蛛几个会沉默陪伴,惟有呱太,虽然只会一个傻兮兮的“呱”,声音还很不怎么美丽,却是唯一一个会在他发傻一般念叨着曾经、遐想着奈何桥那端家人是不是都在等他团聚、却始终没狠得下心给自己一个终结的时候,沙哑着声音应和。 呱太长得不好看,忽然一下子电脑屏幕变成真实面对时,更是不好看。可就算是那么不好看的蟾蜍,也曾经是寂寞得能让人发疯的三年里头,最好的陪伴。 唐悠竹不是什么心狠手辣愤世嫉俗的,但原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婆婆妈妈的,可在面对呱太时,哪怕他一开始穿越到游戏里还将呱太献祭了几次,但在习惯了环膝独坐絮叨过去时,惟有一声声沙哑的“呱呱”声相伴之后,他就再也没拿呱太献祭过。 虽然每次献祭完,很快又能重新召唤一只,模样叫声和原来的几无二致……甚至唐悠竹可以清晰地提醒自己,即使是原来的那一只,也不过是游戏商弄出来的一组数据而已…… 但知道归知道,唐悠竹从呱太开始,却慢慢习惯了再也不献祭任何一只召唤兽。 ——就算只是不会说话的一组组数据,但只要糖糖大人愿意,也可以是唐家的一份子哦! 近亲都只剩下外姓人的唐家大少很豪迈地决定了。 所以就算收起搞基蛇的方法很简单,只要将他们献祭一次,那么在下次召唤之前都可以瞒天过海,但唐悠竹宁可刷新蛋蛋酥的怒气值,凭着龙臀被红烧的风险,也要把他们好好儿带身上。 所以看到一个袖珍得不合常理、一身模样也非常不三次元的呱太时,唐悠竹才会忘了算计回去的时间,直接吹响玉蟾引。 唐悠竹收服灵蛇时很快,说是眨眼之间都不为过。他想不到,吹一下玉蟾引,却能消耗掉七天八夜的时间。 在吹响玉蟾引的时候,他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 那是穿越游戏的三年里头,他极少数视觉听觉之外的感觉。 ——是升级才有的感觉,也是唐悠竹为何会从一个普通高手拼命升到高手榜第一人的原因。 ——只有每次升级时才能有丁点感觉的日子,每一次升到满级之后都抓心挠肝等着游戏商开发新的等级好再次“享受”的日子,不要太悲剧! 当然啦,在唐悠竹恢复正常人生的现在,这种感觉再也不能让他仿佛上瘾了一般疯狂追求,但怎么说呢,阔别六载之后再次遇上,糖糖大人还是挺怀念的,尤其怀念曾经挥挥衣袖,地下就横尸一片的独孤求败状态。 ……唉!总是世事难两全。想要强悍无敌让蛋蛋酥俯首称臣,又要吃得出女乃油鸡蛋羹的味道、模得出蛋蛋酥肌肤的触感,的确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不过糖糖大人和不会被路上一点坎坷打倒的!在用月复肌让蛋蛋酥拜服之前,且看我智计赚回他先~ 唐悠竹沉浸入升级的快感时,最后一个念头还是蛋蛋酥。 而从升级的快感中清醒过来时,唐悠竹试了一下玉蟾引,看着看似笨拙、实际却堪称如臂使指的呱太,他第一个念头仍然是:让呱太和蛋蛋酥玩一会,不知道他会有多有趣的反应? 当然这个主意很快就被打消了——唐悠竹可不想把好不容易才回家的呱太给献祭了——但看不到雨化田给一只蟾蜍跳到身上后的表情虽然有点遗憾,却不及他钻出山洞、发现居然已经日上中天时的震撼。 不过一转眼对上崇王的眼睛,唐悠竹还是笑得很自然的。哪怕是从崇王口中得知自己一次升级居然过了七天八夜,暗自模模自己依旧鼓鼓的小肚皮,心中很是怀疑的唐悠竹,面上仍是不动声色。 ——其实心里的q版毒哥早就毫无形象地翻滚捶地三圈半,哀嚎泣下泪成河了。 ——蛋蛋酥的怒气值肯定要爆棚了!狂化的蛋蛋酥虽然也很可爱,可糖糖大人的龙臀说不定又要被红烧了…… ——武力值太低就是悲剧! 唐悠竹面上笑呵呵,心里的悲伤实际早已逆流成河了。 他对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有所预感,但真的想不到,命运居然能比他预感的还要更糟糕。 红烧龙臀什么的也就算了,但为什么居然要当着便宜爹万庶母并那些姑姑姑父甚至小胆八弱鸡九……这么一串人的面红烧?蛋蛋酥你一贯的谨慎矜持呢?就算痴迷糖糖大人结实挺翘的臀肌,也犯不着这么急色吧?当着那么多人被咸猪手了什么的……就算蛋蛋酥的手很不咸猪,耻度也略高哦~ ——好在我大五圣教的汉子是绝对不会被耻度打倒的威武雄壮。 唐悠竹干打雷不下雨地嚎啕半天,终于换来雨化田亲口给自己挖了个大坑跳进去、皇帝又友情赞助了几铲子将蛋蛋酥彻底埋在他碗里……糖包子正想趁热打铁把蛋蛋酥拐去共沐同卧呢,门口居然报说纪淑妃来了! 掀桌! 现在后宫女眷都可以轻易到前廷来了么?要知道东宫位于乾清宫之东南,虽然后面和清宁宫连着,可正门是斜对着文渊阁的啊!太后轻易都不准出入呢,便宜娘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啊? 唐悠竹被梨花带雨的纪淑妃一把揽进怀里,虽然纪淑妃的胸怀不怎么广阔,可被泪水浇一脑袋的滋味,也不见得比被埋胸窒息的好么!而且便宜娘哭就哭了,说的那是什么话啊! 什么居心叵测冒犯龙体的——便宜爹还在那儿坐着啊!虽然糖糖大人也觉得自个儿惨遭红烧的部位确实应该是龙臀,幼龙也是龙嘛!可你说得这么光明磊落真心没关系么? 什么奴婢们偷奸耍滑欺凌幼主简直该杀——便宜娘您说也就说了,犯得着拿白眼翻蛋蛋酥么?便宜爹好不容易才帮我盖了两铲子让他乖乖儿待我碗里,您用不用这么急着挖我碗底啊? 挖碗底的行径真心比挖墙角更可恨啊! 可惜挖碗底的是纪氏,唐悠竹看在这个身体是人家怀胎八月孕育出来的份上,都要忍着,只不过雨化田越发冰冷的脸色,和过后理所当然的说是和他一起沐浴却只服侍不下水、说是和他一起睡觉却只在床边站岗不睡觉……等等无声抗议的行径,都让q版毒哥越发各种翻滚哀叹:这世界可以更加冷酷无情无理取闹一点么? 世界无声冷笑。 大宇宙的意志根本不屑于和一介凡人坦诚自己冷酷无情无理取闹的程度。 ……然后几日后,唐悠竹捏着一张和他上元节时用的毫无二致的薛涛笺,看着上头银钩铁画霸气侧漏的字体,深刻感受到大宇宙没有下限的恶意。 他的蛋蛋酥,他那个仿佛一直霸气侧漏成熟稳重老奸巨猾,但其实初见时也不过堪堪初中生的模样、而今也还不及弱冠之龄的蛋蛋酥,终于如他所愿地、干脆利落地孩子气一回,结果却是告诉他: 不只是你才会离家出走,蛋蛋酥我也走了!至于以郡王之尊、掌印之责妄离京师的罪过,殿下您只管和陛下告状、让陛下责罚好了,反正臣早是罪大恶极简直该杀之人,砍一次头与砍十次头没有区别,所以臣诚心建议,殿下您只管努力去告状,争取把砍头换成凌迟之刑,方不会太吃亏…… 当然雨化田的措辞比这个文雅多了,可在唐悠竹的解读里,中心思想也就是这么回事: 任性出走,然后还威胁他去皇帝那儿帮他圆谎! ——真当糖糖大人舍不得你受罚么? 唐悠竹的腮帮子鼓得和呱太有一拼,袖珍版的小呱太从他的头顶跳到鼻尖,又左右蹦跶着在那鼓鼓的腮帮子上踩了踩,同时“呱呱”两声。 挺胸凸肚横眉竖目的糖糖大人顿时就和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瘫倒在炕上。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连什锦汤料里的一双臭袜子都增增减减下不了十分狠心的糖糖大人,确实见不得蛋蛋酥挨罚。 虽然那家伙又别扭傲娇、又恃宠而骄,又十分不客气地将糖糖大人的龙臀爆炒红烧之后、还要拿好大一瓶酱油(其实是活血祛瘀的药油)浇……但糖糖大人自己适当惩罚还行,其他人嘛,哪怕是便宜爹,都不许拿王法为名为难他家的蛋蛋酥! 郁闷捶桌!糖糖大人说服便宜爹不追究蛋蛋酥容易,但要怎么做才能出去把可恶的、居然胆敢离家出走的蛋蛋酥缉捕归案呢? 唐悠竹郁闷地点开系统面板,随着呱太的回归,玉蟾引和蟾啸亮起来了,空间格子更是一气儿开放了三个,而且——咦? 唐悠竹打开新开放的某个格子,发现里面居然真的有了一本书,封面用奇怪的笔画扭扭曲曲画了什么,唐悠竹本该不认识,却就是知道,那是四个字:引魂蛊术! (⊙o⊙)哇!凤凰蛊你终于来了咩? 泄气皮球糖瞬间又充满了,精神抖擞地挺着小肚子坐起来,但却不等那q版毒哥叉腰仰天大笑完,皮球糖又瘪了一半。 不至于彻底蔫吧下去,却不免失望。 引魂蛊术上,只有四种,夺命迷心枯残眠蛊都有,就是没有凤凰蛊…… qaq凤凰蛊是逆天了点,但多加点儿限制条件,哪怕是只能用于重伤恢复都好啊,郁闷! 好在还有个正当用的迷心蛊聊作安慰,虽然还没彻底泄气却也鼓不起来的唐悠竹,在呱太一声声“呱呱”的鼓劲儿之下,还是勉强振作了。 大阿福的胖脸儿上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唐悠竹把只有他指甲盖大的袖珍呱太托在掌心,温柔呢喃:“那,小太太,等糖糖大人练好本事,我们一起去把离家出走的傲娇美人捉拿回来——到时候我们一家五口一定要一起沐浴、一起睡觉!” 什锦火锅汤暂时涮不起,但悄悄儿把灵蛇玉蟾放浴池枕头边,等以后能保证酥酥再也逃不开的时候再告诉他……嘿嘿,那脸色一定会很可爱~ 很懂得自我调节的糖糖大人不多久就给自己充满了气,然后朝气蓬勃地各种刷迷心蛊的熟练度。那是个很枯燥的过程,没有任务、没有boss、不会掉宝、不能升级,只能悄悄控制宫人侍卫们扯根头发拂拂袖子之类的……但只要想到比起游戏里头基本职能用来打断封内,三次元里头的迷心蛊果真不愧“迷心”这个名字,能巧妙改变迷惑人心,让原本嗜甜的人在一定时间之内转而好咸辣什么的——用来说服便宜爹让自己出宫不要更合适哟! 二月十二午时初,本是日头大好的时候,忽然天地灰暗,竟是日食。 唐悠竹正在御花园绛雪轩外控制宫人编草蚱蜢,听得喧哗时眼珠子一转:天助我也!便宜爹今儿是和万母妃约好赏花的吧?刚才皇帝爹是才走过去,万母妃说是要亲自下厨做一样花糕、所以还在永宁宫没过来吧? 草蚱蜢也不管了,那从迷心蛊中醒来才惊觉日食的宫女如何惊慌也不关他事啦,唐悠竹飞快倒腾小胖腿,迅速前往万春亭。 皇帝本在万春亭中,悠闲泡一壶万贵妃近日颇为钟爱的玫瑰香露,给突如其来的日食吓了一跳,又周遭的宫人有惊慌失措的、有胡乱呼喊的,但更多的其实是如覃吉张敏一般左右护住他的…… 有这么一群忠心的奴婢保护着,皇帝本该多少有些安心的,可他左右四顾,阿万居然不在! 万贵妃不在的话,就算再多人以保护的姿态守护在他周围,皇帝也是不安。因为每个以守护之姿挡在他前面的人,随时都可能转过身往他心口刺一剑;因为每一个撑住他后背的人,都可能随时撤开手去,甚至反手给他一刀。 这样的事皇帝自幼没少遭遇,尤其在景泰年间。 捏着拳头,掌心都是汗。 皇帝就是在这样的时候,看到了昏暗之中的一点亮光滚滚而来。 ——不如阳光耀眼,却比宫人们手中的灯笼烛火更让他安心的一点亮光。 ——唐悠竹标志性光头上的反光! 皇帝从未有一刻如此时一般,觉得唐悠竹那颗圆溜溜的小光头是如此美好。 ——如果一定要找出这个世上除了阿万,他还能信任谁,也只得这个樘儿了。 皇帝一把将小炮弹一般冲过来的胖儿子抱进怀里,胸口被撞得生疼,却又满足而温暖。唐悠竹也是非常懂得趁火打劫的,当下一连串甜言蜜语不要钱似的往外倒,什么父皇吓到了么?什么父皇不怕、糖糖保护你了!什么父皇放心,就算天狗吃了太阳还不满足、还要到人间捣乱,糖糖一定会帮你把它揍得满脸桃花开的…… 总之,十分不像一个六岁稚龄的女圭女圭和他正当壮年的爹应说的话,却十分对皇帝的胃口。 即使富有天下、九五称帝,朱见深心里也还有一个失去了依靠就惶惶然不可终日的孩子,在不安环膝。往日惟有在万贵妃怀中方能略微放松,而近年,尤其是从今日之后,在唐悠竹跟前,皇帝也近乎全心依赖。 这样很好,对象的信任度越高,迷心蛊的效果越好。 日食发生得很突然,持续的时间却只有不足一刻钟的时间。但就是在这么一丁点儿时间里,唐悠竹已经顺利说服了皇帝,让他特旨任命他为钦差,代天巡视。 当然,为了避免朝臣唧唧歪歪,皇帝下的是密旨,对外只说让太子在东宫认真学习诗书礼仪,反正东宫属官目前真和唐悠竹有所接触的也就是一个姚璧,再加上一样中了迷心蛊的陈准蒋琮、甚至忻王徽王崇王万喜等人相助,瞒天过海不要太简单哦! 敕群臣修省的旨意未下,日食的余波未过,唐悠竹已经晃晃悠悠地出了宫。然后未过京郊,就将身边的黑甲军锦衣卫给分成两队,每队一千人,一往南、一往北,身边只留了一个用迷心蛊时大多数事都能容易操纵、偏偏在让他离开一事上怎么都迷惑不了的马进良,悠哉悠哉地向东南出发。 ╮(╯_╰)╭米办法,蛋蛋酥玩起离家出走来比糖糖大人还绝。唐悠竹说是出来找雨化田,却是连人往那个方向走、目的地在何处都不知道,马进良那个随便用个迷心蛊就能给他跳出全套天鹅湖的家伙,在与雨化田相关的问题上却意外地坚持。唐悠竹曾经很有耐心地刷了他三天迷心蛊,结果答案只有一个:“不能说!” ——不是不知道,而是不能说啊! ——真是将糖糖大人鄙视得不能更彻底了! 唐悠竹第一次发现还有几乎可比呱太的忠犬,看马进良那张木呆呆的脸、那双一黑一青白的眼睛,有时候真是恨不得将他的天灵盖打开、将脑子里的东西都挖出来解读个彻底!可惜引魂蛊术没有解读脑浆的技能是其一;这忠犬难得的道理,唐悠竹就算忽然将自己浸泡成糖醋味儿的,也还是谨记着是其二——这马进良虽然是各种讨厌,可谁知道什么时候会不会给蛋蛋酥发挥呱太一般的效果呢? 忍吧! 反正严刑逼供的都是下乘,智取巧夺才是上策啊! 糖糖大人的上策就是用迷心蛊迷惑了锦衣卫和黑甲军的几个首领,让他们暂时以为太子殿下在另一队人的保护下离开,直至迷心蛊的作用过去之后,才会想起他是只由马进良一人护着微服的事情——唐悠竹绝对不信其他人都无法找到雨化田,哪怕不像马进良一般清楚知道他的目的地,也肯定有自己的法子与之联络。 所以糖糖大人只要带着牛皮糖马出走,让那些人带着“大马不听话、不告诉孤酥酥在哪里,所以孤独自驯马去了,在挖出酥酥所在之前我们都不用联系了啊”的口信,去让蛋蛋酥主动来找他就行了。 糖糖大人绝对要证明,离家出走什么的,本大人才是高手高手高高手,蛋蛋酥你还是乖乖回到我的碗里来吧~ 唐悠竹十分丧心病狂地用迷心蛊将马进良蛊惑得真以为自己是个女人——还是个其貌不扬的独眼大脚驼背女人,而自己则抹黑脸画粗眉毛,然后换掉一身宫廷服饰,再把马进良的那匹不说绝世良驹、却也价值千金的马,随意卖给驿站换了十几两银子,还要自己倒贴了几两才够买一只不算很差也没多好的小毛驴…… 作者有话要说:马进良一事上,糖糖真心不厚道。 怎么有人说41、42显示不正常?莫是正常更新的啊!现在好了没?如果没好请说一声,莫想想办法去。 另:周末本该是码字天,但有个戒女乃期的女圭女圭在……我会努力码字,但万一的话……先猛虎落地式求谅解 ( 第49章 唐悠竹唇舌犀利加身份特殊,给雨化田拐了个本是和东西两厂都堪称死敌的赵怀安回去,虽然还需要好生儿j□j,但这人真j□j出来,可比什么马进良继学勇有用多了,而雨化田借唐悠竹那一脚之威,以风里刀的性命相胁,又为这西北边镇的守军添了一个不入名录的好助手,顾少棠一伙人,单着和军队为敌自然不够,但若有大明守军守望相助,无论是给鞑靼添些儿堵,又或者是弄些良驹情报回来,都是大大有用的。 何况还有那十几箱宝物,雨化田的军费、唐悠竹的研究……好歹也多了点儿底气。 如此这般,原算得上收获颇丰,雨化田心情甚至好到在经渭水、过潼关之后,默许了唐悠竹的提议,并未由汾水直上太原,而是沿着黄河往东而去,在开封府游玩几日,又自大清河顺流而下,经济南、至渤海湾。 当然雨化田是不会承认他听着唐悠竹嘟着嘴絮叨“我原本是要到渤海湾找宝藏的,不想忽然梦到酥酥给黄沙埋了,只好匆匆忙忙几乎跑死了两匹马跑去大漠——结果一进门你就打我!”而心疼了呢,纯粹是胖女圭女圭太唠叨、头顶那只小蟾蜍又总呱噪的太烦人,他费点儿时间换清净罢了。 不得不说,雨督主有时候真心不是一般的别扭。但不管雨化田如何别扭,唐悠竹是得了实惠的,他又素来最是个得了里子、鲜少计算面子的,当时心情还颇不错。 但却不等他把渤海湾最大的宝藏——石油给勘探出来,就遭遇了晴天霹雳一般的打击。 本来也不算什么,唐悠竹这一路从京师入兖州、又从兖州奔袭黑水城,现又从黑水城一路行至渤海湾……这路上遇到的人可多了去,那等带着家眷女圭女圭的行商之人虽不甚多,所带女圭女圭可爱到唐悠竹这么个见惯剑三各门派萌萝的家伙都忍不住侧目的更少,但本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 至少不该是让他如同遭遇了晴天霹雳一般的稀奇事。 可要命的是,那个行商之人自称姓薛,而他那小儿名蝌,女儿的名字虽不好随意与人介绍,但唐悠竹耳力不错,听得他私底下对着一个大红襁褓喊出的,是宝琴。 otz难道爷穿的不只不是原装的历史,还要综武侠加红楼么?虽说古先生在武侠领域也算大家,可其文风和曹先生那个万年神坑差异何其大,这么不和谐的画风混合到一处,真的没问题么? 而且南安王西宁王什么的…… 我大明朝在此时有异姓王了么?不对吧?除了镇守西南的黔宁王沐英之外,连沐英之子,继承父志世代镇守西南的沐晟沐昴兄弟,也不过是一个继承了黔国公、一个继承了定边伯罢了。虽明朝到了后期中央压制不住各路藩镇军队的混乱时,确实有些异姓王出现,但至少此时此刻,难道不该是只有朱家宗室方可封王的么?那四王八公都算怎么回事儿? 唐悠竹诧异得险些儿将自己的头发都挠光了……呃,好吧,他的标志性光头虽然不再那么闪闪发亮,但也还没什么头发可以给他挠,但把好好一个终于长出些儿发茬儿的刺猬脑袋给挠出棋盘来,也是很严重滴! 唐悠竹真心想不明白,好好儿的一个大明,怎么就变得这般面目全非?亏得他这几年还竭力回忆曾经的明实录呢! 雨化田却比他更不明白:“你不是见天儿缠着姚赞善与你讲故事?怎么连四王八公的典故都不明白?” 唐悠竹挠鼻子,他曾经通读明实录、明史,不敢说对于成化弘治年间的事情如数家珍,但也是有个大概的,对朝臣之事也就没有过多打听,缠着姚璧要听的故事,多是史书礼记之类的,姚璧大概也想着他离可能参政的年岁还远着,虽也有与他提及朝政,说的却多是实事、又或者是本朝各部职责等,甚少专门提及某位官员。 所以他是真不知道所谓四王八公是怎么回事,异姓王什么的,真心不像是大明该有的节奏啊! 雨化田挑眉:“谁说四王就是异姓王了?” 唐悠竹(⊙o⊙):难道不是?如果是原版红楼的话……虽然他对红楼不算十分精通,却也记得东平王渀佛姓穆、北静王应是姓水吧?这都不算异姓王,那什么才是? 雨化田抚额:“什么乱七八糟的!东平王北静王的,不过是民间胡乱攀扯叫出来的。当年兖州鲁靖王、大同代隐王、兰州肃康王、南昌宁靖王,在景泰年间对当今多有照顾,代王一系更是在先帝归国一事上很是使了些力,后来在先帝复位时也都是最先表忠心的。至于东平北静之类的,约莫是因先帝曾笑言过‘四王于我,可平东安南靖北宁西’,不知怎地传到外头去罢了。 所谓八公,也都源于此——例如贾源兄弟,乃是陪先帝在巡北j□j过患难,归国后也忍辱负重辅助先帝复位。先帝不是勾践之流,性情温厚,可共苦也可同甘,复位之后便封出八个国公来 唐悠竹继续(⊙o⊙): 原来八公勉强还是那几家,四王却被改姓了么?为了符合我大明的实际什么的……大宇宙的脑洞真是有创意。 不过也是哦,宇宙中的洞不都是虫洞黑洞么?如糖糖大人这样聪明绝顶的人也开不出来那样洞都正常,真开出来才是妖孽呢! 唐悠竹深深给大宇宙的脑洞折服了,雨化田却只当他为自己的孤陋寡闻羞愧不已,原是要嘲笑一下号称生而知之、结果却连自家宗亲都认不得的胖女圭女圭,但看他那震惊得几乎傻掉的样儿,那嘲讽的话到了嘴边,不知怎么的,就成了: “四王各在藩地,京中八公又都先后逝世,如今传下来的爵位,最高不过一伯爵,子弟又鲜有出息的,你不认识也没什么 唐悠竹回过神来,立刻挺胸仰头:“那是!雄鹰从来都是放眼天下,何曾需要在意一些虫蚁?” 雨化田把虫蚁二字在心里琢磨了几遍,当时没说什么,回京之后对各路藩王各家勋贵的监控又留意了几分。 唐悠竹却是寻了疆域图看一回,又确认过渤海湾几处后世知名的油田果然都还在之后,就把这事抛诸脑后。横竖不管糅合了些什么进来,大明还是大明,他且着眼将来就是,便是目前想不到什么即刻能把石油用来发光发热的东西,起码也要守住这片大地,好好儿熬过这一场冰河时期,绝对不给游牧民族将这大好局面倒退回半奴隶制的机会,更不会让欧美各国来此处掠夺资源。 唐悠竹眯着眼看海浪拍石,一时间心中豪气顿生。 雨化田看着那个负手而立、自觉很是英武雄壮的小冬瓜,一抚额,直接闭目不语了。 恰此时,海涛声里头夹杂了些许人声,唐悠竹转头看另一侧的码头,正好看到一个锦衣女子从一艘大船上下来。虽离得实在不算近,唐悠竹的视力却好极了,将那女子的眉目神态看得清清楚楚,一时惊艳。 那女子的容貌其实也不算十分精致俏丽的那种,但眉目疏朗,行止洒月兑,若非头上堕马髻、身上直裾裙,还真不像时下的女子。唐悠竹看她行动间倒有几分后世白领的干练模样,更难得干练中不失从容,洒月兑里不失柔和——虽不知道她具体和从人安排了什么,至少看着是后世都少有的一种女子,少不得就多看了两眼。 雨化田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睛,也不知道看了唐悠竹多久,方淡淡开口:“那位是白云城的城主夫人,已孕有一子,恰及幼学之龄 言下之意就是:你的口水可以擦擦收起来了,人家的女圭女圭都比你还大了…… 唐悠竹囧:“我才没父、父亲那样的诡异爱好,老女人什么的……就算找熟女也犯不着找老那么多的 雨化田淡淡“哦”了一声,极其敷衍。唐悠竹越发急了:“我只是觉得她和宫里头的那些女人都不太一样……” 雨化田又“哦”一声:“据说这位夫人西北大漠,自然不同 唐悠竹想起那个被俘虏了的鞑靼公主布噜嘟,嫌弃撇嘴:“那种动不动就挥鞭子,把掠夺看得理所当然、不肯给她抢的反而是罪大恶极的奇葩……好吧,也和宫里头的女人不太一样,但那叶夫人格外不一样 雨化田点头:“明白了。以后给你安排妃妾时,我会留意这一类的 唐悠竹更囧了,我真没便宜爹那种诡异爱好啊!只是难得看到一个渀佛带着点现代气息的人,多看两眼罢了。可惜有些话却不好说,哪怕再信任酥酥呢,这倒溯几百年的事情也太诡异了点。如此诸般限制,唐悠竹这辩白的话不免就有些干巴巴的,雨化田越发认定他的爱好奇特,一时对于父子相肖的神奇也要感叹两声。 但他虽不介意唐悠竹想要老牛吃女敕草、还是小牛啃熟花,却也不得不忌惮万贵妃对当今的影响力。雨化田好难得把这胖女圭女圭养到这么大,把过屎、沾过尿,日后又还不知道要受多少忍不住想上一盘竹笋炒臀尖的气,可不是为了将他养大送给一个老女人辖制的。 好在唐悠竹对嫡庶分得明白,别看他从来没对当今在万贵妃跟前耙耳朵的样子有任何议论,但雨化田很肯定,这胖女圭女圭即便遗传了些耙耳朵的坏习惯,除非日后那能让他甘愿耙耳朵的人成了他的正妻,否则他必不会让其越过正室去。 一时盘算明白了,便一本正经要他保证:“这爱好也不算什么,但皇长子早夭后、万贵妃再不得孕的事情也证明了,这老妻便是千好万好,在子嗣上却总有些不甚便利。你也不愿意日后的太子仍是庶出吧?那可记好了,我不管你日后喜欢什么,这正室必须在年岁上匹配得过的才行 唐悠竹看他还是咬死了自己和便宜爹一般不爱女敕芽爱熟果,头疼抚额:“行啦!我又不是傻瓜,也不像父、父亲离了那位连觉都不敢睡熟了,怎么可能宠爱一个比我大太多的人?大明的后宫又不是养老院!” 雨化田仔细观察了他说话时的眼神,勉强点点头:“最好是这样了 唐悠竹跳脚:“肯定是这样!” 两人一来二去的,唐悠竹再想起那位叶夫人时,佳人已然渺渺而去,连香风都不曾留下一缕,唐悠竹又不禁感叹几声可惜,雨化田原本就只是将信将疑的脸色,又明晃晃挂出“还说你不像当今,这又可惜的什么?”的神色,唐悠竹看得分明,却实在懒得再去辩白自己的心迹,反正蛋蛋酥的死劫也过了,日后自有相处的时候,不愁他不明白自己的心。 因只问:“都说那白云城是前朝皇室之后,到底是哪个前朝?”他还想着和美人打好关系,看能不能打消白云城复国的奢望呢! 叶孤城虽渀佛只懂剑,但白云城在南海经营那么久,船队强悍不说,和那海上讨生计的豪强联系也远比朝廷紧密。若能收服回来,不只大明的水军多少又能再进一层,若能把那些海匪收为己用……便是一时灭不掉东倭,也能将他们的船队打压得不敢出海劫掠。 唐悠竹想得挺美的,可惜他家蛋蛋酥疑心病忽然犯了,害他少了一个大好的亲近美人……不,是和美人联手的机会。 雨化田听了他的盘算之后神色有些古怪,半晌笑道:“看来你一眼就看上人家也不是没理由的,这主意可真相似 却原来,这叶夫人竟是西北玉氏之人,其弟折腾出来的一个罗刹教,竟是各路鞑靼都不敢轻易招惹的存在,那些在鞑靼铁骑之下瑟瑟发抖的西域小国更不用提了!这姐弟两个一个嫁往南海飞仙岛,一个弄出一个能让西域各小国尽皆俯首的教派出来,那野心便大得很,竟是打着南北夹击、要取朱姓王朝而代之的主意。 唐悠竹: (⊙o⊙)! (⊙o⊙)!! (⊙o⊙)!!! 半晌没回过神来。 雨化田只当他也觉得是那玉氏异想天开,却不知道这一直号称自己志在天下的糖糖大人,此时心中无限咆哮的却是诸如“原来叶西这对相爱相杀的好基友,居然还是表兄弟么么么么——”之类的,全不曾为自己情窦初开就看上个企图谋夺他天下的家伙羞愧,更没琢磨着如何将这南北夹击之势在彻底形成之前就给各个击破的意思。 古先生已经告诉世人,白云城也好、罗刹教也罢,想造反都只能在梦里头实现。差别只在于一个和主角相识太晚,就算也成了好基友、却到底没能借到多少主角光环,所以彻底炮灰了;而一个虽和主角相识得更晚,却生了个自幼就被陆小鸡蛋砸了个正着的好儿子,所以成为古先生笔下,极少利用了陆三蛋却还能全身而退的人物。 唐悠竹看古先生巨作时,还是个会热血、会中二的小少年,对于那寂寞天下雪的西门剑神固然各种心荡神驰,对于堕落紫禁之巅的白衣飞仙也是羡慕得很——却是第一次听说,这两个居然是很亲很亲的表亲! 难道对剑的狂热和天赋也是遗传的?可古先生好像没提玉罗刹在剑法上有多特别的造诣啊?方才的美人好似也没有佩剑……还是自己看漏了? 唐悠竹模着胖下巴,歪着脑袋想一会,然后又对自己日后调戏叶城主的机会荡漾了小半天,直至夕阳西下,海风渐冷,给自己一个喷嚏打醒之后,一转头,蛋蛋酥居然又丢下糖糖大人一个儿了! 大怒!如一头愤怒的小公牛冲回落脚的小院,看到雨化田好好儿端坐品茗才算松了一口气,但看到谭鲁子低眉垂目,举手渀若梧桐召凤、拂袖恰似柳枝怜水的模样,尤其是雨化田赞了一句“好茶”时,那谭鲁子含笑看过来的眼神,看在唐悠竹眼中真和长了个小钩子企图勾引他家酥酥没什么两样,不由警铃大作,脚步再次加快,直接扑到雨化田怀中,并无意踢倒谭鲁子的茶壶、碰翻雨化田手中的茶盏。 理所当然的,在唐悠竹发呆的时候,已经回来忙完好些要紧公务的雨化田,正准备偷得浮生半日闲,吃一两口好茶,洗洗近日给某个满嘴不是羊肉就是海鱼、总之各种腥膻的家伙污染得渀佛也洗不净俗气的打算,也只得不了了之了。 这丑女圭女圭没真给一个才见一面的老女人勾引走心魂是好事,可这黏人劲儿也怪烦的。 雨化田起身要去洗掉身上的茶渍,他满地打滚儿要跟着,闹得雨化田头疼,只得带他一道儿沐浴——好在这丑女圭女圭脏乱差的习惯虽然没改多少,总算肯听话先把自己洗干净两遍之后再泡过来,雨化田勉勉强强也忍了。 洗完澡,雨化田练功时他要跟着,因想到这家伙要是再滚出一身泥灰、多半又要缠着自己一道儿沐浴,雨督主就神烦,又自恃对三刃剑的控制,便也不去管他,由着他想看就看,回头明明没出半点汗也又跟着蹭了一回他的浴池,雨督主看在这家伙还知道先洗过一遍再泡进来的份上,也懒得理他。便是深觉这小混蛋殷勤到与他搓背有些不同寻常,也不过心中提几分警惕,并不多做理会。 糖糖大人从来不是给会被眼前的战果迷住眼睛的,得寸便需有尺,得尺便琢磨着丈,所以从兖州府逗留的那大半月、到后来不得不放开怎么等也没再能遇上的叶夫人回京的路上……总之不论何处,唐悠竹都是缠死了雨化田,从原来的同食同宿同沐浴,到后来连马都必须乘同一匹、马桶都要用同一个的,各种黏死人。 终于走入宫门了,雨化田真心大松一口气。 这死孩子现在总该有别的事做吧?应该有别的人可以缠着慰藉他那被罗敷已有夫的事实打击得不轻的小心肝吧? ——太天真了! 雨督主纵然堪称天纵奇才,到底比不上这个连大宇宙的脑洞都猜测了个j□j不离十的糖糖大人,所以他直到次日要往西厂办公时,却在轿子里头收获牛皮糖一颗,才惊觉,原来就算是姚赞善的故事、忻王那关于最新玉米习性记录的本子,都吸引不去这丑女圭女圭和自己长到一起的决心。 雨化田享受这丑女圭女圭的依赖,毕竟那是他日后权倾朝野的保障嘛!可黏到这种程度的,还是算了吧! 这次去黑水城也还罢了,日后他领兵在外时,可不愿意带上一个这么有分量的累赘。 何况就是眼下的西厂…… 雨化田现在行事稳妥了许多,他的西厂不像梦中的那般不得人心。但西厂还是西厂,不要紧处或可柔和几分,但进了他西厂大门,自然有古往今来各种刑罚等着。 那是一个即使是院子里渀佛生机勃勃的大树都带着几分鬼气的地方,无论正院修饰得多么敞亮,也去不掉影子里头的阴森。 雨化田没想着将这丑女圭女圭养成个见不得血的懦夫,却也不准备这么快让他看到阳光背后的阴森可怖。 哪怕这混小子前不久才懂得对着女人流口水,可到底是个六岁小娃。 雨化田六岁时已经懂得如何借刀杀人,七八岁上头便敢亲手把人肢解了做花肥,但他对唐悠竹,总是忍不住心软。 可惜他的心软,只换来某个不识好歹的小混蛋各种得寸进尺。 唐悠竹看雨化田脸色虽不好看,却不像是要把他的龙臀再一次红烧的架势,越发振振有词。雨化田让他回去读书,他就说他还没正式入学呢,正是该捉紧青春的尾巴好好玩的时候;雨化田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就说他是和西厂督主出行、去处又是西厂大本营,还眨着眼睛十分好奇: “酥酥的西厂不是最厉害的吗?不是号称‘东厂管得了的你们能管,东厂管不了的你们更能管’的么?难道连我的安全都管不了?唉——我还以为酥酥真那么厉害呢,却原来是别人谣传的大话么?也是,他们还说父皇是真龙天子,可我也没在父皇身上发现过龙角龙鳞的,可见人言多有夸张处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叶落成雨的地雷,么么哒 p.s.奖励创新奖开始投票了,那啥,能请大家帮忙给一票么?莫在推陈出新奖和发扬光大奖都有提名,但票数十分可怜~~o(>_ 第50章 说着,唐悠竹大脑袋蔫蔫儿地低垂,仿佛连那光头上的亮度都黯淡了许多。他那一副我很理解你的力有不逮,我也会努力不失望——但还是好失望的样子,看得雨化田心头火起。 然后在他的理智回来之前,唐悠竹已经蹦蹦跳跳进了西厂了, ——又犯蠢, 雨化田一直觉得自己是个难得的聪明人,连梦中他被埋到黄沙之下,都不曾让他怀疑自己的智商,但自从遇上这个丑女圭女圭之后,他才忽然发觉,他也不过一介凡夫俗子。 犯蠢什么的,专对着丑女圭女圭犯蠢什么的,真是一个让人伤神的故事。 而且除了伤神,犯蠢还容易出事故。 唐悠竹是雨化田带着来的,进门后督主大人又一脸莫测高深地魂游天外,导致包括谭鲁子在内的众人,都以为唐悠竹往狱中去是他默许的,于是等到雨督主回过神办正事时,唐悠竹一张胖脸不免就有些青白。 没办法,这古代酷刑什么的,看文字描述、看电影场面,到底都比不上亲临其境的震撼。 这唐悠竹好好儿一张白里透红的好脸,硬是给自己折腾成青白蔫吧的模样,但因他乃自作自受,雨化田也懒得理会,自顾自理事。至于素慧容为何会好似忘了她家督主的禁令,连给唐悠竹上了两碗女乃酪、三碗鸡蛋羹,雨化田为何明明就在一边、满鼻女乃油鸡蛋味儿,却还是视若无睹…… 那就真是只有天知地知了,反正雨督主是绝对不会因为某人的自作自受心软的。 唐悠竹现在都没反应过来,只一门心思琢磨着以法治取代人治的可能,最后发现至少要花六十年的时间过渡君主立宪,更要紧的是,必须六十年后他还能放得开皇权的滋味、不会上瘾贪婪了,才有可能。 眼下嘛…… 模着胖下巴,唐悠竹陷入一个十分艰难的选择里。 到底是摧毁一个人的肢体更让人崩溃呢,还是摧毁一个人的精神更不人道? 精神修复很难,哪怕是二十一世纪的未来,很多精神创伤往往也没法弥补,好一点的靠催眠彻底遗忘,不好的……各种伤人伤己事例,屡屡出现。 肢体修复嘛,在二十一世纪倒是不算太难,只要保存得好,甚至一月后都能接得回去……但眼下是十五世纪。 唐悠竹仔细计算一下,实在不觉得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能折腾出什么极好的肢体续接医术——如果由他亲自操作,有补天支持着,成功率还算挺大的;但要形成大规模的医学发展……呵呵,还是先把青霉素磺胺之类的弄出来,保证不要给个钉子划伤都可能没命再说吧! 于是唐悠竹下定了决心。 于是雨化田忙完了公事,还来不及决定要如何吓唬这个胆大包天、自找罪受的小混蛋,就先被下定了决心的唐悠竹给反吓唬了一下。 某个小混蛋脸色犹带几分白,却已经兴致勃勃地和他讨论起刑求之粗暴毁神篇和精细摧心篇的优劣,雨化田看着那双简直能用闪闪发光来形容的眼睛,默默捂脸。 西厂其实没有落后到连毁人心志的法子都没有,但像唐悠竹那么系统的小黑屋理论、疲劳拷问理论…… 生而知之真是个大杀器,不知道的还当这是个多么血腥狠毒的小怪物呢,谁看得出里头其实就是个纸上谈兵的胆小鬼儿? 这一天,雨化田直到闭目安寝之前还在揉额头。 ——还只能用右手揉。 因为他的左手沦陷在死皮赖脸、满地打滚,都一定要和他一床睡的唐悠竹手里头了。 雨化田很无奈,但万幸的是这一天终于完结了。明天这小混蛋应该不会再这么死烦死烦了吧? 明天总是崭新的一天,糖糖也是崭新的糖糖。 但就像再崭新的一天,除非天地巨变,否则日月都是东升西落一般,再如何崭新的糖糖,总也有那么一两点或许天地巨变都不会更改的属性,例如当糖包子变成了糖醋包时,将会各种丧心病狂。 例如丧心病狂地使用迷心蛊。 例如丧心病狂地满地打滚、各种死烦。 糖醋包子在对自身目的的执着上头,远比糖包子强悍多了。 在某种警报响到一定程度之后,什么洗澡睡觉吃饭是肯定要在一起的,西厂御马监的地图也都一一刷过了,雨化田已经被这么一块死烦死烦的牛皮糖足足黏了八天了。 不在沉默中变态,就只能在沉默中爆发。 雨化田爆发了,在某小混蛋再一次满地打滚的时候,直接捞起来啪啪啪。 红烧龙臀再次出锅! 马进良素慧容谭鲁子甚至韦兴蒋琮等,近来被某糖醋包各种当贼防的可怜人们,心中瞬间放起了烟花,绝壁喜大普奔不解释。 惟有陈准还能保持心中的君臣主奴界线,按捺住没加入众人喜大普奔的行列,但那指责雨化田不该无故冒犯主上的口气……嗯,虽然还是很激烈很坚决,但显然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降低了一个层次。 如果不是发生在此情此景,如果某个糖醋包不是撑着个都胖了一圈还没消的红烧龙臀也还闹着要继续黏上去…… 谭鲁子韦兴等人,真的很该为终于折服了某顽固分子的雨督主点一个赞。 但很可惜,情景不对。 某糖包子在沾了醋之后的战斗力,真是让西厂众人不佩服都不行。 红烧龙臀、一脚踹飞、直接轻功闪人……无论什么都摆月兑不了牛皮糖。胖一圈的红臀留不住他的脚步,飞出去的他能更快飞回来,轻功嘛,不管闪得多快躲得多偏,总会被找到。 也是,胖一圈的其实只是在一个治疗就可以除掉的苦肉计。当然这如何把治疗刷得正正好,疼痛全无却又要保留着这个外观给蛋蛋酥增加心软buff,也是个技术活——而且还是糖包子绝对不外传的秘技哦!羡慕嫉妒恨也没用的亲~ 至于踹飞……嘿嘿,一个只靠个胖都可以刷出增益buff的蛋蛋酥怎么可能真下狠手踢残他?不就是飞高高么,落地最狠也不过是一个墩的力道,谁怕谁啊?唐悠竹乐得他家酥酥陪他玩游戏哩! 轻功闪人……啊拉,你以为糖糖大人的地图是踩假的么?真偶尔在地图之外的……不知道糖糖大人在黑水城之行中,得到了某只小蜈蚣之后,系统面板很给力地将队友功能都刷出来了么?趁着赶路时要求雨化田“酥酥和我一组吧”,然后拐得只当他是要黏着他共乘一骑的雨化田,从此将行踪状态都彻底暴露在他面板里什么的……嗯,真是只有天知地知糖糖大人知啦! 雨化田给牛皮糖黏得要挠墙,他绝对没有觉得这样被需要也很不错,也绝对没有觉得若非某些时刻真不合适带着个头顶太子光环的小胖女圭女圭,身边随时有个人谄媚着端茶递水添衣盛汤的也还行——本座要人谄媚要人服侍,哪儿找不到人啊?这牛皮糖简直神烦!比朝上那些结党营私、只知道打口水战、正经活儿却没做几个的、还净敢鄙视他们这些辛苦干事实的人的家伙们更烦! 所以督主大人为了躲避更烦的牛皮糖神,决定还是整装上朝去。 ——可区区一个连七品小官都能有一席之地的朝堂,能挡得住牛皮糖的脚步吗? 雨化田得意洋洋地迈进奉天殿的时候,他绝对没想到外头某个眼神忧郁垂头丧脑的牛皮糖,转眼头顶就亮起一盏灯,然后撒腿就往后头跑。 于是很久没上朝的皇帝陛下又精神奕奕地来上朝了,附带糖醋包一个。 理由冠冕堂皇,太子又不需要科举,这四书五经学懂了其中道理即可,如何上朝理政,才是正经要紧要紧的。当然,因为太子年幼,皇帝也不强求他日日上朝听政,只需要时才来。 但什么时候才是“需要”? 很多人都认为是皇帝愿意上朝的时候,只有雨化田知道…… 神烦的牛皮糖! 玉扳指都捏成粉末了好么! 雨化田挠墙,他真心觉得就算给这小混蛋一个老娘做婆娘,也…… 好吧,哪怕是为了摆月兑牛皮糖,雨化田也不乐意给自家养大的小混蛋找一个像皇帝家万氏那样的“娘”。 凭什么啊!他辛辛苦苦养大的娃,却要让别人截去成果?做梦呢吧! 可不给的代价也略大点儿了…… 这边雨化田犹自痛并快乐着地享受给牛皮糖一黏死紧的待遇,那边忻王徽王两个总算是把蝗虫的生活习性整理出来好些,几乎皆是唐悠竹提过一两嘴的、又或者书本上有所记载的,但难得徽王好读书却又不至于尽信书,忻王更是不嫌弃腌臜地亲力试验了小两年,总算总结出一些亲眼验证过果然有效的法子来,如从根源上解决的多植树种草、不留□土地与之产卵,到扼杀在萌芽状态的养鸭子蜘蛛吃幼虫等等,可比等到蝗虫成灾之后来治理的好多了! 忻王小兄弟两个胆子委实有限,当然也不排除督主大人威严天成,崇王家那两个小王子,原算得上胆大的,对着皇帝都敢撒娇撒痴,偏偏早两刻刚和忻王拍着胸脯逞英雄,这才进了东宫,见着被牛皮糖黏得满身冒黑气的雨郡王时,那胆气呲儿一声就灭了,乖乖巧巧请了安,又往他们太子哥哥身边挤着吃了两口点心半盏茶,正事儿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还是唐悠竹见大堂弟祐桓怀里鼓鼓囊囊的,又看两小家伙支支唔唔着往自己身边儿挤,一副恨不得缩到自己影子里、不暴露在酥酥目光下的小模样,虽有些鄙视这两个小东西不懂得欣赏他家酥酥好儿的没眼光,又甚觉这般不觊觎他家酥酥的才是好宝宝,便也懒得为难他们,直接劈手把祐桓怀里头的物事抢出来,打开一看,原来好大一本奏折,写的竟是那灭蝗之事! 大明这两年没什么大蝗灾,可那疆域大了,又好死不死遇上小冰河时期,总免不了有这儿旱那儿涝,那水泥铁筋的虽有些成效,到底且还照顾不到全国去——况若不能从根源上掐死了,便是旱涝不成灾,也未必不出蝗虫。 忻王这时候弄出来这个倒是不错,唐悠竹在此事上又是早有成算、不过是借两个叔叔的手笔做出来罢了,此时见忻王在折子里头还说是“只当日在乾西所小田垄、并皇庄下一个小庄子中试过,恐未必适合全国,恳请各地皆开试点再验两年”的话,虽喜他谨慎,却很觉得不需,又看祐桓祐樒两个眼巴巴看着,笑掐一把两个小胖脸,嗯,果然还是自个儿的手感更好些~得意洋洋一笑,蹦跳着下了榻,翻到另一边拉扯雨化田: “酥酥,走!咱们找父皇去!有好事哦!大好事!” 雨化田端重自持,自不会伸脖子张眼地去看他手中折子,但西厂耳目遍布,他闭着眼都能猜得到那两个明明是崇王家的、但宫中养上几年却几乎给养成忻王家的小崽子,此时巴巴儿闹腾来的该是什么东西。因不觉得自家在上头出了什么力,也懒怠动弹:“什么大好事?总与我无关,你自去罢!” 开玩笑,好难得这牛皮糖才有几分要自行揭开去的样子,傻子还黏过去呢! 唐悠竹却不依:“怎么就和酥酥无关了?那点子原是酥酥说与我、我与小八叔九叔们说了的。虽最终是小八叔亲自验证、九叔汇集整理,可没酥酥先说出来,我们哪儿会知道呢?所以酥酥最是大功臣——怎么好不去?” 雨化田给唐悠竹当挡箭牌的时候多了去,这当面就被拉出来诬赖的时候不少,但背后给各种“栽赃”的时候更多,然蝗虫一事雨化田自己实在想不起来,偏唐悠竹言之旦旦,祐桓祐樒两个方才还恨不得缩成小团团的崽儿又在他背后露出两双眼珠子,又好奇又崇拜地往雨化田身上张望,糊里糊涂的,雨化田就被扯到乾清宫。 乾清宫中,皇帝正和万贵妃在听李孜省说方术事、献天书,唐悠竹看着那空白的纸张逐渐在水雾中显出蓝黑色的字迹,傻瓜便宜爹越发目瞪口呆得和个傻子似的,就算素来还算有些儿胆气见识的万贵妃,眼中也不掩叹服之意,还一叠声的:“爱卿果是有真本事的。可万望与陛下些仙方,便是不得日月同寿,也要寿数绵延、子孙昌旺才好 这万贵妃给妖狐夜出案的内幕吓着,深悔自己不该只顾着为皇长子出气、却忘了皇帝身前没个盾牌何等危险,虽得了唐悠竹之后喜出望外,但这盾牌从来不嫌多的。她倒没想着要撼动唐悠竹的太子位,横竖再来一个也不见得就比唐悠竹识趣大气。然而再多几个小皇子有备无患岂不更好?因此自迎了唐悠竹回宫之后便一改原先那做派,亲自给教了好几个新选进宫的女敕丫头,皇帝也不和她忸怩,万贵妃推他三五回不肯去,这十回八回的,总有那么一回是先去找了年轻女孩儿享受之后才回万贵妃处安睡的。然而不管如何使力,这几年下来,后宫照样半点儿消息也没有。 前儿倒有个邵氏怀了一胎,结果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也不报上来,等好一个都能约莫看得出形状的胎儿流出来了,才哭哭啼啼说是年轻不知事! 万贵妃当时也没说什么,心里却不免着急。可惜御医给皇帝调理来调理去,总归不过一句话:胎中原就有些弱症,若好好儿养着也罢了,偏正长身体的时候又狠吃了些苦头,如今调理不过求个少些病痛缠身,再多实是难了。 万贵妃又急又悔,恰好梁芳取着巧儿逗她欢喜,又荐上了这个李孜省,万贵妃原只是无可无不可,偏见了这么一份做法求来的天书,那纸张原是她陪着皇帝亲眼验过的,绝对干干净净,那字儿也是她和皇帝亲眼看着冒出来的,绝对凭空冒出——这般神奇,不是仙人笔法,能是什么? 想到异日能有一群小小深儿围着自己喊娘,万贵妃挥退了那点儿醋意之后,已是喜不自胜;再想到深儿在仙法之下能健康长寿、更甚者或有大福缘得以长生永存,万贵妃看那李孜省真是怎么看怎么好,原先那等“既然真有仙缘,何必往凡俗求富贵”的疑惑尽皆抛了脑后,只把那等“迦叶和阿难尊者奉佛祖命与唐三藏传佛法、尚且需要‘人事’”的话给当了真,正琢磨着如何给这有道真仙封官赐宝呢! 唐悠竹看得只抹汗,暗想亏得今儿来得及时,否则还不定闹出多大笑话呢!忙打着哈哈过去把万贵妃的话头给截住了,他倒也不直说皇帝和贵妃犯傻,只撒娇撒痴说今儿还没吃到永宁宫的点心之类的,又神秘兮兮把折子拿了出来:“治蝗之法可出来了!单这一点,父皇在史书之上的名声不不逊唐太宗——可要拿什么赏我?” 皇帝贪生怕死胆子小,这求仙问道原是大事,但一则太子是他心爱的独子,二则这不逊唐太宗的名声实在是个绝好的盾牌,唐悠竹又在嘻嘻哈哈中很带出几分强势,皇帝糊里糊涂的,就被他拉到另一侧暖阁里头说话。等那治蝗之法说完了,再想起那仙师,却被唐悠竹几句话臊得险些儿捂脸退避。 唐悠竹也不说别的,只道:“父皇怎么也想起来看这样儿的小把戏了?早说嘛,糖糖也能表演给您看哦!糖糖会的还比他多呢!” 说着让人准备了用玉米粗洗出来的淀粉、并一些自卤水里头提制出来的碘水,可别说,这把戏变得颇似模似样的,皇帝看得脸色青了大半,唐悠竹这坑人就必须坑死的小混蛋还在笑嘻嘻地补刀: “这法子略麻烦,淀粉碘水都是要特意提炼过的,不是世代卖把戏的人家鲜少知道。父皇若是闲来无事自个儿想玩,倒不如用这样的……” 说着又让人取了那西南进贡的酸果子来,挤了无色汁液做墨汁写字,写出然也是无色的,但用紫色的牵牛花瓣在上头搓几下,便显出红色的字迹来…… 看到这里,皇帝哪里还能不知道自己上了大当了?还是处心积虑来哄他的!一时又恼又叹,又欣慰胖儿子聪明伶俐,又想着把那骗子打出宫去。万贵妃此前一直默默听着,此时一张风华犹在的脸上露出一抹甜蜜的笑,越发显得妩媚动人,说出来的话却是字字如刀:“梁芳心大了,陛□边也不缺这一个人伺候,不若交给郡王教去。那李孜省……今儿的事不好张扬,若直接打出宫去,万一传扬开来到底不美,也只好一并交郡王费心了 有雨化田坐镇的西厂本就够人闻之变色了,近日还多了个各种出馊主意的糖糖大人,这西厂越发和阴森鬼蜮似的,大凡官吏要伸手前都要想一想。此时万贵妃轻描淡写两句话就把梁芳李孜省埋死在坑里头,想是日后有那想引荐方士与陛下的,都要更谨慎了。 唐悠竹心下满意,又笑嘻嘻奉承了好些话,什么“贵母妃果然想得周到,父皇只当自己是看把戏的心怀坦荡,便是发现了那专业耍把戏的还不如我这样民间走两回的懂得多、也只想着把人赶走了事,却没想到万一人出去乱张扬,百姓只当父皇是个会被那样简陋把戏骗过的求仙皇帝,好好儿治蝗之法垒起来的好名声,只怕转眼就能坍塌大半呢!更别提那些御史仗着闻风言事的特权,往往不问仔细了就跳出来劝谏何等样烦人——也不想想,东晋哀帝、唐时穆宗武宗……那么多怕死吃丹药结果把自己吃死的皇帝摆在那儿,父皇又不是傻瓜,不过是看个把戏新鲜儿罢了”的,表现得对皇帝和万贵妃的智商无比信任,仿佛他真不知道方才险些儿上当的是谁似的。 皇帝给胖儿子信任无比的小眼神看得又得意、又心虚,他没脸说其实他连那些什么哀帝穆武的是谁都记不清,但笑呵呵应下这称赞之后,到底对方术之事存了疙瘩,后来还拐弯抹角分别从好几个侍讲学士哪儿打听,少不得又给吓得好些时候不敢独睡。 作者有话要说:李孜省是成化时期一个很有名的妖道…… p.s.那个48章前天购买了结果昨天还能购买的事情,莫已经去报错了,但不确定管理员处理的效率如何,还是希望有同样问题的都去报一下。123言情爱抽风……莫真的只是修改了一下岳鹏举和岳云鹏的问题,没有骗钱的意思……写岳飞的时候一直想着岳云小美男,结果明明不知道岳云鹏是谁还给人家做了免费广告不说,还坑了不少人买两遍神马的,真心好悲剧,莫真的没想骗钱啊!以前明明修文不需要重复购买的,123言情这个爱抽风的家伙,给他跪了有木有! ( 第51章 万贵妃好容易才哄得皇帝心下稍安,敢放开她的手去临幸宫人了,不想凭空来这么一场,皇帝又是不埋在她怀中便不敢睡了, 时已四月中,天气渐热,皇帝气血素有些不足,这天气抱着倒是正好,可皇帝好好儿的来给万贵妃当凉枕,和现在这样明显是给吓坏了的,能比吗, 皇帝那是寄托了万贵妃所有对夫、子,甚至大部分对兄弟的感情,是她在这深宫内院唯一的寄托,说是眼珠子,万贵妃宁可把自己的眼珠子抠了都不舍得皇帝有丁点儿不好呢,结果梁芳这为了媚上就全不顾主子安危的下贱胚子,居然敢做出这样事来! 原先听唐悠竹小小一个人儿,就一本正经地说什么朱砂汞银的危害,皇帝原不很信,但万贵妃琢磨着这个太子殿下近年来做的事,还是往永宁宫里头养了几缸鱼,那鱼食或掺朱砂、或掺汞银,或加了其他方术之士炼丹时常用的东西,如此养了些时候,结果可想而知。(簪缨世族ml/0/270/iml) 万贵妃抱着在她怀中还有些颤抖的皇帝,想想那一缸缸翻白了的鱼,简直恨不能将梁芳并那李姓妖人都给亲口嚼碎了!她最恨的是这么个眼中心里丝毫没主子的奴婢,还是自己几次三番在皇帝跟前儿赞过的!只要一想到皇帝对她的一片信任之心、孺慕之意,险些儿尽给那奴婢利用做了摧心剑,万贵妃一口血就梗在咽喉处,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所以在唐悠竹兴匆匆弄了好些个小内侍,说是要给内宫妃母们演示江湖把戏时,万贵妃不只大力赞同,回头还细将那内侍传到跟前儿一一问了。 万贵妃小女子心性,那等寄托鬼神的心思并没有完全打消,可也正是因此,越发要将那种假借神仙方术骗人害人的家伙认清了。这位又是个一涉及皇帝时,便总能爆发出十分惊人潜力的,弄得后来唐悠竹都甚为可惜,若这人不是他庶母、再年轻个二三十岁,培养培养,未尝不能成为史上有名的化学家。 可惜了,万贵妃爆发出来的潜力只肯用在那种会把皇帝哄了害了的事情上,倒是暴殄天物了。 叹着气,踱着四方步,唐悠竹再次踏入忠义郡王府。 在这里,在这一天,他将发现一个死心塌地为他贡献一切创造力的科学家。虽然不是女的,虽然在一开始的时候,他把人家看得比贼匪还戒备。 此后在用上电灯电报、坐上蒸汽轮船直升机、拿着左轮手枪简陋火箭筒威慑四方的时候,唐悠竹无比感叹当时自己的慧眼识英才、容人好雅量。 但每每在弘治皇帝为此得瑟时,雨化田却只能默默捂脸佩服某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并为某人的脸皮配方始终无法复制而深表遗憾。 事情是这样的…… 前些时候唐悠竹把雨化田黏得紧,在宫中时也罢了,在外头儿也一般同进同出,什么忠义王府西厂中枢都一一逛遍了。这原也不算什么,就是御史台都不会无聊到针对太子殿下这样的出行多做言语,可巧也不巧的是,太子殿下在将其光脑门儿的形象彻底深入人心之后,他居然真的和曾经吹过牛皮的那般,“低调”起来了。 可怜太子殿下虽得了圣旨可随心听政,奈何雨化田最是个厌烦在朝上唧唧歪歪的,发觉连上朝都躲不开牛皮糖之后就再不肯去,太子自然也就不去了。故而文武百官甚至许多宗室,除了极少数如姚璧崇王那般能常出入东宫的之外,就连姚璧他爹姚夔老同志,对太子殿下的外貌特征基本都只记得两大特色:一个胖,胖得据说行个大礼能滚三圈;二是光头,小脑袋儿光溜溜的,给剃头匠省了多少事儿啊! 当留了头发又去了大朝会上九旒贯五彩缫遮脸的太子殿下出现在外头…… 当这样儿的太子殿下以一种对雨郡王黏糊得近乎谄媚的模样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 饶是西厂是八卦战的行家,“太后不厚”的精彩故事至今仍在流传,也抵挡不住自诩眼明心亮的猥琐分子各种脑补啊! 谭鲁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家督主大人洁身自好不娶妻不纳妾不糟蹋好女孩儿的形象,忽然一下子就变成偏好幼童——还必须是男童——的,咳咳,雅好了。 太子殿下和他家酥酥黏糊得那般光明正大,群众的脑补能力是如此之强,最关键的是,这流言之囧之雷,让谭鲁子在确认过并非有心人谋划之后,连报告给他家督主的勇气都没有。 ……反正,连皇帝在民间都是个迷恋幼年女乃娘的巨婴——万贵妃在嫁给皇帝做贵妃之前,虽然是个老女人,却也是个老处女,女乃娘啥的真心没那功能的事实,有谁计较?可就算女乃娘的神话还在传说着,万贵妃凭着那高瞻远瞩的各处防御旱涝工程,在百姓的心目中不也挺好的嘛?那啥,流言嘛,惹不出大乱子的时候就还是无视吧……较真儿才容易被误会成解释就是掩饰啥的呢…… 西厂上下难得一次这么齐心协力的,准备把这事儿一床被子遮过去了。 至少绝对不能传入督主耳中惹他生气,督主有个牛皮糖、还要为了牛皮糖父子殚精竭虑已经够不容易了。 可世上之所以有作死这个词,就是因为这世上从来不缺乏作死的人。 基于西厂众人再如何胆大包天也不敢监控自家督主的郡王府,基于督主大人因为某只小混蛋的各种异想天开,身边拿得出的管事儿们都分派到各个庄子作坊里头去…… 当然,再怎么说,现任郡王府的管事也不算太废材,但耐不住各种巧合,例如那送礼的人恰好跟在某个目前在雨**oss的地图里从来畅通无阻的低调牛皮糖后头进府神马神马的…… 总而言之,唐悠竹一边琢磨着如何把江湖把戏一二三发展成数理化推向全大明、争取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全国大启蒙,一边努力向他家酥酥迈进的时候,一不小心带了一串小尾巴,然后就看着那不知道是怎么才能把一张还挺福气的胖脸做出那般猥琐模样的中年人,向他酥酥推荐了一个小少年。 装在箱子里头带来的,浑身□如初生婴儿的,蜷缩沉睡着的美少年。 唐悠竹不算很颜控,但人之本性,兼之家学渊源,总是美人儿看着更赏心悦目些。他那东宫里头,连个洒扫小内侍都起码要占个清秀。 可爱美人不见得爱看人给他酥酥送美人。 ——而且还是怀着那般猥琐目的送来的美人! ——送的时机还这般不给面子! 怒.发.冲.冠! 唐悠竹也是第一次听说自己居然是酥酥的那啥啥,叔侄舅甥一锅乱炖什么的,耻度够大也够刺激的,唐悠竹还没确定是否要为这猥琐的误会翻脸,但他一定会让那误会了他是酥酥家那啥啥、却居然还敢当着他的面给酥酥送美人的猥琐家伙知道,什么是枕头风的威力! 糖糖大人气哼哼,听雨化田说把人扔出去,才算平衡了点,得意睥睨那睡美人一眼,真以为你皮肤比孤白、下巴比孤尖、头发比孤的长密浓黑,就能从孤手上抢人了吗?太天真了!酥酥可不是个光看外表的肤浅之徒…… 唐悠竹很得意,但就是这么得意的一眼,他又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 ——基于之前没养成看谁都先把系统面板拉出来刷刷存在感的习惯,可怜的糖糖大人直到前两月才知道他家酥酥居然就是他前世早“认识”了的那个某某,所以他近日新养成一个习惯,系统面板全天十二时辰不关! ——一开始是有点儿不习惯,好处却也是有的,所有易容假装都是浮云,敌人还会直接红名,虽然目前还没遇上,但防备暗杀不要太方便哦! 而目前这面板的作用则在于,唐悠竹发现了,那个睡美人的名字叫:贾瑚! 啊拉!自从宝琴小女圭女圭之后险些儿都忘掉的红楼副本,居然又出来刷存在感了么? 唐悠竹模模胖下巴,除了小美人之外的依然被扔出去,当然雨化田所谓的“扔出去”并不完全等同于他所理解的“扔出王府去”什么的,就不是他所关注的。 他现在关注的,是榻上依然沉睡的小美人。 红楼这个神坑,在唐悠竹这样胸怀大志的男人眼中,本算不得什么,但当红楼的人物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时,唐悠竹就不得不琢磨一二:那什么癞头僧跛脚道的,会是个什么样的玩意儿? ……凤凰蛊至今刷不出来的大五圣教汉子,表示他才没有羡慕嫉妒恨那大概可能也许真的是什么情鬼痴仙的,又能下凡搅乱一池春水、又能肉身一死转眼就回到仙境继续享受的无聊家伙们…… ……只不过要是给孤拿到尔等拐卖人口的罪证,哼哼哼哼,孤可是铁面无私、绝不姑息的! 唐悠竹一边想着,一边拿爪子戳人脸,没一会儿就把一个白玉凝脂脸戳成桃花遍染——只是染得不太均匀罢了。 他却还要嫌弃人家:“看着和孤一般大,却瘦巴巴的脸无三两肉,亏得那家伙还好意思拿他送人呢!” 雨化田也正纠结:到底是让这小混蛋迷恋熟女女乃娘好,还是转换爱好要小美男好?听他这话便哼笑出声:“既然不喜欢,那索性也扔出去好了 唐悠竹仔细打量一下他说“扔”时的神色,果断改了主意:“扔掉做什么?浪费是可耻滴!” 整部红楼里头,满打满算也没几个能干人,而这家伙的弟弟弟媳却正好都是排得上号的。 唐悠竹二十一世纪,自然知道“最贵是人才、最耗不起是生命”的道理。他忽然神来一笔想多多关注一下“红楼”的进展,打的多少是琢磨着弄点儿修仙之法的主意,又多少纯粹只是看一回红楼现场版的休闲,真心只有他自己知道。 但不管怎么的,唐悠竹觉得吧,留下这么一个家伙也不过是每日多加三碗饭的事情。日后能真从这休闲里头多些有意思的实惠自然好,没有的话,至少可以捞三两个勉强用得上的人,哪怕只能用来打点俗务呢,也比什么都捞不着强。 可怜唐悠竹在现代时也是个吃燕窝鱼翅,都是吃一碗、倒两碗,从不可惜的纨绔儿,奈何如今说是称孤道寡的,却摊上个外忧难除、内患更是日渐坐大的皇朝,有生之年是否能把疆域内的江河治一遍尚且不敢夸口呢,如何敢浪费?不拘是人是物,略能用得上的就不舍得随意丢弃。 这贾敷遇上这个时候的唐悠竹,也算是真有福了。毕竟作为一个在原著里头只寥寥几句、连出场机会都没有的早夭长房嫡长子,在这一方小世界里头也是混了个险些儿就因内宅争斗之事,糊里糊涂地成了即便不是夭亡、也要沦落为娈宠之流的下场。 贾瑚那家现下外头看着勉强还好,里头虽已经乱得很,几代的家生子、亲娘的陪房嬷嬷,都可能因为各种缘故生了二心,便是临动手时略作迟疑,拿了不知道哪儿寻来的童尸换了他、又还存了点儿良心托了人只将他远远送出海外去。 但一来人以类聚、物以群分,那等背主之奴能托付的,也不是什么可信之人;二来真真儿是知子莫若母,别看贾敷之父、那荣国公的长子贾赦,自幼不曾在母亲跟前养过一日,那荣升了老太太也才三五年的史氏,对这个养在婆母跟前儿的长子也是知之甚深,诸般布置,又恰逢贾敷之母、贾赦之妻难产而亡,贾赦一悲二痛三无措之下,对摔得面目全非的长子尸身也便没怎么验证…… 可怜贾赦枉担了这一代风流纨绔、风月行首的名声,竟是连亲儿子沦落到他少年时几番光顾的地儿都不自知。多亏得雨化田那不知道哪儿来的“名声”忽然鹊起,这贾敷又是难得的好模样,方才得了这个时机让唐悠竹认了出来。否则真在那等地方沦落……贾敷便是未死也只好死了,哪里能有后来的风光? 是以即便不知道何谓红楼的雨化田,嘲笑完牛皮糖的脸皮之后,也不得不承认,这假福的福气其实还挺不错的,虽不及某糖的脸皮出类拔萃,却比许多人都要好上许多。而唐悠竹,更是理所当然地以这遇上自己才成了真福的小白脸之再造恩人自居了。 糖糖大人,真心不是厚脸皮! 脸皮一点儿也不厚的糖糖大人直把人家的脸给又戳又揉得足足胖了一圈儿,才心满意足放开手,拿下巴点了点马进良:“把他弄醒先 马进良默默拿起一壶冷茶,直接那么一泼…… 贾瑚悠悠醒转的时候,听到的就是唐悠竹啧啧赞叹:“果然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之前我那么戳他都没醒,一点儿冷茶就奏效了 当然,因为药性的关系,贾瑚一开始脑中一片浆糊,虽字字都听清楚了,却愣是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又是小一会才回忆起来发生了什么事,嘴角便是一抿,眼中却闪过几分凄厉,偏又还能忍得住,便是察觉到有人玩弄他胸前两点处,也只是紧紧咬住了牙关,不动、不语。 唐悠竹看他这一副忍辱负重的样子,手指又在他胸口处抹了一滴茶珠起来,再随意一弹,起身叉腰哈哈大笑:“瞧你这傻样!莫非糖糖大人还能对你做点儿什么不成?我倒是……咳咳!”唐悠竹本待说“我倒是想呢,可惜我家小糖糖还没发育出那个功能”,可不知怎么的,眼风扫到另一边的雨化田,就忽然卡了壳,也不知道是不是不肯在这个嘲笑他家“小象”的家伙面前露陷,便越发抬头挺胸扬下巴,只道:“我倒是看得上你呢?别自作多情了!就你这小身板,啧啧,比我家酥酥差远儿了!” 贾瑚这下总算真的回过神来了,眼中焦距凝聚,看清了眼前对他上下其手的,却居然是个白白女敕女敕的女圭女圭,看起来倒和二叔家的珠哥儿差不多大,却比珠哥儿圆润几分,神色也多了几分无论是他、又或者是珠哥儿都鲜有的张扬得意。一身衣着不算繁杂,贾瑚也不见得能将那些布料如数家珍说出来,却也看得出不凡来。 那南风馆里头的小孩,无论多么得意的,也很难有这样一身衣服,更不可能有那般张扬的神情。或者更准确的说,所有以色事人的孩子,都不可能如这般模样——这般连曾经最受曾祖母疼爱的自己,和现在最受祖母疼爱的珠哥儿,都不曾拥有过的自在张扬。 可贾瑚分明记得,在他失去意识之前听到的最后一个讯息,是仿佛要把他送到某处权贵家中去。 这种情况下,最可能的,本是在极不堪的情况下醒来,贾瑚也早有心理准备,荣国府的哥儿不能受这等奇耻大辱,但为了护住母亲弟妹的珊瑚,却没什么是不能忍的。若真是权贵,若真是如晕迷前听到的那般荣国公亲至也无计可施的权贵…… 贾瑚决定要忍了的。 却不想,他面对的,是一个身份不明,但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和他一般境地的女圭女圭。 唐悠竹看这家伙看了自己一眼,便又兀自出神去,哼哼着又在他胸前拧一把:“怎么?被糖糖大人迷住了?可惜就你这样的,再八十年爷都看不上,还是歇了那份儿心吧!” 自从听到那猥琐男给酥酥献美人,糖糖大人整个人立刻不好了。偏他自己也弄不明白心中的烦躁从何而来,罪魁祸首又被扔出去了,他心中闷气无处消遣,对贾瑚便不怎么客气,戳的时候戳得人家脸上肿起来一圈儿,这一指头掐下去的力道虽不很重,贾瑚也疼得一个激灵,险些儿整个人跳起来。 但贾瑚没跳,他只是笑着点头:“是啊,糖糖大人自然是谁都比不上的。小子蒲柳之姿,且莫平白污了糖糖大人的眼睛……您看,您能不能、能不能给我一件衣服?” 唐悠竹挑了挑眉:“哈!我还以为你会求我放你回去呢?” 贾瑚依旧笑着,笑容里却有些苦:“我还能回哪里去?” 荣国府的贾瑚已经死了,丧事都该办完了吧?谁都不会知道,在他拼着命地逃出来,却在宁荣街上被捉获、被人在耳边嘲讽着要他看清那府上的白幡时,心中是何等绝望。 要在荣国府里头弄死一个小爷,或许他那好二婶独一个儿真能做到,且在做成之前瞒住老太太也不是不可能;但要说将一个小爷从荣国府里头偷出来、还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让他爹真相信他死了、让府中连找都不曾就直接办了丧事……却绝对不是一个在荣国府经营不足十年的二房媳妇能做到的,无论老太太多么宠爱二叔那一房都不能。 所以真相只能是,老太太为了二房,默许了他这个长房嫡长孙被死亡了! 也许她不会知道自己被死亡之后面临着的,是怎样比死更屈辱的事情,但贾瑚无法不心寒、无法不去恨。 而他那亲爹……他或许是真心疼爱他们母子,却护不住母亲,也护不住他。 贾瑚拼了命也要逃走,不过是因着荣国府爷儿们的体面,若是逃不了,这命拼掉也就拼掉了。 但在捉住他的人狞笑着告诉他,他母亲难产下一个弟弟之后就血崩而亡的时候,在看在那府上满目凄白的时候,贾瑚就不想死了。 他那瞬间忽然就决定了,哪怕沉沦到地狱里,他也要活下去。 ——不活着,如何将他那好二婶、好祖母也给拉进地狱里头去? 作者有话要说:奖励创新奖开始投票了,那啥,能请大家帮忙给一票么?莫在推陈出新奖和发扬光大奖都有提名,但票数十分可怜,尤其是发扬光大奖那边的,几乎惨不忍睹了~~o(>_ 第52章 能被送到某个权贵的府上,而不是在那腌臜地儿任由贩夫走卒欺凌,已经是从地狱中爬回去最好的起点。 但这些贾瑚不会说,一来不必,二来也不觉得这个张扬得仿佛从来不知道阴影里头有什么的女圭女圭能听懂,因此他只是又要求了一句:“糖糖大人,能请您赐我一件衣服么?” 唐悠竹眯着眼睛笑,这倒不愧是那位号称“于世路上好机变,言谈去的”的贾琏之兄,这话说得,也没多少出彩谄媚之处,偏偏语气神情拿捏得,让人听了看了就喜欢。 一件衣服而已,唐悠竹虽然已经俭省得饭菜从来不超过四道、便是缠着雨化田一道儿用时也不过多两样粥羹,但也不会吝啬这么一件衣服。 十分大方地挥挥手:“马马,去拿套衣服给他 说完不见人应声,才想起来在贾瑚出神那会子,一壶子冷茶就浇醒了小美人、又企图去他家大美人跟前儿献殷勤的马进良早被他打发出去写“辨识解发一百篇”——糖糖大人还十分不厚道地要求每篇至少一千字,不强求他写出骈四俪六的精美文章,但务必将那些和解药的性状、制法都一一写清楚了,当然解药如果有多种的也都必须写上,能分析出原理更好,不能分析出原理的,也起码该想出三种以上的情形,来阐述在中了又没有现成儿解药的情况下如何自救…… 得了这么一个任务,马进良若真用心完成,那真是一辈子都未必写得完——真写出来了,起码也是一个医道专科大师了。 当然了,雨化田是个好上司,他是不会让亲信下属将下半辈子都耗费在那样不专业的事情上的,所以马进良只是被迫多出去而已。 唐悠竹要的原本也只是这个躲出去。 看在马进良对他家酥酥的忠心上,唐悠竹没怎么想折腾他。 可再不折腾,到底也是折腾了。 大折腾大报应,小折腾小报应。 糖糖大人的小报应来了。 胖爪子挥动的时候很有几分挥斥方遒的意气,但没人应和怎么破? 雨化田将手中供状看完,也不忙着让人取下去处理,只倒了半盏茶,轻抿了一口。 他想看戏,却显然再一次低估了某糖的脸皮厚度。唐悠竹挥出去的手只略僵了一会儿,便若无其事收回来,连鼻子都不挠一下,直接转身、撒腿、再一蹦一跳,攀到雨化田身上,一叠声儿的: “酥酥酥酥,怎么马马一不在,就连个帮我拿衣服的也没有?” “酥酥酥酥,你身边服侍的都这么笨可不行!还不如把卷宗都拿回……回我们家看呢!” “酥酥酥酥……” 唐悠竹一连串儿话砸下去,一不小心就又往将雨化田哄回宫里头的方向拐,好在及时发现雨化田虽不说话,眼睛却是往左看的。 ——这左边有什么?不就是一个浑身j□j的小美人么? 唐悠竹迅速回神,糖包子瞬间再次变身糖醋包,挤眉瞪眼俨然河东狮:“怎么?酥酥你是故意的啊?我还当是奴婢不济事——却原来是太济事了!果断拼着玩忽职守也要成全你见异思迁啊!”他演得兴起,竟直起身去捏雨化田的耳朵,不依不饶:“我告诉你!糖糖大人可不是个会甘愿给人始乱终弃的!酥酥你给我记着啊!看两眼就算了,真敢起坏心,小心我真把你做成鸡蛋酥吃掉哦!” 雨化田似笑非笑,看得唐悠竹心里发虚,面上却越发瞪圆了眼睛理直气壮质问连连。所以说糖糖大人的无赖,有时候连雨督主都无奈得很,只得直接动手将这小混蛋撕下来。好在唐悠竹自忖没他家酥酥那样能把人整个儿拎起、又不会真捏疼人耳朵的本事,手上也不敢如何使力,雨化田提着他耳朵扔出去倒不费什么劲,就是贾瑚被吓了一跳,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给糖糖大人的魅力折服了,居然混不顾自己浑身j□j,直接扑过去要接住他…… 可怜荣国公府虽也算得上是军功起家,传到贾瑚这一代却已然寥寥。贾瑚心意虽好,却不过是与唐悠竹做了个垫背——更有雨化田那巧劲儿原是使得这块牛皮糖平安着陆的,给贾瑚挡了这么一挡,力道虽不会凭空增大,那着陆的法子未免不美,唐悠竹差一点儿就从平沙落雁式变成狗啃黄金式了,万幸呱太虽袖珍却十分给力,及时鼓起肚子顶住某糖的鼻子,才免了一番惨剧。 唐悠竹悻悻坐直,扭了几下才把手上缠着的丝带弄开,看看手腕上没有丝毫动静的灵蛇镯,再看看披散下头发的雨化田,先把呱太捧起来亲一口放回去,再一甩头、一嘟嘴:“酥酥是坏人!做了坏事还不许糖糖讨公道,还要绑我手、还要扔我出去——糖糖也是会生气的!”说着跳起身,拉起方才被他坐在身下的贾瑚:“走!我们不靠他,糖糖大人自与你找衣服去!” 说着几步蹿到门边,伸手要去推门。他没推开门时,贾瑚已经能感觉到身上嗖嗖的凉气,却咬紧了牙关不说话,好在唐悠竹到底及时想起来,收回手几下就把外衣月兑下来与他披上。 也许只是错觉,但贾瑚终其一生,都不曾忘记那衣裳之上淡淡的体温。 每次唐悠竹自得他慧眼独具、将绝世明珠拯救于水火之中的过往时,十个人里头倒有九个九暗笑他的厚脸皮,唯有贾瑚,他是真心这么觉得、并且由衷感激着的。 因为他不知道,唐悠竹在看他换好衣服、称赞他“瘦是瘦了点,但穿上糖糖大人的衣服也别有滋味”的时候,那句邀请他“要不和我一道儿回家好了”的话,在说出口的那一瞬间,是真心的。 贾瑚于数理化上有着惊人的天分,但有些事儿上却相当迟钝。他一辈子都没发现,唐悠竹说出那句让他一整颗心都瞬间暖了一下的邀请时,心里打的其实是什么主意。 ——糖糖大人的家在哪里?宫里。 ——自从忻王徽王也到了年纪成亲开府之后,那宫里头住着的,除了皇帝皇子和崇王家的两个小王子,其他的雄性生物,都是再也没有了雄性功能的生物。 唐悠竹说出那话时,脸上笑容温暖,其实却是满满的恶意。 好在他很快回过神。 可以随意操控他人的感觉很让人上瘾,看着这小美人居然将自己的衣裳穿出十足楚楚可怜的风情,也的确让他心中警钟长鸣,但总算理智还是在的,唐悠竹很清楚那什么见异思迁都是自己随口污蔑,他家酥酥对这小美人根本没什么特殊之处,早前说要把人扔出去时的神态和说扔一件儿垃圾也没什么不同…… 努力回忆着雨化田的神色,唐悠竹到底把心中咆哮的野兽再次哄睡了。 他看着嘻嘻哈哈的,但能先后忍住直系血亲都先后因自身亡故、和游戏中三年除了视听几乎再无其他感觉的滋味,糖包子变成糖醋包时虽然十分丧心病狂,却也不是什么肆意妄为到毫无顾忌的。 唐悠竹没对马进良如何,自然更不可能对贾瑚如何。 那样的恶意,他只对他起过那么一霎那。 所以贾瑚就算有瞬间觉得□一阵凉,也没有多想,只是可惜他答应得太慢、唐悠竹又改口得太快。 贾瑚在忠义郡王府住了下来,因少年人见识有限,府中奴婢口风又严,他知道这家主人是位“殿下”,却实不知是哪位殿下,也不曾往西厂督主身上琢磨,少不得便将自己的来历遮掩了七八分,只自称珊瑚。 素慧容等人也懒得理他,虽都尊称一声瑚公子,谁不知道他只是太子殿下一时兴起养在这儿的小玩意?他若真全盘托出请求督主为他主持公道才麻烦呢!西厂权势虽大,也犯不着平白无故招惹那什么八公。现在他啥也不说,大家乐得装傻儿。 倒是雨化田记得唐悠竹随口说的那句“虫蚁”,却令人将证据细细收集了起来,只也不管贾瑚,吃穿都不短他,书也由他看,甚至在贾瑚试探着向书阁里头的管事人问了两句论语之后,还让人给他安排了稳妥的先生教着,只不理他,自己不理,唐悠竹眼看着似乎也忘了,也没人提个醒儿。 如此,贾瑚很有一段时间住得战战兢兢,却又在功课上十分用心。不拘为何,落得这般境地还有人愿意为他延师授课,他自是不会白费了机缘,经史骑射术数农书,但有人教,他都认认真真学着,渐渐竟也不再多想。 这些日子却是唐悠竹自己想得多了些。无他,那一瞬间针对贾瑚的恶意,贾瑚没察觉,他自个儿却越想越不对。 唐悠竹自家事、自家知,他从来不是什么白莲花,二十四岁那一场之后,再看到别人一家天伦和乐时,也偶尔会兴起一种恨不能毁之而后快的冲动。但他终是底子打得好,又有个小表弟始终不死心地总能和他联系上,虽唐悠竹执拗起来,十年不给人知道他住址,连视频也不肯,小表弟好不容易找到个不计较他洁癖的女孩儿结婚了,他都不肯去喝杯酒……但那小孩儿确实有心,唐悠竹便也不至于真黑化成反社会分子。 后来游戏里头那几年,杀起人来确实不手软,便是关系不错的朋友,惹恼了他照样先杀一遍再用凤凰蛊刷回来……可自从他不再拿呱太他们献祭之后,唐悠竹也能忍住了,除非是那些个npc真要作死,不然他也不会轻易去将人家刷着玩儿。 总的来说,唐悠竹自觉还是挺不愧于那生在新世纪、长在红旗下的身份的。他太子也当了几年,虽有诸般谋划,但还真没害过人命。他对布噜嘟是最不留情的,连赵怀安都只当她是被杀了,其实唐悠竹也根本没下令要她性命,只是问雨化田要了那能彻底清洗人记忆的秘药,再远远儿把她安置到东南的山野之间做个没有前尘过往的农家女子罢了。 可就是这样的他,居然会想让贾瑚遭遇那样的事。 明明都决定了,日后当了皇帝,一定要取消这皇宫王府使用阉人服侍的陋习来着,为什么却忽然狠到要把那样一个至少目前看着无害、日后或许还能有用的小美人,给弄成个内侍? 唐悠竹想不明白。 但这个问题却是非要想明白的。 他日后是要当皇帝的人,是要带着大明这艘船熬过小冰河时期,稳稳在科技大发展的未来扬帆破浪、领航前行的人;可不能莫名其妙地成了个让这艘船沉得更快的暴君。 必须弄明白! 弄明白了才好改,万一弄不明白……哪怕是把皇位便宜给小胆八,也不能真把这艘倒霉撞上小冰河的船给彻底弄沉了。 怀着沉重的决心,唐悠竹开始了cos沉思者的人生。 每次因为雨化田对着马进良素慧容等人淡淡微笑、赞许点头而瞬间变身糖醋包时,他总觉得仿佛捉住了什么,又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始终勘不破、看不清。 直到那一夜,唐悠竹抱着特制专属酥酥抱枕居然都睡不着,翻来覆去地在雨化田胸膛烙烧饼,直闹得雨化田也受不了睁眼坐起、作势要把他扔出去,他嬉皮笑脸抱着他大腿耍赖、并且以吹奏虫笛、让灵蛇跳舞给他看讨好时,看着那一双一边随着笛声翩翩起舞,一边还紧密交缠、嘶嘶舌吻的模样,不知怎么的,眼睛就忍不住往雨化田的唇上瞄,然后唇瓣轻含、舌尖微吐…… 恍惚间,仿佛真是有谁亲上了谁的唇。 可实际上,不过是虫笛忽然吹出一声破音。 灵蛇的舞动停滞了一瞬,似乎有点不明白那一声破音代表了什么命令,但很快的,没有接收到攻击或守护要求的他们,又自顾自翩翩起舞。这次没有笛声配合,却依然自在美丽。 雨化田则转过头,嫌弃瞪眼:“你蠢到连笛子都忘了怎么吹了么?可别哪一日蠢到制不住你搜罗来的这些奇怪玩意儿,我是不会帮你收尸的!” 唐悠竹眯着眼睛笑,酥酥总是这个样子,明明是担心,却总要说得这么别扭傲娇;明明一双妩媚多情的桃花眼,却总爱不是眯得莫测高深、就要瞪得杀气腾腾,让他这个见识过李复王遗风的人,在最开始见到时心跳都会加快那么小半拍。 后来习惯了之后,认识到蛋蛋酥的纸老虎本质,唐悠竹自然只当那杀气是浮云。但此时他才又发现,原来不知道何时,看到这样的雨化田,他的心跳,却要快上大半拍。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那杀气腾腾的妩媚和温柔,简直像个小钩子似的,能把他的三魂勾出七魄去。 可怜他的魂魄早被勾引得只恨不能用糯米粉黏住人家,他却还只当是要为了那什锦火锅汤底添砖加瓦! 可怜他白瞎了这四十余年的经历,枉费曾经号称男女通吃万人斩的威名,不过区区宅过几年、又游戏里头单身几年,真遇上佳人时,却白吃了几十缸的醋,才弄明白自己的心意。 唉! 果然再怎么聪明绝顶的人,真遇上爱情这玩意,智商都是果断就降低。 被不耐烦的雨化田一把压回床上,闻着那人身上淡淡的体香,唐悠竹仿佛不经意地拿唇蹭过一侧可爱的肉粉小点,如此这般,为自己的迟钝下了注解。 至于他之前男女通杀万人斩的时候,为什么一次都没有降低过智商……那啥,跨越两度时空才找到的真爱,怎么会是那些闲花野草能比拟的? 唐悠竹找借口找得半点也不心虚。 因为他根本不觉得自己是在找借口嘛! 翻个身,整个儿趴在他家最亲爱的酥酥最亲爱的胸膛上,东蹭蹭、西蹭蹭,仿佛只是在半睡半醒间无意识地磨蹭,但却总是那么恰到好处的,在雨化田被烦得就要再一次将他掀翻扔出去之前,唐悠竹停了下来,只一对唇瓣儿微微嘟起,轻轻在另一侧的肉粉小点上蹭了两下。 从某种意义上说,雨化田是个很强大的人,糖糖大人遭遇的虽也不幸,但不见得有他的坎坷屈辱,但就算是唐悠竹那样号称生在新世纪、长在红旗下的四好青年,都曾经不只一次起过报复社会的念头,只不过有小表弟等人羁绊,又有游戏分心,方才安然度过。雨化田却是个能在真正的腥风血雨扭曲地狱里头,都维持住了最后一点本心的。 他对生命或者不会太重视,但至少,他没有感染上万喻楼那样明明是内官,却非得娶妻纳妾养男宠的恶习。 他只是洁癖,他从不曾对任何人产生过j□j的渴求。 对怀里这个他把过屎、把过尿,即使嘴中不肯承认、心里也已经有几分当作自家女圭女圭养的小混蛋,雨化田更是真心不会去想那么多。 即使见识过很多糜烂,即使前不久才有人送了一个和怀里这个女圭女圭差不多大的男宠给他…… 雨化田没干净到心无邪念,但很显然,不可能对唐悠竹产生什么邪念。 就算唐悠竹装疯卖傻地将他胸前一点茱萸彻底含进嘴中**,他也只当某个小混蛋,还没彻底戒女乃…… 基于以上原因,糖糖大人在那几年里头很是占了不少便宜。 但糖糖大人宁可不去占那个便宜。 小豆丁什么的就是悲剧!哪怕趁着生日的时候表白,都给说是:“即使你反悔要吃回那句‘怎么可能宠爱一个比我大太多的人’,也请另外找个合适的对象——中意老女人对你的子嗣可能有碍,但中意一个老男人,更与子嗣无益。臣其实不介意你中意的是老女人还是年轻女人,只要记住正室是与您年岁相当的即可——所以您真的没必要拿臣作为食言的挡箭牌,殿下 唐悠竹果断悲愤了! 时隔二十年之后的第一次告白,居然是这么个收场! 不是不肯接受、不是无法回应,而是根本没人当回事! 旁听的蒋琮韦兴不信,连他告白的对象都不以为然! 鼓腮、呲牙,糖糖大人狰狞脸:“爷是那种食言需要挡箭牌的人吗?爷是那种会打肿脸充胖子、一边想着要金口玉言的美名一边儿弄鬼的伪君子吗?爷那时候说不可能宠爱一个比我大太多的人是真心,现在说爱你也是真心!才不需要理由呢!反正你也就比爷大十一岁,怎么能算大太多?” 蒋琮韦兴默默捂脸,果然奴婢们都低估您的脸皮了,理直气壮地食言不当伪君子不是极致,那样话说到一半忽然找到更好的理由、并且理直气壮得仿佛刚才也赞同是食言了的不是您自己似的,才是真绝色啊! 果然是皇子龙孙,这变化就是敏捷快速,尔等凡人真心跟不上的节奏。 雨化田也叹了口气:“好吧,就算你是真心——那么你以后忽然又发现你不中意老男人了,也一般儿是真心的,对吧?” 唐悠竹跳脚:“才不是!蛋蛋酥这么美味,我吃一千年都不腻、永永远远都不腻,怎么可能会忽然不中意?”不说这么个两度穿越才寻得的真爱,就算是原来那些万人斩风流史,他每次也是很认真的好吗?虽然到了不中意的时候也确实是很认真……但酥酥怎么是那些人能比得的? 唐悠竹活了四十年,他觉得他很能看清楚自己的心。 但在雨化田眼中,他不过是个才刚过了七生日的小鬼头,别说毛还没长齐——他那小小糖上头甚至连一根毛都还没长出来呢!就这么一个傻女圭女圭,即使在某些事情上知道得仿佛多了点、即使在某些时候脑筋仿佛还算转得动,也不过是个好奇成人世界的傻女圭女圭罢了,哪里知道永远是什么? 不过是一时好奇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贾瑚是贾琏兄长的那个贾瑚,莫在这里的设定是险些儿给王夫人害死了…… 嗯,这章虫还多不?希望亲如果有时间能帮忙捉捉,莫现在时间真心不够,为了保证更新每次都只查了一遍就发了,虫子肯定比之前的多……抱歉哈 至于说糖糖长大……嗯,大概等莫再揭穿一两个伏笔,也就差不多了吧。 争取三十万字内让他长大到小小糖的第二功能开发出来…… 原先保证过十五万,然后跳票了……这次三十万,应该能够做到吧……望天 另外投票那个,可能是言情抽了,莫这边能看到哇……求支持,求投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