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月亮，奔我而来》 第1页 《我的月亮，奔我而来》作者：折纸为戏 文案： 遇到秦七韶之前，千晓声天不怕地不怕，是八中名副其实的校园老大。 遇到秦七韶之后，小野猫变成了家养猫。 她眼泪汪汪，声音又轻又软，朝他撒娇，“秦七韶，我脚疼。” 遇到千晓声之前，秦七韶性情冷清，是八中人人仰慕的高岭之花。 遇到了千晓声之后，高岭之花变成了八中醋王。 他抓住一脸无辜的少女，把她逼到墙角，咬牙切齿道：“你不准喜欢别人！” — 刚开始追秦七韶的时候，千晓声在日记里摘抄了一段话：我不要月亮奔我而来，我要让它永远清冷皎洁，永远都在天穹高悬。 后来恋爱了，千晓声在日记里写： 可是我的月亮好笨哦，他怎么自己掉下来了。 还不偏不倚，正好掉我怀里。 — 实力护夫美少女x刀子嘴豆腐心高冷学霸 校园口味小甜饼，【高亮】女追男。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女强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千晓声，秦七韶 ┃ 配角： ┃ 其它： 第一章 暑假最后两天的时候正值夏季尾巴，台风过境了一回，下了两场暴雨，把空气搅得潮湿闷热，地面上还是一汪一汪没干的水滩。 常尔岚拖着行李箱走在校园里，运动鞋踩过潮湿的地面，发出嘎吱嘎吱的轻微响声。 今天是报道的第一天。 常尔岚刚交了录取通知单，领了一大包书，这会儿正往学校宿舍的方向走。 学校内住宿生人很少，快到宿舍区的时候几乎一点儿都不像是报到日，安静得过分。 常尔岚不由自主咽了口口水，正准备拐个弯往前的时候，被人伸手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抬眼望向来人，是个刺猬头男生。 刺猬头看着她，咧开嘴笑了一下：“学妹，东西重不重啊，要不要我帮你搬啊？” 常尔岚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忙摇头拽紧自己的行李箱：“不用不用，我自己就可以了，谢谢学长。” 林海八中的校风校纪她有所耳闻，报道之前，从这毕业的表姐和她千叮咛万嘱咐，在学校里能不和陌生人讲话就不和陌生人讲话，否则出了事都没地方去哭。 不想刺猬头不由她分说就抓住了她拖着行李箱的手腕：“没事，都是一个学校的，学妹你和我客气什么。” 说着，刺猬头就拽着她手腕，往宿舍楼的另一边走。 常尔岚哪见过这种场面，拼命摇摇头，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奈何力量悬殊，实力有壁，她抽了半天，反而被刺猬头拖着又走了好几米。 小姑娘想象力丰富，在这短短几秒把自己的一百零八种死法都想了个遍，眼泪在眼眶里不住打转。 正在她觉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开学第一天怕是就要交待在这里的时候，一道清亮女声打破死亡格局：“又在我的地盘欺负小姑娘，喻建安，你活腻歪了吧？” 刺猬头一听这个声音就松了手，气急败坏道：“怎么他妈的又是你？” 那女声像是轻笑了一声：“废话。” “林海八中这一块，都归你爹管。” 后来发生了什么，常尔岚已经不记得了。 在她的印象里，她从被刺猬头松开手的那一刻腿就软了，扑通一声跪坐在地上抱住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脑袋一片空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世界仿佛突然安静下来，一件外套轻轻覆盖在她身上。 常尔岚怔怔抬头看，一个扎着马尾的高个儿女孩蹲下来，揉了揉她的脑袋，语气相当轻柔地哄她：“别哭别哭，没事了，坏人走了。” 那女孩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名牌给她看了一眼，朝着她露出一个明亮的微笑，“以后需要帮忙找我。高三十班，我叫千晓声。” — 千晓声觉得自己真是不一般的运气，回学校报道这一天都能看见死对头在她眼皮子底下犯事儿。 她所在的林海八中，是市内最末流的一所高中，本来都不在教育局体制内，充其量算是个民办高中，学费奇高，分数线奇低，砸钱就能上，就在前几年刚刚得到教育局承认，给抬上了高中行列。 但由于这些历史遗留问题，导致这学校要多乱有多乱，要多差有多差，学校内除了人傻钱多的富二代，就是一些分数线实在太低考不上其他高中的学生，总之口碑可以说是差到了极点。 这个情况一直持续到了千晓声入学为止。 千晓声打小学习差，考个高中像是能要了她的命，最后中考那年拼了一条命勉勉强强过了林海八中的最低分数线一分，终于不负众望地成为了一名光荣的——高中生 第2页 没想到新晋高中生进学校第一天就被当时学校里的二流子校霸给调戏了。 说起来千晓声学习差，那是有家族原因在的。 她家是开散打馆的，父母都是武术教练，也没怎么读过书，自然对她的学习也属于放养式。 父母的教育理念很简单，大学，你可以考不上，但是打架，你不能输。 这直接导致了千晓声书没怎么读，反倒跟着父母练就了一身散打术。 除了她爸妈之外，散打馆里基本没人是她对手。 用她的话来说，我爸妈都没能打死我，你算老几。 二流子校霸运气不好，撞上了千晓声，反而被她在全校人面前揍了一顿，间接地给千晓声铺了路。 千晓声从此一战成名，成为了新任校霸。 赶巧那段时间学校想要整肃校风校纪，学校领导深知说的再好听都对那帮混混不起作用，干脆决定以毒攻毒，从校霸行列里请了名声最好的千晓声来，担任学校校风校纪勘察大队大队长。 这招还真起了作用。 千晓声平生最恨校园暴力，从初中开始就专给弱势群体打抱不平，到了高中也依旧没改这个个性，日天怼地，专治各种不服。 她接了学校任务就大刀阔斧地干起来，当然，方法比较粗暴，不服是吧，不服就给你打服了。 学校内混混基本没她的对手，就剩了几个像是喻建安之流屡战屡败，屡败屡战，靠着不要脸，不怕揍的强硬作风，还敢出来顶风作案，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但是千晓声总不可能无时无刻盯着学校的每个角落，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就常有像今天这种事儿的发生。 不过好在喻建安这人人品虽然是不怎么样，但真让他对人家小姑娘做点什么，那还是不敢的，也就口头过过瘾，动手动脚两下吓吓人而已。 千晓声最后把常尔岚送回了宿舍。 小姑娘一路抽抽噎噎的像是头一回碰到这样的事儿，临走的时候从包里拿出了个葡萄味的棒棒糖剥给她，感激涕零地和她说了一遍又一遍的谢谢。 挺可爱一姑娘。 千晓声心情极好地咬着棒棒糖走在回家路上，本以为今天的执勤任务顺利完成了，没成想走过小巷的时候又遇上事儿了。 小巷里一个学生把另一个学生给拦住了，看不出来出于什么缘由。 千晓声平时对于这种分不清是不是个人私事矛盾的事儿一般都是不管的。 她琢磨着两边都是男的，况且还是一对一，就算真打硬架也不至于落到一方被一方碾压的水准，正想着抬脚走，下一秒就听见其中一个人的声音了：“快点把身上的钱都给我交出来！” 你妈的怎么又是喻建安这个混账东西。 千晓声刚刚在学校里才把人打趴下一回，没想到他又敢出来挑事，看来是还没被收拾痛快。 既然如此，千晓声也不介意再揍他一回。 — 喻建安今天心里是闷着气的。 他费劲心力好不容易在新生行列挑中一个长得不错的小姑娘想搭讪两句，也没打算做什么，就被神出鬼没的千晓声给一刀搅黄了。 闷着气的他堵了学校门口拐弯的那条小巷，决定拦个看着文文弱弱的学生当软柿子出出气。 也不是真想抢劫，这年头谁身上还有大笔现金，就是想找个人发泄一下被千晓声统治的恐惧。 不料气还没出，从巷口出现了一个熟悉到令他心惊胆战的身影：“喻建安，我说你没被我打过瘾是不是，在学校里调戏小姑娘，在外面就抢劫人家高中生，你还是不是个人了？” 操！ 怎么哪儿都有她！ 喻建安前脚刚被揍完，身上骨头还疼着，这会儿看到她都有千晓声ptsd了，没等她捏指骨撩袖子摆出撩架的姿势就给闪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来过一样。 千晓声翻了个白眼，这才回头去看那个被打劫的男生，一句同学你没事儿吧还没问出口，当场就愣住了。 千晓声倒不是没见过好看的男生。 别的不说，她弟就是标准的帅哥脸，五官端正，剑眉星目，在学校里也骗到了不少小女孩的喜欢。 但她看到眼前的人的时候，却还是觉得以往见过的形形色色的好看的人在他面前都逊色了两分。 对面男生一米八出头的个子，冷白皮，戴了副圆框眼镜，眼型狭长内敛，眼尾微微上翘，鼻梁高挺，脸上没有半点儿表情，这导致他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和你不熟的疏离气质。 极其适合出演影视剧里和小说里的高岭之花的形象。 不过千晓声心思比较简单，脑子里就只有一个想法。 真帅。 用四个字形容。 第3页 真他妈帅。 千晓声自认担任学校校风校级勘察大队大队长以来，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尽心竭力地为人民服务，从来没有一丝不轨的念头。 这一刻突然想破个戒。 千晓声盯着那张脸看得有点出神，对面人倒是非常冷静，丝毫没有劫后余生获救的激动。 他只稍稍抬眼瞥了一下千晓声，冷静地道了声：“谢谢。” “不用谢。” 千晓声咽了口口水，下意识脱口而出道，“真想谢的话，要不我们加个微信吧同学？” 秦七韶：“……” 他垂眼看着千晓声，半天后面无表情道：“不好意思，我不用微信。” 第二章 秦七韶说完这句话就准备继续往前走，看都没看千晓声一眼。 千晓声不死心地跟在他身后：“那就加个qq。” 秦七韶：“没有qq。” 千晓声眼巴巴跟在他身后继续坚持道：“那手机号总能留一个吧？” 秦七韶：“我不用手机。”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是再傻的人都能听出是拒绝的意思了。 但凡换了个识趣的，这会儿碰了壁就该乖乖离开了。 但千晓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走快两步绕到他面前站定，硬是堵了他的去路：“我说，这位同学，你是不是有点没礼貌。” 她抬眼，非常直接且坦然地和他对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连句谢谢也没有吗？” 秦七韶停住脚步。 他沉默地看了她两秒，继而非常较真道：“我已经说过谢谢了。” 千晓声张张嘴，回想起那句冷淡至极，毫无感情色彩的谢谢。 还真说了。 行吧。 千晓声没法儿了。 她抿了一下唇，继续坚持最后一下，“那同学，你总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吧？” 秦七韶拧眉看着她。 他不太愿意和来路不明的陌生人扯上什么关系，但确实怎么说人家也是刚刚救了他一回，又是个女孩儿，太驳人家面子也不太好。 眼前的女孩盯着他看，水汪汪的眼睛眨了眨，和刚才捏指骨准备动手打人的不良少女仿佛判若两人。 秦七韶稍稍敛眸，沉默两秒，竟然难得地妥协了：“秦七韶。” 千晓声“哦”了一声，又忍不住追问：“哪个秦，哪个七，哪个韶？” “数学家秦九韶，知道吗？” 见面前的少女一脸茫然地摇摇头，秦七韶也没有给她科普的耐心，“不知道就回去看书。” 他略略一顿，问，“我可以走了吗？” 千晓声相当识趣地一弯腰，退到旁边，做了个请的动作：“您请。” 秦七韶松了口气，没走两步，却听到身后的跑鞋声还在啪嗒啪嗒跟在他身后。 他本来以为是顺路，但出了这条巷子，身后的小尾巴依旧不远不近地跟着，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 秦七韶再次站定，转过身，尽量维持着礼貌的口气：“同学，你还要跟我到什么地方？” “这不是怕你有危险吗？” 千晓声“啧”了一声，“你这人怎么还不识好人心呢，忘了刚刚是谁把你从喻建安这个王八蛋手里救回来了？” 秦七韶：“我已经说过谢谢了。” 千晓声手插在校服外套口袋里，弯着眼笑起来，语气却相当理直气壮：“你也没说不让我跟啊。” 秦七韶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我没有太多时间，直接说吧，你想要什么？” “你走你的路呗，又没规定这条路只能你走……” 千晓声看着他一张毫无表情的脸，有点不安地猜想他是不是真被惹恼了，自觉有些心虚，越说声音越小，半天又甩了下手，非常潇洒道，“好啦，不跟就不跟嘛，一会儿出事了别怪我。” “哦，对了。” 千晓声认认真真地和他自我介绍，“我叫千晓声，林海八中的。虽然一般惯例不管校外纠纷，但是偶尔可以为帅哥破一次例。所以如果以后有事，可以找我。” 秦七韶听到某个讯息，才难得正眼看了她一眼，重复了一遍：“林海八中？” 千晓声站直了身子，弹了一弹自己胸前的名牌：“没错，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林海八中，高三十班，千晓声。” 秦七韶收回目光，淡淡道：“难怪。” 他说完后就非常迅速地转身离开了，像是唯恐千晓声反悔再跟过来。 千晓声：“……” 她怎么觉得，她和她的母校，好像一起被他看不起了呢。 — “九月一号，农历八月初三，宜恋爱，宜玩耍，宜打游戏，就是不宜学习。” 千识器装模作样地拿着一本套了老黄历皮的漫画书念念有词，“姐，看到没，这么好的天气，用来上学多浪费啊。” 第4页 千晓声拽着他的领子把他拖到八中对面的附属初中门口，叮嘱他道：“少废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别再让我接到你班主任的投诉电话说你又逃学了，听到了没？” “知道了姐——” 千识器拖长了声调像是在撒娇，千晓声手一松开后，他又很快地转过身往进学校里的人流里钻，“再见。” 千晓声盯着他背影看了两眼，总觉得他会等她一走马上翻墙溜去网吧打游戏。 她叹了口气，把书包往上提了提，转身朝着隔壁林海八中去了。 千晓声一进教室门，就觉得今天教室里的人似乎格外的少。 虽然高三十班作为学校垫底班，班级里的人旷早自修那简直是家常便饭，但千晓声望着教室里仅剩的三四个人，还是不由得拧了眉。 她走向自己座位，把包放下，顺口问自己竟然没跟着旷早自修的同桌：“这人呢？” “千姐，你终于来了。合着你还不知道啊？” 廖雨诗靠在墙上，一手拿着小镜子，一边对镜子里的自己眨了眨涂着睫毛膏的长睫毛，似乎在观察有没有涂歪，一边回她的话，“我们学校新招的那批复读生里，有个b大落榜的。” 廖雨诗。 千晓声的同桌，兼她的塑料姐妹，化妆十级学者，班级八卦收集中心，被班主任骂称你这点心思但凡放在学习上十分之一就能考去一班的典型学渣。 千晓声动了动耳朵，似乎有点兴趣：“b大落榜的？” 林海八中这破学校为了捞钱，除了招收富家子弟之外，每年还会专门开设复读班。 不过一般来复读的都是连门槛最低的三本也考不上的学渣，鲜少出现有名校落榜复读的人，更别提落榜b大这种国内双top之一的学校。 “啊，是啊。” “听说差了两分还是三分，可惜了，好像按他的分数，往下国内什么965,221的都随便挑，人家就是不要，硬是来复读了。” 千晓声有点无语地给她纠正道：“……人家那叫985,211。” “没差啦，对我来说反正都是我考不上的学校。” 廖雨诗接着道，“这人不仅学习好，关键是，据说长得可好看了。所以你看趁这会儿早自修，班级里的小朋友都去一睹帅哥风姿了。” 千晓声翻了翻白眼：“能有多好看。” 她环视了一圈教室里寥寥无几的学生，确实觉得有点不太像话，一会儿教导主任来巡查挨批的又得是她，站起身来，“跟我走。” 廖雨诗“啪嗒”一下把小镜子合起来，脸上写满了对八卦的探知欲：“千姐，你也对帅哥学霸感兴趣啊？” “不是。” 千晓声一脸正色，“和我把她们拖回来，好好学习，开学这都高三了，怎么还这么不正经，还想不想考大学了。” 廖雨诗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跟着她出去：“千姐。” “嗯？”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现在认真的样子，特像我们那个更年期快到了的教导主任。” 千晓声顿了顿，伸手，做了个锤她脑袋的假动作：“找打是不是？” 廖雨诗嘻嘻哈哈地躲开了，拽着她的手一路小跑，绕去了对面楼的高三十四班。 千晓声一到楼梯口就听见一群小姑娘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就那个，窗边那个。” “——卧槽！他真的好看！” “怎么会有这种长得好看成绩又好的偶像剧人物，老天爷啊拜托拜托，就让我泡到他吧，信女愿一生吃肉——” 千晓声：“……” 她觉得这幅景象，颇有一种唐僧进了盘丝洞，被女妖精们商量着要怎么吃的既视感。 她站在她们身后，抱肩，清了清嗓子：“你们干嘛呢？” 围观的女妖精们齐齐惊了两秒，接着非常一致地转过头去。 见来人是千晓声，她们却是松了一口气，完全没有怕的意思，纷纷上手拽着她过去一起看。 “千姐千姐来了！” “千姐快看，有帅哥！” “得了吧你们还不知道千姐什么脾气的人，当年前校草学长追她的时候眼都没斜一下就走过去了，这两年也没见对谁动过心，你们省省吧！” “这个不一样！我发誓！” 千晓声觉得她们说得实在是太夸张了，刚想往那边看一眼到底是怎么样惊世绝艳的一张脸，就听见身边小女孩们全部倒吸一口气。 “天哪他往这边看了！” “他是不是听到声音了，我就让你们小声一点，这下完了吧！” “嘘嘘嘘别说话，安静——” 那个人回头的那刹那，千晓声恰好把目光转过去，目光对接一秒，马上就认出了他。 秦七韶。 他们隔着人海远远地对望了一眼。 第5页 很快，他面无表情地把头转过去，把玻璃窗拉上，隔开了外面所有喧闹声，只留一个侧脸给外面的人。 千晓声在原地僵了两秒，像是周围的空气都被瞬间抽走了，无法呼吸。 片刻后，她突然走过去，揪着两个她们班姑娘的领子往回拖：“你们都给我离他远一点，听到没？” 廖雨诗：“？” 被抓领子一号：“？” 被抓领子二号：“？” 围观群众：“？？？” 作者有话要说：围观群众：这个帅哥我可以，我可以！ 千姐：你梦里可以。 第三章 廖雨诗“啪”一声，吹出了一个口香糖气泡，不怕死地问道：“怎么，千姐，看上了？” 千晓声放开了手上两个姑娘的衣领，伸出涂着透明指甲油的食指，去戳廖雨诗的脑袋：“看上个头，你脑子里能不能有点别的东西。” “人家是b大落榜的学子，知道吗，b大！” 千晓声特地咬了重音，接着用一种对未来充满希望的神情道，“他今年复读，要是真能成功考上b大的话，那我们八中一定能借此名声大噪，一骑绝尘，成为全市关注的重点学校！” 说来也挺奇怪，千晓声的集体荣耀感挺强，平时班级集体活动就爱冲在最前面，现在哪怕是对八中这个烂到骨髓的高中，也多了几分别人没有的情怀。 只是她这点情怀，颇有点一厢情愿。 周围的围观人群：“……” 廖雨诗：“……” 廖雨诗翻个白眼：“你醒醒，那大概率路人也只会说他在八中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学习还能考上b大可太有定力太牛逼了，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千晓声：“……” 她轻咳一声，“总之，都先给我回去，不准打扰人家好好学习。” 廖雨诗在旁边给她添油加醋地帮腔道：“千姐的意思听明白没？想追他，先掂量一下自己能考几分再说。” 千晓声：“诶，我可没……” 有人打趣她：“千姐，你怎么还学上了我们班主任这套唯成绩论呢？” 千晓声也不生气，摆摆手：“行了行了早自修时间都快过了，都给我回去上课吧。” 女孩子们拖着长音，嘻嘻哈哈笑着说是，簇拥着离开了。 千晓声是最后一个走的，她离开前的时候往回望了一眼。 恰好窗里的人好巧不巧地侧头往外扫了一眼，她心里猛地一惊，唯恐自己偷窥的恶劣行径被发现，抓着廖雨诗手臂催促道：“快快快走，别回头看。” 廖雨诗：“？” — 坦白来说。 千晓声是喜欢帅哥的。 这人嘛，都有欣赏美的天性，也不是什么大过。 但比较神奇的是，千晓声这两年以来，除了当年一进校门就把调戏她的前校霸打趴下这一桩事之外，也从来没传出过什么别的绯闻。 其实追她的人也不少，男生女生都有，但千晓声全部都给轻松打发了，无一幸免。 原因很简单。 千晓声虽然喜欢帅哥，但更喜欢学习好的人。 而这林海八中从建校以来出过的大学生都屈指可数，更别提来追她的那些，都是些能稳稳当当拿下毕业证她就谢天谢地了的典型学渣。 千晓声对于学习这东西要靠天赋这一句话是深有体会的。 所谓条条大路通罗马，但千晓声抬脚，正准备往学习那条路走，一看，嚯，塌方了。 这十八年过去了，路也没通。 千晓声对于自己学习好不好，能不能考上大学这件事情倒没什么太大的执念。 毕竟这十几年苦学下来，她对于自己的水平也有估量。 但这人嘛，越是没有的东西就越是想得到。 所以对于那一类学习好，能轻而易举算出她看都看不懂的奇怪数字符号的人，千晓声或多或少都都带着一点崇拜敬仰的心情看待他们。 千晓声趴在课桌上，把课本又翻了一页，顺口问廖雨诗：“我们今年复读的有几个，还有别的名校落榜的人吗？” “怎么可能还有，这一个就够八中吹一辈子了，这再来几个我看我们校长能开心到脑溢血。” 廖雨诗语气相当夸张，凑近她，压着声音神神秘秘道，“我刚刚看了一眼十四班里的人，保守估计也就二十来个人吧，还不知道里面有多少是来混日子的。” 她一顿，又补充道，“说实话，就算这位秦……诶，他叫什么来着？” 千晓声：“秦七韶。” “对，秦七韶。就算他真的努力，真能考上b大的几率也很少，这身边环境太乱了。我是不太相信他真能在这种环境下安静下来读书的。” 廖雨诗皱皱眉，突然“诶”了一声，“不对，千姐，你怎么知道他名字的，你不是不认识他吗？” 第6页 千晓声面色平静道：“刚刚回来的时候听她们说的。” 她略略一顿，又换了异常肯定的口吻道，“我觉得他能考上。” “我得帮他。” 廖雨诗：“？” 廖雨诗看了一眼台上讲话又慢又拖的语文老师，又看着睡倒了大半也没人管的班级，伸手去探千晓声的额头，“你发烧了？” 千晓声：“……” 千晓声挑眉：“有问题吗？” “不是，这问题大了，你怎么帮啊？” 廖雨诗道，“你难道要帮他补习啊？” 千晓声丢给她一个眼刀。 廖雨诗往回缩了缩，“也是，人家给你补习还差不多。” “那你打算怎么做啊？” “尽量给他保持一个清净的环境。” 千晓声语气坚定道，“帮他把身边奇奇怪怪的人都赶走。” “我们学校就这一个好苗子了，我绝对不允许他和身边的人同流合污。” — 秦七韶没想到，开学的第一天，就能遇到这么多麻烦事儿。 先不说他在上早自修的时候就被一群小女孩围观，就连课间也有不少人借着路过十四班的机会明目张胆地打量他，更有甚者在这刚见不久就托了人过来给他塞小纸条，小纸条上写着一串十一位的号码，个中意味相当明显。 秦七韶一边把小纸条扔掉，一边叹了口气。 说真的，他有点想念一中的学习环境了。 林海八中里，胆子大的女孩子不少。 秦七韶这种长得好，成绩好，偏偏又是个高岭之花的类型，最能激起女孩子们在暗中相互较劲，看是谁能先把他钓到手。 而秦七韶的应对方式也相当简单粗暴。 中午，他还没进食堂门，就被人拦住。 “同学你好，你能不能帮我……” 秦七韶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不能。” 排队打饭的时候，有小女孩欲引起他的注意，故意插队到他面前。 秦七韶退后两步，也不生气，面对眼前女孩三番五次的挑衅，干脆出了队伍，绕到队伍最后开始重新排队，气得人家小姑娘牙痒又无可奈何。 等到买完饭选了一个偏僻的地方坐下，又有女生来到他面前，小心翼翼地问：“同学你旁边有人吗？” 秦七韶抬头看她一眼：“没人。” 这位同学相当受宠若惊道：“谢谢。” 等她落座，秦七韶非常干脆地端着餐盘离开了。 同学：“……” 秦七韶以为自己表现出来的已经足够骄矜冷漠，但凡识趣一点的人，就不会再一而再再而三地往上撞。 可惜他不知道高岭之花越是清冷出尘，越有人想把它折下据为己有。 他刚换了个地方没多久，一个打着耳钉，烫了金色卷发的女孩坐到他身边，笑吟吟问：“秦同学，你旁边没人吧。” 没等他开口，那女孩挥了挥手，周围一群小姑娘过来围住他。 耳钉少女弯着眼，笑得很甜：“秦同学，先别急着走嘛。反正你走到哪儿，我们姐妹几个就跟到哪儿。” 她凑近秦七韶一点，暧昧地眨眨眼，“我的要求呢，也不过分，我们就先交个朋友，总可以吧？” 相隔秦七韶三桌的对面。 千晓声黑着脸看着那边的人，筷子无意识地戳着餐盘，发出清脆的响声。 “千姐，你筷子都快把餐盘戳破了。” 廖雨诗“啧”了一声，“这么不爽，不爽就上去怼人啊。你没看到的多了去了，你还能一个一个管啊？你管的过来吗？” 千晓声把筷子“砰”地一声一放，吓了廖雨诗一大跳。 “管。” “我看到一个，就管一个。” 廖雨诗：“？” “不是吧，你还真的来认真的啊？” 千晓声没理她，直接站起身，径直走到秦七韶面前，对着那耳钉少女亮了一下自己的胸牌。 “你好，学校校风校级勘察大队大队长，千晓声。” “你无故骚扰同学，违反校规，和我走一趟。” 耳钉少女大约是没想到千晓声会突然从天而降，刚刚还调戏得理直气壮的语气骤然委屈巴巴了起来：“不是吧千姐，我就和认识的同学纯洁友好地聊了天，这怎么能算违反校规？” 她望向秦七韶，语气软得像是在和他撒娇，“你说是吧，秦同学？” 耳钉少女拼命朝他眨眨眼，眼神又软又娇，示意他帮自己一回，得饶人处且饶人。 千晓声要是真抓她走了，说不定她还得吃一回处分。 秦七韶侧头，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一眼她，又抬头看向千晓声，似是愣了一下，接着神情变得有点复杂起来。 千晓声心里突然咯噔一声。 他显然是认出她了。 在他眼里，她也是昨天强行一路尾随，套到了名字，还差点被他加入黑名单的人，和缠着他的这些女孩子似乎没有什么本质差别。 第7页 加上这边耳钉少女求情的眼神确实又软又可怜，她要是个男生，说不定也会心软。 千晓声下意识去握食堂餐桌的一角，思考着要是真被当场驳了面子该怎么收场，却很快听见秦七韶冷冷一句：“我不认识她。” 千晓声：“……” 看来他真的是个毫无怜悯之心的人。 耳钉少女稍稍瞪大了眼，大概是真没想到他这么干脆直接，连半点颜面都不给她留。 千晓声反而心软了，咳了两声，摆摆手：“算了，一次警告，下不为例。” 耳钉少女带着她的姐妹感激涕零地走了，心想妈的这狗男人还真的不如千队长靠谱。 耳钉少女走了，秦七韶却没放下戒备。 他抬头，面无表情地和千晓声对视，相当有耐心地等着她下一步动作，准备见招拆招。 就是他不知道这位利用权势赶走别的女孩的千大队长，又想从他这要点什么。 千晓声和他对视片刻，眨了眨眼。 她开口：“秦同学。” “嗯？” “那个……” “多吃点饭！” 秦七韶：“？” “吃饱了才能好好学习。” 千晓声给他做了个打气的动作，“要努力，加油。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说完就转身走了，一点都不拖泥带水，毫无昨天跟在他后面的黏糊劲儿。 秦七韶望着她的背影，半天没反应过来。 这人，有事吗？ 作者有话要说：千姐：我和外面那些女孩子不一样。别人都想和你谈恋爱，我只想你能好好学习。（老母亲式慈爱的目光） 秦七韶：？ 第四章 千晓声回去的时候，廖雨诗不断用一种奇怪的眼光打量她。 千晓声被她的视线上上下下一通扫得实在难受，忍无可忍地斜眼看她：“有话直说。” “不是，千姐，你实话告诉我。” 廖雨诗把筷子一放，“你到底是不是看上我们新同学了？” 千晓声相当不满地“啧”了一声：“我说了，我就是希望我们秦同学能够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半点儿别的意思都没有。你怎么能质疑我这一颗纯洁无瑕的善良之心，我看起来像是这样的人吗？” 廖雨诗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像。” 大概是嫌死的不够快，她继续补充道，“虽然这两年下来你半点绯闻都没有，但我可太清楚了，像你这种母胎solo，零经验的女孩子才是最容易被蛊的。” 她叹了口气，干脆唱起歌来，“秦同学，你太知道，害一个人怎样害一生。” 千晓声：“……” 千晓声：“滚。” — 廖雨诗虽然说得神神叨叨，振振有词，甚至回到教室给千晓声瞎几把乱算了一卦他们之间的缘分深浅说他们不合适，劝千晓声还是离他远点。 但千晓声这人脾气轴得很，她决定了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改变，也不怎么在乎别人的看法。 这就导致秦七韶放学一出教室门，就又看见了千晓声。 她背着单肩包靠着墙，见他出来了之后立马直起身堵了他去路：“秦同学，又见面了，晚上好。” 秦七韶似乎对看见她这件事也不怎么感到意外：“有事？” “有事。” 千晓声给他敬了个礼，语气相当的根正苗红，“我作为学校校风校级勘察大队大队长，特地前来护送我们八中独苗，未来之光，祖国的花朵，社会的栋梁，秦七韶同学，安全回家。” 秦七韶：“……” 千晓声觉得自己的想法挺单纯的。 人家一个正在潜心修炼准备通往b大取经的唐僧，保不齐多少形形色色的小妖精会在他放学路上蹲守着准备把他带回盘丝洞。 八中就这么一个能上b大的独苗，可不能被强行夭折了。 但显然秦七韶不怎么领她的情。 他非常干脆地绕过她：“不用了谢谢。” 千晓声：“……” 她以往觉得自己虽然不是多讨人喜欢的性格，但也远不至于惹人厌烦。 然而秦七韶每每看她的目光，都有种让她怀疑之前十七年是不是身边人忍她忍得太好了，她其实很招人烦？ 千晓声这人脾气倔，天生逆反心理极重，表现在秦七韶身上，那就是就算屡战屡败，也要坚持屡败屡战。 她绕到他跟前，倒退着走路：“你是不是还不怎么认识我？” “没关系，那现在就让你认识认识。” “我叫千晓声，高三十班，现担任学校校风校级勘察大队大队长。” “你也别误会，我和那些喜欢你的女孩子不一样。我对你本人没什么兴趣，我就是来履行我作为大队长的职责的。” 秦七韶盯着她背后的路：“你的职责里，还包括送人回家？” 第8页 千晓声相当自然地点头：“包括啊。” 她想了想，补充道，“就是以前都是被欺负的小姑娘，你算是我任务里的第一个男生。” 秦七韶：“……” “没必要。” 他余光瞥过千晓声脚下，提醒道，“小心台阶。” “谢谢。” 千晓声转身回来，和他保持一点礼貌的安全距离，依旧不厌其烦在劝说他，“我觉得还蛮有必要的。你看你上次回去的时候，不就被人给堵了吗。” 她说着瞥了一眼秦七韶的脸色，见他没有因为她提起这点而感到尴尬难堪，稍稍松了一口气后接着道，“我们学校别的没有，这地痞流氓校霸混混多得是。像你这么刚入学又打眼的，太危险太危险了。况且就算没有人找你麻烦，不是还是会有别的女……” 她这边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有人吹了口口哨：“嘿，新同学。” 千晓声在心里暗道一声，果然来了。 他们这会儿行至离校门口还有个几十米的距离，一个扎了脏辫的姑娘坐在学校围墙那头，和千晓声打了个招呼：“哟，千姐，这么快就把新同学变成男朋友了？” “不是。” 千晓声相当严肃纠正，“我是他保镖。” 脏辫女孩挑了一下眉，笑了一声：“既然如此，那新同学，有兴趣和我去喝一杯吗？” 赶在秦七韶回答前，千晓声率先道：“新同学说不可以也没有必要。” 她挥挥手，“下次见。” 转身跟着秦七韶离去。 秦七韶稍稍扬眉：“你就是想来帮我做这个的？” 千晓声以为秦七韶终于发现了她的价值所在：“是啊，我还挺有用的吧？” 不料秦七韶出了校门，停下脚步：“千同学，拒绝人我自己也会拒绝，我有嘴，推情书我也会自己推，我有手。” “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没有的话就不用跟着我了。” 他一顿，接着补充，想堵死她之后所有的借口，“你跟着我也没用，我不回家。” 千晓声“喔”了一声，又问：“你去哪儿啊？” “去图书馆，借两本书。” 千晓声忽然一拍手，惊喜道：“啊，刚好。我也要顺路过去借两本书，一起吧？” 秦七韶：“……？” 她的语气太过自然，看着他的眼神相当真诚清澈，以至于秦七韶几乎判断不出这话里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他稍稍敛眸，收回目光，转过身道，“随便你。” — 图书馆离他们学校并不算太远，甚至不用坐车过去，走十五分钟路就到了。 秦七韶似乎对图书馆的布局相当熟悉，进了门就往自己要借的那排书架径直走去，也没管身后的千晓声。 而千晓声对于图书馆的书架排序只有一点零星记忆，借什么书还得利用查询系统，笨手笨脚地查了半天，才堪堪把自己要借的那三本书给全部找到。 她去各自书架取完书，秦七韶却是还没好。 千晓声转了一圈才找到他。 她抱着书，就站在书架最前面，看着秦七韶的侧脸，和他正点在书腰上的白皙修长的食指。 这个画面真是相当的赏心悦目，连世界都像是为他而瞬间安静了一秒，万籁俱寂。 千晓声下意识抱紧自己怀里的书，恍惚了片刻后勉强把自己游离出来的一点魂魄给按了回去。 他借的是什么书？ 千晓声踮脚看了一眼他从书架上抽出的书，封面和书名都是英语，她也看不懂，眨了两下眼，只能问走到她面前的人：“好了？” “嗯。” “那走吧。” 自动借书机前排着三两个人，千晓声把书一手夹着，去钱包里翻自己的图书卡。 她翻了半天不见图书卡的踪影，一拍脑袋才想起来，她的图书卡和身份证之类的都一起放在另一个钱包里了。 可这来都来了，书都拿了，这再放回去未免也太尴尬了。 千晓声偷瞄两眼站在她面前的那个人的后脑勺，心里忐忑，最后咬咬牙，还是决定试一试。 她一点点蹭过去，看着秦七韶，踮了一点脚小声道：“秦同学，你算一算，我救了你几回？” “是不是得有三回了吧？” 秦七韶不动声色地拉开两个人距离，很快了然她突然提起这个话题的目的：“有事？” 千晓声硬着头皮小声道：“我图书卡忘带了，你能用你的图书卡帮我借三本书吗？” 她难得的觉得有点窘迫，仿佛这句话说出来，更加坐实了她尾随人家前来图书馆的罪名。 你来图书馆却连图书卡都不带。 说是来借书的，谁信啊？ 千晓声觉得这一时半会儿的，自己在秦七韶心里的变态形象大概是洗不清了。 第9页 图书馆里不能大声说话，面前少女凑近他，声音压得非常低。 秦七韶垂眼看着她，几乎能数清楚她的睫毛有几根。 他第一次有点认真地打量千晓声，比他矮半个头的女孩，扎着高马尾，抱着书的手指非常纤细，指甲尖修的相当漂亮，涂了透明的指甲油。 比起普通的乖学生来说张扬许多，比起真正的出格学生又规矩不少。 是一个非常矛盾的集合体。 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说不清缘由的。 比如秦七韶觉得自己于情于理都不该和千晓声再扯上半点关系，尤其是借书这样的事儿，万一她拖着日期不还，他说不定还得去找她一回。 但是他看着千晓声难得一见的窘迫的样子，眼底情绪稍稍波动了那么一瞬。 沉默两秒后，他听见自己问：“你想借多少？” 千晓声大概本来还觉得得接着磨上一阵，磨到最后他也未必答应，到时再顺个台阶下，把书还掉就行，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应了下来，差点没反应过来，愣了两秒后才欢天喜地道：“三本。” 她爽快地把书递过去，秦七韶垂眼看了一眼书名。 《教育心理学之如何让孩子爱上上学》 《新式散打拳击技法108招》 《天哪！新搬来的隔壁美少女竟然是——》 秦七韶：“……” 秦七韶：“你的阅读范围，还真是广泛。” 作者有话要说：秦七韶：……还真看不出来啊。 — 书名都是我编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第五章 虽然说出来没人会相信，但千晓声来图书馆，还真的不是特地为了跟着秦七韶的。 她确实是受人之托，让她有空的话去图书馆绕一下，借点书回来。 这三本书，一本是为她妈借的教育书，一本是为她爸借的武打书，最后一本是给她弟借的漫画书。 但这也没法和秦七韶说。 本来千晓声是想着给自己挽尊解释一下，又觉得这么一解释完反而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况且秦七韶也未必会信，就算他信了他也未必在意。 千晓声这么一琢磨下来干脆收了声，蔫蔫地跟在他的身后安静等着排队，不再多嘴插话了。 千晓声有点欲哭无泪地想，原本秦七韶说不定看她来图书馆借了书对她的印象分还抬了两分，被这么一搅和，现在的初始印象分是真的碎成一地，救都救不回来了。 她当时怎么就不借几本世界名著装装样子，刷一波好感呢。 千晓声就这样胡思乱想了一通，又稀里糊涂跟着秦七韶借完书，出了图书馆。 他们这晃完一圈出来已经是近晚上六点，夕阳西沉，天色渐暗。 秦七韶看了一眼手表后，转身站定：“现在没有人会跟着我了。” 千晓声没懂他意思，歪着头“唔”了一声，眨眨眼。 秦七韶说：“所以你也没必要再跟着了。” 虽然他的语气非常客气，也没有什么情绪。 但千晓声总觉得在里面听出了一点隐隐约约不耐烦的赶客之意，颇有一点行了吧大小姐你现在终于可以走了吧的意味在内。 千晓声看了一眼天色，依旧有点放心不下地问：“你真的不需要我送你回去啊？这么晚了，会很危险的。” 秦七韶：“……？” 他觉得千晓声这姑娘的脑回路实在有点不同寻常。 他一个男生，六点多自己回家能有什么危险？ 反而她一个小姑娘，等送完他再折返回来不知道得要几点，这路上要是出什么意外，将来清点罪状，还得算在他头上。 秦七韶还在考虑着怎么开口能说服她，千晓声倒是先叹了一口气说：“行吧。” “但如果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你可以来找我。“ 千晓声侧过身，给秦七韶指了指距离不远的一条小巷，“我家就在那边巷子拐弯进去的第一个小区，二十八号一零二室，很好找的。” 她面对着他往后走了两步，弯着眼笑起来，朝他挥挥手：“秦同学，再见。记得回去后一定要好好学习哦！” 秦七韶：“？” 他抱着书，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想确定她走远不会再跟过来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直到看到她背影消失在巷子尽头，才堪堪收回目光。 真是好奇怪的一个人。 秦七韶在心里想。 — 千晓声哼着小调，心情极好地打开门。 家里客厅空空荡荡，爸妈还没回来，桌上摆了动过的饭菜，应该是千识器已经回来过了。 她换了鞋子，打开房间门，果不其然，千识器正坐在她房间电脑前打游戏，听到门开的响声头也不抬道：“姐，回来啦？” 第10页 挺好。 至少今天不用挨个去网吧里抓他回来了。 千晓声走到自己房间阳台的书桌处，把书包挂好，一边往外拿作业本一边问他：“你晚饭吃过了？” 千识器打游戏打得聚精会神，顺口答道：“吃过了吃过了，给你剩了一半在那。” 千晓声这会儿还不饿，应了一声之后把所有作业拿出来理了一理，就趴在桌子上开始神游。 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总觉得今天心情很好，仿佛心里有个小人带着难以言喻的一点小小雀跃开始翩翩起舞。 她想起图书馆里和秦七韶的对话，想起少年干净又漂亮的侧脸，想起他即便没有什么感情也好听得要命的声线，心里的情绪像卷好的棉花糖一样噼里啪啦地炸开，又甜又粘，整个人笼罩在一个充满少女情怀的粉红色气泡里。 千晓声就正沉醉在这点莫名其妙的小小幸福里，被一阵乒乒乓乓的打游戏的声音硬是从少女的粉红色气泡幻想中生生拽回了现实。 还伴随着千识器的大喊大叫，“我靠我靠我靠我要死了，冲啊冲啊——” 千晓声：“……” 她忍无可忍地把桌上作业本一拍，回头：“千识器！你游戏手柄声音太大了吵到我写作业了了！” 千识器头都没回：“得了吧姐，你也别写作业了，反正写不写都没差。” 他声音一顿，像是怕千晓声过来直接把电脑电源给他拔了，又补充一句，“或者你放那，一会儿我给你看看适不适合你写？” 千晓声看着他，磨了磨牙，心里压着的火蹭蹭蹭地往上冒。 千识器和她不太一样。 她继承了千家父母良好的基因，擅长打架，但于学习方面一窍不通，从小读书逼着自己读也没能读进去多少，堪堪上个高中已经是值得烧香拜佛的一大幸事。 而千识器就像是千家基因突变出来的物种。 论打架嘛也算能和别人过两招，但大多数情况是个还没动手就大喊着你别走有本事等我姐来的狐假虎威脾气，简直是砸千家的招牌，但于学习这一门道上，简直是天赋异禀。 用千家妈妈的话，千家世世代代没出过读书人，到了他们这一代，祖坟突然冒青烟，才换来了一个千识器。 但偏偏千家这个唯一会读书的人，他就是不爱读书。 千识器喜欢打游戏，喜欢看漫画，喜欢不务正业，总之就是和学习无关的一切都喜欢，但就是不喜欢学习。 但就这样半吊子地学了近十年，每次考试起来也能稳稳当当地拿下第一，闲暇之余连他姐千晓声的高中教材都自学了一半。 千家父母对千识器这种能学好偏偏不想学的敷衍态度恨铁不成钢，屡次和他作战，却往往落于下风。 包括这台电脑，本来应该是千识器的游戏专机，被父母特地拿到了千晓声房间里来让她保管，而千识器只有趁父母不在家的时候溜到她房间里才敢玩上两回。 千晓声大部分时候对千识器私下的这些小动作都是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但偶尔也会有看不下去的时候。 比如现在。 千晓声翻翻白眼，感叹道：“这人和人的差别怎么能这么大。” “我和你说，我们学校今年新来了一个b大落榜的复读生，我特地去看了，人家那学习态度才叫一个认真专一，我真想让你和人家学学，别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游戏打游戏，能不能上进一点？” “b大落榜？”千识器一边打游戏，一边顺口吐槽道，“行，那我到时候高考志愿第一格也填b大，无论分数差多少，反正出去也能说自己是b大落榜的了。” 千晓声顺手抄起一个靠枕砸了过去，千识器头一歪，手一松，游戏里的人物啪叽死了，屏幕上打出k.o的字样。 他放下游戏柄，转向千晓声，举起爪子，拍了两下，毫无感情地奉承道，“知道了，知道了，好棒好厉害。” 他说着歪了歪头笑了一下，揶揄道，“姐，你要这么喜欢人家，把他带回来给我当姐夫啊？” 千晓声“啪”地一下把笔一摔，从椅子上站起来：“我看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千识器眼见情况不对，一个起身从电脑椅上站起来就往外面跑，边跑边喊：“救命啊——爸——妈——千晓声她为了一个男人谋杀她亲弟弟啦！管管你们见色忘弟的女儿吧！这世界上还有没有天理啦！” 千晓声：“……” “我今天不把你收拾一顿我就跟你姓！” 被追杀的满屋跑的千识器竟然还能勉强捡出一个空档吐槽她：“姐，虽然但是，咱俩本来就一个姓——” 他侧头躲过千晓声的一个抱枕攻击，从沙发上连滚带爬想跑，被千晓声一把抓住后领子揪了回来，瞬间变怂，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姐姐姐，咱俩是亲姐弟，有话好好说别动粗……” 第11页 门铃声响。 千晓声看了一眼钟，这个点儿大概是自家母亲从散打馆回来了。 帮手来了。 她松开千识器的领子，一边从沙发上爬下来，一边指着千识器说：“千识器你别跑我和你说，我马上就给咱妈告状，让她来收拾你，我看你以后还能不能打游戏，妈——” 她拉开门，骤然与来人四目相接，一句清脆的“妈”瞬间卡在喉咙里，整整呆滞了两秒。 两秒过后，千晓声当机立断地调整好了脸上的表情，往回收了收方才脸上暴躁的表情，咽了一口口水，用尽毕生温柔的语调说：“秦、秦同学？晚上好，有事吗？” 千识器拉了拉衣领，鸡皮疙瘩瞬间掉了一地。 秦七韶面色如常，丝毫没有被同学叫了妈的尴尬：“你把你东西落我这了。” 千晓声茫然道：“什么？” 秦七韶打开书包：“你的教育书，你的散打书，还有……” 他面无表情地给千晓声递过去，“你的隔壁美少女。” 千晓声：“……” 靠。 作者有话要说：千晓声：千识器看我今天不打死你我就改姓秦！ 秦七韶：？ 第六章 千晓声在心里用意念把千识器这个小混蛋五马分尸了一百八十回，才接过书：“对不起啊秦同学，刚刚走得太快就忘记了……” 她自觉待人接物的社交礼节学得一般，准确来说是没怎么和秦七韶这类的人打过交道，一时有点不太知道这种情况下该怎么表达谢意，加上刚刚才被窥见自己的暴力行径整个人还处于一种尴尬状态中，连说话都说得有点磕绊，“……你要进来喝杯水吗？” 千识器靠在沙发上，闻言受不了似的翻个白眼。 真是好纯情哦。 秦七韶的态度一如往昔疏离：“不用了。” 千晓声握着门把的手稍稍一松，刚想说我送你出去吧，突然从旁边钻过来一个小脑袋，对着外面的人眨巴两下眼，用一副相当天真无邪的口吻道，“姐，谁呀？” 千晓声：“……” 千识器飞快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赶在千晓声揪着他后颈把他丢回沙发上之前，露出一个符合他年龄的纯洁无害的笑容：“啊，我知道了。你就是我姐一直挂在嘴边的那位秦哥哥吧？” 秦哥哥。 千晓声被这个三个字硬是膈应了一下，往旁边侧了下身，用一种看傻逼的眼光看着千识器。 千识器仿佛半点儿没感受到来自千晓声的死亡凝视，继续自顾自道：“秦哥哥，我听我姐姐说你学习很好，我刚好有题目不会，你能不能来教我一下啊？” 秦七韶注视他两秒：“我还有事。” 他一向擅长很拒绝别人的请求，“你可以去问你的老师或者同学。” 千识器眉毛往下一耷拉，露出一个相当可怜的表情，拽了拽秦七韶的衣角：“可是我真的不会耶，而且我很惨，我都没有老师和同学的电话，平时都没有人愿意和我玩儿的。” “但是如果我写不出来的话，明天上课我又会被骂了，还会被拎出去罚站。” “可以不可以啊秦哥哥，我会很快的，不会耽误你时间的。” 呕—— 千晓声觉得自己的午饭都要吐出来了。 她可太了解千识器了。 千识器虽然叫千识器，但他相当的不成器。 他最擅长的就是拿这张看似无辜的脸和语气诓骗别人，每次被母亲从网吧揪回来的时候就拿这幅可怜巴巴的样子求饶，弄得好像是全世界都对不起他一样。 她伸手就要去教训千识器，却听见秦七韶叹了口气，说：“行吧。” 千晓声的手骤然僵在空中，有点没反应过来。 千晓声知道千识器在骗人，但秦七韶是不知道的。 千识器今年初二，比他小五岁，在他眼里还是个纯洁得像一张白纸一样不会骗人的小朋友的年纪。 再加上他一手拽着自己衣角，仿佛他要是不答应下一秒就能扑过来抱着他腿嚎啕大哭起来，到时候更加麻烦。 千识器马上弯着眼笑起来：“谢谢秦哥哥，你真是个好人！” 他带着秦七韶大摇大摆回他房间，在进去前还回头看了千晓声一眼，朝她抬了下下巴：“快去给秦哥哥倒杯水。” 千晓声：“……” 她总觉得从这个带着点得意的眼神中读出了一种还不快感谢你这个聪明又善良的弟弟的意味。 看来这孩子还是得打。 — “我叫千识器，就是观千剑而后识器的那个识器。” “要是你嫌难记的话和我同学一样，叫我十七就可以。” “秦哥哥，我听我姐总提起你，那你觉得我姐……” 千识器和他姐一样。 第12页 话多。 且自来熟。 这一看就是亲生的。 秦七韶在心里下了判断之后抬眼，没什么表情地打断他的话：“你要问哪题？” 千识器哪儿有什么不会做的题，他连千晓声的作业都看得懂，不过是想尽办法给自家姐姐和可能成为他未来姐夫的人制造一点相处机会。 他从包里随便抽了一本数学作业出来，随机翻了一页，胡乱点道：“就这题。” 初中的题对秦七韶没什么难度，他扫一眼就知道方法，顺手抽一支笔添了一条辅助线就开始给他讲解。 他两三句话就把这题解决了，松了口气，把笔放下就要走，却被千识器抓住衣袖。 秦七韶：“怎么了？” 千识器一面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千晓声倒杯水怎么都这么慢，一面继续朝他装可怜，“秦哥哥，我没听懂，你再给我讲一遍吧？” “可不可以嘛，我知道你人最好了。” 秦七韶：“……” — 千晓声之所以这么慢，是因为在外面斟酌了半天给秦七韶倒普通白开水还是给他泡杯茶。 人家特地来家里给她送了书，又被自己弟弟拖着去讲题，不给他泡杯茶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但千晓声后知后觉地发现，她根本连自己家茶叶包放在哪里都不知道。 ……日。 等她在外面折腾完一番，终于泡了茶进去的时候，秦七韶已经被千识器拖着讲第七遍同一道题。 人家在学习，千晓声有点不好意思过去打扰。 她就这样拿着托盘，看着秦七韶弯着腰，拿着一只笔相当耐心地给千识器讲题，脸上没有一点急躁之意，声音放得很低很轻。 他的侧脸在台灯暖黄色的冷光下笼罩着，在他原来的冷感之上更衬出两分柔和。 千晓声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 她觉得，秦七韶将来如果成家立业有了孩子的话，一定会是个相当称职的父亲。 她这一眼仿佛能窥见秦七韶的未来，也是这样耐心地教育着自己的孩子，孩子母亲大概也会是像她这样站在一边，准备给他递杯水。 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居然对着自己的新同学有了一些不该有的幻想，连忙甩甩头，带了点心虚过去把水杯放下，一句话都没敢说。 水杯壁烫得她手下意识一缩，退后两步后倒吸了一口冷气，搓了两下又吹了一吹。 秦七韶耳朵一动。 他声音一顿，看了一眼旁边的千识器。 千识器撑着下巴，看着题目，但眼里一片是空荡荡的茫然。 他的心思早就不在这个讲了七遍的题目上了，整个思绪都飘在外面，可能左半边脑在今天漫画书内容写到哪儿了，右半边脑在想快点放我回去打游戏吧。 秦七韶不动声色地把最后三步一笔带过，然后问他，“这回听懂了吗？” 千识器余光瞥到千晓声在那，忙道：“懂了懂了！谢谢秦哥哥！” 秦七韶把笔放下，停顿两秒，喝了一口水后道：“那我走了。” 千晓声给他拉开门：“我送你出去。” “不用。” 秦七韶经过她身边，忽然小声问了一句，“你的手没事吧？” 千晓声愣了下：“啊？” 秦七韶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太大的情绪，仿佛只是稀松平常的一句问候：“刚刚不是被烫了？” 千晓声大概是没想到他会发现，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摇摇头：“……没事。” 秦七韶没什么表情地点了下头：“走了。” 千晓声准备跟着他出门前，千识器蹦跶过来，抓住她的袖子，凑到她耳边道：“姐。” 他压着声，还是止不住语气里充满揶揄的笑意，“你的脸红得超级夸张哦！” 千晓声：“！！！” 她匆匆拍了一下千识器的脑壳，“……我回来再接着收拾你。” — 虽然秦七韶说着不需要，但是千晓声还是坚持把他送出了大门。 她替秦七韶拧开大门旋钮，带着两分歉意，真诚道：“秦同学。” “谢谢你啊。” “没事。” 秦七韶顿了顿，又说，“你弟弟还蛮聪明的。”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千识器拖着他讲七遍题的意图在哪，只是也不想拆穿而已。 千晓声不明所以然地点了下头，替他拉开门：“很晚了，你回家的时候要注意安全。你……真的不需要我送你啊？” 秦七韶忽然地笑了一声。 他这一声笑得很轻，轻到千晓声几乎要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很快，他抬了一下眼，叫她，“千同学。” 千晓声心里骤然一紧：“啊？” 秦七韶盯着她看了两秒，却只是道：“记得按时还书。” 第13页 而后就离开了。 千晓声呆在原地，半天后松了手，听着铁门砰地一声关上的声音之后，靠在门上，抬头去看天上的月亮。 今天的月亮可真好看，又圆又亮。 亮得她觉得自己刚才试图碰一碰月亮的罪恶行径，都在月光下被照得一览无遗。 — 千晓声第二天进教室的时候，班级里的大半人“刷”地一下抬头看她，整齐划一得像是经过了特训一样。 她有点莫名其妙地回到自己座位上，还没放下包，就被自己同桌廖雨诗抓了胳膊，凑过来问，“千姐，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和新同学一起去图书馆了？” 千晓声“咔啦”一声，一口咬碎了嘴里叼着的棒棒糖，有点茫然地“啊”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我靠，那就是真的了啊？” 廖雨诗语气里显得异常兴奋，“全校都传开了，好像是有人看到你们俩了。快快快，交代交代，到底怎么回事？” 千晓声瞥她一眼，把包一扔，脾气很大：“交代个屁，没故事，谁他妈规定的我不能去图书馆？” 廖雨诗挑眉：“千姐，你这脾气可真够大的啊？” “我说，你至于吗，就为了不让秦同学和别的女生接触，追人都追到图书馆去了？” “得了吧千姐，不如这样，我教你个法子。” “什么？” 廖雨诗郑重其事道：“你不是不想让秦同学和其他女生谈恋爱吗？” 她拍了一下手，表情得意得像是解出了数学考卷的最后一小问，“那你自己和秦同学谈恋爱就好啦！” 千晓声：“……” 千晓声：“……我可真是谢谢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别看千姐表面这样，其实她内心想的是，卧槽这可真是个好主意啊！（不是） 第七章 千晓声本来心情就有点儿烦躁。 为了秦七韶昨天对她说的那句记得按时还书，她今天特意起了大早去了一回图书馆，用自己的图书卡把那三本书给替换回来了，生怕到时候自己给忘了又给秦七韶添麻烦。 等到从图书馆出来一吹风，千晓声有点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对秦七韶说的话也未免有点过于上心了。 她站在图书馆门口吹了半天风，说服自己只是心地善良，不想给人家秦同学添麻烦，以免又打扰他学习才算完。 她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把这层想透彻了，偏偏廖雨诗哪壶不开提哪壶。 千晓声把作业本往桌上一拍，侧头看她：“是什么给了你勇气，觉得学校校风校纪勘察大队大队长会知法犯法？” “我都说了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督促秦同学好好学习。” 千晓声别开视线，假装若无其事地把作业传给小组长，随后趴在桌子上，一边转笔一边等着早自修开始，“你也少跟着去传这些七七八八的东西，能不能多放点心思在学习上。” “不能，毕竟八卦是人类的第六大本能。” 廖雨诗笑了一声，随后也趴在桌子上凑过去，“不过，我说认真的，千姐。” “我是可以相信你。” “但你觉得其他人会相信吗？” “随便他们爱相信不相信，关我屁事。” “你当然是可以不在乎啦，反正这些年关于你的传言也没下去过。” “但你觉得。” “秦同学要是听到了，他会怎么想？” 千晓声沉默一会儿，把头枕在臂弯里埋了很久，最终也没说话。 — 中午的时候，千晓声按惯例巡视学校，路过高三十四班后门的时候顿住了脚步。 秦七韶就坐在第四排靠窗的那个位置，低着头，安静地学习。 这世界上有的事情就是挺奇妙的，比如说有一种人，就是让你觉得看到他的时候所有喧嚣烦恼都去了大半，仿佛整个人都被拖离出俗世片刻享受难得一遇的静谧。 千晓声毛躁了一个上午的心情骤然间像是被捋平了皱褶，靠着墙，不自觉地勾了下唇角。 身后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千姐。” 千晓声“诶”了一声，回头，是上次墙头上的那个脏辫少女。 千晓声偶尔和她打过几次交道，不熟，但是还算能说上两句话的关系。 脏辫少女比千晓声还高一点，垂着眼睫毛看她，眼底里带笑意：“你和咱们新同学挺熟吧？说实话，在谈吗？” 千晓声今天已经是第十七次被问到这个问题了。 她平时对待女孩子，脾气一向是很好的，现在也觉得有的时候人缘太好也不是件好事，干脆破罐破摔，眼皮一翻，压着音量也压不住音量里的暴躁：“我谈你妈，滚。” 千晓声就不明白了。 他们怎么就不能相信她对秦七韶这一颗纯洁的，善良的，只希望他好好学习为校争光的心呢。 第14页 合着这男女之间就不能有纯洁的，监督和被监督的友谊了吗？ 脏辫少女抱着肩笑起来，挑了下眉：“那既然不在谈，千姐帮忙给我牵线搭桥一下呗？” 千晓声抬眼看她了她三秒，然后换了相当平静的语气说：“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拉到理发店，把你这一头辫子给剪了？” “得嘞。”脏辫少女笑起来，“明白了，千姐，我不打扰您了，这就走。” 世界又清净了。 但千晓声却更加郁闷了。 她在十四班后门站了五分钟，确定秦七韶没有回过头，也没有听到她刚刚和别人的对话，这才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 — 千晓声就这样莫名其妙的郁闷了一天，最后放学的时候，还是去了十四班门口蹲人。 这郁闷归郁闷，任务总还得完成。 其实她心里也有点捏不太准主意。 学校里的传言她也算听了大半，能说到她面前的基本都是好话，背地里指不定有什么更多的难听猜测，她也管不了。 但这人还是得送。 不然第二天学校的传言就该是，千晓声真是渣女，钓男人一天就腻，昨天还跟人去图书馆，隔天就把人秦同学给甩了。 横竖都不是什么好话，还不如撑着一口气到底。 秦七韶出来的时候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视线都没往她身上扫一眼径直往前走。 千晓声习惯了他的脾气，干脆也不和他搭话。 她不说话，秦七韶也没说话，两个人几乎处于一种微妙的你跟着我也不反对的平衡中。 直到出了学校，秦七韶拐进一条巷子，却突然停了脚步。 千晓声本来在一边神游一边走，差点就撞到秦七韶背上，堪堪站定往前一看，扬了一下眉毛。 嚯。 又是老熟人。 — 喻建安在知道新来的、引起全校震动的复读生就是那天差点被他抢劫的人之后，后悔了一天一夜自己没有当时赶在千晓声来之前先下手为强。 如果当天把他抢了，在兄弟们面前又可以吹逼一波，还能压一压那帮花痴小女孩的风头，看吧，你们喜欢的人也不过是个废物。 可惜没有如果。 不仅没有如果，复读生在学校里还出尽了风头。 甚至还传出了他和八中一姐千晓声有一腿的绯闻。 那喻建安这就非常的不爽了。 他被千姐打了那么多回，千姐是个什么脾气的人，他还能不知道吗？ 千姐怎么可能谈恋爱呢！ 如果排八中七大不可能事件，第七是班主任说今天不用写作业的话，那榜首第一绝对是一姐千晓声谈恋爱。 所以说，喻建安断定，一定是这小子自己传出去的流言蜚语，想碰瓷千姐炒一波热度。 说实话，喻建安这帮平日里被千晓声三天两头教训敲打的小混混，对千晓声虽然反感，也夹了几分敬畏在内，毕竟人家是真的能打。 这么能打的一个人竟然被一个看着肩不能提手不能扛除了脸和学习一无是处的人捆绑成了cp，喻建安能爽吗？ 故而喻建安决定新仇旧账一起算，带着几个小弟在上次堵到他的地方接着蹲他，揍他一顿给自己出出气。 但喻建安没想到的是，千晓声竟然真的跟在这小子后面。 他当即就傻了眼。 千晓声这一天心里本来就压着火，喻建安好死不死撞她枪口上了，说话自然也没多客气：“怎么的喻建安，又皮痒了是不是？三天没被我揍过就觉得浑身不舒坦上赶着来给你爹送人头是不是？” 秦七韶侧头看了她一眼。 千晓声大概是感受到了来自旁边人的注视，咬着牙根把想骂出口的脏话又往回收了一收，抬了下下巴，“正好，你爹今天心情好，想活动活动筋骨，一句话，打不打？” 她这话放得够狠，表情也一副全世界我最牛逼的样子，仿佛左边眼里写着赶紧跪下叫爹，右边眼里写着不然打你满地爬。 偏偏喻建安连个声都不敢出，犹豫着是不是要赶紧跑路。 可惜他带来的这波小弟，有两个不是林海八中的，没见过这幅千晓声架势，老大被骂了自然不爽：“喻哥，上啊，你还能让一个娘们压在你头上？” 另一个不明事理的小弟跟着喊，“上啊喻哥，我们五打二你怕什么！” 喻建安：“……” 他真想让这俩傻逼小弟快点闭嘴。 他这边还在犹豫，身边一个小弟直接朝着千晓声冲上去了。 喻建安：“……” 他觉得自己这回可真是实打实的被赶鸭子上架了。 千晓声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有点估计的。 你说一百打一这种，她肯定带着秦七韶就跑了。 第15页 五打一，还有喻建安和他直系小弟这种被自己打出ptsd的人，基本也就是个三打一的格局，没在怕的。 这第一个冲过来的人，看着气势狠，千晓声这种练过的一眼就能看出他步法都是乱的，随便挑了个进攻破绽，侧了下身，扳住他的肩膀一膝盖踢在他胃上，又一脚把他踹回队伍里。 她扬了一下眉，语气相当之嚣张：“就别费事了，一起上吧。” 喻建安及其剩下三位小弟：“……” 五分钟后。 千晓声看着地下躺着的五个人，扭了一下手腕，难得的有过足了瘾的感觉：“今天心情好，不让你们叫爹了，先欠着。” 她向后瞥了一眼，弯着眼笑起来，表情柔和，毫无刚刚经历一场血战的样子，“秦同学，走吧。” 秦七韶“嗯”了一声，面无表情地绕过地上的人，继续往前走。 千晓声觉得秦七韶也是个神人。 这种场景还能做到眼神无波无澜，平静地看完一场混战，堪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两人走过了个拐角，秦七韶突然站定，说：“你手受伤了。” 千晓声愣了一下：“啊？” 她顺着秦七韶的眼神看了一眼，是被刚刚飞来的砖头的擦伤了一点点，相当无所谓道，“这点小伤，没事。” 要怪就怪刚刚其中一个人发了狠，从地上抄了一块板砖，像是明白了打蛇要打七寸的道理，直直冲着一旁无辜观战的秦七韶去了。 千晓声眼尖瞥见，一脚发了力，踢在他手腕上，在板砖飞出去前用手臂硬生生挡了一下，这才擦出了点血。 不过这点小伤对她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不足挂齿，她接着道，“我估摸着他们这波走了应该也没人敢来骚扰你了，不过要是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继续为你保驾护航。” 千晓声歪了下头，非常坦然地露齿一笑，“你想让我送你到哪儿？” 她就是这么随口一说，也知道秦七韶会怎么答，就等着他正常的，不用，没必要，再见三连，她顺着台阶一下，两人分道扬镳。 秦七韶说：“我家。” “行。” 她非常自然地下意识点了下头，两秒后才意识到秦七韶说了什么，身体一僵，像是一台死机了的电脑，半天没反应过来，“啊？” 秦七韶盯着她的伤口看了半天，抬头，又重复了一遍：“跟我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怎么回事呢秦同学！这才认识几天！怎么就能邀请人家小姑娘回家里呢！成何体统！ 第八章 “咔啦”一声，秦七韶按亮了他屋子里的灯，不太大的房间被日光灯管的灯光尽数照亮。 他侧了侧身，“不用换鞋，直接进来吧。” 千晓声尽量忍住心里的好奇心，用余光不那么明显地、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圈整个屋子。 客厅不算大，装修很朴素，甚至能称得上有点陈旧，整个室内的格局很小，看着应该是套一居室。 千晓声愣了愣，随后小心地问：“你家里……没人啊？” “嗯。”秦七韶简短道，“我一个人住。” “你坐会，我去找医疗箱。” 千晓声坐到沙发上，晃着腿，意识有点神游在外。 刚刚她听到秦七韶那句话的时候差点懵了圈，在原地傻站了半天，直到秦七韶补充说我家里有医疗箱，给你包一下才堪堪回神过来。 其实也挺正常。 毕竟他家里离学校很近，两个人从巷子那边走过来也就花了五六分钟的路程，要说及时包扎，确实没有比这更好的去处。 虽然知道秦七韶是好意，她也明白他这个性格的人能对她流露这点些微善意已经是值得她烧香拜佛磕头感谢的程度了。 但千晓声拿没受伤的那只手撑着脑袋，看着秦七韶，还是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这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 就这么点小伤口，说难听点，确实得快点包扎，再不包扎指不定一会儿就自己痊愈了。 千晓声盯着自己已经停止出血的伤口，心想要不是秦七韶拦着她刚刚血一抹就回家里了，哪儿有这么多事儿。 比起自己的伤口，她现在倒是更加好奇，秦七韶为什么会一个人住。 他是和家里闹了矛盾，才选择一个人只身回来复读的吗？ 小姑娘心思多，弯弯绕绕的，已经从自己的伤口三段跳联想到秦七韶的家世，甚至心生了点怜爱。 正在拿医疗箱的秦七韶倒是对此一无所知，完全想的没这么复杂。 他虽然性子冷，但还不至于心硬到了看一个女孩子受伤而无动于衷的地步。 况且这伤，还是为他受的。 他当时站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千晓声是怕那砖块飞过来会砸到他，硬生生拿了自己的手臂扛下来的。 第16页 可真是太傻了。 他又不是木头人，完全可以自己躲过去。 他也不明白千晓声是从哪儿来的这股子奇怪的保护欲，一直像是把他当做一个瓷娃娃，就怕他被别人磕着碰着受了伤。 秦七韶倒没觉得被一个女孩子保护是尴尬和丢脸的事情，只觉得这么一来，就欠了人家个人情。 他是那种喜欢把人情一码归一码算清楚的人，千晓声为他受了一回伤，他给她包个伤口，也算是对得起她。 秦七韶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面上却不漏痕迹，拿着医疗箱过去，从里面翻出酒精棉签：“伸手。” 千晓声乖乖把左手手臂展开，伸过去。 她这会儿是坐在沙发上的，秦七韶弯着腰太累，干脆单膝跪在地上，低着头，细致地给她处理伤口旁边的灰尘。 他凑得有点近。 千晓声一垂眼就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曲线，和清晰可数的眼睫毛，下意识咽了一口口水。 他真的是很好看，是很多女孩子都要自叹不如的精致程度。 千晓声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半天后身体往后挪了挪，显得有点不自在。 秦七韶抬眼看了她一眼。 小姑娘刚刚打架的时候狠得要命，一副天不怕地不怕你们全部都得给爷跪下的气势，结果到了给她上药的时候一副表情僵硬得像是被扛到了行刑架上，头上就是砍过路易十六的那个断头台，恨不得离他八丈远。 秦七韶重新低下头去，放轻了一点手上的动作：“疼吗？” “啊？” 千晓声愣了愣，说，“不疼。” 她说的实话，确实不怎么疼。 毕竟之前受过的伤多了去了，这点伤口充其量只能算小打小闹的程度。 秦七韶的睫毛稍稍垂下，把酒精棉签换了沾红药水的棉签，又问：“那是我很可怕吗？” 千晓声缓慢地眨了两下睫毛，愣了一愣，在心里惊叹一声。 秦七韶这种你不和他搭话他就不会开口的人，竟然有朝一日会主动和她问出这种问题？ “……当然、当然不是啊。” 千晓声心想我这不是以身作则，主动和你划清界限，保持尽量纯洁的友谊关系吗。 怎么的，您还不满意了？ 涂完药水，秦七韶从医疗箱里拿出一包创可贴，拆了包装。 千晓声瞳孔一震，马上往后躲了躲：“你要干嘛？” 她猛摇头道，“我不要！我打架从来不贴创可贴的，太丢面子了。” 千晓声拒绝贴创可贴，那是有历史原因的。 她当年去给千识器出头打架，也受了伤，那时候千识器还小，回来后一边哭得一把鼻涕眼泪一边给她贴了个上面有米老鼠的创可贴，害得她第二天上学的时候被人嘲笑了整整一天。 秦七韶没说话，抬头注视她三秒。 千晓声被她看得背后有点莫名地发毛，奇妙地向他妥协了，把手又伸了回去。 秦七韶比了一下伤口大小，把创可贴端端正正贴到她伤口上，用手指认真地又抚平了一遍。 他的指尖微凉，划过千晓声的皮肤的时候惹得她往后缩了缩，秦七韶假装没发现她稍稍的颤抖，接着问，“你以前受伤的时候，也从来不管吗？” “啊，当然啊。” 千晓声动了动被贴完创可贴的手臂，颇有一点不太习惯，弯着眼笑了笑，很轻松道，“不然以我小时候挨打的份，那得绑成木乃伊了吧。” 秦七韶没说话。 半天后他收起医疗箱，站起身来，看着她，眼神很认真：“那你以后记住了，受伤了都得处理。” 千晓声：“？” 她自上而下重新打量了一下秦七韶的背影，像是在确定他是不是被别人替换了。 她眯了一下眼，猜测了一下秦七韶突然对她好了不少的原因。 大概是出于一种欠她人情的愧疚。 可这有什么好愧疚的呢。 她替他当那一砖挡得心甘情愿。 他这么一来看似熟络，实则又把两个人的关系拉回谁也不欠谁的状态。 千晓声带着点郁闷，吹了一口自己额前的刘海，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半晌后像是在开玩笑，问，“那以后我都来找你包扎，秦同学，你不会嫌麻烦吗？” 秦七韶把医疗箱放好，没有正面回应她的问题，只说：“你可以回家了。” 行。 秦七韶果然还是那个熟悉的秦七韶。 千晓声把包提上，“谢了。” 她走到门口，磨蹭了一会儿，没走。 秦七韶倒也没催，就握着门把手，耐心地看着她。 “秦同学。” 千晓声低着头，有点慢吞吞地问，“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挺烦的？” 她和喻建安打完这一架才明白过来，她在学校里听到多少传言，秦七韶必然也能听到，说不定听到的还比他多。 第17页 十四班虽然是复读班，但既非闭关锁班的信息不流通地，里面的人又不全是秦七韶这样的好学生，有点难听的话传到他耳朵里很正常。 同性对于受同龄异性欢迎的那类人的恶意往往都是很大的。 就算廖雨诗说的，八卦是人类的第六大本能，千晓声也管不住这么多人。 她算是这两年有了自己的口碑和招牌，就算有流言蜚语，往她身上泼的脏水也没多少，那么所有恶意的揣测，尽数都会往秦七韶身上引。 千晓声虽然表面看着天不怕地不怕，等遇到了这种情况，不免还是有点慌张起来。 她自己是无所谓，被多说两句就被多说两句，又不会掉块肉。 但秦七韶会不会被影响到，会不会因此反感她，她没有把握。 不光是怕他学业受到干扰。 千晓声还有一点难以说出口的私心，不想被他讨厌。 秦七韶垂眼看她片刻。 小姑娘这会儿完全没有了打架那会儿的耀武扬威和意气风发，垂着脑袋看着自己的鞋尖，手指卷着自己的衣角边儿，有点难得一见的紧张。 原来堂堂校霸也会为这种小事紧张。 有点奇妙。 秦七韶觉得自己要是真顺着她的话头说了是，千晓声明面上也未必生气，只会展眉笑一笑说这样啊那不打扰你了秦同学。 这样好像也挺好的。 这不就是他一开始想要的状态吗？ 秦七韶倚着门，想了想，说：“还好。” 千晓声不解：“还好是什么意思？” 秦七韶看着她，忽然地笑了一下。 那是很浅很浅的一个笑，却好看到让千晓声屏气凝神，不由得掉入他深邃眼眸里的无尽旋涡里，“还好就是还好，字面意思。” — 等到千晓声走出门后，在楼道里琢磨了很久，才明白过来秦七韶这话里的意味。 以他那个性格，要是真烦你就直接说了，根本不会好心到给你留半分面子。 他说还好，那等于是默许了她之前一切行为。 她这么一想，整个人脚底都变得轻飘飘起来，晕晕乎乎的，连路都没看清，啪叽一下就撞在了铁门栏杆上。 她一边揉自己的额头一边想起秦七韶的漂亮眼睛，在心里骂自己。 妈的，活了十八年，终于知道色令智昏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了。 作者有话要说：千晓声：我就算孤独终老，就算被全世界误解，我也要说，我和秦同学只是纯洁的监督和被监督关系。 千晓声：妈的真香。 — 我抬头看了一下确定自己的男女主没有写反…怎么会这样（。 第九章 千识器第四遍抬头看对面的千晓声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放下筷子，翻了一个超级无语的白眼。 “姐，我提醒你一下，吃饭的时候就好好吃，不要吃两口就开始对着手臂上的创可贴傻笑，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像是精神病医院里放出来的？” 千晓声闻言收起脸上幸福的傻笑表情，手里筷子敲击了一下碗壁，很不客气地警告回去：“你又欠打了是不是？” 桌上现在就他们两个人，千识器讲话自然肆无忌惮起来：“我说的实话，爱听不听。” 他重新拿起筷子，瞥了一眼这个平平无奇又毫无特色的普通创可贴，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问，“对了，你不是从来不贴创可贴，也不爱包纱布吗？怎么今天又转了性了？” 千识器想了一想，露出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是我姐夫给你贴的吧？” 见千晓声没说话，他一抬眼，故意拿捏着奇怪的语调说，“我说呢，原来是个充满爱的创可贴。难怪对着它笑得像个智商为零的傻子，不愧是恋爱中的少女。” “行了，我看这创可贴是一辈子都摘不下来了。我建议你不如去纹身店里找纹身师，就这个创可贴为基然后做个半永久，你看怎么样？” 千识器一讲起这些不正经的东西的时候就妙语连珠。 换只是了平时千晓声也能和他有来有回地呛上两盘，今天却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奇妙的心虚起来。 她郁闷地咬了半天筷子，最后只能用身为姐姐的身份硬生生掷出一句，“……今天晚上你别想打游戏了。” 千识器：“……” — 千晓声这一夜都没怎么睡好，然而第二天还是起了个大早，依旧神清气爽。 去上学的时候，走到四楼，千晓声停住了脚步，思考片刻是不是该就昨天的事情再对秦七韶说声谢谢。 但她昨天又不是没道谢，现在再说一遍，好像又有点多余且没必要。 千晓声没敢承认自己心底只是纯粹地想见上秦七韶一面的私欲，在楼道内犹犹豫豫地晃悠两圈，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了高三十四班的后门。 第18页 她往里看了一眼，秦七韶不在。 但千晓声这个角度有点偏，看不到他包在不在位置上，是不是他已经来了又出去交个作业或者找老师。 她思忖片刻，靠着墙，踮了踮脚，用一种相当刁钻的角度偏头往里面看。 还没等她调整好角度看清楚，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来找谁？” 千晓声吓得差点把脖子给扭了。 她收回视线，转头，对上秦七韶无波无澜的平静目光，一时有点慌乱，结巴了一小下：“啊没有。” “我就是，嗯……早上来例行一回晨检，刚好碰巧路过你们班而已。” 她莫名地有点说不出来的心慌，低头偏移了一下视线，不敢去对上秦七韶的眼睛，“挺好的都，那没事、没事的话我就先去下一楼了，秦同学你好好学习，加油。” 秦七韶背着包，侧了侧身拦下她，垂眼，看了一眼她手臂上的创可贴。 “你的创可贴换过了吗？” “啊？” 千晓声愣了一下，脱口道，“没有。” 秦七韶注视她三秒，很轻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从自己校服外套口袋中摸出一包没开过封的创可贴，递过去，“拿着。” 千晓声眨了一下眼，没接：“唔？” “拿着。” 秦七韶重复了一遍，语气里依旧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只是叮嘱道，“记得每天至少换一次，别忘了。” 等秦七韶走了，千晓声手里拿着那包创可贴，还觉得有点回不过神来。 她的脚底生风，整个人晕乎乎又轻飘飘，心里像是住进了一台制作爆米花的机器，咕嘟咕嘟搅动半天，连环爆出一把又一把甜腻的爆米花。 甜到她靠着墙眯起眼，脸上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我说啊，千姐。” 千晓声被拉回现实，站直了身，循声望去。 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廖雨诗站在她身侧，笑得相当意味深长。 她拿着一本崭新的还没怎么翻过的，高考英语词汇手册，轻轻砸了一下她的脑袋，感叹道：“你真的好纯情哦。” 也不知道她刚刚看到了多少。 千晓声哽了一秒，半天后才有点想手足无措地解释道：“我不是——” 廖雨诗拍了拍她的肩膀：“别解释了，我懂。” “别问，问就是纯洁的同学关系，问就是只是希望他好好学习，问就是我只是在鞭策他怕他被其他女生盯上，我懂，我都懂。” 千晓声：“……” 换她以前的脾气，她会直接呛回去说你懂个屁。 但是现在，她反驳的话卡在喉咙里，攥紧了手里的创可贴，只觉得耳根处隐隐生热，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快回去上课了！” — 千晓声这一天捧着一包创可贴翻来覆去，整个人像瘟了一样，连课都没好好听，被廖雨诗翻了无数个白眼却依旧我行我素。 好不容易捱到放学铃响，千晓声拎起包站起来，眼看就要以一个百米冲刺的速度往高三十四班那去。 廖雨诗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今天你也去送秦同学回家吗？” 千晓声相当理所当然道：“对啊。” 廖雨诗心想她大概是不知道昨天她替秦七韶收拾喻建安的事情又在学校里掀起波澜壮阔的流言了，顿了顿，还是媒体，抬起手鼓了鼓掌：“千姐不愧千姐。” “那我祝你早日梦想成真。” 千晓声白了她一眼，也不和她继续争论什么，提着包刚出了门，迎面撞过来一个小女孩。 她还没缓过神来，那女孩拽了她衣袖忙道：“千姐！” “二号楼那边有人在欺负新生学妹，你去看看吧？” “哈？” 虽然千晓声的职责是监管整个学校的校风校级，但是学校这么大她自然不可能每一处都管得过来。 所以她在每个年级都找了几个关系好的当眼线，以便一有什么情况就能及时地来汇报给她。 面前这姑娘就是其中之一。 千晓声听到这个消息一时半会儿没缓过神来：“这年头还有人敢在我的管辖之下欺负新生学妹，疯了吧这是？” 谁不知道千晓声最不能碰的底线就是校园霸凌，尤其是对女孩的，见一个打一个，从来也不留半分情面。 来报信的姑娘摇摇头：“不知道，可能是新来的那波不懂规矩。” 她接着道，“快点去吧千姐，一会儿来不及了！” 千晓声瞄了一眼时钟。 复读班放的比他们晚上半个小时，秦七韶又往往是班级里最后一个走的，如果处理的快，应该还来得及。 她咬了咬牙，决定速战速决，“走。” — 等到秦七韶收拾完东西，最后一个从十四班离开的时候，门口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第19页 晚风夹杂着些许初秋凉意吹来，秦七韶在门口站了一秒，随后拐弯离开，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面色如常。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晚了抱歉qwq在忙学校的比赛！ 是稍微有点短的一小章w 第十章 千晓声赶到二号楼楼底的时候，一个小姑娘正被五六个人围在圈的中心。 那姑娘耷拉着脑袋，整个人害怕得都快缩成一团了，上天遁地皆无门，看起来急得都快要哭了。 千晓声仔细看了一眼，心道一声巧了。 这姑娘她认识。 常尔岚。 开学第一天的时候她从喻建安手里救下来的那个小可怜。 这倒霉孩子怎么又撞上这种事儿了。 千晓声这人最见不得小姑娘受委屈，浑身的血液蹭蹭蹭地往脑袋上冲，咬了下牙根，勉强平复下来自己的心情。 给她通风报信那姑娘有事先走了，现在她就一个人，还是要悠着点来，看看情况再行事。 一二三四五。 那边有五个人，四个都没穿校服，唯一那个穿校服的也不是他们学校的。 千晓声眯着眼扫了一下这五个人的脸，确定是真的都没见过，非常陌生。 别校的地痞混混是怎么混进来的？ 既然不是自己学校的，也没对那女孩子有动粗的意思，千晓声觉得自己要先上去把人家一个过肩摔了，也不太好。 她走过去，打算先谈一谈。 “在我的地盘上堵人家一个小姑娘，各位，什么意思？” 常尔岚抬眼，看到千晓声的时候怔了两秒，忍了半天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哟。” “千姐来了。” “果然果然。” “我就说随便抓个小姑娘就能钓出个千姐吧！你们还不信。” 旁边四人叽叽喳喳，为首那人没说话，只是朝后退了两步，走近她，低头看了她一眼，咧开嘴笑了一下。 “是这样，我呢，听我兄弟说，这八中历来有个一姐，特别能打，是吧？” “我那兄弟前几天在你这呢受了点委屈，我这作为大哥的也不能不管，顺便倒也想见识见识，这位一姐到底有多厉害。” “这要是我赢了呢，我也不为难你一个小姑娘，你就给我兄弟去道个歉就行，你看怎么样？” 这位大哥说话语气也还算挺好，就是边说边脱了自己外套，就剩里面一件背心，露出自己一身的肌肉，很有点秀的意味在内。 他抬了点下巴看着千晓声，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牛逼这局我肯定赢定了你不如先给老子和老子兄弟认个错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千晓声也算是明白了。 他们本来也没打算对常尔岚做什么，就是作为一个拿来钓她出来的诱饵。 千晓声也根本没空去想他兄弟是哪个被她曾经打得满地爬的小废物，也不在乎。 她只是舔了一下唇，相当轻松地笑了一下。 “那你要是输了怎么办？” 肌肉大哥像是没想过自己会输的样子，顿了一秒后非常大大咧咧道：“输了就随便你定。” 喔，性格倒是真的还不错。 千晓声弯了下眼：“那就多有得罪了。” — “没错，就是香草味的，麻烦了！” 千晓声接过了一个香草味的冰激凌，走回去，递给坐在长椅上的常尔岚：“吃吧。” 刚刚花了五秒把那脸上写着老子最牛的肌肉大哥放倒之后，千晓声也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只要了十块钱去给常尔岚买了个街边冰激凌车里的冰激凌。 说实话，千晓声觉得那位大哥本性不太坏，就是脑子傻了一点。 但把人家小姑娘吓哭了，花点钱哄一哄总是要的吧。 千晓声侧头，看着一直在小声抽泣的常尔岚，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接了冰激凌也没直接吃，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千晓声觉得经过这两次事情，八中大概是要被这姑娘彻底拉进黑名单里了。 她顿了一顿，问：“之前有过这种情况吗？怎么没来找我？” 常尔岚擦擦眼泪，摇摇头：“没有没有……这大概算第一次。” 她吸了吸鼻子，小声道，“……我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们。” 千晓声叹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你没得罪他们，他们是来找我麻烦的，你就是单纯运气不好而已。” 常尔岚咬着蛋筒边，眨了一下带着眼泪的睫毛，和她说话语气相当小心翼翼：“那，谢谢千、千姐。” 她连称呼都叫得不是特别顺，说完后又低了点头，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千晓声注意到她仍然有点发颤的指尖，在心里又叹了口气：“你家远吗？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不用，我家……挺远的。” 第20页 千晓声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的时间，顿了顿，接着不留痕迹地抬头，笑了一笑，“没事，我也刚好有空，走吧。” 常尔岚拿着冰激凌，有点发愣地看着千晓声。 千晓声上去拉她另一只手的手腕，弯了下眼，笑得相当温柔：“走了走了，帮我指路。” 常尔岚没骗她，她家的确是挺远的。 等到千晓声送完常尔岚回来，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复读班也已经下课半个多小时了。 千晓声在锁住的高三十四班站了片刻，长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 秦七韶站定脚步，望着眼前的人，思考着下次是不是要绕远路回去，不再走这条巷子了。 对面的老熟人喻建安叼着根烟，见他身后空无一人，相当肆无忌惮地笑出声来：“哟，这不是我们的新同学吗？” “这是怎么了，怎么没人跟着保护你了？” 他非常贱的，像是故意要戳他痛处似的提了一句，“看来咱们千姐也不是特别喜欢你嘛。” 秦七韶毫无被挑衅了的样子，面无表情问：“有事？” “可不是嘛。” “新同学，你不如自己数数，你仗着我们千姐狐假虎威过几次了？这账是不是也该清一清了？” 秦七韶听他一口一个千姐地提，稍稍皱了一下眉。 他朝后面扫了一眼，喻建安今天就带了两个人，比上次还少。 但他在心里稍稍估算了一下敌我实力的差距，还是打算直接跑。 喻建安身边一个烫了非主流黄毛的小弟走近他一点：“你在看什么？” “等千晓声？” 他冷着声笑，伸手就要去拽秦七韶的领子，“你放心，千晓声她不会来了。” 秦七韶忽然收住正在规划逃跑路线的目光。 他用了点力，扣住那人伸过来的手腕，眼神骤然冷下来，声线却依旧很平稳：“你们做什么了？” 非主流黄毛咧嘴，笑得有点不怀好意：“你觉得呢？” 秦七韶手上一个用力，将非主流黄毛的手腕向后一扳，迅速侧身将他狠狠摔在地上，退后两步，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堆尚未分类的垃圾。 他不动声色退后两步，对上对面喻建安的目光，重复了一遍：“你们对她做什么了？” 喻建安大概也没想到他还真有两招，愣了愣神，连嘴里叼着的烟的烟灰没来得及抖，也没回答上他的话。 秦七韶从小到大都是好学生，没得罪过人，自然没打过架。 但这没打过架，不会打架，也不代表，他不能打架。 秦七韶稍稍咬了一下后槽牙，眼里的目光冷得像是三尺冰柱。 不过说实话，打架这事儿，除去像千晓声那样学过专业格斗技巧的，往往就是比谁人多，比谁更能发起疯。 对面三个人，他一个人，从气势上就输了一半。 更何况。 秦七韶一瞥眼，对面喻建安旁边另一个理了个板寸的混混不知从哪儿抄来一根木棍，看样子是因为自己兄弟被摔，真的恼了。 “想知道，想知道就去医院里见吧！” 这发疯程度，秦七韶自觉也未必能赶得上。 这种情境下，输赢自然就比较明显。 但秦七韶也没动，只把手伸进校服口袋里，表情相当平静。 他看着板寸拿着木棍一点点走过来，眼皮都没眨一下。 只是在即将落在他身上的前一刹那，木棍被人在空中握住。 秦七韶眉骤然一松，往后仰了仰躲开一点。 但看到来人的时候，又皱了眉。 是千晓声。 她没转头去看秦七韶，牢牢地把木棍握在掌心，死死盯着那板寸，握着木棍的骨节都发出咔拉咔拉的声音。 她的目光里是秦七韶从未见过的神情。 在秦七韶的印象中，他从来没有见过千晓声生气。 她脾气好像一直都挺好的，偶尔在学校里看到过她两次，和朋友在玩笑打闹，路过的人也会和她打招呼，看起来人缘也相当不错。 哪怕是上次在这条巷子里把喻建安打了，似乎也没有真动起怒来，最后还笑眯眯和他们说了拜拜。 但看她现在这个样子，像是每根发丝儿都在噼里啪啦地爆着火花。 秦七韶莫名地脑子里跳出八个字。 横尸遍野，血流漂杵。 对面喻建安见千晓声来了，愣了，下意识脱口道：“千、千姐？” 千晓声眯了一下眼，压着声，像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才骂出了一句脏话：“操，你活的不耐烦了吧喻建安。” 喻建安用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看着她，三秒后像是意识了到什么，直接把烟丢了，转头就跑，留在箱子里一句回荡余音：“撤撤撤——” 千晓声也没去追。 第21页 她把手里的木棍空掷在地上，深吸了一口气，才转过头来。 秦七韶怔了一怔。 她刚刚身上方才的一切想要屠杀全场的戾气尽数散完，只剩下一团和气，温温柔柔罩在她看他的眼眸里。 她弯了弯眼，甩了一下被震得有点麻的手，撑着自己的膝盖，喘了一下气，半晌后抬起眼，眸光亮晶晶地看着他。 “对不起啊秦同学，我来晚了。”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这章以后重新审视了一下，绝望。 我这是在写什么美救英雄的场景（……） 第十一章 本来千晓声今天没来，秦七韶也没觉得千晓声会出什么事。 她身上自带一种旁人压不过，掰不折，天不怕地不怕的傲劲，让人觉得无论是什么绝境她都能够咬着一口气绝地逆袭全身而退。 况且在林海八中里面，确实也没人打得过她。 上次他见过千晓声打架。 她打架的招式相当熟练且有固定套路，一看就是一位多年的练家子。 普通人打架基本都是没有什么章法的，只是纯粹比力气大比谁用力狠，根本没法和她相抗衡。 但当那个非主流黄毛和他说千晓声不会来了的时候，秦七韶还是无端地紧张了一秒。 毕竟千晓声平日看起来再如何厉害，也终究是个普通女孩子。 一个女孩子在这社会上能遭受的危险可太多了，秦七韶没有办法不去担心。 幸好幸好。 秦七韶莫名地松了一大口气，稍稍垂眼，盯着千晓声撑在膝盖上，却依旧不断颤抖的指尖看了一会儿。 “你手没事吧？” 千晓声直起身来，甩甩手，假装若无其事道：“没事。” “你走吗我继续送……” 她话还没说完，手被秦七韶握住，目光在她手腕处游移片刻。 千晓声的眼皮猛地一跳。 明明是相当平常的举动，千晓声却莫名地有点耳热起来，也不说话，机械性地眨了一下眼睛。 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砰跳起来，连周围的气氛都像是瞬间凝结住了，压得她有点呼吸不畅。 秦七韶查看片刻，拇指稍稍按了一下千晓声的手腕，她一个没反应过来，痛得当场倒吸一口凉气。 她下意识抽回手，就听到秦七韶说了句，“怎么可能没事。” 千晓声小声道：“……真没事。” 秦七韶突然心生了一股很难以言喻的厌烦感。 对自己的。 算不清这是他第几次欠千晓声人情了，但就光看受伤次数来说，这也已经是第二次了。 每次还都是因为他的原因。 千晓声有点茫然。 她不知道秦七韶突然之间怎么了脸色就沉了下去，思索片刻也只能是因为她手腕伤的缘故。 其实这伤倒不完完全全是因为替秦七韶挡了个木棍挡出来的。 当时千晓声把那位来找茬的肌肉大哥撂倒在地的时候，就不小心扭了一下手。 她怕常尔岚心生愧疚，也没和她提，等到赶来替秦七韶挡的时候，手用力过度了一点，才加重了伤情。 千晓声怕他自责，忙解释道：“这个是刚刚我去救一个小学妹的时候扭的。” 她歪了下头，顺便把迟到的原因也给交待了，“我本来是要来找你的，可是有人告诉我学校里有人欺负小学妹，我就过去看了一眼，顺便把人送回家了。” 她语气里颇有点心虚，“……然后回学校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我就顺路过来找找你，这才遇上的……” 秦七韶侧头看了她一眼：“你还负责送小学妹回家？” “对呀，你不记得了啊？我和你说过，保卫学校里的女孩子本来就是我的工作职责。” 千晓声捏捏自己的手腕，稍稍放松了一下，又感叹一句，“幸亏我赶到了，要不然你今天可怎么办啊。” 秦七韶其实口袋里抓着自己的手机。 如果千晓声不来，那非主流黄毛的木棍真要落下的那刹那，他就会一个闪避，接着把紧急通话里的110给拨出去。 只是秦七韶没有直说。 他收了一下目光，手插在口袋里，说，“走吧。” “我给你上点红花油。” “诶诶诶真的呀——” “我又可以去你家啦？” “又要麻烦你啦秦同学——” “……” “不麻烦。” — 翌日上学的时候，秦七韶的偏头痛非常不赶巧地发作起来。 秦七韶的身体素质遗传自他体弱的母亲，又是早产儿，所以从小到大一直不算太好，就连偏头痛这一遗传病都与他母亲一脉相承。 药不在身边，秦七韶勉强自己忍了一个上午，终于还是打算趁午休的时候去医务室要一点药。 第22页 医务室门没关，他推了一下门进去，执勤老师不在。 他正考虑着是不是要离开，就听见里面内间有人说话的声音。 “同学，你这手臂和脚踝上的拉伤都有点严重啊，我们学校里暂时看不了，还是得去大医院看看。” “这么麻烦啊？” 秦七韶瞳孔微微放大。 “算了算了。” “我学校里事情太多啦我不能请假，还是等过几天再说吧。” 清清亮亮的少女的声音。 他再熟悉不过了。 千晓声。 执勤老师接着劝她：“那就放学后去吧。” “放学后……” 她说话的声音顿了一顿，接着又道，“放学后我也有别的事啊。” “没关系啦，谢谢老师，有空我会去医院检查的。” 秦七韶听见她像是从床上落地的声音，下意识想往后退一退，却已经和出来的千晓声对上目光。 “……秦七韶？” 千晓声稍稍楞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几乎有点脱口而出，顿了一顿才觉得不太礼貌又换了称呼，小声问，“秦同学，你生病啦？” 秦七韶随便找了个理由：“嗯，来要点感冒药。” 他的声音压得有点低，听着还真有点像喉咙哑了。 千晓声信以为真，语气也快起来：“哦，那你一定要……” 她想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话，最后只得来了一句直男语录，“多喝热水，好好休息。别太累。” 秦七韶点了下头，在心里想说你也是，但还没说出口，千晓声就很快离开了。 她中午的时间似乎一向都很忙，不做停留，连来个医务室都像是忙里偷闲地挤了十分钟出来。 可能不止是中午，她一直都很忙。 偏偏就这样。 每天晚上还坚持要来送他回家。 秦七韶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才微微敛眸，收回目光。 — 秦七韶放学出门的时候，又在高三十四班门口看到了千晓声。 她本来在玩手机，听到他出来的声音后很快把手机收回去，一点儿也没有等了很久的不耐烦之情，抬了一下下巴：“我们走吧，秦同学。” 语气自然到仿佛送他回家已经是一件家常便饭的事情了。 秦七韶没动。 高三十四班的人早就走完，他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其他班级都比他们早放半个小时，他们所在的走廊安安静静，空空荡荡，连个人影都没有。 秦七韶突然开了口：“千晓声。” 千晓声：“嗯？” 远处的夕阳逐渐西沉下去，今天天边的云霞明艳得让人觉得有点刺眼。 秦七韶就笼在橙红色云霞的光里，看着她，语气却出奇地冷淡。 “我希望你以后可以不用再跟着我了。” 千晓声愣了。 秦七韶继续道：“你该去医院去医院，该做的你的事就做你的事，该履行你的职责就履行你的职责，不用总跟在我身后。” 千晓声差点有些没反应过来：“……啊？” 她没明白为什么秦七韶突然和他说这个，下意识道，“那不行啊，那你再遇到像昨天的那种情况怎么……” 秦七韶面无表情地打断她的话：“我希望你还记得，我是成年人，还是个男生。” “我没你想的那么弱。” “而且，盯我的人为什么总盯着我，我觉得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一点。” 喻建安昨天一口一个千姐叫得亲昵，引得秦七韶心里极度不爽。 哪儿有每次都上赶着送人头的人。 这心思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 千晓声眨了一下眼。 她觉得自己的脑回路和学神的脑回路真是完全对不起来，思索半天，推导出结论，颇有点受伤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因为我存在，才给你带来的麻烦吗？” 小姑娘抬头看他的表情有点儿可怜。 秦七韶眼皮一跳。 他克制住自己将将心软的态度，回忆起少女在别人面前仿佛杀伐狠决，傲视群雄的女王姿态，在他面前又将自己姿态放低，变得甜美且柔和，心里就有点过不太去。 她本来该是遨游天际的孤鹰，鸿雁。 在他面前却愿意扮演一只讨巧的黄莺。 秦七韶沉默片刻：“没有。” 他努力让自己在不伤害到她自尊心的前提下，把话说得死一点：“我只是觉得不需要，也没这个必要。” 千晓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觉得全身都发起冷来，仿佛有人彻头彻尾给她浇了一盆冷水，将她从原来给自己编织的梦境中拖离出来。 她没想通就这一天时间秦七韶对她的态度怎么就能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千晓声捏了一捏自己迅速冰冷起来的指尖，抬了一下眼，故作潇洒地点了下头：“好吧。” 第23页 “那我走了，你要是出事了，那我可就不管了啊。” 千晓声正对着秦七韶，倒走两步，又有点不死心地说：“……我真走了？” 她再退两步，声调更高了一点，“真走了啊？” “真的真的真的要走了哦？” “你现在还有机会，你要考虑清楚吗？” 秦七韶没理她，直接转身，朝另一个方向的楼梯走了。 千晓声这会儿是真被气到了。 她对着秦七韶的背影翻个白眼，凶巴巴气鼓鼓地跺了跺脚：“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揉揉我们千姐。 也不要贷款骂我们秦同学qwq - 这几天在忙学校一个比赛嘤嘤嘤所以更新总不定 对不起呀我会尽量保持晚上九点日更。 另外你们给我评论我后台还是看得到的且能回复的（？应该 所以想评论的可以继续评论鸭 第十二章 一连三天，千晓声真的没出现在高三十四班门口。 于是，秦七韶连续好几天都是自己一个人走的这个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林海八中。 林海八中的学习水平不高，每年本科率能有百分之十就不错了，但在传八卦这一门道上仿佛人均活跃的狗仔记者。 这一传十十传百，加上添油加醋的不靠谱描述和猜想，等到了第四天，全校上下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不约而同认定了一个结论。 千晓声和秦七韶分手了。 而剩下的百分之一的其中的那位千晓声对自己被恋爱被分手的传闻一无所知，正拖着自己的书包，带着极重的黑眼圈走进教室。 她面无表情，如同游魂一样走到自己座位前，“咚”地一下把书包甩在座位上，惊起班级里不少趁着早上这会儿补觉的同学。 廖雨诗正在看这个季度新出的眼影盘颜色，被她折腾出的大动静也给吓了一跳，锁上了手机屏幕，看了她一眼，有点惊了一下：“哇千姐你怎么回事，你这黑眼圈和眼袋也太重了吧？” 千晓声放在书包后倒头在自己的桌子上趴着，一动不动。 廖雨诗看了一圈周围投来的写着果然失恋了的目光，忍不住拍拍她：“千姐，千姐？” 千晓声趴在自己的臂弯里，声音有点闷：“难受，不想说话，别管我。” “我听说你被秦同学甩了？” 作为同桌，廖雨诗理所当然地给予她必要的同情，“千姐，我和你说，这天涯何处无芳草，咱们还会遇见更好的。分手快乐，祝你快乐，你可以……” 千晓声终于忍无可忍，直起身：“找打是不是？” 她拉高了一点声调，似乎是故意说给那些在旁边伸长耳朵准备听八卦的人，“我说了八百遍没在一起过，哪里来的被甩，你梦里的被甩。” 她说完这句话正准备倒头接着趴，廖雨诗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直直往千晓声心口伤疤戳：“那你最近怎么不送人家回家了，不是说好要监督人家不谈恋爱，好好学习吗？” 千晓声难得地对此话题表现得相当暴躁，颇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他爱谈恋爱谈恋爱，爱学习不学习，考b大是他自己考又不是我考，关我屁事。” 结果趴了半晌，她又非常小声的，以只有廖雨诗和她能听到的声音，补充一句，“你以为我想啊……” “还不是他不让我跟了。” 廖雨诗这人她知道，虽然平时嘴贱了一点又爱听八卦传八卦，但和她有关的基本不会往外瞎说，也算信得过。 果然廖雨诗一怔，顿了顿和她一样趴在桌子上，小声道：“千姐，我看出来了。” 她用一种怜爱的目光看着千晓声，“你真的好爱他。” “……滚。” “不过我和你说认真的，你对秦同学真的没有别的那种意思？那不能吧？” 千晓声的声音闷闷的：“为什么不能？” 廖雨诗以自己看遍无数狗血言情剧和现实你爱我我不爱你的早恋戏码的经验，相当肯定道：“眼神这东西是藏不住的。” “你知不知道，你看他的时候，眼神真的是不一样的。” “？” 千晓声自觉自己看人都是一样看，不过看秦七韶的时候因为他有点高得费点劲抬头而已，“有什么不一样啊。” 廖雨诗思索片刻，下了结论：“你看他的时候，变回了一个普通的小女孩儿。” “……” 千晓声指了指自己，有点不可思议道，“合着我以前在你眼里，是个男的？” “那倒不是。” “怎么说呢，你以前看人的时候就是纯粹的校霸千姐，眼里没一点属于少女情怀的东西。” “尤其对着我们学校男生的时候，整个人的气场就是，有话直说，没话就滚，敢多说一个字你爹就打死你。” 第24页 千晓声翻了个白眼：“那是因为我们学校男生本来就贱得慌，什么烂人都有，我看不上眼而已。” 廖雨诗抬了一下眉毛：“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她凑近一点，继续道，“千晓声，我寻思你也不感冒啊，那你昨天桌子里的感冒药，是给谁带的？” “……” 千晓声本来没觉得自己喜欢他的。 她原本觉得，自己就是把秦七韶当做一个很纯粹的普通同学，只不过多带了两分看学霸的滤镜而已。 结果秦七韶那天和她说了不用跟，摆明了嫌她烦之后，千晓声回去失眠了三天。 这三天以来她没一天睡好的，每天梦里就是秦七韶那天放学和她说话的场景。 ……烦死了。 结果醒过来之后，千晓声还是一边骂他白眼狼一边记挂着前几天在医务室听说他感冒的事，又偷偷给他去药店里配了感冒药，在昨天晚上趁着他走了以后溜进十四班往他桌子里塞。 这个上心程度，千晓声再怎么骗自己，也骗不太下去了。 只是她依旧嘴硬道：“……谁会喜欢这种不懂事的钢铁直男啊。” 她吸了一下鼻子，趴在手臂上，非常小声地嘟囔一句，“……我要是喜欢他的话，不是自己纯粹给自己找罪受吗？” 廖雨诗看她一眼，叹口气。 她真想和千晓声说，看看你的黑眼圈，你现在就是在给自己找罪受。 — 中午的食堂人声鼎沸，不少女孩结伴吃饭，会在这个空档时间内聊两句八卦。 一张坐了六个人的桌子前爆发出一声惊呼：“不是吧？不可能啊？” “怎么可能是千姐被甩啊？那可是千姐诶——” “嘘，小声点。” 旁边一个女孩提醒她道，“你也不怕被别人听见？” 那个刚刚惊呼的女孩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埋头夹了一块鸡肉。 坐在对面的带着单边耳环的少女翻了个白眼，说：“怎么没可能啊，我说，你们对千姐滤镜不要太重好不好？她除了能打之外又没有什么会勾男生的本领，被甩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好吗？” 旁边勾着黑色眼线的少女附和她说：“就是说啊。况且我吃的瓜啊是说根本没谈，千姐倒追新同学而已，追不上被人拒绝了，这几天正抑郁着呢。” 坐在最中心，刚才一直没发言的一位漂亮女孩忽然抬头，挑了一下眉：“你是说，连千晓声都追不上啊？” 她左手撑着下巴，手指很长，指甲上涂着明艳的红色指甲油，略略轻笑了一声，“那这人可真是有点意思。” 单边耳环少女夹了一块肉，忽然“诶”了一声，看向对面：“霍姐，要不你去试试？” “咱们新同学还蛮好看的，我觉得你谈了也不亏。” “别的倒没什么。”霍听云眯了一下眼，嘴角勾起，“就是这千晓声追不上的男人，我倒是真的有点兴趣。” 霍听云和千晓声是众所周知的、当了快三年的死对头。 两个人结仇在两年前刚入学的时候。 那个调戏千晓声，反被千晓声暴打回去的二流子校霸，就是霍听云在初中时期就认的干哥哥。 霍听云本来打算来林海八中靠他罩着，没想到刚入学，自己干哥哥就被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女孩给打了一顿，还抢走了原校霸的位置，从此一蹶不振。 霍听云之前在小姐妹面前把牛都给吹出去了，这回算是丢尽了脸，从此记住了千晓声，明里暗里和她较劲了两年。 凡是喜欢过千晓声的男生，她一定会想办法追到手，过半个月再把人甩掉，和集邮似的，就为了膈应千晓声。 年年民间校花评选，霍听云都想尽办法拉拢人心，拿下第一的位置，力压千晓声一头。 霍听云本来对秦七韶这种无聊的学霸毫无兴趣，一听到是千晓声都没追上的男生，一下子就来了兴致。 霍听云回忆了一下：“我没记错的话，千晓声这还是第一次在情场上吃瘪？” 黑色眼线少女点了下头，笑道：“可不是嘛，没想到她也会有今天。” 单边耳环少女也跟着笑：“我看她这几年天天傲着的那股劲儿，还以为她不会谈恋爱只会吊着那帮男的呢。没想到还是栽了。” 她顿了顿，又撺掇霍听云道，“反正我觉得霍姐这么漂亮，肯定可以。有句说句，谁会喜欢千晓声那样的啊，也太恐怖了。我要是个男的我肯定担心哪天说错话了就被她打死。” 最开始发言的少女想了想，也跟着附和道：“我也觉得，高冷学霸就是要配妖精校花才合理嘛。” 霍听云弯了弯眼：“行呗，那我试试。” 黑色眼线少女张了下嘴，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问道：“那霍姐，你要是也失败了该怎么办啊？” 第25页 霍听云抬了一下下巴，笑得明艳而又张扬：“开什么玩笑。我想要追的男生，还没有追不上的。” 更何况还是千晓声得不到的。 她一定会追到手的。 — 秦七韶坐在自己座位上，终于等到班级里的人陆陆续续走完，才停笔，开始准备理东西。 这个习惯是从开学第二天养成的，避免一些看热闹的盯着他去哪儿。 只不过饶是如此，他也依旧没有逃脱被人盯上的命运。 只是一直都有千晓声在。 秦七韶眼神暗了暗，一边往包里放书，一边在心里想。 她有去看医生了吗。 因为帮他而拉伤的肌肉治好了吗。 应该已经恢复到自己正常生活了吧。 那也挺好。 秦七韶把最后一本书塞完的时候，忽然瞥见课桌里还有一个不透明的塑料袋。 他不明所以地把塑料袋抽出来，打开看了一眼，怔了一下。 是一袋子的感冒药。 对方似乎怕他对某些药物过敏，每个不同的药物都买了，治打喷嚏的治咳嗽的治喉咙疼的，品种齐全。 他又稍微翻了一翻，只有药，连张字条都没留，大概不想让他知道是谁。 但秦七韶一下子明白过来。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以为他感冒了。 秦七韶的手指无意识动了一动。 他盯着那袋子药看了片刻，最后把塑料袋扎紧，一并塞入了自己的书包。 他把书包拉链拉好，准备出门回家。 门口站着一个姑娘正靠着门框玩手机，见他终于起身过来，腿一抬，挡住了他的去路，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她穿了条红色格子裙，很短，腿上还包着白色长筒袜，这么一抬颇有点勾人的暧昧意味在内。 然而秦七韶表情平静，像是没看到这一幕一样：“同学，麻烦让一下。” 霍听云弯着眼睛笑起来，凑近他一点，吐气如丝：“那不行啊秦同学。” 她眼波流转，声音甜美，相当摄人，“要不，你主动求求我，我就让你走。” 秦七韶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 片刻后，他说，“行，那你记得锁门。” 说完没等霍听云反应过来，径直快步从后门走了出去。 霍听云：“？？？” 作者有话要说：秦七韶：我心里只有我媳妇去治病了没有，他人勿扰，谢谢。 第十三章 霍听云对自己的脸一直是非常自信的。 她本来就长得好看，这么多年在情场混迹下来还从来没有失手过，但凡想要的男生向来都是一钓一个准。 今天来见秦七韶，她还特意化了一点淡妆，对着镜子审视了半天，确定百分百完美无一纰漏之后才过来的。 结果没想到这男的竟然像没看到她一样，直接就走了？ 霍听云赌气般地把门一甩，重新跟了上去。 “秦同学，你要回家了吗？” 她凑得相当近，几乎像要贴到秦七韶身上一样，“你放学后都是直接回家的吗，也太无聊了吧。要不要考虑一下，和我出去玩玩呢？” 秦七韶不动声色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没回话也没停步，径直往前走。 霍听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又快步走上前，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语气里带了点娇嗔意味，声音软软的，像是在和他撒娇：“喂，我和你说话你怎么都不理我嘛？” “秦同学，难道你家里人没教过你对女生要温柔礼貌一点吗？” 秦七韶皱了下眉，伸手把自己的衣角给拉了回来。 “同学，我不认识你，所以也没有什么回答你问题的必要。” 他说话语气相当冷淡，也毫不客气，“以及，难道你家里人没教过你一个女孩子这样是很不自重的行为吗？” 霍听云似乎听到了天方夜谭一样，不由得睁大了眼，看着秦七韶快步离去的背影，在心中骂了一句脏话。 霍大美人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冷脸和委屈？ 但自己吹出口的牛，跪着也要实现它。 霍听云忍辱负重压下自己心里的不满情绪，小碎步跟上秦七韶：“秦同学，也不要这么冷漠嘛。” “你家里远不远啊？需要走很久吗？” 秦七韶没理她，出了校门拐了两个弯，走到大路上。 他这几天修改了回家的路线，不走小巷，改绕多十分钟路程的大路。 但今天偏偏多了一个麻烦。 秦七韶在脑子里光速想完解决方法，两步走到大陆街沿旁边，停住脚步，没什么表情地拦下一辆出租车，没等霍听云反应过来，直接上了车，毫不留情地直接关上门。 出租车扬长而去，直接喷了霍听云一脸的汽车尾气。 霍听云：“？？？” 第26页 — 千晓声第二天趁着早自修没开始之前在教室补觉，忽然从门外风风火火冲进来一个人，拽着她的手臂就开始摇。 “起来起来别睡了！千姐！不得了了！” “你知道吗！昨天！霍听云和秦同学回家了！！！” “目击者亲眼所见！霍听云！她她她跟在秦同学后面出校门了！！” “啊？” 睡得迷迷糊糊的千晓声在梦里应了一声后，勉强直起一点身，眯着眼睛想了一想，满脸茫然地问，“霍听云是谁？” 廖雨诗坐回自己位置上，用相当不可置信的语气道，“霍听云你都不知道？” “就咱们学校那个民间评选蝉联了两年的校花，大美人，可漂亮了，交过的男朋友能绕林海八中三圈那位。” “不是，她不是在传说中和你当了两年多死对头吗？你怎么还能不认识人家呢？” “死对头？” “……我有得罪过她吗？” 千晓声揉了揉脸让自己清醒过来，撑着脸，费力地想了一想，好像终于在脑子里搜寻出了这个人来，点了下头相当客观地点评道，“是挺好看的。” “不是，您这个时候就别评点情敌的长相了吧，现在关键问题是，咱们霍大校花都出手了，秦同学很可能就跟着她跑了！” 廖雨诗看千晓声这幅兴致缺缺的样子，恨铁不成钢道，“姐，我亲爱的姐，就算你放弃秦同学不追了，但他要是谈恋爱了，你这振兴林海八中的愿望不就落空了吗！” 千晓声对谣言不屑一顾，准备继续趴回去：“假料，没跟着他回去。” 廖雨诗“咦”了一声，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千晓声轻哼一声：“就秦七韶这脾气，不可能让人跟着他回家的。” “得了吧千姐，说得好像你有多了解秦同学一样。” 廖雨诗像是完全不相信她的话，道，“就算你了解秦同学，那你了解霍听云吗，她这些年来的赫赫战绩你知道吗？” 千晓声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补觉计划反正是落空了，不妨听听情敌的八卦：“你展开说说。” 八卦之王廖雨诗花了一整个早自修的时间，把霍听云历代男朋友一一点评过来，如数家珍，简直可以出一本《霍听云男友编年史之要男人不爱不可能》。 她说完后喝了一口水，执了笔袋当抚尺，拍了下桌子，“现在你明白了吧，咱们霍大校花是个多棘手的情敌。传说，要么她不出手，她一出手就没有钓不到的人。” “知道了吧千姐！你还不快清醒一点！” 千晓声听完后也沉默了一会儿。 她弯了一下手指，目光游移了一会儿，半天后小声道：“你说男生……是不是都会喜欢那种，比较漂亮、比较会勾人的女孩子啊？” 廖雨诗见千晓声脸上一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样子，觉得自己这套科普的效果有点过了头，忙往回收了收：“倒也没有吧，我还真看不出秦同学会喜欢哪种类型的。” 她一顿，接着道，“不过我以前看电视剧，像秦同学这种高冷学霸配的都是傻白甜元气少女，你也可以试试。” “来，我给你演示。” 廖雨诗捏着嗓子，学起台湾腔来，“高三十四班的秦同学你好，我是高三十班的千晓声。从第一次见到你，我的目光就离不开你，仿佛你在哪里，光就在哪里。” 千晓声：“……” 千晓声推了一下廖雨诗的头，“你台湾言情剧看多了啦。” 她卷了卷手里书的纸页，半晌后叹了一口气，“算了没关系。” “随便他好了，毕竟我也不是说非要追到他或是怎么样，我也不是真的喜欢他想……” 千晓声一时觉得这有点难以启齿，但还是硬着头皮接着说下去，“去占有他？我没有这种感情。” “诶，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我不要月亮朝我跑来？” 廖雨诗翻了个白眼，打开手机给她查到原话，放到她面前。 千晓声对着她手机屏幕念了一遍：“‘我不要月亮奔我而来。我要让它永远清冷皎洁，永远都在天穹高悬。’” “挺好。” 她一脸淡定道，“我对秦七韶差不多就是这个想法。” 他太好了，太完美了。 完美到千晓声觉得自己一辈子和不可能和他比肩同行，就这么远远地看一眼就够了。 月亮就当月亮就好了。 这世上谁又能真摘到月亮呢。 她小声喃喃两句，低下头去，索性不再去想这件事。 — 霍听云跟着秦七韶的第三天，终于忍受不了秦七韶每天都对她视若无睹，乘出租车扬长而去的举动了。 她这回学乖了，赶在秦七韶上车关门前扳住出租车门，“你不准走。” 第27页 秦七韶捏了一下自己的眉心，抬头望着她：“同学。” 霍听云有点不满意地抬了一下眉毛：“我叫霍听云，这都三天了，你怎么还没记住我的名字。” 秦七韶对她姓甚名谁一点兴趣都没有，只继续道：“同学，请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毕竟就这十分钟的路，每天都打车回去，也挺奢侈的。 霍听云其实已经有点不太耐烦了。 她算是明白千晓声为什么不跟着人家了，天天对着这张冷脸谁受得了。 不过事情都到这步了，学校里也传出了她正缠着秦七韶的消息，霍大校花现在处于一种进退两难的地步，索性不蒸馒头争口气也要死缠着他。 “你天天把我撂下这算怎么回事，不行，我要跟着你。” 霍听云向他撒娇道，“我今天穿皮鞋走了一天了，脚好痛哦，你顺路把我送回去好不好？” 秦七韶看了她一眼：“和我有什么关系。” 霍听云：“……” 出租车司机投来好奇的目光：“同学，你到底走不走？” “走。” 秦七韶的语气也有点不怎么耐烦了，对着霍听云冷道，“放手。” 霍听云的大小姐脾气上来了，偏要赌气：“我就不放。” 两人僵持不下，出租车司机等了五分钟，最后道：“你们要吵别在我车这边吵，要走就走，不走拉倒。” 霍听云索性拽着秦七韶的胳膊把他硬是拖下了车。 出租车开走了，秦七韶就站在十字路口街沿下面，甩掉了霍听云抓他的手，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看着霍听云的脸，无端地想起千晓声跟在他身后的时候，永远是保持着恰当的合适距离，也不动手，也不阻止他的举动。 秦七韶勉强压下一口心里的怨气，刚想和她理论，耳侧听到摩托声发动机的轰鸣声，下意识往街上站了两步，提醒道：“小心。” 然而霍听云脑子里还想的是秦七韶这人怎么能这么直男这么不解风情，一个没反应过来，直愣愣站在那边，超载的摩托车一时刹不住车，眼看着就要撞上她。 就在那时突然从街边窜出一个人影，抓住霍听云的手臂顺势往旁边一滚，摩托车往旁边一侧躲过她俩，回头骂骂咧咧了一句：“不长眼啊。”就扬长而去。 霍听云被拉得后仰，直接坐在地上，腿上稍稍撞到街沿有点疼。 她心有余悸，刚想去谢这位过路人，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的时候，顿时愣了神。 千晓声的手臂在地上滚着擦伤了一大块，殷红的血液顺着她的小臂缓慢往下流，但她眼睛亮亮地看着霍听云，眼里全是关切。 “你没事吧？” 她问。 作者有话要说：霍听云：糟糕，是心动的感觉 （不是） — 我对不起千姐，我都不记得这是她第几次因为救人而受伤了。 正可谓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揉揉千姐。 第十四章 霍听云整个人都被吓懵了。 千晓声没穿校服外套，就穿了一件短袖夏装，所以左手臂上皮蹭破了一大块，混着沙土和小石粒，虽然伤势不重，但看起来颇是触目惊心。 霍大小姐娇生惯养着长大，确实还没见过这种场面，连话都说不完整了：“你你你……没没没事吧？” 千晓声的痛感反应神经有点慢。 她迅速打量一下霍听云，见她不像有事的样子，这才稍稍倒吸了一口冷气，伸手就要去擦自己手臂上的血，被旁边的人一把抓住手腕。 一大片阴影投下来，带着点不知名洗衣粉的淡香将千晓声包围。 千晓声下意识就屏住了呼吸，一动不动。 秦七韶蹲下来，盯着她的伤口看了片刻，脸色阴沉得要命。 他站起身来，伸手要拦一辆新的出租车，“我送你去医院。” “诶不用——” 秦七韶回头，盯着她的眼睛，沉着声叫她的名字：“千晓声。” 他还扣着她的手腕没放，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坚定地不容质疑，“我送你去医院。” 秦七韶的指尖有点凉，搭在千晓声微微发热的手腕上。 千晓声默默地咽了一口口水，又一次奇妙地妥协了。 — 医院大厅里排队的人不少，刺鼻的消毒水味夹杂着人流的气息，让向来不爱来医院的千晓声皱了下眉。 她这会儿正盖着秦七韶的校服外套，默默地坐在椅子上等他给自己挂号。 她等的实在无聊，伸手往外拨弄了一下他的外套，尽量不让自己的伤口碰脏他的衣服。 旁边的霍听云的双手放在膝盖上，几次像是想要开口和千晓声说什么，都欲言又止。 第28页 还没等霍听云斟酌好怎么开口，秦七韶过来把挂号单递给千晓声：“好了。” 他顿了顿，又道，“我顺便还帮你挂了骨外科。” 千晓声接单子的手顿时僵在空中：“？？？”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你上次的旧伤，是不是没去看过医生？” 见千晓声一脸茫然，算是默认了的样子，秦七韶拿着临时病历卡，没什么表情地轻敲了一下千晓声的额头，“走吧。” 霍听云一脸无措地跟在千晓声和秦七韶身后。 她觉得自己夹在两个人当中，像个闪闪发光的电灯泡，又像个多余的小尾巴。 霍听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坚持跟来，或许是因为存了那么一点难以说出口的愧疚之情，她总想找个机会给千晓声道歉。 虽然撞她的人不是自己，但好歹她也是为救自己一把才受伤的。 尤其是当霍听云看着消毒水往千晓声手臂上的伤口上涂，疼得一向能忍的千晓声指甲都快要把桌角给扣下来的时候，脸都吓白了。 秦七韶就站在千晓声旁边，片刻后把自己的校服衣角伸过去递到她手里，“别抓桌子，抓这个。” 千晓声这会儿疼得都来不及细想了，像是抓了根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抓住秦七韶的衣服一角，整个人额头上都冒出生理性冷汗来。 她本来就比较能吃痛，饶是疼着这样也没哭，只间断性地哼哼两声。 秦七韶就垂着眼静静地看着她，任凭她拽着自己的衣角，偶尔还会伸手拍一拍她的脑袋像是在安抚她。 一旁瑟瑟发抖的霍听云：“！！！” 她觉得这幅画面简直是太和谐了。 是谁他妈之前传假料说秦七韶看不上千姐的，谣言，都是谣言！ 除了在千姐面前，秦同学什么时候还露出过这种表情。 可惜疼得几近麻木的千晓声半点儿都感觉不到秦七韶难得表露出来的温柔，一心只思考着什么时候能上完药赶紧放她走。 幸好伤口不深，不需要打破伤风针。 千晓声长出了一口气，颇有一点虽然倒霉但至少还没倒霉到底的阿q乐观精神，开开心心地去看骨外科了。 趁着千晓声和骨科医生聊自己的陈年旧伤史，被医生安排进去做x光的时候，秦七韶把霍听云叫了出去。 骨外科外面的走廊里空空荡荡，除了过路的护士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秦七韶靠在墙上，神情相当淡漠。 虽然他一直以来都是这个表情，但霍听云却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生怕他下一秒就对她动起手来。 她怎么以前没发现，秦七韶冷着脸的时候其实也是很可怕的。 霍听云一想到这个，下意识往后缩了一缩，眼圈已经开始发红。 “同学。” 秦七韶开口说话，声音很淡，“我和你的矛盾再大，那都是我们俩之间的事情。” “我不想牵扯进其他人来。” “尤其还是这样的事。” 虽然这么多天了秦七韶看起来还是没记住她的名字，但是霍听云这回没再敢和他撒娇，拼命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她声如蚊呐，带着一点点哭腔，“对不起秦同学，我我我……我一会儿去给她道歉的，对不起对不起。” 走廊里寂静了好一会儿。 片刻，秦七韶说，“你没什么可道歉的。” 他声音很轻，飘散在空气里，夹着一点很难以察觉的细微温柔，“你去和她说句谢谢吧，她会很开心的。” — 千晓声披着秦七韶校服外套出来的时候，霍听云就站在门口等她。 她个子不算高，踩着六厘米的小皮鞋才勉勉强强到千晓声额头这，整个人看着极其娇小，脸上还带着妆。 这会儿像是刚哭过的样子，眼圈红红的，像个被欺负了的精致洋娃娃。 千晓声自觉自己也没欺负过小姑娘，怎么就把人惹哭了，第一反应是上前要去给她擦眼泪，就看到霍听云退后两步，低着头和她小声道，“千姐，对不起对不起。” 千晓声顿了顿，忽然弯了一点腰，用手背碰碰她的脸：“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她弯着眼笑起来，温温柔柔的，“又不是你撞的我，对不对？” “乖，不哭了。” 霍听云稍稍有点不适应地往后退了退，躲掉她的手，在原地呜咽了半天，最后问：“你不记恨我啊？” 千晓声相当莫名其妙道：“我为什么要记恨你啊？” 霍听云愕然了半秒，然后指了指自己：“你之前，认识我吗？” “认识……吧？” 千晓声想了想，说，“你叫霍听云？” 霍听云吸吸鼻子，极其乖地点点头。 千晓声点了下头：“那就对了，我知道你，八中校花，长得很好看的小美人。” 第29页 霍听云不相信地追问：“没了？” “没了啊。还有什么？” 千晓声想了想，颇有点不确定地问道，“哦，好像有听说你不太喜欢我的样子。” 她眨了一下眼，是真实的有点困惑，“我之前有哪里得罪过你吗？” 霍听云哪里敢提两年前的那回事，一通乱摇头：“没有没有。” 千晓声又和她随便讲了两句有的没的，最后拍拍她的肩膀：“一会儿天黑了，早点回去吧。” “哦对了。” 千晓声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叫住霍听云，说，“在学校里少穿这么高跟的皮鞋，容易扭伤。”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挺平静的，眼里还带着一点点固有的温柔笑意。 霍听云不由得又吸了一下鼻子 她这回算是彻彻底底知道，为什么千晓声在学校里的人气会这么高，为什么但凡喜欢她不喜欢她的人都会尊她一声千姐。 霍听云拼命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离开前她又突然转过身，带着点别扭小声道，“千姐，谢谢你啊。” 千晓声怔了怔，果然相当开心地弯着眼笑起来，和她挥挥手算是道别。 秦七韶靠着门口站了一会儿，全程把千晓声和霍听云说的话全部收入耳底，等到霍听云走了以后才过去。 “她走了？” 千晓声点了下头：“走了。” “我一会儿还得下去拿x光的片子。” 她顿了顿，看了一眼秦七韶，斟酌着是不是要把他的外套先行还给他，“你什么时候回家？” 秦七韶的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很委婉道：“我家里没人等我回去，还不急。” 千晓声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又戳到了秦七韶的伤心处，眨了一下眼，很快换了话题：“对了，你的感冒好了吗？” 秦七韶垂着眼看她，片刻后相当轻地笑了一下：“好了。” 他一顿，又接着补充了一句，“谢谢你的药。” 千晓声：“！！！” 她有点慌乱地想去解释，“我不是……” 赶在千晓声无力的反驳之前，秦七韶倒是先开口，挑了另一个话题，“你今天是怎么看到的我们在那？” 他侧着头，目光平静地看着千晓声。 “我我我刚好走过那，就顺便……” 千晓声顶着他的目光讲了两句，最终还是伸手举过头顶，看着他非常小声道，“好吧，我招。” “我怕你出什么意外……所以这几天还是有一直跟着你。” 她认错态度很好，颇有一点向他负荆请罪的意思，“对不起。” “但但但我都没有跟到家，我看到你上车我就走了……我真的没有……别、别的意思……” 秦七韶看着千晓声耳垂越说越红，有点不太好意思地抓了一下自己的耳朵，继而抬眼看着他，目光清澈又干净。 他眼皮不由得跳了一下。 喜欢他这件事，千晓声做的明目张胆却又小心翼翼。 怎么会有这么复杂的矛盾集合体。 他很轻很轻地叹了一口气：“对不起。” 千晓声愣了：“啊？” 秦七韶语气也挺诚恳的：“那天我对你说了挺过分的话，对不起。” 幸好千晓声倒也没这么脆弱，秦七韶怎么说是他的事，她跟不跟是自己的事情，相当想得穿。 只是这会儿他旧事重提，让千晓声歪着头琢磨了一下这话里的意思，眨了一下眼，“那你的意思是——” “我以后还可以继续跟着你哦？” 她语气有点惊喜。 “……” 秦七韶别开视线去。 就在千晓声以为他肯定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无所谓地站直身准备下去拿片子的时候，秦七韶的声音传来。 “是你的话，可以。” 他低声说。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秦同学！主动出击！别再stay back！ — 我抬头看了一下这才十四章，我还决定这篇写长一点的呢。 第十五章 秦七韶说完这句话后，依旧维持着他那副固有的古井无波的样子，看不出任何情绪。 千晓声倒是实实在在地僵了一下。 她回头，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秦七韶，不由得小声嘀咕了一句：“你什么时候突然开窍的啊？” “……” 秦七韶假装没听到她这句话，说，“走吧，我陪你下去。”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千晓声没什么大问题，医生给她稍微配了一些活血化瘀的膏药就让她回去了。 他们出医院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七点，天色暗下来，街边路灯一盏盏亮起，把他们并排走在一块儿的影子拉得很长。 千晓声一边清点塑料袋里装的东西，一边说：“看吧，我就说你太大惊小怪了。你看我这不也没什么事情吗？” 第30页 秦七韶依旧坚持道：“现在没事不代表以后也没事，记得之后多来检查两次。” 千晓声在心里翻了一个小小的白眼：“我说秦同学，你对医院是不是有什么独特的执念？” 她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问，“还是说你未来想学医啊？” 倒是和他的气质颇合。 秦七韶沉默了一下，没接话。 千晓声稍稍扬眉：“真的啊？所以你要考的其实是b大医学院啊？” “……不是。” 秦七韶开口，声音有点低，“想考b大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 他语气平静，说的也相当简单。 千晓声却听出了两分不愿意再被追问下去的意思。 她想了想，两步蹦到秦七韶面前，抬头看他，“秦同学，你饿不饿啊？” 她歪了一下头，笑起来的眼睛像一轮弯弯月牙，“为了表示感谢，要不我请你吃饭吧？” — 秦七韶怎么都没想到千晓声说要请他吃饭，带他来的是一家冒菜馆。 他拿着夹菜的夹子，稍稍有点无措地站在选菜区面前。 千晓声看他一眼，小心地问了一句：“你不会还没吃过冒菜吧？” 见秦七韶没说话算是默认，千晓声笑出声来，“秦同学，那你这人生的前十几年可还真是不食人间烟火啊。” “算了算了你去找位吧，我直接给你点一份就行。” 千晓声想了想，问，“你应该没什么忌口吧？” “没有。” 秦七韶瞥了一眼她手臂上包扎的纱布，“你记得别吃辣。” 千晓声敲了敲塑料盆：“遵命。” 已经过了饭点，冒菜馆人不多。 秦七韶随便挑了个偏一点的位置坐了。 不过片刻千晓声三两步蹦跶过来，把其中一个号码牌放在秦七韶面上，拉了他对面的椅子坐下。 秦七韶捏着号码牌，想了想，突然问：“为什么挑冒菜馆？” 千晓声一本正经回答：“因为我穷。” 秦七韶：“……？” 千晓声望他一眼，忍不住笑起来，“开玩笑啦。” “我就是觉得吧，你之前看起来有一种和人距离太远，和这个世界太不熟了的感觉。” 千晓声拿了双筷子，捏在手里打交响曲，“比如换做以前，我肯定没办法想象秦同学现在会在这坐在冒菜馆里面对面和我吃冒菜的场景。” “嗯。” 秦七韶明白了，“所以想拖我下水和你一起同流合污。” 千晓声：“？” 她拿筷子尾部敲敲桌子，“怎么说话呢秦同学？” “我就是觉得吧……” 老板端着两碗刚煮好的冒菜上来，千晓声接过碗，想了想，说，“你已经很优秀了。所以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千晓声以前也听过那些平时一直学习很好的学霸高考时因为压力太大一朝马失前蹄，在心里猜了秦七韶复读原因大概也和这差不多。 他之前大概也是那种平日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好学生代表，受不了这种打击，所以非要再拼这一口气，才回来复读。 千晓声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有上进心当然是件好事，总比他们学校那几百个混吃等死的学渣好。 她就是免不了有点担心，秦七韶过于把自己关在他自己的世界里，会不会逐步走向自闭。 如果再一次失误，会不会再走向极端。 抛开喜欢他这件事，非常有责任感和多余善心的千晓声觉得自己也该去稍微拽他一把。 把他从孤僻沉寂的世界上稍稍往外拉一点，不用太多，能让他看到一点点他世界以外的东西就好。 秦七韶愣了一下。 隔着冒菜的氤氲热气，他去望千晓声。 少女说完话后，夹起一筷子米粉塞进嘴里，马尾辫安安静静垂在脑袋一侧。 他们头上有一盏不算太亮的灯，光影落在千晓声身上，格外温柔。 秦七韶无端地觉得自己的心胃同时被暖流涌过。 他拿着筷子的手指收了收，半晌后轻声道，“好。” 吃过饭后秦七韶顺便把伤病号千晓声送回家。 在分别之前，千晓声突然想起什么：“诶对，我刚刚把你校服蹭脏了。” 她带着点私心，小声道，“不如我帮你带回去洗一下吧？” 趁着秦七韶没来得及拒绝之前，千晓声自说自话地下了决定：“就这样说定了，我明天就还给你。” 她朝前蹦跶着走了两步，又回头给他挥挥手，“秦同学，明天学校见。” 秦七韶点了下头。 他目送她进去，望着她背影消失，继而非常浅地笑了一下，“明天见。” 他的声音飘散在空气中，也只有他一个人听得见。 — 第31页 第二天清晨，千晓声把已经洗好晾干的校服从衣架上取下来，抖了一抖。 现在他的校服上是她家洗衣粉的香味。 和她身上的是同一个味道。 千晓声有点莫名其妙地小开心，把校服整整齐齐叠好，放进一个袋子里，想了想，又往里面装了两颗糖。 少女情怀总是诗。 千晓声不知道秦七韶什么时候开窍，反正她觉得自己这回大概是真真切切摸到一点怦然心动的边角窍门，每一天都浸润在奇奇怪怪的粉色气泡里。 早恋真好。 好就好在他可真他妈的好。 千晓声这会儿早就把什么不能监守自盗知法犯法的准则和劳什子校规丢到九霄云外去，提着个袋子就开开心心上学去了。 — 今年的月考定在中秋和国庆两个假期中间的那一周，不上不下的，堵得人心口发慌。 中秋假放星期五，星期四傍晚的课又偏偏是数学，撞上最爱拖堂的老师，千晓声看着手表，连课都没心思听了，简直觉得读秒如年。 廖雨诗倒是颇理解她想放假的心情，拍了拍她的肩膀：“千姐，一样的，别看了。我命由老师，不由我。” 好不容易在数学老师布置完作业之后，千晓声拽着提前理好的书包就忙不迭往外跑，八百米冲刺跑到高三十四班门口。 复读班也刚好下课，千晓声掐着老师出教室的点儿，跑到窗口：“秦同学秦同学，我提前来祝你中秋节快乐。你吃不吃月饼啊？” 没等他回答千晓声就从包里往外一个一个拿月饼，“就算你不吃我也给你带了，这是我家门口那家店卖的，特别特别好吃，你一定要吃。” 秦七韶：“……” 他望着自己桌上瞬间一个个垒起来的月饼，不由得抬手，捏了一下自己的眉心。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感觉自从上次准许了千晓声可以跟着他，又陪她吃了一顿冒菜之后，她的表现就一天天更加的肆无忌惮起来。 要说以前对于他的喜欢还有那么一点点想藏起来的不好意思，现在完全是不加遮掩，坦坦荡荡，恨不得昭告于天下。 哪怕她从来没说过一句肯定的我喜欢你。 秦七韶还没来得及把月饼收起来，就又听见千晓声用轻快的、充满期待的语气说：“下周就月考了，秦同学，月考加油！” 秦七韶：“……” 他有那么一刹那，突然觉得是不是自己过于自恋，太多心了。 你喜欢到底是我的人，还是我的分数？ 他面无表情地在心里想。 — 不管怎么样，能放假总归是好事一桩。 中秋节夜晚，千晓声就趴在窗台上看月亮。 她刚洗完头吹了个半干，发梢尾部还带着一点湿意，等着在秋日的晚风里自然风干。 今天的天气很好，月朗星稀，云层也不多，一轮圆月明晃晃地挂在天空。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千晓声觉得自己实在是很有必要给秦七韶发一条今夜月色真美。 但愿他不会回自己一条今天月饼也好吃这样的直男语录。 千晓声斟酌半天，拨弄了好一会儿自己的手机，最后方才想起来自己压根儿就没有秦七韶的联系方式。 行吧。 白纠结一场。 千晓声叹了一口气，继续趴在窗台上，蔫头蔫脑。 门铃声响。 千晓声头也不回：“千识器，开门去。” 千识器拒绝：“我这有事，我这正打游戏呢。” “我也有事。” 千晓声托着脸，一本正经道，“我在赏月。” 千识器：“……” 千晓声继续振振有词：“况且谁会来找我啊？多半又是哪个你撩过的小女孩来家里找你了。” 由于千晓声在家里的地位实在相当恶霸，千识器刚好打完一局，放下游戏手柄，不情不愿地趿拉着拖鞋过去。 他打开门，一路顺着往上，望到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愣了一秒。 千识器记忆力很好，况且这张脸长得很好看，是见过一眼就很难忘掉的人。 他立马扯着嗓子叫：“姐——快出来！有贵客！” 千晓声还在那边颇为少女情怀地思考一些月色美不美的问题，被千识器这么夸张的一嗓子一叫又觉得这小孩欠揍了，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出去，直接和秦七韶打了个照面。 秦七韶站在门口，提着一个像是礼盒的东西，看了千晓声一眼。 他眼底里有很淡的笑意，不仔细看很难察觉。 “给你的回礼。” “中秋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呀这几天一直特别忙呜呜。 第十六章 千识器在判断气氛这方面颇有一些早慧天赋，早就不知道溜哪儿去了，留他姐和他心目中的未来姐夫面面相觑。 第32页 千晓声这会儿头发还没吹干，自然垂落在她的肩头，唯有刘海被翻上去用夹子夹住，露出白皙光洁的额头。 她身上还穿着家常居家服，拖鞋踩了一半，总之全身上下的打扮都可以说是随便到了极点。 因此，她和秦七韶对上眼的那刹那尴尬得要命，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秦七韶倒是垂眸片刻，眼底隐含着的笑意不禁加深两分。 他把手上装着礼盒的袋子递过去，“拿着。” 千晓声稍稍有点窘迫地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再过去接东西，顺口问了句：“这什么，也是月饼吗？” 秦七韶靠着门框，声音很淡，“嗯，给你买了盒冰皮月饼。下面还有点别的。” 千晓声拨开那盒冰皮月饼，带着点期待和好奇地往下翻了一翻。 月饼盒下面压着的，是两本厚厚的，有着经典款紫色封面和八个立体大字的、令人无比熟悉的教辅书。 两本五三。 千晓声：“……” 中秋道贺礼物送女孩子两本五三。 不愧是你，秦同学。 秦七韶倒也不是心血来潮想给千晓声送五三的。 前两天他去老师办公室的时候，偶然看到了全年级去年学期末的成绩表。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在那张表上去寻找千晓声的名字。 可以说是相当的惨不忍睹，一言难尽。 秦七韶本来以为千晓声作为一个爱好督促别人好好学习的人，自己的学习成绩总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看来是他想多了。 抱持着一点莫名的想感谢她的心情，秦七韶送了她两本五三。 不过千晓声看起来显然不怎么领情。 “……谢谢。” 她的表情有一点麻木，“行吧秦同学，我收着了。不过既然这样，那我遇到不会做的题，可以打电话问你吗？” 秦七韶看了一眼给点颜色就立刻开起染坊来的千晓声，沉默了一下，说：“后面有解析，比我讲的详细，可以自己看。” 千晓声：“……” 那也得她看得懂才行啊。 秦七韶忽然笑起来。 千晓声没怎么见过他笑，即使偶然有过几次也是很浅很快的那种。 这会儿见他难得露出一个长时间的，弧度较大的笑，她只觉得全底下所有的甜情蜜意都藏在了他弯起来的嘴角里，甜得她瞬间晕头转向。 他带着笑意，略略低头，轻声道，“实在想问的话也可以。” “考试加油。” 千晓声只觉得如果现在是漫画世界，自己脑袋上一定会轰地一下炸开一朵粉红色的蘑菇云。 被他这个笑蛊得晕晕乎乎的千晓声等他走后还站在门口足足傻乐了三分钟有余，才拿着袋子进了屋，最后想起来，自己还是没有问秦七韶要联系方式。 ……日。 千晓声坐在书桌前，痛定思痛，决定从今天开始追随秦七韶的脚步，开启认真学习模式。 千晓声顺手从礼盒里抽了一个冰皮月饼开始啃，决定不管自己能不能看懂题，能不能做出来，冲着秦七韶刚刚给她的一个笑，至少先得把自己的态度拿出来。 她翻开第一页，认认真真地把第一行题目读了三遍。 三遍之后，冰皮月饼还没吃完，千晓声却“啪”地一下把五三合上。 日。 这他妈谁看得懂。 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 月考被安排在中秋节结束后那周的周一周二周三，考三天。 考试时间安排也和高考差不多，第一天三门选修，第二天语文数学，最后一天考英语。 一贯对考试不甚上心的千晓声这次倒是紧张异常，从座位表出来那天就显得有点焦虑，一直持续到考试结束，这股焦虑劲还没消掉。 因为国庆放假调休，周六又补了一天的课时，算一算时间，刚好能把前几天月考的卷子全部改完，大概在下午就能把所有成绩和年级名次都给排出来。 周六中午之后，千晓声就陷入了一种比较魔怔的状态，不是嘴里念念叨叨说一些谁也听不懂的话就是在不停转笔掉笔再转笔，简直是在生动形象地诠释坐立不安这四个字。 “千姐，你怎么回事？” 在她旁边玩了半小时手机的廖雨诗终于意识到千晓声的反常，直了直身，趁着下午第一节 课还没开始先问道，“出什么大事了？” 千晓声剥了一下自己的指甲，连头发丝上都写着惴惴不安的情绪：“马上出成绩了，我忐忑一会儿不行吗？” 廖雨诗像听到笑话一样，把手机往桌上一搁，直接笑起来：“得了吧，又不是第一回 考试了，以前也从来没过见你这个样子啊。” 她声音突然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扬了一下眉毛，“千姐，你别告诉我，你遇到真爱之后决定发愤图强，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吧？” 第33页 千晓声白她一眼：“滚。我担心又不是为我自己。” 她还不清楚自己语文作文流水账数学大题全空着英语选择光靠蒙的水平吗？ 替自己担心及不及格很没有必要，因为肯定不及格。 廖雨诗脑子转过来了：“那你不会是在担心秦同学的成绩吧？” “不是，人家一个b大落榜的，就算上场闭着眼睛写也不会差到哪儿去。你担心他还不如像我说的，先担心担心自己。” 廖雨诗这人和朋友说话一向很直，从不避讳，“你想一想，如果秦同学最后真考上了b大，那你觉得你能考到他学校旁边的三本吗？” 千晓声身体僵了一下，缓慢地眨了一下睫毛。 廖雨诗和她比较熟，知道她露出这种表情就是在思考问题。 而且她看起来还是第一次想这种可能性。 千晓声想了很久之后，慢吞吞道：“也不用想的这么长远吧……” 毕竟说白了她和秦七韶现在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关系，她一开始的目的倒也不是追到秦七韶，而是让他能安安心心考上b大。 没等廖雨诗说话，班级里平时最活络，跑步最快，消息最灵通的小喇叭冲进教室：“考卷改完了，成绩都出来了！” “我靠，我和你们说，你们知道年级第一多少分吗？” “六百三十八啊我日，我这辈子都没见过六开头的分数，真他妈震撼我全家，听说压了年级第二有一百多分，也不知道是哪个班的神人。” 他们这是六百六十分满分，别说六开头的了，千晓声回想了一下她入校以来这两年，但凡总分超过五百分，能上一本线的都没有出现过。 “还能哪个班的神人。”教室里有人笑了一声，调侃的语气说不上太善意，“就是那位十四班的复读哥呗。” 他旁边的人拉了一下他手臂，“你能不能小声点，千姐还在呢。” 千晓声这会儿没空管他们，她自顾自从课桌肚里翻了半天，抽出来一本崭新的、进高三一开学就发了下来但是她一次都没翻过的，去年各高校招生分数线全集。 她飞快地翻到零志愿招生那页。 b大去年最低录取分数线六百零二。 千晓声莫名地长出了一口气，有点隐隐的小开心。 她判断不太出学校考卷的难度，反正对她来说都半斤八两，默认一样之后，又极其心虚地往后翻了翻b大当地最低学校的录取分数线。 她翻了十几页，最后揪出一个毫无名气的民办三本的冷门专业，分数线四百零一。 千晓声勉强回想了一下自己上学期期末考试的分数。 三百四十六。 千晓声：“……” 倒是也可以读专科，就是特意跑那么远的地方去读个专科，任谁听了都会觉得是她脑子有病的程度。 千晓声蔫蔫地合起书本，觉得要完成自己的目标确实有点路漫漫其修远兮的感觉。 廖雨诗大概是看出她这点微妙的小情绪，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没事千姐，一个家里有一个会学习的，能将来教育小孩的就行。” 廖雨诗倒是想的够长远，说不定连未来的学区房在哪儿买都给她打算好了。 千晓声没理她，自顾自在心里琢磨了一小会儿这六百三十八分的成绩，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站起身来往外走。 她一路小跑到高三十四班，里面也在传关于这回月考分数的事，热闹得很。 千晓声过去，趴在秦七韶座位那个窗口前：“秦同学。” “你能出来一下吗？” 她说话声音不算大，应该只有秦七韶能听见。 饶是如此，方才还热热闹闹讨论月考成绩的十四班骤然安静了一秒，随后爆发出一阵起哄声，夹杂着有人吹口哨的声音。 秦七韶倒是见怪不怪，没什么表情地合上书，出了教室。 千晓声把他拉到楼梯角，决定先不把目的表现得太过明显，给他鼓了鼓掌：“我听说成绩了，恭喜你。” “我觉得以你这个水平，肯定能完成你的愿望的。” 秦七韶看她两秒，很言简意赅地问她来意：“有事？” “就，我想和你商量个事儿。” “现在我不想影响你学习。那等到高考结束，你达成自己目标之后，你……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千晓声说这话的时候有点不好意思，秦七韶扫到她耳垂处粉粉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迅速蹿红。 他心跳突然加快一秒，仿佛顿时猜到了她要提的要求是什么。 这算不算，和他表白啊？ 第十七章 秦七韶难得地觉得有点紧张。 他抿了一下唇, 飞快地思考起了这件事情。 坦诚的说, 他根本没做好千晓声会这么突然和他摊牌的准备, 而且她这一问几乎是把他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 明着和他要一个答案。 第34页 你要说以学习为理由委婉拒绝吧人家也给你把前提条件全部圈定了, 现在不影响你学习，等到高考结束之后再说，够人性化吧。 但要以我不喜欢你这样的理由拒绝的话…… 秦七韶垂眼, 看着眼前少女亮晶晶的、充满期待的眼睛，忽然觉得有点说不太出口。 理论上来说, 他应该没什么可犹豫的。 他的人生规划里根本没有恋爱这一项，无论高考前高考后对他来说都一样，他压根不打算谈恋爱, 以后也不打算成家结婚生子。 他光拿这一点就够堵死千晓声的了。 可秦七韶自己在心里百转千回想了一百种拒绝的话，一旦低头一对上千晓声坦荡炽热的灼灼目光，脑袋就会瞬间短暂地短路一秒，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他别开视线，清了一下嗓, 声音在喉咙里堵久了，稍稍变得有点哑：“我觉得……” “——我直说了, 你能帮我弟补课吗？” 千晓声问。 秦七韶话头猛地一收：“……什么？” 千晓声大概也觉得这个要求提的突兀, 有点不太好意思，声音压得有点低：“就我弟，你见过的那个，千识器。” “他现在初二, 明年初三要准备考高中。是挺聪明一小孩，就是，不怎么爱学习。” “以他的资质认真读的话，重点高中肯定不在话下，问题就是现在实在太不认真了，我有点担心他太放纵自己。” “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一点点突然，但我一时也找不到谁能帮帮他，毕竟我认识的学习还不错的人，就……只有你了。你到时候有空吗？” 千晓声这回还真的没动什么歪心思。 监督人学习在她这永远是排第一位的事情，情情爱爱的都要往后靠。 知道自己自作多情了的秦七韶却没有松下一大口气的感觉，反而皱了皱眉：“给你弟补课？” 千晓声点点头。 秦七韶顿了顿，又问：“那你自己平时有补课吗？” 千晓声摇摇头。 她这个水平还补什么课，就算按照其他教辅机构吹的，一学期提高五十分，那她的三百四补到三百九有意义吗？ 还不是上不了大学。 但秦七韶不这么想。 他迟疑片刻，带着点像是生怕触及她心底最敏感脆弱那块的小心语气问：“……你家，是不是有点儿重男轻女？” 千晓声没反应过来他的思维怎么跳跃的这么厉害，微微张嘴，看起来有点懵：“……啊？” 千晓声是没觉得自己家里哪儿重男轻女了。 非要说的话，他们家这种教育模式，应该称作因材施教。 千晓声学习不好，但遗传了父母的优良武打基因，在父母心中将来是要继承家里散打馆的最佳人选。 千识器天资聪慧，那就送他读书，这等奇才不上个好大学光宗耀祖，那都对不起祖坟冒的青烟。 这有什么男女之分，要是让他俩性别换一换，她相信父母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但秦七韶显然想岔了。 他垂眼看她一会儿，像是在思考什么。 半晌，他说，“你弟先放一放，我先来给你补课吧。” 千晓声：“？？？” — 下午第一节 课还没上，廖雨诗正插着单边耳机在座位上看美妆博主的视频，眼见着千晓声回来，面上表情比刚刚等成绩的时候更紧张了。 她坐下来，咽了一口口水，指着自己的脸，问廖雨诗：“我今天看起来怎么样？能看吗？” 廖雨诗：“……” 她抽动了一下嘴角：“……您不一直长这样吗？” 千晓声拍拍桌子：“你那镜子呢，借我用用。” 廖雨诗按了视频暂停键，拔掉耳机，从化妆包里取出随身镜递给她：“怎么了，一会儿放学要去约会啊？” 千晓声对着小镜子认认真真地审视起了自己的外貌：“不是，我去补课。” 廖雨诗：“？” 她往前凑了凑，一副相当感兴趣的样子：“现在哪个辅导机构里有帅哥老师？介绍介绍，我也去。” 千晓声眼一瞥，给了她一个你不如做梦来的更快的眼神。 廖雨诗马上就明白了，拉长了声调道：“哦，秦同学吧。” 她用一种鄙夷的眼神扫了她一眼，“那这和约会有什么区别？” 千晓声把镜子还给她，一本正经说：“这是严肃的事，不要混为一谈。” “对了，你觉得我头上这根发绳是不是太平庸了一点，我要不要换个有小花的还是有蝴蝶结的更加可爱，更加少女一点？” 廖雨诗：“……” 神他妈严肃的事。 她重新戴回耳机，不留颜面地提醒千晓声道：“先别担心这个了。刚刚成绩条发下来了，我怕你难过，给你夹课本里了，你自己看。” 第35页 千晓声侧头，果然课本里露出成绩条一角。 她抽出来，一眼扫到自己的总分。 三百四十八。 千晓声丝毫这个分数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甚至抬了下下巴，相当自信道：“不错，比起上次期末考试来竟然还进步了两分。”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千晓声未来可期啊。” 廖雨诗：“……” 挺自信的千晓声顺手拿手机给千识器发了个今天晚上不回来了的消息，对着成绩条又看了一小会儿，折了一折放进笔袋里，决定一会儿晚上补课的时候拿给自己的秦老师看看。 — “语文九十二，数学三十六，英语九十一，三门选修各拿了d。” 秦七韶面无表情地看完成绩条，还给她，竟然还能附上一句点评，“你这偏科稍微有点严重。” 千晓声点点头，非常赞同他的话：“是吧，我觉得只要把我的数学成绩提上来，考个大学还是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的。” 剩下半句话她没敢说，这数学水平她努力提了十几年了，也从来没提上来过。 在数学这方面，可以说是上帝为她关上了一扇门，顺便还锁死了两扇窗，连下水道都用砖头给她堵上了。 秦七韶和千晓声他们俩现在正对坐在秦七韶单人房间的书桌前，房间不大，刚刚好放下一张床和一张书桌两张椅子，外加一个排满书的书柜。 千晓声端端正正地坐着，手放在自己膝盖上，问：“所以我们从哪儿开始学啊，秦同学？” “你五三做了吗？” 千晓声想起那本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的五三，摇了摇头。 生怕秦七韶生气，她又补充道，“我有看的，就是，嗯……看不太懂。” 她越说越心虚，“……别说解析了，我连题目都看不太懂。” 秦七韶沉默两秒，叹口气：“算了，这个怪我。没考虑实际难度给你安排。” 他一顿，想要大概了解一下千晓声能接受的难度水平，找了个标杆问，“你觉得这次考试难度怎么样？” 千晓声回想了一下，皱皱眉说，“那可太难了。” 秦七韶：“……” 这还是他第一次做到这么简单的考卷。 他那六百三十八分是带了点水分的，毕竟正式高考绝对不是这个难度水平。 按这么衡量的话，正式高考的千晓声，估计也就三百出头一点。 想到这，秦七韶觉得自己的偏头痛又要隐隐地发作起来。 他当时是怎么想的，突然断了理智，脱口而出要给她补课的来着？ 秦七韶翻了翻书柜找出了高一上的教材，摊开，很轻微地叹了一口气：“我从高一的东西开始帮你进行复习吧。” 实话说，秦七韶讲课挺耐心的，每个知识点讲的也很细致，不比学校里那些老师差。 但唯一缺点就是人长得太帅，惹得学生千晓声一直没法集中注意力，忍不住往他脸上瞟。 千晓声咽了一口口水。 他的眼睫毛在台灯灯光的投射下垂下一片阴影，整个人侧脸的线条轮廓也很柔和。 房间内很安静，只有他说话的声音在低低回荡。 被迷得五迷三道的千晓声脑子里只有秦七韶可真他妈好看的念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突然，秦七韶声音顿了顿：“千同学。” 以为偷窥被抓包的千晓声连忙道：“……在！” 秦七韶给一道练习题打了圈：“我说的差不多了，你自己来做一下这题。” 高一上刚开始的内容是集合，不算太难。 秦七韶觉得她这点内容应该还是会的。 没想到千晓声拿了笔，趴在桌上盯着那题目看了半晌后转过头，朝他眨巴眨巴眼睛：“秦同学，我刚刚没听清楚，你能再讲一遍吗？” 她语气有点可怜，还有点无辜，给人一种就算你被她气到，也没办法朝她发火的感觉。 秦七韶：“……” 他没什么脾气地重新拿起笔，翻回第一页，出人意料的耐心：“好。” 集合本身不难，秦七韶用了一个晚上几个小时，把整章知识点讲了个遍，终于确定千晓声基本消化了之后才结束这堂课。 被数学折磨得有点神志不清的千晓声麻木地往她包里塞东西，只觉得她当时应下来补课这件事也是色令智昏的结果。 秦七韶就一直看着她理完东西，送她出了门，说：“挺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千晓声忙摆手，语气认真：“不用啦，你一个男孩子家家的，不安全。” 秦七韶：“？” 他有点好笑地看着千晓声，没忍住勾了勾唇。 千晓声盯着他嘴角的弧度看了片刻，只觉得再看下去又得昏一回不成，退后两步，朝他招招手道：“那秦同学，明天我还来找你补课啊？” 第36页 秦七韶的浅笑隐匿在黑暗中。 他声音很轻，带着点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温柔，“好。” — 千晓声回家的时候已经近晚上九点。 这几天散打馆似乎特别忙，父母一直抽不开身，加上虽然千晓声今年高三，可她一直都挺乖的，这不是读书的材料也不能怪她，父母也就一直没怎么管他们姐弟俩。 饶是如此，千晓声开门进去的时候还是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因为晚回家这件事被盘问好一番。 幸好父母似乎还没回来。 她松了一口气，溜回自己房间，打开门。 房间内灯都没开，唯有电脑屏幕亮着光。 千识器正坐在电脑桌前聚精会神地打游戏，听到声响后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他的表情看起来稍稍有点惊讶：“我还以为你今天晚上会在外面过夜，开启人生第一次初体验了呢。” 千晓声：“……” 作者有话要说：千晓声：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 上一章把高考分制记错了改了改，不过也无伤大雅，秦同学牛逼就完事了。 第十八章 千晓声顺手打开房间的日光灯, 把书包丢到地上, 作势要过去揍他：“你是不是又皮痒了？” 千识器怂得很快：“没有没有, 我哪儿敢啊, 我这不是在担心我姐的幸福生活吗。” 他小声嘟囔一句, “这也不能怪我。谁让你发短信和我说你今天晚上不回来了，我当然往那个方向想了。” 千晓声气急败坏弹他脑壳：“我说的是晚上不回来吃饭！” 她上手揪千识器耳朵，恨不得替他重新洗一洗他的脑子, “你一个十几岁的小朋友脑子里成天都是些什么东西？” “——疼疼疼姐，放手。” 千识器揉揉自己发红了的耳朵, 靠在电脑椅上，懒懒散散向后一仰，“你不也未成年吗姐, 大家都是十几岁的人有什么可说的。” “我刚刚还想呢，你是不是听说了高考前那个什么一次会发挥的更好的坊间不靠谱传言，所以特地打算去实践一次。” 千晓声：“……” 见她又撸起袖子准备重新收拾他，千识器马上转移了话题，“所以说你到底去干嘛了？这都快九点半了才回来。” 千晓声面无表情道：“我去提前帮你这个小兔崽子联系初三的补课老师。” 千识器：“？？？” 他没想到兜兜转转塌房子竟然塌的是自己家的：“不能啊姐！我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让我去补课不是让我死吗！” “就是因为清楚才给你找的补课老师。” 千晓声无视他的抗议, 稍稍顿了一顿，又补充说, “况且那补课老师可好看了, 你又不亏。” 千识器沉默一秒，问：“男的女的？” “男的。” 千识器相当无语：“那再好看关我屁事。” 好在他脑子转得快，只稍稍思考一瞬，就得出了结论, “明白了姐。但就算你想钓男人也不能出卖你亲生弟弟啊！” 千识器顿时声泪俱下，撕心裂肺，恨自己怎么有这样一个为美色所耽，不顾亲生弟弟死活的姐姐，“这世界上好看的男人千千万，可你就这么一个弟弟，姐，你不能这么做啊姐！” 千晓声忍无可忍地揪着这个戏精的衣服后领把他丢回自己的房间。 “你可快给我闭嘴吧！” — 国庆假期放七天，千晓声每天除了偶尔去父母散打馆帮帮忙之外，剩下的时间都拿来泡在秦七韶他们家里补课。 当然了，秦七韶也不是一整天都在给她讲课，大部分时候，两人只是共用一张书桌，秦七韶在那边安静地学习，千晓声就一边装模作样地看两页书，一边悄悄打量秦七韶。 这等美色当前，还学什么习。 因为这个，千晓声每天早上都起个大早，花上一个小时整理自己的仪容仪表，间或会打电话给廖雨诗请她帮忙参考今日着装是否体贴得当。 一开始廖雨诗对此还兴致勃勃，得知千晓声每天去他家除了学习就是学习之外，也失了新鲜劲。 她忍不住劝千晓声道，“姐姐，您想想，您是去补课还是去约会的？” 千晓声正色道：“补课，这读书人的事情，能叫约会吗？” 廖雨诗在电话那头翻个白眼：“那不得了，以秦同学的脾气，你每天穿什么样他都未必记得住，您在意这个干嘛？” “我看您想要他记住，不如干脆里面穿套比基尼，外面套个大衣，等一进门就开始勾引他算了。” 千晓声：“……” 她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顺手从小塑料盒里抽了一个柠檬色的发夹夹好，对着镜子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打扮，确认无误没什么问题后背着包出了门。 第37页 这几天下来千晓声把秦七韶的作息时间都给打听清楚了。 秦七韶早上起的很早，八点差不多应该就醒了，不过千晓声觉得大清早过去打扰人家不太好，一般都是挑午后的时间。 她背着个单肩包，拎着快餐店的外卖盒，踮起脚去按门铃。 不出意外，门很快被打开。 “下午好啊秦同学，你吃午饭了吗，没吃午饭的话我给你带了汉堡和薯条——” 秦七韶没什么表情地打断她的话：“你假期作业写得怎么样了？” 千晓声点点头，做出一副勤奋努力，积极向上的好学生模样：“快了快了！还差个两三页就写完了，特地都拿来了给您过目。” 说实话，千晓声在林海八中里，本来就算学习比较努力的那一拨了。 和她众多不写作业不交作业连抄都懒得抄的同学相比，天天按时交作业的千晓声简直能被划为好学生的那个阵营。 当然，交是一回事，里面能写多少，就是另一回事了。 秦七韶盯着她全部一片空白的大题，手指无意识地蜷了一下。 偏偏千晓声眼睛眨巴眨巴，语气相当诚恳：“这不是不会才需要您教吗？” 秦七韶：“……” 他在心里轻叹一声自作孽不可活，对着正在拆番茄酱包装的少女道，“来吧，我和你讲。” — 这道题秦七韶已经和她讲了第三遍了。 他倒还没有失去耐心，重新把步骤更加细致地拆分了一遍，点了点，轻声问，“懂了吗？” 千晓声趴在桌子上，对着那道题，稍许有点茫然地眨眨眼。 她把嘴里蘸了番茄酱的薯条吸溜吸溜吃下去，硬着头皮点点头，“懂了懂了，下一题吧。” 不得不说，秦老师讲课还是有点水平的。 千晓声觉得自己的数学成绩，大概能在他的谆谆教导之下，从三十六分勉强提升到四十六分这样。 千晓声比任何人都了解天赋这东西的鸿沟有多大。 从她上二年级了还不会背九九乘法表，可千识器还是幼儿园就能把它倒背如流开始。 从她初中就开始频繁地拿不及格，而千识器看了她的书就能马上自学成才反教她开始。 从她拼了一年最后勉勉强强上了最次的末等高中，而千识器天天在家打游戏也能拿下全校第一开始。 她就明白，有些东西，确实是你努力了也比不上别人的。 就像这道题，别人可能听一遍就懂了，她听三遍也不明白，又不好意思继续耽误秦七韶的时间，只能硬着头皮勉强说自己会了。 秦七韶侧头，看了她一眼。 千晓声的眼睛一向很漂亮，澄澈干净。 但这会儿除了一点对题目的空荡茫然之外，还有些小小的，很难以察觉的委屈，仿佛就在说这东西生来她就学不会别逼她了快点下一题吧。 秦七韶想了想，没翻页，弯了一下身，看向千晓声，说：“数学这个东西，确实挺看天赋的。” 千晓声没转过弯来：“唔？” “但也没有你想的这么看天赋。” “天才和凡人之间可能是140和150的差距，但绝对不会是36和90的差距。” “你没听懂，我就再讲一遍，没关系。” 秦七韶看着她，语气依旧没什么太大的起伏，只是声音放慢放轻了很多，多出一种独属于他个人的，别样的细腻温柔，“我都没放弃，所以，你更不用那么快放弃。” — 大概是受秦七韶那句话的鼓舞，千晓声接下来的学习动力翻了十倍。 平时她待到晚饭点就该回去，今天不知道打了什么鸡血，撑着要继续加课时，秦七韶也不厌其烦地陪着她。 直到晚上八点多，千晓声终于把想问的题全部问完了，合上书，伸了个懒腰。 她看着旁边不动声色开始理东西的秦七韶，心尖痒痒的，舔了下嘴唇，问，“今天是假期最后一天。那以后，你还能给我补课吗？” 秦七韶平静道：“你想的话都可以。” 千晓声得寸进尺：“那如果我平时有不会的题，可以打电话问你吗？” 秦七韶觉得这问题有点耳熟。 他盯着千晓声看了一会儿，藏住笑意，说，“不行。” 眼见着少女眼里的光黯淡下去，他稍稍勾唇，补充道：“发短信最好。” 千晓声怔了怔，片刻后像是古代听到皇帝大赦天下的囚犯，连头发丝儿都要跳起舞来：“明白！” 她努力抓住机会，“那就给个联系方式吧秦同学，什么都行，微信qq手机号都可以。” 秦七韶从旁边随手拿了一张草稿纸，刷刷刷写了几行字，递给她。 千晓声垂眼。 白色a4草稿纸上，整齐地躺着三行字。 第38页 微信qq手机号一并给了，真是爽快得有点不像他本人。 — 千晓声和秦七韶道了别，背着包下楼之后，没走。 她在楼下徘徊一阵，忽然的仰起头，去看月亮。 今天的月亮不算圆，也就是个半月，和中秋节那天比还是差远了。 但这圆月有圆月赏法，弯月有弯月赏法。 况且千晓声也不是单纯想赏月，她只是想抒发情绪。 自从掉进暗恋旋涡中，千晓声才算是明白，为什么那些文绉绉的古人写诗动不动就爱拿月亮当意象来写了。 孤独是真的，寂寞是真的，想念也是真的。 天地偌大，喜欢的人不在自己身边，全世界就只剩下自己和月亮，那这一腔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当然只能对月亮抒发了。 不过千晓声觉得自己比古人还是幸运多了，毕竟她现在有高科技通讯工具，千里一线牵。 再加上刚刚要到自己喜欢的人的联系方式，她觉得自己怎么也得说上两句话才算对得起秦同学这破天荒的爽快。 千晓声就蹲在楼下花坛旁边，一边琢磨怎么和秦七韶发消息能显得比较自然又不突兀，一边又抬头看看月亮，思考怎么开口显得自己比较有文化。 要不自己也写首诗给他发过去？ 得了吧，就她脑子里提到月亮就只有举头望明月这一首诗的人，还是省省吧。 千晓声写了又删，删了又写，蹲得腿都麻了就站起来跳一跳，最后咬咬牙，打下一行字给发了过去。 【千晓声：啊！今天月亮可真好看！】 她自以为自己这样比起今夜月色真美这样被用滥了的表达感情的名句，目的性好像没有那么明显。 我就和你随便说说！今天月亮可好看了！没什么别的意思！你可别瞎想！ 消息发出去后，千晓声又在楼下站了十分钟。 但秦七韶一直都没回。 确实。 他要能回就怪了。 千晓声把手机放起来，伸了个懒腰，往家的方向走。 但她不知道的是，每天她回家，秦七韶总会在楼上目送她很久，直到她身影消失在目之所及的尽头。 她也不知道，秦七韶收到短信后盯着那句话看了良久，笑了一下，最后在草稿箱里编辑了一条可能永远也不会发出去的短信。 【你今天也很好看。】 第十九章 十一长假刚过, 面对即将重新要接受上课这件事, 除了部分胆子大打算国庆连寒假的混日子学生之外, 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是一个大写的丧字。 部分人甚至因为最后一天熬夜抄作业而被透支了体力, 早自修一脸倦意地趴在桌子上, 像秋后打了霜的茄子一样，蔫蔫的。 而在这其中，唯有千晓声捧着一本教辅书, 不时动笔划上两行重点，眼里眉梢的幸福都快要漾出来了。 廖雨诗咬着豆浆进教室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诡异的画面。 她微微张嘴，豆浆袋险些从嘴里掉出来。 有一句说一句，千晓声平时也是属于学习还算认真的人。 当然她这个认真程度, 那也只是和她们班的人比，能按时交作业，上课不旷课，仅此而已。 她似乎是在发现自己对于学习这门实在一窍不通之后就干脆放弃，另辟蹊径, 换了别的更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 比如替学校管管规章制度，没事揍揍地痞流氓出出气。 所以说, 这还是廖雨诗第一次进教室, 看到千晓声拿着一本教辅书在读。 她接住豆浆袋，不敢相信地捏了捏自己的脸：“难道我走错了，我来到平行宇宙了？” 千晓声听到她的声音翻个白眼：“我在你心中有那么不求上进吗？” “不是不是。” 廖雨诗坐下来，略带惊讶地扬眉, “为什么啊千姐？这就放了个假回来，你受什么刺激了？” 她忽然想起放假期间千晓声给她打的无数个询问衣品的电话，明白过来，“懂了，有个帅哥补课老师就是不错。” 千晓声没空理她的调侃。 她现在心里满满当当都是秦七韶那句。 我都没放弃，所以你更不用那么快放弃。 为了对得起秦七韶说那句话时的温柔，千晓声转转笔，重新咬着牙逼自己努力把自己原来觉得枯燥无比的公式给看进去。 廖雨诗任由她在旁边像打了兴奋剂一样刷刷刷学习，不时抽出手机，对着屏幕傻笑一阵，然后重新再正色回来接着学习。 她翻了个白眼，思考这一幕要是被别人看到，指不定就给送精神病院里去了。 廖雨诗以为千晓声这短暂鸡血状态说要学习也就是嘴上口嗨两下，没想到还真坚持了挺久。 午休时间，她叼着一盒柠檬茶和八卦姐妹聊完天后回来，千晓声竟然还在奋笔疾书。 第39页 虽然也不知道她到底做出了多少题，但这份积极性还是值得嘉奖的。 廖雨诗决定把自己套来的第一手情报献给千晓声，当做给她好好学习的奖励。 “千姐，我和你说个事。” 她神神秘秘凑过去，“你想不想要秦同学的手机号？” 千晓声一听到手机号这三个字，瞬间弯起眼来，笑得极其甜：“不用，我——” 她刚刚说了三个字，忽然意识到哪儿不对，重新把廖雨诗那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声音马上冷下来，“你说什么？” 廖雨诗咬着吸管，问：“我听说有人在卖秦同学的手机号，你要么？” 千晓声：“？？？” 她有点懵，倒吸了一口凉气，“卖秦七韶手机号？” 廖雨诗点点头。 千晓声一推桌子，“轰”地一下站起身来：“我靠，你们他妈的知不知道这犯法啊？” 她的声音有点大，不禁引得全班不少人侧目而视。 “我听说好多人都买了啊……” 廖雨诗没想到她反应会这么大，拉了一拉她的衣袖，有点不太好意思地压着声道，“不是，千姐，你小声点。就算你不买你也不用这么大脾气吧……” 千晓声的声音如坠冰窟：“很多人？” 廖雨诗被她这么一提醒，也明白过来这事儿不对劲了，有点心虚道：“我听说是的，好像大家都想逗一逗这学霸，看看他私下是什么样的人……” 千晓声没再敢听下去。 她一路小跑到厕所，溜进最里面的一间隔间，关上门开始给秦七韶打电话。 她的掌心微微出汗，生怕打不通，又生怕接起来的一瞬间秦七韶劈头盖脑地斥责她。 她像是等待一纸死亡判决书一样，惴惴不安地等待着话筒那边传来的声音。 只稍稍三秒，判决已下。 忙音。 不止她一个人在这个时候打他电话。 千晓声刹那间冷汗直流。 秦七韶的手机号昨天才抄给她，今天就在学校里被传开了。 他会怎么想？ 他能怎么想？ 是谁这么巧刚好泄露了他的手机号码？ 还能是谁？ 千晓声看着白色瓷砖的地板反射出的光，突然觉得今天是她喜欢秦七韶这么久以来，感到最无助的一次。 — 千晓声在洗手台洗了把脸，回来的时候，脑子已经冷静了一半。 她揉揉太阳穴，沉着声，问廖雨诗：“你从哪儿听说的有人卖秦七韶手机号的？我去找他。” 廖雨诗惊了一下，把吸管都给咬扁了：“你不会真要找源头吧？这哪儿找得到啊。” 千晓声闭了闭眼：“找，我必须找。” 否则她怎么给秦七韶一个解释。 秦七韶说不定这会儿都把她号码加黑名单里了。 千晓声越想心越烦：“你说吧，学校一共就这几千个人，就算我一个个问过去也总找到的。” 千晓声平时还算好说话的，但碰上事就是个比较钻牛角尖的性格，非常爱较劲，属于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类型。 廖雨诗考虑一小会，知道千晓声但凡犟起来，她肯定阻止不了，叹口气：“我就刚刚中午听隔壁班孙晓丹她们小姐妹聊天说起来的，你去找她问问。” 千晓声看了一眼时间，还有十来分钟上课，还来得及。 她跑到隔壁九班，把一个挑染了一点儿绿色头发，还带着银色手镯的姑娘拉到走廊。 孙晓丹咬着棒棒糖，被千晓声拖出教室的时候一脸茫然。 她和千晓声平时没什么交集，顶多听玩得还不错的廖雨诗提起过两次，这会儿在脑子里飞速把这几天做过的事全部理了一遍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眨了两下眼，小心翼翼问：“千姐，怎么了？” 千晓声沉住气，耐着性子问：“我听说你有秦七韶手机号？” 孙晓丹把棒棒糖取出来，略略惊讶扬眉：“千姐，你也想买手机号啊？” 我买个屁的手机号。 千晓声压下心里想骂脏话的冲动，“不买，我就问问，你从哪儿弄来的人家的手机号。” 这秦七韶和千晓声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孙晓丹也是有过耳闻的。 千晓声虽然明面上是压着火和她说话，但她脸上的情绪明明白白写着你妈的还不快给我交待清楚这几个字。 孙晓丹想了想，明白了。 这换谁男朋友手机号被泄漏了都会不爽的。 她非常有求生欲地为自己辩白：“事先声明一下，我也没买过啊，我就是看别人在群里发的所以提了一句。 “千姐，俗话说得好，冤有头债有主，这事儿你可不能怪在我头上，我也就是个传八卦的……” 废话是真他妈的多。 千晓声迅速提炼了个重点，皱了下眉，打断她的话：“什么群？” 第40页 “学校八卦群，你没加啊？” 孙晓丹见千晓声像是完全没听过的样子，拿出自己手机，翻了翻找到那个八卦群，努力往上翻了几百条聊天记录，指着其中一个头像说，“喏，就这人。” 千晓声一边道了声谢，一边飞快地拿手机搜索这个人的qq号。 等级一级，默认头像，没有简介个签，空间也锁了。 看来还是个小号。 千晓声盯着他的默认企鹅头像半天，不由得地气笑了。 — 林海八中的放学铃一共会打两次，一次给普通班，另一次给他们复读班。 等到第二次放学铃打完，老师出了教室，秦七韶才开始理东西。 他隐隐地觉得今天教室里氛围不太对，周围总有人在悄悄打量他。 但他依旧没什么表情、默默无声地把所有东西收拾好，才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 几十条短信和十几个未接来电。 还真够闲的。 他打开手机，点开第一条短信。 【嘿！废物！还不快点滚出林海八中！】 当人能匿名隐藏在黑暗里的时候，所有的恶意都会毫无保留被散发出来。 秦七韶面无表情地将这条短信删除，把这个号码加入黑名单，重新接着看下一条。 直到他翻完几十条短信，确定没有千晓声发来的消息的时候，才把手机放好。 这会儿教室里的人都已经走光了，秦七韶背起包，打开教室前门。 夕阳的一道光顺着门缝照进来一半，剩下一半被人挡住了。 千晓声背着双肩包站在门口，眼睛有点红地看着他。 她张了张嘴，看到他的那一刹那显然有点慌张，连开口的声音都有点在发抖：“秦同学。”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我、我有很努力帮你去查了……我觉得我马上就能查出来卖你手机号的那个人了，你别急。” 千晓声忙了一下午依旧无所收获，线索就断在小号这。 无论她如何套那小号的话，都始终套不出那人的真实身份。 无力、绝望和不被信任的恐慌几乎要吞没她。 千晓声努力想要忍住自己的哭腔，吸吸鼻子，眼里全是水光，还依旧执着地看着秦七韶，眼神没有飘移半分：“你相信我，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证明，真的，真的不是我泄露出去的。” 她扁扁嘴，说，“我可以发誓。” 秦七韶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轻声地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不是你。” 他稍稍附身，拇指轻柔地擦了擦她的眼角，“听话，别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今天是很温柔的秦同学。 第二十章 说起来, 秦七韶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千晓声落泪。 他曾经认为千晓声永远不会哭的。 她曾经受了那么多次伤, 遭了那么多痛, 就连他刻意违心放了狠话让她别再跟着自己那回, 她都没掉过一滴眼泪。 在他印象里, 她似乎永远是那个只会弯着眼笑的，跟在他身后，一口一个秦同学地叫他的, 整个人都散发着阳光的香气的女孩子。 秦七韶忽然地就有点烦。 他本身是个对外界一切情绪都不太敏感也不太在意的人，所以刚刚看到那么多铺天盖地袭来的恶意, 心里都没起半点波动。 直到他看到千晓声一边红着眼睛，一边忍着哭腔和他道歉的时候，突然觉得莫名地对那些发短信的人起了一股很烦, 很厌恶的情绪。 为什么她要哭。 她不该哭的。 做错事的又不是她，为什么由她来道歉。 秦七韶的认知里，她就该一辈子昂首挺胸沐浴阳光，永远那么开心，那么自信地微笑着。 而不是在这, 为她不该道歉，不该知道, 不该参与的事情掉眼泪。 他心里的烦意抽丝剥茧地生产出来, 裹挟了一点他也说不清的情绪，等到蔓延出来，就让他做出了自己都没想到的事情。 “不哭了。” 秦七韶的指腹碰到少女凉凉的泪水，有一瞬间的晃神, 但还是重复了一遍，声音温柔得像是在哄小孩，“不哭了。” 千晓声没想到他会直接上手，瞬间屏气凝神，脖子到背脊都绷成了一条直线，一动都不敢动，生怕自己一激动就哭出一个鼻涕泡来。 秦七韶收回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塞到了千晓声手心里。 “我没怪你。” “况且就算那个人是你，我也不会怪你的。” 他声音淡淡的，听着相当平和，“走吧。” 千晓声捏紧了掌心的纸巾，吸了吸鼻子，把肩上的双肩包往上拽了拽，跟在秦七韶身后。 她来的时候没想哭的。 问题出在打了铃，她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没见秦七韶出来，心莫名地有点发慌起来。 第41页 她怕秦七韶真的以为是她泄漏的手机号，真的记恨上了她，真的从此再也不会见她了。 她不敢像往常一样去趴在他窗口催他快快理包，也不敢推门进去，生怕里面空空荡荡他早已离开，又或是对上他厌恶的目光。 她就这么胡乱猜测着一百种可能，怕得心慌的时候，看到了秦七韶开门。 他就那么淡淡扫她一眼，千晓声忽然地就觉得自己积了一下午的情绪突然憋不住了，眼圈“刷”地一下就红了。 仿佛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现在就握在秦七韶的手心里。 等回过神来，千晓声只觉得自己刚刚的行为真他妈丢脸死了。 她都已经记不起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了。 大概是她某天放学以为千识器失踪了，急得发疯一样的找他，最后在一家网吧里抓到他在打游戏，千晓声又气又累，边哭边把他揍了一顿。 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没想到今天偏偏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没忍住，可太丢脸了。 他一定觉得她很莫名其妙。 千晓声一想到这层，顿时有点心如死灰。 她揉揉眼睛，抬头，看了一圈周围陌生街景：“你不回家啊？” “嗯，去个别的地方。” 秦七韶顿了顿，又补充道，“你跟着我。” 以前都是她死皮赖脸地跟在秦七韶身后，现在倒是换了秦七韶主动要求了。 千晓声颇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她跟着秦七韶又走了几百米，见秦七韶拐弯，走进了一家移动营业厅，愣了一愣，还是跟了上去。 秦七韶走进营业厅，取了号后对着柜台工作人员道，“你好，我想办张新卡。” 千晓声眨了眨眼，马上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真不愧是秦七韶，连处理这种事都雷厉风行得很。 营业厅工作人员办事效率极高，没过两分钟，秦七韶把新卡装进了手机里。 他转身看向千晓声，“手机给我。” 千晓声解开手机密码锁，乖乖地把手机递过去。 秦七韶按了几个键，把手机还给她，“新号码我给你存进去了。” 千晓声有点懵，接着手机，反应不太过来。 秦七韶觉得她这样颇有点可爱，没忍住上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很淡地笑了笑：“走吧，回家吧。” 他本意是想安慰安慰今天为这莫名其妙的事哭了的小姑娘，第一个把新号码给她，觉得她大抵会高兴一下。 没想到出了营业厅，千晓声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眼圈又红了。 秦七韶觉得自己真的有点琢磨不透女孩子的心思了。 这招总不至于适得其反吧。 他正迟疑着要开口说点什么哄一哄，却听见她难得地叫自己大名，“……秦七韶。” 千晓声吸了一下鼻子，听着路边车水马龙的喧闹，深吸了一口气。 她的声音飘散在空气中，很轻，却很坚定，“我喜欢你。” 千晓声一口气说完后闭了闭眼，觉得自己的世界仿佛骤然安静了下来，安静地等待着秦七韶对她的审判。 她本来不该挑这个时间说的，虽然喜欢他这是两个人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一件事，但现在说既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也并不是什么有纪念的日子。 甚至把时间倒退一分钟，她都没有想要说这件事的这个念头。 她突然想表白，只是因为在刚刚那一瞬间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秦七韶给她存新手机号，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她，我相信你。 她此前所有的担心，疑虑，不安在那一瞬间被他这个举动尽数扫光。 他明明自己遭受了这么大的恶意，明明有个机会宣泄给她，但他没有，甚至都没有在她面前表露出半点不舒服的情绪来。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小心地，温柔地照顾她的心情。 他真是太好太好了，好到千晓声觉得，自己这些微薄的喜欢，完全配不上这个人的一星半点。 她看着他，就像是在仰望她的那轮月亮。 秦七韶怔了一下。 他的开口显得有点僵硬，“……我知道。” 他一时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回答她。 千晓声在他毫无准备，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向他告白了。 而他发现，自己没办法像对待平常喜欢他的女生那样对待她。 千晓声也根本不打算要个什么答案。 她松开了他的衣角，抬起头看着他，眼圈还是红的，却很温柔，很灿烂地笑了起来。 “那我还能，继续喜欢你吗？” 千晓声的眼睛清澈又干净，对她来说，喜欢就是喜欢，不带任何别的复杂情绪。 而这也是秦七韶认识她以来，她笑得最漂亮的一次。 漂亮得几乎有点致命。 第42页 秦七韶忽然地，有了一种慌乱的情绪。 他觉得自己没办法坦坦荡荡地直视她的目光，站直身，僵硬地别过脸，从喉咙里挤出的声音生分且冷淡，“这是你的事。” 他尽量让自己维持着平日一贯的古井无波的姿态往前走，手却悄悄地搭了一下自己左心房的位置，又飞快地移开。 见鬼。 他怎么好像真的有了点心动的感觉。 — 千晓声的第一次告白就这样无疾而终。 好在她本身就是一时兴起，只是为了让他知道，也知道秦七韶根本不会有所回应，比较无所谓。 比起这个，她更在意的是还没有查出那个卖秦七韶手机号的到底是哪个混蛋，为此事，她郁闷了整整一晚上加一个上午。 等到隔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千晓声的面前突然坐过来一个人。 她抬头望了一眼，是一张相当甜美且熟悉的脸。 “千姐。” 霍听云看着她，语气里带着那么一点不确定的犹豫，“听说你在查谁泄露的秦同学的手机号？” 千晓声本来把一筷子青菜都要夹进嘴里了，闻言突然放了筷子：“你知道？” 霍听云点点头，声音压得很低：“和秦同学同班那个，谭天，你认识吧？” 千晓声在脑子里扫了一圈黑名单常住户，确定没有这位之后茫然摇了摇头。 霍听云接着道：“他最近在……讨好我。” “他以为我和秦七韶发生了矛盾，所以特地来问我，要不要秦七韶的手机号去报复他。” “你确定他是源头，不是从别人那买来的？” 霍听云肯定点头：“他说他是偷了班级信息表看来的，问我要不要，在我说不要之后，他才去学校里卖，这才扩散开的。” 千晓声转了下筷子，迅速两口把饭解决掉，站起身来，走之前对着霍听云道了声：“谢了。” 霍听云忙不迭地摇头。 她稍稍拧了一下眉，似乎很纠结的样子，眼见千晓声要走，才连忙开口叫住道：“千姐。” “我也是……以前做过一些……对你不太好的事情，所以……” 霍听云说话吞吞吐吐，不怎么流畅，低着头有点不太好意思，“总之，如果你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的话，尽管来找我，我肯定会帮。” 千晓声愣了愣。 片刻后，她伸手，摸了摸霍听云的漂亮脸蛋，对着她露出一个相当温柔的笑：“我知道了，谢谢你啊。” 她转身离去，没看身后的人。 她自然不知道，她离开之后，学校内其他人惊讶地看着这位钓遍无数男生，情场战绩赫赫的校花小姐，一个人坐在一张没有人的桌子上，像个被调戏了的纯情少女一样，脸红到了耳朵尖。 — 找谭天不怎么费力，费力的是要在秦七韶不知情的情况下把他同班的谭天揪出来。 千晓声靠在墙上想了片刻，很快抓了一个十四班出来的人：“告诉一下你们班谭天，就说霍听云在天台等他。” 谭天作为霍听云的舔狗，一听女神破天荒主动找他，自然欢天喜地地就往天台去了。 为此，他还提前去洗手间对着镜子整理了自己的仪容，用点水把头发抹了抹，才上去。 他一推门，原本喉咙里都准备好了甜甜蜜蜜的情话，却在见到千晓声的那刹那骤然化为了扭曲八百度的尖叫：“千、千姐？” 千晓声和秦七韶待久了，大约也被感染了一点他的面瘫属性，见到来人之后，没什么表情地掀了一下眼皮。 “我这人不爱废话，喜欢开门见山，就直接问了。” 她双手抱肩，靠着墙，鞋跟抵着天台的门防止他溜走，“你手机号哪来的？” 谭天还准备和她装傻：“什么手机号，千姐，我不知道啊。” 千晓声看他一秒，垂眸，开始把自己的指骨捏得咔啦咔拉响。 千晓声的大名在林海八中全员学生心里那都是如雷贯耳的存在。 谭天这人又是个人体构造百分之九十九都由一个怂字组成的草包，他连连后退，话都说不利索了：“我说我说千姐，你别动手。” “就，那天早上，我们班要求填个信息表，我我我，我不就那么顺便就看了一眼，想着这大学霸的手机号肯定有人喜欢，沾沾喜气也是好的，就偷偷抄了下来。” “千姐，我真没什么别的意思。我这不是想让大家都向秦同学讨教一下学习方法嘛，这，他们发什么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嘛。” 谭天瞥了一眼千晓声的脸色，暗道自己卖手机号之前怎么忘了千晓声和秦七韶的这茬关系，“我要早知道这位是您罩着的人我肯定不这么干。我下次绝对不敢了千姐，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第43页 油嘴滑舌，还挺会甩锅。 千晓声对他起不了半点好感，想了想，道：“这样吧，在林海八中待过的应该都知道，我脾气挺好，也挺民主的。” “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一，在全校面前公开向秦七韶道歉。” 谭天一听这肯定不行啊，也太他妈丢脸了。 他赔着笑问：“那第二个选择呢？能不能就，有那种单独道歉的？” “也有。” 千晓声弯起眼，笑得亲切无害又纯真，“二，我现在就把你打趴下，一会儿你就可以在救护车担架上给秦七韶单独道歉。” 谭天：“……” 作者有话要说：千姐：看！我多民主啊！ — 这章好长哦我写完后自己一看长度，惊了！ 第二十一章 林海八中的午休时间并不安静, 大部分时候学生会让广播站放点歌什么的。 因为广播站管理员也是学生, 所以管理一直都比较随意, 歌都可以自己点。 每周五在放完歌后, 都会由学生代表来做一周总结。 而这个任务基本上十有八九都是千晓声的, 她来负责讲讲这一周学校里的情况，顺便再通报批评几个惹事惹得太大的算作惩戒。 比如喻建安和他的小弟们，就是千晓声通报批评名单上的常驻户。 但今天不是周五, 在连续放完对不起，算什么男人, 和sorry，sorry之后，却没有传来一贯熟悉的广播站关闭的声音。 一阵细微的杂音过后, 一个男声响起，“那个……不好意思，我打扰一下大家。” “我，我，我……” “前几天, 我鬼迷心窍，不小心偷偷抄录了一位同学的手机号, 又不小心把它流传出去给了其他人, 给这位同学带来了很大的不便，在这里我向这位同学进行道歉……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就是没注意——” 说的都是些什么避重就轻的废话。 千晓声翻了个白眼, 直接在谭天身后踹了他一脚：“说重点，带名字。” 谭天的音调顿时变形升了几个度：“——对对对对不起秦七韶同学，我不是人，我罪该万死，请你原谅我！也请其他同学也不要再传播手机号和打扰秦同学了，谢谢谢谢！” 十四班人的目光顿时全部齐刷刷地看向秦七韶。 秦七韶：“……” 作为当事人的他对此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没有表情地低下头去，继续写他的五三。 谭天道完歉后，广播站音频依旧没有切掉。 片刻之后，一个清亮女声传来。 “抱歉再占用大家的一点时间，我说两句话。” 秦七韶的笔尖忽然一顿。 千晓声的语气相当严肃：“谭天虽然已经道歉，不代表买手机号的其他人无辜。” “我在这代表学校校风校纪勘察大队大队长的身份警示大家，私下买卖，传播同学的私人信息，虽然没有写进校规里，但是确实属于违法行为。” “别人管不了，我管得了。” “以后我一视同仁，见一个，抓一个。” 秦七韶听她说完话，把广播关掉，依旧低着头平稳写字，别人没办法看清他的表情。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很轻，很迅速地勾了下唇角。 她向他保证过，一定会替他抓到那个卖他手机号的人。 虽然他自己不介意，但是千晓声用自己的行动证明，她说过的话，承诺过的事，一定会做到。 秦七韶的睫毛稍稍垂下，突然又想起那天小女孩拉着他衣角，红着眼笑着说的那句喜欢。 他笔尖一个不稳，在草稿纸上划拉出了一道相当长的黑痕。 秦七韶怔了片刻，对着那道黑笔印看了良久，才把草稿纸揉掉。 广播关闭后，谭天一身冷汗。 他揉了揉被踹疼的地方，小心翼翼地问千晓声：“这样就可以了吗千姐？你能放过我了吗？” 千晓声靠着墙，扬了下眉：“我不是当事人，没有权利代替当事人接受你的道歉。” “所以你还得回去单独和秦七韶道歉一次，看他原不原谅你才行。” 后来很久之后，千晓声突然想起这件事，就问秦七韶，你原谅他了吗。 秦七韶想了一想说，没有。 如果代表个人，他当然宽宏大量原谅一次。 但他一想起那天傍晚某个平时性子要强，从来不哭的小姑娘红着眼睛和他说，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我的时候。 他说，“我没办法原谅让你哭的人。” — 林海八中的高三生虽然大多数以混日子为乐，但是高三还是高三，平时都没有什么大型活动，连秋游都给取消了。 所以秋季运动会算是唯一一个可以让他们正大光明不用上课的大型活动。 第44页 等待运动会时间正式定下来的时候，整个高三就和疯了一样开始欢呼，有甚者已经开始在走廊上奔跑高呼教导主任万岁。 差点被撞到的千晓声摇摇头：“又疯了一个。” 运动会流程年年都差不了多少，开幕式，每个班级穿自己的班服喊口号走方阵，然后老师讲话，学生代表讲话，开幕式结束，比赛开始。 千晓声一向是很有集体荣誉感和活动积极性的，不仅一开始就报满了三个比赛项目，还领一个开幕式主持人的任务。 如果不是因为比赛项目时间紧，她说不定还要去报个班级啦啦队。 十班因为受她的号召和感染，也成为了少数把运动会项目全部报满的班级。 千晓声本来对于这件事还挺得意的，结果廖雨诗告诉她，复读班不参加运动会的时候，她高涨的热情瞬间就冷却了一半。 “也不是不参加啦，毕竟那两天他们也不上课，很闲的。就是因为不在编制内所以不会单独出来比赛，也不走方阵。” 廖雨诗看着瞬间颓下去的千晓声，吹了一口泡泡糖，充满善意地安慰她道，“不过我认识的十四班的人都说要出来看比赛的，你也不用太担心。” 千晓声：“……” 她一脸绝望地看着廖雨诗道，“那你觉得秦七韶会是那种为了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比赛而放弃学习的人吗？” 廖雨诗：“……” 虽然千晓声自己也觉得秦七韶百分之九十九不会去凑这个热闹，但等到放学走的时候，她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秦同学，这周的运动会你去不去看呀？” 秦七韶：“不去。” 果然。 千晓声对他这个回答毫不意外，意料之中，只是自己叹了一口气：“好可惜哦，那天我还要当主持人的。” 她非常非常小声地又补充了一句，“说不定还能穿个裙子什么的……” 秦七韶：“？” 他转头看千晓声，难得地表情有了一点变化，但依旧看不出来是什么情绪，“你要穿裙子？” “啊，对。” 千晓声停顿片刻，又摇了摇头，“但也说不好，如果今年学校借给我的正装制服是裤子的话那也没办法。” 千晓声本身当然是挺喜欢穿裙子的。 女孩子嘛，多多少少都有那么一点点浪漫的少女情结。 但是受限于她的责任——也就是不时的需要出去打架，穿裙子是件相当不方便的事情，至少在学校里，她从来没有穿过。 除了每年运动会开幕式。 秦七韶的眸色深了深，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有一种很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他的眼里化开。 片刻他别开眼去，压住自己的所有念头，非常官方地说了一句，“嗯，挺好。” — 等到了运动会那天，千晓声起了个大早，去学校后勤部领自己的那套主持人装。 今年和往年那两套不太一样，往年的偏英式，苏格兰红格子裙配小西装上衣，今年的偏日式，领结，长袖衬衫和不过膝的百褶裙，显得更活泼一点。 她去卫生间把自己衣服换好，把稿子揣兜里，临去司令台那边后场之前，先到高三十四班绕了一圈。 果然秦七韶已经到了。 十四班的其他人因为不用参加开幕式，大多数都选择了等九点比赛开始之后再来看，教室里空空荡荡的，只有秦七韶一个人坐在他的位子上。 正好方便了千晓声。 千晓声没再趴窗台，直接悄无声息地走进教室，敲了敲秦七韶的桌角，俯着身笑眼弯弯道：“秦同学，你今天真的不去参加运动会啊？” 她眨眨眼睛，笑得很甜，像是在给他做最后一次赛前动员的思想工作。 秦七韶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一顿。 她今天着装很正式，白色长袖，扎了领结，深色裙子的裙摆刚刚停好在膝盖上面一点，露出漂亮的，带着一点点粉红色的膝关节。 再往下，就是又白又细的小腿，直直地竖在那儿，让人有点移不开眼。 千晓声个子高，身材比例又好，一米七的个子大半都是靠腿撑着的。 只是平时她穿着学校松松垮垮的运动裤一直显不出来，现在换了裙子，一双腿所有优点尽数暴露在空气中，让人一览无遗。 秦七韶盯着她的腿看了片刻，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喉结滚了一滚。 不知道为什么，他声音忽然有点哑，“你就穿这套上台？” 然后站在学校几千个人面前讲话？ 然后旁边还站着一个也穿着正装制服，身姿挺拔，让人看着就觉得两人站在一起金童玉女非常相配的男主持人？ “对呀，学校发的。” 千晓声一点都没有察觉出秦七韶说话的语气有什么不对劲，站直身，在他面前转了个圈，“我觉得这套裙子还行啊，你觉得呢？” 第45页 她转完圈，歪着一点头，非常认真地等着他的看法。 秦七韶沉默两秒，说：“还行。” 他面不改色地补充道，“就是今天天气太冷了，如果你穿裤子上台的话，我觉得会更好。” 千晓声：“……” 今天气温二十九度，您在说什么呢秦同学？ 作者有话要说：秦七韶：一会儿全校人都得看到我媳妇穿裙子露这么好看的腿而我却还他妈得在这里写五三，烦。 第二十二章 秦七韶承认自己心里确实有那么一点不愿意让她穿裙子上台了。 可这到底是因为为什么, 连他自己也有点说不清楚。 或者他隐隐有些明白, 却觉得这实在难以启齿, 也不敢承认。 秦七韶就这样在板着一张冰山脸的同时, 内心却在进行着复杂的心理斗争。 还没等到他斗争出个什么结果, 千晓声看了一眼表，站直身，朝他挥挥手：“那我就先走啦。” 她一顿, 又接着鼓励了他一句，“你接着慢慢写五三吧, 加油。” 秦七韶：“……” 虽然他敢担保千晓声应该没有什么别的内涵他的意思，但这句话刚刚好不偏不倚往他心口的敏感点扎了一刀。 等她走后，教室里又恢复空空荡荡的安静状态, 只有头顶的电风扇运作的嗡嗡声。 但秦七韶却再静不下心来。 他盯着题目片刻，突然把笔往书页间一丢，仰头去看天花板，长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心思都乱了。 还写个屁的五三。 — 开幕式早上八点开始，在这之前还剩点时间, 千晓声在后台和男主持人稍微对了对稿子。 男主持人是一班的班长兼学习委员，千晓声对他稍微有点了解, 知道他叫戴学珉, 是林海八中里仅存的几个还想考大学的独苗。 在秦七韶来之前，他常年蝉联学校年级第一的位置，算是个大学基本稳了，一本尚有距离的水平。 小伙子长得也挺精神。 千晓声对于这种还是想好好学习的人总带着一点殷切期望的, 挺好，至少有这样的人存在，说明咱们林海八中还是很有希望的嘛。 开幕式音乐响起的时候，千晓声站在台上。 她并不怯场，也早已习惯众人的目光，带着一点独有的自信，开始念主持稿的第一句。 她的声音清亮，顺着学校的广播喇叭，传遍操场和学校的每个角落。 而秦七韶站在场外一棵树的树荫下，远远地隔着操场去望她。 秦七韶很少以这样远观的视角去看千晓声。 在此之前，千晓声一直以一种很平易近人，很亲切的方式粘在他身边，这会儿突然站在台上熠熠生辉，闪闪放光，在全校人的注目下说话，让秦七韶忽然生出了一种非常不真切的感觉。 仿佛这个人骤然离他很远。 他见过千晓声的很多面。 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叫他秦同学的谨慎一面，毫不犹豫伸手替他挡下攻击还笑一笑说没关系的坚强一面，在医院里摸摸霍听云的脸宽恕她的温柔一面，在家扎着刘海披着头发随意又家常的自然一面，趴在作业本上即使不懂也努力想要解出答案的倔强一面。 这回又多了一个，在众人面前，落落大方绽放光芒的耀眼一面。 她咬字标准清楚，声音清亮，带着标准微笑，一边念主持稿，一边目光扫过台下所有人。 她的目光有种非常奇特的魅力，就是往下那么随意一扫，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在看向自己。 就连隔着她整个操场的秦七韶也被她这远远一眼，看得心跳漏了一拍，几乎有点失神。 等到多年之后秦七韶再回忆起自己的高中岁月之时，总是会想起这一帧画面。 当时他下意识摸了一摸自己的左心房，觉得那里正有什么东西正在不受控制地蓬勃生长出来，他压都压不住，只觉得自己世界一点一点明亮起来，想要朝某一个方向奔去。 很久之后的他才意识到，这种感觉就是心动。 — 开幕式结束之后，千晓声伸了个懒腰，一边把自己的胸口领结摘掉放口袋一边下台阶。 旁边的戴学珉跟在她身后，一边把主持稿理好，一边顺口问：“我听说，你一会儿还有比赛？” “是啊。” 千晓声也顺口接了一句，“一个一千米跑，一个跳高，还有一个团体拔河。” 一个看耐力，一个看弹跳力，还有一个看大力出奇迹。 戴学珉大概也是没想到她一个女生会一口气报这么多项目，稍稍一怔，还是礼貌性地和她说了句：“加油，祝你三项都能拿个好成绩。” 千晓声下了最后一格台阶，闻言侧头，对着他露齿一笑，“谢谢你啊。” 第46页 站在二十米外的秦七韶目色骤然一沉。 千晓声笑得还挺好看的。 就是太好看了，好看得几乎有点刺眼了。 千晓声转过头，准备把衣服换了就去检录的时候却突然停了脚步，半晌才很轻地叫了一声，像是在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语，“秦七韶？” 她两步小跑过去，看着他，眼睛都亮了起来，“你不是说你不来吗？” 秦七韶觉得自己刚刚还有那么一点毛躁的心情，都因为小姑娘这个亮晶晶的眼神被一点点捋平了。 他随便找了个借口：“嗯，正好题做的思路不畅，就出来放松一下。” 千晓声不疑有他，又连忙问：“那你什么时候来的？有看到我在台上说话了吗？” 她仰着脸看他，眼里全是明亮的期待，就快把快夸我快夸我三个字给写脸上了。 秦七韶看着她这个表情，眼里情绪加深，下意识舔了一下嘴唇。 他点头，声音里有些许笑意，“有。” “你主持的挺好的。” 戴学珉正巧从旁边路过，笑了一下接过话道：“她这都第三年主持了，熟门熟路的，当然不错。” 秦七韶侧过头，没什么表情地瞥了他一眼。 他这一眼里面掺杂了的东西可太多了，戴学珉顿时觉得周围温度嗖嗖嗖地下降了两个度。 他非常识趣道：“我先走了，再见。” 千晓声和他挥挥手：“拜拜啊戴同学。” 秦七韶转头看她。 他面色看起来很平静，像是非常随意地问了一句：“你们俩，挺熟的？” 千晓声连忙撇清关系：“没有，就一起主持过几次运动会而已。” 她摆摆手，“人家一班的，年级前几的好学生，和我这种十班吊车尾的怎么可能熟嘛。” 秦七韶眯了一下眼，自动在她说的话又捕捉到一个新的关键词。 好学生。 很好。 长得也还行。 看起来会是千晓声喜欢的那个类型。 秦七韶垂眼，盯着她看了片刻，突然问：“那和我比呢？” “啊？” 千晓声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毫无价值，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那肯定没法和你比啊。” 她一顿，非常真心实意地夸了一句，“你最优秀了。” 秦七韶心里舒坦了。 他垂眼，扫了一眼她这一身裙装：“你一会儿，就穿这个去跑一千米？” “当然不是，我现在就去把衣服换了。” 千晓声说着看了一眼手表，“不说了还有十分钟就检录了，没时间了，我先走了啊。” 她跑开两步，又转过头，“对了，秦同学，你一会儿会来看我跑步吗？” 千晓声问完之后心道一声不对。 虽然她体力也还算不错，但跑完一千米也绝对不会是什么气定神闲的好看状态，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样子还是别给心上人看到了，忙摇摇头，给自己否决了这个提议，“一千米也没啥好看的，你还是回去写五三吧，走了。” 秦七韶没动，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着她背影远去。 他睫毛微微轻垂，很轻地笑了一笑，“当然会啊。” — 校运动会总会安排三四个通讯员，负责拍照，记录，最后再交稿写对这次运动会的感想。 而常尔岚就是高一部这回选出的通讯员。 作为通讯员，一般来说都是哪儿有新闻、哪儿有看点就往哪儿钻。 但是常尔岚不一样，她有私心。 她决定把自己通讯稿的大篇篇幅留给她的女神，千晓声。 自从千晓声曾经救了她两回之后，她在常尔岚心中的形象简直是万丈高楼平地起，一路直达九霄外。 千晓声就是她的信仰，她的崇拜，她独一无二的神明所在。 常尔岚胸前挂着相机，站在遮阳棚下，看着正在跑道上做准备热身工作的千晓声，感觉比她本人还要紧张。 她调试好了相机，又原地徘徊好一会儿，想着还有什么需要做的。 哦对，水。 等学姐跑完，还得给学姐递个水才行！ 运动会场地里都有学校提供的免费矿泉水，供学生随时取用。 一般来说都是有比赛项目的人比完了才会去喝，但林海八中学生不太规矩，好几箱水刚开就被人顺手拿光了。 正好常尔岚脚边箱子里刚好还有最后一瓶，她刚要伸手拿，就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一拍。 “同学，帮忙拿瓶水。” “不好意思，就这一瓶了……” 常尔岚拿起水，回头，带着点歉意道，“我也一会儿得给别人递，你不如去别的地方找找吧。” 她边说话，边悄悄抬眼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 他好帅喔。 皮肤白，个子高，就是看着这气质一点都不适合出现在运动场上，像是会终日生活在暗不见天日的科研室不停做实验的那种工作狂。 第47页 常尔岚属于那种平日里比较安静，也不怎么和同学讨论八卦的人，自然也不知道眼前这位是学校风云人物之一的秦七韶。 “一千米马上开始了。” 秦七韶看了一眼热身结束，已经开始做出起跑姿势的千晓声，手依旧伸着，“我赶时间。” 常尔岚顿时心里警觉两分。 现在是女子一千米赛跑，那这位帅哥拿水，应该是准备递给他女朋友的吧？ 虽然不知道他女朋友是谁，但肯定是千姐的比赛对手之一了。 那有男朋友在旁边加油的buff，说不定她会成为千姐的强力竞争对手。 虽然常尔岚自带粉丝滤镜，觉得千晓声百分百会赢下第一，但是这瓶仅存的水要是给了他，一会儿他女朋友拿了名次，他递水过去，两个人在跑完气喘吁吁还没水喝的千晓声面前大肆秀起恩爱来—— 常尔岚觉得这简直太过分了。 带着点女神只有我了的悲壮粉丝心情，常尔岚毫不留情地对此进行批判：“你们这些小情侣想要秀恩爱，就不能自己去买一瓶吗？” 她振振有词补充说，“我这瓶可是要留给很厉害的人的！” 秦七韶沉默两秒，问：“你是要给谁递？” 常尔岚心道稳了，哼哼两下，报出名字：“给千姐！” “知道了吧！千姐！就是我们鼎鼎有名的学校校风校纪勘察大队大队长千晓声！” “你们小情侣难道还想和我们千姐抢水吗！我告诉你吧！没门！” 这下你总没办法了吧！ 千姐的水你总不敢抢了吧！ 常尔岚抱着矿泉水瓶不撒手，不禁有点狐假虎威地得意起来。 “哦。” 秦七韶平静地看着她，说，“正巧，我也是给她递。”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常尔岚妹妹，上一秒：我和你说！你想动我千姐的水！没门我告诉你！没门！ 下一秒：姐夫！你请！！ 第二十三章 常尔岚：“？” 常尔岚僵住了。 常尔岚颤抖了。 常尔岚觉得抱着矿泉水瓶不放手的自己仿佛就是一个傻逼。 在这之前, 她一直默认千晓声是单身的状态。 主要她当时开学前一天被千晓声救了之后, 有去特地打听过她, 除去一些江湖传说的赫赫战绩, 在感情状态方面据说是个三年以来追求者不乏却从来没有交过男朋友的人。 在此之后, 她所在的高一一班对高三那边的信息相对闭塞，不怎么了解、也没怎么听过千晓声和秦七韶之间的那点八卦故事，就自然而然觉得千晓声肯定是单身了。 没想到竟然翻车了。 既然人家是正宫男朋友, 那常尔岚也没什么可挣扎的，连忙把矿泉水递过去, 有点结巴道：“对对对不起，您请。” 把水递完，她还特地从旁边拖了个椅子过来给秦七韶, “您坐。” 秦七韶：“……” 他客气拒绝道：“谢谢，不用了。” 秦七韶往旁边站了一站，自动拉开一点和常尔岚的距离，抬眼望向跑道上的千晓声。 千晓声确实把裙子换掉了。 换成了一件宽松的运动短裤，腿露得比刚刚穿裙子的时候还要多了。 秦七韶盯着她的腿看了两秒, 不动声色地转过头，眼神扫过那边看台上一排站着观赏比赛的男生, 脸色又不自觉地黑了两分。 常尔岚自己坐在刚刚搬来的椅子上, 连照相机都没空鼓捣了，眼巴巴地抬头看着秦七韶，思考着要怎么从他嘴里套点关于自家女神的情报听听。 但他看起来神色阴沉，眼神冷峻, 一副很不好相处的样子，让常尔岚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秦七韶感觉到她目光的长久注视，稍稍低了一下头，冷淡问：“怎么了？” “没事没事。” 常尔岚被他冷得都要起鸡皮疙瘩了，忙摇摇头，小声说，“……就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原来千姐喜欢的是这样的男生啊。 也不是说不好，至少人家帅还是很帅的。 就是感觉他和为人处世都很温柔很热情的的千姐相比起来也太过冷淡了，感觉两个人有点……不怎么相配的样子？ 她后半句小声的嘀咕被发令枪的一声枪响给吞没了。 赛场上骤然席卷而起几近掀天的加油声，吵得常尔岚下意识捂了自己耳朵，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站起身来疯狂地朝着赛道上速度快像离弦之箭的少女喊道，“千姐——加油！” 如果有条件的话，常尔岚觉得自己一定会当场拿个应援荧光棒给她疯狂打call。 直到千晓声跑出半圈听不到她加油声了，她才打开自己相机，准备拍两张图。 常尔岚一边拍图，一边突然觉得自己的右侧异常的安静，和左边一群声嘶力竭喊加油的人简直形成了冰火两重天的奇异反差。 第48页 她在调试相机的空档顺便往右边瞥了一眼。 站在她右边的秦七韶，手插在校服口袋里，脸上没什么表情地盯着跑道上的千晓声，也不像其他人一样为她加油尖叫，只默默地注视着她。 但他盯得相当认真，目不转睛，眼神的角度只随着千晓声的移动而移动，眼里之前令常尔岚胆怯的三尺冰霜这会儿早已尽数化成温柔水波静静流淌。 由于他看得实在过于专注，以至于常尔岚有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连焦距都不敢调了，生怕打扰到了他。 她在心里默默地把不怎么配这个结论迅速否决掉。 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他一定很喜欢很喜欢千姐吧。 一千米的长跑，说实话，对千晓声来说不算怎么太费力。 她从小学习散打，耐力也是其中重要一项，之前十几公里都被迫跑过，一千米对她来说算是小菜一碟了。 千晓声从一开始就甩了很多人不小的差距，和一位体育特长生不相上下地胶着了一圈半，但在最后一百米的时候体育生猛然发力猛冲，千晓声没反应过来，有点追不上，勉勉强强拿了个第二。 不过还好重在参与的千晓声输的心服口服也没什么遗憾。 她冲过终点线之后没有马上躺下，撑着自己的膝盖缓了缓，打算继续绕操场走半圈把呼吸调整回来。 千晓声摆摆手拒绝了旁边要扶她的同学，往前走了七八步，有人跟在她身后递过来一瓶拧了瓶盖的水，千晓声没多想，接过喝了两口。 那人突然开口：“恭喜。” 千晓声差点被嘴里这一口水呛到。 “咳咳咳……” 千晓声回过头，站定，有点惊讶望他，“秦同学？” 他今天是不是吃错什么药了，这一上午都没好好学习，下来看了开幕式又看她比赛，这么闲的？ 偏偏秦七韶似乎还不满足于看她一场比赛。 他接着问：“你一会儿还有项目吗？” 千晓声点头，不假思索：“有，下午有团体拔河，然后明天跳高。” 她一顿，内心忽然蹦出一点小小期待在隐约跳动着。 她扬了一下眉毛，试探着问，“你不会都要来看吧？” 没等秦七韶回答，那边有人叫，“千晓声——” “来登记成绩啦——” “来了来了！” 千晓声应着声，又把矿泉水瓶重新塞回秦七韶手里，“你帮我拿着。” 秦七韶看着她远去，指腹下意识碰了碰刚刚千晓声握着的地方，瓶子上似乎还有她掌心的温热残余着。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放着还没写完的五三不做，班级里的电风扇不吹，跑到太阳底下来，就为了看她比赛。 不远处的千晓声一边等着报成绩一边重新扎因为跑步而有点乱了的头发。 她把头发撩起来，露出一点雪白的后颈，有汗滴缓缓从她的脖颈处淌下。 秦七韶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觉得下来也挺值的。 就是今天的太阳可真是太大了，烤得人由内而外都像是被一股热浪卷过一样，口干舌燥，片刻都无法平静下来。 — 团体拔河项目在下午举行。 因为感谢秦七韶给自己递了瓶水，千晓声带着点私心说请他吃饭，秦七韶竟然也破天荒地应了下来。 这直接导致吃完饭回班级看台的时候，千晓声还觉得有点浑浑噩噩的不真实感，掐了自己好几回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她刚回班级，廖雨诗就从老远跑过来，扯着她独有的女高音尖叫道：“千姐，出事了！大事不好了！” 千晓声已经习惯她的夸张和小题大做，推开她拽自己胳膊的手：“怎么了？” “下午三点不是有团体拔河吗？” “嗯？” “赛程有变，现在提前到下午一点了！” 廖雨诗的语气相当急切，“但我们班男生不知道，所以吃过午饭这帮人全溜了。” “现在离检录还剩十分钟，我们这就剩个位数的男生了，还都是力气不大的那几个，怎么办？” 千晓声也傻眼了：“去哪儿了都？找回来啊。” “据还留下来的个别人交待，他们觉得下午没事干太无聊，干脆组团翻墙出去玩儿了，地点也没说，一时半会肯定找不到。” 廖雨诗以她对班级里的男生的了解程度，估算了一下，肯定地说，“估计等到他们回来，怎么的也得两点多了吧。” “靠！” 千晓声骂出声来，“运动会都敢在我的眼皮底下逃！他们不要命了吧？” “算了，顾不上了，把全班男生管他力气大不大的，全部给我塞进去。” “拔河要十男十女，我刚数完，现在我们就九个男的，从哪儿再找一个男的来？” 第49页 廖雨诗这会儿还能玩个冷幽默，“千姐，您神通广大的，要不给我们表演一个大变活人？” 千晓声抓抓头发，非常暴躁地发言道：“不行的话随便找个姑娘把头发盘进帽子里，装一下男的算了。” 廖雨诗：“……” 您是当裁判瞎吗。 正在两个人急得焦头烂额时，一旁秦七韶突然开口道：“我代替上行吗？” 千晓声回头，怔了一下。 秦七韶语气平静地补充道：“裁判应该认不出。” 廖雨诗先前急得要命，也没注意到千晓声旁边还跟着个人，这会儿愣了一下，喜出望外道：“那肯定行啊，裁判谁知道你是哪个班的。” “就这样定了啊秦同学，你别鸽我，我现在就去登记了。” 廖雨诗欢天喜地地走了，千晓声一脸茫然地回头，看着秦七韶。 她稍稍皱了皱眉。 今天的秦七韶很不秦七韶。 她可太了解秦七韶了，他是个除了学习以外所有事情都嫌麻烦的人，平时有什么事找他他都能避之不及。 今天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之前还说不来看运动会，结果不仅来看了，还主动请缨帮助她们班完成比赛。 反常。 可太反常了。 这还是秦七韶吗？ 千晓声思索片刻得不出结果，抱着肩看他，直接问了：“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帮我们班啊？” “为了你。” 千晓声没听清楚，凑近了一点：“啊？” 秦七韶垂着眼看她，平静地重复了一遍。 “为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秦七韶：笨蛋！你以为我大热天不写五三下来还能因为谁！ 第二十四章 千晓声觉得但凡换个其他任何谁站在她面前, 低着头和她说这句话, 她都要误会点什么了。 可惜面前的人是秦七韶。 果然, 他又很快用平静无波的语气补充了一句, 连个想误会的机会都不给她, “之前你帮了我挺多次，我欠你很多回人情，所以想还你一回。” 千晓声：“……” 那真是谢谢您了。 她揉揉自己脸, 把刚刚因为听到他说为了你那句话而涌出的一点不该有的念头给往回塞了一塞，也客气地回了他一句, “那谢谢你啦，走吧。” 由于跑路的人中间有不少都是拔河主力军，千晓声到检录准备处清点了一下还勉强在场的几个人的时候, 觉得她们班这比赛真是必输无疑。 平日里爱打球的爱运动的力气大的那几个都跑了，留下的那几个男生都是十班少数不爱动也懒得动的人，细胳膊细腿的，看起来还没千晓声一个女孩力气大。 况且早上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的精气神在吃过午饭后早散了大半，午后太阳又毒, 他们这会儿临时被廖雨诗强行拉来应征入队，在阳光下站了一会儿, 面上就露出了颇为不情不愿的样子。 其中一个人蹲在跑道上, 脸上急于散伙的表情宛如取经路上天天喊着分行李回高老庄的猪八戒：“千姐，要我说，凑不齐人干脆就算了吧。反正拔河这也不是什么大项目，放弃也就放弃了。” 千晓声一眼把他瞪回去：“放弃什么放弃, 一个项目都不能少，给我比！” 另一个人也跟着抱怨道，“千姐，你看这大热天的，还是放我们回去学习吧。” 他振振有词，仿佛找到了正大光明的理由，“我是好学生，我爱学习，千姐，请让我回教室学习。” 千晓声：“……” 她们班的人她还不了解，真有那么上进也不至于回回考试都年级吊车尾了。 千晓声眼皮一抬，指了一下旁边站着的秦七韶，非常轻蔑地笑了一声，“年级第一就在这呢。人家都不写五三来义务帮我们班拔河了，你们还有脸在他面前说这个？” 她语气相当自豪，颇有一点向外人炫耀看我男朋友厉害吧的感觉。 突然被她提到的秦七韶：“……” 十班的男生对秦七韶印象不深，连脸都没记住，就通过学校里的各路传言知道是个长得不错，学习成绩也牛逼，还和千姐有那么一点绯闻的学校风云人物。 本来大家都以为这都是瞎传传的，毕竟千姐在他们班怒吼式辟谣也不是第一回 了，结果没想到百闻不如一见，今日一看，果然是无风不起浪，两人之间真有那么点意思，于是所有人心思躁动，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人群中胆大的某个人吹了口口哨，调侃道，“哟，千姐，这拔河比赛还带请外援的啊，不算违规吗？” 旁边人和他一唱一和，“你懂什么，人家这是家属。这一家人的事情，怎么能算违规呢？” 千晓声：“！！！” 第50页 平时他们自己私下开开玩笑，千晓声最多翻个白眼回呛说句“又欠揍了是不是”，但这回在秦七韶面前提这个，她不由得有点慌，下意识转头去看他的表情，生怕他会不开心。 没想到秦七韶不知道是不是没听到的缘故，靠着一边栏杆站那背小卡册上的英语单词，嘴角弧度微微上扬，看起来心情还算不错。 他应该是没听到十班人起哄的玩笑话。 千晓声松了口气，正打算快速绕开这个话题，廖雨诗正好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由于临时改变赛程，有人跑路出去玩儿的不止他们班一个，因为凑不够人数而放弃比赛的有好几个班。 加上廖雨诗这位欧洲人刚刚抽签时运气好，使得他们第一轮轮空，直接晋级下一轮。 也就是四强半决赛。 所以这么算下来，他们最多只要比两场就行。 这个消息倒是短暂地鼓舞了一下士气。 趁此机会，千晓声连忙找了个有台阶的地方站了上去，慷慨激昂地发表赛前动员致辞：“两场！兄弟们，你们明白吗？现在我们只要比两场就能回家了！这和躺赢有什么区别，我看没有！” “况且你们知道我们一会儿第一场和谁比吗？” 下面同学纷纷茫然摇头。 千晓声高声道：“一班！” 一班是林海八中矮子堆里拔将军挑出来的尖子生班，虽说把班级平均分拿出去和其他学校一比也怪丢人的，但在林海八中这种本科率不足百分之二十的学校来说，也可以称得上是鹤立鸡群的存在了。 这等好学生代表班当然是一个人都没溜，乖乖地在那边等着比赛项目开始。 “你们平时考试考不过人家一班的，难道拔河也拔不过吗？” 千晓声胡言乱语煽动士气，“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八中兴！十班王！” 十班的人还是很好蛊的，平时靠千晓声罩着，关键时刻也自然愿意给千姐卖力，纷纷表示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一班终不还。 千晓声煽动完士气，从台阶上下来，满意地拍拍手，准备去往比赛场地。 她转头去看秦七韶，发现他正看着自己，眉眼唇角都勾起来，难得笑的弧度这么大。 帅哥笑起来总是赏心悦目的，尤其是常年不笑的帅哥，简直让千晓声差点又色令智昏一秒，想跨着两千多年去握周幽王的手告诉他我明白你为什么要烽火戏诸侯为博美人一笑了。 她在原地看愣一会儿，随后才过去，有点郁闷地问：“我刚刚讲话有很好笑吗？” 没有吧，她看下面的人听得还一愣一愣的，最后也很是热血的样子，应该不至于会引人发笑的地步。 秦七韶垂眼看着她摸摸鼻子，稍稍有点郁闷的样子，嘴角又不自觉地勾了一勾。 他想了想，故意逗她说，“可能因为你很有喜剧天赋。” 千晓声：“……谢谢，我勉强会把你这句话当成夸奖。” 到了拔河场地，千晓声开始给他们安排队形。 他们的队形是一男一女交错着站，千晓声把前面一个一个给安排好，最后和秦七韶一前一后地站在队末，负责最后的控绳。 比赛即将开始，千晓声搓搓手，握紧绳子，顺口问了秦七韶一句，“你力气大吗？” “还行。” 秦七韶说。 他们俩现在一前一后站着，距离相当之近，秦七韶只要一低头说话，呼出的热气就会从千晓声的耳侧擦过。 千晓声微微一颤，觉得自己现在的脸和耳朵一定红透了。 她默默咽了一口口水，不敢再开口说话，假装平静地去盯着裁判什么时候吹哨子。 片刻后，她感觉身后的人似是微微俯了点身，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 他语气很温柔，像是在宽解她，“别紧张。” 千晓声：“！！！” 哨声骤然吹响，千晓声觉得有秦七韶刚刚那句话在，自己仿佛是电视广告里吃了士力架的运动员，或是漫画里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 不仅仅是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千晓声的赛前总动员做的太好，十班每个人都和打了鸡血一样，喊着口号拼命拉。 对战一班这盘简直从一开始就是压倒性的优势，不过十秒就毫无悬念地赢得胜利。 十班斗志高昂，趁热打铁，对上七班。 七班接连比了两场，赢得都并不轻松，此时已进入疲乏状态，和十班胶着片刻，胜利的天平就逐渐往十班那方移动。 将绳拉过线的一刹那，对面七班一个放手，十班全员都没站稳，一边高声欢呼着赢了一边齐刷刷往地上一摔。 连摔都摔得颇有团魂。 千晓声没如自己意料之中痛痛快快摔在塑胶跑道上，她的后背被人托了一下，接着一个不稳，倒在了一个人的怀里。 第51页 她的手臂被另一人的手臂圈着，后脑勺挨到了什么温热的东西，懵了一秒，仰头，头顶发旋刚好顶住秦七韶往下低的下巴。 两人就这这个奇妙又羞耻的姿势对视一秒，千晓声忙不迭地爬起来，翻个身，跪坐在秦七韶面前，手撑在塑胶跑道上，“秦同学，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有没有把他给砸痛啊？ 千晓声一边不安地抠塑胶跑道上的橡胶，一边紧张地想。 秦七韶倒像是完全不介意。 他往前挪了挪，半蹲在她面前，拉过她手，看了看她掌心，片刻后抬眼问：“疼吗？” 千晓声位于队伍最末，用力最多，刚刚又连续拔了两局，手心被拔河绳勒出了两道红痕，虽然没破，也有点触目惊心。 加上刚刚撑在塑胶跑道上，接近手腕处的地方粘着橡胶颗粒，也有些发红。 千晓声也不知道自己脑袋里哪根筋突然搭错了。 换她原来的性格，必然会甩甩手逞强说没事，然后把手收回来。 但她抬头对上秦七韶关切的目光，心跳像突然漏了一拍，有什么期待正在心里生根发芽，想要破土而出。 周围的喧闹欢呼声仿佛都和他们没关系，所有人都在庆祝第一局的胜利，没人在意他们两个人在旁边说什么悄悄话。 千晓声的世界骤然静下来，只剩下秦七韶和她。 而秦七韶在关心她。 千晓声心里忽然有一种压不住的冲动。 那冲动来得太突然了，她几乎都还没有意识到，就已经不自觉地用带了点撒娇的语气，脱口而出，“你说呢，肯定疼啊。” 秦七韶闻言没接话，只是伸手，指腹轻轻地摸了摸她掌心的红痕部分。 千晓声小小地缩了一下：“干、干嘛？” “我摸摸就不疼了。” 秦七韶说。 作者有话要说：生理期疼的我躺在床上一边码字一边思考千姐会不会有生理期痛这种东西，秦同学会不会也和她说我摸摸就不疼了呜呜呜。 第二十五章 千晓声搞不懂秦七韶怎么能把一句这么暧昧的一句话说得像是例行公事的医生说我替你开了个处方记得按疗程服用一样正经。 你要说他在撩你吧,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 表情平静得就像是个在脑门上贴了张纸条上面写施主请自重我只是来普渡众生怜爱世人的唐僧。 但你要说他完全对你没那个意思吧—— 千晓声又不是没见过以前的秦七韶, 他根本都不会理你手疼不疼的, 哪怕你真的手疼然后抱着他大腿求着他不让他走, 他都不会回头一下的。 秦七韶可真是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男人。 千晓声想。 不过饶是如此，也阻止不了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在秦七韶说完这句话后脸从脖子红到了耳朵根。 千晓声下意识把手缩了回来, 贴了贴自己发烫的脸，低声“喔”了一句, 半天后才小声说，“谢谢你啊。” 秦七韶没接话，拉着她手腕让她站起来, 自己蹲下身去，查看她的膝盖。 千晓声穿的还是那条很短的运动裤，刚刚跪坐在跑道上，原本淡粉色的膝盖处也被塑胶跑道上凹凸不平的地表给压红了。 秦七韶稍稍屏住呼吸，替她把膝盖上的橡胶颗粒一点一点拨掉才站起身, 问了句：“一会儿你没比赛了吧。” 千晓声还陷在刚刚秦七韶破天荒给的温柔中，心动得缓不过来, 听他问话才点了点头：“啊对, 就等明天比跳高了。” “嗯，那我回去了。” 秦七韶往回走了两步，又回来，“明天会降温。” 他状似不经意道, “你记得比赛的时候换条长裤。” 千晓声：“……？” 她看过天气预报，明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依旧二十九度。 降个鬼的温？ 当晚的秦七韶没睡好。 他做了个梦。 自从复读以来，他压力不小，频繁多梦，各种奇异诡谲的内容都出现在他梦里过。 然而这一次有点不一样。 他梦见一位少女跪坐在地上，仰着头看他，眼中带水光。 她把手伸给他，朝他撒娇：“我好痛哦秦同学。” 她一反平时爱逞强的样子，声音软糯，尾调拖长，带了点不可言说的暧昧意味，“你摸一摸我好不好？你摸一摸我就不疼了。” 当秦七韶鬼使神差地把手伸过去，碰到她柔软皮肤的时候，突然猛地从梦里惊醒，一身冷汗。 他下意识舔了一下有点发烫的嘴唇，恍惚间有点明白了自己到底在臆想点什么。 秦七韶坐起来，对着空空荡荡又一片漆黑的房间，非常低声地骂了一句脏话。 — 千晓声第二天的比赛项目是跳高，下午的最后一个项目。 第52页 因为是最后一个项目，结束了以后就是闭幕式，所以周围的围观人群不免地有点多了起来。 千晓声站在比赛队伍里，对着旁边来给她加油的小姑娘们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又原地跳了几下，顺便压着腿拉了拉韧带。 千晓声个子高，弹跳力好，无论是跨越法还是背越法都练的不错，前两年也拿过名次，这回问题应该也不大。 她一边拉着韧带，一边在围观人群中找人，直到一个熟悉身影出现，立马弯了弯眼，和他招招手。 她果然换了长裤。 秦七韶对于千晓声乖乖听话这一点感到非常满意，连唇边的笑都没藏住。 千晓声对于昨天秦七韶会来看自己比赛已经是意外之喜了，结果人家不仅来了，还来了两天。 不仅来了两天，还一看到她就对她笑！ 这一次能说是巧合，是不想写题下来散散心，这两次还是吗，不是！ 千晓声觉得自己有点膨胀了。 这有点膨胀的结果就是，准备拿冠军的千晓声差点在第三局就翻了车。 前几局算是刷掉一点跳高门外汉的，高度都不高，千晓声采取传统的跨越法，结果没看清楚软垫位置，落脚点没有选好，跳在了一块悬空的软垫上。 她一个没踩稳，往前踉跄两步，差点摔出软垫，表演一个狗啃泥。 结果回头一看，连杆子都被自己的大动作给碰掉了，还得重跳。 ……日。 可太他妈丢脸了。 翻了车的千晓声觉得自己简直无颜面对江东父老，硬着头皮藏到队伍的最后，准备跳第二轮的复活赛。 围观人群齐齐发出一片遗憾声，秦七韶却稍稍眯了眯眼。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千晓声刚刚从软垫上下来的时候，走路的两只脚有点一轻一重。 ……她不会崴到脚了吧？ 果然，重跳的时候，千晓声提前选择了背越式跳高，一直到最后一轮，都没有再变过跳高方法。 最后一轮，千晓声起跑蹲下来按了按自己的脚踝，助跑，凌空一跃，顺利跳过一米五的高度，稳稳落在软垫上，拿下第一。 比赛结束，在众人的欢呼庆贺声中，千晓声在软垫上坐着，没起来。 她觉得自己的脚踝处有一丝一丝的抽痛，只想缓上一会儿再走。 等人群散开，秦七韶才过来，蹲她面前，没恭喜她，只问：“你脚没事吧？” 千晓声有点惊讶扬眉，半晌才摇摇头：“没事，就刚刚踩空的时候没站稳，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她有点犹豫，小心翼翼问了句，“你注意到了啊？” 秦七韶点点头。 千晓声捂住脸。 完了完了。 太丢脸了。 好不容易有个能表现的机会还给她自己作翻车了。 千晓声欲哭无泪，羞愤欲死，恨不得去跳汨罗江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头顶被人摸了一下。 在一片响起的集合哨声中，她听见了秦七韶的叹气声。 “以后觉得疼就直接说，别逞强。” — 最后闭幕式统计分数的时候，十班就靠着千晓声这跳高场上的凌空一跃力挽狂澜，反超六班，拿下全校第一，捧着个奖状回去了。 虽然不是什么大奖，但对于平时一直在挨骂从未被表扬的十班来说，蚊子肉也是肉，也够他们吹上一波了。 十班同学雄赳赳气昂昂地捧着个奖状回去要开表彰大会，论功行赏，清点之时却发现最大的那个功臣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诶，千姐呢？” 大功臣千晓声没参加班级的庆祝活动，而是一个人背着包溜到了十四班窗口：“今天早放，走不走啊秦同学？” 秦七韶侧头看她明亮的眼神，心情极好地勾了下唇，提包：“走。” 他们出校门的时候才下午两点半。 千晓声觉得这几天秦七韶对她的态度让她很有理由膨胀，于是一边思考着要不要把秦七韶拐去吃个午后甜品增加交流，一边和他碎碎念点有的没的。 “运动会这么快就结束了，接下来最近的盼头让我想想……” “好像就是元旦了，那也太久了——” 千晓声的碎碎念突然间收了声，脚步也随之一停。 秦七韶也跟着一停：“怎么了？” “嘘。” 千晓声侧耳听了听，半晌后抬头，眯了下眼，指了指路边围墙内那棵树上，“那边，好像有只猫卡在树杈上了。” 秦七韶顺着她手指的目光往上一看，果然，一只黄白相间的小奶猫卡在了一根很细的树杈之间，发出微弱的喵喵求救声。 “它好小啊。不知道是怎么爬上去的？” 千晓声穿过那边的围墙缝隙，绕着树转了一圈，对目前局势下了判断，“它好像没办法靠自己下来。” 第53页 她稍稍思索一会儿，把书包随手丢旁边水泥地上，活动了一下筋骨。 秦七韶立马警觉起来：“你要干嘛？” 千晓声的手已经搭上了树，非常理所当然地答了一句：“救猫啊。” 秦七韶：“？？？” 他大概是没想到千晓声真的说爬树就爬树，但在他愣神这一小会儿，千晓声已经一个蹬地，借着地面的力和强大的手臂力量蹭蹭蹭往上爬了好几米了。 秦七韶阻止不了，只能在下面仰着头看她，生怕她一不留神掉下来，“你小心点脚！” 千晓声从小就不是乖孩子的类型，别说这种高度的树了，当年为了给千识器采野枇杷吃，再高的也爬过。 她轻车熟路地爬上去，踩在一根还算粗的树枝上，穿过繁茂枝叶，小心翼翼地把卡在树杈里的小猫给取下来，轻声哄道，“没事了没事了，姐姐带你下去。” 千晓声一手把小猫抱在怀里，另一只手勾着树枝，往下看了一眼要怎么下去，突然“诶”了一声：“秦同学你让一让，我怕我下来不小心砸到你。” “你跳下来。” 秦七韶有点紧张地张开手，“我接着你。” “没用，我这个高度下来摔不死，但你可能会被砸伤手。” 千晓声坚持道，“你让开。” 秦七韶看她踩着的那根树枝摇摇欲坠，心里发虚，也不与她争论，往后退了两步。 这个高度不算太高，况且下面是草地，千晓声觉得自己就算直接跳下去应该也能安全落地。 但完全起见，她还是一手抱猫，一手压着树枝，想借树枝的力量慢慢帮自己滑下去。 千晓声压着树枝往下爬了几米，脚却无意间踩在一块湿滑的青苔上，一个不稳，顺着树干滑了下去。 树枝“哗啦”一声骤然断裂，千晓声坠了下去：“哎呀——” 秦七韶一个箭步冲过去：“千晓声！” 千晓声抱住小猫咪，躺在一片草里。 她低头看了眼毫发无损的猫，咧开嘴傻笑了一下：“还好还好，猫没事就行。” 秦七韶：“……” 傻死了。 千晓声把猫放在地上，直起身来，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诶对，我这样碰了它之后，猫妈妈会不会不要它啊？” 她纠结起来，“我不会反害了它吧？” 秦七韶蹲下身去：“别关心猫了，你人没事吧？” 千晓声这才想起来她从树上下来的时候似乎是崴了下脚，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脚踝处。 大概是跳高和这回的两次扭伤，同时叠加在一块，新伤牵动旧伤，一碰就疼得要命，千晓声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眼角有生理性的些微水光泛出，下意识抬眼，正巧对上秦七韶的目光。 那目光有点烫，灼灼逼近她，晃得她有一瞬间的愣神。 千晓声忽然想起上次难得朝他撒娇抱怨一句，就换来了秦同学替她摸摸掌心的待遇。 那这次要是再撒娇一句，能不能让他帮忙按按脚踝？ 千晓声想起秦七韶刚刚还和她说的别逞强，鼓起勇气舔了下嘴唇，故意用软巴巴的可怜眼神看他，“我脚疼。” 秦七韶梦中少女撒娇的样子和眼前人忽然高度重合在一起，梦里的躁动情绪翻滚着朝他袭来。 他倒吸一口冷气，咬住牙根，沉住气，假装平静地低头去查看她的脚踝处，“那还能走吗？” 能走当然是能走的，虽然疼，还没严重到那个地步。 但既然开了个头，千晓声决定把撒娇进行到底，可怜兮兮道，“我觉得应该是不能了。” 她刚想说秦同学不如你帮我按摩两下，说不定就好了，就看到秦七韶忽然直起身来。 他看着千晓声的脸，大概在思考什么，片刻后站起身来，竟然转头径直离开了。 千晓声：“？？？” 她当场就傻眼了。 “秦同学？” “秦七韶？” “秦七韶！！！” “靠！渣男！” 千晓声在心里唾弃他。 她坐在地上翻了个白眼，又朝着旁边茫然不知所措的小奶猫委委屈屈抱怨一句，“你看他这什么人啊真是，刚刚还和我说痛就直说，转头就把人家崴了脚的小姑娘就丢这了，是不是人啊。” 好在她对秦七韶的淡漠可以说是习以为常，以为是自己撒娇过头把人给赶跑了，也不怎么与他计较，揉了揉自己脚踝正准备自力更生站起来，眼前忽然投下一大片阴影来。 她抬头，望见秦七韶背上的书包没了，正半蹲在她面前。 “上来吧。” 秦七韶说，“我背你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写了个长的所以晚了！稍微有一点点点的卡文呜呜呜。 第二十六章 第54页 千晓声被秦七韶背起来的时候, 还有一点茫然的不真实感。 很久没人背过她了, 在她记忆中, 上一次被人背起来, 可能还是三岁的时候他爸背着她出门去看元宵灯会。 直到秦七韶再次提醒她, 把包拿好的时候，千晓声才勉强缓过神来，应了一声, 就着他微微倾斜的姿势，把地上的自己的书包给捡了起来。 她回去不怎么学习, 包里也没几本书，非常轻，顺手就挂肩上了。 在被秦七韶带着离开前她还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小奶猫, 仿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经和它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千晓声双手交叉，勾住秦七韶脖子，把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笑眯眯侧头问他：“我重不重？” “还好。” 千晓声弯着眼，得寸进尺：“我觉得这样背很累的。” “所以如果你觉得累了的话你其实可以换个姿势, 比如说公主抱什么的。” 少女说话的语气中带着压不住的笑意，吹出的热气擦过他的耳垂, 垂下的碎发也不时地戳着他的脖间, 痒感从皮肤中穿过去，顺着血液直达他的心脏处，挠得他心尖处也隐隐发痒。 她还要继续碎碎念：“秦同学，我觉得……” 秦七韶沉着声叫她：“千晓声。” 千晓声相当识趣道：“okok, 我闭嘴。” 她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维持了不到半分钟的沉默，又忍不住开口小声道，“那只猫猫好可怜喔。” “我刚刚碰了它，它沾了我的气味，如果猫妈妈不要它的话，它是不是得一个人流落街头了？” “那我是不是变成坏人了？” “你那么喜欢，当时怎么不说把它接回家养？” “啊那不行耶，千识器对动物的毛过敏的。” 千晓声摇摇头，语气里藏着明显的遗憾，“所以我们家从来都没有养过小动物。” 秦七韶沉默了一会儿，没接话。 千晓声家里不远，走了不到十分钟的路就到了门口。 秦七韶说：“开门。” 千晓声的手还勾着秦七韶的脖子，不方便也懒得去包里翻钥匙，就按照她和千识器约定过的门铃频率，叮咚叮咚把门铃按得响彻天际。 半分钟后，屋内传来了愤怒的急切的脚步声，气势汹汹地向她杀来，“姐，你又没带钥匙是不是，你不知道我正在打游戏——” 千识器带着点要和千晓声决一死战的决心和气场一开门，愣了一下，“吗？” 秦七韶绕过他，把千晓声背进去，小心地放到沙发上，半跪在沙发前替她把鞋子脱掉，“你姐脚扭伤了。” 他盯着千晓声稍稍有点红肿的脚踝，“帮她冰敷一下吧。” 千晓声扭伤算是家常便饭的事情，千识器应了一声之后很快去取来家中常备的医用冰敷袋，非常自然地递给秦七韶。 秦七韶也非常自然地接过冰袋，对千晓声说，“把袜子脱了。” 千晓声觉得哪儿有点别扭，但又说不太出来。 等到她把袜子脱了，秦七韶替她把冰袋敷上，又拿毛巾扎好之后，她才想起来是为什么。 “秦同学。” 千晓声凑过去，眨眨眼，神神秘秘道，“你知不知道古代女孩子的脚是不能随便给别人看的？” 秦七韶：“……” 千晓声抱着膝盖，歪着头看他，颇有点一本正经的样子：“你现在看了我的脚，就是辱了我的清白。你得对我负责了。” 秦七韶抬头，没什么表情地回看她。 千晓声被他盯得有点脸上发烫，伸手推了推他，“行了我和你开玩笑……” 秦七韶没接话，直接站起身来，和千识器说：“记得三十分钟给她换一次。” 千识器在外人面前总要装一装好孩子，忙点头：“我知道了，谢谢秦哥哥，秦哥哥再见。” 秦七韶转头看了一眼千晓声。 她正懒洋洋躺在沙发上，高搁着受伤的脚，正要伸手要去拿旁边的零食，感受到他视线后转回头来，笑眯眯和他挥挥手，“秦同学再见。” “再见。” 秦七韶出了门，走出楼道的时候，午后阳光依旧很好，隔着树叶缝隙洒下来，照得他有点睁开眼睛。 他没急着走，靠在大铁门上沉思片刻。 千晓声好像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和刚认识她的时候，她就是所有人口中的千姐的形象，倔强勇敢得像朵骄傲的铿锵玫瑰。 但现在在他面前，会笑，会哭，会痛，会不自觉地朝他撒娇，和他开开玩笑，会不再咬着牙逞强，像是只信赖主人的猫咪，会把最柔软的肚皮摊开给他看。 她在他的世界里的影子变得逐渐生动而清晰起来。 明艳动人，勾人心魂。 第55页 等秦七韶意识到的时候，才发现这对他来说好像有点危险。 更糟糕的是，他意识到了，却还依旧不受控制地想要去朝她靠近。 — 秦七韶回到当时寄放自己书包的地方，准备把书包拿走的时候，出来却看到了千晓声刚刚从树上救下来的那只猫咪。 那只猫蹲在一片草丛里，看到他来了之后，不知道是不是认出他来，微弱地“喵呜”了一声，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抬起小脑袋痴痴看他。 秦七韶犹豫一下，接着鬼使神差地走过去，俯下身去看它。 那是只很漂亮的中华田园猫，猫毛上沾了一点灰，看上去稍微有点脏，但眼睛是琥珀色的，漂亮又明亮，定定地望着他不放。 秦七韶面无表情和它对视几秒，突然想起了另一个人的眼睛，望着他的时候也是这样，坦荡炽热却又干净纯粹，几乎能让人掉进去。 秦七韶直起身来，想了想，翻出手机，开始查最近的宠物医院在哪。 千晓声这会儿正躺在家里沙发上，一边吃零食一边玩手机，突然收到了一条来自【全世界最最最最好的秦七韶】发来的消息。 【图片.jpg】 千晓声对着上面的备注看了三遍，确定自己没看错后，鲤鱼打挺般地从沙发上坐直身来，差点牵扯到自己脚上的伤口，“嘶嘶嘶痛死我了——不得了了！秦七韶主动给我发消息了！” “让我看看他给我发的什么！！” 她点开图片，加载了两秒，跳出来一张猫咪的图。 黄白条纹相间，琥珀□□瞳，相当眼熟。 千晓声盯着图片看了两秒，认出来了。 就是她今天见义勇为，以牺牲一只脚为代价，从树上救下来的那只小野猫。 从图上的拍摄背景来看，这只猫似乎是被送到了宠物医院一类的地方，清理干净后正在准备打疫苗？ 千晓声又退出去看了看发消息的人，愣了整整五分钟，才开始噼里啪啦地打字发出去。 【千晓声：？？？】 【千晓声：秦同学你这是想干嘛？？？】 【千晓声：你该不会要养这只猫吧？？？？】 秦七韶正在宠物医院给猫做检查。 其实这只猫说小也没有多小，快两个月了，已经断了奶，就是还处于幼猫阶段。 它不太怕人，被人碰的时候也不怎么会躲，就是喜欢时不时地喵呜乱叫，和那个吵吵嚷嚷的少女简直如出一辙。 秦七韶的手机震动，看了一眼回过来的消息，仿佛已经能从这无数个问号中看到对面少女一贯惊讶的生动表情。 他嘴角稍稍勾起，顺手回了消息。 【嗯。】 对面迅速秒回。 【千晓声：太好了呜呜呜呜呜谢谢谢谢秦同学我爱你！！！您是什么菩萨再世耶稣下凡！！！】 【千晓声：那那那我以后可以去你家看猫吧？？？】 秦七韶靠在墙上，盯着那两条消息看了一小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心情极好地笑了出来。 他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住，打了两行字又删了，听到那边叫号后先把手机放回去，准备待会再回。 千晓声在家里抱着膝盖，抓着手机，连零食也不吃了，期待又焦急地等着秦七韶发过来的消息。 大概等了快半个小时，手机终于又震动了。 【全世界最最最最好的秦七韶：可以。】 【全世界最最最最好的秦七韶：[图片.jpg]】 【全世界最最最最好的秦七韶：你来给它取个名字吧。】 千晓声点开图片，秦七韶连猫包都买好了，放在清理干净、已经打完疫苗、随时可以带回家的小猫旁边。 照片里还有他的一只手出镜，正在温柔地抚摸小猫的脑袋。 千晓声放大图片，看了两眼他修长又纤细的手，一声长啸，倒在沙发上，差点把屋内的千识器吓得出来看她是不是吃零食吃得中毒身亡了。 嗷完之后，她又迅速从沙发上爬起来，捧着手机开始思考。 秦七韶既然把命名权给她了，那是不是有种，他们俩是，一起养这只猫的感觉？ 千晓声想到这一茬，脸就开始慢慢慢慢变红了。 她把脑袋埋在自己的膝盖里，想了好几个名字又自我否决，最后非常非常非常害羞地打下几个字，给他发过去。 【千晓声：让我取啊？什么都行？】 【千晓声：那叫，芊芊？】 千晓声给猫取这个名字是存了很大私心的。 这样秦七韶每次叫猫的名字的时候，她都可以脑补秦七韶是在叫她。 她发完消息后丢到一边不敢去看，忐忑不安地害怕秦七韶看出她的小心思，又有点隐隐期待他收下这个名字，紧张兮兮地等着手机下一次的震动。 第56页 另一边的秦七韶看了眼消息，垂着头轻笑了一声，带着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柔与愉悦。 他回了消息，放下手机，把猫抱起来，轻声叫它，“行，芊芊。” “小芊芊，那我们回家吧。” 作者有话要说：将来的日常。 秦七韶满屋找猫：芊芊，芊芊。 千晓声抱着猫从房间探出头来：你在叫哪一个？ 第二十七章 秦七韶把猫接回去之后, 就要给它安置新家, 准备食物, 忙得连轴转, 也没空看手机消息。 等到他终于把猫安顿完毕之后, 躺在床上，才发现千晓声那边连续不断给他发了十几条消息过来。 【千晓声：真的叫芊芊啦？】 【千晓声：那我明天就过来看它啦可以吗？？？】 …… 【千晓声：你那边缺不缺猫粮？要不要我去顺路买一点？】 【千晓声：对了，你买玩具了吗！逗猫棒有吗！毛线球有吗！我之前有关注一个博主吃了好多安利, 我翻出来给你找找！】 …… 【千晓声：秦同学你要是再不回我消息我就当你以上全部默认了哦？】 【千晓声：那我明天就来看它啦！】 秦七韶对着这十几条消息来来回回看了半天，撑着下巴, 忽然地笑了出来。 千晓声的情绪表露太过于明显，仿佛隔着屏幕，他就能听见那个少女在他面前吵吵嚷嚷的碎碎念声。 他弯着眼, 带着唇边的笑意，稍稍垂睫，回她消息。 【秦七韶：你脚好全了么就想着乱跑？】 不过片刻，那边重新回过来消息。 【千晓声：！！！这点小伤！没关系！】 【千晓声：我可以，我能行！】 说着配了一个小孩给自己加油打气的表情包。 过分可爱。 秦七韶想了想, 又回了一条消息过去。 【全世界最最最最好的秦七韶：好好养伤，别过来, 听话。】 千晓声的手机啪嗒一下, 砸到了自己的脸上。 她这会儿正躺在自己床上，差点不顾正在冷敷的受伤的脚从床上跳起来、去晃那边正联机打游戏的千识器：“不得了了！你知道他和我说什么吗！” “他和我说，好好养伤，听——话——我的天哪！” 千晓声双手合十, 放在胸前，嘴里念叨道，“感谢上苍，感谢菩萨，感谢如来佛祖，原来铁树也会开花，木头也会懂爱。” 千识器一盘游戏打完，过去看了一眼她手机上的消息，翻了个白眼，一盆冷水给她泼过去，“你醒醒，人家的重点在让你别去。” 他挑了下眉，故意气她，“可能人家只是把你当麻烦看待呢。” 千晓声闻言立马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蔫蔫趴下：“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哦。” 她托着下巴，自言自语地犹豫起来，“那我到底去不去呢？” 千识器回到电脑前，重新拿起游戏手柄：“我觉得你要是还想继续追他的话就去吧。毕竟你他本无缘，全靠你倒贴，再倒贴几回也没事。” 千晓声：“……” 她抄起身边一个枕头给千识器砸过去，“小小年纪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她纠正道，“这叫勇敢追爱。” 千识器：“……” 千识器：“行，你开心就好。” — 次日早晨九点。 秦七韶穿着居家服，咬着面包，面无表情地打开门。 千晓声稍稍愣了一秒，还是抬了抬手，歪着头和他打了个招呼：“早、早上好？” 平时看惯了秦七韶穿戴整齐的清冷样子，千晓声还有一点不习惯，仿佛出尘仙子突然坠落凡间食起人间烟火来。 只不过仙子就是仙子，连带着人间烟火气的感觉都是慵懒而迷人的。 千晓声咽了一口口水，假装镇定地别开视线，探头往里面看，“猫呢？” “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秦七韶把面包从口中取下来，侧身让她进来，自己走向饭桌拿起豆浆杯喝了一口，掀了一下带着点困意的眼皮，语气毫不设防，“你找找。” 千晓声张了张口，还是没好意思把芊芊两个字叫出口。 她硬着头皮满屋找，终于在秦七韶房间床底把小猫给抓了出来。 千晓声抱着猫回客厅，跪坐在地上，拿着自己刚买的逗猫棒逗它玩，顺口问道，“它多大啦？还听话吗？平时会咬你吗？” 她话音未落，身边突然投下一片阴影。 “快两个月，不咬人，就是偶尔会不太乖。” 秦七韶蹲下，笑了一声，带着点意有所指的意味，“比如，总是在我让它别乱跑的时候瞎跑。” 他垂着眼，轻轻捏了捏猫咪的后颈，慢声唤它，“芊芊，要听话。” 秦七韶平日里声线偏冷，偏偏在唤猫的时候意外地温柔，语气缱绻，尾音上挑，话语像是化为了一根逗猫棒，从她的心尖不经意地擦过去。 第57页 挠得她从心尖连到脊椎尾部都在发痒。 千晓声稍稍一颤，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揉揉脸，平定了一下因为他念出这两个字而骤然加快运动频率的心跳，仔细把他刚刚说的话回味了一遍。 她怎么听怎么觉得，秦七韶颇有一点指桑骂槐，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 千晓声抬头，刚好对上秦七韶看过来的视线。 果不其然，他俯下一点身，顿了顿，问，“你脚好了？” 语气相当危险。 千晓声立马露出一个相当乖巧的傻笑来，点点头：“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哦对了。” 她立马岔开话题，唯恐他追着自己的脚伤再盘问不停，“秦同学，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是想问你题目来着。” 自从秦七韶答应给她补课，也确实按时按期这么做了之后，千晓声还真的有了那么一点要好好学习的欲望。 对她来说，秦七韶悬挂于很高的天穹之上的月亮。 她虽然摘不到月亮，总也想要去爬一爬最高的山巅，到达离他最近的地方，近距离地看一看他。 窗边书桌。 秦七韶站在千晓声旁边，俯着身仔细地把步骤拆解给她全部讲透一遍， 他拿笔点了点最后那步，垂眸看她：“懂了？” 千晓声撑着下巴，闻言相当乖地点点头：“懂了。” 秦七韶“嗯”了一声，从书堆中抽出一本教辅，翻了两页，找到一道同类型的题目给她，“那你把这题也做了，我去外面收拾一下。” 他轻笑一声，语气和唤猫的时候高度吻合起来，“听话。” 等到他离开，千晓声才敢放下笔，趴在桌子上，小心地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耳朵。 有点烫。 又有点说不出来的开心。 就是这么一来，她刚刚好不容易记到脑子里的东西，又被无数的粉红浪漫气泡给代替了。 ……得，又白学了。 秦七韶把早餐碗筷收拾完毕，又在厨房打转半天，确定了午餐的食材之后才回去。 他一开卧室门，稍稍屏住了呼吸。 阳光透过窗台照进来，小猫芊芊正趴在窗口，把尾巴收起来，懒洋洋地打起瞌睡来。 千晓声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她露出左半张漂亮的侧脸，在阳光的投影下，仿佛自带了一圈温柔光影。 秦七韶在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自己同时豢养了两只猫，一大一小，都窝在他的家里。 他恍惚间似乎一眼看到了未来的岁月里，他一回家打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秦七韶放轻了脚步过去，但没等他接近，那只大猫就醒了。 大猫被惊醒，吓得连笔都掉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睡着的。” 她一边捡笔一边揉眼睛，“题我写完了，你看看？” 秦七韶站在那，半天没动。 他忽然地有点莫名其妙的懊悔，仿佛自己这一动，毁掉了镜中花，水中月，搅散了一池春水，破坏了一幅绝佳画作。 他看着千晓声的眼睛，觉得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异的感觉从他的心里蓬勃而生。 良久，在千晓声投来不解视线的时候，他才从刚才的幻影中醒转过来。 窗边的小猫芊芊半睁着眼，看不懂空气里流动的复杂情绪。 猫咪的世界简单而轻松，它打了个很小的哈欠，拍拍尾巴，继续趴下睡了。 最后离开的时候，千晓声给那只猫留了一大堆东西，目光里充满期待地问：“那我以后还可以来看它吗？” 秦七韶盯着她稍稍有点睡乱了的头发丝，竭力忍住想帮她整理头发的欲望：“随时可以。” 等她离开，秦七韶关上门，半蹲下身去看猫。 “芊芊。” 秦七韶把猫抱起来，碰了碰它的鼻子，小声道，“我觉得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你觉得我该怎么办呢？” 小猫呜咽了一声，伸爪子碰了碰秦七韶的脸，差点勾到他的眼镜。 秦七韶闭了闭眼，很温柔，很轻声地笑了。 他听见自己对自己说，“算了。” “别想了。” — 高三的日子一复一日，时间也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备战一模的时候，林海八中里的学习氛围骤然紧张了起来。 等到一模成绩出来，往往就能看出很多东西，比如能不能考上本科，有没有希望再争争更高一层的学校之类，种种七零八落的因素加在一起，饶是林海八中这样学习氛围相当淡的学校都人心惶惶了起来。 复读班虽然混日子的也不少，但但凡来复读的总归是为了考大学而来的，紧张程度相较于平行班更甚。 秦七韶后桌的人咬着笔盖，一边奋笔疾书一边飞快地戳戳秦七韶后背，含糊不清道，“诶，秦学霸，借下你数学笔记本看一下。” 第58页 秦七韶从桌上摞着的一叠笔记本里抽出一本，顺手递了过去。 “谢了。” 后桌翻了一页，把笔盖取下，突然道，“诶，秦同学。” “你这笔记本上面第一句写的，什么意思啊？” 秦七韶转过身抬头望去，后桌指着笔记本空白的第一页。 他题了一句文言文。 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 秦七韶语气平静：“用来激励自己的座右铭，熟能生巧的意思。” 后桌连连叹道：“不愧是学霸，连笔记本上都要写上名言来督促自己，佩服佩服。” 秦七韶转回身，垂睫，很好地藏好自己眼底的情绪。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他把千晓声的名字隐在文言里写在笔记本第一页。 用来陪伴他，也同时警醒他。 复读之路还有半年，你只有这一次重来的机会了。 你怎么可以心动。 作者有话要说：秦七韶：我要提醒自己我不能心动，我做的很好—— 千晓声（探头）：秦同学？ 秦七韶：……日。 第二十八章 一模将至的紧张氛围的确迅速席卷了整个林海八中, 连带着平时不怎么努力也不怎么认真甚至在课上常年睡觉的学生都带着点临时抱佛脚的心态捡起了九成新的课本, 打算看两个字进去。 当然万事都有例外。 比如说像十班这样的全员吊车尾的班级。 千晓声捂着耳朵趴在桌上背英语单词, 听着不远处的直男同学传来的打游戏声音, 很习以为常地翻了一个白眼。 算一算离一模还有一个月都不到的时间, 十班人不愧是十班人，心可真大。 旁边廖雨诗突然用手肘捅了捅她：“千姐，千姐？” 千晓声放下捂着耳朵的手, 侧头看她：“唔？” “你有考虑报名专科的自主招生吗？” 廖雨诗说着把一张囊括了所有可以走自主招生的专科学校名单放在她面前，指甲点了一点上面的学校, “我有点心动了。反正我的话八成考不上大学，还不如找个专科读了，能提前早走三个月呢。” 廖雨诗不提, 千晓声差点都快把这茬给忘了。 明年开春三月有专科的自主招生，被录取的可以提早离校，如果肯定考不上大学或是不打算去拼一把高考的话，这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难怪十班人一个个都这么心大，合着是对自己的水平有相当清楚的认知, 知道自己反正怎么样也上不了大学于是索性不高考，提前走专科这条路了。 千晓声迟疑一小会儿, 摇了摇头：“我还没想好。” 说实话, 她这几个月确实有在努力，学校内的平时测验成绩也有提高，对于学习也不再是一窍不通的状态—— 可到底也没多通几窍。 就她目前的学习水平，离摸到本科的边还尚且有些距离, 更别提考到帝都这样热门的城市去，但如果就此放弃，去读专科的话，说不定还能挑选到自己喜欢的专业。 千晓声虽然学习不好，但是对于这种利弊的分析还是很透彻的。 提前参加专科自主招生对她来说，还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她明明知晓其中利害，做选择的时候总还是犹豫了。 “……我再考虑考虑吧。” 千晓声侧头，问，“你呢，你觉得我们班这批能走多少？” 廖雨诗略略估计了一下：“三分之二吧。” “到时候这个班级也就剩下十几个人了，林海八中整个高三都不知道能不能剩下一半的人，按照往年的惯例，可能会把几个班并一并一起上课最后冲刺。” 她只稍稍一想，不禁就觉得头皮发麻起来，“那氛围，啧，我看真没几个人能受得了。” 廖雨诗的语气充满了想要提前跑路的欲望：“你说我这两年半都没读出个什么名堂，再给我半年我难道还能读出个花儿来？” “千姐，你打算走吗，你走我就走，一个人待着我想想就得无聊死。” 千晓声撑着下巴，看着眼前的高考英语词汇。 这本高考词汇还是秦七韶给她的，说是他高二时期一轮复习用过的，上面除了单词，还在旁边记满了单词衍生的语法和常用搭配。 她尚且才背到d的decision，秦七韶在旁边记了个词组，make a decision，做决定。 千晓声背下了这个词组，却依旧做不出决定来。 她看着纸上秦七韶端端正正的字，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半天后闭了眼道，“再给我点时间想想吧。” — 通常来说，秦七韶是那种不太能察觉别人情绪的那种人。 与其说他没有这项能力，倒不如说是他不太想去分太多注意力给无关紧要人的心情。 第59页 只是今天，千晓声的情绪外露的实在过于明显。 她难得中规中矩地拽着双肩包带子，低着头走路，全程没开口说话，仿佛头上压了一朵乌云。 这一路上少了点叽叽喳喳的碎碎念，秦七韶还颇有点不太习惯。 他在心里骂了一句自己，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怎么了？” 千晓声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闻言抬头，稍稍怔了一秒，还是很坦诚道：“没什么，在考虑要不要提前去参加自主招生读专科。” 秦七韶愣了一秒。 他停下脚步，像是没有听懂她话那样，重复了一遍，“读专科？” “啊，是呀。” 千晓声也知道作为一心要考b大的秦七韶大概很难理解她的想法，“这个世界上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优秀的，像我，考不到本科就是考不到本科，相当现实的事情，再拖三个月结局也是一样的，还不如早点走。” 秦七韶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一样。 半天，他相当艰难地开口，“所以说，你打算要走了吗？” 秦七韶倒不是不能理解提前去读专科的人，毕竟这都是个人选择，和他也没关系。 他只是从来没想过，千晓声会提前走。 连他自己在这之前都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全然习惯了千晓声在他的世界里的存在，甚至有的时候会觉得，有她在身边反而更能静下心学习。 他像是默认的，以为千晓声一定能陪他把最后的这段复读路给走完的。 直到现在，他才突然发现，千晓声不是非得一直陪着他不可的。 千晓声当然有权利选择提前离开，去过她自己的逍遥生活，留他一个人在这继续备战高考，从此他走他的阳关道，她走她的独木桥。 等到他高考结束，他大概率会去帝都读b大，而她则会留在当地选个喜欢的专科读了，回家继承她父母的事业也说不定。 他们可能从此之后，就再也不会相见了。 秦七韶心里突然升腾起一种相当烦躁的感觉。 自从认识千晓声以来，他就像转了从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性子一样，变得不太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都分辨不清自己突然的烦躁究竟是为何原因，但舌头快于脑子，竟然先问出了口，“那你打算就这样就放弃了吗？” 他一时心急，说出来的语气也并不算和善。 还好千晓声还在内心纠结这两个选择，没怎么在意，只稍稍蹙了下眉，道：“倒也没有……我还没想好。” 她皱皱鼻子，表现得有些苦恼，“关键是，我的成绩……” “千晓声。” 秦七韶打断她的话，“我们来打一个赌。” 他舔了下嘴唇，带着点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冲动，头一回做了一个相当冒险，相当不过脑，相当一厢情愿的决定，“现在距离一模还剩下一个月，你不懂的，我会教你，帮你补习，你也要好好努力。” “最后，如果你一模成绩过了去年本科线的话。” 秦七韶看着千晓声的眼睛，说，“你留下来，陪我一起准备高考好不好？” — 秦七韶做事一向稳妥，就连来复读重考，那也是他思虑良久之后才做出的决定。 他很少，或者说从来没有过，因为什么人而临时在自己原有的平稳计划中加上一环。 千晓声算是第一个，不出意外，也是唯一一个。 他事后有点后悔于那天的冲动，但话既然出了口，要做，就一定得做好。 他如他所言那样，尽心竭力地去为千晓声补习，甚至不惜抽了一点自己复习的时间出来。 千晓声也相当配合，为了专心复习，还把学校的不少事儿都给推了，连勘察大队的大队长也撂挑子暂时不当了，一心一意地准备一模。 只不过，别人到了高三的这个阶段，不过是查缺补漏。 对于千晓声来说，那就称得上是精卫填海了。 幸好秦七韶够聪明也够耐心，不厌其烦地把所有老师教过的没教过的东西，一点点拆开掰碎了，像喂食一样喂给她。 千晓声自己不清楚，但秦七韶看得很透彻。 她这个水平，虽然于学习这一门上确实不如旁人，但还远远不到天赋真比别人差了一大截的地步，只不过是从小到大被磨掉了所有的自信心，进了高中以后就真的放弃了。 而秦七韶愿意帮她把过去所有丢掉的时间一点点找回来。 她逻辑清晰，分析问题清楚，于文科上只不过没人找对正确门路点拨，而理科则是因为基础功实在太差，初中的底子就没怎么打好，秦七韶也愿意从基层帮她重建。 因为有了这么一个长得帅，又愿意给自己细致开小灶，还很会对症下药的老师，千晓声的成绩蹭蹭蹭地提高得相当快。 第60页 但万事进展得太过顺利，总是容易在想不到的地方出现意外。 一模英语考试仿照高考规格，听力部分要用自己的收音机收听。 但千晓声的收音机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坏了。 大冷天的，千晓声却急得手心全是汗，拼命地去调试天线，最后也只能在耳机里听到嗡嗡嗡的电流杂音中，夹杂了一些含糊不清的英语单词，完全拼不起来。 二十分钟的听力时间很快过去，千晓声对着空白的答题纸，背上全是冷汗。 最后她整个听力版块全是连蒙带猜的，连带着做后面题目的时候脑子都是空白的，在一片恍惚茫然中填完，交了卷子，走出考场，心里就只有一个想法，完了。 那天天晴，冬日的冷风吹散了天边云，千晓声站在考场门口很久，觉得身体里的血液一点一点冷下来，突然起了一种对自己很厌恶的情绪。 她最难过的是，她毁掉的不是她的一次模拟考试，也不是她未来的人生，而是秦七韶这一个月以来倾注在她身上的心血。 他要是知道了，那得多失望啊。 作者有话要说：千姐可真是流年不利啊……（叹气） 第二十九章 千晓声最后思虑良久, 还是没和秦七韶说起这件事。 她也没办法开口, 觉得无论怎样措辞, 听起来都会是在给自己考不好找理由而甩锅给录音机。 千晓声甚至觉得冥冥中的这一出是老天在给她指了条明路, 劝她说, 别努力了，你看，你努力到最后也没有用。 谁不想早点逃离啊。 廖雨诗和她说可以提前早走三个月的时候, 说实话，她确实心动了。 高三的日子真的太枯燥太无聊太痛苦了, 但凡有个能早早离开的机会，大家就都和溺水的人看到抛下来的救命稻草一样，无论稻草是好是坏, 只要能让自己，就会毫不犹豫地上前抓住。 可秦七韶那天看她的眼神太认真了。 千晓声当时就觉得，她要是但凡说出个不字，秦七韶眼里那点光就会瞬间暗下去。 那她也太不是人了。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做什么事都随心所欲的千晓声，忽然就有了一点自己害怕的事。 为了不让她害怕的事发生, 千晓声当即一时脑热就答应了下来。 也为此做好了准备。 只是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还是让他失望了。 千晓声偶尔也会问自己, 你是不是把自己在他心里的存在感想的太重了。 你考不考得上大学, 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在乎这点。 可是，秦七韶要是不在乎，为什么要让她留下来高考, 为什么要帮她补课，为什么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教她题？ 千晓声抓抓耳朵，突然意识到，自己心里，已经生出了一点不该有的妄念。 这月亮若是永远在天空高悬，千晓声也只会怀了赏月的心思看他，虽然仰慕，却不试图占有。 结果这月亮往下挪了挪位置，还对她伸出手，像是刻意要把她心里那些压住的弯弯绕绕的小心思给勾出来。 千晓声心想，完了。 这种妄念是很可怕的。 千晓声害怕一旦妄念滋生太过，她会真的不顾一切将月亮从天空上拽下来，从而毁掉他的人生。 那她可就是个罪人了。 就这样在学习和感情双重压力的折磨之下，一向自诩内心强大无所不能的千晓声，最后决定做一回鸵鸟。 她连请了一个星期的病假，一直拖到了一模成绩出来的那几天，连自己的通讯设备也给关了，断绝了和外界所有的联系。 她也不清楚自己是在逃避什么，是想逃避自己将要出的成绩，还是逃避秦七韶对她的失望。 千晓声就这样抱着膝盖在床上发着呆，直到千识器敲门，举着家里座机进来：“姐，有人找你。” 千晓声还没从自己的恍惚中缓过神来，顺口问了一句：“谁啊？” 千识器相当暧昧地朝她挑挑眉毛，给她做了一个“我姐夫”的口型。 千晓声愣了一秒后，手忙脚乱地接过座机电话，听着对面平稳的呼吸声，心跳砰砰砰地直跳。 她忐忑不安地抓着被子一角，生怕他生气，半天后才艰难开口：“秦、秦七韶？” 秦七韶平静的声音通过电流传过来：“千晓声。” 他的声音停顿一秒，没提她成绩的事情，也没问她为什么关手机，只说，“你病怎么样了？” 根本没病的千晓声只能硬着头皮道：“……已经快好了，怎么了吗？” “你现在在家吧？” 秦七韶抬头看了一眼面前一零二室的门牌号，表情无波无澜，“我现在到你家门口了，成绩单也给你带过来了，开门吧。” 第61页 千晓声：“！！！” 她只愣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拿着电话，咚咚咚冲下床，对着镜子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衣领，又披了一件外套挡住自己的日常居家服，才去开门。 她从门里探出半个脑袋，紧张得连话都说不顺了，“秦、秦同学？” 刚听说千晓声请病假的时候，秦七韶还很是担心了一会儿。 他给她发消息问她病情也没回，打电话过去又是关机，他几乎都要怀疑是不是前段时间给她的压力太大了，导致一模过后直接病倒了。 后来他隐约地才意识到，千晓声是在逃避。 她在避免去做出选择。 她心里一定是想逃的，毕竟她从骨子里就是不怎么喜欢学习的人，这一个月为了给她抓紧把拉下的课给补上，秦七韶用的简直是地狱般的教学模式，恨不得把一个月掰成三年用。 效果不错，但也极其辛苦。 秦七韶事后反思，觉得自己出于一己私心，把她拽回来，按头逼着她复习，是相当过分的事情。 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她不上大学自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她大可接手父母的事业，以她的魄力和个性，依旧能干出一番天地。 她把自己未来想的极为透彻，秦七韶却还没她透彻。 或者说，他明明知道，却还是颇为自私地想让她留下，陪着他。 秦七韶这个人，表面看起来无欲无求的，其实骨子里对想要得到的东西极为执拗，绝不妥协。 比如b大没考上，选剩下的重本985读难道不好吗，他偏不要，哪怕牺牲一年复读都要实现自己的愿望。 对于千晓声，他也存了这样的心思。 她想走，他却不想放手，循循善诱也好，画地为牢也好，都要把她圈在自己身边。 等到秦七韶意识到自己这种有些接近病态的思想后，才觉得大事不妙。 为了控制住自己这种不妙的念头，他特地去十班要了千晓声的成绩单，没敢看，折了折给她带过来，决定一切听天由命，去留都任凭她自己做主。 “我帮你把成绩单带来了，我没看，你自己看吧。” 秦七韶进了门，抬眼一扫就知道千晓声这气色半点不像病人，也没戳穿，只从包里拿出放进文件夹，折好了的成绩单递过去。 千晓声却没接。 她抱着膝盖坐在地上，语气颇有一点自暴自弃之意，“你帮我看吧。” 审判的权利又回到秦七韶手里，他却也不想接。 他怕自己一个动念，克制不住，就把这张成绩单折了扔掉，和她说无论你考了多少都得留下来陪我，我需要你。 秦七韶屏住呼吸，盯着她头顶的发旋看了一小会儿，最后无意识地咬了一下后槽牙，才叫她：“千晓声。” “我不能帮你做选择，谁都不能帮你自己做选择。” “你得自己来。” 千晓声觉出他语气里的认真，捂了一下脸，磨磨蹭蹭接过成绩单，深吸一口气，从袋子里慢慢地抽出自己的成绩单，再展开。 映入眼帘的是第一行最后一格里写着的总分。 三百九十九。 这对于常年拿三百五十上下的千晓声来说，简直算是一个突飞猛进的进步程度。 况且这还是建立在她英语听力根本没听，整个英语卷子都不知道拿了多少分的地步上。 只是千晓声勉强回忆了一下去年的本科线分数。 四百零二。 差一点。 就差一点。 她就能够完成和秦七韶的约定了。 她有万分正当的理由可以逃离，也有十成十的对不起秦七韶的愧疚。 看到这个分数的瞬间，这些天来的所有不安焦虑，连带着前段时间的压力，像是全部化为了一些说不出口的委屈涌到她的心头。 在她即将觉得自己要被这委屈压垮的时候，她听见秦七韶和她轻声说，“我尊重你的一切决定。” 千晓声吸了一下鼻子，忽然觉得分数半点儿也不重要了。 无论考两百，还是六百，都是一样的。 她只有一个选择。 “我拿了三百九十九。” 千晓声说着看了一眼秦七韶，接着很小声道，“但是我决定了，我不走。” “我要留下来，和你一起考。” 秦七韶愣了一愣，然后看着她，忽然地笑了一下。 这一笑简直褪去了他以往所有的冷厉锋芒，笑得相当柔和好看，即使很久之后的千晓声隔着层层岁月时光想起来，还是不免为此心动。 “那就一直留下不走了吧。” 那就一直留在我身边吧。 — 一模过后很快进了寒假。 打千晓声和秦七韶说了决定留下来好好学习的那天，她真的拿出了十二分的学习热情，一进寒假，恨不得天天泡在秦七韶家里让他给自己开小灶。 第62页 这一方面确实是为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想考个能看得过去的学校，不给自己的小秦老师丢脸，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秦七韶家里有美色看，有猫可撸，简直堪称人间仙境。 千晓声一边咬着笔盖，刷刷刷写出一题，一边飞快地伸手摸了一把窗边打盹的小猫芊芊。 人生幸福之事也不过如此。 秦七韶在她旁边给她整理知识点，忽然手机铃响，他低头看了一眼，表情微微一变。 他站起身来：“我出去接个电话。” 千晓声“哦”了一声，也没怎么在意，继续写她的题。 只是秦七韶房间的隔音不算太好，她隐隐约约听到门外有声音传来，虽然不怎么真切，但也听到了八成内容。 “嗯，不回来。” “很忙。” “没必要。” “……再见。” 千晓声的笔头顿了一顿。 等到秦七韶再次推门进来，表情似乎比刚才出去的时候更凝重了。 他稍稍捏了一下自己的眉心，重新拿起笔，就看到千晓声不做题了，趴在桌子上侧头看着他，眨眨眼睛，像是有话要问。 秦七韶很耐心地等着，果然她稍稍犹豫几秒，就试探着开了口：“你今年过年，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秦七韶接着刚才的知识点往下写：“我不回去，就一个人在这。” “你不回家吗？” 秦七韶沉默了半晌，垂下睫毛。 “我早就没有家了。” 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我的小可怜秦哥。 第三十章 虽然刚刚隔着门, 秦七韶的声音有点失真, 但千晓声也算是听了个大概, 结合对秦七韶平时的观察, 猜出了八分。 那边大概是他的某个家人之类的人物, 在问他关于放假回不回去之类的问题。 千晓声此前一直认为，秦七韶一腔孤勇选择来复读，家里人肯定是不同意的, 说不定双方还闹了点矛盾，他才会一个人搬出来住。 但这再大的矛盾, 过年也总要回去的。 没想到他直截了当和她说，他早就没有家了。 千晓声手里握着的笔“啪嗒”一下掉在桌上。 她唯恐自己触碰到了秦七韶心里的哪块伤疤，忙不迭道歉说：“对不起啊我不是故……” “没关系。” 秦七韶眼神无波无澜, 语气平静地揭过这个话题，“继续写题吧。” — 当天来电话的，是秦七韶的父亲。 秦七韶和自己的父亲关系不同于平常父子，感情相当淡漠，甚至能称得上是交恶的状态。 他们原来也只是一对普通的, 关系不亲的父子，但自从父亲毅然决然在他十八岁生日那天和母亲离了婚之后, 两人关系急转直下, 直到母亲抑郁而终，从此两人老死不相往来。 秦七韶的父亲，秦景桐，是个眼里只有科学实验的怪人。 他一旦沉浸在自己的科学世界里的时候, 就会觉得整个世界都和他无关，别人的情绪，别人的喜怒哀乐甚至生死离别，他一概不会去理会。 秦七韶从小到大，都没怎么见过自己父亲几面。 没想到，秦景桐今年过年前竟然破天荒地打了个电话给他，问秦七韶要不要回他那边，和他一起过年。 上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呢？ 好像还是在母亲葬礼的时候，他匆匆来看了母亲最后一眼，然后问他，要不要和父亲走。 秦七韶心里对他积怨深重，当然没有答应。 秦景桐也没勉强，仿佛问他一句只是例行他作为一个名义上父亲的公事而已，心里说不定还觉得少了一个麻烦最好，总之，两人自此之后就断了联系。 以秦七韶残存的对父亲的记忆，以往过年他也会待在实验室里，连一夜吃团圆饭的时间都不会留给家人。 怎么现在反而转性了？ 是不是干了一辈子科学，人老了，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流落在外，孤苦伶仃的独子，打算给他点甜头，缓和一下父子关系，好替他将来养老送终。 秦七韶面无表情地在心里想，他这算盘打得可真好。 可惜了。 可惜你怎么没想到，我们俩原本就是一样的人。 秦七韶打心底里厌弃自己的父亲。 但最令他痛苦的是，他不得不承认，他从外貌，脾气，以至于学习天赋上，都和父亲如出一辙。 包括他这个冷情冷性的淡漠个性，也是继承自他的冷血父亲。 秦七韶写题写得有点烦了，放下笔，抬头看了一眼日历。 今天是大年二十九，明天就是除夕。 可他租的这套房子冷冷清清，半点儿过年的气氛都没有。 虽然在秦七韶心里，自己已经没有亲人了，这年过不过都没差。 但由于他最近还养了一只猫，也算是给这儿添了两分生气，稍稍犹豫之下，秦七韶伸手，撸了一把手边趴着玩自己尾巴的芊芊，淡声道；“行吧，那就我们俩明天在一块过年吧。” 第63页 秦七韶去厨房看了一眼，冰箱里剩下的食材不算多，思考着是不是要出去买趟菜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两下。 他看了一眼消息。 【千晓声：开门开门！】 【千晓声：我在你家楼下！】 秦七韶愣了一下，下意识走到窗前，打开玻璃窗去看外面。 现在已是晚上六点，夜幕降临，一片漆黑。 少女扎着马尾，披着一身星光，手里提着两个巨大的塑料袋，在楼下仰着头看他。 这幢楼外来户很多，过年大多都回去了，整幢楼就秦七韶一家还亮着灯。 孤零零的，又仿佛寒夜海上唯一那盏塔楼明灯，指引着她的方向。 千晓声心里有一瞬间的酸涩涌起。 她不漏痕迹地敛了下情绪，把塑料袋放在脚边，用手围成一个喇叭形对着楼上喊：“秦七韶——开门——” “我来陪你过年啦——” — 电磁炉上的小火锅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汤气泡，千晓声熟门熟路拆开牛羊肉包装，各倒进去半包，唰上一唰。 她刚刚嫌秦七韶家桌子太高，两个人对坐着吃火锅没有气氛，就拖了个软地毯来，又架了个小桌板，两个人就坐在地毯上围着小火锅吃。 秦七韶瞥她一眼，眼底情绪软了软，跟着下了点蔬菜，才问：“你怎么过来了？” 千晓声一边接连不断地去拆食物的塑料包装，一边顺口答：“我说了呀，来陪你过年。” “大年三十我家得吃年夜饭，这肯定出不来，趁着今天还有点空闲能溜出来，就打算过来给你个惊喜。” 她说着夹了个鱼丸上来，晃了晃，“这个也超级好吃，你试试？” 千晓声是最擅长碎碎念的人，从点了火开始，一直和他扯点有的没的，从今年春晚的节目单已经出来了她看了一眼超级没意思，又扯到再过半个月又要开学了时间过的可真快，总之这张嘴除了吃东西一直没停过。 虽然天南海北都给扯了个遍，但她也相当聪明，只字未提关于秦七韶家里的事情。 千晓声是那种骨子里极其体贴善良的人，这在秦七韶认识她没多久的时候就知道了。 她会以自己特有的、也不伤害别人的方式去给予别人关怀，不会让对方感到不自在，却非常奇迹地能熨平人心里的所有皱褶。 秦七韶隔着火锅咕噜咕噜冒出的热气，去看千晓声笼罩在雾气里的半张侧脸，只觉得天底下所有的温柔今天都集中在了她身上，把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冷得结了三尺霜的心噼里啪啦地给暖化成了一滩水。 大抵人归根结底还是有点思乡情绪，大过年的这顿火锅，把秦七韶内里藏得极好的一些情绪都给勾了出来。 他望着头上的明晃晃的日光灯，忽然间有了一点想要倾诉的情绪。 火锅吃的七七八八的时候，千晓声正结束关于对教导主任的声讨，刚好也说累了，开了罐可乐决定先歇上一歇。 她刚勾下拉环，就听见秦七韶开口了：“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的父亲，是b大的一位教授？” 千晓声眨了一下眼，马上明白过来，这酒足饭饱又是小年夜的，秦七韶是起了和她倾诉的心。 她拿着可乐，立刻正襟危坐在软地毯上，摇摇头，准备安静地听他讲那些陈年过往。 “我的母亲，当年就是他的一个学生。” “她是上公共课的时候认识的我父亲。我父亲比她大上十岁，但因为长得不错，又确实博学多识，我母亲就仰慕上了我的父亲，展开了对他的追求。” “我的父亲一开始出于师生关系，是想拒绝这段感情的，但大约是他年纪也到了的缘故，总之在我母亲的疯狂追求下，他还是答应了，并且在我母亲毕业后就马上和她结了婚，又很快生下了我。” “但生下我之后，我母亲才发现，我父亲其实一点都不爱她。” “他和我母亲结婚仿佛只是应付家里的催婚差事，娶她回来当个妻子的摆设，接着依旧把他所有的精力和时间全部投入在他的实验室里，很少回家。” “我母亲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生我的时候又是早产加难产，况且我父亲当时忙着一项实验，也没来看她，她在鬼门关走了一回，生下了我，也没得到我父亲半个怜悯眼神。” “自那之后，她就落了点病根，生理上和心理上都是。” “她恨我父亲的冷漠，也恨自己当时的一腔赤诚真心错付了人，于是终日惶惶，不是哭骂着埋怨我父亲，就是在对着我诉苦。” “我母亲对我的情绪很复杂，一方面，我是她拼尽生命才生下来的孩子，但另一方面，因为我的长相和性格又都和我父亲很像，所以她常常对我怀有一种爱恨交织的状态，情绪波动也一天比一天更厉害。” 第64页 “后来在我十八岁生日那年，他们还是离婚了。” “我不确定是为了照顾未成年人的情绪还是说我母亲终于想通了要给自己一个解脱，反正当时我以为一切都过去了，我跟着我母亲生活，觉得一切都会渐渐好起来。” “但是我没想到，离婚之后，我母亲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再到后来，大概在我高考前一个月的时候，我的母亲没撑住，过世了。” 千晓声听到这里的时候心里忽然一凛，终于明白了秦七韶为什么高考时会一朝马失前蹄。 秦七韶敛了下眸，语气难得地有些沉重：“所以你明白了吧，我为什么坚持要考b大。” 那是一种带着点报复，带着点不甘，带着点想证明自己的欲望，要去站在自己父亲面前。 你不是从来都不在乎你的妻子和你的儿子吗？ 那我就要在你的领域做得比你更加出色，要证明给你看，你当时的判断是错的。 你对不起我母亲，也对不起我。 秦七韶的故事讲完了。 菜也已经全部下完了，他伸手关掉了电磁炉的开关，转头看了一眼千晓声，带着点无奈笑了一下，“你别哭啊。” 千晓声抱着膝盖，眼圈红红地看着他。 千晓声觉得自己真的太痛太痛了。 平常人看秦七韶，就觉得他是一尊完美的孤独神像。 他把自己包装得相当好，仿佛没有人类的感情，没有人类的悲喜，自然也没有任何破绽。 只是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绝对完美的存在。 千晓声就窥见了他完美背后的部分残缺。 可她不但没躲，还发现自己连他的残缺都一并爱着，他身上哪怕落上一块灰尘在残缺处伤到他，她的心就要痛上一痛。 秦七韶，我怎么会这么喜欢你啊。 千晓声在心里这么想。 她吸了一下鼻子，蹭了点过去，像只小猫一样窝在秦七韶身边，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犹豫了半天之后直起了身。 她大着胆子，又非常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抱了一抱秦七韶，小声道，“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千晓声感到秦七韶在她怀里略略僵了一下。 她的这个拥抱的含义自觉还挺纯粹的，就是朋友间的安慰，没带任何暧昧意味，也怕他会不舒服不喜欢，只轻轻抱了那么一下就想着放手。 不成想她刚一松手，秦七韶立刻伸手，回抱住她，把她重新拉回了他的怀里。 她的背抵在后面沙发上，秦七韶的手紧紧扣在她的腰间，下巴搁在她的肩头，难得地表现出一种相当脆弱，相当难以自控的状态。 “别动。” 他说话，声音哑得不像他本人，“让我再抱一会儿。”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两位小可怜好好相爱吧 呜呜。 第三十一章 秦七韶有的话刚刚没敢说出口。 他想说, 千晓声你知道吗, 我和我父亲是一样的烂人, 而你就和当年的我母亲一样, 怀着仰慕的心思要去接近我们, 最后只能落得一个飞蛾扑火的下场。 他想说，我不配，我不值得, 你千万不要继续喜欢我，他拼命想推开她的爱, 想让她去寻找更值得爱，更会回馈她爱的人。 结果千晓声过来，这么抱一抱他, 秦七韶在这之前所有做好的心理防线瞬间溃不成军。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把千晓声扣在自己怀里，用力相当大，仿佛生怕她下一秒就要转身离开。 那些在秦七韶过去十九年中，想说，想做, 但最后没说没做的事情，那些被他打包压缩藏在心底的情绪, 在这一刻尽数宣泄而出。 三岁那年, 想要父亲陪他过生日，那句没说出口的挽留。 五岁那年，想要父母和他一起参加亲子运动会，那句没说出口的邀请。 七岁那年, 想要父母不再摔东西吵架，那句没说出口的恳求。 还有十八岁那年，想要母亲病好起来，那句没说出口的期待。 他想说和他们说别走，别丢下我，不要剩我一个人。 但他最后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就看着一个个人离开他身边，最后真的只剩下他孤身一个人。 秦七韶有的时候也会想，可能他这一辈子就是这样了。 他注定就是不会有人陪，被人爱的命运，就和他那位父亲一样，穷尽一生，也只能落得个孤家寡人的下场。 毕竟说起来，他从小到大，其实没怎么接受过别人的温柔爱意。 父亲那边自然不必提，而母亲由于他和父亲的极度相似，虽然尽心竭力照顾了他的生活起居，可因为恨屋及乌，把对父亲的怨恨发泄在他身上的次数也不少。 父母尚且如此，何况旁人。 而在今天，他终于感受到了，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个人愿意不问得失，从不计较，毫不保留地喜欢着他。 第65页 他自觉从未回馈过她什么，但她一腔孤勇，飞蛾扑火般地将她的炽热爱意递过来。 千晓声的发间带着不知名洗发水的清香，还有刚刚吃过的、很细碎的火锅的味道。 那是秦七韶在童年的时候期待了很久，但一直没得见过的人间烟火气。 这个世界曾经欠他的，终于还是还给他了一点。 我好喜欢你啊，千晓声。 秦七韶闭了闭眼，在心里说。 可我哪儿配啊。 如果说千晓声给秦七韶的那个拥抱，是个不带爱欲的，纯粹的安慰，那么秦七韶回给她的这个，显然就不那么纯粹了。 千晓声本来是跪坐着在地毯上的，被他这么一下突然拉进怀里，有点没反应过来。 秦七韶抱她抱得有点久，她膝盖在地上跪了一会儿，连带着被压着的小腿也微微有点发麻起来。 但现在的秦七韶像一头受伤的、急需人安慰的小兽，千晓声甚至能听见他在自己耳侧呼出的，有点压抑的呼吸声。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砸在她心上的一块重石。 千晓声觉得自己简直太难受了。 她努力伸手，回抱住他，小心地拍拍他的背，小声唤道：“秦七韶？” 她竭力忍着自己的情绪，轻声哄道，“没事没事，还有我在呢。” 秦七韶就这么抱着她缓了好一会儿，最后理智勉强克制住了自己开闸般倾泻而出的感情，松开了手。 他脸上还是没什么太大的表情变化，只眼神稍稍有点沉郁下来。 千晓声靠着沙发，撑起身来，看了他脸好一会儿，最终松了一口气：“我刚刚还以为你要哭了呢。” “没有，对我来说都过去了。” 秦七韶直起身来，把旁边拆过的食物包装袋稍稍整理了一下，接着侧头看了眼千晓声发红的眼圈，伸过手去，非常自然地替她擦了擦眼泪，“你也别哭，我没事。” 千晓声僵了一僵，把脑袋搁在自己膝盖上，又抱着膝盖在那坐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太痛太痛了。 她原来只以为秦七韶的冷情冷性不过是天性使然，哪知道背后还有这么复杂的故事。 千晓声自己原生家庭挺幸福的，所以完全不能想象被父亲抛弃，母亲又在高考前过世是种怎么样的境遇。 如果是她的话，可能就彻底崩溃了。 但秦七韶和她平静地讲完这个故事，却反过来替她擦擦眼泪，和她说别哭。 虽然不知道秦七韶内心到底是怎么想的，但千晓声真的很想再抱抱他，和他说，你可以不那么强撑着的，你可以偶尔脆弱，偶尔依靠一下我的。 秦七韶把东西收拾完，回去坐在千晓声旁边，也没说话。 两个人刚刚讨论完这么沉重的话题，又各自掺杂私心抱了对方一下，气氛一时有一点沉寂。 千晓声受不了这种沉默的暧昧气氛，干脆拉了秦七韶去看夜景。 秦七韶家阳台不大，窗台前刚好能趴下两个人。 今夜天气晴朗，空气污染也不严重，繁星满天，细碎的星光撒下来，落在千晓声的眼中，化成一汪温柔银河，看得秦七韶险些出神。 千晓声倒是毫无自知，撑着脸，遗憾地喟叹一声：“可惜了，今天晚上没有月亮。” 秦七韶盯着她漂亮的侧脸，突然鬼使神差地问道：“你知道为什么今天没有月亮吗？” 千晓声愣了愣：“这是脑筋急转弯吗？” “不是。” “哦，那你是在考我地理的考点还是基础常识啊？” 千晓声玩笑一句，接着顺口答道，“今天大年是二十九啊，哪里来的月亮。” 不对，是因为月亮此刻正在人间。 秦七韶在心里想。 他终究没说出口，只收回目光，带着点笑意：“嗯，答对了。想要什么奖励？” “奖励？那我提什么要求都可以吗？” “都可以。” 夜色正浓，气氛正好。 秦七韶觉得她这会儿要是提些过分要求也不打紧，他自甘为她沉沦。 千晓声绞了一会儿手指，非常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最后她拍拍手，双手合十，像是非常诚恳地许愿一般，“那我希望秦七韶从此以后把过去的负担卸下，永远能够快快乐乐，开开心心地生活下去。” 她侧头，对上秦七韶稍许愕然的视线，“你说什么都可以的，答应我，好不好？” — 高三时间紧，任务急，所以连年还没全部过完，正月初十就被安排返了校继续上课。 虽说三月可以走专科自主招生，但专科也是需要考试的，所以千晓声开学的时候发现班级里来上课的人肉眼可见地增多了一点，打游戏的声也少了。 挺好。 千晓声相当满意地想，肯来学习总是一件好事。 第66页 她和廖雨诗也说了，不走专科，一心一意备战最后的高考。 廖雨诗虽然有一点点的诧异，但一个人学也是学，两个人还能搭个伙，就也决定等秋季高考再走。 不过，廖雨诗和千晓声还是有一点区别的，千晓声是真的静下心准备好好学习，而廖雨诗就像个来凑数的。 这算算还有四个月的时间，连黑板上都被用红色大字写下了倒计时，廖雨诗依旧每天在学校里乐此不疲地探听各种八卦，仿佛生命不息，吃瓜不止。 这不中午回来，廖雨诗又神神秘秘拽了千晓声衣袖：“千姐，八卦听不听？” 千晓声捂着耳朵，把英语词汇手册往后翻了一页：“不听不听，认真学习中，请勿打扰。” “是特别大的八卦！” “现在没什么事比学习更重要，你就是和我说教导主任和校长好上了或者是班主任的孩子早恋被学校开除了也和我没关……” 廖雨诗直接丢出杀手锏：“是和秦同学有关的！” 千晓声突然放下捂着耳朵的手，把词汇手册折了一页合上，转过头，语气严肃：“我突然觉得劳逸结合也是很重要的，学习暂缓上一时半会也无妨。快说来听听。” 廖雨诗：“……” 她清了下嗓子，“你知不知道，今天我们学校里来了位很漂亮的女孩子，说是来找人的。” “而她登记入校的时候用的学生证，是b大的。” 千晓声稍稍一皱眉：“我们学校什么时候出过b大的学生？” “可不嘛，但那学生证应该也作不了假，况且也没有作假的必要。” “诶你都不知道，这姑娘长得还挺漂亮的，刚刚隔壁孙晓丹路过的时候还看到了……” 千晓声对于这漂亮姑娘来自哪里要去往何处长得怎么样通通都不感兴趣，打断她的话，切回正题：“所以说，这和秦七韶有什么关系？” “哦，她不是说她要来学校找人吗？那你知道她进学校之后，向人问路，是要去哪里吗？” 千晓声心里骤然一惊。 廖雨诗伸手，拍了拍千晓声的肩膀，用一种怜悯的、仿佛她后院失火一样的眼神看着她。 “是高三十四班。” 作者有话要说：一时想不出来作话说什么，那就给大家拜个早年吧！（不是） 第三十二章 常尔岚也没想到自己第一天轮到中午执勤, 就能好巧不巧地遇上自家女神的情敌。 林海八中有个规定, 每个班每周会轮到执勤, 班级内同学不仅要负责升旗仪式, 还要兼职检查学校校风纪律, 比如广播操，教室卫生等等。 其中也包括在中午学校保安去吃饭休息的时候，暂时看守学校大门。 以前千晓声当勘察大队大队长的时候, 很多事情都亲力亲为，下面人的任务也会相对比较轻松, 而现在她卸任去专心复习准备高考了，这种活儿就一下子都被平摊给了高一新生。 而常尔岚这周被分摊到的，就是在午休时间去看守大门。 一般来说中午进出的人员不多, 就算有想溜出校门的一般也不走常规通道，所以这活还算挺轻松的，只要待够四十分钟就能回教室。 常尔岚趴在遮阳伞下面的桌子上蔫蔫地打了个哈欠，正准备小憩一会儿的时候，就听见有个温柔的女声在外面喊：“同学你好, 能不能开一下门。” 来人了。 常尔岚当然不是玩忽职守的那种人，她忙揉揉眼睛直起身, 一边按下遥控器开门, 一边把登记册给推了过去：“你好，非本校人员进校请登记。”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瞥了一眼那女孩。 这姑娘梳了两个麻花辫，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 五官很漂亮，又化了很淡却很精致的妆，是那种很文静，又很有气质的长相。 大概是以前的学生，现在回来看老师的。 常尔岚这么想着，就顺便看了一眼她出示的大学学生证，不由得愣了一下：“b大？” 女孩点了下头：“嗯，我是来找人的。” 常尔岚不免好奇道：“你是找哪位啊？” “秦七韶。” 那女孩接过笔，把垂下的碎发拨到耳垂后面，顺便问了一句，“你认识他吗？他现在在哪个班？” 常尔岚：“？” 自从上次运动会后，常尔岚成功挤进学校八卦中心群，顺势把秦七韶的情况摸了个一清二楚，自然知道：“……高三十四班。” 以她对秦七韶这些天来的认知，很难想象他会有什么异性朋友。 常尔岚眯起眼，带着点帮自家女神抓情敌的警惕性，狐疑地打量了下那女孩，忍不住问：“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那女孩弯了弯眼，看起来相当的无害：“大概能算得上是以前的朋友。正好我现在还没开学，听说他在这里复读，就想着回来看看他。” 第67页 她说起秦七韶时语气温柔，更是惊得常尔岚心中顷刻间警铃大作。 那女孩倒没觉出常尔岚表情有异，登记完自己的信息，看向她：“再冒昧问一句，高三十四班往哪走？” “那边教学楼四楼。” 常尔岚把登记册收回，水笔在手中打了个转，最后还是开口叫住她，“同学，你等等。”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最后“叮”地一下有了主意。 “秦同学的女朋友千晓声这会儿可能正和他在一块，你要是看到她的话，帮我和她带句话，就说高一的常尔岚谢谢她上次的帮忙，有空请她吃饭。” 常尔岚觉得自己这招相当委婉且有效，果然那女孩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僵硬了一下，还是应了下来：“好。” 等她离开，常尔岚立马拿出手机，秒速打开学校八卦聊天交流群，打字打得飞快。 【我这有个八卦你们听不听？】 — 学校里消息传得很快，但董盼盼动作更快。 那边廖雨诗刚把这个八卦告诉给千晓声的时候，董盼盼这边已经找到了秦七韶。 秦七韶压根就没想到还能再见到董盼盼，差点没认出来她人。 他们俩在教室外面谈话，过路人偶尔投来好奇的目光，秦七韶耐着性子，尽量保持着相当客气的礼貌，问，“好久不见，有事？” “好久不见，没事，就是想回来看看你。” 董盼盼把她的情绪藏得相当好，稍稍敛眸，笑了一笑，“我给你带了b大工科班的书来，不知道对你来说会不会有用。” “我还记得，当年我们说好要一起考b大，没想到我考上了，而你却……” “停。” 秦七韶揉了一下太阳穴，面无表情地打断她的话，“我没有和你约过。” “但你说过要考b大的吧。” 董盼盼仿佛对他的冷漠习以为常，依旧很自然地笑着，“那个时候，我就决定了，我也要和你一样，考b大。我曾经也以为，我们俩当时可以一起去帝都的。” 董盼盼是秦七韶高中时期的同桌。 秦七韶对这位旧同桌的印象不深，只知道她成绩一直都很稳定，理科也是拔尖的水平，最后考上b大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外。 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过，这个女孩子，似乎在喜欢着自己的这件事。 秦七韶对于自己似乎无意改变了别的女孩子的人生梦想与轨迹这件事情不怎么感兴趣，他只是眯了一下眼，不留痕迹地拉开一点距离：“谢谢。恭喜你考上b大，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董盼盼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见他表情依旧无波无澜，毫无反应，想到常尔岚和她说的话，生怕真的被人捷足先登，咬咬牙，干脆豁出去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 “秦七韶，你还想考b大吗？” 她说，“如果你还想的话，我会在b大一直等你。” — 千晓声真没想到，她自己有朝一日，也能上演像这样的三流电视剧的狗血片段。 她本来以为，自己是对有个漂亮姑娘去找秦七韶这件事情不怎么上心的，毕竟秦七韶什么脾气她也知道，霍听云那个级别的校花当时倒追他他都熟视无睹，更别提旁人了。 偏偏廖雨诗在她打算接着回头背英语单词的时候在她身边反复念叨个没完，她被念烦了，干脆决定直接去高三十四班看看这位漂亮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 结果就不偏不倚地撞上了这位漂亮姑娘对秦七韶的深情表白。 啧，千晓声，你听听人家学霸的表白。 我会在b大一直等你。 你听听，多浪漫！多励志！多令人感动！她要是秦七韶，她现在就被打动了。 千晓声面无表情地在心里这么想。 但秦七韶是背对着她的，并没看到她的出现，在董盼盼一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沉默了一会儿，头也不转地就回了自己班级。 董盼盼望着他的背影，面上倒无太大的失望，只是往回看的时候，骤然对上了千晓声的目光。 两人对视片刻，董盼盼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突然笑了一下。 她走过来，语气很平和很亲切地问她：“你就是千晓声吧？” 相当聪明。 千晓声在心里对她下了第一印象的判断，随即点了下头，就听她接着介绍自己，“你好，我叫董盼盼，是秦七韶的……朋友。”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像是在表露拿捏不准两人关系进展到了何处的那种暧昧情绪。 千晓声心里稍稍抽动了一下。 “我刚刚，有稍微打听了一下关于你的消息。” 在这种学校里，要打听到一个人的八卦的确是件很容易的事。 “我听说，你和秦七韶走得很近？” 第68页 千晓声一时还没有切换到自己正在和情敌交锋的模式，稍稍怔了下神，就听见她接着道。 “你也知道，他要高考了，这次机会对他来说相当不容易，所以我希望这段期间，不要有什么人，什么事来让他分心。” 董盼盼这话说的相当得体又不逾矩。 她做着挑拨两人关系这样并不算拿的上台面的事，偏偏还给人一种正室劝诫小三远离自家男朋友的理直气壮的感觉。 若不是两人处于情敌关系，千晓声觉得自己一定会给她这份游刃有余的自信鼓鼓掌。 董盼盼的这份自信是有根源的。 她打心底里，就没觉得千晓声能和她相争。 秦七韶是要考b大的人，以她对秦七韶这三年下来的了解，他根本不会在这个时候分心去谈什么恋爱。 况且就算要谈恋爱，他也绝不可能眼界局限于林海八中，看上这位连本科线都摸得勉勉强强的千晓声身上。 董盼盼当然有足够的自信与资本，觉得自己才是能和秦七韶相配的那个人。 她本来今天来，没打算和秦七韶表白直说的。 偏偏门口那姑娘和她说，秦七韶已有女朋友。 怎么可能。 董盼盼当然是不信的。 但不信归不信，这种事儿总不可能是空穴来风。 董盼盼要做的，就是将情敌的存在彻底斩草除根。 “而且，我认为，你也应该多把精力放在自己的学习上面。” 董盼盼说着歪了下头，甚至还在礼貌征询她的意见，“你觉得呢？” 对方段位极高，每句话都能精确地找到她的软肋来戳。 千晓声突然没来由地怀念当年和霍听云交手的时候，那姑娘虽然有点莽撞，但好歹爱恨分明，从不搞这些弯弯绕绕的。 千晓声盯着董盼盼看了片刻，觉得要是现在是三流电视剧的情节，这个时候她大概就该暴躁骂出口了，你是他谁啊凭什么替他决定这么多。 可惜她不是。 千晓声指甲掐了掐自己的手心，表面却依旧温柔一笑，维持住那份波澜不惊：“谢谢提醒，我知道分寸。” 董盼盼也跟着笑，继续道：“我不是在劝你啊，我只是觉得，你和秦七韶尚且认识半年，可能还不太了解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但我和他认识了有三年，我觉得我应该比你，稍微地更了解他一点。” 她仿佛真的站在千晓声的立场，替她情真意切道，“所以我是替你感到有点不值得。” 千晓声没说话。 董盼盼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凑近千晓声一点。 “我随便举个例子啊。比如说，你知不知道，秦七韶的钱包内侧透明格，一直放了一张女生的照片？” 作者有话要说：千晓声：呜呜，还是想念小霍妹妹这样的情敌。 第三十三章 千晓声本来在心里打定了主意, 无论董盼盼说什么, 都不会被她干扰。 董盼盼太聪明了, 论语言交锋, 自己绝对不会是她的对手, 还极其容易被她的节奏带着走。 但纵使千晓声在心里做了万全的准备，董盼盼这句话出来，她还是愣上了一秒。 千晓声本来自那次正月二十九的火锅局之后, 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秦七韶了。 毕竟秦七韶把他内心里最隐秘，最不堪的陈年过往尽数叙述给了她听, 也完完全全地把自己的那点脆弱在她面前暴露地一览无遗。 她以为这就是全部了。 结果董盼盼这风轻云淡的一句话，挑明了告诉她，你肯定不知道吧, 秦七韶还是个会把女孩子照片给藏在钱包内格里的痴情种。 而这个女孩子，显然不是你。 千晓声回想了一下，秦七韶的确没和她提过以前有没有喜欢过谁的事情，她也没有问过。 主要原因是，她自作聪明地以为就秦七韶这个不近女色的性子, 肯定没有过喜欢的人。 可是，人总是有七情六欲的。 换个角度来想, 秦七韶现在对待任何喜欢他的女生都熟视无睹, 是不是他内心里真的有个忘不掉的白月光，朱砂痣的缘故？ 董盼盼直起一点身，微笑着看她。 她觉得自己已经赢了。 但凡千晓声对这件事产生一点怀疑，对秦七韶产生一点不信任, 那么这点细微的裂缝就会逐渐扩大，从而就会毁掉他们之间的感情。 她垂了一下眼帘，重新换回带着点怜意的温柔眼神。 “当然，你要是不信的话尽管可以去问他，不过就我了解，他对那张照片看得极重，多半……是不会给你看的。” 董盼盼说话很有技巧，四两拨千斤，又暗示了她和秦七韶的关系非同寻常，甚至是能看到他不常示于外人看的照片的。 第69页 千晓声想知道聪明人是不是都像她这样，表面看着纯真无害，实则口蜜腹剑，笑里藏刀，用最少的话，最温柔的笑，铸造最伤人的刀。 刀刀还都往人的心口戳。 千晓声从前处理问题的方式很简单，和她交手的对手思维模式也很简单，从不多话，能谈则谈，谈不拢就打，非常简单粗暴。 武力可以解决大部分的问题。 但这还是她第一次遇到，像董盼盼这种段位的人。 她笑得和气，语气又柔顺，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千晓声又不是个爱对女生动手的性子，当然不可能用对待喻建安那帮人的方式教训她一通。 但若论起说话技术，千晓声根本找不到点反驳回去，只能被她说得越来越慌，越来越心虚，勉强靠着幼时习武的强大定力才维持住一点面色平稳。 就在她觉得自己堪堪要站不住，甚至有点想落荒而逃的时候，她和董盼盼之间突然插了一个人进来。 那人是个小个子，比她俩都矮半个头，说话前甚至还举了下手：“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她抱着肩，抬了点下巴看着董盼盼：“同学，虽然我不知道你哪位，但我看你也是个聪明人，到谁的地盘就要看谁脸色，这个规矩你总明白吧。” 她虽然矮了半个头，气势却分毫不输，“现在你来了林海八中，还在我们八中一姐的面前拽得跟二五八万的，不想活啦？” 千晓声愣了一秒：“听云？” 她这才发现，他们俩谈话这档口，周围早聚集了不少偷偷摸摸来听八卦的人。 不愧是林海八中，什么都不行，唯独八卦的能力个顶个，出去简直是当娱记的一把好料子。 霍听云从前也能算是个太妹，脾气很大，管他对面是a大b大的，气一上来了都不会给好脸色，专挑最难听的话说：“我在旁边偷听了半天了，也就是我们千姐脾气好，换任何一个人听你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三流货色在正宫面前拨弄是非，早动手了。” 她眼一横，“我直说了，我脾气不好，而且打人也挺疼的，你要不信，试试？” 董盼盼脸上一直维持着的温柔假笑凝固两分，退后几步，似乎还想和她讲讲道理：“同学，这是我和千同学之间的……” “少扯这么多！” 围观群众中有人喊了一嗓子，“你和千姐过不去，就是和整个林海八中过不去！” 这句话出来，所有吃瓜群众都被唤起了莫名其妙的集体荣誉感，纷纷举手表示要替千姐找回场子。 常尔岚也不知道从哪儿突然冒了出来，伸手把千晓声拦在身后，用警惕的目光盯着董盼盼，“保护我方千姐！谁都不准欺负她！” 千晓声有点哭笑不得地想，这谁欺负谁啊。 高三十四班外面吵吵嚷嚷的。 秦七韶对此不感兴趣，他身后的人那位经常和他借笔记抄的仁兄倒是扒着窗探头看了好一会儿，戳戳他背，“外面好像要打起来了，秦学霸，你不去看看？” “和我又没关系。” “看这架势，好像是咱们千姐好像受人欺负了。” 抄笔记仁兄乐呵呵的，看样子还想拿包瓜子一边嗑一边围观战局，“难得啊，千姐还有受气的时候。” 秦七韶突然“嚯”地一下站起身来。 他把笔放下，“我出去看看。” 抄作业仁兄：“……” 这翻脸简直和翻书一样快。 高三十四班外面连接楼道那块挤满了人，简直乱成一锅粥。 千晓声有心想阻止霍听云，前面却隔着个一脸视死如归要保护自家女神的常尔岚，她过不去，只能叫住霍听云。 偏偏霍听云看着董盼盼这张脸越想越气，真的撸了袖子准备上手，连千晓声的话也不听了。 董盼盼见势不对连连后退，正撞上出来看情况的秦七韶，立马露出一副仿佛真受了打的可怜表情：“七韶……” 霍听云停住脚步，更是气得牙痒，决定秦七韶但凡为董盼盼说上一句话，连他一块打。 董盼盼却不以为然，径直要朝秦七韶身后躲。 局势就在他眼前，相当明显，这明摆着是千晓声仗着人多，带着她几个太妹手下来欺负一个她外来的学生。 董盼盼觉得但凡秦七韶还有点脑子，就会站到她这边。 她心里不免有点小得意，千晓声虽然看着气势浩大，但终究还是输了这一局。 董盼盼算盘打得叮当响，就等着秦七韶出面维护她，没想到秦七韶不动声色地拉开点距离，瞥了她一眼，声音骤然冷下来：“你去招惹她干嘛？” 董盼盼：“？” 秦七韶冷淡道：“你离她远点，少去打扰她。” 第70页 — 这一场本来会上演情敌之间扯头花的精彩大战就因为秦七韶冷冷掷下的这句话，还没开场就已经结束。 董盼盼有点没缓过神来，伪装的很好的温柔面具终于稀里哗啦碎了一地，换上愕然的表情。 她简直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在她印象中，秦七韶是相当明辨是非，从不偏心的人。 结果这一回，他曾经的同桌都快在他面前被人按着打了，他竟然和自己说，你少去打扰她？ 这还有没有点天理了？ 霍听云倒是对秦七韶的这个做法相当满意，气消了大半，也不打算接着收拾董盼盼了。 她拍了拍手，回去拽了正让大家别吃瓜看戏早点散了回去上课的千晓声的袖子，径直往楼上走。 千晓声被她拽得踉跄两步，“去哪儿？” 霍听云头也不回：“跟我走就是了。” 霍听云带她去的是天台。 学校天台她不常来，偶尔上来过两次是抓来这偷偷抽烟的，对这边的地形也不太熟。 霍听云倒像是对这熟门熟路，带她往里走了两步，非常自然地踢了一个废弃的木质箱子过去给她当椅子，问：“你下午第一节 课重要吗？” 千晓声摇了摇头，她下午第一节 课是自习。 “那就翘了，来陪我喝点酒吧。” 霍听云从旁边另一个废弃的铁皮箱子里竟然翻出了两罐不知道藏了多久的啤酒，递过去一罐，“你会喝吗？” 千晓声点了下头，接过啤酒，拉开拉环，拿着手里没喝，问了句：“怎么？遇到事儿了？” 霍听云坐上另一个箱子，晃着腿，非常随意地笑了一声：“没有。” “我就是看你刚刚太压着了，想让你放松放松，释放一下自我情绪。” “不是我说，千姐，你脾气也太好了，遇到刚刚那种说话这么欠的，该打就打，别忍着。” 千晓声弯着眼，也跟着笑了，摇摇头：“人家女孩子，算了。” 霍听云刚想反驳回去，想起当年千晓声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颇为宽容大量地原谅了自己，一时语塞了一会儿，干脆揭过这一页去：“不提了，随便聊点别的吧。” “随便聊聊也得有个话题不是。” 霍听云托着半边下巴，想了想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那就聊聊关于秦七韶的事儿。” 她对上千晓声的目光，立马为自己辩白，“别误会，我早八百年就对秦七韶没兴趣了，那会儿追他是为了气你的……算了，都过去了。” “我现在就是想八卦一下，你们俩目前是什么关系。” 千晓声稍稍沉默一会儿：“没什么关系。” “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就是我喜欢他的关系。” “不是吧千姐，你都追了这么久了诶？” 霍听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她是见过秦七韶和千晓声的相处模式的，和对待旁人很不一样，他刚刚那句话又明摆着偏心千晓声，她几乎都要认定他俩已经在谈了。 千晓声垂下眼帘：“……我没想过再进一步。” “真没有？” “没有。” 霍听云“啧”了一声：“千姐，说实话。” “……好吧，也有过点别的期待。” “但董盼盼至少有一点说的挺对的，现在是他复读的关键时期，他就这一次重来的机会，我要是在这节骨眼上耽误他，拖着他和我谈恋爱，我不是成了千秋罪人了吗。” 千晓声仰头，灌下一口啤酒，相当潇洒地说，“以后再说吧，以后还有的是时间。” 霍听云看着她，问：“真的有的是时间吗？” 千晓声垂下头，没接话。 以后的变数可太大了。 秦七韶是要去读b大的人，那她呢，她考得上帝都的大学吗。 秦七韶可没给过她任何承诺，是她自己心甘情愿地在这孤等，就算他最后弃她而去，她也怨不了任何人。 况且她在今天才知道，秦七韶原来以前也喜欢过人，那人一定在他生命中占了很大的篇幅，才值得被他小心地收录在自己的钱包内格里。 千晓声一想到这，就觉得曾经和秦七韶一起吃过的火锅，学过的题，看过的夜景，撸过的猫，所有生出的暧昧情愫在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了。 她笑了一下，笑得有一点苦：“那我还能怎么办呢。” 我仰望着的月亮。 原来有他自己的白月光啊。 作者有话要说：秦七韶：……？等等？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哪来的白月光？ 第三十四章 霍听云沉默了一会儿。 霍大小姐周转情场多年, 一向是看上了就钓, 玩腻了就甩, 称得上是渣得坦坦荡荡、明明白白, 从来也不被多余的感情拖累, 更别提什么担心对方会不会因为谈恋爱而耽误学业了。 第71页 这还是她第一回 发现，原来喜欢一个人是一件这么卑微的事情。 你得小心翼翼去考虑对方的心情，考虑对方的意见, 但决定权永远不在你自己手里，可能那人挥一挥手, 就不费吹灰之力地毁掉了一个人在心里经年累月为他铸造出的万里长城。 霍大小姐只是这么想一想，就觉得要累死人了。 况且千晓声喜欢的还是秦七韶，倒追的困难程度比常人还得翻上十倍不止。 霍听云皱着眉, 拿着啤酒罐晃了又晃，最后问：“那你就没想过放弃，换一个人喜欢啊？” 千晓声：“……？” 霍听云睁着漂亮的杏眼看她，一脸认真且好奇。 对她来说，男朋友就是普通玩具, 这个不喜欢就换一个别的来，很简单的事儿。 千晓声觉得有点好笑, 又知道认真和她解释起来她也未必能感同身受, 只是摇摇头，语气很轻松：“当然没有。这怎么能换啊。” “况且他本来对我来说，就是水中月，镜中花的存在, 得不到才是正常的。” 她垂着刘海，又啜了一小口啤酒，感叹了一句，“爱而不得才是人生常态，没什么好可惜的。” 霍听云两只手指捏着啤酒罐底部，皱着脸，一副对她这个答案不是特别满意的样子。 她想起以前，还在和千晓声当死对头的那会儿，曾经见过一回千晓声教训不良学生。 那时候的她简直把意气风发四个字给写在脸上，抬着下巴，整个人眼里和脸上都是有光的。 哪儿像现在这样，连喜欢个人都要喜欢得这么小心翼翼。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霍听云敢打包票，秦七韶对待千晓声绝对是和旁人不一样的，要连这点都看不出来，她也枉谈了那么多次恋爱了。 可惜千晓声爱得隐忍内敛而卑微，恐怕不会想要向秦七韶去索求什么，而秦七韶那个性格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怕是也不会主动开口。 两人如果就这样持续性地这样推拉下去，还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才能修成正果。 凭借霍听云的经验来说，以他们现在的相处模式，最好也最快捷的方法大抵是欲擒故纵，倒逼秦七韶开口。 但是千姐爱他太过，张口闭口都是以他学业为重，多半不舍得这么实施。 辗转情场多年，经验丰富得可以出本书的霍小美人食指轻叩易拉罐，转转脑子，很快想出了条激将法。 她从木质箱子上跳下来，径直走过去，仰着头，正色道：“千姐。” 千晓声垂眼看她。 “我性子急，直说了，你也别怪我话说的太重。” “我就是觉得不舒服。你要追就追，要断就断，要认真谈就谈，要狠下心舍弃就舍弃，你一边说着不想耽误人家，一边又和人家天天来往，拉拉扯扯，欲拒还迎，然后还被不知道哪儿来的情敌几句就给说得垂头丧气了，你自己不觉得好笑吗？” 霍听云越说语速越快，最后几乎是骂出来的，“你能不能有点定力啊千姐，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啊？” 她这一串词把千晓声差点说懵了。 千晓声缓慢地眨了一下眼，食指无意识地抠了一下坐着的箱子上的木屑，最后小声叹道，“是啊。” “我到底想要怎么样呢？” — 千晓声回教室的时候，第一节 自习还没结束。 教室里自习的人不多，但也说不上安静，打游戏的人数量的确减少了，但爱玩的没定力的总能找到一切摸鱼聊天的机会，故而也没什么人注意她回来。 千晓声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自己座位，“咚”地一下趴在自己桌子上，半梦半醒着嘟囔，“听云说得对，我就是个傻逼。” 正趴着睡觉的廖雨诗被她吓了一跳，继而皱起脸，凑过去闻了闻她身上的味道：“你喝酒了？” “嗯。” 千晓声酒量并不算好，两罐啤酒下去已经有点晕晕乎乎，方才和霍听云聊天的时候还能勉强撑住，现在回到教室整个人软得像一滩烂泥。 她稍稍发烫的脸贴在冰凉的课桌上，自言自语道，“我想通了一件事。” “如果我真的决定不再打扰他，那就应该做得彻底一点。” “否则像这样下去，对……对我们都……不好。” “？” 廖雨诗没听懂她口齿不清地胡言乱语了一点什么，只能戳了戳她的脸，有点不确定地问，“千姐，你是不是喝醉了？” 千晓声拍掉廖雨诗的手，继而挡住自己的脸，继续小声道，“我决定了，我不要喜欢他了。” 她语气里带了一点难以察觉的哭腔，“至少现在不能继续了……让他走吧千晓声，你别绊住他。” “他会有大好前程……你别，别……” 第72页 千晓声没说完，睡着了。 廖雨诗有点无语地看着她，半天后摇摇头，叹口气，把自己校服脱下给她盖上。 秦七韶在当天晚上放学的时候，没见到千晓声。 他对着空荡荡的走廊怔了一小会儿，最后翻出手机，才发现千晓声半个小时前给他发了消息。 【千晓声：今天有事先走了，抱歉。】 秦七韶本能地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他往回翻了翻之前和千晓声的聊天记录，骤然明白过来，千晓声难得用这样公事公办的语气和他说话，甚至连个惯用的感叹号也没配。 换了平时，就算有事先走，她也得至少打上十个感叹号表示她诚挚的遗憾和歉意。 但今天的整条短信，都充满了一种，和你打个招呼就算完事的疏离意味。 秦七韶心中稍稍有些说不出的不安。 他总觉得，接下来有什么事要发生。 他的猜想很快得到印证。 之后几天，千晓声和从他世界中消失了一样。 不仅每天放学都变着花样找借口早走，到后面几天干脆连短信都不发了，像是让他养成习惯成自然，而且连之前每晚都会问上几道题的惯例也断了。 秦七韶翻了翻手机，看着这几天寥寥数言，除了报备今天又得早走之外就不再多一句话的消息记录，下意识磨了一下后槽牙。 他正焦躁不安之时，身后的那位仁兄又用笔戳戳他的后背：“秦学霸你那个前天的作业给我看……” 秦七韶突然站起身来，把那位仁兄给吓了一大跳。 他深吸一口气，掷下一句话：“我出去一趟，作业在桌上，自己拿。” — 秦七韶破天荒地去了高三十班一回。 他以前从来没主动来找过千晓声，却非常轻松地、一眼就从人群中看到了她。 千晓声托着下巴，坐在她的位置上，像是在认认真真写着题。 秦七韶稍稍松了一口气，至少看起来还是有在好好学习。 他上前，敲了敲窗，坐在窗边的廖雨诗转过头，看到他的那瞬间表情相当复杂精彩，像是见到了外星人一样。 整整三秒后，她才拉开窗，语塞了一会儿后道：“秦同学，有事？” 秦七韶淡道：“叫一下千晓声。” 寂静的楼道里，千晓声站在秦七韶面前，心虚得不敢抬头看他。 她本来以为就秦七韶这个性格，绝对不会发现她最近在刻意躲着他，就算发现了也不会来问她，结果秦七韶不仅发现了，还特地找上了门。 气氛一时就相当尴尬，千晓声垂着头，绞尽脑汁考虑着要找个什么借口才能让这件事听起来合理一点。 “千晓声。” 秦七韶先开口了，语气平静，“我上次给你的题，你做的怎么样了？” 看来只是来检验学习成果的。 千晓声稍稍稳了下有点慌的心情，磕巴了一下后道，“我有一直做，已经做得差不多了……” 秦七韶点了下头：“那我就接着给你找下面的……” “等等！” 千晓声咽了一口口水，飞快抬眼看了一眼秦七韶，想到那天常尔岚和她说的，咬咬牙，决定长痛不如短痛，快刀斩乱麻地把两人之间的关系给处理掉，“秦同学，我想起来了，有个事忘了和你说。”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自然一点，“我思前想后，这不是离高考就只有四个月了吗，我一直拜托你帮我补习好像也不太好，太耽误你时间了。” 她不敢直视秦七韶，只能硬着头皮，也顾不上语无伦次，像倒豆子一样把剩下的话一股子全说了：“所以我在外面报了别的补习班，这样以后我就不会打扰到你了。” “所以，以后放学我也不去你家补课了，你也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学习的……” “那个，就，你要好好努力，高考加油，我相信你一定能考上b大的。” 千晓声边说边退后两步，想着说完就跑，结果还没走出两步，却意外被秦七韶抓了回来。 她慌乱一转头，不偏不倚对上秦七韶看向她的目光。 秦七韶面无表情，但攥着自己手腕的手用劲却格外地大。 他垂眼看着自己，距离拉得有点近，连眼神也颇具压迫感和攻击性。 千晓声心跳砰砰砰地，觉得自己真是犯贱，都到这个时候了，第一反应竟然还是秦七韶生气起来也这么好看。 秦七韶的确是生气了的。 千晓声不愧是他十九年来遇到的人中，唯一一个能扰乱他情绪的人。 这姑娘擅自没打招呼就闯进了他的领地，在他的世界里兜兜转转蹦跶一圈，在他已经接受了她待在他世界里的这个事实，甚至把自己最隐秘的情绪分享给她看了之后，她挥挥手说不好意思啊我得走了，你一个人好好加油啊。 第73页 你说这什么意思。 秦七韶差点都要被她给气笑了。 秦七韶心口堵得慌，想质问她，她上次抱了他，和他说没事有她在，难道都是骗他的吗。 他曾经都要以为，自己从今往后，可以不再是一个人了。 结果她却要跑了。 他不允许。 他要把她抓回来。 小姑娘被他盯得有点害怕，漆黑的眼珠转了转，怀着五分心虚五分惶恐，小声叫他：“秦七韶……” 声音低低的，听着还有点委屈巴巴的。 秦七韶骤然从即将失控的梦境中抽离回现实。 他退后两步，放开手，千晓声迅速缩回手去，有点不安地盯着他看。 片刻，她小声问，“你没事吧？” 秦七韶垂下睫毛，情绪隐匿在阴影里，千晓声看不太真切。 半晌，他开口。 “你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 我们秦哥又变回孤零零一个人了（不是） 第三十五章 “所以说——” “你真的打算, 放弃追秦同学了啊？” 廖雨诗咬着橙子味的棒棒糖, 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就因为上次那个什么前同桌说的话？千姐, 你怎么回事啊？” 当年秦七韶可是一遍一遍地给她冷脸看, 她不还坚持不懈地跟在他身后当个卑微的小尾巴。 现在好不容易看到一点希望了，结果为了一个莫名其妙不知道哪来的老同学和她说了几句话，竟然就决定要放弃了？ 千晓声耐心地纠正她：“也不是说要放弃。” “我这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想暂且让各自好好学习一段时间，不要打扰到他高考。” 她拿着水笔, 刷刷刷又填掉一道选择题，在心里夸了一下自己最近进步真是神速，顺口道, “有什么事就等到高考以后再说呗。” 千晓声对自己的定力相当有自信，对秦七韶在这期间不会喜欢上其他女生这件事也相当有把握。 他可比自己更知道他现在需要的是什么。 唯一让她觉得稍许有点不安的，是上次分开的时候，她看到的秦七韶的状态。 秦七韶靠在墙上，轻声说让她走, 自己却半天没动，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千晓声见惯了秦七韶没有感情、像个完美机器人一样的样子, 难得见他失控, 即使没读懂他的情绪，一时心里还是像是被绵绵细雨浸泡着，又酸又痛，极想上去抱一抱他。 但她最终还是忍住了, 咬咬牙，头也不回地走了。 在这之后，秦七韶倒是确实没再来找过她。 她经历了两天短暂的失魂落魄之后，很快找到生活重心，决意继续好好学习。 廖雨诗忧心忡忡地看着她，似乎对她这种相当天真的想法抱有怀疑：“情侣等到每年高考结束尚且会分手一批，何况你们这种关系呢。” “不是我咒你啊千姐，我举个例子，我们现在已知秦同学是肯定要去帝都的，那千姐，如果你发现你的分数能留在本地，读个对你来说还不错的大学，但若是到帝都只能读个三本，那你还会跟去吗？” “到时候你会不会觉得，自己的未来，自己的前程，比什么虚无缥缈的感情重要多了？” 千晓声还没说话，廖雨诗就这这个假设继续说下去，“那么我们假设你选择留在了当地，而秦同学去了帝都，但你们依旧感情很好，保持联系。” “但等你进了大学，你会不会发现，秦同学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遍地都是比他好的男生。” “就算你没有，那秦同学放下繁重学业之后，会不会看看身边和他一样优秀的女孩子，会不会觉得她们和他才比较相配。” 廖雨诗弯了弯食指，有点犹豫要不要把接下来这句话说出口，半晌后才小声道，“况且他那个什么前同桌，可确确实实在b大等他。” “你想等到高考结束，可这其中变数可太多了，任何一个变数都会导致一对相爱的恋人就此分开。” “何况，现在依旧是你单恋秦同学，秦同学没给过你任何回应，对吧？” 廖雨诗顿了顿，终于切回她想问的中心问题，“你觉得，他喜欢你吗？” 千晓声沉默一会儿，最终笑着摇摇头，推了推她的肩膀：“写你的题吧，别替我操心这么多了。” — 高三虽然时间紧，任务急，各科老师想尽各种法子占课，但林海八中的学习气氛不算太浓，一个月里甚至能有一节体育课是空闲出来的。 当然，体育老师自高三之后就没有来上过课，上不上全凭个人自由，想出去活动的就出去，不想的就留在教室里自习。 十班的学习氛围又刚好是八中里最浅的，难得轮到一节没有老师占课的体育课，男生纷纷约着下去打篮球了。 第74页 廖雨诗原本打算在教室里玩玩手机就算了，结果侧头看一眼千晓声，总觉得哪儿不太对。 千晓声似乎自和秦七韶断了往来之后，状态就变得极其压抑，连点表情都没有了，每天就是学习学习学习，快要变成秦七韶之后的学习机器人二点零了。 爱情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廖雨诗看不下去，拽了拽她的袖子，想让她出去散散心：“陪我下去走走呗。” 千晓声头也没抬：“没空。” 廖雨诗趴在桌子一角，拽着她的袖子晃了又晃，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道：“就陪我去个小卖部总可以吧。” “我就买个吃的，很快很快。” 她想了想，抛出杀手锏，“要不我也请你一份？” 千晓声：“……” 她笑着摇摇头，把笔放下：“不用你请，走吧。” — 小卖部离教学楼挺远的，要穿过整个操场和篮球场过去，一个来回至少得要十五分钟，所以平时也鲜少有人特意过去，一般都是上体育课的过来买瓶饮料什么的。 千晓声没什么想买的，手插着口袋在门口站着等廖雨诗出来，忽然肩膀被个过路人给撞了一下。 那人匆匆走过，对她道了句歉，朝着小卖部里面去了，千晓声只来得及看到他的一个侧影。 但就一个侧影就足够了。 ……秦七韶？ 千晓声心里骤然一紧，下意识朝着小卖部里望进去，看到了不远处站着挑选饮料的人，呆滞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那并不是她想见的人。 只是，真的好像啊。 侧脸的脸部轮廓部分尤其像，只不过棱角比秦七韶更分明，五官却没他精致，皮肤也不如秦七韶白，而是风吹日晒过后的健康小麦色。 他像是刚刚运动完，脸上背上全是汗，连头发都湿湿的，和秦七韶相比，少了五分清冷出尘，多了三分少年意气的阳光热血。 仿佛一个平行时空里，不爱学习，爱好运动的秦七韶。 千晓声顿时产生了一瞬间的时空错乱感。 那人买了瓶运动饮料，付完钱，又直奔篮球场而去。 千晓声眯起眼，盯着他背影看了良久。 廖雨诗买零食买的尤其慢，等到她买完出来，发现千晓声对着篮球场发着呆，下意识吹了声口哨，揶揄一句，“千姐，是不是好久没看我们八中帅哥打篮球了？去看看？” 廖雨诗活得相当通透潇洒，之前千晓声倒追秦七韶的时候她就对她那种卑微状态看不顺眼，如今更是想给她速速找个帅哥让她走出失去秦七韶的阴霾中。 她连拖带拽地把千晓声拉到篮球场旁边，相当大气道，“看，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看上哪个帅哥，随便挑，我帮你去问。” 千晓声：“……” 篮球场边有挺多长凳，三三两两的女孩坐在那边，有的是来看自己男朋友打球的，有的就是纯粹来看看帅哥的。 但凡有人进球，她们就在那边鼓鼓掌，欢呼两声。 千晓声随便挑一个空着的长凳坐了，本来还在人群中找那个平行时空的秦七韶，旁边一群姑娘拥抱着突然尖叫起来，她顺着她们目光一看，就找到了那个人。 他站在三分线外，伸手试了下距离，看起来像是要投个三分的样子， 没等到千晓声眨个眼的时间，那人手臂一抬，球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抛物线，非常轻松地进了篮筐。 千晓声顿时听到了隔壁长凳女孩子惊天动地的呐喊尖叫声。 小帅哥撸了一下自己的刘海，吐了一口气，绕场跑了一跑，露出一口洁白牙齿笑起来。 年轻真好啊。 千晓声没由来地在心里感叹一句后，转头问廖雨诗：“他叫什么啊？” “哪个？” “就刚刚那个投了个三分的那个。” 廖雨诗也看到刚刚那个漂亮三分了，仔细看了看那位，摇摇头：“之前没见过，我一会儿找个学妹问问。” 她摸着下巴，又端详了一阵那位篮球小帅哥，突然间恍然大悟道，“千姐，我发现你的审美口味还真是挺一致的。” 廖雨诗顿时来劲了，追秦七韶难，追这位稍稍低配一点的秦七韶看起来应该不难，马上道，“别急，我这帮你去问问。” “诶不是——” 千晓声话还没说完，廖雨诗咻地一下溜到了那边刚刚发出尖叫声的学妹那里，和她们套起近乎来。 千晓声：“……” 不过五分钟，廖雨诗带着情报满载而归。 “我问完了，高一新生，寇言。” “是体育生，靠打篮球这项技能进的八中。” 千晓声“哦”了一声：“怪不得。” 廖雨诗打听消息那段时间，她又看了一会儿他打球，看那个快准狠的架势，就不太像是普通爱好打篮球的男生，肯定是练过的。 第75页 廖雨诗自顾自往下说：“身高一八七，体重未知，最重要的是，目前还没有女朋友。千姐，你有机会。” 她把手放在千晓声肩膀上，“我懂的，替身爱人，从此你爱过的人都像他。” 她啧啧啧几声，感叹道，“这可真是一出年度狗血言情大戏。” 千晓声：“……”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廖雨诗越说越起劲，鼓励她道：“不去给人家送个水什么的吗，关心关心？” 千晓声冷冷瞥她一眼：“你把我当成什么了？秦七韶替身爱好收集者？” 她原本就出于好奇问上一句，打算看完他这场篮球赛就走，也没多想点别的。 她甚至还在心里盘算，她记过高三十四班的课表，他们这节应该是数学，一会儿上楼路过的时候，说不定还能瞥上两眼秦七韶。 但世界就是这么戏剧性。 千晓声正准备走，那边篮球比赛吹了个哨，中场休息，寇言下场后，旁边一直坐着观战的替补队员和他说了两句什么，他朝着千晓声这边看了一眼。 在千晓声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寇言就朝着她这边来了。 少年绑着发带，额上的汗滴滴答答顺着脸往下流，笑得却很灿烂。 “千学姐好。” 寇言非常大方自然道，“这节课下了就是中午了，我请你吃个饭吧。” 千晓声：“……？” 作者有话要说：秦哥！这你还能忍吗！ 第三十六章 最近高三十四班的气氛有点僵。 高三十四班作为复读班, 和外面的平行班的学习氛围略有差异, 相对来说要更为严肃一点, 临近高考, 平日里下课班级没人说话, 都埋着头写作业也是常有的事。 但最近十四班的同学敏锐地感觉到了，这班级里的气氛比以往还要沉重两分，哪怕有人交谈也是压着声的, 像是生怕惊动了谁一样。 说到底这问题还是出在秦七韶身上。 本来秦大学霸前段日子性子柔和了不少，不仅借人笔记作业还乐于替人解答作业中的疑难之处, 正在大家都以为这冰山机器人突然通人性了之后，某一天他不知道从哪儿回来，又突然变得生人不近, 程度相较以前甚至更严重了。 十四班人虽然忙着学习，但属于林海八中的八卦之魂不丢，众人结合最近发生的事情，推论一番，很快得出了结论。 上次秦七韶那个老相好来闹了一回, 闹到了正宫娘娘千姐面前，把人家惹恼了, 千姐很干脆地就把他踹了, 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虽然十四班人自以为推论出了真相，但由于秦大学霸持续性冷着脸，稍微有点眼力见的人都不会上赶着在他面前提这件事, 哪怕偶尔讲到有关于千晓声的八卦都不免要压低八个度音量，生怕这位大神生气，让整个班的人从此都没作业和完美笔记可抄。 但凡事总有意外。 比如秦七韶身后那位天天问他要作业抄的二傻子仁兄显然就没意识到。 这位抄作业仁兄名井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姓井的原因，实在是二得要命，去年高考因为最后交卷的时候忘记涂答题卡而名落孙山，故而被送来复读。 由于他抄了好几个月秦七韶的笔记，自认为抄着抄着也该抄出了点感情，单方面认为和秦七韶现在是能称兄道弟的关系了。 故而他这一天惯例抄完作业，把作业本还给秦七韶的时候顺口说了一句，“诶秦学霸。” “最近千姐没再来找你啊？” 他这句话一出口，只觉得刚刚还充斥着低声交谈的十四班骤然安静了下来，纷纷侧过头，用一种惊恐般的目光看着他。 秦七韶闻言，面无表情地转头看了他一眼。 他这一眼情绪复杂，又带着无边寒意，冻得井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然而井詹虽然二了点，但也很义气，他自觉抄了秦七韶那么多回作业和笔记，问了他那么多次题，这兄弟的后院着火，那肯定是要通知一声的。 他琢磨了一会儿秦七韶这目光的意思，没琢磨透，动作倒是快于脑子，直接从自己座位上溜下来，蹲在秦七韶座位边，和他勾肩搭背地凑着说悄悄话。 “我听说啊，咱们千姐最近好像看上了一个体育生，前几天还约出去一直吃饭了。” 井詹顿了顿，以自以为很小的音量道：“所以你说咱们千姐……” “是不是另结新欢了？” 教室里的气氛一时安静得近乎死寂。 秦七韶再次侧头，看他一眼。 半晌，他才道：“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井詹有点惊讶，摸摸自己的后脑勺：“你真不介意啊？” 秦七韶语气平静：“不介意。” 第76页 井詹在原地有点懵，回过神来的时候刚想夸一句秦学霸真是宽容大气，就听得“啪”地一声，秦七韶手中的笔帽前的塑料长条被他硬生生掰裂了。 井詹：“……” 秦七韶：“……” — 话说回来，说千晓声另结新欢，那是实实在在地冤枉她了。 那日寇言说要请她吃饭，她硬着头皮在廖雨诗的起哄声中被她生拉硬拽拖去吃饭，结果等待两人落座，千晓声还琢磨着要怎么把两人的关系拉回普通学姐学弟的时候，就听见寇言先开口了。 他摘下了发带，额头上的汗还没擦掉，看向她的眼睛却是亮晶晶的。 “千学姐。” “你是不是，和常尔岚挺熟的啊？” 千晓声那会儿还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开口拒绝会不让这位看起来相当真诚的学弟太过于受伤，却突然从他嘴里听到了别的女孩儿的名字，顿时就怔了神：“啊？” 她稍稍回想了一下，很快想起这号人物，“就，还行吧。” 寇言显然有点紧张，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他咽了一口口水，才颇为不好意思地开口：“就，我俩是一个班的。我一直有听她提起你的事……” 千晓声听到这，心里已经明了大半。 敢情这位学弟只是来找自己帮忙牵线搭桥助他追到别的女孩儿的。 千晓声莫名地心里松了一口气，连脑子都没过就笑眯眯地点了头，“好啊。” 她和常尔岚交集不多，但也不能说上不熟，毕竟人家小姑娘对她确实挺热情的，上次还特意要了她的联系方式。 千晓声琢磨着高一学习还不算太紧，谈谈恋爱也不是什么坏事，况且寇言和常尔岚看着都是好孩子，她甚至还有点乐见其成，要是能促成一对情侣还真是好事一桩。 寇言倒也很大方，请了千晓声那顿饭后，接下来的几天，对她表现得依旧相当殷勤，隔三差五地就来给她送个零食什么的。 千晓声虽然不怎么好意思收，但寇言也不好白受人人情，故而相当坚持。 当然了，他每次从她这走的时候，总能带走一点他想要知道的情报。 不过这自然也不是什么能放在台面上说的事，要是被常尔岚发现可能还会起反作用，所以千晓声和寇言达成约定，每次寇言来找她，总是挑了能避人耳目的时间和地点。 比如像今天也一样。 放学时间已过了二十分钟，无论是走廊还是教学楼都已经空空荡荡，千晓声站在班级旁边最近的那个转弯口，眼带着笑意看面前的寇言。 “这个周六我约到她出去玩了！” 寇言和她播报进度的时候，还带着一点过分夸张的、难以抑制的激动，笑得像个智商为零的恋爱中傻小子，“学姐，这段时间谢谢你啊。” 千晓声觉得她的红娘事业大概要就此告一段落。 她在自己心中的功德簿上给自己记上一大笔，笑眯眯点头，“没事，那就祝你成功啊。” 她这些天来和寇言也算混个半熟，已经很成功分出他和秦七韶的区别。 除了外貌轮廓稍微有点模糊的相似外，他们身上几乎没有一点相同的地方。 寇言为人热情，阳光，善于人际交往，对待喜欢的女孩子真诚又主动。 从这一方面看，不知道比秦七韶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闷葫芦性格好了多少。 可偏偏千晓声就是喜欢那个闷葫芦。 一眼心动，万劫不复。 喜欢就是这么莫名其妙的感情。 千晓声拿着装了蛋糕的纸袋，和寇言挥挥手，又目送着他离去，在心里感叹一声秦七韶对她什么时候能有寇言十分之一的主动与热情她就心满意足了。 短暂的感叹完毕，千晓声转身，眼前却是一件离得极其近的蓝白色校服外套。 她呼吸骤然一窒，怔了片刻后才迟疑着抬头，不偏不倚撞进秦七韶复杂深沉的目光中。 秦七韶垂着眼看她，一言不发。 两人对望半晌，秦七韶还是先开了口，声音有点冷：“你最近躲着我，就是因为他？” 没等到千晓声回答，他又近了一步，“你专门喜欢这类长相的？” 和他长得这么像，像到让他几乎感到有点烦躁。 大概只是喜欢这张脸，没有别的意思，所以一旦厌倦他了，就换个性格不一样的来代替他。 挺可以的。 千晓声手里还拿着寇言给她的蛋糕，人证物证俱在还被抓了个现行，简直是铁证如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 偏偏两人之间的这个距离又极具压迫感，让她有点稍稍不适，连心跳都不知因为什么而加快了频率。 千晓声咽了口口水，退后两步，想重新喘上一口气再从头和他讲清楚，可她每退一步，秦七韶就再近一步，在他步步紧逼之下，千晓声鞋跟碰到了后面的墙，已是没有退路。 第77页 她不得不抬眼，拿着蛋糕纸袋的那只手举了举，想要还自己清白：“你听我解——” “想拿追过我的套路，再重新追一遍别人？” 秦七韶瞥了一眼蛋糕袋，打断她，声音很冷，一字一顿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千晓声，我不准。” 千晓声被他逼到退无可退的难堪窘迫境地，偏偏这人又不肯听她任何解释，自作主张在那边胡乱揣测了一通，一瞬间委屈和恼意全部涌上她的心头，加上挤压着的陈年过往里对秦七韶所有的不安怀疑失望难过的情绪，在此刻尽数喷薄而出。 她几乎是没过脑子，推了他肩膀一把，脱口而出道，“秦七韶，你真的很烦啊。” “我和谁来往你都要管这么多吗？” 她吸了一下鼻子，声音微微有点发抖，“你又不喜欢我，凭什么还不准我喜欢别人，天底下哪有你这种不讲道理的人啊！” 她的声音回荡在空空荡荡的走廊里，扩散开来，又被轻柔的晚风带走。 秦七韶只是俯身看着她，没说话。 他的眼睛有点发红，看不出来是因为这几天熬夜没睡好还是因为难过的情绪。 千晓声觉得只被他看上那么一眼，自己就又要心软了。 她别过头去，咬了一下下唇，强迫自己忍住心中的痛感，刚想着走，却被秦七韶一把捞了回来。 他注视她片刻，重新压低一点身。 千晓声往回缩了一下，想逃，却听见秦七韶贴在她耳边，轻声道：“谁说我不喜欢你了。” 第三十七章 秦七韶从前以为, 自己大概这一辈子都不会恋爱的。 他在小时候就已经看惯了父母的频繁吵架, 看惯了父亲的夜不归宿和冷暴力, 看惯了母亲的整夜哭泣和怨妇倾诉, 然后最终以两人离婚, 母亲抑郁而终的惨淡结局收场。 所以他觉得像父亲这样的人，像他这样的人，就不该去耽误女孩子。 直到他遇到千晓声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她学习虽然不太好, 但是没有堕落，没有颓废, 反而积极上进。 她很会打架，却没有用自己的武力伤害过任何无辜的人。 她永远是一个保护者，在努力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学校里的女孩子和受欺压的团体, 也包括曾经刚来学校的他。 她以自己的柔软善良，庇护住了力所能及的所有人，支撑住了大半个林海八中的校园风气。 她真的太好太好了。 她永远是鲜活的，明艳的，灵动的, 是他这么多年灰白色调的生命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自她出现之后, 他的黑白世界终于染上层层彩色, 从此有了生机，有了色彩。 何德何能。 秦七韶时常自愧，自己何德何能被她这样好的女孩子一厢情愿地喜欢上，并且无怨无悔、不求回报地为他付出了那么久。 她的一腔孤勇如同飞蛾扑火, 又如同是死撞南墙。 秦七韶无数次想对她说。 我不值得。 可她就是不放弃，就是坚持，就是要跟在他身后，捧着一颗真心对他说，我是真的，好喜欢你。 他也是真的。 好喜欢好喜欢她。 “你问我凭什么不让你喜欢其他人？” 秦七韶抓着她的手臂，以几乎能够抵着千晓声额头的距离压制着她，盯着她的眼睛，轻声地、一字一顿道，“凭我也喜欢了你那么久，这个理由够不够？” 千晓声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不是，你……” 表白来得太突然，她自然不敢去接，还以为秦七韶是为了不让她和寇言来往而一时脑热说的气话，“你没必要强迫自己说这个的，就……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好了我会答应你不去喜欢其他人的，你真的不需……” 千晓声的声音戛然而止，手里的蛋糕纸袋掉在地上。 秦七韶把她往自己怀里拉了拉，进而抱住了她。 他压抑良久的感情终于在此刻彻彻底底宣泄而出。 他不想再欺骗自己，也不想因为两人之间不停地反复推拉而错过了。 千晓声就像他的母亲当年一样。 把一整颗心都捧到了他的面前。 而他在心里悄悄发誓，绝对不会重蹈父亲覆辙。 他会好好接住这颗心，然后把自己的心也还给她。 千晓声刚刚被他步步紧逼至背靠墙壁，现在又被他抱在怀里，原本一米七的高个子，硬是在前后夹击中缩成了一小团。 一向做事态度很酷的千晓声这回也酷不起来了，她只觉得自己的脸烧得发烫，自己的心跳砰砰砰地跳个没完，近乎要心律失常。 她在此刻竟然还能抽出一点时间来胡思乱想，觉得两人现在真是颇有一点躲在学校角落里偷情的意味。 第78页 千晓声没敢抬头去看他眼睛，额头搁在他肩膀上，整个人半缩在他怀里，小声问，“你认真的啊？不开玩笑？” “我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秦七韶的声音低低地在她耳侧响起，气息时不时地吹在她的耳廓上，吹得她整个人都快酥麻了，“况且，我对你，一向都很认真。” 千晓声觉得自己快被撩拨得腿软了。 她原本就是个单纯的赏月者，偶尔有试图摘月的恶劣想法也被自己强行克制住了，结果没想到有朝一日月亮突然自己就掉下来了，顿时砸得她晕头转向，不知所措。 好在她对秦七韶的喜欢并非叶公好龙，她无意识地捏紧了手指，站直身，带着点压不太住的喜悦，连尾音都开始往上飘了，“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啊？” 秦七韶把她松开，稍微拉开一点，回到一个能勉强正常交谈的距离。 他认真道：“我这是第一次喜欢人，所以我不太清楚这种感情到底是……” “等等等等。” 千晓声闻言做了个“stop”的手势，打断他的话，“你是第一次喜欢人？” 秦七韶点点头。 “那董盼盼之前和我说，你有个喜欢的人，是谁？” 千晓声对上秦七韶茫然的目光，在心里已经了然大半是董盼盼的谎言，松了口气，带着点玩笑意味道，“她当时还和我说你在钱包内格藏了她的照片呢，说得煞有其事，我当然信了。” 秦七韶沉默两秒，从口袋里拿出钱包，递给她，“你看一眼。” 千晓声愣了一下：“还真有啊？” 她心里稍许有一瞬间的失落，继而很快略过，只是犹豫着不敢接，“我就这样贸然看你白月光不好吧……再说了，万一她长得比我好看……” 秦七韶有点无奈道：“你看一眼就知道了。” 千晓声接过钱包，翻开，果然如董盼盼所言，在钱包透明内格里，有一张女孩子的照片。 照片看起来已经有点陈旧了，看起来放了挺久，那上面的女孩子扎着两个麻花辫，对着镜头笑得很灿烂。 这女孩子论起容貌来，当然是好看的，就是有那么一点眼熟。 千晓声对着那照片看了半天，又抬头看看面前的秦七韶，不由得感叹，“她和你长得……有点像啊。” 她略略一思索，“你自恋啊？” 秦七韶：“……” 他沉默两秒，“这是我妈。” 千晓声一怔，接着迅速道：“抱歉抱歉，我不知道……” “没关系，都已经过去了。” 秦七韶把钱包拿回来，隔着透明格摸了摸那张照片，“这是她最喜欢的一张照片，常常翻出来看。这应该是她大学的时候拍的。那段时间，大概是她人生中最开心的岁月。” 他看着照片，目光也跟着温柔下来，“她走后，我整理遗物的时候找到了这张照片，就一直放着，也算是个怀念。” 秦七韶叙述的语气相当平静，但千晓声的心里却是又猛地一酸。 她在心中把董盼盼骂了九十九遍，最后拍拍秦七韶的肩膀，说：“我想，大概是因为她在人间渡劫的日子并不愉快，所以想要赶快赶快，把你养到成年，就回到天上去当仙女了。” 秦七韶怔怔侧头，看着她。 童话虽然幼稚，但是哄人效果极好。 千晓声弯弯眼，伸手拉住他的手，坚定道，“所以你要好好的努力，好好地生活，她在天上都会看得到的。” “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的，好不好？” — 夕阳余晖已尽，不多时夜幕降临，换了一轮圆月悬于天穹。 但此时学校外的咖啡店这会儿却还是挤满着学生，热热闹闹。 咖啡店角落沙发一隅，千晓声拆了寇言给她的蛋糕盒，捧出一个六寸小蛋糕，给秦七韶和自己各切了一块，不禁在心里感叹一句寇言这蛋糕送得可真是时候，正好能给她庆祝恋爱第一天。 秦七韶就在旁边看着她开开心心地切蛋糕，表情却不算太好。 他欲言又止半天，最后才沉着声开口问，“所以说，你和那个男生，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不留痕迹地皱一皱眉，犹豫着道，“难道真的是因为长得像，所以才……” 千晓声右手一抖，险些切到了自己的手指。 她放下沾满奶油的蛋糕刀，一脸不可思议地指了指自己，有点好笑道，“我有病吗？放着眼前这么大一个帅哥本尊不要，去找一个不喜欢我的低配当做替代品？” 她不以为然，“你这醋吃得，可以，但没必要。” 虽然她的语气中有夸张的成分在，但秦七韶显然相当受用。 千晓声终于也有了辩解的机会，直接非常干脆地把寇言和她之间的事情交代了个清清楚楚。 第79页 叙述完毕，千晓声叉起一块切好的蛋糕咬了一口，这个糖度让她不由得舒服地弯起眉，整个人都变得飘飘忽忽的，仿佛觉得自己周边的空气都充满了奶油蛋糕的甜蜜香气。 她一时有点上头，眨眨亮晶晶的眼，凑过去看着秦七韶，连嗓音都被甜蜜浸润着变得绵绵软软起来，“所以我们现在这样，算不算是，开始谈恋爱了啊？” 秦七韶注视着她唇边还挂着的白色奶油和伸出来舔嘴角的粉色舌尖，不由得滚了一下喉结。 半天后，他轻咳一声，勾着唇笑了一下，“算吧。” 他定了下心神，正色道，“但由于现在是高三特殊时期，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在恋爱前，我们先定个约法三章。” 千晓声泡到了自己心中的月亮，这会儿正高兴得忘乎所以，自然是秦七韶说什么她应什么，忙不迭点头：“你说。” “第一，不要耽误学习进程，各自继续努力。” 这点当然和千晓声心里想法不谋而合，自然愉快应了下来，“没问题，然后呢？” “第二，不要再出去打架了。” 千晓声愣了愣，手中叉子戳了一下蛋糕，转了个圈，有点不太满意地为自己据理力争：“我打架那是为自己吗？我都是去行侠仗义的。” 秦七韶看着她：“可是如果你受伤的话，我会心疼。” 他语气虽然平静，却是个大杀器。 千晓声差点被嘴里蛋糕呛到，耳朵红了又红，最后咬着塑料叉子磨磨蹭蹭道，“行吧，我答应了，那第三条呢？” 秦七韶垂眼看她三秒，说：“不要和其他男生走得太近。” 他凑近一点，自上而下地望着她，声音有点低，“尤其，不要用这种眼神，去看除我以外的其他人。” 作者有话要说：恋爱真好啊！！ 第三十八章 咖啡店的的灯光是偏暖黄色的, 不太亮, 正好给两人这会儿的谈话气氛镀上了一层暧昧气息。 秦七韶手肘支在桌子上, 撑着脸, 平静地看着旁边咬着塑料叉子, 一脸无辜地望着他的千晓声。 千晓声的眼睛相当漂亮。 她瞳色不深，所以显得眼睛格外澄澈明亮，尤其是看人的时候, 所有情绪都能一览无遗，明明白白。 她自己或许意识不到, 但秦七韶每每触及她看过来的、坦荡炽热的目光，心里都要略微震上一震。 两人就这样对望了十几秒。 咕咚。 千晓声咽了一口口水。 太会撩了太会撩了。 秦七韶离她很近，气息拂下来, 比她还长的眼睫毛静静垂着，稍微眨上一眨，就挠得她心尖发痒。 美色当前，千晓声真的很怕自己看着看着就流下鼻血来。 单身十八年，看似日天怼地酷得要命, 实则还是个从未开窍的纯情少女的千晓声慌慌张张地移开视线，往沙发另一端坐了一坐, 飞快地用手背碰了一下自己有点发烫的脸, “行啦，知道了。” 秦七韶似乎对她的反应相当满意：“都记住了？” “记住了，简单来说不就是，好好学习, 不要受伤，不要去勾搭别的男生。” 千晓声板着手指数完这约法三章，”啧“了一声，“怎么听着都是限制我的，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你也可以对我提。” 秦七韶语气平静地回道，“但我既不会出去打架，又不会和异性来往过密，所以你应该不用太担心我。” 千晓声翻了个白眼：“得了吧你，喜欢你的女生还少吗，还要我掰着指头给你数吗，从霍听云到董盼盼，你桃花运比我好多了吧，我怎么就能这么宽宏大量呢？” 秦七韶摩挲着手里咖啡杯的把手，“这不一样。” 千晓声冷哼了一声：“是挺不一样的，毕竟人家寇言小同学只是想让我帮忙当助攻，你那一个两个的可是真的想泡你诶。” 秦七韶侧头，注视她两秒，忽然勾了下唇：“你吃醋？” “那还是没您醋得厉害，我和学弟就见了那么几次面就把你气到主动和我表白了。” 刚刚因为秦七韶靠近就被撩得七荤八素的千晓声自觉丢脸，想要扳回一城，故意凑近他，激道，“所以说，你既然这么在意我和其他人来往，那就说明你是真的很喜欢我啊？” 千晓声本来以为这击直球打得不擅长说情情爱爱的秦七韶一定会慌上一慌，没想到他很低声地笑了一下，承认地相当坦荡：“是啊。” 他垂眼看着千晓声，目光温柔得能让人心甘情愿溺死在这一汪清波中，“我自己都没想到，我原来有这么喜欢你。” 靠！ 不愧是你！直球选手秦七韶！ 冰山一旦融化起来都是这么可怕的吗！ 第80页 千晓声撩人不成反被撩，在心里鸡叫了好一阵，才端起咖啡杯咕咚咕咚喝了两口下去，心跳却半点儿都没平息下来。 她没喝酒啊，她只是坐在咖啡店里喝了一杯咖啡啊。 难道现在这咖/啡/因里都含酒精吗？ 如果不是的话，为什么她觉得有点晕乎乎的，连脸都开始发烫了？ 千晓声揉了揉脸，在心里嘀咕半天，终于心跳缓了大半。 她就不信了，她第一个见过大风大浪也见惯学校里小情侣谈恋爱的人，会撩不过秦七韶。 “约法三章我也应了。所以，我们现在算恋爱了吧。” 千晓声舔了一下下唇，带着点小私心，朝他眨了眨眼，像是做贼一样小声道，“既然恋爱了，那一会儿回去的时候，可以牵手吗，秦同学？” 她半眯着眼努力想了一下秦七韶主动牵人光明正大走在路上的场景，脸有点红，暗暗在心里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估计多半会拒绝。 拒绝也没事，她刚好趁此撒撒娇，原来你根本没有你说的那么爱我，逗上一逗他。 不料秦七韶扬了一下眉。 他略微压低一点身，也像做贼一样凑在她耳边说悄悄话，声音低沉暧昧：“你要是不叫秦同学，换个叫法，现在就可以给你牵。” 千晓声：“！！！” 怎么办怎么办。 他真的是第一次喜欢人第一次谈恋爱吗。 怎么这么会啊！ 难道学霸不仅各科学得好，连在恋爱这一道上都能够无师自通吗。 还是因为前面十九年压抑太久了全部爆发出来了终于让我识破你闷骚又变态的本性了吗秦同学！ 哦对现在不能叫秦同学，可是不叫秦同学要叫什么，直接叫七韶吗，会不会也太亲密了一点？这才恋爱第一天诶？ 千晓声这边还在脑子里滚动播放着自带语音的咆哮般弹幕，一只带着点凉意的手突然覆上了她的手背，接着分开她的五指，再一一扣住。 “吃完了？我送你回去吧。” “轰”地一声。 千晓声整个人像是被两千五百伏电流通过一样，最终炸成了一朵蘑菇云。 — 第一天上任的秦七韶决定当好一个尽忠职守的男朋友，非常负责地把千晓声送到家门口，却见他的小女朋友虽然和他牵着手但一路过来蹙着眉，似乎在思考什么的样子。 秦七韶在门口停下脚步，问：“在想什么？” “啊？” 千晓声谈起恋爱来真是相当纯情，因为牵手导致心跳过快干脆放空自己想别的事，这会儿走神被抓包，有点不太好意思道，“就，我在想为什么你不再忍上三个月再和我说恋爱的事。” 她心里依旧有道过不去的坎，硌得她发慌，“现在谈恋爱，我怕我会影响你学习……” 秦七韶沉默了一小会儿，忽然就又笑了。 他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皱着的眉心，开口道，“在你躲着我的这几天，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千晓声心跳砰砰砰的，下意识接话，“什么？” “恋爱不影响学业，失恋才影响。” 那几天他的草稿纸上常常算着算着数字，就写下一个千晓声的名字。 思绪受干扰严重，脑子里全是她的事，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好好学习。 “所以说，我有个建议。” “现在既然我们开始恋爱了，那至少这段时间先不要抛弃我，好不好？” 秦七韶虽然用了好不好这样的商量语气，但他话中带着点笑意，说得也丝毫没有什么撒娇的意味，倒像是在和她开个玩笑。 毕竟哪儿有人恋爱第一天就想着分手的。 千晓声倒是就着这个好不好进行了思维性发散。 秦七韶一直是挺礼貌克制的一个人，也很尊重人意见，估计以后她还能频繁的听到这系列的言论。 抱一抱好不好？ 亲一亲好不好？ 我再往下一点好不好？ stop！ 不要再想下去了。 千晓声迅速把那些发散出的不该有的邪念压下去，飞快倒带，回到最开始那个问题，秦七韶问她什么来着。 想起来了。 千晓声抬头看他，笑了。 “你可以把这段时间这个定语给去掉。” 她上前，踮一踮脚，环住他的脖子，红着脸轻声道，“我永远也不会抛弃你。” — 有件事情，千晓声谁都没告诉，连平时关系最好的廖雨诗都不知道。 她自从意识到自己喜欢上秦七韶以来，特地开了本本子，每天写上个三两行日记，算是记录一下自己懵懂的少女心事。 那本本子第一页，就摘录着奥黛丽赫本那段经典的，我不要月亮奔我而来的语录，算作给自己的一个提醒。 第81页 她爱得不卑不亢，爱得不求回报。 全在于她早已告诫过自己，试图摘月的行为是不对的。 可是现在又不一样了。 今天正值满月，皓月当空。 千晓声趴在写字台上，欣赏了一会儿这绝佳夜景，重新拿起笔，翻到最新的一页，一笔一划写下一行—— 可是我的月亮好笨哦。 他怎么自己掉下来了。 写完这句话，她合上本子，把封面的月亮观察日记划掉，思忖一会儿，重新写上六个字。 月亮圈养计划。 既然月亮掉下来的，还是特地奔她而来的，那不要白不要。 千晓声心里压住心里那点小得意，重新翻开本子，就这那句话往下写日记。 可是还没写几行，手机震动了一下。 千晓声漫不经心地解锁手机，一眼瞄到消息发送者。 【全世界最最最最好的秦七韶】 千晓声立马把笔丢下，划开消息记录，看着他给自己发过来的三条消息。 【什么时候有空再来我家？】 【芊芊想你了。】 【图片.jpg】 千晓声点开图片，那是一张秦七韶抱着猫的照片。 他似乎是把芊芊抱在手里，捏着它的爪子朝着镜头自拍，自己却只出镜了一个下巴。 不过显然，这醉翁之意不在猫。 后面半句话，他不用打出去，千晓声也明白他想说什么。 她放下手机，捂着脸在日记本上滚了两个来回，才抬起头，抓回手机，接着噼里啪啦地打字出去。 【我也想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完全不会写谈恋爱…卡文卡的好艰辛啊呜呜呜。 第三十九章 虽然千晓声当时是为了刻意躲避秦七韶才说自己去外面报了补习班的, 不过既然做戏就要做全, 她真的问父母要了一笔钱, 在外面报了还算不错的课外辅导。 父母对此倒是惊讶了好一阵。 他们比谁都了解自家女儿, 之前让她读个书就像是要她的命一样, 现在怎么就突然转了性子想要奋发图强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 真是相当反常。 但不管怎么说，想要学习还是好事一桩，千家又不缺钱, 就很痛快地批了一笔经费去给她挥霍。 千晓声倒也没有乱来，真的为了能稍微离秦七韶近一点, 拼了命地去好好学习了。 这爱情的力量可真是伟大。 不过这眼看着高考将近，下周就是二模，千晓声掐指一算, 这个时候去秦七韶家里转一圈未免也太扰乱军心。 当然，她对于秦七韶的定力是挺有自信的，所以担心扰乱的主要是她这边的军心。 千晓声一时恋爱脑上头给他发完那句话，觉得有点不太妥当，忐忑不安地等了一会儿, 见秦七韶没回，又很快地打了一句过去, 算是婉拒了他的邀约。 【可是我算了算最近好像都没什么空诶, 不如等以后再说吧！】 顺手给配了一个猫咪撒娇的表情包过去。 千晓声从前是没有这种可爱表情包的，收藏夹里一堆都是沙雕熊猫头。 自从加上秦七韶好友之后，为了在他面前显得比较可爱，所以特地问廖雨诗搜罗了一大堆这种可以卖萌可以撒娇的表情包, 没事也能用来哄哄人。 不过片刻，秦七韶回消息了。 【不想来我家吗？】 千晓声觉得秦七韶打出来这句话的时候，应该是没有什么别的歧义的，只是作为一个普通的询问。 可偏偏到她这里，硬是读出了两分勾人的意味在内。 怎么不想！ 当然想啊！ 但真的有必要在二模前这么肆意妄为的谈恋爱吗！ 千晓声挣扎两秒，咬咬牙，正准备继续拒绝，秦七韶的下一条消息就来了。 【还是不想见我了？】 不怕男朋友是个木头是个冰山或者是个机器人。 就怕他有朝一日突然开了窍对你说起情话来，挡都挡不住。 纯情少女千晓声脑子里写着专心学业，理智恋爱八个字的那根弦“啪嗒”一声，骤然断裂。 古有周幽王点烽火戏诸侯为博褒姒一笑，今有千晓声浪掷学习时间为讨秦七韶一乐。 千晓声豁出去了。 【好！说定了，明天见！】 — 第二天刚好是周末，千晓声把一系列补习班上完，看了下时间离晚饭点还远着，背着包就去了秦七韶家里。 她按了门铃，等门开后，直接无视了站在门口的秦七韶，蹲下来脱了鞋就往里走，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拍了拍手就唤道，“芊芊芊芊，哪儿去了。” 秦七韶也不恼，撑着门框，嘴角带笑看着她背着包就钻到桌子底下，爬了半天，捏着后颈捉出一只小猫来。 “你说你没事藏那干嘛？” 第82页 她之前来秦七韶家里次数不少，芊芊和她也算熟，在她面前一贯表现得也相当乖。 它的两只喵爪只在空中挥舞了一小会就不动了，安安静静地睁着漂亮的猫瞳看着她，半晌后喵呜了一声，朝她伸伸喵爪，像在撒娇要抱抱。 千晓声就把它肉嘟嘟的猫咪肉垫搁在自己脸上蹭了一蹭，弯一弯眼，笑得相当开心。 秦七韶合上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眼皮不由自主一跳。 千晓声蹭了一会儿，还嫌不满足，就要凑过去亲亲它的猫胡须。 就在她嘟嘴刚刚要碰到小芊芊的脸的时候，秦七韶快步过来，提着猫后颈把小芊芊拎走了，“不准亲。” 千晓声愣了一下：“为什么啊？” 她端详了那猫片刻，“挺干净的啊。” 秦七韶不顾芊芊因为没亲到喜欢的小主人而气恼得喵喵乱叫，把它放到地上，言简意赅道：“它是只雄猫。” “雄猫怎么了？” 千晓声刚脱口问完，在脑海中过了一下原因，明白了。 她有点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不是吧，秦同学，你连一只猫的醋都要吃啊？” 千晓声被他这个奇妙醋劲笑得在沙发上打滚，半晌后笑累了，躺在沙发上，笑眯眯地朝他勾勾手指，“那行啊，秦同学，我不介意先把初吻给你的，来试试呗。” 千晓声在恋爱这一方面是个典型的有贼心没贼胆的脾气，十级口嗨型玩家，嘴上从来也没个把门的。 她就是纯粹逗逗秦七韶玩，还真没想那么远的地方。 但她忘记了自家男朋友偏偏是个与她相对的，行动快于语言的人。 秦七韶走过来，单腿跪在沙发上，俯下身看千晓声：“你说的？” 他逆着点光，垂着眼看她，眼神有点烫。 咕咚。 千晓声又咽了一口口水。 这人开窍起来真的是没完没了了。 以前怎么逗都不过是得来他一个冷漠的死亡注视，像你看了我的脚就得对我负责了这种骚话她也没少说，但现在不一样了。 千晓声敏锐地察觉到秦七韶是和她来认真的，用手肘撑起一点身，想转移一下话题，把初吻这一页给揭过去：“不是，我没……” 她话还没说完，阴影覆盖下来。 千晓声屏住了呼吸。 一个带着点温热、非常克制的、温柔的吻落在她的额头。 “以后别叫秦同学。” 秦七韶摸了摸她发烫的耳垂，“叫七韶吧。” — 在繁重学业中偶然谈谈恋爱，是很有益身心健康的事情。 千晓声对此深以为然。 比如说那天秦七韶亲了一亲她的额头之后，就重新做回正人君子，正儿八经地把她最近的学业情况问了一遍，还问了两句考试情况和外面辅导班的进度，临到谈话最后给她塞了两本笔记本过去，颇有一点学习恋爱两不误的精神。 现在就是放学前最后一节自习课，千晓声看着自家男朋友给自己精心整理的笔记，连头发丝都冒着幸福的粉色气泡。 唯一有点遗憾的，就是她以为秦七韶那天会真的亲下来。 但是没有。 千晓声托着脸想了一想缘由，大概是因为她家那口子对于这方面着实尊重她意见。 她那天下意识有想躲一躲的冲动，大概被他察觉到，他就克制住了，只用一个轻柔的额头吻就把她给打发掉了。 那会儿她慌得要命，根本反应不过来。 但现在细细想上一下，千晓声觉得自己亏了。 亏大了。 多好的机会啊！ 之后秦七韶顾及她补课班时间忙，也没提下次什么时候见面，给她一种不如到高考前就保持这样的联系就算不见面也没事的感觉。 这次不亲，不知道下次要到猴年马月才能再亲上第一回 。 迫不及待想骗到自家男朋友初吻的千晓声趴在笔记本上想了好一会儿，拿笔戳了戳旁边的人，压低了声音，软软地叫自家同桌，“小雨诗。” 二模将至好不容易拿出了一点学习动力的廖雨诗正在写题，被她这么一叫，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千姐，有事直说。” 曾经在学校里叱咤风云一时，能把小混混揍得爬不起来的千晓声这会儿正趴在桌子上，眨了眨睫毛，用有点害羞的、不好意思的、情窦初开的少女甜音问她，“你觉得……接吻能不能传递智商啊？” 廖雨诗：“……” 廖雨诗：“接吻会不会传递智商我不知道，但和你讲话我可能会降低智商是真的。” 行吧。 看起来这个理由相当的不靠谱，连廖雨诗都骗不到，更别提秦七韶了。 千晓声叹了一口气，想了想算了，还不如等到考试后再说，免得现在亲完她接下来好几天都是晕晕乎乎的状态。 第83页 她就着刚刚看到的笔记继续往下看，桌子里的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 千晓声还以为是秦七韶给她发的消息，飞速拿出手机解开锁屏，眼前弹出两条消息。 【！！！】 【姐姐姐！十万火急！！江湖救急！！快来救我！！！】 千识器给她发来的。 估计是在学校又和人打架了，让她给他帮忙出头。 林海八中附属初中，和林海八中只有一墙之隔。 千晓声要翻墙过去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换做平时她也应了。 可偏偏她之前才和秦七韶定好约法三章，说了不出去打架，况且帮千识器出气，可算不得什么正当理由。 虽然他语气夸张，但千晓声早已习惯，只当千识器这小家伙又在小题大做了，打了个？过去。 那边直接拨了个语音电话过来，吓了千晓声一跳。 千晓声迅速把耳机插好，才接了电话。 “姐姐姐姐姐，我发誓这次真的不一样……你要是不来我可能要被打死了，我现在就、就躲在我们学校小树林……后面一点。” 千识器的声音顺着电流传过来，略略有点发抖，“他们快找到我了，姐，你快点。” 千晓声隐约觉得有点不对，蹙了眉，刚想问发生什么事了，那边传来了一个陌生人的声音，“你小子……以为躲这，我们就找不到了？” 千识器呼吸声突然一停。 “给谁偷偷打电话呢，我看看。” 推搡的摩擦声响起， 千晓声屏住呼吸，直起身，按紧了耳机，就听得千识器在那边突然声嘶力竭大叫一声，震得她耳膜生生发疼，“姐，你别来，他们带了——” 语音通话“滴——”地一下，断了。 千晓声下意识侧头看向附属初中的方向，天上骤然劈下一道闪电，照出玻璃窗前自己的脸。 要下雨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尽给姐姐添麻烦的小家伙又来了。 第四十章 千晓声只沉吟了两秒, 当机立断地下了决定：“我出去一趟。” 现在是最后一节自习课, 没有主课老师来占课, 加上专科自主招生走掉的那批, 教室里只剩了稀稀拉拉不到十来个人。 千晓声推桌子, 站起身来，手有点发抖，站得不太稳。 廖雨诗敏锐地觉得她神色不对, 皱了下眉：“千姐？” 千晓声眼神有点空，又小声重复了一遍, “我出去一趟，别和别人说。” 她顿了顿，不知道在和谁说, 一字一顿，咬字相当坚定，“不会有事的。” 千晓声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廖雨诗捏着笔皱眉，总觉得她的表情有点不太对劲，像是魂不守舍的。 窗外雷声隆隆, 不过片刻，一场大雨顷刻间倾盆而下。 廖雨诗看了一眼窗外的雨势, 心里紧了紧。 她印象中, 千姐刚刚走的时候，是不是没拿伞？？ 廖雨诗正准备给她发个消息问问情况，一侧头才发现她走得急，竟然连手机都没带上。 她心下觉得不太对, 正考虑着要不要通知一声这会儿肯定闲得没事做的霍听云，就听见后窗被人敲了敲。 秦七韶手上拿着两本书，扫了一眼千晓声座位，问：“她人呢？” 遇到千晓声前的秦七韶循规蹈矩，没想到谈起恋爱来之后也敢偷偷摸摸从自习课上溜出来，看看自家女朋友的学习情况。 廖雨诗记挂着千晓声离开前的脸色，心中始终有点惴惴不安，好不容易逮到男朋友出现，一股脑儿什么都交代了。 “刚刚千姐她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就、就马上走了。” 她心下紧张，一句话说得颠三倒四，“我觉得应该是出什么事了，她刚刚的表情相当不对劲，但也没告诉我去哪儿，这要是找也不一定找得到……” 描述得倒颇像是黑道老大接了个电话之后立马出去给自家小弟出气了。 秦七韶听着却觉得不对，思索片刻，敲了敲窗框，伸手：“把她手机给我一下。” 千晓声在秦七韶面前一直没什么隐私，他随便拿千晓声的生日试了一下密码，就开了。 他看了一眼最后收到的消息的来源。 来自不打不成器的臭弟弟。 秦七韶：“……” 看来是那位千识器。 他看了一眼千识器发来的两条消息，又看着那一分钟不到就戛然而止的语音通话，沉默了一小会儿。 他有点拿捏不准，千晓声这是纯粹给他弟出气去了，还是真的发生什么了？ 只是千晓声和他提过一句，她弟在林海八中隔壁的附属初中读初二，平时虽然皮了一点，但一向非常聪明，绝对不是主动惹事上身的个性。 秦七韶握着手机，看着外面密成一片的雨帘，按下了几个按键。 第84页 — 林海八中附属初中，和林海八中本校建立初衷性质差不太离，都是为了骗点有钱又不想好好学习的学生进来，是个民办贵族学校。 不过和高中部不同的是，随着这几年发展，初中的师资力量已经算是相当不错，能够在整个区里排上名号，所以也会有望子成龙的父母把孩子送进来，导致学校内学生鱼龙混杂，素质层次不齐。 千家父母一是想让千识器好好学习，二是一墙之隔方便千晓声随时看管爱逃学的弟弟，所以也把他送进这所附属初中内。 只是千晓声对这座一墙之隔的学校风气了解并不算完全，也完全想不到一墙之外的地方，会藏着这样的阴暗角落。 她抹了一把额上滴下来的雨水，鞋子踩在泥泞里，拽着千识器的手一点一点往后退，终于明白为什么那时候千识器撕心裂肺地大喊了一句让她别来。 对面的人带了刀。 而且，不止一个。 他们每个人都带了刀。 对面为首那人虽然才是个初中生，但发育已经相当完全，个子已经过了一米八，人高马大，凶神恶煞，绝对称不上是什么善茬。 他背后的小弟也有样学样，一眼扫过去，一水的地痞混混。 千晓声把林海八中那些混混挨个打服了，最近连喻建安都不出来乱蹦哒了，还以为天下太平。 没想到一墙之隔的初中部，却从未太平过。 恶意竟然从那么小的孩子身上就开始滋生。 千晓声气得牙痒痒。 如果是单个对单个，或是对上一群没带刀的，千晓声直接就动手了。 但今天正下大雨，他们又都在小树林里，千晓声的鞋子陷在泥泞中，行动大受阻碍，更别提对面四个人，个个腰间插了小刀，她又要护着身后的弟弟，实在是很没有把握赢。 她在心里暗啐一口自己在学校里良久没遇到对手，这回实在是掉以轻心了。 不过倒也不能怪她，她在林海八中打了这么多回架，连混混都知道点基本规矩，在学校里带了凶器，想玩命的的实在少之又少。 千晓声退后两步，把吓得不敢说话的千识器往后藏了一藏，在心里迅速思考解决的办法。 她虽然是个硬脾气，但也懂得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道理，在心中合计了一秒，率先摆出了个低姿态，“这位小哥，大家都是同学嘛，要是实在有什么矛盾，我替我弟在这里给您赔个不是，有话好好说，不至于动粗。” 她到这会儿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脸上还是带笑的，“要不，我请你吃个饭什么的，交个朋友？” 千识器缩在她身后，相当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拽她的衣角，声音发抖，“……姐，没用的。” 对面为首那人带着一个鸭舌帽，相当猖狂地叼着半根烟，由于帽檐长，竟然还没被雨淋湿。 他摇摇头，对于千晓声服软的态度不屑一顾，“也别怪我，谁叫你弟撞见了不该见的东西。” “本来就处理他一个人，你非要过来，不是跟着一起找死吗。” 他用了处理一词，千晓声心下一抖，突然之间意识到这可能不是一场普通的校园欺凌案。 她下意识张望了一下周围，想要寻找逃跑的路径，只听得那人道，“别看了，这地没摄像头。” 他把腰间故意插着的刀拿出来，拿开刀鞘，咧着嘴笑起来，“刚好，这雨下得可真是时候。” 足够掩盖罪证。 千晓声盯着那人的黑漆漆的眼珠看了一会儿，背脊骤然发凉。 对面人不是在开玩笑，是真的杀心萌动。 千识器到底是看到什么了。 到底有什么非要灭口的把柄落在对面人手里了？ “我要是在这失踪，我朋友一定会报警。” 千晓声把湿透的刘海掀起来，眯了一下眼，语气变得狠戾起来，“你们绝对逃不掉的，我相信你不至于这么蠢。” 对面人不惧反笑：“可是，我没成年，连十四岁也没满，判不了刑的。” “不被发现那是最好，就算被发现也没关系。” 他捏着刀柄，眼里带着一点千晓声想不明白的狂热情绪，“现在离我满十四岁还差几个月，要是不做点什么，也太亏了。” 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是天生的反社会型人格。 千晓声甚至都能想象，他说不定已经把后续毁尸灭迹一条龙都给安排好了，就是为了体验一把在十四岁前杀人的快感。 读这个学校的，或多或少的家里都有点钱，说不定，他甚至还能找到愿意帮他顶罪的人。 可杀人这种事，向来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为什么带了三个人一起来。 千晓声的视线移到他身后，触及后面三人望向她的目光，一阵恶寒，几近呕吐。 第85页 一丘之貉。 她看着为首的那位就着雨水，一点一点，很耐心地擦干净他的刀刃，像是在做享受盛宴前必要的准备，强行逼迫自己沉住气。 你是姐姐，你不能慌。 “别怕。” 千晓声忽然很轻很轻地笑了一声，带着点干脆利落的决绝，“姐姐保护你。” 她反手伸到后面，握住千识器的三根手指。 那是他们曾经约定过的信号。 这句话，这个手势，她十二岁那年，和千识器说过一回，也用过一回。 那回千识器还在上小学，被同学诬陷偷了钱，差点被揪住要一阵暴打，他跑得快，一头撞进来学校给他送东西的千晓声的怀里。 千晓声当时还没怎么学散打，技艺青涩，基本是仗着年龄稍长，以大欺小，把那群诬陷他的小朋友全部揍了一顿。 她记得那天回去，她也被打得鼻青脸肿，千识器抱着她一阵狂哭，最后还给她贴上了黑历史米老鼠创可贴。 不过，她没告诉千识器的是，就是在那天她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好好学散打，一定要好好保护学校里和他弟弟一样，其他被欺负的弱势群体。 千识器那天撞进她怀里，后面的小朋友追过来，她把千识器藏到身后，就和他用了提前约定过这一招。 默数三下。 当她把三根手指收回的时候，躲在他身后的千识器就想方设法地跑，而她会尽力拖住其他人。 他逃出生天，自有办法找人回来再救她。 可这回情况不一样。 上回说破了天也只是校园斗殴，这回对面是真的起了杀心。 千识器没有把握，等到找到人再回来，他的姐姐还是否能活着。 他捂住嘴，摇了摇头，低声叫她，“……姐。” 平时再闹腾，到底也只是个初二的孩子，在生死关头，眼里全是泪水和溢出的恐惧的情绪。 千晓声的手指已经抽到最后一根。 她看着那人终于擦完刀刃，向他们走近，毅然决然地把最后一根手指抽掉，反手推开千识器，迎着对面的刀刃而上。 对面人为了自保，想要杀人灭口，眼里全是沸腾而起的杀欲，而千晓声则是为了保护弟弟和求生，眼里全是背水一战的决然。 千晓声这回没像收拾学校里那些二流子一样留有余力，一脚发了狠踢在对面人手腕，痛得他直接把刀掉落，又屈膝撞在他的腹部，没等他一句国骂出口，千晓声已将他一脚踹开几米开外。 她在那一刻也被激出了杀心，下得也是死手。 只是她同一时间能拦下一个两个，拦不住瞥见千识器逃跑想去追的人。 她眼角余光瞥见最后那人大喊一声，就要去追千识器，一时心里一慌，把面前那位迅速制服在地后，脚下一滑，往前踉跄两步，犯了个错。 千晓声半摔半扑过去，拖住那要去追千识器的人的脚。 她整个人半跪在地上，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攥住他的脚踝，随着那人凄厉一声尖叫，把他绊倒，自己却也被身后那人抓住头发。 她听到身后人的议论声：“大哥，跑了一个，怎么办！” “你们这帮废物！” 为首那人声音沙哑，啐道，“算了，这个先不急，快去把他弟抓回来，我要她亲眼看着，他弟是怎么死的。” 千晓声跪在地上，手肘撑在泥里，头发被人抓着，一把匕首就横在她的脖颈处。 她头一回觉得，原来自己并不是那么厉害，原来她也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刻。 她在心里默默许愿，千识器，快跑，快跑得远远的。 雨水从树叶缝隙里流下来，顺着领子流进她的脖子里。 千晓声头皮被抓得生疼，意识也模糊起来。 弟弟，弟弟。 快跑，快走，不要回头。 别担心姐姐，姐姐是最厉害的。 姐姐答应过你，要一直保护你，不会让你受伤害的。 快跑，快跑，你要活着，你一定要活着。 千晓声意识朦胧间听见身后人的议论声。 “老大，他们俩也太慢了，不会让那小子跑了吧？” “不会，就这么点地方，能跑到哪儿去。” “这姑娘倒是长得漂亮，老大，不比你刚刚的那个差，要不……” 千晓声身体一凛，下意识抓紧地上的草，随时准备反扑。 那人话还没说完，突然警笛声鸣，从远处急急传来。 千晓声瞳孔放大，像是重新看到希望一样，心跳鼓动得超级快。 没等身后人反应过来，她一个挣扎翻身，反手制服了一个。 旁边那人拿着刀朝她脖子捅来，她精疲力尽，堪堪挡了一半，刀刃划在她的手臂上，划出很长一条口子，才把刀打掉在地。 第86页 “别动！警察！” “不许动！” ……得救了。 千晓声迅速缩到一边，捂着被划开一道的左手臂，膝盖跪在地上，血从她的指缝里溢出来，混着雨水流下来。 她疼得龇了下牙，想要站起来去见警察，却被突然过来的一个人一把抱在怀里。 “没事了，没事了。” 秦七韶抱住她，丝毫不嫌弃她浑身湿透，一身泥泞，带着点慌乱，却又温柔地亲她头顶的发旋，“没事了。” “这次轮到我保护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反思一下，我怎么每篇校园文主角都有类似的经历orz 这章真的好长喔。 第四十一章 雨势依旧不见小,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往下砸, 落入泥土中被无声地吞没。 不远处警察制服了那四个混混, 吵吵嚷嚷的, 而他们这边的世界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在。 千晓声在秦七韶的怀里稍稍懵了一下, 才问：“你怎么来了？” 她刚从一场劫难中死里逃生，饶是平时再勇敢无畏，这会儿说话的声音也有点发抖。 秦七韶下巴抵着千晓声的头, 用身体帮她挡住大半的雨，声音带着些难以压抑的痛：“我要是不来, 你怎么办？” 千晓声想起千识器，挣扎着想起身去看看：“对了，我, 我弟……” “没事，我刚刚出去的时候看到他了，警察已经把他带走了。” 秦七韶重新拉回她，低声哄，“没事的, 没事的。” 他低头看着千晓声，雨水将她的校服淋得湿透, 袖口处的水滴正顺着她的手臂往下流, 些许渗进伤口里，疼得一向忍疼的她紧紧咬着已有点发白的下唇。 秦七韶的心里又疼又虚，背脊上流了一身冷汗。 他生怕伤口会感染，打横抱着她起来：“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千晓声的手虚虚地搭在他的肩上, 撑着一口气道：“这么点伤不用去医院，回家包扎也行。” 她瞥了一眼那边警察，有点犹豫道，“况且还得先去录口供。” “这个不急，先去医院，听话。” 秦七韶带着点近乎执着的坚持看着她，“听话，你伤口更重要。” 千晓声像只小猫咪缩在秦七韶怀里，有点无奈地笑了一下：“那你至少让我先回个家吧，不然你就打算让我这样去医院？” 她的衣服已经全然湿透，白色校服贴在身体上，呈现几近半透明的状态，内衣隐约可见。 秦七韶顿了顿，继而别开视线，噎了一下后道，“等待越久，伤口越容易感染，还是先去医院。” “反正很快就结束了，等结束后再回我家去换衣服也行。” 千晓声叹了口气：“行吧。” 等到秦七韶和警察交待一句，抱着她打车去了医院后，她才有点怔怔然回神过来，“去你家？” — 千晓声一路惦记着一会儿还得去警察局录口供，她弟现在被警察带走了，估计在警察局里还会和那四个混混面面相觑，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 她又犹豫今天的事要不要和爸妈说，毕竟她现在也不清楚千识器到底因为看到了什么得罪了那几个混混，只得等到他回来再盘问他前因后果。 等到千晓声把这些问题全部想了个七七八八之后，转头才发现秦七韶沉默着看着窗外，眼圈有点发红。 千晓声印象里，好像从来没有见过秦七韶哭。 她一向自诩坚强，却也在秦七韶面前因为大大小小的事情哭过好几回，但秦七韶一直没有。 哪怕那天和她谈起关于他母亲的事情的时候，他也是平静地叙述完整个故事，然后反过来安慰她。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秦七韶的情绪外露得这么明显。 他终于彻底从神坛上掉下来，不再是她原来想的那个没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的无情神明。 他也会痛，会流泪，会向她倾诉，会展现出脆弱。 世人皆爱你悬于天穹，圣洁又耀眼之时。 只有我唯独偏爱你坠入凡间，嬉笑怒骂皆如凡人之时。 医院里，接待千晓声的是位看着四十来岁的女医生，见到她一身湿的时候颇为怜爱，“怎么都淋成这个样子了，快，拿条毛巾给她擦一擦。” 秦七韶接过毛巾，细致地帮千晓声从头擦起。 千晓声自己倒是很无所谓，坦然一笑，随口扯道：“这不是忘记带伞了嘛。” “哦对了医生，我这个伤需要缝针吗？” 千晓声一路过来的时候稍微包了一包，现在血已经快止住了，自己心大地觉得没什么大问题，秦七韶却很不放心，催着她去缝两针再打个破伤风疫苗，最好再请上几周的假。 女医生看了看。 千晓声这个伤口虽然长，看着触目惊心的，但从深度来说其实很浅，正好属于可缝可不缝的交界状态。 第87页 “伤口还行，不算太深。” 医生两笔记录下来，温柔地征求她的意见，“你想要缝针吗，不缝的话也可以，就是缝针的话好的会快一点。” 千晓声咽了一口口水，有点不安地问：“缝针会留疤还是不缝针会留疤啊？” 医生笑笑，“这个看体质，都可能会的。” “要是打算缝针的话，你七天后再来拆线就好的就差不多了，如果不缝的话估计要挺久的。” 千晓声在心中掐指一算日期，连忙摇头：“七天后不行，我得准备要考试了，没空。” 毕竟二模近在咫尺，没必要去撞这个时间。 秦七韶给她擦着头发的手突然一顿。 他稍稍犹豫了一下，准备开口劝她二模可以放放，就听见千晓声自己已经做出了决定，“那我就不缝针啦谢谢医生，我等它慢慢好吧。” 女医生好心劝道：“那会很久哦，你生活会很不方便的。” “没关系。” 千晓声露齿一笑，往后靠了靠，“反正我男朋友会照顾我的日常起居的。” 女医生：“……” 秦七韶：“……” — 从医院回来到家，秦七韶先去迅速冲了一下，两分钟后就出来了，披了件外套，看起来准备出门的样子，“你去洗澡吧。” 千晓声还在用没受伤的那只手逗芊芊玩，闻言抬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我手受伤了，你不该帮我洗吗？” 秦七韶垂眼看着她，眼底里有情绪在沸腾翻滚。 片刻后他无奈叹了口气，笑了笑，揉揉她脑袋，“快去吧。” 现在正值阳春四月，天气还不热，千晓声被一场大雨浇了个透心凉，这会儿摸到热水才发现，连手指尖都是冰的。 幸好她自身身体素质还行，应该不至于会感冒。 等千晓声洗完澡出去的时候，才发现洗手台上放着一包东西。 她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套衣服，还有一盒没开过封的女式贴身衣物，一看就是秦七韶刚去外面临时买回来的。 千晓声脑补了一下这个场景，忍着点笑，把衣服换好，准备出去逗逗自家男朋友的时候，发现自己手机振动个没完。 是千识器发来的消息。 【姐，我这边已经好了，警察让你们明天记得去录口供。】 【姐你没事吧，你还好吗？】 【姐我回家了，你人呢？】 【哦你是不是去医院了来着，哪家医院，要我来看你吗？】 【姐姐姐姐姐，回消息，我准备出门了，你在哪啊。】 看来是没什么事了。 千晓声笑了一下，打了几个字，言简意赅地给他回过去。 【不用了，在你姐夫家。】 千晓声擦着头发出去的时候，秦七韶站在沙发旁边，朝她招招手：“过来。” “我帮你吹干头发。” 千晓声乖乖过去坐下。 吹风机的热气呼在千晓声的脖子上，她听着吹风机吹出的嗡嗡风声，心忽然就平静了下来，仿佛之前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和她没关系。 仿佛她今天没有刚刚死里逃生，也不是课业繁重的高三生，只当一个享受着被爱意包围着自己的小女孩。 空气里溢着安静而温柔的情绪，千晓声的发丝吹到她的脸上，有点发痒。 她忽然间觉得春日真好，心里的情绪突然像是蓬勃生长的春草一样冒出来，想要拽住秦七韶，和他去很久很久的以后。 等到秦七韶关掉了吹风机，拿干毛巾给她拢了拢蓬松的头发的时候，千晓声才算是回过神来。 她安静了一会儿后，突然开口道：“我违反约法三章了。” “嗯？” 千晓声的头发拢在洁白毛巾里，仰头看他，笑得相当甜，“你难道不要惩罚我吗？” 他的天使，他的圣女，他的维纳斯，眼里带光地望着他。 秦七韶垂眼看着她，半晌，他眼底微动，俯身捏捏她的脸，“好。” “惩罚你。” 他单膝半跪在沙发上，低头，捧着她的脸，温柔地亲吻了千晓声。 他的亲吻很青涩，很小心翼翼，甚至像是带着点不敢触碰的虔诚，也不敢进一步深入下去。 亲完以后，秦七韶把毛巾拿下来，手指捻了一下她唇边的水痕，“我怎么惩罚你，惩罚你一辈子跟着我？” 这个吻在千晓声意料之外，她本来就逗着玩一玩，没想到秦七韶和她来认真的。 饶是秦七韶没怎么动真格地亲下去，她也被亲得晕头转向，最后拽着他的衣角，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 然后就听到了他那句，惩罚你一辈子跟着我。 千晓声觉得这学霸认真谈起恋爱来，技巧也是呈几何倍数增长的。 她捂着脸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什么似的，试探了一句，“你今天是不是哭过了？” 第88页 秦七韶也承认得也坦然：“嗯。” 千晓声稍稍犹豫一下：“为了……我啊？” “是啊。” 秦七韶仔细避开她手臂上的伤口，俯下身，把她抱在怀里，“你知道我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吗？” “是我在学校里，接到消息，说我妈过世了的那天。” 千晓声心头猛然一窒。 “而今天，我查了记录，知道你想去救你弟。我报了警，等警察找到学校里的时候，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昏迷的，受了重伤的女孩。” 秦七韶把她抱得更紧了一点，“我刚开始还以为那个女孩是你，你不知道，差一点……我就，当场崩溃。” “在我母亲过世以后，我曾经以为我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失去的了，但现在发现不是。” 他又像是回到了大年二十九吃火锅那天，将自己的脆弱完整暴露在千晓声面前，艰难地、一字一顿道，“我当时真的很怕很怕，我怕我真的，连你也失去了。” 秦七韶叹口气，“所以，晓声。” 千晓声眼皮微微一动，抬眼看着他。 他摸摸千晓声的脸，语气放得很软，“答应我，就当是为了我，下次再不要这样了。” 他真的好怕好怕，有一天他再接到消息，说他最后一个爱的人也离开他了。 不要再丢下他一个人了。 千晓声摇摇头，回抱了他一下。 “我答应不了你。” 她说，“今天出事的不是别人，是我亲弟，换做下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今天她哪怕再晚到五分钟，千识器会怎么样，她不敢去想。 “换了别人，我也一样会去救，我没办法冷静地置身事外。” 她生来就是要保护人的。 秦七韶沉默一会儿，下巴抵着千晓声肩头上，小声道，“那至少答应我一件事。” “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记得叫上我。” “让我陪你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前几天好忙5555我终于回来更新叻！！ 第四十二章 千晓声回到家的时候, 屋内还是一片漆黑。 没人在家吗？ 她伸手打开灯, 才发现千识器正缩成小小一团, 躲在沙发上, 转过头, 用一种相当可怜的、甚至带着点幽怨的神情看着她。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回来了呢。” 千识器撇了撇嘴，却又马上从沙发上挪过去，抬头看她手臂上的伤, 问，“你伤没事吧？” “你把你姐当什么了？这点伤, 死不了。” 她过去打开自己房门，千识器就像个可怜的小尾巴一样跟着她进了房间，一言不发。 “来。” 千晓声坐在地毯上, 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下，“来和你姐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被那帮人盯上的？” 千识器抱着膝盖坐下, 面露难色，明显一副不想说的样子。 他现在上初二, 正是发育期, 个子窜得挺快，已经一米七多了，比千晓声还高一点。 但是在千晓声眼里，他一直都还是需要自己保护的小不点弟弟。 千晓声突然想起小时候, 这个小不点在外面受人欺负了，会跑到她怀里一边哭一边和她告状。 等到长大以后，他们关系虽然没有变生疏，但是千识器已经不再常常向她撒娇向她求助，两个人的关系转变成了以互怼为乐，动不动就呛上两句。 这么算起来，她真的有很久很久，没接到过来自千识器的求助了。 他自从上了初中开始就有点小大人的心态，觉得自己已经不需要人帮助，也不太服管，恨不得一夜长大成十八岁就速速去过自己的人生。 可他在走投无路的危急关头，就像回到了小时候。 第一时间内想起的，还是保护他一路长大的千晓声。 千晓声看他眼圈发红，也知道他心里对自己带了点愧疚，轻叹了一口气故意道：“你姐都伤成这样，差点死在别人手里了，你还不肯说。” 她顿了一顿，见千识器还没反应，再补了一句，“不说是吧，那好，我一会儿就去给爸妈告状，说你在外面惹事了还让我帮你收拾。” “别！” 千识器带着点慌乱，叫住她，捏着自己的衣角，想了好一会儿才有点艰难开口，“这事也不是我主动去招惹的他们，实在是……” “就是今天我想逃……想出去逛逛的时候，走到学校那边角落，撞见了他们四个在……” 千识器咽了一口口水，顿了顿，小声道，“他们抓了一个女生，把她打昏迷了……” 千晓声愣了一下，马上就明白了。 就是有一点她没想明白，“他们不是才十四不到……吗。” 这也太小了。 她以前总是认为，这么小的小孩子懂点什么。 第89页 直到现在遇到那几个混混，才发现不是。 人的恶意是不分年龄的，甚至越小的人，越没有所谓道德守则的概念。 “我也不知道……” 千识器对这个话题似乎有点难以启齿，犹豫一会儿后决定跳过，“我看他们这样子……大概也不是第一次了，就想着要不要报警，但是已经被他们发现了，只能转头就跑。” 他叹了一口气，“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们执意要灭口我。” 也可能只是因为没杀过人，比较新鲜。 千晓声回想起那个领头的人的眼神，至今有点心有余悸。 她在林海八中收拾了那么多人，还从来没有见过那样带着纯粹恶意，没有任何恐惧和犹豫，只有好奇感的眼神。 因为不用担责任，所以很自然地没有负罪感，也没有任何道德底线。 真他妈一帮禽兽。 没做好准备，没成功收拾他们，真是犯过最大的错误。。 千晓声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把自己骨节捏得啪啪作响，千识器抬头看她的时候差点被她这个状态给吓了一跳，小声叫了一句，“姐？” 千晓声这才回过神来，忍下一口气，继续问：“那你看到的那个受伤的女孩……” “我看到警察把她送医院了，应该没有什么事。” 千晓声松了一口气，想了想，又问：“那刚刚去警察局做笔录的时候，警察有对你说什么吗？” 千识器摇摇头，“他们只是简单问了我几句情况之后，就送我回学校拿了包，又送我回了家，也没告诉我那些人会怎么处置。” 千晓声沉默一小会儿，才慢慢道：“他们没满十四岁，不会担任何责任的，估计教育教育就放了。” 她心里还有句话，没敢说出口，生怕吓着千识器。 那如果他们被放回来，重新回去上学，会不会回来报复千识器。 她不敢细思下去。 千晓声觉得如果按照这样发展下去，那这责任不是他们两个人能担得起的，马上道：“我觉得这事必须得和爸妈说。” 必须得由成年人出面交涉，可能才有勒令对方退学的机会。 否则，这件事很快会被对面家长设法压下去。 千识器摇摇头：“他们俩去外地了。” “？” 千识器解释道：“他们俩刚刚回来，收拾了行李，说要去外地散打馆考察学习一周，让我们自己照顾好自己。” 他略一犹豫，还是道，“先别麻烦他们了吧。” 难怪千识器刚刚的表情这么沮丧，他也一定是想到了那一层原因。 果然，他垂眼片刻，小声道，“你说我回到学校，他们会不会来教训我啊。” “……就算逼他们退学，但他们还是可能回来找我麻烦，你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陪在我身边的。” 千识器这孩子虽然年纪小，但是却相当聪明，但凡千晓声能考虑到的，他必然也能想到。 他看起来有点害怕，撑着脸缩成一小团，显得相当无助。 千晓声心里软得不行，过去摸摸他的头，哄了哄道，“没事，我说了，姐姐在呢，姐姐保护你。” “你先回去睡觉吧，我给你请假，这一周先别去上学了，等我给你处理完再走。” 千识器拉了拉她的手，半晌过后，小声道，“最后如果不行的话，你给我转学吧。” 千晓声心猛然一缩，像是被刺痛了一样，拉着他的手好一会儿都没放。 这是一个十三岁孩子，他能想出的，最快的最有效的逃离方法。 等把千识器送回房间，好不容易哄着他上床睡觉了之后，千晓声回到自己房间，才发现自己的手机振动个没完。 千晓声点开消息列表一看，秦七韶哗哗哗地给她传了近十个文件过来。 【二模前别去学校了，在家好好养伤。】 【我给你理好了资料，记得看。】 千晓声盯着屏幕，笑了一下，想了想，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 秦七韶送她回来的时候，和她说，有事不用自己一个人担，可以和他商量。 他还说，解决校园暴力的方式不一定是纯靠暴力，有时候用别的方式，反而能够出奇制胜。 千晓声明白他的意思，一个电话过去，把所有前因后果给秦七韶全部交代了一遍，最后问，“如果现在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她有点不甘心道，“真的非得让我弟转学不可吗？” 让千识器转学，就意味着他们在这次斗争中选择了最为胆怯的，后退妥协的方式。 “没做错事情的人为什么要离开，做错事情的人为什么要妥协。” 秦七韶的食指敲了敲桌边，思考片刻，提出一个解决方法，“制造舆论，拿舆论反逼他们转学。” 第90页 “以附属初中家长愿意花巨资把孩子送进贵族学校的做法来看，这些家长绝对不会同意让孩子和潜在杀人犯待在一起。如果能聚集家长们向学校控诉，说不定能把他们逼走。” “在此期间，不要让你弟露面，要让对方家长认为面对的对手不是你们家，而是所有其他家长的怒火才行。” 秦七韶一顿，继而道，“但制造舆论，就是得想个办法把消息扩大到家长那边，我没有这样的渠道。” 千晓声心里骤然一动。 她说，“我有办法。” 林海八中的八卦群里，也有附属初中的人在。 况且这个世界，想要一个流言传播开可太快了。 千晓声给千识器请了一周的假，半真半假地传了个附属初中某学生险些被同校学生杀死，至今昏迷在院不省人事的消息，又联系到了那个受到迫害的女生，重新添加了新的实证。 很快这件事情被传开，胆战心惊的初中生把这件事告诉了自己家长，家长们大惊，迅速纠集在一块儿去向学校兴师问罪，要求学校把这四个人开除。 之后一系列的发展如果滚雪球般愈演愈烈，已经超出了千晓声原本的预想，那四个家庭原本还想辩解什么，但最终寡不敌众，带着自己孩子被迫转学。 对于千晓声来说，算是取得一个阶段性胜利。 然而她不敢去想，那四个人转学之后，是不是会在新的学校里耀武扬威，是不是有新的学生会重新落入他们的魔爪。 那是她干涉不到的领域。 而这个世界上，还有太多她干涉不到的领域。 这回，那无辜女孩之所以能捡回一条命，靠千识器偶然路过，千识器之所以能够逃出生天，靠她迅速赶到。 而她能够得以获救，全靠秦七韶和警察及时救援。 那其他人呢。 无数看不见的角落里，有人在被欺辱，有人在被霸凌，有人满目绝望，有人苟且偷生。 她在林海八中曾经努力去维护的，其实只是杯水车薪。 然而就算杯水车薪，她也要继续做下去。 千晓声在那四个混混彻底退学那天开了一罐啤酒，给秦七韶打了个电话过去，“七韶。” “嗯？” “帮我查查帝都有哪些师范学院。” 千晓声灌下一口啤酒，仰头看着天空道，“我想去当老师。” 作者有话要说：我掐指一算，离结尾应该不远了。 第四十三章 千晓声下这个决定, 并非一时意气, 心血来潮, 而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她从前对自己的未来没有什么规划, 一向是走一步算一步, 考不上大学就回去帮父母打理散打馆。 难得在遇见秦七韶之后，有了一点想陪他奋发图强向上的目标，那也是只是把自己的理想寄托在别人身上, 相当的虚无缥缈。 她这一生活了十八年，似乎都是在为别人而活。 现在, 也终于有了一点，想要为自己做的事情。 秦七韶似乎是在写作业，千晓声听见他那笔头一顿, 接着非常轻地笑了一声，“挺好的，但为什么呢？” 千晓声趴在窗边，伸出手，去触碰温柔的轻风。 “不为什么, 我就是想当。” “想教学生，想陪伴他们, 想体察他们的细微情绪, 做哪怕一点点的改变就好。” 至于教哪个年级，教哪个学科都无所谓。 她只是想尽自己的绵薄之力，拯救哪怕一个挣扎在欺凌下的孩子，洗涤哪怕一个坠入深渊的罪灵。 秦七韶敛眸, 结合前段时间千识器的事情，心里已经明了大半。 千晓声一直都是这样的。 她扎根于污泥之处，却荡涤出最干净澄澈的灵魂，用自己最温柔的爱意去关照每一个人。 没有比她更适合去当一个教师的人了。 她一定能把自己的善意播种给每一个学生。 和秦七韶聊完之后，千晓声挂了电话。 她手臂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纱布正在风中轻晃。 她眯起眼，仿佛看到了什么。 温柔的，自由的，正无拘无束地随风生长着。 — 虽然秦七韶曾经嘱咐千晓声最好在家休养两天再去学校，但是千晓声自己觉得伤的是左手，既不影响写又不影响走的，为什么不能上学？ 抱着轻伤不下火线，重伤不去医院的精神，千晓声隔天就毅然决然地返校了。 只是没想到，她一回到学校，迎接她的仪仗队的架势差点把她吓了个半死。 不说别的，她桌上的慰问礼物，都堆成一座山了。 像霍听云，常尔岚这种忠诚迷妹见她平安回来直接扑到她怀里痛哭流涕一番就不提了，连一向的死对头喻建安都痛哭流涕来给她献花叫她爸爸，弄得她险些以为这小混蛋被别人给魂穿了。 第91页 她一问才知道多亏廖雨诗这张嘴。 她只让她帮忙传个隔壁初中有学生险些被同校学生杀死的传闻，结果她不仅夸张渲染了这个传闻，顺便还给这出故事里增加了一个正面人物，即一位看见附属初中学生受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力战混混的女英雄。 这个正面人物的原型，自然就是千晓声。 在隔壁差点被人捅死的悲惨经历竟然被鼓吹成了见义勇为，身先士卒，以一挡百，最终逆袭险胜的奇迹，堪称林海八中的荣耀。 据说，她浑身带血，抱着受伤的学生，走出树林的那一刻，下了很久的雨，突然停了。 而她背后，横尸遍野。 正可谓一将功成万骨枯。 而故事主人公千晓声在听完廖雨诗绘声绘色地给她说完这个夸张八百倍的版本后，对此评价：“……你吃错药了？” 廖雨诗振振有词：“你不懂，现在编故事讲究有跌宕起伏，要有戏剧性才好看。要不夸张一点，能引发全民吃瓜狂潮吗。” 千晓声简直哭笑不得。 她本以为这种和上古神话一样扯淡的无稽传言在学生之间传传也就算了，没想到今天上完课，语文老师还特地关照了一句，“晓声，我听说你在见义勇为的时候受伤了。” 千晓声：“……” 语文老师脾气好，笑眯眯的：“要好好注意休息。” 下课，千晓声捂住耳朵趴在桌子上，无力地哼哼两声：“行吧。” 她语气里听着十分绝望，“我的英勇事迹估计会成为林海八中十大传言之一，然后被永久地钉在耻辱柱之上。” 廖雨诗不紧不慢地纠正她：“什么耻辱柱，明明是刻在八中英雄纪念碑上。” “不是，千姐，这事吧还得怪你，谁让你这么早回校的。” 她分析得头头是道，“现在正是八卦传播最鼎盛的时期，要是你再晚个两三天来上学，等八卦传言扩散的差不多，大家吃厌这个瓜了，又有新的八卦顶上来，自然就没有人在意你了。” “你不是有正当理由可以休假吗，回来干嘛？” 千晓声举起手中的书：“为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她在接下来的这几天把日程排的又挤又满，除了关注千识器那件事的后续，就是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想要在二模拿个好一点的分数。 “我得证明给他看，他当时没有放弃教我，是对的。” — 一般来说，通常二模相较于一模，难度系数要更大一点。 但千晓声自己考完，觉得难度还行，大部分题秦七韶都给她做过类似的题型，这次考完的感觉相当不错。 二模结束过后，恰逢专科自主招生面试也基本尘埃落定，不想认真考只想混日子的也干脆趁机收拾东西回家，只待六月再回来参加一次高考就算完。 人既走得七七八八，学校终于能腾出手来，把空闲的班级清一清，并一并，省得一个班只剩下十个不到的人的尴尬局面。 二模成绩还在区里没批回来，学校已经把重新划好的班级分好。 “一班到三班并一起，四班到六班并一起，七班到九班并一起，最后十班到十四班并在一起。” 十班班主任宣布完消息，合上册子，“没什么意见的话，中午其他班同学就会搬过来，大家自行调整一下位置。” “？” 趴在桌子上背英语单词的千晓声突然直起身，稍稍眯了一下眼，“我刚刚是听到了几班？” 廖雨诗挑了下眉，表情很意味深长，“你没听错，十四班。” “恭喜你，能够公费恋爱了。” 她看了看自己，预感到自己即将要变成一个功率八百瓦的电灯包，非常自觉道，“我要把你同桌的这个位置让给秦同学吗？” “不用吧，我觉得他一直都是习惯单人单座的，应该不需要我……当他同桌。” 千晓声撑着半边脸，重新趴下去一点，“而且两个异性坐一块也太打眼了，这是生怕学校不知道我们俩在……” 她低了点声，“早恋啊。” 以她对秦七韶的了解，他一向喜欢低调，绝对不会做这么引人注目的事情。 班主任在台上又补充了一点，千晓声在心里嘀咕个没完，十班和十三班并在一块还算正常，毕竟连任课老师都一致，三个班进度基本持平，但十四班一向是不被学校划分在平行班内的特殊群体，怎么也跟着一起分了。 班主任刚交代完所有的事情，下课铃像掐着点似的响起，她笑了一声，挥挥手，“吃饭去吧。” 千晓声把单词本揣口袋里，就听见有人敲敲窗，趴窗边看着她，“千姐，吃饭去吗？” 是霍听云。 第92页 这几天霍听云在她身边跑得十分殷勤，每逢下课就过来端茶倒水伺候着，午休时间也不落下，大家都以为霍大小姐换了口味，不钓男生改钓女孩了。 问起她原因，她眼神亮晶晶地说，“千姐，我听说你只身入贼窝，以一挑百的故事了，你也太帅了一点吧。” 她左看右看，又好奇道，“就是我听说你全身上下都受伤了，送到医院的时候差点昏迷，这怎么只包了一只手啊……” 千晓声：“……” 千晓声在心里无奈叹口气，瞥了一眼身边的罪魁祸首：“雨诗，走吗？” 廖雨诗摇头：“不了不了，我今天带了便当，不去食堂了。” “行。” 千晓声顺口问了句，“你想要什么喝的，一会儿我给你带回来。” “学校的鲜榨果汁吧。” 但等千晓声吃完饭，拿着两杯芒果汁回来正准备给廖雨诗的时候，却发现她座位旁边，换了一个人。 换了一个男的。 还十分眼熟。 千晓声站在教室后门，盯着那个后脑勺看了半天，心里一时无比震撼。 这不是秦七韶吗？ 她懵了一会儿神，晃了一圈教室，发现教室内桌椅都被挪过，来了很多她不认识的人。 看来是十一班到十四班的人过来了。 班主任之前说了，座位可以自己安排，所以秦七韶非常理所当然地选了她旁边的座位。 可是，可是。 他还真的敢啊！ 这和在他们俩头顶举了一块横幅上面大写着今天我们恋爱了有什么区别啊？ 千晓声在原地愣了至少五分钟，都没消化掉那个人是秦七韶的事实。 她咽了一口口水，小碎步跑过去，拿着两杯芒果汁，在他面前晃了晃。 秦七韶抬眼，对上千晓声亮晶晶的眼睛，和嘴边压都压不下的笑意。 千晓声用充满期待的目光看着他，“你怎么坐到这儿来了。” 秦七韶歪了下头，也跟着非常淡地笑了一下。 “来监督你学习。” 他视线下移，瞥了一眼千晓声手里的两杯芒果汁，片刻后抬起眼，平静地问，“你给谁买的？” 被迫迁移去他们前面座位的廖雨诗一直竖着耳朵偷听两人对话，此时突然感到周围气温下降了两个度，顿时冷汗直流。 幸而千晓声反应得够快，眨眨眼睛，递过去一杯，带着点讨好的意味道：“当然是给你买的，我还能给谁买。” “谢谢。” 秦七韶没接，似笑非笑，“但是你可能不知道，我芒果过敏。” 千晓声：“……” 作者有话要说：千晓声：糟糕，翻车了！ 第四十四章 千晓声怎么会知道秦七韶好巧不巧地偏偏对芒果过敏。 她本来想用来哄哄自家男朋友, 不料竟然翻了车, 这会手里举着两杯芒果汁, 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颇为尴尬。 偏偏秦七韶饶有兴致地端详她手里芒果汁一会儿, 掀了下眼皮，故意打趣她，又问：“所以你是打算, 谋杀亲夫？” 千晓声：“……” 谋杀你个头。 “那正好，你不喝, 我去给别人了。” 她想趁机就着这个台阶下了，转了个身去找廖雨诗想把芒果汁给了，却被秦七韶握着手腕一把拉了回来。 他把芒果汁拿了过来, “想把给我的东西给别人？” 千晓声觉得这位哥的醋劲真是一天比一天大，还没完没了了。 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表面上却依旧相当无辜道：“那你不是过敏不能喝嘛，浪费又不好，除了给别人我还有什么别的选择。” 秦七韶的手指微屈, 抵在芒果汁杯壁上，半晌后笑了一声道：“放着, 我不喝, 我乐意。” 女朋友特地给自己的，光看看也乐意。 平白无故丢了一杯芒果汁却在前排瑟瑟发抖不敢说话的廖雨诗：“？” 这么暴殄天物的吗？ 放着不喝就是为了秀恩爱的吗？ 你们恶霸情侣还有没有点天理了？ 当然那杯芒果汁最终没在桌上放过两个小时，还是被千晓声自己喝掉了。 喝了两杯饮料的千晓声，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一边想着明天再给廖雨诗带一杯，一边趴在桌子上，侧过头，专心致志地去看自家男朋友学习。 这节是英语课，英语老师临时有事提前走了，给他们留了套考卷自己做。 千晓声写题写到一半，看英文字母都是晕的，干脆缓一口气，欣赏一下近在迟尺的美色回一口血。 千晓声一向颇为理解古代帝王，极有共情。 有这么好看的人在身边，换作她，她也想从此君王不早朝。 眼下这个座位天时地利人和，不用来谈恋爱都是浪费了。 第93页 本来千晓声以为他们俩坐同桌一定会引起一点什么波动，至少老师绝对不会允许，没想到班主任对他们男女混坐这一点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异议，直接就默认了。 大概也是因为班级里不止他们这一对异性同桌，又没什么人敢揭发千姐早恋的事情—— 或者说揭发了也没什么用，毕竟人家现在是林海八中的荣耀。 秦七韶坐她右边，察觉到她眼巴巴看过来的目光，勾掉一道选择题，没转头直接问，“有事吗？” 千晓声霎时就来劲了：“有事。” 教室里不算太安静，一直有同学窸窸窣窣的讲话声，千晓声干脆也大了点胆子，趴在桌角边，眨眨眼，压着声，声调很软，“想问问男朋友，当时选我旁边的这个座位，是出于一种怎么样的考虑？” 秦七韶回想了一下。 什么考虑。 也没什么太大的考虑。 就是他进班级的时候，正好死不死的听到有人又在谈论千晓声的那点英雄事迹。 同一件事情翻来覆去，添油加醋，渲染过头，但语气里满满是对千晓声的崇拜。 千晓声在学校里人缘好，迷妹迷弟多他也知道，只是没想到，竟然到了这个程度。 秦七韶靠着门边听他们聊了一会儿，末了他们还聊起既然十四班并过来，那千晓声这回会不会为爱换同桌的事情。 本来当不当同桌这事儿，秦七韶是没什么太大想法的。 但接着，他就听到有人信誓旦旦说，不可能！那姓秦的压根就不喜欢千姐！他们俩肯定不是一对儿！！！不可能坐一块！！！ 秦七韶：“……” 这就让他不太爽了。 他站在后门，思考一会儿，承认自己确实在恋爱后一直保持低调，导致很多人觉得他们俩的关系依旧是千晓声勇敢追爱，秦七韶不理不睬。 难怪盯着千晓声的人还这么多。 秦七韶这个人，不怎么擅长言辞，遇到事也不会辩解太多，但却是个实打实的行动派。 他立刻就去找了廖雨诗，商量能不能把座位让给他，没想到廖雨诗忙不迭就应了。 秦七韶的原始动机，很单纯，就是为了宣誓主权。 但千晓声既然这么问，他轻咳一声，自然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出来，“我说了，来监督你学习。” “喔。” 千晓声觉得这个借口合情合理，伸手过去，“那得奖励你。” 现在正值四月中旬，天气还没转热，千晓声套了件校服外套，袖子很长，她把手藏在袖子里，悄悄伸过去，拉了拉秦七韶袖子，然后往他手心里放了个东西。 秦七韶捏了捏，摸到了塑料糖纸的边。 千晓声笑眯眯道：“你对橙子总不过敏吧。” 她送完糖，想缩回手，却被秦七韶拉住。 秦七韶把糖收好，扣紧她的十指，感到她的手心柔软温热，“让我牵会儿。” 他低下头，面色平静地继续做题。 而千晓声趴在桌上，听见窗外轻风吹过，仿佛带着点初夏即将到来的热气，把她耳朵都给吹红了。 她觉得，就算是很多很多年后的夏天，她也会想起这一天。 黑板上用红笔写着高考倒数五十三天，做不完的卷子，写不完的模拟题，繁重到透不过气的课业中间，她唯一的喘息之机，就是能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和喜欢的人在桌子下悄悄牵一牵手。 这是青春纪念册里最好的一幕。 — 二模的成绩两天后就从区里发了回来，千晓声考了四百七十多，比起前几次学校测验还要再高了个二三十分，感动得她差点没抱着成绩条涕泗横流。 虽然还没摸到一本的边，但她已经心满意足，觉得自己发挥超常，不愧是小秦老师独门弟子。 只是秦七韶拿到成绩条的时候只瞄了一眼就很快折起来，放了回去，似乎看起来不太在意的样子。 千晓声好奇道：“你考了多少，是不是还是六百多，挺稳的？” 秦七韶没正面回答，含糊过去：“还行吧。” 千晓声心里存了个疑虑。 果然，没多久，秦七韶被老师叫去了办公室。 “七韶啊。” “你这次考试分数掉了二十来分，是为什么呀。” 秦七韶沉默地盯着这位新班主任桌上透明花瓶里的清水，低声道，“粗心了。” 他不是恋爱脑的人，也绝非是因为谈恋爱而导致的成绩下滑。 他其他科目全部发挥稳定，只是做数学最后一大题的时候，窗边走廊有人跑过，扎着马尾，左边手臂似乎绑着白色纱布和绷带。 他一时心慌，写完题大致看了一遍，没来得及检查，就破天荒地提前交了卷出去。 第94页 只是没想到最后一大题的第一小题算错了一个数字，导致接下来整道题，二十四分，全部扣完。 当然，他那天在走廊看到的人也并非千晓声，这个时候千晓声正在自己考场里咬着笔头，哭着算倒数第二题的函数。 二模学校内管的没有高考严格，他还能在考场外逗留片刻，站在千晓声外的考场外注视她片刻，弯了弯嘴角笑了一下。 对现在的他来说模拟考的分数其实不算太重要，只是高考前的历练，这次犯了错反而能给他提个醒，考试的时候要多检查两遍。 偏偏班主任觉得他怎么都不该是这个水平，生怕他高考前情绪不对，临时掉链子。 “那也不该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啊。” 班主任推了一下他那副老式眼镜，颇为关照地问，“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发生了什么，和老师说说嘛。” 秦七韶：“……” 班主任心里也苦。 林海八中就这一个能考top2名校的苗子，校领导特地嘱咐他要重点关注。 虽然以他的成绩，掉了二十来分，国内重本还是稳定的，但比起一个b大的气派还是差远了。 被校领导下了死命令要冲业绩的班主任苦口婆心地和他做了一个小时的心理辅导，与此同时，高三十班内部也热热闹闹。 由于四个班合并，高三十班又恢复了当年讨论八卦时全民吃瓜的盛况。 “听说秦学霸被叫去办公室了。” “秦七韶？这还是第一次吧。” “他能有什么事啊，总不可能是谈……被查了吧。” “你知道什么呀，据说咱们是秦同学这次考试分数比一模下滑了二十多分，正在办公室挨骂呢。” “二十多分啊……他妈的那不也还是有五百八十多吗！这有什么值得谈话的啊！” 在远处悄悄偷听动态的千晓声忽然心里咯噔一下。 成绩下滑啊…… 她把下巴撑在水笔上，不禁有点忧心忡忡起来。 这个节骨点成绩下滑，怎么想，都是和她早恋的错吧。 在办公室听了一个小时半吊子心理辅导的秦七韶自然不知道就因为一个数字算错引起了一连串的连环反应，甚至在班级里已经衍生出了一个早恋误国的完美故事。 但他回教室的时候，确实觉得气氛不太对。 秦七韶坐下来的时候，就觉得身边的千晓声在看她。 她有点欲言又止，迟疑半天，又不开口。 秦七韶被她犹豫不决的目光盯了半天，有点受不太住，侧头问了句：“怎么了？” 千晓声在他没回来的时候在心里深思熟虑良久，经他这么一问，最终下定决心。 “我想过了，马上就要高考了。” 她正色道，“要不我们，先暂时分手一段时间？” 秦七韶的笔在手里打了个转，“啪”地一下掉在桌上。 他转头，平静地看着千晓声：“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秦哥：我再给你一次考虑的机会：）想好了再说。 第四十五章 千晓声心里很虚。 虽然她自己觉得是为了正当理由提的分手, 但是这心里虚得仿佛和自己劈腿了一样。 千晓声低垂着眼, 不敢去看秦七韶的表情, 又生怕旁边的人听见, 故而压着声道, “我说要不高考前我们暂时先……” “不分。” 千晓声骤然被打断，剩下半截话直接就吞了回去，“啊？” 秦七韶把头转回去：“我说不分。” 千晓声愣了一下, 接着凑过去，很耐心地给他分析利弊, “你看啊，也就这几个月了，要是因为和我早恋而导致你最后没有考上b大的话, 我一定会内疚一辈子的。” 她双手交叠放在桌上，下巴搁在自己手背上，歪头眨眨眼，“你忍心吗？” 秦七韶和她对视三秒，笔转了转, 问：“你之前怎么和我承诺的来着？” 千晓声没想起来他指什么：“什么承诺？” “我说早恋不影响学习，失恋才影响的时候, 你说你永远也不会抛弃我。” 秦七韶抬了下眉, “这才几天，就反悔了？” 千晓声懵了一下，还想给自己辩解的时候，秦七韶继续说道, “确实，距离高考也就没几个月了。” 秦七韶语气平静，把她说过的话改了几个字，重新丢还给她，“要是因为你出尔反尔，导致我失恋之后萎靡不振，高考发挥失常，名落孙山，我一定会遗憾一辈子的。” 他侧头看她，带点笑意，“你忍心吗？” 千晓声：“……” 他顿了顿，继续补了一句，“要是你忍心，你倒可以试试。” 虽然是普通陈述句，但千晓声却听出了他语气里的话外之意。 第95页 分手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行吧。 千晓声也不提分手的事情了，直接问道：“那你，这次滑铁卢是……为什么啊？” 秦七韶的笔在手里继续打转，半晌后他很轻地笑了一声，拿笔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还担心我呢，你自己的错题整理了吗。” “啊。” 千晓声马上道，“还没有。” 她刚摊开错题本，忽然皱了下眉，重新转过身去，“诶——怎么回事呢秦七韶，我和你说你不要逃避问题。” “我问你话呢，这次是因为压力太大了还是题太难了啊，这突然低了二十多分总是有理由的吧……” 秦七韶：“……”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他怎么能想到自己就因为算错了一个数字，不仅被老师约谈了一个小时，现在连女朋友都要和他闹分手，闹完分手还要继续教育他。 真是一个数字引发的血案。 有了这个教训，秦七韶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不检查就交卷子了。 千晓声还在那滔滔不绝地给他分析考砸的原因，秦七韶直接伸手过去捏住她手指，她就马上噤了声。 他们俩恋爱谈的不算久，但已经掌握了两分相处诀窍。 如果秦七韶想打断千晓声的话，就捏一捏她的手指，她会相当自觉闭嘴，等秦七韶开口。 秦七韶低头。 千晓声手指也是很漂亮的那种，纤细修长，刚和他认识的那段时候之间还涂了透明的指甲油，现在早就卸干净了，自然的淡粉色的指甲上有弯弯的白色月牙，极其可爱。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连她的指甲尖都觉得是可爱的。 “不用担心我。” 秦七韶捏着她的手指玩，“高考那天，我一定会发挥的很好很好。” “因为，我会在帝都等你一起过来。” 他指腹碰一碰她柔软的指尖，垂眼，认真地看着她，“你相信我吗？” — 高考的前一周，暴雨如注，等到高考的那几天倒是意外放了晴，只是空气还依旧潮湿闷热，让人透不过气来。 秦七韶没来由地就回想起他见到千晓声的那一天。 那天的天气也是这样，地上的水滩还没干，他独自一个人走在小巷里准备回家，就被喻建安给拦住了，准备向他抢点钱。 从小到大，他一直是没人关心，没人在意的人。 父亲不爱家庭，而母亲的一颗心都悬在父亲身上，对他的关怀也实在说不上多。 母亲过世之后，他更是如浮萍飘零于尘世，孤独度日，仿佛彻头彻尾地变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只会执行命令的机器人。 他被拦下，心里毫无波澜，也不指望有谁会来帮他，决定交出点钱直接了事。 但千晓声出现了。 素不相识的她不因任何原因，只因自己正巧路过，就把他救下。 接下来，她竭尽自己所能付出的最大程度的爱意，帮助他，保护他，拯救他。 不仅是他，还有很多很多像他一样的人。 光芒从此开始照射进他的生命里。 而这束光芒此刻正单肩背着包，跟在他旁边。 “高考结束了，我们先不提这考的好不好的事情啊，我就问问，想去哪儿庆祝啊男朋友？” 她掰着手指数，“是先去吃饭呢还是先去蹦迪呢还是先去约会呢。” 秦七韶看着她的侧脸，心里极其柔软，轻声笑，“都行，听你的。” 路边偶然有人过去，和千晓声打个招呼，千晓声笑眯眯挥别她们，感叹一声，“谁能想到我竟然熬过去了，也太不容易了。” “我竟然从明天起就不是林海八中的学生了？” 秦七韶提醒她，“还要回来参加毕业典礼的。” 千晓声：“……” 对哦。 行吧。 生是八中人，死是八中魂，千晓声对于这个高中还挺有感情的，回来的毕业典礼当天说不定能掉几滴眼泪。 不过现在先不考虑这个，还是眼下的约会最重要。 千晓声拿出手机，准备找一会儿吃饭的地方。 她那边挑餐厅挑得起劲，秦七韶的手机却也同时响了响。 秦七韶拿出来看了一眼屏幕上的电话号码，眼神暗了片刻，直接给按掉了。 千晓声瞥到他的动作，顺口问了句：“你不接吗？” 秦七韶摇摇头：“不重要的人。” 片刻后，他停住脚步，“你愿意陪我去河边走走吗？” 千晓声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秦七韶大概是有什么重要事要和她说，直接把手机收了，“行。” 学校两百米外有条护城河，挺长，不少小情侣晚上约会的时候就来这散散步谈谈心。 但现在大白天的也没什么人，护城河边就他们俩。 第96页 他们俩顺着河流方向一直走，走到一处被栏杆围住的地方，秦七韶停了脚步。 他看着川流不息的河道，轻声唤道，“晓声。” 千晓声把吸管插进走过来路上买的奶茶里，咬着吸管“唔”了一声。 “我如果现在和你说，我志愿不想填b大了，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病？” 千晓声正在咕嘟咕嘟吸珍珠，闻言下意识含糊不清先应了一声，半晌后才反应过来，怔怔抬头：“啊？为什么啊？” 秦七韶没说话，似乎还在考虑怎么开口。 千晓声联想了一下刚刚发生的事情，大胆猜测道：“刚刚那个电话，是你爸的吧？” 秦七韶不置可否。 千晓声眨了一下眼，有点不敢相信道：“你不会因为，太讨厌他，不想见他，所以干脆不想去b大了吧？” “不是。” 秦七韶的手撑在河边护栏上，带着一点无奈笑了，“非要说的话，其实是我突然发现，我已经没那么恨他了。” “你还记得你问我名字的时候吗？” 千晓声哪儿能不记得。 她当时不认识数学家秦九韶，秦七韶让她回去多读书，差点把她气个半死。 “我的名字就是我爸取的，因为他很仰慕那个数学家，我出生那天又刚好是七月七号，所以给我取名秦七韶 ” “我曾经因为他，所以一度很讨厌自己这个名字。现在想想，他对我，确实也寄予了厚望。” 好巧不巧的，他现在学的最好的科目，也是数学。 “我和他性格很像，所以我也能感觉到，他其实并非完全不在意我，而是给我的爱已经是他能表达出来的极限了。” 秦七韶望着远方，目光有点空，“虽然我还是不能原谅他，但是想想，因为想和他较真，才想要考b大，想要证明给他看，这个思维其实也挺小孩心气的。” “况且我最喜欢的专业方向其实也不在b大，当时复读重考，一方面是确实发挥不如人意，一方面也是为了赌气。” 秦七韶收回目光，带着点自嘲意味道，“我是不是挺没意思的，复读一年，结果还放弃了原来说过的理想。” 他垂下眼睫，静静地看着河流。 千晓声又觉得自己心里被什么东西猛然一揪，痛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看他一会儿，把杯中奶茶一口气喝完，“啪”地一下把空奶茶杯放在河边护栏上。 “不考b大就不考呗，又不是没别的学校读了。” 千晓声相当豁达道，“挺好，我也省得担心你去b大被董盼盼那个狐狸精给拐走。” 秦七韶侧头看她，有点发愣。 千晓声捏着奶茶杯底，一个远抛，把喝完的奶茶杯丢进了十米远的垃圾桶内，反手撑在护栏上。 “反正我无所谓，你考b大我志愿就填帝都的学校，你想考别的地方我志愿就跟着你改。” “你想去哪儿去重本，读985，读双一流，都可以，等成绩出来了以后你随便挑，你挑那个，我就读你旁边的学校。” “反正天大地大，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千晓声弯着一点腰，歪头，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我不是答应过你了嘛，我永远也不会抛弃你。” “我说到做到。” 第四十六章 河上的轻风吹走了一点烈日里的暑气, 千晓声垂下的头发自由地飘在空中。 她伸手抓了一把空气, 又挥手散开, 片刻后, 相当爽快道, “先别想这么多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等成绩出来了再说也不迟嘛。” “走了走了, 约会去了！” 千晓声脚底仿若生风一般，哒哒哒小碎步跑到最前面, 转头，边倒退边大声喊，“男朋友！你再不快点的话, 我真的会丢下你哦！” 秦七韶倚着河边栏杆注视她两秒，忽而就笑了。 他突然觉得，要不是因为他的存在，千晓声一个人一定会活得相当自由又肆意。 她就是这样一个生动的，明艳的, 鲜活的灵魂。 “——等等我！” “我来了。” — 高考后距离出成绩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这半个月千晓声曾经打算是帮父母打理散打馆的事情的，现在谈起恋爱来了当然不一样, 自顾自把各项约会的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 用她的话来说, 高考复习那段时间禁娱了那么久，现在还不得好好补偿补偿回来。 秦七韶也由着她开开心心地做每天的约会行程，看着她一点点写日程规划，不时还要参考网上所谓的什么情侣一起做的一百件事, 情侣一定要去的约会圣地，心里也逐渐柔软下来。 他们去了游乐园，在摩天轮顶端交换了一个亲吻；又去爬了山，在山顶对着幽幽山谷大喊我爱你，甚至还去一起野营，搭了帐篷一起看星星。 第97页 连秦七韶自己都没意识到，和千晓声待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他的情绪波动越来越大，表情也越来越多。 他终于从那个自闭的幼年躯壳里走了出来，抬头，阳光正轻轻落于他睫毛之上。 千晓声曾在两人恋爱之后给他展示过自己的日记，他没怎么好意思看，只知道她在把自己比喻成月亮。 可是月亮，也要靠反射太阳的光啊。 而她就是他生命中的那个太阳。 一天约会回家，走过一片梧桐树街道的时候，秦七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诶”了一声：“你等等。” “嗯？” 秦七韶比划了一下距离和位置，给千晓声指了个地儿，“你就站在这儿。” 千晓声嘴里还咬着雪糕，有点发愣，就看到秦七韶从包里拿出一小台拍立得，咔嚓一声，给她照了一张相。 千晓声把雪糕从嘴里取下，凑过去，好奇道：“你突然拍我干嘛？” 秦七韶把出来的照片甩了甩，很快墨就干了，印出了上面的人影。 照片上的千晓声穿着短袖和裙子，叼着雪糕，表情有点懵，就是相当平常的夏日出行的小女孩的样子。 千晓声看了一会儿，完全不明白这有什么可拍之处。 秦七韶倒是端详了好一会儿，看起来相当满意。 “我放起来。” 千晓声眨了眨眼：“放起来？” 秦七韶看她一眼，嘴角略略勾了一下。 他把拍立得收好，拿出自己的钱包，打开，透明内格里依旧是那张他母亲的陈年旧照。 只是那个透明内格很长，旁边仍旧留有一些空缺位置。 秦七韶把千晓声这张拍立得塞了进去，正正好好。 他隔着透明格摸了摸，小声道：“放在这，我私人珍藏一辈子。” 千晓声咬着雪糕，抬眼看他，心里骤然一拧，眼眶也有点发酸。 秦七韶这是把她和他妈——这个曾经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给放在了一块儿。 他是在告诉她，现在，你也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了。 同样的，也代表，他终于彻底地从他母亲过世的阴影中走出来了。 “挺好。” 千晓声压着点音，生怕秦七韶听出她语气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样以后你在学校里就有正大光明的理由拒绝其他女孩了。” “两个人一起看着你，以防你动什么歪脑筋。” 千晓声把雪糕三两口吃完，丢在旁边垃圾桶里，突然道：“诶，这样好像无形之间，你给我施加了一层压力。” “不行，我也要一张。” 千晓声拿过拍立得，“过来。” 没等秦七韶反应过来，她拉过秦七韶，以迅雷之速照了一张双人合照，把洗出来的照片看了一眼，就夹在自己手机壳里，“这样就公平了。” 千晓声把手机收起来，心情极好，顺口胡扯了一句：“就拿这张照片签个契约好了。” “如果哪天你想甩我，我就拿出来给你看，这张照片就代表你纵容我不分手，再试一次的权利，好不好？” 她也就是随口这么一说，真到了要分手的地步，她肯定走得潇潇洒洒，绝对不会拖泥带水。 只是片刻，她听见秦七韶笑了一声，“不会的。” 他勾住她的手指，“你永远不会有用到它的这一天的。” — 后来高考查成绩那天晚上，千晓声偷偷从家里溜出来，跑到秦七韶家里准备和他一起查成绩。 秦七韶租的房子打算退了，客厅堆满了各种打包好的行李。 芊芊缩在猫粮盆边，大概是察觉到了主人即将搬离，自己可能被抛弃，有点惊惶不安地看着两位小主人。 千晓声蹲下来，逗弄了它一小会儿后问：“芊芊怎么办啊？学生宿舍不让养猫吧。” “我不住宿舍，我打算在学校外租房。” 秦七韶把一箱子打包好的东西放在地上，头也不回地问，“你要和我一起吗？” 千晓声眨了一下眼，迅速消化了一下他这话里的意思。 他这意思是—— 准备同居？ 这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感觉自己开了八百倍恋爱进速的千晓声咽了一口口水，故意带着一点害羞意味道：“不好吧……” 秦七韶愣了一下，回头，看有点脸红的、正在绞手指的小女朋友，迟疑片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信誓旦旦：“我保证我什么也不会做的。” 千晓声：“……” 那不是。 那我还是倒希望你能做点什么的。 两人随口又聊了几句，千晓声帮着他理了点东西，很快就到了查成绩的时间。 秦七韶开了笔记本电脑，找到网站，输了自己信息，鼠标在查询那个键上，迟迟没有按下去。 第98页 千晓声屏气凝神坐在他旁边，样子比秦七韶自己还要紧张。 最终，“咔哒”一下，鼠标按下。 页面刷新的很快，不过一秒就弹出了成绩。 六百二十四。 一个相当漂亮的成绩。 国内任何一个学校都稳了。 九个多月的努力没有白费。 秦七韶终于成功证明了自己。 千晓声骤然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像是卸下了一层负担。 不用因为早恋而当千古罪人的她心情很好，转头问：“你想过了吗，填哪儿？” 这个成绩看起来是在秦七韶的料想之中。 他屈起食指，敲了敲桌子：“我看过了，我喜欢的专业在国内最好的学校，是a大。” “报a大吧。” 千晓声：“……” a大，就是b大的宿命对手。 这不兜兜转转还是要考帝都吗。 “行吧。” 千晓声也没什么异议。 她歪了一下头，笑得相当甜，“去哪儿都行，反正我陪你。” — 千晓声的运气很好。 今年题目难，但她的高考却是她发挥最好的一次，甚至让她压到了一本线。 然后她填志愿的时候竟然又走了一次运，这个分数档没人投档，竟然让她录到了还不错的师范学院。 毕业典礼那天，班级组织吃散伙饭。 由于他们最后几个月都是四个班并在一块儿上课，所以干脆连散伙饭也四个班一起办了。 千晓声的酒量不算好，偏偏毕业这天又触景生情得要命，硬是把每个班级里的人都一一敬了个遍。 最后当然是喝得酩酊大醉，还得秦七韶把她背回去。 天色已黑，秦七韶走在那条熟悉的、他们走了无数遍的小道上，听着千晓声在自己背上叽叽咕咕地说着醉话。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是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欢这个学校喔。” 千晓声迷迷糊糊道，“我从高一进校的那一天起，我就发誓，我会把这个学校的校风给整改好，不会让任何一个学生受到欺负。” 她打了个酒嗝，眨了眨长长的睫毛，趴在秦七韶的肩头，“就是，我也不知道我最终做到了没有……” 秦七韶柔声安慰道：“你做的很好。” 千晓声听到夸赞相当开心，弯起眼，贴着他耳边道，“谢谢你哦。” 秦七韶的耳垂被她呼出的热气吹得有点痒。 他不动声色地把她往上托了一托，继续往前走。 “可惜啦，可惜我付出了三年的心血，现在还是要离开了。” “不知道我离开以后会怎么样……嗯，在我离开以后也一定会变得更好的，一定会的……” “拜拜啦林海八中。” 夜幕里，千晓声带着一点醉意，在这一刻声音却又显得格外清醒，“我一定还会再回来的！” 一定会回来的。 — 新的九月开学季，林海八中门口人流熙熙攘攘。 已升到了大二的常尔岚接过了千晓声离开的时候交付给她的重任，接待下一届的新生。 寇言手插口袋站在她身边，承担着保护她的责任。 林海八中附属初中的初三升学重点班中，千识器一脸颓意趴在桌子上，准备开始地狱的初三生活。 m国的学生宿舍里，霍听云躺在床上，看了会儿毕业时和千晓声最后一张合照，默默合上手机。 s市的大学生军训基地，廖雨诗一边站着军姿听着教官训话，一边躲在帽檐下偷偷翻了个白眼。 而帝都的a大门口，千晓声看了一眼表，抬头望过去，突然明媚地笑起来。 她踮起脚，努力朝着人群里那个熟悉身影挥挥手。 秦七韶抬头。 隔着一条街和无数人流，他们对望了一眼。 这一幕相当熟悉。 千晓声稍稍眯了一下眼，忽然就想起了那年高三开学，她在高三十四班门外，隔着人海和他对望上的那一眼。 那时候她还只是单纯地想监督秦七韶好好学习，从来没有想过未来会和他有什么交集。 在那以后很久，她也以为自己永远将是一个赏月者。 在她原来的设想里，高考之后，他会一路向北，而她偏安一隅，两人从此不会再联系。 他将永远被储存在她青春记忆里，成为许多年后回忆起来，心也会依旧柔软起来的那枚碎片。 但现在—— “等久了吧。” 秦七韶走近，非常自然地牵起她的手，“走吧。” 兜兜转转，没想到，她曾经仰望过月亮，还是掉进了她怀里。 我不会试图摘月。 因为，我的月亮会自己奔我而来。 ——end——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完！结！啦！ 先说一句文中所有学校地点因为架空所以不要care其中的具体问题！圆满落幕就行了！ 第99页 这篇也写的蛮用心的，两个主角都是我非常喜欢的性格，有些没交代完全的之后会在番外写，番外应该就是大学篇恋爱日常，不会太长，三四章的样子。 总之感谢喜欢！我们下本再见！ （下本跑去写耽美啦 吃耽美的可以看看 不吃的可以蹲蹲我作者专栏里别的预收 都会写的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