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不曾存在》 第1页 书名:如果你不曾存在 作者:井悠然 文案: 她是专卖店的小导购,他是出色的园林设计师。她乐观、上进、开朗出身贫苦。他冷漠、帅气、才华横溢。她一直坚持不懈地追求梦想,他为了帮她实现梦想无私付出。未婚的她遇见离异的他会发生什么故事呢? 如果你一心要爱我,那就别为了什么,只是为了爱我才爱我……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郑正秋、温念 ┃ 配角:刘渝、刘枚 ┃ 其它: 第1章 初识(1) 温念 午后,阳光明媚,美术系阶梯教室内座无虚席。 是高教授的讲座,主讲西方美术史。高教授留法归来,对西方美术史颇有研究,课讲得生动而幽默,很多外校的学生慕名而来听他讲课。 两个小时的课讲完,教室内掌声雷动,我整理好笔记本准备撤。邻座的小溪叫住我说,你先别着急走,我有个事问你呢,想不想去做家教? 小溪是美术系的大二女生,一个古灵精怪的四川女孩,她是我在美术学院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听了小溪的话我连连点头。难怪一大早左眼不停在跳,原来好事将至。正为下个月房租发愁呢,这下有着落了。小溪简直就是我的幸运女神,我转身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熊抱。一直想找一份做画画家教的兼职,不过没有找到。绘画家教不好找,一般家长想找绘画家教只找在校生,像我这样的蹭课生想都别去想,人家不信任你的能力。 “教一个五岁的小女孩画画,每周一节课,家里超有钱,酬金丰厚,如果想去的话,我把联系方式给你。”小溪边走边说,她的大长腿一步迈出好远,我小跑着才能追上她的脚步。 “天啊这么好的事,真的吗?”听完小溪的话,我兴奋地哼起了小曲:“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 我是陕北人,我们陕北人喜欢用歌声抒发心情。我一般心情好的时候唱东方红,心情不好的时候唱走西口,心情不好不坏的时候呢?那可以唱得歌就多了去了。同屋住的姐妹佳佳说我唱陕北民歌比王二妮还有味道。一般佳佳说这话的时候,为了配合她,我会双手托腮做手抚麻花辫的害羞状。嗨,你别以为我真有麻花辫,土不土,这年代了谁还梳麻花辫啊。 小溪听到我唱歌,停下脚步回头望着我说:“瞧你那点出息,先别高兴太早,告诉你,我们学校去过几个面试的人,人家一个也没选上,你可要有落选的心理准备。” 小溪落寞的看看我。 看情形,她应该是那“几个”没选中的人中的其中之一,我不能多问,问多了怕她没有面子,朋友之间该留的面子是要留够,更何况小溪有恩于我。 小溪的话让我欢乐的歌声戛然而止,我叹口气像刚鼓起来又迅速泄了气的皮球。 “你可以去试一试,说不定你运气好会选上。”小溪眉毛一挑,补充一句:“温念我看好你,虽然你不是我们美院的正式学生,但是论画画水平,我们班没有几个人可以超过你。” 我停下脚步怔怔地望着小溪,我运气向来不好。买彩票从来没有中过,也从来没有捡过面额超过十元的人民币,怎么可能被选上?再说美院的“正牌”学生都没选上,我是个编外的“蹭课党”,想想都觉得没门。这么一想,我心里已经打好了退堂鼓,无奈“酬金丰厚”四个字却有着巨大的诱惑力,让人欲罢又不能。犹豫一番后,我决定去试它一试。 人应该有点梦想,万一成功了呢?首富马云说过的话应该不会有错吧。 “宜早不宜晚,要去早点去哦,我只能帮你帮到这儿,后面看你发挥。” 小溪话音未落,我已经像一艘火箭似的“嗖”地跑出去十几步远了。机会难得,我必须抓住不放。其实按我目前的状况,不管酬金丰厚与否,眼下我都特别需要这份兼职。 “等会别着急,先打电话约下。”小溪在身后大声叮嘱:“记得要说你是美院的在校生,人家只要美院的学生,不要外面人……” 小溪这姑娘真够意思,她帮了我不少忙,我必须要感谢她。 蹭过课的人恐怕都知道,蹭课的关键,必须要有课程表。美院的学生大多高傲冷漠,瞧不起蹭课的社会人,不会轻易把课程表给外人。我在美院蹭课的课程表是小溪给的。除了给我课程表,遇到特别尽忠职守的保安,小溪还得想办法把我弄进学校。要知道美院的门不是谁想进就能进来。每次进不去托人叫小溪出来,她屁颠屁颠的就出来接我。骗保安说我和她一个宿舍。 第2页 “你们宿舍的人怎么每次出来都不带学生证?”保安黑着脸训斥小溪。 小溪陪着笑脸:“大叔,下次一定记得带着,我回去好好批评教育。你放心。” 下次常常有。麻烦小溪是常事,总之小溪是我的贵人,等我哪天发了大财,一定请小溪吃顿大餐,带海鲜带牛排带鸡尾酒那种。 郑正秋 今天忙得昏头转向。 上午和北江市城市公园的甲方代表签合同,中午陪规划局领导吃饭。下午回到办公室,正想靠着大班椅眯一小会,秘书推门进来,提醒我开会的时间马上到。 我一拍脑袋猛然想起,中天项目的方案研讨会定在今天下午开,这么重要的事我差点忘到九霄云外。 这世间,打工有打工的苦,当老板有老板的苦,不在其位,不知其苦。不做老板,不知老板的苦。做老板的都很忙,时间不由自己决定。 我是公司的二分之一老板,启诚是另外的二分之一,他是我的清华校友。三年前我俩合伙开了这家园林景观设计公司。经过三年的奋战,公司现在已步入正轨,签的单子越来越多,管理上不断在完善,逐渐在园林设计行业站稳了脚跟。 夕阳西沉的傍晚,我开车走在下班回家的路上。 林荫道上有牵手的情侣,有推着婴儿车的年轻妈妈,还有背着书包急匆匆走过的孩子们。微风轻拂,金黄色的树叶缓缓飘落,秋天的感觉真好。 “滴滴滴,滴滴滴。”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这个时间点谁打电话啊?瞄了一眼是个陌生来电,我接起电话,如涓涓泉水般美妙的女声传进耳膜,沁人心扉。好听的声音会给人带来愉悦的感受,尤其是在忙碌了一天,回家的路上。 是要来面试家教的学生,约好八点钟见。挂掉电话,我看了看表,时间来来得及。不堵车的话再有半小时应该可以到家。 第一印象不错,好听的声音会是加分项,但愿这姑娘能面试成功。找家教的事真让人劳心费力,比管理公司还让人头疼。这几天偷偷有人来面试,还没有合适的人选。 艾琳喜欢画画,她对舞蹈唱歌类的都不感兴趣,这有点遗传了我的基因。我也没有多少音乐细胞,到现在五线谱还识不全。画画是我小时候唯一的爱好,大学专业选择园林设计,多少和喜欢画画有点关系。 为了培养艾琳的绘画兴趣,我在家里设计了一面涂鸦墙,任由艾琳折腾,她在上面涂呀画呀。画得倒是东西有模有样的,但是乱无章法。我问她,要不要给她找个绘画老师。 艾琳在我脸上亲了亲大声回答:“要,要绘画老师。” 想法归想法,真正促使我下决心是源于一件事。 那天我下班刚打开门,艾琳兴奋地扑到我怀里亲亲我说,爸爸,徐老师今天表扬了我。 “为什么表扬你呢?爸爸猜猜看。”我双手拖腮做思考状:“吃饭吃得好,老师表扬了你?” 艾琳摇头。 “举手回答对问题,老师表扬你。” 艾琳再次摇头。 见我猜不出来,艾琳像个小大人一般教训:“爸爸你真是比熊二还笨,不让你猜了,还是我来告诉你吧。”说着变魔术似的哗啦一声从身后抽出一幅画出来。 “看我画得画。” 是一家三口手牵手的画面。阳光,沙滩,花朵,小姑娘牵着爸爸妈妈的手,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亮。幸福的一家三口。 我目光定格在画纸上,心像是被狠狠扎了一刀,隐隐作痛。 脸上依然挂着笑,心里却是皑皑寒冬了。该来的终究是回来,躲也躲不掉,我我给得了艾琳最好的幼儿园,最好的玩具,最美的衣服,我竭尽全力地宠爱她,可是我没有办法给她一个幸福的家。我最怕的是艾琳问我要妈妈。可是她心里想妈妈,这一点我永远回避不了。 “艾琳乖,爸爸有点累,让阿姨带你玩一会,好吗……”善察言观色的保姆陈姐过来说。陈姐在我们好几年,她对我们家的事非常熟悉。 艾琳这孩子可怜,她在法国出生,我和她妈妈办完离婚手续,我把她带回了国。 去法国,我带着亲爱的她去,从法国回来,我还是带着心爱的她回,貌似一样,只不过,此她非彼她,上帝给我开了个很大的玩笑。 这是我一辈子的痛。三年过去,我至今还没有从离婚的阴影中走出来。 大人都好说,其实离婚受害最大的是孩子,为了让艾琳快乐,我在我能坐到的事上尽量去弥补艾琳,什么都要给她最好的,包括给她请教绘画的家教老师。外面的兴趣班来回跑不方便,我想请老师来家里给艾琳上课,这样大人孩子都不辛苦。费用嘛,都是小问题,只要能教好艾琳,孩子的启蒙老师非常重要。我委托美院的朋友帮忙找找。 第3页 面试了好几个,没有一个合适。说真的,不是我要求高,是画得实在不敢让我恭维。要知道,我干的是园林设计,我这一行必须懂绘画,还要有点绘画基础。工科班出身的人大多严谨固执,在这件事上,我始终保持宁缺毋滥的态度。 声音美妙的这位,能不能面试成功? 第2章 初识(2) 温念 山水草堂别墅远离市区,在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对于有钱人来说,这里绝对是居住的好地方:有山,有水,人少空气还好。对于没钱人来说,这里简直就是地狱:没车,出行不方便。 什么鬼地方啊?坐了两个小时还没有到,我坐在车上忍着不断翻腾的胃难受地想。 我从小就晕车,稍微坐车时间长点就难受。转了三趟车后,公交车停到了一个废弃的加油站旁,司机停下车说,前面修路到不了终点站。 我问了问路,要到山水草堂还有4公里,二十分钟可以赶到吗?走路怕是不行,跑步过去也许还来得及,幸亏我上高中时练过长跑。如今这这社会,技多不压身啊。 可是等我上路了才发现,这条路压根没法跑,走,就连走也得小心翼翼的走。 这是一条正在修的路,封闭的一半刚浇上沥青,不允许车辆行人通过。另一半正在修,路面上铺着核桃大的小碎石,踩在上面咯吱响。我穿着高跟鞋,走几步鞋跟就被卡在石子中间,拔也拔不出来。真想把鞋脱下来扔了。 迟到看来已成定局,我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骂这些住别墅的有钱人。 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天已经黑了下来,月亮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周围黑漆漆的,没有一丝亮光。更为可怕的是这条路上一个人影也看不到,我越走越害怕,不由想起了小李子的电影荒野猎人,脑子里闪出一个可怕的念头:要是突然冒出来一只熊,是躲还是跑呢?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掉,小女子怕是小命足矣。 我艰难地朝前走了一会,听到身后有车的声音。车的灯光远远打过来,借着灯光我加紧了脚步。灯光越来越近,本来打算往边上走给车让行——路太窄,我不让行车过不去。结果司机性子挺急,我还没有让行呢刺耳的喇叭响了起来,我生气的扭头望了一眼,改变了注意。 哼!让你按喇叭,我偏不让你走,有本事从我头顶上飞过去。 “滴,滴,滴。”空旷寂静的夜里,喇叭的鸣叫声再次响起。 这人太过分了,不让不让骗不让,我今天要和你死磕到底,看你把我怎么样。 我优哉游哉地在前面走着,黑色大乌龟跟在我身后慢悠悠爬行。刚才我还在为自己穿高跟鞋懊悔不已,现在我则为穿高跟鞋而庆幸——有种走巴黎时装秀的感觉。 哼!气死大乌龟的主人。 僵持了一会,乌龟终于闭上了嘴巴,乖乖跟在后面爬行。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我最终取得了胜利,我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得意。不知怎么了走着走着,我突然良心发现,觉得这样做有点不太地道,于是抬脚向路边挪动,准备放它一马。 没想到,惨剧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我的脚刚踏到路边,哗啦一声,路边碎石滚落,我左脚一滑,脚下失去重心,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高跟鞋飞到了路沿下。 我听到自己“啊!”的一声惨叫。 车上的人匆匆跑下来,扶我坐起来。然后帮我捡起飞出去的高跟鞋,弯下腰,将鞋子递给我 “扶着我站起来,活动一下脚,看有没有受伤。” 听声音是个男人,我低着头看我的脚。 “谢谢。”我真诚致谢。同时为自己的小心眼羞愧得脸上发烫。 我在他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他关切的打量着我:“哪里疼?有没有受伤?” 突然间,我有种想哭的冲动。说不清是因为脚疼,还是因为他的声音过于温柔。我努力克制把眼泪给逼了回去,抬起头看了看他的脸。 他有着一张影视剧中男主角的脸,帅气逼人,下巴有着优美的的弧线,猛一看和某个明星有几分神似。一瞬间,我紧张到不会呼吸,有种梦境般的感觉。 等到两秒钟过后恢复理智,隐隐发痛的脚腕才提醒我:醒醒吧姑娘,不是梦,你的脚崴了。 “没事,我没事,你先走吧。”我尴尬地笑着说。 明明崴了脚,嘴上却说没事,当时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唯一合理的解释是犯花痴,被美男迷失了心智。 “你试着往前走两步……”他扶着我说。 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是青草的香气,夜风一吹,香气飘散,我喉咙里像是卡住了什么东西,发不出声音。 第4页 我没有按照他说得做。原因有三:第一,我轻易不愿麻烦人,更不愿意麻烦帅哥,他长得那么帅,我实在不好意思麻烦。第二,按照我的经验和理论,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我不是弱不禁风的林黛玉,从小到大,遇到小病小灾硬撑撑就过去了,没那么娇贵。第三,我惭愧,为自己的不地道,我有点小小的难为情。 我松开他的胳膊,让他先走。 他往前走了两步背对着我,沉默了大概有一分钟的样子,他转过身对我说:“你也要去山水草堂吧?上车。” 他的语气是命令式的语气,不容推辞。我一惊,恍然从梦中惊醒,想起来此行的“要事”,于是在他的搀扶下慢慢站了起来。 原以为只是一点小伤,回去擦点红花油养几天就会好。没想到,受伤程度比我预想的要严重很多。脚不能着地,一踩到地上,便有一股钻心的疼顺着脚腕往上蔓延,疼得头上我冒冷汗。虽然疼,我还是装作不疼的样子朝他笑笑。 “伤成这样了还说没事,你这姑娘可真会逞能,我送你去医院吧。”他眉毛微微一皱,埋怨道,说着发动车子准备掉头。 “不能去医院,我有非常重要的事,麻烦你带我去山水草堂。”我坚持不让他送我去医院。 “好吧。”他无可奈何的看了我一眼,阴沉着脸说:“姑娘,要学会爱惜身体,身体第一位,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比身体重要。” 我垂下头怯声道:“这点小伤不用去医院。” 他冷笑。 奇怪,埋怨教训的话从帅哥嘴里说出来,我没有不悦,反而听出了一丝丝甜蜜,心里像是抹了蜜一样甜。 眨眼功夫,一片郁郁葱葱间,山水草堂壮观的彩色门楼在对我招手。 此路艰难,此行不易啊。我长长地吁了口气。 “你家在那栋?我送你去。”他看着我的脚问。 我说:“a区f栋。” 他不送的话,我自己走怕是有点难度。况且是在陌生的地方,只好麻烦他送我。 “a区f栋?”他惊讶地瞪着眼睛,重复了一遍。 我点头。 “你是来应聘的美院学生?” 我不可思议地望着他,难道他是? “欢迎你来面试。”说着他伸出右手,脸上出于礼貌的挤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真想挖个地缝钻进去。 他扶着我到了他家。他的家是一栋带楼顶花园的两层小别墅,中式装修风格,洁白的大理石地板,紫檀色的实木沙发,碧绿的盆栽乔木,朱红色的落地窗帘。充满古色古香的味道。家具的款式、质地、无一不显示出主人的品味和富有。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从房间里跑了出来。非常礼貌地和我打了个招呼。 他把我放在客厅,然后进了房间不知道去干什么了。我呆坐在沙发上,想着面试该如何应付。偌大的客厅寂静无声,我心里着急的想:拜托早点面试吧,我还要回去安慰受伤的脚呢。 过了几分钟,他终于从一个房间走了出来,手上抱着一个大大的药箱。 “你好,请问我现在可以面试吗?”我问。 他撇嘴,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看我说:“姑娘,先把你脚上的伤处理一下,面试的事等会再说,ok?”他的态度极不友善。 还没有面试就玩完了,我一边悻悻地想,一边乖乖听话不敢多嘴。 他去打来热水。把我的鞋子脱下来,天啊?脚肿得像是发了面的大馒头,又红又肿,手一碰就疼。 接下来发生的,是这辈子发生在我身上最浪漫的事,我保证。 暖黄色的灯光下,他坐在我对面的矮凳上,怀里抱着我那只受伤的脚。先仔细的用棉签涂好红花油,然后,搓热他的双手,轻轻为我按摩。他的指尖像是带着甜蜜的电流,脚,在这温热的手掌下,疼痛感在一点点消失。暖黄色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像是敷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使他帅气的脸更加迷人。 他做这些事的时候,目光一直落在我的脚上,神情肃穆而专注,是医生对病人的表情,却又不是。 我这只脚,何时曾被温柔以待过?他不过是刚认识不到一个小时的陌生人,我实在是承受不起。好几次,我把脚往回抽,被他厉声呵斥:“麻烦你别动好不好。” 时至今日,我依然清晰的记得当时他指尖的温度。 郑正秋 前方修路,我放慢了车速。 夜幕悄悄降临,一阵微风透过车窗吹进来,凉爽而舒适。这样的夜晚适合思念。我打开了音响,悠扬的歌声飘进了耳朵。是一首经典法语歌曲,翻译成中文歌名叫《如果你不曾存在》。 如果你不曾存在 第5页 告诉我,我为何要存在 为了在一个没有你的世界漫步 没有希望,没有留恋 如果你不曾存在 我试图虚构爱情 一如画家看着笔下的画面 每天生成的色彩 不再会回来...... 我又想她了。她在异国还好吗?那张一家三口的画,昨晚喝醉后我又拿了出来,看了又看。为了我的艾琳,我应该恨她才对,如果不是她离婚坚持要离婚,那么艾琳会是一个有妈妈疼爱的幸福孩子,是的,我应该狠她。可是无数个午夜梦回的时候,我又会疯狂想念她,想念曾经的幸福时光。 对颜宁,我已分不清是爱是恨了。 车缓慢向前行驶,借着车灯,我依稀看到一个年青姑娘的背影,腿细细长长,披着一头长发,摇摇晃晃的走在路上,走得很慢。这条路上很少有人走,天色这么晚了,又没有路灯不安全,我想带上她走。我按了按喇叭,她回头狠狠瞪我一眼,我再按喇叭,她索性头也不回,屁股东摇西晃,扭动的幅度有点大,像是在走巴黎时装秀,我看了想笑。 哗啦一声,她摔倒在地。 这一跤摔得不轻,我说送她去医院,她坚持不去医院,说有重要的事。这姑娘可真倔。 后来才知道,她就是来应聘的美院大学生,她所谓的要事就是来我家面试。冲她这股认真劲,我决定:艾琳的绘画老师就是她了。 第3章 三年之约(1) 温念 我叫温念,我在一家专卖女包的店里做导购。是一个奢侈品品牌。每一个包做的都跟工艺品似的,质量很好,当然,价格比质量更好。从几万到几十万不等,动辄百万以上。 这是一个仅次于北京的省会城市,靠近海边,经济发达,gdp全排名前十,富人多如牛毛。 “要是有一个男人拿着kelly系列包包向我求婚,本美女不需要考虑,马上嫁给他。” 说此话的佳佳,此刻正在热情的接待顾客。 “您眼光真不是一般的好,这是今年的新款,限量版发售,需要提前预约,不过我可以给你……” “这款包比较配您的肤色,您看是不是背上它气色更好了……” “您气质特别好,谁便哪一款包包都可以,不过我觉得还是第一款看着更适合您的气质……” 佳佳的这张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把死的说成活的,她每个月都是店里的销售冠军。最终,在我们羡慕的眼神中,佳佳凭三寸不烂之舌做成了这单。 顾客一出门,店里的小姐妹过来把佳佳团团围住,闹着要她请客。销售出去的这款包的价格是七位数,算一个大单,佳佳拿到手的提成比当月工资高,请客是小意思。我们店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谁要是成了大单,就请大家出去吃一顿。其实不为吃饭,就是图个热闹,平时下了班各忙各的,很少聚在一起,请客吃饭算是给大家找了一个聚会的理由。 佳佳拍拍胸脯说:“必胜客,我请客。” 佳佳嘴皮子功夫厉害,但是看人的眼神,却实在不敢让人恭维,记性也不怎么好。说到这里,想起发生在她身上的一个真实的笑话。 我们店里有一个男大款,是白金级vip,店里的人基本都认识他。男大款有个爱好——热衷于给他喜欢的女人送包,当然偶尔也会带老婆来一次。有天他带着老婆来买包,佳佳误会以为男大款带的人和前几日的相同。她上前接待:“夫人,您前几天看上的那款包到货了,您要不要先看看呢?” 正牌夫人楞了一愣,转头找他老公算账:“老实交代,你带哪个狐狸精来过?” 男大款在旁边使了个眼色,佳佳这才反应过来,她急中生智:“对不起夫人,你看我这眼神,我把您当成范媛了,就是我们市电视台的著名主持人范媛,她是我们的老顾客,您和她长得可真像,猛一看,我以为是她来了。” 听了佳佳的话,正牌夫人转怒为笑:“就说嘛,我昨天刚从国外度假回来。” “佳佳吸了口气。 正牌夫人又说:你还别说,是有人说我和范媛长得像呢。”男大款的脸色这才由白转红。事后,我们都笑佳佳,她红着脸解释:“我记不住人,谁让他换人频率过快。” 我们店里的小姐妹是一群穷人,天天卖奢侈品包包,自己却买不起。这种感觉非常不好,就好比你肚子饿了,看着有人在你面前吃山珍海味,你看不到不要紧,看到了会更加感到饥饿。你会喜欢这个吃山珍海味的人吗?肯定不会喜欢。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道理就是如此。富人们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他们要是不来消费,我们会没有饭吃。一方面,我们盼望他们来;另一方面,我们通过八卦来娱乐他们,来降低我们内心的羡慕。三个女人一台戏,女人堆里怎么能少了八卦呢?身为穷人的我们买不起包,找得起乐子。 第6页 从店里出去的顾客,我们少不了要议论一番,尤其是vip顾客。这不小媛接待的顾客刚走,新一轮的议论开始了。 佳佳起了个头:“你们说刚才那男的和女的是什么关系,是不是夫妻?” 小媛撇了佳佳一眼:“男的看着都快五十了吧,女的看着三十出头,怎么会是夫妻呢?瞧你那眼神。”小媛是个胖妞,河南口音很重,说话自带喜感。 “我也觉得不像夫妻,你看他们之间看对方的眼神,女的害羞,男的热烈,夫妻间要天天这样看,该多累啊。”来自贵州的马静插话,她是我们这里的哲学家,别看人小,说出的话能被录入哲学语录。 “那女的脸上的擦得粉快要掉渣,口红红得像吸血鬼,这男的品味有点低哦。”佳佳为老男人可惜,站在镜子前左照照,右照照臭美道:“你们看我,要身材有身材,要模样有模样,比那女的漂亮吧?这么有钱的男人怎么没让我遇上呢?命苦啊。”佳佳做抹泪状。 我在佳佳肩上拍了一下说:“找老公还是找爹?” 佳佳属于典型的宁愿坐在宝马车里哭,不愿坐在自行车上笑的女孩。 众人哈哈大笑,作鸟兽散。 佳佳比我大六岁,她是我的室友兼同事,是她介绍我来这家店上班的。我们俩同吃。同住,同上班,她是我在这个城市最亲密的人。 我业余学画画的事让佳佳有点不可理解,经常像个长辈一样和我唠叨:你说你啊,学画画有什么用?不如去学个插花或者厨艺班什么的实用,找个有钱的老公嫁了,还能学以致用。或者去学瑜伽把身材练美了,为将来找好老公做准备。 我懒得跟她多做解释,画画是我喜欢的事,喜欢不需要理由。人和人的追求不同,就像有人喜欢吃萝卜,有人却喜欢吃白菜,别的我都不喜欢,唯独喜欢画画,她想说就让她说去吧。 佳佳经常给我灌输:“念念,女人的终极目标就是嫁个好男人。明白吗?” 我顶她:“你的字典里好男人的标准是先要有钱。对吧?” “有钱是第一标准。”佳佳说。 我点头称是,紧接着会用话噎她:“我还早呢,大姐您先找个有钱人把自己嫁出去了再说。”佳佳气得瞪我一眼,嘴巴涨了张,又给闭上,扭头向店门口走去。 气走佳佳,我站在门厅发呆,突然想起了郑正秋,想起他帅气忧郁的脸,想起他为我按摩时的样子。不知怎么回事,我很期待再次见到他。 去山水草堂上过几节课了,每次去他都不在家。今天下午的课,他会不会在家? 郑正秋 今天是2016年10月16日。三年前的今天是我离婚的日子。 离婚那天,我在心里给自己定下一个三年之约:独身三年,三年内不为任何女人所动。我要等颜宁三年。如果三年内她回心转意,我会等她;如果三年内她没有回来,那么,和她真算是缘分已尽,只能放下。我幼稚的以为,颜宁和我离婚只是一时的任性,她会回来的,看来我错了。 这世上,有些夫妻。可以同甘,可以共苦;有些夫妻可以同甘,但不可以共苦;而有些夫妻却只能同苦,不能同甘,我和颜宁是这一类型。她和我一起在巴黎街头露宿过,在唐人街的餐馆里洗过盘子,饿过一整天的肚子,穿过最便宜的衣服。她为我吃过很多苦,我有愧于她。当一个男人有愧于一个女人的时候,这个女人对他来说是最为难忘的。 三年时间,我的心被一个看不见的房子囚禁着,拒绝一切异性明里暗里的表白,只为等她。 三年已满。 晚上约了刘渝一起喝酒,庆祝自己刑满释放。 刘渝是我的好哥们,他父母和我父母都是棉纺厂的老职工,我们从小一个家属院长大。幼儿园,小学,我们俩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初中,高中,我俩在同一个学校。到了大学分道扬镳,我去了北京,他去了上海。中间各自在异国他乡漂泊了七八年,再聚首,我们又回到了这所熟悉的城市。此君工商管理硕士,精通六国语言,不可小嘘。我唯他马首是瞻,小时候如此,长大后依旧。他现在混得越来越好,听说是某国际品牌的亚太区销售总监,具体名字我没问过。他就是我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唯独有一点我父母不拿他做正面教材:他的迟迟不婚。他妈每次见了我就不忘交代,正秋啊,你和渝儿是好朋友,好好劝劝他,抓紧找对象,我等着抱孙子呢。 每次劝刘渝,他总会无奈的回一句:“我总不能为了生个孩子随便找个人结婚吧。”,他的婚姻观是:恋爱可以随便谈,婚绝对不可随便结。 第7页 我自己还单着呢,怎么有脸劝别人,刘渝他妈所托非人啊。 晚上8点,我和刘渝约好在枫叶酒吧见面。我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十分钟,等我点好了酒,刘大公子翩翩然来了。进来张嘴就问:“说,最近有又什么心事?”问完,狡黠的看着我。 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哥们,他非常了解我,我开心或不开心,他看一眼便知。我帮他拉椅子,挂外套,心虚的笑着解释:“什么事没有,就是好久不见,想你了。” “行了吧,别在这儿给我装,你骗得了谁也骗不了我。” 我不服他不行。 和以往相同,照例是开场聊生活,工作,见闻,漫无目的的乱聊一起。聊着聊着,等到酒至酣处,气氛到了,身体飘了,心事也就被一股脑儿抛了出来。 刘渝听我说完三年之约,端起酒杯:“这事要放到我身上,别说三年,三个月恐怕都做不到。来,敬重情重义的好男人。” 我朝他摆手:“好男人称不上。” “你看你何必呢?浪费了三年美好时光。错过了无数美眉。要不要我给你送个贞节牌坊?” 我作势要打他。 “错了还不行吗,我自罚一杯。”刘渝端起杯子。我和他碰杯,一饮而尽。 又喝了一会,刘渝说话不再带玩笑成分,正经了起来:“兄弟,就冲你这三年之约,我觉得你对得起她颜宁了。听我一句劝,放下吧,天涯何处无芳草。” 那天我和刘渝都喝多了,俩人相互搀扶着出了酒吧的大门,快要分手时,刘渝嘴里吐着酒气,咬字不清地说:“我妹那边一直等着你呢,干脆做我妹夫得了,咱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可不嫌弃你是二婚。” 我虽然脑袋发晕,但是他的话却一字不漏全听清了。 酒可真是个好东西,能让人忘掉烦恼。我脑袋昏昏沉沉晕乎乎的回了家。 第4章 三年之约(2) 郑正秋 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喝酒往往更容易醉。 我头重脚轻的进了家,一头撞倒在一个柔软的怀抱里。温暖,绵软,我感觉是一个年轻姑娘的怀抱,让人留恋。 我以为进错了家门。眼睛半睁半闭问:“你是谁?” 她的脸我似乎在哪见过,具体在哪见过?迷迷糊糊的我想不起来。 她不回答我的话,只是上前轻轻扶住快要倒下来的我。 “我没有喝醉,一点都没醉,不用你扶。”我推开她的手。 她的手重新搭了上来:“都醉成这样了,还说没醉。” “我真没醉,我还能再喝两杯,不信你去拿酒来,我们喝几杯。”没等我说完,一阵酒气从胃里向上翻,我排山倒海得吐了出来。 她连拖带拽的把我弄进了卧室。 朦胧中,我看到了颜宁的脸。眼波流转顾盼生辉,她似乎比三年前年轻了许多,就像我上大学刚认识她的样子。 我叫了一声:“颜宁。” 她没有答应我,默默地为我换衣服,她的手温柔的划过我的肌肤,我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到我怀里:“颜宁,你终于回来了。” “我回来了。” “别再离开我好吗?” “好,我不离开你。” 我恍惚想起来今晚为谁而醉,于是喃喃:“我等了你三年,三年,颜宁你知道吗?” “我知道。别说话了,你先好好睡一觉,我们明天再说行吗?” “我心里好难受颜宁,让我抱抱你亲亲你好吗?” 一个微凉的唇印在我滚烫的唇上,我的舌根触到了一个温热香甜的舌头,我如饥食渴的亲吻它,仿佛乞丐盼到了食物。 这一吻,我找到了和颜宁热恋时亲吻的感觉。缠绵悠长,情难自禁。 温念 今天来上课,依然没有看到郑正秋。自从面试那天第一次见面,后面再没有看到过他。 考虑到周一至周五艾琳要上幼儿园,我的课安排在每周日下午五点钟。我上完早班赶过来,时间刚刚好。 小溪没有骗我,果然是酬金丰厚。在这里上一节课的收入是我站一天柜台收入的两倍。我是金牛座女生,金钱是我认真的动力。 为了做好家教,这几天晚上,我在看一本关于研究儿童心理学的书。佳佳做面膜时看见了我手上的书,一把撕掉面膜冲过来问:“不会吧,难道是未婚先孕了?保密工作做得真好,你可别吓姐啊,姐心脏不好。” 我扬腿给她一脚:“瞎说什么呢?不要毁本姑娘清白!” 给她说了我做家教的事。佳佳听我说完,开口就问:“能请家教的应该家里有钱,看他家有没有钱?” 我一个走神,冷不丁冒出来一句:“他很帅!” 佳佳对我的回答很失望,她白我一眼:“风马牛不相及,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姐还是洗洗睡吧,不和你浪费时间了。”她哼了一声,转身去卫生间洗脸。 第8页 我和佳佳租住在城北黄河路的一套两居室,是老小区环境不好,但房租便宜。佳佳住靠南的大卧室,我住靠北的小卧室。佳佳只让我付三分之一的租金,我要和她平摊,佳佳生气了说我把她当外人。这世上,除了妈妈以外,她是对我最好的人。 我和佳佳在一起住三年了。我们彼此了解,虽然每天斗嘴,但是从不记仇。 我很认真的对待这份来之不易的兼职,来上课的前天我要备好课,准备好上课资料,自己先预习一遍。别人敬你一尺,你要还别人一丈。从小妈妈就教我这个道理。 第一次做家教,得摸着石头过河。 刚开始上课,我打算先给艾琳教一些简单的简笔画,从简单的学起,担心刚开始太难,她失去学绘画的兴趣。教小孩子要循序渐进才对。 艾琳很聪明,教她画过几节课后,就会画许多小动物了。我随手画了个小猴子给艾琳。她拍手叫道,老师你真厉害。 “你好好学,长大了比老师还要厉害。” “你什么都能画出来吗?” 这可让我为难,点头不是,不点头也不是。为了不在我这个小学生面前失了做老师的面子,我点头回答:“对啊!” “我要和你一样。”艾琳开心的笑着说:“想画什么都能画出来。” “告诉老师,你最想画什么?” “我想画妈妈。”艾琳低下头小声说:“可是我每次都画不好。” 我过去抱了抱她:“艾琳,老师下节课和你一起画好吗?” 艾琳眼里含着泪笑着点了点头。 第一次来我就发现,这个家没有女主人。有女主人的家和没有女主人差别很大,偌大的房子,总是感觉却少了点什么,少了点什么?我开始没想出来,再来过几次后我想出来了:少的是是烟火气息。这个家里的物品摆放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不像是住人的,像是住神仙的。事实证明我的猜测完全正确。保姆陈姐告诉我,艾琳的爸爸妈妈离婚三年了,艾琳妈妈嫁给了阿联酋长国一个小国家的王子。平时由陈姐负责艾琳的饮食起居。艾琳的爷爷奶奶也住在本市,多次要搬过来照顾艾琳,被儿子拒绝了,郑正秋要自己带艾琳。 艾琳没有妈妈,我没有爸爸,我们都是单亲家庭的孩子。 我从小跟着妈妈长大,妈妈生下我后得了非常严重的风湿病,去过很多医院,吃过很多药,病情却一天天加重。爸爸的脾气越来越大,争吵越来越多。有天我放学回到家,妈妈告诉我,爸爸走了,再也不 会回来。说完妈妈抱着我大哭了一场,哭得满脸都是泪。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哭过,即使爸爸用恶毒的话刺伤她,她也只是骂他几句,轻易不掉一滴眼泪。 那时我6岁,上一年级。从此再没有见过爸爸。 绘画课上完快七点了,我收拾东西准备回家。陈姐端着一盘水果过来了,脸上陪着笑说:“小温老师麻烦你件事,我今天有点事想早走一会,你陪艾琳待会,郑先生八点钟会准时到家,你看行吗?” “老师陪我玩,我不让你走。” 爱琳眼里写满了哀求,我不忍让她失望,于是答应了陈姐。 八点钟,他没有回来。 到了九点钟,他还没有回来。 等到十点钟,我把艾琳哄睡下了,他依然没有回来。我越等心越急。 我就像是盼夫归家的小妇人,急切的盼望丈夫回来。夜色已深,客厅里面悄无声息,我一个人端坐在沙发上,盯着墙上的挂钟,心急如焚的等他回来。 在别人家,哄睡别人的孩子,等别人的老公,心情还那么急切,简直太可笑了,我一边想,一边在心里笑我自己。 差一刻钟十一点的样子,终于听到了门开的声音。 他喝得酩酊大醉的回来了。 他醉醺醺的问我,你是谁?我生气了没有告诉他。 这家伙,我心急如焚的盼着他回来,他居然不认识我。我严重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为我按摩过脚的郑正秋。 醉梦中他在喊一个女人的名字,这个女人名叫颜宁。 颜宁回来。他说。 男人喝酒后心里想的女人,是他最爱的女人。这个叫颜宁的女人,真是不知足,这么帅气,这么痴情的男人她居然都不要,她究竟想找什么样的男人?如果我是颜宁,现在让我立刻去死,我都愿意。 在我眼里,郑正秋是完美无瑕白玉一般的男子,痴情的郑正秋比帅气的郑正秋更让我着迷。这个叫颜宁的女人会后悔的。 他吐得一塌糊涂,衣服上,裤子上,鞋子上都是污物。美男醉酒和美人出恭一样让人不忍直视。 这人属于穿着衣服显瘦脱掉衣服有肉型,看着挺瘦,其实挺重。把他拖到卧室,我这小身板累得快要虚脱了。想着这一难题解决完就万事大吉了。没想到,更难办的事在后面等着我呢。他吐得一塌糊涂,别的不说,出于人道主义,我得给他把衣服换了吧,可是,衣服怎么换啊? 第9页 男女授受不亲,我还是个未出嫁的小姑娘呢,我害羞。最后,看在他帮我按摩脚的份上,还是硬着头皮给他换了套干净衣服。 郑正秋酒醉了话特别多。在醉梦中,他把我当成了颜宁。 “颜宁是你吗?我是你最爱的正秋。”我在给他换衣服,他抓住我的手问。 如果真心喜欢一个人,就会想知道他的过去,对他的一切感兴趣。当时的我就是那么想的。对这个男人,我抱着很大的好奇心。我准备冒充他心爱的女人,将计就计,打探些秘密出来,反正他喝多了人事不省。 “是我,” 这是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以他人之名借我之口。我叫得非常顺口,完全没有陌生感,仿佛前世已经叫了五百年。 他把我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下。 像是风平浪静的湖面,被人扔下一颗小石子,我的心里荡起一片涟漪。 “不要离开我,颜宁。” “正秋,我永远不离开你。” 我越演越进入角色。几乎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说着还假戏真做的在他额头亲了亲。 他脸色微红,双眉紧蹙,眼睛似睁未睁,一缕发丝垂在光洁的额头,像个孩子似得抿着嘴巴,样子可爱极了。我仔细的观察他脸上的每一个地方,我要记在身上。我俯下身又亲了下他的额头,这次是代表我。我想起了他为我按摩时那张冷峻帅气的脸,两相对比,还是醉了显得可爱,但愿长醉不复醒,永远这么可爱下去。。 沉默了几分钟,他大概是睡着了。我叫了他几声,他没有反应。于是我准备出去,不打扰他,让他好好睡一觉。 我抽走被他握在手中的手时,他突然含混不清的吐出俩个字:“三年。” “什么三年?正秋告诉我。”女人的敏感告诉我这里有故事。 他没有回答,呼吸声成下来,我又追问一遍,他才回答。 “我等了你三年。” 故事讲到这里,聪明的读者朋友们肯定猜到了颜宁就是郑正秋的前妻了吧。我按照目前掌握的信息,整理出了一个老套而悲情的故事:男主人和女主人是一对幸福的夫妻,有一个漂亮可爱的女儿,他们一家三口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无奈,半路突然杀出一个英俊、富有、并且多情的王子,他疯狂的追求女主人,最终女主人不敌诱惑,爱上了王子,弃男主人和女儿而去。失去女主人后,痴情的男主人伤心欲绝,傻傻的等女主人回来……,一等等三年。 但愿不是这个版本。 这一刻,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很可怜,比任何人都可怜。痴情的人总被无情的伤。 “颜宁。”他轻唤她的名字。 我忍不住俯身在他嘴角吻了下,想起身,他手上一用力,我侧身倒在了他怀里。 第5章 三年之约(3) 温念 按照进展,那一夜,我和郑正秋是要发生点激情故事的:什么酒后乱性啊,什么投怀送抱啊,什么欲拒还迎啊等等……发生激情故事的条件十二分的具备。可是恐怕要让各位看客失望,那天晚上我和郑正秋什么也没有发生。 关键时刻,母亲大人的教导在我耳边响起:女孩子要自爱。 就算要献身,我也要以自己的名义。我起身整理好衣服,给他盖好被子去了客厅。 我把脏衣服放到洗衣篮,又把客厅地毯上的呕吐物清理干净,做完这些已经是夜里三点多, 我累得直打哈欠,窝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早上睁开眼天已蒙蒙亮,我轻手轻脚的关好门,坐早上第一班公交车回到了市区。 周一上午美术教室有素描课,为了上这节课,我和小媛倒了个班,早班换了个晚班。专卖店是一早一晚两班倒,每周调休一天。我一周能在美院蹭上三四节课。既要上班,还要蹭课,这就需要经常和别人倒班,店里的姐妹们好说话,但凡我开口就会答应倒班。我心里过意不去,承包了为大家买饭跑腿的任务。她们戏称我是未来的画家,我承诺,等来日学成送她们每人一幅肖像画。 快走到美院门口,突然想起画架没带。还好,时间还有一会,我打了个出租车回家去取画架。 出租车计价器的钱数嗖嗖往上跳,我的心里在滴血:今天的午饭钱快要跳没有了。都怪郑正秋,要不是他我就不会花这个冤枉钱,这笔账我得记到他头上。 钱虽说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没有钱却寸步难行。 在这个遍地富人的城市我艰难的生活着。我的工资有三大支出:第一是妈妈的药费,第二是房租,还有就是我自己的饭钱和买画具的钱。要是哪个月销售提成拿的高了的话,我勉强可以去给自己添置几件衣服。每个月我都要精打细算过日子,要不然,撑不到月底就要寻求佳佳支援了。我平常很少坐出租,路远的坐公交车,近一点的就靠两条腿步行。 第10页 佳佳穿着睡衣在楼下等我,手里拿着画架。车门要关上的刹那,佳佳手挡出租车门,歪着头瞪着我问:“昨晚去哪里鬼混了?现在有长进了啊,居然夜不归宿。” 我顾不得和她多说,双手作揖:“先让我去上课,晚上回来给你好好做思想汇报。大姐行不?” 我要是不快点打发掉她,佳佳会盘根问底一路追查下去,佳佳自认为她有替我妈监督教导我的责任。她这人刀子嘴豆腐心,唠唠叨叨起来没完没了,哪个男人要娶了她,恐怕耳根子休想清净。 谜一样的男人,郑正秋,帅气痴情,令人向往。 这样想他的时候,我正在刷牙,一边刷牙,一边盯着镜子想他。今天我无数次想起他。想起他的吻,心里被甜蜜塞满。 “昨天晚上去哪了?你还没告诉我呢。”佳佳洗完澡,正在用毛巾擦干头发。佳佳有一头让人羡慕的长发,乌黑入瀑布。 佳佳的话让我回过神来。我指指嘴里的白色泡沫,示意她等我刷我牙在说。 佳佳索性站到我身后,一副不告诉她就不罢休的表情。 佳佳是一个湖南妹子,大学毕业为了追随初恋男友来到了南方这个海滨城市。我认识她的时候,她的初恋早已离她而去。佳佳为初恋所伤,她曾经不止一次的对我发过感慨:“七年啊,我跟了他七年,到最后还是分手告终。姐当初真是眼瞎,最好的年纪喂了狗……”我问她为什么还留在这个伤心地,不回老家去。 佳佳解释,当初不顾父母反对,抱着非他不嫁的气势出来,怎么有脸再回去?现在上了年纪,是好是坏都不想挪地方。 “男人都靠不住,与其都靠不住,不如找个有钱的有所图,不至于最后一场空。”这是佳佳经常给我灌输的观念。佳佳以过来人的口吻教育我:“念念,姐就是例子,你可要长点记性。” 佳佳的话,我通常情况下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感情上的事只能靠个人感觉,我没打算听她的。 我合盘托出了昨天夜里发生的事。 佳佳听完,抱着沙发垫子一阵大笑:“原来,原来你也会思春啊,我还以为你只对画画感兴趣呢,整天背着个画架,装得像个清纯女中学生。我还担心你没有开窍呢。” “大姐,我以前谈过恋爱好不好,再这样挖苦讽刺,以后别想听我给你说一个字。” “姐错了别生气,下不为例。”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心情不错,不愿和佳佳一般见识。她就是这样大大咧咧的人。 “念念,根据我的分析,他经济能力应该不错。不过,存在一个问题。”佳佳略沉吟:“去了就要当后妈。” 这也扯得太远了吧,我还没有想那么多。八字还没一撇呢,只是暗恋而已,她竟然能联想到后妈,论联想力,我只服佳佳。 “倒是给我提了个醒,说不定我到时候我也得找个带孩子的。”佳佳见我不理她,拄着脑袋歪坐在沙发上,神情落寞,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给我在说话:“帮我分析下吧,你说我现在快三张的人了,要找个有比我小,又有钱的男人不现实吧。比我大,又事业有成的优秀男人怎么可能单着?除非是死了老婆或者离过婚的……” 佳佳猛然一惊,从沙发上坐起大呼:“天啊,我不要做后妈。” 我哈哈大笑。 晚上失眠,躺在床上我我在想,他知道不知道昨晚陪他的是我?我又想起了郑正秋抿着嘴巴的样子。 郑正秋 人可以控制梦的长短。比如美梦的话,潜意识里会对梦里的自己说:“别醒来,别醒来,再做一会吧。”结果美梦会越做越长。 我在美梦中不愿醒来,梦里有颜宁的温存。 “爸爸,太阳晒屁股了,快起床。”是艾琳把我从梦里拉回到了现实中。 我亲亲艾琳的额头。 “爸爸,你喝酒了吗?房间里好大的酒味。”艾琳手掩鼻子。 我点头,摸了摸艾琳还有点婴儿肥的小脸蛋。 “爸爸,大人为什么喜欢喝酒呢?” 我能告诉她,大人有很多烦心事才喝酒解愁吗?我不能。 “喝酒可以治失眠,爸爸最近工作太忙,经常失眠。” “爸爸,你以后要是失眠别喝酒了,我来给你讲故事吧。” 我把艾琳抱在怀里。 艾琳天真的看着我说:“我每次听着听着就睡着了,昨天晚上小温老师给我讲了个故事,名字叫酱萝卜之夜,故事中的野猪和可爱啊。” “小温老师?” 我一脸惊诧。 “爸爸,小温老师昨天晚上陪我睡觉,陈阿姨她有事,让小温老师陪我。” 我这才想起,昨天晚上忘了给陈姐说我回来晚,让她住家里陪艾琳的事。陈姐的工作时间是白天,她晚上要回自己家去。偶尔,我要是晚上有事会麻烦陈姐帮忙照顾一下艾琳。 第11页 我记得喝醉了回到家,有人为我开门,有人扶我上床,有人为我换衣服,那张脸似乎见到,又似乎没见到。 我拍了下脑袋:“原来是她。” 艾琳的绘画老师。那天面试后我在也没见过她。 恍惚还记得,自己还接过一个缠绵悠长的吻。我的脸阵阵发烫,但愿我没有做失格的事。 手机铃声响起,我一接,刘渝的声音飘进耳朵:“兄弟,酒醒了吗?” “刚醒来一会。” 刘渝什么时候学会关心人了,我纳闷,以前和他喝过不少酒,没见过他第二天关心我醒来了没有。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承蒙刘大公子关心,小弟不胜感激。” “本公子下午飞巴黎,没时间和你贫嘴。”刘渝止住笑声:“说正事,昨天晚上说的事你考虑怎么样了?” “什么事?”我脑袋还有点晕,真记不起来他昨晚说过什么。 “给我当妹夫的事,别给我装傻充愣。” 我愣住。 “不管你愿不愿意,我已经把你准备开始第二春的打算告诉了刘玫。”刘渝在电话那端笑着说:“兄弟,给别人机会也是给自己机会。” “你这是在难为我。” “我妹妹哪点配不上你?外企白领,长得也不赖,你就收了她吧,替我家解决一道难题,积功累德,顺便也把自己的难题解决了,一举两得多好啊。” 有这样推销自己妹妹的哥哥吗?我真是哭笑不得。 “再说,她还不是被你给耽搁剩女了,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刘渝在给我开玩笑,我不生气,这样的玩笑他开过许多,我早已习惯。 “等你们的好消息,我两个月后从巴黎回来。” 刚挂掉刘渝的电话,刘玫的电话进来了,这兄妹俩商量好了似的轮番轰炸。 刘玫是刘渝的妹妹,他俩是双胞胎,刘渝比刘玫大了一个小时零十分钟。小时候我和刘渝一起玩,刘玫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我们跑,我们不带她玩,她就哭。刘渝不敢惹他妹妹,因为刘玫一生气就跑回去给父母告状,那刘渝就要倒霉了,回家就是一顿揍。别人的父母是重男轻女,偏偏刘渝家是重女轻男。这些年,我明白刘玫对我的心思,可是对她,我喜欢不起来,也许是太熟悉的缘故,还有一点,我心里一直把她当亲妹妹看。我结婚,离婚的这么多年,刘玫一直单身。我和颜宁结婚的那一天,刘玫在婚宴上喝醉了,哭得稀里哗啦,刘渝怕她出丑,硬是把她拉回家去。我和颜宁离婚后,刘玫跑来问我,她还有没有机会?我劝她早点找人嫁了,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要等颜宁回来。 刘玫后来约我很多次,我找借口推脱不见她。 “正秋哥,好久不见。”刘玫欢快的说,这丫头最大的优点是和人不记仇。 “好久不见了,刘玫。” “正秋哥,看你那天有空,我请你吃饭。” 好几年没有见,我想了想答应了她。 “太好了,我以为你又要拒绝我。” 我略迟疑一会说:“还是我请你吃饭吧,地址你来定,时间最好是下周,这几天我有点忙。” “好吧正秋哥,不要爽约哦。”刘玫开心的挂掉电话。 我和刘玫约好一起吃饭。 第6章 误会(1) 郑正秋 两个星期没有回家看父母,这个周末我想带艾琳去看他们。 父母家在一个非常破旧的老小区,我给他们在海边买了套海景房,房子装修好后一直空着,他们不意愿搬,说是住习惯了街坊邻居都熟悉,换别的地方不适应。我不能强求,只好随他们去。 如果工作不忙的话,我每周带艾琳去看他们一次。上周末因为我酒醉没回去成,母亲在电话中命令:这个周末一定要把艾琳给带回来。 母命难违。 我离婚的事对父母打击非常大。这几年我心里一直很内疚。天底下的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婚姻幸福,我父母也是如此。我是他们唯一的孩子,他们希望我比任何人都幸福。 在棉纺厂家属院,别人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说得就是我。 你看人家正秋成绩多好,你要向他学习…… 你这调皮捣蛋的孩子,为什么不学学正秋呢…… 正秋这孩子听话懂事,我要是有这样的儿子该多好啊…… 从小我就是我是父母的骄傲,不让父母操心,学习成绩还特别好。当年高考,我以全市理科第三名的成绩考上了清华,给父母脸上增光不少。 唯独离婚。 再婚是我回家的老话题,每次都不例外。父母希望我尽快给他们娶一个儿媳妇回家。我越来越怕回家面对他们。 中午吃过饭,父亲在客厅逗艾琳玩,母亲在收拾厨房,我进去帮忙,和我聊了会艾琳上幼儿园的事,她马上直奔主题。 第12页 “正秋,听妈话,你不能这么单下去,遇见合适的咱就谈,你工作忙,艾琳也需要人照顾,单着怎么办?我看着你形单影只的愁得慌。”妈妈忧心忡忡的看着我,眼里慢慢的乞求。 我心里有愧,不敢直视她的目光。低下头看着脚尖,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和你爸思想不保守,这年头离婚的事不足为奇,我们不怪你,可是你一直单着不找,就是你的不是。你要体谅做父母的苦心,不要嫌唠叨。” “妈,对不起,我给你和爸道歉。” 我想早点结束这个话题。说句软话糊弄过关。 “你别应付我,我看你是在和我们打疲劳战,拖着不想找。”母亲把手中的抹布扔到水槽里,语调抬高了八度:“找还是不找?拖了三年了,你今天必须明确表态。”妈妈退休前是厂里的工会主席,声音嘹亮,气势如虹,战略方针明确。 三年之约已满,其实不用妈妈劝,我自己也准备开始新的生活。 “妈,不用催,我准备找呢,你和爸放心。” “真的吗?只要你表态,妈的心就放下了。”母亲听了我的话,脸上渐渐有了笑意。父亲咳嗽了一声,不知在提示什么事。我们母子的对话父亲全听进耳朵去了。在我家,父亲是总指挥,母亲是总代言,他们俩对付起我来相当默契。 母亲手捂额头,猛然记起什么似的:“我和你爸觉得小玫这姑娘不错,一个院子长大知根知底。她从小就喜欢你,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这些年单身,还不都是为了等你。当初,你要是不和颜宁结婚,和小玫走到一起那多好,现在还有机会,你好好考虑……” 一听到颜宁的名字我的心就痛如针扎。 “妈,你别说了行不行,我的事你和爸不必操心。” 后面的话是说给父亲听得,我故意抬高了语调。 “好,我不说,你心里有数就行,妈只是提醒你。” 气氛略显尴尬。我告诉父母艾琳下午要上美术课,然后匆匆逃离。 温念 来给艾琳上绘画课,是郑正秋给我开的门。 看到他的刹那,我的脸不由自主的嗖一下红到了耳根。 他怎么会在家呢?想见他见不着,不想见却撞上。我在来的路上默默祈祷过:老天保佑,希望他不在家,我真的很难为情。 “来了,快进来。”他客气的和我打招呼。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表情自然,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我悬着的心放下了。但愿他什么也记不得,这样最好不过。 郑正秋穿了件米色带斜纹的羊毛开衫,质地和做工看着很精致,把他身上儒雅的气质给衬托出来了。我觉得他穿休闲家居的比穿正装更帅气,妥妥的暖男范。 我给艾琳上课上得心不在焉。不停用目光搜寻郑正秋的身影。 课上完我收拾好了画具,离开他家。 南方的秋天总是湿漉漉的,阴雨连绵,我的家乡却总是阳光满满的,秋高气爽。细密的雨丝打在我脸上,我拉紧毛衣领口飞快的向公交车站奔跑。 山水草堂门口的小路已经修好,我一口气跑到了公交车站。公交车半个小时一趟,错过八点这一班,就要等半个小时以上,下一班才会发车。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我冻得瑟瑟发抖,焦急的盯着公交车来的方向。 等了十几分钟,公交车没有来,一辆从山水草堂方向过来的车停在我面前。一个人探出头来,是郑正秋。 “上车,我要去公司一趟,顺道送你。”他探出头来说。 冻得发抖的身体容不得我矫情,我拉开车门坐了上去。车内暖气很足,空间宽敞,座椅舒适。车里的音响中传出悠扬富有磁性的男声。不是中文歌曲,虽然我听不懂,但是旋律非常动听。如泣如诉,应该是一首悲伤的情歌。 “你住在哪里?” “黄河路美居小区。” “把头发擦一下。”他递过来一块毛巾。 “谢谢。”我呆呆的接过毛巾。 “不客气。” 美男在侧,我的心怦怦直跳,紧张的不知说什么好,一时无话。车在雨中飞驰,歌在车内飘扬。 “你今年上大几?”他终于开口。 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来掩盖。我心里发虚,说话没有底气。“大二。”我想了想后小声回答。 担心他继续问我上学的事,使得我尴尬。我准备主动发问,转移他的注意力。问什么合适呢?问他多大?不合适。问他公司是做什么的?也不合适。我在心里想了又想,觉得问什么都不太合适,突然灵机一动。 “这是哪一国的歌曲?听着真好听。”听着不是英文歌曲,我除了中英文外没有会说的外文。 第13页 他怔了一下,悠悠的回答:“法语歌。”眼神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与哀愁。 “哦。” 他冷峻的脸望着车前方,一副不愿被打扰的样子,我只好知趣的闭嘴。 男声唱完,欢快的女声在车内响起,依然是我听不懂的外文歌曲。他抿了抿嘴巴再次开口。 “你家在哪里?你多大了?”他接连问了两个问题,感觉像是在问一个离家出走的小姑娘。 “先生,问女士年龄是非常没有礼貌的,我拒绝回答。不过第一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我家在陕北延安,革命根据地。”我板着脸望着他,语气非常不友好。 他哈哈一笑,眼睛弯成了月亮:“女士对不起,请不要生气,生气会长皱纹的。” 他的眼里盛满了笑意,这笑意杀伤力太大,我忘记了生气的事,转头对他说:“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可以女士。” “敢问先生贵庚几何?” 他没有想到我会反过来问他的年龄,笑了一下望着我:“是不是我告诉你了,你也会告诉我?” 我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那得看情况。” “我整三十岁。”他说:“你有二十岁吗?” 我被他的话再次惹生气了。 “大叔,我上个月刚过二十二周岁生日,拜托别把我当小姑娘好吗?” “不好意思,人上了年纪眼神不好,别介意啊。”他一只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挠头:“现在的孩子看着都显小。” “大叔我再给你说一遍,我不是孩子,我是成年人,已经过了法定结婚年龄。” 我晕,当时不知怎么想的,竟然说自己过了法定年龄。说我懊悔不已,害羞的低下了头。 “好吧尊敬的小女士,请息怒。” 我低头玩手指。这是我和郑正秋第一次正式交谈,我要给他留下好印象,不能小心眼只顾着生气。心里这么想着,刚准备说点什么,他说话了。 “我去陕北出过差,印象不错。”他看我一眼:“你家住窑洞吗?” “以前住窑洞,现在早没有人窑洞了。” “那现在住的什么?” “楼房你见过吗?” “哦。”他继续问:“你家里都有谁呢?” “只有妈妈一个人。”我望着车窗外告诉他。 “可怜的孩子。” “请收起你的同情心好吗?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可怜过,有妈妈就足够了,还有好多人连妈妈也没有呢。” “说得对女士,这话像是大人说得话,不想小孩子。” 我忍不住笑了:“有这么夸别人的吗?” 他笑着摇头没有说话。 他有着完美的侧影,鼻梁高挺,下巴有着优美的弧线。我每看他一眼,心就要醉一次。这不是现成的模特吗?我从包里拿出随身带的小素描本。放在腿上画了起来。 “你在画什么?” “保持这个姿势别动,画好了给你看。” “你喜欢画画吗?”他突然问。 我没有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想了想说:“如果告诉你我的梦想是做一个大画家,你会嘲笑我吗?” 他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我:“人因梦想而伟大。我怎么会嘲笑你呢?” 我笑了笑,接着画我的画。 快到美居小区门口,我的画画完了,递给他看。 他诧异的望着我,竖起大拇指说:“美院的学生果然厉害。不过,我好像没有他帅吧?” 我想说你本人比画还帅。忍了忍没说出口。 “能告诉我刚才那首法文歌曲的歌名吗?”下车的时候我问。 “作为交换条件,你得把你手中的画送给我。” 我点点头。 “如果你不曾存在”他告诉我歌名。 “谢谢你送我。” “再见。小温老师。”他挥了挥手,温柔的笑着说。 “我叫温念,温暖的温,想念的念。下次叫我温念好吗?” “好吧,温念再见。” “再见大叔。”我调皮的朝他笑了笑。 他无可奈何的看我一眼,启动车子离我远去。 第7章 误会(2) 温念 初听是因为旋律优美,再听,打动人心的是歌词。能流传下来的经典歌曲大概都是如此吧。 虽然听不懂,却让人不由感叹法语的优美。 歌词翻译成中文是这样的: 如果你不曾存在 告诉我,我为何要存在 为了在一个没有你的世界漫步 没有希望,没有留恋 如果你不曾存在 我试图虚构爱情 一如画家看着笔下的画面 每天生成的色彩 不再会回来...... 如果你不曾存在 告诉我,我为谁而存在 在我臂弯中睡去的行人 我从不曾爱 越听越好听,我把这首歌设置为单曲循环,来来回回听了很多遍。 第14页 “一首歌听几百遍,腻不腻啊?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佳佳在客厅做瑜伽,像只猫似得弯腰弓背仰头对我说。 我陶醉在美妙的音乐中,没空搭理她。 “吱哩哇啦听不懂一个字,有什么好听的。还没有山丹丹花开红艳艳好听。”佳佳说着模仿起陕北腔唱了起来,我被她的大舌头给逗笑了。 “艺术无国界,懂得欣赏吗?阳春白雪下里巴人,你呀就是不懂欣赏的下里巴人。”我白她一眼。 “下里巴人就下里巴人,我没有你高雅,高兴了吧?” 担心佳佳生气,于是我过去把手放在她肩上以示亲热:“想不想吃馄饨?我晚上给你做。”心情好的时候我会去厨房小露一手。 我做的馄饨馅大皮薄,肉汁鲜美,出锅配上绿绿的香菜叶,再滴上几滴香油,那真是色香味俱全。佳佳吃一次赞一次,没有一次不叫好。佳佳说我这手艺,不去开馄饨馆纯属浪费。 “不要用美食贿赂我,姐才没有那么小心眼呢。”佳佳推开我,做了个金鸡独立的瑜伽动作。 “佳姐所言极是。” “晚上我们去外面吃饭吧。” “你请我吃饭,我又得欠你一份人情。还是算了吧,我们在家做饭经济又美味。晚上不用你动一根手指,只管吃,洗碗也归我。”佳佳了解我的经济状况,在外面吃饭都是她请我。我这人脸皮薄,不好意思欠别人人情。 佳佳笑着指着我的鼻尖说:“瞧你这个小葛朗台,不是我请你,晚上另有人请客,去还是不去?” “不去,我还是在家吃自己做的馄饨安心。” “去吧,求你了陪我一起去,顺便帮我参谋一下。姐姐平时带你不薄,这点忙你可要帮。 话已至此,我不好再拒绝。 “好吧,再帮你最后一次。”我做抹泪状:“最后一次,以后不要让我当电灯泡了,拜托你快点把自己嫁出去。” 佳美女每年相亲约会无数,每有更换,我这个电灯泡就得发一次光,躲也躲不掉。 “电灯泡?念念,说你傻你还真傻,请你去可不是为了让你当电灯泡,你没明白我请你真正的意图。” “……” 佳佳不坏好意的笑笑:“红花还得绿叶配。” 红花扭着细腰得意的笑, 我拿起手中的书扔向她。 佳佳自从上次发表过那番后妈理论之后,婚恋观发生了改变。她从前的标准是未婚,多金,事业有成;现在扩展到可以接受离异带孩的优秀男士。晚上请吃饭的这位男士,听说姓邓,去年刚离婚,是一家上市公司的副总。佳佳认识他有大半年了,之前对他不冷不热的,这几天突然又对他产生了兴趣。天天晚上和他煲电话粥。 这里是一家富有异域风格的西餐厅,装修雅致,浪漫而舒适,环境相当不错,非常适合谈恋爱的情侣来用餐。邓总和佳佳一边吃,一边热聊。你别看佳佳平常和我说话嗓门挺大,对男人说话那可是极尽温柔,声音小如猫叫,眉眼里全是笑。 我和邓总不熟悉没什么可聊,只好低下头吃牛排。遇到这种场合,我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吃饱喝好。电灯泡不能白当。 华丽的水晶灯投下柔柔的光,隔着柔光,我看到了对面的一束亮光-------邓总的秃顶。我在心里默笑了两声,为了不影响食欲,我继续低下头默默的吃牛排。 怪不得佳佳不给我说他的年龄,原来如此啊。 “不合适,他可以给你当爹。”趁着邓总去卫生间的空隙,我直接发表自己的看法。 “他看着显老,其实比我只大了九岁,男人大一点会照顾人。” “他骗你的吧?我看你俩在一起像父女。” 佳佳把一只红红的樱桃塞到我嘴里:“年龄不是问题,挑来挑去挑得眼花了,不想再挑下去,我已经过了女人的黄金年龄,和你不能比,姐只想尽快找人把自己嫁出去。” 佳佳虽说没有闭月羞花之貌,但比一般女孩子漂亮几分那是肯定的,配给糟老头子真是可惜,怎么看都不般配,我替佳佳不值。 我还想说什么,看到邓总从卫生间出来,又把想说的话给憋了回去。低头继续吃我的牛排。直到饱得不能再饱了,才放下手中的刀叉抬起了头。 一对金童玉女从门外走了进来。 男的是郑正秋。女孩看侧影挺漂亮。她穿着咖啡色的长风衣,细高跟鞋,漆黑的长发像瀑布般披在身后。郑正秋也穿着一件深色的长款风衣,愈加显得身材修长挺拔。他们一边走,一边说话,女孩挽着郑正秋的胳膊,眼里含着笑。郑正秋朝她点头笑着回应。 好一对璧人。 我屏住呼吸,埋头假装整理衣服。 第15页 郑正秋 我和刘枚一起吃晚餐,在一家西餐厅。 约好在餐厅门口见,我比她早到了十分钟,一见面,刘枚兴奋的跑到我跟前,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这姑娘,几年未见越来越有女人味了。长发披肩,衣着时尚,要是在大街上遇见她,我怕是不认得了。对她的印象,我还停留在她短发假小子的时候。 她小时候不喜欢玩女孩的游戏,就喜欢跟着我和刘渝玩男孩的游戏。记得有一次,我们三个去公园玩,中途去卫生间,刘玫去进女卫生间,收费的大爷拦住她说:“小子,进错门了,和他俩一起去那边。”从卫生间出来,我和刘渝一起笑刘玫,笑得肚子痛。刘枚生气的对刘渝说:刘渝你再笑,小心我回家让爸收拾你。 往事如烟。现在的她少了点青涩,多了份成熟。 “正秋哥,看我今天漂亮吗?”刘枚手放在下巴上摆了个pose,开心的问我。 “漂亮。”我随口而出,她确实漂亮。 “不要敷衍我正秋哥。为了见你,我去做了三个小时头发,还花血本给自己置办了这身行头。你不要两个字就打发了我。”刘玫努努嘴。 我笑她小题大做。 “哎吆吆,不好,我脚可能磨破皮了,还是穿平底鞋舒服。”刘枚看了看脚上的高跟鞋皱起眉头说。 “爱美要付出代价。”我把胳膊递给她。她扶着我的胳膊一瘸一拐地往餐厅里走。 这是我和刘枚第一次单独吃饭。 萨克斯轻柔声音在耳边响起,餐厅到处洋溢着浪漫的气息。放眼一看,来此用餐的大多是情侣,这样浪漫的场所,好像不适合我来,我有点不自在。 刘枚选这家店就餐真是用心良苦。可是她的良苦用心用错了人。 我来这里,无非是想劝刘玫对我死心。 我和颜宁离婚回国后,刘玫来公司找过我一次。后来没有再见过她,一别三年。刘玫的笑容很像刘渝,同样左边脸上一颗小酒窝。我们的聊天从刘渝开始。 “我哥昨天打电话,问我见过你没有?” 若不是刘渝撮合,我和刘玫恐怕不会坐在这里吃饭。以我和刘渝的关系,我不能不给他面子。再说,和刘玫也是从小一起长大,做不了夫妻,可以做兄妹,做朋友,只要她愿意。 “他在巴黎还好吧?他没有给我打过电话,我这段时间忙也没给他打过电话。” “听说巴黎那边的工作快结束了,下个月就可以回来。” 一时间,我们谁都没有说话,气氛略显尴尬。 沉默了一会,刘玫喝了口咖啡开口了:“正秋哥,你的事我哥给我说了,你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男人,看来我没有看错人。” “刘玫,你没有必要再我身上浪费时间。” “我不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 “刘玫,你知道的,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正秋哥,我愿意等你。”刘玫微闭眼睛对着窗外:“我喜欢你,从我们上初中开始就喜欢,喜欢了这么多年,这个你应该知道。” 我当然知道刘玫喜欢我。 “你不喜欢我没有关系,我可以等,一直等下去。” “你这又是何苦呢?” “喜欢你是我的事,和你无关。你不喜欢我那是你的事,和我无关。你千万不要过意不去,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和你没什么关系,不要你为我负什么责任。” “刘玫,你不是小姑娘了,不能由着自己性子来,你那么漂亮,追求你的男人很多,为什么非要等我?” “正秋哥,你什么时候变得和我妈一样爱啰嗦?”刘玫喝了口果汁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正秋哥,其实不只是为了等你。还有一个原因是我对结婚有所抗拒。” 我惊讶的望着她,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从来没有听她说过类似的话。 “你有没有觉得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真正幸福的婚姻?”刘玫撇一下嘴,声音低沉的问道。 我看到她的眼里有点点泪花,急忙递给她纸巾。 “我对婚姻有种深深的恐惧感。我不想结婚。”刘玫含着眼泪笑着说:“我父母的婚姻非常不幸福,他们在一起互相折磨一辈子,我看在眼里。你看我哥和我现在都没有结婚,这和我父母的失败婚姻关系很大。” 我在思索用什么合适的词语安慰她,想了半天想不出来。 “正秋哥,这辈子我不可能再喜欢上别人,因为你太优秀了。”刘玫痛苦的闭上眼睛:“正秋哥,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请不要不理我,好吗?你把我当妹妹也好,当朋友也好,只要让我在想见你的时候见到你,想给你打电话的时候能打给你就好,这样可以吗?” 第16页 这个可怜的傻姑娘,我还能说什么呢。我摸摸她的头答应了她。 第8章 误会(3) 温念 在西餐店看到郑正秋的那一眼,我的心从高处瞬间跌入到谷底。 你坐过过山车吗?如果你坐过过山车的话就会体会我当时的心情。 前一秒是阳光灿烂,后一秒则变成了惨不忍睹。 心痛之余,我对郑正秋的感情世界做了个分析和梳理。从他喝醉了喊前妻的名字,说明他非常爱他的前妻。既然爱前妻,为什么又会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他到底爱的是谁?他身边有多少个女人?越是分析迷惑越多,最后我得出了一个结论:郑正秋不是个专情的男人,有花心大萝卜之嫌。幸亏那天晚上没有失身,否则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后果不敢设想。 人不可貌相,看着像个谦谦君子,却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平生我最恨滥情的男人,看到电视剧里朝三暮四的坏男人,我忍不住想冲进屏幕扇死他。 哼!郑正秋,我诅咒你一辈子单身,一辈子找不到老婆,孤独终老。 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巨石,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哪里都不想去,干什么都觉得索然无味。每天除了上班下班之外,我把自己窝在房子里足不出户。陪伴我的是音乐。黑暗中,悠悠的法语男声在房间里回荡。 奇怪了,同样一首歌,心情好的时候听,听出来的是喜悦,心情不好时再来听,听出来的却是哀伤。就像此刻,我不仅听出了哀伤,还夹杂着心痛的感觉。 如果你不曾存在 告诉我,我为何要存在 他的“你”是谁?我每天胡思乱想,稍微不留神,郑正秋的影子便会闯入脑中,挥之不去。 “这么黑你怎么不开灯,吓死我了。”佳佳从外面回来,吓了一大跳,等回过神来,扫一眼在沙发上呆坐的我:“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没有。” “我们伶牙俐齿活蹦乱跳的快乐女神去哪了!这样子可不像你,念念。”佳佳一边换鞋,一边说。 我不想说话,继续发呆。 “别装聋作哑,告诉我你是身体病了还是脑子病了?身体病了的话,我陪你去医院,脑子病了的话说出来,我说不定可以帮你治好。姐可以做你免费的心理疏导师。” “你才脑子有病。” 我愤愤地说,我把对郑正秋的火发到了佳佳身上。 “少给我装,这样才是你。你要是不和我斗嘴我还不习惯呢。”佳佳哈哈一笑,把手中的餐盒递给我:“想着你在家肯定没有做饭,我打包了一份蛋炒饭,快趁热吃吧。别傻坐着。” 我接过餐盒看了看,又把它放在了茶几上。 佳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教训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和谁作对都别和自己的身体最对。饿坏了肚子没人心疼你。” 道理我懂。我就是没有胃口。佳佳一片好心我得接住。我拿起筷子胡乱扒拉了几口饭,眼泪掉在了碗里,也许是感动,也许是失落,也许是心碎,说不清具体为什么掉眼泪,可能三者都存在吧。眼泪止不住的掉下来。怕佳佳看到,我转身悄悄擦掉眼泪。独在异乡为异客,我和佳佳在这个城市狭小的一隅抱团取暖。心情好的时候,会觉得她有时非常讨厌,那时那刻,又觉得她非常亲切。人啊,总是被心情左右。 “发生什么事了?看你这几天蔫得像霜打的茄子,谁敢欺负你,我找他算账去。”佳佳一边说,一边扎起马步比划了个华山论剑的姿势。 我被她逗得破涕为笑。犹豫一番,给她说了那天在西餐店偶遇郑正秋的事。 “就为这点破事?看把你难受的,至于吗?我还以为美国总统邀请你共进晚餐,你发愁没有晚礼服穿。”佳佳手抚胸口止住笑:“念念你还是太年轻感情经历太少,为了男人折磨自己一点不值得。” 佳佳说得很对,说起来我的感情经历确实少的可怜。真正只谈过一次恋爱,男孩是我的高中同学,高中毕业后各奔东西,恋情不了了之。 “你是不是爱上他了,我猜得对吗?”佳佳盯着我的眼睛,像是要看穿我似的:“你骗不了我,我对你太了解了,念念,恋爱中的女人最愚蠢。” 尽管不愿承认,但还是不得不承认,我爱上了郑正秋。懵懂无知的少女时代,我曾暗恋过一个男孩子。他每天中午骑着自行车路过我家门口,我每天中午准时站在家门口等他,只为看一眼。后来他发现我在看他,便迎上我的目光,我们有了每天两三秒的对视,大约持续了整整一个暑假。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也不认识我,从开始到结束,我和他没有说活一句话,我却一直记得他。暗恋是件美好的事。遗憾的是我的暗恋之花刚刚长出一片小叶子,就被人生生连根拔断了。 第17页 我点头。 佳佳无可奈何的摇头:“这种男人经历复杂,身边女人无数,趁现在陷得不深,及早撤了吧,我觉得你和他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你又没见过他怎么知道不合适。” 我的犟毛病一犯,谁劝也没用。 “念念,你太单纯了,应该找一个经历简单的男人。”佳佳放慢了语速,叹了口气继续说:“况且他还有个孩子。” 我抬头看她一眼,暗自腹诽:你不是也找了个有孩子的吗?说一套做一套。怎么还好意思说我。 佳佳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红着脸说:“我们俩情况不一样,你……不要拿我做参照物。” 我看了看她,她看了看我,对视几秒后我们俩相视一笑。 相处时间长了,彼此了解,对方心里想什么大概十有八九都可以猜出来。 我和佳佳互相到了晚安后便上床睡觉了。躺在床上我打定主意,放下郑正秋,打起精神好好生活,好好画画。想着想着睡着了,梦里,郑正秋抿着嘴巴朝我笑,我伸手去摸他的脸,他却转身跑了,我在后面追啊追啊。 手机铃声打断了我的梦,我一看号码,是家里的座机,再一看时间,凌晨两点半,我的心一紧,颤抖着双手接听了电话。 郑正秋 下周一有个园林设计的标要投,周六周日公司全体同事连续两天加班,终于赶在周日天黑之前封好了标。我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启诚来到我的办公室。说他晚上要请市规划局的领导吃饭,让我一起去。 我告诉他,晚上有事去不了。 启诚笑着解释:“那种场合,其实你去不去的都没关系。我是觉得你的交际面太小,想让你认识更多的人。你每天两点一线,生活不枯燥无味吗?”他搓了搓手,神色凝重的说:“正秋,你离婚时间也不短了,别干耗着,抓紧机会找一个吧,男人身边没有个女人不行。” 我谢谢他的好意。 在公司,我和启诚分工合作,一个外,一个内。启诚属于脑子活络善于应酬,他负责对外的商务合作。我没有启诚聪明圆滑,所以负责内部技术,我是公司的总设计师,公司所有设计方案要经过我最终拍板定案。我们两个里应外合,配合得越来越默契,公司的业绩不断增长。 晚上还真有事。 上个周天艾琳的绘画课,我在家等她,她没有来。今天会来吗?我要回家去等她。 温念。她告诉我她的名字叫温念。温暖的温,想念的念。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专注的望着我,黑色的眸子闪闪发光,像是一把利剑刺入我内心最深处。 她送给我的画,我特意找人装裱了下,挂在卧室的床头。我学过画画,虽然自己画得不怎么样,但是我能一眼分辨出来画的好坏。这姑娘有极高的绘画天赋,我惊叹于她的一双巧手,把我内心的忧郁和惆怅都给画了出来,不愧是美院出来的学生让人佩服不已。 这姑娘有点和别人不一样,说不出来是什么不同,反正就是不同。真是让我捉摸不透。 我和她有误会。她来面试那次,荒郊野外的夜里,她独自一人在夜里步行,我按喇叭是让想载她一程,她以为我要她让行,挡着路不让我走,后来把脚给崴了。我要送她去医院她坚持不去。 还有就是我喝醉了的那次,我把她当成颜宁,呼唤我,亲吻我,为我换衣服的人就是她,我几乎可以确定。那天我送她过去的路上,是等着她说说我喝醉了发生的事,她只字不提,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我想问又开不了口。 上个周天下午,我推掉手头上的事在家等她,她却没有来。 这一周时间,我经常会莫名其妙的想起她。我盼望周日下午她能按时来上课。 看着时间一秒钟一秒钟滑过,挂钟的短针指向了五,她没有来。等到了五点半,她依然没有来。我急得在客厅走来走去。 “爸爸,小温老师怎么还不来?”艾琳撅着小嘴,在画纸上乱画着问。 我看看时间:“再等等,也许小温老师正在来的路上呢。” “爸爸,小温老师答应我,如果我上课画得好,她会再给我讲个故事。她会画画还会讲故事,比我们幼儿园的老师都厉害,我喜欢她。。” “你好好画行吗?等你把这幅画画完,她或许就来了,给你讲好多故事。” 艾琳乖乖的点点头。 等到艾琳睡着了,温念还是没有来。 为什么没有留下她电话号码?对此我懊悔不已。给我的感觉,这姑娘不是哪种不遵守约定的人,她应该是遇到了什么急事才没有来。我隐隐有些担心。 我准备去美术学院找她,这是我唯一掌握的线索。 第18页 第9章 摈弃前嫌(1) 郑正秋 第二天上午,我来到美术学院找她。 隐约记得她说自己上大二,于是我一路打听到教学楼,拦住几个刚下课的大二女生问,请问你们谁认识温念?她在哪个班? “温念?”她们想了想,异口同声告诉我:“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一听这话,我心里有些着急:“麻烦你们再仔细想想,她个头不高,有点瘦,皮肤偏白,长发……”我努力回想着温念我留下的印象。 她们还是说不认识。 “她家在陕北延安。”我突然想起来这个线索,于是脱口而出。 她们还是摇头。 我失望的向她们说声谢谢,准备继续打听温念的消息。 “你可以去雕塑系问问,我们美术系确定没有这个人。”其中一个戴眼镜的女孩回头指给我雕塑系的教室。 “谢谢。” 我抱着一丝希望找到雕塑系的教室,可是接连问了好几个同学,没有一个人说不认识温念。我又去宿舍楼打听,看宿舍的大姐搬出花名册对我说:“美术学院所有住校女生的名字都在这里,没有你找的这个人,不信你自己找。” 温念你到底在哪个班?为什么美术学院找不到呢? 我越找心越急,就在我心灰意泠打算离开的时候,有个女同学从宿舍里面跑出来打量有一眼,喘着气问:“请问,是你在找温念吗?” 我急忙点点头,看来有希望,我悬着的心舒展开一丝小小的缝隙。 “我们去那边说。”她指了指宿舍楼门口的小花园。 “请问你找温念有什么事?” 我点头问她:“你认识温念吗?” 我告诉她:“温念在我家做绘画家教,两周没有去上课。所以我来找她问问怎么回事。” “原来是你啊,你认识我吗?”她眨眨眼兴奋的说:“难怪有点眼熟,我也去你家面试过呢,你有没有印象?” 我想不起来,摇摇头。 “贵人多忘事。没关系的。”她收起笑容,失望的说道。 “你最近有没有见过温念?” 她歪着下巴想了想:“温念有一段时间没来蹭课了,我也纳闷呢,她之前每周都来上课,很少缺课。” 接着她给我说起了温念。 原来温念不是美术学院的在读生,所以没人认识她。温念在一家dms专卖店上班,她每周来美术学院蹭课。这个叫小溪的女同学告诉我。 “温念虽然不是我们学院的学生,但是比我们这些专科生画得还好。她家里条件不太好,她一边工作,一边坚持学画画,我没见过比她刻苦的女孩。”小溪支支吾吾接着说:“是……我把她……介绍到你家,对不起,请不要……怪我。” 我有点惊讶,不过没有显露出来。 “没有,没有,温念很优秀,谢谢你把她介绍到我们家。。” “我就知道她可以。” “你有她电话吗?” “我没有她的电话号码,之前有,前段时间手机丢了。” 我的希望再次破灭。 小溪看到我失望的眼神说:“对了,忘了告诉你,她给我说过她上班的地址,是在美美国际一楼,你可以去那里找找。” 我谢谢小溪,离开了美术学院。 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来到位于美美国际的dms专卖店。导购员以为我来买包,一进门就拉着我介绍,我笑着说我是来找人的,导购员悻悻的问我找谁。我说找温念,一个长发女生过来一脸戒备的望着着我:“你是谁?找他有什么事?” 我如实告诉了她。 “你就是郑正秋?”她惊讶的瞪大眼睛,上下打量着我,然后笑着说:“我听温念说起过你,我是她的室友佳佳。” “温念她在哪里?” “她妈妈生病住院,上周回家去了。” “能不能把她的电话号码告诉我,我有点急事要找她。” “有,有,有,我这就给你。” 坐到车里,我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温念 我在医院照顾妈妈。 妈妈半夜口渴起床喝水,一不小心摔了一跤,胳膊给摔骨折了。接到电话,我立刻买了张回延安的火车票,第三天中午时分赶到了医院。 妈妈的手术安排在明天,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我正在给妈妈做按摩,常年的风湿病把妈妈折磨得关节变形,天气一变冷,浑身就疼痛。 我看了一眼屏幕,是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喂,你好。”我拿着手机来到病房外接听电话。 “你好,温念。我是郑正秋。” 听到郑正秋这三个字,我的心脏怦怦怦直跳,紧张到不能呼吸。一时间惊慌失措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怎么会有我的电话号码?我回陕北之前,想去山水草堂他请假的,这份家教我没想丢掉。可是时间来不及,只好作罢。我正在纳闷呢,他开口解开了我的疑惑。 第19页 “我找到你工作的地方,你的同事告诉我了你的电话。” “哦。”我调整了一下呼吸:“对不起,走得急没来得及给你请假。漏上的课我后面补上。” “没关系,其它的事我们先放到一边,你妈妈的病要紧,你妈妈现在怎么样了?” “谢谢,我妈妈不要紧,做个小手术就可以出院了,谢谢关心。”我真诚谢谢他的关心。 真的非常感谢,这对落难中的我弥足珍贵。 “你看,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别客气,我们是朋友。”他缓缓的说道,语气不容拒绝,仿佛我们是认识十多年的老朋友。 在西餐厅看到他的那一幕又闯入到我的脑海。一方是来自他的帮助,一方来自他的花心,我的内心做着剧烈的斗争。如果他是一个花心的男人,我宁愿不要他的关心。犹豫了一会,我生硬的拒绝他:“不需要,谢谢你的好意。” 不早不晚,恰巧这时护士在病房门口喊:303床,明天准备手术,今天先去把费交了,费不够的话,手术时间推迟。” 我楞在病房门口。 郑正秋显然听到了护士的话,他在电话那端说:“温念,这个时候不要逞强好吗?你妈妈的病要紧。把你的给银行卡号给我,我把钱转给你。要是你的钱够做手术,那等你回来再还我,这样好吗?”语气诚恳,有点命令的成分。 做手术需要一笔钱,对我来说绝对是大数目。这些天我把家里能借的亲戚都借了,佳佳也给我借了些,目前还有一半没有着落。妈妈担心我为钱作难,说不做手术了,回家慢慢养养就好了。我安慰她,好好治病,钱的事我来想办法。可是我到哪里想办法呢?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我有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无奈。我们母女俩相依为命,像是茫茫海面上的一叶扁舟,经不起任何大风大浪。我恨自己保护不了妈妈。 郑正秋的话就像一根救命稻草。为了妈妈,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谢谢,钱……我可能得过一段时间才能还上,可以吗?”我声音颤抖,说谢谢的时候,我鼻子一酸,有种想哭的冲动,我努力克制,让自己恢复平静。 “你在哭吗?温念,我听着你的声音不对。不要哭好吗?你妈妈好需要你照顾呢。钱什么时候还都可以,你不必放在心上。”他就像是邻家大哥哥,语气里满满的都是温柔。 他不安慰我还好,一安慰,我好不容易忍回去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掉了下来。我一时没有说话。 “有件事,我……想……问问你。”沉默了一会,郑正秋断断续续小声说。 他对我说话一向是命令语气,什么时候这般唯唯诺诺?我的好奇心作祟,急切的想知道答案。 “请讲。” “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不要误会,我没有催你的意思,是艾琳天天晚上闹着要我去找你,要你给她讲故事。”他解释道。 我眼前浮现出艾琳肉嘟嘟的小脸蛋。说到艾琳,我的戒备心慢慢消除,郑正秋似乎有说不完的话,我们的对话一下轻松愉快了许多,气氛不像刚接电话那样沉闷压抑。 误会才好呢,我多么希望是他,而不是艾琳催我回去。第一次,我对那个遥远的海滨城市有了归属感,在那里呆了好几年,一直觉得自己是客居他乡。被人牵挂的感觉真好。 我心里甜丝丝的回答:“妈妈做完手术,我就可以回去,麻烦你告诉艾琳,我回去了带礼物给她。” 妈妈手术顺利的话,我打算后天就走,照顾妈妈的事我委托给小姨了。妈妈住院借了好多钱,我得赶快上班挣钱还债。还有,专卖店那边给批的假马上到期,时间不允许我留下来照顾妈妈。 “定好了回程票记得告诉我,到时候我去接你。”快要挂电话的时候,他一再嘱咐。 “好。” 挂掉电话,我仰起头对着天花板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医院里苏打水的气味变得如玫瑰花般芳香,护士的脸不再那么冷若冰霜了,心情骤然晴空万里。自从妈妈摔了,我的心就一直揪着,片刻不能放松,今天终于得到了舒展。 他说要去接我,我何等荣幸啊。我独来独往习惯了,从来没有人接过我。 踏着欢快的脚步回到病房,妈妈疑惑的看着我:“谁给你打电话呢?这么高兴。” 我忘了,自己是愁眉不展出的病房,笑容满面进的病房。妈妈可是看在眼里。 我过去亲了亲妈妈的脸,笑着说:“妈妈,我们的手术钱凑齐了。” “念念,不能拿的钱,咱可不拿。” 我望着妈妈担忧的眼神,解释道:“妈妈你放心,是我做家教的收入,那个家长答应先预支我一年的学费。” 第20页 怕妈妈担心,我保留了一点小小的隐私。 “有这么好的人?那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我笑着点点头。 郑正秋接我的时候,我是不是要给他一个拥抱呢?我准备摒弃前嫌,跟着自己的感觉走。 第10章 摈弃前嫌(2) 温念 坐在火车上,我假想了无数种郑正秋来火车站接我,我们见面时的情景。 比如,在人潮涌动的火车站出站口,我一眼就找到了他,然后扑上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他吓了一跳,然后回应了我一个甜蜜的吻。 再比如,我刚下火车一眼看到了站在下车口等候的他,他激动的抱起了我在原地转了两个圈,然后低头给了我一个甜蜜的吻,我闭上眼睛迎合他……。 或者,火车还没有停稳我就在车窗看到他,他也看到了我,并且跟着火车跑了几步,然后拨开人群冲上刚下车的我,又是一个甜蜜的吻。 看看,无论哪一种情景中都缺少不了甜蜜的吻。我坐在火车上一边想,一边傻笑,我严重怀疑自己犯花痴了,而且病的不轻。 我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单单没有料到他居然没有来。有一句话怎么说的呢?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果然如此。 下了火车,我一路走到出站口也没有看到郑正秋,我站在出站口发了一会呆,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心里失望极了。拖着行李箱刚准备离开,手机响了起来。 “不好意思,公司临时出了点事来晚了,我这会在停车场停车,大概五分钟后到出站口,你等我一会好吗?” …… 希望重新燃起。 正午时分,出站口的人不是很多,我急切的用目光搜寻郑正秋的身影。只顾着看前面,突然有人在身后拍了我两下:“温念。” 我吓了一跳,回头看,是郑正秋。这是他第一次面对面叫我的名字。我听着浑身酥软,差点晕倒在他怀里。 “你好,郑……先生。”不知道怎么称呼合适,我只好称他郑先生。 郑正秋一边接过我手中的行李箱,一边淡淡的说:“以后叫我正秋好了,我不习惯别人别人叫我郑先生。” “正秋,正秋。”我嘴巴没有动,在心里接连叫了两遍。想起了他喝醉那晚上,我不是正秋正秋叫得挺顺口的?彼一时此一时。现在却叫不出口。 我和郑正秋并肩一路走着,谁也没有理谁,直到上了他的车。系安全带的时候,郑正秋看我一眼:“我们先去吃个饭,然后我再送你回去。” 他怎么知道我饿了?火车上的饭又贵又难吃,这会饿得我前胸贴后背,走路都没有力气。他不是在征求我的意见,是带点命令式的不容置疑的语气。我听后虽心有不悦,但还是乖乖点了点头。填饱肚子是大事。 车子在城市里穿行,路边绿色的树木依次滑过车窗。即使在冬天,南方的城市也是布满了勃勃生机,不像我家乡的冬天,漫天遍野到处都是灰黄色,枯枯的黄。我越来越喜欢这所城市了。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不一会儿,我热得手心直冒汗。 “谢谢你,帮我度过难关,我妈妈的手术很顺利。”我再次谢谢他。这次要不是他出手相助,我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不要和我客气好吗?”他目视前方,头也不回的说。 “就算是你提前预支了学费,我保证竭尽所能教好艾琳。” “好,怎样都行。”他淡淡的说。 一柱香的功夫,车停到了一家餐厅门口。 我抬头一看,天啊!居然是那天偶遇他的西餐厅。 这家伙带女孩子吃饭只来这一家吗?这些天我都快要忘记和他有关的不愉快的回忆,怎么又自己撞上来了?郁闷如我。 一边解安全带,一边心里想着怎么能让他打消吃西餐的念头。我心里有点小小的恨意,脸上皮笑肉不笑的说:“你下午还要上班吗?吃西餐时间来不及,午饭随便吃点东西行了,我建议咱们换一家中餐馆吃饭。” “没关系,我下午不用去公司,上午把该处理的事处理完了。” 我晕,说完我才想起,陈姐说过她家主人是自己开的公司是老板,老板不用按时上下班,我把这点给忘了,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要是换一种说辞就好了。我真想一巴掌扇死自己。 “这家味道真不错,香煎鹅肝味道好极了,你可以尝尝。”郑正秋拉开门笑着说。说起美食来,他的情绪高昂了许多,像个小孩子般眼里发着亮光。 我心里冷笑一声,脸上假笑着试探性的问:“你经常来这里吃饭吗?” “上周来吃过一次,今天这是第二次来。”他笑着继续说:“觉得味道不错,就想带你过来尝尝。 第21页 还算诚实。我心里又是一声冷笑。 “你是和女朋友一起来吃的吧?西餐店比较适合情侣用餐。”当时我心里真是这么想的,所以没有没有经过大脑话直接飞出口中。那我和他来这里吃饭算什么?我和他难道是情侣吗?说完再仔细回味一番,我又后悔又害羞,索性把脸缩进在大衣领中不敢抬头看他。 他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说:“请朋友的妹妹来这里吃饭,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也算是我妹妹。” 原来如此啊,天助我也。我心里暗自窃喜,心情一激动,喝了一口咖啡被呛到了,不停的咳嗽。 “慢点喝。”他递过来水杯,接着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继续说道:“我目前单身,没有女朋友。” 我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低下头吃东西。 “温念女士,请问您还有什么要调查的吗?我一定全力配合。”他歪着下巴似笑非笑的问。 “没……”我摇头想说没有了,没字一出口觉得不对,这不是不打自招吗?于是改口:“大叔,你有没有女朋友,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哈哈一笑,嘴角上翘,露出洁白的牙齿还有若隐若现的酒窝,好看极了。我的目光定格在他英俊的脸上,看得入了迷,发现他也在看我,急忙挪开目光,假装在欣赏他身后墙面上挂着的油画。 郑正秋夹了块鹅肝放到我盘里:“好吧问题大王,先好好吃饭,火车上饿坏了吧?吃饱肚子再问不迟。”他温柔的注视着我,深邃的目光如春日里一坛幽幽碧水。 我没有说话,心里表示同意。近日来忧思过度,我准备大吃一顿,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我一边享受着美色,一边享受着美食,西餐厅里浪漫的氛围大大刺激了我的味蕾,吃得不亦乐乎。 “我不想不想长大,长大后世界就没童话……” 手机铃声响起,不用看我也知道是佳佳打得电话,这个铃声是我为她设置的专属铃声。讨厌,这丫电话打得可真不是时候!不知道我正在和帅哥用餐吗?吃饭也不让人安生。她说起话来口无遮拦,我怕郑正秋听到笑话。我心里骂她一句,手伸进包里摁掉了电话,若无其事的接着吃东西。 再响,再挂。 没想到,佳佳有一股不打到我接电话誓不罢休的顽强精神,铃声第三遍响起的时候,郑正秋努了努嘴,示意我接电话。 我吸一口气,紧张的从包里摸出手机。 我还没来的及说“喂”,佳佳那边怒不可遏的抛出一大串话来:“你在哪呢?为什么不回家?我以为你被人在火车上拐卖了,差点去报警,速度给我回家,听到了没有?我做了一大桌的菜等你回来吃。” 这世上敢如此嚣张对我说话,不用担心我会和她绝交的人恐怕只有佳佳了。 “火车……晚……点了,还得一会才到站,你先吃不用等我,我一个小时后到家。”我迫不得已的撒了个谎。如果被佳佳知道我和郑正秋在一起吃饭,她肯定会气得吐血,我还会落下重色轻友的罪名。两害相权取其轻,权衡一下,还是觉得骗骗佳佳最合适。 佳佳啪的一声挂掉电话。我手抚胸口长长的呼了口气。谢天谢地,还好她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要不然以我的撒谎能力,继续编下去的话非得露陷不可。 我草草吃完饭,让郑正秋送我回家。 郑正秋 把温念送到家,我开着车漫无目的的在城市中瞎逛。 多日来的阴雨天气,让人压抑了很久,今天终于天放晴,一片阳光明媚。冬日的暖阳透过车窗照进车里,心里暖洋洋的。 浮生偷得半日闲。下午我想给自己放个假,不去公司了。昨天晚上为了赶一个设计方案加班到天亮,颈椎隐隐有点疼。现在真是年纪大了,不像二十几岁那般精力旺盛,熬几个通宵都没有问题。 她居然叫我大叔,我有那么老吗?我抓住车前镜照了照,虽然有点憔悴,但是还行,不怎么显老啊。我笑了一下,想起了温念的脸。她是那么年轻,像挂在树上的青李子一般青涩晶莹。 她不是很漂亮,属于放在人堆里找都找不到,仔细看又让人过目不忘的那种类型。她倔强的眼神明朗的笑容总是让人念念不忘,不知怎么的,这些天我经常想起她,一天比一天多。 我想笑。今天吃饭她在试探我,有没有女朋友。这个女孩聪明的可爱。 不知不觉车开到了棉纺厂家属院,我拐了进去。难得清闲,我准备进去看看父母。 父亲出去下棋,母亲一个人在家,她看到我惊讶的问:“你怎么来了?没事你过来干什么?今天是休息天吗?” 第22页 我平时没事很少过来,只有周六周日会带艾琳过来。 我一笑:“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们?” 母亲瞪我一眼:“没事少拿你妈开心,说,什么事?好事还是坏事?好事就快说给我听听,坏事给我憋回去,今天我不想听。” 知儿莫若母。 我眉毛一挑,故意什么也不说,母亲着急的看着我:“看样子是好事,我猜猜看。” 套问:“颜宁要和你复婚?” 我笑着摇摇头。奇怪,听到颜宁的名字我没有以前心痛的感觉了。 “和刘玫有进展?” 我嗔怪:“亏你能想得出来。” “找到了女朋友?” 我笑而不答。 母亲笑了,眼角像是盛开了一朵花:“我给你爸爸打电话说下,让他也高兴一下。” “妈,等过段时间再说吧,人家女孩还不知道我喜欢她呢。” 母亲笑着安慰:“不急不急,只要有了目标我们就不怕慢,我相信我儿子的魅力。还有,追女孩子要有技巧,这点你要向刘渝学习。” 姜还是老的辣,我说。 第11章 惊喜(1) 温念 “天啊,他怎么能那么帅呢?简直和钟汉良长得一模一样,眼睛,鼻子,额头没有一个地方不像,他一进门光芒万丈,我以为钟汉良大驾光临。念念,你知道吗?钟汉良是我上大学时的偶像,他的剧我全追过,有一年,他来我们市宣传新剧我追到机场去签名……” “他来店里找你,小媛和马静她们两眼放光围着他挪不开脚步了,追着要他的联系方式。你可要堤防着点,小心被人抢走。” “你知道吗他开得车什么牌子吗?我特意追出去看了看,是一辆最新款的玛莎拉蒂,常来我们店的汇金地产的黄总就开得这一款,价格在一百万以上。” “念念,这回你算是走了狗屎运了。之前我没见过他,劝你放弃不对,又帅又有钱的男人不常有,你要把握住机会,勇往直前,我在身后全力支持你。等你那天攀上高枝了,别忘了拉姐一把。” “这等美男如果不小心让我遇到了,哼,共度一夜春宵也值得,献身咱不吃亏,相反是占他了大便宜。” 佳佳见了我,连珠炮似的一连抛出来这么多话出来。她发表以上言论的时候,语调夸张,眼神陶醉,就像一个刚大学毕业的小迷妹,与她的年龄极为不符。 “对了,瞧我这记性,忘了问你正事,阿姨的手术顺利吗?”说完这些,佳佳收回陶醉的眼神,恢复到正常的语调问我。 我告诉佳佳,我妈妈已经出院了,由我的小姨在家照顾。 “那就好,这下你安心在这边吧,不要再操心阿姨了。” 佳佳说完,又把话题引到了郑正秋身上。她详细的讲了一遍他来店里找我的过程。我一边听着,一边想着,越听越觉得有点不对头。 郑正秋怎么会知道我上班的地址?我从来没有给他留过电话和地址,他也没有问过我。 佳佳挠头:“记得他好像说过,他先去美术学院找的你,然后才找到我们店里。” 完了!我的身份被他揭穿了。 小溪说过他只找美术学院的学生做家教。接下来该如何面对他?他要是解雇了我,那么借他的钱那什么还?我又羞又愧又担心,额头开始冒冷汗。 “你怎么了?脸色有点发白,坐火车太累了吗?你快上床去休息一会吧。”佳佳坐在对面说。 一夜辗转反侧没有睡好。想了一夜,我决定去对郑正秋坦白。我遇事沉不住气,放在心里难受。撒谎是我的错,是杀是剐由他去吧,撒谎是要付出代价的。 第二天刚好是周日,上完早班,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了山水草堂。 艾琳见到我兴奋的跑过来抱住:“小温老师我好想你。”小孩子表达感情的方式比较直接。 “艾琳我也想你。”我亲了亲她的小脸,笑着对她说:“艾琳闭上眼睛,老师要送一个礼物给你。” 艾琳乖乖的闭上了眼睛,我从包里拿出礼物,挂在她的腰上。 “哇!好漂亮的小鼓。谢谢小温老师。”说着,她拿起小锤在鼓上敲了敲。 关于给艾琳送礼物这件事,我着实费了一番苦心。想送她芭比娃娃,觉得不合适,艾琳房间里有许多芭比娃娃。想送她衣服,也觉得不太合适,怕买了不合适。那天路过一家商店看到陕北腰鼓,我眼前一亮,立马买了下来。 “小温老师我不会敲,你教教我吧。” 腰鼓我会敲,我们陕北的男女老少基本都会敲腰鼓,扭秧歌,上小学我是学校腰鼓队领队。 不一会儿,客厅里到处是“咚咚恰,咚咚恰。”的欢乐的腰鼓声。 第23页 我一边敲着,笑着。艾琳一边扭着,跳着,笑着,我和她一起疯玩着。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我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 突然,郑正秋从卧室走了出来。腰鼓声戛然而止。好像有一个成语叫偃旗息鼓,用它来形容当时的情形再合适不过。 只顾着乐了,我以为郑正秋不在家。前面上课他很少在家。 “爸爸快过来,你看,这是小温老师送给我的礼物。”艾琳兴奋的说。 郑正秋接过艾琳递给他的腰鼓,蹲下来对艾琳说:“不错不错,非常漂亮。为了表示感谢,我们今天晚上请小温老师在家里吃饭好吗?” 艾琳点头,用期待的眼神望着我:“小温老师可以吗?” 就当是告别饭吧。艾琳是个聪明可爱的小姑娘,相处了一段时间,我心里真不舍得离开她。 “艾琳太孤单了,没人陪她玩,她喜欢家里人多。”郑正秋看了我一眼说。 目光交汇的那一霎那,我心里发虚,就像是小偷遇到了警察。看了他一眼,我急忙低下头假装整理衣服。 郑正秋到底怎么想的?他要怎么处置我?从他风平浪静的脸上,我看不到答案。 我心事重重的给艾琳上完课,又心事重重的吃完饭。最后的坦白时刻还是到来了,我必须要赶在离开之前说出来。 陈姐去厨房收拾碗筷,郑正秋和艾琳在客厅玩,我看了一眼墙上的钟,犹豫了一下,支支吾吾的开口道:“对不起,我……”本来我想说自己不是美院学生,刚说到我字,郑正秋打断了我的话。 “你准备回家吗?”他看了看窗外:“这样吧,天黑了我送你回去。”说着他去拿车钥匙。 也好,那就在车上单独说吧,我觉得当着艾琳的面说不合适。 车子在夜色中驶出山水草堂,很快到了我摔跤的地方,和郑正秋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像放电影似的快速在我脑海中回放了一遍。想着可能再也不会来山水草堂了,我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打转。 “你怎么了?”郑正秋抽出一张纸巾递给我,笑着问道。 我“哼”了一下:“看到别人哭,你很高兴吗?” “没有没有,你别误会,刚才路过突然想到了你摔跤的那天晚上。”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心灵感应的话,喜得是,就在刚才我们俩非常默契的来了一次心灵感应。悲得是,同一件事的反应大不相同我在哭他在笑。 “有什么好笑的?”我没好气的说,这个幸灾乐祸的家伙。 他看看我,笑得更加放肆:“你穿着高跟鞋在车前超大幅度的扭来扭去,像是在走巴黎的时装秀。” 联想到滑稽的一幕,我噗的一下,也笑出了声。 车继续向前走着,车内传出愉快的笑声。这是我和郑正秋第一次愉快的相处。天在这个时候飘起了白白的雪花,仿佛故意来为我们愉快的相处再增加一份浪漫。多么希望这辆车一直走不要停。时隔多年,我依然记得那个浪漫而又愉快的晚上。 笑起来的郑正秋更让我着迷,眼睛如一轮弯月。我深情的忘了他一眼,把他刻在了心里。 他在专心开车,我搓着手指想心事,有一会儿我们谁都没有说话,打了无数次腹稿后,我打破了平静。 “对不起郑先生,我不是美院学生。”我终于鼓足勇气坦然说了出来,话说完,我心里轻松了许多。 他就像是没听到我说话一样,什么话也没说。 我又重复了一遍。这次他扭头疑惑不解的看着我说:“这有什么关系?” “你去过美术学院,你应该了解我的底细了吧?为了到你家里做家教,我欺骗了你。”我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你要解雇我的话就请说吧,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你借给我的钱,我会想办法还你的,请放心。” 说这番话的时候我理直气壮,好像错的是他,而不是我。 “吃完饭在客厅你就想告诉我这些话是吗?” 我点了点头。 他泠冷的对我说:“我没有想解雇你,请不要胡思乱想。” “可是……” “傻姑娘,没有可是,如果我想解雇你的话,还会去找你吗?” 想想是这个道理。我低头默默不语。 快要下车的时候,郑正秋对我说:“安心给艾琳上课,不要再突然失踪了,好吗?” 他眼里满满的全是温柔。我的心快要被融化了。 “是,长官。”我举起右手给他行了个军礼。 郑正秋抿着嘴巴笑我。 我站在路口,目送玛莎拉提消失在拐弯处,哼着:“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进了小区大门。 郑正秋 第24页 温念天真的像个孩子。前一秒还是愁容满面,后一秒就变成阳光灿烂。 她给我行军礼的时候,我被她严肃的模样给逗笑了。 她是蹭课生,不是美术学院的学生。当我那天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我也挺震惊的。我没有因为她的身份而瞧不起她,相反我更加欣赏她。一个女孩子独自来异乡求生,不忘坚持自己的梦想,这在如今这个浮躁的社会真的难能可贵。 傻姑娘以为我要解雇她,怎么可能呢?解雇了她,我到那里去给艾琳找这么好的家教。还有我自己,舍得让她走吗?她坚毅的目光让我难忘。 衡量一个人不能用身份来衡量,对,她没有美术学院的学籍,只是个业余蹭课生,可是我敢保证,美术学院的学生没有几个比她绘画功底好,比她更有天赋。我卧室的画就是最好的证明。 给她一片优质的土壤,她或许会成长为一棵参天大树。我要帮助她实现画画梦想。这个想法就像一颗种子冒出地面一样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第12章 惊喜(2) 郑正秋 我要帮助温念。这个想法从一萌生开始就我热血沸腾,晚上明明很累,躺在床上却睡不着。 怎么帮助温念呢?我想到了吴大伟。 吴大伟是我的同学,在美术学院做老师。他的主业是做老师,副业是当画家。我很少叫他的大名,每次称他为吴画家。我和他关系不错,毕业后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系,他开画展我少不了要去捧场。 吴画家在我们市小有名气。齐白石擅长画虾,徐悲鸿擅长画马,我们的吴画家呢?最擅长画得是猫,他画得猫栩栩如生,形态各异,在国内获过不少奖项。 第二天上午,我拨通了吴大伟的电话。简单寒暄过后,我把温念的事说给了他,希望他帮忙。 “你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很少见你求人帮忙,是动了真心了吧?”吴画家坏坏的笑着:“不要和哥转弯抹角,我只帮自己人不帮外人,如果可以发展为弟媳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帮你。” 别看大学老师平时一本正经的样子,开起玩笑来那也是不管不顾,与普通人无异。 “就算是吧,帮还是不帮,不帮的话我找别人了。”我笑着回他。 “老同学已经吩咐了,这忙必须要帮。”吴画家清了清嗓子:“上次给你说的事考虑怎么样了?” “什么事?”我吃惊的问,一点也想不起来吴画家说的事。 “正秋啊正秋,我真是那你没办法。单身好几年竟然不着急,我都替你着急。李老师那边对你没意见,你到底看上人家没有?你嫂子要给回话呢。” 我一愣,终于想起来上次吃饭的李老师。吴画家夫妇借口请吃饭,我去了后发现实际上不是吃饭,是给我安排了一场相亲。 “不好意思。替我回家谢谢嫂子。”我委婉的拒绝了吴画家夫妇的一番好意。 单身久了,身边的大婶大妈免不了要给我介绍对象。对相亲我一向持怀疑的态度,我谢绝参加所有相亲活动。我相信一见钟情或者日久生情。 “不用和我客气,你小子我还不了解,眼界高着呢,在我的预料之内。”吴画家顿了顿说:“觉得不错的话,努努力,抓紧把自己的单身问题解决了,我等着喝你的喜酒呢。” 温念的事,吴画家给出了三种方案。第一种,他可以给温念办一张旁听卡。这样温念就能以旁听生的身份在美术学院听任何课。第二种,他帮忙联系老师辅导,温念来年报考美术学院,成为正式生。第三种,脱离美术学院,走体制外教育。把温念画几幅画给他过目,如果真有天资的话,他可以收温念为徒。 我觉得第二种比较好。选择哪种方案?还是让当事人自己去选吧,我不能替她做决定。我想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温念。 我拨通了她的电话。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语音提示。 这一天,在快下班之前,我又打了五个电话,还是关机。怎么会关机?我心里开始担心,这姑娘去哪了?为什么关机?怎么又失踪了?就算是上班时间关机,中午吃饭不开机吗?不能一直关机啊。我想去她上班的地方找她。这个念头转瞬即逝,我不是她男朋友,经常去找她不合适。 还是不去了,也不是什么急事,等她来上课时再说不迟。 又是一晚上没有睡好。 去公司上班,启诚看到我关切的问:“最近是不是太累了?看你有点憔悴啊。这几天不忙,要不回去休息一天。” 我笑笑说不用。 “晚上一起去打羽毛球吧,出出汗对身体有好处。” 启诚喜欢打羽毛球,参加了市里的羽毛球协会。他在羽毛球馆办了张金卡,实在没有人可约了,就要拉着我去陪练。 第25页 “晚上看时间。”我微笑着说,转身去冲了杯咖啡。 手上有个设计方案要改,方案来来回回改了五六次,甲方一直不满意。我对着电脑发了会呆,找不到灵感。干我们这行需要灵感,没有灵感出不来活,我索性合上电脑,对着窗外凝神发呆。她生气的样子,笑起来的样子一一浮现在我眼前。 我又想她了。 拿起手机又拨了一个电话,还是没有人接。 这下我着急了,拿着车钥匙匆匆往外走。 我来到温念上班的专卖店,没看到她,刚准备开口问,一个瘦瘦的女孩拦住我热情地问,你是不是找温念。 我说是。 “她在库房清点货物呢。”女孩欢快地说:“稍等一会,我去后面喊她。” 上午九点多,专卖店里没有顾客,几个年轻的导购小姐过来和我打招呼。 “钟汉良是你给哥哥还是弟弟?”一个短发女孩笑着问我。 我尴尬地笑着摇头:“我姓郑,没有哥哥弟弟。” 她们上下打量着我,被人注视的滋味可真不好受,我浑身不自在。幸好这时温念出来了。她看到我惊讶地瞪大眼睛:“你怎么来了?” 她穿着蓝色的裙装,领口系着红色的丝巾,长发挽在脑后,一幅端庄娴静的淑女模样,和往日我见到的她有所不同。 “有事路过,顺路来看看你,可以吗?” “可以可以郑哥哥,您以后尽管来,我代表我们店全体美女欢迎你。”短发女孩用目光巡视一圈店里的其他女孩。 “欢迎,欢迎。”有人笑着起哄。 温念脸上飞起一片红云,笑着推了她一把:“别闹了马静,一边呆着去。” “臣妾告退。”马静屈膝做了个告退的姿势,众人捧腹大笑。 这帮快乐的年轻姑娘,我也跟着乐了。我被围在中间不得脱身,用眼神向温念求救。 “你有事找我是吧?”温念心领神会。 “是,我找你有事。” 温念过来拉了拉我的衣袖:“这样吧,你在隔壁的咖啡店等我,我换下工装马上过来。” “好。” 终于脱离包围。我快步走出了专卖店。 等了两分钟,温念过来了。 “手机为什么关机?”我开口就问她,语气极其不客气。 她征了征小声说:“手机掉到地上摔坏了,所以……” 我阴沉着脸听她解释。 “不知道你会给我打电话,平时几乎没人给我打电话。我想重新再买一个去,等这个月发了工资。” 说完这些,她突然歪着头笑了,伸手用小拇指勾了勾我的小拇指说:“郑先生你在为我而紧张吗?我真是太荣幸了。你生气的样子也很帅。” 我被她的话逗得想笑,忍了忍没笑出来。 “不要生气了,小女子知错就改。”她又勾了勾我的手指。 我抓起她的手紧紧握住。“别让我再找不到你。” 她先是楞了楞,显然没有料到我会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在我的掌心动了动,渐渐的,就像一只温顺的小兔子一动不动。 “你知道我从昨天到今天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吗?”我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摸出手机,把我的卡抽出来:“以后不要让我找不到你,听到了吗?我的手机你先用着,我还有一部一模一样的在家里。” 她看了看摆在桌上的手机:“不,不,不,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我再有五天就可以去买了,谢谢。” “先借你用几天,没打算送你,拿着用吧。”这姑娘自尊心强,担心她还是不要,我又找了一个让她无法拒绝的理由:“你想想吧,你妈妈要是找不到你,那她该有多着急。” “哦。”她犹豫了一会,不再和我推辞,拿起手机看了看。 只顾着发脾气了,正事还一字未提呢。喝了一口咖啡,我把和吴画家的三种方案原原本本的说给了她。 温念 听完郑正秋的叙述,我呆坐在椅子上,心里五味杂陈,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像小时候,盼望妈妈给我买花裙子,等妈妈终于给我买回家了,我又舍不得穿着它出门。心情很复杂。 我爱画画,当初之所以来这所城市打工,正是因为这所城市有全国闻名的美术学院。我羡慕在美术学院上学的大学生,我梦想着有朝一日也能和她们一样自由的进入教室上课,不用担心被赶出来。可是当梦想即将成真的时候,我却不敢伸手去触摸它。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除了感激,我还能说什么好呢? 我和他萍水相逢,他为什么要帮我呢?我温念无才无貌,有何德何能?可以受他如此恩惠。我受之有愧啊。 第26页 我细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从他的眼中,我能感觉到他的真诚。 “嘿,在想什么呢?”郑正秋在我眼前晃了晃手指:“不要发呆,快点告诉我,你要选哪种方案?”他微笑着催我。 我望着他,突然心里一阵酸楚眼泪溢出了眼眶。 “温念你怎么了?” 泪水模糊了双眼,他在我的眼前越来越模糊。我没有回答他,只是一动不动的盯着他掉眼泪。 “别哭好吗?”他起身离开座位,来到我身边的座位坐下,手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顶:“不要哭了好不好,要不然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他不安慰还好,一安慰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往下掉。尽管我努力克制,还是止不住的掉。 他拿出纸巾为我擦眼泪。 情绪稍稍稳定后,我哽咽着问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他愣住,然后用开玩笑的口吻告诉我:“上帝指引我这个女孩需要帮助。” 我笑着抹眼泪:“不要和我开玩笑。” 他收回笑,低头问:“我喝醉了那次是你照顾我的吧……” “不是我。”没等他说完,我矢口否认。 “这是你的吗?” 他从包里拿出一个蓝色的小发卡问。 我点头又摇头。 “奇怪,它怎么会跑到我的床上去呢?” 我又羞又急又气,伸手想夺回发卡。 没想到他躲闪一下,我倒在了他怀里。薄荷味的清香加上男人身上特有的气味扑入我的鼻息,一阵眩晕。接着他在我的脸颊轻轻的亲了一下。 第13章 惊喜(3) 温念 甜蜜,开心,快乐,兴奋,雀跃,兴高采烈,心花怒放,眉开眼笑。 这世界上有多少个形容幸福的词语? 我想说,这些所有词语加起来,也不足以表达出我心里的幸福感觉。 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一想到他的吻,我的心就狂跳不已,心里满满的都是甜蜜。我浑身上下到处都散发着幸福的气息。 一边洗漱,一边对着镜子扭来扭去唱歌。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开在春风里 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 你的笑容这样熟悉 我一时想不起 啊~在梦里 …… 我的脑袋是一个曲库,带自动搜索功能,可以根据时间心情环境搜出来相应的歌。这几天我搜出来的就是这首甜蜜蜜。 为了不吵醒佳佳,我尽量把声音压得很低,没想到还是吵醒了她。佳佳这个懒虫不到上班快要迟到的最后一刻,不会和她温暖的被窝说再见。 “吵死了,一大早不让人好好睡觉。”佳佳揉着眼睛从卧室里出来:“全世界数你最甜蜜行了吧,有点同情心好不好?”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我扭着腰笑着看她一眼,故意提高了音量。 佳佳用能杀死人的眼神瞪着我:“温念念,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你难受的时候我可是好言好语安慰你,没想到你……” 我白她一眼继续洗脸,装作没听见。 等佳佳从卫生间出来,看到餐桌上放的两碗馄饨满脸堆笑的对我说:“谢谢,我就说嘛,我们念念怎么可能是忘恩负义的小人呢?” “你是在夸我还是骂我呢?怎么听着像是在骂我。不过骂我也没关系,心情好,不会和你一般见识。”我吃了口馄饨,笑着对她说。 佳佳笑着坐下,吃了一会突然抬头慢悠悠的说:“念念还是你命好。我怎么总是遇人不淑呢?” 我脸红了一下,知道佳佳说我命好,指得是郑正秋。佳佳不止一次的对我表示过羡慕,她不明白郑正秋为什么会喜欢我?说实话,我自己也不太明白。 “不要着急佳佳,我觉得你是太过着急把自己嫁出去,要是你把心态放好,不那么着急的话,也许好姻缘就会上门找你。” “我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等下去,我不能和你比。”佳佳的理论是女人保质期一过,就成了廉价处理品。她想在自己还没有沦落为廉价处理品之前,快点嫁出去。 “大姐请问你今年高寿?七老还是八十了?那么着急干什么?大不了一辈子不嫁,有什么可怕的。就算是要嫁人,也得找爱的人结婚,不是随随便便谁都可以去嫁。”我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越说越生气,越说越激动。 我不想看到佳佳嫁给邓总。 佳佳最近有件苦恼的事。她和邓总以男女朋友的身份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期间,邓总隔三差五送她东西。佳佳梦寐以求的kelly系列最新款包包邓总前些天也送了。可是我们的佳美女却高兴不起来:因为邓总只是送东西,求婚的字从来没有提过。她盼望邓总向她求婚。 第27页 别看我平常和佳佳平常经常斗嘴,我却很少对她发脾气。此刻,佳佳见我突然发火,目瞪口呆的看着我。 母亲大人教导我:遇事看破不说破。这句话被我一向视为人生准则。从见到邓总开始,我就一直劝佳佳放弃,可是她听不进去。有些重话藏在心里,不愿说的太直接,担心她无法接受。佳佳的婚恋观让我嗤之以鼻。论年龄,我没有佳佳大,我没有资格说她;论阅历,我肯定没有她经历丰富,我自己也是摸着石头过河,给不了她建议。可是,我有我的观点。要不是逼到份上,今天我还不会说出来。 去上班的公交车上,我俩谁也不理谁,各想各的心事。 两种方案我选哪种呢?我答应郑正秋,考虑几天,尽快给他答复。 不用对比,用脚指头想想都明白,肯定正式生比旁听生好,我做梦都想成为美术学院的一名学生。可是,我却决定选旁听生。 聪明的读者,读到这里,你或许已经猜到我为什么会选旁听生。 对,是因为钱,这个让人又爱又恨的东西。这世上,钱能改变很多东西,比如人生的方向和某些决定。 其实,当郑正秋告诉我的那一刻,我已经心里有了答案。 做美术学院的正式生,那就意味着我要专心上学,每天待在学校,不能再去工作。那么问题来了,不工作,我的学费生活费怎么办?妈妈的药费生活费怎么办?还有,妈妈住院借的钱拿生命来还? 一系列的问题困扰着我。 如果我家里有钱,经济富裕,那么我也想做个无忧无虑的大学生,好好学习,安心画画。可是条件不允许,我只能选择做旁听生。 退而求其次,做旁听生也不错,至少比蹭课好了许多,不用再偷偷摸摸,起码可以光明正大的进教室。我安慰自己。 我从口袋摸出手机,想把我的决定告诉郑正秋。想了又想,我还是把手机放回了口袋。 他都不给我打电话,我凭什么给他打啊? 这几天我不停看手机,生怕错过他的电话和信息。却是看一次失望一次。从那天在咖啡馆见面以后,他就像消失了一般,悄无声息,似乎从来没有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如果说在他亲吻我之前,我还不敢确定他是否喜欢我,那么,现在我可以确定他喜欢我。我不敢奢求他能爱我,只要他心里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我就心满意足了。我爱他,从第一眼看到他就爱上了他。正是因为爱,我又开始担心起来:我配得上他吗?我和她就像是太阳与星星,他仿佛太阳般耀眼炫目,而我却想星星般渺小灰暗。一想到这里,忧伤开始在心里蔓延。 恋爱中的女人心情总是多变的,就想海滨城市的天气一样阴晴不定。 郑正秋 正在电脑上画设计图,手机响了起来。 不会是温念吧? 第一反应是她给我电话。这几天,我一直在等她的电话,等了好几天,她没有打给我。这姑娘可真沉得住气,分开后一个电话也没有。好几次我翻到她的电话,我又合起了手机。 我满怀希望的看了一眼屏幕,是刘玫的电话。 她问我在不在公司。 我说在。 “正秋哥,我刚好路过你们公司,你下来,我在楼下等你,我们一起喝杯咖啡好吗?” 我告诉她,我有点忙走不开。 说有点忙是真话,赶一个活,下午必须交工,昨天晚上我加了个通宵,现在正在修改。不过再忙,喝一杯咖啡的时间是有的。真正的原因是我不想见刘玫,见到她不止说什么好,挺尴尬的。 “那你忙吧,不打扰你工作。”刘玫笑了笑,接着说:“正秋哥,这个周末我想去你家里看看艾琳,给她买了些衣服送过去。” “让艾琳在家等你,我有可能不在家。”我知道她希望我在家等她,故意这么说,希望她打消去我家的念头。 “你周末不休息吗?”刘玫迟疑了一会,不高兴的说:“正秋哥,不要拒我于千里之外,我就想去看看你和艾琳。” 我告诉她周末再联系。 我有点哭笑不得,刘玫这种死缠烂打的精神真是让我佩服。对刘玫,我喜欢不起来,她从来没有给过我心动的感觉,我一直当她是妹妹。 挂掉刘玫的电话,思路被打断,我无法专心工作了,对着窗外凝了会神,我的思绪不由飘到了温念身上。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坚强上进的女孩子?当我了解到她的身世后,她便住进了我心里。是的,她长得是不那么漂亮,我现在已经过了看脸的年龄,我看重的是她的内在。我在心里承认,我已经爱上这个姑娘了,当我心里承认这一点时,我开始谴责自己,为自己在咖啡馆所做的事后悔不迭。我怎么能亲吻她呢?我怎么能如此莽撞?她会不会以为我要借着帮助她的名义占她的便宜?我应该克制我的感情,至少在我打算帮助她的时候克制。要不然会引起她的误会。 第28页 她也爱我吗?我没有问过,她也从来没有说过。从她看我的眼神中我感觉到她的点点爱意,但是我不能百分之百确定她爱我。我凭什么得到她的爱呢?她纯洁的如一颗晶莹的露珠,而我呢?一颗心已是伤痕累累。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婚姻之后,柔弱的心早已披上了一层坚硬的外壳。我曾经以为,再也不会有人走到我心里来了,是她,再次把我紧闭的心门打开。 温念怎么还不给我打电话? 在忐忑不安的等待中,我终于接到了温念的电话,这已经是两天后的晚上了。 她在电话中平静的的告诉我,选第一种方案,做旁听生。 “为什么不选第二种?”我惊讶地问她原因。我希望她选第二种。我想让她去美术学院上学,她这个年龄就应该呆在校园里阳光灿烂的生活。 她在电话那头支支吾吾的不愿说。 “是因为钱的关系吗?”我早知道她会担心钱的压力,放弃去学校读书的机会,为了打消她的顾虑,我直接说:“钱的事你不用担心。家教的收入可以用来支付你妈妈的支出。还有,我有一些人脉可以帮你找一些画图的兼职,这部分的收入足够你的学费。周六周日你在找份兼职,生活费就可以解决了。” 钱的事我是想全部资助她的,担心她自尊心强不接受,才编出来上面说的话安慰她。我觉得自己安排得天衣无缝,温念应该会改变决定。 她迟迟不肯说话,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的时间,终于开口:“谢谢你的好意,我决定了就选第一种。” “能做旁听生已经很好了,谢谢你。”她客气的说声再见挂掉了电话。 第14章 情敌相见(1) 温念 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到了,这所城市迎来了第一场大雪,大学纷纷扬扬下了整整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下午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不过劲头下了许多,已经没有开始那么来势凶猛了。 妈妈打电话一再嘱咐我穿身上厚毛裤。自从我来到这所城市,妈妈的天气预报只关注两个地方,一个是我陕北,一个是她女儿我生活的这座城市。遇到特殊天气妈妈会提前提醒我。关心你的人,会想方设法的关心你,哪怕是多么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个周日的下午,我上完早班换好衣服,急匆匆的往山水草堂赶。下着雪路不好走,公交车开得很慢,用了比平常多两倍的时间到了山水草堂。 为我开门的是郑正秋。 看到他的一刹那,虽然心里狂跳不已,我还是故作镇定的给他打了个招呼。 他的表情比我自然不了多少,怔了怔。我在心里窃笑。 “冻坏了吧?快进来。”他关心的问,说着从鞋柜里拿出拖鞋递过来。 我搓了搓冻僵的双手告诉他没事。 客厅里传来一阵笑声。循着笑声望过去,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刘难缠怎么会在郑正秋家里? 我吓得深吸一口气,赶快低下头换鞋掩盖自己的窘态。 我看到刘难缠的时候,同样,刘难缠也看到了我。她大吃一惊,嘴巴张成了o型,望着郑正秋说:“她怎么会来这里?”刘难缠的语气和表情一样不友好,好像我是一个贸然闯入郑正秋家的小偷。 郑正秋愣了一愣,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刘难缠。显然他没有想到我和刘难缠彼此认识。 “刘玫阿姨,小温老师是我的绘画老师,她来给我上课。”艾琳抢在郑正秋前面回答了刘难缠的问题。 要不是艾琳刚才叫,我还不知道刘难缠的大名叫刘玫。这个刘难缠,仗着她是刘总监的妹妹,每次去我们店里都指手画脚,店里的姐妹们叫她“刘难缠”。真是冤家路窄啊,我前不久刚得罪了这位太子姐,事情是这样的,那天刘难缠带她朋友来店里选包,运气不好轮到我接待。挑了一个多小时,店里的包都试背过了以后,她们终于选好了包。按理说包选好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没想到,刘难缠选完递给我一个地址,命令我把包送过去。我没有接她递给我的纸条,看着她一字一顿的说:“不好意思,我们店不提供送货服务。”她一听火冒三丈的说:“店长呢?把你们店长叫来,我要开除你。”我冷笑着对她说:“你好像没有这个权利吧。”她拿着包气汹汹地摔门而去。后来好几个月没来我们店,听说是去别的店折磨其他导购去了。 “不对啊,一个卖包的导购可以教画画吗?”刘难缠犀利的眼神从我脸上一滑而过,望着郑正秋不可思议的说道:“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刘小姐请你说话礼貌些。”望着她飞扬跋扈的样子,我极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不卑不亢的说。 第29页 “不要插话,这里轮不到你说话。”她愤怒的看着我,眼里冒出的火苗可以点燃蜡烛。 士可杀不可辱,我气得浑身发抖,真想冲上去甩给她一巴掌。转念一想,那不是和泼妇无异了吗?冲动是魔鬼,我不能再郑正秋面前自损形象。我来这里不是和她吵架来的,我想了想,傻站在原地,什么也没做。 这时,身后传来郑正秋的声音:“刘玫你太无理了,如果再出言不逊的话,请你马上从这里消失。”郑正秋涨红着脸,声音很大,艾琳估计很少见他爸爸失控,吓得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响,我也被吓了一大跳,抱紧双臂站在玄关处呆若木鸡。 刘玫诧异的看着郑正秋,站起身来,声音哽咽着说:“正秋哥,你为了她要把我赶出去,是吗?” 郑正秋红着脸没有说话,一幅很为难的表情。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郑正秋恐怕没有料到自己会受此无妄之灾。我偷偷望着他,心里有几分自责。 刘难缠不会就是被我误会的郑正秋的女朋友吗?我脑袋突然灵光一闪。那天在西餐厅我只看到了她的侧影,没有认出来。现在仔细回忆,我断定她们就是同一个人。再联想到郑正秋解释说是朋友的妹妹,这样一想,我顿时豁然开朗,原来郑正秋和刘总监是朋友。 “她只是一个小导购而已。不值得你这么做。“刘难缠傲慢的撇撇嘴说。 本来我没想说话,被她这句话一刺激,我临时改变了主意:“正秋,你没有给刘小姐介绍过我是你女朋友吗?”我眼含笑意的望着郑正秋,期待他能配合我演好这场戏。 “绝不可能,绝不可能。”刘难缠一愣,脸色瞬间变白,她后退了两步,瘫坐在沙发上,抱着胳膊绝望的看着郑正秋:“正秋哥快点告诉我,她在说谎,你怎么可能会喜欢她?这不可能是真的。” 矛盾的焦点对准了郑正秋,他先是微微一愣,眉头紧锁在一起,很快恢复了镇定,眼神复杂的望了我一眼,然后淡淡的对刘难缠说:“她没有骗你,她真的是我女朋友,她叫温念。” 郑正秋话音刚落,刘难缠拿起包哭着夺门而出,我牵着艾琳的手去了二楼的画室。 郑正秋 电视上演的狗血剧情怎么会在我家里上演?我还没有弄清楚怎么回事,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已经结束了。她们撤离战场,我傻傻的站了十几分钟,还没有缓过神来。 幸亏陈姐今天请假没来,要不然还以为我私生活混乱呢。 她们俩怎么会认识?在哪认识的?工作生活都不在一个圈子,怎么能认识?我想不明白。看样子是她们俩之间发生过不愉快的事,要不然刘玫不会那么无礼的。 刘玫在我面前表现出来的是乖巧懂事可爱的一面,今天我见识到了她傲慢无礼刻薄的另一面,我对她非常失望。她竭力在我面前伪装着自己,其实,对她的为人我很了解,刘玫从小被家人宠坏,她就像一个刁蛮的公主身上有很多习性让我反感,这也是我不喜欢刘玫的原因之一。 想到温念我不由想笑。这姑娘反应灵敏还挺能沉得住气,大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势。面对刘玫的出言不逊,她隐忍不发,后来突然抛出女朋友之说,当时我又惊有喜,惊得是她真胆大,喜的是她从心里已经接受我了。心里正偷着乐呢,没想到又看到她给我使眼色,我顿时明白,原来温念是为了气刘玫。 不管怎么样,今天得感谢温念,让我摆脱了刘玫的纠缠。刘玫这姑娘我真拿她没有办法,我已经拒绝过了她很多次,她还是不死心。电话骚扰,短信轰炸,或者到家里来围堵,刘玫这些招数都用过,我被她折腾得筋疲力尽。有时忙得晕头转向还得应付她。这下好了,温念这出戏一演,刘玫应该对我死心了。 课上完,我看着温念和艾琳走下楼。 “刚才不好意思。”温念一下来就给我说:“她有点欺人太甚,我急中生智,拉着你演戏。” “应该说不好意思的人是我,好吗,让你在我家受气了,对不起。”我诚心诚意的给她道歉。 温念不好意思的笑笑,脸色绯红,低垂着头看着脚尖。 我们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互相保持着客气。 接着她说起了和刘玫的过节。刘玫怎么为难她的,她怎么对付刘玫的,她一边说一边笑,说到兴高采烈处完全对我没有了戒备心,似乎和我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有说不完的话。 我笑着听她说话。我很享受这种有人在你耳边絮絮叨叨有说不完话的小幸福。 “你和刘总监是朋友?”她突然惊讶的问。 第30页 我点头。 “那么刘难缠就是和你一起吃西餐的妹妹?” “刘难缠?” 温念哈哈大笑:“刘难缠是我们送给她的外号。”笑得像个孩子,露出可爱的小虎牙。暖暖的灯光打在她脸上,她的脸上洋溢着柔和的美。 我笑着摇摇头。 “别顾着笑,先回答老师的问题。”她一副老师教训孩子的严肃表情看着我。 “是和刘玫一起吃的西餐。” 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联想到她上次问我是不是和女朋友一起去吃西餐的话,我觉得她是吃刘玫的醋了,所以今天故意气刘玫。我在心里笑她。 冬天的晚上天黑得特别早,温念要走了,我提出要送她,她坚持不要我送,让我在家照顾艾琳。想想陈姐不在艾琳没人照顾,我只好打消了送她的念头。 在心里,我多么希望和她多呆一会。 我从包里拿出美术学院的旁听卡递给她:“你先用这个听课。要考美术学院的话也可以,我给你找老师。” 温念双手接过旁听卡,神色庄严的像是在接圣物。接过去仔细的看了又看,然后小心翼翼的把旁听卡装入包中。 “谢谢,谢谢。”她连声说谢谢,能听出来声音在颤抖。 说完没等我再说什么,她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第15章 情敌相见(2) 温念 说自己是郑正秋的女朋友,真的只是为了气气刘难缠而已,别无其它原因。当时我真是勇气可嘉啊,现在想想都觉得可笑。 亲爱的读者朋友们,虽然我有时不拘小节什么也不在乎,有时我的脸皮又特别薄,我还没有脸皮厚到被亲一下就以女朋友自居的时候。是的,郑正秋是亲了我,我也曾感觉到他眼里的浓浓爱意,可是,他没有求过我做她的女朋友,我也不能追着问他愿不愿意做我男朋友。 我们的关系只能算是相互暧昧阶段,中间隔着的那层窗户纸没有被捅破。妈妈告诉过我,女孩子要矜持,否则会被人轻看,妈妈的教诲这些年出门在外的我一直牢记在心。 我把在郑正秋家遇到刘难缠的事讲给了佳佳。 佳佳听完笑得前仰后合。一边笑一边竖起大拇指:“你厉害,小丫头学聪明了啊,对付刘难缠就得用这种损招。” 我跟着佳佳一起躺在沙发上捧腹大笑。 “不杀杀她的嚣张气焰她就不知道自己是谁,看她以后还拽吗?”佳佳高兴的说道。说起刘难缠,我们店里所有的人没有不恨她的,佳佳差点被她从ims整离职。 当时我也是这个想法。 “她怎么会认识你的mr郑?” “听说是他好朋友的妹妹,从小一起长大。”我告诉佳佳。 “朋友的妹妹?难道是我们刘总监?”佳佳眼前一亮:“哦哦,你的mr郑和刘总监是朋友?” 佳佳一说,我这才反应过来刘难缠是刘总监的妹妹,郑正秋和刘总监是朋友。 “真的是刘总监吗?听说刘总监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有机会的话拜托你家mr郑给引见一下。还有,以后升官发财全靠你家mr郑了,你以后给他吹吹耳边风。”佳佳兴奋的笑着,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吸引力不小。 “老色女一个。我和郑正秋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你不要乱开玩笑。”我脸红着警告佳佳。 “mr郑绝对对你动心了,虽然我只见过他两次,但是我看得出来他喜欢你。”佳佳拍拍胸脯:“念念,你要相信姐的眼光,姐比你更了解男人。” 我摸了下脸上曾经被郑正秋亲吻过的地方,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不管怎么说,佳佳的话让我心里=很受用。 “真是物以类聚物以群分啊,刘总监和你家mr郑都那么帅,我可真是惨。”佳佳卖了个关子继续说:“运气不好,没有交到和我一样美丽动人的闺蜜,颜值都被拉低下几分。” 佳佳说完斜眼笑着看我一眼,我这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说我。我追过去给她头上一个毛栗子。 刘总监是ims亚太区销售总监,他到我们点来过一次,是大区经理陪同来店面视察,我和佳佳这等小虾米根本没有和他说话的机会。刘总监风度翩翩,佳佳对他念念不忘,自从一见之后,在我面前唠叨了有小半年呢。 “刘总监怎么会有这样的妹妹呢?”佳佳突然神色紧张的说道:“念念我看你最近要小心,我觉得刘难缠不会和你善罢甘休,以她的做事风格,她一定会来找你报仇。” 上次得罪刘难缠多亏佳佳帮忙。刘难缠告状到我们大区经理那里,要公司开除我。幸亏佳佳和大区经理关系不错,好说歹说,我才没有卷铺盖走人。这次会不会逢凶化吉?我心里隐隐有些担心,为自己逞一时之快而后悔。 第31页 “真是冤家路窄啊,刘难缠和你怎么会喜欢同一个男人?”佳佳幸灾乐祸的笑笑:“她比我大几岁呢,长得漂亮有什么用?一样嫁不出去。” 我沉浸在心事里,没有理佳佳。 佳佳见我没理她,继续说道:“不要担心,有姐罩着你,她来了也不用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佳佳竖起胳膊做了个英勇无畏的姿势。 佳佳猜得没错,果然,第二天刘难缠就气汹汹杀到了店里。 看到刘难缠进来,佳佳把我拉到了收银台后面。收银台上方是一排红色的木格栅屏风,从我的这个视角看她看得一清二楚。她却看不到我。 轮到小媛接待顾客。小媛看到刘难缠进来,缩着肩膀上前去极不情愿的打了个招呼。马静在外面店最有眼色,一看刘难缠脸色不对,急忙去冲了杯咖啡端了过去。 刘难缠坐在贵宾椅上喝了口咖啡,对小媛说:“去,叫你们店里的温念来接待。” 小媛不明白刘难缠为什么要找我,傻愣了一会,赔着笑脸说:“刘姐,让我来为你服务吧,这会轮到我接待顾客了。您知道的,我们店里有规矩,轮到谁了就是谁接待,不能乱了规矩。” “你听不懂人话是吧?把温念给我叫来。”刘难缠生气的把咖啡杯“啪”的一下放在桌上,冷笑着一字一顿说道,声音虽然不大,却吓得小媛直打哆嗦。 小媛像做错事的孩子般面对老师的责骂,一边脸上赔着笑,一边无辜的向店里的姐妹们投出求救的目光。 好汉做事好汉当,我不忍看小媛挨训,准备冲出来英勇就义,不想却被佳佳拦住。 佳佳担心我冲动,一直在我身边拽着我的袖子。 佳佳从格栅后面走了出去:“刘姐,谁接待不是接待呢?为什么非要找温念,那姑娘毛手毛脚的干活不利索,干脆今天我亲自来接待你吧。”佳佳身为店长,有绝对的发言权。 “赵店长,今天我一定要温念接待,如果她不再的话呢?我就坐在这里等;如果她在,请把她给我叫出来。”刘难缠一副不会善罢甘休的表情。语气没有刚开始那么盛气凌人了。她这个人是看人下菜,对佳佳她不敢向对小媛那般无礼。 “不好意思刘姐,温念她……” “我来了。”我打断佳佳的话从格栅后面冲了出来。我意识到如果自己再不出来,恐怕店里所有的姐妹都得跟着我遭殃。 刘难缠见我出来,脸上露出一丝讥笑。在贵宾椅上微微探了探身,仰头看着天花板命令道:“去,给我把那款红色的包拿过来。” “好的,请稍等。”我心里已经恨得咬牙切齿,脸上依然笑得灿若桃花。 我明知道刘难缠今天是寻仇而来,我就更不能让她抓住小辫子得逞,我要尽量做得天衣无缝,不能让她有机可乘。她气撒不出,自然就走了。还有,胡搅难缠态度蛮横的顾客多了去了,作为导购,我早已修炼到了刀枪不入的境界。穿上这身工作服,顾客是我们的上帝,我的房租妈妈的医药费生活费都要从“上帝”这里出来,只要不是太过分,一般不能轻易得罪顾客。刘难缠在我们店里买包,我们照样有提成。 我双手把包递给她,刘难缠看了我一眼,做了个伸手的姿势,包递到她手上,我收回了手。没想到,“咚”一声响,包掉在了地上。 “你没长眼睛吗?包我还没有接上就松手。”刘难缠抬高了语调质问道。店里有几个顾客纷纷转身看过来,佳佳和店里的姐妹们不时漂过来看我一眼,她们都为我捏了一把汗。 她是故意的。我蹲下身来一边捡地上的包,一边思量对策。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我心里提醒自己忍忍吧。于是抬起头笑着说:“对不起刘小姐,是我大意把包没拿好,您这次拿好了。” 刘难缠不好在说什么接过了包。接着她指了指橱窗里的一个包,示意我拿出来。 “这包上面一层灰,把我大衣都给蹭脏了。你成心的吧?”刘难缠杏目怒睁,把包扔到了贵宾椅上,一副要吃掉我的表情。 “刘姐你消消气,我们店里的包每天都要擦一遍,不可能有灰尘。”佳佳见刘难缠又一次发飙,急忙赶过来救我。 “刘店长我没有问你,能不能请你忙你的事去,不要插嘴。”刘难缠不客气的说。 美丽的皮囊下面没有一颗美丽的心灵,刘玫就是如此。 佳佳吐吐舌头躲到了一边。 见到佳佳为了我挨训,我真想指着鼻子大骂一顿刘难缠,然后脱衣服走人。我在心里骂三句“王八蛋”后,理智终于战胜了情感。 “对不起刘小姐,可能真是包没有擦干净,您看,衣服我来负责给您清洗干净好吗?”我努力保持笑容。 第32页 “能洗干净吗?你说得可真轻巧。”刘难缠轻蔑的看我一眼。 “洗不干净的话我赔你好了。”对刘难缠的无理取闹我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我压抑许久的怒火喷薄而出。 听我这么说,刘难缠冷笑了几声:“赔,小姑娘,我这件大衣的价格可以抵得上你一年的工资,你赔得起吗?”刘难缠指着她的衣服得理不饶人的说。 我从来没有受过如此羞辱,低下头又羞又恼又急,不知不觉眼泪溢满了眼眶,一时语节,竟找不到反击的话来。 “她赔不起,我赔得起吧?”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抬起头,看见郑正秋缓缓走了过来。 郑正秋 正在公司开会,接到了温念同事的电话,她说她叫佳佳,是和温念一起合租的室友。 有点印象,我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大眼睛的长发女孩。 “郑先生,麻烦你尽快来我们店一趟,温念她有点麻烦,必须你过来救她。” 我就担心刘枚会去找温念麻烦,还真给去了。刘玫这姑娘什么事也干得出来,上高中那会,班里有个女同学到家里来找我,刘玫把人家女同学堵到学校门口骂了一顿。 这个刘枚,真是让人避之不及啊。 我和启诚打了个招呼,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ims位于美美的专卖店。 第16章 情敌相见(3) 郑正秋 “这张卡你拿去刷,赔你的大衣钱绰绰有余,刘玫,请你以后离我温念远点,不要再来骚扰她。”我从包里拿出卡,放在了贵宾椅前面的小方桌上。 “正秋哥,你……怎么……来了?”刘玫看到我神色慌乱,从贵宾椅上收回二郎腿站起身来吃惊的问。 我没有理刘玫,对她我已经失望透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些年过来她任性蛮横的性格一点没变。我庆幸当初没有选择刘玫。 温念抬头看了我一眼,像个犯错的孩子见到来接她的家长,眼神无辜而又委屈。看到她眼里的泪水,我的心紧了一下,过去拍拍她的肩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去忙你的吧。” 温念没有动,木然站在那里,把头埋到了脖子里。 刘玫见我不理她反而去安慰温念,醋坛子一下被打翻了。从喉咙里发出“哼!”的一声后,狠狠地跺跺脚瞪了我两眼,风一般的刮走了。 店里有很多双眼睛盯得我浑身不自在,我想去安慰温念,可是不方便说话。 “你几点下班?”我小声问温念。 “三点钟。”温念没有抬头,看着脚尖说。 我看看手表,马上两点钟了,我准备等她下班:“我在外面等你,不见不散。” 没等她回答,我的脚步已经离开了专卖店。 三点过十分,温念走出了专卖店的大门,看到她,我嗯了嗯喇叭,她跑了过来。 温念穿着墨绿色棉夹克,牛仔裤,一双棕色的马丁靴,扎着马尾辫,一身休闲打扮。阳光下的她,年轻而靓丽,清爽而利落。 “想吃什么?我请你吃饭。”她一上车我就问,我中午没有吃饭,肚子饿得咕咕响。被刘玫一折腾,温念估计中午也没有吃饭。眼下应该先去找个地方填饱肚子。 “今天谢谢你,还是我请你吃饭吧,想吃什么尽管说?”温念眉毛一挑笑了笑说:“别去太高档的地方,太贵的我可请不起。” 眨眼功夫,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这姑娘已经把不开心的事忘到九霄云外了,我以为她见到我要哭一场呢,安慰她的话准备了一箩筐,看来用不上了。 “不要客气,事情也是因我而起,我必须负点责任。”我说得是真话,刘玫的事我心里挺内疚的,害得温念在大庭广众之下受到了羞辱。 “不怪你,别给自己身上揽责任,好吗?”温念嘴角一扬,话锋一转:“不愉快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去哪里吃饭?想好了没有?” “去吃羊肉泡馍吧,长江路有一家羊肉泡馍馆,味道非常不错。” 陕西人都爱吃羊肉泡馍,温念应该喜欢吃。我吃什么无所谓,主要想让她吃好。 “好,说好了我请客。”温念说完嘴巴动了动,似乎是在咽口水的样子。 “听你的,你请客。” 我们要了两碗羊肉泡馍。好大的碗啊!装羊肉泡馍的碗口比温念的头还要大,我担心她吃不完。没有料到,温念吃完碗一大碗羊肉泡后,另外,又要了一个肉夹馍。 如此娇小的身躯胃口却这么能吃。望着我唏嘘不已的眼神,温念不好意思的笑着说:“看得我都不好意思再吃了,我是不是特别能吃啊?” “还好,还好,比我多一点而已。”我假意安慰她。 “我属于吃饭不长肉类型。”温念咬了口肉夹馍:“好熟悉的味道。佳佳特别羡慕我,她喝凉水都胖。” 第33页 我看着她吃得津津有味。 吃完饭离开餐厅,我问温念下午有没有事。这样的下午,我想和她待一起。 她想了想:“没什么事,现在学校快放寒假了,不开新课。所以我不用去美术学院上课。” “那我下午带你随便逛逛,怎么样?” “好啊,好久没有出来玩过了。”温念兴奋地说。 “你想去哪里?” 温念拄着头,想了想说:“去海边好吗?我特别想去海边,今年没有去过一次。” “好。”本来我想说海边风大,看着她期待的眼神没有说出口。 温念像个孩子似得开心的笑着。 “你下午也没有事吗?不用去公司?我听陈姐说你很忙。”温念止住笑声问。 “今天不忙,刚好有空,我也想给自己放半天假。”我不是不忙,我推掉身上所有的事,想和她待一个下午。 我们开车向海边驶去,车内的暖气很足,促使人昏昏欲睡,温念不停地打哈欠,我让她闭上眼睛睡一会,到了我叫她。 “不睡,我不累。”她揉了揉犯困的眼睛,突然打起精神对我说:“能不能放首歌听听。” 我嗯了嗯音响,悠扬的旋律传了出来。 是如果你不曾存在。 温念瞪大眼睛问:“你怎么知道我想听这首歌?” “心有灵犀。”还真是如此。她一说,我就猜到她想听得是这首歌。 她笑了笑,害羞的把头扭到窗外。 “旋律太好听了,可惜我不懂法语。”温念抬头问:“你能听懂法语吗?” 我点头算是回答她。我在法国生活了五年,怎么能不会法语呢? 她看了我一眼说:“那你能不能给我把这首歌用法语唱一遍,我想听你唱。” 这首歌我听过上千遍,可是从来没有唱过。再说我唱歌五音不全,去ktv唱歌,我基本属于看唱者。我摇头拒绝了她。 “唱一次嘛,一次就好。”温念笑着乞求道。任何男人都无法拒绝女人撒娇的眼神和语气,最终我妥协了。 我试着用法语唱了一遍《如果你不曾存在》。温念看着我,安静的倾听,眼神里充满了柔情。 “不错不错哦,非常好听的情歌,虽然我听不懂法语。”我唱完她鼓掌。 这个傻姑娘,她也许没有听出来,这首是我对她动情的表白。歌中的“你”指的就是她,在没有认识温念之前,“你”指的是颜宁。 人是不是很奇怪。会因为爱上一个人而原谅另外一个人,像我现在对颜宁,心里已经没有恨了。 温念是个快乐的姑娘,能带给人快乐。和她在一起,我忘记了忧愁烦恼,感觉到了久违的幸福。 城市靠海,一眨眼的功夫,车已经到了海边。 我把车停在路边,下车和温念一起散步。冬天的海边荒无人烟,放眼远眺,竟看不到几个人。 我们并肩走在海边,远处传来阵阵海浪声,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听见沙子在脚下吱吱作响。 “记得你曾经问过我,为什么来这所城市?”沉默了一会,温念自问自答道:“画画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就是这所城市有海。” 没有不喜欢大海的北方女孩,大海对我来说是一个浪漫而神秘的地方,我小的时候非常羡慕在海边生活的人。温念告诉我。 对于在海边长大的我来说,体会不到她那种对大海的渴望。于是打趣道:“交换一下吧,窑洞换大海”。” 温念抓了把沙子作势要扔我,我紧跑几步和她拉开了距离。 从那遥远海边 慢慢消失的你 本来模糊的脸 竟然渐渐清晰 想要说些什么 又不知从何说起 只能把她放在心底 如果大海能够唤回曾经的爱 就让我用一生等待 如果深情往事你已不再留恋 就让它随风飘远 身后传来温念的歌声。海边风很大,歌声随着风飘散到很远,她声嘶力竭地大声唱着,仿佛和这歌有仇。 看到她专注的样子,我想笑。 我停下脚步等她。 “刘玫是不是喜欢你?”她唱完歌,突然皱起眉头问。 我微微一愣,回答她:“是的。” “你喜欢她吗?” 我无声一笑。故意不回答她,我想看看她的反应。如果她着急的话,证明她对我有意。 “你是不是喜欢她吗?”温念加重语气又重复了一遍,她看着我神情紧张地问。 我心里一笑,她真中计了。 “你这个问题大王,小小的脑袋里面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在她的头上摸了一下:“喜欢刘枚的男人很多。” 我故意吊温念的胃口。她越是着急,我越是得意。她着急的样子很可爱。 第34页 “我明白了,你喜欢刘枚。”温念一副失望的表情继续说:“她长得那么漂亮,你没有道理不喜欢。” 我哈哈一笑,加快了脚步,拉大了和她的距离。 “我说得对吗?她紧跑几步追上我问。 我站住,一边摇头一边笑着说:“姑娘,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我如果真喜欢刘枚的话,还会陪着你来看海吗?” 温念释然一笑,脸上的颜色瞬间由白转红。 温念的脸变了,天空仿佛受了她的传染也变了脸。顷刻间狂风大吼,阴云密布。 “好像要变天了。“温念抱着胳膊垂头丧气地说:“刚来了一会就变天,真想再玩一会。” 看她不想回去,我一拍脑袋冒出一个想法:“带你去一个地方,离这里很近,往前走十几分钟就到,去不去?” “好,我们快去啊,再不走要被风刮到海里喂鲨鱼了。” 温念抓着我的胳膊抬脚就跑,跑着跑着,我们俩的手紧紧牵在了一起。不只是她先牵我的手,还是我先牵她的手,反正是牵在了一起。 不一会儿功夫,就到了我为爸妈买的海景房别墅门口。 我用指纹密码打开了别墅的大门。 温念站在门口吓得不敢进去:“这么豪华气派的别墅难道也是你家的产业?你确定我们不是非法闯入?” 我笑着把她拉了进去。 第17章 我愿意(1) 温念 这一片是传说中的富人区,一排排别墅栉比鳞次傍水而建,洁白的大理石墙面散发着庄严气派的光芒,名贵的不知名的高大植物把别墅的门脸装饰得更加气派。这里比山水草堂还要高一个档次,听说房价早已上万。 没想到郑正秋这么有钱,不禁让我咂舌。站在门口的我,此刻就像第一次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不敢进去。 别傻站着,进去啊。郑正秋说。 是一栋两层的小别墅。进入院子,中间是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道,院子里有修剪整齐的绿色乔木,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花开得正艳。 别墅里面的装修风格和山水草堂的风格相似,依然是中式风,以至于第一眼看到我还以为是来到了山水草堂。房间里干净整洁,像是有人经常打扫。郑正秋不是住在山水草堂吗?这里是谁的家? 郑正秋看着我好奇的眼神,解释道:“这是我爸妈的房子,他们偶尔过来住住,夏天我会带艾琳过来住一段时间。” “哦哦。”我慌乱地点头,左瞅瞅右看看。淋了一点雨,我打了个喷嚏。 郑正秋去卧室拿来几件衣服:“你先去冲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不介意的话穿我的衣服。” 我实在不好意思在别人家洗澡,尤其是郑正秋家。于是说不想洗。 被他呵斥:“小心感冒,听话快点去。” 我只好乖乖抱着衣服去卫生间。 一边洗澡,一边回味着他说的“听话”二字,心里受用极了,高兴的对着蓬蓬头声音小小的哼歌。 我洗完澡出来,郑正秋在客厅坐着等我。 “我煮了点姜汤,趁热喝下去。”他的语气是命令式的,语调确实温柔的。 这男人真细心。我觉得自己像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野草。不需要别人关心,也从来没人认关心过我。他的这份情意让我承受不起。 “你有没有兄弟姐妹?”他看着我喝姜汤问。 “没有。”想了想,我继续说:“也许会有,同父异母的的弟弟或妹妹,我很小的时候爸爸他离开了我。” “你对他有印象没有?”郑正秋皱皱眉头问。 “有一点很模糊的印象,他把我架在脖子上玩,还记得他有一次从外面干活回来,给我买了几个非常大非常好吃的苹果。” “他再没有回去看过你吗?” “没有。”我叹口气告诉他:“一次也没有。” 爸爸是我心里永远的痛,不能有人在我面前提起他,提起他,我的心里会痛。 小时候我问妈妈,爸爸去哪了?妈妈说去很远的地方了。我再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妈妈说,等你长大他就回来了。我等啊等啊,爸爸就是不回来。有一次我去问小姨,小姨哭着告诉我:你爸爸再也不会回来了,他扔下了你们母女俩。 眼泪吧嗒吧嗒掉在了碗里。郑正秋走了过来,从后面抱着我,轻轻说:“想哭就大声的哭出来。” 我转过身,两只胳膊紧紧环住他的腰,无声的哭泣。 等我哭累了想松手的时候,他反而抱紧我,突然低头吻我。额头,眼睛,脸颊,耳垂,脖子,他温柔的亲吻着,仿佛怕把我弄疼了一般,我脖子上裸露的每一寸肌肤被他吻遍。 我呼吸急促,脸颊绯红,嘴唇灼热,开始变得意乱情迷。像是急于被驯服的小兽,闭上眼睛期待他更为狂热的吻。 第35页 他却停了下来问:“可以吗?” 我手捧着他的脸用亲吻做出了回应。 终于,他的唇落在了我的唇上,他的嘴里散发着一丝丝甜甜的气息,让我陶醉。接着他温暖香甜的舌头探入我口中,亲吻,允吸,翻滚,我不由自主地迎合他,于是两个舌头纠缠在了一起。然后,自然而然的,我们的第一次同时也是我的第一次就这样发生了。 “第一次吗?”事后,他看到床单上鲜红的血问我。 我看着他的眼睛点头。 他愧疚的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歉意。 “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好吗?”我手放到他的嘴角,用坚定的语气告诉他:“我愿意。” 没有骗他,我真的愿意。我的心早被眼前这个抱着我的男人暖化了,从认识他起,他就开始无私的帮我,一件件一桩桩我都记在心里。我要用我最宝贵的东西回报他。 “献身是占他便宜。”想到佳佳的话,我不禁笑出了声。 “疼吗?”紧紧抱在怀里,拨弄着我额头的头发,无限温柔地问。说不疼那是假的,不过还可以忍受。把初夜交给所爱的男人,我无怨无悔,更何况他那么帅那么英俊。天底下没有几个女人和我一样幸运?郑正秋经验不是很丰富,比我稍微多一点点,他忙得手忙脚乱,额头上直冒汗。 我含情脉脉地望着他:“还行吧。”他身上的味道特别好闻,是类似于薄荷味的清香。 “疼的话我来帮你按摩。”说着他把手放在我的腰上来回抚摸。 我痒得不行,大笑着推开他的手:“不疼不疼,饶了我吧,痒,痒,痒。” “害怕吗?”正秋把我拉到他怀里,小心翼翼地问。 “不怕。”我看着他的眼睛说。 如果换作别人我可能会怕,和正秋,我一点不怕。 话刚落,在我猝不及防的时候,又是一个绵长的吻铺天盖地而来,他一边吻一边呼唤我的名字。 “正……秋。”我试着叫他的名字,有点叫不出口。他抬起头笑着看我一眼,被他这么一看,我更加不好意思,索性改口叫道:“正秋大叔。” “叫你乱叫,再不改口看我怎么收拾你,小猪。”他的吻更为猛烈的来了,吻到我快要窒息。 “正秋。”我亲热的叫了他一声,我心里已经叫过无数遍他的名字,从今天开始,他就是我的正秋。 “这才是听话的乖孩子。” 我捏了捏他的鼻子:“哼!我不是小孩子好吗,我都二十二了。” “谁让你先叫我大叔。” “你比我大几岁?”我看了看帅气年轻的脸,顿了顿:“如果大十岁以上,那还真要称你为大叔。” 我一直不知道他的准确年龄。按艾琳的年龄推算,他应该有三十,但是他我的第一印象也就二十六七岁左右。 他笑了笑从床上坐起来:“如果刚好大十岁呢?” 我看了看他帅气的脸庞。难道他有三十二了?不会吧。我绝不相信。 “刚好大十岁,也是大叔。”我转身给他一个背。 “傻姑娘,别乱猜了,我今年整三十,要不要看身份证。”他俯身摸了摸我的背,轻轻咬了下我的耳垂,暖暖的气流传进耳朵,使我浑身酥麻。 我急忙摇头。 “问题大王,还有什么要提要问?” 我掖了掖被子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这家伙,他怎么会知道我有问题要问?我真有事要问他,一个心里困惑我很久的事。 “好,那我问了,你不会生气吧?”我想了想说。 “但问无妨。” “颜宁……是……是谁?”我支支吾吾地问。我像所有刚刚热恋中的女人一样,对自己爱的男人有着强烈的好奇心,尤其是他的情史。 正秋抱紧我的胳膊蓦地松开了,身体微微地颤抖了一下,沉默了一会,他惊讶的看着我:“你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那天你喝醉了一直在叫她的名字。” 他怔了怔,认真地说:“她是艾琳的妈妈。” 我早已猜到颜宁就是艾琳的妈妈,郑正秋的前妻。我问他颜宁是谁,只是想开个头,然后听他讲讲他曾经的婚姻。 正秋若有所思的看着我:“温念,本来我准备晚一点告诉你这些事,既然你问了,那我今天都告诉你吧。” 接着他给我讲了他和颜宁从认识到离婚的过程,还有他的三年之约。从他的讲述中,我能听出来他伤得很深,离婚对他的打击非常大。表面看似坚强的他,内心其实无比脆弱,看到他悲伤的神情,我心疼的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重情的男人。我发誓以后不再问他关于颜宁的事,免得他伤心。 “一切真正的爱其实都是源于同情。”某位名人的话在我耳边想起。此刻,我从心底深处冒出对他深深的同情。我的正秋不应该收到任何伤害。 第36页 良久,他没有开口说话,盯着天花板发呆。我转身看到他完美的侧颜,再一次心醉,于是忍不住伸手摸他的脸。 他把我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吻了下,依然沉浸在悲伤的往事中。 我准备换个轻松的话题,让他忘掉不愉快的事。 “有没有吃的?肚子好饿。”我把手放在他身上说。 他起身穿衣服,一边穿一边说:“我去冰箱看看有吃的没有。” 说着他离开了卧室。我以为他走了,正想蒙上被子好好回味一下刚才的温情时刻。没想到,他又趴在门缝边问:“不对啊,你中午吃了那么多,怎么会饿呢?小猪?” “消耗量过大。”说完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害羞得捂着脸。 “啊?”他笑了下,点点头。 我早都想穿好衣服,当着他的面我不好意思穿。趁他出去,我飞快地下床穿好衣服。然后和衣重新躺在床上。 不知不觉外面已是天黑,不一会儿,我躺在床上竟然睡着了,梦里正秋在吻我,甜蜜的吻,我在梦里提醒自己不要醒,不要醒。恍惚中听到有人叫我名字。睁开眼睛一看,正秋的脸就在距离我2厘米的地方。 不是梦,真是他在吻我。 “哎呀,我的舌头肿了,你得给我治好,小姑娘家力气怎么那么大?”正秋手抱着下巴,看着很疼的样子说。 我红着脸转身偷偷笑。 “准备开饭了小猪,快起来吧。”他捏了捏我的脸:“有清炒虾仁,可乐鸡翅,皮蛋瘦肉粥。” 确实饿了,听到他报菜名,我顾不得装睡了,馋得流口水急忙起身下床,腰突然感觉疼了起来,我“哎呦”一声叫了出来。 “还在疼吗?”他关切的问,眉头皱在了一起。 “没事,一会就好了。”我若无其事的对他说。 他愧疚地看看我,扶我躺到床上,换了高兴的神情笑着说:“为了表示我的歉意,亲爱的皇后陛下,请赐准我伺候您在床上用膳。” “小郑子,准奏。”我被他逗得哈哈大笑,配合他的台词说道。 正秋不知从哪里搬来了一个矮凳放到了床上,我看着他把菜一个个摆好,最后,他把筷子低到我手上:“请皇后陛下开始用膳。” 我笑着接过筷子吃饭。看不出来,正秋的厨艺相当了得,每道菜都好吃,尤其是那道可乐鸡翅,吃得我停不下来筷子。 “慢点吃小猪,没人和你抢。”他吃得很少,大多时候是给我夹菜或者看着我吃。 我一边吃一边夸他的厨艺。 他一点也不谦虚的说:“水平还没有彻底发挥出来,主要是食材不够充分。下次做红酒烩鸡给你吃,法式风味的,我的拿手菜。” 第18章 我愿意(2) 温念 凌晨时分正秋把我送到了家。 开门之前,我在门口先站了一会,想好应对佳佳的说辞后,才打开了门。 佳佳对我的管束,比我妈还我妈,她肯定会盘问到底。能在这千里之外的异乡给自己再找一个妈出来,幸还是不幸?我觉得幸大于不幸,关心你的人才会管你。 我蹑手蹑脚地溜进家,生怕吵醒佳佳,她连夜盘问我。这么晚了我很累,只想快快躺到温暖的被窝,好好睡一觉。今天真的很累很累,估计一倒下我就能呼呼大睡。 奇怪,佳佳竟然不在家。她的拖鞋整齐的摆放在门口。我敲她卧室的门也没有反应。 佳佳从不在外过夜,出去玩,多晚她都要回家。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等我洗完脸,佳佳还是没有回来。我心里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于是给她打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没有人接听……” 等了十分钟,我又重新拨打一遍,依然是没有人接。 佳佳最近因为和邓总的事心情不好,前几天听她和邓总在电话中吵架,不会干傻事吧?我越打越心急,心里像打鼓似的咚咚直跳。 明明很累,躺在床上却睡意全无。 再过了十分钟,我又打一遍,这次总算打通了。 “你在哪鬼混呢?赶快给我滚回来,害我半夜睡不了觉。”电话刚接通,我劈头盖脸地骂她一顿。 “你好!”吓我一跳,电话那端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 怎么会是男人的声音?我的心不由一紧。 “你是谁?你怎么拿着我朋友的手机?她在哪?”我急切地问道,语气不怎么友好。 “我是酒吧服务员,你的朋友她喝多了……” 佳佳没事就好。我深吸一口气,悬着的心安然落地。 “谢谢你,麻烦你看好她,我马上过来接她。” 酒吧那么乱,万一出个事怎么办?挂掉电话,我急忙穿好衣服去酒吧接佳佳。 第37页 等我把佳佳弄回家,已经是凌晨三点钟了。佳佳醉得不省人事,我刚把她扔到床上,她就睡着了。我累得筋疲力尽,和衣躺到沙发上睡了一夜。 早上闹钟响我睁开眼,佳佳已经起床。 “昨天晚上不好意思啊,喝多了。”佳佳正在化妆,她对着镜子向我说。 我看了她一眼说:“酒吧消费加上出租车费一共535。” “葛朗台。” “亲姐妹明算账。” 她笑。 “先别笑,告诉我为什么去喝酒?” 佳佳画眉毛的手微微抖了一下,眼皮上一道细细的黑线,她用棉签擦了擦,恨恨地说:“老邓真不是个东西。” “怎么了?”早都劝过佳佳邓总不合适,她不听。 “他没打算和我结婚。” 我没接话,等着佳佳自己往下说。 “我去他公司逼婚,他躲着不见我,现在电话也不接我的。”佳佳咬了咬牙:“他的秘书偷偷告诉我,像我这样哭着闹着去找他的女人多了,一年都有好几拨。” 说到伤心处,佳佳的眼泪掉了下来。 “早发现早放弃,何尝不是好事?”我递给佳佳纸巾:“他被你吓跑了,你的目的性太强,直接奔结婚而去。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种有钱的老男人,婚姻对他来说就是一种束缚,不结婚的话可以到处招蜂引蝶,结婚就失去了自由。” “念念,你说我是不是太傻了?” 我没有回答她。感情上的事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我同学家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我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说起来都是泪啊。你说,我就是想找一个男人结婚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呢?” “不急,我陪你慢慢等。” 佳佳苦笑着说:“就算我不急,父母也会催。你没到我这个年龄,你不知道。” “着急也不能饥不择食。”我笑了笑继续说:“老实说,你和老男人分手我挺高兴的,是不是有点幸灾乐祸?” 佳佳哼了一声。 “分手快乐!”我端起正在喝的牛奶对佳佳说。 佳佳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朝我点点头。 “以后不要一个人去喝酒,危险。”停顿了一下,我继续说:“心情不好实在想喝,我陪你在家喝。” “昨天你出去约会,我没好意思打扰你。” 想起正秋,我脸一红,撒了个小谎:“不是约会,一起吃了个饭而已。” 说到这里我不免惭愧,平常都是佳佳关心我的多,我对她关心很少。我有事了佳佳肯定陪着我;佳佳需要我的时候我却没有在她身边。想到这里我有些自责。 “下班你想干什么?逛街还是看电影,我可以陪你。”我说。 “你有时间?不用去蹭课?”佳佳难以置信地看我。逛街之类的事和我无缘。 我每天都很忙,和佳佳见面的时间要么是晚上睡觉时间,要么是上班时间。要是上早班的话,我下班要急匆匆往美术学院赶,下午班的话,我则是早上先去美术学院上课,下午急匆匆又往专美店赶。自从正秋帮我办了旁听卡后,在美术学院的课一下多了好多。 “最近课少,学校快放寒假了,学生考试。” 听我说完,佳佳拄着脑袋想了想:“去逛街吧。即使嫁不出去,我也要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 “还让不让我活啊?”看着佳佳脸上有了一丝笑容,我松了口气:“大美女,你已经够漂亮了,好吗?” “小嘴怪甜哦,一天不见抹了蜜,看你面带桃花,莫非是得到爱情滋润了?” “好心没好报。”我嗔怒地看她一眼,急忙躲开她的眼神,怕被她抓到蛛丝马迹,收拾打扮一番准备上班。 年关将至,这段时间是所谓的旺季,店里的顾客络绎不绝。上午我运气不错,卖了三个包提成有小一千。我一边心里打着小算盘,一边心满意足地换衣服下班。 来到购物中心,我和佳佳直奔二楼精品女装区。今天主要是陪佳佳买衣服,这里的消费能力我达不到,我的衣服都比较便宜,还有,我很少买衣服,我的衣服休闲类居多,买一套几年都可以穿。佳佳走的是潮流时装路线,所以她经常买衣服。佳佳工资的一大半都用到买衣服上了,买衣服她舍得花钱。 来来回回逛了两大圈,佳佳终于买好了衣服,从购物中心出来,路灯已经点亮了城市的夜空。佳佳正和我商量晚上吃什么饭,手机在包里响了。 是正秋吗?我心砰砰砰跳了几下,今天我一直期待着他的电话。 果然是他。我开心的接起电话。 他问我在哪里? 我告诉他,我在和朋友逛街。 “哪个朋友?”他继续追问,我有点不习惯他的啰嗦。 第38页 “佳佳,和我同屋住的佳佳。”突然有人关心,真心不适应。我向他解释。 “请你的朋友一起吃个饭吧,你们在哪里?我过去接你。” 我本想说太晚了不方便,佳佳却对我点头。正秋的话佳佳听得一清二楚,她就在我身边扯着耳朵听着呢。 “好吧,等你。”我告诉他地址。 我和佳佳提着大包小包在路边站了几分钟,正秋的车过来了。 郑正秋 我愿意,是世界上最动听的三个字,温念对我说,我心里很感动。 今天上班的状态非常好,感觉神清气爽的。早上启诚看到我问:“气色不错啊,昨天去哪玩了?失踪一下午,手机也关机。” 我心虚一笑:“昨天睡太早,手机没电……” 离婚几年,启诚对我的个人状态的评价就俩字:消沉。其实,我自己也觉得自己听消沉的。可是我振作不起来,总感觉心里压着一块巨石。 状态好,工作效率格外高,灵感如泉涌。一天时间完成了一个小喷泉的设计初稿。 下班回家开车在路上,我又想起了温念。从昨晚分开到现在,我已在心里想了她无数遍。她身上有一种神秘的力量牵引着我,我像是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子找到了热恋的感觉。 是我没有控制好自己,激情所致,过程是愉悦的。温念拘谨而羞涩地躲在我怀里悄无声息,任由我折腾,过程中她一直看着我,仿佛要看到我的灵魂深处。她的眼神里含着鼓励,看到她鼓励的眼神我越挫越勇,直到听见她的娇喘声,我们一起到达幸福的最高点。 真不敢相信,温念竟然是第一次。虽然我没有处女情结,还是被深深震撼到了。想起一句笑话,如今这个社会处女要到幼儿园找。温念长这么大了还守身如玉,我很意外。其实也不意外,从温念清澈如孩子般的眼睛里,我早已发现了她的纯洁。 她怎么能随便给别人呢?万一我是坏人她不就上当了吗?傻姑娘不懂得保护自己,这样想想,我有点生她的气。转念一想,她这是相信我,把自己最宝贵的东西给了我。这样想着,我又高兴起来。 我在心里默默发誓:从今以后,温念就是我的女人了,我要保护她,全心全意对她好。 这姑娘一天没有给我打电话,在忙什么呢?一天不给我打电话,她心里没有我吗? 我拨通了她的电话。 第19章 我愿意(3) 郑正秋 这天下午,刘渝打电话约我晚上喝酒。有一阵没见过他刘渝了,他从法国回来后,我们还没有见过面。 “不会是兴师问罪吧?”我开玩笑问他。 “只聊哥们情意,我们不聊其它,你不用担心。”电话那端传来刘渝爽朗的笑声。 显然刘玫已经把她受委屈的事告诉了她哥哥。我是担心他替刘枚声讨我。 “好,见面聊。”我收线。 我们约好在老地方见面。 枫叶酒吧是我和刘渝常去的地方,这里环境优雅还特别清净。位置刚好在我和刘渝家的中间,也很方便,每隔一段时间,我们会在这里聚一聚。 我刚到一会,刘渝手上提着一瓶红酒进来了。 “这次从法国带回来的1982年的拉菲,又贵又难买,晚上我们把它消灭掉。”刘渝兴奋地说道。 我笑着接过酒。在法国生活五年,我对红酒没有研究,对法国红酒的品牌知之甚少,总觉得喝到嘴里口感都差不多。刘渝则不同,他特别喜欢法国红酒,说起法国红酒的品牌年份来,那可真是朗朗上口。 “你小子最近看着气色不错啊。”刘渝端起酒杯打趣道:“不会是情场得意?” 刘渝话里有话,不会是刘玫派来打探消息来的吧?我心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知我者,刘渝也。你可以去买彩票了,绝对中大奖。”我竖起大拇指,对刘渝笑着说。 酒过三巡,气氛越来越活跃,说话自然少了很多顾忌。我准备把我和温念的事告诉刘渝,让刘玫彻底死心。 “哪个姑娘这么幸运,得到你郑大公子的垂爱?” “你也许见过她。”我哈哈一笑。 “啊?见过吗?” 我点头看他,笑而不语。 “别买关子了,往下说。”刘渝端起杯子和我碰了一下:“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的?” 我告诉刘渝,我有女朋友了,我的女朋友在ims专卖店里上班,她的名字叫温念。 “在哪个专卖店?”刘渝问。 “美美店。”之前只知道他就职于某国际品牌,后来听温念说过了才知道,原来刘渝是在ims,是温念上司的上司的上司。 “这个店我去过几次,有点印象,好像没有长得非常漂亮的女孩子。”刘渝盯着天花板冥思苦想。 第39页 “哥们,你经历的挫折太少,我已经过了看脸的心境。”我实话实说。年轻的时候找对象注重外表,到了一定年纪就会发现美丽的灵魂比美丽的外表更可贵。 “你不就是比我多结了一次婚,多离了一次婚吗?少给我在这里装成熟。”刘渝给我杯子里添完酒说。 温念的脸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是的,她不是那么漂亮,身材也不是那么好,穿衣服的品味也很低,可是她在我眼里是独一无二的。情人眼里出西施,我相信这句话。 “你这是见不得我好是吧?伤口刚好几天你就来撒盐,不地道啊。”我假装生气的说。 “错了错了,我自罚一杯,”刘渝哈哈一笑端起酒杯:“只要你喜欢就好,哪天有空了领出来让我见见,我倒是要看看这姑娘在你身上施了什么魔法?迷住我们的郑大帅哥。” 我答应刘渝,改天带温念一起和他吃饭。 刘渝自斟自饮喝了几杯后,突然单手托腮,用歉意的眼神看着我说:“难为你了,刘玫那性格你知道,别和她一般见识。我劝过她,她以后应该不会再去找你。” “不说这个,来,喝一杯。”我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当不了一家人,我们还是好兄弟对吧?” “必须是。怎么你想舍我而去?”我端起酒杯和他碰杯。 “怎么可能?“刘渝眼睛一转:“恭喜你喜获第二春。” “祝你早日找到真爱。”知道他是有取笑的成分,我嘴上也绝不让他半步。 又天南海北地乱聊了一会,那瓶1982年的拉菲被我们一饮而尽,十点钟我们离开了酒吧。 今天的酒喝得不多不少刚刚好,微微有点醉。出了酒吧,一阵夜风吹过,头脑清醒了许多。 月亮轻盈地挂在树梢,城市的夜晚霓虹灯璀璨,这么美好的夜晚,我又想起了温念。想给她打个电话,觉得不合适,忍忍又把手机装回口袋。 到了家,我用钥匙打开了门。 艾琳和温念在客厅等我。 这是怎么回事?我站在门口惊讶地望着温念。 她笑着和我打了个招呼,然后问:“怎么不欢迎我来啊?” “欢迎欢迎,艾琳,你也欢迎小温老师来我们家对吧?” 艾琳笑着大声回答:“对,爸爸。” “陈阿姨呢?”我问艾琳。晚上有事的话,我会让陈姐在家照顾艾琳。 “陈阿姨她说有事,她让小温老师陪我。” “这都几点了?你怎么还不去睡觉?”我看看表对艾琳说:“明天还要去幼儿园呢,快去睡觉。” 我去拉艾琳的手。温念走过来说:“我去陪艾琳,你去洗洗吧,身上的酒气快把我们熏倒了,对不对艾琳?” 艾琳边走边用手扇鼻子说:“对。爸爸晚安。” “艾琳晚安。” 我看着温念牵着艾琳的手去了房间。这一幕特别的温馨,我站在那里良久没有挪开脚步。 今天又没有课,温念怎么会过来?我带着疑问去洗脸。 温念 我买了后天的火车票,准备回家过年。我过来和正秋道别。 每年春节,我都会回家过年。妈妈就我一个孩子,在那个举国欢庆万家团圆的日子,我 我必须回去陪她一起度过。 不巧的是,正秋没有在家。 来之前我没有给正秋打电话,我想给他一个惊喜,看看他的反应。 果然是惊喜。 看到我的刹那,正秋先是愣了一愣,然后眼里含惊喜,抿着嘴巴对着我露出了微笑,笑容非常的迷人。 要不是艾琳在,我真想扑上去给他一个拥抱。 把艾琳哄睡着,我关上灯,悄悄来到客厅。 正秋在沙发上坐着等我。我们俩相视一笑,我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我简短告诉他此行的目的。 他听完看着我:“我来给你定飞机票,坐火车时间长太辛苦。” 坐飞机是快,可是年底了飞机票不打折,一张票是火车卧铺票的好几倍。我知道他想给我买飞机票,可是花他的钱我不自在,我不想这么做。他有钱是他的事,我不会因为和他上过一次床就心安理得的去当寄生虫。 “谢谢不用了,这次我买的卧铺,不累。”能坐卧铺回家,我已经感觉非常幸福了。之前回家我都是买的硬座票,这次因为发了点奖金,我咬咬牙买了硬卧票。 “听我的好吗?我给你订票。” 他命令式的语气,让我听了不舒服。于是我语气坚决的对他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是穷人家的孩子,买不起飞机票。” 他看出来我有点生气,皱了皱眉头。 “拿你没办法,随你吧。”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第40页 我坐在沙发上不看他的脸,故意把头扭到一边去。 “倔强的小姑娘,过来。”他张开手臂说:“到本王身边来,抱一个。” 我被他逗得像笑,忍了忍没有笑出来。我心里虽然渴望他的怀抱,还是坐在沙发上没有动,我可不要乖乖听他的话。 “生气了?” “哼”我扬起脖子。 “让你生气,看我怎么收拾你。”他一边说一边走了过来。 我手抱着头坐投降状。他推开我的胳膊,把我推倒在沙发上。没等我防备,他温热的唇已经印在了我的唇上,接着舌头横冲直撞地进到我口中,我用力推他,越用力,他吻得越强烈,渐渐的我失去了反抗的力气,于是闭上眼睛享受他甜蜜的吻。 “姑娘气消了没有?”他停下来问。 “消了消了。”我赶快说。 “温念不要生气好吗?火车慢,我只是不想让你太辛苦。”他放开我的手,在沙发上坐起身,把我抱在怀里,温柔的对我说。 我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有点过分,不该发脾气,正秋他也是一片好心。 “谢谢,我知道呢。”我蹭了蹭他的下巴带着歉意说。我喜欢下巴有棱角的男人,正秋的下巴有棱有角,有着优美的弧线。 时光在流淌,暖暖的灯光下,正秋抱着我坐在沙发上,静谧的夜里我们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谁也没有说话,只是这么安静地坐着。我从心底里升腾起一种浓浓的幸福感,愿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我不得不离开她温暖的怀抱。 我起身对他说要回家了。 “这么晚了还有车吗?”他疑惑的看着我说,接着解释:“我喝酒了不能开车。” “那怎么办?” “住这里好了。” 我摇头看他。 住在正秋家,我有顾虑,总觉得不合适。从骨子里来讲,我还是属于那种比较矜持的女孩。 “小脑袋不要乱想。不是让你和我一张床,你住客房,放心好吧?我保证做正人君子。” 心思被他猜中了,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第二天一大早,正秋敲门叫我。 “懒虫,在别人家睡觉还不早点起床。” 我揉着惺忪的眼睛打开门:“好不容易睡个懒觉被你吵醒。” “你可真懒啊!已经快九点了,还不起床?” “啊?”上班快要迟到了,我快速地穿好衣服,随便洗了洗脸,坐正秋的车去市区。 第20章 我愿意(1) 郑正秋 大年初一早上,在父母家吃过饭之后我逃也似的逃离了父母亲的家。很多时候,我宁愿自己一个人待着,也不愿和父母呆在一起一起,因为受不了他们的盘问。 “遇到合适的没有?” “最近有什么情况?” “谈差不多的话带回家给我们看看。” “婚姻是大事,这次可一定要看准了,不能马虎。” 如果我至今未婚的话,父母可能不会担心,也许会对我的婚姻充满期望。离过婚了则不同,他们一方面担心我迟迟不找,另一方面又担心我很难找到合适的。 “同样的错不能犯两次。”母亲经常这样提醒我。 艾琳没有和我一起回来,她不愿和我一起回,她想要在爷爷奶奶家里住几天。 过年,是一个万家团聚的日子。对于我这个离过婚单身汉来说,过年却是最无聊难过的。形单影只的我和谁团聚呢?越是这样举国欢庆热闹祥和的节日,越是会让我惴惴不安。未婚的单身汉和离过婚的单身汉貌似都属于单身汉,本质却不同。 我曾经有一个温暖幸福的家,但是它早已不复存在了。我和颜宁在法国过过几个中式新年。为了庆祝新年,家里会用喜庆的中国红布置一番。大年三十,给家里贴对联的事则我的工作,颜宁会给我包好吃的饺子,吃完饺子,我们会窝在沙发上一起看春节联欢晚会。大年初一,我们会去唐人街逛上一整天,颜宁说那里最有过年的味道。 离婚像是一把无形的利剑,活生生把我的人生劈成了两半,一半是天堂,另一半是地狱。离婚对一个男人的打击是致命的,都说女人脆弱,其实遇到婚姻的打击,男人比女人更加脆弱。 往日种种浮现在眼前,过年这种热闹的节日会让我伤感。离婚后我怕过年,一年比一年怕。还好,一年只过一次。 可悲如我。 一个人坐在寂静的客厅,我不知道干什么好。看电视吧,全是热闹团聚的画面,我怕触景生情;想约刘渝,犹豫了一下,我打消了这个念头;打开电脑,有一份喷泉的设计方案过节后要出来,盯着电脑枯坐好久了无头绪。看来这个时候也不适合工作。温念这会在干什么呢?我在沙发上呆坐了一会,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去陕北找温念。 第41页 是不是太疯狂了?一直以来习惯于按部就班的生活,突然疯狂一次,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浑身的血液躁动不安。 说走就走,一刻也不容耽误。一面这样想着,一面我已经开车走在去机场的路上。顾不上预定机票,我准备到了机场再买。我想尽快见到温念。 她看到我会不会晕倒?我就是想看看她的反应。想到这里,我吹着口哨在心里得意地笑。 到了机场一看,上午十一点有一班飞往陕北的航班。万幸,当检票口即将关闭前的一分钟我赶上了这趟航班。 温念 我在过年前两天回到了家里。 这趟过年回来,我大包小包往回带了很多东西,有腊肠、老婆饼、耗油酥、鱿鱼干、凉茶等等。我不喜欢吃甜食,妈妈也不怎么喜欢。第一年从南方回来,我买了些吃的带回来,妈妈抱怨说太甜,让我以后不要再浪费钱。后来我再也没有往家带过。 妈妈问我这次怎么带这么多东西?我笑了笑告诉她,是店里发的福利。 我没有说真话,其实是正秋硬塞给我的。 刚回来那天,我去县城给家里置办了些年货,还给妈妈买了一件毛衣。妈妈她身上穿的毛衣已经开线了,她还不舍得扔,我看不过去就给她买了一件。昨天我在家里蒸了一天的包子,蒸了好多包子,够妈妈吃到过完正月。昨天是除夕,我陪妈妈一边看春节联欢晚会,一边包饺子。我尽力地帮妈妈多干些活,这样我走了,妈妈就能少做些。妈妈的身体越来越差,越来越失去自理的能力。 我想,需要请一个长期保姆照顾妈妈,要不然我怎么能安心在外?看来还得再找份兼职。要不然入不敷出啊。 大年初一,照例是要去距家十里外的云顶寺许愿烧香,听说大年初一的许得愿最灵验,所以每年大年初一我都要去。小时候是妈妈骑自行车带我来,看着妈妈许愿,我像模像样的也跪下来学大人,记得那时我许得最多的愿是希望爸爸早日回家来。没有爸爸的孩子受了多少冷眼和嘲笑,只有天知道。我等啊等盼啊盼,愿望终究化成了泡影。 愿妈妈身体健康。 长大后懂事了每年都是这个愿望。我虔诚地跪拜在佛前祈求妈妈身体越来越好。 正要起身,脑海中浮现出正秋的影子,我又重新跪下双手合十。 愿我和正秋爱情甜蜜。 脸皮未免太厚了?我心里笑自己。想都不用想,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愿望。 昨天妈妈突然问我在外面有没有交男朋友?我骗她说没有。妈妈说,有什么不要瞒着她,她发现我这趟回来有点不对劲。“没什么啊?我和以前一样。”我努力掩饰着心里的慌乱,故作镇定地告诉妈妈。有那么一刻,我几乎快要把我和正秋交往的事告诉妈妈。想了一想我忍住没有说出来。妈妈她会同意我和正秋交往吗?我心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然后又给出了答案。以我对妈妈的了解,我觉得她一百个不会同意。妈妈就我这一个女儿,她说过南方人太精明不靠谱,她希望我不要远嫁在我们老家找对象,将来离她近一点。妈妈婚姻失败,她希望她的女儿婚姻幸福美满。“过完年在延安市找份工作,岁数也不小了,该考虑结婚找对象的事了。”妈妈临睡前语重心长地给我说。我的心蒙上了一层阴影,就怕妈妈不让我去南方。我要学画画呢,还有正秋,我怎么能舍他而去呢?从小到大,我是一个听话的孩子,我不愿和妈妈作对,妈妈她已经够苦了。三十六计拖为上,我答应妈妈再去最后一年,把欠的钱还清了然后回来找对象结婚生子。妈妈不知道我学画画的事,只知道我在外打工。 天气真好,太阳暖洋洋地照在身上,这样的天气适合洗衣服。我搜集了一堆要洗的衣服端到院子里洗。忘记说了,我们家是住的是小平房,北方农村特别多,每家平房前都有一个大门和一个院子。 正洗着,听到有人在门口叫我。是隔壁家的小男孩,七八岁大,他和我一个姓。他一边叫我,一边给我打手势让我出去说话。 神神秘秘的什么事啊?我出了大门。 “念念姐,村口大槐树下有个人找你,你快过去看看。”说完他蹦蹦跳跳跑走了。 谁找我呢?同学?朋友?亲戚?为什么不来家里找我?我暗自思忖着可能来找的人是那路神仙。 我的天啊,居然是正秋。简直让人难以置信。我僵立在那里,像是被钉在了地上。呼吸也变得不那么顺畅了,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傻笑。 正秋背着挎包朝我走了过来:“过年好,请问那里有窑洞酒店?”他淡淡地笑着,露出白白的牙齿。 第42页 葫芦里买的什么药,竟然装陌生人。 我脸上窘得发烫,幸亏路上的人都在匆匆赶路,没人看过来。 “先生你想住窑洞吗?”我挑衅地望着他,装作也不认识他的样子:“我们这边没有窑洞酒店,如果你想住的话,那边有一口废弃的窑洞你可以先去参观参观。”我努努嘴指指不远处的土包子。 像不像特务的接头暗号?说完我哑然一笑,没有看他,自顾自朝土包子走去。 村口人多嘴杂,我是想把他带到偏僻的地方好说话。我们村子不大,如果我和正秋在大槐树下再待上十分钟,准有人去给我妈通风报信。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黄土高坡,一阵风刮过来,黄土迎风起舞。我转身看了看正秋的鞋子偷偷笑了笑。算他聪明没有穿皮鞋来。 到了安全地带,我转身扑到了正秋怀里,亲了亲他的脸颊。 “正秋是你吗?” “你怎么会来?” “怎么不给我先打个电话?” “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 我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正秋不知道先回答那个问题好,索性一个也不回答。 “小心有人过来了。” 我吓得急忙松开他的胳膊朝着路口看去。没有想到中了正秋的计,他趁我不注意把我抱在了怀里,甜蜜的吻瞬间降临到我的唇上,我闭上眼睛一阵眩晕。 出来时间长怕我妈起疑心,我告诉正秋我只有十分钟时间。 我们约好下午在县城见面。 “不好意思,我不能邀请你去我家。”我面带愧色地说。我真想带正秋回去见见我妈,怎么给妈妈介绍正秋呢?如果说是男朋友的话,妈妈她肯定不回同意我再去南方了。正秋那么优秀,配她的女儿绰绰有余,可是谁知道我妈会出什么幺娥子,不确定因素太多,我不想冒这个险,等时机成熟了再说不迟。 “明白呢,所以我没有贸然去你家找你。”正秋握了握我的手:“快回去吧,下午见,不见不散。” 第21章 我愿意(2) 温念 我是陕北姑娘,自然会唱很多陕北民歌。在我们陕北,唱歌是说话的另一种方式,陕北人的生活中离不开歌唱。你看过血色浪漫这部电视剧吗?看过就应该了解,我们陕北人抒发情感的方式就是对着黄土高坡放声歌唱。现实生活中虽然没有电视演得夸张,但是也差不了多少。没事的时候,我会当着佳佳的面吼上几嗓子。佳佳说我,如果再梳上大辫子就是活脱脱的王二妮。 一对对绵阳 并呀么并排排走 哥哥能什么时候 拉着那妹妹的手 哥哥你有情 妹妹我有意 你有情来我有意 咱二人不分离 告别正秋,我哼着这首陕北情歌小跑着回到了家。 “干什么去了?这么长时间。”妈妈见我回来开口就问,板着脸一脸的不高兴。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妈妈现在变得敏感多疑。从小她就对我管得比较严,不准逃课,不准早恋,不准也不归宿等等。出去玩啊什么的一律不准,害得我没有交到几个朋友,仅有的那几个朋友也不敢来到家来找我玩。因为我妈要么摆脸色,要么问东问西,吓得没人敢来。我有时真的挺烦妈妈的,不过有意见归有意见,在妈妈面前,我依然会做一个听话懂事的女儿。 “去买了块肥皂。”早料到妈妈会问,在回来的路上我已经编好了理由。 “哦。”妈妈用质疑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我松了一口气,洗手去厨房做午饭。 “下午我们高中同学聚会,我想去。”吃饭时候我对妈妈说。我想来想去觉得这个理由最合理。 “想去就去吧。”妈妈眼里一亮,露出难得的笑容:“留意下同学中单身优秀的小伙子,变成老姑娘怎么办?村里好几个和你同岁的女孩子都嫁人了。” 顺利骗过妈妈的火眼金睛,我低头暗自窃喜,我才不去什么同学会呢。 “你说我这病半死不活的,还不如一死了之,不至于再拖累你。”猛然抬头,妈妈笑着的脸刹那间已经换成悲怆的脸。 同样的话,妈妈说过很多次,对此我早已习以为常。小时候听到她这么说,我特别害怕,吓得跟着她一起哭,长大后我渐渐明白妈妈不过是在说气话而已。 “妈,大过年的不说不吉利的话行吗?”我有点生气地说。 “念啊,听妈的话,咱不去南方了好吗?在哪里打工不都一个样,不用跑那么远。” “不行,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也同意了呀。”我明白,妈妈为什么不想让我去南方,说白了就是想让我在家找对象。于是向她保证:“妈,我再去一年,一年过完回来找对象。” 第43页 “我是想着咱们家条件不好,你还有我这个大拖累,得早一点找……”妈妈手握成拳头砸了砸她的腿,咬着牙带着恨恨的语气说。多年的疾病使妈妈脾气变得烦躁不安,从前的妈妈性格温柔,眼里总是盛满了笑意。 “放心妈,谁要是嫌弃你我就不嫁给他,大不了一辈子不嫁人。”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正秋。正秋不是一个小气的人,他肯定会接受我妈妈。 “这孩子净说傻话,不嫁人怎么能行?”妈妈责怪道,语气比刚才温柔了许多:“我还是觉得你不应该再去南方。” 我打断妈妈的话:“知道妈,我答应你再去一年,就这么定了,咱们不说这件事了成吗?” 妈妈极不情愿的点点头。 郑正秋 “想你就过来了。” “我想看看你生活过了地方,走一走你走过的路。还有体验一下你们的窑洞。” “你家的地址是佳佳告诉我的,我想给你一个意外所以没有提前打电话。” “我昨天下午到了延安市,然后坐大巴车到了你们县城,随便找了家酒店住了一晚,然后今天上午去的你们村。” “本来我想直接去你家找你,又觉得没和你提前说好贸然就去不太礼貌,所以让你邻居家小孩去叫你出来。” 温念一见到我就问,等她问完,我不紧不慢地解答了她所有的问题。 “惊喜吗?” 我问她。其实她的惊喜我已经感受过了,我故意问。 “惊喜?简直就是惊吓。”温念手抚胸口,倒吸一口凉气:“幸亏我没有心脏病。” “真心话吗?” 温念点头又摇头。 这是一个产石油的小县城,看着挺富裕。县城干净整洁,不时可以看到挺拔的高楼,街道两边到处可见石油二字。 人生有太多的意想不到,就像我,意想不到我会和这所从来没有听说过名字的小县城结下缘分。 几天不见,温念瘦了些,想必是回来照顾妈妈太累了吧。 我们一边走一边聊天。路过一个大转盘,温念在一栋青灰色的建筑前停下了脚步。 “高中三年是在这里度过的。”她说话的时候显得很不开心,我从她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失落的表情。 “不会是早恋被开除了吧?”我好奇地笑着问,语气里含着戏虐的成分。 温念嗔怒道:“才不是呢。” “我陪你重游故地怎么样?”我在学校门口停下脚步。 “不不不,我不想进去。”温念坚定地回绝我,说着迈腿就走。 “等会,我想进去看看。”我喊住她。和她有关的东西我都想了解,我要用脚走一走她走过的路。 “我们还是走吧。”温念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嗫嚅着说:“再说我们没办法进去,学校放假了。” 这时有个大爷从保安室里探出头来,惊讶地说:“这不是温念吗?大学快毕业了吧?你的画现在还在我们学校展览室挂着呢。” “我不是温念,你认错人了。”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向前狂奔。 “不对啊,我怎么会认错人?高矮胖瘦都一样呀。”保安大爷望着温念的背影揉着眼睛说。 这是怎么回事?我觉得有点蹊跷。看着温念越跑越远,我急忙追了上去。 温念在拐角处等我,她定定地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过了好一会没有说话,显然陷入了沉思。 “你肯定很好奇吧?”她把脸转向我问。 我确实很好奇,于是对她点头。 “那我告诉你。”她苦笑了一下,眼神复杂地望着我说:“你还记得吧?那次你让我在上大学和旁听卡中二选一,我选了旁听卡。”她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肩头在微微地耸动。 “当然记得。”我当时也很好奇,但是没有细问她原因。那个时候我和她还不是很熟,我猜到了是经济上的原因。 “不是我不想上大学,是我没有钱上大学。你知道吗?我比谁渴望想上大学。我家里很穷,你看到了吧,村子里又矮又低的房子是我家的房子。上大学意味着不挣钱还要花钱,可是如果我不挣钱的话,妈妈每个月的药费生活费怎么办?”她双手环抱着胳膊,眼里似乎有亮亮的东西在滚动。神情无助的像是一只折了翅膀的小鸟,样子可怜极了。 我忍不住把她揽入怀中。 “你知道的,艺术类院校的学费都很高,我只能放弃。”她无可奈何的摇着头说。 她在我怀里抽泣了一会推开我,擦了擦发红的眼睛,用颇有英雄豪迈的语气笑着说:“我是那一届我们县里唯一一个考上你们美术学院的考生。” 温念的话使我震惊,我仔细打量着她富有灵气的眼睛,心里深深地疼了一下,为她感到惋惜。我上大学时虽说买不起昂贵的笔记本和手机,但是在学费和生活费上父母总是会提前预备好,不会让我发愁。我没有听说过交不起学费而放弃上大学的人,温念是第一个。我应该早点认识她,这样就可以帮她分担一些,她弱小的肩膀能承受这么多苦难吗?她这个年纪就应该在大学里天真烂漫的度过,不应该过早承担生活的重担。 第44页 “温念有我在,以后不会让你再受苦,相信我,一切都还来得及。”我摸摸她的头发低声安慰道。这是我此刻最想对她说的话,也是我的真心话。我心里酝酿了一个想法,准备回去了就着手安排。 “能不能开心点,不要这么悲情好吗?我觉得挺好了现在,你看我一边打工一边画画,又积累了社会经验又坚持住了梦想,多好啊两个都不耽误。她们上大学还得伸手向父母要钱,我自食其力我骄傲。”她嫣然一笑,眼里闪现出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的成熟。 这姑娘最大的优点是善于自我安慰,不用别人安慰,她柔弱的外表下有一颗无比坚强的心。 我和温念站在街口,午后的阳光懒懒地洒在身上,大街上洋溢着浓烈的过年气息。恍惚间我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好像梦里来过。 “我带你去吃羊面吧,再往前走一点有一家味道特别正宗,我上高中时偶尔打打牙祭就来这里大吃一顿。”她眨眨眼睛继续说:“欢迎来陕北做客,我要尽尽地主之谊。” “小地主婆,你怎么现在才想起来请我吃东西?”我蹲下身来佯装饿得走不动的样子说:“客人已经饿得没有力气了,走不动路,需要添加动力。”我扬起下巴示意她亲吻。 温念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她四下望了望,一边说:“别闹”,一边在我的脸上飞快地亲了亲。 小县城的人生活得悠闲而自在,牵着温念的手慢悠悠走在大街上,感觉真好。一种从心底升起的幸福感油然而生,不是在做梦吧?我用力地握了握温念的手。 “疼死了。”她半带撒娇半带责备地说。抽走了手,犹豫了一会,又把它送到了我的掌心。 饱餐一顿过后,又在县城的小公园聊了一会,不知不觉间,夕阳已经染红了天边,温念把我送到了去延安的大巴车上。 第22章 画展(1) 温念 三月,春天来了。南方的春天要比北方的春天来临得早那么十天半个月,在北方的冰雪还没有完全消融的时候,不少爱美的南方女孩已经迫不及待地穿上了短裙。 我和正秋的感情就像这春天的气温一样,一天比一天升高。 现在,我和正秋经常见面,一周会见上两三次面。我们像所有热恋中的情侣一样,吃饭看电影或者去咖啡馆。店里那帮姐妹们都认识正秋,看到他黑色的奔驰停在店门口,就会一脸羡慕地冲着我大喊:“钟汉良又来接你了。”她们都说正秋和钟汉良长得很像,为此我特意百度了钟汉良的照片做了一番对比,发现正秋和钟汉良还真有几分神似。不过正秋的肤色要比钟汉良白些,他脸上的皮肤白得发亮,让人不由会联想到“白面书生”这个成语。凝视着正秋的时候,我常常在想,老天真是不公,它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了这个男人,让我这个需要美又不美的女人怎么活?和正秋在一起,我有种深深的自卑感。 要是我上午上班的话,下午就去美术学院上课。要是下午上班,那么我就上午去美术学院上课。白天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晚上还要忙着约会。一天忙得回家倒头就睡,和佳佳说不上几句话,她气得骂我重色轻友。 总之那一段时间我的心情可以用五个字总结:忙并快乐着。 正秋话很少,我天生话痨,这一点我们俩互补。我们在一起,一般他都是充当听众,我问他,会不会嫌我烦。他一本正经的告诉我:“免费的私人广播电台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拥有。” 正秋不善言辞,他不是会哄女孩子开心那种男人,但是我能感受到他真真切切的爱。我第一次真正品尝到了爱情的味道。是小时候吃过的水果糖的味道,甜,从嘴里甜到了心里。只有真正爱一个人才会感觉到爱情的甜蜜。 我的感情经历少得可怜,长这么大,除了正秋外就喜欢过一个男孩------我的初恋。初恋的味道是青涩的,像青苹果的味道,没有甜蜜。那时的我懵懂无知,不懂什么是爱,也不会去爱。我猜,所有女孩子的爱情初体验都和我差不多吧。 因为刚过完年不久,正秋的工作比较清闲。他解释说,他们设计这一行也有旺季。过完年是淡季,九十月是他们的旺季。对于他们来说,年前改定的标呀方案什么的,过年前基本都定好了,所以时间比较多。 艾琳这孩子现在越来越黏我,见了面就缠在我身边,看得出来她非常喜欢我。艾琳过生日那天,我和正秋会带她去游乐场玩。从游乐场回来,路灯已经点亮了整座昏昏欲睡的城市,我和艾琳道了再见准备下车。 “小温阿姨,我想让你去我们家。”艾琳拉着我的胳膊不松手。慢慢熟了之后,艾琳改口叫我小温阿姨。 第45页 “艾琳不行,改天阿姨再陪你玩。你看,已经很晚了,要是再过去陪你玩会,公交车都回家睡觉了,那阿姨怎么回家呢?”我面露难色地解释。 “你可以住我们家里,我家房子可大呢。”艾琳欢快地说。 “不好,女孩子天黑了都要会自己的家。”正秋看到艾琳为难我,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偷笑。 “小温阿姨,你就答应我好吧,求你了。”艾琳摇着我的胳膊撒娇。 我为难地向正秋递出求助的眼神,期待他能帮我说服艾琳。没有想到这家伙手握方向盘自顾自笑着,根本不想救我。 “求你了小温阿姨,就一次。”见我许久没有表态,艾琳可怜巴巴地望着我说。 “好吧。” 我叹了口气,只好答应了艾琳。今天是她的生日,我不想让她伤心。 “还是我们艾琳的面子大。”正秋得意地冲艾琳竖起了大拇指。 “耶!”这父女俩击掌会心一笑,我有点中了圈套的感觉。 正秋回家换号衣服,进了厨房系上围裙,半屈膝对我和艾琳说:“两位女王陛下,请稍等片刻,我去为你们准备晚餐。” “好。”我和艾琳异口同声说。 看着正秋进了厨房,我偷偷问艾琳:“你爸爸会做饭吗?”见过正秋手指在键盘上飞舞的样子,没有见过他手舞锅铲的样子,我很好奇他究竟会不会做饭。每次来都是陈姐做饭,今天陈姐休息。 “你在怀疑大厨的厨艺吗?”正秋从厨房探出身来问。我没有料到他会听到,急忙脸上陪着笑道歉:“不敢不敢。” 感称自己为大厨的人真得要有两把刷子不可,正秋的厨艺果然了得,做得菜味道都不错,尤其是那道清蒸桂鱼,吃得我根本放不下筷子。我一边吃一边夸赞,他毫不客气地对我说:“知道我的厉害了吧?喜欢吃以后多来家里,我给你做。” 记得书上说过:当一个男人愿意为你下厨,说明他爱你。我没有回答正秋的问题,突然想起了这句话,心里暖暖的如春日里午后的阳光。没有男人为我做过饭,正秋是第一个,我想我会记住这一天,这顿饭。 “爸爸。”艾琳已经到了懂得吃醋的年龄,她已经感觉到他爸爸对我很亲热,担心我抢走她爸爸。她撅着小嘴表示不满:“爸爸你偏心,我不让你给小温阿姨做饭,你都没有给我做过几次饭。” 正秋笑着摸摸艾琳的头,无辜地说:“爸爸这不都是为了你吗?傻姑娘,小温阿姨喜欢吃爸爸做的饭,才能多来怎么家,来我们家了你才可以听她讲故事,对吗?” 艾琳拄着小脑袋想了一会,拍着手说:“爸爸你太聪明了,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爸爸站得高看得远呗,以后多学着点。”正秋漂了我一眼得意地笑笑,用纸巾给艾琳把嘴角的米粒擦掉。 不得不承认,艾琳有一个好爸爸。这温情的一幕,仿佛一只钩子,不经意间勾起了我遥远的回忆。我想起了自己的爸爸,他也曾这样温情地注视过他的女儿吗?他现在在地球上那个角落呢?过得好不好呢?会不会记得他有一个女儿?会不会想我牵挂他一样他也牵挂着我? 我陷入了沉思,有泪水涌入眼底,我努力克制着不让它掉下来。 无数个夜晚想爸爸,我自己躲在被窝里无声地哭泣,不敢让妈妈听到。长大后我恨爸爸,恨他抛弃了我和妈妈。很长一段时间,我几乎不能听到有人在我面前提“爸爸”这个词。我曾经发誓:如果有一天他跑来认我,我也绝不会认他。 “温念同学想什么呢?”正秋盛了碗汤递给我:“汤都放凉了,快点喝别发呆。” 我挤出一丝笑看了一眼正秋,竭力掩饰内心的慌乱。 晚上十点多我给艾琳讲完故事来到客厅,客厅里没人,我正要去客房,正秋从卧室走了出来。 “谢谢。” “谢什么?”谢我什么?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哄艾琳睡觉。”正秋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每天晚上最怕给她讲故事,我的故事袋子讲空了。” “不客气,艾琳挺可怜的……”话讲到一半,我意识到话讲得不对,关于离婚这类的话题,我一直刻意地回避着,担心正秋多想。 正秋端坐在沙发上,眉宇间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冷峻,我有种闯祸后的紧张,呆呆地看着他。 “艾琳她非常懂事,她从不在我面前提妈妈,但是我知道她想妈妈。”正秋沉默了一会,淡淡地说,眼神中流露出无助的神情,我第一次见他这样。 此刻,我什么话也不想说,只想过去抱抱他。男人可以在外面呼风唤雨,但是他同时也需要一个温柔的港湾暂时的歇息。我过去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抱了抱他。 第46页 “要不要喝一杯红酒?”正秋抬头问。 “你这是在引诱未成年人犯罪。”我用欢快的语调说话,想尽快把不愉快的气氛赶跑,让正秋高兴起来。 “谁给我说自己二十二了?”他果然笑了,笑得很放肆:“竟然敢冒充未成年人?” 我害羞地捂着脸:“不和你说了。” 初春的夜晚,月亮温柔地挂在树梢,连空气都散发着温柔的气息。这么美的夜晚适合喝一点红酒。 “少喝点,皮肤好还有助睡眠。”正秋和我碰一下高脚杯。 对我来说所有酒都不好喝,喝到嘴里都苦。于是我皱着眉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喝得有点急,呛到喉咙了,眼泪快要被我咳出来了。 正秋拍拍我的后背,惊愕地瞪着眼睛:“你把它一次喝光了?” 我晃了晃酒杯问:“有问题吗?” “傻姑娘,你以为你是梁山好汉吗?”他摇晃着酒杯,浅浅地尝了一口,给我做示范:“红酒要小口品尝,不要着急咽下去,让它在你口中停留一会,香味会顺着舌尖蔓延。” “乡下孩子没见过世面,你还是别让我喝了吧。” “来,按我说得再试一次。”正秋重新给我添酒。 我闭上眼睛,按照他说得那样仔细品尝。也不知是美男在侧,还是月色太温柔,这一次,居然真喝出了红酒的香味。 越喝越好喝,一连喝了好几杯,慢慢地我身体有了轻飘飘上浮的感觉。醉眼看正秋,帅得一塌糊涂,我拉过他的手,动情地亲吻他的每一根手指。 “小色女,这才喝了几口啊?可别想酒后占我便宜。”他温柔地注视着我,看得我心都醉了。 “都怪你让我喝酒。”借着酒意,我说话胆子也大了些:“我倒是要试试你是不是柳下惠。”我身体一软,倒在了他怀里。 “真试吗?” 我点头。挑衅似的望着他。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这世上没有柳下惠,传说中的柳下惠是受到的诱惑不够大,懂吗?”一边说,正秋一边把我抱起来走向卧室。 “救命!”我喊。 第二声没有喊出来,便被正秋的吻给堵在了喉咙里。 第23章 画展(2) 温念 第二天早上睁开眼,我趟在正秋的床上。这是我第二次躺在这张床上,第一次是他喝醉那一次。不知不觉间已经半年过去了。半年前我刚认识他不久,半年后我们亲密无间。亲爱的时光啊,总是会让我们失去一些东西,然后再悄悄赠与我们一些东西。 正秋不在,他什么时候起的床?这一觉睡得太过香甜,我居然一点察觉也没有。 我伸了个懒腰,掖了掖被子,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躺下来,认真地打量正秋的卧室。卧室宽敞舒适,米色的大理石地板光亮如新,墙面是用实木线条和灰色壁纸做的,靠近窗户的位置摆放着一张小圆桌。房间内散发着阵阵檀木的香气和男士特有的气息。 正对着床的墙上挂着一幅装裱精美的画。仔细一看,天啊,是我画得那张正秋的侧影。 我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 只是随手一画而已,没想到正秋把他挂在了墙上。早知道我挑一幅最好的送给他,他肯定不知道,从认识那天开始,他就变成我的御用模特,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我偷偷画了好多幅他,随便挑一幅都比这一幅好。有皱眉的正秋、开心的正秋、冷峻的正秋、沉思的正秋、抿着嘴巴的正秋,哦哦,各种各样的正秋。 “小懒虫,太阳晒屁股了快起床。”正秋推门进来。 “现在几点了?”听到他的脚步声,我假装刚睡醒的样子揉了揉眼睛。 “马上七点钟。”正秋俯下身在我的额头上亲了亲,语气温柔地说:“我做好了早餐,你快起来吃点,然后我送你去上班。” 大叔拜托不要对我太好了,好吗?这让我如何消受得起?不久前佳佳告诉过我:找老公要找武汉找,我问她原因,她说武汉男人会为老婆做早餐。 “你先出去,我要穿衣服。”我把头埋在被子里,害羞地对他说。 “别不好意思,该储存的已经储存到这里了。”他坏坏地笑着指了指他的头。 我羞红了脸,作势要打他。 “好了,好了,我这就出去,你快点起床。” 我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再以最快的速度在脸上胡乱抹了几把。手上拿着面包端着牛奶对正秋说:“走吧。” “这么快吗?”正秋已经吃完早餐,坐在沙发上等我,他惊讶地看着我:“难道你们女孩子出门前不用化妆吗?” “一般是要化妆的,可是我属于二……二般之列。”我低头看着脚尖尴尬地解释。顺手扯了扯额前飘散的碎发,想让它盖住脸上刚冒出来的青春痘。 第47页 “哦哦。”正秋打量着我,像是打量一个外星人:“我以为女孩子早上起来要花好长时间的妆。” “可以走了吗?” “不会迟到,时间我算好的。”他以为我担心迟到,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稍等,我去拿包。” 快点,再不走陈姐就要来了,陈姐早上要送艾琳去幼儿园。我不想让陈姐知道我在这里过夜,挺让人难为情的,要是被她知道,私底下她会怎么看我呢?一个未婚女孩子留宿在一个离婚男人家里,怎么说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我在心里暗暗求正秋快点走。 最终还是晚了一步。 陈姐看到我的一刹那,脸上的表情岂止是惊愕一个词可以形容。 “早……”陈姐嘴巴长成了“o”型,呆呆望着我,喉咙像是卡住了东西。 “陈姐早上好。”我摆出一副不是在正秋家里,而是在菜市场偶遇的神情和陈姐笑声打招呼。 出了门,正秋牵着我的手向停车场走去。我甩开他的手,朝身后看了看:“不要。” 正秋重新攥紧我的手,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告诉我:“以后总是会被人知道,没关系的。” 以后?还有以后?我仔细回味着这个词,看了他一眼,心里笑了,嘴上依然不饶人:“哼,你倒是说得轻巧,怎么能没关系?我可是女孩子,嫁不出去了怎么办?” “等等。”正秋停下脚步,疑惑不解地问:“难道你还想嫁别人?” 原本是想将他一军,反倒被他倒打一耙。我窘得满面通红,不知怎么回答他好。 天气真好,阳光透过车窗照了进来,好一个神清气爽的早上,车子不疾不徐地朝市区方向驶去,我沉浸在自己的小心事里没有说话,昨天晚上的细节在我脑海里如电影镜头般一遍遍回放,越想我的脸越烫。 “暖气是不是有点热?”正秋望了我一眼问。 我用手当扇子扇了扇发烫的脸蛋,把思绪从昨天晚上拉回到现在应付他一句:“好热啊。” 正秋把暖气调小了一些。 一时无话,沉默了一会,正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拍了一下脑袋:“哦,对了,你下班后有事吗?” 下午我要去美术学院上课。原来因为是蹭课,所以我的选择面很小,只能上一些公开的专业课,文化课根本没有机会涉足,自从正秋给我帮了旁听卡以后,不论是专业课和文化课我都想办法去听。正秋给我建议,要想在绘画的路上走得远,专业课固然不可少,但是文化课必须要跟得上才行。我听从了他的建议,所以这个学期一有时间就来上课,没有时间上的课,我就借小溪的笔记抄。 “吴大伟在市图书馆画展,想不想去看呢?”没等我回答,正秋接着就问道。 “想。”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我还从来没有正式看过画展呢。作为一个美术生,却没有看过画展,说出来是不是很丢人呢? “那好吧,下午五点钟,我过去接你。” “是我陪你去,还是你陪我去?”虽然很想去看画展,我又不愿欠他一个人情,故意问。 正秋一下识破了我的小聪明,扬了扬眉毛说:“亲爱的温念女士,我诚挚地邀请您陪我去参观画展,请问您有时间吗?” 我“噗”地一声笑出声来。 “你别忘了,你们吴老师是我的朋友,他开画展我肯定要去捧场。” “捧场?是要买画还是出赞助费?” “都有吧。经济时代,艺术家也需要物质生活。” “等我哪天出名了,画随你挑,免费送。” 正秋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那从现在起,我就得开始收藏,免得你到时候成名了贵人多忘事。” 说到这里,我突然想到了正秋卧室的画。 “卧室的画扔掉吧,我改天重新送你一幅。”我低下头很小声地说。 “大画家的的画我怎么舍得扔呢?你再送一幅,我就在去裱好挂在旁边,卧室墙面有的是地方。” “我有权做主,著作权归我。” “大姐,你别忘了你画得是谁?肖像权归我。”正秋正色道。 说不过他,我假装生气的样子扭头望向车窗外。 “生气了吗?”见我不理他,正秋侧头问。 “我才没有那么小气呢。” “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 我诧异地摇头看他。 “特别大气,凡事不那么计较。不像一般的女孩子,生气来得快,走得也快。” 我呵呵一笑,用开玩笑的口吻告诉他:“谢谢夸奖,这只是我十万个优点中的其中之一。” 正秋无奈地笑了笑。 到了店里,我心情美美的,脸上挂着笑。店里的人都看着我,觉得我今天气色非常好,一派生机勃勃的样子。 第48页 “一夜未归又去幽会了吧?”佳佳把我拉到角落耳语:“小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啊?” 佳佳一幅我妈附体的架势教训道,眼里的熊熊火苗可以点燃一片小树林。 “不要生气嘛,下不为例好吗?”我摇着佳佳胳膊道歉:“这样吧,这个月的碗我洗,绝对不用你老人家动手。” “我管不了你,不管了,你说我这是操得哪门子心呢?关我啥事呀?” “你不管我不行,你忍心让我当孤儿吗?大姐,求你继续管我吧。”我用额头蹭蹭佳佳的脸,用可怜兮兮的腔调说。佳佳吃这套,对付佳佳我有得是招。和佳佳认识好几年,我们俩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过年妈妈说不让我再来南方的时候,我很难过。除了不舍得离开正秋,第二个不舍得离开的人就是佳佳。佳佳和我是这个城市漂泊的浮萍,我明白,迟早有一天我们要分离,但是这一天能晚来就让它晚来一天吧。 “真拿你没办法。”佳佳无奈的说。 看到佳佳的神色有所缓和,我的气势明显大了起来:“大姐请注意用词,是约会不是幽会。” “不一样吗?” “相差很大。”我扬起下巴说:“男未娶女未婚,我们是光明正大的约会。” “瞧你得意的样子。”佳佳露出羡慕的眼神。 我给佳佳说了下午要和正秋一起去看画展。 “看画展可是高雅的事。你不会是穿牛仔裤去吧?”佳佳不可思议地看着我问。 “那穿什么去呢?晚礼服?”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你家mr郑第一次带你出席正式场合?” 我点头表示肯定。佳佳对我的事了如指掌,她号称是我的军师。 “那你可要好好收拾一下,给他一个惊喜,男人都好面子。” 我再次点头。 “晚礼服没有必要穿,但是你必须穿得稍微正式一点。” 这可怎么办?我发愁自己没有一件像样的可以拿得出手的衣服。 “穿什么呢“”佳佳扭着脖子也犯起了难,过了一会,她猛然眼睛一亮:“对了,我刚买的那件裙子或许你可以穿。”说着她就去换衣间给我去拿。 正秋来接我之前,佳佳给我化了个不浓不淡的妆,还把她的耳环摘下来给我戴上。临出门,佳佳又往我手里塞了个我们的样品包说:“借你撑撑场子,弄脏了原价赔偿。” 第24章 画展(3) 郑正秋 温念让我眼前一亮。习惯了她穿牛仔裤扎马尾辫的打扮,她猛然穿上裙子披着长发,再画个精致的淡妆,仿佛换了一个人。说实话,穿裙子的她比穿牛仔裤的她漂亮了许多,身上添了不少女人味。这姑娘不打扮和打扮起来真是判若两人。 “你今天真漂亮。”我由衷地夸赞。从她穿着一袭紫色长裙款款向我走过来起,我的眼睛便停留在她身上无法挪开。 温念微微笑了笑,避开我的目光,脸颊扬起一片绯红。 “等会我要注意什么?”温念在车上小心翼翼地问。 “不用紧张,只管欣赏画。别的有我呢。”看她紧张的皱着眉头,我安慰道。 “都有什么人参加画展?” “大部分是画家圈子内的人。”话说出口我感觉没有说好,怕温念误会,于是急忙笑着解释:“别忘了我是建筑设计师,也算是半个画家。” “设计房子吗?还是别的什么?”温念好奇地盯着我问。 “园林设计师听说过吗?算是建筑设计的一个分类。” 温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市中心的音乐喷泉广场你去过没有?是我负责设计的。” “那可是我们市的名片,外地人来旅游都回去的地方。原来是你设计的?”温念瞪大眼睛看着我:“真厉害,看来以后我不能在大设计师前吹牛了。” 我白了她一眼没有接话。 说着说着,车到了图书馆门口。 吴大伟春风满面地站在展厅门口,身后挂着红色的横幅,上书“吴大伟教授油画展”。 吴大伟看到我迎了上来亲切地打招呼:“正秋你来晚了,晚上罚酒一杯。” “没问题,该罚。”我们握手问好。 “请问这位是?”吴大伟看着温念问。 “忘了给你介绍,这位是温念,在美术学院学画画。”温念躲在我身后,吓得不敢出来,我把温念推到吴大伟面前:“温念,这位是吴大伟,我们说市著名的油画家,你们美术学院的老师,你的旁听卡就是吴教授帮忙给办的。” “谢谢吴老师。”温念一边说,一边弯下腰对吴大伟深深鞠了一躬。神情肃穆的像正在上课的小学生。 吴大伟和我交换个眼神同时笑了。 第49页 温念和吴大伟握手。 “欢迎二位大驾光临。今天没有老师和学生之说,来了都是朋友。对吗正秋?”吴大伟对我挤了挤眼睛。意思是:是你女朋友对吗?吴大伟的话中暗含深意,温念听不出来,我能听出来。 我摆摆手,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笑笑。 “正秋上次让你把温念的画带给我看,你怎么一直没带?” 还真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我一拍脑袋,不好意思地望着吴大伟和温念:“对不起我给忘了,改天一定送到府上。还请吴老师好好教教她。” “小事一桩,不要和我客气正秋,咱俩这关系,完全不必客气。” 吴大伟忙着接待客人,寒暄了一会,我带着温念进了展厅。 画展不对公众开放,只接待持邀请函的人,所以展厅内人不是很多。温念进到展厅,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左看看右看看,抓着我的胳膊激动地问:“这就是传说中的画展吗?” 我笑她大惊小怪。 “乡下孩子,第一次参观画展。”她吐吐舌头小声说。 “以后我会经常带你来,要想在画画上有所发展,一定要多看画展。”奇怪,这语气怎么像是对艾琳的语气?话说出口,我自己笑自己。 “谢谢!”温念莞尔一笑,接着问:“你觉得我以后能办这样的画展吗?” “千万不要怀疑你的能力。”我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自从第一次看到她的画起,我就坚定的相信这姑娘有画画的天赋。 “回答我的问题。”温念加重了语气。 “我觉得可以,但是……”我故意卖起了关子,让她着急。 “但是什么?” “千里马常有,伯乐嘛,可是不常有,懂吗?” 温念笑得乐不可支:“想说自己是伯乐就明说嘛,何必绕一个大圈子。” 我扬起下巴转身去看画。 十分钟不到,我走马观花地看完了所有的展画。温念还停留在门口刚进来的位置,她看得非常认真,仔细端详着,一边看一边沉思,看她津津有味的样子,我不好意思打搅她,只好装作很有趣的样子陪着她慢慢挪步。 看画展对我来说是一件相当无聊的事,以前参观画展,我都是匆匆看一眼就走,不会停留很长时间。 “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温念看画的间隙,我问。 “什么?”她从正在欣赏的油画中挪开眼睛。 “帮我挑一幅画。” 温念不知何意,诧异地看了一会我,顿时明白了我说的意思。 “明白了,包在我身上。”迟疑了一下,她接着说:“按我的眼光帮你选,选不好可不要怪我。” “放心大胆选吧,我相信你。” “没认识我之前,你的画怎么选?”过了好一会,温念突然露出吃惊的神情问。 “还不是看那一幅顺眼就选那一幅。”我说得是实话,虽然我设计师这个职业也需要懂一些绘画知识,但是肯定不如专门学画画的专业。绘画是一个庞大的领域,分国画油画水彩画水粉画和素描等。我素描的功底还可以,其它那些根本就提不到桌面上。 “过分谦虚就是骄傲,大设计师。” 这姑娘口才不错,说得我无言以对,我摆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见我不接话,温念眉毛一挑:“要不然这样吧,我们俩都来选,你看每一幅画下面有编码,我们各自把选好的画写在纸条上,看看我们俩有没有默契感。”说着,温念从包里拿出小本子撕了一张纸递给我。 温念眨着眼睛古灵精怪地看着我,她的提议让我为之一振,无聊的陪客身份顿时变得有趣了许多。这姑娘脑子里面装满了稀奇古怪的东西,和她在一起,再无聊的人都不会感到无聊。 “如果我们俩选的是同一张呢?”我看着温念,挑衅地说:“敢不敢和我赌一把?如果是同一张,那你可得答应陪我晚上一起去吃饭。”下午在车上给她说晚上吃饭,她不同意。 她显然是没有料到我会出此一招,犹豫了几秒后,爽快的说:“成交!” 有了赌注,再看画我认真积极了许多。选来选去不知选哪一张好,犹豫再三,最后我选了18号:屋顶上的猫。声明一下,吸引我的不是画,而是吴大伟给这幅画取的名字。 亲爱的读者朋友,你能猜到温念选的是那一幅画吗?没错,她选的也是18号屋顶上的猫。 纸条拆开的一瞬间,我们俩相视而笑,我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不可能这么巧吧?怎么可能?我看了下一共有120幅画呢。”温念不可思议地说。 “说明我们俩有心灵感应或者审美高度相同。”我耸耸肩一本正经地回答。 第50页 “心灵感应就算了吧。审美高度相同还勉强凑合。” “不说那么多,总之是我赢了,晚上的饭局你别想跑。”我得意地笑着看她。 “愿赌服输。”温念撅嘴一副不甘心的表情。 这个时候吴大伟走了过来。他拍拍我的肩问:“怎么样郑大设计师点评一下?” “不敢班门弄斧。”我随口奉承。 吴大伟陪我和温念聊了一会。温念问了他几个专业的问题,吴大伟一一做了解答。 “喜欢那一幅?”吴大伟问我。 我把吴大伟带到了屋顶上的猫前面,指给他看。 “正秋,你真是慧眼识珠啊。这是我今年最得意的作品。”愣了一下,吴大伟笑着继续说:“没有猜错的话,是温念帮你选的吧?” “这都被你猜到了,吴老师厉害。”我看了温念一眼笑着说。 “对你我还能不了解?别忘了我们可是老朋友。”吴大伟说。 “大伟,这幅画你帮我留着,不许给别人,展览后派人给我送过来。” “不行。” “为什么?”我问,每年都是由我来挑。 “正秋你能不能重新选一幅?”吴大伟面露难色:“不瞒你说正秋,这幅画获过国际上的奖,已经被法国一家博物馆收购了,这次画展我临时拿它来撑撑场面。” “不为难你,大伟,我重新选一幅。”我朝温念挤了挤眼睛,她做了个胜利的手势。 “感谢理解,我就先不打扰了,你们慢慢看,晚上我们好好喝几杯。”吴大伟笑着告辞。 “晚上你真要我陪你去吃饭吗?乡下孩子胆小怕见生人。”吴大伟一走,温念紧张的问。 “别担心。”我摸摸她的头:“你不用去,我也不去,这种互相吹捧的饭局我参加的多了,能不去尽量躲着不去,等会我们选完画直接走。” 温念 正秋说他是我的伯乐,这句话没错,我心里非常感谢他在画画这条路上对我的指引和帮助。 他刻意带我来参观画展。 正秋说得没错:想要在画画上有所发展,一定要多参加画展。参观完吴老师的画展,我感觉收获特别多,对绘画方法和技巧上有了重新的认识。 吴老师的绘画手法已经相当成熟,我很欣赏他的风格。他的画我都喜欢,尤其喜欢18号,屋顶上的猫。 这一幅画颜色饱满,线条流畅,整个画面有着强烈而生动的色彩对比。猫的眼睛呼之欲出,眼神中流露出寂寥孤独的神情,一眼看到了我的心里。 看完画展正秋把我送回了家。 第25章 嫉妒(1) 郑正秋 温念挑了三幅她自己比较满意的画给我,周日上午我给吴大伟送了过去。 我想让温念在画画的路上越走越远。我想帮她,从她第一次给我说起她的梦想开始,从看到她给我画那副画开始,从她说自己考上美术学院而没有钱上开始,我就想帮她。只是单纯的想帮她,不掺杂任何杂质。我曾经问过自己,假如和温念只是普通朋友的话,我还会去帮她吗?答案依然还是会。 吴大伟在城郊有一个画室,是一个古色古香的小院子,装修得特别雅致。这里既是吴大伟画画的地方,也是他请朋友们喝茶聊天的地方。 到了画室,吴大伟已经泡好了茶在等我。 “正宗的明前西湖龙井,头茬来尝尝鲜。” 我哪有功夫陪他喝茶呀?这一趟任务艰巨,我的心还悬着呢,看过画后,吴大伟能不能收温念为徒? “等会我们慢慢喝,你先过个目给点意见。”我把画展开在画案上,对吴大伟说。 “急什么急?真是拿你没办法。”吴大伟摆摆手叹了一口气,来到画案前:“你对这姑娘还真是上心,正秋这有点不像你啊?告诉我,她哪里让你着迷?” 我呵呵一笑,装作没有听到他的话,伏在画案前问:“觉得怎么样?” 展开的这幅画是一幅油画,温念的自画像。这是我第一次正式看温念的画,画打开的一瞬间,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画面色彩饱和,神态逼真,至少从我不太专业的眼光来评价的话是这样的。我转头看吴大伟,他脸上的表情和我相差无几,同样是一脸惊讶。 “乖乖,这是她画得吗?”吴大伟像是采金者发现了黄金,眼里露出一阵惊喜。 “确定无疑。” “太不可思议了,她能画出这么好的作品?”吴大伟抬起眼睛一脸诧异地继续问:“跟别的老师学过没有?这水平比专业学画画的都要高几个台阶。” 说着吴大伟示意我打开下一幅画。 第二幅还是油画,是一幅风景画。 吴大伟一边看,一边啧啧称赞。 第51页 等到三幅画看完,我还没有开口问他能不能收温念为徒,吴大伟先开口了:“让她来找我,我答应收她为徒。” “谢谢大伟。”我松了一口气说。 “这可不是冲你的面子,不用谢,打动我的是温念的才华,别忘了我是老师,惜材是我的本能。”吴大伟笑着坐下来端起茶杯。 “我替温念谢谢你,能做吴老师的徒弟是她的荣幸。”我喝了一口茶恭维道。 “少来这一套,我轻易” 喝了一会茶,我起身匆匆告别,我想把这个好消息尽快告诉温念。 温念 “吴老师真的答应收我为徒?”真不敢确定正秋带给我的消息是真的。 “是的,高兴吧?”正秋眼里露出喜悦。 吴老师大名在外,要是能做他的弟子,那我可就距离“画家”只有一步之遥了。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飘飘然,高兴地蹦了起来,一时得意忘形,随手捧起正秋的脸使劲在上面亲了一下。 “姑娘这是在你们店门口呢,注意影响,你看她们都往我们这边看呢,这下看你怎么解释。”正秋擦了擦脸上的口红对我说。他知道我怕羞,我经常对正秋讲我们店里的事,在店里那帮姐妹面前我一直否认正秋是我男朋友。 我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朝店里看一眼。原来这家伙是在吓唬我。幸亏这会店里顾客多都在忙,没有人注意这边。 “说吧,想吃什么?晚饭我请你吃。”谢谢的话我从不出口,说出来未免矫情,况且正秋帮我帮的实在太多了,要是谢的话谢不过来。 “一顿饭就想把我打发了?我搭上了大半天时间,费了不少口舌呢,一顿饭有点少吧?小气鬼。” “那你还想要什么?”我拄着头望着他,脑袋里灵光一现:“外加一场电影,怎么样?” “这还差不多。” 我们一起去吃羊肉泡。和正秋一起吃饭基本上都是他请我,他不让我花钱。要是我偶尔请他的话,吃得东西会很便宜,不及他请我吃饭的零头。“便宜得我请你,贵得你请我。”第一次吃完羊肉泡他要付账时我说,他再也不抢着和我付账了。他乐于给我这个面子,我很高兴。 正在吃饭的时候,正秋的手机响了,我起身打算避开,于是对他说:“方便接电话吗?小心隐私被我偷听到,要不要我回避一下?”我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这么晚哪个女人找你? 正秋一把抓住我,看了一眼屏幕用用命令的语气说:“不要走,坐下。” 他神色一沉接起电话。 ------“妈,我在外面吃饭呢?有事吗?” ------“现在还不太合适,等等吧。” ------“不用不用,艾琳有陈姐照顾,你放心。” ------“你早点休息,这个周末我带艾琳回去看你,先不说了好吗?” ------“再见。” 挂掉电话,他挤出一丝苦笑,歉意地看着我:“我妈的例行检查。” “有事吗?有事的话我们走吧。”我放下筷子,假装很关心地问,其实是想打探到电话内容。以前很少听正秋说起他父母,这是第一次。我心里很好奇,和正秋有关的一切我都想了解,尤其是他父母。 “没事,我们继续吃饭吧。” “你好像对你妈不太有耐心,接电话给我的感觉。” “是吗?可能我自己意识不到。我妈比较烦,说起来没完没了,要是不打断她,她能抱着电话说一个小时不停歇。” 我和正秋坐在一排,抬眼,我看到他漆黑的眼睛,高挺的鼻子和棱角分明的嘴唇,有一种类似于春日里明媚的阳光的东西在我心在荡漾着,他拿起我的手放在唇边轻咬了一下:“不许偷看。” 我问:“请问你是继承了你妈的优良基因还是你爸的优良基因?” “当然是我妈。”他说:“我妈年轻的时候,非常漂亮,现在老了也算是漂亮的老太太,” “是吗?” “你见了她就会知道。”他得意的点点头。 “你和你妈妈关系亲密还是和爸爸亲密?” “怎么说呢?相对来说还是和我妈亲密些,我妈性格好唯一的缺点是爱唠叨,我爸比较严厉,我家他说了算,我怕他,和他话不多。”正秋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我和父母在一起住得时间不长,十几岁高中开始住校,然后上大学,后来去法国留学定居,再从法国回来,我和父母的关系吗?可能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亲密。要是我有一个哥哥或者妹妹照顾他们的话,可能我在法国待着就不会回来。” “你没有兄弟姐妹吗?”话一出口,我觉得有些多余。正秋是城里人,不都是独生子女吗? 我就不同了,如果妈妈不生病,爸爸里离家出走,我肯定会有最少一个弟弟或者妹妹的。 第52页 我从小孤独地长大,小时候特别希望有个姐姐或者弟弟陪我玩。 “没有。”正秋摇头:“你不也是独生子女吗?记得你好像说过。” “对。”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来,两个可怜的独生子干杯。”他端起茶杯我我碰了一下。 本来我还有一点点小的伤感,被他这句话逗笑了。 我想找个愉快的话题,同时,也想突破自己内心的屏障,试着打开心结谈一些往日不敢触碰的话题。 “你说我爸爸会不会中了一千万突然来找我?”我郑重其事地问道。 “你这小财迷,脑袋里只想着钱。你怎么不想你爸爸统治了那个星球,派外星人乘着宇宙飞船来接你去当公主呢?” “也未可知。两种都有可能。”我笑了笑,我想我笑得时候眼里含着泪。 正秋摸了摸我的头发:“傻姑娘以后有我呢,不要想那么多。” “你妈刚在电话说什么?”我突然问。 “你这跳跃式思维方式我真是跟不上。”正秋无奈的说:“没说什么,例行检查而已。” “真的吗?我怎么不信呢?” “真要我说吗?说出来你可别后悔。”正秋脸上露出迟疑的表情。 “说吧。”他越这么说,我越是想知道。 “我父母想见你。”正秋看了我一眼,顿了顿继续说:父母一催着我找女朋友,我给我妈说起过你。” 听了正秋的话,我又忧又喜,喜忧参半。忧得是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喜得是原来正秋已经暗地里把我介绍给他父母了。 “你别怕,我替你挡掉了。”正秋攥住我的手,眼里含着笑说:“挡不了多久,如果你愿意做我女朋友的话,迟早得见面。” “愿意,愿意。”我在心里一连说了好几遍。我和正秋的关系一直没有定义过,有史以来“女朋友”这个词第一次从他嘴里蹦出来,我心里像是喝了蜜一般甜。 恰好这个时候有两个女孩子从门口进来,一边往进走一边斜睨正秋,我身后传来低低的声音说:“好帅啊!”她们嫉妒地看我一眼。 我说:“如果不愿意呢?” “不愿意的话,我不勉强你。那你同意我去追别人吗?”正秋抿了抿嘴巴,歪着头坏笑着说:“还有大姐,你这样靠在我怀里,拉着我的手说不愿意合适吗?” 我脸上一阵发烫,急忙从他怀里坐了起来,扬起拳头作势在他身上打了两下。 第26章 嫉妒(2) 温念 我的生活被分成了四段,上班下班,去美术学院上课,给艾琳上课,去吴老师画室上课。另外,还要在百忙中挤出时间和正秋约会。 从来没有这么忙过,从一个目的地赶往另一个目的地,我都是喘着气一路小跑着去赶公交车。每天的时间安排得非常紧凑,不允许我慢悠悠地走路。 正秋说年轻人忙一点才充实。相处时间久了,他总是在我面前倚老卖老,我不服气,他说:“谁让你比我晚出生八年呢?”我语结。 这个周日正秋不在家,上午他给我打电话说有事,不能来接我,让我自己坐车过去。只要有时间,每次他都会接我过来。给艾琳上完课,艾琳拉着我的手不让走。 “艾琳喜欢你。小温老师。”陈姐从厨房出来用一口拗口的□□对我说:“你看我照顾她三年多了,她对你比我还亲,你说我伤心不伤心?” 话虽然是笑着说得,但是语气里我听出了她的不满。眼里带着笑,心里藏着刀,说得就是陈姐这类人,我一直不喜欢陈姐,觉得她不是善类。她的眼神里透出一种不属于保姆应该有的精明。正秋说他早都想换保姆,苦于没有合适的人选。 “孩子谁带的和谁亲,艾琳亲陈阿姨呢,对吧?”我朝艾琳挤眼睛。 艾琳懂事地点点头。 “艾琳这孩子从小没有妈妈疼,真是可怜,艾琳需要一个妈妈,要是刘小姐嫁给艾琳爸爸就好了,他们俩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刘姐一边说一边斜挑着眼睛看我,一副鄙夷的表情。 显然这话是说给我听的,她不希望我和正秋在一起。她脸上的表情告诉我她觉得是我在勾引正秋,觉得我这只麻雀就不该攀上正秋这个高枝。自从那天早上被她撞见以后,我尽量表现着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和她相处,她对我却有了戒备心和防范心。 我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说得对,我也觉得他们挺般配,可这不是我们这些外人应该操心的事,陈姐对吧?”我心里很生气,真想回她一句:关你屁事啊?我妈的教诲在耳边响起: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是的,不能得罪她,咱是文明人要智斗。 第53页 “对呢,还是小温老师明事理。我要是有你这么懂事的女儿就好了。”陈姐脸上堆着笑,瞟我一眼继续说:“不过,要是我女儿跑去给别人当后妈,那我绝对不同意。你妈会不会同意?” 这个老女人可真是是非,关她什么事啊,我心里愤愤的想。姜还是老的辣,我的嘴皮子和佳佳斗斗勉强和可以,和面前这个老江湖斗明显差了一大截。不行,不能让她小人得志,我要杀杀她的锐气,我的脑子以一百八十度的高速运转思量着怎么接她的话。一紧张,手心里全是汗。 “现在恋爱自由婚姻自由,我妈思想不保守,她尊重我的选择。”恍惚听陈姐说过,她刚上初中的女儿早恋,差点被学校开除。我笑了一下:“你女儿听你话吗?”陈姐脸色一黑,笑容僵持在脸上,支支吾吾地说:“她……也不听我话,现在的孩子没有几个听话的。”见在我这儿占不到便宜,灰溜溜地进了厨房。 看着陈姐的背影,我长长的送了一口气,心里隐隐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小温阿姨不要走,好吗?”艾琳依偎在我肩上说。 看到她可怜的眼神,我犹豫了一下说:“艾琳想玩什么?我再陪你玩会。” “耶!”艾琳高兴的在我脸上亲了下。 晚上正秋见我心情不佳,问我怎么回事?我忍了忍没有告诉他。他让我晚上不要回去了,我没有答应。 还是自己的小窝住着舒心,回到家,佳佳正在敷面膜,黑色的面膜,像个黑猩猩一样躺在沙发上,露出俩眼睛。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今天回来这么早?大忙人难得啊。”佳佳神了个懒腰,喵了我一眼说。别看我和佳佳同住同上班,一天却说不上几句话,忙得见不上面,我回来佳佳早上床睡觉了。 “大姐,不带这样挖苦讽刺的,我还不是看你太孤单,回来陪陪你?难道你不想让我早回来?”我一边换鞋一边说。 “算你还有点良心。”佳佳哈哈一笑,脸颊靠近鼻子的面膜翘了起来:“怎么了?皱着眉头谁惹你了?” 知我者佳佳也。陈姐的脸在我眼前一晃,我给佳佳说了陈姐在我面前说得话。 “就算我和正秋在一起,关她什么事啊?她凭什么不高兴?”这个问题困扰了我一下午,我还是没有想通。 佳佳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洗完脸拍拍我的肩:“想不想喝一点?今天晚上我俩好好聊聊?” 我点了点头,接受了佳佳的提议。 佳佳是个女酒鬼,喜欢喝红酒,我喝酒的习惯就是被她养成的。高脚杯里倒满红酒,佳佳趟在沙发的东头,我躺在沙发西头,就这样,我们的叙谈会在夜色中拉开了帷幕。不认识正秋的时候,这样的叙谈会几乎每个月都有那么几次,现在有一阵没有举行过。在自己家里就算是喝多了,也不会担心丢人。 “回到刚才你说的话题。”佳佳喝了一口酒润润嗓子:“你说那个陈姐对你说风凉话了是吧?” “是。” “念念,其实这不怪那个陈姐,你想不想听我说实话?”佳佳一字一顿地说。 “但说无妨。”我惊讶地看佳佳。 “念念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说白了她是嫉妒你,但是你觉得你和郑正秋交往谁不嫉妒呢?告诉你,我们店里的人包括我没有一个人不嫉妒你。” 佳佳脸涨红,似乎是鼓足了勇气,憋出一句话:“大家都觉得你和郑正秋之间的落差有点大。” 佳佳的意思不言而喻,我有自知之明,我配不上正秋。是的,我不漂亮,身材不好,没有学历,没有家世,按照世俗的眼光我怎么能陪得上正秋呢?就算是他离过婚,还带着一个孩子,我也配不上他。站在他身边我那么普通那么平凡,而他却那么耀眼那么引人注目。 佳佳的话如一盆凉水从头上浇下来,浇的我身上心上全湿透了。这么长时间,我沉醉在和正秋的爱情童话中无暇想其它事,忽略了还有现实这类残酷的东西在等着我。 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酒,喝得太急,喉咙被呛到了,一阵咳嗽。 “慢点喝,你要是生气,我就不继续说了。”佳佳伸手拍拍我的背:“我只是想给你提个醒。” “没事,你继续说。”我挤出一丝苦笑,有气无力地说。 以我对佳佳的了解,我知道佳佳的话只是开了个头,重点在后面呢,我急于想听她后面要说什么。 “郑正秋的父母会同意吗?你想过这个问题没有?如果他父母不同意你们在一起怎么办?”佳佳连珠炮似的抛出几个问题。 不是佳佳问,我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觉得只要正秋喜欢我就行了,至于别人,我觉得不重要。正秋的父母会同意吗?想到这里我头皮一阵发麻。 第54页 佳佳见我发愣:“我就猜到你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不是我说你,念念,你考虑问题太过简单,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不瞒你说,当初我为了初恋追到这个城市,最后分手的原因是他父母反对。”佳佳抬头望着我,眉毛一挑说:“念念,我当时也像你一样傻,觉得就没有什么外力可以拆散爱情,最后还不是败给了现实。” “他父母不同意就分手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内心风起云涌,表面上却云淡风清地说。 “假如你真爱郑正秋的话,他父母不同意,你可以放下他吗?念念不要自欺欺人好吗?你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咱俩认识几年,我对你比任何人都了解。我觉得你放不下,除非你不是真的爱他。” 佳佳一番话说得我无言以对,我抱着头对着天花板发呆。 良久,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只听得见客厅的时钟在滴答滴答地走着。 “睡着了吗?”佳佳瞪了我一脚问。 “没有。”我说。 佳佳和我碰了一下杯,脸上一副神秘而严肃的表情:“今天晚上找你喝酒,不是为了说你的事,是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你身体哪里不舒服?快告诉我。”我一个激灵从沙发上坐起来问,仿佛佳佳的了不治之症。 “你要死啊?我身体好得很,不许咒我哦。”佳佳狠狠地瞪了我两脚,差点把我瞪到沙发下面。 “我心脏不好,你快说,是什么事?” “我可能要回老家,念念。”佳佳看着天花板幽幽的说。 “回去多久?” “你傻啊,我回去了就不会回再过来。” 想起了过年回去我妈也不让我再来。我明白了佳佳是要回去找对象。 “我也不想回去,可是就这么孤零零的一直飘在外地也不是个办法。我打算回去在老家随便找个男人嫁了算了。” 对佳佳我心里有一万个不舍,可是我只能假装很潇洒的对她说:“你结婚我要去当伴娘,答应我。” “一定一定,你这个家伙,还以为你会舍不得我抱头大哭一场呢。” 我转过身,眼泪一滴滴落在沙发套上,我装作若无其事地笑着说:“我才不会那么矫情。” 第27章 岁月静好(1) 温念 总会有一些人在我们的生命中来了,走了。有些注定是过客,有些注定一生难忘。佳佳就是我一生难忘的朋友。 在一个下着小雨的午后,我去飞机场送佳佳。 “尊敬的乘客,飞往湖南的k373次航班检票口即将关闭,请没有登机的旅客抓紧时间……”候机大厅传来语音提示了好几遍,我和佳佳站起来,向检票口走去。 “我不在你要照顾好自己,凡事多长点心眼,不要太老实。郑正秋要是对你不好的话一定告诉我。”佳佳手抚额前的碎发莞尔一笑:“别以为我没办法教训他,我打电话骂死他。” 我破涕为笑,一边笑一边擦眼泪。我和佳佳在这做城市相互抱团取暖,情如姐妹,她这一走,我有心事找谁说呢?有难谁来救?往日种种浮现在眼前,我真是不舍得她走。 “别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快把眼泪给我收回去,不要传染给我。”佳佳吸了吸鼻子,手搭在我的肩上:“现在交通方便,想我了就来湖南看我,飞机票我给你报销。” “知道了大姐,找对象不要着急,宁缺毋滥啊,有好消息了记得告诉我。”好消息当然是指嫁人,佳佳属于盼嫁一族,我相信佳佳在生活上绝对有能力把自己照顾好,唯独不放心她找男人的眼光。我盼望佳佳回到老家找到自己的幸福。 “一定告诉你,放心。”佳佳点头。 “伴娘的事说好了,你要是许了别人我和你没完。” “不和你再费话,该说得昨天晚上已经说完了,走了哦。”佳佳说完挥挥手进了检票口。 “一路平安,下飞机记得打电话。”望着佳佳洒脱的背影我大喊一声。 佳佳走了,离开了她奋斗了几年的伤心地。佳佳表面装做非常洒脱的样子,只有我知道,她的离开有太多的不舍和不甘心。小媛前不久也回老家了,父母逼她回去嫁人,店里的姐妹来来去去,换了好几茬人。对于我们这些在南方打工的女孩子来讲,这所城市只是短暂的停留,大部分最后的宿命还是要离开。我想起了妈妈,我答应过她在这里再待一年,到时候妈妈逼我回家怎么办?正秋的父母会接受我吗?我和正秋会有怎么样的结局?送走佳佳,我独自坐在候机都停的长条椅上发呆,无数个念头交织着在我脑海中盘旋,心情越想越沉重。 转眼夏天到了,树上的枝叶一天比一天茂盛。日子平静地过着,我依旧每天上班下班,上课下课。在吴老师的指导和熏陶下,我的绘画水平突飞猛进。许多迷惑不解的东西突然间豁然开朗。术业有专攻,吴老师主攻国画,没有拜吴老师学画之前我很茫然,在国画和油画之间徘徊。国画讲究气韵生动,不拘泥与物体外表肖似,而多强调表现作者的主观情趣,吴老师说我的风格适合国画,我听从了他的建议。 第55页 吴老师是我见过最勤勉的老师。他只要没有课都来画室。吴老师的观念是要想画得好,必须多动手。现在我去美术学院上课的时间变少了,来画室比较多,我觉得在画室跟着吴老师学比在美术学院上课受益更多。吴老师看在正秋的面子上对我非常照顾。小溪听说吴老师收我为徒,羡慕的眼珠子快要掉地上。她说吴老师是美术学院最年轻的教授,轻易不收徒弟,传说美术学院副院长的公子想拜吴老师为师,也被吴老师拒之门外了。 正秋觉得画室远离市区,我来回跑坐公交车太累。不忙的时候他会来接我。 吴老师说他来了我画画就不专心,不是调错了色,就是描错了线,。有一次正秋再来,吴老师和他开玩笑说,要在画室门口挂上“画舫重地,闲人莫入”的牌子。 “要不吴老师也收我为徒吧?我和温念一起和您学。”正秋说。 “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菩萨。您另请高明吧。您可是赫赫有名的大设计师,名牌大学毕业,喝过洋墨水的才子,谁能教得了你?”吴老师叹口气笑笑。 拿着画笔的吴老师非常严肃,放下了画笔喝茶聊天的吴老师则比较随意,说话极具幽默感。 “哪里哪里,大伟你谦虚了,和你比起来,我是小巫见大巫。”正秋眉毛一挑,继续说:“我来就是为了陪你喝茶。” “瞧瞧,这话说出去谁信啊?之前人家温念没来画室的时候,可是请都请不来,我都不好意思批评你。”吴老师望了我一眼笑着说。 正秋本来还打算和吴老师与理据争,听到这句话,一下被人击中了软肋,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低下头笑了笑,岔了个话题继续聊。 我一边画画,一边歪着脑袋偷听正秋和吴老师聊天。不怪吴老师说,正秋确实会让我分心,他身上有强大的电磁波吸引我不能看画纸,目光只为他追随。 郑正秋 五一假期,我约刘渝去乘游艇出海。天空湛蓝,蓝得像是有双巨手泼了一层蓝墨汁在天上面,令人心旷神怡。我们乘着游艇在海面上游荡了好一会儿,到了一个不知名的无人小岛,然后我们上去休息。 这么好的天气,真应该带上温念一起出来玩。我叫温念一起来,可是她上班请不了假,她的工作性质是别人休息的时候她反而更忙。 “怎么想着约我出来玩?不会是有事要找我帮忙吧?”刘渝的小眼珠子来回转几下,狡猾地看着我。 “没事就不能约你吗?”我想在心里酝酿一下,合适的时候再开口。这家伙真是聪明,我什么事也瞒不住他。来的路上他就一直问,我没有承认。 “我怎么不信呢?咋俩一起出来好想是我约你的多吧?很少见你主动约我,说吧,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过期不候。” 好吧,我打算实话实说。确实有事找他帮忙,为了温念,我要找刘渝帮忙。我想看能不能借助刘渝的关系,帮她调换一个时间相对自由的岗位。她又要上班,又要上课,来回跑着太辛苦。我都不忍心晚上出来约会,好几次看电影她累得睡着了。温念她自尊心特强,她不会接受我在物质上的帮助,我只能帮她这种小忙。 “还没分啊?我还以为你和她早分了呢?”听我说完,刘渝不怀好意地笑着说。 我说:“能不能盼我点好,我这带孩子的单身汉不能和你这钻石王老五比,好不容易遇见个好姑娘,哪能轻易分手呢?” “上次你说了后,我特意去店里去看过她,非常不起眼,不知道怎么就入了你的法眼?真有点看不懂你正秋。”刘渝喝了一口啤酒,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还是上次那话,我已经过了找对象看脸的年纪,长得漂亮与否对我来说不重要。我承认,她确实很普通,可是她身上有一种东西吸引我,具体是什么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我靠在一块大石头上,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什么是岁月静好?你知道吗?这几个字看似简单做起来可不容易,这是我现在追求的生活态度。离婚对我的打击非常大,心里每天是在煎熬不安中度过,当然,你没有经历过那种痛苦你理解不到。她是唯一一个能让我心情平静下来的人,是她带着我走出了离婚的阴影。” 说着说着,我想起了那段惨不忍睹的日子,心情变得突然压抑起来。像晴朗的天空突然阴云密布。我觉得别人也许不懂,刘渝他应该懂得,他是我推心置腹谈心的好哥们,多少个喝醉的晚上他陪在我身边。 “气色不错,今天刚看到你我就会觉得你好像变了,有了精气神,前段时间像个老头子似得病恹恹的。”刘渝认真地打量我一眼,用开玩笑的口吻说:“正秋,你属于那种特别重感情有特别专一的男人,所以才会被伤得很深。换做我就不会受伤害,犯不着啊?爱来来,爱去去,天涯何处无芳草。我信奉的道理是: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轮不着她们换我,我就先把她们给换掉。” 第56页 刘渝说完哈哈一笑,脸上一副怡然自得的表情。这家伙情史丰富,交往过的女孩子少说上十位数,他还有个让我接受不了的怪癖:喜欢外国女孩。现任女友是一位法国女郎,前一任女朋友是一位美国甜心。刘渝父母原指望着抱一个纯正的中国孙子,见他换来换去定不下来,早都对他放任自流了。 我问:“怎么样你的法国女郎,感情甜蜜吗?” “还行吧,下周她从巴黎过来看我。一起吃个饭吧,帮我把把关,不行就她了,我也想安定下来,再不结婚父母不答应。”刘渝手搭凉棚,用余光瞟我一眼说:“刘玫还惦记着你呢,见到我就问你的情况。你说你做我妹夫多好,你俩怎么就凑不成一对?哎,提不成。” 我挤出一丝苦笑。自从那次刘玫在店里羞辱温念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刘玫,她倒是打电话约过我几次,被我拒绝了。 “刘玫她对你可是一往情深……”我打断刘渝的话,又问了一遍:“温念的工作,能不能帮忙调换?” 刘渝气得瞪我一眼,端起瓶子狠狠的和我碰一下杯:“那你没办法,好吧,下周我会安排好,你放心。可不要让刘玫知道这事,否则她会拿到劈了我。” 第28章 岁月静好(2) 郑正秋 正在办公室和启诚商量一些工作上的事,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温念的电话。 我歉意地望了启诚一眼,准备出去接电话。启诚笑笑,以一副过来人很懂我的表情看看我说:“我先出去避一避,不打扰了,快接你的甜蜜专线吧。”现在,我和温念的电话比较多,每天中午的休息时刻,必定会打电话,不是我打给她,就是她打给我。启诚都摸到我和温念的通话规律了,说要请温念吃饭认识一下。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接通电话,温念兴奋地对我说。在这个慵懒的午后,她愉快的声音让我清醒了许多。 “说吧。”我已经预料到她要说的内容,刘渝已经和我通过电话。事情办得不错,下次见了面我要好谢谢他。 “我调到我们公司广告部了,想不到吧?天啊,我自己都想不到。” 还没等我说话,她继续说道。 “告诉你,每天只要工作六个小时,没有销售任务,周六周日还是双休,关键是工资比这边高好多,并且还有年终奖。”说到中间她缓了一口气:“前段时间还在想要是换个上班时间短不用站柜台的工作,这下好了,心愿了解。周六周天居然不用上班,想想都激动,我好久没有睡到自然醒……” 隔着电话,我依然能够感受到温念激动喜悦的心情。 “是吗?真是一个好消息。”等她絮絮叨叨说完,我装作很惊讶地问。 “我走狗屎运了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会是我过年去给菩萨烧的香显灵了?我抓破脑袋想再想不出来好的解释。给你说吧,我们哪里的菩萨可灵验。” 这姑娘还真是会联想,她脑袋里总是会冒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念头。她乐观的心态感染着我,和她在一起,你永远不知道忧愁是什么东西。 “也许是吧,菩萨一看这姑娘又聪明又刻苦,慈悲心一发就来保佑你。要不你明年带我去你老家拜拜菩萨吧,我也有事要求她。”我不想让她知道实情,所以安慰道。 她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过了好一会儿,语气幽幽地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我说:“不可能啊?我既没有学历又没有关系,人家凭什么选我?店里其他人削尖了脑袋想去总部都去不成,这于情于理有点说不过去?” “大姐你真笨,你是去广告部对吧?画画是你的特长,广告部和画画有点关系吧?如果你们广告部刚好缺人,你说领导在外面招人好,还是在内部选有这方面特长的老员工好?我要是领导肯定会先在内部挖掘可利用的人才。”这姑娘爱较真的毛病又犯了,我一边说一边在脑海中努力搜索着打动她的理由。 “对啊,我刚才怎么没有想到?瞧我这笨脑子,谢谢郑老师指点,没有白浪费我的电话费。”她的声调和语气又恢复到刚拨通电话时的兴奋。 “什么叫没有白浪费你的电话费?”我假装生气的太高声调问。 电话那端传来她爽朗的笑声:“对不起,一时语误,我是说你这个心理导师当的很合格,我这个电话打得非常值得。” “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这小孩子计较。”我叹了一口气说:“上班离你住得地方远吗?你哪天去报道?” “不远,五站路有直达公交车。我下午去店里办完手续,明天休息一天,后天去总部报道。” “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庆祝一下。”我试探着问,最近见面比较频繁,我怕耽误她画画。 第57页 “羊肉泡馍我请你。”温念犹豫了一会说。 “吝啬鬼,能不能请我吃顿贵的啊?这是大喜事。”我故意逗她。 “好吧,今天我大方一回,请你去吃火锅。”温念似乎是鼓了很大的勇气说。 晚上在火锅店见到温念,她又给我详细说了一遍她换工作的过程。我为没有告诉她实情暗暗得意。我悟出了一个道理,看来帮助人的最高境界是悄无声息不让被帮助的人知道,否则会让人家不好意思觉得欠你一份人情。温念自尊心强还特别敏感,我不想让她觉得欠我的,事实上她从来没有开口求过我帮忙,我存属自愿。 吃完饭我送温念回家。城市的夜晚灯火璀璨,路边有散步的老人,牵手的情侣,推着婴儿车的年轻夫妻。工作了一天,晚上我心情格外放松。车过红绿灯的时候,一对弓着背的老夫妻牵着手慢慢过马路,看到这温情一幕,我想到了一句歌词: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我转过身看一眼温念,把手搭在了她手背上。她没有看我也没有说话,轻轻握紧我的手。 多好啊。任时光慢慢溜走,我有你紧握的手。生活像一本冒险剧,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剧情会经历什么?也永远不会知道下一剧会认识什么人?就像去年夏天的这个时候,我绝对想不到我会认识温念一样。亲爱的读者朋友,你不会明白我在心里有多么感谢温念,是她来我走出了人生的最低谷期,曾经,我一度以为人生找不到幸福了,是她让我品尝到了甜美的爱情。 脑海中天马行空驰聘了好一会儿,我转头对安静的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温念说:“明天你不是休息一天吗?带你出海玩一趟,想不想去?” 上周温念没去和我一起出海,我一直惦记着有时间带她出去玩玩。她自从跟着吴大伟学画画后,忙得不亦乐乎,很久没见她休息。 温念两眼放光,像个孩子似得欢呼:“真带我去吗?太好了我要去。”从她眼里我看到了艾琳打开圣诞礼物的惊喜。 “真去,我好像没有骗过你吧?” “是乘邮轮还是划小船?”温念瞪着一双大眼睛说:“不要笑话我,山里孩子没去过,在电视上看过。” “我们自己开游艇过去。”我忍住笑解释。 “大叔,你究竟身家几何?上次冒出来一栋别墅,把我吓得够呛,这次千万不要告诉我你还有一艘豪华游艇停靠在海边。我心脏不好受不了惊吓。”温念撇撇嘴一惊一乍地说。 本来我想说是借朋友的游艇,被她这么一说,我临时改变了注意:“你想让我有游艇吗?” “想。”她点头接着又摇头:“还是不要有吧。” “为什么?” “我是穷人,我有仇富心理,在我眼里您已经富可敌国,不要让贫富差距再无限拉大,还让不让人活啊?小心我哪天劫财。” “大姐,能不能不要劫财?改劫色吧,我自认为还有点姿色。”我抛了个媚眼给她:“为了打消你的疑虑,我要告诉你游艇是借朋友的,他是富二代。” 温念听我说完,低下头害羞地笑了。 第二天上午风和日丽,温柔的海风掀起阵阵海浪,海面上波光粼粼,海鸥在头顶飞过,游艇飞驰而过,掀起阵阵浪花。 我们乘着游艇在海上飘荡了一会,来到上次我来过的无人小岛上。选了一块比较平整的沙滩,我们支起帐篷,再把我昨天采购的吃的喝的东西从游艇上搬下来,摆在台布上,我还特意带了瓶红酒。 我精心设计的海岛一日游开始了,从温念的眼里我看到我惊喜,这是我希望看到的。 放眼望去,四周空无一人,全世界似乎只剩下我们俩存在。天蓝蓝,海蓝蓝,这所小岛仿佛世外桃源般存在,风景美得让人陶醉。我和温念并排躺在沙滩上看海,她的手放在我腰上。 “郑正秋” 她大声喊我的名字,连名带姓。 “啊?” “想起一件事。” “说吧。” “你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嗯。” 我记得温念第一次给我打电话时好听的声音。还有她扭着屁股,在我车前扭扭晃晃的样子。 “我脚扭了,你给我按摩。你记得吧?” “嗯,记得。” 她脚肿得像一个大桃子,我要送她去医院,她坚持不去。 “你为我按摩脚的样子,到现在我还记着呢。” “是吗?” 当时她脚肿得厉害,又不肯去医院,换做别人我也会去按摩。这是一个善良的人应该做的事,根本不值一提,没想到她一直记得。 “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感冒发烧靠自愈,没人把我当会事。” 第58页 “你怎么长大的?” “命大呗。农村孩子没有你们城里孩子金贵,基本都这样,再说了,我家穷,没有为我看病这项支出。” “可怜的孩子。”我把她拉到怀里,握紧她的手,想,真是个生命力顽强的孩子,难怪遇见困难不折不挠也不抱怨。 “当时你的样子特温柔。” “是吗?” 我专心按摩,对天发誓,当时对她真没有一次亵渎之情。 “也就是那个动作打动了我,你相信一见钟情吗?我相信。”她眼睛一眨,动情地看着我。 “搞了半天,原来你早都对我有觊觎之心啊?不行,我上当了。” 我扬起下巴瞪着她,一副上当受骗要质问她的表情。 “现在后悔也不晚。” 她得意地看着我,眼里有挑衅的成分。 我说:“不行,作为对受害者的补偿,你得让我亲你。” “好吧。”她笑笑把脸伸过来。 “我要你,就现在。” 也许是海风太过温柔,也许是她过于温柔,容不得她答应与否,我一个翻身,把她压倒在身下。情之所至。 “来人啊,救命……” 她后面的话没有喊出来,被我的吻堵在喉咙里,渐渐地,她的身体越来越软,呼吸越来越重。 第29章 争执(1) 温念 ims总部的广告部为三大部门,有策划部和市场调研部和创意制作部。我被分在创意制作部,负责美术设计这块,办公室里还有三个打扮入时的女孩子。我在门店待过,熟知产品的设计理念,加上画画本来就是我的强项,所以工作对我来说勉强可以胜任,在工作过程中遇到困难,我可以第一时间向正秋求救。我很快适应了广告部的工作。 周末都有空的时候,我去正秋家里,他给我恶补设计专业知识。为了方便,正秋特意周末给陈姐放假。我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我抱着书,他抱着笔记本,艾琳这个不安静的小家伙,在客厅高兴地蹦来蹦去,一会去摸他爸爸的笔记本,一会过来抢我的书,这孩子喜欢我和正秋一起陪她。我从书本上挪开眼睛,冒出来的想法很奇怪,我想,多么温馨和谐的画面。如果你恰好看到这一幕,相信你绝对会以为我们是幸福的一家人。 乖巧可爱的孩子,帅气温柔的老公,温暖舒适的家,这一幕满足了我小时候所有对家庭的幻想。小时候看射雕英雄传,88版的,苗侨伟饰演的杨康是我的偶像,在我眼里没有比他更帅的男人,那时候我就想,长大了要找一个和“杨康”一样帅得老公。 “傻笑什么呢?”正秋问。 “没,没什么。” 我脸上一阵发窘慌乱应道。才不告诉他实话呢,被他知道了我颜面何存? “好好看书,不许发呆。” “嗯。” 我乖乖点头。艾琳却撅起嘴不愿意了,她从我的身边挪到她爸爸身边。 “爸爸你不能对小温阿姨厉害。” 艾琳像个小大人似的教训她爸爸。 正秋一愣,:“为什么不能厉害?不认真学习看书的人,就要受到批评。” “小温阿姨是我们家的客人,我们幼儿园老师说过,对客人要有礼貌。” 听到艾琳稚气的声音,我和正秋相视一笑。我过去抱住艾琳,在她嫩嫩的脸上使劲亲了亲。 “你这个小叛徒。” 屋里大人小孩男人女人的笑声打成一片。 牙齿和舌头还有相撞的时候,更别说两个出身、成长环境、观念等等不相同的两个人。大多时候,我和正秋相处的都很愉快。但是相处久了,难免会因为某件事情观念不一致发生争执。 正秋有一天非要拉着我去陪他买衣服。我们去市里最高档的购物中心,这里我每天上班路过,却没有进来过一次,因为那里面的东西贵得我买不起,一双靴子的价格随随便便上万,啧啧,抵得上我一年生活费。佳佳对奢侈品有研究,正秋那次穿了一件在我眼里毫不起眼的衬衣,佳佳看到logo说是国际一线大牌,国内只有首都北京有专卖店。 到了购物中心,正秋把我领到了女装部。 “不是说陪你买衣服吗?” 一到购物中心,我就有种上当的感觉。 “听我说温念,今天主要是来给你买衣服。” 我扭头就准备撤,正秋拉住我的胳膊,他手上一用力,我被他拉得有点疼。 “来都来了,就买一件裙子吧,多余的不买好吗?” 正秋像是哄小孩的语气,眼神里流露出乞求。 “一件都不买,我们走吧,这里的衣服我穿不起。” 我态度坚决地对他说。我知道他一片好意,可是我不想花他的钱,涉及到金钱上面,我特别敏感。就像每次我请正秋吃羊肉泡馍,如果提前说好了是我请客,我绝不让他付账。上次我们一起逛街,正秋非要给我买一条施华洛世奇的链子,我坚决不要。贵的礼物我不收,总感觉收了他的礼物仿佛把自己卖给了他似的,我不喜欢这种感觉。正秋借给我的手机我早还他了,妈妈生病借他的钱,我还没有攒够,等过一阵攒够了还他。 第59页 “不要固执好吗?真没见过比你固执的女孩,送你礼物你都不要,这让我很没有面子知道吗?你和我这么客气,让我觉得我们之间永远隔着一道距离。” 正秋看着我,他的脸因为生气而涨红,眼睛里面似乎要冒出火来,这是他第一次对我发这么大的火。 凭什么对我发火啊,我愤愤地想。 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心里又委屈又生气,把头扭到一边不理他。大概有三分的样子,我没有看他,也没有对他说话,呆站在那里看来来往往衣着光鲜的男人和女人,再低头看一眼自己的牛仔裤和帆布鞋,有种想逃走的冲动。能来这里消费的人,他们不会为房租发愁,不会为父母的医药费发愁。突然间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不得不承认,这世上有一种叫阶层的东西横亘在我和正秋之间。 “真是拿你买办法。”正秋叹了一口气,用胳膊环在我的腰上:“实在不想买我也不勉强,但是,你想想看,你现在调到广告部了,那比在门店高了一个档次。也算是外资白领对吧,我们是不是需要稍微讲究一下下,穿得太寒酸的话,别人可能会轻视你。” 听正秋这么一说,仔细想想,觉得有点道理。办公室里的女孩子一个比一个穿得时尚,就我整天穿着t恤牛仔裤。我低头看着脚尖,尽管心里已经妥协了,依然阴沉着脸不为所动。 “温念看着我,我想对你好知道吗?”他用双手轻轻捧起我的头:“请你接受我对你好,行吗?” 他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我,黑色的眼眸像是一潭深水,透过眸子我感受到了他的真诚和渴望。傻瓜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我真是受之有愧。 “贵。” 我一边寻思着怎么下台,一边嘴里蹦出这个字。 “不贵不贵,尽管挑你喜欢的东西,别的什么都不要去想。”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笑了,脸上依然保持生气的表情。 他伸手捏捏我的鼻子,猜一个谜语:“上面一个强壮的强,下面一个牛是什么字?” 我愣住,想了一会反应过来了,他跑了几步回头望着我笑。 这个购物中心的衣服果然很贵,正秋选了一条淡紫色的连衣裙,束腰大摆,领口有刺绣的花朵,做工精致。衣服挺美,不过一看价格,我犹豫着不想去试,正秋把我推进了换衣间。 我穿上一试,合身不说,竟然还有几分性感,我照着镜子越看越喜欢,人要衣装佛要金装,看来此话不假。 “怎么样不错吧?” 正秋打量着我,眼里露出惊喜,他竖起大拇指。 “太美了,仿佛为你量身定做的裙子,这位先生眼光真是好。”服务小姐在一旁陪着笑脸说,脸上极尽阿谀奉承。 “要不再挑几件?” 服务小姐听到正秋的话两眼放光,急忙去为我挑选衣服。我用眼神示意他不要了,他假装没有看到抬头看天花板。就这样,那天他给我买了好几套衣服。 “经常为女人选衣服吗?” 正秋送我回家的路上,我问他。 “说是你会不会生气,说不是你会不会开心?” 我抿了下嘴巴。 听他如此一说,我的心紧张的提到了嗓子眼,莫非是花花公子一个?难道还有数不清的艳遇?我死死地盯着他的脸看,就像答案写在他的脸上。 他哈哈一笑:“别紧张,瞧你脸色都变了,逗你玩呢,说实话,陪女人买衣服我这是第一次。” “我才不紧张呢,你想陪谁买就陪谁买,我管不着。” 吓我一大跳,我拍拍胸口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心重新又回到了肚子里。说完,我一想不对啊,他不是还有前妻吗?“前妻”这个词在我和他之间比较敏感,我不愿让他难堪,所以不准备细问。 “那时在法国我特别忙,不想现在这么有闲。” 他像是明白我想问什么,幽幽地解释一句。 正秋微微蹙眉,脸上出现一种忧郁的美,从副驾驶的角度看过去,他的面部线条呈现出完美的弧线,他的脸上,我最喜欢他的下巴。 “等我以后成了大画家还你。” 我换了一个话题,我这个人最善于的就是调节气氛。不愿看到正秋不开心的样子,我希望他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分钟都是快乐的。 “你说什么?” 他显然是陷入了沉思,没有听到我说话。我又重复了一遍。 “好啊,要还就连本带息还,我记性好得很,不许赖账啊。” 笑容有回到了正秋脸上,我释然。 郑正秋 下午出去办完事,正好路过父母家门口,我车子一拐开了进去。 母亲给我开得门,她看到我板着脸说:“你还知道回来啊。” 第60页 我心里一阵自责,怕是有一个多月没有回来看父母了,难怪她不高兴。 我急忙道歉。 母亲的脸阴转晴,仿佛川剧变脸的演员,过了一分钟她又说:“回来得正好,刘玫也在,她来看看我和你爸。这姑娘真有心,每周来看我们,比你这个当儿子的好多了,快进来和她打个招呼。” 我听到“刘玫”两个字,僵立在玄关口。心想,回来得真不是时候。自从上次专卖店一见,我半年多没有见到她,对她我避之不及。 “正秋哥回来了。”刘玫从沙发上坐起来。 “哦。”我说,眼神从刘玫头顶扫过,对她我无可奉告。 父亲在沙发的一端咳嗽了一声说:“怎么和客人打招呼的?真没礼貌。” “没关系叔叔。” 场面有点尴尬,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母亲过来打圆场:“快坐下,陪刘玫聊聊天,我去厨房做饭。老头子你出去买一把香菜。”她给我使眼色。 “妈,不用忙,我还有点事先走。” “瞧瞧你教出来的好儿子,从小由着性子被你惯坏,哼!” 父亲从沙发上一屁股坐起来,对着父亲大吼一句。母亲无助地看着我,张嘴想说什么又给咽了回去。 “叔叔别生气,正秋哥也许真有事要忙。” 关门的刹那我听到刘玫的声音。 她为什么要阴魂不散地缠着我,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第30章 争执(2) 温念 省上美术协会要举行一年一度的当代大学生画展,吴老师想让拿出作品去参加。我对自己没有绝对的自信,吴老师不知是安慰我还是为我打气,他说以我的实力,二三等奖没问题,一等奖呢也极其有可能。 吴老师对我很认可,他说我有绘画的天赋,如果好好培养将来前途无量。 “我这个伯乐还算称职吧?” 只要一听到吴老师夸我,正秋比我还高兴。他一直以我的伯乐自居,说心里话,我很感谢正秋,没有他的话我走不到今天。 我问他:“你说我会获奖吗?”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我关心的是下周即将举行的画展。这是我第一次参加正式画展,心里紧张的情绪不亚于当年高考,参展作品在吴老师的指导下已经完成,下午刚递交上去, “我觉得吧,应该可以。” 他想了想说。 “我心里好紧张,你知道吗?” “要相信自己,我看好你。”他看我一眼,继续说道:“不过嘛,我可要提醒你,不要把获不获奖看得那么重要,能获奖当然好,不能获奖就当是锻炼,心态要好。” 听了他的话我如释重负。他可以当我的心里导师,心事说给他听,他总是像一个大哥哥似得安慰我指引我。 “孺子可教也。” “哼!让你占我便宜”我扬起拳头作势要打他。 “别动,保持这个表情不要动。”他抓住我的手腕,似笑非笑地说:“你生气时的表情比笑得时候更可爱,就像现在这样,艾琳生气了也是这个表情。” “不许笑。”我瞪他一眼。 “好了好了,心情好些了没有?” 他渐渐止住笑,温柔地看着我,在我额头亲了下。 前一秒还在为画展的事不安呢,后一秒却被他逗得不知烦恼忧愁为何物。看着他的时候我常常在想,我上辈子究竟积了什么德?上天才会让我这辈子与他相认相知。 周日下午我给艾琳上课,正秋本来在家陪我,公司临时有事去了办公室,刚好陈姐也休息,家里只剩下了我和艾琳。正在给艾琳教油画棒的用法,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这会是谁啊?不会是正秋忘记带钥匙了吧?正秋家里很少有人来。 “丢三落四的马大哈,出门忘带钥匙……?” 我笑着跑下楼梯去开门。门开的瞬间,我看到一对老夫妻站在门口,老头子精神矍铄眼神凌厉,老妇人姿态优雅,从他们的脸上我依稀看到了正秋的影子。我愣了一下,马上猜到了他们是谁。 “爷爷奶奶。” 艾琳高兴地冲到她爷爷的怀抱。 “来爷爷抱抱。”正秋的父亲蹲下身来抱着艾琳,亲亲扎艾琳的脸蛋:“想不想爷爷啊?怎么不去看看爷爷奶奶。” “叔叔阿姨好。” 我尽量使自己的声调保持正常,微笑着和他们打了声招呼。正秋父亲像是没看到我一样,继续和艾琳说话没有理我。 来者不善啊,镇定,镇定,我在心里提醒自己。正秋提过好几次带我去见他的父母,我觉得不合适,一直没有答应他。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逃也逃不掉。正秋这家伙偏偏不在家,留下我应付这难堪的场面,我心里有点发怯。正秋你给我快点回来,我心里暗暗祈祷。 第61页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正秋的父亲扫了我一眼问,从刚看到他,他脸上的神色转变了三次,黑沉的脸转笑脸再又转为黑沉的脸,他的神情很严厉,一开口,我吓得打了个哆嗦。正秋妈妈的脸色比正秋爸爸好不了多少,板着脸,眼神凌厉的像是审问小偷的警察。 “爷爷,小温阿姨给我教画画。” 艾琳抢在我前面说。 我浑身不自在,傻站在角落里头脑一片空白,不说什么显然没有礼貌,正打算说点什么,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她是我女朋友,爸爸。” 老天保佑,正秋终于回来了,他要再不回来,我真不知道如何应付下去。我长长送了一口气,抬起头感激地望着正秋。 “谁同意你和她交往的?”正秋父亲站在客厅一声怒吼,鱼缸里的鱼蹦起来差点掉到地上,艾琳被吓得躲在她奶奶身后,偷偷看着她爷爷,像是不认识一般。 “老头子坐下来慢慢说,你血压高,千万不能生气。”说着,正秋母亲扶着正秋父亲坐到了沙发上,她目光挪到正秋身上,声音里充满了指责:“还不快给你爸爸好好解释。” “爸爸妈妈你们先回去,我改天再去给你们解释好吗?” “不行,等不到改天。”正秋父亲坚决表态,咳嗽了两声,狠狠瞪了一眼他儿子说:“艾琳你不让我们带,我就不说什么了,我们的观念老旧怕带不好艾琳,但是,你的终身大事必须经过我们同意。” 正秋妈妈看一眼正秋,又看一眼正秋爸爸,一幅很为难的表情。 “温念,你和艾琳先到楼上去,我和我爸妈单独说会话,好吗?” 正秋过来拍拍我的肩,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出了一丝无奈。我听了他的话,领着艾琳上了楼。 爸爸看似很厉害,妈妈看着也不温柔,我很好奇,正秋究竟出自于一个什么样的家庭。看今天这架势他父母是来兴师问罪的,我为正秋担心。 郑正秋 “爸爸妈妈你们消消气好吧?我打算最近就带温念回去见你们的,没想到你们今天会过来。” 温念一上楼,我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说,今天这一幕,确实出乎意料,我后悔没有早一点带温念回去。 “你不用带回去见我们,我不同意,老太太你同意吗?” 爸爸生气地说,爸爸退休前是棉纺厂的副厂长,一直想往上爬却郁郁不得志,他把管理工厂的那一套理论用在了家里,在我们家他说得算,妈妈怕他生气总是让着他,每每我和他有争执,妈妈还会劝我让着他。没有特别重大的事,我一般不和爸爸发生正面冲撞,这也是我不想回去看他们的最大理由。 “正秋听妈一句劝,这姑娘不合适,趁早分手。” 妈妈眼睛朝楼上瞟一眼,小声地说。 妈妈一向让着爸爸,明着她不和爸爸作对,我不想让她两头为难。从小到大这样的场景在我们家发生的多了,不足为奇。 “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们不要插手管行吗?” “非管不可,我不管行吗?你说说看,当初找颜宁我不同意,最后怎么样?还不是以离婚收场。”爸爸的手在茶几上重重地拍了一下说。 颜宁是我们全家人的痛,离婚的阴影不止笼罩在我心头。普天之下哪个父母不希望儿女婚姻幸福呢?我不应该让父母为我担心,我望了望他们,心里有些自责。 “老头子就事论事,咱旧事不提好吗?孙子都这么大了,给儿子留点面子。” 妈妈劝完爸爸,又给我使眼色劝我少说点。 “哼,要不是刘玫说,我们还不知道,你还想瞒我们到什么时候。” 听到爸爸提到刘玫,我一下火冒三丈。那天在父母家里看到她,我就有不祥的预感。 “我和刘玫不合适,我宁可终身不娶,也不会和她在一起,劝你们死了那条心。” 爸爸妈妈都喜欢刘玫,在他们眼里,刘玫是他们最理想的儿媳妇,当初我和颜宁结婚父母也是极力反对,想让我娶刘玫。我故意这么说有威胁他们的意思。 “你倒是说说看,人家刘玫哪里配不上你?哪一点不比她强,你被她鬼迷心窍了吗?我们家不要那样的儿媳妇。” 爸爸站起来狠狠瞪着我,指指二楼的方向厉声质问。 “老头子消消气。”妈妈扶着爸爸重新在沙发上坐下,她无奈地看看我说:“正秋不怪你爸爸生气,这姑娘的来历出身,刘玫已经详细告诉我们了,在这件事上我和你爸爸意见一致。” 妈妈的态度转变得有点快,在我和温念的事没告诉他们之前,原以为反对的人只有爸爸,妈妈不会有意见。还指望着妈妈给我当说客呢,看来不行。其他事上我可以让步,在这件事上我绝不妥协。 第62页 “爸爸妈妈,拜托你们不要再管我了好吗?请你们相信我会处理好自己的事。” 听了我的话,妈妈的眉头舒展了些,似乎已经被我的话打动。爸爸依然顽固如初。 “再说一遍我非管不可。”他语气坚决地说:“这次不只是你自己,还关系到我孙子以后的成长,所以我必须管。” 一石激起千层浪,爸爸的话像是小火苗引燃了我心里的熊熊大火。我几乎是脱口而出:“不管你们愿意不愿意,我都会和她在一起。” “你要是非要和她在一起,我们就断绝父子关系。”我的话刚一落地,爸爸怒不可遏地看着我,他的嘴唇因为激动在打哆嗦。 没有料到爸爸会放此狠话,妈妈紧张地望了望爸爸,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今天这一幕闹得厉害,怎么收场啊?我叹了一口气,不知如何是好。 “正秋,听你爸爸的话好吗?你爸身体不好,妈求你说句软话吧,我们都是为你好。” 我没有说话,木然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爸爸凌厉的目光和妈妈无奈的目光齐刷刷聚焦我脸上,等着我向他们妥协。从上初中开始,我和爸爸之间时有冲突,这应该是我们父子关系中最激烈的一次冲突。 “好,算你小子有种,不说了老太太我们走。” 门哐当一声,爸爸拉着妈妈走了出去。 第31章 争执(2) 郑正秋 父母亲走后,我在客厅的沙发上呆坐着,头脑中乱糟糟的理不出头绪来。 温念今天怕是被吓坏了吧?我抬起头朝二楼望了一眼,心里生出一种愧疚之情。父母来势汹汹,要不是我回来得及时,她怎么能招架得住。 父亲反对,这在我的预料之中。从小到大,只要是我做出的决定,他很少赞同过,这在我已经习以为常了。就像当初我报清华,他偏要让我报北大,我要出国留学,他不要我出去,我 要和颜宁结婚,他誓死不同意。往事历历在目,种种过后,导致我和父亲的关系敏感而又紧张。我和他很少交流,母亲是我和父亲的传话筒。回家里看父母,要是母亲出门买菜不在家,我会和父亲打个招呼扭头就走。我实在不知道和他说什么好,要是单独面对父亲,我想,他会比我更尴尬。 没有想到母亲这次和父亲站在一边,这可如何是好?通常情况下,母亲即使明着站在父亲一边,暗地里也会偷偷帮我,这次我看情况不妙,从母亲的眼神中我看出她不喜欢温念。 我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反对,他们认为温念配不上我吗?从世俗的标准来要求,学历,出身,相貌等等,温念是达不到父母的标准,可是,不知道他们记不记得他们的儿子已经离过婚?我的那颗百孔千疮的心啊,是温念让太重新有了活力。 在我眼里,温念纯洁得如晨光下一颗晶莹剔透的露珠,不是她配不上我,而是,我配不上他。 “爸爸,你怎么不开灯呢?”艾琳的声音从楼梯上传下来, 窗外夜幕低垂,不远处路灯亮了起来,我站起身木然地去开灯。 “爷爷奶奶走了?”艾琳问我。 “嗯。” 我看了一眼温念,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低头搓着手指,看着很不自在的样子。 “对不起。”我说。此刻这是我最想说得话,是我没有把事情处理好,没有保护保护好她。 “不要这么说,不怪你。”她咬了咬嘴唇,嘴角挤出一丝苦笑。 “艾琳你自己回房间玩一会好吗,爸爸和小温阿姨聊会。” 艾琳看看我,又看看温念,懂事的点点头。 “艾琳就留在客厅吧。”温念拉住艾琳的手望着我说:“我今天有点累想早一点回家,我们改天再聊好吗?” 她像一只受伤的小鹿,流露出一种让人不忍拒绝的哀求的眼神,眼神让人心疼。 “好吧,我送你。” “你好好陪艾琳吧,今晚我想自己回家。”她平和地望着我,眼神里有坚毅的光。 她走了,留下一屋子的寂静,静得很难让人相信,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我瘫坐在沙发上,手抚额头仰面看着天花板。 “爸爸,你是不是和爷爷奶奶吵架了?” 我差点把这个小不点给忘了,她的声音打破了客厅的寂静。艾琳这孩子特别敏感而又懂事,她很少在我面前提到她妈妈,虽然她妈妈每周都会给她打电话。单亲家庭的孩子都这样吧,父母离婚对孩子的影响很大。 这会我心乱如麻,完全忽略了艾琳的存在。我把艾琳抱在怀里,摸了摸艾琳软软的头发:“没有吵架,我和他们发生了一些争执。” “爷爷奶奶不喜欢小温阿姨,我喜欢。” 第63页 艾琳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种不属于她这个年龄该有的成熟,她经常会说出一些不可思议的话,而这些话,总是能恰到好处的慰藉到我。这个世界上,她最亲的人是我。 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我觉得非常有必要征求一下艾琳的意见。 “艾琳。”我略略沉思后问:“爸爸问你一个问题,你愿意让小温阿姨做你的新妈妈吗?” “愿意,爸爸。”艾琳用鼻子蹭了蹭我的下巴说。 “真的吗?” 艾琳毫不犹豫的回答,让我难以置信。 “真的爸爸,你也喜欢小温阿姨对吧,我看到你们打kiss了,你和小温老师结婚吧,这样就有人陪你玩,也会陪我玩。琪琪和贝贝家都有爸爸妈妈三个人,我们家就我们俩……”艾琳一边说一边伤心地看着我,眼泪似乎要落下来。 “结婚是什么意思?谁告诉你这个词?” 我惊愕于这小脑袋里装的东西还不少,这个词她第一次说。 “这你就别问了,我知道,等我长大了也要找一个和爸爸一样帅得男孩结婚。” 艾琳眨眨小眼睛望着我,她清澈的眼神让我忘却了所有烦恼,我紧紧抱住艾琳。 温念 我都不知道怎么回到了家。 回到家里,我躺在床上蒙着被子就睡觉。我强迫自己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赶出去,什么都不想,先好好睡一觉。 手机在响,是正秋的电话,我犹豫了一下按下了关机键。接了电话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还是不接为好。 “起来起来,别不洗脸就睡觉,这样对皮肤不好。” “谁欺负你,告诉姐,姐替去收拾他。” “不要相信男人的话,女孩子要学会自我保护。” 朦朦胧胧中佳佳对我说,睁开眼一看是在做梦,哪有佳佳的身影。在这个夜晚,我多么希望佳佳能在身边陪着我。我怀念和佳佳在一起无忧无虑的旧时光。 凌晨三点,面对窗外漆黑的夜空,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我在楼上听到了正秋和他父母的争吵。说真话,我不怪正秋的父母。换做任何父母也不会同意的。我既没有美丽的容貌,也没有显赫的身世,如果不是正秋,我仍然会是一个小小的站柜台的专柜导购,正秋父母凭什么会接受我呢?我也不怪正秋,听到正秋父母步步紧逼,我从心里心疼正秋,这个傻男人,他应该听父母的话,找和刘玫条件相当的女孩子,或者比刘玫更好的女孩子,正秋配得上这世上最好的女孩子。要怪只能怪我不好,我不应该让正秋左右为难,是我痴心妄想。一想到下楼时正秋苍白的脸庞,我的心里充满了不安和愧疚。 我配不上正秋。他完美得如王子,是我自己一直在做灰姑娘的梦。我在梦中不愿醒来,也不希望有人叫我醒来,我想让梦尽量做得长久些。现在好了,终于被正秋的父母叫醒来了。什么叫做得意忘形,这就是结果。 这个男人对我的好,一桩桩一件件我都记在心里,我很感激。可是横亘在我们之间的差距,像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摆在那里,不可跨越。 女人啊,还是懵懵懂懂情窦初开的时候最好——不会受伤。只要触碰到感情,爱上一个男人,便会明白情伤为何物。不被情伤过怎会知道什么是爱。 这一刻我理解了佳佳。 正秋,正秋,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深夜,我在心里一遍一遍呼唤他的名字。教我如何放下他? 我想,我应该和正秋长谈一回,有些心里话当面给他清楚。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打乱了我的思绪。大半夜的是谁在敲门?小偷或者抢者抢劫?虽然我胆子不小,心里还是咯噔跳了一下。这样半夜敲门的情况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 “谁?”我手上拿着擀面杖躲在门背后大声的问。 妈妈语录,声音大了壮胆,先要在气势上压倒敌人。 门外没有回话,不会是真被我吓跑了?我暗自送了一口气,气还没有到胸口呢,门外有了回应。 “是我,温念。” 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听到正秋的声音,一时间我的心里又喜又悲,喜得是他关心着我。悲得是灰姑娘的梦化为灰烬。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这个眼泪被我从下午忍到了现在,要不是听到他的声音,我会一直忍着不让它掉下来。 “这么晚来干什么?” 哭是最无能的表现,我讨厌自己哭哭啼啼的样子,我尽力使自己的声音听着比较正常。 “我来看看你,你手机关机,打电话找不到你。” 我手握着门把手,想开门,忍了忍,手又缩了回去。他也没说让我开门呀,我要自己开门不是自作多情是什么。 第64页 “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你匆匆地回来,我打了好多电话给你。”见我没有说话,门外的声音继续传进来。 我心里冷笑一声:大哥,不要小看我,我心理强大着呢,才不会想不开做傻事。不过,他能来看我,我还是很感动。 “我没事,你要不要进来?”我礼貌性的问他。其实不愿让他看到我一脸憔悴穿着睡衣邋里邋遢的样子。 “不用,听到你的声音我就放心了。” “谢谢。”我说,语气依然很客气。我觉得经过今天我们的关系应该又重新得界定。 “温念不要和我客气好吗?听我说,今天的事对不起。” 我低头闷不做声。 他在门外说,我在门外听。中间隔着窄窄的一道门,我们甚至于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和他中间,岂止是隔了一道门。 他在门外自顾自说了一会后,对我说了声晚安,然后走了。 “晚安。”听到楼梯上渐渐消失的脚步声,我在心里对他说。 第32章 梦醒(1) 温念 不管得意也罢,失意也罢,生活还得继续,时间不会因为某一个人的心情而停滞不前活加速运转。 我依旧是每天上班下班,下班再赶去画室画画。我让自己安排得非常忙,我怕闲下来会乱想。 尽管这样,我还是会乱想一起。那几天我整晚失眠,整个人憔悴不堪。 一个星期过去了,我躲着不见正秋,我想给彼此一段时间用来冷静。 一天刘玫来找我,这在我的预料之中。 “对不起温念。”在咖啡馆坐下后刘玫开口说了第一句。 比起往日,刘玫的眼神里少了些高高在上的傲气。自从那次她到店里羞辱我后,再没有见过她,她依然是那么漂亮,她的美,任何男人见了都会动心的。 为什么要道歉?这可不是刘玫的风格,我惊诧地望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为了上次对你的不礼貌,是我太冲动了,请你原谅。” 我莞尔一笑,眯眼着看我的情敌:“你不会只为道歉而来吧?有什么话请直说,我时间有限,不能陪你在这里久坐。” 她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刘玫对正秋一直没有死心,正秋父母那日贸然登门,怕是和刘玫有关系吧?想到这里我的自我保护机制迅速形成,说出来得话也就不那么友好了。 “温小姐真爽快。”刘玫投来赞许的眼神:“那就不绕弯子了,我实话实说。” 我抬起右手做了个悉听尊便的表情。 “我想劝你和正秋哥分手。” 刘玫那双美丽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我,一字一顿地说,语气里极尽恳求的成分。 “这属于我和他的事,你无权干涉。” 凭什么听你的?我答应和她坐在一起已经够给她面子了,没想到她居然得寸进尺。我毫不客气地表示了我的不满。 “是的,我确实无权干涉。但是你如果真的爱他的话,你忍心看到他为了你,和他的父母争得头破血流吗?”刘玫仰起头吸了一口气:“你知道吗?郑叔叔现在趟在急救室里。” 我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中到如此严重的地步,心里升起深深的自责之情。 正秋为了我不值得,我在心里说。 “叔叔脱离危险了吗?我要去医院看他。” 我去不是火上浇油吗?话说出口,我开始后悔。 “你,还是不要去为好。”刘玫摇头说:“今天上午刚转入普通病房,阿姨在医院陪着,我刚从医院过来。” 我松了一口气。老天保佑,要不然我可就是千古罪人。 怎么会去医院呢?那天我下楼来正秋父母已经走了,没听说去医院啊。要是他父亲那天气得住院,正秋不会还待在家里。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我惴惴不安地问刘玫。 刘玫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缓缓解释道:“郑叔叔他们不接受你,这个你应该知道吧?” “嗯。” 这个我当然知道,从他们对我的态度中我感受得到。 “郑叔叔逼正秋哥,要是不同意和你分手就断绝关系。” 我屏住呼吸,这个消息让我震惊,不过,显然我震惊得过早了,更为震惊的消息还在后面等着我呢。 “正秋哥宁愿断绝关系也不愿不和你分手。就这样,前天郑叔叔听到正秋哥最后的表态,一气之下晕倒在地,然后被送到了医院。” “天啊,怎么会这样?” 听完刘玫的话,我脱口而出。事态的进展完全出乎我的意料,这之前我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是我害得他们父子不睦,我不愿看到这种情况发生。 “真是想不通,你究竟有什么魅力让正秋哥为你着迷?” 第65页 刘玫眉毛一挑,打量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说心里话,和刘玫在一起,我会不由自主地产生自卑感。我脸上一阵发烫,垂下头避开她的目光。有些事情我自己也搞不明白,别说她了。关于这个话题我不想继续谈下去。 “正秋现在在哪?” “他在医院。” 说完这句话,我们俩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落到了窗外,谁也没有再说什么,客气中漂浮着一丝丝尴尬。情敌相见应该分外眼红才对,想到这句话我心里笑了。 今天的刘玫和往日判若两人,语气和表情里没有了以前的乖张和刁蛮。我和她能坐在一起心平气和地谈话,真是让人意想不到。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看似想说很多话,可是想说却又很为难的样子。陷入爱情中的女人哪一个不是又痴又傻?有一刻,我已经在心里开始原谅她。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刘玫开口打破了沉默:“你有没有深爱过一个男人?” 我一愣,这个问题把我问住了。仔细一想,爱过一两个男人,深爱的话?恐怕只能算正秋一个。 “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爱正秋哥,你和颜宁都没有我爱他。” 她的唇边挤出一丝苦笑,她洁白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悲壮的美。不可否认,她说得对,我没有他爱正秋。 我看了她一眼,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女人的敏感告诉我,她还有话要说。 “正秋哥是我在这世上唯一喜欢的男人,除了他,我没有喜欢过别人。上学时他在哪里上,我就跟着他一起上,正秋哥成绩好,我那时成绩不怎么好,为了和他一起读我们市的重点初中,我愣是从班里的中下名赶到了前十名,我爸妈惊讶得不敢相信,以为我突然学好了,他们不知道我真正的目的。”刘玫手捋了捋额前的头发,笑了笑继续说:“上初中时学校有好多暗恋正秋哥的女孩子,有一个女孩给正秋哥写纸条被我发现,我去找她的麻烦,她吓得躲在教室不敢出来。” 说到这里,刘玫哈哈一笑,嘴角荡起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受到感染。我不由也跟着笑了。 在爱情中没有高低贵贱之分,高贵如刘玫,沉醉在爱情中也是卑微的。我从心里心疼起刘玫,她卑微地爱了正秋这么多年,真是不容易。试问,这世上有几个女人能二十几年如一日只爱一个男人?我可能做不到。 如果没有正秋,我和刘玫不会坐在一起。同样如果没有正秋,我和刘玫不会像现在这样能坐在一起愉快的聊天。我相信,那天恰巧路过咖啡店,恰巧看到我和刘玫的人,她绝对以为我们俩是很好的朋友——而不是情敌。 谈话得气氛越来越好,刘玫说了很多她和正秋小时候的事,我一边安静地听她说着,一边想象着正秋小时的样子。 最后在咖啡馆门口告别时,我告诉刘玫:我会和正秋分手。 听到我的话,刘玫抬起头惊慌失措的看着我。谈话气氛越来越愉快,我和她心照不宣地避开这个敏感话题。快要分别我想了又想,决定告诉她。 她惊慌的眼神一闪而过,很快换为歉意的眼神说:“对不起,希望不是我的原因放弃。” “才不是因为你,别多想。”我眼神落在她的脸上,补充说:“在今天没有见你之前,我已经打算要和他分手。” 我决绝地告诉刘玫。如果说这之前我还有些犹豫的话,那么现在,在这句话出口之后,我坚定了决心。 “温念说真话,我特别想特别想让你和正秋哥分手,但是你真要分手,却让我意想不到。可以告诉我分手的原因吗?” “原因不重要,总之我要和他分手。” 我觉得没有告诉她原因的必要。 按照电视剧的剧情,接下来应该发生的桥段是:我以一个准备英勇就义的烈士般,拉着刘玫的手说:“以后正秋哥就托付给你了,请替我爱他,照顾他。” 我没有这么做。我潇洒地和她说了声再见。 郑正秋 我在医院。 爸爸上午刚从急救室转到普通病房,人还没有醒来。我和妈妈在病房陪他。 “正秋,等会你爸爸醒来了,你去给他道个歉吧,妈求你。” 母亲的眼里闪过一丝泪光,她的表情很复杂,有无助,有乞求,有无可奈何,也有对我的不可理喻。 我心一软,几乎快要答应妈妈的要求,突然,温念的脸在眼前一晃而过。 “不行,所有事都好说,只有这件事请原谅,我不能答应你。” “正秋,你倒是给我说说那姑娘有什么好?别怪你爸爸看不上,我也没看上。我们辛辛苦苦把你培养出来,可不是让你随便找一个农村出来的其貌不扬的小姑娘,你脑子坏掉了吗?” 第66页 医生刚离开病房,妈妈就对我发起了新一轮的炮轰,我耳朵磨了厚厚一层皮快要起茧了。 “妈妈她是一个好姑娘,你会喜欢她的,我保证。” “我怎么都好说,关键是他。” 妈妈努努嘴指指病床上的爸爸。 “你儿子三十岁了,对吧妈妈?你和爸爸能不能不干涉我的自由,让我选我自己喜欢的人,而不是你和爸爸喜欢的儿媳妇。” 我把忍了好几天的话说了出来。要想过爸爸这一关,必须先把妈妈的思想工作做通。 妈妈看了我一眼,无奈地摇摇头:“拿你没办法。” 我的心里松了一口气。 第33章 梦醒(2) 温念 告别刘玫,我拨通了正秋的电话:“我要见你,你有时间吗?” 正秋说可以,我们约好半个小时后在街心花园见面。 他比我先到一步。我到的时候,他坐在花园的木椅上等我,他脸色苍白,神色忧郁,瘦了许多,看上去很憔悴得像是生了一场重病。 这一刻,我的心又酸又疼。 “你终于肯见我了,我一直在等你。”正秋站起来说。 “我们好好谈谈,正秋。” 我迎着他的目光,看他。 “连着几天没有刮胡子,不敢见人了,不许看我,看得我不好意思。” 几天没有刮胡子的正秋依然很帅,坐在他旁边,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鼻梁高耸眉头微皱,有一种沧桑颓废的帅。我喜欢络腮胡的大叔,想到这里我脸上一热,芳心大乱。 明明是来和人家谈分手的,这思得哪门子春啊?我想一巴掌扇醒自己。 “今天天气不错。”我努力把视线从他的脸上挪走。 谈天气,永远是掩饰尴尬最好的说辞。我紧张。 公园里栀子花开得正艳,淡淡的清香飘过来,沁人心脾。不远处,有小婴儿牵着妈妈的手丫丫学步,还有热恋中的男女在绿茵中窃窃私语。生活多么美好,如果我和正秋不分开多好啊,可是,可是。一想起此行的目的,我的心情沉重了起来。 “你这几天过得怎么样?怎么不接我电话,我很担心你。”正秋关切地看着我。 “不好,一点都不好,每天度日如年生不如死。”我在心里一五一十地回答他,嘴上说出来的却是:“还可以,你呢?” 我笑着问他,装作一切都不在意的样子,心里则是暗流涌动。 “我还好。”他摸了摸下巴,温柔地看着我,眼里满含深意。 显然他不想告诉我,他和他父亲闹翻的事。那我就装作不知道吧,我不能出卖刘玫,我答应过她。正秋是怕我担心他吧,他绝口不提家里发生的事。我哪里猜得到,我已经知道了。 一对年轻男女从面前路过,女孩挽着男孩的胳膊,男孩搂着女孩的肩,他们正在商量晚上去哪里玩,女孩说去看电影,男孩一边说好,一边在女孩的额头亲了亲。 看到这温情一幕,我急忙把头转到别处。正秋则是一脸羡慕地目送他们到路口转弯处。 这世界真热闹,有人在热恋,有人要分手。 郑正秋 “正秋,我们分手吧。” 温念对我说。 她的话让我为之一惊,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她会说出分手的话来,我不相信刚才的话出自温念的口中。我没有说什么,认真仔细地打量着她,像不认识她一般。 我的心在流血,她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为了她,我不惜和父母大吵一架;为了她,我宁愿和父母断绝关系。可是我得到的却是她的两个字“分手”,而且说得那么轻松,我心里起了一些怨气。这是遇到困难从不妥协的温念吗?我觉得不是,这其中一定有我所不知道的隐情,我准备打开她的心结。还有,想要和她在一起,就必须和她深入地谈谈。 “为什么?”我气急败坏地问。 “我们不合适。” 温念看着我,她的眼睛黑亮黑亮的,像是一汪湖水,从未受到半点污染的那种。 “是不是我母亲去找过你?温念。” 我试图从她的脸上找到答案。 “没有。”她摇头。 我又问:“刘玫找过你?” 我和温念的事是刘玫告诉我父母的。我怀疑刘玫去找过温念,以刘玫的做派她做得出。天天在医院见刘玫,我不由怀疑她。 “没有,没有。”温念摇头,停顿了一会说:“你不要乱猜,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那你倒是告诉我,我们怎么不合适了?是因为我结过婚有孩子吗?” 怨恨之情终于有战胜了理智,我忍了又忍,终于还是说出来了。她被我说得话吓了一跳,脸色瞬间白得如同一张白纸。她嘴唇翕动了好几次,似乎想要说什么话,却说不出口。 第67页 “不是你的原因,正秋你知道的,我很爱艾琳,请不要误解我,求你。” 她坐在椅子上把头埋在胸口,痛苦地说,声音很低很低,低得快要听不到。 看到她痛苦万分的样子,我突然觉得自己很过分。于是把她拉到怀里,用双手托起她的脸:“那是为什么?告诉我温念,我想知道。” 那张脸已经是泪水迷蒙,我替她擦干眼泪,抚摸她的背,过了一小会,她的呼吸渐渐平稳,情绪缓和了起来。 “正秋,谢谢你对我的好,从来没有人像你对我这么好,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可是……”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声音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可是什么?” 我声音急切,很着急听到答案。 “是你逼我说出来的,好吧我说,你知道吗正秋,那就是,和你在一起我很自卑。你那么完美,我有哪一样可以配得上你呢?相貌?学历?家庭?工作?钱?我什么都没有,我甚至没有一样拿得出手。刚开始和你在一起,我说服自己这些都不是什么问题,可是后来我发现,这些问题其实是我们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正秋,和你在一起我压力很大,不知道你觉察到没有?” 她越说越激动,显然是经过充分的考虑才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听她说完我愣在那里。她的一句句话落下来,像是一座座大山压在我心里,我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温念我要告诉你,你很优秀。我没有觉得你配不上我,相反是我配你上你,你没必要自卑。” “你在自欺欺人。”她歪着脑地看着我说。 我久久地望着她,一时想不到用什么话来安慰她。 “不要多想好吗?只要我们在一起,什么困难都可以……克服。” 说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想起了父亲的脸。以至于说到后面吞吞吐吐,没有了一丝底气。连自己的父母的思想工作都做不通,还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我恨自己的无能和懦弱,想到这里我垂下了头。 “我们生活在世俗中,不是生活在一座孤岛上,得不到祝福的婚姻不会幸福,我说得没错吧?” 温念看着远方斩钉截铁地说,她的目光里有我从没有见过的决绝。她怎么能如此绝情?怎么能说放下就放下,我做不到她那样洒脱。我心里一凉,如堕入无底深渊,悲凉的情绪在心里蔓延,于是我带着恨意问她:“你要我怎样?难道是我的错吗?” 她手伸过来放在我的脸上,她冰凉的手指在我脸上来回摸索着:“正秋不怪你,我们谁都没有错,错的是我不该遇见你,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本来就不应该相遇。” “温念不要离开我。”我心底的声音冲破喉咙喊出来,我抓住她的胳膊,像是在大海中落水的人抓住了唯一可以救命的游泳圈。 温念俯下身,把我的头放在她的怀里我,手轻轻拍打着我的身体,用哄小孩子的口吻说:“正秋,你应该找比我好的女孩子,我配不上你,我们分开是最好的选择。” “不要。”我听见自己喊到。 “来的路上我发誓不掉眼泪的,对不起,还是没忍住。是我不要你的,而不是你不要我,对吧?”她擦了一把挂在脸颊的眼泪,笑着对我说。 她的眼里明晃晃的,闪现出一种坚毅的光。我突然意识到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不可再改变。一想到真要分手,我的心里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这种痛苦不亚于我和颜宁离婚时的痛苦。 在眼泪即将要掉下来的那一刻,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 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能让她看到我的眼泪。 温念 正秋转身的一刹那,我看到了他的眼泪。我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像是针扎了一般疼。 我想起他对我的帮助,还有和他在一起的幸福时刻。 看到他难过的样子,我在想,我的这个决定是对是错? 对,我在心里安慰自己。为了正秋我必须这么做。我不忍心看到他为了我父子相残。 我和他的感情没有希望,爱得越深伤得越深,不如早分手,这样对双方都好。 如果我有一个富裕的家庭,父母再把我生的漂亮点,毕业于名牌大学,那么,我肯定不会放弃正秋。分析来分析去,我发现我和正秋最大的问题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家庭。试想一下,如果我的家庭足够富裕,那就算是长相不如人意,我可以花钱去整容啊;去过学习不怎么样,父母可以送我去国外镀金。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说白了就是我家穷。穷得我考上大学都上不起。我省吃俭用穷怕了,我怕母亲的医药费续不上,怕我有一天教不起房租流浪街头。我会把正秋请我吃饭花得钱折合成我的生活费,为了维持我小小的自尊,偶尔我会请他吃便宜的饭,这些正秋他都不知道。 第68页 如果不是他,我应该还在店里做导购吧;如果不是他,我还在美术学院蹭课吧;如果不是他,吴大伟的画室也不会要我吧。 这个男人对我的好,这辈子我没有机会还他,下辈子做牛做马还他吧。 第34章 梦醒(3) 温念 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 回去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睡得昏天暗地的,睡梦中我不忘提醒自己:不要醒,不要醒。 醒来会想正秋。 睁开眼睛,和正秋在一起的幸福时光像幻影在眼前交替闪现。睡觉是最好的失恋良药,一睡着,什么烦恼痛苦都没有了。 幸好是周末不用上班。 不知道睡了有多久,手机的铃声把我叫了醒来。 “干嘛呢?这么久才接电话。”佳佳问。 我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说:“睡觉呢。” “快中午了还睡什么觉?小懒虫,快点起来。” “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 我没好气的问佳佳。这家伙好久没有给我打电话了,我打电话她不接,发短信她也不会。怎么今天突然给冒出来? 佳佳在电话那端笑了,笑得花枝乱颤:“对不起别生气啊,姐给你道歉,最近太忙没顾上给你回电话,以后保证不会。” “不要笑,有什么高兴的。” 听到笑声我糟心,我生气地表达了自己的不高兴。在我悲哀的时候我希望全世界都跟着我一起悲哀,谁高兴我和谁急。 “有人牵挂我,我高兴我乐,不行吗?” 佳佳听了我的话愉快地说。她之前可不是一个愉快的人,自从回去之后好似变了一个人。 “行,你自己乐去吧,我困得很,先挂了。” 我今天实在没有心情陪她聊天。挂了电话我重新又躺到了温暖的被窝。还没有躺好,手机又响了起来。 还是佳佳。 “我还没说完呢,你竟然敢挂电话?信不信我买张飞机票去找你算账?” “大姐,我信,有话请讲。” “信就好。”佳佳笑了一会,接着说:“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要不要听?” “不要告诉我,你准备结婚?” 我听到她说好消息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对佳佳来说,只有解决婚姻大事才能称之为好消息。 “真聪明,你怎么猜到的?”佳佳惊讶地说。我可以想象得到她仗着嘴巴夸张的表情。 “恭喜恭喜,总算是嫁出去了。谢天谢地。” 我由衷地说。佳佳能解决人生大事,我真心替她高兴。 “能不能好好聊天?什么叫总算嫁出去了,搞得我像是没人要似的。姐姐我对自己有得是自信。” “婚礼定在哪天?说说情况呗。” “马马虎虎,具体情况我改天告诉你不迟,先告诉我,你声音听着不对,发生什么事了?” 佳佳不无担心地问我。 我说:“没事,不用担心,我只是有点累。” “不要骗我念念,你刚才一接电话我就听出来有事。把我当姐妹的话就说出来,不要让我着急。” 本来没打算说出来,佳佳的话让我鼻子一酸,我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佳佳我和正秋分手的事。 佳佳又问:“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声音听着很急促。 “我,和郑正秋分手了。” 说到分手俩个字的时候,我的心又痛了一痛。 “啊?”佳佳惊愕。 沉默了一会,她继续说:“嗨,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呢?念念坚强起来,姐都分了多少次手了,不照样活得好好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大不了咱重新找一个,男人这东西,不值得让人伤心。不是有句话嘛,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身体第一位……” “你是不是觉得我和郑正秋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这几天我一直纠结在这个问题中。 佳佳想了想回答:“念念,我没有觉得你们不可能在一起,但是你和他分手在我的意料之中。” “不如不说。”佳佳的回答让我很不满意。 “我说了这么多,你好些了没有?” 佳佳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后问我,我抹了把鼻子说好多了。 “那好吧,下周来湖南参加我的婚礼,刚好散散心,机票我明天给你定。” 我答应佳佳下周去参加婚礼。 “来湖南我把我表弟介绍给你,我表弟条件不比郑正秋差。” 我呵呵一笑。 “我没和你开玩笑,说真的哦。好好考虑一下。” 和佳佳聊完,我心情慢慢好了起来。这几天憋得我心里难受,无处诉说。我在这个城市无依无靠,可以说心里话的只有佳佳。 挂掉电话,我在镜子前对着一脸憔悴的镜子里的人说:“加油吧温念,只有自己足够优秀,才能配得起优秀的正秋。” 第69页 我在心里默默为自己打气。 打起精神来,下午准备去画室,有幅画了一半的画下午一定要完成。 郑正秋 我在医院的走廊发呆,我和温念就这样分手了吗?我不敢相信她真要离我而去。 她说会有更好的女孩嫁给我,她不知道的是,在我眼里,她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她还不知道,是她在我心灰意冷时,重新燃起了我对感情的渴望。 我和她在一起之后,我的生活发生了太多的变化,我对生活的态度有了转变,最重要的是,她为我注入了一种新鲜的活力。而现在又要回到原来。 求她不要分手吗?以我的个性我做不出来。 我们在一起的快乐时光,难道她不留恋吗?她怎么可以这么狠心?我的心又被狠狠地伤了一次。这一次,不亚于颜宁对我的伤害。 女人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为什么总是要我在爱上她之后,在无情的抛弃我。在感情上,我觉得自己很失败。我决定以后关紧心门,不要再让任何人闯入。 人啊,心外面的壳,总是越伤越坚硬。 重新来过。 该来则来,该去则去,不必强求。在成年人的世界中,感情是奢侈品,可遇不可求。再说除了感情,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手机在口袋里振动。打来一看,是吴大伟。 他找有有什么事?我想到了温念。 “正秋,忙不忙?” 吴大伟客套着。 “不忙。”我说。 吴大伟扔过来一句话:“温念这姑娘你可真没看走眼。” 我怕吴大伟对我提起温念,又想从他这里得到温念的消息。自从那天说分手,我已经连着三四天没有温念的消息了。 “哦。” 我淡淡地应了一声。猜不出来吴大伟怎么突然想起来夸温念,吴大伟说话一向含蓄。 吴大伟清了清嗓子:“正秋你不要和我装,你不知道温念得了一等奖吗?你的反应不对啊?” 天啊,温念得了一等奖,这真是一个激动人心的好消息。我比中了一千万的大标还高兴。 “温念没有告诉你?”吴大伟问。 “没有,这两天忙没见她。”我没有说太多。我和温念感情上的事不想让吴大伟了解太多。 “一等奖呀,这是全国性的大赛,参加的人很多,都是从全国各大美院出来的学生,我真不敢相信温念能获得一等奖,想不到,画室也跟着打出了名气……” 吴大伟兴高采烈地说。我为温念自豪,她得到这个消息应该也很激动吧。我早就知道,温念最绘画上有天赋,她的身上有灵性,我觉得她会在画画的路上会越走越远。 “是你指导有方。” 我恰到好处的恭维道。 吴大伟哈哈一笑:“不敢当。” 在吴大伟说话的时候,我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那就是我要帮助温念,最后一次帮她。 如果不帮她最后一次,我总觉得心里欠了她点什么,至于欠什么我又说不清。 “大伟,温念很有潜力对吧?你也是惜才如金的人。如果可以培养的话,我们能不能一起帮她走得更远。有好学校的话给推荐下,最好是去国外深造。” 吴大伟听了我的话怔了怔:“正秋老实交待,你帮温念是因为儿女私情还是为了她个人发展?” 实话实说,之前我帮温念,多少存了些私心。这最后一次帮她,我只是纯纯为了帮助她,没掺半点杂质。 我把自己心里想的话一字不漏地说给吴大伟。 “我相信你正秋。”说完,他顿了顿又说:“法国里昂有所学校我曾经在那里学习过一年,我可以帮忙联系一下,应该不会有大问题。温念现在有作品,这次获奖作品就是她进哪所学校的叩门石。” “我替温念先谢谢你。” “正秋,和你比起来我很惭愧?” “此话怎讲?” “没和你通电话前,我想着让温念留在我们画室,多画些画,多给我创造些效益。” 我开玩笑说:“奸商,无商不奸。” “有国内的几个学校发出邀请函来,希望温念去。温念说她不去,就跟着我画画。” 这傻姑娘,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要放弃,我心里一惊,为她着急起来。仔细回想一下, 立刻明白她的意思,她身上肩负着生活的重担,她是因为钱才不去,和之前考上美院而不上道理相同。 不行,我必须要让她不用为钱担心,这样她才能去深造。 我让吴大伟帮忙尽快联系法国的学校。 过了两天,吴大伟说学校已经联系好,9月份就可以去报道。 以我现在的身份不好见温念,于是我委托吴大伟来做温念的工作。 第70页 我想了一套完全可以打动温念,并让她没有后顾之忧可以放心出国深造的好说辞。 第35章 梦醒(1) 郑正秋 周日下午是艾琳的绘画课,艾琳和我在家一起等温念。 我们等啊等啊,等到天黑也没有等到温念的人影。 艾琳着急地问:“爸爸,小温阿姨不来教我了吗?”她撅着小嘴巴,一幅失望的表情。 也许吧,我说。 “爸爸,小温阿姨是因为爷爷奶奶才不来的,对吗?” 我想了想说:“和你爷爷奶奶没关系,她有事。” “爸爸骗我,我不信,那天你和爷爷奶奶在楼下吵架,我看到小温阿姨在擦眼泪。” 艾琳眨眨眼睛问。现在的小孩子都很聪明,不像我小时候,上小学才开始混沌懂事。 艾琳说完,我的心揪了一下。 原以为受伤得只有我,我错了。温表面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她也很受伤。 “小温阿姨哭的事,你怎么不早点告诉爸爸呢?” 艾琳摇摇头,稚声说:“我想说,可是小温阿姨不让我告诉你。,她说你知道了会不高兴。” 我没有接艾琳的话往下说,过了一小会,她又问:“爸爸,小温阿姨还会来我们家吗?我想让她来。” 这何尝不是你爸爸的希望呀。我在心里说。 艾琳这孩子也许是因为缺少母爱的缘故吧,特别喜欢温念,每次温念来我们家,艾琳都是跑前跑后跟着她。 怎么回答艾琳呢?我琢磨着怎么说艾琳更能接受。 “小温阿姨会来吗?”见我不说话,艾琳又问了一遍。 我把艾琳搂在怀里,摸着她圆圆的小脸蛋说:“只要艾琳听话,好好学习,好好画画,我想,小温阿姨会回来看你。” 艾琳听了我的话,从我的怀里蹦了出来问:“真的吗?爸爸,我保证听话。” 我欣喜的对她点点头。 “你去画会画,爸爸有工作要做。” 我把艾琳安慰好,转身进了工作室。 我坐在电脑坐前心里笑。真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子,脾气挺倔,成年人的圆滑世故一点也没学会,分个手至于老死不相往来吗?和钱过不去,她的日子会更拮据。 那天提到分手,温念并没有说艾琳的绘画课她不带。今天我还抱着一丝丝她会来的希望,看来我错了。她这是要和我断得一干二净。 我拿起电话,想拨给她。电话拨了出去,我又给嗯断。 她不想见我,打电话有何意义呢? 她这么狠心对我。我也可以绝情对她。我愤愤的想。 有一个公园的设计草图这周要敢出来,坐在电脑前,温念的影子总是在眼前晃,集中不了精力。看样子没法工作,我合上了电脑,关上灯打开音响。 悠扬浑厚的男声飘了出来,在黑暗中听起来别有一番味道。 如果你不曾存在 告诉我,我为何要存在 为了在一个没有你的世界漫步 没有希望,没有留恋 如果你不曾存在 我试图虚构爱情 一如画家看着笔下的画面 每天生成的色彩 不再会回来...... 可爱的你,纯洁的你,爱笑的你,倔强的你,爱问问题的你,此刻在干什么呢? 真是可笑,我笑自己。如今已不是二十啷当岁没有经历过女人的纯情小男生了,怎么还会为一个小丫头片子伤心欲绝? 停下不要再想,我在心里对自己说,眼下要紧的事,是把她去法国深造的事安排好。 温念 我的作品获奖了,而且是一等奖。 当吴老师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时,我正坐在赶往飞机场的出租车上。 我激动的小心脏快要蹦出来了。天啊,我不敢相信真的获得了一等奖。 “温念祝贺你,取得好成绩。” 吴老师的声音透着高兴和激动。 “谢谢吴老师,要不是你,我获不了奖。” 我由衷地感谢他。我的参展作品从设计到装裱,其中蕴含了不少吴老师的心血。 “哪里哪里。主要还是靠自己。”吴老师客气地说。 我还没有来得及再说话,吴老师又说:“温念,你马上来画室一趟,我有重要的事和你商量。” “好”我想也没想就说。 话一出口,我立刻后悔。 大姐,你是不是被激动冲昏头脑了?还赶不赶飞机?说好了要去参加佳佳婚礼,爽约的话佳佳能和我绝交。 “吴老师不好意思,这会我不能去见你。我有事要去湖南,现在要去机场,两天后回来我第一时间去找你,好吗?” 吴老师听了我的话叮嘱道:“尽快啊温念,我等你,回来马上找我,这件事对你至关重要。” 我请了两天假去湖南参加佳佳的婚礼。 第71页 一晃半年未见,佳佳比原来胖了些,气色也好了许多。在机场看到她的刹那,有一个成语跃入脑海,那就是心宽体胖。 我和佳佳多日不见自然有很多话要聊,白天碍于人多,我们俩说起话来又口无遮拦,所以几乎没说话晚上,终于有了和佳佳单独在一起的机会,我们躺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吃着瓜子,开启无所顾忌的瞎聊模式。 “这次眼光不错啊,气度非凡,稳重大方,彬彬有礼的看着也不老,比前面的老邓啊小李啊什么的顺眼多了,老实交待怎么钓上的?” 我说得是佳佳的未婚夫,他给我的第一印象不错,下午他和佳佳一起来机场接得我。 佳佳白了我一眼,接着又得意一笑:“就不告诉你,佳姐我有独门秘籍,不传外人。想要学习经验掏学费。” 我眉毛一挑:“让你说,你不说,可别怪我没给你机会。等会你想说,我未必想听。” 如果说有人问我,这个世界上你最了解的人是谁?我想都不想可以回答是佳佳。她心里想什么我一清二楚。佳佳对我藏不住话,而且有述说愿望,等不了多久,就会把我想知道的统统告诉我。 果不其然。 佳佳洁白的脸上飞出一片绯红,她看了我一眼说:“他是我小学同学,我家邻居。小学时就暗恋我。” “小学同学?厉害啊!亏得我一直担心你嫁不出去,原来早有备用。小学同学都出来了。” 佳佳的话惊得我下巴快要掉地上,我从沙发上坐起来,像看陌生人似的看着她。看了一会,我趴在茶几上笑了。 佳佳被我看得脸通红:“不许笑我。” 我收住笑,继续追问:“有没有婚史?” “人家这些年一直在等我,相亲都不去,怎么可能结婚呢?” “很好,你不是怕当后妈吗?这下刚好。” 关于当后妈的事我和佳佳曾经讨论过,那还是一年前我刚认识正秋的时候,时间过得飞快。 “遇到对的人,当后妈也无所谓。如果我老公前面有孩子,我一定会接受他的孩子。” 我用赞许的目光久久打量着佳佳,她身上散发着成熟的美。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脸上呈现出即将要坐新娘子的幸福的光芒。 “以前你可不是这样想。还有拜托大姐,过了明天你才能称他为老公,不要在我面前叫得那么肉麻。” 我心里佩服,嘴上却不打算饶她,专挑她不爱听的说,故意用话呛她。很多时候,和佳佳斗嘴是我的乐趣。自从她回到湖南,少了和我斗嘴的人,我的生活总感觉少了点乐趣。 “会不会聊天啊?能不能换个话题?”做出一个甘拜下风的表情。 “好。”我痛快地说。 这也许是属于我和佳佳能开怀畅聊的最后一个夜晚,想到这里我心里涌起一种酸酸的味道。 佳佳见我不说话也陷入到沉思中。 沉默了一会,佳佳望着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告诉你一件事,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不许生气。” “说吧,恕你无罪。” “我是因为他回的湖南,原谅我,那时没有告诉你回老家真正的原因。” 佳佳做事一向稳扎稳打,当时我也纳闷她为什么突然要回老家,原来如此。 “哼!藏得那么深,不把我当姐妹,现在才告诉我。” 我假意生气,心里其实为佳佳感到高兴。来的路上我还担心佳佳随便找个男人嫁掉。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至少我知道,佳佳即将要嫁的这个男人对佳佳一往情深,他会对佳佳好。 “你刚答应我不生气的。” “才没有生气,我没那么小气。”我调整了一下呼吸,仰头看了她一眼说:“祝你幸福佳佳。” 显然佳佳没有想到我会说后面的话,她愣了愣神,在我的肩上拍了下:“正常点,你这么突然一煽情,搞得我不措手不及,还是伶牙俐齿刁钻刻薄的样子我可以接受。” 我白了她一眼。 真心祝福这姑娘幸福。她在感情上吃了不少苦,终于觅得良人,祝福她。 “念念,分手的事过去就过去了,不要再去想,往前看,好男人多得是。” 我笑了笑说:“大姐,你觉得我像是很难过的样子吗?我心理强大着呢,这点事情不足以击溃我。” 奇怪,说这番话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内心前所未有的强大。 “这我就放心了,之前还担心你呢,怕你放不下。” 好姐妹就是这样,你担心我,我担心你,互相担心。 我说:“不用担心我,照顾好自己就行。” “我把你介绍给我表弟吧,他明天来参加婚礼,你们先聊聊,感觉可以的话再继续。” 第72页 我连忙摆手谢谢佳佳的一番好意。 我的心理还没有强大到刚离开正秋的怀抱就和另一个男人谈情说爱的地步。 想到正秋,我的心隐隐作痛。 第36章 梦醒(2) 温念 吴老师有什么重要的事找我?从湖南回来没有来得及放行李,我就急忙赶到了画室。 吴老师递给我一份资料:“温念,这是法国里昂美术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老师,这是怎么回事?” 我接过资料,摸了摸头诧异地问,有点丈二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吴老师给我简单介绍了情况。 法国里昂美术学院sanl基金会要在中国无偿培养十名优异但是家庭条件不怎么好的年轻画家,学期为一年。选出来的都是在校符合条件的大学生,只有我不是,我是因为在全国大学生画展中获得了一等奖,被破格录取。 “老师,谢谢你,我,我不能去。”听吴老师讲完情况,我吞吞吐吐地说。 “你不想去?”吴老师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缓了缓平和地说:“温念,你很有前途老师看好你,要是有更好的老师教你,相信你将来的成就会超过我。” 吴老师眼里露出正常真诚和渴望的目光,我看得出来,他非常想让我去。 吴老师继续说:“温念,你知道我为什么收你为徒吗?” 因为正秋的推荐吧,我一直认为如果不是正秋,吴老师不可能收我为徒。 我心里这么想,却没有说出来。 “你肯定以为是正秋的原因,对吧?”吴老师哈哈一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温念你太小看老师了,告诉你吧,在收徒弟这件事上我很有原则,没有天赋和灵性的我不会考虑,是你个人的能力打动了我。” 我害羞地低下头,吴老师睿智的目光直视着我,仿佛要看到我的心里去。 “里昂美术学院是世界一流的学校,这么好的机会千万不能放弃,别人可是为了这个机会争得头破血流,你可不能拱手让人。” “老师不是我不想去想去,只是我家里……” “有什么顾虑你说出来,不要吞吞吐吐,也许我可以帮你解决。” 吴老师以鼓励的眼神注视着我,我心里想着怎么开口。 犹豫一番之后,我终于说出了口:“我现在所有的钱加起来恐怕付不起一个月的生活费。” 谈到钱,我窘得脸发红,对我,钱是一个很伤自尊的敏感话题。这些年穷怕了,就算有好事登门,我第一个想到的是这个好事需要花钱吗?我要在我卡上余额范围之内考虑这件事能不能做。 “不用为担心生活费。”吴老师抬起右手,在他即将谢顶白得闪着亮光的秃顶拍了拍:“瞧我这记性,忘了告诉你,他们学校安排食宿,机票费用学校承担,并且还有奖学金。也就是说你去留学不用花钱。” 我听完长长吁了一口气,郁闷多日的心情也有了一丝丝缓解。 出国留学是我这个穷人家出来的孩子从来不敢做得梦,没有想到,它居然会降临到我的头上。 命运真是会捉弄人,先把你打一巴掌,再给你颗糖吃。 可是妈妈的药费和生活费怎么办? 我突然想到了这个让我担心的问题。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皱在了一起。我安慰自己,唐僧西天取经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要想顺利去出国学习,磨难才刚开始,没有那么一帆风顺。 “听说你母亲身体不好要吃药是吧?” 吴老师问道,我惊讶的看他一眼,脑中同时跃出了一串问题,他怎么连这个都知道?他会读心术吗?我心里担心的事他怎么会知道。 “温念不用担心,你获奖的这幅画我已经找好卖家了,人家出五万,如果你愿意买马上可以成交。” 五万,这在我是天价,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吴老师说完,我本来就疑惑的心情更加疑惑。 莫非是正秋在背后帮我? 我不由得在想,想到这里我的心情不由变得沉重不安,我欠正秋的已经够多,无力还他,我能做的事是不能再欠他一丝一毫。 “谢谢老师。”我真诚地向吴老师致歉,停顿了一会:“老师我能问你也问题吗?” “不必客气,请讲。” 我低着头小声问:“老师是不是正秋在帮我……” 我还没有把话说完,吴老师打断了我:“你想多了温念,这件事和正秋一点关系没有,我保证。” 从画室出来,我稀里糊涂地坐上公交车。傍晚的夕阳无限美丽,太阳像一个红色的大苹果渐渐西沉,我盯着太阳陷入遐想。 惊喜来得太突然,简直让人难以置信。人生的际遇真是变化莫测,感觉是有一双我看不见的手在把我往前推,一直推,推到我看不见的高处。 第73页 拿出手机,把正秋的号码翻出来,我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后来一想不合适又给挂了。 既然已经分手,还是不要打扰为好。 分手第九天,我天天扳着手指过日子,早上刚睁开眼想正秋,晚上睡觉前想正秋,午夜梦回依然是正秋。我想赶走他,无奈他像是刻在了我心上,赶也赶不走。天啊,失恋真是天下第一折磨人的东西。老天若是想要惩罚做坏事的人,那就让他失恋吧,我保证他会痛改前非。 情感大师说过,失恋最痛苦的时间是前两周,熬过十五天,痛苦会慢慢减少。我安慰自己,还有六天时间。 郑正秋 上海市中心拟建一所城市公园,投资上亿,鉴于我公司的业绩和声誉,投资方给我们发出了邀请投标函。对于这次投标,公司从上到下非常重视,启诚和我商量之后决定,我和他一起先去上海打个前站,我呢主要负责探勘现场,他负责打通关系。 要去上海出差的前一天,陈姐说她有急事要回老家。 艾琳怎么办?父亲刚出院还在调养中,母亲要照顾他。我要出差艾琳托付给谁?临时找保姆根本不可能。突发状况让我一下乱了阵脚。 母亲说她可以两头跑,我觉得行不通。母亲身体也不好,来回跑太累,我不放心。正在发愁中,刘玫的电话打了进来。 电话接通,我态度冷漠地问她什么事。 要不是刘玫在我父母面前捣鬼,我和温念不会分手。我心里有点怨恨她,要不是看在从小认识她又是刘渝妹妹的面子上,我肯定会和她绝交。 “正秋哥,我来照顾艾琳吧。” 刘玫开口就说,显然是母亲把保姆要回老家的信息传达给了她。 “不用,我再想办法。” 我语气冰冷,对刘玫我态度好不起来。 “正秋哥你就答应我,让我去照顾艾琳,我单身一个无牵无挂,和艾琳又熟悉,是最合适的人选,你就答应我吧。等你回来了想不理我的话,继续不理我,我不会怪你的,这次先暂时放下怨气好吗?” 刘玫说得情真意切,于情于理我都没法拒绝她。 我想了想后答应了她。 我和刘玫一起去幼儿园接艾琳,艾琳看到刘玫很亲热。晚上刘玫要住在我家。在我去上海的日子,她要陪艾琳住在我家。 “晚上想吃什么饭?爸爸带你去吃披萨好不好?” 我问坐在车后排的艾琳。保姆不在,生活全乱套,晚饭要在外面解决。 “好。”艾琳拍手称好。 “艾琳回家吃饭吧,阿姨做得虾肉小馄饨味道可好了,想不想尝尝?” 艾琳笑着点头。 我说:“回家做太麻烦,在外面吃吧。” “不麻烦,现成的薄皮大混沌,我们回家就可以吃。” 刘玫讨好似的笑着说。我这才发现她怀里居然抱着着一个饭盒。 我看了她一眼,哎,这姑娘我拿她如何是好。 晚上回到家,刘玫穿上围裙跑到厨房准备饭,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我帮不上忙,只好去收拾出差的东西。 “砰!”厨房里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和尖叫声。 听到声音我急忙从卧室飞奔到厨房,艾琳跟在我身后。 地上一片狼藉,锅打翻在地,一地的玻璃渣子和馄饨还有汤汁。 “对不起正秋哥。” 见我进来,刘玫低着头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站在墙根一脸的自责。 看到这一幕。我突然有了一丝怜惜之心。 从小到大,印象中她有很多次自责的面对我。 难为她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非要到我家来做饭,这又是何苦啊?每个人都不容易,仔细想想,对刘玫我也有很多不近人情的地方,她那么趾高气扬的一个人,我对她多么过分,她都可以忍受。 我一边拿起垃圾桶清理现场一边说:“人没事就好。” “都怪我笨手笨脚的,这下怎么办?我们晚饭吃什么?对不起正秋哥” “随便吃点好了,我看看冰箱里面有什么东西。晚饭凑合一下吧。” 艾琳晚上要早睡,去外面吃饭又太晚,只能在家做饭。 幸亏冰箱里还有不少菜,我挑了几样艾琳喜欢吃的菜拿了出来,挽起袖子准备亲自下厨。我的厨艺虽然不怎么样,应付一下没问题。 “正秋哥我来做,你出去休息,你上一天班挺累。” “我来做,你出去陪艾琳玩,再有个什么事,我怎么对你哥交待。” 我一边洗菜一边头也不回地说。 “放心,这次保证不出错。”刘玫吐吐舌头说“拜托就给我一次表现的机会吧,正秋哥,再说你要是出差不在,我不是还得给艾琳做饭。” 我一想,她说得话有道理,于是洗洗手离开了厨房。 第74页 第37章 梦醒(3) 温念 录取通知书上的开学日期是10月底。也就是说我还有一个多月的准备时间。 在这一个月里,我要办好签证,还要去法语培训班学习法语。 工作显然是不能继续做下去,我去辞职的时候办公室的领导叮嘱:“学成回来了还来我们这里工作。”我笑笑告别。 吴老师已经帮我报好了培训班。之前听过正秋唱过法语歌曲,我觉得法语发音晦涩难懂,短时间内学不会。吴老师安慰我,刚开始不要着急,先学一点简单的日常用语就行,等去了法国有了语言环境,自然会学好。 现在最关键的事是我得回家办签证。 妈妈她会同意我去法国吗?要是她不同意怎么办? 回家的火车上,我一路都在想怎么给她开口。 我曾经答应过妈妈,再出来一年就回到她身边,嫁人生子,现在却要食言,她一定会伤心。 妈妈见我回家很高兴。 我回家放下行李,先给妈妈做了一顿可口的饭菜,再把家里前前后后扫了一遍。看到我不停干活,妈妈在一旁问:“累不累?” “不累。” 我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说。我在家里待不了几天,我想趁着在家多干点活,妈妈她身体不好。 “还说不累,瞧你头上的汗,过来到妈身边坐坐,休息一会。” 妈妈心疼地看着我。从我回来,妈妈的目光就一直跟着我,我走到哪里,她跟到哪里。仿佛怕我突然消失不见。 “真不累。” “这趟回来,就不出去了吧?” 妈妈神色紧张地问。 这个话题在我们母女之间现在很敏感。我知道,妈妈是忍了又忍才问出口的。 我想缓一缓在告诉她实情,看来不能等了。 我告诉妈妈,我要去法国学画画。 妈妈的身体在椅子上抖动了一下,像是被吓了一大跳:“你说什么?” 我要去法国留学,学画画。我蹲在妈妈膝下说。 “念念你没做梦吧?” “妈妈,我真要去法国学画画,我拿通知书给你看。” “真的吗?” 妈妈问,妈妈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复杂的表情,有怀疑有喜悦还有一丝不悦。捧着通知书,妈妈久久没有说话。 “妈妈你同意我去吗?”我趴在妈妈膝上,头在上面蹭了蹭:“如果你不同意,我就不去,我听你的话。” 我没有打算放弃,我了解妈妈的脾气性格,妈妈她性格要强,我不能和她来硬的,要想达到目的,得迂回作战。这是我多年以来总结的经验。 妈妈还是没有说话。 我拿起刚放下的扫帚,起身准备去扫院子。刚扫了一半,还有一半没有扫完。陕北的风比较大,几天不扫,院子里就是一层薄薄的黄土。 “妈对不起你念念,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从小学习好,要是当年去上大学,那今年刚好毕业,都怪我,是我拖累了你,害你没去上成……” “妈,咱不说这些好吗?都过去的事了咱不提,你看我没有去上大学,不是现在也挺好的,我要去法国留学,你知道吗?那里可是世界一流的美术学院。” “我怎么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好的事,你真能去?” “妈妈是真的。” “你真要想去,妈妈不拦你,但是学费生活费怎么办?咱们家里没有钱。” 妈妈一脸担心的说。 “妈妈你答应我去?”我扔下扫帚,跑过去高兴地抱着妈妈在天脸上亲了亲:“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会答应我。妈妈只要你答应我去,其它的事不用你操心,我会安排好。” 我笑着说,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掉。再抬眼看妈妈,她也在低头悄悄抹泪。 “念念,你想学画画妈妈支持你。你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妈想通了,你现在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妈的观念跟不上时代,不能再阻止你。”妈妈摸着我的头发幽幽地说,末了,又补上一句:“想干什么就去干吧,不用操心我,我这身体再撑上几年没问题。” “我就去一年,妈妈,一年后回来照顾你。” “不用照顾我,不是说了吗?一年两年都成,妈妈不能绊了你的手脚。念念,放心大胆的干你的事去。以前你小的时候,妈妈不喜欢你画画,你偷偷画,现在我觉得那样不对。你看,我家闺女靠着画画要出国留学,妈脸上多有光啊。” 没有想到妈妈的转变如此巨大,我惊讶地看着她。 我说:“那我明天就去办签证。” “好。去吧。”妈妈用鼓励的眼神注视着我,过了一会,她像是突然想起来重要的事,语重心长地说:“别只顾着学习,个人的事也放在心上,遇见合适的可以试着谈谈,放心妈不催你,随你。” 第75页 妈妈说到这里,我想到了正秋。想起了他过年时跑到陕北来找我。那时的我们如胶似蜜,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如今,物是人非,他生生地从我的生活里剥离了出去。 想到这些,心里似乎是被蜜蜂给蛰了一下,隐隐作痛。 “怎么啦念念?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太累了?去屋里躺一会,你从回来到现在手都没有停下来。” 妈妈关心地打量着我,眼神中充满了担忧。 “我不累妈妈,不用担心我。” 为了让妈妈不担心,我努力挤出一丝笑出来。 我在家里住了十几天,办好了签证,因为回去还要上法语培训班,拿到签证的第二天,我就告别了妈妈,踏上了南上的火车。 郑正秋 我和启诚到上海出差。转眼已经来了一个星期。 白天我去勘探现场,晚上回到酒店在电脑前挑灯夜战。启诚每天则忙着去跑关系。我们连个分工合作,一个内一个外,一个冷一个热,我们配合得越来越默契。我明白,如今的社会不流行单打独斗。 事情办得挺顺利,负责上海市城市公园开发公司的领导对我们的设计方案非常满意,和我们签了意向合同。 拿到意向合同的那一天,我和启诚同时送了一口气,启诚提议去酒吧庆祝一下,我欣然同意。 “正秋,你有心事。” 几杯酒下肚,启诚很断定的对我说。不得不承认,做商务的人看人比较准。 我看了他一眼。他像是红脸的弥勒佛。忘记说了,启诚长着一张圆脸,胖乎乎的很像弥勒佛。 我心里一怔,笑着看看他,没有解释。 “是不是失恋了啊?” 他开玩笑,语气里有戏谑的成分。 我淡淡地说:“没有。我挺好。” 我不愿把自己的感情生活毫无顾忌地袒露到任何人面前。 “行了,正秋你骗不过我的,骗别人也许还凑合。你来上海这么多天一直愁眉不展,我发现。” 他端起酒杯和我碰了一下。 我苦笑着摇头:“是遇到了一些不开心的事。” “感情上的事吧,因为温念?” 温念的名字从启诚嘴里说出来,我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她。” 温念不认识启诚,我没有介绍他们认识过,我也从来没有在启诚面前提过温念的名字。 启城在他圆圆的双下巴上摸了一把说:“正秋,我要是说出来你不要生气。” 我答应了他。 启诚想了想说:“是刘玫告诉我的,刘玫她经常打电话和我聊一些你们之间的事。我没有告诉你,事怕你不高兴。今天把话说到这里,再不说我可就不地道了。” 我顿时明白了,刘玫利用启城来打探我的行踪,我之前竟然毫无察觉,刘玫真是用心良苦。 启城又说:“刘玫这姑娘多好,人长得不错,对你又痴心,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愿意?哎,兄弟我真替你可惜。” 启城这个说客当得挺称职,我心里冷笑。 我举杯:“谢谢你的坦诚。” “那个叫温念的姑娘真比刘玫好?” 启城眯着小眼睛问,一脸好奇地。 “感情上的事如人饮水。对吧启城?” 我不想再和他继续这个话题,于是反问。 启城愣了愣,鼻子和眼睛挤到了一堆:“对对对,你说得很对。” 显然他没预料到我会将他一军。我扭头去看酒吧里买酒寻欢的各色人等。 过了好一会,启城拍了拍我的肩,神色郑重地说:“正秋把我当兄弟的话,听我一句劝,刘玫是个好姑娘,娶回家老老实实过日子得了,别再瞎折腾了,我们现在这个年纪折腾不起。” 他也是一片好心,我非常明白。朋友的情意我得接住。 他已经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只好笑着说:“谢谢,你的建议,我会慎重考虑。” “那就好。来,我们干杯,我有两个愿望,愿公司蒸蒸日上,愿你早日结婚。” 启城笑着说,我无奈地端起杯子。 也许是过久的压抑,也许是身在异地的孤独,那边晚上我喝得酩酊大醉。最后被启城拖回了酒店。 从上海回来的飞机上,我想起了温念。事实上我没有一天不想她,只是此刻这个念头非常强烈。 她这会在哪里呢?从陕北回去了吗?应该回去了,这会应将在上法语培训班,我给她报得班。 我算了算日子,再过十三天,距离她去法国的日期还有十三天。 这姑娘真是有志气,分手后从没有给我打过一个电话。我每天都在等她的电话,可是她一个也没有打给我。我有些失望,又觉得好笑。到底是单纯的小姑娘,说分手就分手,分得一干二净。 第76页 我想回去见她一面,最少在她去法国之前见一面。 第38章 梦醒(4) 温念 去法国的前一天晚上,我鼓起勇气给正秋打了个电话。虽然已经分手,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和他做个告别。 分手快两个月,我没有给他打过电话,他也没有找过我。 “喂。” 手机铃声响起的第二声,他接起了电话,很平静地说,声音里面没有热情。我以为他接到我的电话会意外,没有。我短暂的沉默了几秒钟,整理好自己失望的心情,让自己的语气尽量轻松愉快。 “你好,正秋。” 说完我有点后悔,应该说好久不见正秋,或者不叫他的名字直接说,你好。 我紧张的不知所措,尽管拨通电话前我已经打了无数次腹稿,还是没有说好开场白。 “你好,温念。” 他依旧是淡淡地说,语气冰冷,就像是对一个刚认识不久又印象不好的陌生人。 我以为他会对我说一句:“嗨,温念,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 但是没有。 我的心像是从万米高空瞬间跌落到地面,生疼生疼。提出分手的是我,受伤的也是我。 我们曾经在一起的快乐,难道他都忘了吗?他怎么可以忘得这么快?我心心念念想的全是他,这些天我为他受了多少煎熬啊?他怎么能如此无情?是我看错人了还是他隐藏太深?这个薄情的男人,一种深深的怨气在我心里升起来。 突然想起来,他从来没有对我说过我爱你这三个字,也许他就是拿我一时解闷而已,要怪就怪我自作多情。 也许我根本就不该打这个电话。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脑子里一团乱麻。 沉默了很长时间,他开口说道:“什么事,我在听,请说话。” “没……没……什么事。对不起,我挂了啊。” 慌乱中我支支吾吾的说,刚准备挂电话,他说:“先不要着急挂电话好吗?” 听着是询问,其实是不容我拒绝的语气加命令的态度,就像我们刚认识时他对我说话那样。 “好。” 我乖乖地听话,把手机放到了耳边,我习惯于接受他的命令。 刚认识他的时候,每次他命令我,我心里很受用,觉得有种莫名其妙的幸福感。 他清了清嗓子,缓缓问道:“温念,你要去法国留学吗?” “嗯。” 我说,对他怎么知道我要去法国留学,我一点也不好奇,吴大伟会告诉他。 “哪天出发?行李护照那些都准备好了吗?学校那边联系过没有?” 他这样一问,让我想起了我给他打电话的初衷。 我是想让他明天送送我的,我想趁着他送我,再见他最后一面。可是现在我临时改变了主意,觉得没有必要了。 已经分手了,各自有各自的生活,何必去打扰别人呢?我提醒自己。 “过两天走,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谢谢关心啊。” 我对他撒谎。 在我撒谎的时候,我的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我一边擦眼泪一边笑着说,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我保证他听不出来我在哭。 “那就好”顿了顿,他接着说:“自己保重,一路平安。” 简短明了,一个字也不多说。多想让他陪我多说些话,他的声音让我听着心里舒服。 “谢谢,那你早点休息,再……,拜拜。” 不能继续说下去,我假装打了个哈欠,没等他说再见,急急地挂断了电话。 再见这个字眼说到一半,我感觉不恰当,被我收了回去。再见?还会再见吗?等我一年后从法国回来,还会见到他吗?还有他会想见我吗?算了,还是不要自作多情为好。 想到会永远失去正秋,我心如刀绞。 爱情真是折磨人的东西,为什么让我爱上他,又要失去他?我问自己,后悔认识他吗?来来回回想了一会后,我的答案是,不后悔。是他让我感受到爱情的美丽。 在夜深人静的夜晚,我曾自己问过自己一个问题,如果他让我不要去法国,那么我还会去吗?我想,我会毫不犹豫的答应留下来陪他,为了他,我可以舍弃一切。 人生在世,总要有那么一两次,为了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抛弃一切的勇气。正秋就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月亮孤独地挂在天上,窗外夜色朦胧,我躺在床上盯着圆圆的月亮失眠睡不着,自从和正秋分手以后,我的睡眠质量严重下降,经常是睁着眼睛到天亮。失眠为何物?在以前我没有体会过。之前嘲笑佳佳睡前要喝红酒助眠,现在,我自己体会到了。爱情是会让人失眠的东西。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打开手机听歌。 第77页 悠扬浑厚的男声在黑暗的夜色中弥散飘扬。 如果你不曾存在 告诉我,我为何要存在 为了在一个没有你的世界漫步 没有希望,没有留恋 如果你不曾存在 我试图虚构爱情 一如画家看着笔下的画面 每天生成的色彩 不再会回来...... 帅气的你,温柔的你,霸道的你,深沉的你,亲爱的你,正秋的脸一遍遍浮现在我眼前,越想越是心痛。 在这个深夜,只有歌声能抚慰我孤独寂寞的心。 郑正秋 接到温念的电话我很意外。 这姑娘性格硬自尊心强,我早有领教。她能主动给我打电话,确实让我意想不到。 看到手机上熟悉的名字,我迟疑了一会接起电话。 虽然心里很激动,但是我表现得非常镇定,甚至是淡漠,对,她感觉到的是我的淡漠。 明天是她去法国的日子。 我应该在她走之前见她一面,或者去机场送送她,我很想这样做,可是心里有一个声音提醒我,不能去见她,不能去送她。 她在此地没有几个朋友,怕是没有人去为她送行吧?想到她在机场孤单的身影,我又是心疼又是愧疚,这种感觉从来没有出现过。 我们分手的事对她的打击应该不比我小,经历了两个月时间,心情逐渐走出低谷了吧?我现在再去见她,不是让她心里再起波澜吗? 送她去法国留学是我的决定,既然已经决定放她走,那么我就应该狠狠心。为了她能安心在法国好好学习,我只能这么做。 我让大伟明天去送她。 过几天走,这姑娘居然骗我,她骗我的时候我在心里笑,机票行程都是我给她预定好的,怎么能骗得了我。 第二天上午,去公司处理完一些紧急的事,我拿着车钥匙准备去机场。在走道碰见启诚,他拦住我说,有一个重要的事和我商量,我一边下楼一边说,等我回来再说,我有急事必须马上出去。 车开得有点快,到了飞机场,距离登记时间还有一个小时,温念还没有到,我找了个相对隐秘的角落坐了下来。过了一会,我看到温念和大伟从电梯口走了过来。 这可怜的姑娘,和我预料的一样,要不是我让吴大伟来送她,真没有人来送她了。 许久未见,温念瘦了不少,原本就纤细的腰肢更加纤细,她扎着一个马尾辫,穿着淡粉色风衣和牛仔裤,打远处一看,像是家里不给生活费营养不良的大学生。 她不知道我在悄悄地注视着她。 她坐在那里,神情里面有一种掩饰不了的憔悴,这和之前我认识的温念判若两人。以前的她爱笑,脸上总是挂着笑,似乎没有事情能让她不开心。 她手托着腮眼睛望着机场内来来往往的人群,我坐在她侧面朝后的位置,从我这个角度望过去,刚好可以看到她的侧影。 吴大伟和她说话,她礼貌性地笑着应付,吴大伟不说话,她就静静地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似乎是在想心事。 “哇,哇,哇……” 我邻座年轻妈妈怀抱中的婴儿突然哇哇大哭起来,哭声异常嘹亮,飞过高旷的候机室传到我的耳朵。闻声,候机室内很多人看到我这边来,温念的眼睛也被婴儿的啼哭声吸引了过来。 不能被她看到。我心里一边说一边急忙转过了脸。幸好我反应灵敏,在温念即将要看到我的那一刻,我转过了身。 她没有看到我吧? 不敢确定她究竟有没有看到我,于是低下头飞快给吴大伟发信息。 吴大伟知道我来机场送温念,刚才我俩趁着温念不注意已经交换过眼神。 堂堂大学教授,竟然被逼得陪你来演戏。吴大伟昨天在电话中无奈地对我说,我答应以后请他吃饭。吴大伟苦笑一声说,你想送她就来送吧,躲着又不出来。真是整不明白你和温念之间是怎么一回事?我哈哈一笑应付而过。 “她好像看到你了,神色紧张,还在往你那边看,。” 吴大伟回信。 “你和她说话,把她的注意力分散,不行我先撤退。” 搞得跟地下特务组织在秘密完成任务。我给吴大伟回信息。 “好。” 接下来,我听到了吴大伟和温念谈话的声音。 我起身拉低帽檐大踏步地离开了候机室。没有回头看。 我来机场送温念,很遗憾还是没有看着她走到检票口。还好,今天看到了她。 这一别,再见,到什么时候呢? 第39章 重洋远隔(1) 温念 转眼,来法国已经快一月有余。 我慢慢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我的法语水平仅限于日常简单的交流,老师讲课用得是法语。幸好班上还有一些和我一样来自中国的学生,其中有个叫小迁的男生他大学修得是法语,我们这帮中国留学生上课没有听懂的话,下课了团团围住小迁让他给免费翻译。 第78页 我们的主讲老师是一位优雅又随和中年女士,她的名字叫夏洛特。她是一个中国谜,去过中国很多次。听说我来自陕北,她拍拍我的肩欢呼:“我喜欢陕北,我在那里度过了一个愉快的暑假。” 说着她晃着腰扭起秧歌。 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扭秧歌,我被逗得哈哈大笑。 里昂大学有着悠久的办学历史,校园内风景如画。我们寝室里住着六个来自五湖四海的女生, 金色长发的琼斯来自美国,她在我下铺。褐色卷发的米歇尔来自荷兰,她是宿舍里的开心果,笑话特别多。 学校为了让我们尽快融入,特意安排不同国家的留学生住一个宿舍。我觉得这个安排非常棒,我们在学画画的同时,也学习了不同国家的语言。 现在,我会用五种语言说:“谢谢。” 米歇尔昨天问我,窑洞是什么样子的?用法语怎么说,我翻出来法语词典,一边找一边比划,给她解释了半天,她还是满眼疑惑地看着我摇头,我只好说欢迎她以后去陕北看看,她开心地笑着说:“谢谢你,温,以后去陕北了你可要做我的导游。” 刚开始比较忙我自顾不暇,很少想起正秋。随着越来越适应这里的生活,正秋的影子开始慢慢在脑海中出现得多了些。 他过得好吗?他在干什么呢? 还有艾琳,她好吗?我一走了之,没有机会和艾琳做最后的道别,她会生我的气吗?艾琳她还记得我吗?和正秋分手以后,我经常会想起艾琳,对这个小姑娘,我有一种奇怪的愧疚感,说深不深说浅也不浅。 我爸爸当初就是突然间不辞而别的,这种伤害我永远忘不了,它已经深植于我的记忆中。艾琳她那么信任我,但是,我却用自己的伤害却伤害她。 成年人与成年人的道别不需要说再见,成年人与小孩子的道别却永远欠一个拥抱。 夜深了宿舍里已经熄灯,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过往的一幕幕像是电影镜头一般在脑海中交替闪现。 我叹了一口气,心里自言自语。你以为你是谁啊?太阳每天落下每天升起,地球没有你照样转,别把自己看得那么重要。没有了我,正秋过得会更好,会有人在他身边陪着他,还有,艾琳也有爷爷奶奶好一大一帮人去爱。我这不是杞人忧天吗? 一夜没有睡好,第二天顶着重重的黑眼圈去上课,我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了下来,小迁看到我,抱着笔记本坐到了我旁边的位置,递给我一杯咖啡。 “温同学状态不佳啊?谁欺负你了?告诉迁哥一声,迁哥去削了他。” 小迁举起手做了个打人的姿势。 小迁比我大三岁,家在东北,是一个官二代。他长得挺帅,人不坏但是嘴有点损,身上多少有点纨绔子弟的影子,不把任何事当回事。 这个小迁,他对我有意思,我虽不是冰雪聪明,但是这点来自异形的爱慕相信再愚笨的女孩子都能感觉出来。 别的留学生要是问他法语的发音,通常第一第二遍他会耐着性子解释,到了第三遍,他就会很不耐烦地推开说让去报法语班。 小迁主动提出每天晚自习后给我补法语。同样来自中国的上海姑娘梦梦恳求小迁带她一起补,付费也行,小迁说他不缺钱。气得梦梦骂小迁冷血不团结。 我对着小迁淡淡的一笑,没有说话。 小迁见我不理他,压低了声音凑到我耳朵边上问:“明天有没有时间?带你去里昂市逛逛。” “带上我一起。” 前排的梦梦扭头讨好似得笑着说。梦梦皮肤白白的戴着金丝眼镜,狂热地崇拜法国艺术家杜尚,喜欢后现代艺术。她是我来法国后新交的为数不多的朋友。 小迁小眼睛白梦梦一眼:“你是属长颈鹿的吧,就你耳朵尖。” 梦梦扬起下巴反驳:“哼,你才是长颈鹿。” 梦梦可不像一般上海女孩那样娇声嗲气,她对小迁毫不客气。这俩人就像小鸡一样喜欢掐架,俩人谁也看不上谁,我得赶快出面调停,要不然他们非要掐得没完没了。 “好呢,我们三个一起去,人多了热闹。” 我看看小迁,又看看梦梦。 我这么说有点自私的想法,我不想和小迁单独去,拉着梦梦最好不过,她可以做我的挡箭牌。 “耶,还是我们念念好,不像有些人。” 梦梦做了个胜利的表情,伸出手和我击掌。我举起右手和梦梦碰了一下。 小迁无可奈何地苦笑,嘴巴张成o型,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只好点头答应。 谁实话,我也想去市区里逛逛。来了这么久,我还没有出过校门,我怕没有向导,出去了找不到回来的路。梦梦好几次约我出去逛,都没有成行。她的法语还不如我说得好。 第79页 学校的生活单纯而又充实,我们白天画画,晚上下了自习在校园内散步。这种生活是我之前没有过过的,它对我来说既新奇又让人安心。 我的心渐渐趋于平静,失恋的伤痕慢慢被时间抚平。 阳光明媚的周日,小迁带着我和梦梦去市区逛,我们把目标锁定在里昂老城。小迁说,要想了解法国文化,了解里昂,首先要去里昂老城逛逛。 我们是坐地铁去的,刚出地铁,看到逼仄的富有异域风格的建筑,还有周围褐发碧眼高鼻梁的老外,我和梦梦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看什么都稀奇。小迁来过几次,他笑梦梦眼睛小没见过世面。说完他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对我说:“别介意哦,说她没说你。” 我一笑。他多虑了,就算说我也没有关系,我没有那么小心眼。 老城区的街道上不时会看到卖艺的画家,我们在一个戴着防毒面具画画的帅哥画家前面停下了脚步。他在用丙烯颜料喷绘一幅风景画,他专注的样子,仿佛他不是在大街上画画,而是在属于他的画室画画,全然没有因为周围嘈杂的环境而影响。 没有想到还能这么画?我们三个学画画的人看得入了迷,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帅哥画家如何最后收尾呢,小迁拍我的肩,说我手机响了。 会是谁找我呢?我话说来到法国我的手机还是第一次想起。我的新号码只有妈妈和吴大伟知道。 看到手机屏幕上熟悉的再不能熟悉的号码,我的心怦,怦,怦地一阵乱跳。电光石火间,脑中涌起无数画面。 “快接电话啊,发什么呆呢?要是不想接直接摁掉就行。”小迁在一旁催促:“看你左右为难的样子,要不我帮你摁掉。” 梦梦转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小迁气得眼睛鼓起来,像是鱼缸里的金鱼。 “谢谢。” 我脸色一沉看了一眼小迁说,说完,我快步向前走了几步,找了个人少的角落接起电话。 我有千言万语想要对正秋说,但是突然接到他的电话我却激动的不知从何说起。 郑正秋 “温念你好。” 电话想了很多声没有人接,就在我准备挂线的时候温念总算是接了电话。 我嘘了一口气,语气轻松地和她打了个招呼。 好久没有叫她的名字,这两个字从我口中崩出来的瞬间,我的心像是被针轻轻地扎了一下。 她说过,她不喜欢我连名带姓地叫她,她要我叫她念念,以前我们如胶似漆的时候,我是亲热地唤她念念的,她那时叫我秋。 现在我只能叫她温念。 “你好。” 她在电话中淡淡地说。 听到她的声音我就放心了,她只身一人去了法国,人生地不熟的,学习和生活上都安排妥当了吗?我一直想去个电话问问情况。 “吃过晚饭了没有?怎么样生活上习惯了吧?” 我看看了手上的腕表,法国时间这会快天黑。白天打电话担心影响她学习,我特意挑了这个时间段打电话。 “谢谢关心,都挺好的。” 她依旧是语气平淡地说。我听得出来她声音中的压抑。她是个话多热情的女孩,不是沉默寡言冷若冰霜的女孩。 和她在一起一年多,我了解她。 “那就好。” 她没有说话,电话中传来微微的呼吸声。 短暂的冷场过后,我调整好呼吸说:“给你个电话记一下,我有个朋友在里昂,如果需要帮助的话可以找他。” “谢谢不用。” 她依旧声音冰冷地说。 好一个倔强的姑娘,我心里说。 “听我的温念不要意气用事,我只是想帮你,没有别的意思。” 迟疑片刻,电话那端间断地说了声好。 “照顾好自己,再见。” 就在我说完再见准备挂电话的时候,她说:等......等......等等......艾琳,好吗?” 我没有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问艾琳,我心里最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一根温柔的手指轻轻地抚摸侍弄着,暖暖的,甜甜的。 我为艾琳感到高兴,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和她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在默默关心着她。我也为我自己高兴,我没有看错,温念是个重感情值得爱的好姑娘。 第40章 重洋远隔(2) 郑正秋 刚和温念通完话,母亲大人的电话急呼呼打了进来:“热线电话呀,我打了十几个好不容易打通,一天都在忙什么?也不回家看看我。” 母亲打电话肯定不是只为发牢骚,我把手机从耳朵旁挪开,打开免提放到办公桌上,等着她发完牢骚说重点。 现在我很少回父母家,我觉得还是和父母离得远些自在。说心里话,我心里对他们有气。尤其是母亲,表面看似支持的是我,发生了温念的事之后,我才发现到了关键时候,她其实不会帮我,会和我父亲站在一边,一起对付我。我和父亲母亲之间的家庭关系,就像一段直线,我和父亲是两个端点,母亲相当于这条直线的中点,她朝那边偏移,那边的分量就加重。 第80页 果然,母亲发了一通牢骚后,重点来了。 “晚上八点真味轩,你下班直接过来,刘枚去幼儿园接艾琳,我和你爸爸提前过去等你们。” 母亲急吼吼地说完,又急吼吼地挂掉电话,容不得我插一句话。 或许她也不想等我发表意见,母亲只是想通知我,她非常明白我不想去。 请刘玫吃饭,母亲前两天刚提出这个想法,就遭到了我的强烈反对,我说请她吃饭我没有意见,要去他们去,不要拉着我。 “去上海出差谁帮你照顾艾琳的?人要懂得知恩图报。” 父亲怒声在电话中大喊,我能想象得到他气得嘴唇哆嗦的样子。 话已至此,让我还能说什么好。欠别人的人情总是要还的。 晚上我最后一个到真味轩,等我到的时候,父母亲和刘枚早到了。 父亲眉头一皱,扭头看着母亲:“请人吃饭也不早来会。” 仿佛他教训的是母亲而不是我。我阴沉着脸没有说什么,在艾琳旁边空着的位置坐了下来。刘枚挨着艾琳坐在另一边。 “这不来了吗?你身体不好少生点气。”母亲陪着笑脸对父亲说,说完又把脸转向刘枚:“小枚别见怪啊,这父子俩水火不相容。这些年要不是在中间协调,怕是早老死不相往来了。” 母亲看似云淡风轻的一句玩笑,却是我和父亲关系的真实写照。这么多年来,父亲从来没有和我好好说过几句话,我也没有好好听他说过几句话。我们父子之间的关系还不如陌生人,陌生人没有爱也不会有恨吧,我和父亲呢?谈不上恨,可是积攒了好多年的怨气。 要不是有母亲在,那个家我恐怕不会回去。 “正秋哥工作忙,等会没关系,不急。”刘枚站起身来给父亲茶杯里续水:“叔叔喝茶消消气,好不容易大家一起吃个饭,应该高兴才对。” 听了刘玫的话,父亲的脸色慢慢好转,母亲在一旁逗艾琳玩。无论哪一个恰巧也在这里吃饭的人看到这幅其乐融融的画面,都会误认为我们是幸福的一家三代。 煞费苦心的父母尽力为我和刘玫制造机会,这又是何苦啊? 母亲不断用眼神示意照顾好刘玫,我假装没有看到,坐在那里只顾埋头吃饭。刘玫一边吃饭一边以一副温柔贤惠的女主人的姿态照顾艾琳和我父母,亲切礼貌贴心周到。不怪父母亲喜欢刘玫,抛却别的不说,刘玫确实是做他们好儿媳的不二人选。 菜过五味,父亲放下筷子轻轻咳嗽了一声,我心里一笑,老惯例,这是他和母亲的接头暗号,他是在提示母亲他们私下商量好的事。果不其然,母亲接到暗号盯着父亲楞了一楞,猛然拍了下脑门从她包里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小玫,叔叔阿姨谢谢你平时照顾艾琳,这是上次我和你叔叔去杭州玩带回来的丝巾你收下,以后还要麻烦你多照顾艾琳,这孩子没妈疼,多亏有你……”母亲一开始笑着说,笑得眼尾像是盛开的喇叭花,说着说着,到最后眼泪似乎要掉到碗中。 这戏演得有点过了,母亲真应该去当演员,别的不要演就去演煽情戏。 这感情牌打得让人尴尬,我埋下头恨不得找个地缝转进去。 “谢谢阿姨,好漂亮的丝巾,您眼光可真好,我前几天刚打算要买丝巾,没想到您就要送我。” 刘玫笑着说,声音甜得像是喉咙里含了颗糖。 “谢什么谢,不要和阿姨客气。” 刘枚拿出丝巾在身上比划着,脸上露出得体而又不夸张的笑。 算刘枚聪明,没有就是我不喜欢的话题继续说下去,而是把话题转移到丝巾上,我松一口气,目光落在了艾琳身上。 小姑娘今天晚上挺兴奋,像只小麻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她就喜欢所有人围着她转。全然不顾她爸爸我在水深火热之中。 “艾琳告诉奶奶,你喜欢刘枚阿姨吗?爷爷奶奶来了,不能经常照顾你。以后刘枚阿姨接你放学,陪你一起玩好不好?” 母亲给艾琳擦了擦嘴角的米粒,慈爱而又讨好地笑着说。 一晚上板着脸的父亲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附和:“好不好艾琳?奶奶问的话你要回答,大家都想听到你的答案。” 所有人的焦点聚集在了艾琳身上,她该怎么回答?以我对艾琳的了解,她的答案应该不会让她爷爷奶奶还有刘枚失望。艾琳缺少母爱喜欢年轻女性,况且刘玫方方面面都对艾琳非常照顾。 艾琳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手拄脑袋歪头沉思就是不说话,整晚话多的停不下来的她此刻却不吵不闹安静的像个小哑巴。 “艾琳你怎么不说话?快说话啊。你喜欢刘枚阿姨对不对?”见艾琳不说话,母亲一边催促,一边对刘玫解释:“这孩子小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最近总是喜欢发呆,孩子越大越难带呀,长期交给保姆带我和她爷爷不放心。” 第81页 “阿姨你吃菜,看你晚上都没有吃多少东西。我们艾琳是小思想家,我们不勉强她……” 刘玫给我母亲盘里夹了颗茭白。她洁白的脸上扬起一片绯红,不知是包厢里有点热还是有点害羞的缘故,她手当扇子放到额头。看得出来,整晚她都在替我打圆场,当我母亲把我陷入尴尬境地的时候,刘玫会及时出手相救。不得不说,刘玫的情商和智商都很高。这也是深得我父母欢心的最大原因。 “不给奶奶面子,奶奶要生气的。” “艾琳不想说,不要逼她行不行?” 为了达到目的,非要拉着艾琳作同谋。我冷眼看了看母亲,开口说了晚上吃饭的第一句话。 听了我的话,母亲讪笑着没有说什么,倒是父亲,他在地板上重重地跺了跺脚。 “奶奶,我喜欢刘玫阿姨。” 就在桌上的人以为一场小风波就要平息的时候,偏偏艾琳又把它重新给勾了起来。 母亲眼里的亮光迅速点燃,她摸摸艾琳的头故作惊讶地问:“真的吗艾琳,你喜欢刘枚阿姨对吧?奶奶早就知道你喜欢刘枚阿姨。” 母亲一边得意地说,一边用余光在我身上一扫而过。 刘枚低垂着头,我看不见她的表情。我父亲则是展现了一个灿烂的微笑,印象中自从我上初中以后他就从来没有对我笑过。 一顿饭吃得像是赴鸿门宴似的,只此一次,我决定再也不能中母亲和父亲一起设下的圈套。 “奶奶我还没有说完呢。你打断我说话真没有礼貌。” 我正低头想,艾琳的话把我的思绪从别处拉了回来。 母亲哈哈一笑:“对不起,奶奶错了给你承认错误。你说你说,奶奶什么也不干专心听你说话。还有,奶奶命令其它人也专心听你说话,这样行吗?” 艾琳吐出舌头露出得意的笑。 我们的小大人清清嗓子,一字一顿地说:奶奶,虽然我喜欢刘枚阿姨,但是我最,最,最喜欢的人是温念阿姨。” 艾琳的话仿佛是给平静的湖面突然扔了颗重磅炸弹,众人皆傻眼。 首先傻眼的人是我。我看了又看艾琳那张粉嫩可爱的小脸蛋,天啊!艾琳真不愧是我的宝贝亲闺女,她完美而又成功地帮她爸爸我打赢了一场反击站。 母亲显然没有料到她的乖孙女会说出这么一句伤她心的话。她的笑凝固在脸上,笑得比哭还难看。父亲嘴巴翕动眼睛里有火要喷出来。再看刘枚,她本来白里透红的脸上隐隐闪现出类似于菠菜一样的颜色。 全场哑然。 我在心里默默地笑。拿起筷子认真吃菜,刚才没有心情吃饭,看到菜没有胃口,这下好了胃口大开,隐约听到肚子咕咕作响,这才想起来中午忙着赶方案忘记吃午饭,。 就算艾琳惹她生气,她也总不会责骂艾琳吧,她的乖孙女她不舍得说。父亲更不舍得教训艾琳,隔辈亲,艾琳摔一下,他比艾琳还疼。 父母亲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尴尬地望着对方。 本来想成一件他们以为的美事,不曾想,半道杀出个小程咬金,打乱了他们的阵脚。 “叔叔阿姨,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刘枚起身拿起包逃也似的要走,一边说一边脚已经飞出包厢。 母亲起身追:“不要生气刘枚,小孩子的话当不了真。” 父亲远远投过来和我势不两立的眼神。 不欢而散。 第41章 重洋远隔(3) 郑正秋 我的生活又回到了认识温念之前的生活。两点一线按部就班,像城市中很多很多生活着的人一样,早上从公司到家,晚上又从公司回家。启程说我未老先衰提前步入老年生活,他说年轻人的生活应该多姿多彩才对,有几次非要拉着我去应酬,我谢绝了他的好意。 虽说是回到了和之前一样的生活,可是多少总感觉和之前还是有所不同的。这种不同,在外人看不出来,只有自己明白。 随着时间的推移,想念越来越少。日子还得过嘛,这个世界上谁离开谁都能活下去。偶尔,透过办公室巨大的玻璃窗我会望向西方的天空发呆。那是德国的位置。 一个太过注重儿女情长的男人,在感情上每受一次伤,我的心就会包起一层层厚厚的盔甲。我以后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一个女人了。还好,有可爱的艾琳陪在我身边,要不然我可真是不知道怎么打发那些孤单和落寞的日子。 温念 没有想到正秋会给我打电话。正秋心里还有我,我告诉自己。我一直担心他会忘记我。我想天底下所有痴爱过的女人一样,渴求爱过的男人不要忘记自己。 他的电话让我的心情豁然开朗了许多。经历了刚出国的新鲜期,我开始想家想妈妈想佳佳想艾琳,甚至刘枚也会在梦中一晃而过。语言交流不畅还有吃得东西也不习惯,让我越来越想家。 第82页 好出门不如赖在家。母亲大人的至理名言又恰到好处的闯入了我头中。 出国前没能见他一面是我的遗憾。好多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正秋的脸会出现在我的梦中。 有一次做梦,他牵着我的手在海边散步,突然停下脚步对我说,我们分手吧,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我再后面追他,一边追一边哭着喊他的名字,哭得心都要碎了。醒来,眼泪打湿了枕头。 我笑自己,真正分手也没见我哭过,梦中分手倒是哭得肝肠寸断,这是什么奇怪的心理? 每个月月初我的银行卡里会收到一笔固定金额的欧元,钱虽然不多,却足够支付我在德国的生活费。节省一下,我还可以为自己添置一双运动鞋或者一条牛仔裤。 校园生活和社会中的生活感觉截然不同。不用上班不用赶时间,不用担心失业没有同事间的勾心斗角,身边都是朝气蓬勃阳光向上的求学者,校园生活单纯而又忙碌,我们的课业只有一年时间,听老师说这是考虑到经费而把三年的课压缩而成,所以课程非常紧凑,上完课还要课下练习 把课程内容巩固消化掉,要想跟上老师的节奏只能自己辛苦点,那段时间我恨不得一天当作两天用。 晚上等到累得眼睛打架我才会从画室回到寝室,躺到我亲爱的被窝中。白天忙得我根本没时间想起正秋,只有晚上睡觉前的一会时间我可以想他。 今天是周末,寝室里异常安静,只有梦梦躺在床上打电话,听到我回来,她看了我一眼。 原来是国际长途,梦梦和她家里人在打电话。 隐约听到生活费三个字,我竖起耳朵心里不免打了个问号。学校不是安排食宿吗?梦梦怎么会还向她家里伸手要钱? 等到梦梦挂断电话,我正要问她,没想到梦梦先开口了:“我们最最勤勉最最好学的温同学怎么舍得回来睡觉?” 知道她是在挖苦讽刺嘲笑我,我一边换睡衣一边眯着眼睛看她。 “我们班属你最刻苦,你看周末晚上别人都出去玩了,就你学到这么晚回来,你不累吗?换做我身体可真吃不消。” “你不是也没出去玩吗?”我打了个哈欠继续:“我这是笨鸟先飞,不能和你们比。” 我说得是实话,梦梦央美出来的大学生,受过正规系统的教育。班上的其它同学几乎都来自全国全世界说出来让人惊得掉下巴的大学,只有我不同,所以我必须要付出比别人多的精力和时间才有可能追上他们。 梦梦从床上探出头来桀然一笑,露出两颗漂亮的小虎牙:“不要谦虚温念,能来这里的都不是泛泛之辈。” 我一笑而过。 “对了,梦梦你刚在电话中说的生活费是怎么回事?你要用生活费吗?是不是想用骗爸妈的钱出去玩啊?” 我假装很随意的问,梦梦愣了愣神,她从床上下来走到我面前,用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不可思议地说:“难道我们俩上的不是同一所学校吗?难道你不用生活费?”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索性从包里找出刚来学校报道老师给发的银行卡递给梦梦。 “你有没有学校发的银行卡?学校包生活费呢,我每个月都会收到。” 如果说梦梦前几秒钟眼睛惊讶得长得像圆圆的葡萄,那么现在,她的眼睛已经像又圆又鼓的核桃了。 “天啊念念,难道有国际慈善组织在默默资助你吗?怎么不选中我?这么好的运气为什么我遇不到?” 梦梦接过我的卡翻来覆去地看,她露出羡慕和质疑的眼光。 在和梦梦那天晚上结束聊天之前,我自己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尽管之前也起过疑心,但还是慢慢消除了疑心,我不愿意把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和正秋联系在一起。 我又欠正秋重重的一笔。我该怎么还他? 不接受他的施舍或是资助?卡上的钱回国原封不动地还给他,我找份洗盘子的兼职养活我自己。我脑海中冲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可是翻了个身我又给推翻了:课业那么重,我哪有时间去做兼职?不是讲志气的时候,起码现在不是。我觉得这个想法有点小孩子过家家生气了不理别人的幼稚。我已经过了恣意任性的年龄。我要在养活自己和实现梦想之间权衡和妥协,必要的时候要学会让步。 第二天周末没有课,在餐厅吃早饭遇见小迁,他端着盘子坐到我和梦梦的边上。 小迁提议说去里昂市区玩,梦梦一听拍手叫好:“好啊好啊,在笼子里关了一个星期,终于可以出去放松放松,好主意。” 小迁和梦梦的目光同时落在我身上。我摇摇头说不去。我有很多事要做,趁着不上课,上午我要把课堂笔记仔细整理一下,下午还想去把昨天画了一半的画画完。 第83页 “念念我们一起去吧,人多了玩才有意思。” 梦梦拉着我的手企图说服我,她特别希望我去,我要不去,她也去不成。有她和小迁的场合必要要有我在,负责他俩一言不合就会吵起来。 “一起去吧,好不容易放一天假,休息好了才可以好好学习。” 小迁眨着眼睛附和道。 我还是说不想去。 梦梦喝了一口奶茶,半开玩笑半带抱怨地说:“念念我觉得你这个人真没意思,不参加我们的团体活动,整天就知道学习,我们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浪费,何不趁着年轻好好享受一下美好的青春。” “今天真有事,下次约,你们好好玩。”我说。 “下次下次,念念你说过很多次下次了,还好意思再说吗?” 我双手作揖:“下次一定,这次请放我一马。” “不是我说你念念,你这样下去要落单的,学习固然重要,但是找男朋友比学习还重要。你不出去玩怎么会遇到帅哥呢?学校里那几个歪瓜裂枣没什么好挑的。” 梦梦一边说一边用眼睛斜乜小迁,我不想笑,一不小心没控制住还是笑出了声来。 这对活宝,动不动就像两只掐架的公鸡,不斗一斗嘴上发痒。 “怎么说话呢?我招谁惹谁了?说别人歪瓜裂枣也不看看自己。” “我怎么了?请问我说你了吗?不要对号入座。” 梦梦哼一声生气地扭过头。 气氛顿时尴尬,我坐在小迁和梦梦中间左看看有看看,觉得我这个调解员必须要说点什么了,要不然早饭都没法继续吃下去。 我给小迁使眼色:“好了好了,你们俩都少说一句。小迁,站在女同胞的立场,你快给梦梦道歉。” 小迁喝了一口咖啡轻轻嗓子,接着整理了一下衬衣的领子,然后从座位上起来走到梦梦后面,面,用小孩给妈妈保证下次不会犯错的口吻说:“梦美女,请高抬贵手不要和小生一般见识。” 我和梦梦笑得前仰后附。 身在异国他乡,我们三个结成了一个小小的特殊的团体,我们互相帮助,互相成长,互相解闷。如果不是出国留学,我想我们恐怕永远不会认识,我们都很珍惜这难得的缘分。 气氛稍有缓和,继续吃早餐,吃了一会小迁突然问我:“温念你有没有男朋友?那天给你打电话的是你男朋友吗?” 我愣了一愣,恍然间不知怎么回答。 没等我回答,梦梦抢在我前面说:“据我的观察温念应该没有男朋友,她的所有重心都在画画上,哪里肯花时间谈恋爱啊?她呀,以后准备去当修女。” 我和梦梦都不是那种喜欢打听别人隐私的人,她从来没有问过我有没有男朋友。 “哦。”小迁凝神打量了我一眼说:“温念今天和我们一起去玩吧,刚好我们可以练练德语,在学校没法练……” 看来我要是不答应出去玩的话,他们俩都不会善罢甘休。我只好答应。 第42章 报复(1) 郑正秋 说是又恢复了离婚后单身生活,同样是单身生活,感觉却大不相同,原来的单身心里感受最多的是压抑和忧郁,现在呢?心里更多的是不舍和担心。 思念对象发生了转变。 难怪有人说,忘掉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爱上另一个人。没错,颜宁已经很久没有在我的梦中出现了,她的脸越来越模糊,以至于我都在怀疑自己曾经是否深深爱过她。 不得不承认,是温念带我走出离婚的挫败感,在暗无天日的日子里,是她重新让我看到了阳光。这也是我心里放不下她的原因之一。 温念在法国好吗? 有时候我真的很佩服她,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打工,养活自己还要照顾生病的母亲,我从来没听到她抱怨过生活的艰辛和不易。尤为重要的是除此之外她还默默坚持梦想不放弃。 “爸爸,温念阿姨还会来我们家吗?”吃早饭的时候艾琳闷闷不乐的问。 也不知道温念在这孩子身上施了什么魔法,让艾琳过了这么久都还对她念念不忘。艾琳缠着我问过很多次温念的消息,这孩子我带她回国时才三岁,后来再也没有见过妈妈,她对妈妈没有什么印象。 我看着艾琳稚嫩的小脸蛋,摸了摸她的头说:“如果你想让温念阿姨来,爸爸可以请她来看你。” “太好了爸爸,那明天就请温念阿姨来我们家行不行?” 艾琳眼睛一亮,放下手中的面包,抱着我的脖子在我脸上亲了亲。通常情况下,只有在有求于我的时候她才会主动示好。 “不过……” “不行吗?”艾琳撅起小嘴不高兴地说:“我早猜到不行。爸爸,是不是爷爷奶奶把温念阿姨赶走的?” 第84页 我惊讶地望着她,以为她小不懂事,原来心里装的事还真不少,现在的孩子比我们小时候聪明许多。这孩子时不时地冒出一些让大人匪夷所思的话来。 “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要不然鼻子会变高。”我笑着吓唬她。最近在给她讲一个童话故事,故事里的小女孩一不开心鼻子就会越长越高,吓得艾琳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照镜子看她的鼻子有没有变高。 说完这些话,我们继续吃早餐,吃了一会艾琳又抬头神秘兮兮地说:“爸爸告诉你一个秘密。” “千万不要把秘密告诉别人,说出来就不是秘密了。但是你相信爸爸会替你保守秘密。” “我不喜欢刘玫阿姨,她也不喜欢我,爷爷奶奶还有你在,她对我笑,你们要是不在,她看我的眼神好凶,就像白雪公主上狠毒的王后。” 为了不让厨房里的陈姐听到,艾琳用小的不能再小的声音趴到我的肩上说。 “这样说大人没有礼貌。” 艾琳露出无辜的小眼神:“反正我就是不喜欢她,爸爸我正式通知你,你如果要选刘玫阿姨给我后妈,我会离家出走。” 这小脑袋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不可思议地看着艾琳:“后妈这个词你从哪里学来的?” “我们幼儿园有三个孩子有后妈,他们告诉我的。” 没有想到我们父女俩会有这么一番谈话,原来想着这个话题最少遥不可及,突然的让人措手不及,我一时语结,不知怎么回答。 “爸爸,我觉得温念阿姨不错,我喜欢她,如果她做我后妈,我百分之百愿意。”艾琳笑着说,脸上呈现出小孩子不应该有的严肃的神情。 艾琳的话让我又惊又喜,惊得是她也喜欢温念,喜得也是她喜欢温念。难得自己喜欢的女人自己孩子喜欢并接受。为了掩饰我内心里的慌乱与惊喜,我避开话题说:“快点吃饭好吗?马上要迟到了。” “哦。”艾琳应声道。 早上开车去公司的路上,心情格外的好。深冬季节,马路两边的绿树上落下了一层薄薄的白霜,仿佛姑娘的绿裙罩上了若隐若现的白纱,别有一番韵味。温念非常怕冷,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去年冬天我们一起散步,她总是会把手放到我的上衣口袋中,然后再攥紧我的手用来取暖。法国的冬天没有我们中国冷,昨天我看了天气预报,那边要比我们这里高几度。我一边开车一边思绪乱飞。正飘着,手机铃声把我从法国拉回到了中国。 刘渝的来电。 这么早打电话可不是刘渝的风格。通常他都是在下午或者晚上约我去喝一杯。不会是给刘枚来当说客的?我的第一反应是这个。昨天刘玫去办公室找我,我让启程想办法把她支走了。昨天晚上她给我打电话约见面,我拒绝了她。 刘玫让我避之不及,我害怕见她。相信任何一个男人都会怕一个穷追猛打死不放手的女人。刘玫这姑娘最近似乎有些疯狂,去办公室围堵,到我们家守门,电话轮番轰炸,她变得歇斯底里。她的行为举止已经超出了我能想象的范围。我意识到必须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虽然我不爱她,但是我绝对不想伤害她。 于是前天我主动约她好好谈了一次。我告诉她,我和她不可能,让她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她当时很痛苦表式接受不了,后来再我的开导下算是接受了。 就这样,安宁了两天,昨天又来找我。我真是拿她没办法。反复无常的女人啊就像南方的春天。 “郑大公子早上好。”刘渝语气轻快地打招呼。 “这么早打电话有什么好事?”我开门见山地说。 “这不是好久不见想你了,晚上聚聚怎么样?” 我猜刘渝约我,十有八九还是和刘玫的事有关。我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谁心里想的什么谁会干什么,大概都了如指掌。再说,刘渝当刘玫的马前卒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刘渝护妹心切,记得小时候有个小男生打了刘玫一拳,刘渝去把人家鼻子打流血了。她妹任性刁钻的性格和他哥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不想为了刘玫的事影响我和刘渝的哥们情谊,最好不要见面。我略踌躇了一会:“晚上要加班,改天我请你。” “兄弟不地道啊,好不容易约你一次居然不给我面子,不行,今天晚上老地方等你,不见不散,你要是敢不去,我去你家砸门。” 刘渝撂下一堆狠话挂断电话。 话已至此,我只能去赴约。但愿只是兄弟之间的把酒话家常。 事实证明,我的预感有一次应验。当我在包厢里看到端坐着的刘玫时,还是小小的震惊了一下。 第85页 “正秋进来坐,你说巧不巧,我一进来看到刘玫也在这家店,我拉她和我们一起吃饭,你不介意吧? 刘渝脸上陪着笑解释。我心里虽然不悦,还能说什么好。 我和刘玫都没有接话,包厢中的空气顿时流淌着尴尬的气氛。 刘渝看看我,又看看刘玫。继续说:“我们三个也是好多年没有一个桌上吃过饭了,对吧?你们俩给我个面子今晚我们好好吃饭,只谈友谊,别的什么爱啊恨啊的我们不谈,好吗?” 刘渝脸上陪着笑解释。我心里虽然不悦,还能说什么好。 刘玫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表情,见我进来,只是用眼睛死死盯住我,仿佛我是投案自首的小偷,不能再次放走。她的目光冷冷的,盯得我的后背隐隐起了一层凉意。 我挨着刘渝坐了下来。 “菜,我刚点好了。1982年的拉菲,这可是我压箱底的珍藏,来,今晚上我们还好喝一杯。”刘渝说着让服务员开酒。 “我开车,不能喝酒。”刘渝要给我倒酒,我说。 今天晚上不适合喝酒。刘玫在,我不想喝。喝酒也要讲心情,看和谁喝。 “我给你找代驾,喝吧,你不喝我一个人喝没意思。” “哥,行了,不要为难正秋哥,他不想喝,我来陪你喝。”一直闷不出声的刘玫发声了。 她一边说一边斜晲着我,我不看她,目光落到1982年的拉菲上,避免和刘玫有目光上的接触。 “好吧,不为难他,你也不许喝。”刘渝对刘玫说,说完补充:“那酒不要开好了,我们今晚上吃素饭不喝酒,这么好的酒本来我就不舍得拿出来。” “小气鬼,一瓶酒值多少钱?今天晚上我必须喝,谁不让我喝我喝谁急。”刘玫从刘渝手里抢过酒,给自己倒满,说着又给刘渝倒了一杯。 刘玫一杯杯的喝,刘渝怎么劝也劝不住。我只顾埋头吃菜,偶尔和刘渝说几句。一瓶红酒很快被喝了个底朝天。 “服务员拿酒来,在……拿一瓶。”刘玫喝得有点多了,说话舌头打结。一瓶酒大多被她一个人喝掉,不醉才怪。 刘渝挡住不让。 “哥,你别拦我,你就让我今天晚上好好发泄一下不行吗?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吗?” 刘玫的语调里带着些许撒娇和醉意。 刘渝愣了一愣,无可奈何地说:“好吧,再来一瓶说好了,多的没有。” 刘渝向我投来求救的眼神,我觉得再不说什么的话讲不过去,于是诚心诚意地看着刘玫说:“对不起刘玫,如果是我让你心情不好的话,我给你道歉,你少喝点酒。” 刘玫抬起那张布满醉意早已泛红的脸:“哎吆,这是从不拿正眼看我的正秋哥在给我道歉吗?我可受之不起。不怪你,要怪只能怪自己……” “刘玫好了,来喝杯绿茶解解酒。”刘渝打断刘玫的话。 从酒店出来,刘渝把刘玫扶到我的车上:“只能劳驾你送她,拜托。” 等不到我推辞,刘渝已经上了出租车扬长而去。 如果我不送刘玫,就不会发生后来让我后悔终生的事。 第43章 报复(2) 郑正秋 从酒店出来,天空飘着星星点点的雪花。雪花在橘黄色的车灯下翩翩起舞,仿佛迷失的孩子,没有方向地随风飘落。 车内飘荡着一丝丝尴尬不安的气息。 真不应该出来吃饭,这样的夜晚适合呆在温暖舒适的家里,关上灯,听着音乐赏雪。 “正秋哥,你从来没有对我动过心吗?哪怕一次也好。” 车走了一会,刘枚闭着眼睛躺在车椅上说。这是她上车后的第一句话,她上车后静悄悄没有声音,我以为她睡着了。她的声音要比平常高几个分贝,喝酒了的人恐怕都这样,唯恐别人听不到自己说话。 她是在说醉话自言自语还是和我说话?是在自言自语吧,喝了那么多酒,怎么能不醉呢?我没有接话,继续开车。 沉默了几秒钟,刘玫的声音再次响起:“告诉我,你有没有喜欢过我,一次有没有?” “你喝多了,好好休息不要说话,马上到你家门口。”刘枚睁开眼睛看着我,眼神绝望而悲戚。 我看了看瘫坐在座位上迷醉的刘玫,突然心里升起一种深深的自责。要不是我,刘玫会像正常的姑娘那样在合适的年纪喜欢上一个合适的男孩子,然后生一个可爱的孩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不是我害了她?转念又推翻了刚才的想法:不是我害她。一直以来,我把她当妹妹看,我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也从来没有对她有过什么承诺。 刘玫属于那种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的女孩,只能是她拒绝别人,她高傲的虚荣心不允许别人拒绝她,任性不讲理是漂亮女孩子的特权,刘玫从小就把这种特权运用的很好,我是她久攻不占的堡垒,就算我和她在一起了也不会幸福,因为她只是为了证明她自己而已。她不甘心。 第86页 “不要把我送回家,我难受,不想回家。”刘玫摇头说。 “马上就到你家了,回去喝点醒酒汤,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我不想回家,你要是非要送我回家,那现在就停车,我自己走回去。”刘玫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点不像喝醉的样子,思维异常清晰,正常状态下她的语气也经常这样咄咄逼人。 “不行,我答应你哥哥要把你安全从到家。” “正秋哥我想让你先陪我去海边走走,然后你再送我回家,答应我好吗?” 天这么晚了要去海边,我真不知道说她什么好,脑子里思索着怎么快快把她送回家,万事大吉。这个烫手的山芋如何摆脱?可恨的刘渝,下次见了好好收拾他。 “不行,天太晚了,我明天还要上班,再说你也喝多了。” “哼!”刘玫扭头生气地说:“不行不行,你知道吗?正秋哥从小到大你对我说得最多的就是这俩个字。” “对不起。”我习惯性地说。 刘玫转头看着我说:“正秋哥,你就答应我最后一次好吗?我心里很清楚,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机会,这些天你躲着我,我找不到你,今晚我不放你走,你再陪我去海边走走,我保证,以后再不打扰你。” 刘玫的眼里溢满了泪水,她努力掩饰着自己的难过,眼里含着泪水,笑着用手背擦脸上的眼泪。 我把车停在路边,递给她纸巾:“不要哭了擦擦眼泪,我陪你去,但是不能呆得太久。” “好。” 车子掉头,朝相反的方向驶去。 雪越下越大,南方城市很少下这么大的雪,路面上渐渐落了一层厚厚的雪花,地面滑了起来,车不好开,需要集中精力控制好方向盘。 “好漂亮的雪花,这是我见过最美的雪花。”刘玫望着车窗外感叹:“可惜美丽的东西生命都太过短暂。” 我诧异地看刘玫,她的语气漠然,脸上呈现出一种我没有见过的悲壮的表情,眼神中流露出些许冰冷的寒意。看得我身上一阵阵发冷,于是把暖气开得更足了些。 “正秋哥,你知道我最渴望的生活是什么吗?” 我摇头不语。 “我想和你在一起,就像今天晚上这样,在下雪的晚上,你开车拉着我,我们一起赏雪景。我小时候特别喜欢看冰雪奇缘。”刘玫深吸一口气,表情瞬间从开心转换到失望:“那是你没有和颜宁结婚前的愿望。” 刘玫的时间我从未走进过,她要是不说,我可能永远不知道。 “你离婚了,我想着我们三个人,你和我还有艾琳,我们三个一起生活,我可以接受艾琳,我努力学习去做一个好后妈,其实我不喜欢孩子,但是为了你,我愿意尝试做一个好后妈,可是你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 刘玫的眼泪再次掉下来,她把头埋在胸口上下抽泣着。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于是手放在她的肩上轻轻拍了拍。 “温念那点比我好?你告诉我?败在一个乡下丫头手下,我咽不下这口气。”刘玫愤愤然说,眼睛一动不动紧紧盯着我,眼中的怒火可以燃烧一片森林。 没有想到她会提到温念,我征了征。很久没有人在我面前提温念了,看来和我一样心里放不下温念的人还有刘玫。温念要是知道刘玫还记挂着她,不知是悲是喜。 人和人没有可比之处,刘玫的话听得我很不舒服,让我刚才产生的自责心烟消云散,我不想理她,如果说不到一块不让不说,多说无益。 “你倒是说话啊?” 见我不说话,刘玫又问了一遍。语气非常不客气,简直就是在质问我。那表情和语气就像警察在审问小偷:你有没有偷东西? 我心里冷笑一声,依然没有说话。 “你不说话是吧?我让你装傻,你对我每次都是这种态度,我忍了你好多年。”刘玫歇斯底里地喊道:“你和温念合起伙来欺负我。她有什么好?我等了你这么多年,你还是不喜欢我,她凭什么得到你?告诉你,我得不到的东西谁也别想得到。” 刘玫的情绪已经失去控制,她发疯的样子让人害怕,于是我一边安慰她一边准备停车:“我把车停下来说……” 我还没有说完,刘玫推开我,猛打一把方向盘,一个急转弯,车子失控撞向迎面而来的大卡车。 惨剧就这样发生了。 温念 “啊……正秋快跑……快跑正秋……”我做了一个噩梦,梦中一群坏人在打正秋,他流了很多血,他脸色苍白的像是一页白纸。 我想帮他打走坏人。脚却像是被钉在地上动不了。 醒醒温念,有人在推我,睁开眼睛一看,梦梦坐在我床边。 第87页 “怎么了?现在几点?”我看了看窗外灰暗的夜空。 “你梦到什么了?吓得大喊大叫,我的好梦被你吵醒了。不行,你今天请我喝咖啡补偿。” “没问题。快去睡吧,还有一会天亮。” 梦梦上床睡觉去了,我躺在床上努力回想着刚才梦里的内容。 怎么会做这种奇怪的梦?我心里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打开手机一看时间,凌晨三点钟。再无睡意,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样都睡不着。 我要给正秋打电话,我必须尽快马上给正秋打电话。听到他的声音我才会安下心来。 这个念头不停在脑海中盘旋。于是我在黑暗中摸索着穿好衣服,拿着手机来到了寝室大楼外的小广场上。 我算了算时差,他哪里是上午九点钟。我不打扰他,只要他“喂”一声,我确定他平安无事就好。 我的心砰砰直跳,握着手机的手紧张的出汗。 会不会太冒失?会不会不合适?我一边犹豫要不要打电话,一边电话已经拨了出去。 “咚……咚……咚……”电话响了十几声没有人接。 去卫生间没有带手机。 “咚……咚……咚……”依旧没有人接。 正在开车不方便接。 “咚……咚……咚……”依旧没有人接。 开会不方便接。 过十分钟打一次,连着打了三遍没有人接,我找了三个安慰自己的理由。 正秋很少不接我电话,之前我给他打电话,他总是再忙也会接的电话,即使不方便接,也会回条短信。 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第四次拨打了正秋的手机。终于接通了:“手术时间请家属安静……护士来这边。”手机中传来嘈杂的声音。 这是什么情况?怎么会在医院? “喂,正秋。”我声音颤抖着叫正秋的名字。 “你是温念吧?正秋他……出了车祸……现在在医院……”听声音是正秋的妈妈。 我一阵眩晕,手机掉在了地上。 正秋你一定要没事,我不让你有事。你对我做了那么多,我还没有来得及报答你呢,你可一定不能出事。 “阿姨,正秋他情况怎么样?”我捡起手机,尽力让自己声音显得平静的问。 正秋妈妈声音哽咽着说:“他情况很不好,正在手术室,医生刚出来说他的右腿怕是保不住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这坏消息来得过于突然,我呆呆地站在那里,一时间,难过,惊讶,慌乱,担心,不可思议……很多种感觉交织着缠绕着一并朝我而来。我木然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话也说不出口。 “医生在叫我们过去,我得挂电话了,等正秋手术结束我会给你打电话。” 正秋妈妈说着挂了电话。 夜里寒冷的风从我脸上滑过,我已经不知道冷了。 保佑我的正秋度过这一劫。阿弥陀佛。我跪在地上虔心地拜了拜。我知道不能迷信,但是这样做能让我的心里稍微平静一些,阿弥陀佛。 第44章 报复(3) 温念 你相信心灵感应吗?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相信。 当你至亲至爱的人发生危难或者需要帮助的时候,隔着远远的时空,你可以感受得到他的苦难,就像苦难不是单单降临在你他身上,也降临在你身上一样,这就是心灵感应。 心灵感应出现在我身上不是第一次了。 记得上初中我住校,有一天晚上我心烦意乱躺在床上睡不着,总感觉不好的事会在妈妈身上发生,于是我半夜从床上爬起来,翻出学校的大门,步行了十几公里回家去看妈妈。你猜怎么着? 推开门看到的一幕把我惊呆了:妈妈她趴在床边的地上,一动不动。原来她半夜起来想喝水一不小心摔倒在地,把腿给摔骨折了。家里就她一个人,没人帮她,她只能以摔倒的姿势趴在地上,等天亮了在大声地呼唤起床的邻居来救她。 从那以后,我相信这世界上真的存在心灵感应。 正秋开车一向比较稳,怎么会发生车祸呢?再说是在城市里开车,车速不会太高,最多来个小刮擦,怎么会发生大的车祸?也许医生夸大了病情,他那好好的人不会有事的。正秋啊正秋,你现在怎么样了?又没有醒来?正秋你一定要平安才好。远离千山万水,我不能去你身边看你,只能在心里保佑你。 从外面回来重新躺到床上,我在黑暗中睁大眼睛看着窗外的夜幕,丝毫没有睡意。心里被恐惧担心不安填满。 正秋的妈妈说回打电话给我,我焦急地等待手机铃声响起。 时间一分分一秒秒慢慢走过,当天空隐隐露出一丝绛红,手机悄无声息没有动静,我看了看时间,过了五个小时,这么长时间手术还没有结束吗?我忍不住想给正秋妈妈打过去。 第88页 转念一想,医院里乱糟糟的,正秋在手术室,我还是不要添乱为好。 浑浑噩噩地过了一个白天,课堂上老师讲的内容我一个字没听进去,像是被人抽空了灵魂没有思想的木桩,呆坐在教室。下课铃声响起,梦梦过来问我,发生什么事了? 我没有理她,眼睛木然地看着前排的座椅。 “去吃饭吧,不管发生什么事,肚子总要先填满。”梦梦拉我起来。 早饭中午饭都没有吃,可是我还是感觉不到饿。 我说不想去。 梦梦甩了甩头发:“好吧,你就傻傻发呆吧,看在我们是同胞的面子上,我给你带个汉堡回来,吃不吃是你的事,我可不能见死不救。” 我挤出一丝苦笑,举起手对她做了一个ok。 我再次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事实上这个漫长的白天它已经无数次被我拿出来,又放回去。它就像一个炸弹,此刻,我希望它引燃。 好不容易捱到晚上十点钟,期盼已久的电话终于打了过来。 没等第一声铃声结束,我抓起手机:“阿姨你好,正秋情况怎么样?” 顾不得说礼貌客气的话,我着急地直奔主题。我把手机贴在耳朵,全身的注意力都凝聚在了耳朵上。 等来的不是我着急要听到的答案,而是嘤嘤的有节制抽泣声。 我之前抱着的侥幸心理一点点落空,相反,取代侥幸心理的是一块巨石,下沉,下沉,如坠入无底深渊。 “他的右腿,他的腿被……”电话那端传来悲伤的声音,那是一个母亲心疼自己孩子悲痛的声音,她因为太过悲恸,后面的话憋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听了正秋妈妈的话,眼泪无声的顺着脸颊滑落,我们谁都没有说话,无声的沉默传达着我们对共同爱着的人的担心。 “正秋他醒来没有?我想和他说话。” “他刚醒来一会,不过不想说话,把我和他爸爸还有医生都赶出了病房,说是要自己一个人待会,不让任何人打扰。”正秋妈妈平复了一下呼吸,接着说:“温念,你是一个好女孩,难得对我们正秋这么有心,我错了,不该反对你们在一起。” 正秋妈妈的转变让我措手不及,她的话让我烦晕,我不过就是打了一个电话而已,并没有做什么实质的事,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说? 当正秋妈妈告诉我正秋受伤的经过后,我心里的谜团终于解开了。 “阿姨看错了人啊,没想到刘玫这么狠心,我们正秋被她害惨了,是我引狼入室,我们正秋以后怎么生活……” 正秋妈妈说着说着又开始嘤嘤地哭泣。 “阿姨你坚强点。” 我安慰道,现在我猜体会到所有安慰人的语言都是空洞无力的,我想了又想,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只好说坚强点。 “温念,阿姨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您请讲。” 猜不出来正秋妈妈会说什么,我本能地反应道。 为了正秋做任何事我都愿意,我心里说。 “你能不能回国看看正秋,我知道。我不应该对你提这个要求,可是正秋他需要你,我只是以一个自私的母亲的想法,希望你能陪他度过人生中的艰难时刻。” 我愣了愣,没有想到正秋的妈妈会提这样的要求。显然正秋家里人知道我在国外,这一点出乎我的意外。 “家里突然出了个这么大的事,他爸爸一时接受不了在重症监护室里还没出来,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所以才求你回来。你要是不答应的话,也没关系,我是有点自私了,当初反对你和他交往,现在又把你拉到他身边。都怪我这个当妈的不好,把正秋害成这样,他现在情绪非常不稳定,不和人交流只是发呆,我担心他新历出问题……” 短短的几秒钟时间,我迅速做了一个决定:回国,回到正秋身边。 “我答应你。” “你回来看正秋?真的吗?”正秋妈妈不可思议地问,问完,隔了一会接着说:“难为你了姑娘。我……我代表我们全家谢谢你。” 人在做决定的时候一点点外力的干扰都会影响最终的决定。其实,在正秋妈妈没有提出要求前,我就想回去。她的要求坚定了我回去的想法。 我日思夜想的正秋,他躺在病床上需要我的帮助,他曾经无私地帮助我很多次,现在该是我回报他的时刻,我必须回去。 亲爱的人躺在病病床上,我怎么还能安心完成学业?只有回到他的身边,我的心里才能得到片刻安宁。 “什么?你要回国?温念你傻了吧,好不容易争取来出国学习的机会你居然要放弃?”梦梦听说我要回国,眼睛瞪得像铜铃。 第89页 我无心说话,着急在手机上订回国的机票。 还好,银行卡上的钱刚够买回国的机票,要不然,想回都回不了。 “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没见过你这么冷血的人,人家把你当朋友看,你把人家当空气。” 梦梦的眼睛微微泛红,难得遇见重情重义的姑娘,其实我也心有不舍。这趟分别,以后还能不能有缘再见?我放下手机抱抱梦梦的肩。 “不须煽情哦,我还回来呢。” 这话说得有点自欺欺人。回不回来?我自己还说不清楚呢,起码也要等正秋的腿好了,能下地走路才行。我给学校先请了一个月的假。 “为什么要回去?”梦梦又问。 看来不给一个理由,梦梦不会善罢甘休,我深吸一口气说:“假如你爱的人发生了危难,你会立刻马上赶到他身边去看他吗?” 梦梦上下打量着我,像是从来不认识我似的:“你有男朋友啊?骗我这么久,我还以为你不食人间烟火呢。” 她夸张的表情让我不得已地挤出一丝苦笑:“曾经的男朋友。” “等等,我梳理一下,曾经的男朋友,那就是说已经分手的前男友,前男友落难,你要不顾学业回去看他?”梦梦伸手过来摸我的额头:“念念,你脑子没病吧?换我才不会回去看,关我鸟事,哪儿人多哪儿凉快去吧。” “要是他心甘情愿默默帮过你很多次?你没有为他做过什么,你会吗?” “这个……这个……”梦梦摇头不好意思地笑道:“老实说,至今为止我还没有遇到心甘情愿默默帮助过我的男人。我还没有机会考虑这个问题。念念,给我讲讲你们的故事,要不然我今天晚上会失眠……” 在这个日暮西侧沉天边有云彩的下午,在这个异域他乡的漂泊之地,我给梦梦讲了我和正秋的故事。 “念念,你回去看他,我支持你。什么学业不学业的去一边呆着吧,爱情是女人一辈子最美好的事业。”听完,梦梦默默地告诉我。 我握着她的手,释然一笑。 “小迁喜欢你,你知道吗?” 我点头。 “哼,我吃醋了,不公平,有的人撑死有的人饿死,怎么没人喜欢我啊,难道是我没有你漂亮?我不觉得呀!”梦梦说着拉我去照镜子。 谈话告一段落,我拉出行李箱整理东西。一旁的梦梦突然又问。 “你回去的事告诉小迁了吗?要不要我们约他出去吃个饭,算是给你送行。” “不用不用,我要悄悄地走,谁都不打扰最好。再说你想让我和小迁见面吗?你的那点小心思躲不过我的火眼金睛。” “什么呀,你乱讲……”梦梦脸红得仿佛刚抹了一层厚厚的胭脂。 第45章 再见(1) 温念 如果你不曾存在 告诉我,我为何要存在 为了在一个没有你的世界漫步 没有希望,没有留恋 如果你不曾存在 我试图虚构爱情 一如画家看着笔下的画面 每天生成的色彩 不再会回来...... 从法国回来的飞机上,我一路单曲循环听这首歌,每听一遍,心便会痛一次。 莎士比亚说:黑不是罪,只有上帝嫉妒你白起来更完美。我想,上帝嫉妒完美的正秋,才会让他有那么一点点残缺。 只要正秋还活着,不完美的正秋在我眼里也是最最完美的,这次,我不会再错过,我要好好珍惜他。 下了飞机,我拉着行李箱着急地朝出站口走去,有人拍我的肩膀,回头一看是吴大伟吴老师。 “咦,真巧,吴老师你怎么在这里?”我诧异地问,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回来。 “我刚好路过,顺便来机场逛逛。”吴大伟风趣地说,显然是在说谎。 见我疑惑地看他,他摸摸光亮光亮的头顶解释:“是正秋妈妈让我来接你的,你回来的事正秋还不知道。” “谢谢吴老师。” “和我别客气的跟外人似的。你去的时候是我送走的,回来必须还得我再接回来,我这是好人做到底。” 吴老师一边说着一边接过我的行李,他大步流星走的特别快,我跟在他身后小碎步追着跑。 在路上,吴老师简单和我说了正秋的事,他说正秋病情已经稳定,只是很沉默,和谁都不说话。 “哎,怎么会发生这样的意外?正秋他还年轻呢,以后的路怎么走呢?”吴老师不无惋惜地感叹。 “正秋会坚强。”我说。 “没想到你会回来看他,好样的,我早说过,正秋没看走眼。”吴老师给我一个赞扬的眼神。 吴老师还想说什么,最后又没说出口。我猜他是想问我学业的事,毕竟他是老师,老师的职业习惯使然,碍于我回来探病他又说不出口,于是我主动解释。 第90页 “吴老师,我给学校请了一个月的假。” “哦哦,学习也不能不顾啊。加油!老师看好你。” 难为吴老师了,好朋友和好老师不能兼顾。 我看着路边一闪而过的建筑,想起了我过年回去正秋接我的那次,时间过得真快,一年时间转瞬即逝。 回来之前,我认真地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内心。意识到我有个非常坏的毛病,那就是不主动,总是被动地接受。所以,会和正秋分手,明明心里是爱的,却要被动的放弃,最后折磨的是自己。 这次,我一定要主动抓住属于自己的幸福,不放手。 到了医院,远远地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弓着背靠在大门口,走进一看,是正秋的妈妈。几个月未见,正秋妈妈苍老了许多,再也看不到往日盛气凌人的一面,目光和神情都慈祥了几分。 “辛苦你了,刚下飞机就赶来医院,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再去看他?”正秋妈妈询问。 “阿姨不用,你带我去看他。” “好吧,他这会刚睡着,我带你去。” “好。” “发生这么大的事,正秋他心理受到重创,拒绝和人交流沟通,他不想说话,我们不逼他说。等他心理的结打开了自然会说。”正秋妈妈担心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给我交待。 “我知道了。” 想着马上要看到正秋了,我的心砰砰砰的狂跳。我该如何安慰他?忽略他失去的腿好像也不对,再我眼里,正秋是完美的,即使他少了一条腿。 我一边走一边努力思索着怎么安慰受伤的正秋。 快到病房,正秋妈妈和吴老师找了个理由没有和我一起进去。我做了个深呼吸,整理好心情走了进去。 正秋在睡觉,我抬起脚悄悄走到他的床前,附身望去,他帅气的脸完整地映入我的眼帘。 睡梦中的他安详,静谧,少了几分锐气,多了几分稚气。说起来,我还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偷偷看过他。 我准备不吵醒他,他睡多久,我就看多久。这是一个vip病房,此刻病房里非常安静,静得可以听到正秋均匀的呼吸。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那么久,正秋醒了。 我微笑着看他:“正秋。” 我一边说,一边把手叠放在他靠床边的手上。 脑海中突然浮现一首歌。 为你我用了半年的积蓄 漂洋过海来看你 为了这次相聚 我连见面时的呼吸都曾反复练习。 此刻,觉得这首歌就是为我而写。我呈现给正秋的微笑就是我反复练习过的,这么说一点不为过。 正秋看了我一眼,眼神异常的冷漠。接着,他推开我的手,转身给了我一个冰凉的后背。 热脸蹭上冷屁股。哼!以我的个性,要是放在以前,我绝对头也不回就走。可是现在我绝对不能走,正秋是病人,他需要我的理解与照顾。 郑正秋 “要不要起来喝水?” 温念轻声问道。她温柔的声音传入耳膜,我屏住呼吸感受着她的声音和她身上淡淡的茉莉花的气息。 “傻姑娘为什么回来?” 我在心里问她,不打算说话。 手术已经过去了五天,这漫长的五天,我几乎丧失了语言功能,我把自己封闭起来,拒绝别人的怜悯和同情,意外足以摧毁一个人的意志。 右腿膝盖以下空空如也,这是我不得不接受的现实。 刘渝替刘玫来道歉,被我父母给骂了出去。我失去了右腿,刘玫却完好无损。妈妈说要起诉刘玫,不能让她逍遥法外。 起诉不起诉刘玫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这辈子永远地失去了右腿。以后怎么生活?我得重新面对生活。残疾人,我怎么就成了残疾人?以后如何面对别人歧视的目光? “正秋,起来吃点水果。” 耳边声音再次响起,听着比刚才更加温柔。她附在我的耳边慢言轻语,温热的气流贯入我的耳中,我的心仿佛即将融化的巧克力。 我依然闭口不言,身体用力一甩,甩开了她放在我胳膊上的手。 “谁让你回来?傻姑娘,我现在是一个废人了,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我心里大声怒吼。 “正秋你说话好吗?别不理我。” “在我好的时候,你可以爱我,在我不好的时候,不允许你再爱我。我现在的样子配不上你,请离开我。” 她听不到我的声音,我在心里和她对话。 “你要是不理我的话,我就呆在这里不走,直到你说话为止。”这姑娘说话的语调有了威胁命令成分,和刚才温柔的她判若两人。 病房外有人敲门。 “请进。”温念大声说。 “你好,我是护理郑先生的护工。”男护工和温念打了个招呼,接着问:“郑先生要不要起来方便?” 第91页 “哦,谢谢你照顾我男朋友,这样吧,我回来了,后面我来照顾他,谢谢你这几天对他的照顾。” 温念对护工简单说,语气欢快,仿佛我是她关系亲密而稳定,只差领结婚证了。 晕!多日不见这姑娘脸皮变厚了,以前她挺害羞,现在怎么话风突变?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我有点摸不着状况。 温念短短几句话把护工打发出了门。门吱一声关上,病房内又剩下我和温念。 她再次坐到病床边,附到我的背上小声喃喃:“正秋我回来看你,你不高兴吗?” 温热的女性的身体紧紧贴在我身上,我不禁在心里打了个哆嗦。这是我曾就熟悉的身体,现在我不配拥有它。 “正秋你不想说话也可以,我不逼你说。但是你要听话,你想要什么可以示意我。” 我要方便,刚醒来就想方便,一直憋着。这坏姑娘赶跑了护工,我只能任她摆布了。 我转身仰面躺在床上,有行动表式接受她的建议。 “现在要方便吗?” 我对着天花板晃了晃下巴。 “好,我扶你先坐起来。” 温念非常专业的把一套动作做完,然后略显害羞地说:“我出去待会就进来。” 此生没有被人如此照顾过,也没有如此照顾过别人。看到温念端着尿盒去卫生间的背影,一种深深的愧疚感油然而生。 整理桌子,抹灰擦凳子,温念在病房忙得不亦乐乎,趁着她背对我,我偷偷打量了她。比起出国前,原本就清瘦的她更加清瘦了,从后面看去,就像一个营养不良的中学生。 整理好房间,她端来水,用一半命令一半恳求的语气说:“我们来洗手,洗完手吃水果。”她说这番话的时候,仿佛我就是幼儿园中班的小孩子,她呢?则是孩子们的老师。 我哼了一下鼻子,心里笑了笑。然后很配合地把手递给了她。 “乖,真听话。” 拿她没有办法。不得不说,我阴郁了多天的心情,终于被她用一把温柔的小刀撬开条缝隙。 就在这个时候,妈妈推门走了进来。 “正秋,是我把温念叫回来的,不要怪我。”妈妈进来就解释。 “啊?”我惊讶地看着妈妈,我以为是吴大伟告诉温念,竟然是妈妈。我想不通妈妈为什么这么做?我理解不了她的自私,她已经残缺的儿子怎么配得起人家姑娘呢? 我对着天花板长长叹口气。 “阿姨,正秋你们聊,我出去一下。”温念看看我妈,又看看我。 “谢谢你照顾我们正秋。” 妈妈脸上陪着笑,虚情假意的笑,我心里的怒火从内到外迸发。 我指责她不应该叫温念回来。妈妈说她是为了我好,叫我不要怪她。 不能让温念留在我身边,她必须尽快回法国,她不能为了我而放弃前程。我心里一遍一遍提醒自己。 第46章 再见(2) 郑正秋 “让她走,马上消失,我不想再见到她。”我大声地对妈妈怒吼。 妈妈在靠窗的椅子上坐着,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眼泪泛起点点泪花,她的嘴唇打着哆嗦。想来她是被她愤怒的儿子吓着了。 她隐忍的眼神,让我发完脾气后有了一丝愧疚。 没有生病之前,我是个听话的儿子,几乎从没有对妈妈有态度不好的时候,最多是生气了不理她。躺在病床上,抑郁的心情无处发泄,我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大。我尽量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发脾气,可还是忍不住要发火。 意外伤害带给人精神上的摧残远比身体上的大。 “我是觉得,她在你身边对你恢复有帮助……” 妈妈试着说服我,我用被子蒙上耳朵,不想和她继续谈下去。 “嗨!”妈妈轻声叹气,掩门离开病房。 温念 糟了,我回来的事还没有告诉妈妈。 在医院花园的台阶上凝神发呆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这件事。于是赶快朝医院门口走去。我的手机卡是法国的卡,我要找公用电话去。 妈妈听说我回来,诧异地问我,为什么回来?人现在在哪? 我当然不能告诉她。我是为了一个男人回来的。我骗她说我在北京来参加学校组织的活动。 “回不回家?” “看情况吧,有时间的话我就回去一趟。” “别回来,我都挺好的,你不用操心我,在外面照顾好自己,回来一趟又得花不少机票钱……” “妈,那我就先不回了,等毕业了回去天天陪着你。” 天下第一大不孝女非我莫属。 和妈妈通完电话,我转身朝医院走去。走到住院部门口的台阶上,遇到了正秋的妈妈。 正秋妈妈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一阵寒风吹过,吹乱了她灰白的头发,她的脸上依稀可以找到正秋的影子。看得出来,正秋妈妈年轻时是一个大美人。 第92页 “阿姨,我去看正秋。” “温念,不急不急,我们找个人少清净的地方说说话吧,这里太吵,阿姨有些话想和你聊聊,你看可以吗?” 正秋妈妈眼神慌乱地对我说,目光中流露出哀求。眼前的正秋妈妈慈详、随和、宽容。身上散发着慈母的光辉。那种高高在上盛势凌人的气势早已荡然无存,我心里紧了一下和她朝医院外走去。 孩子生病了,母亲最担心。想起我小时候生病,妈妈她整晚整晚不睡,抱着我一夜到天亮。 在医院旁边的咖啡馆坐下来,我急忙问道,一路上我都在好奇她会和我说什么事。正秋妈妈会和我说什么话。我答应她回来看正秋,我和她之间现在应该没有什么误会和矛盾吧。 “温念,阿姨先要谢谢你。你能回来看正秋,让我和正秋爸爸都很感动。”正秋妈妈低着头,手不停地在擦眼泪。 我不会安慰人,只好连连说没事。 “我......正秋......他......” “阿姨你有话请讲,不必客气。” “正秋他想让你回法国。” “?” “温念,你能原谅一个自私的母亲吗?说实话,我请你回来是为了照顾我们正秋。我实在想不到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能让他尽快接受病情,所以请你来安慰他。你是一个善良的好孩子,我是在利用你,你回怪我吗?” 听完正秋妈妈一席话,我摇头:“我不怪你阿姨,我理解你,换做是我,我可能也会和你一样做。” “那就好,那就好。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 正秋妈妈满怀歉意地看着我说,为了打消她的歉意,我低头小声支支吾吾地说:“其实......其实我不是因为您叫才回来的。和你没关系,是我自己想回来。” 正秋妈妈愁苦的脸上掠过一丝惊喜:“温念,你真是一个好姑娘,我代表正秋谢谢你。以前阿姨有对不住你的地方,还请你原谅。”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理解你。”我抬起头释然一笑。没想到我和正秋妈妈回有这样的谈话,无数未知的人生啊,总是会发生让人意想不到的事。 正秋妈妈握着我的手没有说话,静静地打量着我,我都要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了。于是用话题打破了尴尬。 “阿姨,正秋为什么要我走?” “傻孩子,你还不明白正秋的心意吗?他爱你,他不想拖累你。我是她妈妈,我最了解他。” 正秋妈妈的话证实了我的猜测。我叹一口气,心里五味杂陈。 正秋越是这样,越让我坚定了留下来照顾他的决心。我不能扔下他不管,我不能看着他自暴自弃而无动于衷。 “温念,你在家里住几天,然后回法国吧,飞机票我让大伟给你定。” “我不走,我要留下来陪正秋。” “这......”正秋妈妈手抚额头,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正秋他说......你要是不走......他就拒绝治疗。你还是回法国去吧,我们不能耽误你的学习,听正秋说过你很有前途。” 我惊讶地望着正秋妈妈,看样子在病房母子间有一场激烈的谈话。 我不能走,我要照顾正秋,最起码要照顾他出院。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对我说。 我望着窗外踌躇了一会:“阿姨,你相信我吗?如果你相信我,请你把正秋交给我一个星期。” 正秋妈妈想了想后点点头。 “相信就好。您把正秋交给我,就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你不用来看他,一个星期之后,如果他还坚持让我走,我再走行吗?” 正秋妈妈迟疑地望着我:“这样行吗?正秋他......” “交给我来处理。放心阿姨,我会照顾好他的。” “好孩子,那就麻烦你了,正秋他思想上还没有接受他的病,可能会冲你发脾气,你要多担待......” “我会的,你放心。” 送走正秋妈妈,我心事重重地朝病房走去。正秋会以怎么样的态度迎接我,这对我来说是一个未知数。不过,直觉告诉我,他不会有好脸色对我,下午我已经领教了。他想逼我离开,以我对他的了解,我清楚他会这么做。没关系,我有思想准备,不管他怎么逼,我都不会离开他。 凋零的树叶给这个冬天徒增了几分凄冷萧索,我紧了紧棉衣领口,深深呼吸了一口冷空气对自己说:不能让他把我赶走,就算他对我有多么不客气,我都要留下来陪他。 在病房门口,我从包里拿出小镜子,冲着镜子嘴角上扬,做了一个灿烂无比足可以感动世间所有人的笑容,然后贴着墙根走进了病房。 “我回来了,正秋。”我声音抬高了8度,欢快地说。 正秋看也没看我一眼,在床上翻了个身,给我一个生气的背影。 第93页 哼,叫你不理我。没关系,本小姐有地位是耐心陪你斗智斗勇。 “要不要起来喝水?” 背影纹丝不动。好像我的话是说给身后那道墙听的。 说话不理我,那我就来点身体接触好了,我这样一边在想的时候,一边已经把手放在了正秋的胳膊上。 “我扶你起来喝水。” 正秋依然没有说话,他抬起胳膊,甩开了我的手。 我搓了搓手,为了掩饰尴尬,努力找寻可以说的话题:“那......等你想喝水了告诉我。” 他还是没有理我。 他要是一直这样顽固不化,我该如何是好?我一边搓手一边想对策。 “哦!”我拍了拍脑袋,差点忘了正秋妈妈说七点钟医院开餐,她给正秋定的医院的营养餐。 开餐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小时,都怪我粗心把这事给忘了。 “你饿了吧?不好意思我差点给忘了给你准备饭,,我马上回来。” 就在我起身离开关门的刹那,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 我站在原地怔了征,笑了,终于开口说话了,难得啊。虽然说得话不怎么让人爱听,但总算是开口了。 “你不吃我还要吃饭呢,认识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我故意贫嘴逗他一笑。以前和他在一起,他特别喜欢听我说俚语,我一说他就露出好看的牙齿笑。 我摸了摸肚子,做出了一个很饿很饿的动作。还真是饿得不行,这一天我就在飞上吃了两片面包,此刻已是饥肠辘辘了。 我自己随便在医院的餐厅吃了几口饭,然后捧着给正秋带的饭回到了病房。正秋依然保持我离开时的姿势躺在床上,我洗了手把床头的小桌收拾好,再把饭摆放整齐,叫他起来吃饭。 “正秋起来吃饭。” 巍然不动。 “大帅哥起来用膳吧,让臣妾来伺候你。”我小声趴在他耳朵边轻轻地说,我说出了自己从没有说过的让人惊掉下巴的肉麻话,无奈他还是如城墙般巍然不动。 我心里一急,头上开始一滴滴冒汗。 等把我能想到的办法全试完,我说得口干舌燥,他还是巍然不动。这可怎么办?我叹口气,突然想到了不知是不是三十六计中的一技——-兵不厌诈。 “正秋,你就起来吃饭吧,这样吧,作为交换条件,我答应你,如果你起来吃饭,我也答应你一个要求好吗?” 正秋慢慢转过身来,看着我的眼睛,做了一个惊讶的表情。 “我答应你,如果我做不到的话,就让雷......” “嘘!”正秋举起手指打断我的话说:“行了,我吃饭。” 我心里一笑,这招还真管用。我赶快给他洗手准备餐具。 第47章 再见(3) 温念 正秋吃饭很慢,我一边假装整理柜子上的东西一边悄悄打量着他。 他的脸和以前一样,有着优美的轮廓,他的神情里面掺杂了一些忧郁的气质,使得看上去略显憔悴。眼神中少了以往蓬勃的神采,多了一些郁闷不安的情愫。 正秋以前纹丝不乱的发型现在变得有些不整齐,腮边露出青青的胡茬。如果不是生病,正秋他不允许自己这般模样吧。在我的印象里,正秋他特别注重个人形象,比我还爱美。想到这里,我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 我宁愿躺在病床上的人是我,而不是正秋。太过完美的人,上帝也会嫉妒,所以才给我的正秋添加了一些瑕疵。 正秋还下不了床,明天我要给他洗洗头发刮刮胡子,好好帮他收拾一下,让他在病床上也是最帅的病人。 往事历历在目,他帮我按摩脚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该是我照顾他的时候了,我想。 “好了。” 正秋低沉的声音打乱了我的思绪,我回过神来,看到他已经吃完饭,急忙递给他一张纸巾。 等我把餐盒收拾好,又把病房里的卫生收拾好,发现正秋他正在看我,脸上一副焦急的神态。 我故意往后拖时间,我明白,他是等着我摊牌呢,他想让我走,这是他刚才的交换条件。 “等会哦,我出去一会马上回来。”我冲他眨眨眼睛。 “过来。” 他的话音刚落,我的一只脚已经飞到了门外。 正秋无奈的叹口气作罢。 我在病房外面的过道里消磨了一会,担心他需要照顾,又回到了病房。 “过来。”他见我进去说。 “等……等会……” “请不要给我玩你那些小把戏,好吗?马上给我过来,坐下。” 他毫不客气地命令道,眼睛则一动不动盯着我,仿佛怕我一不小心会溜掉。 “好。” 我像是被人揭穿了面具的小丑,只好乖乖走过去,坐在他的床头。 第94页 “你走,我不需要你照顾。” 正秋阴沉着脸,他从我脸上一扫而过,眼里露出冷峻的目光。 “我不走。” 我扬起下巴,目光坚毅地看着他。感觉自己有点像无赖,赶不走的无赖。正秋没有康复,我不会离开。我又一次在心里坚定了决心。我知道他的身体不会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但是我要让他重新燃起生活的决心,不要再继续消沉下去。 “你必须走,我不想再看到你。” “我答应你,等你出院了我再走。” “不行,现在就走,马上。” “我不走。” 我语气加重再次重复一遍。倔强如我,休想让我走。凡是下定决心的事八头牛也别想把我拉回头。从小我妈就说我倔强。 正秋从床上猛然坐起身,双眉紧蹙生气的说:“你是在同情我吗?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收起你慷慨的同情心吧,离开我,我不想再看到你,永远也不想看到。” 说这番话的时候,他的脸上闪现出一种厌恶,痛苦、憎恨交织着的神情,这是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我愣愣地呆望着他,快速在脑中思索着如何作答,我再心里问自己,我是在同情正秋吗?我的答案是:不是。然后我缓缓的说出来下面的话,为了表示我是经过深思熟虑,而不是仓促的决定,我特意放慢了语速。 “如果你认为我是在同情你,那么你错了。正秋,你知道吗,去了法国之后,我才明白你对我是多么重要,分开的这些日子,我没有一天不想你。本来说不出口,是你逼我说出来的,虽然场合不对,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我要和你在一起。” 正秋凝重的神情上出现了一丝轻蔑地不屑一顾的笑。 “我没有了腿,你确定还要和我在一起吗?” “是的。” “你不在意你的男朋友是残疾人?” “是的。” “你不在乎别人会用异样的目光看你?” “是的。” 我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在正秋没问我之前,这些问题我已经在心里问过自己了。我二十多岁不是小姑娘,我清楚的知道以后的人生中我想要什么。我要和正秋在一起,我不在意他失去了腿,相反,我会因为他失去了腿而更加珍惜他。别人怎么看我又有什么关系呢?重要的是我和 问完这些话,正秋的目光变得柔软了许多,他无可奈何地看了我一眼,就像我们热恋那会他看我的眼神。 我的心暖暖的像是四月和煦的春风,手不由自主的想去抓正秋的手,就在指尖碰触到我手掌的刹那,他推开了我的手。 “你应该去完成学业,不应该留在这里。” 正秋的语气依然冷漠,但是听着没有之前那么强硬。他就想一块拒绝融化的冰,不过在我的融化下这块拒绝融化的冰已经消融了一个角,想到这里,我在心里笑了一笑,很没有面子的收回了右手。 “我想不想留在这里,那是我的事,和你没有关系。”我歪着下巴笑着说。 本来我想说,求求你正秋,让我留在你身边照顾你吧。话到嘴边,变成了气话。说完我吐吐舌头,这样气一个病人不太合适吧,以后要多让着他一点,他是病人。 “你……” 正秋瞪大眼睛,嘴巴张成o型,被我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答应你,等你康复我就回法国去,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我要看到以前那个阳光乐观积极向上的你。” 这是我今天最最想对他说的话,我要帮助正秋重塑信心,我觉得自己帮助他的义务。 正秋没有说话,他怔怔地望着我陷入了沉思。 哪天晚上的谈话到此结束。是夜,我因为坐了一天的飞机,又加上坐飞机前好几天一直心里绷着旋没有好好睡过觉,我累得没有了说话的力气,于是趴在病床上给睡着了。 半夜,隐约感觉有人对我说:“醒醒,醒醒,去床上睡。” “不去,不去。”我在睡梦中说。 好累啊,最讨厌打搅别人睡觉的人。 讨厌的声音继续传来:“起来,这里冷,会冻感冒。” 我扬起头半睁开眼睛:“讨厌,让不让人好好睡觉。” 正秋坐在床上看着我,他的脸距离我很近,很近,近得我可以闻到衣服上消毒水的味道。 “你不会是一直看着我睡觉吧?” 我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看他清醒的样子,我知道话白问了。 郑正秋 我是一直没睡觉,看着她睡。 自从进了医院,每天能做的事除了吃饭就是睡觉,在医院的日子,我把这么多年缺的觉都给补了回来。对于我来说,人生的意义究竟在哪里?我常常会在深夜里睡不着的时候问自己。 第95页 腿上深红色的伤口在慢慢结痂,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是个残疾人。假如人生有一百万种可能,在我身体完好的时候,我没有预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可能会成为残疾人。上帝给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我必须要接受这个事实。 温念睡得很香,她附在我身上,我这条健康的左腿被她压得麻木的失去了知觉。 这姑娘应该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过,头挨到床上就呼呼大睡。我叫她,她不醒,睡得像只小猪。 我连续加班几天没有休息的时候,也会像她这般累。 温念的话引起了我的深思。这姑娘有时说话挺冲,但是我能感觉到她对我的真心。我听了表面看着生气,其实心里乐着呢。世界上,谁不希望自己被关心,被爱着呢?检验一段感情最直接的办法是让恋爱双方经历一场变故。现在,她迎我而来,我呢?不是不动心,说白了是不想连累她。 是的,她说的对,我应该振作起来,我不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败。她的话给了我力量,我决定未来自己振作起来,不让爱的人受伤害。 “快醒醒。” 她终于醒来了,我看到她眼睛下面淡淡的黑眼圈和脸上压出来的一道红色的纹路,我的心像是被刀子栅栏一般疼。 “去床上睡,这里冷。” 我指了指旁边靠窗边的简易小床。 “不好意思,一不小心睡着了。”她揉揉眼睛,脸上挂着歉意的微笑:“也喝水吗?要方便吗?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吩咐。” “不用,谢谢。” 我说不用,她还是帮我准备好水,递到我唇边:“喝点吧,小心上火。” 我顺从地接过杯子。 她伸了个懒腰,拉开窗帘,随手关上了灯:“看样子,天快亮了,我这一觉睡得好长好舒服。” “再去睡会。” 话刚出口,我惊讶。惊讶自己说话的风格和方式怎么和刚认识她时一样了,命令的语气中夹杂着怜爱的成分。 她丝毫没有意识到我态度的改变,只是笑着说不睡。 晨光微曦,借着晨光,我隐约可以看到娇小的面庞,她额前散落的头发,这一刻,我多想拥她入怀。 “哪有我这样的护工啊?不管病人只管睡觉,不要告状啊,要不然你妈不给我付看护费。”她突然说。 都说女人是跳跃性思维,此话不假。我跟不上这姑娘跳跃的节奏。 我没有接她的话,一股倦意袭来,我身体滑进了软软的被子里面。 “你累了吗?” 她帮我掖掖被角。 能不累吗,你呼呼大睡了一晚上,为了不吵醒你,我可是保持姿势陪你坐了一夜。 第48章 在一起(1) 郑正秋 第二天清早,我听见温念从房里出去又进来,进来又出去,很忙碌的样子。我想看看她在忙什么,无奈睡意太沉,眼睛想睁开却不听命令。 这是我生病以来睡得最最踏实,最最香甜的一觉。我深深地呼吸早晨清爽的空气,然后伸了个懒腰。 “正秋醒来了?” 她笑着问,笑容仿佛夏日清晨山间开放的野百合花,让我感受到了雨露的气息。她拄着下巴认真地看着我,眼睛一眨不眨,她在等我起床。 “嗯。” 一束漂亮的蔷薇摆在病房的桌子上,粉色的花瓣让人眼前一亮,我的目光落在了上面。 “我刚去买的花,喜欢吗?病房里全是白色,我觉得太压抑。你知道蔷薇花代表什么?” 这我还真不清楚,我摇头。 “告诉在法国,蔷薇花表示求爱,红色蔷薇表示疯狂的爱上你。没说我哦,这是在中国,我只是觉得它漂亮。” 温念的脸上闪现一种只有未婚女孩才有的娇羞。 我的心里波涛汹涌,表面风平浪静,怕被她看出来,只好低头装着很镇静的样子整理衣服。 “笑一笑吧,你笑起来可要比你不笑的时候帅一千倍,看在我这么卖力讨好你的面子上。” 我心里想笑,努力抬了抬嘴角,还是没有笑得出来。许久没有笑,我真怀疑自己已经丧失这一基本功能。 “好了好了,不为难你了。洗脸刷牙准备吃饭,你看汤都快放凉了,你睡得那么香没好意思叫你起来吃饭。” 洗手,洗脸,整理头发,换衣服,吃早餐。我像个婴儿似的配合着她的摆弄。如果说昨天是抗拒来自她的照顾,那么经历一夜的思想改变,此刻,我乐于接受听她的照顾。不得不说,温念是个能干的女孩,照顾人非常有经验,我猜这和她经常照顾生病的母亲有关。 “天气不错,我们要不要出去晒会太阳?” 我抗拒地摇头,我怕出去面对外面的世界。生病以来,还没有离开过这间病房。 第96页 “出去吧,再不出去晒晒你都快要发霉了,看你的脸色白得像纸一样。” 我还是摇头,自从受伤后,我还没有离开过这张病床,出去需要勇气。我用手摸了摸我受伤的腿,示意她不要勉强我。 “我咨询过医生了,你可以出去,医生说多出去呼吸新鲜空气对你恢复有帮助。” 我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正秋出去吧,就一小会,我们先出去看看,你要是不想在外面,我们再回来。” 她像只小狗似的在我的胳膊上蹭鼻子,脸上是极尽恳求的神情。这姑娘的良苦用心我又何尝不懂啊,我心里动摇了一下,点头答应了她。 那天上午大部分时间是在户外度过的。温念用轮椅把我推到医院后面小花园,花园很幽静,少有人来,看样子刚修建好不久。冬日里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抑郁多日的郁闷之情随着阳光的照耀消失、消融。阳光真是治愈疾病最好的良药。对着太阳,我在心里默喊:“郑正秋,你活过来了。”感觉身体中有一种新的力量在升腾。 温念在一丛开得正旺的雏菊前面停了下来,我坐在轮椅上,她推着我。 “好漂亮的花。” 她的手搭在我的脖子上说。她的亲密动作让我的心里泛起阵阵涟漪。不远处有位和我穿着一样病号服的中年男人不时偷偷瞄几眼我们,他应该在羡慕我,他孤单的身影告诉我。 这一次,我没有拒绝,反而有力的拉了拉温念的手,给了她爱的回应。她环抱在我脖子上的手仿佛一股接收到信号的电流,变得更加有力。 “救命,救命……”我假装窒息似的幸福地喊。 我这一喊,温念急忙松开手,紧张而又害羞地说了句对不起。 周围静悄悄的,阳光正好,时间正好,气氛也恰到好处。我手上一用力,把她拉到了我怀里。 “温念。” 我叫她。 “我在。” “温念。” “在呢。” 我又叫了一遍她的名字。没想好要说什么话,我只是想叫她的名字而已。 “我在这里,先生,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你?” 她俏皮地问,笑容满面,脸上露出孩子般的童真。 “为什么回来?请了多久的假?还有把你在法国生活和学习都好吗?” 我厉声道,我突然想起来问她这些,事实上,我还有许多问题想问她,只是先问了几个最重要的问题。 她被我情绪上的突变吓了一跳,愣了几秒,转而噗嗤一笑。 “吓我一跳,警察叔叔,拜托不要板着脸,笑一笑,有话好好说。” “不要捣乱,回答我。”我还是凝眉问。 “我不喜欢法国,不习惯法国的生活方式,还有老师教得一般,我……不想去……” 她若有所思地说道。我觉得她没有说重点,她那么能吃苦的孩子,只要有学习的机会那肯轻易放弃,况且她那么喜欢画画。以我对她的了解,我觉得她是在骗我。为了把她送出去留学,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不能让她当逃兵。 “你必须要回去。” 我有什么资格命令她呢?我又是她什么人?话一出口,我有点后悔。 “正秋我们先不聊这个话题好吗?我暂时不想考虑,等你出院我们再聊不迟。” 温念一字一顿地说。 说完这句,静默了几秒钟,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只听见树上小鸟叽叽喳喳的叫声。 我整理好思绪打破了安静:“不要管我,离开我,走你的路去吧,和我在一起,你不会幸福。” 这句话我憋了好几天,今天终于说了出来,我背对着她。这个时候我不能看她的眼睛,要不然我恐怕还是说不出口。 她先是沉默,沉默了大概有一分钟后,哽咽着声音说:“我不会抛开你走的正秋,这次我下定决心要和你在一起,不管你怎么赶,我都不会走。” “离开我,去找合适的男人,嫁给他。” 我扬起头对着蓝蓝的天空说,我极力控制自己的声音和表情接近正常。 温念快步跑到我的面前:“我早找到了适合我的男人,他就在我眼前。虽然他有一点点不完美,但在我眼里,他独一无二,无人可以取代。”她脸上的泪水像是秋天连绵不断的小雨。 “你应该有更好的生活,留在我身边你会后悔。你人生的路还很长......” “不要说了正秋,你说的话我已经想过很多遍,我不是一时冲动,最后告诉你一遍,郑正秋我爱你,我要和你在一起,我不会因为你身体上的伤而离开。正秋你应该从这次意外中走出来,打气勇气向前看,还有很多有意义的事等着你去做。以后的生活,让我照顾你做你的腿,你想去哪里我就陪你去哪里。” 第97页 我怔怔地望着她,感动、喜悦、甜蜜的感觉交织在一起涌上心头,我把她拥在膝头,在她的额头轻轻亲了亲。 “答应我,正秋不要再赶我走。”她擦了擦挂在腮边的眼泪,笑了笑继续说:“以前和你在一起我很自卑,感觉童话故事中的灰姑娘说的就是我,现在自卑感减少了许多,还有再也不用担心以后会被别人抢走老公。” “你......” “请原谅正秋,不是我盼你生病,只是想安慰你而已,不要生气哦。” 温念吐吐舌头,一副闯祸了的表情。 我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又吐了口气。扬头看天空,太阳刚好从一团乌云中探出头来。 温念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天气都不错,阳光明媚,很适合户外活动。等正秋在病房内做完康复训练,我就陪他去外面呼吸新鲜空气。正秋的心态慢慢在往好的方面调整,心情渐渐开朗起来,这一点,从他脸上的笑容我可以觉察得到。 悬在我心头的剑慢慢放了下来。 就这样,每天我都推着他到花园里走走。我们一边走一边聊天。聊着聊着,聊到了我去法国他没有去机场送我,我假装生气地放开轮椅的把手,和他秋后算帐。 “你为什么不去送我?” 正秋转身似笑非笑地说:“以那种身份送你?男朋友吗?别忘记,你不是和我分手了吗?” “不是男朋友就不能送吗?”我哼了一下鼻子:“没想到你会如此心狠。害得我望眼欲穿,以为你是重情重义之人,肯定会来送我,结果最后一个登机。” 说到“如此”二字,我特意加重了语气。 “你怎么知道我没去送你?” “啊?”我惊讶得下巴要掉到地上。 “你那天是不是穿得紫色外套?” “嗯。” “是不是背着黑色双肩包,就是我说像高中生背的那个包?” “嗯嗯。” “是不是有个黄头发的外国老太太在你前面排队,还用英语和你打招呼?” 我一变点头,一边用拳头轻轻砸在他的肩上:“你这个坏人让我伤心了好多天。都怪你。” 正秋攥紧我的拳头:“告诉我,你在法国过得好不好?学校老师和同学都好不好?” 我给正秋讲起了夏洛特老师,梦梦和小迁,还有我在法国的学习情况。 正秋听我讲完,突然问道:“小迁喜欢你吗?” “这个我可不知道,你得去问他。”我脸上一阵发烫,胡乱搪塞道。 第49章 在一起(2) 温念 “他长得帅吗?” 正秋猛然间问,我差点惊掉下巴,想不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他双唇紧闭,一动不动的看着我。他的眼睛告诉我:他在吃小迁的醋。 他吃醋的表情逗笑了我,我哈哈一笑,以开玩笑的口吻说:“没你帅!我发誓。” 我故意笑得很响亮,很大声,想要用笑声缓和正秋的紧张。有人比正秋帅吗?至少我目前还没有遇到比正秋帅得男人。我说得是真心话,在我眼里,我的正秋最帅。 听我说完,正秋久久地没有说话,眉头锁在一起,似乎在沉思,又似乎在生气,我呆呆地站在他身后。一边搓手指一边想:真是的,这点小事也值得生气吗?哼,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看谁能憋住不说话。 在我推着轮椅绕着花园中心的广场走了三圈之后,一个幽幽的声音终于传了出来。 “你去找他吧,他应该更适合你。” “不,不是你说了算,适合不适合,我自己清楚。”我咬了咬下嘴唇没好气的说:“再说,你凭什么做我的主?” “你应该嫁给一个健康的、年轻的男人,而不是我,我是残疾的,给不了你幸福。” “谁说我要嫁给你了?你这是在向我求婚吗?” 我忘了自己还在生气,下弯的嘴角再次上扬。 “和你说正事呢,严肃点,不许开玩笑。” “心里有人了,就没有地方可以容纳另外一个人。” “温念,离开我,尽快去找他,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给不了你幸福。” “我不走。” “你以后会后悔。”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反正这一刻,我不后悔。” 我双膝跪地把脸埋在正秋的腿上,像是即将要被遗弃的孩子,继续喃喃道。 “不要赶我走,我爱你正秋,没有人可以取代你在我心目中的位置。你是我最想嫁的男人,除了你,嫁给谁我都不会快乐的,如果你不想娶我,那我就单身一辈子不嫁人。” 我是哭着说上面这番话的,我身体不由自主发抖、哆嗦,我抱着正秋的腿,仿佛那是落水前可以抓住的唯一的救命稻草。 第98页 正秋捧起我的脸,他笑了,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温念你说得都是真话吗?你不会爱上别人?你心里只有我?” “正秋我爱你,我爱你正秋,我的心里只有你,我不会爱上别人,请相信我,哪怕你再问一百遍,我还是会这么说。” 他低头吻我,我条件反射地迎接他的吻。他的手在我脸上疼爱地抚摸着,这一刻,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傻姑娘我们回病房吧,看你脸哭得像个小花猫似的,别人会以为我在欺负你。” “你就是在欺负我。”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哭得更加厉害了。近日以来受到的委屈全都随着眼泪涌了出来。 “好了好了,我的错,快别哭了,我的腿,腿压麻了好疼。” 正秋的嘴角咧了一下,因为疼轻声□□。我这才意识到我压着的事他受伤的腿。 “没事吧?哪里疼?我给你揉揉,对不起啊,我一着急给忘了你是病人。” 我挠头,正秋怜爱地拉我又倒在他的腿上。 “没事不疼,就是有点麻,你不要紧张,傻姑娘。” 我缓缓推着正秋回病房,心情好得像在云端漫步,脚底下软绵绵的。正秋的头贴在我的手背上,我看不到他的脸,但是,我相信,他的脸上一定也有和我一样会心的笑幸福的笑。 我们的心再次交融。 郑正秋 还没有到病房门口,我听到了妈妈的声音,她在逼问护士要儿子。 “我儿子去哪了?你们怎么不看好他?他现在情绪不稳定,是心理恢复期,要是出什么意外,我和你们医院没完,太不负责任了你们。” 小护士怯懦地缩在墙角:“我上午在忙,没留意,阿姨你消消气,我这就出去找……” “妈,温念推我出去散步,别为难人家小姑娘。” 小护士想必是被我妈虐待的时间不短,看到我,像是获救了一般长长地吁了气。 妈妈欣喜地跑过来:“散步?这真是让我意想不到,正秋你很久没有和我好好说过话了,你知道吗?” 妈妈激动地抹眼泪,看得出来按时妈妈开心的眼泪。自从我生病以来,忧愁和悲戚一直占据在妈妈的脸上。 我没有说话,一种愧疚之情油然升起。 妈妈的目光一直落在我的身上,等她说完,才恍然发现站在我身边的温念,她过来抓着温念的手:“温念,阿姨谢谢你!把正秋交给你,我放心了。就是要出去多走走,闷在病房里好人也会闷出毛病来。” 温念低头不语。 接下来,我和温念在医院的病房里度过了美好的几天,我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好。每天早上起来吃完饭,温念推我去散步。我们一边散步一边聊天,话题越来越多,没有可以去聊什么,我们只是想到什么就聊什么,聊过去,聊现在,聊未来。除了吃饭和睡觉的时间,我们几乎都在聊天。一般情况下,她说得多也问得多,我是一个合格的听众。 “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一天,她问我。 她的问题把我突然问住了,我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我仔细地把我和温念交往的前前后后回想了一遍,我没有准确的答案。比起一见钟情,我更相信日久生情。 见我没有回答,温念着急了,她撅起嘴巴撒娇地说:“难道是我自作多情?你不喜欢我?没有爱过我?” 这傻姑娘,我怜爱地摸摸她的头发心想:怎么还不明白我对她的心意呢?” “说话,必须回答我,要不然今天晚饭不给吃。” 她正色道,得意地扬起下巴,带着威胁的语气看他作何反应。 我把她的手放在我的手中,低下头,在她的掌心亲了亲:“用行动表式可以吗?你知道的,我不善于表达,放过我吧,这比让我设计皇家园林还难。” 我属于感情内敛的人,我觉得爱是一种行动,一种责任,一种从内心深处迸发的情感,爱,不需要说出口。中国男人大多都和我一样吧,法国男人就完全不同,我在法国的朋友戴维他每天可以对老婆说一百遍:我爱你,却照样在办公室和秘书眉来眼去,打得火热。 “爱要说出来,要不然我怎么知道你心里怎么想。”温念从嘴里挤出一丝苦笑:“好吧好吧,大叔我不为难你,我们有代沟没办法,谁让你比我大呢。” “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我先做个声明,假设一下,主角不是我,不要对号入座。” 我点点头,算是成交。不知道她古灵精怪的小脑袋有了什么奇思妙想。 她在我的注视下羞红了脸:“还是不要说了吧,不好意思,我说不出口。” “好,等你想说了再说吧。” 第99页 我故意这样说,对温念要反其道而行之,我了解她,她属于有话忍不住那种类型,但是我要说,你说,她可能会不马上说出来。适当的时候,我要用点激将法。果不其然,她乖乖中计。 “好吧,那我说。不行,在我说之前,请你把脸转到窗户边背对着我,好吗?” 我笑了笑,按她说的做。 “假如你结婚,我是说假如啊,你……还……会不会……要……要……小孩?” 没有想到她会问我这个,我做了个深呼吸,对着窗外坚决地回答:“要!” 说实话,这几天,我想的最多的就是这个问题。没想到她居然会和我想的一样。温念给了我重新生活的勇气,我爱她,我想和她在一起。我觉得,男人爱一个最好的方式,就是给她幸福的婚姻,生一个属于他们俩个人共同的孩子。爱的结晶。我会像爱艾琳一样爱我和她的孩子。 “别多想啊,我只是问问而已。” 温念在整理衣服,她头埋得很低,但是我依然可以看到她绯红的脸颊,多么纯真的好女孩,愿你永远这么纯真下去,直到头发斑白。我忍不住伸手去摸她的脸,在手指即将触动的那一刻,一念又起:我是否配得上这么好的女孩? 想到这里,我收回了扬在半空的手,继而把头又转向窗外的天空。我心里的落寞与伤痛无人能懂。 “怎么了正秋,你怎么不说话?不高兴了吗?你要是不高兴,以后我们不谈论此类话题。” “傻姑娘,我没有不高兴。” 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开心点,不想让她看到我情绪上的变化。 “没有就好,正秋,我希望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你也一样,要开开心心。” “好,我们拉钩。” 温念咧开嘴笑,她右边的小虎牙如米粒般闪着亮白的瓷光,她的眼里闪着温柔的光。这一刻,我什么也不想做,就想拥她入怀。 这么好的姑娘,值得我用生命去爱。我准备放下所有思想包袱,向她表白。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温念傻傻一愣,刚落下的绯红再次升起:“都喜欢。” “那我们就各生一个好了,加上艾琳我们有三个孩子,三个孩子长大了再生一群孙子,到我们老了,在花园的草坪上,有一群孩子围着叫我们爷爷奶奶,那该多好啊!” 我说这番话的时候,温念脸上的绯红慢慢转变成了绛红色,她闭上眼睛露出了幸福而满足的笑。 第50章 结局 故事讲到这里,现在,该是要说结束的时候了。温念和郑正秋虽然是虚幻出来的人物,但是他们又不是完全虚幻出来的。亲爱的读者,我想,如果你认真看过的话,相信你会从他们身上看到自己,或者朋友的影子;如果有打动你的地方,那么,讲故事的我会觉得非常欣慰。 作为故事的讲述者,我准备以第三人称来结束。 如你所料,温念嫁给了郑正秋。 婚礼在郑正秋的家乡举行。小溪、马静、梦梦、吴大伟、还有郑正秋公司所有职员都来了,就连佳佳也特意从湖南赶了过来。 早在婚礼举行前一个月,郑正秋陪着温念一起去了趟陕北。温念使了一点点小聪明,她没有给妈妈说郑正秋腿受过伤。事实上如果不刻意看,谁都看不出来郑正秋戴着假肢。温念打算等妈妈接受正秋了再讲明实情,到时候已成既定事实,又不多妈妈再反对。 有些事可以隐瞒,有些事绝不能隐瞒,比如郑正秋的孩子。温念妈妈最不能接受的是女儿要去做后妈这件事,好在郑正秋对温念体贴入微的关心还有其它条件让妈妈打消了顾虑。 梦梦做伴娘,伴郎是刘渝。婚礼那天,刘渝趁着没人注意悄悄对郑正秋歉意地说:“谢谢你放过我妹。” 郑正秋愣了一愣,他想说:你应该谢谢我妻子,而不是我。他没有说出来,他觉得没有说得必要,只是在刘渝的肩上拍了拍,转身去招呼客人。 是温念劝他放过刘玫的。 婚礼上最最开心的当属郑正秋的妈妈,她陪着温念妈妈坐在礼堂中间的大圆桌上,郑正秋的爸爸看起来也很开心,多喝了几杯,吓得正秋妈妈劝他悠着点。 婚礼进行到一半时,门口进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没错,刘枚来了,一袭耀眼的红裙把她的肌肤映衬得更加亮白,她的脸上有一种忧郁的美。 看到刘枚进来,在场一半以上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最紧张的当属她哥刘渝。 刘渝一个箭步冲到刘枚跟前,拉着胳膊把她往外推,刘枚大喊:“走开,别推我,让我进去!” 现场气氛异常紧张,所有目光聚集在刘枚身上。 第100页 “你差点害死我们正秋,你还想怎么样?” 郑正秋妈妈的声音。 “阿姨我知道我今天不该来这里。” “这里不欢迎你,给我出去!” “我马上就走,阿姨你别急。” 说完这句话,刘枚甩开刘渝的胳膊:“让我过去好吗?我给正秋个说几句话,你不让我说,我一辈子也不心安。” 刘渝叹了口气松开胳膊,刘枚径直走到了郑正秋面前。 “正秋哥别担心,今天我是来祝福你,相信我。” 刘玫笑着说,她的声音里夹杂着不平静的颤抖。她端起高脚杯,认真打量着穿着洁白婚纱的新娘,然后装作很亲热的样子亲拉着温念的手。 “温念,你今天真漂亮!” 刘玫虽然是笑着说,可是她的笑却让跟在温念身边的佳佳起了鸡皮疙瘩。佳佳听温念说过刘玫,她在刘玫进来后,就先确认了刘玫又没有携带危险物品,当确定没有后,她这才放松了警惕。 “谢谢!” 温念回了个礼貌性的笑,刘玫想干什么?她低下头下意识地躲到了郑正秋的臂弯。 “没事,我在呢。” 郑正秋在温念的背上轻轻拍了拍,像是哄小孩睡觉一样的拍。 刘玫哈哈一笑:“正秋哥,不要在我面前秀恩爱好吗?我会吃醋的。” 说完,她在桌子上拿起高脚杯,深深吸了一口气,久久地注视着郑正秋,看了一会,她端起杯子轻轻和郑正秋碰碰一下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请原谅我,正秋哥祝你幸福!” 刘玫脸上含泪而笑,说完,决绝地转身而去。 刘玫风一般地来,又风一般地去,就像是没来过一般。婚礼现场上的宾客很快恢复了平静。趁着没人留意,郑正秋小声对问温念说了声谢谢。 “谢我什么?” 温念故意眨眼睛问,她心里清楚郑正秋是在说刘玫的事。 “宽恕和原谅!” 郑正秋刚说完,一首熟悉的旋律在婚礼现场响起。此时,此刻,此分,此秒,再次听到这首听了上千遍的旋律,温念不禁泪盈于睫。 如果你不曾存在 告诉我,我为何要存在 为了在一个没有你的世界漫步 没有希望,没有留恋 如果你不曾存在 我试图虚构爱情 一如画家看着笔下的画面 每天生成的色彩 不再会回来 如果你不曾存在 告诉我,我为谁而存在 在我臂弯中睡去的行人 我从不曾爱 如果你不曾存在 我将只是一个小点 在这个世界,谁来谁去 我觉得迷惘 我需要你 如果你不曾存在 告诉我,我如何存在 我可以是自己成为自己 但我不是真实的 如果你不曾存在 我相信将发现 生命和奥秘的原因 只是为了创造出你 为了看着你 在优美的旋律中,郑正秋牵着温念的戴着白色手套的手,亲吻亲吻。 婚后第一年。郑正秋在温念的帮助下,已经逐渐恢复了正常的生活,他们住在海边的别墅里。保姆陈姐回家给儿子结婚了,他们再没有请保姆。温念不要请保姆,说不习惯家里有另外的人存在,郑正秋怕她太累,最后作为妥协,郑正秋接受温念的建议,先试试看,这一试就再也没有请保姆了。 艾琳起初还是叫温念阿姨,有一天温念去幼儿园接她的时候,她们幼儿园的小朋友问艾琳:“怎么没见过你妈妈接你呀?” 温念心疼地摸摸艾琳的头,刚想说:“艾琳妈妈会来接她……” 艾琳抢话:“这就是我妈妈呀。” 从这以后,艾琳就叫温念妈妈了。俩人整天亲的跟一个人似的,每天晚上,艾琳要温念陪着睡,不让走,害得郑正秋总是抱怨艾琳不是他亲生的。 温念妈妈婚礼过完就回了陕北,郑正秋和温念挽留她不要回去,她说住不习惯非要走,就这样,温念回了趟陕北把妈妈安顿好,又急匆匆赶回去照顾郑正秋。 他们的一天大概是这样度过的。 吃完早餐,温念先是把艾琳送到幼儿园,然后再扶着郑正秋坐上车,这样她就可以忙自己的事去了。现在,温念又回到了吴大伟的画室帮忙,画点自己喜欢的画。温念很享受这种可以照顾郑正秋还可以画画的日子。 到了中午各忙各的,每次吃饭的时候,温念的手机会准时响起。那天温念接电话,吴大伟抢走手机打趣正秋:“别秀恩爱了成吗?让我们这些左手摸右手的人还怎么活?”温念低头只是傻笑。 下午,温念先开车去菜市场买菜,然后再去幼儿园接艾琳,等到到家做好饭,郑正秋差不多刚好进家门。 第101页 晚上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时候。他们在沙发上看电视,艾琳在屋子里一会蹦蹦跳跳疯玩,一会安静地像只猫似的窝在正秋脚下。偶尔,遇到郑正秋加班的时候,温念会过一会进去给他送杯茶,或者给他按摩一会。总之,温念把郑正秋照顾得很好。艾琳的爷爷奶奶开始还不放心经常过来看望他们,后来,他们很少过来了。 结婚第二年,他们有了孩子,是个漂亮的小男孩,小名叫皮皮。 皮皮长得人家人爱,非常可爱。郑正秋的妈妈说皮皮和他爸爸小时候一个样,见着的人都会夸这孩子长得好。 结婚第五年。孩子们都长大了,艾琳上五年级,皮皮长成小帅哥了。周末出游,到了中午各忙各的,每次吃饭的时候,温念的手机会准时响起。那天温念接电话,吴大伟抢走手机打趣正秋:“别秀恩爱了成吗?让我们这些左手摸右手的人还怎么活?”温念低头只是傻笑。 下午,温念先开车去菜市场买菜,然后再去幼儿园接艾琳,等到到家做好饭,郑正秋差不多刚好进家门。 晚上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时候。他们在沙发上看电视,艾琳在屋子里一会蹦蹦跳跳疯玩,一会安静地像只猫似的窝在正秋脚下。偶尔,遇到郑正秋加班的时候,温念会过一会进去给他送杯茶,或者给他按摩一会。总之,温念把郑正秋照顾得很好。艾琳的爷爷奶奶开始还不放心经常过来看望他们,后来,他们很少过来了。 结婚第二年,他们有了孩子,是个漂亮的小男孩,小名叫皮皮。 皮皮长得人家人爱,非常可爱。郑正秋的妈妈说皮皮和他爸爸小时候一个样,见着的人都会夸这孩子长得好。 结婚第十年。孩子们都长大了,艾琳上高中,皮皮长成小帅哥了,他们会帮着温念照顾爸爸,温念肩上的担子一下卸下了很多。周末出游,通常郑正秋的左右边一边手牵女儿一边手牵儿子,温念在身后不远处紧跟着父子三人的背影。 客厅的壁橱中间挂着一幅巨大的油画,画的名字叫《背影》,温念说这是她画得做好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