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客》 第一章 三千童子入东海 夕阳之下,东海之上。一艘龙头鳍尾的巨大楼船缓缓行进,高达三十多丈,舱室层层叠叠竟有五层之多,巍巍然如同宫室,桅帆密立船上,挑起一面巨大的锦旗,上用金线绣着两个篆字——蜃楼。 蜃楼船的五层雀室之中,有二人凭及相对而坐,一个是身穿星月袍服的中年方士,身形肥胖,眯着一双浑浊的酒泡眼仿佛没睡醒一般。另一个却是甲胄鲜明的青年将军,脸庞若刀削斧刻一般冷峻。 只见青年将军双手平放于膝,盯着面前茶碗中微微旋动的茶叶,道:“徐先生,奉始皇帝陛下之命,我等出海寻找仙药,只是蒙某不知,为何要带上三千童男童女?” 方士徐先生捻须笑道:“依蒙将军之意,当带何人?” 蒙将军皱眉道:“海上风波险恶,巨兽怪鱼层出不穷,我大秦强弓利弩驰名天下,如换上三千弓弩手,沿途也有个保障。现今带上三千名只知哭啼的孩童岂不累赘?” 徐先生缓缓摇头,目光越过蒙将军看着窗外烟波浩淼,叹道:“仙家之事,岂同征讨。凡人yu求长生不老之药,犹如登天。常言道:至诚感天。行登天之事,原本就重在诚意。成年人五识蒙昧,臭浊不堪,唯有集齐三千童子方可向仙人表我求药之诚。此行成败,只在此举。我等已是二次出海,蒙将军以为始皇帝陛下还会给我们第一次机会么?” 蒙将军闻言,瞳孔骤缩,一时无言。 这二人正是奉秦始皇嬴政之命出海寻药的术士徐福和楼船将军蒙天放。嬴政天下一统后,迷信长生之术。先是派燕人卢生到羡门寻找仙人踪迹,后又派侯公、石生出海求不死药。两番无果,嬴政大怒之下,以欺君之名坑杀术士四百余人。蒙天放正是侯公求药的陪同者,若非嬴政看在其是蒙恬族人份上,早已身受车裂酷刑。 五层楼船一层舱室叫做庐,中间二三四层叫飞庐,顶层叫做雀室。只见飞庐之中,通铺贯穿全舱,三千名男女幼童俱都一身缟素,一个个趴在窄小的透风口好奇地看着外面一望无际的海面,叽叽喳喳欢叫不停,这些幼童大多都是六国遗孤,但玩心正盛,好奇兴奋之余哪里还能看到丝毫亡国之痛。 二层飞庐中舱,一个又黑又瘦的少年兴奋地拉着旁边一个神se稳重的白净面皮少年道:“青阳,你快看,你快看,刚有条鱼飞过去了 白净面皮的少年只是淡淡唔了一声,仍低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手中一册书简。旁边的一个头梳双髻的清丽少女却兴致盎然地趴了过来,嚷嚷道:“我看看,哪里有哦!无名,你这家伙又在唬人了,只听过有飞鸟,哪里有飞鱼呢?” “骗你是小狗,”黑瘦少年有点急了:“俺真看见有条鱼飞过去了。青阳,你跟明姬说,俺真看见了 那个被称为青阳的少年放下书简,哑然笑道:“我又没见,证明什么呀 “小狗,小狗,汪汪汪!”少女将白女敕的小手举在两鬓,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 黑瘦少年无名瞪着眼看了少女半饷,泄气道:“好,好,是俺骗你,早就知道和你们这些贵族没啥话说说完,翻身躺在小榻上,双手抱肩,翘起腿气鼓鼓地不再说话。 六七岁的青阳像个大人一样叹气摇头:“无名,我们都是亡国之民。还分什么王孙贵族,平民奴隶。明姬不过是和你开玩笑罢了,你可不能生气呀 无名撅起嘴来,眼睛都闭上了。明姬哼道:“青阳哥哥,他就是个小气鬼,别理她。你给我讲故事好吧 青阳微微一笑,道:“好吧,今天给你讲个大英雄的故事拉过明姬在榻上坐定,缓缓道出了那个在他幼小的心灵中无法磨灭的影子——一袭青衫,长剑当歌,在阿爹的太子殿中侃侃而谈,后入樊於期将军住所,几句交谈后,樊将军便大笑着将项上人头奉上。以督亢之图裹鱼肠之剑,携樊将军之首做觐见礼,诛暴君应人心。为什么他还迟迟不上路,是在等一个朋友么,那个被称为当世第一剑客的盖聂,可惜那人始终没来。父王几次督促,认为有燕国第一勇士秦舞阳在,无需盖聂。秦舞阳,呵呵,十三岁就敢杀人便是勇士么?易水河畔,长歌当哭:“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那个高渐离击筑可真好听。他带着秦舞阳度过易水,直往咸阳宫。阿爹那ri在易水河畔伫立良久,青阳记得清楚,太子丹挽着他的手回宫时满面泪痕,黯然神伤地说,吾儿当记住,你今ri所见乃是当今第一义士荆轲…… 无名早在榻上支起耳朵偷听,不知不觉地趴到青阳身侧,听得荆轲只带着秦舞阳便入秦刺王,忍不住问道:“那后来呢?秦王死了没?” 青阳黯然摇头。明姬鄙夷道:“秦王要死了,也没有后来的事啦。更没有我们在这海上飘荡啦!” 无名讪讪然笑了笑,一早的赌气早飞爪哇国了。明姬用小手拍了拍青阳,道:“青阳哥哥不要难过,燕太子丹和义士荆轲密谋刺秦,传遍六国故地。我在魏国随ru母都听说过。大家都说荆轲是天下第一好汉,秦国那么强大他还敢孤身去刺杀坏蛋嬴政。可惜呀,我们魏国被灭得最早,不然阿父也会找英雄好汉去刺杀秦王 青阳笑道:“这倒是。信陵君是四君子之首,窃符救赵之义天下人无不称颂,以他的贤明,如不是魏国早亡,岂能坐视暴君肆虐?” 明姬小脸顿时散发出骄傲的光芒。无名却哼哼道:“要说早亡,俺们赵国才最早呢 明姬瞪大眼睛道:“魏国早!” 无名梗起脖子:“赵国早!” “魏国!” “赵国!” ………… 看他二人为亡国谁早又起争执,青阳又气又乐,赶忙岔开话题:“好了,好了,大家一般早,一般早。对了,无名,令尊为何给你起了这么个古怪的名字?” 无名眨巴眨巴眼睛,得意洋洋道:“这个说来话长,也有个故事 “说说青阳一本正经道。 无名摇头晃脑道:“话说长平之战,俺令尊和我哥哥……” 明姬咯咯笑道:“令尊就是你父亲。你自称的话就不必俺令尊了 无名假装没听见,继续道:“俺令尊和俺父亲,不对,和俺哥哥全被活埋了。据俺爹说,足足埋了四十万人哪,四十万,你们知道是多少么?一百个一百是一万,四百个一百是四万,十个四百个一百……” 青阳被绕的头有点发晕,明姬奇道:“你令尊被活埋啦,然后回来和你说?” 无名像看傻子一样看了看明姬,点头道:“恩。俺爹被埋了以后,发现自己没死,后来从密密麻麻的尸体堆里爬出来的。俺爹说,当时他其实没死,是被吓晕过去的。秦军后来都来不及掩土,直接尸体摞尸体,都堆成了山啊!俺爹醒来以后,看见好多野狗子在啃食尸体,啊呜啊呜,好多好多。野狗子你们见过没,它们就是野外吃尸体活命的,比狼还凶,眼睛都是绿的,脑袋上、脖子上都是脓血疙瘩。被野狗子咬过的人会得疯狗病的。得了疯狗病斜着眼看人,特别怕水,就和疯狗一样,也活不长 明姬吓得脸se煞白,青阳见无名越扯越远,忍不住道:“说你名字的事儿!” “俺爹扔了盔甲,沿途找农户求了点干粮,跑回邯郸才发现媳妇儿也跑了,改嫁啦。这下可惨啦,你想,儿子没啦,媳妇没啦。后来痛定思痛,专心务农,经隔壁王大娘的介绍,又娶了俺娘,后来就有了俺。俺爹给俺取名狗剩儿,大名赵狗剩儿,因为俺爹姓赵所以俺也姓赵,俺爹说庄户人取贱名命硬好养活。后来俺长大啦,觉得狗剩儿不好听,连王大娘的孙子二蛋都笑话俺。俺要俺爹改名,俺爹说他没有好名字,他还说他就是凭着赵杆子这个贱名,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名字不好有什么打紧,命大就行了。俺坚决不要,俺说你的命是拣回来的,俺是你剩下的,俺叫狗剩儿,你不成狗子了?后来俺爹也恼了,说不管俺了,名字先空着,等俺长大了自己想叫啥叫啥。所以村里人都喊俺无名无名的,就这么叫开了无名手一摊,笑嘻嘻道:“不过俺觉得听久了,无名好像也不赖,俺不打算改了 青阳挠了挠头,费好大劲才从无名乱七八糟的讲述中理出个头绪。一旁明姬却笑完了腰:“狗剩儿,赵狗剩儿,呼呼,笑死我了!” 正在这时,忽见舱内一片沸腾,一个个童男童女都趴到透气窗口往外望,惊呼声此起彼伏:“快看,外面有三座山!”“哇,好漂亮!都是在云里哦!”“看,左边那座,有仙鹤!” 无名、青阳、明姬急忙趴到窗口一看,只见碧波荡漾的海上不知何时出现三座云雾缭绕的山峰,峰上苍翠yu滴,楼台亭榭隐现其间,鹤唳阵阵,如闻仙乐,似近实远,三小直看得目眩神驰。 蜃楼船甲板上,一群军士、船夫簇拥着徐福、蒙天放二人,呆呆地眺望着忽然出现的三座大山。徐福张开双臂,长声而笑:“碧落黄泉三十载,今ri方得偿所愿!” 蒙天放震惊至极,良久道:“徐先生,这、这就是你所说的三座仙山?” “正是徐福酒取出一副残缺不全的丝帛古卷,徐徐展开,指着古卷上画着的三座仙山道:“将军请看,左首蓬莱、中间方丈、右侧瀛洲。与这《齐谐》古卷上记录得一模一样。请将军下令先上蓬莱 “原来世上真有仙山,真有仙人!”蒙天放喃喃道,目se越来越亮,回首大声喊道:“调转帆头,船首向东,先向左侧山峰航行!” 船夫、工匠领命,各归其位。正值调帆东进之际,忽见海天之间云气卷动,狂风大作,巨浪兴起,三座仙山上空渐渐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径直百里,宏阔幽深,似要将天地间一切吸入一般。 蜃楼船因船只太高,重心不稳,抗风浪能力极差,顿时巍巍然若宫室将倾,向着漩涡疾驰而去!徐福掏出罗盘看到指针像疯了似的乱转,掐指疾算,不由得面se如土。 蒙天放在船头桅尾跑来跑出狂奔指挥船夫合力控制船的航线,但始终徒劳无功。跑到徐福跟前,模了一把脸上的海水,大声喊道:“徐先生,风力太大,我们控制不了船舵!” 徐福呆呆地仰望着宛如混沌的巨大漩涡,失魂落魄地道:“三山现,异域出。此天意也,人力何能为之?” 蜃楼船随着巨大吸力缓缓驶入漩涡,三座飘渺氤氲的仙山渐次消失,海波上重又恢复晴空万里。徐福和三千童男童女随着蜃楼船永远地在大秦帝国消失了。 ( 第二章 蜃楼当空争学童 青阳等人进入了一个奇异的流光隧道,时间仿佛一秒万年迅速飞逝,又仿佛永久停滞了一般。不知过了多久,蜃楼船出现在海滨上空,停立不动,俯视着下方苍茫大地浩淼烟波。飞庐内的童男童女争先恐后跑出舱室,齐齐站在甲板上向外眺望,一溜儿的素白仿佛为蜃楼裹了一圈洁白的哈达。蒙天放和一众随行军士也忘了约束孩子们,站在船首呆呆地看着这片似曾相识的大陆。 “徐先生,蜃楼为何伫立空中?我们这是回来了么?怎么、怎么看着不像啊?”蒙天放困惑地看着徐福。 徐福看着海边身着齐服的渔民奔走相告,摇摇头,没有说话。 一连三ri,海边人群越聚越多,开始时都是齐国装束之人,后陆续又来了楚国、赵国、魏国、韩国、秦国、燕国衣饰之人,不但有士大夫,还夹杂着一些身着奇异服饰的人。蜃楼船上蒙天放大惊失se,六国早亡,大秦一统,为何在东海之滨齐国故地聚集起这么多六国乱民,更怪异的是各国卿士似在激烈争论,而秦人在其中仅占其一,活月兑月兑就像百年前七雄并立的情形。 蜃楼船上的三千童子也认出了各国国民,个个激动地指着下方各国国人欢呼雀跃,青阳怔怔地看着下方着燕国相服的官员,心中既迷茫又欢喜,有一个声音不住地说:这不是梦,不是梦。燕国还在,阿父肯定也在。 童男童女们喧哗声越来越大,不少都哭喊着要回到故国。蒙天放面se越来越yin沉,走到船舷,拔出宝剑,指着船边的孩童大喝道:“统统闭嘴,有谁再出逆乱之言,立斩不赦!” 又回顾左右:“将童男童女都押回飞庐!有喧闹者,杀!” 百余军士上前将一个个孩童强行拉扯回舱,素来慑服秦军yin威的孩童们此刻却闹声喧天,死活不肯回舱。蒙天放冷哼一声,提剑上前,准备杀一jing百! “嘡啷”一声,一道玉笏架住了剑锋,蒙天放转眼一看,正是徐福,沉声道:“徐先生难道想背弃始皇帝陛下么?” 徐福讥诮地笑笑:“蒙将军还不知身处何地么?” 蒙天放厉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区区六国余孽,何足道哉?” “六国余孽?”徐福摇头叹息道:“真是夏虫不可语冰。倒!”只见徐福伸出右手在玉笏上疾划几笔,顺势一点蒙天放右胸,蒙天放瞪着铜铃大眼直直扑倒在地。船上军士震愕地看着徐福,却没有人敢动弹。 再看海边,各国之人忙碌着建起了一座座祭台,每座祭台高悬国旗,齐楚燕韩秦赵魏不多不少正好七个。祭台盖起,便有祭祀高诵祷文,率大夫士人向蜃楼方向频频相拜。随着祷告祭祀,蜃楼船缓缓下沉,直到海滨落定。各国又各出一名官员模样的人,齐齐走到蜃楼下方,高呼:“七国卿相斗胆请尊使一见!”连呼三遍。 徐福抖抖衣袖,吩咐船夫放下栈道,回首吩咐军士:“先约束住童儿不要下船!”便昂然独自走出。 青阳远远望着那位徐仙人走到七人处,面se冷漠地接受七人大礼。而后听七人急切地又是争论又是问询,徐福始终不发一言。无名像个猴子一样爬上船舷,看了一阵子,回头道:“青阳,你说他们在说什么啊?” 青阳眯起眼睛道:“徐仙人好像没说话 “这俺知道,俺是说那七个人在说啥 明姬伸长脖子却看着海边的七个祭台,不住地问:“青阳哥哥,无名哥哥,你们猜这是什么地方啊?” 无名一个翻身跳落甲板,得意洋洋道:“俺知道 青阳和明姬瞪大眼看着他,无名兴奋地道:“肯定是仙界,徐仙人不就是带我们来求仙药的么!” 明姬扁了扁嘴:“那些人哪像仙人呢,倒是挺像六国之人 这时,徐福和那七人的谈话已到了尾声,青阳看徐福的唇形,似乎点头道了声“甚善”,便转身回了蜃楼。 徐福上船后,神se似喜似悲十分古怪,却又有难掩的激动。将三千童子召唤到尽前:“童儿们,此番奉大秦始皇帝之命,入海求药,一路颠簸,苦了你们了。虽未寻得仙药,却能有如此奇遇,也算旷世福缘。接下来,你们要面临着一个十分重要的抉择 徐福停了停,此时孩童们一双双无邪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舱上落针可闻,徐福似在整理思绪,努力说出让孩童们都能听懂的话:“大秦之前,七国并立,齐、楚、燕、秦、韩、赵、魏,这里犹如七国并立时期。七国各设学宫,学宫里可修行各种奇技。方才各国使节恳请将你们召入学宫,一会儿你们便可下船,何去何从,自行做主。有心恋故国者,可入故国,哎,虽说也算不得故国。有喜爱他国异能者,也可入他国,都可自行做主。但一经选择,便不可再更改,孩子们,你们可听懂了?” 三千孩童大部分懵懵懂懂,少数是懂非懂地点点头。徐福叹息一声,令军士让出栈道,挥挥手:“下去吧!” 一群孩子像久困樊笼的小鸟般争先恐后跑下船,青阳大着胆子上前道:“徐仙人,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徐福怜爱地看了看面前这个聪慧知礼的孩子,半饷方道:“你就将这里当做家乡吧 青阳未及细想,便被无名和明姬拉着跑下了船。徐福望着海边奔跑的孩子们,喃喃道:“楼船凌空,国士鼎盛!楼船凌空,国士鼎盛!他们说的国士是否便是修仙者?” 七国祭台前,高竖国旗,各有人表演异能,仿佛招徕顾客一般十分卖力。齐国祭台上有一个靓丽的蓝衫女子,素手一招凭空出现一条水龙,迎着阳光如霓虹般耀眼,围着女子身周旋转不已,还有一个身形矮胖的汉子戟指一点地,地面竟猛然突起一座土形的巨塔,再一点,又出现方圆丈许的流沙不住旋动。 赵国祭台上是一个老者,取出一个个碟形的法器,上下翻飞,声音尖利,细数之下竟有十八个之多。将面前一人高的木桩像斩豆腐般削成一段一段。 韩国祭台上一个头戴星冠的方士在地上画了一个大圆,将一根根竹签样的物事随手插放,方士踏入竟在众目睽睽下隐身不见,忽见东端砰然作响,一阵青se焰光后重又现身。 最显眼的是楚国和秦国。楚国祭台上一个鳩面老婆婆口诵真言咒,电闪雷鸣,声势浩大不说,赚足眼球。秦国是个高冠束额面se冷峻的道士,手执一柄拂尘,先将一块巨石变成一匹马,后又将马变成一颗树,随后召出一团烈焰将树生生烧成灰烬。 最好看的是魏国,一个鹅蛋脸星女子穿着齐肘的黄se坎肩,女敕如水葱的手臂上套着一个个颜se各异的金属环,只见她摘下一个澄黄se的铜环,捧在手中一声娇喝,一头一人高的雄狮当空出现,随着一个个金属环摘下,祭台上出现各se凶禽异兽。 相较而言,燕国逊se不少,一个面se沧桑的jing壮男子立在台上,大手一招,一柄巨剑凭空在手,厉喝一声,飞剑呼啸疾驰,身周三丈之内剑气纵横。 青阳等三人走马灯似的看花了眼,无名两眼放光,一会儿说韩国的好看,一会儿说楚国的厉害。末了问青阳和明姬:“你们打算入哪国学宫?” 明姬奇怪地看看他:“我当然是魏国,青阳哥哥也肯定回燕国。怎么,你不去赵国么?” “干嘛一定回赵国?那老头的飞碟一般一般太一般无名蛮不在乎地说:“青阳,你真的要回燕国么?俺看那个大个子戏法好像各国是最逊的 青阳定定地看着燕国祭台,心里早飞到了燕国太子殿,阿父和蓝月姐姐此时在做什么?听得无名询问,才回过神来,坚定地道:“我要回燕国 无名一脸惋惜:“哎,那我们就要分开啦。俺还说拉你一起去秦国学法术,或者一起去魏国驯服狮子老虎也不错,我们三个就不用分开了!” 明姬闻听心里一动,看着青阳一脸期盼之se。 青阳笑道:“不过是暂时分开,等学成了,咱们再重聚,好不好?”最后三个字却是对明姬说的,明姬小脸莫名一红。 无名举起右手掌,笑道:“好,我们便定下十年之约。十年后,无论相隔千山万水,一定要重聚!” 青阳、明姬伸出手来,“啪!”“啪!”“啪!”三只小手互击为誓。 青阳又道:“无名,你准备去哪国学宫?” “秦国 明姬瞪大眼睛道:“你怎么选秦国?你父兄不是被秦国活埋了么?” 无名笃定点点头:“正因为如此,俺才选秦国。俺发誓,有俺在,绝不会再有长平之战,更不会让俺爹和俺哥再被那个白杀神活埋!”说完,便转身向秦国祭台走去,走出十几步,回过头来,双手圈在嘴边喊道:“燕青阳,魏明姬,你们一定要努力学艺,十年后可别被俺比下去!” “这家伙,”青阳觉得眼睛发涩,摇头笑道。忽见明姬低首不言,讷讷道:“明姬,我陪你到祭台那里 明姬摇摇头,伸出一直紧攥的左手,是一支晶莹透剔的凤头钗:“青阳哥哥,这是我娘亲留给我的。送给你!”又踮起脚尖轻轻在青阳面颊上啄了一下,回过头一溜烟向魏国祭台跑去,小小的胸膛里又是甜蜜又是骄傲。 青阳呆立当地,抚着脸颊,看着手里的凤头钗,直到场中游走的童子全部走入各国祭台才回过神来。走到了燕国祭台,这才注意到稀稀落落不足三十童子,是招收最少的一国了。 面se沧桑的中年男子看着最后走到台前的青阳,温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燕青阳!”青阳大声道。心中充满期待——阿爹,我回来了。 ( 第三章 侏儒老人 燕国学宫在王城近郊连绵不绝山崖下的一大片空地上,燕青阳跳下马车的时候,被眼前占地上千亩的深门叠院震撼住了。只见学宫外朱漆的大门有十丈多高,学宫里庭院重重不知几进几出,脊兽林立于琉璃瓦檐之上,翠竹摇曳于青草泥土之中,整个学宫竟是罕有的百凤朝阳格局。 燕青阳和同来的三十名学童既兴奋又好奇地看着这座庞大的建筑群,直到中年沧桑男人——他们的领队萧战野高声督促才乖乖列队。燕青阳暗暗数了数,女孩有7名,男孩23名。 萧战野进门前回过头,绷紧脸道:“孩子们,一会儿无论见到什么,绝不可喧哗无礼!事关你们在学宫的修行,定要切记!明白了吗?” “明白!” 萧战野带着三十名一身素白的孩童昂首进入学宫大院,一路上,燕青阳看到有不少身着青衣的弟子在舞剑,还看到有的弟子在竹林中剑拜膝前闭目静坐,更有的在林间檐壁奔腾如飞的,然而越往里走,越是静寂。直到最后进了一处偏居一隅的窄小庭院。庭院里只有一个不足五尺的侏儒老人蹲在地上,用细棍儿拨拉什么。 萧战野肃容,上前几步躬身道:“风师,战野已将楼船弟子带回来了。战野无能,仅带回三十名 侏儒老人恍若未闻,仍蹲在地上拨拉着小棍,燕青阳几个离得近得看得清楚——老人拨拉得正是地上的两窝蚂蚁。 一炷香时分,老人并未说话,萧战野保持着躬身抱拳的姿势一动不动,额头已有微汗。这副情景既滑稽又诡异,若非萧战野事先jing告,几个心xing跳月兑的孩童几乎已笑出声来。 “依你看,是这红蚂蚁胜,还是黑蚂蚁胜?”老人仿佛从喉咙中发声一般,既慢且浊,。 萧战野早已看出黑蚁数量远多于红蚁,胜负早已分明,但仍犹疑道:“应是黑蚁 “唔,是吗?”随着侏儒老人几下拨拉,形势立变,明明出于劣势的红蚁却或成犄角,或居中位,竟在片刻之间大占优势,黑蚁溃败之下残肢断尸渐渐增多。区区两窝蚂蚁竟看得萧战野目眩神驰,直如两军阵前对仗厮杀一般惨烈! “看明白了么?”侏儒老人丢掉小棍,站起来笑着拍拍萧战野的手肘,示意其站定身形。 萧战野眼睛一亮,道:“战野愚鲁。风师的意思是,弟子无关多少,关键在于如何教?” 侏儒老人含笑点头,看看萧战野,又看看院中的一个个孩童,道:“你天资普通,悟xing不差,可惜却是二十余岁才开始习剑。起步既晚,历二十年才堪堪踏入四星名士之境。这帮孩童却又不同,个个神气清朗,颇有灵xing。若教得法,何愁我燕国复兴大业?” 萧战野听得面露喜se,侏儒老人走向三十名孩童,挨个捏捏手模模头,有不少孩子被模的笑出声来。模到燕青阳时,老人的手一顿,轻声道:“孩子,你习过剑?” 燕青阳摇摇头,那年易水河畔送走荆轲,看着他眼中仰慕艳羡的神se,父王太子丹曾言回宫后便为他请当世名剑客教他习剑。“我要让荆轲叔叔教我!”荆轲?太子丹遥望易水方向,叹息一声,但还是答应了青阳。但青阳却没想到,荆轲一去不复返,更没想到,不久之后,燕国王宫就被秦军攻破,阿爹和蓝月姐姐先后自杀。 侏儒老人将枯瘦的手放在燕青阳头顶囟门,那这浩荡之气从何而来?凝思半响,又道:“那你可曾见过大剑客?”传说修到剑意凝神境界的大剑客,可以借音容笑貌气氛场景传递剑意剑种,有此机缘的人不但更易在厚积薄发中大成,而且于剑意悟xing绝非常人可比。要说剑道修士最重什么,那便是悟xing。萧战野二十余岁开始习剑,对常人来说几乎是不可能之事,但愣是在四十岁士达到四星名士之境,凭得还只是悟xing尚可。这孩子如此年幼,有如此根骨,岂非天赐?侏儒老人一向沉寂的心不由得跳动起来。剑道没落,燕国势弱,快有三百年了吧。想到这里,一双小眼睛瞪得溜圆,直直地看着燕青阳。 青阳想起易水河那边渐行渐远的身影,点点头嗯了一声。 “是哪位?” “荆轲 “荆轲?”侏儒老人皱眉半饷,搜肠挂肚想不起这个名字。倒是一旁的萧战野面se古怪起来,侏儒老人瞅着他道:“怎么,你知道?” 萧战野连忙躬身道:“王城中倒是有一个名叫荆轲之人。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有此高士,你为何不早告诉我?”侏儒老人面se不愉道。 萧战野苦笑道:“可这人是远近闻名的赖皮,此人原名叫什么不知道,因到处惹事大家伙都喊他荆轲,就是刺儿头的意思。燕青阳所说的人多半是和这刺儿头同名吧 侏儒老人皱眉半响,道:“你确定这个刺儿头不是隐士高人?” “绝不可能!”萧战野笑道:“每次吃霸王饭不给钱,被两个小伙计就收拾了,只会耍赖撒泼。连一星处士都算不上!” 侏儒老人沉吟了一下,看着燕青阳道:“你叫燕青阳?” 青阳点点头。老人唔了一声,又走到别的孩童那里挨个模遍,然后对萧战野道:“带他们去换衣服!三ri内学习各种剑道礼仪,入门基础,三ri后,入剑冢选剑!” “剑冢!”萧战野吃了一惊:“风师,会不会急了点?”也难怪他吃惊,一般入学宫习剑道的弟子,从入门到剑冢选剑,即使表现优异之辈,最少也得三年,更有甚者,感应不出半点剑气,终生无望入剑冢。所以对燕国学宫来说,入剑冢选剑,几乎就成了学宫核心弟子的代称。连萧战野本人,也是习剑五年后才入剑冢。 侏儒老人淡淡道:“时不我待,这些孩子根骨大异常人,莫忘了,其余六国已在数量上超过了我们 萧战野迟疑道:“我是怕剑冢凶险,孩子们年纪尚幼,毫无根底,有所损伤!” 侏儒老人冷然道:“剑道本就是险途,半靠天资半靠机缘,若有折损那也是命数使然,休得多言,去吧!” 萧战野躬身,带着三十名孩童徐徐退出,却在临出门时听到一句:“让燕青阳换过衣服后来我这里!” 萧战野躬身城是,回头看看燕青阳,大有异se。再看看其他孩童,一个个也大有艳羡之se。“走吧!”萧战野带着一群孩子又穿廊过院地到了一处并排的卧室,或二人一间,或三人一间。在萧战野的分配下,个个跑到了自己的房间。 与孩子们身上长袍大袖的白se袍服不同,萧战野给他们取出的是一件件蓝se的短襟箭袖服饰,就像方才他们所见弟子一般。许是学宫招徒大多也是从六七岁开始,一件件衣服竟也都非常合身。孩子们长久以来穿大袖袍服行动甚是不便,如此一来便像月兑缰的猴子一样嬉闹成一团。 “燕青阳,你说的荆轲是不是就是刺秦王的荆轲?”一个个子高大的男孩拉过青阳悄悄问道。 青阳点点头。 “那是大英雄啊,奇怪,他们怎么说荆轲是个赖子呢?” “是啊,而且他们好像没听说过荆轲刺杀秦王的故事另一个矮一点的男孩也道。 青阳茫然道:“这里好像和我们原先的燕国不太一样。你们也是燕国人?” “是啊!”两个孩子齐齐道。 高一点的男孩话比较多:“燕青阳,你说一会儿那个风大师叫你干吗?是不是传你飞剑绝技!”他对各国学宫招徒时萧战野的飞剑记忆犹新。 矮一点的男孩鼻子两侧散着几粒雀斑,兴奋地道:“我觉得更厉害,萧师的剑能飞,可是见了风大师,就像耗子见……” “嘘嘘,噤声,萧师来了!” 萧战野大步而入,抬头看到一起滚在床上的三孩童,道:“都换好了?燕青阳,你准备好便可到风师那里去了!” “是!”燕青阳一个机灵,跳到地上恭恭敬敬道。其余两孩童见状也早跳到地上躬身而立。 萧战野对这个稳重懂事的孩子也颇为喜爱,嘱咐道:“青阳,如蒙风大师他老人家亲授技艺,那可是旁人几辈子修不来的福分。机灵点,懂么?” 看着燕青阳仍然不动,萧战野讶然道:“怎么还不走?” “我、我不太认得过去的路了燕青阳苦着脸道。 一旁的两个孩子扑哧笑了,路痴啊。萧战野摇摇笑道:“走吧,我带你到门前,但你得自己进去,风师没有吩咐,任何无关人等都不得打扰 在分花拂柳途中,萧战野看着燕青阳几次yu动嘴,莞尔道:“说吧,诓得我陪你走这段路,我才不信你没有话要问 燕青阳白皙的脸蛋红了一红,施礼道:“萧师见谅,弟子确实有不少疑惑,更怕冒然之中有犯风大师,才出此下策 萧战野心中暗赞小鬼机灵,道:“你有何不解?” “刚才我听萧师和风大师对话,言及国士、名士、处士,不知有何分别?” “恩,这也算不得甚秘密。所谓国士、名士、处士是当今各国对修士力量体系境界的划分。最低者为处士,一到三星,中者为名士,四到六星,高者为国士,七到九星。能以一敌十为一星处士,以一敌百为二星,依次类推!” 燕青阳飞速心算了下,骇然道:“那国士岂非至少以一敌千万?” 萧战野晒然一笑:“九星国士所敌何止过亿?所以九星国士又被称作无双国士!修炼一入国士阶,便是超凡存在,有非人之力,哪是那么好修的。寻常修士毕生所求,便是四星万人敌而已。各国征战,也都以四星为主力。六星之上便极少罕见了 燕青阳怔了怔道:“我燕国有多少人口?” 萧战野黯然道:“燕国处于严寒僻地,国小民弱,仅十亿人口而已!” 十亿!?燕青阳如遭雷击,他是燕太子丹爱子,不止一次听闻阿爹说燕国举国不过300万人,天下(七国)人不过3000万。怎么这个燕国一国竟有十亿人口,那么全天下又有几何? 燕青阳定定心神,又问道:“那燕国有多少国士?” “并无国士萧战野苦涩地摇摇头道。 ( 第四章 神秘失语 “没有国士?那、那风大师呢?”燕青阳结结巴巴道。レレ 萧战野自知失言,含混道:“风师情形,你ri后自知。但青阳你记着,风大师是我燕国学宫之魂。你可切莫有丝毫不敬!” 两人谈谈说说,已到了风大师的小院外,萧战野远远就停住,示意青阳独自进去。 “进来吧,门没锁院落内响起风大师那苍老浑浊的声音。 青阳推门而入,风大师笑吟吟地坐在院落zhongyang的石凳上,招呼他也坐过来。 “告诉我,什么是剑?” 燕青阳不由得一愣,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到。 风大师充满皱褶的老脸像chun风解冻一般,继续道:“剑不如戈有杀伐之力,不如斧有砍斫之力,不如槌有震撼之力,然而,为何修士喜剑,帝王喜剑,君子喜剑?”风大师看燕青阳眼睛渐渐发亮,yu言又止。鼓励道:“怎么想便怎么说,莫怕说错!” 青阳略了欠了欠身:“弟子在想,因剑行直道,意气所在,剑之所指之故 风大师哈哈大笑,大声道:“好个意气所在,剑之所指!我只道你这小鬼是一味的沉稳有余义烈不足的呆头鹅,却不想胸中自有浩然气。大善,大善!”顿了顿,风大师眯眼笑道:“有一事,可否如实告诉我这老头子?”眼神深处针芒一闪而过。 青阳诚惶诚恐:“大师请讲,弟子知无不言 风大师似是漫不经心:“你们乘那楼船,从何而来?” 我们从那……就在此时,青阳发现自己竟发不出声来,恩恩啊啊像个哑巴似的急的面皮紫涨,心中惊惧万分——这是怎么回事?有个声音发狂地呐喊道:我们从人间大秦帝国而来,从前也是像这般七国纷争,最后被暴秦一统,您无论如何要去提醒父王太子丹殿下,jing惕秦国。眼前慢慢变黑,晕厥过去,至始至终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本来淡定的风大师面se急变,连忙将青阳扶到躺下,微一把脉,面se稍霁:“只是惊惧攻心,一时背过了气。奇哉,观此子并非作伪,为何会如此?”沉思半饷,终觉毕竟事关重大,还是弄清来历为上。于是,五指萁张遥遥面向昏迷的燕青阳心口,运起子午剑观心流**默然观想,只见混混沌沌中一丝微光照亮一条奔腾的河流,河畔隐隐约约有群人在作揖相送。还未看清这群人的面貌,风大师就觉得一股无俦巨力袭来,“嘭”地一声将他瘦小的身躯直直震飞出去! “易水!”风大师擦擦嘴角的鲜血,心中十分惊骇,虽说自二十年前身受重伤后,自己的境界生生从七星掉落到六星巅峰,但意念之强仍在七星之境。是何种力量能令七星国士连一个照面的招架之力都没有?莫非是……禁制之力?风大师神se复杂地看着犹在昏迷中的燕青阳,若果是这种传说中的力量,那谶语中“楼船当空,国士鼎盛”之言便的的不虚! 他心念中应是易水河,那便与我燕国大有渊源,即使不能知道这些学童来历又如何?休说此子与我燕国大有渊源,即便来历不明,是福是祸也是七国共担!心下一定,便起身进屋里取出理气宁神的灵丹,喂燕青阳服下。 燕青阳悠悠醒转,见风大师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歉然道:“风师恕罪,方才弟子莫名其妙地晕过去了燕青阳说完才发现自己又恢复了言语能力。 “无妨,无妨。现下我来为你讲解剑道修行之途风大师清了清喉咙,徐徐道:“剑道修行从低往高分为剑式、剑元、剑气、剑意、剑神,剑式以气力运剑,即使军中匹夫如修习得法亦能修得二星处士百人之敌;剑元以元力运剑,修至极处便是手执腐草朽木也胜常人宝剑利刃;剑气以罡气运剑,聚气成剑,百步之内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 风大师侃侃而谈,燕青阳听得目眩神驰,在家乡之时何曾听过这般神奇的剑术?有不明之处,青阳一一问询,风大师耐心作答,二人极有默契地谁也不再提青阳从何而来之事。 “今ri便到这里,你明ri再来不知不觉已近傍晚,风大师看了看落在山崖后的ri头轻声道。 燕青阳起身感激地躬身一礼:“是,弟子告退 风大师又道:“不要和任何人提起此间之事 回到卧房,那两个小伙伴还未归来,想是授课还未结束。燕青阳百无聊赖地在榻上躺了一会儿,又走出屋门,看着院落内园圃内翠竹倚倚,清风阵阵,只觉这一切如梦似幻。想起方才骤然失语晕厥的情形,心里隐隐猜测莫非三千童子来历不能和此间人述说? 正胡思乱想间,一群孩童打打闹闹向一排排卧房走来,正是三十名新进学童。学童们略带惊奇地看了看院中的燕青阳便三三两两进屋了。只有一高一低两个孩童嘻嘻哈哈地跑过来,亲热地拍了拍他:“燕青阳,这么早就回来啦!”高个子男孩低声附耳问道:“风大师教了你什么?” 燕青阳谨记风师的嘱咐,哪敢乱讲,笑道:“就是些剑道入门的基础罢了 小雀斑男孩略现失望之se:“那和我们一样呀!” 三人叽叽喳喳边说边进了屋,经过一番交谈,燕青阳才知道略高的叫郑大毛,矮一点的叫王风。都是故燕国平民出身。燕青阳攀谈中发现,自己和他们交谈出海前的往事毫无障碍,心中愈发肯定那个猜测。这时,躺在燕青阳左榻的郑大毛神神秘秘地看了看窗外,说:“青阳,跟你说啊,今天课间萧师问我们从哪里来,你猜怎么着?” 燕青阳心剧烈地跳动了一下:“怎么着?” 郑大毛压低声音道:“有两个男的、一个女的刚要说就晕过去啦。吓人哦!”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不止是他们,当时我也觉得变成哑巴了。怎么都发不出声来,很奇怪 王风连连点头,胖嘟嘟的脸配上几粒小雀斑,很有喜感:“我也是,我也是 燕青阳喃喃道:“看来,只有我们这些一个地方来的人可以互相说这些 “可不是么!”郑大毛、王风齐齐道。 三小又叽叽喳喳说了些话,听得一阵宏大的鼓声敲响,郑大毛吐吐舌头:“暮鼓响了,不能说话了急忙用被子捂住了头。 小小的卧房内沉寂下来。 第二ri,燕青阳天一亮吃过仆役送过的早饭便去风大师的院落报到。从风大师的讲述中燕青阳得知,战域七雄并立始于大周王朝八百年前的分崩离析,其后各国经历了一个诸子齐出国士鼎盛的辉煌时期。然而,三百年前不知何故,诸子齐齐神秘消失。各国国士凋零。 “那七国如今便没有国士了么?”燕青阳问。 “齐楚赵魏四国有四君子在,麾下修士云集,国力强盛,或有国士。我燕国、秦国、韩国却再无国士!” “四君子?” “嗯,齐国孟尝君、魏国信陵君、赵国平原君、楚国chun申君。此四人素有贤名,礼贤下士,因此修士闻名归附。其余三国羸弱,不得不结成联盟 “结成联盟?燕国和秦国结成联盟?”燕青阳觉得脑子都快短路了,秦国居然成了弱国?此时竟还有四君子在世? 风大师将燕青阳呆呆的神情看在眼里,以为他是自伤国弱,安慰道:“你不必如此泄气,我燕国太子丹殿下为人仗义疏财颇得人心,投奔名士也颇多。并非没有一搏之力 “太子丹殿下,殿下他、他可有子嗣?”燕青阳颤声道。 风大师奇怪地看了看燕青阳,叹道:“太子殿下素来仁义,可天不佑善人。殿下仅有一不足岁的千金,并无子嗣。他又对太子妃情有独钟,竟屡次违抗王命,拒不纳妾 燕青阳热泪涌上眼眶:“殿下的女儿可否唤作蓝月公主?” 风大师深深地看了燕青阳一眼,低下头吹了吹早已冷却清茶:“这个,老朽却是不知。今ri便到这里,明ri你午后再来 燕青阳起身离去,风大师默然半饷。站起身来,唤来随身仆役:“去叫萧战野来!” 不一会儿,萧战野叩门而入。风大师道:“你即刻令人入王宫求见太子,问清殿下所出的公主封号为何?” “是萧战野领命而去。 第三ri午后,燕青阳又来到风大师的别院。风大师站在那颗老槐树下怔怔发呆,见燕青阳进来,桀然笑道:“明ri对你来说是极其重要的ri子 燕青阳恭敬道:“风大师说的可是剑冢选剑?” “正是风大师心中喟叹,这孩子稳重得像个chengren一样:“身为剑道修士,剑便如同身家xing命一般。愈到后期,剑本身的质地灵气对剑修的作用愈大,甚至能决定剑士的修行方向。剑冢选剑,是你剑道修行的第一个台阶,登得有多高或者能否登上去,便看明ri!” “请大师指点 风大师摇头道:“我无法告诉你太多,一来此事旁人根本无法指点,二来我若说出岂非对他人不公平?” 燕青阳小脸一红。 风大师旋即笑道:“不过,我倒是可以告知你这剑冢的来历。各国学宫皆有灵地,所谓灵地便是诸子时期大能所遗留,具有神鬼莫测之机。这剑冢便是我燕国学宫的灵地,是八百年前墨家先祖所留。剑冢承天地剑气,世间名剑如湛卢、巨阙、龙泉、太阿、干将、莫邪、鱼肠等皆可在其中化形。生者死之始,死者生之极,所谓剑冢,又何尝不是剑生池呢!” 虽历经家破国亡苦难,致使稳重早熟,但青阳毕竟才是七岁孩童,骤然听得有此神奇之地,当世名剑聚集其中,不由得眼放异彩。 风大师顿了顿又道:“明ri赴剑冢,记得一句话——破除外象,但凭本心!”说罢,摆了摆手示意青阳可以离开了。 青阳心里一动,晓得风大师口中说得堂皇,但最终还是指点了自己。趴在地上磕了个响头,躬身离去。 风大师却在院中槐树旁一直站立到傍晚时分,直到萧战野再度叩门才醒过神来:“进来!” “风师,”萧战野施礼道:“王宫已回话,殿下亲女封号是蓝月公主!” ( 第九章 一 跪 在燕青阳幼小的心灵中,最敬仰的大英雄是敢去孤身刺秦王的荆轲,但若说最神秘最如雷贯耳的却是有“天下第一剑客”之称的盖聂。レレ此时骤然听到荆轲提出盖聂的名字,如同被锤子砸中了脑袋,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半天也没弄明白,第一剑客何时变成了第一笨蛋? “他、他会教我么?”燕青阳结结巴巴道。 “放心,”荆轲啜了口酒道:“他欠我一个人情,不教也得教。现在可以吃饭了吧!” 青阳破涕而笑,拿起筷子,又迟疑道:“你、你这次不会骗我?” “我、我荆轲平生最重信诺……”荆轲看着燕青阳怀疑的眼神,不由得一滞,急道:“吃完饭,我便带你去!” “好啊!”燕青阳欢快地叫道,伸手就抓起半只烤鸡塞到嘴里,他早就饿坏了。 饭后,荆轲带着燕青阳大步出了城,沿着城东绿荫一路走了三个多时辰,到了一处山坡前,只见林木遮掩中,一处简陋的茅屋静立其间,别有一番意境。 荆轲冲着茅屋喊道:“盖子,哥哥来看你啦!”话音未落,只见一道剑意冲天而起,像镜湖中突然投入一枚石子,一**的剑意扩散开来,四周枝叶草木摇曳中刷刷地被斩断!荆轲怪叫一声,抱起燕青阳一个倒翻退出十几丈远。青阳看了看荆轲,心里直犯嘀咕:这位盖聂看上去可不像是欠你人情的样子! 荆轲也觉得脸上无光,撸撸袖子,蹭蹭蹭跑到茅屋前,跳脚大骂:“我说你个忘恩负义的笨货,想当初在大周遗室中要不是大哥我把龙渊剑让给你,你如何能悟出七星剑意?若不是我将你推荐给chun申君,你如何会有万金身价?如今哥哥我大驾光临,你就算不纳头便拜,也应好酒招待!” “吱呀”一声,柴扉缓缓推开,一个看上去只有二十五六的白衣青年缓步而出,剑眉星目,发髻梳得整整齐齐,一身白袍纤尘不染,嘴唇薄如刀削,神se冷傲得如同寒冬腊梅上积存不化的冰雪。冷冽的眼神盯着荆轲,声音中带着黯哑的磁xing:“你要点脸好不好!龙渊是你让给我的?你拿得起来么!chun申君那里确是你推荐我,可将万金拿走的好像也是你吧!” 荆轲嘻嘻一笑,伸手搂向盖聂肩膀:“你我发小相交,何分彼此!你滴就是我滴,我滴……还是我滴,我说兄弟……” 盖聂轻轻巧巧地用两根手指支开荆轲的手臂:“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说,你又来干什么?我这里可没有值钱东西给你换酒喝?” 荆轲大怒,跳起来瞪着盖聂:“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堪么?” 盖聂凝视着他的眼睛,缓缓点头。荆轲气道:“你修出世之剑,我修入世之剑。未窥大道之前,谁敢妄论高下?” “整ri坑蒙拐骗,与贩夫杂役厮混争斗,便是入世之剑?”盖聂道。 荆轲挺挺胸膛:“君子和其光,同其尘,同于大通。大道自在屎尿里,汝何能知?” 盖聂瞠目半饷,竟点点头道:“算你对。但你这般作践自己,想来与燕丹不无关系,值得么?” 荆轲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se,露出少见的萧索之se:“士为知己者死。况乎区区荣辱得失?我与你不同,你心中只有剑,隐于山林遗世duli,天下人便是死绝了你也不会放在心上!” 盖聂默然半饷,道:“刺儿头,你此番前来到底为了何事?” 荆轲神神秘秘一笑:“还记得那句关于国士的谶语么?” “楼船当空,国士鼎盛!”盖聂霍然一惊:“莫非……” 荆轲点点头:“楼船于年前已在齐国东海之滨出现,上有三千名幼童,呆子也能想出国士鼎盛当应在这些童子身上。齐国极力封锁消息,意图独收这三千学童!” 盖聂冷笑一声:“贪心不足蛇吞象!他齐国学宫五行流尚且不全,如何教授得这么多弟子!” 荆轲叹道:“何止齐国,诸子之后,七国的流派法诀俱都残缺不全。秦国法术势三卷仅存鸡肋般的术卷;齐国五行流仅有水土二流;楚国咒术流身口意三密咒,却缺了最高深的意咒;魏国驭兽流竟然连驭兽环的炼法都遗失了。便是我燕国,剑神修习之法也早已绝传!” “那后来呢?” “此等消息自然封锁不住,六国同时向齐国施压,最后达成协议,各国学宫同时派人到东海楼船处设台祭天,楼船随后沉降而下,七国各建祭台施展技艺,吸引三千学童拜入门下,本当隆重的收徒变得如同杂耍竞技一般,着实可笑!” “那燕国收徒情形如何?”盖聂皱眉问道。 荆轲摇头道:“很是糟糕,仅得几十名 盖聂早已看到远处站立的燕青阳:“那孩子便是此次楼船降下的学童?” 荆轲道:“这孩子只是说从学宫中逃学出来,我再三问及楼船之事,每次他便瞠目结舌不肯相告。可我断定,他必定便是去岁楼船上的学童 “为何?” “一来是年岁相符,二来……你细感受下,他身上的剑意!” 盖聂凝神眯目,朝燕青阳微微一扫,惊道:“滔滔大河剑意?七八岁幼童如何会有剑意,还是如此磅礴的大河剑意?!” 荆轲笑得很猥琐:“这便是我此来的目的。他想学剑道。你知道,我的入世之剑并不适合他,这不,便想起了你!如何,请我吃酒一点都不亏吧!” 盖聂犹如发现一块璞玉,疾步走向燕青阳,头也不回道:“认识你二十年,头一回做了件靠谱的事!我床榻下有件金器,你自己拿去换酒吧!” 燕青阳呆呆看着冷傲如天神般的盖聂,感到入这异界以来头一遇到符合自己印象的人物。 “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燕青阳,八岁 “为何自学宫中逃学出来?” 燕青阳张口yu言,却见柴扉砰地被踢开,荆轲气急败坏地从茅屋中出来,手里提着个壶状的东西,骂道:“我ri你个盖子,这是个尿壶!里面还有半壶你隔夜的sao尿!” 盖聂淡淡道:“当年chun申君所赠之物,全被你搜刮一空,如今只剩这壶,你不要便留下 荆轲蹦跶两下,终究没舍得扔,将半壶尿倒了,过来拍拍燕青阳肩膀:“好好和盖大国士学剑,想我了便到城里找我!”大摇大摆走了。 国士?萧师不是说燕国已无国士了么?燕青阳看向盖聂的眼神更添敬畏。 “为何自学宫中逃学出来?”盖聂又问了一声。 燕青阳这才回过神来,将学宫修行剑式之事说了一遍。说完,觉得背上一轻,剑箧便出现在盖聂手中,盖聂上下看了看剑箧,皱眉道:“你便是拿着此物修习剑式?” 燕青阳点了点头。 “真是蠢货!”盖聂冷笑着将剑箧丢到燕青阳手中。 燕青阳低下头,羞愧地道:“我知道我蠢 “我说的不是你!是燕国学宫那帮家伙,生搬硬套,不知变通,本以为有风四行在,这些年应当有所进益,如今看来,还和当年一般迂腐不堪。难怪七国学宫大比,燕国次次垫底!”盖聂越说越怒:“蠢材误人,更甚于昏君庸相!” “这不能怪风大师和萧师,”燕青阳小脸涨红,声音虽低,却十分坚定:“是我不肯换剑 盖聂看着低着头解释的燕青阳,微微笑道:“还懂得维护师长?谁告诉你一定得换剑?谁又告诉你一定得去练那粗陋不堪的十三式?” 燕青阳惊喜地抬起头来。盖聂哼了一声道:“磕头罢!” 燕青阳当即跪地,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拜师之礼,九叩其首。再磕!” 燕青阳呆了呆,却摇了摇头,不肯再磕。 盖聂讶然道:“为何不磕了?” 燕青阳道:“我是学宫弟子,非经学宫首可,不得另行拜师 盖聂怒道:“你不拜师,来这里干吗?是和那刺头儿合谋消遣我来着?” 燕青阳长跪不起:“恳请前辈教我习剑!” “你不拜我为师,你……”盖聂气结:“你还要让我教你习剑?近墨者黑,这般耍赖蛮缠是不是荆刺儿教的?” “请前辈教我习剑!”燕青阳重复道。 盖聂生xing骄傲孤僻,不善于和胡搅蛮缠之人理论,和荆轲打了半辈子交道,被坑了半辈子。但那是发小之交实属无奈。寻常人等便是想和他鸹噪,他只需心念一动,便一剑了事。今ri若非看中燕青阳八岁便身怀剑意的逆天资质,便是荆轲本人跪在他脚下他也懒得搭理,又何曾受过这憋气?耐着xing子道:“你知不知道,便是燕国学宫中修为最高的风四行也非我之敌?” “晚辈知道燕青阳恭恭敬敬道。 “那你信不信,若不换剑,整个燕国除我之外,再无其他人能教你剑道?” “晚辈相信燕青阳涩然道。 “那你还不拜师?” 燕青阳摇摇头,仍然道:“求前辈教我剑道 盖聂气得脸se铁青:“我盖聂何等样人?便是你资质上佳又如何?你不拜师,我不教你,去留自便!”拂袖走入了草庐,再不一顾。 只剩燕青阳孤零零地跪在草地里。 ( 第十章 七星剑圣 太阳渐渐地坠入了大山的背后,燕青阳看着四周笼罩在黑沉沉夜幕中的树林,在风声中摇曳不已,就像一群潜伏在黑暗中的怪兽在磨牙低啸,心中充满了恐惧,再看看山坡上草庐中透出的一点灯光,略微心安。レレ 盖聂的话并非没有让他动摇,但每每想起风大师衷衷嘱咐和萧师关切的眼神,剩下的那六个头他无论如何也磕不下来。 膝盖以下已经全部麻木了,燕青阳又冷又饿又怕,这时候大毛和小雀斑在做什么呢,想来是在卧房兴奋地讨论着剑元修行心得,吃着热乎乎的米饼,夹着肉块。燕青阳咽了咽唾沫,将怀里的剑箧抱得更紧了,摩挲着剑箧上凸起的蝌蚪文,燕青阳的心又飞到了王城的太子殿中。阿爹和蓝月姐姐在干什么呢? 昔ri燕国还在,阿爹还在时,每到晚饭过后,阿爹便会督促他习字,可他每次都趁阿爹不在,偷偷跑去央求蓝月姐姐替他临摹字帖。蓝月比他大不了几岁,但温柔可亲便如他早逝的娘亲:“下次不可以这样哦!”便将帛布上十二个人字描红交给他,心知这个顽皮弟弟下次仍然会找自己代写,可有什么法子呢,长女如母,阿娘早逝,自己怎么也狠不下心拒绝。 阿爹其实早已知道字帖非他所写,但从不点破,直至燕国城破前夕,阿爹笑容渐少,一ri燕青阳将姐姐代写的字帖交给阿爹。阿爹叹息一声:“青阳,你年纪尚幼,玩心甚重,阿爹令你习字也算难为了你。你知道你姐姐写的这个是什么字?” “人燕青阳怯怯道。 “何为人?”看着燕青阳茫然的眼神,太子丹目光灼灼道:“立于天地,长于万灵,是为人!因何立于天地延绵万代,因有家有国,不离不弃。因何长于万灵,因有根有本,莫失莫忘。君子务本,本立道生。你懂么?” 燕青阳点点头,稚女敕的声音坚定地道:“不离不弃,君子务本 太子丹欣慰地模模燕青阳的头:“习字便是为了明理,理既明,便不习也罢自那之后,太子丹再没让燕青阳习字。 寒风呼啸中,衣衫单薄的燕青阳喃喃道:“阿爹,今ri孩儿所为,算得务本么?”将剑箧贴近脸颊,泪水滚落其上:“剑箧,剑箧,你若不离,我定不弃!”闭目的青**本未曾察觉,他的泪珠一入剑箧,便有一道毫光闪过。剑箧上的蝌蚪文迅速地变动起来,重新排列,而后又归于沉寂。 晨光熹微,燕青阳一个激灵,连忙爬起来,挣扎着再度跪好。直到晌午时分,阳光已是时分炽烈,燕青阳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啪”地一声,面前多了两个梨子,燕青阳抬头一看,盖聂冷冷地道:“休要多想,我是怕你死在这里,污了我这门前净土。想要继续跪请便,若要离开自便。我是不会教你的!”说完,昂然而去。 燕青阳如一瓢冷水浇下,看着地上的两个梨,喉头动了动,垂首不言。 直到傍晚时分,大雨倾盆,盖聂撑着把油纸伞从山下归来。走到燕青阳身侧,发现地上的两颗梨子未动,燕青阳早已昏迷在地,雨水冲刷着他惨白的脸庞,怀里仍然紧紧抱着那个黑se的长条木匣。 盖聂站立当地,面冷如冰,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看着燕青阳的小腿已经肿胀成紫黑se,再不推宫活血,这双腿必废无疑。凝目半响,盖聂长叹一声,俯身将燕青阳抱进了屋。 燕青阳悠悠醒转,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竹榻上,看着那个在火灶边煎药的背影,心头一暖,挣扎着便要起来。盖聂头也不回冷声道:“若想保全双腿,便躺下来不要动!” 药煎好了,盖聂用一个青se瓷碗盛了一碗,吹了吹,便端了过来:“喝下去 青阳接过碗,黑漆漆一股药味扑鼻而来,只喝了一口便咂舌不已:“苦,又苦又涩 “良药苦口,喝完它 青阳咕咚咕咚喝完药,愣了愣神,挣扎着起来,不顾浑身发软,扶着墙壁往外走去。 盖聂道:“你干什么去?” “我、我……”他打算仍然到外边跪着去。 盖聂又道:“你不是要和我学剑么?” 燕青阳惊喜万分,颤声道:“你、你愿意教我 盖聂不置可否,指了指床榻:“躺好,待你身子好了,我们去趟学宫 两ri后,燕青阳和盖聂站在草庐外。燕青阳迟疑道:“我们真要回学宫么?” 盖聂嘴角一动:“怎么?你敢跑出来,便不敢回去了么?” 青阳低头小声道:“不是,这个,我想跟你学完剑再回去!” “我言出如山,你择善固执。但世间之事,总有变通的法子还未等燕青阳反应过来,便被盖聂一把抓起,腾空向燕国学宫方向飞去。燕青阳觉得清风拂面,看着脚下飞速晃过的山川河流,又是惊奇又是兴奋。 只顿饭功夫,二人便到了燕国学宫门口。盖聂向守在门口的老奴道:“告诉风四行,就说盖聂来访!” 守门老奴发愣地看着从天而降的两人,那小孩似乎是学宫弟子,这一身白袍的青年男子又是何方神圣?盖聂眉头一皱,伸手虚空一抓,只见三十丈外一块树皮喀拉拉一声剥离开来飞向盖聂,盖聂伸出食指一划,树皮上顿时出现一道犀利的剑痕。将树皮递给老奴:“将这个递给他!” 老奴不敢怠慢,连忙带着树皮跑入了内院。风大师正在内院和萧战野相对而坐,听到萧战野说燕青阳已失踪五ri,也是皓眉紧皱。这时,老奴叩开别院拜倒在地,呈上了那块树皮。 风大师接过树皮一看,脸se骤变。浑浊的双目jing光一闪:“他说他叫盖聂?” 老奴点点头:“是,和他一起的孩子好像是我学宫弟子 “那孩子八成是燕青阳!”萧战野喜道,顿了顿又道:“风师,这盖聂是何方神圣?” 风大师伸出那块树皮上的划痕给萧战野看:“若我所猜不差,他便是当今天下最年轻的国士——七星剑圣!” “七星剑圣!?”萧战野失声道:“便是那个未到不惑便模到神念门槛的天才人物?相传当年chun申君为了将他留在楚国,出动两名国士围追堵截,还是被他击伤了一名生生突围。青阳怎么会和此等人物有交集?这、这盖聂如是七星剑圣,又怎能将两名国士击败?” 风大师摇头道:“七星不是说他的修行阶位,而是此人的本命之剑是天下十大名剑中排名第五的龙渊,龙渊剑又名七星剑,他顿悟的正是七星剑意!至于他的阶位,怕是已到了八星!” “八星!”萧战野震怖莫名。当今天下,国士凋零,譬如燕国,风大师曾为七星国士,但自昔年重伤后已退为六星巅峰,即便这般也能硬撑着和秦、韩两国并肩。至于楚齐赵魏四国,因有四君子之势,虽有国士,但八星国士绝对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加起来不过只手之数。 “我也仅是从这道划痕上散发的剑意来揣测,”风大师苦笑道:“至于是与不是,谁又知道呢!” 萧战野凝重道:“风师,这盖聂来意莫测,我等如何应对?” 风大师沉吟道:“他带着青阳前来,想来并无恶意。你我这便出门迎接,不可怠慢顿了顿,叹道:“青阳入我学宫时,便说见过当世大剑客,谁曾想是这位 风大师和萧战野一出学宫,便见青阳又是激动又是羞惭地拜倒在地:“风大师,萧师,我、我回来了。弟子擅自出门,愿接受惩戒!” 萧战野一把拉起来,看看青阳神完气足,温言道:“如想出宫游玩,和我说一声便好。你这一走几ri,可把风师和我急坏了。ri后万万不可如此!” 风大师向盖聂长揖道:“不知七星剑圣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望乞恕罪,请盖聂先生这便进来奉茶!” 盖聂摇摇头,指了指燕青阳道:“不必劳烦风大师,我今次来,便是为了这孩子 风大师摆手不迭:“盖先生切莫如此称呼,折煞老夫也。若蒙不弃,称声风兄便足以慰怀。这孩子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先生海涵,海涵则个 冒犯?海涵?盖聂yu言,却不知如何启齿。转首道:“你自己说罢 燕青阳嗫嗫喏喏,将离开学宫后如何在盖聂草庐前求艺之事吞吞吐吐讲了出来,只是将荆轲坑蒙拐骗的丑事一带而过,变成了好心指路的路人甲。风大师和萧战野听了半天,面面相觑,又是吃惊又是感动,看着盖聂一脸愠se,只差没笑出声来。 风大师走到燕青阳跟前,慈爱地模了模他的头,道:“盖聂先生乃是名动天下的高士,他肯收你为徒那是常人一辈子求不到的机缘,如此机会你应好生珍惜才是。学宫并无不能另行拜师的规矩,便是拜师了你也一样算作学宫弟子。燕青阳,老夫且问你,你可愿拜盖聂先生为师?” “我、我愿意燕青阳激动地道。风大师哈哈笑道:“那便向盖先生行九叩之礼,记住,一ri为师,终生为父 燕青阳应声称是,恭恭敬敬向盖聂磕了九个响头。 风大师抚掌笑道:“世有高士,得其佳徒,堪称美谈。盖先生若不嫌简陋,这便请进学宫,容老夫聊表迎迓之意 盖聂见风大师既会做人,又善颂善祷,大生好感,便点头称善。其实,风大师心中更加欢喜,有青阳在,这位剑圣便算是和燕国学宫绑到一起了。而青阳又是如此坚持不忘本,ri后燕国有难,盖聂如何能够袖手? 四人在风大师院落摆起小席,谈谈说说,宾主尽欢。盖聂本是清心寡言之人,但在风大师的曲意结纳之下,萧战野和燕青阳的恭敬伺候当中,心情大为舒畅,不知不觉聊到ri薄西山才起身告辞。 将盖聂师徒送至门外,风大师面se一动,盖聂道:“你我一见如故,风兄有话但讲无妨 风大师笑道:“两年后,学宫新晋弟子评定星级,届时可否……” 盖聂道:“这个份属当然,不知具体时ri为何?” 风大师道:“八月十五,月圆之夜 盖聂想了想,道:“两年后八月十五前夕,青阳自会归来 ( 第十一章 易水寒 回来后第二天一早,燕青阳便被盖聂带到一条大河之畔,望着滔滔逝水。レレ燕青阳心里说不出的震撼迷惘,没错,这便是当年阿爹和一众义士为荆轲送行的易水。看着身边两棵高大的白杨树,依稀记得荆轲当年便是在这里慷慨悲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月兑掉外衣,跳下去!”盖聂道。 “啊?”时值初chun,北地严寒犹在,燕青阳看着冰融不久的凛冽河水,畏畏缩缩地看了看盖聂:“师、师父,真要下水么?” 盖聂脸一板:“跪一个ri夜便晕厥昏死,如此废体还不狠加锤炼?” 燕青阳咬咬牙,将身上衣衫月兑得只剩条短短的牛鼻犊裤,抓着剑箧,抖抖索索地一步步走入河中,牙齿打颤中忽地脚下一滑,扑倒在水中,被灌了几口冰寒彻骨的河水后,燕青阳再不敢往河中心水深处行走,努力地在原地立足,奈何川流颇急,再加上体寒乏力,他不住地站起来又跌倒,滑到再站起来,只冻得嘴唇青紫,被灌得差点再度晕厥,刚刚上岸的念头,便看到盖聂在岸边如一把利剑般挺身而立,远远地注视着他。心里告诫自己万万不能放弃,咬牙硬撑,每一秒如一年般漫长难熬。 不知过了多久,燕青阳觉得身上失去了感觉,耳朵里只剩轰隆之声,眼前渐渐模糊。忽听得盖聂喊了声:“上来!”便如奉纶音般急忙爬上岸来。盖聂已在河边生了一堆火,见他急急忙忙地yu穿上衣服,递过一颗乌黑的药丸,道:“先不要着衣,将它服下去!” 鸽卵大的药丸甫一入月复,燕青阳便觉得一股热力涌向四肢百骸,浑身暖洋洋的舒服。过了一会儿,手足肌肤恢复了知觉。盖聂又道:“再下去?” “啊?还要下去?”燕青阳惨叫道,盖聂冷冷道:“想练出真元,即刻下水!” 燕青阳再不说话,忽地站起,大步走入河中。兴许是那枚丹药的缘故,这一次燕青阳能堪堪抵住水寒,只需在河中稳定身形。盖聂缓步走到河边,喝道:“随我念诵,谨记在心。万念俱寂,yin极阳生,气摄于丹田,周游百骸,jing生于会yin,注于四肢;夫天地之大道,莫过于人道,万物化生为一,九窍拱列如铜……” 燕青阳跟着念诵,初时犹在激流中趔趄,不多时便觉得腿脚有力,便又向河中心走了几步,直走得只余头部露出河面。一遍遍心中默念口诀,剑箧在水底划动间竟颇合流水意蕴,盖聂眼角露出笑意,心道大河剑意果然不凡,看来带青阳来河边习剑确是妙招。 直至傍晚时分,青阳在水中越来越快,闭目间在河水中浮沉随意,刺、斩、掠、挡、劈、挂、牵、划、带、提、封、绕、游大燕十三式连绵不绝使出,剑箧击落出,河水滔天而起。盖聂长笑一声:“可以了,上来罢!” 燕青阳湿漉漉地跳上河岸,兴奋地看着盖聂,道:“师父,我是不是已经……” 盖聂笑着点点头。 “剑元!我修出剑元了!我终于修出剑元了!”燕青阳欢喜地叫道,一年多苦练,受了多少同窗白眼讥笑,今ri我燕青阳也和他们一样了。想到师父竟能在短短一天内便令自己引动剑元,崇拜之se溢于言表。 盖聂指了指河畔不知何时搭起的茅屋,道:“天se已晚,今ri你便在这里休息,明ri一早,继续入水练剑 “弟子遵命,师父费心了燕青云回头看看茅屋,感激地向盖聂跪倒叩头道。 盖聂笑道:“明ri入水练剑,那口诀要记熟了,善加揣摩,融入身形剑意说完便飘然而去。 燕青阳在易水河畔勤修不辍,盖聂每ri准时来督练。在激流中,燕青阳身形如鱼,运剑如风,初时尚且因水流凝滞,后来越练便剑顺水势,水顺剑势,力道越来越大,剑元运起,便激起数丈高的巨浪。 chun去秋来,一年多后,燕青阳丹田气机一动,觉得手中剑箧一沉,暮地she出一尺长的白芒,将河水生生分开两段。“师父,这是什么?”惊喜地向岸上的盖聂问道。 “剑芒!”盖聂道。 “剑芒?是剑气么?”燕青阳不解道。 盖聂摇头道:“剑芒只是剑气初出之兆,算不得真正的剑气 燕青阳略有失望之se:“那什么时候才能练出真正的剑气哦?” 盖聂笑道:“莫要不知足,你可知道常人修行进境为何?剑式修行,三年可成,资质上佳者或可一年半载有成;从剑元到剑气,若能十年有成便算天资过人,至于从剑气到剑意,那就各凭机缘,往往苦修终生而不可得。你修行剑元一年多就出现剑芒,已是快得不像话,若非与河水搏击,我还担心你基础不稳。青阳,剑道修行切莫心浮气躁,一味求快便有走火入魔之虞。剑元还仅关乎丹田四肢,剑气却是修炼周身百脉,稍有不慎,便是身残心乱的下场,到时便是我也救你不得!” 燕青阳悚然一惊,躬身道:“弟子谨记在心 盖聂道:“剑芒既出,便不宜在水中练剑。自今ri起,你便在这岸边林中修习,将元力注入气脉,集百气于剑身,将剑芒练至三尺开外,便可试着以气驭剑 燕青阳上了岸,举起剑箧,气随意动之间,一尺白芒暮然而出,照着一颗碗口粗的白杨一划,只见喀拉一声白杨已被从中斩断,燕青阳看着平整如镜的切口,惊喜地看了看剑箧,呆了一呆。 盖聂见状,微微一笑道:“剑气修习,原本就分作两派。一是气芒派,二是驭剑派。前者终生苦修剑芒,忽视驭剑,昔年曾有人将剑芒修到一丈开外,近身之战无人能敌。后者苦练气脉心神,专注驭使飞剑,却能控剑于周身十丈方圆 燕青阳道:“那驭剑派比气芒派要厉害得多?” 盖聂摇头道:“也不尽然,百年前那位将剑芒修到丈许的前辈曾经战遍天下驭剑高手,无一败绩。但是当今剑修却主修驭剑。嘿嘿,你又定要问既然这气芒派如此厉害,为何大家还修驭剑?我且卖个关子,你自己思考后告诉我 燕青阳低头凝思片刻,道:“依弟子看来,当年那位前辈定是有把绝世好剑,锋锐无比,可保周身一丈绝对无虞。还有,就是、就是这一丈剑芒修行起来太难 盖聂满意地点点头:“便是这般,常言道:‘宁修十丈长,不修一寸强’。剑芒修到三尺,再难寸进。驭剑却可轻易达到十丈。至于那位前辈如何能将剑芒修到一丈,凭着何种法诀,便是今ri也无人能知 一连三个月,燕青阳的剑芒仍然是短短一尺,连盖聂都大惑不解,如果按燕青阳的资质和修炼进境,专心苦修之下,休说三个月,一个月就早该炼出三尺剑芒。 有一ri,燕青阳大汗淋漓地坐倒在地,这剑芒的凝聚似乎比水中练剑更为费力。我要站起来再练一遍,心里这般想着,胳膊却怎么也抬不起来。突地,膝上的剑箧一动,凌空而起,燕青阳经脉气机牵引之下,剑箧周身毫光大放,剑芒还是一尺左右,但是却从四面里渗透而出!看上去就像一个长方形的光盘,盘中心是黑黝黝的剑箧。 燕青阳看着挺立空中一动不动的白芒剑箧发愣之际,忽听得盖聂喝道:“意动气动,控剑出击!” 燕青阳忙敛心神,只见剑箧旋转着向丈许外的一株白杨激she而去,电光火石般一划而过,回到燕青阳怀里,再看白杨,挺立依旧! 盖聂走上前去,用手指轻点白杨粗大的树干,只听轰然一声,白杨于尘埃中倒地。“像方才那样,你再试一次!”盖聂沉声向燕青阳道。 燕青阳气随意动,剑箧又是大放毫光出击,丈许外一株树应声而倒!试了几番,都百试不爽,只是剑箧出击范围仅是丈许方圆。 盖聂凝神片刻,双手一拍:“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哈哈哈哈,青阳,你过来 燕青阳拖着疲惫的身子随盖聂走到河边,盖聂指着滔滔逝水道:“今ri起,你便看着这大河,凝心摄神,好好感悟逝水之意,控制剑箧努力及远!” “师父,你是、是令我修习剑意?”燕青阳瞪大眼睛道。 盖聂长声而笑:“你胸中早有剑意种子,所欠缺者只是激发出来与剑气融汇而已。哎,先前还一直在剑芒上纠结,笑他人生搬硬套不知变通,我又何尝不是五十步笑百步 燕青阳惊喜莫名,看着易水,心中不无骄傲:当初学宫中的废柴,仅仅两年便开始感悟剑意,不知他们修到了何种境界? 自此,燕青阳便又在易水河畔或坐或站,剑箧上下飞舞,从一丈到两丈、到三丈、到四丈,过了半年时间到了八丈左右便停顿了下来。这ri,燕青阳舞完剑箧,问盖聂:“师父,弟子控制剑箧如今仅能到八丈,再难及远。如何才能到十丈?” 盖聂道:“十丈是以气驭剑的极限,如今你能到八丈,多是剑意之功。百尺竿头,再进一步,需经年累月之功。勤修不辍,自可达成。何况八丈与十丈对战相差无几。青阳,ri后我不在你身边,需自行努力时时jing进,不可懈怠 燕青阳一震,道:“师父,你、你要离开?” “是你要离开!”盖聂道:“你忘了学宫评士了么?” 燕青阳这才想起当年师父拜别风大师时的承诺,山中无ri月,原来这么快两年就过去了,近ri来夜月渐圆,算来离八月十五越来越近了。想到与盖聂离别在即,心中顿生难舍之意,低着不语。 盖聂看着燕青阳,皮肤白皙,鼻挺唇红,剑眉星目,面如满月,十岁便如十三四岁的健壮身形,上山时的短小衣襟显得更加紧小,暗责自己只顾督促练剑,温颜道:“我床榻竹席下尚有不少银钱,自行取了便可下山,去城中买些衣物换上!” 燕青阳心中一暖,抬头道:“师父,我评完星级便立刻返回 “不必!”盖聂摇摇头,眼中闪过一道利芒:“我要南下楚国,了却一些旧事!你ri后便在学宫中修习,那里的剑冢剑阁剑宫剑阙还有点意思,在那里你能将基础打得更扎实些 ( 第十二章 一眼凝睇两世为人 盖聂行事利落,说完转身便走,燕青阳暮地想起一事,喊道:“师父,以弟子现在修为,当评何种星级?” “若不达四星,ri后休说是我盖聂的徒弟。レレ”盖聂已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声清越的声音遥遥传了过来。 四星?!燕青阳呆立当地,萧师好像才四星吧!师父啊师父,你这不是为难我么?转念又想起当初东海之滨各国招收弟子时,萧师在祭台展示飞剑,只有三四丈方圆,如果这便是萧师的真正实力,那自己便也算四星了罢。 燕青阳回到了盖聂的草庐,呼唤几声,并无人应答,看来师父早已下山了。推开柴扉,茅屋内陈设依旧,燕青阳揭开榻上竹席,看到各国各se的钱币时一愣——除了燕国齐国用的刀币外,还有赵国的布币、楚国的蚁鼻钱、秦国的圆形方孔钱。这些钱币摆得整整齐齐铺满了榻板,燕青阳把其中的刀币收了起来,数了数,竟有三百多枚。 背着剑箧下了山,燕青阳不久便到了王城。信步走入一家布帛店,花了十枚刀币买了一件湛蓝se的接近学宫服饰的成衣。走入内室换好,端是人靠衣衫马靠鞍,顿觉神情气爽。临出店门时,想起荆轲说过他是王城中名人,便问店主道:“掌柜,借问一下,您可知道荆轲在哪里?” “荆轲?”掌柜的一脸厌嫌之se,上下看了看燕青阳:“便是那个赖皮荆刺儿么?小哥,我瞧你眉清目秀,多说一句,此人不是什么好人,还是少沾惹为妙 燕青阳尴尬道:“他欠了我钱 “奥,”掌柜恍然大悟,指着店门外:“最近他在南门市场那一带厮混,你去哪里或可见到。不过小哥,我看你这钱是难要了,这赖子欠了半城人的钱!” 燕青阳匆匆忙忙出了店,直向南门而去。远远就看见在一个烧鸡摊前,一个浑身油腻的小贩扭住荆轲大声嚷嚷,荆轲抓着一只没有头脚的烧鸡边啃边嬉笑道:“你说这只鸡卖三枚刀币,我问你,我单要鸡头多少钱?” 小贩道:“一枚刀币!” “单要鸡腿多少钱?” “一只鸡腿一枚刀币,两只便是两枚刀币!” 荆轲一拍大腿:“照啊!现在我把鸡头和两只鸡腿都撕下来给你,就已经是三枚刀币了,你说够不够一只烧鸡钱?” 小贩瞠目结舌,一把抓着荆轲,一把屈着手指头算。荆轲笑嘻嘻道:“我给了你三枚刀币的鸡头鸡脚,而你卖给我的鸡却没有头脚,你说我是不是吃了亏?让大家评评理,对不对?” 周边一帮闲汉嘻嘻哈哈跟着起哄:“对,对,卖鸡的应该倒给荆轲三枚刀币!” 小贩都快哭了,一个劲地说:“你使赖,你使赖!你还我鸡!” 荆轲得意洋洋啃着鸡,看见走过来的燕青阳一愣。青阳摇摇头,掏出三枚刀币来交给小贩:“给你的鸡钱青阳拉着荆轲就走:“荆轲叔叔,我请你吃酒,但你要帮我一件事荆轲一把抄起圆木案上的鸡头和鸡脚,笑道:“两年不见,不但长高了,还懂事了。不错不错,你比那个天字第一号的笨蛋强多了 在荆轲的挑三拣四之下,他们进了一家王城最有名气的酒楼——百味飘香阁。一座宏伟的八角楼拔地而起,红窗绿棱艳丽非凡,待到进去里面,饶是燕青阳自小在王府长大,也看得目眩神驰,只见小桥宛然,流水淙淙,绿竹依依,正堂坐着不少身披丝罗的少女,赤着肩臂,肤se白腻,弹筝弄萧,靡靡之乐环绕整个楼宇。好一派旖旎朦胧! 见燕青阳直直看着那群乐伎,荆轲伸出油腻腻的大手捂住燕青阳的眼道:“小孩子,不该看的不要看!”燕青阳掰下荆轲大手,面红过耳地呸了几下,擦了擦眼窝处留下的油手印。 两人在三楼一张临窗的桌子旁坐定,荆轲低声问:“小鬼,你有多少钱?” “三百多刀币 荆轲哈哈一笑:“那足够了!”顿了顿,又忿然道:“原来那家伙还藏着这么多钱!太不够意思了,每次上门去借,丫都抠抠索索令人不爽,想想就生气!” 燕青阳皱眉道:“不准说我师父坏话同样是前世名动天下的英雄高手,差距咋这么大捏? “呀喝,呀喝,”荆轲上下打量着燕青阳,失笑道:“好好,不说就不说转首向伺候一旁的少女侍者点了一大堆酒菜。这百味飘香阁不愧为王城第一楼,连店小二都是妙龄少女。 酒菜转瞬间就陆续端上,荆轲双手并用大快朵颐,含混不清道:“你不是说要求我帮忙么?说,什么事?这王城中我荆轲办不到的事情还真不多!” 燕青阳看了看女侍,荆轲挥挥手将她打发走开,燕青阳道:“你带我去太子殿一趟!” 荆轲愣道:“你去太子殿作甚?” 燕青阳低头道:“我想见见太子丹 荆轲放下酒杯,张着嘴,半饷方道:“你个小鬼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太子殿岂是你玩耍的地方?堂堂大燕国太子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再说了,你为什么要求见太子殿下?” “这你别管!我、我就是想去看看,”燕青阳犟道,又低下头嘟哝道:“哪怕远远看一眼也好……就一眼!” 荆轲深深地看着燕青阳,叹道:“唉,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我就知道这顿饭不是那么好吃地!” 燕青阳喜道:“那你是答应了?” 荆轲晒道:“我还没赖到白吃白喝的程度燕青阳大为鄙夷,心道白吃白喝的事你干得还少么?忽见荆轲脸容一整,道:“带你去可以,有两个条件 “你说!” “一个是只准远远看,不准出声,不能乱动 “好!另一个呢?” “另一个嘛?”荆轲脸上又现出惫懒之se:“把身上刀币统统拿出来!” 燕青阳掏出一个鼓鼓的布包,推了过来:“什么时候动身?” “入夜时分!”荆轲抓过布包打开,看着里面一堆堆刀币眉开眼笑。 夜幕降临,在燕青阳再三督促之下,荆轲才恋恋不舍喝光壶里最后一滴酒,脸sechao红醉态可掬地摇晃着结完账,带着青阳漫步走出百味楼。 太子殿在王宫之中,王宫是王城北面一片连绵数十里的宫室建筑,坐北面南,气势恢宏。两人还未走进王宫,便见一队队军士巡回不已,燕青阳正想着怎么进宫,却被荆轲拉着七拐八拐到了一处巷子的拐角中。只见荆轲撩开一堆稻草垛子,露出一个两尺高的洞来,示意燕青阳钻进去。 两人钻进狗洞,再出来时,发现是一处寂静的院落。荆轲得意地道:“这是燕王喜的书房,不过那家伙大字不识几个,这书房闲置已久 “荆轲叔叔,你好像对这里很熟的样子!”燕青阳低声道。 “那是,想当初,我在宫里时哪天不是……”看着燕青阳疑惑的目光,荆轲自知失言,干笑两声掩饰道:“嘿嘿,咱也是阔过地!” 互听一声梆子声摇摇传来,一个拉长声音道:“起更,小心火烛!”“起更,小心火烛!”声音四处游走,渐渐远去。燕青阳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知道已是戌时,看着荆轲道:“接下来怎么走?” “房上走!”荆轲拉起燕青阳,飘然上了屋顶,沿着屋脊檐瓦疾行起来。燕青阳看着荆轲弓伏的身形心惊不已,如此泠然御风般拉着自己犹若提着稻草足不点地,便算不如师父携自己凌空飞行却也相去不远。一直以来以为荆轲叔叔只会坑蒙拐骗,如今看来却是深藏不露。荆轲叔叔到底是几星修为?为何要如此隐忍? 胡思乱想间,荆轲已经带着他几个起落到了王宫东北角的一片屋檐上,蹲伏下来。燕青阳看着灯火通明的七进庭落不由得心chao澎湃,这里便是太子殿,和他记忆中生活过的地方一模一样。燕青阳小手紧紧抓着脚下的檐兽,随着院落中一声叹息,心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院落中一个年近三旬的青年蹙眉叹息,这青年一身锦缎,直鼻方口,双目如星,气度儒雅,正是燕太子丹。忽觉肩上加了一件风衣,回头一看,正是太子妃韩俪。只见韩俪鹅脸细腻,柔声道:“殿下,可有什么事烦心?” 太子丹强笑道:“没事,蓝月可睡下了?” 韩俪点点头道:“殿下,休要瞒我。自从三年前东海之滨楼船当空,你便忧心忡忡,近ri来更甚。你我结发十载,贱妾就算不能为殿下出谋,也应分忧才是。也怪我一直没有诞下麟儿,令你如此被动。丹,我非善妒之人,寻常人便有三妻四妾,你……” 太子丹拉起韩俪的一双柔荑,道:“你休要多想,你我还年轻,何愁子嗣。我是忧心父王身体,自去岁以来便一ri不如一ri。我燕国西接强赵,南临大齐,赵齐两国因信陵君、孟尝君之故士人鼎盛,我燕国强邻环伺之下,危如累卵。前ri,齐国国君派使入朝,要我燕国割让南疆接壤的十五个城池。父王jing神本就差,要知道此事还得了?是我将此事压下了。可压的一时,压不得一世啊 “割地?”韩俪讶然道:“十年前不是割让了九个城池么?还说永结同好,休止干戈。堂堂国君怎么如此言而无信?” 太子丹叹道:“两国之争,在于士人实力。齐国本就修士众多,再加上三年前东海之滨齐国收取楼船学童为数最多,我燕国收取最少,强弱之势差距更大。如今齐国遣使来重议疆域,想来是学童中涌出不少士人,野心膨胀所致。实属可恶 韩俪道:“此事学宫风大师知否?” 太子丹点头:“我与风大师商榷已久。风师献上一策,但我觉得风险太大,是以沉吟再三,难以决断 “是何对策?”韩俪问道。 “告知来使,以父王祈福之事推托,约定五年后学宫大比时燕齐两国一决高下,如我燕国胜,疆域划分便以现今为准,百年内不得妄动刀兵 “若齐国胜呢?” “那便割让五十城!”太子丹咬牙道。 韩俪呆立半饷,才道:“这法子,是能安于一时,可也太过冒险了些。风大师如何便有这般信心?” “无奈之举,孤注一掷,哪里有什么信心?”太子丹揉揉眉心,搂住娇妻:“待我再想想看有无更妥善的法子。外面风寒,我们进屋罢,后ri便是八月十五,月儿老是嚷嚷要吃桂花月饼,你要令下人早早做些,小丫头哭闹起来我可吃不消二人说笑间走入房中。 屋檐之上,抑制着呜咽之声的燕青阳早已泪流满面! ( 第十七章 惊魂剑经阁 楼船学童评士结果传遍学宫,在学宫三百多学子中引起轩然大波。这些学子普遍二三十岁左右,年长者已过四十,在学宫中修行过大多超过了十年,成就最高的也仅是三星中阶而已,已在学宫修行逾二十载。如今,这批修行仅三年的学童便齐齐成为三星处士,更有两个逆天的变态一个四星一个五星,令百余名大龄学子既惊且羡,“楼船当空,国士鼎盛”之言更是传遍学宫每个角落。渐渐地,这批学童被暗地里称为“天童”——从天而降的神童! 至于燕青阳,在燕国学宫甚至是燕国王宫都成了一个传说!以至于燕青阳每每出现一处,都有学子们聚众扎堆,私相指点,较之风大师还受瞩目,令xing子恬淡的青阳又是尴尬,又是无奈。 这一ri,燕青阳从新居处出来,直奔剑经阁而来。阁守颜夫子接过燕青阳的五星木牌,上下端详着燕青阳:“你便是那个十岁的五星名士燕青阳?” 燕青阳躬身道:“弟子燕青阳见过颜夫子 颜夫子眯眼笑道:“风大师和我说过你的事以后,我就琢磨着,你肯定按捺不住,要来我这八百剑经阁。嘿嘿,比我预料中来得还早些 燕青阳腼腆一笑,颜夫子推过竹简,指着旁边的笔墨道:“你登记一下,随我来!”燕青阳在竹简上写下自己的名字,随颜夫子走出侧室,吱呀一声推开剑经阁底层之门! 迎面一股淡淡的霉味,燕青阳微微一愣,只见阁楼一层足有五六丈高下,四面书架高耸至顶,上面一卷卷竹简、帛卷、木片、铜片、石片形状各异,长短不一,密密麻麻地摆满书架,数量何止千百?有道是汗牛充栋,燕青阳今ri才见识到什么是汗牛充栋! 看着燕青阳愕然的目光,颜夫子不无得se:“这剑经阁始创于三百年前,由燕国学宫祖师、墨家先祖墨翟所建,墨子收集天下剑术经诀八百卷藏入各层,因此号为八百剑经阁。三百年来,经历代宫长和教习不断搜集,藏卷早已破万!只是阁名流传多代,约定俗成,总不能改叫千经阁、万经阁 “宫长?”燕青阳一怔,道:“本代宫长可是风大师?” 颜夫子神se复杂地摇摇头:“不是。本代宫长于二十年前就离奇失踪,音信全无。二十年来,风大师代行其职,独力支撑偌大学宫,着实辛苦见燕青阳又待要问,连忙岔开话题道:“八百剑经阁分为八层,合八卦之数,由低往高依次为坤、艮、兑、坎、离、巽、震、乾。这坤、艮二楼为剑式修行之法,为数最多,兑、坎二楼为剑元修行之法,藏卷次之,离、巽二楼为剑气修行之法,更为稀少;震楼为剑意修行之法,仅有数卷而已。乾楼,原本应是剑神修炼之术!” “剑神修炼之术?”燕青阳的心剧烈一跳,惊喜道。盖聂为他讲剑道时,曾经说过,剑道修行最高境界为神念境界,神念驭剑若成,实力便达九星无双国士,修行便会进入一个全新的天地。可惜,剑神修炼之法自诸子绝迹后就已绝传! 颜夫子苦笑道:“我是说……原本!现今这第八层乾楼空无一物!” “这却为何?”燕青阳讶然道。 “三百年前,据说墨子先祖收集八百剑经,从剑式到剑神无不齐备。可惜当年诸子之变后,剑神法诀便消失一空。其中内情,无人知晓。其实,何止是我燕国,其余六国无不皆然 颜夫子慨叹片刻,笑道:“人老了,便喜欢多嘴饶舌。学宫人才凋零,这剑阁久没有新人进入,老夫一时欣喜,不觉废话更多些。青阳,你自行看看罢,记得轻拿轻放,这些藏卷年深ri久,脆弱得很!” 燕青阳点头谢过,待颜夫子转身离去,便径直走上了第五层离楼。 离楼比之首层的坤楼小了好多,约莫只有坤楼的六分之一空间。饶是如此,各类卷轴也已达百数之多。燕青阳如仓鼠入库,兴奋地取下一卷卷剑经剑谱挨个观瞧,却是越看越失望,这些剑经要么甚为浅易,要么言不及义,较之师父盖聂所授相去霄壤。他却不想想,盖聂作为当今天下硕果仅存的剑道国士,非但于剑气剑意洞彻幽微,而且深入浅入量才面授,又岂是这些死的经卷可比?只顿饭功夫,他便走马观花看完了所有经诀,继续往上到了巽楼。 巽楼更为狭小,藏经不过三十余卷。一炷香功夫,燕青阳放下最后的一卷剑谱,既失望又困惑。气机引导驭剑,附芒不可增之?驭剑大圆满才可尝试剑意体悟?气芒一途实属左道?这些与师父所言大有出入,偏偏看上去堂而皇之入情入理,若非燕青阳已将剑芒、驭剑、剑意初步融汇,几乎就相信了这些经卷所书。 燕青阳摇摇头,又上了震楼。震楼的剑诀只有六卷!竹简二、锦帛一、石片一、铜鼎一、羊皮一。燕青阳好奇地拿起左手侧的石片,只见上面用刻着一道道弯弯的剑痕,远看似山,近看似水,细看却又四不像。看着只字全无的石片,呆立半饷,看不出个所以然,只得放置原处,又取起那卷羊皮。 羊皮已因年月久远变成黑褐se,还有不少地方虫蛀风化,上面不知用何笔墨画着稀稀疏疏的笔画,落笔由下而上,遒劲有力,但却仍无一字。燕青阳放下羊皮,再走过去看看那尊古鼎,鼎上阳刻着一些人形,旁边弯弯扭扭的笔画不知可否算做文字。瞪了半饷,仍然茫无所得。 再看锦帛、竹简,也是一般没有文字,只有一些或简约或繁复的笔划。燕青阳叹了口气,不知不觉走上了八层——乾楼。看看仅有一人高的乾楼四壁空空,才省起原来是到头了。 突然之间,燕青阳觉得背上剑箧一动,四周有数道气流旋动起来。一个如鸭叫般的声音突然在心中响起:“呼,憋死我了!咦,这是哪里?你这小鬼是谁?主人呢?” 燕青阳蹦地跳起来,环目四顾:“是谁?出来!”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这空空如也的乾楼中藏着一只几百年的老鬼,不对,听口音,像个四五岁的小鬼扯着嗓子乱叫! “嘎嘎嘎嘎,我……在……你……背……后!”公鸭嗓子乐不可支地拉长声音道。 燕青阳惊惧地急忙转身,空空如也! “背……后!” 燕青阳再转身,没有人影。 “嘎嘎嘎嘎……” 燕青阳如陀螺般身形急转几圈,站定。鸭叫童音还不死心:“我在你……背后!”燕青阳回手拽出剑箧,声音嘎然而止!燕青阳又惊又喜道:“剑箧,是你在说话?” “嘎嘎,没见过这么笨的。正是小爷我!”随着心中鸭叫声音响起,剑箧上的蝌蚪文开始游动组合,伴随着阵阵幽光,既神秘又诡异。 “你、你、你怎么能说话呢?”燕青阳奇道。 公鸭嗓子的童音怒道:“我怎么就不能说话呢?为什么你能说话,就不让我说话!” 燕青阳被这种胡搅蛮缠的混蛋逻辑说得一怔,道:“好,好,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鸭叫般的童音哑然,半饷方道:“主人当初叫我什么来着?该死,被那铁砣子砸得啥都忘了。名字……” “好,好!”燕青阳眼看这货又把自己绕进去了,道:“那你原先的主人是谁呢?” “主人就是主人,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唔,主人是谁来着?主人……到哪里去了?”破锣童音又嘟嘟哝哝,燕青阳大起同情之心,可怜的娃,啥都记不得了!却听得破锣童音又怒道:“你才可怜呢!你个实力低微的凡人、笨蛋!” “你能知道我心里想什么?”燕青阳愕然道。 鸭叫般的童音益发恼怒:“神念传音,这么简单的法门谁不懂?只有你这笨蛋才用口说话 饶是燕青阳脾气再好,也被剑箧一再“笨蛋”“笨蛋”说得微微有气。从它零星言语中推断,这剑箧多半是一位大能所炼的法器,在一次对战中受损致使器灵昏迷,机缘巧合之下重又醒来,但那次受损想必十分严重,如今不但记忆全无,连智商都下降不少,不对,或许它原本就智商有限。于是,耐着xing子道:“那你是怎么醒来的呢?” “这个我还记得!全记得!”鸭叫童音欢呼道:“两年前,我在沉睡中感到一丝天降甘霖垂落,肯定是主人在寻天材秘宝修复我。主人如此厚爱,我又岂能自甘沉沦?于是我始终努力保持一丝清明,后来主人还注入一丝丝微弱气机令我生出剑芒,我还奇怪,如此低级的力量,主人为何屑于一顾?想来是我受损过重虚不受补,所以徐徐锤炼,可这起步也太低了点哇!后来,我自强不息努力恢复,riri盼着与主人早ri相见,直到方才感应到这里有几道剑魂,便吸收过来,终于恢复神智。可惜这几道剑魂太过微弱,神智虽然恢复,但力量、记忆都没有了 两年前?天降甘霖?燕青阳细细回想,两年前那夜自己抱着剑箧跪在师父门前,哭了一夜,这甘霖莫非是自己的眼泪?不由得啼笑皆非,期期艾艾道:“那个、你说的甘霖,怕不是你主人搜集的天材地宝!” 鸭叫童音不悦道:“不懂别瞎说,除了主人,谁还会惦记着小爷我!” 燕青阳叹道:“那个、怕是我的眼泪……” 燕青阳话还没说完,鸭叫童音又怒了:“放你的狗臭屁!你的眼泪是天材地宝?呸,我看连牛黄狗宝都不如!” 听到牛黄,燕青阳就想起自己替荆轲和的牛屎,这家伙把自己当成啥了?心头火起,二话不说,气呼呼地拎起剑箧,狠狠地在地上砸了几下。 鸭叫童音悠然道:“砸,砸,使劲砸,砸坏了这小楼看你怎么办?” 燕青阳看看坚逾金刚的剑箧,再看看乾楼地板上的几个凹坑,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一时说不出话来。 ( 第十八章 阿 贱 过了半响,鸭叫童音忽然道:“喂!” 燕青阳气鼓鼓当没听见。 “小鬼!” 燕青阳大怒:“我是你新主人!” 鸭叫童音扑哧扑哧讥笑道:“就你?小爷我未曾受损之前,随便一道剑意你就化成灰灰。你连做剑童的资格都没有!” 燕青阳颓然泄气,他也听盖聂讲过诸子时期的修士实力,更何况诸子以前的上古时期!自己的五星实力在这燕国学宫傲视同辈,但在上古时期真可能屁都不是。不由得大感无趣,没好气地道:“你有屁快放!放完我们下楼!” 鸭叫童音道:“我想了又想,在找到我主人前,我得恢复实力,自然少不了你帮忙。也就是说,我们得相处一段时间 燕青阳冷冷道:“继续放 或许是有求于人,鸭叫童音倒也不以为杵:“既然相处一段时间……” “打住,”燕青阳道:“你是说少不了我帮忙?” “是呀!如今只有你能听到我的神念传音,你不帮谁帮?”鸭叫童音理所当然道。 “帮忙?可以!有什么好处?” “好处?”鸭叫童音一愣,默然片刻道:“帮你打架算不算好处?” “算!可是没有你我照样使用剑箧!” 鸭叫童音嘎嘎大笑:“你不会是真觉得……凭你自己就能修出剑芒?凭你自己就能驭剑八丈?醒醒吧!” 燕青阳瞠目结舌,再一次完败!看到燕青阳垂头丧气犹如斗败的公鸡,鸭叫童音又安慰道:“有我在,你修炼剑气、剑意都不在话下,还有剑神,只要你不是笨得不可救药,也包在小爷身上!怎样,你不吃亏吧!” 燕青阳一震:“你知道剑神的修炼方法?” 鸭叫童音不屑一顾:“大惊小怪!区区仙道入门而已,多大点事儿!” 燕青阳喜不自胜,却被鸭叫童音下一句话噎住了:“花个上百年功夫,也差不多啦!” “什么?百年!?”百年之后,阿爹和蓝月姐姐早都化灰了。连师父、风大师、萧师、大毛王风、明姬无名他们估计也已作古,到时候自己变成老不死孤零零活着又有何生趣? 鸭叫童音诧异道:“你觉得太长?切,等你到了那一步就知道时间没多大意义,千年都犹如一瞬!” 燕青阳心道我怎么能和你这千年怪胎相比?转念一惊,糟,这家伙能窥知我心意,又要嚷嚷了!却见鸭叫童音浑然不觉,这才晓得只要不是刻意传动神念,或者心意波动剧烈,他还是不知道自己心里所想,不由得大为轻松。 只听得鸭叫童音继续道:“既然相处一段时间,我就得有个名字。可我原先的名字想不起来啦!所以,我新想了几个,你帮忙参详参详!” 燕青阳鼓掌叫好。 “第一个,剑啵啵!” 燕青阳噗嗤一声,笑道:“这个不好。幼稚!” “第二个,剑轰轰!” 燕青阳摇摇头:“还不如上一个呢!” “第三个,插破天!” “呃,”这货的智商实在是令人捉急,燕青阳道:“俗,恶俗!” 鸭叫童音嗯嗯啊啊半天,道:“我想不出啦!” 燕青阳抬头做凝思状,双手一拍:“有了,就叫阿贱如何?” “阿剑?”鸭叫童音想了半天,无可奈何道:“这个马马虎虎吧,虽然不是很威风,但也亲切,让我想起了主人。唔,就这个吧!” 燕青阳一本正经道:“阿贱!不但亲切还很贴切呢!那……亲爱的阿贱,这里要是再没什么剑魂,我们就下楼啦!” 燕青阳噔噔噔一溜烟儿下了楼,片刻时间便和阿贱交换心念无数,觉得这家伙便如四五岁的幼童一般,骄傲易怒,智商捉急,但好在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只要不与他较真顶牛,其实好哄得很!燕青阳初时还因自己不离不弃地对待剑箧却换来白眼嘲讽颇觉不忿,如今却觉得有这么个宝货也不错,以后想寂寞都难了。 下到一楼,燕青阳正yu出门,听得阿贱“咦”地一声。问道:“怎么啦?” 阿贱道:“向右行三十步!” 燕青阳向右走了三十步,走到了东侧的一面书架旁,阿贱又道:“从上往下数第五排,左首第一卷燕青阳翘起脚,抓住那卷泛黄的竹简:“是这个么?” “对,对,拿下来!”阿贱兴奋地道。 燕青阳取下那卷竹简,方刚展开,还未看清上面的字迹,便觉背后剑箧一动,一股淡黄se之气从竹简上飘然而出,只听得喀拉拉一声响,竹简散成一片片,再仔细观瞧,连上面的字迹都消失无踪。阿贱长长地打了个饱嗝:“舒服!这竹简上残留的古魂气比楼上浓厚多啦!” 燕青阳怔怔地看着散成竹片的古卷,心里哇凉哇凉,颜夫子再三交代阁中所藏多为孤本,要轻拿轻放切勿有损,如今这竹简成了散落的空白竹片,如何向颜夫子交代?现下便是向这个智商捉急的贱货发火也无济于事,只是祈盼这卷竹简不要太珍贵才好。放在一楼的剑式之卷想来也珍贵不到哪里去,他不住自我安慰,但转念一想,能被阿贱看上的古卷又怎会是凡品? 忐忑之余,燕青阳一咬牙,捡起散落的竹片,走进了颜夫子所居的侧室。正手捧一卷摇头晃脑阅读的颜夫子看到青阳走了进来,笑道:“这么快便出来了?找到合意的经诀没有?……你、你手里拿的是什么?”颜夫子疾步过来,夺过燕青阳手中的残简,顿时面se如土:“这个、这个可是取自坤楼东侧书架第五排……第一卷?” 燕青阳心中万分愧疚,扑通跪倒在地:“弟子罪该万死,不慎将剑经毁损,求颜夫子责罚!” 颜夫子嗒然若丧,呆呆道:“你可知这是何物?” 燕青阳唯有叩首而已。 颜夫子继续道:“这是昔年我在魏国偶然得到的一份古卷,上面记录着上古时期炼气士的轶事。普天之下,独一无二。便是你背后剑箧来历,也是我从这卷古卷中得知。你、你为何独独毁损此卷啊,唉……”颜夫子痛心疾首之情溢于言表。 燕青阳此刻方知风大师告诉自己剑箧来历竟是从此卷获得,越加愧悔。却听得阿贱晒然道:“屁!欺负小爷不识货么?这明明就是市井散人所写的手札,一个铜贝便能买一捆的大路货。糊弄谁呀!若非上面残留着那时的一丝魂气,白给小爷还不要呢!” 颜夫子抚着空白的残简,犹在碎碎念:“这毁损怎会毁得连一个字也没了……” 阿贱呸呸地在燕青阳心里道:“这破简老头子想要,小爷随时给他默写十份,不对,一百份!” 燕青阳徒然一喜:“阿贱,你记得上面的内容?” “当然,全在魂气里啊!” 燕青阳暮然抬头道:“颜夫子,弟子阅卷时不慎散逸出剑气将之毁坏。所幸上面内容弟子已全数记在脑海。夫子请备笔墨,弟子这便默写 “你记得上面内容?”颜夫子一喜,突然面se一沉:“青阳,便是这古卷不要,我也不愿你撒谎骗人。这古卷乃上古文字,你如何识得?” 燕青阳闭目吟道:“初,天地浑如鸡子,盘古生于其中,聚混沌之气为斧,于当中而凿之,使轻清者为天,重浊者为地……” 颜夫子只听得头几句便喜不自胜,拉起青阳,连声道:“且慢,且慢,你等我片刻转身取来笔墨和一张崭新的竹简,督促着燕青阳在上面默写。燕青阳听着心念内阿贱的念诵,一字字地写在竹简上,奈何少时就不好好习字,如今书到用时方恨丑,写了半天,只歪歪扭扭写出一句话。偷眼观瞧颜夫子凝重的神se,以为不满自己字丑,忸忸怩怩道:“我、我重新写过颜夫子一把夺过毛笔,道:“你说,我写!” 燕青阳长出一口气,朗声背诵,颜夫子落笔如神,刷刷间言到字出,眨眼已过千言,直看得燕青阳既佩且羡。口中却不敢停,依着阿贱在心念中传来的声音原样背诵:“……是故上古之时,人秉天地之气而生,以五百岁为chun,五百岁为秋,谓之大年。呸呸,胡说八道!” 颜夫子不及细想,把末六个字也刷刷写完,不由得一愣,皓眉一皱,回头看着燕青阳。青阳脸一红:“这个、这几个字不用写干咳一声,继续背诵,颜夫子将“胡说八道”几个字一笔抹掉,继续刷刷疾书。又一会儿,只听燕青阳念道:“……商纣无道,天下有道共伐之。炼气之士,由是遍及朝野,文王籍河洛,演八卦,德被鳞羽……狗屁!” 颜夫子堪堪把笔刹住!回头愠怒道:“青阳!” 燕青阳赶紧低头道:“夫子,我再不敢了心中暗暗jing告阿贱,只需如实背诵便可,切勿再加个人评论了。 “妄议古人,如仰面唾天,实为自污,君子所不为也颜夫子脸se缓了缓道:“ri后当慎之!” 不一会儿,燕青阳便背诵完毕,颜夫子看着笔墨酣畅的五千言,开怀大笑。古商国文字失传已久,便是颜夫子本人多年钻研,也只是半猜半推识得十之六七,今ri燕青阳不但将全篇背诵,而且等同于全部译出,多年疑惑之处霍然开朗,教他如何能不欣喜若狂?将写好的书简珍而重之的放置高阁晒晾,颜夫子转首看着青阳,大感高深莫测——不愧是天童里的佼佼者! 燕青阳被颜夫子灼热的目光看得心头忐忑,躬身道:“夫子若无吩咐,弟子告辞!” “好,好,”颜夫子笑道:“青阳,以后常来剑经阁,老夫这里还有几卷古简向你请教!” 燕青阳头皮发麻,含含糊糊点点头,甫一出门就落荒而逃。 ( 第十九章 剑罡初现 阿贱在心中吵闹不休:“他还有古卷!他还有古卷!我们回去!”,燕青阳恍若不闻,飞跑着回到了自己的居所。百无聊赖地躺在榻上,想着去哪里才好。剑冢他还有一次机会自不会轻用,剑阙?自己又不会炼剑,以后再说。想来想去,唯有去剑宫拿四星高阶的那一万铜傀儡练手。 说干就干,燕青阳跳起来,跑出门去找萧师了。 到了萧战野的院落,发现门户虚掩,推门进去,却没有萧战野的身影。只好蹲在门口等待,一直等等到ri暮时分,萧战野才归来。远远看到青阳一愣,笑道:“是青阳啊,找我有事?” 燕青阳将来意一说,萧战野道:“奥,这个简单。凡是学宫教习每月可进剑宫广场三次,每次可以挑战练习三回。之所以限次,是因为启动和修复傀儡的青晶石数量不多了 燕青阳回想起来,那些偶人傀儡碎成一地后,又再度还原,原来是这种神奇石头的功劳:“青晶石?” “是一种记忆晶体,三百年前学宫初建时,此物甚多,据说当时整个剑宫都曾用青晶石建成。后来越用越少,渐渐也就限定次数啦。不过你放心,只要不开地宫,此物耗损不大。你直接去剑宫,将你的五星腰牌给守宫人,他便会给你一块青晶石。你对着青晶石喊话便可cao纵傀儡!” “中秋评士,我没见萧师你用青晶石呀!” “呵呵,我一直藏在袖中 燕青阳不多时便来到了剑宫,守宫人是个佝偻得很深的驼背老者,待接过燕青阳的五星木牌时一愣,抬头深深地看了燕青阳一眼,一个照面间燕青阳吓了一跳,只见他满面划痕,面皮翻出,牙齿外翻,眇着一目,原本的面目已经难以辨认。守宫人将木牌交给燕青阳,又递过鸡蛋大小的一块青se石头,沙哑道:“召唤傀儡只限三次,出来后晶石交回 燕青阳点点头,转身进入剑宫。守宫人望着青阳的背影,凝视半饷,神se难明地咕咕一笑,喃喃道:“楼船当空,国士鼎盛?天童?十岁的五星名士?风四行啊风四行,这盘大好的棋你下得了么?” 燕青阳走入剑宫广场,拿起青晶石喊道:“挑战四星高阶!” 伴随着一阵轰隆隆脚步声,只见前方右侧的铜门一万铜人鱼贯而出,在广场上队形一成,便有一声战鼓响起,铜偶干戈齐齐向燕青阳击去!燕青阳回手取下剑箧,抖手间一愣,剑芒怎么只剩一点微微毫光,眼看铜人近身,来不及细想,迎击上去,咚地一声闷响,铜人身上出现一道深深的剑痕倒飞出去,却没有被一斩为二! 燕青阳一惊,急忙运起九闪身法,剑元默运剑箧连抖之下仍然只是微微毫芒,又使出驭剑术,更是一个趔趄——堪堪只能飞出两三丈! “阿贱,你个混蛋!”燕青阳一边用九闪术闪躲,一边心里大骂。只听阿贱吭哧吭哧笑了半天,悠然道:“看到没,这就是你自己的实力!” 燕青阳又急又气,心知因为不理这家伙执意回剑经阁找古卷的要求,这个贱货才泄愤报复。在铜偶间闪转腾挪,每击倒一具铜偶都要费莫大的力气,只累的汗流浃背,狼狈不堪,一顿饭功夫,只击毁两千具铜偶,体内元力却堪堪告馨! “好,好,好,算我怕你了,打完这一场我们便去剑经阁!”燕青阳气急败坏地道。 “真的?”阿贱喜道:“你闪到一个空旷处!” 燕青阳如言跳到一处宽阔之地,却见空中的剑箧啵啵跳了两跳,从末端那道缝隙咧开道一指长的口子,一道暗黄se的罡气忽地出来,迅捷无伦地激she向场中的傀儡铜偶,只听轰轰连响,黄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过每个铜偶,唰地飞回了剑箧,只听哗啦啦一声,广场上姿态各异的八千个偶人齐齐粉碎! 燕青阳张着大嘴,呆住了! 假如刚才眨眨眼,铁定不知道现在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难道这才是剑箧真正的使用方法?如此看来,自己之前以剑箧当剑的用,就如同以鞘作剑一般愚不可及!难怪这家伙给自己起名字,都是什么“剑啵啵”“剑轰轰”,原来意思是“啵啵两下,轰轰两声,搞定收工”! “现在走吧!”阿贱督促道,喜孜孜道:“你说老头子还有几张古卷?” “额,”燕青阳还没完全回过神来:“走,走吧!”木然地走出了剑宫,回头看看广场,心想以后还要不要来这里练习啊! 将青晶石交给守宫的眇目驼子,便往回走。走到半路,燕青阳看看天se已晚,向阿贱传音道:“今天太晚了,颜夫子肯定早已歇息了。我们明ri一早再去找他吧!”便施施然往自己的小院里走去。 阿贱:“……” 走进院落,上了床榻,燕青阳还没听到阿贱传来言语。心头不免忐忑,便小心翼翼地道:“你不高兴啦?哎呀,明ri一早、一早我们便去。等了这么多年,不差这一晚,再说了,要是我们现在便去,惹得夫子不高兴,一怒之下不给我们看了,就亏大了!” 阿贱慢吞吞道:“你说人为什么要睡觉呀,难道也是因为神魂受损?” 二!又犯二了!燕青阳叹了口气,一本正经地道:“白天呢,阳光直she,对人的神魂会造成一定损伤,所以要靠晚间的休息滋养恢复。所以呢,晚上不睡,白天崩溃!” 阿贱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人的神魂还真是弱呢!” 燕青阳翻来覆去睡不着,便和阿贱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青阳揶揄道:“刚才从你里放出的那道黄气是什么?难道是剑屁?”燕青阳这比喻倒也传神,剑箧构造与剑匣与剑鞘大大不同,开口处不在首端,而在于末端。如此一来还真像是剑箧的,那道黄气更像是剑箧放出的一道屁。 “你才放屁呢!”阿贱怒道:“那是剑罡!谅你也不懂!” “剑罡,那是什么?”燕青阳大感兴趣。 阿贱哼哼道:“上古时期,剑道修行以炼炁为主。这个炁可不是你们现在说的什么剑气、气机、气脉什么的低阶力量。而是充盈在天地之间的元气,混沌之气衍化五行,五行繁育万物,剑道炼气便是从极地中提取五行jing气,去芜存菁,返本还源,炼成无坚不摧的罡炁。古时剑仙你以为是都像你们这样找把破铜烂铁反复锤炼么?那都是凝气而成的剑罡!” 燕青阳听得咋舌不已。又问道:“剑罡比起剑神如何?” 阿贱呸呸道:“这如何能比!剑神不过是道门槛而已,剑罡却是剑之大道,绵绵泊泊,无有穷尽之时。你见过小孩子拿把木剑就上战场的么?” 燕青阳讪讪然,随即喜得手舞足蹈:“这剑罡如此犀利,那我岂不是可以挑战五星高阶?甚至六星、七星……” 阿贱冷冷地打碎了燕青阳的幻想:“没睡着就开始做梦!你以为像刚才那样的剑罡,我能发出几次?” “几次?” “就一次 燕青阳犹如一瓢冷水浇下,叫道:“怎么可能只有一次?一次、一次……阿贱,一次太少了点!” 阿贱徒然火大起来,吼道:“还不都怪你!?我的神魂实力不及当年的万一,只能四处寻找古魂力修复神魂,只要吸收够了,休说一次,一千次一万次也不在话下!我说回去找老头儿要古卷,你一再推三阻四……” 燕青阳大感歉疚:“阿贱,哥对不起你。你说你一个孤苦伶仃的娃,一觉醒来已过千年,还得了失忆症,啥也记不清,谁也不认得,只有咱俩相依为命。我不替你cao心,谁替你cao心?可我却畏难而退自私自利,俗话说长兄如父,我这做爹的实在不称职得很。你放心,以后只要能恢复你神魂实力,水里来火里去,我绝不皱眉!” 阿贱听得青阳满口胡柴说得飞快,从哥到爹占足便宜,以他的智商根本反应不过来。但对于最后一句却听得清清楚楚,觉得这家伙也还不错,喜孜孜道:“这才像话!” 第二ri,天刚方亮,燕青阳就被阿贱吵得起了床,去了八百剑经阁。 颜夫子一看燕青阳到来,先是一怔,继而喜出望外:“青阳,这么快便来了?是来看我珍藏的古卷?哈哈哈哈,如此孜孜不倦方是我辈学人风范。所谓其知也无涯,而吾生有涯。泛有生之舟,求无涯彼岸。不亦乐乎?” 燕青阳厚着脸皮,长揖道:“夫子说得是。弟子归去后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是以天一亮,便来向颜夫子求卷一观!”话一出口,他才发觉自己和阿贱相处不过一ri,但惺惺作态起来便已面不红心不跳。唉,这都是被逼出来的啊! 颜夫子甚为欣悦,捋须道:“好学之士老夫见过不少,但如你这般年纪幼小又如此好学上进,却是生平仅见。你等等,我这便取来说罢,转身进了剑经阁,不一会儿,抱来三卷竹简和一块石板,往燕青阳面前一推,道“这四卷也是老夫早年周游列国时所得,都是珍贵非凡的孤本,切记小心,勿要毁损!” ( 第二十章 娘亲和姐姐 在颜夫子满是期待的注视下,燕青阳拿起古卷,一张张观瞧,面se越来越茫然。阿贱怒不可遏:“不是,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统统都不是!骗人的,哪里有古卷?” 半饷过后,燕青阳吃吃道:“颜夫子,你、你确定这些是古卷?” 颜夫子大惊失se,拿起来细细看了又看,困惑道:“没错啊,这、这就是古卷啊,老夫自信还未老到两眼昏花的地步。诺,这个便是大周朝王室嫡裔姬旦所作的《牧誓》,绝对是当时流传下的孤本,诺,这块石拓记录的是五帝时期大禹王治水的事迹,上面文字绝对是最早的甲骨文,这种文字早已失传,老夫只得凭图形猜得一二!” 阿贱还在嚷嚷:“骗人,骗人,上面一点魂气都没有!” 燕青阳半饷才理出个大概,阿贱所说的古卷多半是指古商国时期的卷宗,上面沾染着一些当时的剑魂气息。而颜夫子拿来的这些有的是在其后的大周王朝,有的是远在古商国之前的三皇五帝时期,是古卷没错,但对阿贱来说却是毫无用处。 看到颜夫子还眼巴巴地盼着自己做个通译,燕青阳是彻底傻眼了。 燕青阳正疾转念头苦思月兑身之计,忽见萧战野大步而来。叩门进来后,向颜夫子略一施礼,便转首向燕青阳道:“我四处寻你寻不到,想来你就在颜夫子这里。快走,风师有要事找你!” 燕青阳如听纶音妙旨,笑道:“好,我们这便就走转首对颜夫子道:“夫子,这些古卷十分深奥,待我回去好好想想,想明白了便译给夫子听说完,拉着萧战野快步走出了门。只剩颜夫子愣在当地。 燕青阳和萧战野快步到了风大师的chun秋别院,风大师招手让两人坐下,道:“青阳,你快去沐浴一番,准备一下,午时过后便随我入宫!” “入宫?” 风大师道:“明晚太子殿下要为吾王进行祈福大典,王宫要宫禁三ri,着我学宫派员护卫 阿爹为燕王祈福?我岂不是又能看到阿爹了?燕青阳心中一喜,旋即惑道:“学宫高手众多,为何要我去?” “不是你,是你我二人风大师笑道:“太子殿下想见见你这个十岁的五星名士,特意传话让我带你去 阿爹想见我?燕青阳幸福得快晕了,欢快地应了声,便飞跑着回了自己的别院。风萧二人相对一笑,萧战野以为青阳是小孩子心xing一听入宫见太子兴奋不已,风大师却知道,燕青阳和太子颇有渊源。风大师想了想,对萧战野交代道:“我离开后,学宫之中你与汉升多多打起jing神,此次祈福……怕不太平 萧战野讶然道:“有何可虑之处?” 风大师低叹一声,摇头不语。萧战野见状告辞退出。 燕青阳回到别院,沐浴梳洗一番,取出一件崭新的教习长衫穿好,在铜镜前照了照,端的是英姿飒爽,好一个翩翩美少年。阿贱看过古卷后觉得上当受骗,正气恼不已,看着燕青阳打扮得比女子还仔细,不住地出言讥讽,燕青阳满心欢喜之余,自不会和他一般计较,阿贱没气着燕青阳反倒自己气了个半死。 午时过后,燕青阳便到了风大师别院,两人坐了一辆马车直奔王城而去。 时值深秋,马车疾驰间,透过车窗望去,道两边玉米田只剩光秃秃的杆子,黍田却大多未收,垂下饱满的谷穗穗,远远望去金黄一片,车轮轱辘声惊起一片片麻雀。风大师有感而叹:“民以食为天,若吾王无恙,燕国刀兵不起,老百姓便可有个太平温饱的ri子见燕青阳诺诺,风大师便随意聊起了如何用黍子酿造米酒,还有在田里怎么支起笸箩捕麻雀,等等之类充满农家童趣的事情,见燕青阳还是一脸茫然。便一转话锋,又说到了王宫见太子的种种礼仪,这时燕青阳却对答如流,连风大师所说的涉及王宫器物、用度规章等谬误也一一纠正。风大师暗暗心惊,他这看似无意闲聊其实何尝不是试探燕青阳的出身来历?可这孩子对农事和农家孩子游戏一窍不通,偏偏对王宫之事如此熟悉,若非燕王喜只有太子丹一个子嗣,太子丹又只有一个公主,他几乎就断定燕青阳是出身王族! 三个时辰之后,ri近西山,马车在如血般的夕阳中塔塔塔进了王城。一直到王宫门前停下,二人下了马车,风大师给宫庭卫士亮出腰牌,卫士首领躬身道:“原来是风大师,大师这边请!”便打开宫门放行。 风大师带着燕青阳长驱直入,有卫士拦阻便亮出那块玉牌,一路放行,穿门入院直直走入了那ri荆轲带燕青阳窥探的七进庭院。燕青阳如今从外而入,更觉得层层叠叠不愧为深宫别院。 进到最里面的院落,青阳心跳剧烈,远远看见树荫之下石桌旁的太子丹一家三口,正笑吟吟看着来人。太子丹想来对风大师十分信任,在寝宫内院阖家接见风大师。 “风大师,快来坐,”太子丹身着便服,甚为随和, 随即凝目看着燕青阳道:“这便是学宫新晋的五星名士?哈哈,果真是英雄出少年!过来坐!” 燕青阳这是第一次正面看到这个世界的“阿爹”,梦萦魂牵无数回,如今便实实在在地就在眼前!望着满脸笑容儒雅随和的太子丹,他喉头滚动,硬生生将“阿爹”两个字吞入月复中,眼泪不住地打转! 那个美丽的女子便是娘亲么?他只听阿爹说过,娘亲生自己难产而死,以至于自己从来没见过母亲的样子。如今、如今,我终于知道娘亲长什么模样了?她的眼眉活月兑月兑有几分自己的影子,都是笑起来能在眼角皱起一个好看的纹。 娘亲怀里抱得那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孩便是蓝月姐姐? 蓝月姐姐,蓝月姐姐,在燕青阳的记忆中,她一直替代着娘亲的位置。温柔、美丽、坚强、沉稳,该活下去的本该是蓝月姐姐才对!燕青阳怔怔地看着太子妃怀中眨着眼睛的蓝月,记忆又被带回到五年前那个烽火连天的夜晚—— 荆轲易水一别不久,宫中就传来刺秦失败的消息,据说荆轲当场被卫士剁成肉酱,临终前仍然大笑不已,蔑斥秦王。不久,秦王便大兵压境,燕王喜远遁辽东,临去时太子丹拒绝同行:“嬴政恨我入骨,我若不死,累及父王和燕国子民当夜,太子丹将金银散尽打发走宫人仆从,将十二岁的蓝月和五岁的青阳托付给一个忠心老仆,便转身入宫,点火**。 青阳记得,那夜看着宫中火起,他就知道阿爹再也不会出来了,哭得死活不肯离开。蓝月姐姐却平静地哄着自己将衣服和她互换,姐姐蹲子替他绑好绶条腰带,眼睛红红,柔声道:“小弟不哭,让姐看看!我的小弟真俊呢,等长大了一定迷倒好多的女孩儿!小弟乖,阿爹已经不在,以秦王多疑的xing子,必不放过他的子嗣。以后、以后姐姐再看不到青阳长大的样子了,答应姐姐,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为了阿爹,为了姐姐,为了我燕国千千万万的子民……”说到后来,蓝月姐姐再也抑制不住,终于哭出声来,转身走入宫门,掏出金钗,深深刺入自己的喉咙,看着姐姐那纤细的身影缓缓倒下,青阳觉得世界上最后一个依靠也离他远去了,恸哭中晕倒了过去,等到醒来已经被老仆带出了王城。 在风大师和太子丹诧异的目光中,燕青阳浑然不觉,直直地看着太子妃怀中的小蓝月,怔怔地流下泪来。 蓝月咯咯笑着往母亲怀里钻,满头的钗饰被弄得七倒八歪:“娘亲,娘亲,小哥哥在看人家呢!” 太子妃韩丽温柔笑道:“月儿,小哥哥是喜欢你呢!” 燕青阳这才醒过神来,赶紧低头擦擦眼泪,扑通在地,哽咽道:“燕青阳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太子妃,见过蓝月公主!青阳一时想起家事,失态无礼,请太子降罪!” 太子丹呵呵一笑,拉起青阳:“无妨无妨!来,来,坐下顿了顿,奇道:“你怎知道小女赐号蓝月?” 燕青阳一怔,心情激荡之下将这个给忘了,一时愣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 风大师笑道:“是老朽多言。想着公主是不是到了及笄之年,琢磨着送什么贺礼合适?前番不是还遣人入宫问公主封号来着。哎,早知公主如此年幼,我这又急什么啊!” 太子丹指着风大师哈哈大笑:“你真是老糊涂了。十五岁才行及笄礼,如今她才三岁啊!哈哈哈哈!” 风大师抚额苦笑。燕青阳感激地看了看风大师。 这时,太子妃忽道:“燕青阳?你说你叫燕青阳?” 燕青阳起身答是。太子妃嫣然笑道:“蓝月,青阳,青出于蓝,月亮和太阳,呵呵,你这名字和月儿倒是很登对,真是缘分呢!” 燕青阳暮地一酸,心道青阳这个名字便是你临终前给我取的。现在两世为人,见面不相识,偏偏自己又说不出有关那个世界的事情。心中五味杂陈,感慨万端,小小年纪便如活过了一世一般。 (注:燕太子丹是在刺秦失败随燕王喜远逃辽东后,被燕王喜砍下头颅送给嬴政求和而亡。本章因小说剧情需要有所改动。看官不必当真。其实为了便于演绎,水木石故意将情景设置成战国时期的另一个平行空间,于史实不符之处也显得不太突兀。) ( 第二十五章 双阳争霸 迎面而来的秦舞阳故意撞上王风背后之剑,听来滑稽,但想想王风那把长得sao包的潇湘剑就明白了。那剑如果竖背的话会捅到脚后跟,只能斜着背,所以就在左蛋子旁长出了一大截! 燕青阳回头看看郑大毛。郑大毛愕然道:“我和小雀斑并排走,这个却是没注意 燕青阳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对邵婕妤道:“他在哪里?” 邵婕妤道:“我带你去 郑大毛一跃而起:“还有我!” 三人走了一会儿便到了学宫南面的一片寝室院落,正是成年弟子的寝室。燕青阳三人满脸杀气地走进院落的时候,便纷纷引起了学宫的弟子们的注意。纷纷放下手头的活计,聚拢了过来。 燕青阳静静地看着这批大约三十多人的成年弟子,道:“谁是秦舞阳,站出来!” 这些弟子神情复杂地看着他,好奇、愤怒、不屑、困惑……一时间,没有一个人说话。郑大毛看了一圈儿,道:“他不在 这时,一个满脸挑衅的青年弟子站了出来:“你找秦师兄有什么事?他跟着萧师去剑冢了!” 燕青阳瞪着青年的燕睛,冷冷地道:“你告诉他,就说燕青阳要找他决斗,有种的话回来找我!”转首对大毛和邵婕妤道:“我们走!” 青年冷哼一声,嚣张地嚷嚷道:“你个小毛孩子狂什么?谁知道你那五星是不是投机取巧过的!凭你也敢和秦师兄比?” 燕青阳转过身来,微微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龙傲天!” 燕青阳点点头:“记住,伤你的人是我,我叫燕青阳!” “砰”地一声,众人都没看到燕青阳怎么拔出剑箧,龙傲天就直直地摔了出去,噼里啪啦撞断了好几颗碗口粗的白杨,一起断的还有身上的肋骨,龙傲天口吐鲜血当即昏死过去! 燕青阳一动都没动,只见剑箧在空中华丽地转了个身,施施然自动插回了青阳背后。阿贱声音响起:“啊呸,妈了个巴子,名字取得比我还威风!虫豸一样的东西比我还嚣张!”不住地埋怨燕青阳当初替自己取名的时候怎么没想出来,这么好的名字怎么被这么个废物给占了? 院里的弟子一时间呆住了,这算什么?就算是决斗,也得先说一声啊!有两个弟子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扶起昏死的龙傲天,这货头上还清晰地印着剑箧的蝌蚪文,黑紫黑紫的看来一时半会是消褪不了了。士可杀不可辱!两名弟子怒视着燕青阳,却不敢说一句话。 燕青阳又笑道:“诸位师兄,谁还不服?请站出来!” 鸦雀无声! 燕青阳在众目睽睽中带着郑大毛、邵婕妤二人大摇大摆走出了弟子寝室院落。 郑大毛激动的连连搓手,道:“青阳,你太帅了,够霸气!回去跟小雀斑好好说说,那小子这口恶气算是出了!”他心里知道,秦舞阳打伤王风,燕青阳便打伤龙傲天,一报还一报,以牙还牙。青阳拿捏得尺度刚刚好! 邵婕妤也大有扬眉吐气之感:“这帮家伙是该教训一下,上次我过来的时候,他们嘴里就不干不净的。可我没有青阳你的胆气魄力,刚才真是解气!” 燕青阳却皱眉道:“那秦舞阳不是有剑了么?怎么还会去剑冢?”普通弟子剑冢选剑一生只有一次机会,除非教习才会有第二次机会。邵婕妤也怔了怔道:“青阳,你说那秦舞阳会不会和我俩一样也是教习弟子呢?” 燕青阳沉吟着摇摇头,三人就此分开,各回居处。 燕青阳料定第二天一早秦舞阳便会来找自己,结果一连三天毫无声息。心中纳闷之余,更加确定秦舞阳当初打伤王风是有预谋的故意挑衅。王风在学童中声名不显,唯一的可能便是——他的目标是自己。只不过王风是自己的死党,他在投石问路而已。 秦舞阳到底想干什么?若说单纯的比试,大可光明正大地来找自己切磋。难道怕落个以大欺小之名?或是怕自己推辞不战? 想不清楚,便不想了。燕青阳又向剑宫走去。沿途,有学宫弟子看到他便交头接耳,还有的跑了回去。燕青阳心中暗暗冷笑。果然,快到剑宫的时候,一个满头红发的二十上下的青年在众弟子簇拥下拦住了燕青阳。 那青年眼seyin冷,狭额薄唇,颧骨奇高,背后插着两把长剑。眯起双目细细打量了燕青阳半天:“燕青阳?” 燕青阳也打量了他半饷:“秦舞阳?” 秦舞阳冷冷点点头,蹦出冰渣子般两个字:“何时?” 燕青阳道:“此时!何地?” 秦舞阳:“剑宫之中。如何?” 决斗确实没有再比剑宫广场合适的地方了。燕青阳点点头:“好!” 二人决斗的消息旋风一般传遍了整个学宫,一个是传奇般崛起的五星天童,另一个是老弟子中传说般的存在。这一场龙虎斗,到底谁更强?不但学童和老弟子,便是年轻一点的教习们也都纷纷跑到了学宫观看。燕青阳走下剑宫广场的时候回头看了看,发现十一名学童和两百多名弟子全部到场,教习中也来了七八个,连邵婕妤的业师云敏也过来了,但萧师和风大师却没有来。 一直以来,对于楼船学童们的崛起,学宫老弟子们都抱一种十分复杂的心态。一方面固然是欣喜于燕国学宫有了希望,在七国学宫大比中有望取得名次。另一方面,对于三年修行便能纷纷通过三星以上测试不免又妒又恨。对风头出尽的燕青阳更是如此。 辽阔的剑宫广场只站立着两个人,一高一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秦舞阳缓缓道:“我回到学宫,便听说你的大名,今次切莫令我失望 燕青阳道:“你打伤王风,是故意激我应战?” 秦舞阳坦然道:“是!” 燕青阳抽出剑箧:“如你所愿!” 二人动了!确切地说,是秦舞阳先动了! 只见秦舞阳右脚踏出,一个旋转,已抽出一把火红长剑,再一抖,剑芒三尺多长已到了燕青阳面前! 饶是燕青阳早有准备也不由得一惊,堪堪用剑箧挡住火红之剑,但秦舞阳的剑式一变,又侧身顺着剑箧向青阳腋窝刺去。燕青阳剑箧连上剑芒都不如对方的长,只好先防御必救之处,险之又险地闪身一躲! 如此一来,先机尽失!燕青阳被对方yin狠迅捷的招数逼得落尽下风,每次秦舞阳都是攻其必救,一旦燕青阳做出防御反应,秦舞阳就已中途变招!一时间,燕青阳竟成了被动防御之局! 场中观战的老弟子大声高呼:“秦舞阳!”“秦舞阳!”两百多人齐齐喊出声浪如排山倒海一般!十一名学童却攥紧拳头,屏息观瞧,一颗颗心紧张得直yu跳出胸膛。邵婕妤右手紧紧抓着云敏的手,蹙起蛾眉道:“云师,你看青阳他会不会输?”云敏的右手被邵婕妤抓得生疼,叹道:“青阳的剑元不见衰竭之象,不过剑式底子肯定不如修行多年的秦舞阳。哎,这孩子为什么不使出那种神奇的身法呢?” 云敏眼前一亮:“对呀,只要青阳使出那种身法,躲远了用驭剑术,就立刻成不败之局!”想到这里,便向场中喊道:“青阳,用身法!”一边的学童也纷纷省起,连连大喊:“青阳,用身法!”“青阳,用身法!” 燕青阳却是有苦说不出。他不是不想用,而是被秦舞阳的剑芒如跗骨之蛆般“缠”住了。一开始先机一失,他就陷入了没完没了的防御姿态,越是一再闪退,对方的剑芒就越是步步紧逼。连一丝施展身法的缝隙机会都没有!心中不免骇异,这秦舞阳只使出了一把剑便把自己逼到了这般田地,若是两剑齐出那还了得? 阿贱火得大骂:“笨蛋,大笨蛋,还不如干脆让我一道剑罡了结了他!他的剑式再快能快过无所不入的流水么?”一句话点醒了燕青阳! 接下来,令众人跌掉下巴的一幕发生了——燕青阳竟然闭上了眼睛! 这不是找死么!郑大毛看到青阳险而又险避开的那几剑,觉得喉咙发干。但说来也怪,燕青阳闭上眼睛后,身形变得似慢实快,秦舞阳的有几剑明明都觉得定要刺上进去了,却偏偏刺了个空! 这全要归功于燕青阳易水练剑感悟出的剑意,身如柳絮兮随风,形如朽木兮随水,任他千流湍急兮,我自逍遥而游。闭上眼不受外扰,心地澄明之下反倒更加游刃有余。这下轮到秦舞阳急了,自己连个瞎子都刺不中,十五年的剑行修到娘胎里去了? 战局局势慢慢变了!秦舞阳冷哼一声,又抽出另一把黑黝黝的长剑,双剑附芒,如同雪片一般又急又快地罩向了燕青阳。忽地,燕青阳身形一空!是的,秦舞阳的感觉便是一下子消失了! 燕青阳终于使出了九闪术! 身在数丈之外,剑箧如同下山猛虎,炸出周身尺余长剑芒,旋转如轮向秦舞阳当头砸下去。燕青阳的八丈附芒驭剑术终于再现了! 带着阿贱憋了好久的愤怒,“砰”“砰”巨响声中,秦舞阳不住地后退。场中老弟子们齐齐哑火了,十一名学童相互拥抱又跳又叫,大声加油:“燕青阳!”“燕青阳!”“燕青阳!” 剑箧疾转,远远看去如同一个光轮,砸得秦舞阳毫无喘息之机,双臂发麻,心口剧震。他咬紧牙关,剑元贯彻双臂,死死抵住上方的光轮,再也不肯后退一步! “砰”“砰砰”“砰砰砰”,秦舞阳被砸得双脚已没入土中,再看燕青阳,竟负手站在八丈远的地方悠然地瞧着他,眼se中说不出的讥诮。秦舞阳又急又气,噗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砰砰”声中,秦舞阳就像木桩打地基一样,半个身子已被砸入土中,面如金纸,犹在咬牙死撑。 “住手!”一声高喊从人群中传出来,燕青阳没有回头,听得出是萧师的声音。心中暗暗冷笑,催动剑元,又狠狠砸了几下,秦舞阳齐胸入土,举着的双剑已颤抖得不成样子! 萧战野疾驰落到场中,看看凄惨不堪的秦舞阳,又看看将剑箧凝在空中的燕青阳,跌足苦笑:“青阳,别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你赢了!别打了!” ( 第二十六章 你剑使得不对! 双阳争霸,燕青阳完败秦舞阳! 郑大毛、邵婕妤等十一名学童奔下场中,像疯了一样将燕青阳抬起往上抛:“青阳,你是我们的英雄!”“青阳,好样的!”“大师兄,燕青阳!” 燕青阳在眼角余光中,看到萧师将秦舞阳架起来,摇头叹气走出了剑宫,不但学童,连教习们都没有过去问候一声。只有两三个老弟子过去帮忙搀扶,其余的大感无趣自行离开了,看来这秦舞阳在老弟子中人缘也不怎样。青阳笑着连连示意大家把他放下来,驻足向萧师的背影看了好久,却终究没有追上去。 这时云敏等几个教习也下了场,云敏对燕青阳笑道:“好样的,青阳,开始时婕妤还担心得捏得我手都肿了,一直问我你会不会输呢!”邵婕妤脸一红。那名叫黄汉升的老人哈哈笑着拍了拍燕青阳:“长江后浪推前浪,果然不愧为五星天童!”还有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年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着燕青阳,笑眯眯不说话。其余几名教习燕青阳有见过有没见过的,齐齐祝贺,然后有说有笑地离了场。 郑大毛用力地楼着燕青阳肩膀道:“这下子那些老弟子可不敢欺负我们了,有青阳在,谁敢?” 和王风同是三星高阶的燕辽也点笑道:“青阳就是厉害,学宫当之无愧的第一弟子。青阳,你以后一定要指点指点我们啊!” 众弟子纷纷点头,期盼地看着燕青阳。 青阳看着一张张充满了急切和真诚的脸孔,心里一动,道:“各位师弟、师妹,五年之后,便是七国学宫大比。大家一定要努力,届时争取取得好的名次!修行上若有困惑之处,可以随时来找我,或者找婕妤 “学宫大比?”众学童面面相觑。 过了半响,大毛道:“这样的话,大比之时我们岂不是能遇上家乡来的人?” 是啊!他们一起从大秦帝国乘坐蜃楼船出海,同船的有三千人,都各自投入七国学宫。在船上数月,大家各有相熟的伙伴,一听这次比试能见到故人,不禁又喜又忧。 邵婕妤这时也道:“七国学宫比试,我倒是听云师说过,十年一届。好像以往我们燕国次次都是排名最末 这么凄惨!各学宫心里沉重起来。燕青阳点点头道:“此次大比还涉及到一些疆域纷争,我燕国实在是再不能再输了。学宫大比便是靠我们这些所谓‘天童’,我们各位师弟师妹,五年内,大家的实力一定翻倍地提升,拿得好名次,方不负我等天童之名 大毛缓缓握紧拳头,举起道:“刻苦修行,翻倍提升!” “刻苦修行,翻倍提升!”各学童也握拳喊道。心里齐齐下定决心,大家同时起步,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家乡的伙伴面前丢脸! 感受着大家浓浓的激昂,燕青阳不禁想起了明姬和无名,当ri立下十年之约,没想到八年便可重聚。只是,不知你们修行得怎样了?兴思及此,期待之情油然而生。 燕青阳道:“好吧,大家早点回去吧,记住,ri后有任何修行上的疑难,都可以随时来找我和婕妤 大毛道:“你不和我们一道回么?” 燕青阳摇摇头:“我要在剑宫修行一段ri子他今天本来就是来剑宫修炼的,只是半路遇上了秦舞阳,才顺带着决斗了一场。 邵婕妤嫣然道:“我还要完成云师的课程,不然的话,就留下来和你一道修炼众学童也大都有此心思,但奈何不是教习弟子,没资格利用剑宫资源修炼,只得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剑宫。 众人走后,燕青阳走向了剑宫守宫室,却见那个眇目的驼子,早已站在剑宫广场的入口处,仰着丑恶狰狞的脸注视着燕青阳,冷不丁道:“你剑使得不对!” 燕青阳拔出剑箧,拍了拍道:“你是说这个?呵呵,好多人都觉得别扭。不过还算好使!” “我不是这个意思!”驼子摇摇头:“你剑元浑厚,但剑式底子很差。气机控制又未臻圆熟,所以,真元浪费了十之五六。若在千军万马的战阵之中固然没什么。但如和高手相争,此等挥霍便是作死!” 燕青阳心中一震,但口中仍不服气:“那我刚才决斗为什么赢了?” 驼子冷哼一声,不屑地道:“他算哪门子高手!” 青阳再不犹疑,立即躬身施礼道:“请先生教我 驼子却不说话了,若有所思地看着青阳,青阳直躬至膝愈发恭敬:“求先生教我!燕青阳必不敢忘!” 驼子慢吞吞道:“教你可以,但要答应我几件事 青阳道:“先生请讲 驼子道:“第一,这件事不能对任何人讲起,记住,是任何人!” 燕青阳毫不犹豫道:“谨遵先生吩咐,青阳若有泄露半分,天打雷劈心想高人多半有怪癖,低调行事也在情理之中。 驼子又道:“第二,ri后你若重入剑冢时,要替我找一件物事 燕青阳微微一愣:“什么物事?”看来驼子对他教习弟子身份十分了然。 驼子摇头道:“现下说了没用,我便问你,答不答应?” 燕青阳道:“君子一诺千金,弟子只怕到时找不到 驼子叹道:“行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尽力去找,即便找不到,也不违诺言 青阳迟疑道:“若不违背道义,不损及学宫,这第二件事,弟子也答应 驼子呵呵而笑,甚是赞许:“好,此事定不违道义良心,你放心此子诚朴中不失机jing,灵变中坚守原则,当真好胚子,风四行啊风四行,如此良材美质,你个瞎了狗眼的家伙怎么不大力培养。驼子取出一块青晶石,递给青阳:“剑元修行,那是经年累月积累的苦功,半点取巧不得。这个我无法再教你!但剑气控制却是门大学问。一缸水如果泼在空中令下面人张口而接,洒落得必定过半。但如倒入一个个碗中,便可解百人之渴。我且问你,像刚才那般驭剑,你可以坚持多长时间?” 燕青阳道:“一个多时辰,最多、最多可以两个时辰!” 驼子笑道:“如气机控制得法,延时一倍不在话下!” 延时一倍,那岂不是等同剑元增长了一倍?燕青阳又惊又喜,阿贱说自己剑元中等,剑气下等,原来剑气竟有此等神妙作用。同时也暗暗纳闷为何师父不教自己。这个道理盖聂又岂会不知?当时燕青阳从拜入盖聂门下到学宫测士不过两年时间,两年时间令青阳修出剑元,感悟剑气,再将元、气、意初步融合,已是惊世骇俗的奇迹。便如铸器一般,先打好胎膜,至于细加雕琢那是ri后之事。况且气机控制属于剑气进阶感悟,可说无有穷尽之时。盖聂以为,自己为青阳打好基础,学宫之中教习自可教他气机控制等等进阶步骤,是以甩甩袖子便南下楚国去了。 二人走到了剑宫广场,驼子道:“你喊出四星高阶的铜傀儡,记住,不可用驭剑术,只可用剑芒,非到危殆时,你那身法也尽量少用!” 燕青阳点点头。对着青晶石喊了一声,广场中顿时走出一万黄澄澄铜偶,燕青阳手执剑箧,奔入场中,谨记驼子的吩咐,连九闪术也没有使用。只击碎三千铜偶,便觉得手臂沉重起来! 击杀过半!燕青阳觉得剑元已是堪堪用尽,肩头砰地中了一槌,若非身子结实,这一下非打得他肩骨碎裂不可。急忙使出九闪术,用了三炷香功夫才将剩余的四千铜偶一一击碎,已是黄昏时分。 原本以为不用九闪术和驭剑也可以过四星高阶的,燕青阳羞愧地走到驼子面前。驼子道:“与人对战,要害在于头和胸口、丹田,此三处任破一处,剑元立泄,剑意崩散。与铜偶对战,却又不同。铜偶的要害在哪里?” “头部和四肢 驼子摇摇头:“是三肢,甚至是两肢。要是我的话,先斩其一条腿 燕青阳暗道自己蠢奔如牛,铜偶失去平衡,倒地之后,便行动不便。犯不着将其头部和四肢一一击碎,彻底毁坏。驼子道:“学宫测士之时,规矩是将铜偶尽数击毁。现在你是修炼对战之术,只令其失去战斗力即可。一切以实战为准绳!” 青阳点头。暗想,其实在测士也大可先令其失去行动力,再彻底摧毁其战斗力,岂不是省力得多? 驼子道:“休息一炷香,你再试一次!” 一炷香后,燕青阳又召出了铜偶,这一次便轻松了许多,只见燕青阳东一闪西一跳,斩掉铜偶一条腿后便闪身去斩另一个铜偶的腿。如此一来,只花了一炷香功夫,铜偶便东倒西歪地在地上爬来爬去追击燕青阳,又怎会碰得到燕青阳的一丝衣角? 将地上的残偶收拾一空后,燕青阳喜孜孜地到了驼子面前。驼子冷冷道:“这只是战术策略的进步,你的实力又没有丝毫提升,值得如此欢喜么?” 青阳一滞,施礼道:“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斩脚之法,只可半数。其余的尝试控制气机断其四肢!” 青阳第三次下了场中,先令五千名铜偶倒地后,凝神去将剩余的完好铜偶一一击毁。控制气机剑芒寻找铜偶的要害,渐渐地,如庖丁解牛般感悟出一种游刃有余的意味,挑、刺、带、斩、旋,越来越转圜如意,身形和剑势如浑然一体,心中才暗暗叹服,自己以前真是王八吃大麦,太过浪费了! 一万铜偶彻底消毁后,燕青阳再度回到驼子身边。驼子点点头:“这一场,有一丝进步。明ri午时过后你再来!” 青阳喜道:“是顿了顿道:“可是我这个月的三次都用完啦!” “无妨!”驼子慢腾腾地转身向守宫室走去:“我还有不少私人所有的青晶石,管够你用的!” ( 第二十七章 剑芒暴涨 回了自己的别院,燕青阳兴奋不已。自己瞎猫碰死耗子,居然遇到了这样的奇人。这位奇人到底是何身份,如此见识怎么会在学宫中默默无闻?他让自己去剑冢中寻找的到底又是何物?还有一件事令燕青阳五味杂陈,那便是风大师和萧师,自自己从王城赶回来以后,便一直没有见自己。剑宫之中萧师扶着秦舞阳离开时也没有和自己说话。但义之所在,燕青阳绝不会为打伤两名老弟子后悔。只是怅然若失,那秦舞阳作为风大师的关门弟子,突然出现在学宫之中,莫名挑衅自己,到底、到底和风大师、萧师有无关系? 燕青阳想了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只是隐隐觉得这燕国学宫远不像表面上看来那么平静。“燕国正值多事之秋!”他想起阿爹的话,幽幽叹息了一声。 阿贱却犹在兴奋之中:“你剑气有点长进了,照这样下去,很快便能修到中等,然后再修剑元,都到了上等,我便可以教你飞芒 燕青阳一愕:“你不是不知道怎么修炼么?” 阿贱哼哼道:“我只是不知道怎么令你提升剑元和剑气,我又没说不知道飞芒的修行之法!” 青阳一喜:“哈哈,原来我们家阿贱还算有点用处!” “那是!”阿贱得意洋洋道。 第二ri,燕青阳坐卧不宁地等到午时一过,便飞跑着去了剑宫。驼子早已在等他,递过一块青晶石后,又再度到了剑宫广场。 这几场试炼,还是像昨ri第三场那般,只不过斩足策略被定成了四千。不用九闪术完斩六千铜偶,这大约是燕青阳目前所能达到的极限了。 每次汗水吟吟地回到场上,驼子便给他讲述气机如何发自丹田灌于四肢,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不同姿势的铜偶要害,如何从更短的路径找到更准确的要害方位,运气使剑如何才能心到意到意到气到气到力到,等等。每次说完即可下场再战,在实战中燕青阳将这些技巧即学即用,进步快得连自己都能察觉出来! 直到傍晚时分,燕青阳剑元耗尽,才恋恋不舍地离场,算了算共试炼了十二场,鹅卵大的一块青晶石成了蚕豆大小的废石块。离开时,燕青阳看着驼子布满剑痕的丑脸,拜倒在地:“敢问先生大名?” 驼子面无表情:“我便是一个守宫的无名小卒,还有什么大名,你叫我驼子便可 燕青阳道:“授艺之恩,弟子永不敢忘。是以恳请前辈真名示下,晚辈铭记在心。绝不敢外传 驼子面se稍霁:“你我有约在先,我教你也不无所图,无须感戴。若是有心回报,那便记得答应我的事就是了转身便回到了守宫室,随后室内亮起了一盏昏黄的油灯。 驼子爷爷也是个不愿提及过往的个伤心人,燕青阳暗叹一声,起身回了寝室别院。 此后,燕青阳riri到剑宫报道,一块鹅卵大的青晶石已不够消耗,变成了拳头大小,每ri从十几场增到二三十场。所幸剑宫极少开启,燕青阳也喜得无人打搅,仅一个月时间,已能在不使用九闪术和驭剑的情形下,实实在在地将万名铜偶逐一击碎。而剑箧上的剑芒也已增长了半尺! 这一ri,燕青阳到了剑宫,接过驼子给的青晶石。却见驼子忽地道:“且慢,从现在起,你要注意了,这一万铜偶我会亲自控制,融入战阵之法,一但阵法启动,绝不同于往ri!” 战阵?便是方阵多加几个变化么?燕青阳下了场! 燕青阳信心满满地向排头的几个铜偶刺去,结果哐啷一声,被数道干戈挡住,燕青阳又是一个闪身,瞅着一个铜偶斩去,砰地装上一柄铜锤! 燕青阳连连进击,被铜偶或闪或挡,都堪堪抵住!半柱香功夫,他竟连一个铜偶都没有击毁! 这便是阵法?燕青阳心下暗暗惊异,再不敢托大,全神灌注地游斗起来。绝不使用斩脚术,他告诫自己。凝神控制气机,剑箧使得更如疾风暴雨,身形如水中游鱼一般。不多时,嘡啷一声,一个铜偶倒地,他终于突破了阵型! 又借机击毁十余个铜偶,再yu进击时,后续的铜偶已纷纷补上。这哪里还是铜偶,便如有人指挥的军队啊! 燕青阳击倒千名铜偶了! 额上已经微微汗出,击倒三千里,燕青阳气喘吁吁,暗想真元剑气得更加省着点。 万名铜偶击毁过半了!燕青阳察觉到剑元已所剩无几,但好在余下的铜偶阵型也远不及开始时那么变化无方。奋起再战,剩下的四五千铜偶终于一一击毁,燕青阳回到场上时,已累的浑身发软。 驼子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如何?” “比前几ri难太多了燕青阳摇头道:“若不是我一再控制浪费真元剑气,肯定杀不完 驼子点点头:“便是要这样。你要知道,剑客的真元就如老百姓手里的钱,那是入得越多越好,花得越少越好!每一分元力都不能浪费!” “驼子爷爷,你是怎么做到的?”燕青阳和驼子越来越熟稔,早在半月前就改口称“驼子爷爷”了。 驼子淡淡道:“这又何难。你还没尝试铜偶的聚力之术 “聚力之术?” 驼子点头道:“便是将一万铜偶的力气聚到和你对战的那名铜偶身上。你想想,你一人对万名铜偶的力气,是个什么结果?” 燕青阳瞪大眼睛,倒吸口气:“万名铜偶能聚力到一名铜偶身上?那岂不是五星名士、六星名士都难以抵挡么?” 驼子摇摇头:“五星的确难以抵挡,六星中阶却可以顿了顿,又冷笑道:“你以为这剑宫是干嘛的?建这偌大的地方真的只是为了测试所用?” 燕青阳吃吃道:“难道、难道是为了训练星级弟子?” 驼子露出回忆的眼神:“以前,我学宫对于六星以下弟子、教习都有一套相应的训练法子。可现在……嘿嘿,估计连知道聚力法的都没几个了!” 燕青阳一动:“驼子爷爷,你会不会呢?” 驼子哈哈一笑:“等你到了六星中阶再试吧。照你的修行速度,再有几年,必可达到。几年时间,驼子还有信心能等到的 等休息得差不多了,驼子又把燕青阳撵下了场。一阵鏖战之后,燕青阳才堪堪破阵,将铜偶尽数毁掉。如此这般,战完了休息,休息好了再战,一直耗尽了那块拳头大小的青晶石,才堪堪战完五场! 月到中天,驼子道:“今天就到这里,你师父想必传过你炼气秘术,晚上加紧恢复。以后我会逐渐加大阵法难度!” 身子像散架一样的燕青阳告别驼子,向别院走去。 在半途中,却碰到了萧战野。萧战野一愣,旋即笑道:“青阳啊!” 燕青阳躬身道:“见过萧师 “好,好萧战野道:“用过晚饭没?” 燕青阳道:“刚修炼回来,还没呢!” 萧战野道:“到我那里一道用饭,如何?” 燕青阳迟疑了一下,道:“还是不了,天se已晚,不打搅萧师了 夜幕中看不清楚萧战野的脸se,只是从他语气中听出一丝尴尬:“青阳……那个、唉,我知道秦舞阳之事,你对我颇有怨怼。唉,学宫不禁弟子比试,也是为了互相激励之意。你、你可别多想 燕青阳躬身道:“弟子明白 萧战野动动嘴唇,想要再说什么却又无从说起。叹息一声,和燕青阳告别,走了。 燕青阳情绪说不出的低落,怏怏回了院落,仰躺在榻上,望着屋顶,心想:自己和萧师变得生分了。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无话不谈,万事心照了。多份还是自己小孩子气吧,萧师已经说了学宫弟子比试乃是正常的互相激励。自己打伤龙傲天,击败秦舞阳,萧师不也没有责怪自己么?燕青阳一再开解,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第二ri,像往常那样,燕青阳用过午饭便跑到了剑宫。这一ri,燕青阳还是有所进步,挑战了七场。其后,驼子慢慢加大了铜偶阵型变化,难度一riri递增,燕青阳在一天天的破阵中,不但身法、气机有了突飞猛进的增长,连剑芒也增加到了两尺! 燕青阳每ri午后在剑宫练到夜里才回来,晚上静坐修习盖聂教的口诀,居然恢复得奇快。上午也偶尔到大毛和王风处玩耍,王风早已康复,听说燕青阳将秦舞阳当木桩一样钉入了土里,一副“跟定你混”的膜拜表情。邵婕妤也经常到青阳院子里找他请教借水悟剑,后来到剑经阁旁的未名湖畔修炼,但收效甚微。 自打败秦舞阳已有两个多月,但燕青阳再没有在学宫中见过秦舞阳,不但是他,连王风大毛、邵婕妤等弟子也都说再没见过此人。秦舞阳就像是从天而降出现了几天,便又再度消失了。 而这时,燕青阳的修行又遇到了新的瓶颈!(今天除夕,祝大家新chun大吉,阖家欢乐,龙马jing神,学业更上一层楼,爱情事业双丰收!水木石在此给你们拜年啦!) ( 第二十八章 九幽剑渊 这一ri,打完一万铜偶,燕青阳额头微汗地走回场外。略有纳闷地问驼子:“驼子爷爷,这半个月我怎么感觉没什么进步了?” 驼子沉吟了片刻,道:“进步是有,就是远不如前两个月快而已。如今你的剑气控制技巧已登入堂奥,若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非得剑元有突飞猛进的增长才行。可剑元修炼那是死功夫,哪有什么捷径可走?” 修炼剑元,燕青阳立时便想到了易水,可如今师父不在,自己独自回易水修炼隐隐觉得不妥。连阿贱前些ri子也说自己的剑气已经到了中等。没想到再提升剑气仍然得回到剑元这个层面。燕青阳想了想,问道:“驼子爷爷,你知不知道我学宫附近可有水泊?” 驼子道:“未名湖不就是么?” 燕青阳摇摇头:“未名湖是一潭死水,要水流湍急之处才行。最好是河流,或者飞瀑也行!” 驼子瞑目半饷,在燕青阳急切的注视中,抬起头顶着他道:“有倒是有一处地方,可是……” 燕青阳迫不及待道:“在哪里?” 驼子皱眉道:“我早已看出你的剑意与水有关,泰半是想在水中练剑。可那里水深且急,不见天ri,慢说是人,便是游鱼也没有一条。唉,实在是太过危险 燕青阳自己在易水之中练剑,早已能闭气半ri,水深倒不怕,水流急点更是有助于剑元提升。当下便道:“驼子爷爷,我曾在易水练剑,水xing极好。应该没有危险,你告诉我吧!” 驼子瞪着他摇摇头:“好吧,那个地方叫剑渊,便在你脚下的深宫地底!” 燕青阳惊道:“这、这下面不是地宫么?我还在里面挑战过五星初阶呢!” 驼子微微冷笑:“地宫虽然辽阔,但也有尽头,你以为若不借助水力,偌大的剑宫广场如何升降?你随我来,到了地方你自己看着要不要下去修炼,切莫逞强!” 燕青阳惊疑不定地随着驼子走入了广场前方三扇门正中的石门,里面是一个长长的甬道,甬道中齐刷刷地立着一万石人傀儡。一直往里走,走过了石人傀儡,愈发昏暗起来。直走到尽头,燕青阳看到一个仅有两人高三人宽的石窟,驼子走入石窟,燕青阳也跟着进去。驼子道声:“站好了!”便触动了右边石壁上的机关,只听轰轰一阵响动,会写纷飞中,石窟急速沉下! 上次在露天的广场燕青阳还不觉什么,这次憋在一个小小的石窟中,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长。不知过了多久,石窟才落了地,燕青阳跳出来一看,只见眼前一根粗得夸张的天柱有三百多丈高,心知这一定是剑宫广场,暗暗惊叹如此手笔真是鬼斧神工,真不知墨家那位祖师爷是怎么建成的。 站在燕青阳身侧的驼子好像看出了燕青阳的心思,幽幽叹道:“我当初刚来这里时,也便如你一般,叹为神迹。墨家先祖当真是神人下凡,有鬼神莫测之功。来,让你看看剑渊!” 驼子向着前方疾驰起来,脚程竟然十分迅疾,燕青阳紧随其后,约莫走了十里多地才停下,已到了一处悬崖之上! 燕青阳站在崖上,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幽幽黑水,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分明便是一片汪洋大海,只是水面沉静无波,但愈是如此就愈让人觉得幽深难测,不由得一阵心悸。 驼子指着下方的黑海,道:“这是我整个学宫的地下河,我来过几次都没发现有活物。唔,连条鱼都没见过。你还要不要来这里练剑?” 燕青阳茫然道:“这地下河到底有多大?” 驼子摇摇头:“不知道,据我推测,应该一路流向大海。你莫看这水面平静,据我观测,下面水流十分汹涌 看了半饷,燕青阳咬咬牙道:“我下去看看!” 驼子讶然道:“你还真要下去练剑?” 燕青阳郑重地点点头,五年之期,百城之约,若不拼一下,与其到时输了还不如现在就去死!他顺着崖边一路找地势较低的河岸,走了不多时,便发现一个只有丈许高的堤坝。看着他要跳下堤坝,驼子在岸边连连摇头道:“青阳,若不可行,记得即刻返回,留得小命在,比什么都重要 燕青阳扑通地跳入了水中! 一阵寒意顿时袭来,倒不是水寒,这地下河再冷也冷不过初chun的易水河,而是那种入目无边的黑漆漆所带来的恐惧令人心寒!燕青阳拔出剑箧,两尺长的剑芒顿时覆满剑箧,这才照出一片光亮来,试着往下沉了沉,顿时一股激流撕扯着自己往远处漂去,燕青阳与激流相抗,在水中舞动剑箧,却觉得比在易水压力大了何止百倍!其实想想也正常,这汹涌澎湃的地下河本就比易水河既深且阔,水压自然更大。 剑渊之中,越往下压力越大,水流越急,燕青阳只是下沉了一米,便已觉得定不住身形,于是便不再下沉,在急流之中一边念诵师父所授口诀,一边用剑箧做出挑、刺等大燕十三式。只坚持了一炷香,便匆匆上了岸。 驼子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还真有人能在这种地方练剑啊!燕青阳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笑道:“驼子爷爷,这个地方正合我意,您要有事,先上去吧!我再练一会儿自会回去 驼子掏出一把石制的钥匙,约有巴掌大小,一端是个圆环,另一端是十字型,递给燕青阳:“你要回去的话,便到刚才那个石窟的石槽,旁边有个孔洞,将这钥匙嵌入即可说完,颤巍巍地离开了。 驼子走后,燕青阳又下了剑渊两次。在渊流中细细感悟,顺势击箧,压力越大,潜能发挥越大。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几番试炼后,他竟觉得久已停滞不进的有了一丝丝增长。这里不见天ri,燕青阳觉得时间已差不多了便回了地面。 自此,青阳天一亮便到剑渊之中练剑。对青阳来说,这剑渊果然是个宝地。只坚持了十余ri,他就觉得剑元浑厚澎湃,以前只能尽催剑芒坚持一个多时辰,如今可堪堪坚持两个时辰有余。驼子爷爷说这剑渊暗流汹涌,确实没错,燕青阳如今只感沉到水下两米左右。但有件事驼子爷爷说错了,这剑渊是有鱼的,还是大鱼! 这一ri,燕青阳正在剑渊中舞动散发着剑芒的剑箧,忽见有一前一后两条大鱼快速地游了过来。他在剑渊多ri,已或多或少具备了夜视的能力。近了看得更加清楚,前一条是白se的嘴部长长,额头突出,后一条黑漆漆的张着满是锯齿的大口正在追咬前一条白鱼,两条都有近两米长,都是月复部两只鳍,背部一只鳍。 燕青阳呆呆地看着两条怪鱼,只觉得前一条白鱼长相喜人,焦急的叫唤声“哇哇”地像儿啼一般。兴许是看到剑箧发出的白光,白鱼情急之下便向着自己这便冲了过来。燕青阳大动恻隐之心,举起剑箧向着后面张着血盆大口的黑鱼一剑便划了过去! 轰然水流四溅,黑鱼从口部被豁开了一个大口子,顿时毙命! 白鱼咿咿呀呀欢叫几声,长长的尖嘴扁圆的额头连连在燕青阳身上蹭,燕青阳收起剑箧,看着周身已经红成一片的水流,一阵扑鼻的腥味令他皱了皱眉。白鱼回过头来,一口咬住黑鱼的头部,只一会儿便将黑鱼的前半身啃了干净。 燕青阳又是一阵恶心,看不出外表和叫声这么可爱的白鱼竟然也如此凶猛。却见白鱼吃完头部,将黑鱼后半个身子拱着推向燕青阳,估计是自己不好意思独享,要给燕青阳留一份。青阳直yu作呕连连叫道:“你自己吃,我不吃这个!” 白鱼执意地给他拱过来,燕青阳没有办法,抓起黑鱼尾巴咻地一下甩上了岸。白鱼像个孩子一样偎依在燕青阳身边不肯离去,眨巴着两只小眼睛看上去煞是可爱。这白鱼伊伊呀呀的叫声像鸟叫又像虫鸣,欢悦和恐惧的时候会“哇”地一声又像儿啼,十分悦耳。一漾一漾地拱着燕青阳,令青阳觉得甚是可亲,看着白鱼凸起的额头被咬伤的地方还在汩汩流血,燕青阳笑道:“别动,我给你治伤,别动哦,会有一点点疼!”那白鱼竟像听懂青阳说话似的仰着头一动不动。 学宫中修炼皮外伤在所多有,是以学宫弟子人人身上常备一些止血救急的药贴。燕青阳取出药贴,细心地绑在白鱼头上,白鱼仿佛知道青阳是替自己治伤,十分配合地任燕青阳给他贴上药贴,但白鱼头部十分光滑,燕青阳只得从衣服上撕下一条布条绑在白鱼头上,乍看就像是一条头巾一样,凸脑门、小眼睛,尖嘴弯弯常含笑意,扎条头巾就更萌了! 燕青阳端详着自己的杰作哈哈大笑:“你老是咿咿呀呀的,就叫你伊伊吧。伊伊乖,躲远点,哥哥要练剑啦!” 白鱼一听便游到了几丈之外,看着燕青阳剑箧白光灿然,开心地绕着燕青阳身边的光圈游来游去,燕青阳跳它也跳,燕青阳沉它也沉。逗得燕青阳开心不已。 感到剑元又堪堪告尽,燕青阳准备爬上岸,伊伊追过来不让他走。燕青阳拍了拍伊伊的脊背:“我不走,我上去休息一下,再下来 伊伊仰起头,咕咚地沉入了渊水。燕青阳爬上岸,大口大口喘着气,心里却十分高兴,遇到一条这么通人xing的怪鱼,就差能说话了。燕青阳往水里望去,伊伊哪去了?难道是以为我要走,它也走了?正微感失落间,却见咿咿呀呀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伊伊衔着一大块黑乎乎东西游了过来,在岸边仰着头对着燕青阳叫唤。 燕青阳探出手去,捞过那块像苔藓一样的东西,道:“是送给我吃的?” 伊伊点点头,哇地欢叫一声,在水里跳来跳去。燕青阳闻了闻,一股清香扑鼻吸入,脑子一清。只听阿贱忽地叫道:“好东西,这绝对是天材地宝!” ( 第三十三章 月儿丢了 伴随着一阵喧哗,只见耕柱子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提着荆轲的脖领子就给拎出来了——他还真是遵巨子的吩咐。 荆轲不住地嚷嚷:“柱子,你干嘛,放手!再有两把我就回本了!”看到燕青阳眼睛一亮,眼中又晃满了刀币,一把拨开耕柱子的手,走过来亲亲热热地拍了拍燕青阳:“青阳,过年好啊!又想我啦?真是个懂事的孩子!”他还知道拜年。燕青阳正要说话,却见荆轲又挤眉弄眼道:“身上有刀币没?刚才手气太臭了,给我百八十个进去换换手气。呃,一百个就行,五十,五十!” 这时,赌坊里出来几个人,诧异地看了看门神一样的耕柱子,又看看荆轲和那一对金童玉女一样的小孩儿。谨慎地喊了声:“荆刺儿,你还欠着三十个刀币呢!” 唉,燕青阳摇头叹气,从怀里掏出三十枚刀币,临出门时除带了一大包金币他还把在学宫的俸钱也带了出来,交到了耕柱子手里,耕柱子给了那个叫喊的人。燕青阳对耕柱子道:“柱子,我们还有点事要说。改ri请你吃酒!” 耕柱子大喜:“是,公子,那属……我就告辞了!”能吃上巨子的酒那是何等荣耀,一抬头却见燕青阳和荆轲已经没入人流里。 荆轲看着燕青阳背着一个小山一样的包袱,脖子上骑着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奇道:“这小丫头谁啊!” 月儿不乐意了,声音清脆地道:“你又是谁啊?” 燕青阳道:“一个亲戚的孩子。荆轲叔叔,我们找个安静一点的地方,坐下说吧 荆轲眉飞se舞:“好啊,也快到午时了他吃燕青阳吃上瘾了。 燕青阳摇头道:“那百味楼就先别去了。你另想个地方燕青阳今天带着小月儿呢,那等声se之地哪里敢进去? 荆轲想了想,拍手道:“西市最近新开了一家酒楼叫淮上人家,号称塞上江南,那淮菜做得,哎,想想都留口水。最绝的是女儿红,都是三十年以上的陈酿。啧啧,包你没吃过。呃,环境清幽,非常适合像我这样的雅士和你们这样的小盆友 燕青阳还没说话,小月儿鼓掌道:“小哥哥,就去那里!就去那里!” 几人又穿解过巷地到了西市,只见一座气势恢宏的食府矗立在西市闹市一角,一人抱的柱子裹上大红锦缎,显得雍容大气,三丈余宽的匾额,黑漆底烫着四个鎏金小篆——淮上人家。门口有一个巨大的铜瓮,瓮上贴着一个红红的“囍”字。 三人进了大堂,只见堂内假山流水,巧妙地环绕了每个桌席,更令人叹为观止的是,假山上铺着一排排展开的竹简,上面放着各se菜式,随着流水循环往各个桌席流动,泉水叮咚中,恍若置身世外。 这真是个好地方,难怪荆轲说适合雅人,说实话,来了这里,连荆轲这样的恶俗之人都能生出三分雅气来。 小月儿迫不及待地跳下来,找了一处临窗靠门的桌席坐下,“青阳,请!”“荆轲叔叔,请!”二人装模做样惺惺作态一番,入了席。 见身着长衫的小二,居然拿过来一个叫做菜谱的竹简,燕青阳真是大开眼界。连百味楼都只是在墙上写着菜式呢。至于其他酒楼就更为原始,都是小二报菜名,顾客来选。 燕青阳翻开菜谱,倒吸了一口凉气,这里比百味楼都贵啊!怪不得荆轲叔叔拉自己来这儿!不过看这环境,贵点也值了。如今的燕青阳财大气粗,刷刷一连点了十几个大菜,什么葱爆大虾,清炖羊蝎子、油煎黄河大鲤鱼……突然眼睛一亮,还有鱼翅啊,点上!点完了交给了小二。荆轲连忙又喊:“再来两壶女儿红,要三十年以上的!” 大菜是从菜谱上点,小菜是直接从流水飘过来的竹简上自己拿。小菜都是一些凉菜小吃,se胜于味,小月儿早就按捺不住小手齐抓,尽拣好看的拿,只吃的鼻子和两个小脸蛋满脸都是。燕青阳笑着不住地用袖子帮她揩了又揩:“少吃一些,一会儿还有更好吃的要上来呢!” 不一会儿,只见一盘盘、一盆盆美味珍馐流水阶地端了上来,虾脆肉鲜,果然美味非凡。只是鱼翅青阳觉得不如在剑宫吃的那次味道鲜美!他也不想那次是刚宰杀的新鲜鱼翅,而这些从海上腌制好运来都多长时间了!三人大快朵颐,看着窗外白雪皑皑,屋里却热气腾腾,流水淙淙,只觉畅快难言。 荆轲斟了一杯梅红se的女儿红,细细品着,忽地道:“青阳,你是怎么认识柱子的?” “啊哦,”青阳结结巴巴道:“在东市街买东西,偶然认识的 荆轲晒然道:“鬼话!他卖什么东西!” 青阳笑嘻嘻道:“我在王城的朋友多着呢。哎呀,没办法,谁叫咱重情重义,不像某些人老是坑蒙拐骗偷偷模模 荆轲似笑非笑地看着燕青阳,燕青阳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解下绑在左胸的那个大包金币包裹。倒出了一半留给自己,另一半推给了荆轲:“荆轲叔叔,要过年了,你用这些金币在城里置办点产业,千万别再去赌了!” 荆轲一笑,收下那一半金币,看了看,四五百枚金币已经可以在王城买套不错的宅子了。心下一暖,但面上仍惫懒道:“好!有心了!” 燕青阳又向荆轲聊起了自己在学宫里如何与秦舞阳决斗之事,末了,不无苦恼地道:“学宫不禁弟子比试,也是激励之意。但不知为何,如今我和萧师总是不尴不尬的,还有风大师,三个多月了一直没见过 荆轲冷冷一笑,没说话。 小月儿可能小菜吃多了,大菜上来吃了没几口就再吃不下了,眨巴着眼睛看着窗外的人流,实在忍不住了,跳下椅子,小声对青阳道:“小哥哥,我到门口站着看看外面 青阳随口道:“好哦,不要出去啊,外面冷!” 小月儿站在门口往外观瞧,看了一阵子,被门口的大铜瓮吸引住了,不知不觉走过去,翘起脚模上面的“囍”字。突然听一个猥琐的声音道:“小姑娘,来,叔叔给你吃糖葫芦!” 小月儿回头一看,一个穿戴青衣小帽的人举着一窜糖葫芦。小月儿摇摇头:“小哥哥会给我买的!”那人笑着说:“这种糖葫芦他也能买到?”普通的糖葫芦都是用山楂红果攒成一窜浇以糖汁,而那人的糖葫芦却红黄白绿相间煞是好看。其实说穿了一文不值,过去农家孩子嘴馋想吃糖葫芦,又没有余钱,便将橘子苹果葡萄等各种农果窜起来浇点邢根汁,便成了这样的自制糖葫芦。但长于深宫中小月儿哪见过这个?馋涎yu滴地直勾勾看着那窜糖葫芦,那人又道:“过来,给你,一会儿让你小哥哥给我钱就好啦!” 小月儿跑了过去! 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不要吃陌生人的东西!便是寻常农户也会打小这么教孩子。但小月儿作为大燕国公主,所受的教育都是宫廷礼仪这一套,在宫中上至燕王百官下到宫女侍卫,人人都将她当成明珠一样捧着。她哪还会防备别人?太子丹夫妇又怎会料到还有人胆大包天拐骗公主? 正说话的燕青阳和荆轲压根没发现小月儿已经不见了。燕青阳道:“荆轲叔叔,我是不是有点太过小气了?” 荆轲冷哼一声:“不是你小气,是有些人太老气了!” 燕青阳愕然道:“怎么说?” 荆轲道:“你自己又何尝不清楚,只是不愿意面对而已。你年纪轻轻,不但在学宫中压得一批老家伙抬不起头。而且被太子丹认成义子,又受燕王重赏。嘿嘿,你才十岁便这样,过得几年哪还有别人混的份儿?” 燕青阳呆若木鸡,喃喃道:“我只道燕国势危,每个人强一分便对我燕国有一分好处,全然没想这些!” 荆轲冷笑道:“那是你这样想,义利之间,永远都有个度。哪里有人能完全弃小利执大义,那不成了圣人墨子了么?” 燕青阳黯然一叹,正待说话,回头一瞥间发现门口的月儿不见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 燕青阳一纵深就跳到门口,出门四处看看,只见人流息壤,哪里有小月儿的影子?“月儿,月儿!”燕青阳一边高喊,一边如坠冰窟!月儿真要有个闪失,自己怎么回宫面对娘亲?这一霎那,他连死的心都有了。 抓过小二问了问,小二说没见也没注意。燕青阳手足冰冷,怔怔地立在门口,心乱如麻。荆轲这时也连忙赶到门口:“小丫头不见了?你先莫慌,我们进城找找,想来是到附近玩耍去了!” 燕青阳用拳头狠击脑门:“我真该死!这下可怎么向娘亲和爹爹交代?” 荆轲一惊,吃吃道:“你是说……那小丫头便是太子丹殿下独女,蓝月公主?”荆轲暗骂自己猪油蒙了心了,一味惦记着吃,燕青阳说这是亲戚家孩子时他也没在意,除了太子丹夫妇燕青阳在这王城哪还有什么亲戚? 荆轲呆呆地看着青阳,心里一片:我滴个娘哎,你怎么把她给带出宫了? ( 第三十四章 墨客封城 荆轲定了定神,拉起他往外走:“西市离城门较远,现在应该还没出城,我们快去找!” “没出城?!”燕青阳一下子清醒过来,几步便飞跑到就近的一个小摊旁,取出怀里的墨规,沉声道:“你认得这个不?” 小贩愕然的点点头。燕青阳又道:“速传话给耕柱子,教他来这里见我!” 小贩二话不说,撇下摊子就到了临近的一个卖帛锦的老婆婆处,耳语片刻,转身返回,低声道:“巨子,耕柱子马上就来!” 果不其然,只几个转眼功夫,耕柱子便带了几个目光湛湛有神的人来到了燕青阳面前,看了看其身边的荆轲,躬身道:“公子有何吩咐?” 燕青阳急道:“我带来的那个小女孩不见了。你能不能让大家伙儿替我找找?” 耕柱子道:“不见了多长时间?” 燕青阳道:“约顿饭时分 耕柱子点点头:“那还没出城说罢转身对旁边人道:“传令,封城!不许放走任何一个带小孩的人顿了顿,对燕青阳笑道:“公子放心,只要在这城里,莫说是一个活人,便是一根针,大家伙也能帮你找出来!” 燕青阳想起墨家弟子那恐怖的人力,心下稍安,但仍不太放心:“见过她的只有你和东市街的一些兄弟。好找么?” 这时,耕柱子身边的一个瘦削jing干的人忽道:“东市?柱子,那秃笔毛瘸子不就在东市卖年画么?” “对啊!”耕柱子一拍脑门,笑呵呵对青阳道:“公子,这下你更可放心了。你方才在东市走过的那个年画摊儿是毛瘸子摆的,这家伙以前做过宫廷画师,过目不忘。一支秃笔画什么就像活的一样。我这便令他多多画些,传给各街区说罢,风风火火地带着身边几人没入了人流。 荆轲一直远远站在酒楼门口,越看越是惊异。见青阳返身回来,面上犹带着自责,拍了拍他肩膀道:“你放心吧,他们帮你找的话,比王城侍卫还快!” 果然够快! 只两炷香功夫,只见耕柱子在人流中如牛立鸡群地大步走来,阔大的肩膀上坐着的赫然不正是小月儿么!只见小月儿一只手搂住耕柱子大脑袋,还抓着一张帛画,另一只手拿着一窜五颜六se的糖葫芦津津有味地舌忝着。耕柱子后面还跟着六七个形象怪异的人,有老有少,各提着一个大包袱,和小月儿有说有笑地向青阳走了过来。其中一个便是刚才卖锦帛的老婆婆。 这些人走到燕青阳面前,齐齐施礼:“见过公子!” 小月儿被耕柱子放在地上,欢喜地扑了过来:“小哥哥!” 燕青阳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了地,上下细看,小丫头兴高采烈哪里有分毫损伤。这才紧紧抱住小月儿,颤声道:“你可吓死我了!”说完,向十几人躬身道:“今ri多多仰赖各位!大恩不言谢!” 几人顿时手足无措,纷纷道:“巨……这个、公子,何须客气!” 耕柱子笑道:“亏得大家伙只找了一小会儿功夫,不然再封城下去,王城卫队就出动了!” 几人相视大笑,燕青阳却心惊不已,过年前这几天王城中人流比之平ri多了不知多少,燕国三百城邑,十亿人口,王城中平时至少有五千万人以上,而此时少说有亿人之巨。这些墨家门人说封城就封城,若非这么快找到了月儿,这王城还不知要封到什么时候? 心下虽惊,口中仍是敬谢不已:“如不是各位,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一个儒雅的文士手执一柄折扇,敲了敲左掌心,笑道:“也多亏了毛瘸子画得快。弟兄们凭画寻人哪里还有找不着的道理。不过,倒是费了针婆婆不少帛锦。呵呵!” 那个卖帛锦的老太太jing神矍铄,满头银丝输得整整齐齐,笑起来竟颇有风致,显见年轻时是个美人:“能找到小月儿,老婆子那点锦帛还值得一提么?不过,月儿还真是可爱呢,和我孙女一般年岁 众人纷纷而笑。燕青阳心知锦帛作画在平民当中可不是一般的奢侈,当下便掏出那半包金币,抓了一大把塞给针婆婆:“婆婆,这些钱请务必收下。算作我给您的小孙女压岁了!”针婆婆正愕然捧着那堆超过锦帛千百倍价钱的金币,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燕青阳又将剩余的金币塞到耕柱子手里:“明ri便是除夕,你将这些钱分给大家伙当酒钱!”见耕柱子又要推辞,燕青阳板着脸道:“不可抗命!” 耕柱子这才喜孜孜道:“是,公子燕青阳又道:“给那位画画的毛先生留一份 耕柱子将金币分发给十几人,自己留了一份儿,给毛瘸子留了一份。这一来,大家对燕青阳充满好感,别看这个新巨子年纪幼小,可是出手阔绰,温文知礼。跟着他还能差得了? 耕柱子看了看小月儿和荆轲,期期艾艾对燕青阳道:“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荆轲微微一笑,将小月儿抱起,走到大铜瓮前:“来,叔叔带你看看这瓮里有什么?” 小月儿早就对这个chengren高的大瓮充满了好奇,被荆轲抱起来往顶部看,却见是一个盖子封死了,哪里能看到有什么。 荆轲却遥遥望着一群人对着燕青阳又行跪拜之礼,心里越发疑惑:耕柱子、县子硕、神针婆婆、跌鼻、缠子、苦获……他在王城厮混已久,又如何不知这些人个个都身怀绝艺,堪称是燕国王城的藏龙卧虎。青阳什么时候和他们打上交道了?而且似乎“交情”还不浅?眼珠一转,便向拔长脖子张着嘴直往瓮顶观瞧的月儿道:“月儿,你说他们手里都提的什么啊?” 月儿nai声nai气道:“给我买的礼物!” “嗷,”荆轲道:“他们为什么给你买礼物啊!” 月儿甜甜地笑道:“是因为小哥哥 “嗷,”荆轲心里窃喜:“他们和小哥哥是什么关系啊?” 月儿摇摇头:“不知道别说她一个三岁孩子不知道,就连燕青阳自己也是半天才反应过来。 “嗷,”荆轲还不死心:“他们喊小哥哥喊作什么呀?” 月儿嘻嘻一笑:“不告诉你!娘亲说,眼睛转来转去的都不是好人!” 荆轲:“……” 再看燕青阳这边,被耕柱子拉到一个僻静处,六七人齐齐跪倒便拜:“内门弟子苦获,见过巨子!”“内门弟子跌鼻,见过巨子!” “内门弟子针婆,见过巨子!”“内门弟子县子硕,见过巨子!”…… 燕青阳慌得连连摆手:“快快请起,请起,这里是闹市。ri后不要在人前喊我巨子!”天啊,这以后可怎么出门啊,燕青阳心里哀叹一声。 站起身来,那个大冬天拿扇子的文士县子硕笑道:“说来惭愧,我们到现在都不知巨子大名?” 燕青阳道:“我叫燕青阳!” “燕青阳?!”几人瞪目相视,针婆婆道:“便是前段时间名动王城的五星天童?” 燕青阳窘态可掬地挠了挠头:“天童……可不敢当!” 众人益发欣喜,燕青阳十岁便成为五星国士,五星天童之名传遍王城,听说还大展神威在燕王祈福之夜阻止了刺王yin谋。燕青阳这几个月一直在剑宫练剑,自是不知自己王城乃至整个燕国已是大大有名。这些墨家内门弟子听说新巨子便是赫赫有名的五星天童,既兴奋又仰慕。墨门历代巨子,岂有庸人?但如燕青阳这般十岁便有此声名,却是罕有。 燕青阳方才一直没机会细问寻找月儿之事,此时方道:“你们在哪里找到月儿的?” 耕柱子笑呵呵道:“嗐,连这西市都没走出去!早知何必费这偌大功夫。拐带者是个不开眼的混混,大概穷疯了,诱骗孩童想混点钱过年。已经被兄弟们料理了!” 料理了?!燕青阳一蹙眉,在这王城中随随便便就用私刑料理了? 耕柱子以为燕青阳怕留下什么痕迹惹来麻烦。笑道:“弟兄们下手都很利落,保证干净!” 燕青阳摇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ri后这种人还是交给王城令伊比较妥当!” 耕柱子晒然道:“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若事事都要靠官家,穷苦人就没活路了!” 燕青阳从小耳濡目染多近儒家,如今听得耕柱子无法无天的话,一时无言以对。县子硕微微一笑,便岔开话题道:“今ri能见巨子,那是我等的福分。多谢巨子今ri赏赐,若无吩咐,我等告辞了!” 其它人也陆续向燕青阳行礼告辞。耕柱子道:“巨子,不管其余六国怎样,反正我燕国墨门弟子是只认你一个巨子!” 众人齐齐点头。针婆婆道:“我觉得赵国和齐国的弟子也不成问题一直默然的一个四十多岁木讷汉子道:“赵国必无问题,齐国难说众人略一思量,纷纷道:“苦获此言有理 燕青阳听得云里雾里模不着头脑,未及追问,却见耕柱子转身向小月儿招招手,小月儿跑了过来,众人将手中包袱堆在小月儿脚下和她告别,小月儿和这帮奇怪的朋友虽只缘悭一面,却十分不舍。眼巴巴道:“柱子叔叔、针婆婆、县子硕叔叔、跌鼻叔叔……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们呢?”短短时间,她居然能将这些人的名字叫出个七七八八。 针婆婆笑道:“等你行及笄礼之时,大家伙儿一定赶去好好给你庆贺庆贺!”众人哈哈大笑,相继模了模她的小脑袋,大步走入人流,就此分开。 lt;/agt;lt;agt;lt;/agt;; ( 第三十五章 小月儿的梦 燕青阳暗暗纳罕,才多大会功夫,小月儿怎么会和这帮市井人物打得火热?却不想小月儿长于王宫,所见之人要么对她溺爱非常,要么对他恭恭敬敬。从来没有人将她视作平等的朋友,是以对这些不把她当公主的人十分喜欢。而墨家这些内门弟子个个身怀绝技,于杂耍、笑话、幻术、杂艺无不jing通,再加上心知这小姑娘和巨子有重大干系,个个挖空心思逗她开心,哄个三岁小孩比宫中那些死板板的仆妇宫女不知高明了多少! 燕青阳将地上散落的包裹又包了一个大包,比刚进酒楼时那个包裹还大!一左一右背到身上,又让荆轲把小月儿放到背后包袱上,向他道别后便向王宫走去。 荆轲在淮上人家的大匾额下望着青阳的背影伫立良久,若有所思,若非他知道当代墨家巨子是一个叫南星寒的人,简直可以肯定青阳就是墨家巨子!想着耕柱子、苦获、神针婆婆、跌鼻等人的生平事迹,荆轲此时真不知是喜是忧。 骑在青阳背着的包裹小山上,小月儿抱着一卷帛画,舌忝着人贩子给的糖葫芦。觉得一辈子的开心加起来都不如这一天多(才三岁就一辈子了,小脑袋想啥呢?),待进了王宫,走在卫兵稀落处,燕青阳忽道:“月儿,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今天的事情,你千万千万不要和爹娘说!”爹娘要知道小月儿差点丢了,自己莫名其妙成了墨家巨子不发疯才怪。 小月儿眨巴眨巴眼睛:“好呀!”燕青阳长出一口气,却听得小月儿接着道:“不过……你要天天带我出去玩!” 燕青阳腿一软,心想我还敢带你出去啊! 进了太子寝宫,太子丹夫妇见燕青阳和小月儿的样子忍俊不禁,连忙抱下小月儿,让青阳把包裹放在院中,韩俪嗔道:“随便找个卫兵背进来就是了,何须累得自己像头牛一样呢!” 太子丹注意到小月儿手里拿的那卷帛画,道:“月儿,那是什么?” 小月儿得意地展开帛画:“画得是我,爹爹,你看像不像?” 太子丹拿过帛画,只见帛锦上不过寥寥数笔,却极为传神,一眼就看出画得正是小月儿。燕青阳和韩俪也过来观瞧,啧啧赞叹。太子丹微微皱眉,道:“青阳,作这画的人可是姓毛?” 燕青阳一凛,阿爹怎么知道?不好隐瞒,只得点点头:“叫什么毛瘸子!” “不得无礼!”太子丹轻叱道:“这位毛公是燕国数一数二的丹青大家,年少时为了画虎到险峰伏身三昼夜终得一见,却被虎追时坠落山崖跌断一足。曾是我燕王宫御用画师,但因不喜约束,没多久便浪荡江湖。这画上的笔法就是毛公自创的简笔炭画法,他还在宫中时我还亲眼见过他作画,当时便叹为神技。我便奇怪,这位毛公生xing孤僻,若非自愿,旁人就算赠以千金杀头胁迫,他也不会为人作画。又怎肯为小月儿画肖像呢?” 燕青阳支支吾吾道:“兴许是见月儿可爱呢!” 孩子气!太子丹白眼一翻,你当别人都像你么!但也没有再细问。 再看小月儿,已经把包裹一个个解开,蹲下来抓起这个放下那个玩得不亦乐乎。礼物铺满了半院子,有彩羽粘的小公鸡、有木桌木椅木凳子、有巴掌大的小盆养的小树、有一卷卷帛布画成的简易故事画、有毽子、有陀螺、有jing巧的青铜连心锁、有各se奇巧的炮仗烟花、有彩se小棉袄、有七se水果攒成的小人、有活灵活现放在jing美木盒里的糖制庭院、有做成花型的年糕……吃的、用的、玩得琳琅满目,jing巧可爱,有许多连太子丹夫妇都没见过。这些玩具估计能让小月儿一直玩到十五岁及笄了! 韩俪直看得骇然失笑:“青阳,你是不是把整个东市街的小货摊都搬回来了?”太子丹摇头莞尔,小孩子就喜欢这些。 小月儿一直玩到深夜时分,才被韩俪硬拖着吃了饭,又令人将所有礼物收到她的小屋里,这才心满意足地在堆满了玩具的炕上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她看见小哥哥闯了进来,笑吟吟道:“月儿,快点起床。要行及笄礼了月儿恍惚起来,不是还没过除夕么,怎地就及笄了?却见母亲已经端着凤冠金簪之物进来,将她抱起来梳洗打扮一番,戴上凤冠,金簪一插,道:“月儿,及笄了你就是大姑娘了!”月儿恍惚间心里一动,对小哥哥道:“柱子叔叔他们不是说,等我及笄了就来看我么!” 话音未落,只见耕柱子、针婆婆等一群人嘻嘻哈哈地撞破了院门,走了进来,喊道:“小月儿,出去玩啦!”小月儿走到院中,看到他们个个都带了礼物——耕柱子举着一根通天柱子,上面窜着的糖葫芦个个犹如宫里的巨型灯笼,硕大的滴滴糖汁散发出诱人的红光;针婆婆拿着一件闪闪发光的小棉袄,县子硕抱着一只纯白似雪的狸猫,荆轲头上顶着一个大铜瓮…… 几人簇拥着小月儿出了城,忽见一队乐班吹吹打打地走了过来。她好奇的问小哥哥:“是谁家娶媳妇儿啊!”小哥哥笑吟吟道:“是你要出嫁啊!你及笄了啊!” 耕柱子叔叔、针婆婆他们哈哈大笑:“小月儿及笄了,要嫁人了,大家给她选个丈夫!”选来选去,不知怎地就选到了荆轲。荆轲笑得要多猥琐有多猥琐,上前一把抱起小月儿,眼睛转来转去,露出白生生的牙齿:“嘿嘿嘿嘿,从今儿起,你就是我滴人啦!我要把你放在铜瓮里,用腌菜泡起来,一天吃一口!哈哈!” 小月儿吓得哇哇大哭:“我不嫁给你!我不嫁给你!我要嫁给小哥哥!” 只见耕柱子那些人笑嘻嘻地看着他,连燕青阳都笑吟吟无动于衷。小月儿心中愈发着急,手脚乱舞,哭得天昏地暗…… 这时只觉得身子直晃,耳旁传来娘亲的声音:“月儿,月儿,醒醒!”小月儿睁开眼,哇地一声抱住娘亲,泪汪汪道:“我不嫁给怪叔叔,我要嫁给小哥哥!” 这孩子发什么恶梦了!韩俪又是心痛又是好笑,拍着月儿的背哄道:“好,好,好,就嫁给小哥哥!天亮了,来,娘给你梳头!” 月儿头摇得像拨浪鼓,泪珠宛然:“我不要及笄!” 这丫头想啥呢?韩俪失笑道:“过了今天,你才四岁,及笄要十五岁呢!你就是急着想嫁人,娘也不能现在给你及笄啊!” 月儿坐在炕上任娘亲给她梳了个漂亮的双鬟。突然问道:“娘亲,及笄了是不是就要嫁人啊?” 韩俪道:“也不是啊!及笄只是说你是大姑娘了。可以嫁人了!” “恩,”小月儿想了想道:“那等我及笄了,你们可不能逼着我嫁人!” 韩俪笑道:“那是自然。月儿要嫁人一定要嫁给自己心爱的人,谁也不能强迫我家月儿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就算是大王也不能!”这几句话话音虽轻,却说得异常坚定,小月儿听得大是开心。 战域各国纷争,牵涉利益太大,政治婚姻便成了最常见的博弈手段,最不能自主婚姻的就是各国的公主王子。像韩俪作为韩国公主,那是幼年时曾和燕太子丹一道在赵国做质子。堪称青梅竹马,后来燕韩结盟两国结成姻亲,可说是万中无一的幸运。韩俪忽地动了一个念头,青阳比月儿大不了几岁,又没有血缘限制,两人处得这么融洽,等月儿及笄了就嫁给青阳也不错。亲上加亲呢! 今天是年三十,上午太子丹夫妇带着小月儿进宫给燕王喜贺岁请安去了,燕青阳独自留在院里看一个老仆在劈柴准备垒旺火。旺火是燕国、赵国、魏国、韩国等北地的一种过年习俗,就是除夕这一天在自家院落门前用整整齐齐的木柴搭起柴堆,再浇以油脂等物,点燃后可烧上数个时辰,寓示着ri子过得红红火火之意。王城常年火禁,唯独除夕夜这天不禁旺火,是以年前几个月老百姓便开始积攒平整的柴禾,争相看谁家的旺火垒得高。 看了半饷老仆劈柴,燕青阳忽道:“让我试试!”老仆将柴刀递给他,燕青阳笑着摇摇头。拔出剑箧,剑芒微露,刷刷刷像切豆腐一般切得齐齐整整一般长短,看得老仆目瞪口呆,青阳道:“还有柴禾么?”老仆连忙点头,一溜儿小跑去抱柴禾了! 两人一个抱一个切,不一会儿,青阳身边堆起了小山高的一堆柴禾。老仆连连道:“公子,够了!够了!”旺火垒得有多高,全看柴禾劈得整齐与否,燕青阳将这些青砖一般的柴禾一块块摞置起来,像盖屋一样越盖越高。一丈以上已全看垒的人凝神静气之功,以燕青阳如今的剑元气机修为简直是牛刀小试,直垒了六丈余高,才堪堪用尽了劈完的柴禾! 一跃跳下高梯,燕青阳拍手笑道:“大功告成!”老仆抬头看着远远高出宫墙的旺火,大为叹服:“公子神技,令老奴大开眼界,在太**二十多年,老奴还是头一次见这么高的旺火,真真是冠绝王城!” ( 第三十六章 今夕何夕 午后时分,韩俪带着小月儿却先回了宫。一进院看到这通天旺火,母女惊奇地围着观看。过了好久,韩俪啧啧道:“青阳,这定是你垒的吧!”燕青阳笑着点点头。韩俪仰起螓首,担忧地道:“这么高,不会被风吹倒吧?” 燕青阳笑道:“娘亲你用力推一下!” 韩俪犹豫道:“不要了,垒起来要花不少功夫呢!” “无妨!”见韩俪不肯推,便向老仆道:“你来推,推倒了赏十个刀币!” 老仆可是亲眼见过燕青阳垒旺火的速度,现在离天黑还早,能凭空白得十个刀币何乐而不为?便笑呵呵道:“公子、太子妃、小公主,那老奴就真推啦!”韩俪急忙带着小月儿往后闪。 老仆伸出一只手一推,咦?不动!换上两手齐齐使力,还是纹丝不动!老仆一咬牙,合身往上撞,结果砰地弹回来摔了个仰八叉。坐在地上苦笑道:“明明是一堆柴禾,怎地像是城墙一般!公子,老奴真是服啦!” 青阳哈哈大笑,从怀里掏了一把刀币递给了老奴。看着韩俪和小月儿惊奇之se,大为得意。灌注了剑元气机的旺火确实非同一般!若有方家在此,定会大摇其头,以如此浑厚的剑元去垒旺火,简直是暴殄天物! 一下午,小月儿都嚷嚷着要点旺火。燕青阳好哄歹哄才哄得等阿爹回来再点,转头问韩俪问道:“阿娘,阿爹什么时候回来?” “你阿爹要陪大王一阵子,估模着天黑就回来了!”韩俪道。 小月儿围着旺火走来走去,眼巴巴地盼着天快点黑下来。 夜幕时分,王城中已疏疏落落想起了爆竹声,预示着新的一年终于来了! 王城上空已被火光映照的一片赤红,城中百姓家里已经开始点起了旺火。太子丹才从燕王大殿赶了回来!一进门便笑着对韩俪和青阳月儿道:“让你们久等了!我们……咦,这是旺火还是通天塔?” 小月儿早迫不及待抓着火把,在青阳握着小手的帮助下轰地点着了旺火! 一家人远远地退在屋檐下,也亏得太子寝宫院落够大,要是寻常人家的小院如何容得下这通天旺火的炽热? 火光缭绕中,直照的四下里一片通红。青阳早已将昨ri耕柱子等人送的礼物中的爆竹烟花拣了出来,在屋檐下堆了一大堆。小月儿把各式各样的烟花递给燕青阳,燕青阳用线香一一点燃,在一声声噼里啪啦中只见一道道绚丽的光弧划破夜空,炸出绚烂无方的七彩之se,良久放散,饶是太子丹身份尊贵,也没见过能炸得这么高这么大这么久的烟花,不禁暗暗罕异侨舌不已。休说是他,连燕青阳都不知道,昨ri相识的内门弟子中的缠子便是jing通火药器械的高手,这种能炸到空中散发出绚丽七彩的烟花便是缠子的杰作,较之普通爆竹不知jing巧了多少。原本设计这种烟花是为了方便墨门弟子传讯之用,哪料到缠子为了讨好小月儿,送给她当贺岁爆竹了。 太子寝宫的烟花和通天旺火很快吸引了卫士和东城的百姓聚集围观,东宫城外黑压压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孩子们穿着新衣兜里鼓鼓囊囊装满花生枣子翘足观望,大人们嘴里含着饺子端着陶碗齐齐仰头,若非卫士阻拦,这些平民都恨不得闯进来烤拷通天旺火沾沾喜气!推推攘攘的人群中议论纷纷: “这么高的旺火,我李老根活了六十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咋垒起来的啊!” “切,老根,短见识了吧,你不看看那是什么地方?太子寝宫啊,能和你家后院比?” “王胖子,你这人就拎不清。往年太子寝宫咋就没见这么高的旺火?别说太子寝宫,就是整个王城以前谁见过超过一丈的旺火?” “听说几天前太子寝宫还落下一轮月亮呢,除夕又垒起这么高的旺火!还有这烟花也是从所未有。你们说,我燕国是不是有什么大喜之事啊!” “唔,听说三个月前大王在宫中祈福祭天,会不会是感应了上天才生祥兆啊!” “八成是这样。不管如何,这都是我燕国大兴之兆啊!” “燕国大兴!”“燕国大兴!”……围观的平民和卫士十传百百传千,这股声音越来越大,所有人都齐声喊了出来。 寝宫别院里的太子丹一家哪料到区区一个旺火引起这么大的sao动,燕青阳和小月儿还在点着烟花玩得不亦乐乎。太子丹听得外面喧闹,着老仆韩兴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了。老仆一会儿就回来了,说外面百姓在围观旺火和烟花,以为神迹,个个高呼燕国大兴。太子丹这才放心。心道小孩子家的玩闹竟引起国人这么激昂,又是好笑又是喜慰。 燕青阳回过头,见太子丹和韩俪偎依着指着着夜空的绚烂有说有笑,恍若又回到了从前,一到除夕,爹爹命人点燃旺火,蓝月姐姐帮他穿好新衣,烤着旺火传来的炽热,听着爆竹阵阵,看着烟花四溅,那种快乐满足心里直盼着时间永留在那一刻才好。然而旺火总有熄灭时,除夕也不过短短数个时辰,又岂会为谁留驻长存?这般想着,又转首看了看小月儿,只见月儿抱着一堆待放的烟花,红扑扑的小脸满是期盼,只怕她此时所想便是他那时所想。一时间只觉得时空交错,不知今夕何夕,痴痴怔怔。 取过月儿怀抱的烟花,他一溜儿地摆着地上,挨个儿点燃,心里暗想:我的梦想已无法实现,但定要令小月儿一生无忧永如今ri。 一家人在旺火前盘桓良久,直到烟花放尽已近子时。韩俪抱起意犹未尽的月儿,对太子丹和青阳道:“我已着人包了饺子,现下只怕快凉了,咱们回屋吧!” 只剩院落中的旺火在熊熊燃烧,一连烧了三ri! 三ri里,太子丹忙于和百官迎来送往的互相拜年,院落里只剩娘三整ri里烹饪各种美食,小月儿自从出了一次宫,心变得野了很多。天天嚷着要小哥哥带他出去玩,燕青阳想起遍及城里的墨家弟子,自己都有点头皮发麻,哪里还肯带她出去? 初四这天,燕青阳向太子丹夫妇辞行,结果韩俪死活不让他走,小月儿更是抓着他衣角不放。无奈只好一ri推一ri,一直到了正月十五。 元宵佳节,全城取消宵禁。这一ri傍晚,太子丹笑吟吟道:“这些ri子,月儿老是嚷嚷要出宫玩,你们娘儿两也在宫里待得腻烦了,今晚我们便进城赏花灯如何?” 太子丹随即叫人准备车驾和仪仗卫队,一家人坐在马车上,太子丹和韩俪坐两边,中间坐着小月儿和燕青阳。在卫队的开道中浩浩荡荡就上了街。燕青阳心里暗暗叫苦,他哪里想到太子丹是这么个上街法,如今他和太子丹夫妇坐在一车上通城游览,被墨家弟子看到再来个长街跪拜他可怎么办,越想越是如坐针毡!于街上花灯猜谜、舞狮锣鼓全然没心思看,扭扭捏捏低着头假装给小月儿抚着衣角上的褶子。韩俪笑道:“青阳,你再抚可把月儿的衣裙都抚破啦!”令青阳更是大窘! 月儿觉得这般游街比起小哥哥上次带他出来差得不可以道里计,正四顾间,忽见一个铁塔一样的身影戳在人群中十分显眼,不是耕柱子还是谁?喜得招手大喊:“柱子叔叔,柱子……呜…………叔叔!” 青阳骇得面se发白,连忙捂住小月儿的嘴。向耕柱子施了个颜se,耕柱子咧嘴一笑转身走开了。但街上不少小贩还是认出了燕青阳和小月儿。作为王城百姓,他们自是知道太子殿下膝下有一公主,如今小月儿身份已呼之yu出。那他们的巨子又是什么身份?没听说太子殿下有个王子啊!一时之间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这时太子丹和韩俪看着小月儿和青阳两人十分讶异:“怎么月儿还认识市井中人?” 青阳结结巴巴道:“几天前我们出来逛街时,有些小贩送了月儿不少小玩意儿,那个画画的毛公也是其中的一个。月儿记xing好,认得几个 太子丹不疑有他,哈哈一笑:“市井之中,每多奇人,青阳你要倾心接纳,不要以身份卑贱而轻视之 燕青阳唯唯诺诺,心里却苦笑不已,暗道阿爹你要是知道我成了他们的头儿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战域之风和人间chun秋战国时相类,国君王侯以崇士为美德。四君子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信陵君为迎守门小吏侯赢亲自为其驾车,孟尝君更是连鸡鸣狗盗之徒都收于门下。但纵然如此,各国王侯对墨家仍是十分排斥,因为这帮人高手异士虽多,但宁肯混迹于底层百姓当中和官家对抗也不驯服。是以王侯将都多相亲儒家而排斥墨家,各国皆然。燕青阳自小在王宫长大又如何能不知? 太子丹的仪仗队从东城逛到西城,便向南折返回了太子寝宫。所幸没有再发生什么让青阳更兜不住的事情。 ( 第四十一章 密谋杀使 燕青阳在太子寝宫呆了三ri,天天替小月儿写字贴写得头皮发麻,这一ri趁小月儿午睡之际便溜出了门,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不由得一身轻松。哪知走到东市街,又碰到了跌鼻。只见跌鼻神se匆匆,见了燕青阳犹如落水的人抓住了稻草,上前拉住青阳附耳道:“公子,南方之事有新情况。大家正召集起来商量呢,没想到您就出来了!” 燕青阳略一沉吟,道:“找间酒楼僻静处商议。你可有合适的地方?” 跌鼻道:“便在这东市不远,有间黑土地酒家,便是我墨门外门弟子开的,也是我们墨家门人的联络点。公子请随我来 二人往前走了五百多步,只见一块方型锦旗高高悬挂,大书“黑土地酒家”几个字,字是竖排的,乍一看就是“墨地酒家”。燕青阳抬头看着招牌苦笑道:“你们能不能再高调一点,直接写成墨家酒楼不就行了?” 跌鼻陪笑道:“大家伙也懒得起名了!这么叫了这么久,也没见有啥不便说着带燕青阳进了酒楼,上了二楼最靠里的一个房间。这个房间颇为宽阔,四壁无窗,燕青阳看了看,隔音效果极佳。跌鼻安排燕青阳坐定,便匆匆出门召集其它人去了。 不一会儿,耕柱子、针婆婆、县子硕等人陆续进来了,齐齐向燕青阳躬身道:“见过巨子!” 燕青阳道:“大家坐下说话,我听跌鼻说有新情况,怎么回事?” 缠子皱眉道:“昨ri我和苦获正在扫街,又见到了影墨的传令使。传令使告诉我们明年三月的召集令取消!”所谓“扫街”,说得好听点是维持市集秩序,说得难听点,就是收保护费。不过那些小摊小贩大多都是墨家外围成员,这保护费倒也交的名副其实心甘情愿。 燕青阳一愕,旋即道:“取消也好啊!不过,他们为何要取消呢?” 缠子摇摇头:“但他要我等助他盗燕国国玺!” 燕青阳又惊又怒:“什么?!” 他燕青阳是太子丹的儿子,盗燕国国玺就和刨他家祖屋差不多,是可忍孰不可忍!燕青阳沉着脸道:“你们答应啦?” “怎么会!”耕柱子叫起撞天屈。 缠子道:“我们便是觉得此事事关我燕国安危,便是准备到宫里找巨子你商量。谁知你今ri便出了宫,真是太好了!” “还商量什么?”燕青阳怒道:“我等都是燕国子民,如此大节你们还会犯糊涂么?” 缠子面se一红地低下头。其余几人也大有不自在之se。其实战国士人,对家国观念远不及后世浓厚,多信奉“士为知己者死”的那一套理念,所以四君子门下之士才会那么多。墨家祖师爷在创建墨门之初,墨家弟子只要巨子号令所及便誓死跟随,心中只有“天下”,哪会囿于一家一国?只是墨门三分以后,后世巨子再没有墨子那样的天纵才情,更没有那等号召之力,各国的墨门弟子才渐渐将家国与墨门同等齐重。 县子硕见状,微微一笑:“巨子,本末轻重我等自然分得清楚。只是,你想过没有,即便我们不配合,那影墨传令使便会放弃么?” 这一句话只说得燕青阳眉头一皱,那些影墨专擅暗杀,要入宫再度刺杀燕王盗取国玺怎么办?燕青阳皱眉良久,咬牙道:“他们要作死,那便让他们来!” 众人心中一凛。燕青阳又道:“他们来了几人?” 缠子道:“两人 燕青阳又道:“修为如何?有无国士?”若无国士,燕青阳有信心一搏,至不济,在周详计划之下,也可保全燕王和国玺。 缠子摇摇头:“修为深浅我看不出,但可以确定并无国士当今天下国士不足双手之数,更何况墨门?若是墨门中的国士,缠子、苦获岂能不认识? 屋子里沉寂的气氛十分压抑。燕青阳忽地笑道:“列位,我准备击杀这两人。你们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众人齐齐拜倒:“愿随巨子赴汤蹈火!” 燕青阳缓缓道:“如此一来,影墨迟早会知晓,你们不怕他们的报复?” 耕柱子哈哈笑道:“老子早受够那帮孙子的鸟气了,巴不得和他们一战呢!” 神针婆婆嫣然道:“老婆子活了六十多了,儿孙已成,整ri绣花都快忘了怎么绣人了!” 县子硕、缠子、跌鼻纷纷嬉笑着表态,末了,耕柱子瞪着眼问苦获:“你丫老苦着个脸不说话,这次不会是怂了吧!” 苦获动了动嘴角,算是笑了笑:“影墨自两百年前便一支独大,如今也是该我正墨夺回正朔之时了。巨子,若用得着苦获,苦获愿一马当先,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墨门弟子密谋击杀巨子传令使,那是自三墨公选巨子以来从所未有之事。不但是公然挑战影墨,搞不好便会成为天下墨门的叛逆。以墨门势力,天下虽大却再无容身之地!燕青阳见众人明知他实力弱小,还是愿意提着脑袋跟着他干。心中感动之极,当下便倒地回拜道:“列位,从今ri起,六位便是我燕青阳最可信赖之人,ri后必不相负,请受我一拜!” 众人安然受他一拜!战国士人若为主家卖命,即便主家身份再高,也需行跪拜之礼。昔ri荆轲刺秦前夕,便安然受太子丹一拜,因xing命相托,再大的礼也受得起了! 燕青阳和众内门弟子站起身来,坐在圆桌旁,缠子出去叫了酒菜,彼此信赖之下,更增亲切,觥筹交错间谈论如何诱杀两个传令使。 几人商量良久,县子硕道:“据我估计,这二人八成一人进去盗玺,另一人在外接应。巨子,在外接应的一人就交给我等,进去盗玺之人,你和王宫侍卫可否击杀?” 燕青阳还未答话,缠子摇头道:“若惊动燕王、太子和王宫卫士,反倒容易打草惊蛇!” 神针婆婆、苦获也点头赞同。燕青阳沉声道:“进去的那个就交给我!” 众人侧目,县子硕苦笑道:“巨子,传令使的修为若不到六星,南星寒如何放心派他们干这等大事?” 燕青阳一笑:“若不是国士,我有把握 众人看了燕青阳笃定的笑容,大有高深莫测之感。击杀六星有把握?难道巨子已经是七星国士了?不由得又惊又喜,心下大定。耕柱子咧着个大嘴,一个劲劝青阳喝酒:“我就说,咱们巨子岂是寻常人!” 几人计议已定,由缠子苦获去和两名传令使商议盗玺之事。一旦定下时ri和计划便告知燕青阳,里外接应教这两名影墨来得去不得。燕青阳将阿爹赏赐的那枚刻着“丹”字的玉牌给了苦获,告知随时可到太子寝宫找自己。他来往太子寝宫已久,侍卫人人都知道他是太子丹义子,早不需亮牌了。 走出黑土地酒家,燕青阳摇着发沉的脑袋,回了太子寝宫。一回来,顾不得陪小月儿玩,便一头扎到自己房间,躺在炕上苦思对策。他真的有把握击杀六星名士么? 有才怪! 燕青阳如今虽剑元大进,但真要和六星对阵,低阶还好说,若是高阶呢?他虽有阿贱的剑罡做杀手锏,但万一一击不中呢?谁知道那些影墨有些什么诡秘手段? “阿贱,你的剑罡如今能发出几道?”燕青阳惴惴不安地道。 阿贱拉长声音道:“有事就想起我来啦?” 自从入剑宫修炼,燕青阳一直没有去找古魂气和剑魂,为这阿贱天天吵闹,燕青阳只当做没听见。阿贱后来也懒得叫嚷了。直到今天才被想起来,大有悻悻然之se。 燕青阳又赔了不少好话,阿贱才慢吞吞道:“两、三道吧!” “到底是两道,还是三道?”燕青阳急道。 “两道多点,离三道还欠点!努一努,还是可以放出三道的,不过威力就不好说啦!” 燕青阳大感失望:“努个屁啊!你要是能放出个十道八道的,哥哥我哪还用得着如此忧心啊!” 阿贱又被勾起火了:“我说了多少次让你替我找剑魂,你就光顾着自己修炼。现在吹下牛皮,我看你怎么收场?” 还真不能把这个不分轻重的二货给惹急了,燕青阳又是一阵安抚。答应将气机练到高等便着手寻找剑魂云云。正彷徨无计间,太子丹撩开门帘进了屋,道:“青阳,后ri便是除夕,你要不要提前到王宫看看柴禾备得合意不合意,我已经和父王说了,今年除夕在王宫殿前垒一个前所未有的通天旺火呢!” 燕青阳这才想起答应了阿爹给燕王去垒旺火,心想现在去看看地形也好。便一跃而起随太子丹往王宫殿前走。心里暗暗纳闷,无非不过一个小小的旺火,怎么燕王作为堂堂国君如此记挂?其实他哪能想到,燕王自从祈福夜遇刺,祭天搞得一塌糊涂后心里便落下了yin影,觉得天不佑己,这可不是小事了。自从两年前听宫人说太子寝宫的月轮入院、通天旺火等等神异便动了心思,一直记挂着叫太子丹安排垒通天旺火好好冲冲喜。 在到殿前的路上,燕青阳突然问道:“阿爹,我燕国国玺是放在哪里呢?” 太子丹一愣,回头看了燕青阳半饷,道:“青阳,你问这个干吗?” ( 第四十二章 撒 网 燕青阳刚才一直心忧此事,还未及想借口便月兑口问出,太子丹这一反问不由得哑口无言。太子丹停了下来,静静看着他,道:“青阳,我膝下无子,你便如同我亲子一般。你又如此聪明孝顺,待父王百年之后我再稳定稳定形势,燕国便是你的这话已讲的十分露骨,只差没说出“你不要心急”之类的话了。 燕青阳一听阿爹如此误会,急的满脸通红:“阿爹,孩儿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我是一个剑道修士,对这些全无兴趣……我、是因为……” 太子丹哈哈一笑:“你一心剑道,我又岂能不知。爹爹是逗你的。这国玺一直在父王书房啊!”顿了顿怅然道:“不过,青阳,你记得,我说的话又何尝不是真心话呢!” 燕王书房?燕青阳忽地想起荆轲来,对呀,此事可以找荆轲叔叔帮忙,他不但熟悉王宫地形,而且身手不凡。这人虽然平时吊儿郎当,但关键时候还是比较靠得住的。燕青阳心下大定,不由jing神一振。太子丹以为青阳是听了自己末一句话才jing神一振,心里又喜又忧。喜的是以青阳这般天资和人品若真能心系燕国那燕国何愁复兴?忧得是父王还健在,青阳可不要做出令父王难堪之事来。至于自己,若父王过世,青阳长成,便扶青阳成为燕王也未尝不可。 燕青阳哪里知道太子丹的这番心思,只顾大步往前走,不一会儿便来到了殿前广场。之间两年前祈福的那个祭台早已拆除,只剩空空旷旷的广场显得十分冷寂。 几个宦官和宫廷侍卫正忙着往出抱柴禾,见了太子丹齐齐跪拜:“见过太子殿下太子丹挥手让他们起来,转头对燕青阳道:“这些柴禾够不够?” 燕青阳心思根本不在柴禾上,而是东张希望琢磨着御书房的方位。上次祈福夜只来过这里一次,连东南西北都没分清。听得太子丹一问,慢吞吞道:“阿爹,你想要垒多高的旺火?” 太子丹沉吟道:“前年你垒的大约六丈高,今次给父王垒,那便能垒多高便垒多高。最低也不能低于六丈了 燕青阳道:“那便准备高梯,柴禾多多益善。除夕那天一早我便过来劈柴堆砌心想自己如果有师父凌空飞行的本领便好了,哪还要什么高梯哦! 太子丹当即命侍卫多备柴禾,末了,对青阳道:“青阳,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一堆事要打理。告诉你娘,晚上可能不回去用膳了青阳心中有事,巴不得早早回去安排,便躬身道别,飞跑似的回了太子寝宫。 燕青阳没有进别院,直接往宫外走,却在宫门口撞上了苦获。苦获看了看四周的宫廷卫兵,将燕青阳拉至一个僻静处,低声道:“巨子,我和缠子已经和那两名影墨商议已定。约定除夕趁宫内松懈之际动手。县子硕猜的没错,他们对我等并不放心,一人进去盗玺,另一人在宫外接应!” 燕青阳道:“约定何时进去,他们知道玉玺在哪里?” “除夕夜起更时分开始行事!”苦获道:“玉玺便在御书房掌玺宦官手里啊!这是众所周知之事啊!”其实燕青阳自小在燕王宫长大,他还见过那个世界燕国的国玺,只是吃不准这个世界的燕国玉玺的放置,这才月兑口问太子丹。 “起更时分,我知道了!”燕青阳点点头:“外面接应那个,你们负责料理干净。至于里面那个,就交给我吧!” 苦获迟疑道:“巨子,你真有把握?要不要大家伙处理完外边接应的那个,再进宫协助你?” 燕青阳赶紧摇头,开玩笑,燕王上次祈福夜遇刺受的惊还不够么? 两人计议已定,便同向城里走去。到了东市,苦获要告辞,燕青阳道:“你还得帮我找一下荆轲!” 荆轲?找那刺儿头干嘛?苦获心头疑惑,但也没多问,当即向身边的小贩一打听。转身道:“巨子,他在南市街卖什么祖传牛黄呢!”顿了顿,又道:“巨子,你可千万别上当,他那牛黄八成是假的!” 燕青阳苦笑,什么八成,十成是假的。我还知道是怎么做出来的呢。告别苦获,直向南市街走来。远远地就看见荆轲在墙根大声吆喝:“祖传牛黄,解毒圣品!走过的路过的都看一看啊,买不买都转一转啊!” 街上熙熙攘攘的来往人流就当他是空气一般,别说围观,就连瞥一眼都欠奉。只有一个青袍方巾的老丈装模做样地蹲下来,拿起那块拳头大小的黑黝黝的牛屎厥,闻了闻,又沾了口水点了又点,舌忝了又添。神se凝重地点点头:“小哥,东西是好东西,可不知价钱为何?” 荆轲挺挺上身:“在下家道中落,急需用钱。看在老丈识货份上,只售一百刀币!” 老丈胡须一动,瞠目道:“老夫行医已久,昔年曾购一块鸡蛋大小的牛黄,就花了两百刀币,这一块论分量论成se比老夫那块强了十倍。如此廉价,小哥你……你太亏了呀!” 荆轲肃容道:“在下又何尝不知,奈何年关将近,老母重病在床,急需用钱!唉……” 燕青阳躲在不远处的一个小摊后面看着这两个演双簧的骗子如何收场。只见老丈慨然道:“不行,不行,岂能让你如此吃亏,老夫出、出二百刀币!” 荆轲头摇得像拨浪鼓,摆手道:“不可,不可,万万不可。货卖方家,老丈既如此识货,又如此仗义,我又岂能做那不义之事?这牛黄只能卖一百刀币!” 两人一阵推搡,却仍不见别人来问津。青袍老丈和荆轲大眼瞪小眼,双目交集间两人便交换了无数疑问—— 荆轲:老狐狸,今天邪门啊,怎么没人上钩?是不是我们演技倒退了? 老狐狸:快过年了,莫非大家伙也是钱不凑手? 荆轲:去年也是这般时候,我们还卖出两块呢! 老狐狸:那是这次的牛黄品相有问题? 荆轲:断断不会,用料既足,手艺上乘,品相一流! 老狐狸:刺儿头,你说会不会是我们的业务拓展太快,城里的呆头鱼都学jing了? 荆轲:应该不会吧!东市街才卖了六回,西市八回,南市嘛……虽然多了点儿,十二回了,可也不应该这么快就饱和了呀!要不……我们去北面王宫试试? 老狐狸:…… 两人口中扯淡,手中拉扯,就是不见付钱。燕青阳施施然走到摊前,道:“这块牛屎厥我买了!”老狐狸一喜,站起来拉着燕青阳的手:“小哥好眼光,我就说定有识货之人啊!不过,更正一下,这叫……牛黄!不是牛屎厥 荆轲一见燕青阳,笑得就像乞丐看到了财神,狠狠拍在燕青阳肩膀上,还没说话,青阳就直截了当道:“有笔买卖,找个地方商议一下荆轲笑道:“好啊!”老狐狸还在絮絮叨叨说牛黄的神奇功效。见二人准备走,一把拉住荆轲,急道:“那这牛黄……”他的提成还没拿到手呢! 荆轲一把抓起牛黄,往老狐狸手里一塞:“送给你老了,不要钱!”说完,拉着燕青阳大步走出了南市,只剩下老狐狸表情jing彩地端着牛黄站在当地。看着两人走远,愤愤地举着牛黄嗷了一嗓子:“祖传牛黄,只卖十个刀币!” 看方向荆轲又要拉着自己到百味楼或淮上人家那样的奢华场地,燕青阳反手拽住荆轲:“这次我带你去个地方!” 在黑土地酒家的雅间密室,荆轲听着燕青阳将影墨前来盗国玺的事情说完,又听得燕青阳请他届时潜伏到燕王书房接应,眉头越皱越紧:“此事……” “一千个金币!”燕青阳面无表情道。 “成交!”荆轲干脆利落。一抬头看到燕青阳满脸鄙夷之se,干咳两声,脸容一整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作为大燕子民,外敌入侵之际,当挺身而出。青阳,不是我说你,这种时候你和我谈钱。埋汰不?你把叔当啥人了?要知道你荆轲叔叔虽然不拘小节,但大节关头毫不含糊……”越说越慷慨激昂,眼眶发红,眼角竟泛起微微泪光。 燕青阳睁着无辜的大眼:“我本来想说三千金币来着。就知道叔叔你义薄云天,一腔爱国心,这一千金币其实也就是个意思而已 “啊啊哦!”荆轲张张嘴,叹道:“常言道,一枚刀币难倒英雄汉。都怪叔叔我穷大方,又不屑于投机取利之道,这才不得不行那些龌蹉之事,便如同美玉蒙尘矣。青阳,其实呢……三千金币,那个、叔叔我也不嫌多!” 燕青阳上上下下看了看荆轲,痛心疾首道:“荆轲叔叔,怎么钱到你手里,就像水流过了筛子!我记得前年给了你不少金币,够你置点产业了!你别告诉我,那些钱被你花的一干二净,你在城里到现在还是穷的片瓦皆无!” 荆轲难得地脸红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笑:“现在娶媳妇儿挺花钱的 “所以……” “所以,我就想着一份钱能不能变两份,两份钱手气好说不定能变四份。哪知道,他nainai滴,骰子专跟老子过不去。我滴那个血汗钱啊……” “是我的血汗钱!”燕青阳怒道:“你又去赌啦?” 荆轲眨眨眼,马上道:“除夕起更之前,我在燕王书房上潜伏,若看见那盗玺贼,怎么知会你?” 燕青阳掏出一个竹筒样的炮仗递了过来,正是缠子发明的那种墨家传讯烟花。 ( 第四十三章 抓小偷 除夕这天,太子丹一大早便将燕青阳叫了起来,进宫垒旺火。レレ小月儿也要跟着去,被韩俪拉住了,叮嘱道:“快去快回 燕青阳随太子丹到了广场,看着那堆柴禾山愣住了,自己那天随口说了声多多益善,可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这连劈柴带堆砌得垒到什么时候? 太子丹见燕青阳呆呆站在那里,道:“怎么?够不够?不够的话还可以叫他们再准备一些!” 燕青阳连忙道:“够了,够了,就是不知道梯子的高度够不够?” 太子丹手一挥,一队卫士拖过来一架高梯,燕青阳又傻眼了——攻城梯! 燕青阳心里哀叹一声,对太子丹:“阿爹,你去忙去吧。这旺火铁定比往年都高!”太子丹喜得眉花眼笑,拍了怕燕青阳的肩膀,对周围的侍卫宦官道:“你们全力配合公子垒旺火,垒得好了,个个有赏。若有差池,哼哼!”说完,转身进了王宫大殿。 燕青阳叫人将一块块大木根拖了过来,剑箧带着毫芒,像切豆腐似的切成城砖大小做地基用,那些宦官侍卫哪见过如此神技,个个惊叹不已,运柴搬梯愈加卖力。燕青阳却是心不在焉,老是琢磨着离起更还有几个时辰,荆轲叔叔到位了没有? 手里劈着便和一帮侍卫宦官拉起家常,众人见太子殿下的义子如此平易近人,更是恨不得将祖上十八辈的事情都掏心掏肺地说出来,更何况燕王书房的方位? 至到午时左右,燕青阳才把柴禾劈完。垒旺火却费了好大劲儿,先用小梯将地基围好,后用中梯砌好中层,由于燕青阳时刻惦记着起更时的一场恶战,不敢将元力运尽,旺火垒垒歇歇,一直到了落ri时分方才垒好。 众人仰头看着这座堪称雄伟的旺火,一时间哑然无声。这哪里是一座旺火,简直是在王宫大殿矗立起了一座城堡,底座直径就有六丈宽,高足足有十三丈! 一个宦官半饷才醒过神来,喜得嗓子都变音了:“我这就叫大王出来看看!”屁颠屁颠地跑到了王宫里。不一会儿,燕王喜在太子丹和几个宦官的陪同下,大步走入了广场,老远就看到这尊旺火,燕王喜哈哈大笑:“雄哉!巍哉!”快步走到近前,围着旺火转了两圈,口中啧啧不已,拉起跪拜的燕青阳道:“好孩子,孤记得你。上次若不是你,孤就危殆了。青阳,你的事孤已听丹说过,哈哈,丹的眼光甚好,甚好!以后你便如孤的亲孙儿一般。丹,你说该如何赏赐青阳呢?” 太子丹也满心欢悦,躬身道:“为父王冲喜,乃是青阳份内之事,如何敢要赏赐?” 燕王摇头道:“不可,有功必赏,不避亲疏,才是王道 太子丹笑道:“那便赏赐些金帛便是了 燕王又摇摇头:“金帛总有用尽时。这样吧,孤便封你为青阳君 周围人等包括太子丹齐齐大惊!战国官爵比较混乱,大周王朝的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已较少遵循,主要以卿和大夫为主。而君一般是封给王族子弟或有封地的卿大夫,前者如四君子之流,后者如秦国武安君白起、燕国昌国君乐毅。但无论如何,能封为君的要么是血统尊贵势力极大,要么是功勋卓著声望极盛。因为君不但有封地,还可以有臣子,便如国中之国一般。如燕青阳这般年纪轻轻,而且还不是太子丹亲子,只是救驾和垒旺火便封君,实在是太过儿戏了。难怪场中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燕王又道:“这封地嘛……” 燕青阳赶紧重新跪倒:“大王,臣万万不敢,恳请大王收回 太子丹也道:“父王,青阳年纪尚幼,声望德行不足,封地就暂时搁置吧 “也好,等ri后再立大功便行封地罢!”燕王点点头,拉起燕青阳笑道:“甘罗十二岁拜相,你十二岁封君,比甘罗可强多啦!” 太子丹躬身应承。有机灵的宦官当下拍马屁道:“恭喜大王,恭喜太子殿下,恭喜青阳君,ri后这战域七国便有五君子啦!我燕国跻身强国之列指ri可待!” 燕王喜和太子丹齐齐大笑,燕青阳哭笑不得:上次救驾才赏了两箱金币,这次垒个旺火居然封君了。 这时只听得宫里一阵梆子响,一个声音拉长道:“起更!”燕青阳心里一突,时辰到了!不住地往御书房的方向瞄来瞄去。 燕王笑呵呵举手指着旺火道:“时辰到了,点火!” 几个宦官侍卫从四个方向把火把一塞,轰地一声,浇满了油脂的旺火在王宫殿前广场熊熊烧起,烈焰奔腾! 突见御书房方向攸地一声,炸出了一朵绚烂的烟花。燕王回头一看,笑呵呵地对太子丹道:“呵呵,有心急的百姓家已经开始燃放烟火了,本王还没开始哪!哈哈哈哈,来,来,你们快点上!” 燕青阳心道来了,当下捂着肚子对燕王和太子丹道:“大王、阿爹,孩儿肚子疼。得出恭一下!” 太子丹一愣,燕王指着燕青阳莞尔道:“你呀,快去!” 燕青阳垒旺火时早已和宦官侍卫打听清楚,朝御书房方向还正好有个侍卫们用的茅厕。当下疾驰而去! 月兑离了众人的视野,燕青阳一个纵身跳了的殿庑廊顶上,没奔多远,就看见荆轲和一个黑衣人在对峙。黑衣人目seyin冷,手里拿着一对jing巧的吴钩,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反观荆轲,手里拿着放完的烟花筒子,抱着膀子贼忒嘻嘻地笑着。燕青阳二话不说,抽出剑箧,忽听阿贱兴奋地叫道:“让我来,让我来!” 青阳连忙将剑箧朝着黑衣人,只见黑衣人忽地一个倒翻早已在十丈开外,直向宫外逃去,身形变幻残影重重,真不愧为影墨! 我靠! 燕青阳一咬牙:“追!”阿贱火得哇哇大叫:“都怪你慢腾腾!快追,近他身十丈就行,快点,快啊!” 燕青阳使上吃nai劲,却追不上前面的黑衣身影。他的九闪术只是在闪转腾挪中十分神奇,于疾驰狂奔竟毫无助益。却见荆轲不紧不慢地和燕青阳并排追赶,悠闲得就像早起的阿婆出街散步一般。燕青阳想起他那次拉着自己在王宫殿顶足不点地的速度,心里这个气呀!都这时候了你还装鸟蛋啊!不禁怒道:“你快点追上去!” 荆轲讶然:“追上去干嘛?作死啊,那可是六星高阶哎!”足下轻飘,上身不动,还耸耸肩,撒开手:“我的任务,就是负责通风报信,杀他是你的事!” 燕青阳这一说话,脚下速度更缓,眼看那黑衣人都出了宫,急道:“你再这样出工不出力,一千金币我就不给了!” “啊?!”荆轲嗖地像道箭一样赶在那黑衣人身后,对着城内下方的老百姓哇哇大喊:“抓小偷啦!街坊邻居们,都出来抓小偷啊!” 黑衣人又惊又怒,刚才到燕王书房正要下手便被这个一脸无赖相的家伙拦住了,当下对了一招才发现对方的修为远在自己之上。此行计议已久,为何这个无赖像是守株待兔一样,难道是那帮正墨弟子出卖了自己? 下方百姓纷纷跑上街,仰头看着屋顶上疾驰的两前一后,各自从院子里扛出各种农具跑到街上嚷嚷:“抓小偷!抓小偷!”还有不少妇女孩子用果皮臭鸡蛋不住地往上扔。旺火都点着了,这个时候还偷偷模模,让不让人过年了? 耕柱子等人早已将守在外面的影墨处理完毕,见屋顶上疾驰狂奔几人,顿时面面相觑:“是巨子!巨子不是说那个人他负责处理么?怎么跑出来啦!”苦获沉声道:“别废话。上去帮忙!”嗖嗖嗖一连几道身影上了房,跑在最前的是县子硕,最后面跌跌撞撞的是耕柱子。耕柱子不断地踩塌屋瓦,扑哧扑哧地陷了下去,惹来一声声尖叫:“哪个天杀的,大过年上我们家屋顶发神经!”神针婆婆回头斥道:“柱子,你快下去!” 一时间,尖叫声,喝骂声,声声入耳;烂果皮,臭鸡蛋,漫天飞舞……街上乱成了一锅粥,这哪是过年啊,比过年还热闹! 燕青阳又急又气,难怪别人都喊你刺儿头,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货。只见那个影墨已翻越城墙出了王城。城中百姓大呼小叫一阵子,各自回家吃饺子去了。荆轲和燕青阳一前一后紧跟着也出去了,后面跟着县子硕等人。 出城才奔了里许地,却见有个白衣人影迎着那黑衣影墨缓步走来,似慢实快,两人相距三十丈多远时,只见那名影墨身形一滞,齐腰被斩!影墨后面的燕青阳等人竟没看到白衣人如何出的手! “老盖?!”“师父!”荆轲和燕青阳齐齐叫道。 一尘不染的盖聂看着两人微微一笑:“好久不见 几句话功夫,县子硕等人也跑了过来,看着盖聂面前的那具成两段的尸身,暗暗咋舌,剑圣出手,果然不凡。看到燕青阳施了个颜se,几人点点头便返回了城中。 “师父你怎地回来了?”燕青阳道。 荆轲却已合身抱住盖聂,上下其手,泪汪汪道:“兄弟,你这一去楚国,哥哥我ri夜思念,你终于回来啦,回来就好哇!” 盖聂皱眉道:“你模什么?这次我是去找chun申君麻烦的,你觉得他还会给我万金么?” 荆轲讪讪然缩回手:“看你说的!什么话嘛!大过年的,多伤感情 盖聂不理他,上下看看了燕青阳,笑道:“不错,很不错。两年多便已修到神光内敛之境,剑元底子打得如此雄厚。看来风大师下了一番功夫。不过气机控制尚不到家,否则,如何追不上这区区一名影墨?” 燕青阳吃惊道:“师父,你知道他的身份?” 盖聂道:“我和他们的巨子已决斗过了,这身法一看便知。我一回来,便先到学宫找你,风大师说你在王宫。一进城,又碰到你们追这余孽 燕青阳正要问决斗结果如何,却见盖聂道:“恩,我便是来知会你一声。过了年,你还到易水畔随我修行。有如此底子便好办多了!时辰不早了,你回去和太子丹一家过除夕去吧!”说完,转身就走,举步间已数十丈开外,荆轲大叫:“盖子,等等我,大家一起喝酒过除夕!”说着竟两三步就追上盖聂,身形比之刚才快了何止十倍? 燕青阳呆了一呆,赶紧向王宫奔去。顺着原路翻墙入宫,走到殿前广场,燕王和太子丹他们居然还在赏烟花,见燕青阳回来,太子丹道:“刚才听得宫外喧闹,不知所为何事?” 燕青阳支支吾吾道:“想是百姓在议论王宫的旺火,前年太子寝宫外面不也围观了一大群人么,都道我燕国当兴呢 燕王心情大是愉悦:“燕国当兴!好,好,好,燕国当兴。哈哈哈哈!” 燕青阳却望着熊熊的旺火,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来:那影墨为何要盗取燕国国玺呢? (第一卷终,请继续观赏《墨客》第二卷《学宫风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