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女友失忆了》 第1页 《前女友失忆了》作者:陈未满 文案: 徐望意外失踪,在医院里躺了一个多星期,醒来后她第一时间跟闺蜜打电话,闺蜜欣喜之余告诉她一个噩耗,她以为她凶多吉少,已经将她儿子送到了她前男友孩子爸那里。 徐望和前男友分手一年多,瞒着他生下孩子。挂了电话,她看什么都是黑白的,好像在预示着世界末日的来临。 当前男友抱着孩子到医院找她时,为了活命,她茫然地看着他们,问护士小姐:“他们是谁呀?” 护士小姐:“这是你孩子和孩子的爸爸呀。” 她羞涩地红了脸,低下头:“您别逗我了,我怎么可能有这么帅的老公和这么可爱的孩子。” 前男友:……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徐望,陆伯安 ┃ 配角:蒋在,林书 ┃ 其它: 第一章 奶奶说,徐望的望是希望的望。 徐望十分相信这个爱骂她唠叨她的老太太,为此很喜欢自己的名字。但老太太走的这几年,她越来越怀疑这个老太太嘴里有几句可以相信的话。 明明是绝望的望。 写字楼里的办公位上,徐望死死盯着电脑。窗外金色的光芒打在她的脸上,坐在她对面的同事小郑被她的表情逗得笑出了声:“徐望,你是要吃了电脑吗?” 徐望心有所感,面无表情道:“小郑啊,你说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以后会不会出现一种神奇的纸,我们给客户爸爸吃下去,然后客户爸爸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拉出一张他想要的宣传海报。” “......” 小郑不知是被恶心到了,还是被她天马行空的想法给震撼,微张着嘴,不知该作何反应。而徐望只是有感而发,交出去的图改了又改,客户爸爸的要求变化莫测,为此她已经便秘了好几天,小腹微胀,有苦难言。 她不是一脸便秘的表情,她是真便秘呀。 今天是周五,临近下班,大家的心思开始活跃,最后几十分钟已经无心工作,商量着晚上去哪里吃饭唱歌。徐望一点儿也没受气氛感染,平常笑容满面的她,今天只有在走出洗手间时略带一丝轻松的表情。 见她回来,同事小李问她:“徐望,晚上聚餐去不去?” 她摸了摸空落落的小腹,慢悠悠坐下,长叹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不去了。” “有事?” 平常这种活动,徐望是很积极的,但今天实在是情况特殊。她拍拍小李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是啊,毕竟我是个有男朋友的人,也是要约会的。” 小李单身,拍掉她的手,娇滴滴瞪了她一眼:“讨厌!” 大家纷纷调侃徐望见色忘义,徐望开着玩笑轻松应对,下了班告别众人,拦了辆出租车直奔机场。 徐望和陆伯安交往三个多月,见面的次数掰着手指头都能算过来。他这次出差,差不多半个月没见,她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个男朋友,昨天晚上接到他的电话很意外。 “我明天晚上回来。” 电话里传来他低沉的声音,她不自觉沉醉,右手拿着电话,左手抠着指甲,沉默了半天,实在不知该接什么话,只好嗯了一声。 “给你带了礼物,八点到机场拿。” 他说话一向简洁明了,交待完就挂了电话,徐望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虽然她也不会拒绝。 陆伯安还是陆伯安,他从没有兴趣探知她的想法。 高架桥上,一辆辆车子堵成长龙,连绵不绝的鸣笛声让城市上空都好像盘旋着烦躁。徐望无所事事,拿出随身带着的本子,不多时便按照记忆勾勒出少年的脸庞,严肃冰冷,不苟言笑,白白浪费了上天赐予的完美五官。 陆伯安笑过吗? 十六七岁的记忆有点久远,她拖着腮望着远处的高楼,回忆这三个多月的相处,见面次数少,她很快回忆完毕。 她可以肯定,他没有笑过。 因为陆伯安不爱笑,徐望就很害怕他生气。 他平常的时候就冷冰冰的,生起气来那只能更冷冰冰。她这个人爱热闹,不爱冷冰冰。 可是事与愿违,哪怕她怕迟到打了车,还是因为堵车迟到了。她没有接到她的男朋友,她的男朋友在机场等了她半个小时。她气喘吁吁在停车场找到接陆伯安的车,尽管隔着一段距离她也立马认了出来。这辆车跟别的车不一样,它有一种很强大的气场,像是从冰窖里开出来的,车前面的灯像人的两只眼睛,瞪着她好像在说:我很生气。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她喘匀了气,鼓起勇气上前敲敲车门。 车门开了,她没有马上上去。站在那里,低着头,声音飘飘的:“那个......我路上堵车了......” 第2页 她小声解释,实在没有勇气看陆伯安的表情,盯着自己的脚尖分散注意力。别说,她的鞋还真好看,不枉她花了这么多钱...... 与此同时她还在心里鄙视自己,她这是交了个男朋友还是供了一个祖宗,不就是迟个到嘛,堵车,又不是她想堵的。陆伯安大概是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声音比她想象中还要寒冷,只说了两个字:“上车。” 徐望静默了几秒,乖乖地上了车。 车上不止陆伯安一个人,前面坐着司机和他的助理,韩助理她见过多次,他礼貌地跟她打了个招呼,她微笑回应。车子缓缓驶出停车场,她和陆伯安坐在后面,她紧挨着窗边,中间大概还能再坐下两个人。车上果然比外面还要冷,但她不敢乱动,安安分分坐着,自始至终都没敢抬头看陆伯安一眼。 遥想当年,她上课时都没有这么安分过。她这个人沉不住气,又有点好动,用老师的话说就是:“徐望,你的板凳是不是跟别人不一样,烫屁股是不是?” 所以说,陆伯安是个神奇的人,在他面前,徐望坐哪里都不觉得烫屁股。 一路沉默,陆伯安除了上车时说了两个字,没有再跟徐望说一句话。 徐望知道他不高兴,也没有找不自在,安静地连呼吸都刻意放轻,努力让自己成为空气般的存在。她一下班就匆匆赶了过来,没有时间吃饭,现在有点饿过了,胃里微微泛着疼,但她能装,脸上没有一点异样。 陆伯安带她去了一家他们常去的餐厅,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外面没吃好,点的菜都是大鱼大肉的有点油腻。往常最爱吃的荤腥摆在面前只觉得反胃,她随便吃了两口就饱了,然后默默喝着还算可口的汤等男朋友吃完。 吃完饭,两人依旧没有说话。陆伯安没有问她的意见,车子直接开到了他的公寓楼下。 看到熟悉的地方,她的胸口蓦地一窒,掩饰着内心的慌乱,耷拉着脑袋跟在陆伯安的后面上楼。 心情跟着电梯缓缓上升,他开了门,她很自觉地跟着走进去。门内一片黑暗,陆伯安没有开灯,徐望转身关门时,一双手伸过来,门“砰”地一声关上,黑暗中高大的身影朝她压过来。 徐望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压在了门板上,四周一片漆黑,她在他的怀里,只能看到他的眼睛,静悄悄的房间里,略微急促的呼吸声像锤子一样敲击着她的小心脏。 他眼睛里有明明暗暗的光,将她抵在角落里,俯身含住了她的唇。他身上的气味以一种无可抵挡的攻势将她包围,她踮起脚尖,手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吻到深处,她才睁眼仔细地看他冷峻的脸庞。恍惚回到少年时,这样的场景,是只会出现在梦里的美好。 深夜,城市的霓虹绚烂,皎洁的月亮变得可有可无,更无人注意它是缺还是圆。 卧室里还是一片黑暗,空气里弥漫着几分腻人的甜香,地上散落着凌乱的衣裳,衬衫压着裙子,床上的人动了动,晕晕乎乎的徐望被陆伯安翻了个身抱在怀里。 脸颊上的红晕久久不散,徐望星眼微朦,微微喘息,汗湿的头发黏在脸颊,他替她拢了拢头发,难得有几分温柔。只是这样的温柔只有一瞬,片刻后他没有一丝留恋的起身,徐望只能看到他挺拔的背影,被子里窜进冰冷的空气,她从云端跌落,眼神逐渐恢复了清明。 陆伯安从卫生间里出来时,徐望已经穿好衣服,坐在床边发呆,他走到她面前,她听到声音仰起头看他。 “礼物在箱子里。”他的声音依旧冷冷的,但徐望知道,他已经不生气了。 她没有觉得开心,只觉得迷惘,站起来抱住他,没有说话。 陆伯安由她抱着,没有挣脱,也没有回应。 “你前几天跟我打电话有什么事。” 徐望前几天是给陆伯安打过一个电话,她知道他忙,很少会主动打电话,结果一打他果然在开会,电话是韩助理接的,等他再打回来,她只说没事。 “我只是有点想你。” 徐望想,陆伯安可能也想对她好的,他很忙,还记得给她带礼物。他只是不知道她想要的不是礼物,他只是不喜欢她而已。 徐望十七岁那年遇到陆伯安,一见倾心。 年少的时候不懂得掩饰,也不懂得矜持,满心满眼围着他转,是个人都能看出她的喜欢。很难说那时的喜欢有多少真挚,那个年纪,很多事情都不明白,喜欢也是懵懵懂懂的,只是往后许多年也没能忘记他。 如今梦想成真,徐望却没有感到有多快乐。 老太太活着的时候跟她说了不少过去地主老财的故事,她觉得自己是那脑子里只有金元宝的地主,好不容易得了一罐金元宝,却不知道挥霍潇洒,日日担心别人会抢她的金元宝,恨不得一天换一个坑埋。 第3页 因为她知道这罐金元宝是金子不是人,它没有任何感情,谁抢走就是谁的。金元宝离了她照样是金元宝,但离了金元宝的地主,会变成一无所有的穷地主。 陆伯安,就是徐望的金元宝。 她朝思暮想,好不容易得到的金元宝,只守了三个月就觉得有些累了,实在没法想象该怎么守一辈子。 第二章 天色微明,寂静的城市渐渐苏醒。 春城是个小城市,生活节奏缓慢悠长,老旧的小区楼下,晨练的大爷大妈慢悠悠地打着太极,早点铺前蒸腾的热气吸引着人们渐渐围拢,有早起上学的小孩不情不愿背着书包,瘪着嘴被大人送去学校。厚重的窗帘隔绝了晨曦,也隔绝了晨起的喧闹。昏暗的室内,隐约可见的杂乱,大床旁边紧紧挨着一张小床,一只胖乎乎的小手从围栏里伸出来动了动。 小床里的动静微乎其微,大床上抱着枕头睡得正香的徐望却蓦然惊醒。她顶着一头乱发,朦胧着双眼坐起来,立马探着身子伸手把小床里的小家伙抱了出来。 小家伙看到徐望,把手从嘴里拿出来,凌空挥舞着短胖的胳膊,“咯咯”笑出声来。 徐望简直不知道要怎么亲他才好,在他脸上狠狠嘬了一口:“我的乖宝宝怎么这么可爱!” 起床都不哭闹,只有她徐望能生出这么乖的宝宝。 徐一的胖脸被嘬疼,也不知道哭,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迷茫地看着徐望,胖嘟嘟的小脸怎么看怎么可爱,徐望抱着他亲昵了一会儿,把瞌睡虫丢掉,满血复活起床与新的一天战斗。 喂奶、换尿布、洗漱、吃饭,她一个人总有做不完的事情。 徐一是个乖宝宝,吃饱喝足,屁屁干爽就不哭不闹。他如今六个月大,玩累了就睡,徐望一个人暂时还顾得过来,趁着他睡觉的时候抓紧时间画画。 一年多前,徐望和陆伯安和平分手回到老家,回来后没多久发现自己怀孕了。职场对女人要求严苛,一个怀孕的女人没法重新找工作,她只能捡起自己以前做过的兼职画起漫画,好在她情场失意,事业稍有起色,一个月前,成功出版了自己的第一本漫画。她的编辑小淘是个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孩,正是踌躇满志热血沸腾的年纪,扬言要将她打造成新一代的儿童漫画之星,让她的漫画出现在各大小学门口的书店。 没错,徐望的读者是六至十二岁的少先队员们。 而作为编辑的小淘也是徐望的忠实粉丝,可见其心理年龄。她的话,徐望是不敢认真的,但毕竟从小就喜欢,以前没有当一份事业是因为缺乏信心,现在既然决定当一份事业了,也想做出一点成绩,因此格外努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认真。 一天下来,徐望精疲力竭。 现在她一边带孩子一边画画勉强顾得过来,随着徐一越来越大,她渐渐觉得吃力,不得不开始考虑请个保姆。 下午,林书打电话过来喊她去吃火锅,她揉揉肩膀很是愉快的答应了,略一收拾,抱着还在吃手的胖宝宝出门。 春城的绿化做得很好,徐望抱着徐一从树下走过,一片落叶随风轻轻落下,趴在徐望肩头的小家伙刚好抓住一片叶子,抓着就要往嘴里塞,幸好被徐望及时制止。 这是徐一人生中的第一个秋天。 林书家和徐望在一个小区,只是不在一栋楼,走路几分钟的工夫就到。老小区的邻里街坊都比较热情,徐望从小在这里长大,一路走过来碰到熟人都要打招呼,然后对方再逮着徐一逗一逗,时间就花得比平时长了些。 这要归功于徐一爸爸的良好基因,长得过分好看也是有烦恼的,只有半岁的徐一宝宝,唯一的烦恼应该就是太受欢迎。他吃着手手懵懂无知,被别人捏了小脸也不哭,等到好不容易走到林书家,林书的火锅都煮开了。 “你肿么才来,快饿时我了。”林书放下筷子跑过来开门,嘴里嚼着丸子说话含混不清。一见到徐一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哎呀,我的好一一,快让干妈抱抱。” 她帮徐望解开带子,把徐一抱了出来,用鼻子去拱小家伙的脸,笑着逗他。徐一很喜欢自己的干妈,配合的笑出了声。 徐望把包包放在沙发上,双手得了解放,立马奔向热腾腾的火锅:“真是太不够意思了,竟然自己先开吃了。” 鸳鸯锅底,清汤的属于好妈妈徐望,好闺蜜林书涮着红油油的火锅抱着干儿子,每当徐望的筷子伸过来时,便严肃地把她的筷子敲回去:“哎,干什么呢,有没有点自觉。” 徐望只能可怜巴巴地把筷子收回去:“林书书,你胆子见长啊。” 第4页 “那是,徐望望你要进医院了,我宝贝干儿子怎么办。” 林书和徐望从扎羊角辫的时候就一起玩耍,感情一直都很坚固。只不过小时候一直都是徐望罩着林书,这几年徐望的性格变了很多,林书反倒成了照顾人的那一方,如果不是林书的陪伴,徐望再坚硬无畏的一个人也会因为支撑不住而崩溃。 好在苦日子都过去了,徐一慢慢长大,徐望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她们边吃边聊,火锅吃到一半,徐一睡着了,徐望把他抱到林书的床上睡着,终于可以敞开了肚皮吃饭。 林书若有所思,酝酿了一会儿,找了一个开头:“徐望望,你听说咱们学校下个月校庆了吗?” “听说了呀,群里不都在说这事嘛。” 他们的高中同学群还很活跃,同学里大部分人都留在春城,时不时还会聚一聚,彼此的关系都还不错。母校春城中学校庆的事,她早就知道了,只不过这跟她没什么关系,学校又没有邀请以前的同学回去参加活动。 林书其实也很纠结,不知道该不该说。说了好像故意撕开她的伤口,不说又觉得事情好像哪里不对。直觉告诉她,有些事还是得提醒一下徐望,所以犹犹豫豫硬着头皮往下说。 “那谁,赵萱萱你还记得吧?她不是考到春中当音乐老师了嘛,我们前两天碰到了,聊了聊,她跟我开玩笑说,学校打算请陆伯安参加校庆呢,你说逗不逗,陆伯安总共也就在咱们学校待了一个学期,估计校长是谁都不知道呢。” 林书看着徐望的筷子缓缓放下,虽然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但也没有很惊讶或难过的表情。静默半晌后,接着林书的话头说:“是挺逗的,估计他连学校在哪儿也不知道了。” 说完,低头继续吃饭,好像林书说的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哦,连小事也算不上,只是个道听途说的跟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的八卦而已。 林书拿不准徐望的想法,她看着好像没有反应。她挠挠头,放弃拐弯的试探,直接说:“望望,你准备一辈子瞒着陆伯安,不告诉他一一的事吗?” 林书可以理解徐望当初的想法,分了手有了孩子,一个小生命,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徐望也是挣扎了很久才决定生下来。 医生说徐望的体质很难怀孕,如果放弃以后可能不会再拥有自己的宝宝,所以这对徐望而言不仅仅只是一个孩子,这意味着她以后可能不能再成为一个母亲。 陆伯安有知情权,但当时那种情况徐望没有勇气告诉他。她不想要他负责,但按他的性格一定会负责,两个没有感情的人再绑在一起,只有痛苦。她不想纠纠缠缠搞得两个人都很累,陆伯安也有自己的人生。这些徐望都告诉过林书,只是林书觉得,既然徐一已经出生,那么陆伯安是早晚要知道的,他是孩子的父亲,无论对徐一还是他,徐望都没有理由一直隐瞒。大家都是成年人,无论什么事情敞开了说,慢慢总会说通的,一直这么瞒着也不是个事。 徐望不是没有想过这个,也明白林书是为她着想,她垂下眼眸:“等我准备好会告诉他的。” 徐一的存在是不能一直瞒着陆伯安。 事实上,徐望一直在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他。这一找,就找到徐一已经半岁了,别说机会,她连点勇气都没找到。 是的,她怂,她就是不敢。 她还没有勇气,承受陆伯安的怒气,平常人知道这样的事情都会生气,更何况是陆伯安。他生起气来,她承受不了。 她可是瞒着他养了个会叫爸爸会长大的小小陆伯安,她没法想象,如果她抱着徐一到陆伯安面前,告诉他这是你的娃,他会不会把她丢出去。 徐望看着在小床上睡着的小家伙,喃喃自语:“徐一一,你爸爸可凶了,妈妈怕他。” 想她徐望从小横着长大,还跟着楼下的王大爷练过两年武术,一般小毛贼她都不care,只有她欺负别人,没有别人欺负她的道理,偏偏遇到了个陆伯安,她怕他怕得要死。 她戳戳徐一的胖脸,弱弱地自言自语:“不然妈妈等你长大一点再告诉你爸爸,那样你还可以保护我,你现在坐都坐不稳,他随便一拎就把你拎走了。” 徐一一不知道妈妈的烦忧,兀自睡得香甜,小嘴动了动。 徐望想象那个画面就觉得忧心,认真思考这个方案的可行性:“要等你长到几岁呢?六岁?上一年级了,咱们会讲道理了。不行,还是太小,怎么也得上初中,那时候应该开始长个子了,咱们吃胖点,争取坐在那里不动如山,你挡在妈妈面前让他抓不到我。唉,还是不行,你会说话应该就会找爸爸了......” 第5页 她胡思乱想着,当她去见陆伯安时可能会发生的场景。所以,徐望是根本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陆伯安发现了她的秘密,她该怎么办。 第三章 徐望和陆伯安分手那天是个雨天。 灰蒙蒙的天空,瓢泼似的大雨,雨幕重重,她站在公司楼下,眼睛没有焦距地望着远方。雨水溅在脚背上,冰冰凉凉,雷声哼哼,这场雨好像没有要停的意思。犹豫半天,没有带伞的她决定拼一下,按她的速度,或许可以在衣裳没有湿透前跑到公交车站。 她抓紧包包的带子,埋头往前冲,冲到一半被人叫住,傻乎乎地停了下来。韩助理拿着一把黑色的伞大步朝她走来,语气里满是歉疚:“徐小姐,我正准备去接您呢,您怎么没带伞就跑出来了。” 徐望没有吭声,接过韩助理递过来的雨伞打开,道了声谢。大大的伞面为她挡住了风雨,她低估了这雨的大小,外套已经湿透,此时只觉得透骨的寒。 她不跑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待在那里等雨停,她可没有想到会有人来接她,如果知道肯定乖乖在里面等着,就像那些等着男朋友来接的女同事一样,还能凑在一起聊会儿八卦呢。 她的男朋友忙得像陀螺一样到处转,她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又怎么敢奢望他会来接她呢? 也许陆伯安只是一时兴起,想起了她这个女朋友,这最适合睡懒觉的雨天她又得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去陪他。她刚刚已经想好,回到住处先在楼下的小吃店里打包一份炸串,然后回到家里洗个热乎乎的热水澡,窝在沙发里盖着毛毯,边看武林外传边吃炸串,任外面雷雨交加天崩地裂都与她没有关系。 如今计划泡汤,她的心情十分沉重。 怀着这份沉重的心情,她又打开了车后座的门,看到陆伯安衣冠楚楚的坐在那里,外面的大雨才是跟他没有一点关系。他穿着精致的西装,面容冷峻,气质矜贵,衬得浑身湿透的她格外狼狈。 目光相接,他眼中散发出迫人的寒气。她连忙避开,在车边慢慢悠悠地收着伞,突然听到他冰冷的声音:“上来。” 徐望有些无奈地想,他又生气了。 她不懂,为什么他看到她老是生气,明明很多人都说她的模样很讨喜,她一说话经常逗得别人哈哈大笑,她尝试着反抗一下:“我把伞收好......” 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车里的温度又低了几分,韩助理极有眼色,忙接过她的伞恭敬地说:“我来吧,徐小姐你先上车。” 徐望不是个泥娃娃,她也是有脾气的人。她的脾气在上车坐好后,一件衣服扔过来将她兜头盖住的时候瞬间达到了顶峰。扔衣服的人显然夹带着情绪,力道之大让她的脖子都感到意外,很不争气地没有承受住,身子晃了晃。 被衣服盖住脑袋的徐望觉得很委屈,不想看到她为什么要来找她?不喜欢她又为什么要交往? 衣服上熟悉的味道将她包围,又该死的好闻,里面黑暗的世界将她与外面隔绝,她赌气似的任由衣服就这么罩着脑袋,也不管外面的人会不会觉得她有毛病,躲在衣服里默默流起泪来。 而陆伯安没有来看她有没有在衣服里被闷死,一路沉默着。直到车子停下,才掀开衣服,望着她冷冷的说:“闹够了没有。” 她那时的脑袋从未有过的清醒,郑重地点了点头,格外认真的说:“闹够了。” 他们在一起就是一场闹剧,是该闹够了。 年少时一厢情愿的单恋,成年后兜兜转转于人海中相遇。上天对徐望实在不薄,他们有缘有分,成功的在一起,达到了她人生中的圆满。 可是生活不是小说和电视剧,徐望没有过上结尾里幸福的生活,或许该说没能一直幸福下去。 分手是她主动提的,她想清楚了,没有脑子抽筋。 她跟着陆伯安上楼,洗了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还给自己倒了杯热茶,一点儿也没有赌气虐待自己,然后用很平常的语气说:“陆伯安,我们分手吧。” 她没有注意陆伯安的表情,因为她没有妄想他会震惊还是难过,他如何反应她都不在乎,她是真的想分手。 她捧着烫手的杯子,良久后,听到他冷淡的声音:“分手的理由。” 她被杯子里的热气熏红了眼睛,轻轻地说:“跟你在一起,我不快乐。” 喜欢是真的,所以不快乐也是真的。 这些年,陆伯安很少能睡好一个觉。 今天他难得生病,在药物的作用下,不知不觉睡到了太阳偏西。他一贯自律,醒来就马上起床,洗澡,穿衣服,吃药,一切都没有什么特别的。 第6页 若有特别的,应该是他隐隐胀痛的太阳穴和他接下来该去参加一场婚礼。 常风的婚礼,为此他专门从国外飞了回来。 他时间观念强,以示重要,提前半小时到了现场,还没有见到新郎,先见到了伴郎之一的宋疏明。本来常风想邀请他当伴郎之二的,但考虑到陆伯安的性格与他本人的胆量,这个想法始终停留在想想而已。 好脾气的宋疏明则没有陆伯安那么自在,到点来参加婚礼就行,因为脾气好,这段日子可被常风使唤了个够。 作为一个医生,他一眼就看出了陆伯安面瘫表情下的异常,十分关心的询问:“生病了?” “感冒,没事。” “你的脸色不太好,明天去我那里,我给你抓副药。” 宋疏明是中医,陆伯安想也没想拒绝:“麻烦,我已经好了。” 婚礼现场大概是按新娘的喜好布置的,全是粉色,看得陆伯安眼晕。一路走来,遇见不少熟人,他沉着脸,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别人打招呼都不冷不淡的回应。 婚礼冗长繁琐,他耐着性子一直坐到婚礼结束。常风显然已经喝多,拉着陆伯安的胳膊诉说衷肠:“伯安啊,你能回来,我真是,太高兴了!不枉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今天我结婚,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哥担心你啊,你这个脾气,以后孤苦终老,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可怎么办。”常风情真意切,说到这里把手一挥,“不过你放心,以后我的儿子就是你的儿子,咱们这关系,不分彼此!啊,不分彼此!” 宋疏明拉着常风,想笑又不敢笑,眼见陆伯安的脸色越来越黑,忙让其他伴郎把他搀走。 这小子是他们之中年纪最小的,平日都叫陆伯安一声哥,今天是真高兴过头喝多了。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今天是他人生中最得意的时候,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陆伯安当然不会跟一个喝醉酒的人计较,见时候差不多准备走了,宋疏明也喝了不少酒,现在没他什么事也准备撤了,正好可以搭陆伯安的车回家。 街上的灯光五颜六色,宋疏明感叹道:“想不到常风这小子这回是认真的,说结婚就结婚。” 不怪宋疏明感慨,常风以前是出了名的多情,从没对哪个姑娘上过心,经常开玩笑不会为了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结果几个月前遇到个小姑娘,坠入爱海后再没有起来,哪怕家里反对,也力排众议结了婚,放弃了整片森林还开心不已,乐颠颠的围着老婆转,那场景,宋疏明见所未见。 陆伯安没有说话。 越炽热的爱越禁不起时间的考验,当初一遍又一遍说喜欢你的人,转眼也是可以忘记的。 爱情,是这世上最容易破碎的东西,没有谁可以一直爱着谁。 他希望常风幸福,但知道,常风不会一直幸福。 这世上所有人,都是这样的。 陆伯安把宋疏明送回家,准备驱车离开时,宋疏明又问他:“明天真不来?身体的事都不是小事,马虎不得。” 他淡淡的,说:“不了,我明天就走。” 陆伯安现在几乎都在国外,鲜少回国。闻言,他也不再劝:“行,那你注意身体。” 时间不早,送完好友,陆伯安开车回家。城市繁华,但他觉得索然无味,回到家也只是面对一室空冷,不回家也无处可去。 就这么慢悠悠的,车子即将驶入公寓大门。 一个纤细的身影突然从路边冲了出来,挥手叫道:“陆伯安!陆伯安!” 他眉头一皱踩下刹车,没有马上下去,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发现自己不认识这个女人。 正打算不做理会,那女人竟然小跑着过来拍他的车门:“陆伯安,我有事找你,我叫林书,你还记得吗?” 林书知道陆伯安可能不认识她了,他们虽然同班一个学期,但印象里几乎没有说过话,再加上她那时满脸痘痘,与现在的模样大相径庭,他不认识才是正常。 其实她也有点怕陆伯安,他一个眼神扫过来就紧张得不知所措,可她实在没有办法,想起不知所踪的徐望,迎着他冷漠的眼神,慌慌张张地说:“你不记得我,还记得徐望吧,我是徐望的朋友。” 听到这个名字,陆伯安的眼神一暗。 他听到林书颠三倒四的继续说:“望望她失踪了,我怎么也找不到她,我报警了,可是警察也找不到她。我知道这么来找你不太好,可我实在不知道该找谁了,孩子还小,我没办法带着他到处跑,我要找望望,又要带孩子,又没有人帮我,我只能来找你。” 他开始只听到徐望失踪这几个字,继而才听到她说孩子。 第7页 孩子? 陆伯安这时才看到,她身后背着一个闭着眼睛在熟睡的胖娃娃。 第四章 徐望失踪前毫无预兆。 那天吃完火锅后,日子依旧平稳地过着。徐望后来问过林书,问赵萱萱说学校邀请陆伯安参加校庆的事有没有确定,陆伯安有没有答应说要来。问完后又打了退堂鼓,自言自语说:“他那个脾气应该不会答应,算了,等等再说吧。” 她这意思是打算告诉陆伯安了,只是还没有找到面对他的勇气。林书本也只是提醒她而已,见她惶惶不安还安慰她,这事不着急,可以慢慢来,徐一现在还小还有时间,她可以准备好了再告诉陆伯安。 徐望也是这么想的,后来没有再提过这事,她的漫画上市后反响还不错,她渐渐忙起来,更没时间想其他的事情。 她的编辑小淘说打铁要趁热,让她抓紧时间赶快准备下一本,她又要带孩子又要画画,经常忙得忘记吃饭,虽然林书有空的时候可以帮她带徐一,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她最近还在操心找保姆的事情。 那天林书在家休息,徐望抱着徐一过来让她帮忙照顾,说有事要出去一趟,可能晚上才会回来,说完就走了,也没告诉她去哪里。 这一去,她再没有回来。 那晚,林书抱着徐一一夜未眠,脑海里把所有最糟糕的情况都想到了。她去报警的时候,警察让她回忆,徐望走之前,表情有没有慌张异常,她摇摇头,徐望一向没正经,走之前还逗徐一,是带着满脸笑容离开的。 她能提供的线索有限,报了案,警察暂时也只能登记,说让她联系她的家人朋友再四处找找,说不定是手机丢了,路上耽搁了而已,又说最好让她的家人带着证件过来登记他们才好立案,至于什么时候能立案,能不能立案也没有给个准信。 林书也想把事情往好处想,徐望学过点武术,遇到普通小毛贼和小流氓揍得他们找不到北都不是问题,她一惯都能把自己照顾好,从没有让人担心过。 可这大千世界,充满未知,万一她遇到了凶狠的亡命之徒呢?如果不是遇到了麻烦,一个母亲怎么会丢下自己的孩子不管? 林书真的没有办法安慰自己说徐望没事。 她给徐望的父母打电话,徐望的爸爸听到徐望这两个字,在电话那头怒吼道:“我没有这个女儿,她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别给我打电话!” 徐望当初因为奶奶去世和她爸爸闹得很僵,扬言断绝父女关系多年,林书话都没说完,对方已经把电话挂了,再打过去电话已经被拉黑。她只能转而打给徐望的妈妈,徐望的妈妈倒是很快接了电话,听到这个消息泣不成声,但除了哭,就还是哭。 她陪着徐望的妈妈又去了一趟派出所,从派出所出来,徐望的妈妈李秀兰几欲昏厥。林书背着徐一,还得搀着她不让她摔倒,累得满头大汗。 “望望要是出了事,我可怎么活啊!” 李秀兰悲痛欲绝坐在路边哭泣,引得路人频频注目。林书又难过又伤心,还得安慰她:“阿姨,警察说了会帮我们找望望的,您别太伤心,说不定望望明天就回来了。” 好不容易把李秀兰送回家,林书累得精疲力竭。而李秀兰如此伤心,却从始至终没有想过该怎么找徐望,回到家就躺在床上,一副伤心过度的模样。 家里没人,林书不得不留下照顾了她一会儿。李秀兰哭够了,看着她背着的徐一,满是怜惜道:“望望要是出了事,一一可怎么办呀,本来就没有爸爸,现在又没了妈妈。” 听到这话,林书心里没来由地觉得有点生气。徐望只是失踪了,又没人说找不到回不来了,只要她还活着,她会想尽一切办法找到她的,一一怎么就没了妈妈? 林书想起小时候徐望一点儿也不喜欢她妈妈来看她,她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了婚,李秀兰没有跟徐建国争徐望的抚养权,徐望跟着爸爸和奶奶生活,看上去无忧无虑。在林书看来,没有孩子会不想自己的妈妈,但徐望说她就不想,她的妈妈不要她,除了哭哭啼啼什么也不会,她才不想她。 可能有的人就是天生软弱,在面对困难时只会认命。林书本来想把徐一暂时托付给他的外婆照顾,她好去找徐望,现在产生了一丝犹豫。这份犹豫在李秀兰的双胞胎儿子放学回来后烟消云散,李秀兰听到开门的声音,强撑着从床上起来去迎接他们,掩饰着悲伤勉力笑着,丝毫没有把情绪带给她的孩子,在林书看来真是一个为孩子着想的好妈妈。 林书觉得不该打扰,主动提出该回家了。李秀兰送她出来,感激道:“林书,你是个好孩子,阿姨简直不知道要怎么谢你才好,望望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太幸运了。” 第8页 “您太客气了,这都是我该做的。” 李秀兰虚弱地笑了笑,接着道:“这两天辛苦你照顾一一了,你把一一给我吧。” 那一瞬间林书觉得自己的心思有点阴暗,竟然去猜想李秀兰这话有几分认真。李秀兰毕竟是徐望的母亲,是一一的外婆,想到这里她准备去解背带,决定把徐一先交给她照顾,她才好去找徐望。 然后,她听到李秀兰说:“林书啊,你从小就跟望望在一起长大,她应该什么事都会跟你说。我问了她好久,她都不愿意告诉我,现在这样的情况,阿姨也实在没有办法了,你知道一一的爸爸在哪里吗?望望不在了,一一总得找到爸爸才行,不然以后可怎么办呀,总不能让他变成一个孤儿。” 林书准备去解背带的手收了回来,客气地说:“一一不会变成孤儿的,望望会回来的。一一爸爸的事还得她自己做主才行,我们不好插手,阿姨,您身体弱赶紧回去休息吧,一一我照顾就行,他晚上会哭,您应该应付不了。” 从李秀兰家出来,林书站在路边等车,太阳照得她眼睛发红。她把徐一抱在怀里替他挡住太阳,睡着的徐一像个小天使,脸又白又嫩,让人想不住地亲他。从徐望失踪后,他除了晚上会哭,白天乖得不得了,跟着她四处奔波也不闹,像是知道她的疲惫不给她添乱。 她再也忍不住,小声地哭了出来。 陆伯安站在窗边,林书坐在沙发上抱着孩子边流泪边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他。 “你不要怪望望,瞒着你她也不好受的,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很辛苦,从来没有想过要给你添麻烦,也没想一直瞒着你,本来打算过段时间亲自来跟你解释,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意外。警察那边人手有限,线索不够到现在都没有立案,只查到她坐高铁去了夏城,我准备去那里找她,带着孩子不方便,只能来找你。” 林书断断续续说着,忍不住悲从心来,眼眶里又涌上滚烫的泪水。陆伯安始终一言不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嗡嗡嗡。” 寂静空旷的房间里传来手机的振动声,陆伯安脸色阴沉,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陆总,夏城那边的人已经联系好,司机在楼下,马上就可以出发。” “我马上来。” 陆伯安终于有了动静,挂了电话转过身来。 林书被他强大的气场镇住,连忙止住眼泪,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大步朝她走来。 他的声音冷得吓人:“我去找她,想起什么线索打电话给我。” 她喏喏地说了声好,然后鼓起勇气说:“我也跟着去吧。” 陆伯安不是与她商量,而是命令:“你可以走了,找到她我会通知你。” 然后他看着徐一,朝林书伸出了手:“把他给我。” 陆伯安走后,林书还坐在沙发上发呆,刚才她小心翼翼将徐一放到陆伯安手上时,偷偷看了一眼他的脸,而后被吓到脑子一片空白,连他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完了。 陆伯安去找徐望了。 她应该开心,陆伯安有钱有势,总比她有办法找到徐望,但找到徐望之后...... 林书在空旷的客厅里蓦地惊出一身冷汗。 韩助理站在车边,远远见陆伯安手里抱着什么大步走了过来。他从没有见陆伯安这么着急过,还没看清他手上抱得是什么,他已经打开车门,长腿一迈上了车。 预感到事情比他想象中要严重很多,韩助理连忙上了车,吩咐司机马上上路。他回过头准备跟陆伯安汇报夏城那边的人得到消息已经开始行动,结果看到一副难以置信的场景,忘记了要说什么。 陆伯安的怀里躺着一个婴儿,稚嫩弱小。大概是上车的动静惊醒了他,他扭着圆滚滚的身子睁开了眼睛。 乖巧无辜的徐一什么都不知道,刚醒就扯开嗓子哭了起来。 陆伯安置若罔闻,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徐一长得不太像徐望,唯独那双眼睛,水润明亮。她经常骄傲的到处炫耀,徐一的颜值那全是靠眼睛衬托的。 第五章 可怜的徐一被捂住了眼睛,哭得更加凄惨。 他太小,连哭声都是细弱的,让人听了心疼不已。陆伯安冰冷的大手抚摸到他幼嫩的肌肤,他身上像带着一股温热的细流,顺着手掌密密麻麻窜进了他的心里,胀得他胸口发痛。 这么点个小人,软绵绵的,脆弱得不堪一击,抱在手里却像座山一样沉重。 陆伯安望着他发怔,呼吸凝滞。 有记忆以来,他无法自控的时候屈指可数,而每一次几乎都是因为一个女人。 那个叫徐望的女人,永远有办法让他失去理智。 第9页 而这个孩子,长了一双跟她一模一样的眼睛。 夜晚,住院楼笼罩在一片黑暗与静谧之中。 容貌俏丽的小护士轻轻推开了一间病房的门,端着热水走到病床前。 一个女人躺着床上,紧闭着双眼。 小护士拧了毛巾,边给她擦脸边叹着气喃喃自语:“唉,你什么时候才醒啊,再不醒我就不帮你交住院费了。我很穷的,每个月工资就几千块钱,累死累活的要值夜班,遇上不讲理的病人还要被骂,我都这么惨了,你就行行好,赶紧醒过来吧。” 她碎碎念着,想到那晚的事情,就觉得心累:“我这是倒了哪门子的霉哟,摊上这样的事。” 她动作麻利的正给女人擦着脸,门又开了,进来一个更年轻的小护士。小护士掩着嘴笑,小声唤道:“陈护士,陈护士,我给你讲个笑话。” 年轻的小护士将刚才陪着医生去查房发生的趣事讲得绘声绘色,值班无聊,她们凑在一起笑了起来,年轻的护士笑得眼角流出一滴眼泪,用手指去揩的时候,瞥到床上的人,惊讶地叫出了声:“诶?陈护士,她刚刚好像笑了!” 自从徐一出生后,徐望再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 当妈妈的伟大在于,无论她之前是个多么懒散的人,有了宝宝之后,晚上一有动静肯定会马上惊醒,就跟受过特殊训练似的。 徐望想,如果老太太还活着,肯定会觉得不可思议,毕竟每次老太太叫她起床只能从床上揪起来,用喊的根本没有用。 她很想起来,但身体就是不听使唤,她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混沌,后来就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在做什么了。 开始她好像梦到徐一一下子长大,变成了一个巨帅无比的大帅哥,张嘴喊她妈时,乐得她嘴巴都笑歪了。她的脸快仰到天上,神气又骄傲,心想,辛辛苦苦这么多年,总算熬出了头,欢欢喜喜领着帅气的儿子上街嗨皮。 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被她儿子迷得走不动路,绕着手指过来问她:“那个......你是他女朋友吗?” 这时,她的人生到达了巅峰,终于可以怀着满腔的自豪与喜悦大声地回答:“不是,我是他妈!” 然后她又带着儿子去了酒吧,完成了和儿子一起泡吧的终极梦想。酒吧里全是帅哥美女,灯光摇曳,气氛迷离,她一出现立即吸引了所有帅哥的注意,他们排着队邀请她跳舞,她坐在高高的吧椅上,高傲地像个女王,对着这些帅哥评头论足:“这个太瘦了,这个太壮了,这个鼻子不够挺,这个手不好看。” 拿不定注意的时候,她就抬头问站在身边的儿子:“你觉得这个做你爸爸怎么样?” 只要儿子一摇头,她就朝队伍挥挥手:“我儿子不喜欢,下一个。” 她正挑得高兴,突然感觉脖子一紧,被人从高高的吧椅上像只小鸡一样揪了起来。她怒不可遏,是谁这么无礼,竟然敢揪女王大人!她挥舞着手,摸到了一张寒如冰块的脸,心里一惊,顿时不敢动了。她乖顺地像只小绵羊,偷偷拿眼去瞅,看到了陆伯安那张棱角分明,帅气迷人的脸。 他不是太瘦,不是太壮,鼻子很挺,手很好看,全身上下好像都是按她喜好长的,除了他是陆伯安,不然堪称完美。 “你要给谁找爸爸。” 徐望顿觉大难临头,“哇”地一声嚎了出来,回身抱住陆伯安的腰,哭着道:“我没有找爸爸,你就是我爸爸!” 她抖如筛糠,唯恐小命难保。 陆伯安用食指抬起她的下巴,将那张帅脸逼近:“你知道我最恨什么吗?” 徐望颤颤巍巍,眼眶含泪:“最恨帅哥?” “我最恨人骗我,你骗我了吗?” 徐望仿佛听见了来自地狱的呼唤,拼命摇着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满室的阳光中,徐望突然睁开了眼睛。 胸口剧烈跳动着,梦里的感觉太过真实,她还没有清醒,只想着赶紧跑路。脑袋刚离开枕头十公分又倒了回去,后脑勺像被人拿棍子敲过一样,疼得她直吸气。 “你醒啦?” 一个带着护士帽的脑袋突然出现,徐望茫然地看着她,用尽力气才发出虚弱的声音:“你......是谁?” 听到她说话,陈护士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这住院费可算不用她再交了。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一连串的问道:“除了头你还有哪里疼啊?你叫什么名字啊?记得家里人的电话吗?快告诉我,我帮你通知家属啊。” 其他的不重要,赶紧通知家属来交钱才是最重要的。 徐望的脑袋疼得直抽抽,压根没有听清这个小姐姐在说什么,眼神涣散地在想自己现在在哪里,发生了什么。陈护士见她傻乎乎的模样,突然大叫道:“啊!你不会失忆了吧!” 第10页 千万别呀!她可没钱了啊! 徐望皱了皱眉,这姑娘嗓门怎么这么高? 徐望只是昏迷了很久,意识渐渐清晰后,很快想起发生了什么。 那天她到夏城,见过人拿到书后赶着去坐最后一趟高铁回家。夏城离春城很近,坐高铁一个小时就到,回到家估计徐一还没睡。她步履匆匆,经过一条僻静的小巷时,听到里面传来女孩的哭声。 她听到一个男人厉声威胁:“把包给我!” 徐望没有多想,转身拐进了小巷,看到一个满脸横肉身材健壮的男人将一个姑娘堵在角落里。她从小就见不得别人欺负弱小,二话不说,一个加速跑过去。 那男人见徐望瘦瘦一个,也不太高,就这么看着她跑过来,心说还有送上门被抢的。结果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狠狠撂倒在地,脸颊摩擦着地面,发出阵阵哀嚎。徐望坐在他身上,拉着他的胳膊用力一拧:“抢劫?抢你的鸡大腿!” 这样的事情,徐望不是第一次经历。她没想到角落里还藏着一个人,挨了几闷棍之后,晕倒前脑海只有一个念头:她近视了? 想起小巷里见义勇为未遂,徐望拿眼瞅着被抢劫的陈护士:“护士姐姐,好歹我是来救你的,还有个人你都不知道提醒我一下的吗?” “我来不及啊,刚想喊,你就被敲晕了。” 然后她们的包就都被抢走了,连跟毛都没留下。她好不容易才把她送到医院来,还替她交医药费,她也很冤啊,被抢了不算,还得照顾这位见义勇为的“女侠”。 ...... 徐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催促道:“你把手机借我一下,我打电话给我朋友。” 林书联系不到她肯定急坏了,还有她的徐一小宝贝,见不到妈妈肯定会哭的。 她静静等着手机接通,那荒诞的梦已经被丢在了脑后。很快电话通了,刚“喂”了一声,对面的林书就哭了出来。 “徐望望,你跑到哪里去了!我找你都找疯了!” 听到徐望的声音,林书又开心又生气,上天保佑,徐望果然没事,等她回来一定带她去庙里给菩萨烧香。 “对不起啊书书,发生点意外,一一没事吧?他有没有哭得很厉害?”徐望除了怕林书担心,最放不下的就是她的宝贝儿子。虽然林书经常带他,但她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么长时间,如果不是头还疼着起不来,恨不得马上飞回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良久,传来林书心虚的声音:“望望,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先做好心理准备。” 徐望的心里“咯噔”一声,涌上不祥的预感。 “我到处找不到你,担心得快疯了。一一那么小,我实在没有办法,就,就去找了陆伯安。然后,他把一一带走了。” 徐望笑了一下,“你说什么呢,林书书。” 她怎么没有听懂呢。 “望望,对不起,你要打我骂我都行。要是知道你平安,我绝对绝对不会去找陆伯安,联系不到你我慌得没神了,一想到你出了事,就没办法控制自己冷静,我那时候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很奇怪,徐望竟然很平静,好像恐惧到了极点,也就不害怕了。她怔怔地拿着手机,有一种不知身在何方的茫然。 “望望,陆伯安去夏城找你了。” 徐望的世界陡然一片黑白。 挂了电话,她的灵魂仿佛被抽空,第六感瞬间前所未有的敏锐起来,隐隐约约她竟然好像听见,门外走廊传来陆伯安的脚步声。 第六章 秋日的阳光洒向城市的每个角落,一辆黑色的车子从远处驶来,卷起一阵风,吹起了地上的落叶。一片金色的叶子转呀转,慢悠悠落回地面,不料,一只无情的脚将它毫不留情地踩在脚下。 冷傲的背影,修长的腿,所过之处,寒气袭人。路边跳跃着三两只觅食的小麻雀,感受到危险,立即扑棱着小翅膀飞向湛蓝的天空,几个捡叶子玩的小屁孩,往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很有默契地转身一起跑了。 有翅膀的能飞,长腿的能跑,可怜的徐一既不会飞也不会跑,被陆伯安抱着,哭了一路,放弃挣扎,累得睡了过去。 韩助理紧跟在陆伯安身后,不知为何格外紧张,背后竟然泛起丝丝凉意。走入住院楼的时候恍然大悟,想起徐望是个挺不错的姑娘,开朗大方对他极为客气,有时候他去接她,还会给他带一杯可口的咖啡。 拿人手软吃人嘴短,他不由得为徐望捏把汗。 他应该不会来这么快吧?徐望的魂飘飘悠悠,就这么离她而去。 她刚刚醒来,全身无力,脑袋后面还隐隐作痛,实在爬不起来逃命。她眼神中带着对生命的渴望,满怀最后一丝期待问陈护士:“护士姐姐,我现在能出院吗?” 第11页 “你起都起不来怎么出院?”陈护士没有关注她打电话说了什么,也没有发现她表情的异常。替她调整了一下输液器的速度,在挂着的单子上记录下数据,然后把手插进裙兜里,踱步走到她面前:“等会儿还有几个医生过来给你看诊,你昏迷了这么久不是醒了就没事了,脑袋可不比其他的地方,让医生再给你好好检查才行。” 徐望的眼睛眨呀眨,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突然失去了色彩。只见陈护士嘴巴上下翻动,话一个字一个字往她脑袋里钻,就是无法连成一句完成的话。她十分辛苦的试图在脑海中将那些字拼凑完整,但整个脑袋都无法运转,丧失了思考能力。 陈护士见她眼睛直直的,听到她的话后没有任何反应,心里不禁有点担心,这姑娘不会是摔傻了吧?她正准备去叫医生赶紧过来给她看看,刚一转身,病房的门开了。 徐望战战兢兢,挪着脑袋看过去,世界瞬间黑了几秒。 “陈护士,你在这呢啊,病人还醒着吗?她的家属过来了。” 徐望想,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会脑子抽筋吗? 答案可能是否定的。 因为过度紧张和恐惧可能会导致心慌、干呕、发抖甚至昏厥,这都是由心理反馈到身体的生理反应,而她思维暂停、脑子当机也是反应的一种,在某种程度上属于不可抗力。 当每次她想拿刀刨开自己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东西时都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陆伯安略过小护士走进来,一股寒气顺着脚底爬满了她的全身。她呼吸暂停,耳边发出嗡嗡的声音,心脏像死了一样寂静。空气凝固,两个小护士也被他身上的气势震慑,只觉得脖子后面发凉。 徐望避无可避,就这么直直望进了陆伯安的眼睛里。 在旁人看来不过才几秒钟的工夫,而徐望感觉自己在地狱里已经走了几个来回。 那一刻,大脑不知道被什么支配,她茫然地望着陆伯安,问护士姐姐:“他们是谁呀?” 病房里安静得落针可闻,从窗外射进来的阳光中飞扬着细小的尘埃。 俄顷,带路的小护士先开了口:“这是你孩子和孩子的爸爸呀。” 病床上的徐望,肉眼可见的脸红起来,满是羞怯地垂下眼眸:“您别逗我了,我怎么可能有这么帅的老公和这么可爱的孩子。” “诶?”领路的小护士小小的脸上充满大大的疑惑,难不成搞错了? 她不由得抬头看向进门后就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的冰山帅哥,礼貌地询问:“这位先生,病人不认识您,您是不是找错了?” 陆伯安的脸色黑得吓人,抬脚往前走了一步。 突然,徐望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她双手捧着自己的头,难受地呼喊起来:“啊.......我的头好疼啊......” 第七章 徐望小时候看电视剧,那年琼瑶阿姨的《情深深雨蒙蒙》风靡大街小巷。精力旺盛的徐望除了爱披着床单学依萍唱歌,就是捧着脑袋学可云,有一次奶奶从外面搓麻将回来,见徐望在沙发上捧着脑袋嚷嚷,吓得她把手上的零钱一扔赶忙上前。那晚,徐望被罚在门口面壁思过,闻着里面阵阵肉香,饿得肚子咕咕叫。 这样的事情,徐望小时候做过不少,只是年纪渐长后,她的性子沉稳许多,隐隐向温柔那边靠拢。她是真的被吓到了,眼角的余光觑到陆伯安的脚动后,立马捧着头痛呼起来。开始是装的,只是她一动,头还真的疼起来,疼着疼着,她就真的晕了过去...... “快,去叫王医生!” 护士姐姐们十分镇定,病房里响起匆忙的脚步声,徐望意识失去前,看到陆伯安大步朝她走来,常年面瘫的脸上有了松动,那样急切的眼神,像是久远记忆里虚幻的梦。 十七岁那年的秋天和冬天,春城中学的教学楼和操场,被一层金色的光芒笼罩,成为徐望脑海里难以磨灭的记忆。 徐望记仇,所以记忆很好,她至今还记得初见陆伯安时的画面。 那天她起得晚,头发没有梳好,扎了一个软塌塌的马尾,因为偷看漫画被老师叫到办公室。 “你能不能对学习上点心,一天到晚就知道看漫画!看漫画你能考上大学?上课不知道听讲,下课不知道努力,你能不能给老师省点心,啊?” “对不起老师,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她低声附和,心不在焉的听训,眼睛无聊地来回转悠分散注意力。 班主任姓曹,四十多岁,爱讲究,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大头皮鞋擦得锃光瓦亮。徐望盯着老师的鞋面,脑海不由自主地就响起了一首歌:“穿上我的大头皮鞋,想起了我的爷爷......” 第12页 正偷偷乐时,门口有人敲门,一个淡淡低沉的声音飘进了她的耳朵里:“你好,请问是曹老师吗?” 徐望的耳朵像是被风轻轻拂了一下,一阵酥麻顺着耳尖传到了心里,大头皮鞋踢踢踏踏走了,她满是好奇,抬头顺着声音望去。 只见陆伯安站在门口,金色的阳光洒在他白色的t恤上,少年的身影清瘦却挺拔,虽穿着简单却莫名透着一股矜贵的气质,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眉宇间冷淡疏离,好看的眉头在察觉到有人盯着他时微微皱了一下。 后来徐望想起这段场景时,脑海里总会应景地想起结婚进行曲。但当时的徐望其实是没有想那么多的,她那时被陆伯安的美貌蛊惑,除了不争气的脸红,好像连思考都不会。 她兀自站在那里害羞,听到曹老师说这是新转来的同学。新转来的同学啊,找老曹,那是他们一个班咯,一个班啊,那就是能天天见到咯...... 她右脚尖点着光滑的地面,默默画心,自以为将自己的花痴掩饰得很好,却被老曹沙哑的声音唤醒:“徐望,你杵在那里干什么!没听见铃响了!” 老曹带头出了教室,徐望走在后面听老曹与新同学说话,大意都是叮嘱,少年简单应是。她忍不住在后面偷偷打量,又被他的后脑勺帅到。 她正沉浸在泛滥的少女心中,陆伯安突然回头地看了她一眼,眼眸如雪山上的冰川,阳光明媚的天气里,她突然打了个冷战。 然后徐望就跟中了邪似的,不仅没有被吓跑,就此念念不忘起来。 徐望知道自己完了。 她对着陆伯安撒了一个无法圆回来的大谎。 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今天不死,明天就会死。本来陆伯安就是来找她算账的,这下可好,又添新账。 病房里,几个人在门口站着,堵住了入口也堵住了去路。床上的人貌似睡得沉稳,面容安详,若是有人去摸摸她的手,定能从手心里摸到一手的冷汗。 徐望正在回忆第一次见陆伯安时的画面,准备参考参考,待会儿醒来摆什么表情才能蒙混过关,正想得入神时,听到一个声音说:“......脑袋里有一块淤血,虽然不大,但刚好在记忆区,所以出现记忆缺失也是有可能的,只要不影响生活应该问题不大,其他的也没什么问题了,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再观察两天......” 徐望开始是昏过去了,但很快就恢复了意识,对外界发生的事情有模糊的感觉,知道有医生来给她检查,但因为感觉到陆伯安的存在,她纵使醒了也只能闭着眼睛装晕。他们好像在讨论她的病情,因为害怕,她听得并不是很真切,直到听到医生的这番话,她瞬间清醒。 “所以出现记忆缺失也是有可能的。” 有可能的!仿佛抓到一棵救命稻草,徐望在内心狂喜。 她只顾着开心,连病房里的人什么时候走完的都不知道,直到感觉眼前的光被遮住,床边好像站了一个人。 “徐望。”陆伯安喊她的名字。 她屏住呼吸,以为上天不佑,陆伯安发现了她在装晕。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压抑的寂静中,她以为他下一秒就要把她从床上掀下去,但他只喊了一声就没了动静。 陆伯安一直没有离开,身上的气息一直在她周围萦绕,她胆战心惊,找不到合适的机会醒来,胡思乱想的又睡了过去。 混沌中好像听到徐一的哭声,她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睁开了眼睛。她还不清醒,以为在家里,正准备起来去哄徐一,视线里突然出现陆伯安的身影,吓得连忙闭上了眼睛。 好在陆伯安抱着徐一背对着她,没有发现她醒了。徐望的心只放下了几秒,徐一的哭声又让她揪了起来。 徐一不爱哭闹,此时却哭得格外凄惨,哭得她的心跟着抽痛,正准备睁眼的时候,听到门响,说话的声音是韩助理:“陆总,奶冲好了。” 可怜韩助理,没有结婚的大男人一个,如今却学会了冲奶粉,手法娴熟,在手背上试好温度才拿了过来。 陆伯安脸色凝重,从韩助理手中接过奶瓶,准备塞进仍在号啕不止的小家伙嘴里,但徐一一直张嘴在哭,大概是怕他呛到,他出声说了两个字:“闭嘴。” 床上的人睫毛颤了一下。 怀里的小人吓得愣住几秒忘记了哭泣,热乎乎的奶嘴趁机塞进嘴里,他稚嫩的小拳头砸在陆伯安的胸口,小嘴一咧正要反抗,下一秒甘甜的奶流进嘴里,他就什么都忘了,双手捧着奶瓶,咕咕喝了起来。 只是还很委屈,眼里包着泪。 房间里恢复了宁静,陆伯安一手抱着徐一,一手扶着奶瓶,仍是一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脸。 第13页 韩助理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画面,但依然觉得像做梦一样。陆总,奶孩子,这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他忍不住看向病床上的罪魁祸首,却看到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他正准备说话,床上的人先发出了疑惑的声音:“呀!你是谁啊?” 徐望本来想偷看徐一的情况,谁知道韩助理猝不及防转过来,她脑袋一向动得快,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话已经说出去了。 话音刚落,一道冰冷的视线朝她射过来,她硬着头皮,迎着陆伯安的目光,对上了他的眼睛。她放空大脑,几个大字在脑海里滚动播放:我不认识你,我不认识你...... 陆伯安深深看着她,沉默不语。徐望也看着他,两人视线交汇,都看不清彼此的情绪。如果是往常她肯定是要怂的,但现在绝对不能怂,她在心里给自己加油鼓气,做懵懂迷惘状,配合着她乱糟糟的头发,形象并不美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陆伯安依旧没有说话,他的气场非一般人能比,徐望很快败下阵来,躲开他的眼神,无措害羞道:“你......这么看着我......怪不好意思的......” “你先出去吧。” 良久,陆伯安说话了,却是对着韩助理。 韩助理应了一声,立即逃离这是非之地,临走之际看到陆伯安正朝床边走,他小心地关上门,长舒了口气。 陆伯安抱着徐一走到床边,离徐望不到一米的距离,徐望勉强坐了起来,紧张得挺直了脊背。他怀里的徐一心无旁骛地喝着奶,小小一团格外乖巧,他认出了徐望,抛弃了奶瓶张手要抱,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陆伯安由着他不安分,深邃的眼睛看不出喜怒,直直望向徐望:“你知道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徐望的心提了起来,浑身紧绷。只见他大手一扔,徐一就滚进了她的怀里,她下意识用手接住。 他俯身,离她不过一掌的距离,语气森森:“你看着我说一次,他是谁。” “他......是我儿子。” “那我是谁。” “你......是我儿子的爸爸。” 陆伯安的眼中闪过一丝阴沉:“你怀孕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徐望的眼睛眨了眨,下巴颤了颤,可怜兮兮试探道:“因为我太喜欢你了?” 她抬起眼睛看他,语气真诚:“虽然我想不起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你长得这么好看,肯定说什么都是对的。她们说你是我老公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我肯定爱你爱得不了吧?因为就算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但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你就觉得很开心。” 说完,她抿嘴笑了一下。 第八章 徐望在装晕的时候认真想过,怎么才能装得像一点。 综合她的性格和第一次与陆伯安见面时的场景,如果她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在面对陆伯安这样的帅哥诱惑时,是不太可能视而不见装不熟的。 她一定会懊悔。 “我怎么就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呢。”她十分“沮丧”,一脸“后悔”的表情,好像在责怪自己。 继而“忧心忡忡”有些“委屈”道:“我......会尽快想起来的,你......别生气。” 徐一躺在妈妈的怀里,见妈妈刚才笑了,小嘴也跟着弯起来,露出白白的牙齿小尖尖,发出“咯咯”的笑声。那么可爱,徐望却无法像往常那样亲亲他的小脸,只能故作“新奇”戳戳他的脸,露出一副“啊,这真的是我宝宝吗”的惊喜表情。 这一笑,屋内紧张的气氛瞬间不再那么凝固,陆伯安低头看了眼徐一,直起腰,居高临下地看着徐望:“我再给你一次说实话的机会。” 徐望的手指被徐一抓着,她小心地抬头看陆伯安,猜测他这话里是否含有如果她说实话就可以既往不咎的可能性,结果什么也看不出来。 走错一步,可能粉身碎骨,徐望不敢轻易尝试,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她“不安”地伸手轻轻扯住了陆伯安的衣角,仰头“诚挚”地问道:“我......是不是哪里惹你不开心了,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要是我哪里做错了,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她可怜巴巴的表情并不是伪装,觉得人生真是无比艰难。陆伯安的脸色难看不已,她咬牙坚持不能让自己露出破绽,做“楚楚可怜”状。 最终,陆伯安一言不发,沉着脸捞起徐一胖滚滚的身体,走出了病房。 徐望一脸错愕,看着她的胖宝宝被他的爸爸抱走了。 事实证明,用一个谎言来圆另一个谎言,其结果只能是一错再错。 整整一天,徐望没有再见到陆伯安,更没有见到她的胖宝宝,唯有韩助理忙前忙后。 第14页 “徐小姐,你可能不记得我了,我姓韩,叫韩姜,是陆伯安陆先生的助理,陆先生让我来照顾您,您有什么事都可以吩咐我。”韩助理显然已经被交待过,解释得事无巨细,“哦,对了,陆伯安就是您孩子的父亲,您之前见过了,您的孩子叫徐一,现在半岁了。” 徐望知道要瞒过陆伯安有点天方夜谭,但没想到他来了个将计就计。 韩助理的戏接过来了,她只能继续往下演:“韩先生,麻烦你了。” “不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医生说您的情况还不错,脑部的淤血不用做手术,就是淤血压迫到记忆区,所有才导致记忆有些缺失,不过只要身体没大碍,想不起来的事没关系,我可以告诉您。” 徐望客气地笑了笑,呵呵,谁要你告诉我。陆伯安派来的,说的能是什么好事。 “当然有些事情只用说的没法证明,您和陆总还有孩子还是做个亲子鉴定比较妥当,毕竟您什么都不记得了,突然冒出来一个孩子肯定会觉得慌张。” “......”徐望勉强维持着笑容,“确实是吓了我一跳呢。” “我听这里的护士说,您醒来的时候跟朋友打了个电话,那就是还记得其他人,从医生问您的情况来看,您也记得家人,以前的重要事情好像也都还记得,就是不记得与陆先生交往过,还有孩子的事情是吗?” “好像是的,真是奇怪。”她“费解”道。 韩助理了然:“这样的话,就比较好办了,您别担心,先养好身体,等身体恢复了,我们会找到一个妥当的处理方式的。” 韩助理说完这番话就走了,留下她在风中凌乱,处理?怎么处理? 徐望想,她最担心的事情可能要发生了。 她以前不是没有想过,陆伯安会不会跟她抢徐一,每每想到这里,本来打算找他解释的勇气都会顷刻消散。 除了徐一,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第二天,林书终于买到票赶了过来,徐望看着她欲哭无泪:“林书书,我完了。” 陆伯安要跟她抢她的胖宝宝。 林书安慰她:“应该不会吧,你好好跟他解释解释,他应该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 本来可能讲理的,她弄巧成拙,他生气了。 他一生气,她就不会好过了。 林书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心里满是愧疚,如果不是她沉不住气跑去找了陆伯安,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此后几天,陆伯安再也没有现身,林书过来后,连韩助理也不怎么来了,直到徐望被批准出院,韩助理才过来,亲自开车将她们送回了春城。 一连几天没有见到徐一,徐望面色憔悴,到了家,对韩助理说:“韩助理,我想见陆伯安。” 她不再伪装,连称谓都换了,但是韩助理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客客气气道:“陆总这几天不在国内可能不太方便,您放心,我会帮您传达的。” 徐望很想吐槽,陆伯安是飞机吗?到处飞来飞去,但因为气弱,忍住了。 “既然他不在,孩子肯定没人照顾,能不能把他送回来,他还小,我们大人的事不应该牵扯到他。” 韩助理面露难色:“徐小姐,陆总说您现在记忆还没有恢复,应该好好休息,孩子会有人照顾的,他很好您不用担心。等陆总回来,会给您一个交代的。” 徐望体会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家里随处可见孩子的生活用品,有孩子的家里都是这样的,往沙发上一坐就能坐到一个玩具或者一件小衣裳。 往常觉得拥挤的房间,空荡荡的安静得吓人,林书回家了,只剩她一个人坐在客厅。 徐望知道陆伯安是故意的,他知道她骗他,故意用这种方式惩罚她,这个人睚眦必较,心眼比针尖还小,无耻至极。 徐望终于忍不住,用家里的座机拨通了电话。 “喂。” 电话那头,传来陆伯安冷淡的声音。 “那个......我是徐望。”刚才恨得牙齿痒痒的那个人仿佛不是她,声音里带着一丝甜甜的娇嗔:“我刚才突然想起一串电话号码,就打过来试试,结果真是你的电话呀。” 第九章 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徐望深谙此道。 与陆伯安硬碰硬是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徐望只能采取迂回战术。当然了,也可以换个说法,徐望的怂,不是一天就能改变的。 电话那头淡淡嗯了一声。 徐望的手指抠来抠去,表情十分纠结,说话的声音刻意放低显得格外柔弱:“这几天我睡得不好,经常做梦梦到你,好像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韩先生也大概告诉了我一点我们的事情,我听了心里难受极了。” 第15页 “哦,是吗。”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我觉得我真是......太自私了,竟然把怀孕的事情瞒着你,难怪你讨厌我,不愿意见我。”说道这里她“哽咽”了,。 那边没有说话,好像在等待着她继续“忏悔”,徐望只能继续说:“我想当面给你道个歉,不知道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她忐忑地等待着陆伯安的反应,他却只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徐望。” “嗯?”她应了一声,对面迟迟没有说话。 等了许久,她小心翼翼开口:“不可以吗?” “我之前给过你机会的。”他好像叹了口气,“你总是让我给你机会,我给了,你不要,所以你以后没有机会了。” 徐望急红了眼:“陆伯安,你不能这样,我知道错了,你把一一还给我吧,我们好好谈一谈行不行,我可以跟你解释的。” “等你把以前的事想起来再说吧。” “我想起来了!我一直都记得呢!我没有失忆!”徐望忙大声辩解,但陆伯安真如他讲的不会给她机会,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她再打,陆伯安就不接了。 徐望躺在床上,抱着徐一睡过的小被子,哭得惨兮兮,眼泪鼻涕横流,林书不时给她递纸巾让她擦眼泪,听她凄惨的控诉:“我是不该瞒着他,也不该骗他,那我知道错了嘛,他凭什么把一一抱走!” “他可能就是想吓唬你,等过段时间冷静了,就会把一一送回来了。”林书除了递纸巾,也只能说一些安慰她的话,面对这样的情况也毫无对策。 “万一他来真的怎么办?”徐望擤了擤鼻子,哭得直抽抽。 “不会的,他想抢一一,我们可以跟他打官司,你是一一的妈妈,法官肯定会把一一判给你。别哭了,你脑袋上还有伤,再哭出病来怎么办,你生病了,就没法照顾一一了。” 这话终于起了点作用,徐望抽抽搭搭止住了哭声:“对,一一还在大魔王的手里,我要想办法拯救他。” 陆伯安不接徐望的电话,徐望只能采取短信轰炸模式。 徐望:陆伯安,我真的知道错了。 徐望:我怎么可能把你忘了呢,我把自己忘了都不会把你忘了的,像你这样的前男友不知道是我几世修来的福分,我怀念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忘了你呢。 徐望:陆伯安,一一还小,你生我的气,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别拿他来置气好不好? 徐望:陆伯安,我求求你了,你再不让我见一一,我会死的。 手机孤独地躺在桌子上振动,屏幕暗了又亮。 徐望口中的大魔王正抱着小天使变成的小魔王,小魔王在哭,大魔王在看着他哭。 陆伯安的大手抚着徐一小小的背,难得说话不再冰冷,轻轻说了两句“别哭了”,但小家伙根本不买账,依旧哭得声嘶力竭。他圆滚滚的身体里像是装了什么定时软件,天一黑,准时开始哭,不哭到体力耗尽,绝对不会停歇。 这是一场比耐心的持久战,一向淡定自若的陆伯安,一开始就皱紧了眉头,直到夜深,徐一沉沉睡去,他紧绷的身体才稍微放松。 这只是夜晚的序幕,整整一夜,陆伯安都不能安眠,徐一像只小奶狗乖乖地趴在他的胸前,看似天真可爱,但只要动一动,就会咧嘴哼哼,作势要哭。 像极了某人。 陆伯安靠在床头,一手抱着徐一,一手捞过手机。 徐望的最后一条短信是:陆伯安,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句话,是陆伯安想问徐望的。 说喜欢的是她,说不快乐的也是她,而后悄无声息生下孩子的也是她。 他给过她那么多机会,她却一再出尔反尔。 他才想问一句,她到底想怎么样。 徐望眼底青黑,脸色苍白。 无论她怎么骚扰陆伯安,他都视而不见,韩助理来过一次,给她送亲子鉴定。徐望眼神空空,问他:“韩助理,一一在哪里,他该打预防针了,我求求你们让我见见他好不好?” “你们给他喝的什么奶粉?他有没有拉肚子?他怕热,不能给他穿太多,现在早晚温差大,更要注意,他有没有生病?你们给他吃的什么药?” 她说话没有逻辑,来回反复的问,形神无主的模样让人看了不忍,可见这些日子的煎熬。 韩助理不忍心,宽慰道:“您不用太担心,孩子很好,也没有生病。” 徐望想她的胖宝宝想得快要发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已经快一个星期没有他的消息,再这样下去,她真的受不了了。 “韩助理,你跟陆伯安说我真的知道错了,他要怎样都行,只要让我见孩子,我什么都愿意做。” 第16页 从徐望家出来,韩助理驱车离开,开了几分钟停下来,走进路边的便利店,给陆伯安打了个电话。 “陆总,徐小姐一直跟着我。” 路边停着一辆白色的小轿车,司机戴着帽子口罩捂得严严实实,他一看过去,后面一个人急忙趴下去,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陆伯安正在给徐一喂奶,闻言,没有什么反应:“让她跟着吧,你不用管。” “好。”韩助理正准备挂电话时,那边又问了一句:“她看着怎么样。” 韩助理回忆:“人瘦了一圈,脸色也不太好。” “哭了?” 迅速而肯定的语气:“哭了。” 陆伯安挂了电话,看着徐一双手捧着奶瓶喝得正香,肉乎乎的小脸一动一动,吃得十分卖力认真。他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她瘦了,你倒是胖了。” “望望,他这是要去哪儿啊?” 林书转动方向盘跟着韩助理上了一条僻静的小路,她们以为韩助理会出城回景市,打算跟着他找到陆伯安在哪里,结果他开了十几分钟,转入一条小路,前面好像都是居民区,不像是出城的样子。 徐望趴在后座矮着身子看外面的街道,春城是老城,这几年没有什么变化,她记忆力好,觉得好像来过这里:“这里好熟悉啊。” 没用多久她就想起来,她以前好像跟陆伯安来过,这是他外公苏良微苏教授的家。 不是说在国外吗?她就知道他在骗她,原来他竟然一直躲在这里! 想到这里,她心里一梗,气得呼吸都开始急促。 林书在前面,心里总觉得不安:“望望,找到他,打算怎么办。” 徐望狠狠咬牙:“同归于尽!” 她从小就知道,想要的东西不能等别人送过来,得自己去争取。她不能坐在那里等着陆伯安给她判刑,她要主动出击。 韩助理在一栋小楼前停下车,关好车门后,打开院门走了进去。院墙上的爬山虎变成了红色,小楼陈旧而静谧,她们的车远远停在一边,眼睁睁见韩助理进去了。待韩助理的身影消失后,徐望拿出手机给陆伯安发短信。 徐望:我在你外公家门口。 发完后,她打开车门下了车,气势汹汹朝门口走去。林书从窗户里伸出脑袋,担忧地看着她:“望望,你别冲动啊,有事好好说,这次说不好,我们还有下次的。” “你放心,在这里等我就行。” 陆伯安从院里走出来时,看到徐望站在门口,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笔直地站在他面前。 “真的瘦了。” 徐望没想到他的第一句话说的竟然是这个,见他两手空空,手里没抱着徐一,眼睛里都是愤恨。 这是他第一次见她这样的眼神。 一阵秋风拂过,坐在车里的林书只远远看着就感觉到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徐望的表情异常严肃:“陆伯安,你把一一还给我。” “不还。”他回答得格外干脆。 徐望气势未减,迎着陆伯安的目光走到他面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连眼皮也未动。 “喵~”院墙上趴着一只花猫,感受到紧张的气氛叫了一声。 只见上一秒手还握成拳头的徐望,下一秒就扯住了陆伯安的衣角,耷下眉毛,可怜兮兮望着他哀求:“你把一一还给我好不好?我求你了。” 陆伯安低头看她扯他衣角的手,“我不还,你能怎么样。” 徐望早就料他会这么无情,心一横,张手紧紧抱住了他的腰:“你不还,我就不松手!你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人类变脸如此迅速,花猫又喵了一声抖抖肥胖的身子走了。 陆伯安想,这世间果然再没有第二个徐望。 “松手。” 感受到寒意徐望闭上眼睛,抱着他的手又紧了紧,视死如归地回答:“不松!除非你把儿子还我!不然我就烦死你!” “我再说一遍,松手。” 她大喊:“不松!” 陆伯安突然没了声音,徐望正在疑惑时,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伯安,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第十章 十七岁那年,陆伯安度过了一个无比吵闹的夏天。 春城外公家的陈旧小楼是他难得清静的地方,九月开学时,陆奶奶打电话过来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回家,他问了一个问题,奶奶沉默,他便淡淡说了声再等等吧。 陆伯安的外公苏教授在春城大学教书,做了一辈子的学问,低调内敛,宽厚平和,从不过问外孙的事情,也不干涉他的决定。祖孙两个话都极少,连带着过来打扫做饭的阿姨每次也都静悄悄的,干净古朴的房间里唯有挂在墙上的时钟发出时间流去的声音。 第17页 闲暇时他陪着外公下棋练字,大部分时候都在楼上的书房看书,外面的天气有时晴好有时阴雨,晴好时他晒晒太阳,阴雨时他听听雨声。 他真的,很不喜欢吵闹。 苏教授与陆奶奶商量后,询问了陆伯安的意见,将他送到附近的春城中学读书。其实对他而言去哪里都无所谓,只是春城中学离家近一些,省去路途的时间,他可以早点回到家里的书房。 学校虽然人多,但没有一个人认识他,他不必烦恼如何应付,依然有大把看书。 注意到徐望并不是他愿意的。 她总是拿眼睛偷偷看他,他不是一个木头人自然能感觉到。开始是有些烦的,被人偷偷注视的感觉并不愉快。何况她的眼神跟别人不一样,清亮的眼睛里像闪着小火苗。 那个年纪的女孩,喜欢多半是会偷偷放在心里的,即便不掩藏,也不会有人像她这么眼神直接。 可是徐望除了偷偷看他,并没有像其他女孩一样找各种借口过来跟他说话。除了眼神的骚扰,她规规矩矩,没有给他造成生活上的困扰。 直到有一天,她才好像鼓足了勇气,一步一步挪到他面前,找了一个十分蹩脚的搭讪开头:“那个......同学,你在看什么书啊,好像......很好看的样子。” 他合上书本,让她看封面的书名,算是回答她的问题。翻开书时,余光看到她一脸呆滞的表情。 她还是不愿意走,“我可喜欢这部电视剧了,你看完了能借我看看吗?” 为了不让她再烦他,他随手把书丢给她,起身走了,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他走时,听到身后有人在窃窃私语,好像在调侃她搭讪失败,无不幸灾乐祸。 第二天她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和熊猫眼把书还给了他,他随手放在一旁,再也没有再翻开它的打算。如此过了两天,她按捺不住,课间哒哒跑过来问他:“陆同学,我夹在书里的东西你看到了吗?” 她在书里夹了一张画,画中一个头戴斗笠的女侠问一个负着剑的剑客:“少侠,江湖高远,相逢即是有缘,我们可以做个朋友吗?” 幼稚得他不忍直视。 有些话他必然得说明白的,所以他第一次和徐望说的话是:“对不起,我不需要朋友。” 说完,不管她如何反应,再没有看她一眼。 那天午间的自习,教室里寂静无声。他的座位靠窗,侧目便可以看到窗外金黄的树叶随风摇曳,他正出神,听到有细小的声音从左上方传来:“徐望,你怎么哭了?” 他回头,寻着声音,看到她趴在桌子上,肩膀微微耸动,发出类似哭泣的微弱声音。 他轻轻皱眉,正思考自己说的话是否太过分,看见她从桌子上抬起头来,眼里泛着水光,咧着嘴,笑得露出洁白的牙齿。 原来那不是哭声,是她压抑的笑声。 她的同桌气得轻轻拍了一下她:“我还以为你哭了呢,吓死我了!” 她的笑容极具感染力,周围的同学不由自主跟着她笑起来,初秋的阳光不骄不躁,微风送来一阵凉爽。 他的心,蓦地安静起来。 那时,也是一个平凡的秋天。 徐望抱着他的腰,胳膊虽然纤细,力气却很大。 不是撒娇式的搂搂抱抱,而是像一条勒得紧紧的皮带,压迫着他的小腹,箍得他并不好受。 “你把儿子还给我!不然我就烦死你!”气势满满的声音响彻四周,趴在墙头的猫被都惊走,可以想见里面的人应该都听见了。 纵使想过她会耍无赖,他还是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方式。 里面的人随时会出来,他两次警告都被无视,院子的门被拉开,她无知无觉,犹挂在他身上叫嚣。 他有些无奈,看向门内站着的人。站在前面的苏明若看到眼前的场景怔了一下,望向陆伯安,茫然地问:“伯安,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徐望整个人被陆伯安的身躯遮挡,只顾着耍横,没有注意有人出现。听到说话的声音,惊得愣在那里,也忘记了松开手,依旧紧紧抱着他的腰。 “没事,小姨,你们先进去。” 小姨?徐望的脑中如炸雷般闪出这两个字,正觉得大事不妙,耳边又响起一道惊雷,你们?们? 她悄悄探出头来,看到门内站着一个大约三十多岁,气质婉约的女人。她身旁站着一个中年男人,衣着讲究,眉眼与陆伯安有八分相似,身材依旧清瘦挺拔,气质卓然。他们身后是模样忠厚老实的韩助理,正十分不忠厚老实的撇过头强忍笑意。 她心头涌上一个十分不好的想法。 韩助理的职业素养告诉他不应该笑,所以他忍得极为辛苦。 第18页 他停好车进门,正看到陆伯安被问得不耐,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丢下一句有事就出去了。而往常寂静的小楼,客厅里坐满了人,苏明若正安抚异常严肃的苏教授,陆家爷爷在旁劝慰,从英国连夜赶回来的陆文翰则沉默不语。只有陆家奶奶抱着徐一,笑得眼睛都眯起来。胖嘟嘟的徐一被逗得笑出声,引来所有人的注目,他乖巧地吃着手手,丝毫不知多年没有凑到一起的两家人,因为他从各处赶了过来。 韩助理一进来便被陆老爷子叫住:“小韩,我有话问你。” 他的工资是公司给发,虽然敬重陆老爷子,但陆伯安没说的话他不敢说,只含糊将他该交代的都交代了。 他们正在好奇谁是徐一的妈妈,门外就传来了徐望的声音。 只是韩助理万万没想到,出来后见到的会是几乎挂在陆伯安身上的徐望。 “伯安,这位就是一一的妈妈吧。” 听到陆文翰的话,苏明若从惊愕中回过神来,陆伯安依旧面无表情,徐望默默把手松开,还他往日里光辉伟岸的形象。 她不安地绞着手指头躲在他身后,该死的陆伯安,为什么不告诉她,他家人都在! 陆伯安并不想回答陆文翰的话,只是苏明若也疑惑地看着他,他不冷不淡“嗯”了一声。 苏明若的脸上随即扬起一个笑容,从院内走出来,温温柔柔地走到他们面前:“一一妈妈来了,怎么站在门口说话。” 她望向徐望,见她神色慌张,语气柔柔:“你是来找一一的吧,他在里面,刚喝过奶,正和太奶奶在玩呢。” 徐望听到徐一的名字,忐忑和慌张瞬间占据了下风,苏明若温和慈爱,看上去并不吓人,她心念一动,顺着她说:“我可以见他吗?” “当然。”她拉起徐望的手,亲切地说:“一一昨晚一直哭闹,应该是想妈妈了,快跟我进去看看他吧。” 想见胖宝宝的念头占据了上风,她顾不得许多,回头看了陆伯安一眼,跟着苏明若往里面走。 客厅里,三位老人围着徐一在逗弄,徐一像是感觉到妈妈的到来,扭过头看向门边,看到徐望的身影激动地扭动身体,“啊啊”叫了起来。 “陆伯母,一一的妈妈来了。”苏明若将徐望引到陆奶奶面前,徐望眼里只有徐一,见他张手,忙上前抱过他紧紧拥在怀里,眼泪止不住大颗大颗地往下掉,砸在徐一的衣裳。 徐一好像不知道妈妈在伤心,看到妈妈的喜悦让他发出笑声,陆伯安从外面进来正看到这一大一小,一哭一笑。 陆伯安一出现,屋内的气氛瞬间凝滞了几分。 苏良微面色沉着,看着一个年轻的姑娘抱着孩子哭泣,孺慕情深的画面直戳心底,见他进来涌上一股怒火,对着外孙厉声斥责:“看看你做得好事!” 陆家老爷子也面色不虞,气得拍了手边的桌子:“还不认错!” 正抱着孩子哭的徐望被吓了一跳,身子颤了一下,陆奶奶忙起身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孩子,别害怕,有什么委屈跟奶奶说,奶奶给你做主。” 徐望的脑子当机了一下,有点搞不清现在的状况。 陆伯安站在中央,面对两位老人的怒火,既不辩解也不解释,只说:“我知道错了。” 徐望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她刚才没有耳聋吧?她竟然听见陆伯安认错了!原来陆伯安也有怕的人,还不止一个!是两个! 陆奶奶望着孙子,虽然没有大发雷霆但语气严肃:“既然知道错了,你打算怎么弥补?” 陆伯安抬头看了一眼徐望,沉默了许久。 当初明明是她频频招惹。 他恨过她,也给过她机会,但她好像一直都不愿意让他好过。 既然这样,他又何必顾忌。 他的声音依旧冷冷的,望着徐望缓缓说:“你能接受就结婚,孩子不会还你,除非你自己过来。” 第十一章 他话音刚落,一只青花瓷茶杯“砰”地砸在他的脚边,褐色的茶叶湿淋淋躺在木色的地板上,透明的水渍上还冒着点点热气。 “陆伯安,你说的是什么混账话!” 摔杯子的是一直沉默的陆文翰,他铁青着脸,眼神灼灼地看着不动如山的陆伯安。 大概都没有想到他会有这么一出,空气瞬间凝结。 而在一旁的徐望又被吓了一跳,偷偷拿眼看生气的老帅哥,忍不住要在心里给他鼓掌:对,说的什么混账话!不要脸! 面对震怒的陆文翰,陆伯安眼也未抬:“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插手。” “伯安!”陆老爷子出声警告。 徐望眼神复杂,深深看了陆伯安一眼,发自肺腑的产生了一个疑问: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第19页 老帅哥气得手都开始颤抖,眼见即将爆发一场没有硝烟的战火,躺在徐望怀里的徐一原本十分努力地在卖萌讨妈妈欢心,他先是被摔杯子的动静吓了一跳,继而大人们拔高的嗓门和剑拔弩张的气氛吓得他小脸一皱张开嘴哭起来。 婴儿的啼哭冲散了紧张的氛围。 徐望听到宝宝哭了顾不得其他,忙轻拍小家伙的背,柔声安抚:“乖宝宝不哭了,妈妈在呢。” 徐一的哭声引来了大家的注目,那么多只眼睛看过来徐望感到有些不自在,细心的苏明若察觉到她的紧张,上前柔声询问:“是不是该换尿布了?” 徐望看着苏明若,迟疑着点了点头。 苏明若温和一笑:“尿布在房间里,我们去给一一换上。” 徐望不由自主地起身,跟着苏明若离开了客厅,路过陆伯安的身旁时察觉到他迫人的目光,她装作没看到,若无其事地走了。 苏明若带着徐望到了二楼朝南的一间小屋。 房间内整洁有序,窗帘和床单都是是沉闷的黑灰色调,只有单人床旁放着的一张小床上铺着天蓝色的小床单,放着几个憨态可掬的玩偶,给整个房间添了几分活气。 她都不用怎么想,就知道这应该是陆伯安的房间。 苏明若将徐望迎进房间后关上门,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第一次见面就碰上这么多人,吓坏了吧?” “还......好。”徐望抱着徐一,苏明若引她坐在床边,转身打开衣柜找出尿布。小家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进了房间就止住了哭声,现在脸角挂着泪,委委屈屈的在抽抽。徐望将他放在床上,去解他的尿布,他两只小脚配合地抬起来,徐望一看,这真是典型的吓尿了。 苏明若看徐望熟练地给徐一换了尿布,细心地整理好角度松紧,眼含笑意若有所思地说:“一一妈妈,刚才情况特殊还没有来得及好好介绍,我是伯安的小姨。” “我,叫徐望,希望的望。”她略有些紧张,又把胖宝宝抱回怀里。虽然苏明若无形地帮她化解了两次尴尬,人也很随和温柔的样子,但毕竟不熟,又是陆伯安的小姨,她不知道她的想法,拘束地坐在床边。 正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时,听到苏明若主动开了口:“你别紧张,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跟你随便聊一聊,刚才伯安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他从小就这样,口是心非。” 那怎么可能不往心里去,她可往心里去了。 她这么想,然后摇了摇头:“没事,我没往心里去。”十分形象地表演了什么叫作真正的口是心非。 苏明若又微微一笑:“我说这话不是为他开解的意思,他脾气古怪,有时候我们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我能看出来他对你跟其他人不一样,所以他刚才说的话是气话。” 徐望又何尝不知道陆伯安说的是气话,她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对她生气。 难道她跟别人不一样的是,她是充气的吗? 徐望不想为难自己,她只在意一件事情:“那个......苏阿姨,我想回家了,可以带着一一先回去吗?” 苏明若带着徐望下楼,客厅里只坐着陆奶奶。陆奶奶见她们下来准备起身,还未开口,苏明若笑着对她说:“陆阿姨,小徐出来得急得先回去了,我送送她。” 徐望乖觉地顺着苏明若的话说了声:“陆奶奶再见。” 陆奶奶话到嘴边改了口,摆摆手道:“也好,也好,那就先回去吧,今天情况的确匆忙,改天我们带着伯安再上门道歉,孩子啊,难为你了。” “那您先休息,我先送小徐出去。”徐望正不知道怎么回答,苏明若又替她解了围。 出了客厅的门,徐望想跟苏明若说声谢谢,抬头见陆伯安垂手站在院里,吓得立即噤了声,背后冒起丝丝凉气。 “你去哪儿?” 他的眼神落在徐望身上,徐望抱紧了怀里的徐一,偏过身子故作镇定地说:“回家。” “回家可以,他留下。”陆伯安的眼神指向正在吐泡泡玩的徐一,见到他流下来的口水,皱了皱眉。 “别听他胡说,我送你出去。”苏明若笑着对徐望说,示意她跟着她继续走。徐望避开陆伯安的目光,小心地跟在苏明若的身后,把徐一抱得严严实实,生怕他被抢走。 陆伯安这次没有阻拦,只在她经过他身边时,淡淡说了一句:“给他擦擦口水。” 说完,径直朝屋里去了。 走出小院的门,徐望长舒了口气,手脚莫名松软差点抱不住徐一,其实进去没有多久,出来却恍若隔世。 “苏阿姨,谢谢您。” 她能带着徐一出来,不得不感谢苏明若,否则单单是陆奶奶她都不能应付。 第20页 “不用谢我,这都是应该的,孩子还是要跟着妈妈,伯安一个大男人可照顾不了。” 徐望觉得苏明若一点儿都不像陆伯安的小姨,讲道理脾气好还特别善良,与某人简直是南辕北辙。 “你住哪里,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朋友在等我呢。” 苏明若点点头,然后拉拉徐一的小手逗他:“那一一再见了,改天姨奶奶再去看你。” 林书见徐望进去后心里一直惴惴不安,远远见她抱着徐一出来了,忙下车去迎她。 “望望,你没事吧?送你出来的那是谁呀?” 徐望急急走过来,来不及跟林书解释,生怕陆伯安再追出来连忙抱着徐一上了车,催促道:“我没事,先回家再跟你解释。” 林书便赶忙上了车,驱车回家。 到家徐一已经睡了,他又躺回他熟悉的小床,小手小脚一张,轻松惬意地睡去。 徐望却累得不行,趴在围栏上看着她的胖宝宝小天使一样可爱的睡颜,那颗漂浮不安的心终于回到了肚子里。 “望望,他们再来找你怎么办?”林书听徐望大概说了里面发生的事情,陆家人肯定不会放任不管,而陆伯安显然不会善罢甘休,她不由得为徐望的以后而担忧。 “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一向乐观,只要徐一在她身边,她就什么都不怕。 徐望没有跟林书说,陆伯安说要结婚的事情。 晚上,她梦到自己穿着臃肿的校服和林书躺在操场边的草地上,她手搭着眼睛,露出一条指缝看天上的太阳才不觉得刺眼,那时小小的年纪有着大大的烦恼。 她长长叹气:“唉,跟陆伯安说话太难了。” 第一次搭讪失败,她为此低沉了几天,再加上漫画书又被老师收了心情十分不美丽:“老师太偏心了,凭什么陆伯安看武侠小说就不收他的书。” 一旁的林书想了想,十分认真道:“可能是因为他看武侠小说看出了名著的表情?” 徐望想想深以为然,他总是高冷严肃,谁也不愿意搭理的仙气样,连带着手上的书都变得高大上起来,谁会知道他手里翻的是天龙八部呢? “望望,我觉得陆伯安这个人不太好相处,就算你追到了,天天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也很累的,不然还是算了吧。” 那时的林书已经看透了事情的本质,不愿意好友有一点点不开心,虽然知道这话或许不该说,说了也估计没用,但她还是说了。 而徐望果然被虚妄的爱情蛊惑,一点儿也没有听见林书的话。 漆黑的夜幕中,沉浸在梦中的徐望翻了个身,嘴里迷迷糊糊地在嘟囔:“结......结你妹的婚。” 天色微明,徐一和徐望正睡得香甜。 只要徐一不醒,徐望也不会醒,她抱着枕头睡得正香,突然听到手机响了,随即猛地从床上坐起,四处翻找手机。最后在床底找到手机,她随便划了一下,吵闹的铃声终于安静,见徐一没有醒来的迹象松了口气。 正要瘫回去继续睡时,手机里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 “开门。” 听到陆伯安的声音,徐望即将阖上的眼睛瞬间睁大,脱口而出:“我不在!” 犹豫了半天,徐望还是起床给陆伯安开了门,在此之前把卧室的门锁好,钥匙藏了起来。 她木着脸,堵在门口学他面无表情:“干嘛?” 陆伯安低眸,只能看到她乱糟糟的头发:“你说我来干嘛。” “我管你来干嘛,没事就走吧,我还要睡觉。”她伸手欲阖上门,被他抓住了手腕,甩了甩,没甩开。 之后的剧情会穿插年少时的回忆,男主为什么老生女主的气呢?我们女主当然不是充气的,哈哈。 第十二章 徐望一直怀疑陆伯安是不是偷偷修炼过什么不得了的武功,只用气势就能震慑住对手。视线交汇时,她很快败下阵来,低头弱弱地小声反抗:“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嘛。” 陆伯安松开她的手,长腿一伸,略过她走进门内。 陈旧的老房子,岁月沉淀的老家具,这是徐望从小生活的地方。他的眼神略微一扫,没什么起伏地说:“你平常都不收拾的吗。” 茶几上杂七杂八堆满了东西,奶粉罐,零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瓶瓶罐罐,沙发上随意扔着抱枕、衣服和玩偶,他看了一会儿,才勉强找到一个可以坐的地方。 徐望见他很自觉的坐下了,忍不住小声嘀咕:“又不是我请你来的,嫌乱就赶紧走啊。”然后身体却很诚实的关上门,走过来动手清理沙发上乱扔的衣服。 “昨天跟你说的,你考虑得怎么样。”他的手放在沙发的扶手上,食指轻点。 第21页 她手一顿,慌了起来:“你昨天说什么了,我怎么没有印象。” 他提醒:“结婚,或者不结婚。” 徐望止住动作,僵着身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拥着衣服坐在沙发上,声音轻颤:“不结婚会怎么样。” “我的孩子只能跟着我。不过,你可以见他,一个月一次。” 她呼吸不稳,鼻子一酸:“你不能把他带走。” “那就结婚。”他轻叹,“我给你选择了。” 她用手背擦去眼泪,望向黑洞洞的门口,微扬着头,带着鼻音异常坚决地说:“我才不要跟你结婚,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徐望以前爱做梦,也曾梦到过几回将来有一天能嫁给陆伯安。她那时不仅爱做梦,还相信只要怀有一颗真诚的心,她就能离一切美好事物近一些。 她的师傅—楼下的王大爷,就是这么跟她说的。 七八岁的时候,徐望的身体很弱,经常被人欺负,小脸苍白病恹恹得没有一丝生气,楼下的王大爷就主动过来跟奶奶说,练武可以强身健体,做为老邻居徐望可以跟着他学武,不收钱。徐奶奶看中了不收钱,而王大爷看中了孀居多年脾气不太好的徐奶奶。徐望那时上小学,放学回来就跟着王大爷扎马步练拳。 王大爷是个蛮奇怪的老头,他相信只要他真心喜欢徐奶奶默默对她好,徐奶奶就会发现他的好,但女人无论是老是小都会被甜言蜜语蛊惑,徐奶奶跟一起跳交谊舞的李大爷聊得火热,气得王大爷把家里的木桩打得啪啪响。 所以,徐望也知道,喜欢可不能藏着。 其实仔细想想,徐望也不知道怎么就惦记上了陆伯安,虽然他的长得帅,但她不是没有见过帅哥。第一次见面时的惊鸿一眼后,她就怎么也不能只停留在欣赏的阶段,一见他,小心脏就控制不住砰砰乱跳。那时候,她仿佛可以理解,为什么段誉只见了一尊玉像就对神仙姐姐念念不忘。 林书也好奇,说徐望像中了蛊。 “那中的肯定是情蛊。”她羞涩地捂嘴笑,让林书冷不禁打了个寒战,往后退了几步。 心想,徐望只是单恋就这样,若是真恋爱了可怎么办。 自从徐望惦记上陆伯安后,绞尽脑汁想跟他说上话,可是天不遂人愿,陆伯安之冷超出了她的想象,好在他对所有人都是这样,不至于是因为讨厌她。 但几次碰壁后,她不禁心灰意冷,这万里长征第一步都迈不过去还怎么长征?她追个毛线哦。一连两个星期,她活泛的心思安静了一些,不再巴巴往前凑,平常磨磨唧唧等他放学才走,现在一放学就直奔校门口的书店,蹲在漫画区的角落里,徜徉在虚幻的世界。不过,纵使书上画的男主角再帅,她也会不由自主替换成陆伯安的脸,然后幻想自己是女主角,看得脸颊泛红。 正看得入迷,咬着指甲痴笑时,邻居家的四眼小胖哭哭啼啼来找她,呜咽着说自己好不容易攒的零花钱被几个初中的大孩子给抢了。 小胖眼泪鼻涕横流,书包歪歪挂在胳膊上,身上的衣服被扯得皱巴巴。徐望一听,这还了得,丢下漫画书,拉着小胖的手去给他报仇。 那几个穿着初中校服的小孩儿,正在一处僻静的小巷堵着一个唯唯诺诺的瘦小男生。徐望领着小胖出现,几个小破孩还无所畏惧的挑衅:“小胖,你要报仇也不至于找个女的过来吧。” 小胖接过徐望递过来的书包,大声向他们宣告:“我姐很厉害的,你们完了!” “切,是你们自己送上门的,别说我们欺负女人啊。” 几分钟后,几个小破孩双手抱头无比乖巧地蹲在墙根,徐望手里拿着一根顺手捡来的小棍子在他们面前踱来踱去:“你们学校有没有教过要尊老爱幼,叫我什么?” “姐,姐,我们错了。” “还不把钱都交出来!” 几个小孩忙左右掏兜,把皱巴巴的钱掏了出来双手奉上。徐望眼睛一挑:“就这么点?” “真的就这么多了,姐,你看,兜都掏干净了。” 刚才嚣张的小孩此时乖顺的像小绵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在欺负他们,徐望心一软,闭着眼睛挥挥手:“行了,今天就放过你们,以后别再让我碰见。” 她抓过皱巴巴的一把钱,正准备递给小胖和小瘦子时,看到巷子口站一个瘦高的身影,逆着光她看不清脸,但如此熟悉,又仅仅一个身影就能迷到她的就只有陆伯安了,她心里“咯噔”一声,手一松,零钱就散了一地。 她连忙迈开腿,小跑着追了上去。 刚才凶悍如大姐大的徐望立即慌成了小绵羊,在他身后连声呼唤:“陆同学,陆同学,你等等我,我有话跟你说。” 第22页 前面的人听到声音停下脚步,她一个不及,狠狠撞在了他的背上。少年的背挺直坚硬,刚好撞到了她的鼻子,疼得她眼里直泛泪花。只是她顾不得疼痛,捂着鼻子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没撞疼你吧?” 徐望没有看到他的脸,只听他冷冷说了两个字:“没有。” 她唯恐他误会,转到他面前急忙解释:“刚刚不是你以为的那样,我没有欺负他们也没有抢钱,是他们抢了别人的钱,我得给要回来。” 鼻子的痛不是痛,要是被误会了,她可就冤死了。见陆伯安看着她不说话,她急得又重申一次:“真的,我没有骗你!” 见她几乎要跳起来,他不得不开口提醒:“你流鼻血了。” 徐望“啊呀”一声,松开捂着鼻子的手一看,果然是一手殷红,她连忙仰头看天,看见天上飞过几只麻雀。她心想,这回糗大了,不知道有没有把血沾到他的衣服上。 正胡思乱想时,一只温暖的手伸过来,轻抬她的后脑勺让她微微低头,少年的声音冰冷:“别仰头,会流进喉咙。” 一张干净洁白的纸巾递过来,徐望才从怔愣中回神,内心涌上无尽的喜悦,她用纸堵住鼻子,说话声音闷闷的:“谢谢你啊,陆同学。” “你懂得可真多,以前我流鼻血,我奶奶都让我抬头。” “我流鼻血不是你撞的,这两天我奶奶天天炒辣椒,我应该是上火了,喉咙也有点痛来着。”所以你别自责啊。 她低着头,看着他校服的衣角,真白真好看。 那时的徐望别说和陆伯安结婚,连多跟他说两句话都是开心的,如今的徐望却只能体会到守着金元宝的痛苦。 陆伯安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你什么意思。” 她故作轻松,耸耸肩无所谓地说:“我没什么意思啊,只是我们两个没什么感情,结婚,不好吧。” “好,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把徐一抱出来吧。” 听到这话,徐望猛地转过头来:“不抱!” 她抿着嘴,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他,既防备又坚定,还着一丝委屈和害怕。 “我想我已经说的很明白,选择权也给你了。既然你已经做了选择,就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他阴沉着脸站在来,徐望双手一伸挡在他面前:“不行,你不能跟我抢一一,我是他妈妈。” 他看她:“那你有没有想过,他需要的不只是一个母亲,还有父亲。” “我又没有不让你看他,你还是他爸爸,想见他随时都可以,他也可以跟你住一段时间,但你不能把他从我身边抢走。”她眼里闪着泪光。 “你还有一个选择,结婚,他能拥有完整的家庭,你也不必天天跟我哭鼻子。” 徐望吸吸鼻水,还是摇头:“我不要结婚,跟你在一起我一点儿都不快乐,我难受。” 又是不快乐。 他冷笑:“不快乐?不快乐你怎么生的他。” 徐望正在酝酿着悲伤的脑子停顿下来,想到徐一正是来自某种快乐的“运动”,脸瞬间红了起来。 她没想到陆伯安会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他:“你怎么还......耍流氓。” 第十三章 小床里的小人儿睁着眼睛吮着大拇指,小胖脚一翘一翘,等了半天也没有见人来抱抱他,十分不满地哼唧起来。“咿咿呀呀”哼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人过来,他拿出塞在嘴里的手手,大声地哭了出来。 听到她的胖宝宝哭了,徐望顾不得和陆伯安对峙,要拿钥匙去开门,走到门口想起什么,转身防备似的看着陆伯安:“咱们还没谈好呢,你不许跟我抢宝宝。” 他不置可否,对她的防备视若无睹。徐望听徐一哭得更厉害了,顾不上他答没答应,掀开门口的地垫拿出钥匙,开门直奔小床。 陆伯安见她开门的动作,面色更难看了几分,她惯会耍这些小聪明,锁门?锁得了多久? 抬脚进了卧室,徐望正弯腰把徐一抱了起来。小家伙终于引来妈妈止住哭声,委委屈屈地窝在妈妈又香又暖的怀里,小手紧紧抓着徐望的衣服。 “宝宝真乖,妈妈在呢,不哭哦。”她放低了声音,轻轻亲吻宝宝的额头,柔声细语的轻哄。清晨的阳光柔和了她的脸庞,不经意映入的画面让他的眼睛有片刻的失神。 你看,时间就是这么伟大。 徐望以前是个做事不管不顾的人,冲动,一根筋,在陆伯安面前又羞怯小心百般讨好,可是,如今她是一个母亲。 她背对着陆伯安,不知道他眼中涌动的情绪,只听见他说:“徐望,知道为什么我这么早来找你吗。” 第23页 因为你看我不顺眼,大早上的不想让我睡觉。她在心里吐槽,然后佯装不在意的问:“为什么?” “因为等下会有人来找你。”他站在原地没有再往前走,“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叫做血脉相连。你是孩子的母亲,但孩子也有爷爷奶奶,还有其他亲人。我希望你再好好想想,他是要生长在一个完整的家庭,在被爱中成长。还是要因为你一个人的想法,独自跟着你长大。过去的事情我可以不追究,但孩子的未来我希望你仔细想清楚。” 她的眼神灰暗下来,陆伯安已经转身离开。临走时还留下一句话:“把房间收拾一下,别让人看见你邋邋遢遢的。” 外面传来关门的声音,房间里又恢复了宁静。 徐一看着在发呆的妈妈,“呀呀”叫着伸小手去够她的脸。徐望回过神来抓住他的小手,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小声抱怨:“妈妈才不邋遢呢是吧,我只是忙没工夫收拾。” 而后,她叹了口气,有些迷茫地呢喃:“宝宝,你以后会怪我吗?” 他会不会怪她擅自把他带到这世界,却无法让他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他以后会不会问她:妈妈,妈妈,爸爸那么酷,你是因为他不爱说话才不要他的吗? 她该怎么向他解释,别人能拥有的东西他却没有。 陆伯安说等下会有人来找她像是电影的预告片,她收拾了一下房间喂徐一吃过奶,放他在摇篮里看他卖萌。边逗孩子边想着待会儿有人来了该怎么应对,没想到这电影是分段式上映,第一波来的是苏明若和苏教授。 苏明若浅浅笑着,说来看看徐一,徐望把胖宝宝从摇篮里抱出来见客,他正是最乖的时候,露着牙尖尖笑,让人看了心软成一团。 苏明若从徐望手里接过徐一,面向苏教授:“爸,你看他笑得多可爱,一点儿都不像伯安小时候。” 苏教授不复对着陆伯安时的严肃,温和而慈祥,拉拉徐一的小手,夸他敦实可爱。 第一波客人并没有什么明显意图,只是苏明若拉着徐望到一旁说了会儿话。大概意思是道歉,在苏教授看来,无论什么原因让一个女孩未婚生子都是陆伯安的错,希望徐望能原谅,并承诺会为她做主。 “我姐姐去世的早,伯安可以说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也听一些我的话,所以你放心,我们会尊重你的意愿,不会让他胡来的。” 苏明若和苏教授处事周到,没有过多逗留,看了一会儿徐一就走了。 第二波客人到来前,林书来看徐望,也多亏了她在,她才不至于孤单无援,因为第二波客人可不像第一波客人那么佛系。 来的是陆家爷爷和奶奶,他们可不用敲门,在楼上就听到了他们的动静,从窗户看下去,气派的豪车堵住了小区的路,陆奶奶被人搀扶着下了车,不一会儿一群人就拎着大大小小的东西上楼,徐望和林书站在门口,表情都很懵,隔壁的小胖奶奶听到动静出来,看这架势也不敢吭声,只望着两个气派不凡的老头老太太,被人簇拥着进了徐望家的门。 陆家二老虽年事已高但身体还很硬朗,陆奶奶带着慈祥和蔼的笑容,一见面就拉住了徐望的手:“小徐,昨天还没有好好打过招呼,奶奶今天特地上门来看看你。” “您......太客气了。” 搬东西的人放完东西就下去了,只留下一个好像是管家,她不禁舒了口气,不然发愁这么多人,坐也坐不下啊。 “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随便买了些,还有给一一买的,他还小,用的东西都马虎不得。” 徐望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敢说不收,只能先将二老迎进去,然后再把睡着的胖宝宝抱出来,可怜的徐一不知道,他睡着了也要见客,有点被吵到的他,不安地动了动。 陆奶奶看着他,喜得顾不得脸上的皱纹:“老陆你看,他多像伯安小时候。” 闻言,徐望不禁好奇,徐一到底像不像陆伯安小时候。 陆家人显然没有苏家人好应付,盘问了徐望很多问题,她的家庭、年纪、工作都被问了个遍,虽然没有那么平易近人但也没有那么高高在上,陆奶奶对她倒是始终笑吟吟的:“你们两个人的事情,我们当老的不好多管,只是一一无辜,你们该为他多考虑考虑。伯安的脾气虽然不好,但心地却是好的,你受了委屈可以跟奶奶说,奶奶帮你做主。” 徐望憨憨笑着没有接话,陆奶奶多精明一个人,看透了她心中所想,后面倒是没再说什么。 送走他们,徐望顿感疲惫,林书担心地看着她:“望望,我看陆伯安的奶奶不太好应付。” 第24页 老人家虽然说话温和,但始终坚持着一个态度,他们的宝贝重孙始终要回到他们陆家的。 徐望只想安安静静地生活,将徐一抚养长大,可是无论她怎么逃避,事情已经向着她不能控制的方向走去。 陆家大张旗鼓的来探望闹得小区人尽皆知,流言瞬间甚嚣尘上。盼着人好的毕竟是少数,不知道是谁先传出来,说徐望的孩子是豪门私生子。 豪门,私生子,单单只是这两个字便引人无限遐思,比普通的单亲妈妈杀伤力不知大了多少倍。小胖奶奶看着徐望长大,深知她不是那样的人,义愤填膺与人争辩,回来安慰她不必在意。 这几天陆伯安没有来找她,陆家人也没有强行要带走徐一的意思,只是越平静她却越不安,她知道,事情不会就这么过去。 是两个人勉强在一起生活对孩子的伤害大,还是分开生活对孩子的伤害大? 徐望不知道答案,纵使她决定生下徐一时已经做好准备,但真的面临选择的时候,她有的只有自责和难过,因为无论是那种选择,她对徐一的伤害都已经造成了。 陆伯安再次来找徐望时是一个晚上,徐望轻声哼着催眠曲,哄着徐一沉沉睡去。 听到敲门声,她若有所思的去开门,陆伯安见她垂眉顺眼与之前的警备判若两人。 他依然很自觉地不用招呼就进了门,走到沙发上坐定,随意扫了一下四周,见到处整整齐齐物有所归。 “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她小步挪过来,半坐在沙发上,表情纠结:“我......我不知道。” 他说:“我相信如果让他选择,他会先选择跟别人一样有个完整的家庭。” “你家人是不是不会允许一一跟着我生活。” “你在想着别人来抢他的时候,是不是也应该考虑怎样才能给他最好的生活,优渥的环境,良好的教育以及比别人更广阔的未来,最重要的是,他能像别人一样得到所有亲人的爱。徐望,你不能只站在自己角度考虑。” 她小心翼翼询问:“那你会对他好吗?” 陆伯安冷冷的视线射过来,她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许多:“我知道了,你别瞪我嘛。” “愚蠢的问题。”他移开眼。 “那......就结婚。”她终于下了决定,手紧紧捏成拳头,捶在自己的大腿上。 “嗯。”陆伯安淡淡应了一声,拍拍裤腿站了起来,“那你跟家里人通知一声,定好时间我会上门拜访。” 说完,他竟然就准备走了。 徐望看着他从面前走过,傻傻地叫住他:“诶?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他回头看她。 “你不是应该跟我立个合同?声明咱们这是契约婚姻,如果以后你或者我喜欢别人了就离婚,然后,你给我个补偿费......什么的......” 陆伯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徐望的声音越来越虚:“......补偿费我开玩笑的。” 第十四章 陆伯安想了想,以前的徐望,是没有那么气人的,或者说,那时候的她只会气别人。 记不得具体从那天起,听到她的声音或名字,他会不经意停下漫无边际的思绪。 “徐望,你给我站起来!”教数学的老师头顶着脆弱的头发,生起来感觉发丝都在飘。 徐望被吓了一跳,腾一下站起来。 “上课不好好听讲,你在那里动来动去鬼鬼祟祟干什么!” 他坐在角落,看她塌肩低头乖顺地站在那里,无辜又真诚地道歉:“对不起老师,我的腿被蚊子咬了实在痒得不行才动的,我保证下次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会涂好花露水不让蚊子有可趁之机,如果还是被咬会利用课余时间提前挠好痒,再也不会在上课的时候挠不必要的痒。” 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老师一时语塞,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后将怒气发泄在前排几个努力在憋笑的无辜同学:“笑什么笑,好好上课!” 他看到她趁老师转身时悄悄坐回座位,弯腰时在大腿上胡乱抓了几下,然后英勇就义般挺直了腰板,一脸痛苦地盯着黑板。 他收回视线,继续望着窗外,眼里染着连自己也未发觉的浅淡笑意。 她总是无忧无虑,爱笑爱闹,爱做些小动作,但也很听老师的话,有时候又会一本正经说一些让别人接不下去的话。 他见过很多人,她不是最特别的,只是有一点点让人始料不及的......可爱。 她还会伸张正义。 夕阳下安静的林荫道,金色的树叶纷纷飘落。她鼻子里塞着纸巾防止再流血,好不容易能有和他说话的机会不愿意离开,跟在他后面喋喋不休。 “陆同学,原来你放学也走这条路啊,为什么原来都没在路上遇到你呢。” 第25页 大概是因为其实他们根本不是一个方向,她平时根本不走这条路吧。 “我觉得你的名字起得特别好,一听就特别成熟。” ...... “你鼻子不疼吗?” 她连连摇头:“不疼不疼,我应该就是上火了。现在天气干燥,你也要注意点,不要吃辛辣的东西,多喝点开水,千万不要上火了......” 她的头一晃一晃,洁白的纸巾好像又渗出了一丝殷红,他忍不住把手轻轻放在她的头顶希望她不要再乱动:“你能不能别说话了。” 犹如被施了定身咒,她的身体瞬间僵硬,隔着厚厚的头发只觉得他的手轻飘飘像带着温热的棉花。 她轻咬嘴唇,脸红得像苹果,想了一会儿还是小声开口:“我两天没洗头了,可能头发有点油。”其实她说谎了,她已经三天没洗头。 他默了一会儿,把手轻轻从她脑袋上移开。 时间真的如此神奇,她好像没变,却又如此陌生。 徐望看他脸色不善,哈哈笑了一声:“我哪里说错了,你可以直接说嘛,咱们都是成年人了,不好再动不动就生气了。” 她暗自抹了一把冷汗,试图缓和尴尬的气氛,她就是有这么个毛病,经常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她要是不加最后那一句补偿费什么事也没有。都怪电视剧和小说,一般这种事情不都是这么演的么。 她紧张又不安,活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像他又欺负了她。 陆伯安有时候真的想敲开她的脑袋,看看她脑袋都装了什么:“徐望,若是你真的不愿意,没人逼你,婚姻和家庭不是过家家。” 她脸色沉下来,认真地说:“我知道这不是过家家,你只问我愿不愿意,那你呢,你真的愿意结婚吗?” 林书问徐望,他们是怎么相遇然后在一起的,她含含糊糊地说刚好工作上有接触,然后自然而然在一起了。 她难以启齿,他们在一起不过是因为一次意外的醉酒。 她和陆伯安虽然年少相识,但算算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他只在春城中学待了一个学期,大雪飘零时回到属于他的地方,他走时她鼓起勇气告白,她至今记得他是如何拒绝她的。 “徐望,你现在的年纪还不懂自己想要什么,但我知道。你好好上课,不要再想这些事情。” 比起对其他人的冷漠,他对她已经还算温柔,然后这温柔在长长的时间里变成了一份渺小的期待,她想,是不是等她长到成熟的年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们之间就会有一丝可能。 大学毕业后,她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态到了景市工作,没有特别奢望,抱着做梦似的期盼,她跟他再次相遇。 这也许是命中注定,景市那么大,同一个城市的人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相遇,而她,恰好遇见了他。 奇妙的相遇,让她可以忽略他的视而不见。 成年后的陆伯安,更英俊,更冷漠,也更难以靠近。如果不是那个醉酒的夜晚,他们也不会有任何可能。 当她在凌乱的大床上醒来,他背对着她扣衬衫的钮扣,说出的话跟现在如初一辙:“我们交往吧。” “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站在这里。”他冷冷地看着她。 她平静地说:“我知道你是个责任心很强的人,也知道该跟你好好道歉,总是突然出现打断你可能计划好的人生。换位思考,如果有一天有人抱着孩子来找我,我肯定接受不了。我这几天想了很多,我怕一一长大后怪我,又怕你怪我,无论我做什么决定,好像都是错的。” 她知道,这一切错误的源头,都是因为她擅自决定生下徐一。如果她没有生下徐一,她或许会有崭新的人生,他也不必为了一个他不知道存在的小生命负责,继续自己安静的生活。可是面对医生温柔的忠告,她以后可能不会再拥有自己的孩子,没人能理解,她是经过多痛苦的挣扎才做了这个决定。 “陆伯安,要不你告诉我,怎么做才是对的。” 那晚陆伯安走时倒是没有再生气,只提醒她尽快通知父母。 他说:“纠结对错没有任何意义,你只需要知道你现在该做什么。” 徐望觉得自己在路上走着走着,背后出现一只无形的手,推着她往前走,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没办法摆脱那双手。 那双手也曾经拖着她一夜之间长大,让她明白,有些事情没有对错。 第十五章 徐望想了想,给她妈李秀兰打了个电话。 李秀兰知道她准备结婚很高兴,仔细盘问她结婚对象是谁,多大了,做什么工作的,家在哪里,家里父母都是做什么的。徐望挑重要的说了,其它的都含混而过。李秀兰对她的态度有些不满,有些责怪地说:“你这孩子,怎么对自己的事都不上心,前些天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我多着急,还去派出所报案了。” 第26页 她唠唠叨叨一大串,徐望心不在焉地听着,最后好不容易说了一个见面时间,连忙把电话挂了。 “着急,着急也没见你来找我。”她对着空气,小声地说了一句。 徐望和她爸徐建国已经口头断绝关系多年,想起最后那次见面,她歇了给他打电话的心思。通知完李秀兰,就把时间告诉了陆伯安,那边冷冷淡淡回了一个“嗯”。 把手机一扔,她欢欢喜喜抱起摇篮里的胖宝宝亲他的小脸:“还是我们宝宝最可爱! 那些人一点儿都不可爱。 徐一咧开嘴笑,用手去抓她,小小手指格外有劲,拽着徐望的头发用力一扯,疼得她叫起来:“疼疼疼!” 她摸着头皮,委委屈屈:“你也不可爱了。” 徐望不知道别人要结婚时心情是怎样的,她除了复杂就还是复杂。 到了与李秀兰约定那天,陆伯安一早来接她,她抱着徐一,脸几乎要皱成一团。 陆伯安伸手要抱孩子,她下意识躲开,周围的空气瞬间又冷了几度。 徐望正有点发憷,听见他说:“我有这么可怕吗。” 她小声抱怨:“谁让你之前老吓唬我要抢他的。” 他晲了她一眼,放缓语气:“我现在没有要跟你抢他的意思。” 她沉思了一会儿,双手掐着徐一的腋下举到他面前,悲壮如壮士断腕:“给,你抱吧。” 徐一咬着手指,两只胖乎乎的小脚一高一低踩在空中,他和徐望一样天生一双笑眼,不笑也像在笑,陆伯安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先上了车:“不嫌他胖,你就自己抱吧。” 徐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充当司机的韩助理实在忍不住,偏过头笑了一下。 李秀兰的家在一楼,带一个小院子。 徐望带着陆伯安到了她妈家,有些忐忑按了门铃,开门的是她的继父,热情地将他们迎了进去:“望望来了,快进来。” 徐望的继父叫江文,在外面做点小生意,是一个斯文温和的男人,他对徐望一直挺客气,徐望不讨厌他,见面的时候会尊敬的叫一声叔叔。 李秀兰听到声音从厨房出来,看到陆伯安眼睛都亮了,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迎了上来。 这次见面还算圆满,陆伯安难得没有那么冷漠,对于李秀兰的问题有问必答,对江文也很客气,期间徐望的两个双胞胎弟弟在客厅里跑来跑去也没有半点不耐。李秀兰对陆伯安十分满意,在厨房时对徐望说:“小陆不错,你把你的脾气改一改,以后两个人好好过日子,一一也有爸爸了,我对你就算是放心了。” 她心不在焉地听着李秀兰唠叨,透过门口看陆伯安和江文在客厅里聊天。平常对着她总是一张冷脸,现在表现得这么绅士有礼,不禁暗暗腹诽:这都是装的,跟他比起来,她的脾气好到爆了。 “妈妈跟你说,这结婚选对人很重要,婚姻不比谈恋爱,谈恋爱只要喜欢就够了。我当年就是天真,选了你爸爸,谈恋爱时还不觉得有什么,结了婚才知道后悔。特别是生了你之后,我们几乎每天都吵架......” 她轻轻咬了一下嘴唇,打断李秀兰的话:“这菜洗好了放哪儿啊?” 她不想再听李秀兰唠叨她和她亲爸之间的失败婚姻,毕竟没有谁比她更清楚,他们曾经是多么憎恨对方,无论她哭得多么厉害,都没有办法阻止他们的争吵。 徐望不亲近李秀兰不是因为恨她,而是每次见她,她总能把她的好心情给毁得一干二净。 陆伯安做事一向迅速,见完徐望的家人便约定好了两家人见面的日子。 陆家做东订了春城最好的酒店,陆家爷爷和奶奶盛装出席,虽然徐望和李秀兰说过陆伯安家家境好,但初初见面还是被这场面给吓了一跳。不过陆家爷爷奶奶虽然排场大,但是态度很好,李秀兰的紧张很快就平复下来。 两家人寒暄后依次入座,桌子是沉沉的古木,大得每个人之间都隔着一段距离,训练有素的服务员轻手轻脚的布菜,顶上的水晶灯格外亮,亮得即便隔着一段距离徐望都能看清每个人脸上的表情。 往常徐望慌的时候抱着徐一会好一些,可是徐一现在睡了,被陆家的管家抱走去安静的地方休息了。 “望望妈妈,咱们马上就要变成一家人了,就不用再客套来客套去的。一一都这么大了,婚礼还是抓紧一点比较好。我和他爷爷找人看过日子,下个月就有一个黄道吉日,时间虽然紧,但我们家人手多,一点儿都不会委屈孩子的。当然,主要还是问问你们的意见,还有一些这里的习俗和礼仪,结婚无小事,我们都会照着一一办的。” 第27页 徐望听着他们谈论日子,商量婚礼,心里越来越慌,手中的勺子几次都舀不起碗中的汤,最后实在忍不住,跟她身边的陆伯安说了一声去洗手间,匆匆离开了这让她窒息的地方。 徐望将有些发抖的手伸到凉水下冲洗。 脸色苍白着从洗手间走出来,看到陆伯安站在走廊。她佯装镇定地朝他走过去,“你也要上洗手间啊,你刚才跟我说我就等等你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毫无血色的唇上:“你害怕了?” 她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褪去。 无人经过的走廊寂静下来,徐望垂下眼睛,低低地说:“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我们能不能......不办婚礼。” “理由。” “我害怕,不喜欢婚礼,也不喜欢这种场合。”她的声音带着颤抖,竟然有些委屈地哭起来。 陆伯安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走过去,迟疑几秒后,将她揽入怀里:“这点事就值得你哭。” 她只顾着难过没有注意他的动作,因为他的话越加委屈,眼泪止不住地往外冒,越擦越多。 徐望哭了一会儿,被陆伯安赶去抱徐一:“抱着他去门口等我,我送你们回家。” 她吸吸鼻子,擦擦眼泪:“这样不好吧。”屋里还有那么多人,他们就这么走了多没有礼貌。 她这么说他没有坚持:“那我们回去继续。” 说着转身准备离开,徐望忙上前拉他的手:“哎,别,我还是回家吧。” 她的手热热的,像个小火炉抓着他冰凉的手。 徐望想起刚才的场面心有余悸,稍微解释了一下:“我不是害怕谁,就是心里有点毛病,你就说我身体不舒服。”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等她把手拿开了,才往前走。 徐望不知道陆伯安是怎么跟里面的两家家长交代的,她抱着徐一在门口等了会儿,没多久就见他一个人走了出来。 他开车送她回家,她把徐一放在小床里,出来时见他还在客厅没有走。 刚才没控制住,莫名其妙哭了,这会儿过去了单独面对面有点尴尬。她挤着笑容上前,问他:“你还没走呢啊。” “嗯。”他不冷不淡应了一声,没有接话。 “那个,今天谢谢你。”她犹豫了一会儿,轻声向他道歉。 陆伯安没有问她今天莫名其妙地哭是为什么,只问她:“你说不办婚礼是认真的还是脑子又抽筋。” 这话说的,好像她经常脑子抽筋似的。 徐望略有不满,但不敢说出来,只能忽略他的话,回答:“认真的。” “我以为你们女孩子都很期待自己的婚礼。”他说。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古怪。”不古怪哪儿能喜欢上他脾气这么古怪的人。 可惜,陆伯安像是没有听懂她的暗讽,走之前交代她:“你选个时间去登记,然后跟我回家。” 徐望在秋天一个普通的日子里和陆伯安去民政局登记,正式成为合法夫妻。 李秀兰对于她这种行为表示了强烈不满,打电话过来数落她:“你怎么这么傻,他这么轻易就把你娶回家以后不会珍惜你的。谁家女儿不是风风光光嫁人,偏偏你不愿意,你让别人怎么看你。” 徐望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回嘴也不搭理,等她说累了就把电话挂了。 初为人妇第二天,徐望在家收拾行李,林书过来帮她,有些难过:“望望,你走了我会想你的。” 陆伯安问过她结婚后要住哪里,她本来不想走,但想想她的工作在哪里都可以,陆伯安的工作却不是。而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两地分居对孩子的成长不好,她想了很久,这里除了林书好像也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就点头同意了。 “我会回来看你的。”徐望抱抱林书,“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林书没有挽留她,就像几年前她决定去景市工作时,她一直都是鼓励。 “望望,你一定要幸福啊。” 第十六章 临走之前,徐望去苏教授家吃了一顿饭。 到时夕阳正好,她跟着陆伯安进门,乖巧地喊人:“外公好,小姨好。” 春城的习俗,新人改口长辈都要给红包,苏教授和苏明若早已经准备好丰厚的红包,徐望看了一眼陆伯安,心有忐忑的收下了。 苏明若系着围裙,正在准备晚饭,徐望想去厨房帮忙,被她“赶”了出来:“我习惯一个人,你一来我倒还不自在,去找伯安玩吧。” 她呵呵一笑,心里却在想,找陆伯安玩比谁可以一直不说话吗?那谁也比不过他。帮不上忙她只好去客厅,电视上放着动画片,徐一坐在苏教授的腿上,弯着腰去抠脚丫,他今天穿了一双蓝色的小鞋子,上面有两只凸出来的白色耳朵,他小手揪住正玩得起劲。徐望走过去,找了一个离陆伯安不远不近的距离坐下。 第28页 “伯安,你带着小徐去转转。”苏教授见他们只坐着,想到徐望对这里不熟难免拘束,打发他们年轻人自己去玩。 “嗯。”陆伯安应了一声站起来,徐望也只好跟着站起来。 陆伯安带她上楼去了书房,书房有一个阳台,摆着一张木椅和一个小茶几。天边映着火红的晚霞绚丽夺目,春城没有高得可以挡住太阳的高楼,尚且可以欣赏到黄昏的日落。 这其实算是他们成为合法夫妻后第一次单独的相处,徐望觉得有些不自在。她站在里面,看他在阳台上面对着夕阳,背影寂寂,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你在那里傻站着做什么。”徐望以为他会像平时一样不说话,蓦地出声吓了她一跳,她心脏鼓动着,小声反驳:“你才傻呢。” 陆伯安出乎意料的没有生气,好像是默认了她的话,只留给她一个寂寥的背影。 不傻,谁会结这个婚呢。 徐望见他又不说话了,无聊地四处看了看,走到木椅上坐下,发现茶几上摊着一本书,她不经意扫了一眼,看到熟悉的名字,眼神恍惚了一下。 “这本书你不是看过了么。” 她收回目光,仰头去看他,陆伯安回身先是看了她一眼,继而视线也落在那本书上:“无聊,随便看看。” “哦。”她随手拿起那本书,百无聊赖地翻起来。 没有多久,苏明若上来叫他们吃饭,徐望终于可以不用与陆伯安独处,忙跟着苏明若下楼。 与苏教授和苏明若拜别后,徐望跟着陆伯安回了景市。 几个小时的车程,徐一睡得昏天暗地,一路都没有怎么醒,等到再睁开眼睛时眼前的世界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 他被陆伯安抱着下车,小手搭在爸爸的肩上,回头去看妈妈,徐望对着他做鬼脸,逗得他眉开眼笑。 等到陆伯安回头,她立马收起表情,一本正经地板着脸。 陆伯安带他们去的不是他以前住的公寓,而是离市区不远的一栋小别墅。之所以说小,是她跟着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发现了一个问题:“我睡哪儿啊?” 主卧、儿童房、书房、健身房、影音室、还有给她专门布置的工作间和还有两个保姆睡的房间,每个房间都不小,却连个次卧和客房都没有。 陆伯安把徐一交给保姆,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徐望的脑海里涌上一个不太好的念头,但又不敢确认,便改口说:“我跟一一睡也行,刚好他房间里有个小帐篷跟我正合适。” “不怕得风湿可以天天睡。”陆伯安不会以为她傻得看不出来,小帐篷是布置给徐一白天玩耍的地方。 “不会不会,你想太多了,我身体可好了。”她摆摆手笑着说,在心里腹诽:谁知道你安得什么狠毒的心,抠得连张床都不愿意给我。 陆伯安眼神不明地看了她一眼,脱下外套搭在沙发上,转身上了楼。 两个保姆一个姓王一个姓张,十分恭敬地站在一旁,对徐望说:“陆太太,您看现在是不是可以准备晚饭了。” 陆太太?听到这三个字,徐望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 徐望能预料自己的婚后生活不会太轻松,但还是没有想到,仅仅只是第一天就充满了艰辛。 她不仅没得床睡,晚上又面临着层出不穷的问题。 第一件事是洗澡。 楼上只有主卧有浴室,楼下的浴室在保姆的房间里,她纠结来纠结去也不知道该用哪个浴室。 徐一躺在柔软的小床上,保姆已经把他洗得香喷喷,他无忧无虑吃着手手开心地对着妈妈卖萌,不知道妈妈此时的忧愁。 徐望摸摸他的小肚子,说不出的郁闷:“你爸爸是不是故意的?”真是难为他能找到这样的房子来为难她,“保姆阿姨一人一间,可怜你妈妈我,连个枕头被子都没有。” 她看着小帐篷里孤零零的小被子,想象它盖在身上惨兮兮的模样,握了一下拳头:“不行!我不能为难自己!” 睡觉乃人生大事不可马虎。 陆伯安吃过晚饭后就回了房,一直没有出来。徐一睡着后,徐望小心翼翼敲了主卧的门。 她两手垂在腿边,等着陆伯安来开门,过了会儿听到里面说:“门没锁。” 她拍拍胸脯,深吸口气开了门。 陆伯安已经洗过澡换过衣服,闲适地坐在外间的沙发上翻着手里的书,听到声音眼睛没有离开书面,没有说话的意思。 “那个,我来拿我的衣服。”她的行李被人送到了主卧,要先洗澡得先解决衣服的问题。 “你自己的东西不用问我。”他翻过一页,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书。 徐望见他这副怡然自得的模样,恨不得上去把他的书给扔出去。但她怂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默默瞪了他一眼,然后进去找自己的衣服。 第29页 在里面找了一会儿没看到自己的箱子,最后在衣帽间里看到自己的衣服已经摆挂整齐,连小内内也被收纳好放在抽屉里。她脸红了一下,是谁这么勤快,她自己的东西自己会收拾的啊,徐望烫着脸拿了一件衣服把内衣包在里面。 过了一会儿,陆伯安看见徐望抱着一大堆衣服从里面出来,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和黑漆漆的眼睛,她冲他挤出一个笑容,解释道:“我怕麻烦,一次性拿好就不会经常来打扰你了。” “嗯。”陆伯安淡淡应了一声,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徐望见他没有什么反应慢慢朝门口走去,走到一半时,听到他说:“等一下。” 她停下脚步,看他慢慢朝她走过来,脑海里闪过一个疑问?她忍不住回头往后看,没掉衣服啊。 陆伯安几步就走到她面前,手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动了几下,然后把几样东西放在她面前的衣服上:“你的东西要掉了。” 徐望的脸瞬间红得可以滴血,她明明......塞得很好啊。 陆伯安像是没有看到她的脸红,提醒她:“拿好了,别掉了。” “哦。”她机械性地应了一声,然后迈着腿继续往门口挪,好不容易挪到门口又听到他说:“你不是还没有洗澡,可以用里面的浴室。” 原来你也知道我没地方洗澡,她在心里默默吐槽,但敢怒不敢言,断断续续开口:“不用了......我下面的也行。” “你觉得跑到别人房间里洗澡合适吗。”他的眼神状似不经意地扫过来。 “那行吧。”考虑了一会儿,她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徐望把衣服送回去后,又跑了回来,先敲了敲门才进去。 陆伯安还维持着看书的动作,像是对周围的事情都漠不关心,她说了一声“我去洗澡了啊”就跑进浴室关上了门。 确认门锁好后,,抹了一把额头的汗,不禁感慨,这洗个澡实在太难。 徐望战战兢兢洗了个战斗澡,洗好后裹着衣服从里面出来。陆伯安已经躺在床上,看样子好像是睡着了。 她咬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想起自己没有被子也没有枕头,而陆伯安有好多个枕头,她是不是可以悄悄拿一个呢? 想到这里,她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向床上靠近,心不由得越跳越快,小声叫他:“陆伯安,你睡着了吗?” 没有回答,她继续用蚊子般地声音继续说:“我跟你拿一个枕头哦。” 陆伯安平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英俊的脸因为沉睡而变得柔和。她终于摸到床边,伸手抓住一个枕头,然后迅速转身准备撒腿就跑。谁太过紧张,没注意脚下,不知道踩到了什么,身子不稳往朝地上摔去。 头撞在地上,好在有厚厚的地毯,倒是没有很疼。她捧着脑袋坐起来,见陆伯安已经醒了,正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她揉揉脑袋呵呵一笑:“没事,我就是摔了一跤,不疼。” 陆伯安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无奈,下床蹲到她面前,伸手去摸她的脑袋:“哪里疼?” “我都说了不疼。”她被他的手按得难受,咬着牙回答。 “你是不是不长记性,前段时间的医院白住了。” “你别胡说,我记性好着呢......”徐望说着,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十七章 冬天的时候,徐望最喜欢放学后在路边的小摊上买一个热烘烘的烤红薯。红心的最好吃,甜滋滋,软绵绵,拿在手里烫手,边吹着热气边吃,暖心又暖胃。 这两年已经很少见到有人像以前那样用大大的铁桶烤着卖,徐望又见到了以前经常卖烤红薯的大爷,作为老主顾热情地上前跟他打招呼:“大爷,您怎么跟以前一点儿没变,还是这么年轻呀。” 她像以前一样拍着马屁,大爷却理也未理,把红薯递给她后就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摆出一个沉思的表情。徐望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地走了。 想起奶奶在家等她吃饭,她加快脚下的步伐,边咬着红薯边往家赶。走进一条小巷,看见几个不良少女围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远远的她认出了人群中那个卷发大眼的女孩,暗骂了一句冤家路窄,宝贝似的把红薯包好放进书包里,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卷发大眼的女孩叫许婷婷,学校出了名的大姐大,与徐望有不小的梁子,不过她不怕,再来还揍她! 她迈着大步上前,那几个不良少女却跟看不到她似的,窃窃私语的话顺着风儿跑进了她的耳朵里。 “婷姐,她会不会死了?” “别胡说八道!她还有呼吸呢!谁让你往她头上砸的!啊?” “我不是故意的,现在怎么办?” 第30页 “怎么办?还不赶紧跑!”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跑,几个人瞬间一哄而散。许婷婷转身撞到了走过来的徐望,却没有一点儿反应,脚下生风似的很快就消失在她眼前。 一阵寒冷的北风吹过,徐望见人都没影儿了才收回目光,正在疑惑这些不良少女的眼睛是不是都是摆设,她这么大个活人竟然没有看见,还能不能愉快地做死对头了。回头,见刚才几人围着的地方躺着一个人。 她急忙跑过去,待看清地上的人后,惊得不自觉张大了嘴巴。 她怎么......躺在地上了啊。 “陆先生,陆太太之前是不是头部受过重击?” 几位穿着白袍的医生在病房外间询问陆伯安,韩助理注意到他情绪不似以往,然后听到他沉沉地回答:“半个多月前受过棍击。” 主治的钱主任再仔细地询问:“再早之前呢?”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陆伯安脸色微动,看向温和的钱主任。 “我们给陆太太做了检查,对比您之前送过来的病历,经过会诊后发现陆太太这应该是旧伤,应该有几年了。半个多月前的棍击可能只是导致脑子里的淤血扩散,不过目前还不需要手术,可以采取保守治疗,不算很严重,您可以放心。” 而后话锋一转,“只是,您之前可能也听医生说了。淤血位置在记忆区,可能会影响记忆造成记忆缺失,陆太太之前有没有出现过失忆的迹象?” 陆伯安沉默下来,深邃的眼睛里闪动着不明的情绪,良久后才回答:“等她醒来,我问问她。” 医生走后,房间里只剩下韩助理,空气里弥漫着压抑的气氛。韩助理跟着陆伯安的时间不短,忍不住出言安慰:“陆总,徐小姐没事的,您不用太担心。” 话音刚落,陆伯安的手机响了起来,电话一接通,他好看的眉头又皱得更紧。 徐一嘹亮的哭声透过手机传来,保姆慌慌张张地说:“陆先生,孩子一直在哭,我们怎么哄也哄不好......” “我知道了。”他打断保姆的话,起身往外走。 韩助理尽心守在医院,徐望一直没有醒来。他踱步走到门口,透过窗看她睡得安稳,不禁摇头暗忖,按这姑娘之前拙劣的演技应该是没有失忆的,只是怎么这么倒霉,脑袋老受伤。本来就不太聪明的样子,再变笨了可怎么办,陆总得操多少心呀? 时间不觉过去,韩助理正无聊时,两个护士推着推车走了进来:“您是病人家属吗?住院部那里好像手续有点问题,请您跟我去看一下吧。” 韩助理立即起身跟着其中一个护士走了,另一个护士推着小车进去换药。换完药,低头猛然看见病床上的人正睁着眼睛看她,吓得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徐望满怀希翼,向她哀求:“护士姐姐,你的手机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林书正在店里看店,听到手机响以为是快递,看到是来自景市的陌生号码,疑惑地接了。 “林书书,你快来救我!我要完了!” 电话里传来徐望慌乱的声音,林书立即站了起来:“望望,你怎么了?” “陆伯安来了......”徐望只说了这一句,然后电话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手机掉了。过了一会儿,她听到徐望呵呵笑了一声,语气里满是疑惑,问道:“护士姐姐,他们是谁呀?” 徐一醒来不见了妈妈,大哭了一场,此时委委屈屈爬在爸爸的肩头,眼角含泪。办完手续的韩助理正好在走廊里遇到抱着徐一回来的陆伯安,忙上前迎接:“陆总,孩子我来抱吧。” 陆伯安没有应,问他:“她醒了吗?” “我刚刚出来的时候还没有醒。” 闻言,陆伯安一言不发地往病房走,走到门口时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立即开门走了进去,床上的人慌里慌张不知道往被窝里塞了什么,边上站着的护士则一脸茫然。 他大步朝她走过来,徐望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呆滞和恐慌,而后故作镇定转头问站在床边的护士:“护士姐姐,他们是谁呀?” 护士怔怔地看看陆伯安,然后望向徐望:“这是你老公呀。” 徐望慌张地转过身子,娇柔含怯地说:“我怎么可能有这么帅的老公。” 护士小姐肯定地说:“这真是你老公!” ...... 陆伯安看着徐望矫揉造作的扭捏和无法掩饰的慌乱,双眸散发出寒冷的光。 “咳咳咳......”韩助理忘了呼吸,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了一下,打破了凝滞的气氛。 陆伯安阴沉着脸,把徐一递给韩助理:“你们先出去。” 护士小姐忘记了自己的手机,带着满脑袋的疑问推着小车出去了,病房里只剩下徐望和陆伯安。 第31页 想起医生的话,陆伯安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和下来:“徐望,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不敢告诉我的事。” 徐望咬着自己的舌头,强迫自己冷静,心想这回可真是大难临头。她急中生智,可怜兮兮地抬头看向陆伯安:“我......我头疼。” 徐望不会撒谎。 她一说谎,就会睁大眼睛,睫毛一眨一眨,虽极力掩藏,但陆伯安总能一眼看穿她的伪装。 看着她忽闪的睫毛,他突然有些无奈:“要骗我你也得换个方法。别闹了,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听到这句话,她灵动的眸子闪了一下,像是疑惑又像是思考,但只是稍纵即逝,随后又可怜兮兮地重申:“我......真的头疼。” 说着,她柔柔弱弱往床上一靠,闭上了眼睛。 陆伯安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微动的眼皮和抿紧的嘴角以及僵硬的身体,无一不在诉说着她的紧张和蹩脚的伪装。 “你先躺着,我去给你叫医生。医生等会儿问你事情,你知道什么说什么。想玩可以回家玩,别在医院胡闹,听到没有。” 徐望装死,没有一点儿反应,陆伯安没有跟她计较,走出了病房。 感觉到陆伯安离开后,徐望先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见屋里没人了才连忙掏出藏在被窝里的手机。 电话还没有挂,她拿起手机小声问:“林书书,你还在吗?” 林书一直拿着电话,虽然声音小但也听了七七八八,她满肚子疑问:“望望,你怎么又在医院?你跟陆伯安怎么了?” 徐望只顾着害怕,忽略了林书的“又”字。六神无主地说:“林书书,你快来吧,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我只能骗他一会儿,骗不了多久。” “你别急,望望你到底怎么了?慢慢跟我说。” “陆伯安知道我偷偷瞒着他生一一的事了,怎么办,我完蛋了!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我本来已经打算告诉他了,结果出了这么个意外,他要跟我抢一一怎么办?他最恨别人骗他了,要是知道我一直瞒着他,我......” “等等。”林书突然出声打断了徐望的话,“望望,你不记得你和陆伯安......结婚了吗?” “林书书,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开玩笑,我刚刚是装失忆骗他的!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徐望已经慌得开始口不择言,“你看这样行不行啊,我虽然骗不了他多久但可以一直装晕,然后你装作过来看我,找个机会把一一抱上,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我们就赶紧溜。你租一辆车,我们先不能回家,只能带着一一到处跑让他找不到我,然后打电话跟他解释,等他不生气了,我们再回家......” 林书是真慌了:“望望,你到底怎么了,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第十八章 徐望实在有些无语,林书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笨了呢。 “我记得呢啊,我刚刚那都是骗陆伯安的。你看,我这不是还记得你的电话号码吗。林书书,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离开这里,陆伯安现在还来不及跟我计较,过后肯定会找我算账的......” 正滔滔不绝时,门“吧嗒”一声被轻轻转开,忘记了自己手机的护士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徐小姐,手机你用好了吗?” “马上!”徐望听到开门的声音先惊了一下,见是温柔的护士小姐提到嗓子眼的心才落下,“林书书,我先挂了,找机会再跟你说。” 说完也不等林书回复,挂了电话把手机递给护士小姐:“谢谢你借我手机。” “不客气,小事情啦。”护士小姐习惯性检查了一下输液器,耐心地说:“你刚醒最好躺下来休息,医生马上就过来了。” 徐望乖乖地顺势躺好,正准备问她自己在这里躺了多久时,门外传来纷杂的脚步声。不多时几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鱼贯而入,她一眼就看到了跟在后面的陆伯安,对上他深沉的眼睛时心跳蓦地加快,心虚地连忙躲开。 “徐小姐现在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钱主任脸上带着微笑,温和地询问。 徐望把被子拉到脖子处,有些怯怯地说:“头疼,还晕。” 一旁的医生拿起笔记录,钱主任继续问:“除了头疼头晕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劲。”她用余光偷偷撇了一眼陆伯安,见他面无所动,又加了一句:“恶心,有点想吐。” 可能是忧虑和惊吓过度,她的脸色有点苍白,再加上真的有点虚,不用刻意伪装也成了病恹恹的模样。 一番检查,确定她没有大的问题后,钱主任这才问:“除了身体上的不舒服,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太对?比如,记忆里有段空白想不起来发生过什么,还记得是怎么进医院的吗?” 第32页 闻言,徐望半阖的眼睛微微亮了起来,用虚弱的声音说:“医生,有个地方我的确觉得很奇怪。” 她有些飘忽的眼神看向沉默不言的陆伯安,“刚才有个护士姐姐说我有个老公,可是我一点儿都不记得这件事,医生,这是怎么回事?” 医生们见惯了各种情况都很淡定,钱主任也早有预料,只有陆伯安一眼识破了她蹩脚的演技,冷言警告:“徐望,别胡闹。” “好凶......”徐望缩着脑袋做可怜状,撇过脸不敢看他。 钱主任出言劝和:“陆先生别急,病人这种情况也在我们预料之中,问题不大的。” 听到医生这么说,徐望在心里默默舒了一口气,幸好有医生,不然她就完蛋了。 陆伯安脸色凝重,正准备戳破她的谎言,韩助理抱着徐一匆匆走了进来,他不知道在陆伯安身边小声说了什么,陆伯安接过他递过来的手机大步走了出去。 电话是林书打过来的,上次她带着徐一去找陆伯安后就留了联系方式。 徐望挂了电话后,林书很不安。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听徐望的语气,她好像真的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思来想去决定问问陆伯安,就给韩助理打了电话。 韩助理正在逗徐一笑,徐一长得精致又可爱,笑起来萌得不了,听到林书的前半段还不是很在意,顺口说:“她是装的嘛,我都看出来了,陆总肯定也看出来了。您可以放心,钱主任是国内这方面的顶级专家,他说没事就是没事。” 虽然他不是很明白徐望为什么又玩起了装失忆,但并未放在心上,觉得这可能是他们夫妻间的情趣,可能是故意在气陆伯安,徐望有时候本来就有点怪怪的他就没有多想。直到听到后半段,韩助理脸上的笑容逐渐敛去,立即拿着电话去找陆伯安。 陆伯安走后,韩助理复杂又同情地看向病床的徐望。 平和亲善的钱主任又问了徐望几个问题,徐望装作懵懂无辜的认真回答,眼神不时瞟向她的胖宝宝徐一,但因为韩助理的缘故不敢轻举妄动。徐一见到妈妈就不安分起来,“咿咿呀呀”地往徐望的方向扭着圆滚滚的身子,他小小一个,挣扎起来力气却不小,韩助理又怕弄伤他不敢用力,逐渐有些控制不住。 检查完后,医生们离开病房。想要妈妈的徐一已经哼唧着准备大哭,徐望这时才故作“关切”地问:“那个......可以让我看看宝宝吗?”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韩助理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但徐望为了“逼真”又加了一句:“他们说这是我的孩子是真的吗?” “真的。” 她信口胡诌,韩助理心情却很复杂。她表演的痕迹实在太重,一点儿都不像一个失忆的人,但她却真的失忆了。一个失忆的人在装失忆,这谁能想到呢。 韩助理抱着徐一走到床前,徐望缓缓起身,双手接过徐一,仔细认真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扬起一个温柔的笑容:“真可爱,跟我好像。” 徐一好不容易回到妈妈的怀里,激动的挥舞着短粗的小胳膊。韩助理看他们母子情深,突然觉得单独在这里有点尴尬,正不自在时听到徐望说:“那个,虽然我不记得你了,但有件事......想拜托你一下。” 她欲言又止,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有点饿了,可以麻烦你给我买点吃的吗?” 这点小事,韩助理怎么可能不答应,问了她想吃什么就出去了,临走时想了一下要不要抱徐一,毕竟徐望刚醒不好劳累,想到陆伯安接完电话很快就会回来,就放下心走了。 确定韩助理走后,徐望立即抱着徐一下床,开门探出头望了一眼,见走廊内没有眼熟的人,来不及想其他抱紧徐一就往楼梯冲。 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医院电梯前的人来来去去,楼梯内却安静得落针可闻,转角平台处的窗前站着一个英俊挺拔身影,他眉眼冷淡,黑眸望向窗外深远悠长。 “你是说,她不记得结婚的事情,以为现在是我发现她生徐一的时候。” 林书也只是自己猜测并不能确定:“按她说的应该是这样。她打电话给我让我去救她,说你发现她生一一的事情了,她很害怕又很慌,我问她记不记得已经结婚的事情,她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让我别开玩笑,最后还说要找机会带着一一跑,我想她应该是不记得了。望望她到底怎么了?” 陆伯安没有回答林书的问题,冷静地问:“她之前受过伤的事你知不知道。” 林书想了一会儿,不太确定陆伯安说的是哪种伤:“你也知道望望做事冲动,经常磕磕碰碰的,还爱见义勇为,你说的是哪次?”就她所知的小伤真的不少。 第33页 “撞到头的。” “撞到头的应该有三四次吧。”林书认真回忆后给出了一个不太确定的答案。 ...... 陆伯安沉默了一会儿,准备结束通话:“好,我知道了,谢谢你打电话过来。” “哎,你还没告诉我望望发生什么了呢!”林书的话没说完,陆伯安已经挂了电话,气得她嘟囔:“什么人嘛这是。” 望着窗外静默了几秒,陆伯安转身。几声慌乱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娇小的身影闯入了他的眼中。 徐望目光呆滞地站在那里,像一只撞到老虎面前的小白兔。她在心里哀嚎,她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逃跑逃到大魔王面前。 人类的求生欲是很神奇的。 徐望觉得自己平时可能有点笨,但这一刻她犹如柯南附体,智商瞬间飙升。短暂的惊愕后,她长出了口气,抱着徐一走过来:“原来你在这里啊,我一直在找你。” 她忽闪着大眼睛“委屈”地说:“刚才我看到宝宝就想起了一些事情,脑子里好像出现了一些以前我们在一起的画面,我们真的是夫妻吗?” 陆伯安沉静地看着她,眼神深邃:“嗯。” 他伸手从她怀里抱过徐一,徐望眼神复杂,想制止却又不敢。 “其实我今天第一眼见你的时候就觉得很熟悉,觉得你跟别人不一样,没想到我们原来是夫妻,可惜我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她“惋惜”地说。 陆伯安的眼神毫无波动,一针见血地直指要害:“你抱着孩子跑出来做什么,想跑吗?” 徐望被戳中心思,开始慌乱起来,“怎么可能。” “给我一个你不在病房里好好待着跑出来的理由。” 她咬紧牙根,红着眼说:“我......想你了。” 陆伯安不置可否,只静静地看着她,她越来越慌,心一横双手张开紧紧抱住他的腰:“一想到我们可能真的是夫妻,我就迫不及待想见到你,一秒钟都不愿意等。” 他的身体僵了一下,情不自禁伸出一只手抚摸她的长发。 徐望被他摸得后脑勺发凉,正害怕时听到他说:“徐望,你怎么这么有办法。” 总有办法撩得他心绪不宁,再让他归于平静。 第十九章 逃跑失败的徐望被陆伯安带回病房,勒令不能下床一步。 徐一被韩助理带走,按陆伯安的话说是孩子没事不要在医院待太久,但徐望觉得陆伯安只是不想要她见她的胖宝宝。 吃过饭和药,无所事事的徐望在陆伯安面前宛如一张铁锅上的烙饼,躺在床上一会儿翻一面,一旁坐着看报纸的陆伯安出声警告:“你是不是不懂休息是什么意思。” “我懂,但你让一个病人这么干躺着是不道德的。”最重要的是他这么一尊神坐在这里,她实在不安。 “你再乱动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不道德。”他眼也未抬,淡淡地说。 话音刚落,徐望立即乖巧地拉好被子躺平,闭上眼睛做睡觉状。 徐望闭上眼睛,脑子异常活跃。 虽然她醒来已经大半天,但一直处于紧张的状态,现在才稍稍放松下来有时间开始思考。想着想着,就发现了一件恐怖的事情。 为什么陆伯安要承认他们结婚了?他们明明没有结婚啊! 她就醒来后发生的事一条一条往下捋:开始只是装不认识,是护士姐姐说陆伯安是她的老公,她将计就计装糊涂。后来医生盘问时她装失忆不记得,等到逃跑被抓又不得已顺着前面发生的事情说了昧心的话讨好装傻。 自始至终结婚都是谎言,为什么陆伯安没有否认还承认了呢! 想到这里她遍体生寒,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偷偷去看陆伯安。他一如既往冷着一张脸,无悲无喜,看不出任何情绪。 这样的人往往最为可怕,因为你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徐望忍不住,小声喊他:“陆伯安。” 他抬眼看她:“想起我的名字了。” “嗯......刚刚突然想起来的。”她在心里懊悔,大意了大意了,一不小心差点暴露。 “记忆恢复得这么快,不会是骗我的吧。”他凉凉说了一句,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模样,让徐望胆战心惊。 “没有没有!我怎么会骗你!”她连连否认。 “希望如此,你知道我最不喜欢有人骗我。”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徐望心里发虚,陆伯安的态度让她产生了一个不详的猜测。 “那个......我们真的结婚了吗?”她忍不住再次发问。 他回答:“嗯,家里有结婚证,等出院了可以自己去翻。” “真的吗?我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异样来,“我们是怎么结婚的?” 第34页 他淡定自若:“正常交往,有了孩子就结了。” 胡说八道!徐望可以确定,陆伯安在说谎! “这样啊”她小心翼翼地试探,“其实刚才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好像是我们分手的场景......” “我们是分过一次手。”他不咸不淡地回答,放下手中的报纸,静静地看着她:“既然你想起这么多事,那有件事情应该可以很快跟你要一个答案了。” “什......什么事?”她心里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本来你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就没有打算现在问你,毕竟质问一个什么也不记得的人不太好。”他顿了一下缓缓说,“但现在你既然问到了,那么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我们分手后,你......” “啊,我的头怎么突然有点晕。”徐望突然打断了他的话,转过身子闭上眼睛。 “需要我去叫医生吗。” “不用了,我可能是用脑过度,休息一下就好了。”她语气里带着浓浓的疲惫,“我以后还是要注意用脑,不能一下子想太多事情。恢复记忆的事还是......慢慢来吧。” “嗯。”陆伯安淡淡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病房安静下来,徐望剧烈的心跳在漫无边际的寂静中渐渐平缓。 威胁,这绝对是威胁! 徐望不知道陆伯安为什么要骗她,甚至为此还花费了一番功夫。 在医院观察了两天,徐望被批准出院,陆伯安将她接回他口中的“家”,家里有她的东西和两张鲜红的结婚证。 当两张结婚证摆到她面前时,她有片刻的怔愣:“假证......犯法的吧?” 她得到了一个冰冷的眼神作为回应。 家里的两个保姆和司机都好像见过她,尊敬地唤她“陆太太”,她有些恍惚觉得脑子发胀。 趁陆伯安不注意时拿了手机跑到角落里偷偷给林书发短信。 徐望:林书书,我觉得陆伯安疯了。 她将所有情况一一都告诉了林书,等待林书的回复。如果说在医院时陆伯安的欺骗尚且可以理解为故意让她进退不得,那么又做假证又把她的东西弄到这来未免太兴师动众。 他打算骗她多久?她没有打算装失忆很久啊!天天演戏很累的,她想回家,已经打算找个机会跟他坦白了。 林书:望望,陆伯安没有骗你,你们真的结婚了。 徐望一直觉得林书之前是比较笨,没有搞清楚状况,可是如今这种情况,她不由得产生了动摇。 如果说这世界上有谁不会骗她,那必然是林书。 林书:望望,医生说你失忆是真的。我看着店暂时走不开,过几天去找你。你听医生的话好好吃药,慢慢就会好起来,别胡思乱想。 徐望怔怔地收起手机,脑子迷迷糊糊的混沌不清。 陆伯安抱着徐一走过来,把闹着找妈妈的小家伙往她怀里一放:“吃饭了,发什么呆。” 徐望抱着沉甸甸的徐一,脑子还是木木的反应不过来。失忆?她真的失忆了? 夜幕降临,弯弯的月牙挂上夜空。 婴儿房里,徐望呆呆地看着陆伯安小心地把熟睡的徐一放进小床里,轻轻盖上被子,动作熟练得不像是第一次。 陆伯安回身时,看到她一脸茫然坐在小帐篷里,抱着属于徐一的玩偶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还要发多久的呆,不准备睡觉了。” 睡觉?对哦,睡觉。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徐望坐在大床上越想越不对劲,等陆伯安从浴室出来,终于按捺不住决定跟他摊牌。 “陆伯安,其实我是装的,我没有失忆。”门一开,她就从床上起来急急走到他面前,走近后看到他只围着一条浴巾,结实的腹肌和若隐若现的人鱼线让她老脸一红,连忙低下头。 “我知道。”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往衣帽间走,好像没有把她的话当做一回事。 徐望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 “可是林书说我们真的结婚了是怎么回事?她还说,我真的失忆了。” 他从衣柜里找出一件衣服套在身上,身上的肌肉随着动作而舒展,徐望脸上的红晕未散,站在门边侧着身没有进去,正打算先离开等他换好衣服再说时,听到他开口:“她说的是真的。” 她忘记离开,抠着手指小声说:“我......我不信。” 陆伯安换好衣服,走过来低头看她:“你信不信法律上我们已经是夫妻,这件事无法造假,等你想起来就知道了,我不着急。” 他身上的味道扰得她心烦意乱,她有些慌,下意识跑开了。 徐望躲在据说是为她准备的工作间拿着两张小本本研究了好久,根据网上的鉴别方法仔细查看了一番没有找到任何异常,又在网上查了各种资料,直到夜深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第35页 她做了光怪陆离的梦,直到感觉身子一轻,从梦里醒了过来。朦朦胧胧看到陆伯安的脸,情不自禁地问道:“陆伯安,我们结婚后是什么样的?” “像所有普通夫妻一样。”他的声音难得有几分柔和,抱起她往卧室走。 徐望声音低低的犹在梦中:“真的吗?可是我们不是分手了吗?我瞒着你生了一一,你不生气吗?” “那是结婚之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徐望不知道该不该为逃过一劫而庆幸:“你的意思是我们已经尽释前嫌和好了吗?” 他停下脚步,走廊里黑,她看不太清楚他的脸。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他说:“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会结婚。” 徐望想了一会儿认真地说:“我以为是为了宝宝。” “我不会为了一个孩子,牺牲自己的后半生跟一个不喜欢的人在一起。” 徐望愣了一下,喃喃地说:“我......不是在做梦吧。” 这句话四舍五入一下,是她记忆里听过的最好听的话。 “睡吧。”陆伯安把徐望轻轻放在床上,转身离开了房间。 徐望不知道他去做什么,在被子里咬着指甲害羞。所以,她果真是失忆了吗?为什么陆伯安变得这么......温柔。 她是不是真的错过了什么? 桌子上散落着一堆白纸,电脑的屏幕还亮着,陆伯安回到徐望刚才趴着的地方,翻了两下找到白纸下的小本子,上面凌乱的字迹像狗爬。 我怀疑陆伯安在骗我,但我没有证据。哼哼,我怎么可能是这么容易被骗的人,林书书肯定也被他骗了!可是他为什么要骗我?报复我?还是......喜欢我? 第二十章 陆伯安将本子放回原处, 关了电脑和灯, 回房间前去婴儿房看了一眼, 才不紧不慢地往主卧走。 夜里的脚步声格外清晰,徐望的脸还红着,听到他回房的声音立即闭上眼睛装睡。床微微下沉,一只温热的大手搭在她的腰间, 她瑟缩了一下,不敢再动。 他的身体离她不过几公分的距离,近得能感觉到彼此的热度和呼吸,但除了一只搭在腰间的手没有再贴近,若即若离,若远若近,比抱在一起还要让人难受。 她的脚趾不安地动了动, 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现在的姿势一样,说不清道不明, 比任何时候都要复杂,她原来就不懂陆伯安, 现在更不懂。 大家都说女人的心猜不透,可她觉得男人的心才猜不透。 她的思绪飘散到遥远的天边,滚烫的耳尖一凉,一个轻柔的仿佛不存在的吻, 让她的心掉进了冬天的温泉里,咕咚咕咚随着冒起的泡泡一上一下。 徐望不知道自己后来是怎么睡着的,再醒来时, 身边躺着一个动来动去的胖宝宝,一大早徐一不知道怎么兴奋起来,小拳头砸猛地在妈妈的脸上,徐望“哎哟”一声从床上坐起来。 “你这个臭小子,看我怎么收拾你。”她抱起徐一,在他脸上狂亲,“咯咯”的笑声伴随着清晨的阳光洒在房间的每个角落,正嬉闹时,陆伯安穿戴整齐从衣帽间里出来,徐望的视线不经意落进他的眼里,笑容僵在脸上。 想起昨晚的情形,她不自在起来,干巴巴地说了声:“早啊。” “嗯。”他应了一声,走过来捞起圆滚滚的徐一,“起来吃早餐,今天我要去公司,没有时间陪你。” 这话说的,好像他经常陪她似的,她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起床吃早饭。 与陆伯安吃饭,一向很安静,徐一已经喝过奶,被保姆抱走。徐望搅着碗里的粥,还是觉得醒来发生的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他们分手一年多,在一起时又时常闹别扭,如今却一起睡觉,一起吃饭,平和的像是多年夫妻。 陆伯安慢条斯理吃完饭,缓缓站了起来:“我走了。” “哦。”正在沉思的徐望随口应了一声,见他站起来也没有什么反应安静的吃自己的饭。 陆伯安走过她身边,自然的弯腰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晚上不回来吃饭,不用等我。” 说完,留下目瞪口呆的徐望走了。 陆伯安走后,徐望举在半空的勺子很久才落下,浑身说不清哪里不舒服,就觉得这饭无论如何再也吃不下去。 手抚过额头被亲吻的地方,左思右想也不明白陆伯安大早上发什么疯,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慌乱又炙热,不仅椅子烫屁股,脚下的地板也烫了起来,来来回回在房间里踱步被搅得无法安宁。 这份不安一直持续到韩助理送过来一个u盘,u盘里是一段截取的监控视频,视频里她和陆伯安并肩走进了一个挂着民政局牌子的地方,出来时她正把一个红色的本本放进包包里,脸上没有任何反抗或被胁迫的表情。 第36页 她的脑袋里闪过一道惊雷,手脚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 徐望觉得她的人生被按了快进键。 看完视频她呆呆坐了很久,打开电脑登录工作用的社交软件,一连串的消息滴滴响起,全部来自编辑小淘。 小淘:亲爱的,你是逃到火星去了吗?还记得我们制霸中小学门口书店的伟大理想吗? 徐望手指翻动,面色沉着的打下一串字:有一件事情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失忆了。 几秒后,对方秒回:亲爱的,这种拖稿的借口太老套,时代在进步,思想也要进步。 徐望:你知道失忆是一种什么感觉吗? 小淘:不想交稿的感觉? 徐望:不,失忆的感觉是没感觉。 陆伯安回家时已经是深夜,客厅的灯亮着,保姆还没有休息:“陆先生,您回来了。” “嗯,他们睡了吗?” “都睡了,不过太太在婴儿房。” 陆伯安没有着急去婴儿房,而是先回了房间,像平时一样有条不紊的洗澡,换好衣服后转道朝徐望的工作间走去。 打开灯,脚边便散落着一张白纸,这里比昨天还要凌乱许多,工作台上纸笔工具乱丢,最上面铺着手绘的草稿,书桌比工作台要好一些,但也乱得不堪入目。 他缓缓走进去,随手翻看手绘的草稿,几乎没怎么找,就在杂乱的纸张下又找到熟悉的小本子,今天的字好了一些,显然比昨天多了几分耐心。 我觉得我真的失忆了。 但是陆伯安肯定骗了我,他不可能对我这么好,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我不能拆穿他,要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为了防止他再哄我,我要把每天发生的事情记录下来,然后早上起来看一遍。 今天一一喊了一声“ma”,虽然只有一个音,但离会喊妈妈不远了,开心[笑脸]。 地上是他长长的倒影,寂静狼藉的房间里,他的嘴角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 徐望趴在小帐篷里枕着蓝色的大海豚,梦见自己遨游在蔚蓝的大海,正畅游时,脸颊一疼,睁开眼,漆黑的瞳孔里映出陆伯安英俊冰冷的脸。 “你回来了。”她声音软软的,带着无尽的困倦,打了一个哈欠,眼皮又要缓缓阖上。 “回房睡。”他将她从帐篷里抱出来。 标准的公主抱是他以前从来不会做的事情,她睡眼惺忪,脑子却逐渐清醒,这个大骗子。 “陆伯安,你什么时候对我这么好了?”她浅浅低喃。 他淡淡回答:“结婚以后。” “是吗?”她似真似假的试探,没有再往下问。 徐望又被轻轻放在床上,这次陆伯安没有离开。他一只胳膊被她枕在脑后,单手撑床,悬在她面前眼神灼灼地看着她。徐望被他看得慌乱不已:“时间不早了,睡......睡觉吧。” 有一瞬间,她觉得他已经看透了她的全部。 “嗯。”他顺势躺在她身边,没有收回手,从身后紧紧抱着她,“睡吧。” 他照例在她耳畔印下一个轻柔的吻,然后闭上了双眼。 第二天,徐望在工作前翻出小本子。 心思敏感的女孩喜欢把无法对人诉说的心事写在日记里,日记本一定要漂亮,写好后锁上放进书柜或抽屉的最深处,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才会拿出来,一人独坐,对着一盏孤灯写下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渴望。 徐望也是个普通的女孩,但她不会买花花绿绿的日记本,心烦意乱时,随手找一个本子或一张纸寥寥写下几句或画上几笔,过后随手放在一边不会刻意隐藏,在她而言算不得日记。 她这个习惯从来没有人知道。 为了防止自己再忘记什么事情,她在小本子上扫了两眼后,郑重添上几句。 陆伯安越来越不检点,前天只搭着腰睡觉,昨天就抱着睡觉,昨天早上只亲了额头,今天早上就亲了嘴角,一天比一天过分。 我怀疑他在套路我,但我还是没有证据,我看上去虽然傻傻的,但是不笨,哼哼,我就静静地看着他装。 写完后,她合上本子,顺手丢在一旁,不一会儿就不知道盖在哪张纸下了。 第二十一章 徐望逐渐适应了新的生活。 陆伯安白天工作, 晚上才会回家, 表面看着真的就像一个普通的家庭。因为有保姆照顾徐一, 她的工作效率提高很多,每天省出不少时间可以胡思乱想,徐一最近越来越活泼,坐的时间越来越长, 已经慢慢会爬,陆伯安回来,只要徐一醒着,空气都是热闹的。 这天,他刚踏进婴儿房,就看到小家伙正四肢并用的往门口爬,他的妈妈在后面笑得合不拢嘴, 他走过去弯腰把他抱起,一个不防徐一晶莹的口水便滴在他的衣领上。 第37页 小家伙在长牙正是口水泛滥的时候, 丝毫不知自己做了什么,张着嘴笑得天真, 陆伯安眼底闪过一丝嫌弃,用他围着的小黄鸭口水巾擦干净他的口水。 围观到这一幕的徐望心里暗自偷笑,站起来问他:“你怎么回来?”现在还早,他平时快天黑才会回家的。 “去换衣服, 今天要去爷爷家。” 说完,他抱着徐一去找保姆,让她们准备好外出的东西。 陆家老两口不止一次打电话催他们带徐一回家, 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都被陆伯安以忙碌为借口拒了,这回是无论如何也推脱不了。车上,陆伯安向徐望交待:“这次家宴是奶奶为了介绍你和徐一准备的,你不用慌,跟着喊人就可以了。” “啊?你怎么不早一点跟我说。”徐望听了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早一点说,你就不怕了?”他淡淡瞥她一眼。 “那我起码有个心理准备嘛。”她小声嘀咕。 老宅在城南风林山下,占地百亩,隐匿在青山绿水间。 深秋树上的叶子寥寥,景致不复盛夏的满目翠绿,但也别有一番风味。从大门进去又开了几分钟,才看到古朴大气的别墅。 陆家是大家族,以陆爷爷这支最为繁盛,陆伯安两位伯父一位姑姑,父亲排行最小。同辈的两位堂哥一位堂姐都已经成家,其他不远不近的关系还有不少。 徐望还没有进去心里已经开始打退堂鼓,刚才在车上陆伯安已经把大致情况都说了一遍,一想到这么多人,心里就发怵。 陆伯安已经抱着徐一下车,站在车门边等她:“早点进去早点结束,等到差不多我就带你回家。” “你说话算话哦。”听到这句话,她才鼓起勇气下车。 大厅里或坐或站围了不少人,他们一进去便立即迎来了所有人的目光,坐在沙发上的陆奶奶一见到他们便露出慈祥的笑容:“是伯安和他媳妇来了。” 陆伯安先带着徐望去见爷爷奶奶,徐望跟着他乖巧的喊人,胖乎乎的徐一被陆奶奶接过去左右仔细看了一遍,开心的说:“小家伙又胖了。” 正说话的时候,门外又进来一个人,徐望顺着大家的目光看过去,见到一个中年男人,长得与陆伯安极为相似。如果她还记得便知道那是见过的陆文翰,但她已经忘了他是谁,只觉得他一出现,陆伯安的脸色就不太好。 他一进来,陆伯安转而带她去见其他长辈,她跟着他一一喊人。 陆家人都很随和,实际情况没有徐望想象中那么可怕,只是苦了备受关注的徐一宝宝,被抱来抱去逗来逗去。 一场家宴进行得很顺利,只是中途出现了一个小插曲,陆文翰准备抱徐一时,陆伯安沉着脸上前把他抱走,场面一时有些尴尬,徐望看到老帅哥的脸都黑了。 徐望知道陆伯安脾气不好,但从来没有见他当众给过谁难堪。从陆家离开,他脸上的那层阴霾都没有散去。 回到家时,徐一已经睡得像一头小猪,徐望站在门口看陆伯安把徐一小心翼翼放进小床里,高大的背影有一种说不出的寂寥。 她犹犹豫豫开口:“陆伯安,你不开心吗?” 这个问题其实是有点多余的,因为陆伯安大部分时间看上去都是不开心的,她只是觉得他今天好像格外不开心。 他没有说话,就在徐望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听到他“嗯”了一声。 徐望很想说你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嘛,但怕陆伯安把她丢出去就忍住了,只能说:“你怎么了嘛。” 这次陆伯安没有回答她,冷着脸与她擦肩而过。她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吐槽:“好心当成驴肝肺,活该自己生闷气。” 如果是以前的徐望是不会问陆伯安为什么不开心的,但被陆伯安温柔对待过几天的徐望,本着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的人道主义精神,发挥热心肠的特质问了两句,结果换来的却是这样的漠视。 等陆伯安洗完澡上床,照例要抱她时,她很有出息的躲开了。 陆伯安显然也没料到她会躲开,沉沉喊了一声:“徐望。” 她有点怂了,但甩开的手不能再往回放,硬着头皮答应:“喊我做什么,你不是不开心嘛,我怕你把不开心传染给我。” 她背过身,留给他一个怕死的背影。 如果说徐望有一千种惹陆伯安生气的方法,那就有一千种让他消气的方法。你看这世间万物都是相辅相成,此消彼长。 他叹了口气:“有些事情不是不想告诉你,是不知道怎么告诉你。” “哦。”见他没有生气,她提起的心才缓缓放下来,只是没等她缓过几口气,他蓦地翻身将她压在下面。 第38页 黑夜里他的眼睛亮得发光,“徐望,不开心抱着是不会传染的。” 她战战兢兢不敢接他的话。 “这样才会传染。”说完,他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我觉得陆伯安有点不正常。 徐望一笔一划写下这几个字,托腮望着窗外发呆。今天是周末,陆伯安休息在家,她在工作间里坐了快一个小时,除了写了这几个字,画稿一点没动。 磨磨蹭蹭好不容易完成一点工作,出门就见到陆伯安朝她走过来,她恨不得再回房间把自己关起来。 说来会很矫情,但是一想起昨天那个吻,她就是会害羞。 他走过来,伸手摸摸她的头:“忙完了没有,今天要去给徐一打预防针。” 第二十二章 打预防针的日子注定是徐一的受难日。 徐望在每次给徐一打预防针时心情都很纠结, 既心疼他要挨针, 又觉得他惨兮兮哭起来的样子很好笑。 徐一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无知无觉, 被陆伯安抱着上了车,大概是因为要坐车车,他开心地拍了拍小手,发出愉快的笑声。徐望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小脸, 傻儿子,一会儿有你哭的。 医院里人来人往,他们一走进去就见到有可怜的宝宝嚎得无比伤心,被家长用棉签按着肥嘟嘟的小胳膊走出来。徐一怔怔地看着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宝宝被家长抱着从他面前走过,终于开始不安,小手指着大门,“啊啊”喊起来。 徐望忙从陆伯安的怀里把他抱过来, 柔声轻哄:“宝宝乖哦,咱们就是来这转转, 不打针。” 徐一听不懂妈妈的胡说八道,也不知道即将面临的什么, 只觉得周围有点可怕,小手紧紧抱住了妈妈的脖子。 陆伯安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只觉得那些孩子的哭声吵得人脑袋疼,不禁皱起眉头, 拿起手机拿了个电话,领着徐望往另一个方向走。 有钱人的世界处处都是便捷,他们在安静的病房里等着, 不一会儿就有温柔的医生护士姐姐走进来,徐一坐在妈妈怀里,茫然地看着这些陌生人。 徐望轻轻帮他脱去外衣,露出白白嫩嫩的小胳膊。 “宝宝真乖,一点儿都不疼哦。”医生姐姐眼角弯弯,语气柔柔,徐一呆呆地看着这么温柔的姐姐把一个尖尖的东西戳进了他的身体里,他先是愣了一会儿,等到针尖拔出来才后知后觉扯开嗓子哭起来。 徐望又心疼又好笑,抱着他站起来哄:“宝宝不疼哦,已经打完啦,妈妈带你坐车车回家好不好?” 徐一听不懂妈妈在说什么,委屈得不得了,泪水涟涟地望向爸爸,但陆伯安根本不懂他的痛,面无表情的没有任何反应,见已经结束跟医生道谢将她们送出了病房。徐一哭了一会儿才渐渐平歇,但仿佛被抽空了小身板,蔫蔫的趴在妈妈的肩头抽抽。 “我应该拍下来的,哎呀。”徐望无不懊悔,边往外走边对陆伯安说,“你下次一定记得要提醒我。” 正走着,见陆伯安听下脚步,她站在他身后,听到一个清润的声音说:“你好啊,陆伯安,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徐望这时才看到陆伯安前面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带着眼镜,斯文温和,长得还挺好看。没想到陆伯安还有朋友,她抬头去看陆伯安,却被他的神情吓了一跳。 他只是停了一下,继而抬起脚步继续往前走,像是没有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徐望惴惴不安默默跟在他身边,走过那个人身旁时,那人微微笑了一下:“没想到你还在恨我。” 陆伯安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再施舍。 徐望不敢说话,乖乖地跟着离开,感觉到有人在看她也忍住了没有回头。 这次,徐望乖觉了很多,没有问陆伯安那个人是谁,虽然心里已经快要好奇死,但依然控制住了。只是陆伯安回来后一直在书房里没有出来,她不禁有点担心。 “徐一一,你爸爸这两天好像有点倒霉诶,连续见了两个不喜欢的人” 徐一不会说话也不懂大人间的情绪,不然肯定委屈,那我就不倒霉了吗?打针对他这样的宝宝来说是生命不能承受之痛啊。 徐望想了一会儿也想不到能逗陆伯安开心的办法,只能放弃睡觉觉,把徐一哄睡着后回了房间。 思来想去又睡不着,最后又爬起来去敲书房的门。 门开了,陆伯安神色不明的看着她,徐望的脚无声在地板上画圈圈:“那个,心情不好也要睡觉的呀......” 话没有说完,陆伯安突然伸手抱住了她,徐望愣了一下,双手圈住了他结实紧瘦的腰。 她难过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抱抱就好啦。 他轻轻在她耳边说:“对不起。” 第39页 她觉得有些莫名:“你对不起我什么呀?” 难道他终于良心发现决定坦白骗她的事了?可是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徐望的脸贴在他的胸膛,感受到他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发顶,就这么静静抱了一会儿,她犹豫着开口:“那个,陆伯安,你有没有觉得我现在哪里变了?” “我的发量是不是没有以前多了?” “你能不能别在撸我头发了,再撸我就秃了。” ...... 第二十三章 陆伯安推了一下她的脑袋, 松开抱着她的手, “徐望, 你还是闭嘴的时候比较可爱。” 他力气不小,她的头往后仰了一下,她甩甩晕乎乎的脑袋,忍不住抱怨:“你再给我推失忆了怎么办?” 嘴上不说, 心里却有点小雀跃,这话再四舍五入一下,是夸她可爱的意思吗? 原来陆伯安也是会难过的。 徐望一笔一笔在小本本上写下,要是没有她治愈系的拥抱,他可怎么办呀,写完后她无不担心的放下手中的笔。 她一直以为像陆伯安这样的人除了生气,是不会有其他情绪的, 不会笑也不会伤心。 那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是谁呢?他说陆伯安恨他,陆伯安会浪费自己的时间去恨一个人吗? 这样的问题她注定得不到答案, 陆伯安又恢复面无表情的高冷模样,他不说她就永远不会知道。 林书说要来看她但一直抽不开身, 她开着一家服装店最近很忙,徐望每天除了画画逗宝宝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做。 原来一个人带徐一的时候什么事都得自己干,洗衣服、做饭、画画、带孩子,一天“嗖”一下就过去了。现在生活不一样, 她嫁进了大户人家,家里有保姆,出门有司机,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她跟徐一都胖了。 今天早上起床,穿衣服的时候发现裙子的拉链差点拉不上去,她警钟大作,觉得不能再继续这猪一样的日子。 吃早饭时跟陆伯安宣布:“我要去健身。” 陆伯安没有什么反应:“家里的跑步机长什么样你知道吗。” 她撇撇嘴:“在家多没有氛围,我要去健身房。” 陆伯安微微点头:“像你这种没有自制力的人,的确是氛围比较重要。” “哼。”她扭过头不理睬他的冷嘲。 做了决定后,徐望立即行动起来,她在景市工作过不短时间,以前的同事朋友都还有联系,一个人太无聊,她约了跟她一样时间自由的学姐宁薇。 宁薇也是春城人,是徐望在大学社团认识的,因为脾气相投玩在一起,当初来景市工作也是因为她的盛情邀请。宁薇早早嫁人,老公是名副其实的富二代,宁薇衣食无忧,玩票性的开着一家店,然后每天逛逛街喝喝下午茶,过得无比悠闲。 得到徐望的邀请,她很爽快的应了,说健身房多吵不如去练瑜伽,她带她去一个好地方。 徐望自从生了徐一已经很久没有出去享受过,当下决定狠心一把,留胖宝宝在家独自出去逍遥。 走之前她亲亲徐一的胖脸,认真地说:“宝宝啊,妈妈不是故意想丢下你。你还小不懂妈妈的痛苦,你越胖越招人喜欢,但妈妈不是。胖了穿裙子就不好看,就不是漂亮妈妈了,妈妈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在你的身上,你必须有个漂亮妈妈!” 又在徐一的脸上印下几个满怀口水爱意的吻,徐望稍微打扮了一下,出门嗨皮。 宁薇带徐望去了一家坐落在湖边的高级会所,环境优美安静。除了可以练瑜伽,还可以享受身体护理,宁薇经常来,早已预约好精油按摩,徐望很久没有运动的老胳膊老腿被按摩得酸爽不已。 “望望,你这婚结的悄无声息,回景市了也不知道告诉我。” 徐望呵呵一笑,“说来话长,最近发生的事情比较多。”她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醒来就在这里了。 她大概说了一下最近发生的事,宁薇听得入神,“你真失忆了?还不记得自己怎么是结婚的?” 她点点头,也觉得之前发生的事情很奇妙,一觉醒来她就已为人妇。 两人从近况聊到天南海北,正聊得兴起时,会所的经理敲门进来:“宁小姐,徐小姐,实在抱歉,可不可以请你们到另一个房间?我们准备了点心下午茶,今天的费用全免。这间房本来是另一位客人预约过,她临时取消我们才接受了您的预约,但是现在客人来了指明要这间房,所以过来跟您商量一下,可不可以让给她。” 宁薇长相美艳,性格却很随和,用眼神询问徐望。徐望也不是爱计较的人,爽快的答应了。 两人从房间出来,迎面遇上一个漂亮女人,穿着奢牌高定,面孔微微朝上,一看便非富即贵。宁薇作为一个小富太太,对这人略有耳闻,进了房间后小声对徐望说:“你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吗?” 第40页 “谁啊?”徐望浑不在意,伸手去拿摆在桌上精致甜点。 “陆家你听过吧?她是陆文严的情妇。”宁薇在徐望耳边小声说,“怪不得派头这么大。” 徐望咬了一口蛋糕,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陆文严是谁呀?” 等到她想起时,蛋糕卡在喉咙咽不下去。 陆文严,这不是陆伯安的大伯吗? 她想起那天在老宅见到的中年男人,和蔼,温和,抱着徐一逗他喊爷爷。他得五十多岁了吧,刚刚那个女人看着连三十都不到啊。 宁薇也是听来的八卦:“年龄算什么啊,我听说还有一个是模特来着,二十出头,比我们都小。” 徐望惊了。 “有钱人的圈子比我们乱多了,他们家还有一个人娶了姐姐娶妹妹。我跟你说,他们家八卦可多了,这不陆老爷子年纪也大了,这几年儿子们都开始开始活跃起来了,到时候争家产估计又是一出好戏。” 徐望有些消化不良,“学姐,你这儿都是哪儿听来的。” “都在传啊,陆家家大业大的景市无人不知,你老公不是也是自己开公司的,应该有接触啊。” 可是我老公不告诉我啊,徐望犹豫着开口:“学姐,有件事我觉得要跟你说一下,免得你以后知道了打我。” “什么?” “我老公叫陆伯安。” 宁薇:“......” 徐望被宁薇敲诈了一顿大餐,捂着空落落的钱包回家,她好不容易画画挣的血汗钱啊,就这么流水似的花了出去。 到家时天已经黑了,陆伯安比她先回来。他在婴儿房里淡定自若的看着徐一在地毯上爬来爬去,徐望进门时他抬头淡淡抬头看了她一眼:“回来了。” “是呀,我的乖宝宝有没有想我啊。”她先伸手去抱徐一,然后在他脸上亲来亲去。徐一承受不了她狂热的爱,挥手挣扎起来,陆伯安看到徐一被亲得脸都变形,也没有要救他的意思,还转身离开留给母子二人独处的时间。 徐望回房间的时候,陆伯安还没有睡,靠在床头看书,她洗完澡出来,坐在床边擦头发。 “陆伯安,你家人那么多,分家产应该轮不到一一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当了妈妈,听了宁薇的八卦,她就想得有点多,但凡有风吹草动就怕谁伤害到徐一。她虽然一直知道陆伯安家不一般,但陆伯安是一个很低调的人,除了脾气不好脸臭,丝毫没有有钱人那种嚣张的做派。 陆伯安对她的话显得漫不经心,“你今天见谁了?都听到什么。” “我遇见庄雪了。”庄雪就是陆伯安大伯情妇的名字。 陆伯安也是想了一会儿才记起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她欺负你了?” 徐望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她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那这些事你都不用管,好好吃你的饭,减你的肥。”他不以为意。 这话说的,好好吃饭还怎么减肥嘛。 虽然徐望想不到陆家表面的平和下竟然隐藏着许多混乱的事情,但这些事情离她好像也不是特别近,因为作为宁薇口中的豪门太太,她卡里仅仅只有四位数存款。 这个存款一点儿也不豪门! 这件事她很快丢在脑后,每天依旧勤勤恳恳画画,开开心心带娃,凄凄惨惨减肥。 这个周末,陆伯安有事出去了,家里来了两个陌生的男人,保姆阿姨把她从工作间里叫出来的时候,她一脸茫然的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认识。 毕竟她是一个失忆的人啊。 她还没有说话,其中一个男人叫了起来,问身边的另一个人:“陆伯安的家里怎么会年轻女人?” 被问的那个有些无奈,半扶着他的身体,满是歉意地对徐望说:“对不起,他喝多了。” 徐望恍然大悟,客气地说:“没事没事,你们先坐,你们是来找陆伯安的吧?他没在家,不然我给他打个电话?” 喝醉酒的年轻男人却根本听不到别人在说话,摇摇晃晃往里走:“陆伯安呢?陆伯安在哪里?伯安啊,我来陪你了,以后我也是孤家寡人,跟你一样孤苦终老,死后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了。” 宋疏明实在拉不住他,只能随着他去,对一旁目瞪口呆的徐望解释:“他最近刚离婚,心情不好才喝多的,你别见怪。我叫宋疏明,是陆伯安的朋友,你是伯安的......女朋友吗?” 陆伯安竟然还有朋友? 徐望正准备自我介绍,房间里传来徐一的哭声,喝醉酒的年轻男人听到声音愣了一下,转身往门口走,边走嘴里还念念有词:“这不是陆伯安的家,我走错了,他家不会有孩子哭的。” 第二十四章 第41页 徐一宝宝最近越来越无法安静地坐着卖萌, 发挥着有限的力气做着自己无能为力的事情, 保姆一个不注意, 他就自己磕到了小脑袋,委屈地大哭起来。 徐一不爱哭,哭起来别人很难哄乖,只有妈妈能安抚他的情绪。听到哭声的徐望正准备去看看, 就见保姆抱着徐一走过来,她心疼地抱起她的胖宝宝,轻拍他的背,柔声哄道:“乖宝宝,妈妈在这里,不哭不哭。” 一向沉稳的宋疏明见到眼前的画面也不由得惊讶起来,常风已经走到门口, 虽然喝醉但意识还在,扶着门不忘回头叫自己的好朋友:“疏明, 快走,我们要去找陆伯安, 这是别人家,我们不好打扰。” 说着还向徐望鞠躬道歉:“对不起,我们走错了,打扰到你真是不好意思。”喝醉了也是一个有礼貌的醉鬼。 徐望礼貌地笑了笑, 也不知道该不该跟一个醉鬼解释,这里就是他要找的陆伯安的家。 常风道完歉,伸手去开门, 脑袋一摇一摇,门把摆在眼前却摸不到,突然门“咔嗒”一声开了,他嘴角一弯正要走,迎面遇上了一张冰块脸。 陆伯安眉头皱起,闻到浓烈的酒味,语气不太好:“你来这里做什么。” 见到陆伯安,常风嘴一扁,如见到久违的亲人般热泪盈眶:“伯安啊,我总算找到你了。” 陆伯安却没有多看他一眼,撇下他朝徐望走过去,低头看她怀里的徐一,伸手摸小家伙的脑袋:“怎么哭了。”脑袋不热,不像是生病。 徐望没有接他的话,指着门口的方向,疑惑地问:“他怎么了?” 常风抓着门板,一下一下地往上撞:“我在做梦,我在做梦......” 陆伯安让司机把常风半拉半拽地送上车,宋疏明看常风一脸颓然地瘫在后座上,也不知是该可怜还是该可怜。长叹一声对陆伯安说:“他昨天回来的,飞机一落地就过来找我。也不说为什么离婚,我想劝也不知道怎么劝,只知道一个劲的喝酒,好不容易早上清醒了些,马上又喝醉了,然后就嚷嚷着要过来找你。”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徐望:“如果知道你不方便,我就不会带他过来了。” 陆伯安没什么表情,“这几天多看着点他。” “没事,你放心。”常风顶多难受个几天就好,相比之下他还是比较好奇徐望和她怀里的胖娃娃,参加婚礼时还孑然一身的陆伯安,如今竟然已经结婚了。 对此,陆伯安只简单说了两句没有过多解释:“她喜欢安静,所以没有到处通知。” 宋疏明没有多问,微笑着祝福:“那真是恭喜你了。” 一家欢喜一家愁。 人走后,陆伯安口中“安静”的徐望抱着徐一在他身后喋喋不休:“陆伯安,那都是你的朋友吗?原来你还有朋友啊,你跟你朋友会聊天吗?你们都聊什么啊?还是不用说话坐在那里就可以了。喝醉酒的那个感觉话会很多诶,你不会烦吗?听说他刚离婚,感觉好可怜啊,你怎么不安慰安慰他,就把他给送走了,这么做多不近人情啊,人家以后不跟你做朋友了怎么办......” 陆伯安回头冷冷看了她一眼,她立即噤声。 徐一已经不哭了,眼角含泪地看着爸爸,陆伯安伸手把他抱过来:“不是说今天要交画稿,交完了?” “啊!”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徐望跺了一下脚,急忙跑回了她的工作间。 深秋,天气逐渐变冷,小淘那边送来好消息,徐望的第一本漫画销量不错,出版社决定加印,徐望很高兴,拿出所剩不多的存款,请陆伯安吃了一顿大餐,感谢他这段日子以来的照顾。 这次出门没有带徐一,他牙都没有长好,外面流感盛行,还是在家喝奶奶比较安全。 付完钱,徐望的小钱包彻底变得空荡荡,她故意拿着钱包在他面前抖了抖,陆伯安像是没有看见一样,出了餐厅问她:“走走?” 她吃得比较多,的确是走走比较好,就答应了。 天还没有黑透,街上的路灯已经亮起,街上行人匆匆,他们并肩而行。夜晚的冷风吹过,这个城市的轮廓在她眼里就变得清晰起来。 思绪有些飘散时,她的手被握住,陆伯安双眼直视前方没有看她:“冷吗?” 她穿得不少,没有感觉到冷,她想起以前的冬天,无论她怎么嚷嚷怕热,奶奶却总是把她裹成一个圆球。 她任由陆伯安抓着自己的手,抬头问他:“陆伯安,我觉得你像变了个人。” 十七八岁时,她总是追着他跑,他从来没有给过什么回应。后来交往,他对她冷淡,中间隔着遥远的距离。就因为她不记得了吗?他怎么突然对她这么好,他的阴谋到底是什么? 第42页 陆伯安一眼就看出了她在想什么,一语道破:“你有哪里值得我骗的。” 徐望生气:“万一你贪图我的美色呢?趁着我记不得,拐我结婚,霸占我的人。” “到底是谁贪图谁的美色。”陆伯安将她的手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 “那当然是谁比较美就谁被贪图美色啊?”她把脑袋凑到他面前,“要论美肯定是我比较美,你只能用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器宇不凡、鹤骨松姿、气宇轩昂来形容,我说的对吧?” 他不为所动,用手推开她的脑袋:“好好走路。” 徐望恼:“都跟你说了不要推我脑袋,再把我推失忆了怎么办。” 她不开心的抱怨,嘴巴一直都没有停下来,喧闹的街道,身边还跟着一个唠唠叨叨的人,陆伯安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却一直拉着她往前走。 徐望偷偷打量他,亮晶晶的眼神里藏着一丝喜悦和复杂。 家里毕竟还有一个天真可爱的宝宝,他们没有在外面停留多久,散了会步就回去了。到家时,徐一嘴里含着安抚奶嘴,抓着小玩偶往外丢,像是有点不开心的模样。 “宝宝,妈妈回来啦。”徐望笑呵呵去抱他,他的头一偏躲开了她的热吻攻击。 “哎哟,年纪不大还会生气了嘛。”果然是陆伯安的儿子。 后面这句因为陆伯安在,她没敢说出口,只拿眼神小心觑他。陆伯安即便看穿也没有说破,一言不发的走了。 夜深时,他拿着一个小本子站在凌乱的房间,上面草草写了几句话。 如果我没有那么聪明就好了。 竟然一眼就看出了他在骗我,人还是笨一点比较好,笨一点烦恼就少一点。 我就是太聪明,唉......[难过的脸] 他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无奈地把本子放回原处。 第二天,徐望难得可以睡一个懒觉,但是大清早就被陆伯安冰冷的手给唤醒,他捏捏她的脸,说:“抽屉里有东西,醒来记得看。” “知道了知道了。”她应了一声,把头埋进被子里不愿意醒来,陆伯安没有再喊她像平时一样去上班。 难得睡到日晒三竿,徐望迷迷糊糊从床上坐起,模模糊糊想起陆伯安的话,探着身子去开床头柜的抽屉,是这个抽屉吧?她不太确定的想着,打开看到里面有一张黑色的卡。 她伸手摸过来,不太确定这是不是陆伯安说的东西,正疑惑时手机响了,是陆伯安发的消息。 陆伯安:密码是徐一的生日。 徐望这才反应过来。 徐望:这是给我的? 陆伯安:嗯。 徐望立即开心地跳起来,抖钱包还是有用的嘛。她兴冲冲跑出去,找到徐一在他脸上猛亲,亲完手一挥,豪气干云地说:“宝宝,今天妈妈带你出去shopping,想要什么跟妈妈说,妈妈都给你买!”刷你爸的卡! 徐一被亲懵了,小脸呆滞地看着兴奋的妈妈。 徐望约了宁薇逛街,给徐一戴上小帽子推着婴儿车就出去了,宁薇还没有孩子,见到徐一被萌得不行:“望望,你儿子长得太可爱了!一点儿都不像你。” “胡说,我儿子最像我了。”徐望作势要拉开她的手,不让她摸胖宝宝的脸,宁薇立即讨好:“像你,像你,最像你!” 然后扒开她的手,伸手抱软乎乎的徐一:“怎么办,我嫉妒你了,我也想要这么可爱的宝宝。” “想要自己生去。”徐望无比骄傲,这么可爱的宝宝可不是一般人能生出来的,得亏她强大的基因中和了陆伯安的基因,才没有生出一个面瘫脸宝宝。 女人逛起街来很可怕,徐望却不是,走了一会儿手持黑卡的激情已经消散,忍不住喊累,宁薇鄙视她:“陆太太,你这花钱能力不行啊。” 徐望找了一个咖啡馆坐下,说什么也不走了:“花钱我行的,但是逛街我不行。我累了,休息一会儿吧。” 宁薇觉得这才刚刚开始实在坐不住,“那你在这儿歇会儿,我先去把那个包买了。” 徐望佩服宁薇的无穷尽力,“您老请去,我在这儿等您。” 宁薇走后,徐望吃了一块蛋糕才缓过来。徐一看妈妈吃的香,坐在婴儿车里着急,她用勺子挖了一勺,放他面前逗他,等他张嘴再挪开,如此两次,徐一生气的不再理她。 “这么大的宝宝还不能吃奶油,会拉肚子。”她正逗得开心,听到头顶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徐望顺着声音望去,笑容僵在脸上。 “你好啊,我叫蒋在,是陆伯安的朋友。”他今天没有穿白大褂,笑容温和,让人实在讨厌不起来。 第二十五章 你爸爸的朋友可真多。徐望把举在徐一眼前的勺子收回来, 默默在心里吐槽。 第43页 那天在医院的情景历历在目, 徐望可不会以为他们真是什么好朋友, 按陆伯安的态度,说是仇人还差不多。只是蒋在笑得如清风朗月,没有一点儿攻击性,伸手不打笑脸人, 徐望不知如何回应,呵呵干笑了一声。 徐一见妈妈把勺子收回去了,气得“啊啊”叫了起来,可爱的小脸皱成一团。蒋在半弯着腰,微笑着看他:“宝宝很可爱,长得真像陆伯安。” 徐一的确是像陆伯安多一些,他皱眉毛的神情, 简直是迷你版陆伯安。 徐望小心地觑着他的一举一动,蒋在笑眯眯看了一会儿, 直起腰感叹:“想不到陆伯安也会有结婚生子的一天。” 似乎所有人在得知陆伯安结婚生子时,第一反应都是感到意外, 可见陆伯安在大家心目中的“光辉”形象。 徐望还是没有接他的话,脸上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我可以坐在这儿吗?”他客气地问。 徐望不好拒绝,点点头答应。蒋在缓慢坐下,不知想到了什么, 脸上的笑容又柔和了几分:“我在等朋友,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所以跟你过来打个招呼。” “这样啊。”徐望嘴角含笑淡淡回应, 觉得他应该不是闲聊那么简单。 “我和伯安虽然现在是陌生人,但毕竟曾经是朋友,会好奇他现在过得怎么样,希望你不要介意,我没有恶意。”他浅笑着解释,“我以前做过对不起他的事,心里一直很愧疚。” 徐望很想问他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陆伯安的事情,但又不敢问,八卦也是要分场合和人的,她还是只能笑。 “不过,他现在应该过得不错,有了这么可爱的孩子,想必已经从过去走出来了。”他又看向徐一,眼里带着欣慰。 徐望觉得他的话她一句也接不下去,正觉得尴尬时,听到他问:“他脾气不好,你应该受过不少委屈吧?” 显然他很了解陆伯安的性格,也一语中的,只是这话听着怪怪的,她不太喜欢跟别人聊私事,一言带过:“还行。”以前是不好,现在么......不知道怎么转性了。 他莞尔:“其实他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只是不善表达。” “望望。”宁薇手中提着战利品回来,脸上难掩兴奋,见到蒋在笑容未敛问徐望,“这是你朋友吗?” “陆伯安的朋友。”总算有人来打破这尴尬,徐望忙站起来替宁薇拿购物袋,宁薇大大方方坐下,“你好啊,我是望望的朋友。” “你好。”蒋在谦和的笑,“我朋友应该快到了,就不打扰你们了,改日再聊。” “好,宝宝跟叔叔再见。”徐望抓着徐一的小手挥了挥,徐一大概还在生气妈妈刚才逗他,很不给面子的把头往旁边扭。嘿,这小家伙还挺记仇。 蒋在微微一笑,怜爱地伸手摸了摸徐一的小脑袋,他突然的动作让徐望感到意外,但他很快把手收了回去。 “你今天见过我的事最好不要告诉他,免得他迁怒你。”他微一欠身,道了再见优雅离开。 徐望望着他的背影,莫名感到不适。 “这是谁啊?长得还挺帅的,斯文儒雅,是我喜欢的类型。” 徐望看宁薇:“这位太太,你有老公了。” “欣赏,纯欣赏。”宁薇把眼神收回来嘿嘿笑道。 徐望若有所思:“我总觉得他怪怪的。” 明明是挺让人舒服的一个人,就是说不上来哪里怪。 “怪好看的吧。” 宁薇接了一句,迎来徐望略带鄙视的眼神,这姑娘怎么跟她一样爱看脸。 徐望和宁薇逛完街已经精疲力竭,回到家看到陆伯安闲闲地坐在那里看书,不由感慨她到底是抽了哪门子的筋要去逛街。 陆伯安把徐一从婴儿车里抱出来,刚睡醒的徐一宝宝大眼迷蒙,看到爸爸十分讨喜地笑了一下,陆伯安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抱着他没再放手。 “累死我了。”徐望没力气再管徐一往沙发上一瘫,挪一下手都是累的。司机把她的战利品提进来放好,走之前在陆伯安身边说了几句话。 洗完澡出来,徐望拨弄着刚吹过的头发,感觉陆伯安的脸色不太好,正准备离他远一点,听到他说:“过来。” 她慢慢走过去,他抓着她的手一拽就直直地坐在他身旁。 沉默片刻,陆伯安等缓和了一些,才轻声问她:“他今天跟你说什么了。” 徐望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他口中的“他”是谁,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见了谁?” “王叔告诉我的。”司机王叔是陆家老人,自然知道蒋在是谁,他在车里等着的时候,见蒋在从咖啡馆出来,回来便告诉了陆伯安。 “哦,我还以为你监视我呢。”徐望放下心回答他的问题,“他就跟我打了个招呼,然后说对你有愧疚,最后嘱咐我不要告诉你我见过他,说你会迁怒我。” 第44页 说完,她小心去看陆伯安的脸。 陆伯安看她小心的眼神,眸中闪过一丝复杂。 “以后见到他离他远一点。”他沉声叮咛。 说完,拉着她上床睡觉,依然从身后抱着她。徐望见他没有要生气的迹象,眼睛在黑夜里发亮。 她真是越来越不懂他。 徐望开始对陆伯安是见色起意,但有一点蒋在或许没有说错,陆伯安虽然脾气不好又高冷,但并不是一个冷漠无情的人。 起码以前是这样的。 那是陆伯安转来春中的第一次考试之后,成绩下来,他将原来年纪的各班学霸甩在身后,以绝对优势稳稳坐上第一名。 徐望又嫉妒又开心,拿着自己的卷子跟林书说:“唉,你说他天天看小说,上课又不认真听讲,凭什么考那么好。”她明明有用功,依然考得不如意。 林书说:“可能是因为聪明吧。” 徐望忧虑:“唉,这么聪明,我怎么能不更喜欢他一点呢。” 她拿着卷子准备找他请教,还没有走近就发现好几个面色含羞的女生也拿着卷子去找他问题,陆伯安理也不理,冷漠得令人发指,也不管那些女生被无视的尴尬,看这阵势她也就没有再往前凑。 因为他独来独往也从不跟谁走得近,私底下就有人传他太高傲看不起同学。 徐望想起那天他递纸给她擦鼻血,后来又送她回家,默默地在心里说,其实他也不是你们说的那么不近人情啦。只是他每天板着一张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的确令人望而生畏。 那天徐望留下来做值日,窗外霞光漫天。教室里只剩下四五个同学,除了和她一起值日的,就只有陆伯安和一位叫李原的男生。李原是陆伯安没来之前的第一名,是个沉默寡言,终日痴迷学习的学生。 说他痴迷不是没有原因,她是因为值日不能走,陆伯安大概是正看到兴味处,而李原是因为一道题解不出来,草稿纸上密密麻麻都是演算。 徐望在讲台上擦着黑板,旁边的同学凑过来跟徐望小声说:“徐望,你看,李原去撞冰山了。” 徐望手里拿着黑板擦看到李原拿着题往陆伯安那里走,虽然不太喜欢同学这看好戏的语气,但也隐隐为李原担心,问谁不好非要去问陆伯安。 只见他走到陆伯安面前,十分客气地说:“陆同学,我这里有一道题,不知道你能不能解出来。” 陆伯安把目光从书上挪开,看了李原一眼,然后出乎意料地从他手里接过本子,略一思考后,从桌子上随意抽了一张纸,修长的手握着笔,在纸上写下答案和解题思路。 写完后,将纸和本子递回去:“不明白可以再问我。” 李原接过去,仔细看了一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边沉思边往自己位上走:“原来是这样啊......” 原本在看戏的同学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而徐望看着沉迷在题海中的李原产生了那么一丝丝的嫉妒。 做完值日,徐望没有走,一直等到等到大家都走了,斗着胆子拿着卷子去找陆伯安,小声说:“陆同学,我有一道题不会想问问你。” 陆伯安伸手接过,看到卷子上几个醒目的红叉。 “哪个不会?”他冷着声音问。 见他没有拒绝,徐望开心的用手在卷子点了几下:“这题,这题,还有这题。” 他淡淡晲了她一眼:“这些老师上课都讲过。” “啊,是吗?我没有听懂。”她摆出无辜的表情。 陆伯安深深看了她一眼,提笔写下正确答案和解题思路,徐望看着他好看的手,忍不住问:“陆同学,为什么别人问你你都不理,李原同学问你你就理啊?” 陆伯安没有回答她,她说出自己的猜测:“是不是因为别人都不是真心想请教,只有李原同学是,所以你才会理他?” 他看她:“那你呢?” 徐望被他看得慌了,也不好撒谎,红着脸说:“......这题我是真不会。” 第二十六章 徐望梦到了以前的事, 醒来旁边的枕头已经微凉。她把手机摸过来一看, 竟然快十点钟, 立即手忙脚乱从床上爬起来。 等她穿好衣服从楼上下来,就看到了堪称诡异的一幕。 徐一宝宝躺在摇篮里,盯着出现在他面前的陌生大脸,眉头微微皱起, 常风一瞬不瞬地盯着徐一宝宝,脸上的表情堪称复杂,既不敢相信又喜欢,既感慨又怀疑,既向往又害怕,手伸出去又缩回来...... “太太。”保姆看到徐望从楼上下来,简单解释了一下眼前的情况, “常先生来了有一会儿了,陆先生走时交代过不要把您叫醒。” 第45页 常风听到声音, 把目光从徐一身上移开,依然用那种纠结的眼神看着徐望, 然后打了招呼:“小嫂子,早上好啊。” 声音里包含着凄凉、无力、勉为其难的高兴和难以抑制的低落,打完招呼,又专心致志地去看徐一宝宝。 “早上好啊。”徐望非常热情地回了他一声, 但常风没有多大反应,只顾着看徐一宝宝,好像对周遭的事情都漠不关心。 刚离了婚的男人, 情绪难免失常,徐望招呼他:“你吃饭没有啊,要不要一起吃早餐?” 见他失魂落魄地摇了摇头显然不太想说话的样子,就自己去餐厅吃饭了。 她边喝粥边给陆伯安打了个电话。 “起来了?”他好像不是很忙的样子,很快就接了电话。 徐望说:“你那个离婚的朋友来了,我看他好像有点伤心过度,感觉有点不大正常的样子。”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胖宝宝,总给她一种他一激动就会抱着宝宝跑的感觉。徐望嘴里咬着勺子往客厅看,正好看到他露出一个慈父般的笑容,吓得手里的勺子“叮咣”掉入碗里。 “他没喝酒就不用管他。”陆伯安听徐望在电话里绘声绘色地形容着常风的诡异,见已经到了医院门口,打断她的絮絮叨叨。 “我现在有事等会儿跟你说。”说完,他挂了电话,嘱咐司机在车里等候,独自一人往医院走。 早上的医院住院部异常忙碌,蒋在查完房从病房出来,路过的护士笑吟吟地对他说:“蒋医生,有人找你。” “好,我知道了,谢谢。”他笑容和煦,认真道了声谢,慢慢朝办公室走。 “蒋医生回来了。” “是啊,刚查完房。” 他和办公室里的人说话,并不着急去看等在里面的人。片刻,那人从里面出来,带来一阵寒意。 “五分钟。” 陆伯安在他身旁只停留了一瞬,说完便往外走,蒋在跟同事打了声招呼便跟着离开,转身的瞬间,眼底略过一丝阴冷。 住院部楼下的小花园,有家属推着病人呼吸新鲜空气。 “我昨天刚见过她,今天你一早就找过来,没想到你这么在乎她。”两人站定,蒋在微笑着先开口。 “你们如果想安稳过完后半生,就不应该再出现在我面前。” “她死了,没有安稳的后半生了。”蒋在叹了口气脸上笑意依旧,“听到这个消息,你应该会开心吧?” “开心?你们未免太抬举自己。”陆伯安冷漠得连嘲讽都没有施舍。 徐望吃完早饭,常风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她走近,听到他在喃喃自语:“我也应该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宝宝的。” 徐望顿时警铃大作,忙上前把她的胖宝宝从摇篮里抱了出来,常风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解释道:“小嫂子,你别误会,我就是感慨一下而已。” 他脸色憔悴,说话声音的始终透着那么一点虚,徐望觉得自己反应过度,不好意思笑了笑:“我这是条件反射,你别介意哈。” “不会不会,我怎么会介意呢。” 他说着话,眼神依旧眷恋地看着徐一,徐一刚才被看了半天也不恼,吮着手指看着这个怪叔叔。徐望忍不住说:“那个,我看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你有什么事别憋着,说出来会好过一点......” 徐望本来想说等陆伯安回来你可以慢慢跟他说,但常风听到这里已经感动得不行,“小嫂子,你是个好人,没想到我们还不认识你就这么关心我,我甚至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徐望没想到她只是随口那么一安慰,就给自己摊上了事儿。 常风把他和他的小娇妻从相识到相知再到相爱,像倒豆子一样一五一十都倒了出来,甚至连新房怎么装修的都没有遗漏:“她喜欢哆啦a梦,我就专门布置了一个哆啦a梦的房间,玩偶、沙发、墙纸都是找人定制的,我对她那么好,她为什么就不喜欢我了?我们明明还在度蜜月,怎么转眼就离婚了?” 徐望觉得自己这样很没有礼貌,但是他已经说了很久,有些话来回反复的说,她听得昏昏欲睡,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打了个哈欠。 然后听到他问:“小嫂子,你可以去帮我把东西拿回来吗?” “什么?”她刚刚有些走神,没听到他说什么。 常风拜托徐望去新房把他的东西拿回来,新房现在是他前妻在住,他不敢见她。 这事听上去不算太难,为了不听他唠叨,她勉为其难地答应:“那好吧,我就帮你走一趟。” 常风感激不已:“小嫂子,你真真是个好人,和陆伯安在一起真是委屈了。” 这话徐望听在耳朵里只觉得顺畅:“唉,既然结婚了也没有办法,总不能离了吧。” 第46页 他看着在沙发上坐着玩的徐一依然羡慕不已:“宝宝像小嫂子,活泼可爱,如果像爸爸笑都不会笑。” 徐望叹气:“谁说不是呢。” 常风的话句句说到徐望的心坎里,帮他这个忙也不觉得麻烦了,到他们新房楼下还问他:“除了那个你自己做的机器猫玩偶其他的什么都不要了?” “对,其他的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那个玩偶是我一针一线做的,代表着我对她的爱,既然她不稀罕我的爱了,我就把它收回来吧。” 徐望觉得他说这话都有点哽咽了,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我这就给你拿回来,你等着啊。” 为了拯救一颗破碎不堪失婚男士的心,徐望肩负着重任,朝公寓进发。 到了公寓,她按下门铃,虽然常风告诉了她密码锁的密码,但为了以示尊重还是不能擅自进屋。 按了三次都没有人来开门,她正在想是不是人不在时,门“咔嗒”一声开了。 “哪位?” 开门的是个男人,徐望看到他的脸,惊讶地叫出声:“吴沉学长?” 对方也显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徐望,英俊的脸上嘴角弯起:“徐望?” 而后两人异口同声:“你怎么在这里?” 从医院出来,陆伯安的脸上像淬过一层冰。 “去公司。” “是。” 司机只觉得一股寒气袭来,小心地从车窗镜中看了他一眼,启动车子汇入车流,以平稳的速度行驶在街道上。 到了公司,办公室里坐着一个他不愿意见到的人。陆文翰见他转身就要走,厉声呵斥:“陆伯安,你就是这么对你父亲的吗?” 闻言,他缓缓回头:“想不到你还以父亲自居。” 陆文翰最终黯然离去,韩助理敲门进去,见陆伯安站在落地窗前,身影萧索。 “陆总,例会10分钟后开始。” “嗯。” “这是财务送过来的文件,需要您签字。” “放在那里吧。” 他淡淡的语气下没有一丝情绪起伏,韩助理把文件放在办公桌上关门离开。 从高楼俯视,人渺小如蝼蚁,他抬头望天,淡蓝的天幕上飘着几朵洁白的云,是难得晴朗的好天气。 他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喂。”徐望的声音刻意放低,旁边似乎有人在哭。 “你在哪里?”那是一个女人的哭声,并不是徐一。 徐望拿着电话悄悄跑到门外:“你绝对想不到我在哪里,哈哈,我在你朋友的家呢。等你回来得好好感谢我,我可是帮你朋友拯救了一段婚姻!” 她的声音难掩兴奋,他心中郁结的气瞬间散了不少,“是吗?这么厉害。” 徐望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对着电话滔滔不绝:“那是,没有我你朋友还在家里喝闷酒呢。要我说你们男的也挺奇怪的,女孩子嘛口是心非很正常,哄哄就好了,非要争对错。争对错也不是不可以,不要在气头上争嘛,等冷静下来好好说就行了。好好一段姻缘差点变孽缘,多亏有我出马,事情完美解决,他们和好啦,哈哈......” 空旷的办公室,阳光变得温暖,他眼中的坚冰消散。 徐望正说着,吴沉带着微笑走过来:“徐望,一会儿一起去吃饭吧。” 她开心地点点头:“好呀,好呀。” 等到吴沉走了,她才对着电话说:“陆伯安,我先不跟你说了哦,今天刚好碰到我一个学长,等会儿我们一起去吃饭。你说巧不巧,我学长的妹妹是你朋友的老婆诶。” “你哪个学长。” “说了你也不认识,我大学的学长。”徐望丝毫没有发现陆伯安的语气变了,“那就这样,晚上我可能晚点回家,你早点回去,一一在家呢。”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第二十七章 吴沉是徐望大学时的学长, 也是在社团认识的, 建筑系有名的帅哥, 全校闻名的那种。说起来还怪不好意思的,当时他追过徐望。 他对徐望是日久生情,因为社团活动经常在一起接触,成为了朋友, 不知道哪天开了窍,突然对她产生了兴趣。 徐望那时还没有从明恋未遂的阴影中走出来,面对如此优秀的帅哥竟然无动于衷,朋友们都有一种想把她脑壳敲开或者按着她头答应的冲动。 可是她这人脾气怪,拒绝过吴沉很多次。 她不是不喜欢吴沉,只是对吴沉的喜欢是朋友的喜欢,没有一点儿男女之情。明明吴沉人好, 善良、体贴有责任心,还很风趣幽默, 那么多优点,徐望偏偏不动心。 吴沉在她这里体验到了从所未有的挫败感, 后来他出国,徐望和一群朋友一起去送他,他说:“徐望,咱们以后别联系了, 免得我又不死心。” 第47页 那时徐望还很失落来的,就此失去了一个那么好的朋友,感叹爱情之于人生只有危害且害人不浅。陆伯安不喜欢她, 她忘不掉,吴沉喜欢她,她没感觉。这是自找苦吃,自撞南墙,活该她自作自受。 她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吴沉,谁知道世界这么小,竟然因为陆伯安的朋友又再次遇到。 客厅里,常风和他的小娇妻在诉衷肠,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徐望看了膈应,和吴沉在阳台上吹风。 “学长,我以为你留在美国不会回来了呢。”她也是后来听同学说的,吴沉在国外发展得不错,进了知名建筑设计工作室,可谓前途无量。 吴沉笑:“国外的月亮哪有家里的圆,我也是才回来不久,还没有歇几天,我这不省心的妹妹就给我找麻烦。” “年轻人嘛,做事冲动,慢慢就懂得珍惜了。”徐望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说话,让吴沉侧目。 他勾起唇角:“你多大了,还年轻人。” 徐望骄傲地挺起胸脯:“我当妈妈了,可不比他们成熟嘛。” 常风和吴遥亲亲密密说了会儿话,想起小嫂子和大舅子,去阳台叫他们吃饭,过去一看两人正拿着手机攀比。 徐望翻着手机里的相册指给吴沉看:“你看,这是我儿子,可不可爱?” “可爱。”吴沉嫉妒,翻出和女朋友的合照,“这是我女朋友,漂不漂亮?” “漂亮。”看着照片里的大美女,徐望不得不由衷夸赞,然后又翻出她给胖宝宝拍的小视频,“我儿子可聪明了,才半岁多就要会喊妈妈了。” 吴沉看手机里一个胖嘟嘟的小可爱咧着嘴笑,比奶粉罐上印的宝宝都要招人喜欢,忍不住心里泛酸,继续翻和女朋友去旅游拍的照片给徐望看,“我女朋友是中英混血,虽然中文说得不太好,但是会做一手好中餐。” 徐望看着照片里大美女,身高起码一米七,大长腿前凸后翘,和吴沉站在一起郎才女貌般配得不得了。尤其两人甜蜜地依偎在一起,散发出的恋爱酸臭味,隔着照片都能闻到,她羡慕得不得了。 她和陆伯安就从来没有一起出去旅游过。 “小嫂子。” “哥。” 直到有人过来,两人之间幼稚的攀比才结束。 常风为了庆祝他和吴遥和好,特意订了餐厅请小嫂子和大舅子吃饭。这一天如过山车般起伏,早上他还在为离婚而苦恼,下午已经和小娇妻像以前一样如胶似漆。 “小嫂子,来,我敬你一杯。如果不是你,我们也不会这么快和好。” 酒杯碰撞,等徐望仰头喝了,常风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糟了,我忘了小嫂子还有宝宝不能喝酒,陆伯安回头肯定饶不了我。” 徐望挥挥手不在意的说:“没事,我家宝宝喝奶粉的。” 今天遇到熟人,徐望很开心,她举起酒杯面向吴沉。 虽然做不成恋人,但他们曾经是好朋友,他陪她渡过了一段艰难的岁月,她一直都很感激:“学长,今天遇到你,我真的很开心,你有了那么漂亮的女朋友我更开心,希望你以后可以一直幸福。”因为吴沉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时过境迁,吴沉早已不再喜欢徐望,但生命里曾经出现过这么个女孩是他一生中一段难忘的记忆。当时年少,或许更多的是求而不得的偏执,如今放下一切,两人的心境都很豁达。 他们你一杯,我一杯,旁若无人地喝起来。 常风和吴遥试图劝阻,但没什么效果。 吴遥拉了拉自家哥哥的胳膊:“哥,你少喝点,你酒量不好。” 这话显然没说好,吴沉瞪妹妹:“我酒量好着呢。” 常风握住酒瓶制止徐望倒酒:“小嫂子,你别喝了,陆伯安知道了我怎么办?” 徐望已经有点晕,听到这个名字火从心头起:“他知道就知道!谁怕他!你别怂,天塌下来,我罩着你!” 说完一把夺过酒瓶给吴沉倒酒:“学长,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吴沉点点头:“不醉不归。” 两个酒鬼显然已经喝多。 “学长你女朋友可真的太漂亮了,她的腿都快到我的胸了,关键是那么有气质,真是羡慕你能找到这么好的女朋友。” “过奖过奖,这些都是外表,我喜欢的是她那颗善良淳朴的心。徐望啊,多亏你当初没有答应我,不然我怎么可能遇到我的真爱。” 徐望点头:“那是那是,幸亏我没有耽误你,不然我罪过就大了,让你这么好的人在我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实在是暴殄天物。” 吴沉摆摆手:“哎,你不能这么说自己。你也是好女孩,长得可爱,性格又好,谁娶了你才是他的福气,你看你的宝宝多可爱,一般人哪儿能生出这么可爱的宝宝。” 第48页 “哪里哪里,一般人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女朋友。” ...... 常风坐在副驾上听后面的两个喝醉的人开始互相追捧,问在开车的吴遥:“宝贝,咱哥平常不这样的吧?” 吴遥也很纳罕:“我哥平常很正经的,今天可能是开心吧。哎老公,这个姐姐真的陆伯安的老婆吗?”她经常听常风提起陆伯安,也见过陆伯安几次,觉得那不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是啊,开始我也不太敢相信,小嫂子勇气可嘉。” 勇气不太嘉的常风即将面临一个挑战:送徐望回家。 “小嫂子,你慢点。”他小心把徐望搀下车,领着她往别墅走。 徐望抬头看到天上有两个月亮,朝车里的吴沉挥手再见:“学长拜拜,你路上小心,快点回家,不然待会儿天上的月亮掉下来砸到你。” 吴沉已经靠在后座睡了过去,没有听见徐望真切的叮嘱。 徐望没有得到回应,自己嘟嘟囔囔往前走。常风好不容易把她送到门口,扶着她靠在门边:“小嫂子,我就不送你进去了,你站好啊,一会儿就有人出来。” 他不敢面对陆伯安,按下门铃就逃也似的溜了。 徐望蹲在门口,把自己缩成一团,对着天上的月亮祷告:“月亮,月亮,你千万别掉下来,我还没有回家,你别砸到我。” 门“咔嗒”一声开了,陆伯安沉着脸,脸上的寒冰足以冰封一整个湖面。他压制着体内窜动的气流,门一开一股酒气顺着寒风扑面而来。 那股扰得他无法宁静的气流正欲从身体逃窜时,蹲在门口的徐望突然站起来扑进他的怀里,害怕得叫起来:“陆伯安,陆伯安,你快带我回家,月亮要砸到我了。” 她紧紧箍着他的腰,一个劲往他怀里钻,两只脚毫不客气地踩在他的脚上,害怕得不行。 那股要涨出他胸口的气流被她撞散,陆伯安的眼睛有片刻失神。 清冷的月光洒在他们的身上,深夜的秋风吹不冷他炽热跳动的心。外面寂寂无声,哪有两个月亮,只有两个拥抱在一起的人。 好半天没有动静,徐望从他怀里抬起头看他,脸颊绯红,双眼朦胧:“陆伯安,你怎么还不带我回家,等会儿月亮掉下来把我砸死了,就没有人喜欢你了。” ...... 借着月光,他低头看她,眸中有星辰闪动,他俯身含住她的唇,不愿自己承受那涌动的潮流。 “唔......”脑子不太清醒的徐望睁大了眼睛,被他的凶猛热烈的气息包围,想挣开却根本无处可逃。 徐望被陆伯安抱回了房间,她嘴唇红红被扔在床上,脑袋里闪过无数点点金星。 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她惬意地叹了口气,正准备拉一个枕头睡觉时,被按住了手。 “徐望,我最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他说话时,呼吸打在她的脸上,热热的,好像还带着一点酒香。 喝醉的徐望脑子已经意识不清,小声咕哝:“你对我一点都不好。” “那谁对你好,你的学长?” 徐望点点头,如实回答:“学长是个大好人,对我特别好。” 第二十八章 大大的落地窗敞开着, 夜风吹起了轻盈的白色窗帘。 透骨的寒意顺着徐望被按着的手侵袭了全身, 徐望打了个冷战, 醉眼迷蒙:“陆伯安,我好冷啊。” 她声音柔柔,没了平日里的活力,委委屈屈地看着他。 陆伯安即将蔓延全身的怒火又被她雾蒙蒙的眼睛浇熄, 要燃不燃,最是煎熬。 他松开她的手,用指腹摩挲她柔软细嫩的脸颊,像在克制着什么,声音低沉:“我对你不好,那你呢?你这个小骗子。” 她被他摸得痒痒的,偏过头想躲, 不忘为自己申辩:“我不是骗子。” “你不是小骗子谁是。”这一句似怒含怨,包含着复杂而深沉的含义。 “管他谁是, 反正我不是。”她不满地回嘴,难得说话硬气。 正骄傲时, 他突然把她从床上抱起来,吓得她立即用手环住他的脖子,像一只树袋熊一样攀在他的身上:“我错了!我错了!你别把我丢出去!” 陆伯安对她的求饶置若罔闻,抱着她走进浴室, 然后一点儿也不温柔地放她下来:“不洗澡不要上床。” 徐望作为一个醉鬼很尽职地站也站不稳,双脚刚挨着地面,头一偏就要往一边栽, 陆伯安及时扶住她的脑袋,她就像软体动物一样又靠在了他的身上。 他无奈,只能伸手去脱她的衣服,徐望看着胸前的大手,抓住它不让它动,抬头不解地问:“你要干什么?” “脱衣服洗澡。”他一脸严肃。 徐望红着脸,用一种你别想骗我的眼神看着他,异常认真地说:“不,你在耍流氓。” 第49页 “徐望,我们结婚了。”他平静地看着她。 “哦。”她似懂非懂点了点头,继而不知想到了什么,本就染着红晕的脸庞颜色又深了几分,声音娇羞得不行:“老公,那你帮我洗澡吧,要温柔哦。” 凌晨时分,徐望被渴醒。 她睁开眼睛,在渴死在床上或晕倒在路上挣扎了一会儿,最终选择了晕倒在路上,勉强支撑着无力的身体和头痛欲裂的脑袋从床上爬起来去喝水。 路过浴室时,昏昏沉沉的脑袋闪过零星的画面。她没有细想,喉咙干得发痛还是先喝水要紧。 她在外间找到一个有水的杯子,也不管是不是能喝,拿起来就往嘴里倒。喝到一半时,一个画面出现在脑海,吓得她把嘴里的水喷了出来。 画面里,她坐在浴缸,陆伯安半蹲在浴缸外面,用毛巾擦拭她的后背,冷着声提醒:“手抬起来。” 她一身泡沫,十分配合地把胳膊抬起来,让他的手伸到胸前,认真地询问:“老公,你看我的胸是不是变大了?” ...... 这应该是做梦,徐望被水呛到边咳嗽边安慰自己,颤巍巍把杯子放下,准备悄无声息地回去躺好时,门从外面开了。 陆伯安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看她:“醒了。” “不......太醒。”她嗫嚅着,恨不得立即找个地方躲起来。他不是应该在床上睡着吗?怎么跑到外面去了。 徐望已经完全清醒,但睡觉之前发生的事情都不记得,只记得自己喝醉了,连是谁送把她回来的都不知道。 陆伯安最讨厌她喝酒,这会肯定要跟她算账。她赶在他说话前,丢下一句“我接着去睡了。”就急忙跑回床上,然后把自己裹在被子里,闭上眼睛,竖起耳朵。 房间里寂静下来,好半天没有动静。良久,徐望才听到陆伯安的脚步声慢慢往这边逼近,她心跳加快,把眼睛闭得紧紧,心里默念:我睡了,我睡了,不要跟我说话,不要跟我说话...... 床微微下沉,陆伯安上了床。 上天没有收到徐望的祷告,他的身体贴过来,在她耳边低语:“徐望,你知不知道自己已经结婚了。” “知道。”她绷紧身体,全身的毛孔都在叫嚣着恐慌。 “夜不归宿,喝酒,我该拿你怎么办?”灼热的呼吸在她耳旁流连,她全身一阵酥麻,下意识就要躲。 “我归了,这不是正在家里睡觉嘛......” 他的手箍着她的腰,温热的唇已经贴在她耳边:“我一直在等你醒。” 跟一个酒鬼算账醒来她就会忘记,只有醒着她才能长记性,以后时刻铭记不会再犯。 外面的太阳高高挂在天空。 卧室的窗帘紧闭,室内一片昏暗。徐望趴在床边,白色的床单大半部分都垂在地上,一只枕头孤零零地躺在床底。封闭的室内气息无处流通,那发生过的凌乱和隐秘仿佛还盘旋着没有散去。 徐望累极,正睡得香甜时,身边的人动了,被束缚的手脚终于被放开,她迷迷糊糊睁眼刚好看到陆伯安紧实的后背,上面几道抓痕异常醒目。 她脸颊滚烫,连忙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本以为睡不着,但是浴室传来的水声仿佛是催眠曲,她真的太困,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模模糊糊好像听到陆伯安叫了她一声,她不记得自己有没有答应,后来房间里又恢复了寂静。 等她再醒来,已经是中午。 她肚子空空,饿得心慌,无力地从床上爬起,下床时感觉像踩在棉花上,一阵虚软。 表里不一陆伯安,这个禽兽。 她红着脸洗漱完,迈着不太听使唤的腿下楼,遇到保姆阿姨。 “太太,您醒了,正准备叫您吃饭呢。” 听到吃饭她扬起开心的笑容,结果一进餐厅看到陆伯安坐在那里,笑容立即僵在脸上。 陆伯安正抱着徐一在给他喂奶,听到声音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扭扭捏捏站在那里,波澜不惊地说:“站着干什么,过来吃饭。” “你今天没去公司啊。”徐望平复了一下,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过来,去看他怀里的徐一宝宝,“宝宝在喝奶奶啊,真乖。”说着捏捏他的小脸。 徐一一晚上没见到妈妈,一见到徐望就激动起来伸手要抱。徐望顺手去抱,但不知是徐一变胖了还是她没劲,竟然没有一下抱起来。 陆伯安淡淡看了她一眼,继续喂徐一喝奶:“先吃饭。” 徐望脸上刚散去的红晕又飘了上来,乖乖坐在餐桌前,拿起筷子吃饭。徐一激动了一会儿也没有闹,毕竟还是吃饭比较重要,坐在爸爸怀里嘬着奶嘴,一会儿抬头看看爸爸,一会儿望望妈妈,奶瓶的奶不一会儿就下去一半。 第50页 吃完饭时间已经不早,陆伯安给徐一拍完奶嗝,把他送到徐望怀里:“昨天是不是常风带你去喝的酒。” 徐望一听顿觉不好,犹犹豫豫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记仇......”收拾完她还不算,还要找其他人。 陆伯安也不理她,穿上外套就要出门,徐望想着酒是她自己喝的,一点儿都不关其他人的事,忙抱着宝宝跟在他后面劝说:“陆伯安,你不要去找常风麻烦,你这样以后会没朋友的,做人不能这么小心眼,要大度......” 可是陆伯安不听,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摸摸徐一的额头就走了。 徐望被他亲得一懵,忘记了追出去,然后又羞又恼地跺了一下脚,这人......怎么这么蛮不讲理又会撩。 徐望正在为常风而担忧,家里电话响了,保姆小跑着过来喊她:“太太,常先生的电话。” 她忙接过电话,对常风说:“你赶紧跑吧,陆伯安要去找你了。” 常风正是过来打探消息的,他想着徐望跟他喝得这么醉,陆伯安一定会找他问罪,没想到这么快都不再等两天的,他哭丧着脸:“小嫂子,你不是说你罩着我吗?没有帮我求求情?” 徐望哀叹:“求了,不管用。” “那怎么办?小嫂子,你可要救救我啊,他那张冰块脸我看着就害怕。” 徐望产生了负罪感,都怪她要喝酒:“这样吧,你在哪里?我现在去找你。” 如果陆伯安真的去找常风,她就尽量拦一拦。 常风说了地址,徐望挂了电话就往门外走,结果一出门,看到院里有一只威风凛凛的大金毛,她吓得尖叫一声,忙冲回家关上门。 她腿一软,靠着门的身体缓缓往下蹲,保姆听到声音抱着徐一走过来,只见徐望颤颤巍巍地问:“张阿姨,外面那狗是谁家的?” 保姆阿姨如实回答:“是咱们家的,今天早上陆先生打电话让人送过来的。” 徐望除了怕奶奶和陆伯安,平日里再没有怕过什么,她怕狗这件事鲜少有人知道。 她开一条门缝,见大金毛在院里慵懒地晒太阳,气得把门拍上。 她打电话给陆伯安,气势汹汹:“陆伯安,你什么意思!” 他平静得不能再平静:“有调查表明,孩子从小和狗接触有助提高交际能力和情商,养狗的家庭,孩子的抵抗力和免疫力也比没有养狗的家庭更强。” 徐望不信他的鬼话:“你故意的!” 他没有否认:“是,你给我乖乖在家老实两天,过几天我或许会考虑把它关起来。” “你!”徐望气得说不话来。 “我心眼的确很小,希望你记住这次,下次不要再随便跟人喝酒,特别是跟什么我不认识的学长。” 第二十九章 怕狗的人多是被狗咬过, 徐望也不例外。 她小的时候因为调皮, 在小伙伴的怂恿下去挑逗一只京巴, 结果小京巴异常凶猛,蹿起来就在她小腿上咬了一口,自此后留下心理阴影,无论大狗小狗见到就躲。 虽然狗狗可爱, 但在她眼里都是记忆里那只凶恶的小京巴。 她愤懑地挂了陆伯安的电话,在心里骂了他十个来回,“张阿姨,可以把那只狗拴到后院吗?” 张阿姨为难:“这个......先生交待过的,要让它在前院看家。” 实际上陆伯安的原话是无论徐望怎么求都不能把狗牵走,为了避免伤感情,保姆阿姨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徐望恨得牙痒痒, 又扒着门缝看了一会儿,金毛的体型不小, 比小京巴可大多了,她实在不敢招惹, 只能放弃营救常风,抱着徐一回房了。 她给常风打电话,叹气:“不是我不想救你,是敌人太阴险, 我自身难保,你自求多福吧。” 常风哀怨:“小嫂子,你难道就要置我于不顾了吗?” 徐望再叹气:“你们是朋友, 他不会拿你怎么样,顶多说你两句,你要强大起来,不能在恶势力下低头。” 常风没有收到鼓励:“这么多年在他的冷脸荼毒下,我已经丧失了自信,小嫂子,我真的强大不起来。” 徐望再再叹气:“不经历风雨怎么能见彩虹,这次对你来说是个考验,你一定要坚强,不就是区区陆伯安,不用害怕。” 常风知道小嫂子已经救不了他,哀声连连。 徐望最后感叹:“要怪就只能怪自己,当初怎么交了这么个朋友,早点绝交不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吗?” 一句话点醒了常风,可是为时已晚。 徐望怕狗怕到不行,徐一却对家里的新成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保姆阿姨抱着徐一在院子里看狗狗,徐一伸着短胖的小胳膊,想摸摸又不敢,躲在保姆阿姨怀里小脸上满是笑意。徐望站在窗口往下看,大声喊:“张阿姨,你小心点,狗会咬人的。” 第51页 “太太放心,这狗很乖,全身也很干净,不会有事的。” 小孩子天生对动物充满好奇,她上网查了一下,发现陆伯安刚才胡诌的不是没有道理,而且金毛聪明温顺,对孩子婴儿非常友善,可还是害怕,只让他们玩一会儿就赶紧进来。好在陆伯安还有人性,不让狗往家里来,让司机找人在院子给它搭一个漂亮的小房子,外面正“叮叮咚咚”的在施工。 这一天几乎就在手忙脚乱里度过,陆伯安晚上回来,小房子已经竣工,温顺的金毛趴在自己的房子里,见到主人迎上来“汪汪”叫了两声。 徐望工作间的窗户正对着院子,听到狗叫,从窗口看出去,见陆伯安半蹲在地上,在摸狗狗的脑袋,不由得又燃起怒火。 陆伯安好像知道有人在看他,抬头正对上徐望含怒的脸,嘴角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站起来领着狗狗往屋里走,徐望一见气得坐不住了。 她跑出来,站在楼上对客厅的陆伯安喊:“陆伯安,你敢把它带进来,我跟你没完!” 陆伯安抬头看她,像是没有听见她说什么,弯下腰拍拍狗狗的脑袋,对迎出来的保姆阿姨说:“张阿姨,旺旺吃过饭了吗?” 徐望一听炸毛了:“你叫它什么?” 他慢悠悠回答:“旺旺,兴旺的旺。” 徐望瞪大了眼睛:“我不许!” 仿佛回到了童年,这个名字是徐望童年里挥之不去的记忆,她为什么去挑逗那只京巴?是因为那只京巴叫旺旺,她的绰号就叫旺旺,旺旺雪米饼的旺旺。 陆伯安简直是恶魔。 “它不能叫旺旺,我要叫它安安!”她站在楼下不敢下来,气势汹汹地叫嚣。 他眼底含着浅浅的笑意,缓缓说:“那要看它答不答应了,旺旺,坐。” 旺旺果真听话地坐了。 徐望气得不行:“我不理你了,你跟你的旺旺玩去吧!” 说完愤而转身,留给他一个愤怒的背影。 徐望这次是真生气了。 她从卧室里抱了枕头被子,跑到徐一的房间,把枕头放在小帐篷里,往里面一躺,脚丫露在外面。 陆伯安进来的时候,看到她洁白的脚丫一晃一晃,也不着急去看她,先去小床看了看睡得安稳的徐一,他的小脚丫也露在外面,他伸手把它放回小被子里,手里留下软糯的触感。 他走到帐篷前,用脚轻轻碰了碰她的脚丫,那本来及不安分的脚立即缩回被子里。 他喊她:“徐望,你是要我抱你回去吗。” 她应该是捂在被子里,声音嗡嗡的:“我不回去,你不把那只狗送走,我就睡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还挺有骨气。 他放弃沟通,拉开她的被子。徐望感觉被子被抽走愤然起身,迎上陆伯安深邃的眼睛,气势瞬间就弱了几分。 他慢慢压过来,徐望被迫又躺了回去,帐篷不大,睡一个她虽绰绰有余,但无法容纳两个成年人,陆伯安一进来立即变得逼仄狭窄,连空气都开始稀薄。 她推推他的肩膀:“你起来。”推不动。 他抱着她侧了个身,勉强躺了进来,帐篷摇摇晃晃,片刻后归于平静。 徐望不敢动了,被紧紧抱着,呼出热热的气。 “你走开。”说话的底气虽然不足,但还是反抗了一下。 “徐一睡着了,他听不到。”他的手伸进了她的衣服里。 徐望缴械投降:“我错了,回房吧。” 他意犹未尽:“为人父母,陪他一个晚上也不是不可以。” 徐望欲哭无泪,抓住他的手哀求:“他不需要,我们赶快回去睡觉吧,等会吵醒他就不好了。” 他的吻落在她的脸上:“你小点声就可以了。” 睡梦重的徐一对周遭的事情浑然不觉,像每天一样睡得像一头小猪。不过他的爸爸妈妈终究没有陪他睡一个晚上,暧昧的喘息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了一会儿,徐望嘴唇红润,从帐篷里钻出来跑了。 陆伯安慢条斯理地起来,走之前也没忘再看一眼徐一,弯腰在他额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就一发不可收拾起来,交往时陆伯安总是在出差,他们见面的日子不多,在一起的时间也有限,现在陆伯安天天回家,且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早,徐望有点苦不堪言,起床困难。 她接到常风打过来的电话说陆伯安没有来找他,只给他打了个电话,让他不要再带徐望出去喝酒,语气堪称友好,他们之间的友谊应该还可以快乐的延续下去。 徐望有苦难言,他是没找你的麻烦,因为全找了我的麻烦。 那只狗陆伯安没有送走,但倒是没有再为难徐望,嘱咐保姆阿姨如果徐望要出去就把它先暂时关起来,平时多加留意不要让它进屋靠近徐望。 第52页 徐一很喜欢旺旺,每天都要去看一看,徐望看徐一那么喜欢就没有那么排斥,偶尔出门见它被关在小房子里,还觉得有点可怜,跟保姆阿姨说等她走了就把它放出来。 转眼天冷,已经到了冬天,一阵寒流来袭,景市下了第一场雪。 这是徐一宝宝人生中的第一个冬天,当雪花飘进他的小手被他的温度融化,他感到手心一凉,小脸满是疑惑。 林书忙得抽不开身,只能视频看她的干儿子,眼见徐一越来越圆润,徐望的气色也越来越好,满是欣慰。 她问徐望:“望望,你现在有没有想起一些什么?” 她摇摇头:“没有,不过陆伯安有定期带我去医院,医生说我的脑袋里的淤血吃药就可以,慢慢就会好了。” 其实她忘记的也不是很重要的记忆,不管当时是怎么答应的,她的确已经嫁给了陆伯安,虽然林书说过程不是太美好,但结果好像不是太糟。 “林书书,陆伯安现在对我太好,我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可是她身上的确没有值得他欺骗的东西,她真的想不通他到底在想什么。 “望望,其实我觉得陆伯安对你不是没有感情的,他听说你失踪的时候,我能看出来他很着急。” 陆伯安是一个很内敛的人,听到徐望失踪的消息,眼里流露出的恐慌应该不是伪装。 “可是,他以前为什么要那么对我。”那段交往对她来说不是愉快的经历。 “望望,其实你可以问问他。你们现在是夫妻,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说出来,不要互相猜忌。” 问他你以前为什么对我那么差吗?徐望不知道会得到一个什么答案。 虽然他们现在相处得很好,但徐望不敢贸然前进。 “先这样吧,也许以后我会问,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等到他们互相坦诚的那一天她也许就可以问出口,现在先好好相处吧,不着急,可以慢慢来。 跟林书视频完,徐望发了会儿呆,然后在小本本里写:希望这样的日子可以一直下去。 第三十章 陆伯安下班回家, 门还没有阖上, 徐望满脸兴奋地跑过来:“陆伯安, 陆伯安,一一会喊我妈妈了!你快过来看!” 她热乎乎的小手抓着他微凉的大手,拽着他往里面走。徐一坐在小围栏里,穿着一件徐望买的灰色小熊套装, 俨然变成了一只萌萌哒小熊。好好的一个宝宝非要打扮成这样,陆伯安不是很能理解徐望的乐趣,但谁让她是妈妈。 徐一圆滚滚的坐在那里,低着头抠自己的脚丫,徐望把他抱起来,眼睛笑得都快看不到:“宝宝,我是谁呀?我是不是你最爱的妈妈?” “麻......麻。”徐一字正腔圆地说出这两个字, 边笑边伸手去抓徐望的脸,快抓到时被一只大手握住了小手。徐望只顾着开心, 仰起头向陆伯安炫耀:“听到没有,宝宝会喊妈妈了!” “嗯。”他淡淡地答应了一声, 从她怀里把徐一抱过来,低头看他胖嘟嘟的小脸。脸上虽没有什么变化,但眼神有些复杂,徐一懵懂无畏的笑着, 把手伸进嘴巴里,偏过头看妈妈。 徐望给徐一拉拉裤腿,帮他把露出来的小胖腿盖好, 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故意说:“这要多亏我每天辛勤的教导,不像某些人,话都不说几句,我们宝宝得什么时候才会叫爸爸,是吧?”说完捏捏徐一软嫩的小脸。 这话可不是胡说,她每天早中晚教徐一喊妈妈,喊了不下千遍,才换得这软糯糯的一声妈妈,而陆伯安虽然每天都会陪徐一玩,但话极少,徐一认得他,却没有要会喊爸爸的迹象。 他晲她一眼,她已经得意得快要上天,如果身后有尾巴肯定会翘起来。 “我不像你那么闲。” 徐望听出他口气不太好,笑得更灿烂,她拉拉徐一的小手,得意洋洋:“宝宝会叫妈妈某些人嫉妒啦,哈哈,来,宝宝再叫一声妈妈给妈妈听。” 徐一极其配合,揉了一下眼睛,又喊了一声:“麻麻。” 她嘟起嘴巴去亲徐一的脸,陆伯安突然转身让她扑了一个空,不过这不妨碍她的心情,看着他的背影她笑嘻嘻:“小心眼。” 不过,徐望没有得意多久,陆伯安总有办法让她求饶。晚上,卧室的门紧闭,窗帘开着一条缝透进去一束月光,一声声低吟从里面泄出来,徐望的声音压抑,似痛苦似欢愉:“我错了......你......别......” 翌日,她睡眼朦胧地起床,见陆伯安精神奕奕穿好衣服准备去公司,十分哀怨地瞪了他一眼,陆伯安也不恼,弯腰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今天是平安夜,这些年圣诞节在国内流行,每年的这个时候外面都很热闹,吃早餐时陆伯安问她:“常风的西餐厅今天开业,你要去吗?” 第53页 这个徐望早就知道,她和常风很合得来,常风早早就邀请她了。 他说:“小嫂子,陆伯安可以不来,你不能不来,还得抱上我的宝贝侄子,到时候我派人去接你!” 徐望点点头,问他:“你要去吗?” 临近年底,陆伯安很忙,今天又是工作日,他不一定有时间,常风是不抱希望他会去的,但他突然深深看了她一眼,说:“去。” 徐望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听到他说去也没有什么反应,在心里嘀咕,去就去嘛,瞪她干什么。 常风的人缘比陆伯安不知好了多少倍,新店开业几乎都是朋友过来捧场,他打扮得精神帅气,身边站着小鸟依人的吴遥,见到徐望推着小车过来忙上去迎接:“小嫂子,你可算来了。” “是呀,祝常老板生意兴隆!” 她说完没人接她的话,因为注意力就都在小车里的徐一宝宝身上。 “哇,徐姐姐,这是你的儿子吗?好可爱。”吴遥眼睛里冒着星光,徐一宝宝在小车里安静的吃着手手,睁着明亮的眼睛看着这些奇怪的大人。 徐望是从家里直接过来的,陆伯安还在公司,看了一会儿宝宝,常风领着她往里面走,听到陆伯安等会要来,常风很稀奇:“平常他都不爱凑这个热闹的,今天怎么转性了。” “男人的心,海底的针。”徐望也不知道他天天都在想什么。 常风深以为然:“这个陆伯安啊,真是越老越奇怪。” “常风,你是不是又在说伯安的坏话。”前面一个风度翩翩的男人走过来,正是宋疏明。 “你好,好久不见。”他向徐望微笑,点头致意。 “你好。”徐望也向他礼貌地微笑。 “我哪儿说他坏话了,我这说的都是实话。” 常风特意为他们留了雅间,安静清幽。徐望跟着进去,找了位置坐下,常风亲自搬来了一个婴儿餐椅,放在徐望的旁边:“小嫂子,我小侄子喝的什么奶粉,必须不能饿着他,我给他泡去!” “不用,他现在还不饿呢。” “那好,一会儿他要饿了,你跟我说。” 外面还有很多人需要他接待,常风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宋疏明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对徐望说:“我好像见过你。” 徐望笑着回答:“对呀,我们上次见过的,就是他。”她朝外面一指,意指常风,“就是他上次喝醉的时候。” 宋疏明笑着摇摇头:“我是说更早之前。”他大概回忆了一下,“没有见过面,我在照片上见过你。” 她愣了一下,但他没有再多说,因为常风去而复返又回来拉上宋疏明:“你怎么好意思坐在这里,我叫你来不是让你吃饭的,你得帮我招呼客人。” 他无奈一笑,跟着他走了。 徐望坐了一会儿,正觉得有些无聊时,听到外面传来吴沉的声音,她立即抱着徐一出去,果真见到吴沉和几个人往这边走,其中就有她在照片上见过的大长腿美女。 见到徐望,他领着女朋友走过来打招呼:“徐望,你也来了。” 她笑:“对啊,常风请我来的呗。” 吴沉用英语向女朋友介绍徐望,又向徐望介绍他的女朋友:“这是我女朋友,安娜,中文名叫林芷梦。” 安娜是个漂亮又很有气质的女生,用有点生涩的中文跟徐望打招呼:“你好,我听沉提过你。” 徐望抱着宝宝没法跟她握手,只能笑着说:“你好,我也听学长提过你,说你是他见过的世界上最漂亮善良的女孩。” 安娜听了有点害羞挽上了吴沉的胳膊,吴沉看着徐望无奈地笑:“你这张嘴啊......” 她笑着接:“老爱说实话是不是?” 徐一宝宝又在接受大家过于猛烈的喜欢,安娜小心翼翼地抱着他,希望得到他的喜爱,柔柔跟他说着话,徐一宝宝却心不在焉,眼睛到处转,转到徐望的身后见到熟悉的身影,开心地在安娜怀里跳了一下。 徐望和吴沉聊到大学时的趣事,笑得眼角弯弯,感觉到一双大手突然揽住了她的腰,猛地抬头去看,看到陆伯安,微微愣了一下。 腰一紧,她往他怀里又靠了几分,她有点懵,听到陆伯安沉沉地问:“徐望,这位是?” 虽然被他的动作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但徐望还是忽略了这怪异,介绍起来:“这是我大学的学长,吴沉。” 又对吴沉说:“这是我先生,陆伯安。” 她还是头回这么正经跟别人介绍陆伯安,耳尖微红。陆伯安客气地跟吴沉打了招呼,还互相握了一下手,徐望被他搂着没有看到他的表情,吴沉倒是多看了陆伯安几眼。 这时吴遥过来叫她哥,他们也就没有再继续聊天,互相道别后就走了。安娜有点舍不得把徐一还回去,走了还回头看几眼,吴沉与自己女朋友耳语了几句私密话,安娜羞红了脸。 第54页 回头见徐望他们已经不见,吴沉若有所思地说:“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徐望老公似的。” 而后摇摇头,应该是记错了。 陆伯安一手抱着徐一,一手揽住徐望的腰进了雅间。周围没人了,徐望才拉开他的手:“你别这么抱着我,怪难受的。” 他不说话,依旧冷着一张脸。 徐望偷偷看他,不知道他又是哪根筋搭错了。 不过她没有恼,不知道怎么,就觉得常风家的餐厅做的东西都格外甜,吃饭的时候,她嘴角掩藏不住笑意,问他:“陆伯安,你是不是知道学长也会来所以才跟着来的?” 他还是不说话。 她偷笑了一下,咬着嘴唇继续问:“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哎呀,其实你想多啦,虽然学长以前追过我,但人家现在已经有女朋友了,你看他女朋友多漂亮。不过毕竟以前喜欢过我,眼光嘛也就培养起来了。你不要误会,我们现在也就是普通朋友关系,上次见过面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 陆伯安放下手中的刀叉,看着她悠悠地说:“是挺漂亮的。” “什么?”沉浸在喜悦中的徐望愣了一下。 “你学长的女朋友。” “不吃了。”徐望不开心了。 陆伯安把切好的牛排换到她面前:“以后少说这种话来刺激我。” 徐望看着切得漂亮的牛排,决定不跟他计较:“这不是没刺激到嘛。” “你怎么知道没有。” 徐一宝宝坐在婴儿餐椅里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开心地叫起来:“麻麻......” 他也想吃肉肉。 第三十一章 徐望和徐一在外面等陆伯安时, 天空飘起了雪花。 店门口屹立着彩色的圣诞树, 远处飘来熟悉的圣诞歌曲, 路边走过的人脸上都带着喜悦,有可爱的女孩手上捧着“平安果”,她仰头望天,总觉得有一个老爷爷藏在漆黑的天上, 笑眯眯地往下面撒雪花。 节日的气氛远超她的想象,好像以往的圣诞节都是如此。 徐望蹲下来把婴儿车的篷拉好,不然雪花飘进去会冷到她的胖宝宝。徐一兴奋了一天已经困倦,张开小嘴打了个哈欠,不像平日里看到妈妈那么激动,安安静静地躺着,眼睛都不怎么转了。 一件带着温度的外套披上她的肩膀, 陆伯安的声音微凉:“前面堵车了,我们走过去。”他一手推着小车, 一手揽着她的肩膀往前走。 节日嘛与人流相配,再好的车也会被堵在路上。 徐望心里暖烘烘的, 偷偷去看陆伯安的侧脸,觉得他怎么越老越好看呢? 她这么想,别人也这么想,短短一段距离, 她已经看见好几个小姑娘偷偷盯着他瞧,她既有点得意又有点吃味,瞥见他身上只穿了衬衫和西装马甲, 帅得有点太招摇,挪开他的手,把他的西装还给他:“陆伯安,你别耍酷了,快点把衣服穿上吧,等会感冒了,我可不管你。” 大冷天的,秀什么身材,快遮上一点。 车子就停在前面的路边,他接过来又把她裹进去,徐望要挣扎,他凶她:“别乱动。” 她乖乖不动,然后不满地看着他:“不动就不动,你就不能不凶吗?” “我哪里凶了。”他皱眉。 徐望学他皱眉,板脸,然后气沉丹田:“别动!” 虽然不像,好歹抓了几分精髓,她反问他:“你这叫不凶吗?” 他眼里有无奈,但面上不显,没再搭理她,大步往前走。 长腿几步就走远了,徐望小跑着追上去,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故意逗他:“哎,你不是生气了吧?”尾音扬起,透着无法掩饰的雀跃。 陆伯安神色平淡,说出来的话可不平淡:“徐望,看来昨天晚上你记不太清了,回去我帮你回忆一下。” 她慌了,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记性可好了。” 昨夜的凌乱她记忆犹新,奈何管不住自己的嘴,她立即真诚认错:“你一点儿都不凶可温柔了,是我见过的最温柔的人,更不会生气和我计较,对吧?” 他神色莫测地看了她一眼,看得徐望心里惴惴。 当天晚上,徐望又为自己身为一只小白兔非要跑到老虎面前嘚瑟的行为付出了代价。 窗外朔风凛冽,北风呼啸卷着雪花将大地覆盖,屋顶、地面都被铺上了一层白白的雪。 暖意融融的卧室,呼吸间都是灼热难耐。徐望额头上有密密的汗,发丝黏着绯红的脸颊,轻蹙着眉,趴在陆伯安的胸膛闭着双眼。 剧烈的喘息,久久不能平静。 他的呼吸也还有几分急促,麦色的肌肤上染着湿意。突然一阵猛烈的风把没有关紧的窗户吹开,掀起了窗帘,送来一股寒意。徐望打了一个寒颤,陆伯安抓过一旁的被子盖在两个人身上。 第55页 一个翻身,徐望被平稳地放在床上,她微睁着眼,看见陆伯安下床去关窗户。 月色倾泻在他身上,将他宽肩,窄腰,完美的腹肌映得好像在发光。徐望简直被闪瞎了眼睛,捂着眼睛骂他:“不要脸!”竟然不穿衣服就下床。 他很快就回到床上,将她抱在怀里:“等会还得脱,麻烦。” 徐望还能怎么办,只能红着眼求他:“我困了,睡觉好不好?”她真的不行了。 “不好。”他果断地拒绝。 俗话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徐望原本不太相信这句话,没想到这句话会有应验在陆伯安身上的一天。 昨天折腾到后半夜,她迷迷糊糊睡到十点多才醒,往常这个时候陆伯安早就已经到公司,她醒来时腰间依然搭着他的手,她恍惚着觉得时间应该还早,又闭上了眼睛。 她眯了一会儿,觉得身上格外热,陆伯安抱着她就跟火炉似的,反应了一会儿才觉得不对劲,忙睁开眼睛,用手去探他的额头。 好烫呀,她推推他的身体,喊他:“陆伯安,你醒醒,你好像发烧了。” 她见他睁开了眼睛,双眸深沉如水,像平常一样辨不清情绪,不太像是生病的样子。 正怀疑是自己想多了时,正要起床的他猛地倒回枕头上。坐在床上的她急忙起身,用自己的额头去贴他的额头。 良久后,得出一个结论:“你好像真的发烧了。” 说完,火急火燎地往外面跑,边跑边喊:“张阿姨,家里温度计和退烧药在哪里啊?” 陆伯安平静地躺在床上,嘴角无奈地勾起一个弧度。不知是不是他多想,总觉得她的声音里有一丝幸灾乐祸。 “三十八度,哎呀,你烧得有点厉害,应该要打针吧?”徐望坐在床边,拿着温度计看了一眼,“忧心忡忡”地说。 一旁的张阿姨端着热水和药,很有经验地说:“太太,吃药也可以退烧,这个药很管用的,吃了睡一觉就好。” 那怎么行呢?她从来没有见过陆伯安打针。徐望正要反驳张阿姨,见陆伯安冷冷地看着她,立即换了说辞:“那就先吃药,吃了不退烧再打针。” 她说话的时候,陆伯安已经面无表情地接过药吃了,她小声嘀咕:“吃药跟吃糖似的,一点儿都不好玩儿。” 他淡淡看了她一眼,对保姆阿姨说:“张阿姨,你先出去吧。” “哎。”张阿姨应了一声,端着水和药出去了。 人一走,陆伯安就开始支使她:“去,把我手机和电脑拿过来。” “哦。”她不情不愿地把他的电脑和手机拿过来。 “去拿个小桌子。” 她又去找了个小桌子,放在床上支好。 “把电脑打开。” 她把电脑开机。 “把邮箱点开。” 看他闲适地靠在床头,她不开心:“你要干嘛。” “我这样子没法去公司,只能在家工作。” “我看你好像没事的样子嘛。”一点儿都不像一个生病的人。 “你没听张阿姨说吃完药要睡觉,你动作快点,把事情处理了我要休息。” “哦。”她把邮箱点开就要走,他叫住她:“你去哪里。” “你不是要处理工作?”她疑惑,工作不是不能打扰的吗? “你坐在这里,我说话,你打字。” 徐望觉得他是故意的,站在那里不愿意动。 “快点。”他催促。 想到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感冒很快就会好,徐望只能忍辱负重坐到他身边,“我跟你说,我打字很慢的,要是耽误了什么可不怪我。” 大意了,她以为有的人平常的时候不好搞,生病了就好搞,谁知道更难搞。 徐望被使唤了一上午,最后还喂他喝了粥,陆总终于准备休息闭上了眼睛。 他睡着的时候,英俊的五官柔和下来,没有了平日里的威严和冷漠,看着就更好看。 徐望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突然恶狠狠地说:“活该,叫你臭美穿那么点衣服,叫你耍流氓不穿衣服。” 说完,欢欢喜喜去找她的胖宝宝,都怪他这个不省心的爸爸,她一上午都没怎么抱宝宝,爸爸生病了,要让儿子离远一点的。 冬日天短,陆伯安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暗下去。 房间里安静得过分,他穿上鞋朝门外走。 门外的世界与里面天差地别,他先听到了徐一兴奋的叫声,而后是徐望的笑声。 听到声音,他的眼神柔和下来。 徐望抱着徐一在玩,看到陆伯安从楼上下来,抓着徐一的小手朝那边指:“宝宝,你看那是谁呀?” 当然没有人回答她,她紧接着自己回答:“是爸爸。” “宝宝,跟着妈妈念爸......爸......” 第56页 她将爸爸两个字每个音都拖得很长,听到她的话,他停下脚步。徐一小胖脸懵懂地看向陆伯安,然后转头看妈妈,发出了一个清晰无比的音:“wang......” 徐望笑倒在沙发上,对走过来的陆伯安说:“你看,我尽力了啊,看来我们宝宝第二个会叫的应该是我的名字。” 陆伯安走到沙发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母子俩,淡淡地说:“你忘了外面那条狗也叫旺旺。” 徐望腾地站起来:“什么叫也?” 他不理她,悠然坐下。 “叮......”外面的门铃响了,打断了徐望的要说的话,保姆阿姨在做饭,徐望瞪了陆伯安一眼,去开门了。 徐望一走,陆伯安侧过脸去看一旁弯腰去勾自己脚丫的徐一,缓缓说了一个字:“笨。” 被亲爸说笨的徐一不知道是没坐稳还是穿太多,他刚说完,就忽然自己像不倒翁一样往一边倒下去,陆伯安及时伸手托住了他的脑袋,他不仅不害怕还觉得好玩,咧嘴朝爸爸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徐望开了门,望着苏明若不禁疑惑起来,这个漂亮姐姐是谁呀? 第三十二章 苏明若是下了飞机自己过来的。 没有提前告诉陆伯安是因为怕他又兴师动众去接她, 本来时间有点晚打算明天再来看他们, 但想到徐一就忍不住想先过来瞧瞧。 徐望客客气气地把苏明若迎进门, 苏明若亲切地与徐望打招呼,边往里走边说:“乖孩子,一段日子不见怎么好像瘦了。” “是吗?”徐望摸摸自己的脸,隐隐有些开心, 看来她最近的瑜伽没有白练呀。 她不禁对这个漂亮姐姐产生好感,这语气听着是认识她的,但她失去了一段记忆已经记不得这个漂亮姐姐是谁。她疑惑地把门关上,努力回忆在哪儿见过她,这个漂亮姐姐看上去那么年轻说话怎么老气横秋的,虽然她很乖,但已经不是孩子了呀。 陆伯安抱着徐一朝这边走来, 看到苏明若有些意外:“您过来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怎么,我来看一一还得提前跟你报备吗?”苏明若故意这么说, 但声音柔柔的并没有嗔怪的意思,笑着从他怀里把徐一抱过来, 摸着小家伙胖乎乎的小手小脸,喜欢从眼里漫出来,“咱们一一又胖了不少,越来越好看了。” “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徐望见陆伯安难得被人教训还不生气, 凑到他身边小声问:“这个漂亮姐姐是谁呀?” “是小姨。”他对她的称呼感到无奈,用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念在你失忆的份上不跟你计较, 以后别瞎喊。”辈分都喊乱了。 她嗔怒:“你别弄我头发!” 他的揉不是轻轻的揉,也不是偶像剧里那种温柔略带宠溺的揉,而是嫉妒她发量那种不怀好意的揉,她扯掉他的手,生气地瞪他一眼,朝苏明若和徐一那边去了。 虽然徐望已经记不得苏明若,但围绕着徐一拉开话题很快又熟稔起来。得知徐望脑袋又受了伤,苏明若很是担忧:“怎么这么不小心,都怪伯安没有照顾好你。” 徐望摇摇头,并不是很真诚地说:“是我自己不小心。” 然后拿眼神去看陆伯安,用表情示意“听到没,都怪你”。她实在喜欢温柔亲切的苏明若,小姨长小姨短的叫起来,叫得苏明若脸上的笑容越发柔和。 小两口的眼神交流苏明若都看眼里,不再似以前那样充满距离和怨怼,她不由感慨:“你们都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苏明若这次来不是只为了看徐一。 晚饭后,她放下筷子,面带微笑对着两个人说:“伯安,望望,我要结婚了。” 这是个好消息。 “真的吗?”徐望开心地叫出来,原来陆伯安的漂亮小姨还是单身啊,要结婚那可是一件大喜事。 “嗯。”苏明若浅笑着点点头,望向一言不发的陆伯安,小心注意着他的反应。 良久,他才平静地开口:“他,对你好吗?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对我很好,人也很好。” 徐望这时才察觉到他们有些不太对劲,安静下来坐在一边不说话,眼神也不敢乱瞟,小心去看陆伯安。 苏明若的脸上浮现出幸福的神采:“这次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们这个好消息,你郑叔叔也来了,伯安你明天抽个空,我们一家人一起吃个饭吧。” “好。”他淡淡地答应了,之后没有再说话。 吃完饭,苏明若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去了厨房。徐望见陆伯安一声不响地上楼了,跑到厨房去找苏明若。 苏明若正在处理雪梨,把雪白的梨子切成滚刀块放在小盘子里备用。 “您在做什么呀?”她好奇地凑上来。 第57页 “枇杷炖雪梨,小时候伯安每次感冒都要吃这个。”苏明若笑着回答,回忆起了过去,“别看他现在身高体壮的,小时候可没少生病。” “真的吗?看着不像啊。”徐望觉得苏明若对陆伯安的关爱和了解超出了一般小姨的范畴,他们好像经常生活在一起。 “那是很小的时候了,我带着他看了不少的医生。你知道他有个姓宋的朋友吗?就是我带他去看中医的时候认识的,他吃了宋家爷爷的药,身体才慢慢好起来的,之前看过很多西医都不管用。” “这样啊。”原来陆伯安也跟她小时候一样病歪歪的。 “是呀,不过那时候他也跟现在一样不爱说话,什么事都藏在心里。明明喜欢我给他炖的枇杷雪梨水,但从来都不说,有一次我忘了,他就闷着不太高兴,我也是好久才反应过来。”苏明若说起陆伯安时,就像一个絮絮叨叨的母亲,让徐望想起了离去的奶奶。 “望望,他现在对你好不好?”苏明若把枇杷和雪梨放进小锅里,转过头问徐望。 “嗯,挺好的。”她有些不太好意思,微红了脸。 “我能看出来,他和你在一起很开心。”苏明若脸上带着慈母般的笑容,“我以前还在想他会跟一个什么样的女孩结婚,见你的第一面我就想,应该是你这样的,虽然相处不多,但我知道你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孩,愿意去包容他的缺点。” 徐望被她说得脸更红:“您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我可不是在夸你,而是真的这么想,伯安很幸运能够遇到你。” 苏明若做好枇杷雪梨水后就准备走了,她没让徐望去通知陆伯安出来送她:“不用喊他,他可能需要一个人待一会儿,等会儿你把这个端上去给他。他如果情绪不太好,你不要往心里去,都是因为我们这些上一辈的事情,不是因为你。” 徐望似懂非懂,苏明若又抱着徐一亲昵了一会儿才离开。枇杷雪梨水还热着,徐望让张阿姨看好宝宝,端着小盅往楼上走,陆伯安不在卧室也不在书房,竟然在徐一宝宝的房间里。 灯关着,他站在黑暗里不知在看什么。 “小姨呢?” 听到门响,回头看到是她他主动迎上来将灯打开。灯亮,他才看到她端着的洁白汤盅里卧着雪白的梨肉和橙黄的枇杷。 “小姨有事先走了,说明天中午再见。餐厅她会订,到时候通知我们。这是小姨给你炖的,你快喝了吧。” 徐望偷偷打量他,见他缓慢地喝着糖水,表情没有什么起伏。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陆伯安,你是不是又不开心了?” 别人不开心都能看出来,陆伯安不开心只能靠猜测,如果不是与他相处过,她也不会知道。 “没有,我是开心。” 她不太相信:“要是开心都是你这样的,那些专门逗人开心的人多没有成就感。” 他直视她:“不是人人都跟你一样。” 徐望不太听得出来这是讽刺还是羡慕,不准备跟他计较,往他面前靠近,微微张嘴:“我还没有喝呢,你喂我一口。” “自己没长手吗。”他有些嫌弃,往旁边躲了一下。 徐望生气:“你有没有良心,今天中午谁喂你喝的粥,谁鞍前马后伺候你这个生病的人,才让你喂我一口你就不愿意,这日子没法过了。” 说完,她赌气地往地毯上一坐,转过身不看他。 “我逗你的,起来,我喂你。” 徐望得逞的笑,站起来双手抓着他的腰,把嘴张开一点点,意思再明显不过,还不赶紧喂女王大人。 可是,徐望没有等来糖水,只等来一个略带甜味的吻。 他的唇微凉,软软地贴上来。一股甜甜的味道钻进她的嘴巴里缠绵不休,像要把甜意传到她嘴里的每个角落。 亲完,陆伯安问:“满意了吗?” 晚上,徐望在他怀里沉沉睡去,他低沉的声音在黑夜里流淌:“我是真的开心,只是觉得这一天来得太晚。” 翌日,天气晴朗。 徐望和陆伯安带着徐一去见苏明若的未婚夫,这次见面很温馨,陆伯安虽然话不多,但礼数周到。郑诠是一个成熟又不失趣味的中年男人,虽然长相普通,但气质卓然,没有一点人到中年的油腻,最重要的是对苏明若极好。 这一顿饭吃得很愉快,苏明若并不打算办婚礼,而且过段日子就要跟郑诠去国外,郑诠是一名外交官被派驻外,这一去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 徐望时刻留意陆伯安,发现他情绪正常好像没有不开心。 从餐厅出来,陆伯安抱着徐一和郑诠走在前面,苏明若和徐望在后面说话:“我们过完年才会走,伯安他外公说今天过年一定让你们回来。这么多年好像再也没有这么热闹过了,转眼伯安都当爸爸,时间过得真快。” 第58页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她看着趴在陆伯安肩头冲着她笑的徐一宝宝,觉得再也没有比时间更神奇的东西。很多年前,她寻着各种机会和借口想尽办法靠近陆伯安,现在他们同床共枕,一起养育着一个上天赐予的宝宝。 前面突然停下来,徐望看到前面出现了一个人,他一出现,陆伯安身上就散发出透人的寒意。 这种时候,陆文翰的出现总不会是偶然相遇。他神色哀伤,唤了一声“明若”。 苏明若缓缓上前,脸上依然挂着温柔的笑容,对陆伯安说:“伯安,你们先回去吧。” 又对郑诠说:“这是我跟你提过的,我前夫。我跟他说几句话,一会儿就好。” 郑诠对着陆文翰点头笑了一下,丝毫不介意:“好,我等你,去吧。” 第三十三章 陆伯安是一个会控制自己情绪的人, 不会冲动, 何况他怀里还抱着日益沉重的徐一。 徐一的一只小手抓着爸爸的衣领, 软嫩嫩的脸颊贴在他的肩膀,张开小嘴打了个哈欠,已经有些困倦。以前睡前他只要妈妈抱不然会闹觉,现在却已经习惯被爸爸抱着, 趴在他身上格外安静听话。他身上有甜甜的奶香,让人闻了莫名心底柔软。 “他们家还有一个人娶了姐姐娶妹妹。”徐望想起宁薇的话,惊愕的说出不话来。原来以为只是八卦,从没往心里去,谁知道竟然是真的! 她小碎步跑到陆伯安身边,用手去拽他的胳膊,他侧脸望了她一眼, 周身的寒意褪去一些,只是眼神依旧被坚冰覆盖。 她有些担忧, 把视线从陆伯安身上转到前面,苏明若的脸上依旧挂着浅笑, 好像面对的只是一个普通人。她教养好,面对任何一个人都是温暖亲切的。 面前的人,再也无法让她脸上的笑容消失。 他们站的远,徐望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远远看着陆文翰神色悲伤, 苏明若却很坦然自若。郑诠也很放心,给她留足空间,转而对陆伯安说:“伯安, 你们先回去吧,你小姨这边有我。等会儿我们还要去见朋友,小家伙也困了,快让他回家睡觉吧。” 他们的车就停在一边,徐望用眼神询问陆伯安,他把视线从前面收回来,没有反对:“好,那我们先走了。”马化腾 徐望还以为他不会走,没想到他这么爽快的答应,他单手抱着徐一,另一只手揽着她的肩,没有再往那边看一眼。 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徐望偷偷看他被他逮住,他只淡淡说了一句:“我没事,待一会儿就好。” 徐望明白,这世上再怎么亲密的人也需要独处的空间,她没有多问,回家后看他独自一人去了书房也没有跟着,想着等他一个人安静得差不多了,再向上次那样给他一个安慰的抱抱。 稍晚的时候,苏明若打电话过来,询问陆伯安的情况,她如实说了,苏明若鲜见地叹了口气。 她跟徐望说:“我姐姐去世的时候,伯安还不记事。他把我当做妈妈,我也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他心疼我才记恨他爸爸,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伤害到了他。” 虽然情况不同,但徐望的爸爸妈妈也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这种痛苦她经历过能体会,她只是没想到陆伯安也跟她一样。 不过,苏明若是真心对他好,徐望安慰她:“您别这么说,他只是希望您好,您幸福了,他就幸福了,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他慢慢会想通的。” 苏明若笑了一下,“有你在,我真的放心很多。望望,那就麻烦你多安慰安慰他。” 徐望身负苏明若的厚望,一直等到夜深,陆伯安才回房。她麻利地从床上坐起来,喊他:“陆伯安。” “怎么还没睡。” 他看着好像没什么异常,缓缓朝她走过来,徐望待他走近,大方地张开双手:“给,你抱吧。” 她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让他漆黑的眼睛闪烁了几下,不过没拒绝,从善如流地把她从床上抱起来。 “哎,我只让你抱一会儿,没让你把我抱起来。” 他的手拖着她的臀,轻松地把她抱起来往浴室走。徐望敏锐的感觉不好,在他怀里挣扎起来:“我洗过澡了就不打扰你,等你洗好再抱吧。” 说着就要下来,但陆伯安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你不是要安慰我。”他停下来,凝视她有些羞涩的脸。 徐望红着老脸,用亮晶晶的眼睛看他:“我觉得你已经不需要安慰了。” “你怎么知道不需要。”他的鼻尖蹭着她滚烫的脸,声音低低的,“不过,现在只抱抱没用了。” 徐望被折腾得筋疲力尽,被陆伯安用浴巾裹着扔回了床上,不过再累,她也没有脱光光睡觉的习惯,指挥陆伯安给她拿新睡衣过来。吃饱喝足的陆伯安脾气格外好,温柔地帮她穿上睡衣,然后拥着她睡觉。 第59页 “陆伯安,我觉得郑叔叔人挺好的,小姨跟他在一起很开心。”她枕着他的手臂,缓缓开口。 “嗯。”他没有反驳。 “小姨今天跟我打电话,她有点担心你。”苏明若担心的只是他会因此不开心,自己却并没有因为和前夫相遇产生不愉快,她是真的把过去放下了。虽然不知道他们之前发生过什么,但现在苏明若看着很幸福。 “......她只问了你。”徐望不知道陆伯安能不能听懂她的暗示,苏明若在意的只是他的感受,其他人怎么想的远远不如他的感受来得重要。 “徐望,原来你也没有那么笨。”他那么聪明当然听懂了她的意思,只是难为她这么拐弯抹角的说话。 徐望怒视他:“我好心好意,你怎么还骂我笨!” 他在她的眼角亲了一下,把她搂得更紧:“你还是笨一点好,以后有话直接说。” 他明白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法挽回,而苏明若如今又有了新的人生才是最重要的。 而他也一样。 苏明若在景市待了几天就走了,陆伯安清闲了几日,又忙得脚不沾地,这些日子都是很晚才会回来。徐望照样画她的漫画,抱她的胖宝宝,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 比较起来宁薇的日子就比她悠闲很多,时不时约着她一起瑜伽、逛街、做spa,徐望只有跟她在一起才会觉得自己也是一名阔太太,而不是天天赶稿苦命小画手。 由于经常久坐,她的颈椎肩膀时常酸痛,宁薇约她做spa她就屁颠屁颠去了,然后边享受边向宁薇打听起了陆家的事。 她以前从没有关注过陆伯安的家事,现在觉得还是了解一点比较好,这大家族的事情比她想象的复杂太多,万一踩雷了怎么办?本来她是问陆伯安的,但陆伯安不太想告诉她,只让她安心过她的小日子,不要掺和这些事。 宁薇嘛,没事的时候没少跟其他富太太八卦,但对于陆文翰的事情知道的也不是太多:“我听说你婆婆跟你公公是大学同学,毕业就结婚了,但是生了孩子没多久就生病去世了。之后过了几年,就娶了苏家妹妹,婚后一直也很恩爱来着。大概七八年前吧,不知因为什么突然离婚了。” 说到这里,她压低了声音:“八成是因为出轨,不然不会离得那么干脆。” 其实,徐望也是这么猜的,因为陆伯安不是一般的讨厌他爸,每次一见他心情就不好。 “不过消息封得比较死,具体发生了什么除了当事人谁也不知道。徐望,这些事情你还要问我,你到底是不是陆家媳妇?” 徐望觉得自己也不太是,她很少跟陆家人接触,至今人也不是认得很全。 宁薇感叹:“看来你老公把你保护得还挺好,这些事你还是少掺和为妙,就你那智商,不太适合应付这些。”徐望是她的朋友,她自然是盼着她好。 徐望听了佯装不开心:“我智商怎么了?我智商挺高的。” “不是说你笨,而是你跟那些在利益中打滚过来的人没法比。我听我老公说啊,现在陆家正是更新换代的时候,竞争激烈着呢,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别说你和我了,一般人都看不明白。” 徐望听了担忧:“我最怕这个,好在陆伯安年纪还轻,应该牵扯不到他吧。”陆伯安上面有父亲,还有伯伯的,应该论不到他。 “我的傻望望,你可长点心吧。”宁薇听了直皱眉,“你知道现在外面都在传谁最有可能成为陆家的接班人吗?” “谁?” “陆文严和陆伯安。”好巧,这个陆伯安就是她老公。 “可是陆伯安上面还有父亲啊。” “听说你公公因为离婚的事情让陆老爷子失望了,这些年被派到不怎么管事的职位上去了。” 宁薇接着说:“而且我听我老公说啊,陆伯安的胜算最大。虽然陆文严现在管着陆家最重要的公司,有一大批支持者。资历、经验摆在那里都比陆伯安要好,但是陆伯安能力出众,他现在接手的两个项目,都做得特别出色无人不服,我老公一直把他当做学习对象,说他可厉害了。” “你想啊,他现在这么年轻就做得这么好,但是陆文严这么多年一直兢兢业业,虽没有出过什么大的差错但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令人惊艳的成绩,我要是陆老爷子,也会好好考虑谁才是最值得托付的接班人。” 徐望担忧:“他们都是一家人,应该不会......怎么样吧。”陆伯安虽然脾气不好,但他不是那种会跟别人争抢的人。 “那很难说,你不跟别人争,但是别人会跟你争呀。他们跟我们又不太一样,一切都是利益至上。” 第60页 说到这里,宁薇好奇:“话说你跟你老公怎么认识的?你们好的时候你没有想过这些吗?” 徐望叹气,她喜欢陆伯安的时候年纪小,那会哪儿会想这么多,那时候,喜欢就只是喜欢。 宁薇见她愁眉苦脸的,安慰她:“你现在别想这么多呀,你老公成为陆家接班人不是更好。你可以不相信你老公,但是不能怀疑我老公,我老公看人不会错的。” “......”徐望本来还有点发愁,听到这里无语地看着宁薇,“这位太太,你很爱你老公嘛。” 第三十四章 徐望在外面享受完回家, 还没有进门就听见徐一在院子里笑, 不用想也知道他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她站在外面朝里面喊:“张阿姨,我回来啦,你先把狗关回去。” 想她和那只叫旺旺的狗相处起来太艰辛,每次回家都要先打电话或者用嗓子喊, 确认那只狗不在院子溜达才敢进去。 陆伯安抱着徐一来给她开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再次强调:“它不咬人。” “你在家啊。”这个点看到陆伯安在最近是很少见的事情。 她先探头看看院子里还有没有狗的身影,见安全了才敢往里走,边走边嘟囔:“你又没被狗咬过,当然不害怕。” 徐一玩得开心了,欢欢喜喜伸手要妈妈抱, 嘴里甜甜地喊着:“麻麻。” 他最近喊妈妈喊得越来越熟练,却依旧没有要会喊爸爸的迹象。徐望偷瞟陆伯安, 总觉得每次徐一喊妈妈,他就有点不太爽的样子。 嗯, 这是嫉妒。 为了彰显她的大度,她拿起徐一的小胖手指指陆伯安,耐心地教他:“看,那是爸爸, 爸......爸......” 徐一依旧无感,对着徐望发出“嘟嘟”的声音,不小心吐出了几点口水。 正玩得开心时, 一只手帕伸过来,堵住了他的小嘴。陆伯安帮他擦着口水,看正在偷笑的徐望:“想笑就笑,不要憋着。” 徐望不敢太放肆,忍着笑意摇摇头:“也不太想笑,不用憋。” 她笑完跟着他往屋里走,随口问:“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是忙完了可以休息吗?” “嗯。” “休息好,你最近太辛苦了。” 吃了晚饭,徐望照例陪着徐一玩耍,他现在能扶着站起来,精力特别旺盛,总要让他发泄完才好老老实实睡觉,母子俩亲密的活动刚刚开始,陆伯安就开门走了进来。 徐望只回头看了一眼是谁进来了,见到是他没有特别想要搭理的意思,又把视线放回徐一的身上。 也不知道是哪个人在小本本里抱怨他不在家陪她。 他走过去,用脚轻轻碰她的脚:“起来,陪我去看电影。” “等宝宝睡了我再陪你看。”她现在眼里只有可爱的徐一宝宝,暂时挪不动步,谁知道陆伯安弯腰一把把徐一拎起来,抱着他就往外面走。 徐望只得从地上起来,跟在他后面往影音室走,边走还不忘抱怨:“什么电影这么好看嘛,一会儿都等不了。” 原以为他是真的想看电影,结果进了影音室后,他自顾自抱着徐一坐下,指挥她去选片子,徐望这才明白过来。 哦,原来看电影不是最重要的。 她笑嘻嘻选了一部没看过的喜剧片。这栋别墅好像是为了一家三口精心设计的,影音室里有一个大大的像床一样的沙发,躺上他们三个正正好。 四周的灯光暗下来,徐一宝宝躺在他们中间因为视线暗而变得安静,但因为爸爸妈妈都在,也没有害怕,徐望把他喜欢的小玩偶塞到他怀里,他自己就抱着玩起来。 这样的场景温馨得让她心里柔软,她捧起徐一的小胖脸亲了一下,最后也没忘记在他爸爸的脸上也亲一口。 陆伯安脸上没什么波动,既不喜也不恼,认真地盯着电影前的开场动画,以前觉得他的面瘫脸讨厌,现在因为心情好也就不计较了。 电影放到一半,徐一就窝在他们中间睡着了。陆伯安拿了小毯子盖在他身上,圆圆的小肚子撑起一个可爱弧度。 这孩子,胃口真是太好。 电影槽点太多,徐望后面看不太进去,但是又懒得起来去换片,与陆伯安聊起天来。 “陆伯安,你说一一以后会不会变成霸道总裁?”她无聊的时候就喜欢胡思乱想,这是她的特质,不然画不出来天马行空的漫画。 “你少看点没用的小说。” “怎么没用了,消磨时光不就是它的用处。”她小声嘀咕。 又说:“陆伯安,我以前会想很多很多事情,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不会想那么多了,你说我是不是因为生活□□逸,所以才变得越来越废柴。” “你以前都在想什么。”这个问题,一直盘旋在他心里。 第61页 “想人为什么活着,为什么要工作,为什么不快乐,要想的事情实在太多,我说不完。” 最经常想的是,那个离她而去的老太太,还有他为什么不喜欢她。 他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也许是气氛适合,他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徐望,你后来想过我吗。” 如果他没有再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是不是就会将他彻底遗忘。 “......想过。”徐望以为他说的是分手以后,犹豫了一下选择说真话。 她用尽了很大力气,才控制住自己不回来找他。 “嗯。” 这个答案是他想要的,当他听到的这一刻却没有多开心。 人好像每天都在变,今天的自己会丢掉昨天的自己。他想,如果他早一点问出来,是不是就能见到徐一出生时候的模样。 “徐望,我们忘掉以前的事情重新开始吧。” 电影里的声音陡然变大,睡得正香的徐一被吓到,瘪瘪嘴要哭出来,徐望连忙拍拍他安抚。 陆伯安起身关掉了音响,荧幕的光映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徐望看出了几分柔和,剩下的话也就没有再说。 以前她是会想很多事情,想了很久却没有得到一个答案,一直在原地打转。然后有一天,大家告诉她,她失忆了。她记不得一些事情,却发现那不是一件坏事。 她没有告诉陆伯安,其实这段时间她隐隐约约想起了一些事。一些零零散散的画面,不是太美好,他曾经把徐一从她身边带走。 想起来后,她就不是很快乐,宁愿一直不记得。 她还是不明白陆伯安为什么会在她失忆后骗她,又突然对她很好。但这段日子的相处,她能感觉到他的心里不是没有她。 如果她没有失忆,她一定不会像现在这么幸福吧。也许,这是上天在告诉她,不要活在过去,那些不好的记忆不如忘记。 “走吧,睡觉。” “我懒得走。”她不愿意起来,直直地看着他,暗示的很明显。 但是他没有接她的话,默不作声把徐一抱起来走了。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徐望在心里吐槽他糟糕的性格,正想着他这样的人应该单身一辈子的时候,陆伯安又回到房间,他依然没有说话,弯腰把她抱起来。 徐望已经不再年少,他们也已经是夫妻,可是她的心还是会不经意地因为他的某个动作或眼神而小鹿乱撞。 他动作轻柔,像抱着一样易碎的宝贝。 她的确拥有着一颗不太坚强容易破碎的心。她垂眸,用手环住他的脖子,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如果他一直这么好的话,就狠狠心原谅他好了。 “你重了。” 徐望松开手。原谅?下辈子吧。 陆伯安看着她与川剧变脸一样迅速变幻的脸色,无声地笑了。 虽然陆伯安刻意不让她去接触陆家复杂的事情,但身为陆家的孙媳妇,徐望也是需要偶尔带徐一回陆家露脸的,特别是陆家奶奶过寿,她自然不能缺席。 上一次回陆家老宅,其实她全程都是懵懵懂懂的,因为是突然被拉过来,也搞不清楚状况,跟着笑呵呵就行。这次,陆伯安提前告诉了她,而且寿宴邀请了很多宾客,她比上一次要紧张多了。 夜幕拉下,老宅灯火辉煌。 陆伯安单手抱着徐一,伸出另一只手搀徐望下车。徐望穿着小礼服踩着高跟鞋,紧张地挽着他的一只胳膊,靠着他小声说:“陆伯安,待会儿我要是给你丢脸怎么办?” 陆家名门望族,今天来贺寿的都是景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她从来没有应付过这样的场合,实在怵得厉害。 “没事,跟紧我。” 陆伯安不以为意,领着这一大一小往里走。 走进去,徐望被里面的场景给小小震撼了一下。宽敞的大厅与她上次来时大相径庭,被装饰得豪奢隆重,最重要的是人太多,一眼望过去都是人。她小心翼翼跟着陆伯安,踩着倒映出一室盛光的地板,去给陆家奶奶祝寿。 陆奶奶笑吟吟的,像往常一样和蔼,逗着陆伯安怀里的徐一:“乖孩子,才多久没见就长这么大了,长得越来越像你爸爸。” 今天徐一宝宝也是被打扮过的,茂密的头发被徐望疏整齐了固定好,胸前打了个小领结,像一个小绅士。这个小绅士大概是因为人多害羞,直往爸爸怀里躲,逗得老人家笑容灿烂。 他们没在两老面前待太久,因为后边还有很多人要过来问好。这样的场合陆伯安难免要应酬,他带她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坐好,徐望主动把徐一接了过来。 “你在这儿不要乱跑,一会儿我就过来找你。” 徐望忙不迭点头:“嗯嗯,我一定不乱跑。”她巴不得安安静静被忽视熬过这场宴会呢,怎么会到处乱跑。 第62页 陆伯安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就转身走了。 他们坐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避开了宴会的觥筹交错,徐望松了口气,拿起桌上摆着的糕点尝了一口,看着很多人衣着华丽,带着得体大方的微笑你来我往。 人群中,气质卓然的陆伯安依然耀眼,他沉着、冷静,对长辈谦逊,举止间有一种运筹帷幄的风范。 徐望把嘴里的糕点咽下去,对着徐一说:“宝宝,你看你爸爸多帅。” 徐一懒洋洋坐在妈妈怀里,翘起小脚丫,他也很帅呀。 “陆太太,你很悠闲嘛。”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徐望看过去露出开心的微笑,“宁太太,你也来了?” 宁薇大大方方在徐望面前坐下,“那是,我跟我老公来的。” 好歹有个认识的人,徐望觉得今晚应该不会那么难熬,变现得特别热情。 两个女人凑在一起嘛,总不缺话题聊。聊得正开心时,宁薇好使的眼睛瞥到了一幕,她拍拍徐望的手说:“哎,你看到跟你老公说话的那个女的了吗?” 徐望点点头。 “那是秦家小姐,听说以前对你老公有意思。” “什么?”闻言,徐望差点站起来。 “别着急呀,你看你老公都没怎么理她。” 大概是感觉到徐望的视线,陆伯安朝这边看了一眼,看到徐望气鼓鼓的脸,对主动过来说话的秦意说:“抱歉,我太太找我,我先过去一躺。” 秦意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的勉强起来。 “哎,你看,你老公过来了。”徐望到还没有怎么样,宁薇先比她激动起来。 徐望迎上陆伯安的眼睛,觉得他缓缓从人群中走过来的样子像极了童话故事里的王子,一时有点梦幻,不争气地害羞起来。 宁薇被她这样子肉麻得抖了抖肩膀,不忍再直视,往其他地方看去。 徐望还在害羞,宁薇又扯了扯她的手:“望望,你看那是不是你公公?” 听到陆文翰出现,徐望的粉红色泡泡就不再瞎冒。一想到陆伯安一见他就心情不好,连忙看过去。 陆文翰出现在这里很正常,可是,怎么蒋在也在? 她正疑惑时,从蒋在身后钻出来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怯生生的模样可怜极了,徐望没有多想,转过头时脑海里闪过一个有点荒唐的猜测。 回头看到陆伯安难看的脸色,她惊愕不已,反应过来后,把徐一塞到宁薇怀里,急急朝那边跑去。 第三十五章 四周安静下来。 人好像天生就有捕捉好戏的本能。光鲜亮丽的人群中各种各样的眼神被璀璨的灯光掩盖, 唯有那坚毅孤傲的背影, 被光遗忘。 徐望觉得这一段距离格外遥远, 一路走来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砰、砰、砰”缓慢悠长。在陆伯安的脚步即将踏出前,她及时拉住了他的手。 “陆伯安。”他的手格外冰凉,徐望感受到了他指间的颤动。 “一一有点困了。” 宁薇怔怔地掐着徐一的腰, 她不是很会抱孩子,好动的徐一站在她腿上兴奋地蹦起来,她几乎要抱不住。 事情发生得迅速,徐望来不及多思考,敏锐的第六感告诉她,如果不拦着陆伯安,可能会发生不好的事情。察觉到所有人聚集的目光她开始不适, 手微微抖起来。 陆伯安握着徐望的手突然收紧,力道之大让她暗暗吃痛。 终于, 他动了,掩去眼中汹涌的浪潮, 一言不发地揽着她离开。 一场即将爆发的战役就这么归于无形,人群很快又恢复了刚才的喧闹。 蒋在始终保持着温和的笑容,他弯腰对拉着他的小男孩说:“阳阳,哥哥就送你到这里, 你跟奶奶说完生日快乐就出来,我在外面等你。” 叫阳阳的小男孩很害怕,可尽管如此他还是点了点头, 声音小小的很微弱:“哥哥,你一定要等我。” “好。”蒋在揉揉他细软的头发,起身对陆文翰笑了一下就走了。 转身后,他眼中浮现出一丝快慰,不经意瞟了一眼远处的陆伯安,光亮越盛。嘴角微微勾起,踩着轻松的步伐离开。 陆伯安默不作声揽着徐望,还没有走到徐一面前,陆家的大管家走了过来,说陆爷爷请他们过去。 管家自小看着他长大,陆伯安一直对他很尊敬。短暂的静默后,他缓缓开口:“卫伯,他们在逼我。” 听到陆伯安的话,徐望觉得很压抑,胸口闷闷的。 “他们父子相认,如何父慈子孝都不关我的事,只要滚得远远的永远不出现在我面前。” “今天是奶奶的生日,我不希望她不开心。我们就先走了,改天再来看奶奶。” 说完,他不再停留。 徐望也希望赶快走,从宁薇那里把徐一抱回来,打了声招呼就要离开。宁薇有点懵懵的,正要问他们怎么就走了,见徐望给她使劲眨眼使眼色,不明所以的点点头不再多话:“好吧......你们路上小心。” 第63页 没有烦恼的徐一被妈妈抱着,嘴里发出“嘟嘟”的声音,好像知道他们要坐车车回家。陆伯安跟管家说完话后就没有再开口,徐一歪着头看着爸爸,不太明白他怎么没有像平时那样过来摸摸他聪明可爱的小脑袋。 坐上车,徐望担忧地看看陆伯安,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静静地陪着他不说话。徐一舒舒服服地坐在婴儿安全座椅上,小大爷似的靠着,小脚丫一晃一晃,嘴里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停车。” 车子开到大门,陆伯安突然出声,徐望疑惑地看着他,看到门口站着的蒋在,心往下一沉:糟了。 陆伯安已经开了车门准备下去,徐望忙拉住他的胳膊:“陆伯安,我们回家吧。” 见到他们他总是不开心,徐望不希望他过去。他从不轻易动怒,她不知道他愤怒起来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最怕他伤害到自己。 他轻轻拉开她的手,对着她语气好了很多,尽量柔和:“你放心,我不会把他怎么样。” 谁管蒋在怎么样,她只担心他怎么样。 她的手又锲而不舍地攀上来:“如果你要揍他就找其他人揍,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我怕你手疼。” 陆伯安的身子僵了一下,眸中的阴霾散开一些,坚硬的心脏被柔软包裹。 “我们回家好不好?”她双眼明亮地看着他,带着乞求。 “原来你上课还是会好好听讲的。”他毫不相关的说了这么一句话,依然选择下车,“乖乖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 徐望没有拦住他懊恼不已,她看他走到蒋在面前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个人朝一旁的小树林走去。 蒋在不经意往她这边看了一眼,徐望被他意味不明的眼神看得不自在。 她不想乖乖等着,如果真要揍人她还可以帮忙。她打人可疼了,知道人的哪些部位脆弱可以攻击,这些都是她家楼下王大爷教他的。 徐望不再犹豫,跟司机说了一声让他看着宝宝,就轻手轻脚地跟了上去。 “我告诉过你,如果想安稳地过完后半生就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徐望贴着树干,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听到陆伯安冰冷的声音,虽然隔得不近也依然感觉到了危险,身上的汗毛竖起来。 他以前对她最生气的时候,也不及现在的百分之一。 “我当然可以做到消失在你面前,但是阳阳需要爸爸,不管大人怎么样,孩子是都是无辜的。” 蒋在平静得让徐望害怕。 “那种人也只有你们觉得配做父亲。”他讽笑。 “阳阳已经没有妈妈了,只剩下爸爸,任何人都不能剥夺他找爸爸的权利,包括你。陆伯安,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请你不要把上一代的恩怨牵扯到无辜的孩子身上。” “这就是你们世界的真理?弱者即是正义。” “你小姨可怜,辛辛苦苦养育你,那她爬上陆文翰的床时是迫不得已还是遭人强迫?到底是我牵扯的恩怨,还是你们自食恶果。既然知道他不会被人接受,还把孩子生下来,不怪自己咎由自取怨我剥夺他的权利。你是不是忍受不了煎熬,只能恨我?” “蒋在,你为什么恨我?你是不是接受不了自己是一个卑劣的人。我把你当朋友,给你敬爱的小姨介绍工作,她却贪恋富贵勾引有妇之夫,你明明知道是错的却依然对我隐瞒。现在她死了,你的仇恨无处安放,恨别人哪有恨自己痛苦,我说的对吗?” “真是可悲。” 徐望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三观遭受了严峻的挑战。 “你胡说。”蒋在终于不再道貌岸然的微笑,极力压制着怒火,“我小姨没有勾引他!” “哦?那就是你情我愿的和人渣搅在一起。” 徐望从来不知道陆伯安的嘴还可以这么毒的。 “朋友一场,那种人我劝你别捡回去给你弟弟当爸爸。陆文翰会做什么?这么多年他但凡去看过那个孩子,我都觉得他还有一点人性。我知道是谁让你给我找不自在,你若是聪明就知道什么才是对那孩子好,别自己恶心还把无辜的人往火坑里推。” 脚步声传来,徐望正准备躲,又听到蒋在说:“陆伯安,你总是一副什么都对的样子。” “你是天之骄子,从没有尝过生活的艰辛,像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体会别人的痛苦。” “你失去过吗?你的人生只有拥有。你凭什么高高在上说出这些话,因为你生来就拥有睥睨别人的资本。权利、财富、这些都是上天赐予你的,你想要什么不用伸手就可以得到。朋友,你真的把我当过朋友?不过是泛滥的同情心作祟而已。” 第64页 “的确,不然不会认识你这种人。”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徐望匆匆跑回车里,气还没有喘匀就见到陆伯安从小树林出来往这边走,连忙交待司机:“王叔,我刚才跟过去的事情千万保密。” “好,可是你.......”王叔还想说什么,徐望打断了他话,“陆伯安回来了。” 她摆摆身子坐好,见陆伯安走近了,佯装镇定地询问:“怎么去了这么久?你们没打架吧?” 陆伯安的脸色虽然不是太好,但见到她已经缓和了一些,淡淡看了她一眼,先上了车,然后用手拿掉她头上的枯叶:“你不是都听到了。” “哈......被你发现了。”她尴尬地笑了笑,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王叔,只怪自己太慌张露了马脚。 “回家吧。” 陆伯安将枯叶扔出窗外,眼神直视着前方,徐望见他并没有怪她偷偷跟上去,虽然担心但也想不到该怎么安慰,只能暂时放下心中的忧虑。 她回过神去看她儿子,转过头发现,嘿,这孩子怎么睡着了。 只见徐一歪着脑袋睡得香甜,嘴角挂着晶莹的口水,好像天塌下来也吵不醒他的安然。 陆伯安显然也看见了这小家伙的悠然,脱下身上的外套轻轻盖在他的身上。 车子已经驶离了陆家巍峨气派的大门,远处是闪烁的都市霓虹,他们要回家了。 徐望正在找纸巾准备给徐一宝宝擦擦口水,免得他的口水滴到他爸爸昂贵的定制手工西装上,突然听到陆伯安低沉的声音:“徐望,你知道这世界上有哪两种父母吗?” “哪两种?” 她见陆伯安已经用西装帮徐一把口水擦干净了,压下心中的好奇,安分地坐好。 “一种父母是会让你想努力成为他们那样的人,另一种是会提醒你永远不要成为他那样的人。” 他说的是他,徐望很认同这句话。 她说:“那么我们就努力变成第一种爸爸妈妈吧。” 说着,她握上了他的手。 第三十六章 那天之后, 陆伯安照样每天上班尽量早归, 表面上看着一切如常, 但徐望知道他心里应该还是不那么好受。 这种感觉就像愈合的伤口,伤疤永远都在,它不痛,但是看到的时候会想起当初的不适, 虽不强烈却不能毫无感觉。 大概是过了两三天吧,她接到陆文翰的电话,说想找她聊一聊。徐望拢共没有见过陆文翰几次,要谈的肯定是陆伯安的事,她想了想答应下来,没有告诉陆伯安,也没叫司机送, 自己打车去了。 人到中年的陆文翰身上只有成熟男人的气度不见衰老,走出去还是会有小女生夸上一句“好帅的大叔”, 徐望以前也觉得他老帅老帅的,自从知道了那不得了的秘密后, 感觉就完全变了。 原来觉得他眼神深邃迷人,现在觉得他风流多情还不自知,说出的话可气人了。 他对徐望印象不错,态度也很温和, 说话轻声细语唯恐吓到她,先是关切地问了她几句什么带孩子辛不辛苦呀,陆伯安有没有欺负她呀等无关紧要的家常, 然后才切入正题,满脸愧疚的说:“你应该也看出来了,伯安这孩子对我意见很大。” 徐望觉得说没看出来吧太假,尴尬地笑了笑。 “都是我的错。”他长叹一口气难过起来,“是我对不起明若,对不起伯安。” 徐望开始觉得他态度还挺端正的,起码知道自己错了,紧接着听到他说:“只是现在做什么都无法挽回了,我一直想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这么多年也一直活在愧疚当中无法自赎,我也很痛苦。直到那天明若跟我说她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我心里才好过一些。虽然我放不下她,但只要她幸福我就满足了。” 说着,他脸上浮现苦涩的笑容。 徐望竟然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觉得他说的好像都挺对,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听着就是怪怪的。 我伤害了你是我的错,其实我也不好过。虽然我难过放不下,但只要你幸福,我就微笑着祝福你,看我是不是很伟大?徐望觉得可能是自己的理解有问题,不能这么恶意去揣测别人的心思。 事实上作为晚辈,徐望觉得陆文翰跟她说这些有点不太合适,但他好像只是找到了一个倾诉对象自顾自地说:“虽然伯安恨我,但我毕竟是他父亲,不得不为他考虑。他现在身处的环境复杂,我又帮不上他什么,只能为他着急。” “您别想这么多,他自己能应付的。”所以,你就别给他添乱了。徐望欲言又止,表情纠结。 “唉,这里面的事情太复杂,你不懂。伯安他只有自己一个人,应付起来会很吃力,虽然阳阳还小,但是个很听话的孩子,如果伯安能接受他,以后他会一直帮助他,这样伯安才能轻松一些,毕竟那是他的亲弟弟,血脉相连。” 第65页 徐望张了张嘴,这下真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真的那么说?” 下午三四点,西餐厅里没有什么客人,但已经忙碌起来在为晚上的用餐高峰做准备,徐望见完陆文翰感觉三观又受到了冲击,恰好常风的餐厅就在附近,就过来找他聊聊天。 她苦笑着点点头,表示他听到的是真的。 “我去,陆伯安他爸到底怎么想的,自己想认儿子认儿子呗,干嘛非得让陆伯安认同,那又不是他儿子。”常风啧啧称奇。 徐望叹气:“唉,我也很纳闷,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为了让自己心里舒服一点?” “估计是吧,挺自私的,关键是这脑回路太神奇了。”常风与陆伯安是多年的老朋友,对他的事情知道的不少,当年陆家吵吵闹闹的那一段,他是少数的知情人之一。徐望本来也不会跟他说这些的,但是他特别关心陆伯安,也不知道从哪儿知道的消息就过来问她陆伯安还好不好,然后他们俩就交流上了。 他看徐望一脸郁闷,“他爸找你,就为了让你劝陆伯安接受他那弟弟?” “嗯。”她重重的点点头。 “那你怎么说的?” “当然拒绝了,我说我胆子小不敢跟陆伯安说。”徐望趴在桌子上无精打采的。 她问常风:“那个蒋在你认识吗?他以前跟陆伯安真的是朋友?” “认识,高中的时候我们都一个班。”常风回忆起了往事,“其实那家伙开始也是蛮不错的一个人,刻苦、上进,虽然家里条件不好但也没有懦弱自卑,特别努力坚韧的一个人。” “陆伯安这人吧看着冷冰冰的也不太好相处,但是心还是不错的,他们那时候挺聊得来,还很惺惺相惜,知道蒋在的妈妈也没了,跟着小姨生活,大概是想到自己了吧,就帮忙给介绍到自己家公司去上班了。结果,他小姨也不知道怎么就跟陆伯安他爸搞一块儿去了,唉......” 徐望听了闷闷的难受:“我想陆伯安应该自责过,如果他没有帮蒋在也许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 “嗯,我也这么觉得。”常风点点头,“虽然吧,他爸是这样一个人,就算那时候没跟蒋在的小姨出轨,以后说不定会跟其他人出轨,但他肯定会这么想。” 说到这里两个人莫名低落,各自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徐望问常风:“哎,你和陆伯安是怎么成为朋友的,你们两个性格差很多诶。” 宋疏明是陆伯安的朋友她觉得很合理,因为宋疏明看上去是一个很成熟稳重的人,但是常风的性格大大咧咧还有点幼稚,跟她是朋友比较合理。 常风不知道怎么有点不自在起来,含混而过:“他爸没离婚那会儿,我们两家住隔壁,附近就我俩是男孩,不跟他玩跟谁玩儿。” “是吗?”徐望只是随意这么一问,没有放在心上。过了会儿吴遥过来,她就转移了注意力。 吴遥煲的一手好汤,其实她主要是过来学艺的。 徐望在厨艺方面真的不太精通,做的饭勉强能入口而已,但是吴遥温柔又耐心,像徐望这么笨的学生也教得下去,到快天黑时徐望终于折腾出一锅汤,用保温盒装好,开开心心回家了。 本以为陆伯安还没回来,张阿姨来给她关狗的时候却说,今天陆伯安早早就回来了,现在在婴儿房里陪着徐一。 她示意张阿姨不要声张,蹑手蹑脚地放下保温盒去找他们,想给陆伯安一个惊喜,她轻轻地把门开了一条缝,见陆伯安背对着她坐在地毯上,小小的徐一被他完全挡住,只能听到他咿咿呀呀的声音。 正准备出声,她听到陆伯安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叫爸爸。” 她愣了一下,听到徐一稚嫩的声音:“wang......” 他平静的重申:“叫爸爸。” 徐一举起两只小胖手,笑得可爱:“dudu......” 徐望忍着笑,又悄悄把门关上,靠着墙平静了一会儿,待不笑了才刻意往回走了几步,发出沉重的脚步声慢慢靠近,在门口停了一下开门而入。 “宝宝,妈妈回来了,你有没有想我啊。” 徐一听到妈妈的声音已经按捺不住,撅起小屁股就想站起来,可是他还没有学会自己站起来的技能,小屁股在空中撅了两秒,又坐了回去。徐望几个大步走过来,抱起他就是猛烈的亲亲,徐一笑得眼睛眯起来,不住地挣扎。 陆伯安以为她又是跟宁薇出去逛街,见她回来也没有多问,只问她:“饭吃了吗。” 徐望笑嘻嘻回过头看他,“没有,你吃了吗?” “吃了,张阿姨做了饭,去吃吧。” “你陪我。” 她跟她抱着的小家伙笑起来一模一样,他静静地看了会儿,淡淡地“嗯”了一声。 第66页 徐望亲自去厨房找了一个漂亮的瓷碗,把保温盒里的汤倒出来,端着上了桌。 陆伯安见她自己端着碗过来,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待徐望把碗放下,抬眼问:“你做的?” 她很是骄傲地承认了:“对啊,你快尝尝好不好喝。” 其实她已经提前试喝过,味道棒极了。她看着陆伯安喝了一口汤,知道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来,正默默等着他夸奖时,他拉过她手往怀里拽。 徐望茫然地跌进他的怀里,感觉腰间的手箍得越来越紧,她的心软成一片,伸手抱住了他。 虽然没有说话,但徐望觉得这是他们之间最贴近的时候。 她没有问,陆伯安你还难不难过。他也没有说,他已经放下了。 什么是爱呢?徐望不得不重新思考起这个问题,以前她觉得爱是世上最美好的东西,但也许它就是一个普通平凡的拥抱而已。 转眼进入腊月,离过年越来越近。 公司开了年会后,陆伯安越来越消极怠工去公司不再那么勤快,徐望问他最近怎么那么闲,他说忙了这么久是该休息休息了,徐望才不信他的鬼话,但也没多问。 主要是她忙了起来,为了能在春节给自己放一个假,没日没夜的赶稿,终于在快要过年的时候完成了任务,迎来了一个难得的假期。 陆伯安没让她休息多久就催促她收拾东西回春城过年,徐望以为要在陆家过完年才能回去,听到他这么说高兴起来:“我们真的现在就回去吗?” “嗯,过完元宵节再回来。” 徐一正捧着奶瓶喝奶,就见妈妈兴奋地叫了起来,吓得他手一抖奶撒了出来了,他舔舔嘴角,跟着妈妈憨憨地笑起来。 第三十七章 一大早, 徐望被陆伯安从床上拉起来。 她抱着他的腰靠在他身上迷瞪了一会儿才迫使眼皮分开, 精神萎靡地去洗漱。陆伯安特别贴心的用热水沾湿了毛巾, 待她刷完牙后递过来,徐望却并不买账,用哀怨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把热毛巾贴在脸上。 明知道今天要早起, 昨晚非要折腾她,她好困! 陆伯安无视她的幽怨,在她洗过的脸上亲了一下:“动作快点,吃完早餐就出发。” 今天要回春城。 冬日的清晨气温很低,外面是透骨的冷。吃完早餐,陆伯安让司机帮忙把东西放到后车厢,除了要带回去的礼物几乎都是徐一的东西, 人不大一点,要用的东西却一大堆。 东西放好后, 徐望才抱着徐一出来。胖乎乎的徐一被徐望裹成了一颗球,远远看着只觉得她抱着的是衣服而不是宝宝, 她朝陆伯安喊:“陆伯安,你快把车门开开。” 他把车门开好,徐望瞄准方向,一个加速从家里跑出来迅速钻进车里, “砰”一声把门关上,不让寒冷的空气往里面钻。 一路跑来只留下徐一“咯咯”的笑声,陆伯安看着她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无奈地勾了一下唇。 “今天太冷了。”刚坐上驾驶座就听见她抱怨。 往后看,徐望正在给徐一脱去外套,被包裹得严实的小家伙这才露出可爱的小脸,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热,脸颊红扑扑的像苹果。 后面一大一小坐好后,陆伯安才启动车子出发,徐望高兴的望着窗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期待的感觉。 “陆伯安,你小时候会盼着过年吗?” 她小时候跟每一个小孩子一样最期待的就是过年。每到过年的时候奶奶会给她买新衣服,做很多好吃的,还有压岁钱可以拿,那种单纯的快乐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 “不会。” 过年对他而言,就是陆家聚在一起吃饭而已。 这个答案在徐望的意料之中,她玩着徐一的小胖手,悠悠地说:“那我们宝宝可不能学你,过年多好啊是不是?” 徐一宝宝回答不了妈妈的问题,因为他还不满一岁没有过过年。 一路上,徐望的精力莫名旺盛,跟林书在微信上你一言我一语的发语音聊起来,也不知道她们怎么那么多话,竟然絮絮叨叨了一路,临下车还依依不舍。 “林书书,我先不跟你说了。我们到了,明天去找你。”说完徐望才把手机收起来。 陆伯安已经下了车,绕到后面打开车门,动手去解徐一的安全带。徐一宝宝仰着头睡得香甜,被爸爸抱起来只咂咂嘴,头一歪动也不动地继续睡。 苏明若听到车声迎出来,身上还系着围裙,徐望见到她立即开兴地挥手:“小姨,我们回来啦!” 陆伯安看她讨喜又卖乖,被苏明若拉着手亲亲热热迎进去。中间苏明若只朝他看了一眼,还是因为他抱着的小家伙。 第67页 “一一已经睡了啊,伯安你快把他抱到床上去。” 郑诠正陪着苏教授下棋,见到他们进来也没有被打断,像他们小两口才出去没多久回家,淡淡地说了一声:“回来啦。” 没有过分的客气和迎接让徐望感到不那么拘束,打完招呼,苏明若催促陆伯安赶紧把徐一放到床上:“你们房间我都收拾好了,缺什么自己再看看,休息一会儿就可以开饭了。” 陆伯安点点头,领着徐望上楼。徐望走在楼梯上,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到了陆伯安的房间,涌上一种熟悉的感觉,隐约想起一点,她好像来过这里。 房间里还留着徐一之前在这里睡过的小床,不过床单被换成清新的绿色,陆伯安把徐一放进去,对徐望说:“困了可以在床上躺会儿,我去把东西拿上来。” “我跟你一起吧,不然我去厨房帮帮忙。一回来就休息显得我很懒,印象多不好。”她昨晚没休息好又起得早,一路上又只顾着聊天,现在是有点累了。 “在这里没关系。”陆伯安牵着她的手让她在床上坐下,揉揉她的脑袋,“本来就懒就不用装勤快了。” 徐望不乐意了:“胡说,我勤快得很,才不懒呢。” “那昨晚我让你动你怎么不动?”他突然俯身在她耳边轻轻说了这么一句,热热的气息像绒绒的羽毛拂过她的脸颊。 徐望的脸瞬间红得滴血,一把把他推开,“你怎么......”大白天的说这个,还要不要脸。 他眼里含着浅浅的笑意,没有再逗她:“乖乖睡会儿,吃饭了叫你。” 虽然陆伯安说没关系,但徐望也睡不下去。陆伯安把东西拿上来,她就把东西都拿出来整理好,徐一经常要用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她的护肤品也摆好,没一会儿原本简约空荡的房间里就充盈起来。 她抱着徐一的衣服打开衣柜,里面整整齐齐放着陆伯安穿过衣服,一件蓝白色的校服让她的动作停了下来。 时光流转,记忆里清冷沉默的少年依然清晰,她想起那被阳光洒满每个角落的教室,他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她用书挡着脸生怕被发现,小心而谨慎地偷偷看他。 “你在看什么。”陆伯安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 她回过神,摇摇头,把徐一的小衣服放在里面。徐一的衣服多是清新明朗的颜色,一下子让沉闷单调的衣柜丰满起来。 转身她就笑起来,伸手环住他的腰,笑吟吟地说:“我们什么时候吃饭呀?我有点饿了。” 午饭很丰盛,这栋寂静的小楼也是难得热闹,苏良微的眼里含着欣慰的笑意,与郑诠小酌了几杯,还想再喝就被苏明若收走了酒杯。 “爸,喝酒莫贪杯。” 郑诠呵呵笑着,然后酒杯也被顺走,他稍微反抗了一下:“明若,我和伯安还没有喝够呢。” “伯安酒量太好,你喝不过他,年纪一大把就别跟年轻人比了。” 徐望不敢笑得太明显,小声对陆伯安说:“原来你这酒量就叫酒量好啊,那我岂不是特别好?” 陆伯安很平静,没有接徐望的话。 徐望没有多想,看着郑诠和苏明若争辩,觉得这里真像家一样,特别温暖。 吃过午饭,苏明若和郑诠就走了,他们不住这里,下午也还有事要忙。送走他们,陆伯安扶着苏教授回房休息,小楼又安静下来。 徐望终于可以补觉,脱了鞋子钻进被窝里,惬意地闭上了眼睛。这是陆伯安少年时睡过的床,睡在上面有一种很神奇的感觉。对于曾经的她来说,这是她不敢想象的领地,如今被她侵占,她安然地躺在上面。 徐望迷迷糊糊睡过去,十分不争气地做起了不和谐的梦。 她梦到了和陆伯安的第一次,那是发生在他们重逢好几个月之后的事情。 那时候她还在广告公司里做着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本以为再也不会遇到那个忘不掉的人,直到有一天,他被人簇拥着出现在她面前。 他好像不记得她了,冰冷的眼神在她脸上一扫而过。她踌躇着不敢上前,因为年纪的增长,失去了少女时期的勇气,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样无知无畏地冲上去。 她只能在心里澎湃,然后握紧自己的手。 他变成了公司里人人尊敬的大客户,而她变成了默默无闻的小职员。在校园里她和他只隔着几个座位的距离,现在却隔着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几次见面,她都只能在人群里偷偷看他。一次无意的独处,她才提起勇气与他打招呼。 她说:“陆伯安,我是徐望,你还记得我吗?” 他“嗯”了一声,再也没有把目光停留在她脸上。 庆功宴上,他坐在主位,身边围着的都是主管和精英,她则坐在离他远远的位置,听身边的同事夸赞这里的食物如何美味,那个人有多么优秀和高不可攀。 第68页 她很难过,喝了酒。 喝到头微微晕眩的时候去卫生间上厕所,她酒量好,上完厕所后就清醒了许多,从卫生间里出来,看到前面的走廊靠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本想从镇定地从他身边走过,却还是停了下来,借着微醺的酒意问他:“陆先生,你怎么在这里啊?” 时间过去太久,她都不敢再叫他的名字。 她微红着眼,朦朦胧胧地看着他,时间缓缓从他们身边流过,走廊的灯变得昏暗不清,就在她以为他不会理她的时候,他说:“我喝多了。” 她偷偷数过,他喝得并不多,想不到他酒量这么差。他的眼神变得柔和而深邃,她的心就百转千回的活动起来,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喝醉了啊,那是不是跟她一样晕......可是趁人之危是不是不太好?虽然知道他单身,但是..... “我有点头晕,你能不能送我回家。” 听到他冷冷的声音,她心里的弯弯绕绕就全部丢弃,使劲点了点晕晕的脑袋。 扶着他进入黑暗的室内,忘记了是谁先开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压在沙发上无力地承受着他炽热的吻。 梦里的徐望像躲在角落里偷偷窥视的人,大床不堪重负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她看得脸红耳热。 喝醉之后的陆伯安有着她难以承受的热情,幸亏他几乎不怎么喝酒,不然他的酒量太差,那么容易醉太危险。 等等,陆伯安的酒量到底好不好来着?徐望如遭重击,突然在床上睁开了眼睛。 第三十八章 徐望一直觉得, 如果没有那晚, 她和陆伯安在短暂的交集后又会回到两条平行线。庆功宴后她不会有什么机会再见到他, 即便见到也没有接触的理由,他们会变成彻底陌生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 所以,即便她没有醉意识清晰也没有推开他,而是放任自己沉溺在他陌生的热情里。 如果那晚他没有醉, 就没有之后的交往、分手,也没有小天使一样可爱的徐一。 她一直以为,事情是这样的。 可是苏明若说他酒量很好。他的酒量到底有多好?有没有好到只喝几杯别人敬的酒根本不会醉,他会不会是故意装醉骗她? 徐望从梦里醒来,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她静静躺了一会儿,把梦境和现实分清后才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勾到床边的拖鞋穿上, 去找那个可能又骗了她的臭男人。 睡了一上午的徐一明显精力旺盛得过头了,平日家里有保姆, 现在家里只有两个在睡午觉的人,为了避免他在屋子里吵闹, 陆伯安带着他在院子里晒太阳。 冬日的阳光暖暖的,徐一在小车里玩着玩偶,咿咿呀呀一刻不安静,就是不会喊爸爸, 还很积极地找着存在感,见爸爸在看书不看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劲和准头, 小玩偶准确无误地砸到书上。 陆伯安转头看过去,小家伙脸上只有讨喜的笑容,没有一点儿做了坏事的自知之明,还很兴奋地挥挥小胳膊,身子往前抻,张手要抱。 待陆伯安把他从小车里抱出来,他又指着院子外面,意思很明显:爸爸,我想出去玩。 陆伯安看着他明亮清澈的眼睛一动不动,声音平直地说:“叫爸爸。” 徐一扭了一会儿见他依然无动于衷,小脸迷茫又急切地看着他,又听到他说:“叫爸爸。” 这回,徐一好像听懂了他的话,眼睛一弯,奶声奶气地发出一个音:“ba......” 短短的一个音,进步可谓是突飞猛进。阳光透过光秃秃的树梢,细碎的打在徐一肉嘟嘟的小脸上,也照进了他的眼里。他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声音柔和下来:“真乖......” “陆伯安。” 徐望从屋里跑出来,迈着不太长的腿小跑到他面前。陆伯安不动声色地把手从徐一的小脑袋上收回来,平静地问:“怎么了。” 淡淡的声音打碎了徐望的急切,迎上陆伯安略带询问的眼神,她倒踌躇起来。 想是一回事,问又是一回事。 “那个,你们在干嘛呢?我醒了找不到你们有点慌。”她没有马上问出口,躲开他的眼神,抓着徐一的小胖手玩起来。 陆伯安没有拆穿她,回答她的问题:“他想出去玩,既然你醒了,我们就一起出去走走吧。” “哦,那你等我换个衣服。”她若有所思,想着一会儿该怎么开口问。 徐一终于如愿以偿到了外面,圆溜溜的眼睛只顾着看街上的人和建筑,在爸爸的怀里安静下来。徐望显得心事重重,她和徐一一样,脸上藏不住什么事,但凡有点不开心或开心都写在脸上。 不过,她没有开口他也就没有问。 第69页 走过熟悉的街道,两个人好像心有灵犀地朝春城中学走近,路上遇到一个卖烤红薯的小摊,徐望还没有说话,徐一就先激动起来。 徐望心想真不愧是我的好儿子,暂时丢掉了心里装着的疑问朝卖红薯的小摊走去。买完后捧着两个热烘烘的红薯回来,掰开一个用送的勺子挖了一丢丢,吹了吹送到徐一嘴边。徐一长了牙,绵软的红薯可以尝一尝味道,但是只有一口,再多徐望就不让他吃了,自己一个人拿着红薯,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徐一巴巴地望着妈妈,啊啊叫了两声,徐望很吝啬地又挖了少得可怜的一勺送到他嘴边:“这是最后一口了啊。” 陆伯安见她喂完徐一后又专心致志地吃起来,除了手里吃的,还剩一个装在塑料袋里挂在手腕上,荡来荡去十分悠然。 刚才还满脸心事,此时只剩满足,感慨地说:“我小时候最喜欢冬天吃红薯了,那时候都是用大铁桶烤的,不像现在都用烤箱还送小勺子。” 以前抱起来就啃,哪像现在这么文雅用勺子挖着吃。 陆伯安见她似乎是忘了什么,出声提醒:“你买两个一个人吃得完吗。” “吃不完啊,我给外公带的。”她吃着红薯没有发现陆伯安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转身往回走。 徐望一脸茫然:“这么快啊?还没走多久呢。” 他步子迈得大,她小跑着才能跟上,在后面唤他:“哎,你等等我嘛。” 可是陆伯安像是没有听见,留给她一个傲娇的背影。 回到家,苏良微已经醒了,见到他们回来,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陆伯安一言不发地上楼,过了会儿徐望才慢悠悠地回房。 她刚才跟苏良微聊了会儿,然后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大意忽略了某个人的感受。这时手里还捧着红薯,笑嘻嘻地走过来:“陆伯安,我一个人吃不完,你帮帮我呗。” 讨好的意味太明显,不过他没有拒绝,吃了送到嘴边的红薯,然后拦腰抱着她坐到床上,在她耳朵上轻轻咬了一口:“你是故意的。” 她记得牙都没长齐的徐一,记得家里的外公,偏偏记不得站在她面前的他,这让他怎么不怀疑她是故意的。 “没有没有没有。”她连声否认,要拿不住手里的红薯。她怎么知道他也喜欢吃红薯,还会因为这一点小事就自己生闷气呢?她以为他不会喜欢这种街边的小吃。 她不小心把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陆伯安最不喜欢听到她说“我以为”这种话。 “你是不是还以为我不喜欢你。” 徐望低下了头,声音小小的:“你也没说过喜欢我啊。” 她就是有点矫情,即便知道他现在心里不可能没有她,但还是想听到这句话,即便他们结婚了,也有了宝宝,也还是期待听到这句话。大概是以前追着他跑了太久,这句话对她而言就显得格外重要。 陆伯安不知道是生气还是无奈:“我以前说过的话,你全部都忘了吗。” 他以前是说过不会跟一个不喜欢的人结婚,但是......她还是想听那四个字,不要这么多字。 不过,这对于陆伯安来说已经是最直接的表达了吧,谁让她喜欢的人是这样的呢?。徐望虽然矫情,但也不会一直纠结在这样的事情上,她这个人有一个优点,对喜欢的人一向大度。 她拍拍他的手要站起来:“我们把红薯吃了,等会掉床上了。” 陆伯安放开她的腰,徐望就你一口我一口跟喂着他吃起红薯。见她这么没心没肺,他眼神无奈,在心里叹了口气。 “好吃吗?” 她笑眼弯弯地看着他,他“嗯”了一声,用手拂去她嘴角无意沾上的红薯。 气氛缓和下来,徐望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那个,陆伯安,小姨说你酒量好,是怎么个好法?”毕竟每个人的标准都不一样,她不敢确定。 他看她:“你想问什么。” “那天......晚上,你到底醉没醉?” “醉了。”他回答得很果断。 徐望不太相信地看着他:“你知道我问的是哪天晚上吗?” 这时,一直坐在小床里被忽视的徐一“哇哇”叫了起来,扶着小床的栏杆就要站起来。不给他吃就算了,竟然还在他面前馋他,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坏的爸爸妈妈! 徐望抱起徐一又看了陆伯安一眼,面对她的眼神他坦然自若。如果说之前徐望还只是猜测,那么现在他几乎就可以肯定他是在骗她了。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觉得胸口闷着好大一团气。 晚上睡觉时,她拽着他的胳膊问:“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不承认。” 第70页 陆伯安把她按到怀里,不理会她的问题:“睡觉。” 徐望的脸贴着他的胸膛,实在无法平静,不甘心地继续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坏,你是故意的吗?” “你是不是不想睡觉。” 察觉到异样的危险,她终于闭上了嘴巴,徐一就睡在小床里,她不敢乱动。 脑海里闪过无数的念头,乱七八糟的理不清思绪,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了过去。 醒来,见陆伯安的第一件事就是张嘴问他:“你为什么要骗我,你明明没有醉。” 陆伯安好像很享受她为此而纠结,还是没有给她一个准确的答案:“想知道我骗没骗你,再试一次就知道。” “陆伯安太坏了!”徐望见到林书,义愤填膺地说。 林书抱着徐一,看到她的模样笑了:“徐望望,你是在跟我秀恩爱吗?” “没有。”她不好意思起来,“我是真的很纠结,搞不明白他一天到晚在想什么。” 林书对此没有发表反对的意见:“是挺奇怪的,当初明明拒绝你了,为什么又费尽心思骗你呢?” 徐望想到一个可能性,忍不住说了出来:“难道他其实有两个人格?” 第三十九章 对徐望的猜测林书深感无奈:“你别老说人家陆伯安, 你看看你自己的脑袋成天都装的什么东西。” “装的都是聪明智慧呀。”徐望得意地摇了摇自己的脑袋, 坐在干妈怀里的徐一也跟着晃了晃自己的小脑袋。 林书满是担忧, 语重心长地对徐一说:“一一啊,长大可千万别学你妈妈,知道了吗?” 徐一宝宝还沉浸在摇头的乐趣中,听到这话依旧摇着自己的小脑袋。 林书斜眼看徐望:“你能不能教点有用的东西。” 徐望已经笑倒在沙发上, 好像刚才抱怨烦恼的那个人不是她。 在林书家待了一天,还有说不完的话,下午的时候陆伯安打电话过来问徐望什么时候回家。徐望在外面放飞的心还没有想要归家的念头,说:“我和林书书要出去吃大餐,晚一点再回家,你和外公就不用等我吃饭了。” 陆伯安沉默了一会儿,“餐厅我订, 我请你们吃饭。” 徐望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陆伯安是想感谢林书,“你别这么客气呀, 我本来就是要刷你的卡。” 那边不说话了,徐望才反应过来, 她把手机放到一边小声对林书说:“林书书,陆伯安要请你吃饭。” 正在逗徐一玩的林书“啊”了一声,惊讶不已:“他怎么想起要请我吃饭?” 徐望摸摸下巴:“可能是想谢谢你吧,咱们俩这么好, 他都没有认真请你吃过饭是说不过去。”只是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开窍了,懂起了人情世故。 林书连连拒绝:“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跟陆伯安一起吃饭压力太大, 还是算了吧。” “别呀,咱们敲诈他一顿,如果你怕不自在,我们再叫人。” 徐望不知道自己这一叫就牵扯出一段姻缘来了。 陆伯安订了春城一家最好的餐厅。 那里的主厨特别有名,上过某某知名美食纪录片,用艺术的态度烹制菜肴给她和林书留下过深刻的印象,她和林书曾经互相许诺过谁要是发达了就请对方去那里吃饭,所以徐望就对陆伯安说了这个地方。 陆伯安先到餐厅等他们,徐望抱着徐一和林书到时看到只有他一个人,等林书有点拘谨地坐下后,她用眼神询问:说好的不是一个人呢? 他淡淡看了她一眼,用客气的口吻对林书说:“一会儿我还有个朋友过来,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林书连忙摆手。 徐望在林书旁边的位置上坐下,继续用眼神与陆伯安交流,有些嗔怪:你看你把我好朋友吓的。 尽管陆伯安已经十分客气,林书还是感觉不太自在。好在没有多久,陆伯安口中的朋友就来了,徐望还在好奇他在春城的朋友是谁,就见宋疏明带着温和的笑容缓缓走了进来。 “宋医生,你怎么在这里啊?”落座后,徐望笑着好奇地问道。 宋疏明也笑着回答:“来探望家里老人,已经回来两天了。” “原来你家也有亲戚在春城啊,那真是太巧了。” 宋疏明一来,气氛就舒适了许多,他随和又体贴,给人如沐春风般的感觉,不像陆伯安即便是客气感谢的话,也说的冷冰冰没有温度:“谢谢你之前一直照顾徐一。” “不......不客气。” 徐望看不下去,借口说要去洗手间拉着陆伯安走了。 他们一走,宋疏明微笑着对林书说:“我总算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让我过来了,估计是怕吓到你。” 第71页 林书看了宋疏明好几眼,大概是因为喝了点酒,脸微红:“其实还好,我胆子没那么小。” 走廊里,徐望拉着陆伯安的手继续往前走。 “陆伯安,你知道为什么林书怕你吗?” “不知道。”他不是太关心。 “你凶过她。” 陆伯安皱眉:“什么时候的事。” “咱们以前一个班的时候啊,你不会是忘了吧?”徐望抬头看他,“有次她被人欺负了,我跟欺负她的人吵架差点打起来,然后我们被老师罚站,她就很自责地在哭,你从我们面前走过去,就说了她一句。”徐望学着他的表情和调子,“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有时间自责不如想想怎么不给人添麻烦。”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我记得也不是很全。她本来就因为我被罚自责,你一说她就更难过了。” 陆伯安总算有点印象,这就叫凶?不过他记忆里好像对徐望也说了话。 “对了,你那时候也凶我来着。” 这时,徐望又学着他皱眉:“你长没长脑子,那么矮还学人要打架。” 陆伯安将记忆里的人和事都对上号,对当时和徐望说的话并不感到抱歉:“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对方是一个1米8学体育的健壮男生,你那时候有1米6吗?就要跳起来和人打架。” 他看到的时候她已经被人拉住,两个比她高的女生也不太拉得住她,她叫嚣着还把手里的书往人家身上砸没砸到,那个男生凶狠地就要上前,看到他冰冷的眼神停了下来。 徐望不开心了:“你这叫什么话,虽然他是男的又很壮,但是不代表我打不过他。你是没见到他是怎么欺负林书的,如果你见到就不会袖手旁观了,那种人就是欠教训。” “无论什么时候打架都是不理智的行为,教训人的方式有很多种。”比如那个男生后来尝到了被别人嘲笑的滋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比皮肉之苦来得更深刻,“你现在当妈妈了,该懂事了。” “是是是,您说的都对。”徐望没有时间听他讲大道理,又拉着他往前走,“快点,我很急。” “我以为你是想让你朋友自在一点才让我出来。” “是啊,但是我也很想上厕所啊。”徐望走路的步子都急切起来。 “其实,陆伯安那么说了之后我心里虽然很难过,但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我确实是那种遇到问题只会哭的人,很没用对吧?高中的时候因为脸上长满痘痘被嘲笑就觉得人生一片灰暗,被欺负了也从不反抗,是望望一直保护我。但是每次看到她为我出头,我除了在后面自责什么也没做过。”林书不自觉就说了很多。 “人是一步一步成长的,我觉得你是很坚强的女孩,我听伯安说你朋友失踪的时候,是你在一直照顾宝宝,而且一直都没有放弃寻找她,你们是相互扶持的好朋友,好多人都不会有你们这么坚固的友谊。”宋疏明始终保持着微笑,耐心地听着。 “跟望望以前对我的付出,这些都不算什么。” “你大概没有发现自己身上的优点。真正的自卑和懦弱呢是拒绝面对现实,坚强不是说这个人有多厉害,敢于直面自己内心的人都很坚强。如果是我,会想要跟你这样的人做朋友的。” 餐厅里的灯光不是很明亮,营造出浪漫清幽的氛围,林书紧张地抓住了自己的手:“其实,我现在的改变还要感谢一个人,只是他不记得我了。如果不是他的话,我应该还会一直自卑下去的。” 说完,小心地觑着他的反应。 宋疏明细心地为她斟茶,并没有看到她复杂的眼神。 总体来说,这次用餐还是非常愉快的。菜肴比想象中还要美味,林书后来就没有了一开始的拘束,和宋疏明聊得很开心。徐望感叹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你看看人家宋医生多会讨女孩子欢心。 再看看面无表情的陆伯安,真是......自己的老公还能怎么办。 想起昨天的事情,徐望叫了酒,不是说让她试嘛,那她就试!陆伯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她拒绝送过来的酒,吃完饭除了身上有淡淡的酒气,依然神色清明。 徐望抱着徐一,暗自在心中恨恨:骗子。 宋疏明也喝了点酒,不过并不碍事,只是车开不了了,只能叫代驾,这时,林书主动提议:“我会开车,我送你回去吧。” 徐望难得看林书这么积极,毕竟多年好友,一眼识破了她的小心思,赶在宋疏明拒绝前说:“这样也好,免得宋医生在这里等。” “这怎么行,你是女孩子,晚上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陆伯安看徐望是唯恐天下不乱,两个字就避免了他们拉扯:“打车。” 第72页 徐望恼怒地瞪了他一眼,真是的,打什么车!打车能打到女朋友吗? 最后宋疏明是打车走的,林书开着陆伯安的车先回自己的家,徐望送她下车,看到她特别幽怨地看了陆伯安一眼,不由得感到十分歉疚。 徐望虽然有驾照,但开车技术不过关,幸好晚上的车不多,一路慢悠悠被陆伯安教训着回家。 “以后不许你再碰车。” 徐望在他背后做鬼脸,你让我碰我还不碰呢,大骗子! 把熟睡的徐一抱到小床里放好,徐望刚直起腰,就被陆伯安紧紧抱在怀里。 淡淡的酒气将她包围,说话时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颈间:“我喝多了。” 嘿,这人怎么说起谎还上瘾了呢? 徐望挣开他的怀抱,准备好好跟他理论理论,谁知他利用身高优势压了过来,几步后退到了床边,她被某个装醉的人压到了柔软的床上。 他轻柔的吻落在她的唇边。 第四十章 徐望抗拒不了陆伯安不经意的温柔。 房间里只开着床头的台灯, 他温柔且细致的亲着她, 她很没出息地沉浸其中, 渐渐忘记了和他理论。 一吻完毕,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触感柔滑的脸颊,声音低沉而缱绻:“徐望,我醉没醉, 你知道了吗?” 徐望嘴唇红红,呆呆地点点头。 “那你呢?” “我?”她尾音上扬,大脑有一瞬间的停顿。 “那时候,你也醉了吗。”他的话不太像疑问句,好像答案已在心中,不需要她回答。 “哈......我不记得了,应该也......醉了吧。”徐望顿时有点慌, 只顾着追问他,竟然忘记自己也心思不单纯。 “是吗。”他语气不明, 低头又含住了她的唇。 这个答案很重要也不重要,徐望得到了他的回应和想要的答案就已经满足。 唯一不满足的是他乱动的手, 她呼吸有些急促,小小声地说:“一一在这里......” “他睡着了。” “不行......” 可是她说话一向不怎么管用,微弱的反抗在陆伯安那里不堪一击。 翌日清晨,天空飘着薄薄的云。 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昏暗的房间, 一夜安眠的徐一宝宝先醒了过来。他睁开纯澈的眼睛静静待了一会儿,然后不安分起来。 “麻麻......” 听到声音,徐望迅速睁开眼睛, 她推推抱着她的人,哑着嗓子说:“陆伯安,宝宝醒了。” 她睡在里面不方便下床,理所应当地使唤起孩子的爸爸。大清早的,陆伯安脸色就不太好,他沉着脸下床,把小床里的胖宝宝拎出来。 先是默不作声做声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一脸严肃地开始给他换尿布。 徐望趴在床边不愿意起来,看着他心情不佳地给徐一换尿布,笑得灿烂,她幸灾乐祸的毛病真的很难改,看到他郁闷她就很开心。想到某人这段时间折腾不了她,真是觉得空气都格外清新。 瞥到她过分愉悦的笑容,他变得刻薄:“还不起床。” “哎,就起就起。”大度的她不会跟他一般见识,利索地掀开被子下床,走到衣柜前开始挑衣服穿。今天的天气好像不错,出太阳了,可以穿漂亮的裙子,再配上前不久刚买的大衣...... 她哼着不成曲的调子,高兴得不能更明显。 “穿厚点,今天要出门。” 徐望把漂亮的小裙子拿出来,听到他这么说疑惑起来:“去哪里呀?” “买床。”简单的两个字,让她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在徐望表达了不想出门的情况下,陆伯安打了个电话,然后一大早就有人抬着床上门,苏良微见这大张旗鼓的阵仗问陆伯安怎么突然要换床,他瞟了眼徐望淡淡回答:“床太旧,是该换了。” 徐望抱着徐一偷偷拿眼瞪他,哪里旧了,不就是承受不了太剧烈的运动会响吗......睡觉就该安安分分的。她微红着脸不想看新床,抱着徐一到院子里晒太阳去了。 换完床,陆伯安送苏良微去拜访老友,临走前嘱咐她乖乖在家,出门要跟他说一声。他前脚刚走,她后脚就打车去找了林书。 她不是叛逆,而是有事要问林书,林书还没有去店里就被她堵在家。 “说,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宋医生了?”她把胖嘟嘟的徐一放到林书怀里“言行逼供”,一副你别想糊弄我的表情。 林书干笑了两声,有点心虚:“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既然徐望都看出来了,那宋疏明是不是也看出来了,这可不行,吓到他怎么办? “哈哈,你果然是看上人家宋医生了。林书书,你可以啊,眼光不错嘛。”徐望开心地拍拍手,虽然接触不多,但她知道宋疏明是一个优秀可靠的人,重要的是单身多年感情世界简单,很适合林书这样的人。 第73页 她不由得操心起来:“可是,宋医生单身这么多年都没有怎么谈过恋爱,这个年纪来说,好像有点不正常啊。不行,等我跟陆伯安打听打听,你先把喜欢放一放啊,咱们不能着急。” 林书哭笑不得:“喜欢,还能放一放啊?” “哎呀,你不要着急嘛,得稍稍了解一下,不然你怎么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不能只看人家长得帅就喜欢上了。”想起一开始她就是贪图陆伯安的美貌,她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稍微辩解了一下,“当然了,喜欢长得帅的也没错,也有可能了解了就更喜欢,但是慎重一点总没错。” 林书用手玩着徐一的小脚丫,低着头小声说:“我不是看他长得好看,望望,你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的那个在便利店门口遇到的男生吗?” “不会就是宋医生吧?”徐望发出惊呼。 林书郑重地点了点头。 “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巧的事,原来那个鼓励过你的男生就是陆伯安的朋友啊。” 高中的时候,林书因为脸上长满痘痘而极度自卑。讲实话,她的痘痘的确是很严重,密密麻麻布满了整张脸,红肿着看不出原本面貌,有些人并不是故意的,乍一看的确是生理上的不适。虽然去看过医生,但一直都没有好的迹象,时间久了,她就越来越自我厌弃。 那次,她去便利店买东西,遇到了曾经欺负过她的同学。那女生因为嘲笑她被徐望教训过,看林书独自一人身边没有徐望就跟了上来,满怀恶意地推了她一下,瘦弱的林书被推到在地,东西洒了一地。 “长得这么吓人出门都不知道戴个口罩,形象市容市貌知不知道?你看,别人被你吓得都绕路走了。” 路上的行人投以好奇的目光,只看了一眼就匆匆走了,也不知道是真的不愿意离她这样的人太近,还是不想多管闲事,但在林书脆弱的心里,只觉得真的是自己吓到了别人。 “我戴了口罩的......”她小声辩解,眼泪无声地流下来,不是先从地上起来,而是先把从脸上滑落的口罩戴好。 “同学,你没事吧?” 那女生出了气正得意洋洋,见一个男生走过来骂了句“丑八怪”就走了。林书低着头捡掉在地上的东西,极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哭出来,见一只手伸过来帮她,连忙转过身躲避。 “谢谢你,我没事,不需要帮忙。” 她怕再吓到别人,不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脸,但是男生没有离开,声音温暖又好听:“你的手好像擦伤了,别乱动。” 他从背着的包里拿出一个水杯,抓着她的手腕细细把伤口上的尘土和沙砾冲掉,他的手跟人一样温暖,可是林书还是不敢抬头看他。 “回家擦掉碘酒应该就没事了。” “谢谢你。”被他的善良感染,林书微弱地道谢。 她忍不住稍稍抬头看了他一眼,察觉到他注视的目光,又急忙低下了头。 “你的脸......”他欲言又止。 林书为自己一时冲动而懊悔,她又吓到人了,眼泪又忍不住在眼里打转。 “去看过医生吗?”听到他温柔的询问,她羞愤难当。 “看过......有吃药抹药。”她一直都很听医生的话,乖乖抹药按时吃药,从不吃辛辣刺激的东西,但是一直都不好,她也很难过。 “去看的皮肤科?” 不知道为什么那男生还是没有走,继续询问,林书难受地点点头。 “如果一直看皮肤科没用的话可以试试中医,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应该是身体出了问题。这个你拿着,你让你爸爸妈妈带你去这个医院看看试试。” 林书微颤着手接过他递过来的纸条,有些不知所措。 “生病了不是丢人的事情,别难过,慢慢会好起来的。” 男生说完就站起来走了,后来,林书去了那个医院,脸上的痘痘和身体才慢慢恢复。 而林书也只看了他一眼,然后就一直记在心里。 徐望从林书那里回来,陆伯安正闲适地坐在书房里看书,她风风火火跑进来,把沉甸甸的徐一放在书桌上。 “陆伯安,你要帮我。” 他把目光从书上移开,正对上徐一可爱讨喜的脸,他小小一个坐在书桌上,抓过放在桌子的笔就往嘴里塞,被他及时制止。 徐望添油加醋地把林书和宋疏明的事一说,满是感慨:“这就是上天安排的缘分,让他们再次相遇。” 陆伯安不为所动:“宋家世代为医,他从小耳濡目染渐渐痴迷。只要是看着有病的,他都想凑上去看看,然后介绍到自己家里的医院看病,他这个毛病在正式当医生之后才没有。如果说这叫缘分,那他的缘分数不清。” 第74页 “......” 徐望默了,简直对牛弹琴。 “宋医生现在不是单身吗?也该交女朋友了,你跟他说说呗,咱们把林书介绍给他。” “我不是他爸,他交不交女朋友关我什么事。” “......” 他该操心的是趴在书桌上的傻儿子,他今晚该早点睡觉。 徐望被他事不关己的悠闲模样气到:“你这样的竟然还会有朋友。” “我劝你少管闲事,他们若是真有缘分,不用你瞎起劲也能走到一起。” 有些人就是爱给别人操心,然后,忽略了自身可能面对的危险。当晚,徐望就体会到早上幸灾乐祸而酿成的苦果。 房间里漆黑一片,喘息渐渐平复,睡在小床里的徐一宝宝无知无觉,徐望像从水里拎出来一样,浑身是汗。 陆伯安的手又伸过来,她止不住哀求:“别,我困了......” 春城的日子悠闲而漫长,转眼要到除夕,他们一家人忙碌起过年的事来。 苏家是老派普通的人家,苏明若提前很久就开始备年货,杂七杂八的都是琐事,徐望跟着她忙前忙后,在琐碎生活中也自得其乐。 只是,安静的日子没有过太久,陆伯安接到陆家打来的电话,具体发生了什么徐望并不知道,陆伯安连夜赶了回去。 第四十一章 陆伯安走了好几天, 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每天晚上按时打电话, 只说是公司有事, 具体的就不再多说。徐望有些想念,但因为矫情羞于表达。 她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说除夕那天一定回来。 很奇怪,他在家的时候话很少, 大部分都是她在说,还经常管着她,这不让做那不让做的,没事再气气她十分讨厌。他一走,她应该感到轻松,结果才几天不见就觉得不自在。 所以你看,这人吧, 就是毛病多。 林书说:谈恋爱的女人都这样。 徐望又转而操心起林书的事情来。陆伯安没走之前她翻了他的手机,找到宋疏明的电话发给林书, 只是林书在感情这件事上跟她一样怂,至今连一条短信都不敢发, 枉费她翻陆伯安的手机因为被发现,让他找到借口又折腾了一番。 林书这一犹豫就错过了机会,宋疏明探完亲回了景市,相隔两地想再发展都难, 可愁坏了徐望。 徐一宝宝见妈妈叹气,摸摸她的脸,对着她的脸颊就是嗷呜一口, 在她脸上流下爱的口水,啃完后呵呵傻笑起来。 苏明若见徐望有时候无精打采的,开起了玩笑:“想他的话就打个电话或发个短信告诉他。” 她连忙否认摇头:“没有没有,就是有点担心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陆家的糟心事不少,他回去肯定不是公司有事那么简单,只是他好像觉得她不知道更好,她也就顺着他的心意做个傻乎乎的闲人不再多问。 想起陆家的人和事,苏明若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你是个好孩子,嫁给伯安有点委屈你了,伯安姓陆,所以哪怕不愿意争什么也不能置身之外。现在为了一一,他得更努力才行。” 徐一在妈妈怀里喝着奶奶,苏明若怜爱地抚摸他的小脸,他也不闪躲,专心嘬着奶瓶,仿佛天塌下来也没有喝奶重要。 “他们有没有跟你说过让一一改名?” “他们”指的就是陆家二老了,说到这里,徐望也很纠结:“有提过一次,说一一办满岁酒的时候得把改名字改过来,但是陆伯安说不用听他们的。” 他的原话是孩子是她生的,她想让他姓什么就姓什么。她之所以纠结也不是因为徐一该姓什么,而是:“我知道一一这个名字挺草率的,但是叫了这么久要改吧还挺不习惯的。” 她以前怀着宝宝的时候就开始翻字典想名字,但是那时候她希望生个漂漂亮亮的女儿,想的都是女儿的名字,儿子的名字都没好好想,等到生了儿子就觉得叫什么都不合适,最后随便取了个名字先用着。 改吧,不习惯。不改,以后等徐一上学了回家问她“妈妈,妈妈,为什么我的名字一点都不酷”她该怎么回答? “一一这个名字也很好,简简单单很容易记。”苏明若笑笑。 “可是......听着一点都不霸道总裁。” 等徐一以后长成了一个大帅哥,这个名字就感觉不那么配他了。想象一下若干年后,徐一喜欢上一个女孩子,把人堵在墙上壁咚,羞答答的女孩略微反抗了一下,面对霸道而又帅气的帅哥,羞涩地说:“徐一,你别这样。” 徐一,嗯?这个名字听着一点气势都没有! “你这孩子,想的都是些什么。”苏明若无奈摇摇头,不明白现在年轻人的思想,回屋里做饭去了。 第75页 徐望虽然爱想些无用的事情,但也不是那么闲,除了帮苏明若备年货,还去她妈家走了一趟,去送陆伯安准备的礼物和她攒的钱。她和她妈没在一起生活多久感情淡薄,多数来往都是这些物质上和情理上的走动,逢年过节回家看看,再多了双方都觉得是累赘。 毕竟她膝下两个宝贝儿子根本没工夫管她,徐望也从不奢求她的关爱,唯一的希望就是大家各自安好,只是李秀兰爱唠叨的毛病没有改,从不在意她的感受自说自话。 “小陆怎么没有来?你们两个吵架了?” “没有,他公司有事,初二再过来。” “没吵架就好,你脾气改一改,不要再像以前那样。” 这些话她听得耳朵起茧子,只说:“好,我知道了。”并不往心上去。 母女两个在客厅里说话,其实能聊的话题实在有限,来来回回就是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其他的都能忍,唯独一件事触动了她不为人知的角落。 “你爸生病了你知不知道?”李秀兰在给徐望的两个弟弟打毛衣,冬天已近尾声,并不妨碍她泛滥的母爱,外面买的总不如自己做的好。 听到她这么说徐望也只是愣了一下,然后漫不经心的说:“你们两个还有联系啊。” 以前吵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竟然还关心起对方的身体来。 “无意间听别人说的,谁会去主动管他的事。”李秀兰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然后又感慨,“听说病得挺严重的,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了,这要过年了也没有出院。你要有时间就去看看,父女之间有什么过不去的槛,他好歹生你养你一场。” 徐望的水果吃得已经不那么美味,表面上却显得无所谓:“生是生了,养没养您不知道啊。” 也许这话触动了李秀兰敏感的心,让她想起她也养过徐望多久:“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他毕竟是你爸爸。”潜意思是,我也是你妈妈。 徐望很多时候都宁愿装糊涂,不想计较那么多,她没接话不想再提这事,但是李秀兰不愿意。 她说:“以前那事你也不是一点错都没有,谁也不想你奶奶生病,你那样大吵大闹的有什么用。” 徐望的脸色变得难看,也许是和陆伯安在一起久了,也学会了他冰冰冰的说话:“我知道您不了解情况所以不跟您生气,毕竟那时候您也没来看过我几次。” 李秀兰听在耳中只觉得刺耳,觉得她是在责怪她不关心她:“望望,你这么说真的让妈妈很伤心,你不是不知道我那时候过得也不好,我......” “现在过得好了,想关心我了?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你也应该了解一下情况,不了解的事情就不要说。”徐望打断她的话,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我哪里说错了?我只是希望你多和家里人亲近亲近,这几年你一个人生活有什么事也不和家里说,妈妈看了不心疼吗?正是因为心疼你,哪怕我和你爸爸有再大的仇,也劝你想开一点,不要再跟他较劲。你现在也有了孩子,知道当父母的不容易,亲人之间哪有什么深仇大恨,你奶奶都过世那么久了,再大的气都该散了吧,我就说了这么几句话,你怎么就生气了。”李秀兰委屈不已,拽过纸巾擦擦眼角的泪。 “奶奶怎么过世的您根本不知道,亲人怎么了?徐建国还不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妈去死。我知道您是好意,也不想跟您吵架。我明白您不能了解我经历过的,也不奢求您一定要了解,只希望您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今天不在这里吃饭了,等陆伯安回来我再来看您。” 从李秀兰家出来,天空飘起了雪花。 因为预感到要下雪,徐一又感冒了就没有带他出来,留在家里交给苏明若照看。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并没有着急回去,出来的时候她跟苏明若说过吃了午饭再回家,现在太早,如果苏明若问她怎么这么早回来,她怕自己崩不住。 她不是多么坚强的人,那个老太太把她养成了不会隐藏情绪的性格。以前她一直觉得虽然没有父母的关爱,但上天对她还是很公平的,她想哭的时候就哭,想笑的时候就笑,活得很肆意。 因为她无论在外面遇到什么,回到家里都不是空荡荡的,厨房里客厅里总有一个胖胖的身影,走路慢悠悠,说话却又快又急又很凶,冲她嚷嚷:“死丫头,你又疯去哪里了?吃饭都不知道回家!” “你看你这衣服!是不是又跟人打架了!你是男孩还是女孩!皮得没一点样子,真是造孽,遇到你这个小魔星!” 她很爱那个脾气不好,爱打麻将,深陷三角恋的老太太,她认真读书考上了不错的大学,为的就是给她买漂亮的花衣裳,让她去跳广场舞的时候成为人群中最闪耀的老太太。 第76页 她一直积极凑合她和她的师父王大爷,多次劝告她会说情话的老头不靠谱,还是沉默老实的男人最可靠。果然,她生病的时候只有王大爷守在她身边,可是她再也没有机会给她买花衣裳了。 徐望掐着时间回家,她情绪收拾得不错,进门时还能露出微笑:“小姨,一一呢?睡了吗?” 苏明若没有发现她的异常,微笑略显神秘:“在楼上呢。” 那应该是睡了,她没有多想,上了楼蹑手蹑脚地开门,房间里出现了一个让她意外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他她鼻头酸了起来,胸口涌上莫名的酸胀。 陆伯安正在给徐一擦鼻涕,有点嫌弃这个只会吃喝拉撒的小家伙,见徐望进来,像被谁欺负了似的耷拉着脸,皱了皱眉。 正要开口时,她小跑着过来抱着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胸膛,哽咽着说:“你怎么回来了。” 他眉头皱得更紧,又听到她说:“你怎么才回来,我快想死你了。” 第四十二章 徐望是典型的言行不一, 满嘴花言巧语, 行动却永远赶不上她的嘴。除开装疯卖傻喝醉酒的时候, 她平日里很少投怀送抱,也很少会有难过的时候,更很少会这么安静地哭。 他紧紧拥着她,像哄徐一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 也不说话,就只把她抱得更紧。 怀抱宽厚又温暖,那股难受劲是排山倒海式的,她掉了眼泪,倾泻出来后,心里空空的倒好受多了,不再慢慢撕扯着难受。 “谁欺负你了。”他低低问她。 “没有。”她吸吸鼻子, 习惯性嘴硬,“我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谁敢欺负我。” “看来你对自己有着很深刻的认知嘛。”他松开手,低头见她鼻子和眼睛都红红的, 眼眶里还有要掉未掉的眼泪,十足十委屈的小媳妇模样,心里一软。 他无声地叹气,抽了桌上的纸巾, 给小家伙擦完鼻涕还得给他妈妈擦。徐望鼻子一痛,发出哀嚎:“你轻点,我这是人鼻子不是猪鼻子。” 等他擦完后, 又嘟囔:“幸亏我这是真鼻子,要是假的还不得被你揪下来。” 想象那个恐怖的画面,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那些不好的情绪一扫而空,这时她才想起她的乖儿子,略过陆伯安向床上的胖宝宝靠近。 徐一因为感冒没了往日的活力,乖乖地靠在枕头上,耷拉着眼睛显得有些恹恹的。 “宝宝,有没有想妈妈啊。” 只见徐一深深叹了一口气,依然一动不动,不知道是不是徐望脑补过度,怎么觉得她儿子有点......忧郁啊。 冬天的夜晚来得很早,吃过晚饭,天已经完全黑透。郑诠把苏明若接走后,小楼里又只剩下他们几个。老人家习惯早睡,苏教授和陆伯安下了几盘棋,又看了会电视就回房休息了。 而忧郁的徐一正面临着他人生初始的一大劫难,见徐望手里拿着药走过来,他敏感地感觉到危险的靠近,在爸爸怀里挣扎起来。 可是他太小,反抗在陆伯安眼里不堪一击,还没来得及嚎出声,嘴里就被徐望灌进了苦苦的药,小脸瞬间皱成一团,等药水咽下哭声才得以释放。 “哇......”他哭得无比凄惨,徐望心疼地把他抱起来哄,“宝宝不哭哦,吃了药药病才会好,病好了妈妈就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可怜的徐一宝宝哪里听得懂这些,只觉得人生充满了苦涩和悲痛,哭得不能自已。 打针和吃药是他小小的身躯不能承受的生命之痛。 哄了好半天,徐一才不哭得那么凄惨,眼里包着泪,胖手手抓着妈妈的衣裳,时不时抽噎两下,可怜巴巴的模样让徐望又心疼又好笑。 “徐一一,你是男子汉,男儿有泪不轻弹,吃个药嘛,吃着吃着就不觉得苦了。” 徐一看着妈妈,眼里很配合地划下一滴眼泪,仿佛在发出他无声的抗议:他还是个宝宝,有泪就得弹。 “哎哟,又掉金豆豆了,不哭了啊。” 她给乖儿子擦了眼泪,见陆伯安手里端着一杯热水走进来,正要跟他说话,见他另一手拿着药,眉毛瞬间就皱起来。 她可比徐一宝宝惨多了,自从失忆后这药就没有断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想到这里她不由得苦着脸:“陆伯安,其实我觉得以前的事想不想得起来无所谓,重要的你们都告诉我了,这药就不用再吃了吧?” 他晲她一眼:“想不想得起来是不重要,你想以后脑袋里一直顶着一块淤血生活?” 也不知道她成天在想什么,自己的身体一点都不上心,但凡上点心都不会三番两次摔到她那颗本来就不聪明的脑袋。 他把药拿到她嘴边,徐望心不甘情不愿地吃下,被陆伯安喂着喝了热水。 第77页 吃完药,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稍微试探了一下:“我以为你会不想让我恢复记忆呢。” 她的话并没有让陆伯安有什么波动,他放下水杯,缓缓说:“你恢不恢复记忆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差别。” “哦,是吗?”她尾音扬起,语气里带着一丝得意,“如果我想起来,发现你骗我了呢?” “骗了,你能怎么样?” 徐望本以为他会慌上一慌,结果发现他并不当一回事依然淡定自若,不由得有些恼怒:“那我就不跟你好了呗,我才不跟骗子好。” 听到她的话陆伯安不仅不生气还乐了,“你不跟我好跟谁好,嗯?陆太太。”他眼里含着笑意,微微笑着的样子又好看......又气人。 徐望鼓起脸,一时找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他这是吃定了她,知道她拿他没有办法,婚也结了,娃也有了,她也跑不了,哼了一声,扭过脸不看他。 陆伯安心情极好,捏了下她气鼓鼓的脸颊,洗澡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徐望好半天才消气。消了气后决定,等过了这个年他闲下来的时候就跟他摊牌,告诉他她什么都想起来了,他这个黑心的人竟然诓骗一个脆弱的病人,哄骗她他们一直都很好,其实他之前对她一点都不好! 她还要离家出走几天,让他急一急,顺便报一下他之前跟她抢宝宝的仇。兔子急了都会咬人,何况她还不是兔子。 徐望做好计划,心里顺畅了许多,抱着徐一准备哄他睡觉。一点儿都不知道,之后她将面临一个无比艰巨的挑战。 因为徐一生病,徐望不放心他睡在小床里,万一半夜发烧都不知道,时常爬起来看也不方便,就把他的小枕头拿出来放在大床中间。陆伯安洗了澡回到房间,看到他们母子俩已经亲亲热热地躺下了,也没说什么,掀开被子在外面躺下。 徐一昏昏欲睡,感觉到动静只掀开眼皮看了爸爸一眼,然后又缓缓阖上,徐望的手轻轻放在他的小肚子上,一下一下地来回安抚,待他睡着后小声对陆伯安说:“你小心一点哦,晚上别压到他。”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关了床前的台灯。 这还是他们一家三口第一次睡在一起,无论今天心情几多起伏,听着徐一均匀的呼吸声,心都会落回原位。 “晚安,陆伯安。” “晚安。”他在她额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城市上空盘旋着过年的喜悦,寒冷的空气无法冲散这热烈的氛围,今天的一切跟平时都不一样,除夕到了。 小楼的屋檐下挂着火红的灯笼,大门上贴着春联,苏明若和郑诠一大早就过来了,忙活起了年夜饭。今天掌厨的是郑诠,连苏明若都退居二线,没有允许不准进厨房。 徐一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所有人都给他发了压岁钱,连徐望也发了,只不过发了后跟其他红包一起收进了自己的口袋,迎上陆伯安的目光,她回答得理所当然:“我先帮他收着嘛。”屁大点小孩,又不知道什么是钱。 说完,笑嘻嘻上楼,不知道把红包藏在了哪里。 徐一的病没两天就好了,没有耽误他健健康康地过春节。徐望特意给他穿了一身红,陆伯安仿佛看见了从年画上抠下来的福娃,不禁摇了摇头。 偏徐望还觉得很不错,不停地拿手机给他拍照,懵懂无知的徐一配合着傻笑,摆出了无数个他长大后会不忍直视的黑照。 “陆伯安,快看一一多可爱!你说我用这张做头像好?还是这张?”她拿着手机凑到他身边翻着照片,满脸纠结。 也没认真想要他选,又自顾自地说:“这张吧?这张更可爱是不是?” 他点点头,她就欢天喜地的换了新头像,然后在朋友圈里晒起了娃。她以前没怎么发过徐一的照片,都留在手机里自己欣赏,今天是节日嘛,就分享一下喜悦,照片没发出去多久,留言沸腾起来。 大多是以前的同学和同事留言,无一例外都是好可爱啊,萌化了等等夸赞,期间还夹杂着几条奇奇怪怪的。 小淘:大大,你的儿子竟然这么大了! 常风:小嫂子,我有一笔生意想和你谈一下,我大侄子这么可爱,照片可不可以商用一下给我做个广告? 宋疏明:宝宝很可爱[微笑],不过他的脸上好像有一个红点点,这可马虎不得,方便的话可以拍个照片给我看一下。 刷到这里徐望忽略了其他留言,立即去看徐一,见他脸上有个小小的红点,不由得佩服起宋医生犀利的眼神,连忙对着小点点拍了一个照片发给宋疏明。 宋医生回得很快:没事,可能是被小虫子咬了,以后多注意。 第78页 徐望悬着的心这才放下,连忙道谢。 暂时放下手机,徐望看见陆伯安也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做什么,凑过去一看,他正在评论自己刚才发的照片,说评论也不准确,他是在回复常风,很简单的三个字:不可以。 她抿着嘴笑,拿起自己的手机看常风会怎么回复。 没有看到常风的回复,倒是刷到了另一条评论,来自以前的高中同学赵萱萱:等等,徐望的儿子怎么这么眼熟? 底下另一个同学回复:好像陆伯安。 然后徐望的手机就不间断响了起来,同学群里不断在@她,问她孩子的爸爸是谁。 徐望一一回复,过了一会儿,用脚踢踢陆伯安的大长腿:“陆伯安,他们都不相信你跟我结婚了,说我找了一个跟你很像的老公,生了个跟你很像的儿子。” 她原本以为她的脑洞就很大,谁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不行,后天同学聚会你一定要跟我去,证明这群人都是有眼不识泰山的小笨蛋。” 怕陆伯安拒绝她,她连忙坐到他身边,眼睛一眨一眨:“你会答应我的吧?老公。” 第四十三章 这还是徐望第一次直接叫陆伯安老公, 被喊的人还没有怎么样, 喊的人猛不丁打了个冷战, 然后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为了去个同学会这么做好像有点划不来,等会儿还要吃年夜饭把自己恶心坏了可不行,没等陆伯安有什么反应,徐望就自己松开手又接着玩手机去了。 嘴里念念有词:“算了, 你去不去无所谓,反正咱们结婚的事又不是假的,他们爱信不信。” 某人撒娇撒到一半只顾着玩手机,没有发现自己的老公因为她半途而废的行为有点不开心。陆伯安沉着脸从沙发上起来,路过徐一的小车车,坐在小车车里的徐一宝宝见爸爸过来伸手要抱,嘴里甜甜的喊出清晰的两个字:“拔拔......” 他撅起自己的小屁股想小车车里出来, 见爸爸愣在那里,又喊了一声:“拔拔......” 他的呼唤没有引来爸爸的注意, 倒是本来还在玩手机的徐望一阵风似的跑过来,脸上满是不可以思议的喜悦, 把小福娃一样喜庆的徐一从小车车里抱出来,对着他的小脸就是狂亲:“一一真厉害,这么快就会喊爸爸了,不亏是我儿子!” 抱着亲了一会儿, 徐望听到手机在响把徐一往他爸爸怀里一塞,蹦蹦跳跳走了。徐一小胖手指着门口,意思再明显不过, 他想去外面玩。陆伯安漆黑的眼睛看着他一动不动,等到他又软软喊了声“拔拔”才抱着他动身往外面走。 徐一比妈妈强了不知道多少倍,小手手搭在爸爸的肩头,讨喜地笑。陆伯安出门前瞥了一眼那没心没肺的孩子妈,徐望依然无知无觉,对着手机露出小人得志般的笑容。 “陆伯安。” 走到院子中间听到徐望在喊,陆伯安回眸,只见她的半个身子探出窗户,拿着手机对准他,像极了偷拍明星的狗仔。 他皱眉,那边立即讨好:“我拍你张照片当手机屏保,你不在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一看。” 说完,心虚地把脑袋缩回去了。 徐望多聪明啊,证明她的儿子也是陆伯安的儿子多简单,拍张照不就可以了。她心满意足准备往群里发照片,然后犹豫了。 照片里陆伯安抱着徐一,只是抓拍也无法掩去他得天独厚的五官,棱角分明,眼神深邃,不行,这也太帅了,再让人惦记怎么办?当年他们班里喜欢陆伯安的可不止她一个人。 不炫财才不会招贼惦记,她还是继续当低调的陆太太比较好,想到这里她把手机收进口袋里,踩着欢快的步伐去找她的两个金元宝。 “陆伯安,你们要去哪里呀?怎么不叫我。” 二楼的阳台上,苏明若在给苏教授泡茶,见他们一家三口走出了小院,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 过了年,春天就不远了。 到了同学聚会那天,林书一大早就来陆伯安家找徐望,然后两个人相携出门,把陆伯安和徐一宝宝都留在了家里。 林书还问她:“你不是说要带陆伯安去的吗?” 她不在意地挥挥手:“他那么大爷,去了我还得照顾他的情绪,肯定玩不好,还是在家里看宝宝吧。” 林书觉得这个世界真是瞬息万变,以前的她和徐望哪敢想象有一天陆伯安会留在家里看娃。由此她不禁开始幻想,宋医生会不会也有留在家看宝宝的一天。 徐望看林书的脸莫名其妙红了,开始打趣:“哎,注意一点,这春天还没有到呢。” 春天是没有到,但一年没见,大家的生活都有了不小的改变,其中又有几个带了伴,散发着恋爱的酸臭味。 第79页 他们这群同学关系至今都还不错,也经常聚,凑到一块儿没有一点陌生感和拘束感,进了酒店大包厢,徐望就迎来了大家的目光,瞅她身边只有林书,爽朗的班长就开始调侃:“徐望,你怎么就一个人来了?陆伯安呢?去去去,快去打电话,别想忽悠我们。” 徐望佯装烦恼地摇摇头:“唉,他留在家里看儿子呢,他要来了家里就没人看孩子了。” 一个相熟的女同学对她蹩脚的演技不忍直视:“徐望,你找借口也得找个好点的,陆伯安家大业大的,你说他忙工作我信,看孩子你逗我呢?” 她依旧笑嘻嘻的:“这你就不懂了吧,我老公再忙也会看孩子,家庭工作两不误。” 炫耀,她这是明目张胆的炫耀。 林书看她又开始没正经,丝毫不提她出门的时候因为没围围巾,被陆伯安逮着教训了两句,一句都不敢反驳,低眉顺眼的没出息极了,现在挺着胸脯,就差插上两只翅膀飞起来。别人都是窝里横,她是窝里怂,只在外面耀武扬威。 今年还是以前的老流程,吃饭、唱歌、喝酒,形式不重要,八卦最重要,大家分享着彼此的生活、见闻,徐望今天被问得最多的就是她怎么和陆伯安在一起的。 “我记得你以前表白他不是拒绝你了吗?快快交待,你到底用了什么方法搞掂冰山男神。” 哪怕年纪已经不小,童话般的爱情依然是女孩子们永恒的向往。犹记得当年徐望被拒绝后,终日郁郁寡欢,现在跟人家儿子都有了。生活啊,总是充满意外,不由联想到自己身上,想到当年暗恋的那个人,是不是勇敢一点会得到跟徐望一样美好的结局? 暗恋对象在现场的,眼神追随过去,看见对方脸圆肚圆喝得满脸通红,那点小火苗瞬间熄灭,一点再复燃的可能性都没有。 饭吃到一半,包厢里进来两个人,李原搀着怀了孕的老婆走进来。然后这波人又小范围沸腾了一把,因为李原去年还是一个单身汉,而他的老婆大家都认识,当年隔壁班让人闻风丧胆的不良少女许婷婷,如今穿着孕妇裙,笑容羞涩腼腆。 李原可是他们市当年的高考状元,并不是偏见,而是这么两个人凑在一起让人觉得很神奇。 徐望看大家又都围着小两口去了,虽然事情都过去了很久,但徐望以前跟许婷婷有着不小的过节,所以纵使李原帮过她,她也没有上去凑热闹。 矛盾的源头嘛就是陆伯安,他作为一个祸水连许婷婷这样的女生都没有放过。为了他她当初跟许婷婷冲突了不止一次,最后一次,许婷婷的手下在后面阴她,一棍子把她敲进医院去了,成为她不败战绩中的污点,被奶奶骂了好几天,说她打不过人家还要找事。她有冤无处诉,她明明没有找事,是她自己非要跟她过不去,追陆伯安的人那么多,偏偏来找她,绝对是看着她好欺负。 时过经年,徐望虽然不记恨,但是许婷婷主动过来跟她说话的时候,她还是不怎么想理。 “嗨,徐望,你好啊,最近过得怎么样?” 许婷婷褪去了当年的嚣张乖戾,挺着圆溜溜的大肚子莫名变得温柔起来,徐望有些不适应,不冷不淡地回了句:“还行吧。” “这么久了一直没什么机会见你,听李原说你今天一定来我就跟着过来了。” 这话让徐望戒备心骤起:“你找我?” “没什么事,就是想着如果有机会跟你好好道个歉。以前的事,是我不对,我年轻的时候吧的确无知,做了不少错事,现在想着能弥补一点是一点,你能原谅我吗?” 徐望这人吃软不吃硬,尤其见对方温温柔柔的,心怎么也狠不起来,当下就不计较过去被敲了一棍的事了:“你要是真心的那我就原谅你好了。” 许婷婷柔柔地笑:“当然是真心的,其实以前就想跟你道歉,只是低不下头而已。” 那时候气盛,即便知道自己错了也梗着脖子不认,争那一口莫须有的气。 两人坐一块聊了几句,许婷婷也听说了徐望和陆伯安在一起的事,抚着自己的肚子悠悠地说:“你们两个在一起挺好的,我听说以后倒是没像他们一样觉得很意外。” 怎么能不意外呢?不意外怎么能突然这个消息的重要。徐望胡思乱想着,又听到她说:“毕竟你们以前都是互相喜欢的。” “什么?”徐望觉得自己的耳朵产生了幻听。 许婷婷茫然地看看徐望:“怎么?我哪里说错了吗?” “哦,没有。”徐望被她的话震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摇摇头,她要这么以为就这么以为吧,怎么年纪轻轻的眼神就不好使了呢?她一言难尽地看着她。 第80页 许婷婷自顾自地回忆着往昔:“说起来还挺有意思的,以前我还跟陆伯安表白过,他拒绝了我,我气不过才开始找你麻烦。” 拒绝你是很正常的事,只是别人都不像你似的被拒绝了就来找我麻烦。徐望在心里腹诽,问出了很久之前就想问的问题:“他拒绝你了你找我麻烦干什么啊?” 许婷婷眨眨眼睛,理所当然地回答:“因为他说他喜欢的是你啊。” 那她一不服气,觉得她比徐望差不到哪里去,不就开始找她麻烦了吗?听说她要表白火急火燎地就带人去堵她,知道他们会在一起,总得教训教训她出出气。 她当年,是不良少女啊。 林书今天受了点刺激,怎么大家都有了男朋友女朋友,过分的是连当年书呆子李原都有了娃。而她二十多年漫长的人生里都没有谈过一场恋爱,她喝了点酒壮胆,躲在卫生间里给宋疏明发了个短信。 洗了手从卫生间出来,在走廊里看到徐望蹲在那里,走过去问她:“望望,你在这里干嘛呢?” 徐望的脸色堪称精彩,既害怕又隐隐有点喜悦,还有震惊和不可置信,她瘪瘪嘴,无助地哀嚎:“林书书,我完了,陆伯安要是知道肯定饶不了我。” 这怎么跟当初她怕陆伯安发现她生了徐一时一个台词?难道? 林书因为喝酒脑洞也大了起来:“望望,你不会是还生了个宝宝藏起来了吧?” 徐望被林书的脑洞震撼:“你想什么呢!” 然后又蔫了,“哎呀,我真是笨死了!跟你一样笨!” 莫名被冠上了“笨”的林书挠挠了头,实在想不到徐望又为什么而烦恼。 第四十四章 常风说, 女孩子都喜欢惊喜。 徐望拥有所有女孩子共同的毛病, 所以陆伯安想, 她也是喜欢惊喜的。徐一睡着后,他静静坐了一会儿,穿上外套出门。苏明若这几天都住在家里,见到他要出门, 嘴角浮现一丝浅浅的笑意:“伯安,这么晚了去哪里?” 问完,像是知道他不会回答,自顾自地说:“去接望望吗?她好不容易出去玩,晚点没事的,你要适当给她空间。” 面对苏明若的打趣,陆伯安淡定如常:“徐一睡着了, 您帮我留意一下。” 苏明若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嘴角的笑容越深。 聚会的地点听她和林书不止念叨了一次, 离家不远很容易找到。到了酒店,没费什么工夫就找到包厢, 门关得不严实,热闹的声音透过门缝传出来。 正要敲门进去,从里面出来一个男人,与陆伯安正面相遇。男人带着眼镜, 唯恐自己没有看清楚,眯缝着眼又细细瞧了瞧,随即开心地朝里面嚷道:“你们快看是谁来了?” 徐望丧着一张脸, 和林书从外面回来。 一进包厢,发现里面比离开时还要热闹,换做平时她肯定要凑上去看一看的,现在心里装着满满的心事,眼睛都没有怎么抬,低着头往旁边的休息区走。 刚走了两步,班长叫她:“哎,徐望你往哪儿走呢?你老公在这呢。” 她抬起头,看到陆伯安被围在人群中央,吓得心脏骤停,手脚发软,然后做贼般匆匆避开了他的视线。 陆伯安微微皱眉,将她的异常尽收眼底。 林书偷偷拽徐望的胳膊,附在她耳边小声问:“望望,你到底怎么了?” 刚才她一直抓着头发骂自己笨,现在见了陆伯安又是一副老鼠见到猫的表情,实在是太过诡异。徐望闪躲着没有回答,又愧疚又不知所措,见到陆伯安,只觉得无颜以对。 “林书书,要不你去跟陆伯安说下,我们两个好久没在一块儿了,今晚就睡在你那里巩固一下友谊?”她一时缓不过来,不知道怎么面对陆伯安。 林书费解不已,出来的时候两人还好好的,怎么眨眼间徐望又怂成了这个样子?难道他们刚才隔空吵架了?所以陆伯安才追过来? 小夫妻的事情,林书不敢参与,立场坚定地摇了摇头:“徐望望,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有什么事情好好说,沟通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途径。” 说到这里,陆伯安已经走过来,她拍拍徐望的肩膀以示鼓励,然后给他们小两口腾出空间。 “怎么了。”陆伯安低沉的声音传来,徐望微不可察地抖了抖,然后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怎么,你怎么过来了?一一睡着了?” “嗯。”他不动声色地望着她四处乱动闪躲的眼睛,漆黑的眸子闪过一丝阴霾。 同学会后,徐望整个人就变得不正常。 她的异常具体表现在面对陆伯安时眼神总是莫名心虚,经常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莫名其妙狗腿起来。 第81页 “陆伯安,我给你放了洗澡水,这个温度你看看合不合适。” “哎呀,你别动,挤牙膏这种小事怎么能要你亲自动手呢。” “你要出去吗?哎,穿这么少可不行,万一受凉感冒了怎么办?我会心疼的。” 徐一坐在小车车里,呆呆地看着妈妈小跑着回房间拿了厚一点的大衣,殷勤地给爸爸穿上,末了还舍不得放手,帮他细心整理衣角,脸上挂着真诚恭维的笑容:“嗯,我老公最帅了。” 然后,踮起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徐一宝宝不乐意,“啊啊”叫了起来,他也要亲亲啊,怎么能只亲爸爸。 连苏明若也觉得徐望最近对陆伯安好得过分,私下问她:“望望,你最近怎么了?” 她声音提高了一个音,摇头否认:“没有怎么啊。” “......” 这谁信没有怎么啊。 苏明若见她不说也没有逼问,不过稍稍提醒了一下:“小姨是过来人,这男人不能只一味对他好,凡事有个度,免得他不珍惜。” 徐望觉得苏明若像她小姨,竟然嫌她对她外甥太好,不由得更加愧疚。见陆伯安从外面进来,连忙提高声音说:“小姨,您说的我都知道,陆伯安对我那么好,我做这些都不算什么的。” 刚进客厅的陆伯安听到她的话,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徐望迎上他的视线,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 是个人都能看出徐望的异常,更何况是陆伯安。 但是他这个人好像天生没有好奇和探究欲,自始至终都没有问她怎么回事。徐望任劳任怨忙前忙后了几天,见他跟以前一样,对她的殷勤一点儿都不发表看法,不由得对自己的计划产生了质疑。 当他洗完澡出来,她立即拿着毛巾小步跑到他面前:“你的头发都没有干,我帮你擦头发吧?” “家里有吹风机。”他晲她一眼,见她的脸上写满了忐忑。 用吹风机就不好说话了啊,她拉着他在床边坐下:“吹干的哪有擦干好,电器哪有我的双手有灵魂。” 他顺势如流地坐下,端看她又要演哪一出。 徐望用毛巾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他的每一丝短发,要擦出国宝的感觉。酝酿了一会儿,装作不经意地试探:“那个,陆伯安,如果我在不是自愿的情况下,忘记了那么一丢丢不该忘记的事,导致了比较严重的后果,你会原谅我吗?” 她将“一丢丢”咬得格外重,着重强调。 “后果有多严重。”他忽略了她强调的“一丢丢”,直指问题的关键。 “就是......严重嘛。”她开始含糊不清,“不过......也不是不可挽回的那种,起码现在来说,结局还是好的。其实吧,我觉得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你说对不对?” “是吗。”他缓缓地说,“我倒是觉得,有些事情过程远远比结果更重要。” 徐望急了:“你不能这么想,过程它只是过程,但是结果它是结果啊。” “结果只是结果,但过程是过程。” “哎呀!”徐望被他绕晕了,“你在说什么。” 他深深地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徐望被他看得心虚,捧起他的脸,猝不及防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匆匆往外面走,丢下莫名其妙两句话:“我在网上看到的一个问题随便问问而已,你只要知道我很喜欢你就对了。” 过了年,时间就变得格外快。 盼望着假期的时候觉得时间像老爷爷似的杵着拐杖走得格外慢,到了假期又觉得时间变成了健步如飞的小屁孩追都追不上。本来说好过了元宵再回家,但陆伯安接了韩助理的电话,不得不把计划提前。 林书知道她要走了,还有点恋恋不舍:“唉,你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 徐望积极回答:“你要是实在舍不得和我分开,就加把油成为宋太太,那我们以后就可以经常见面了。” “徐望!”林书很少会直呼她的名字,这么叫就是恼羞成怒了。 跟林书告完别,徐望的心情又沉重起来,在书房里拿着书本装模作样地在看,实则频频叹气,心思根本就不在书上。 陆伯安过来的时候,她的脚边掉了好几本书也不知道捡,他轻轻敲了下桌子,才把她唤回来。 回过神,见陆伯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徐望吓了一跳,从椅子上跳起来:“你怎么过来了。” “徐一的东西哪些要扔哪些要留。”收拾的行李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小家伙的东西眨眼间又多了很多。 “哦,我去看看。”见他并不是要来找她问罪,徐望连忙走了。 看着她匆忙的背影,他的眼神暗了下来。默不作声地捡起地上散乱的书,按照原本的位置放进书柜,然后缓缓走到书桌前,拿起桌上的几张纸。 第82页 几张纸上画着不同的动物,这张是猪望着天忧愁,那张是狗望着天忧愁,所有的动物都在望着天忧愁。 背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 等到做满100件对他好的事再告诉他,那样他就不好意思再怪我了吧? 第一件,今天给他放洗澡水了。 ...... 第二十八件,今天没穿好鞋子他凶我,我忍了,没有生气给他省了麻烦,算一件。 ...... 第三十七件,我说不要还让我在上面,亏大了,算三件。 ...... 徐望在家里的小本本已经很久没有“更新”过,后来被她丢进了垃圾桶里。 望着上面写满的字迹,他的脸色渐渐阴沉,看完后不动声色地放回桌子上。 手还没有收回,徐望着急忙慌地又跑进来,眼睛落在他的手上,大喊了一声:“别动。” 他收回手,看着她缓缓地说:“那你自己收拾,废纸不要到处乱放。” 听到他的话,她才松了口气,走过来拿起那几张纸,把写字的那张揉揉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拿着画了画的那几张在他面前晃:“看见没有,这上面有画呢,才不是废纸。” 他没有说什么,看着跟平日里一样,对她这种幼稚视而不见,转身走了。等他走了,徐望才从垃圾桶里拿出那种纸。 这记得好好的可不能丢,丢了又得重新写,她都记不清楚了,想到这里,她深深叹了口气。 为什么老天爷对她如此残忍,现在挺好的非要让她想起来,都怪许婷婷!那个许跟她这个徐果然八字不合! 想不起来还好,想起来,就什么都变了。 第四十五章 当徐望想起那段尘封已久的记忆时, 头没有忽然一阵剧痛, 也没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一点都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惊心动魄。 甚至你让她现在想想是怎么想起来的,她都无法仔细描述,只知道许婷婷的话像一把钥匙,突然就打开了她脑袋里那扇紧闭的门。 许婷婷说:“我那时候年轻啊, 也不懂什么是喜欢,大部分都是不服气。以前都是人家追我,头一次遇到这种看都不看我一眼的。” 有的时候,人的好胜心就是这么不可理喻,我可以不喜欢你,但是不允许你不喜欢我。许婷婷那时作为一个不良少女,手底下管着不少跟她一样心智不成熟的女孩, 要是连一个男生都搞不定,那这个大姐大就做得不那么舒服了。 但陆伯安像是一块铁板, 除了面无表情还是面无表情,无论她怎么威逼利诱, 他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施舍,搞得她很没面子。偏偏徐望还在这时候蹦出来护着他,她就把愤怒转移了。 她还记得那天操场上,她拦住了陆伯安。 夕阳红得似血, 少年的校服整洁得过分,许婷婷看着他好看的脸又气又恨,威胁他:“陆同学, 你三番两次拒绝我,搞得我很没面子你知道吗?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理由,你是同性恋呢还是有喜欢的人了!” 像那种我不喜欢你,没有谈恋爱打算的理由她不接受。 冷峻的少年依然沉默,想要离去却被拦住了去路,许婷婷见他老半天不说话,耐心即将耗尽,开始活动活动手腕,意思昭然若揭:你再不说话,我就要揍你了。 也不知道道陆伯安是烦了还是怕了,见她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终于开口:“有喜欢的人,麻烦请你让开。” 显然一个不良少女是不会讲理的,得到答案,许婷婷仍然不服气:“你喜欢谁?你今天不告诉我,我就不让你走。” 下一秒,许婷婷才明白过来他是烦了,只见他眉头轻皱,双眸散发出寒意,冷冷地说:“请你让开。” 很客气的四个字,冻得她脊背发凉。许婷婷有些害怕,萌生了退意,但是幼稚的骨气还不允许她退缩,见徐望远远地朝这边跑来,想到她天天像小尾巴一样黏在陆伯安的后面,突然想到了什么,壮着胆子问:“你是不是喜欢徐望那个笨蛋?” 说完,他的眉头皱得更深:“她不是笨蛋。” 许婷婷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真的喜欢那个笨蛋!” 他竟然没有否认,还说她不是笨蛋!答案已经显而易见,许婷婷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指着他说不出话来,这时候,她口中的笨蛋徐望也赶了过来,双手一伸横在他们之间,气势汹汹地说:“许婷婷,你怎么还来找陆同学,他都说不喜欢你了,你听不明白吗?” 许婷婷胸口一窒,又被插了一刀。正要教训教训她,看到她身后的陆伯安双眼散发出危险的光芒,她略微犹豫了一下,愤恨地收回手,狠狠瞪了徐望一眼,不甘地离开。 自此,仇恨的小种子就种在了许婷婷的心中,她不敢拿陆伯安怎么样,再不能拿徐望怎么样,怎么在春城中学继续当大姐大? 第83页 她不遗余力地找着徐望的麻烦,听到手下的小姐妹说,徐望去找陆伯安表白了,立即召集了平日里打架比较厉害的几个小姐妹去堵她,只是到时为时已晚,小巷里徐望痴痴地笑着,对着一根电线杆不知道在傻笑什么,这种少女怀春的傻样,十有八九是成了。 果然,见到许婷婷带着这么多人过来,她也不慌,得意洋洋地炫耀:“这么多人呢啊,是来给我庆祝的吗?我今天心情好,可以好好跟你们谈谈心。你们年纪都还小,天天这么在街上悠来晃去的可不行,你看看这个头发染的哟,皮肤不白就不能染这么鲜艳的颜色,显得更黑了。有空还是得多读书,说不定这审美也跟着上去了。读书好啊,考试考得好就有男朋友。哈哈,许婷婷你还不知道呢吧,陆伯安答应我了,等我明年高考顺利,无论考到景市的哪一所大学,他都答应跟我交往......” 许婷婷被她气到,没等她把话说完,书包就甩了过来。但是,徐望依然嘴贱,轻松地闪开后依在刺激她:“考个景市的大学还不容易你说对吧?不对,对你这种不爱学习的人应该是不容易。哎呀,我不能骄傲还得加油,他还答应我啦,如果考上好的大学就带我出去旅游......” 许婷婷一记不是很标准的右勾拳,不小心打到了轻敌的徐望,这之后的记忆,徐望就记得很清楚了。她和许婷婷打了起来,许婷婷跟疯了似的比平时要厉害许多,后来,不知道是哪个手黑的,在她背后照着脑袋敲了一闷棍,再醒来,她就在医院里躺着了。 一幅幅陌生的画面排山倒海似的挤进了她容量堪忧的脑袋,徐望眼神呆滞,被脑海里涌现的画面所震撼,不知该如何反应,所有的感知器官都慢了半拍。 “徐望.......”许婷婷用比较轻松的语气把回忆着当年的往事,其实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肯定不是说出来那么简单,只是年纪大了后思想日趋成熟,看待自己以前的行为只觉得幼稚。 见徐望呆呆地,许婷婷担心她还是没有原谅她,又接着说:“敲你棍子的那个女孩其实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当时场面混乱,她又太慌了下手才没有轻重。不过,这事都是因我而起,这么多年了还是欠你一句对不起。” “徐望......”见徐望还是没有反应,许婷婷不由得再次出声唤她,觉得她一直不说话像木头人似的有点奇怪。 轻轻碰了碰她的手,她立即受惊似的躲开。 那一刻,徐望从记忆里抽身回到现实世界,对着孕妇许婷婷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痛苦地哀嚎:“你可害死我了!” 徐望一直清楚的记得,陆伯安是如何拒绝她的。 她的第一次暗恋(明恋)是如何结束的,她如何记得不清楚。 知道他要走,她慌得不行。 孙悟空和唐僧去西天取经,要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可没有听说过西天大雷音寺会跑。然而在她还没有赢得陆伯安的“芳心”时,她的“大雷音寺”就要换地方了,比以前路途更远,经历的困难或许还要更多,她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所以迫切想要得到一个答案,就跑到陆伯安家门口把他叫了出来。 那天很冷,她冻得鼻子耳朵通红,但这些都不重要,她要抓紧时间表明自己的心意,她说:“陆伯安,我喜欢你,你知道吗?” 他说:“知道。” 在她心里涌起一丝小火苗的时候,他又说:“徐望,你现在的年纪还不懂自己想要什么,但我知道。你好好上课,不要再想这些事情。” 她的小火苗被暴风雪掩盖,哭了出来。 “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知道得不能再知道了,我想和你在一起。”他并没有说什么很过分的话,拒绝得也很委婉,虽然明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哪怕极力压制,依然忍不住抽噎,滚烫的眼泪划过被风吹得冰冷的脸颊。火辣辣的疼。 “你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这种时候他说话依然很镇定,她低着头不想让他看见她哭泣的丑样,因此无法看到他的表情。 他继续说:“你现在不能对你的喜欢负责,我也不能。我们都还太年轻,未来充满太多的变数。你今天喜欢我,再过几天就可能不喜欢我了。” 徐望记得自己那时听了这句话更难过,觉得他是在怀疑她的真心,争着辩道:“你怎么就确定,我不会一直喜欢你。” “我是没办法确定,但是很显然我们这个年纪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 徐望想他应该是烦了,一次又一次用这种老师才会说的话搪塞她。他们老师每次旁敲侧击地警醒他们不要早恋的时候,用的就是差不多的话。 第84页 徐望本想很潇洒地抹掉眼泪,告诉他“不谈就不谈”,只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一味掉眼泪,最后她小声哽咽一句:“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费力地说完这句话,她再也无法克制,转身跑了。 这段记忆曾经扎根在她的记忆深处,每当午夜时分,想起来还会偷偷抹眼泪。甚至在他们交往那段时间还一直耿耿于怀,打死十个她,都不会想到,她这段仓促的告白还有下半段。 她跑出去没多远,陆伯安从后面追上了她。 “徐望,你别哭了。” 她停下脚步,委委屈屈地站在那里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她,控制不住身体,哭得一颤一颤。她想说,她被拒绝了还不能哭一哭吗?还没有说出口,就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那是他们第一次拥抱。 “徐望,感情对我来说是很严肃的事情。它不能半途而废,不能想说喜欢就说喜欢,不喜欢就说不喜欢了,你得对它负责。对有的人来说,一生中可以有很多段感情,但对我来说,只有一段,你能确定自己想要的,跟我是一样的吗?” 第四十六章 陆伯安这么说的时候, 徐望虽然看不到他的脸, 但能感觉到他说这话时的严肃与认真。 她记起, 自己那时候无比坚定地点了点头。因为脸埋在他的胸口,还把眼泪都蹭在了他的衣服上,冬日天冷,可能还有点......鼻涕。但那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明白了陆伯安的意思。 她说:“陆伯安,虽然我这个人平时看着不靠谱,但我对感情都是认真的。我明白两个人在一起不是简单的事情,我不敢保证什么,但是,我喜欢你这件事真的是认真的。” 她着重强调了“认真”两个字急于表明自己的真心,然后从他怀里抬起头看他。他太高, 而她太矮,他不低头, 她就无法直视他的眼睛。 陆伯安一直没有低头,她又听见他说:“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 你现在喜欢我是因为只看到我身上的优点,如果你发现我身上的缺点,就不会那么喜欢我了。” 这点徐望就不十分认同了,她带着哭腔认真地说:“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我已经发现你好多缺点了。”她把经常和林书吐槽的那些事一件一件说出来,“你不爱说话,太高傲, 对人也不友好;生气了就不理人,不生气也不理人;有洁癖,太龟毛;太古板,还爱教训人......” 她细心数着,没有注意陆伯安的脸色,还没有说完就被他打断,被扯出了温暖的怀抱。 冷风飕飕,吹得她乱糟糟的头发盖住了脸,她又无比真诚地说:“所以你说的不对,哪怕我发现你一大堆缺点,我还是喜欢你。” 这件事情的神奇对她来说不亚于历史上每一个灿烂文明的诞生与消亡,这世界上那么多人,她就偏偏鬼迷心窍的喜欢上了他。 也许这话又讨好了陆伯安,她又被拉进了温暖的怀抱,这次附赠了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的额头。她那时无比懊悔,如果不哭得这么丑,也许这吻就会落在她的“樱唇”,她保存的十多年的初吻就会发生在这寒冷的冬天,而不是咸涩的泪水流进嘴里。 不过这一切依然不重要,重要的是陆伯安说:“如果你想好了,明年高考后到景市来找我,只要你来,我就答应你。” 她抽抽着问:“你是不是在找借口拒绝我,如果我明年去找你,你不认了怎么办?” “我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徐望定定地看着他,他眼里有星光,一闪一闪的会迷惑人心。 她相信他的话,但还是会怕他是在找借口甩开她:“那为什么现在不行?” “你说为什么。”他的口吻瞬间变成了责怪,发展就变得奇怪起来。 “你这学期考试有进步吗?” 她也瞬间变得喏喏:“......没有。” “我教你学习,你学习了吗?”他再问。 “......没有。”她只顾著偷偷看他来着。 “所以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想着怎么谈恋爱,而是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徐望的眼泪退了回去,开始莫名被训。她今天是......来表白的啊,怎么就扯到学习上了。 “我不要求你一定要考上好的大学,但你得有个目标,以后不会后悔。我现在答应你,你还会有心思好好学习吗?” 徐望被训得一愣一愣,弱弱地反驳:“我一直都有......好好学习啊。” 他的眼神淡淡地扫过来,她立即心虚地低下头。 这之后的事情,徐望就不太想回忆了,总之就是他一个劲的责怪她玩物丧志,不好好学习,上对不起供她读书的奶奶,下对不起同学老师。说得她无言以对,最终答应他一定好好学习,等考上好大学就去找他。 第85页 要走之前她又问他:“那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发短信吗?” “不行。”他果断拒绝,也看穿了她的心思,“免得你又胡思乱想不专心,只有几个月,以后随你。” 她爸都没有他操心她的学习,虽然她的表白总体上来说是成功的,但离验收成果还有遥远的几个月,大概是看出了她的不满,他最后说:“如果你考得好,我带你出去玩。” 听了这话,她的脸上才终于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连他说送她回家都拒绝了。 想到这里,徐望又恨自己,让他送她回家也许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又觉得自己有点冤,她又不是故意的,要不是那一闷棍她也不会失忆,她要不失忆肯定屁颠屁颠去找他。虽然她挨那一闷棍是因为自己嘴贱,但他要不招惹许婷婷她也不会带人来堵她,归根究底他也脱不了干系。 还有那医院的医生,只说她是脑震荡,一点都不严谨!怎么就不提醒提醒她有可能会失忆。 那失忆的人肯定记不得,她记不得又怎么知道自己失忆?为什么大家都是经常看电视剧的人,她脑袋都受伤了,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她有可能失忆? 还有陆伯安,自己没去找他,为什么不来找她问个清楚?她要是平白被人放了鸽子肯定会去问个明白的,为什么他一直都没有问她? 这么多年,但是凡他问过一句,她的徐一宝宝都会去打酱油了。 她一会儿怪自己一会儿又怪陆伯安,然后又把不相干的人都怪了个遍。 那凭空失去的几年,她想起来都悔得不行,更何况是一直等着她的陆伯安? 她拿着张纸对着垃圾桶叹气,她的脑袋啊,怎么就这么坎坷? 收拾完东西,徐望就抱着徐一准备跟陆伯安回家了。 一家人送他们到门口,最不舍的就是胖嘟嘟的徐一,挨个亲了才算完。苏明若叮嘱完徐望又叮嘱陆伯安:“回家了不许欺负望望,知道了吗?” 没等陆伯安说话,徐望立即表忠心:“您放心,陆伯安不会欺负我的,他对我可好了。” 她把“可”字拉成长音,小心地注意着他的反应,希望陆伯安能明白,她这是在维护他,是对他好的表现,她不期望表扬,只希望他能记住,记不住也行,反正她会记在小本本上。 苏明若看到她的小动作,有些无奈:“你这孩子。”之前说的话全都白说了。 不过小两口有小两口的相处方式,她不再多说,嘱咐他们路上小心,目送着他们离开。 车上的徐望没有像平时那样只围着徐一转,车子才开出没多远,就立即殷勤地问:“陆伯安,你口渴了吗?要不要喝水?” “不渴。” 他的回答没有击退她的热情,她又“贴心”地说:“那你渴了要跟我说哦,我保温杯里有热水我给你倒热水喝,不要喝冷冰冰的矿泉水,我还泡了枸杞呢。” 往常保温杯里的热水都是给徐一宝宝准备的,大概是觉得被妈妈忽略了,本来自己在玩的徐一宝宝“啊啊”叫了起来,他小小的眉毛皱起来,像极了陆伯安。 几声呼唤换来了妈妈一时的注意,徐望摸摸他细软的头发,捏了捏他的小脸,温温柔柔地说:“宝宝要乖,不要打扰爸爸开车哦。” 徐一小脸呆滞,像是听懂了妈妈的话没有再叫。这时,徐望又偷偷看了陆伯安一眼,然后装作不经意地说:“我们宝宝真可爱,像爸爸。” 经常被夸可爱的徐一这次是真听懂了妈妈的话,像以前那样一被夸,就露出小乳牙笑。 徐望只顾着看萌萌的徐一,没有注意到后视镜里陆伯安深邃的眼神。 “徐望,你今天话很多。” 她的马屁拍得暗搓搓,只想悄无声息地逗他开心,不想被发现异常。闻言,立即紧张起来:“有吗?没有吧,可能是因为要回家了有点开心吧。” 演技之拙劣,让人叹为观止。除了傻乎乎的徐一,应该没有人会相信她,徐一无比依恋地唤着“麻麻”,让她那颗慌乱的小心脏有了安放之地,“一一也想回家了是不是?” 徐一摇了摇小脑袋,一点儿也没有配合妈妈。 回到家天色已经黑了,两位保姆阿姨得到消息,早早就开始准备。家里和离开时并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是那只叫旺旺的大金毛好像又胖了。 徐望坚持执行着自己的小本本计划,在讨好的道路上无畏的前进着,希望当她坦白的时候他记着她的好。把徐一宝宝哄睡后,见陆伯安在书房里工作,立即端着小盘子敲门进去。 “我不是故意要打扰你的哦,是想着你太累,给你送点喝的。你要是一会儿就睡了就喝牛奶,要是忙到很晚就喝点咖啡提神。” 第86页 这世上哪里去找她这么贴心的妻子?这都准备得妥妥的,可谓是面面俱到。 “过来。”他像尊大佛似的一动不动,对她的示好还是没有明确的表示,要是以前她肯定不过去,现在却不得不赶紧上前,脸上还得带着笑容。 “怎么了呀,哎,你干嘛!” 他拉着她坐在他的腿上,然后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徐望,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徐望立即不动了,努力睁大眼睛营造出一种无辜的感觉,摇摇头否认:“没有啊,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这段时间我们不是天天在一起吗?肯定没事瞒着你啊。” 然后避开他的眼睛,幽幽地说:“要有的话,可能也是以前的事了吧。毕竟我是个病人,我失忆了,想不起一些事情是很正常的,对吧?你会怪一个病人吗?” 问完,她自己回答:“我想不会的。” 第四十七章 徐望忽闪着眼睛, 像极了徐一卖萌讨好的时候, 无辜的眼神好像在说“你舍得怪一个病人吗?”。 很显然, 有人是舍得的。 陆伯安无视她的眼神,再次问道:“所以,你到底瞒着我什么。” 他问了第二遍,语气虽然没有波动, 但眼神里藏着警告。徐望心心想晚死不如早死,还不如早点坦白了爽快,索性心一横闭着眼睛说:“那你先答应我,说了你不许生气。” “先说。” 他油盐不进,徐望不满:“你不答应,我就不告诉你。” “你不告诉我,我也有办法知道, 问你是给你坦白的机会。”他一副了若指掌的模样,让人不爽。 徐望习惯性嘴硬:“你才不知道呢。” “你想试试吗?” 他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 眼神变得危险。徐望想说试就试,但人坐在他腿上, 腰又被搂着,说话就很没有气势了。 硬碰硬的下场不会太好,她这个人一向识时务,心一狠, 搂着他的脖子开始撒娇:“陆伯安,你不能这么跟我说话。” 这一招显然出乎他的意料,他任她抱着, 声音软了下来:“说话就说话,不要搂搂抱抱。” 警告很有用,徐望立即乖乖地不动了。 这一打岔,气氛缓和了许多。徐望酝酿了一会儿,从他腿上下来,“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陆伯安看着她哒哒跑了,不一会儿手里拿着一张熟悉的纸回来,啪一声拍在他面前的书桌上。 在坦白之前,这个程序是不能少的。徐望有些忐忑地说:“陆伯安,我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一直以来,我对你怎么样。从咱们认识开始,我对你可是掏心掏肺的好,除了瞒着你生了一一,可以说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就是有。”她顿了一下把语气加重,“那也不是自愿的。” 他把视线从纸上收回,放在她异常严肃的脸上:“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徐望直起腰,干咳了两声,结结巴巴的开口:“就是......我之前不是跟你表白......答应你要考景市的大学去找你,后来......我没去,是因为......我忘记了。” “忘记了,是什么意思。”他沉了脸,直直地看着她。 徐望被他看得心虚,“医生不是说了嘛,我脑袋上的淤血是旧伤。那天见完你,我就碰上了许婷婷,她来找我麻烦嘛,我俩就打起来了,打着打着头上就被敲了一棍,淤血应该就是那时候有的。因为这个我前段时间不是失忆了嘛,那我刚好把答应你的事给忘了,也是说得通的,对吧?”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陆伯安,他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又解释:“我也是前几天才想起来的,如果我当时没有忘记肯定是会来找你的。” 见他还是没有反应,她干笑两声:“哈哈,还是你给找的医生靠谱哈,要不是吃了钱主任的药,我估计还想不起来了呢,你说我们要不要给钱主任送一面锦旗感谢感谢?” 他依然沉默,徐望干巴巴的自说自话:“锦旗是俗了点哈,但是医生又不能私自收红包。” “哎呀,你不要不说话嘛。要不,我等会儿再来找你?”她转身作势要走,瞥见他的冷冰冰的眼神又不敢动了。 就这样,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氛。 等了好久,陆伯安还是一直不说话,徐望开始急了:“陆伯安,我都跟你说我不是故意的,你还想怎么样嘛!” 她一直都很害怕又讨厌他这样,生气就不理人,让人哄也不是不哄也不是,平白跟着受煎熬。 她气起来:“这又不全都是我的错!要不是因为你,许婷婷吃饱了撑的也不会来找我麻烦。而且我还没有怪你呢,我不来找你,你就不来找我,你也没有那么喜欢我!” 第87页 越说她越委屈:“要不是我来这里,你早就把我忘光光了!我一个小姑娘背井离乡来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有可能遇见你。就算我记不得答应你的事情,还是没把你忘了,你呢?从来没有想过要找我。如果不是有那么一丢丢的缘分再相遇,说不定我们就错过了。其实说到底,你根本就没有那么喜欢我。我想起来后还觉得很愧疚,我愧疚不是觉得自己错了,而是心疼你一直在等我。看来是我想错了,其实你巴不得不要遇见我!” 徐望越来越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眼泪忍不住掉下来。她气愤地用手擦干,扭过脸不看他。 哼,谁还不会生气了! 这是积压已久的委屈,他刚才的样子让她想起了他们交往时的样子。他总是这样默不作声,让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两个人的距离被拉得格外远,她除了害怕就是难过。 肩膀上搭上一只手,她躲开,虽然看不见自己的背影,但努力散发着我很生气的气息。 手又搭上来,她又躲,然后被抱住了。 陆伯安从身后紧紧抱着她,她奋力挣扎:“走开,不想跟我说话就不要说,我明天就带一一回家!” “徐望。”他低低地唤她的名字,“别哭,我会心疼。” 她的挣扎微弱下来,哽咽着说:“你胡说,你才不心疼呢。” 他把她的身子转过来,温柔地用手拭去她的眼泪:“我没有生气,也没有不想跟你说话。” 她躲开他的手,台词都没有怎么变:“你胡说。” 她哭得眼睛红红,格外凄惨可怜,他放下被躲开的手,俯身用轻柔的吻吻去了她眼角的泪水。 徐望愣了一下,被他的温柔计蛊惑,没有再推开他。 他的吻从眼角蔓延到脸颊,然后柔柔落在她的唇边,徐望就渐渐忘记了哭。 一吻结束,她还是被抱在怀里。书房里萦绕着安宁柔和的氛围,徐望抿着嘴不说话,余怒未消。 陆伯安拥着她,深深叹了一口气:“还生气吗?” 她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轻轻刮她的鼻子:“你还挺不好哄的。” 她轻哼:“我是太好哄,才被你一直欺负!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这事能怪我吗?” 他无奈:“我没有怪你,我是怪我自己。” 她扭脸:“才不信你的鬼话。” 他摸着她的脑袋,语气变得柔和:“我想过无数种你没来找我的原因,但从来没有想过是因为你忘了。” 徐望辩解:“这是意外。” “我该想到的,你这个脑袋装不了太复杂的东西。” 徐望觉得这话是在讽刺她笨,她拿开他放在她脑袋上的手,气呼呼地说:“你找个复杂的脑袋去吧!” 他看着她,似感慨似认真的说:“幸好你只是忘了。” 陆伯安又哄了徐望好一会儿,徐望才不难过了,只是心里还有点意难平。她躺在床上翻身,等陆伯安洗完澡出来,掀开被子上床,她立即从床的那头滚过来,用明亮的大眼睛看他:“陆伯安,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她大学的时候最羡慕大家谈恋爱,如果她没有忘记,如果他来找她,那这么多年,他们就不会错过。 他躺下来,徐望就自发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在他怀里。等徐望调整完姿势,他才缓缓开口:“徐望,我说过我没你想象中那么好。” 在感情中,他远远没有她勇敢。 人心易变,他从小到大看的最多的就是自以为是的真情,没有谁会一直喜欢谁。 几个月,也许她就明白了自己不是真的喜欢,那许诺过的事情就变得不再重要。他该怎么开口问她要一个答案? 她不会说谎,面对他的质问,她该如何应对?说实话,颤颤巍巍的说:我不喜欢你了。还是会找借口,遮遮掩掩的说:我觉得我在这里上大学比较好。 无论是哪一种答案,他都无法接受。年少时,他也有着骄傲的自尊。 “我不是你,没有勇气面对失败。” 徐望显得很失望:“你是不相信我。” “我是不相信自己。”他捏捏她的脸,“我去你的学校看过你,你过得很开心。” 漫长的暑假里,他也去过她家楼下,远远见她和邻居家的小孩买了一堆零食,咬着冰棍,穿着拖鞋嬉笑走过,脸上看不出一点悲伤,像以前一样快乐。 听到这里,徐望不得不说:“我难过都是偷偷躲在被窝里哭,不会都写在脸上。而且,不是谁难过都吃不下东西......” 陆伯安淡淡看她一眼:“现在知道了。” 徐望觉得还是意难平,叹了口气:“如果我们没有再遇见,是不是就永远都错过了。” 第88页 跟狗血电视剧似的,是她最讨厌的那种剧情。明明是一捅就破的误会,却因为什么该死的自尊,说到底,还是因为不够爱。 陆伯安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徐望,别告诉我你没有想过,你们那个小破广告公司哪里有让我看得上的地方。” “......”徐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翌日,阴云密布。 徐望睡得正香,就被一个小家伙给吵醒,徐一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们的床上,小手贼有劲,抓着她头发欢快地叫着:“麻麻!麻麻!” “疼!疼!疼!”徐望直接从梦里疼醒。 听到妈妈的哀嚎,徐一松开了小手,小胖脸无辜地望着妈妈,手中还留着几丝乌黑的头发。 徐望疼得直抽抽,对着这么萌的宝宝也没办法发火,只能揉着自己的脑袋。徐一宝宝见好像惹妈妈生气了,往一边爬,没多久就爬到爸爸身边。 陆伯安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张纸,见徐一扶着他的胳膊要站起来,用另一只手托住了他圆滚滚的身体。 徐望还在哀悼自己的几缕秀发,听见陆伯安说:“徐望,你这纸还没有写完。” 所谓的一百件好事连一半都没有做到。 徐望不解地看着他:“我那是愧疚瞎写的,昨晚咱们不是都说明白了吗。” 他的语气严肃起来,“做事不能半途而废。” 第四十八章 冬去春来, 万物复苏, 徐一宝宝满一岁了。 柔软的草坪上, 徐望蹲在这头,微笑着朝徐一招手:“一一,快到妈妈这里来。” 徐一远远地看着妈妈,挣脱了保姆扶着他的手, 扭着圆滚滚的身体,迈着短胖的小腿,摇摇晃晃地冲过来。徐望张着双手,没一会儿就接住了他胖乎乎的身子,对着他的小胖脸狂亲:“宝宝真棒!” 这是值得铭记的一刻,聪明的徐一宝宝比昨天又多走了两米。这并不是简单的两米,对他来说是迈向直立行走, 有着划时代意义的两米。 小院里回荡着母子俩欢快的笑声,一只可怜的大金毛趴在狗屋的围栏上, 极其想要融入这和谐的氛围,替它的小伙伴徐一庆祝。只是它刚叫了两声, 抱着徐一的徐望就被吓了一跳,一屁股蹲在地上,只差没惊叫出来。 她抱紧了自家儿子,觉得此地实在不宜久留, 回屋里去了。 这也过了有段日子,她怕狗的毛病还是一点没改。 就像她和陆伯安,自误会说开后本以为能过上甜甜蜜蜜, 作威作福的生活,结果还是被他压得死死的,不仅没有翻身农奴把歌唱,那没有说好的一百件好事折腾了许久也没有完成,还被克扣着删减到不足三分之一。 “如果放洗澡水就算对我好,那我帮你洗过那么次澡,该怎么算?”陆伯安拿出了资本家谈判的派头,对着她列的表逐一进行删减,用钢笔在上面划了一道又一道横线。 徐望尝试着抗议:“陆伯安,做人不能太贪心哦,别人许诺都是三件五件的,这一百件你不觉得太多了吗?” 当她是阿拉灯神灯的批发商吗? 陆大资本家便开始忽悠她:“徐望,你说过做这些事的初衷是愧疚,而愧疚的原因是心疼我一直等着你。虽然你也是受害者,不是故意要忘记的,可是事实是那几年我因为你,一直过得很不开心。” 徐望的心就很不争气的软了:“那我过得也不开心啊。” “你也可以要求我做一百件对你好的事。” 闻言,徐望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 对方很淡定的点了点头,而本以为赚到的徐望很快就发现自己被忽悠了。 因为,陆伯安的一百件好事大部分都需要在床上完成...... 而她的一百件好事,她又不像他那么脸皮厚,自然就亏大了! 今天是林书和徐望联系感情的日子,但对林书来说主要是看干儿子的日子。两人用手机开了视频,徐一抱着手机对着镜头里的林书甜甜的喊了声:“酥酥。” 他是学妈妈喊的,但妈妈喊的书书,到他嘴里就变成了酥酥。不过这不妨碍他被夸奖,他的词汇量也在每日增长,每当嘴里蹦出新的字,妈妈都会亲他夸他棒。 林书在手机里看得心痒痒:“一一都快会说话了,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 徐望炫耀:“是啊,你不知道一一最近可好玩了。我跟你说啊,他这么大正是最好玩的时候,话又说不明白,路也走不稳,急起来还会生气呢。” “徐望望,你生儿子不是拿来玩的。”说是这么说,林书羡慕得不得了。 徐望是故意的,过了会儿把话题转到她身上:“你跟宋医生怎么样?最近有联系吗?”在她的撮合下,这两个含蓄的人加了微信,只是好像一直都没有什么进展,徐望都有点急了,“林书书,你们这大老远的也发展不出什么来,不然你过来玩玩?我给你们安排见面?” 第89页 “别,那样多不好意思。”林书怂了,连忙摇头拒绝。 身为过来人,徐望给出中肯的建议:“这追人啊不能太含蓄,得大胆一点,你得表现出来你对他有意思。这样他看出来了,不喜欢就会自动跟你拉开距离,你呢就可以明明白白放下。如果他也对你有好感,就不会拒绝你靠近他,这样你心里也有谱,先亲近他撩得他心里放不下,然后突然疏远来一个欲擒故纵,等他发现自己喜欢上你了,自然就主动跟你表白。当然了,这套不适用于渣男,渣男不喜欢你也不会拒绝,不过宋医生绝对不渣男,这套应该可行。你要是一直藏在心里,别人哪知道你喜不喜欢他呀,更不会朝男女朋友发展了。” 林书真诚求问:“我觉得宋医生应该不讨厌我,但是我该怎么撩他呢?望望,不然你教教我?” “那还不简单,我之前跟陆伯安......”好像不是正面教材,徐望干咳一声,故作老道地说,“我跟陆伯安和你跟宋医生是两个类型的,我觉得宋医生吃软的,应该比较喜欢温情又含蓄的表达方式。” 陆伯安是软硬不吃的大冰山,外面是白的,里面是黑的,难得遇上她这么一个不怕冷又眼瞎的。 徐望正在给林书传输她少得可怜的恋爱经验,保姆张阿姨拿着家里的电话走了进来:“太太,先生的电话,说打你的手机不接。” “啊,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张阿姨。”她顺手接过电话却不接听,依然滔滔不绝地在跟林书说:“所以啊,这种情况你更要试一试了,听我的,明天就买票来,你们是可以发展的......” 徐一坐在妈妈身边安安静静地在玩脚丫,他这个年纪正是对所有东西都好奇的时候,见妈妈一手举着一个电话,两只小手往上一举,从妈妈手里把电话抢过来,然后学着妈妈的样子,将电话放到自己眼前,嘴里叽里咕噜冒出一长段谁也听不懂的话来。 他的小眉头还很严肃的皱起来,学着妈妈认真投入的样子,竟然很像那么回事。 电话开着免提,陆伯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对于徐望忽视他的行为他显然很不满,严肃的叫她的名字:“徐望。” 听到他的声音,徐望还没有说话,徐一就兴奋地叫起来:“拔拔!” “让妈妈接电话。” 徐望是故意不想接他的电话,昨天晚上......他惹恼她了。正想说,你儿子还听不懂你说话呢,徐一就双手捧着电话转过来举到她面前。 她看着自己的儿子,一时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 徐望和林书聊到一半,不得暂时放下那颗操心的心,把儿子留在家里出门给他爸爸送药。 前段时间陆伯安胃病复发,她才知道他以前胃病严重还住过院。胃病娇气,你不对它好,它就不对你好,虽然她在跟他置气,但不能跟他的胃置气。知道他今天是故意要她去送药,想着她本来就人美心善,不能跟他一般见识,就带着熬好的药去了。宋疏明爷爷亲手开的中药,听说陆伯安吃他的药最管用,她闻了一下,肯定巨苦无比。 到了公司楼下,韩助理亲自来接的她。她本来还想体验一下被前台拦住,然后对方死活不相信她是陆太太,在僵持中陆伯安闪亮登场,众人惊讶的眼神中,她大度的原谅对方有眼无珠这样狗血又刺激的戏码。谁知道这一路都无波无澜,走过去都没有人好奇的,唉,太无聊了。 到了陆伯安的办公室,韩助理给她开了门没有进去:“陆总的会还有10分钟结束,您稍等一会。” 马上要到中午,徐望除了药还带了午饭:“韩助理,这是给你的,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带了点。” 韩助理客气地接过,“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然后在心里叹口气,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有什么事他也不好瞒着。 走了两步又拐回来说:“那个,徐小姐,我这么叫你习惯了。最近陆总身边是出现个孟小姐比较殷勤,但是陆总一点机会都没有给她,拒绝得很彻底。是那个孟小姐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知道陆总已婚了,还不知难而退。” 徐望瞪大了眼睛,她随手送的饭竟然还有意外收获。她警铃大作,连忙把给陆伯安准备的糕点也给了韩助理:“韩助理您辛苦了,也多吃点点心吧。” 十分钟后,陆伯安回到办公室。 徐望坐在他的办公椅上背对着门,听到门响,顺着椅子转过来,语气森森:“你终于回来了,你......” 事实证明不能瞎学电视剧,见到陆伯安身边的陆文严,她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那后半句话硬生生憋了回去,连忙从宽敞舒适的总裁椅子上下来,恭恭敬敬地问好:“大伯好。” 第90页 陆文严和蔼地笑着:“不要这么客气,咱们都是一家人,你们小两口感情不错,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徐望不好意思起来:“我是不是打扰你们谈事情了。” “没有。大伯,今天是随便过来看看的,正准备走呢。”陆文严还没有开口,陆伯安便先回答了她的话。 徐望觉得气氛变得诡异起来,两个人看着都很友好,但散发出来的气息可不友好,她深知现在不是她说话的时机,乖乖地闭上了嘴。 第四十九章 徐望是隐隐听说过一些陆伯安和陆文严在公事上越来越不合的消息, 特别是今年开始陆伯安又接手了一个重要的项目。 徐一周岁宴的时候, 大伯母对着她说了不少奇奇怪怪的话, 大意是陆伯安真厉害,比他的堂哥们都有出息,他们这些做长辈的可以提前退休享受生活了云云。听上去都是好话,但即便她这么笨的人也听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不过她惯会装傻,只当是没听懂她的意思笑笑不说话。 大家族一旦牵扯到利益,和和睦睦就不存在了。 陆伯安表面上还是对陆文严很尊敬,亲自送他下楼。等他回来,办公室没了别人,徐望便问:“陆伯安,他今天是来找你麻烦的吗?” “谁能找我麻烦。” 他站在她面前, 示意她起来,但徐望坐他的总裁椅上瘾, 总觉得这个椅子跟别的椅子不一样,不仅坐着舒服, 坐上去还凭空多了几分气势,有一种傲视群雄的感觉。 接到他的眼神,她不情不愿:“你先去吃饭嘛,你看我给你带的饭在茶几上放着呢。你刚开完会肯定累了, 先吃饭休息休息,喝了药再工作也不迟啊。”就让她再坐一会儿过过瘾吧。 “想坐?”他低头看她。 “嗯。”她点点头卖可怜,“以前每次见我们老总坐在这样的椅子上面就觉得很威风, 但是从来没有体验过。” 他这个比她之前见过的气派不知多少倍,她舍不得下来。 “既然这样,那你就坐着。”徐望听了他的话开心起来,但他接下来的动作就不太让她开心了。他把她拉起来自己坐下,然后再拉着她坐在他的腿上...... 根据她多年看狗血小说的经验,这个大腿坐不得。这么个地方,她怕陆伯安有解锁新场景的冲动,这大白天的阳光还很刺眼,她立即从他腿上起来,一本正经的说:“咱们先吃饭吧,一会儿该冷了。” 看到她闪烁不安的眼神,陆伯安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你慌什么,就是你想,我现在也没时间,等下次......” 徐望回过头,狠狠瞪他:“不,我不想!” 她的脑子里才没有出现那种......的画面,也没有觉得他今天的领带系得不好想扯了重新系,更没有觉得他今天的西装扣得太严实,有想帮他松一松的冲动,更更不会觉得他的办公桌那么大躺一个人应该没问题,上面摆着的都是很重要的文件,怎么能全部扫了扔在地上? 这又不是拍电视剧,把桌子上的东西扫下去可以表达场面的激烈,体现人物内心的急切,从而调动观众蠢蠢欲动的情绪切身投入进去...... 陆伯安走过来,用手指点她的脑袋:“别脑补了,吃饭。” “谁脑补了,我这是遨游在幻想的天空,好不容易有了点灵感你再给我推没了怎么办?”她摸着自己的脑门,说话的底气不是很足,毕竟她画的是儿童漫画,最最最不能允许的就是这样的灵感。 一整面墙的落地窗,将正午的阳光一点不剩地透射进来。 因为某些不可描述的画面而心虚的徐望,也忘记要质问什么孟小姐的事。吃过饭,把饭盒一收准备回家。 “药在这,你一会儿记得喝啊。”保温杯里的药还是滚烫的冒着热气,她拧开看了一眼又给盖好。 他拉她的手坐下:“急着回去做什么,我下午还有一个会,等我一起回家。” 那,她就等吧,一向没有立场的徐望眼睛一转就答应了陆伯安的请求。 她是想起了那个孟小姐,想到他们结婚也有段日子,但因为没有办婚礼,知道的人并不多,所以决定留下来待一会儿宣示一下主权,让更多的人知道陆伯安已经有家有室,不要再打他的注意。 要知道陆伯安虽然脾气不好,但从以前到现在身边从不乏没有识透他真面目的无辜少女追求。谁知道这偌大的公司里有多少人幻想着和他来一场冰冷总裁爱上小职员的戏码呢?咳,以前他到她们公司时,她就这么想过。 说不定现在在这栋楼里,很多个工作间的角落,听到有女人进了陆总的办公室,心怀幻想的天真女孩们正在安慰自己:那个进了陆总办公室的女人一定不是陆总的老婆,就算是,也是商业联姻没有感情的那种。 第91页 为了破灭她们的幻想,她要等到他下班,然后说什么也要牵着他的手走出这栋大楼,他不给牵也要硬牵! 算盘打得很好,但过程很无聊。 徐望在沙发上玩了一会儿手机就困了,她一直有午睡的习惯,眼皮渐渐无力。陆伯安见她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走过来捏捏她的脸:“困了?” 她点点头,把头歪过来靠在他的身上:“我眯一会会儿。” 作为陆太太她还是有自觉,待会儿有人进来见到她这副模样可不行。看到她懒得没骨头的模样,他嘴角弯了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揽着她的腰扶她起来。 办公室侧后方还有一个休息室,徐望半靠在他身上走进去,见里面不是很宽敞,只有一张床和衣柜,吐槽道:“怎么这么小,一点都不附和你们大老板的形象。” 他把她从身上拉开:“还睡不睡?” 徐望迅速脱了鞋,爬上去盖上被子躺好:“睡睡睡,你把门关好,午安,老公,嗯嘛。” 她给了一个飞吻,舒服地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他弯腰摆正她乱丢的鞋子,关上门离开。 徐望睡得安稳,连梦都没有做。 后来迷迷糊糊好像听见了陆文翰的声音,不禁蹙起了眉,这好好的这么就梦到了陆伯安那个不靠谱的爸呢?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愤怒很伤心很不可思议:“陆伯安,是不是你让人动的手脚,阳阳怎么可能不是我儿子,为了不让他进陆家的门你真是煞费苦心,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徐望感叹她这个梦的狗血,然后自我反省起来,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看她这一天天都在想一些什么没营养的东西。 “既然他是你儿子,你好好养着不就是了。”陆伯安的声音漫不经心,“是爷爷要查他的身份,如果我要做手脚,你现在定然不会来找我质问。” “陆伯安!你什么意思!” 外面传来摔东西的声音,徐望才惊觉这不是梦,她睁开眼睛,听到陆伯安说:“没什么意思,可怜你而已。可怜你因为一个不是自己儿子的孩子没了家庭和前程,不过你也没养过他多久,应该也没有什么感情,应该能想开。” “陆伯安!” “按日子算,她应该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就和老情人在一起了,说不定她自己也不知道孩子是谁的。你也别怪别人,你可以脚踏两只船,别人也可以,她忍受着做你见不得光的情人,你也应该理解她在你不在的时候找些慰藉。人都死了,你念着旧情替她照顾一下孩子也不过分。” 徐望捂着胸口,三观又面临冲击,有那么一刻竟然觉得陆伯安好像说得并没有不对。你找小三,凭什么不准人家找情人,人家不介意你有老婆,你怎么就介意人家有其他相好呢? 等外面平静下来,徐望才小心翼翼开门出去。她探出一个脑袋,见陆伯安站在落地窗前,把脚步声踩得很重走过去。 听到脚步声,他回头,脸上没有什么不好的情绪,“醒了?” “嗯,我睡了多久啊?”她走到他身边,顺着他刚才的目光望出去,只能看到巍峨林立的高楼和远处不再耀眼的太阳,高楼和阳光下是如蚂蚁一般在行走的人群。 “不久,三个小时吧。”他语气平静得像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是不久哦。”怎么一睡就睡了这么久,她是猪吗? “那你的会开好了吗?你下午还有没有其他工作?”她看着他的侧脸,小心的询问。 “在你说梦话的时候就已经开完了,今天没有其他事可以早点回去,在等你醒。” 徐望为自己的懒惰感到可耻:“你可以叫我的嘛。” 他转过来看她,细碎的阳光让他的脸变得柔和:“昨晚没让你睡好你就记恨了我一个早上,再把你叫醒,你又要记恨我多久?嗯?” 他的手在轻抚她睡得红红的脸颊,语气变得低沉而轻柔。他这么一摸她的脸吧,她就会害羞,特别用这种温柔的眼神看她,她就控制不住自己。 “你别这么看我。”别以为她看不出他在撩她。 他的手渐渐往下,眼神逐渐变深:“刚才没有时间,现在可以陪你做你想做的事。” ...... 徐望也是后来听陆伯安说,陆文翰又找了好几家机构去做亲子鉴定,但无一例外都是一样的结果。那个叫阳阳的孩子生父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找陆文翰威胁要一笔封口费,说如果不给钱,就把他的事情告诉媒体记者,陆文翰给钱了事,听说病了一场,她再见到他的时候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变得憔悴不已。 虽然他还是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但一个背叛别人的人被人背叛,也够让他好好体会。徐望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同情,因为陆伯安说,这一切都不关他们的事。 第92页 第五十章 徐望最近很忧愁, 她的事业遇到了瓶颈, 她......没灵感了。 陆伯安并不能理解她的忧愁:“画给小孩看的东西也值得你天天丢了魂似的, 那么大点的孩子能看得懂什么,随便画画不就得了。” 对此,徐望对他进行了教育:“我的小读者们都是祖国的花朵,未来社会的栋梁, 给他们的看的东西怎么能马虎呢?你以为画给孩子看的东西就简单?不,我告诉你,把难懂的道理简化成孩子们能看懂的东西是很难的,不仅要简单还要生动有趣又是难上加难,隔行如隔山,你不了解就不能瞎说。” 他只是嘴上这么说,行动上还是很支持她的工作。但他嘴巴这么讨厌, 让她很不爽。难得比他起得早的清晨,她去婴儿房里抱来刚刚睡醒的徐一, 把他放到大床上。也不用人教,越来越灵活的徐一宝宝手脚并用地爬到爸爸身边, 小胖手伸向那张好看到过分的脸,也不知轻重,更不会心疼,使劲就是一抓, 嘴里软软地喊着:“拔拔。” 徐望捂着嘴偷笑,见陆伯安“嘶”了一声睁开眼睛,那双平日里冷冰冰的眸子还带着一丝朦胧。身为人形闹钟的徐一已经爬爸爸身上, 在爸爸还没有发火前,用他日益沉重的小身体压在爸爸的胸口,小手环着他的脖子,软糯糯地又唤了声“拔拔”。 谁也不会对着浑身散发出奶香味的宝贝生气。意识清醒后的陆伯安托着徐一的小屁股坐起来,对溜到到门口的徐望冷冷说了一句:“过来。” 计谋得逞后的徐望慢悠悠地挪回来,嘴里振振有词:“就许你让他叫醒我,还不许我让他叫醒你吗?做人不能这么双标哦......啊,你干嘛!” 笑闹声透过窗户传到外面,缓缓升起的朝阳驱散了清晨的薄雾,爬在狗屋里的大金毛听到小朋友徐一的笑声,慵懒地转了一下头,又阖上了眼睛。 林书在徐望的煽动下终于按捺不住,买了票来景市。打着来看她干儿子的旗号,一再对徐望强调:“我真的是来看一一的!” “是是是,我儿子也想你了,你快来看看他吧!”徐望才不拆穿她,只要把人骗来什么都好说。 林书要来景市的前夕,徐望已经跟陆伯安打听了宋疏明上班的医院和休息时间,陆伯安对她这样的行径表示不解:“又不是你谈恋爱,你这么积极做什么。” 徐望说:“我觉得宋医生和林书书特别合适,所以想帮帮他们。我不是瞎胡闹,上次林书书发了个朋友圈看着不太开心,宋医生还特地来问我是怎么回事。我觉得宋医生估计对林书书也有了好感,只是还没有发现自己的心意而已。这种时候最需要我这种人推波助澜,他们两个都太含蓄了。” 徐望很明确自己的定位,就是努力创造两个人相处的机会。林书刚来,她就动用了陆伯安答应她的一百件好事,让他请宋医生来家里吃饭,林书一见宋疏明来了,瞬间就害羞起来。 吃了饭等人都走了,陆伯安提醒徐望:“下次不要笑得这么猥琐,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你在想什么。” 她的脸上就差写着“我是媒婆”几个大字。 徐望抱着徐一,满脸自信:“这你就不懂了吧,我是故意表现得这么明显的。如果宋医生对林书书没有一点好感的话,我这么明目张胆的撮合,他肯定会委婉地跟你说让我以后不要这样,如果他没说,证明他是愿意的。所以,你看今天宋医生会不会跟你打电话就知道了。”这都是以前最爱当媒婆的奶奶告诉她的。 当晚,宋医生果然没有打电话。 徐望更加起劲,拉着林书去找宋医生看病,时间点掐得很准,快到下班时间才去。 她身体一向很健康,就拿徐一当借口:“宋医生,一一他最近胃口不太好,有时候看着也没有精神。” 她撸起徐一的袖子,把小胖手搁到把脉用的垫枕上。徐一圆溜溜的眼睛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宋疏明,小脸上满是好奇,小手就这么被晾着也不觉得害怕,还回头冲妈妈笑,觉得有意思极了。 宋疏明看着徐一又白又嫩的小胳膊哭笑不得,林书觉得徐望真是猪一样的队友,只能自己想办法圆回来:“那个,宋医生,其实是我想看病,我......月经不调......” “对!宋医生你给她调一调!”徐望一掌拍在林书的肩膀上,林书疼得咧了一下嘴。 诊脉诊到一半,徐望接了一个电话,把徐一放到桌子上,急匆匆就要走:“宋医生,实在对不住,我有点急事要先走了。你帮我看一下一一,书书她一个人看不住,等忙完了我就马上来接他。” 说完,留下儿子一个人撤了。 第93页 徐一被桌子上一个认识穴位的小人模型吸引,伸手去拿玩了那么一小会,抬头就不见了妈妈,眼见诊室里只剩下林书和一个叔叔,迷茫地四处看了看,小嘴立即憋下来,委委屈屈地喊了一声:“麻麻。” 徐望跑得太快,林书连她的衣角都没抓住。她心疼自己的干儿子,把他抱起来哄:“一一乖,妈妈一会儿就回来了。” 徐一抱着林书的脖子,可怜巴巴地叫着没良心的妈妈。 察觉到宋疏明在看她,林书觉得实在丢脸:“那个,望望她可能真的有急事,但是,我其实可以一个人看孩子......” 徐望找的这个理由,但凡长点脑子的人都不会信,她实在演不下去。为了不让宋疏明讨厌她,她拿起包包准备走了:“那宋医生我就先不打扰你了......” “别急。”宋疏明看了一下手表,站起来开始脱身上的白大褂,“正好我下班了,我陪你吧。” 口中有急事的徐望搬了一个椅子,坐在大大的落地窗前对陆伯安说:“你这办公室视野真好,坐在这里有一种俯瞰众生的感觉。” 陆伯安看完一份文件,见她一点儿都不愧疚,缓缓开口:“你就这么把徐一扔给他们。” “哎呀,你别担心,林书书会照顾好他的,我这是给他们创造独处的机会。” “独处?徐一不是人吗。”他眼含无奈。 “是呀,但是他还小又那么听话不会妨碍他们相处的。说不定他们对彼此心里有想法,再看一一那么可爱,迫不及待想自己生一个呢?” 她悠悠地说着,脸上挂着愉悦的笑容,眯着眼睛好像看到心中所想变成现实。 沉浸在幻想中的徐望并没有发现陆伯安已经签完最后一份文件,阖上了钢笔。等到陆伯安站在她身边,她才从幻想中回过神来,拉着他的手站起来:“你忙完了?我们去吃饭吧。” 他顺势将她揽入怀里,低低地在她耳边轻语:“急什么,你刚才不是吃过点心,这么快就饿了?” 徐望这才开始懊悔,她到底是哪里想不开要来找他。 据说胃口不太好的徐一,吃了一小碗的面条还不够,甜甜地喊林书的名字:“酥酥,niao。” “好,我去看看还有没有,你乖乖坐着别动哦。”宋疏明家是典型的单身公寓,肯定没有儿童餐椅。徐一坐在沙发上,还知道回应,奶声奶气地说了“好”。 他乖巧的样子实在讨人喜欢,林书在他小脸上亲了一口,边留意着他的动向边往厨房走,站在门口对里面的宋疏明说:“宋医生,你给一一煮的面条还有没有了?” 说完,把空空的小碗递过去。 正在准备晚餐的宋疏明接过去,有些无奈:“我再给他煮一碗吧,不过,他吃这么多没事吗?” 他没照顾过孩子,拿不准这么大孩子的食量,饿着撑着回头都不好向陆伯安交待。 “没事,你再煮一点点就好了。我看望望平时也是喂他这么多,一一从小就吃得比一般孩子多一点,不然也不会长这么多肉。”她边跟他说话,边看着自己坐在沙发上的徐一,见他乖乖坐着没有乱动,才跟他聊起来。 宋疏明笑笑:“能吃是福,现在大部分的孩子都很挑食,他很乖。” “是你做的饭也好吃。”林书被他的笑容俘获,猝不及防地夸了这么一句就匆匆走了,因此没有留意到宋疏明脸上的表情。 晚上十点多,陆伯安才到宋疏明家去接徐一,徐望说什么也不上去,裹着他的西装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坐在车里不动:“你让我这副样子怎么见人?” 她有点生气,脖子上红红的印记没有完全遮住。 陆伯安便只能自己上去,也不用按门铃,他知道门锁的密码,轻车熟路的进门。客厅里关着灯,电视屏幕的光映着两个快要抱在一起的人。 他轻咳一声,破坏了室内缱绻的气氛。 宋疏明先站了起来,语气难得有些不自然:“你来了,一一在我房间里睡着呢。” “嗯。”他平静地应了一声,转身往卧室里走。 床上的胖宝宝睡得正香,陆伯安把他抱起来的时候,他睁开眼睛看了一下,然后又安然地阖上了眼。也算这两个人有分寸,没有当着孩子的面胡来。 走的时候,陆伯安本着和善友好的态度问林书:“我送你?” 林书很尴尬,还没有说话宋疏明便说:“一会儿我送她回去。” 第五十一章 徐望趴在车窗上翘首以盼, 没一会儿见陆伯安抱着徐一从门里走出来。等他走近, 迫不及待问他:“他们两个发展得怎么样呀?小火苗有没有燃烧?” 第94页 八卦之魂让她的眼睛变得亮晶晶。 陆伯安淡淡回答:“挺好的。”没有提及如果他没有进去, 两个人可能都要亲上了。 徐望就知道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来,主动打开车门从他手里接过沉甸甸的徐一。然后不住往他身后看:“书书呢?怎么还没有下来,他们是不是在依依不舍的告别?” 她以为林书还在后面,结果陆伯安关上车门绕到前面, 坐上驾驶座后启动了车子。徐望在后面提醒他:“书书还没有下来呢,你等等她呀。” “她有人送。” 徐望喜不自胜:“真的?”她煽动的小火苗竟然燃烧得如此迅速。 回到家,徐望把徐一放到他的小床上,小家伙脑袋一歪睡得香甜,做了一天的小月老终于功成身退,圆圆的小肚子仿佛在告诉妈妈,他没有饿着。 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是世界上再幸福不过的事。 陆伯安进来的时候,看到徐望的脸上散发着温柔的光芒, 脚步不自觉放轻。走过去摸摸她的脑袋,她抬头看他不说话。 时间或许真的会改变一个人, 陆伯安以前从没有想过,她的脸上会出现这么恬淡的笑容,她以前总是笑得肆意爽朗,就连微笑都是盛开的, 仿佛喜悦会从她的身上跑下来。 现在她也会肆意的笑,但有时候也会这么安安静静的。她没有变,只是又多一个他不认识的样子。 很奇怪, 好像她无论哪个样子,他都喜欢。 还有那个嘴角隐隐流出口水的小家伙,麻烦事又多,却是他和她共同创造出来的,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宝贝。 时光静谧而美好,徐望也只是这么待了一会儿,感觉到身体不舒服,她甩开他的手,不复刚才的温柔,命令道:“还不给我去放洗澡水,伺候我沐浴更衣。” 他不用说话,只静静看她一会儿,她又变了脸,过来拉他的手:“陆伯安,说出来你都不信,我刚才可能被妖怪附体啦,如果说了什么话那都不是我说的。” 他牵着她的手,缓缓走出了婴儿房。 睡梦中的徐一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嘴里说出谁也听不懂的梦呓,而后嘴角咧开,笑出声来。 林书在景市玩了几天还是回春城了。不过,她和宋疏明发展得不错,走的时候是他送的林书。 徐望......还是继续没灵感,所以,陆伯安不时要承受她突如其来的兴奋和兴奋过后的低落。 一大早,她就拉着他喋喋不休:“陆伯安,我昨晚梦到了一个好故事,你听听怎么样啊。主角小明是一个调皮捣蛋的小学生,班主任是一个中年秃顶的男人正在和妻子闹离婚,因为情绪不好经常训斥调皮的小明。班主任的老婆受不了爱唠叨的老公,花光了私房钱买来一个“喝下去说什么都会变成事实”的药水,放在牛奶里给老公喝下。因为他经常说离婚却又不离,为了让他兑现自己说的话,老婆才买来这个药水。结果,那天班主任却没有说离婚,出门去上课。到了学校,他遇到了小明,他对小明说‘你真是皮得要上天了’,然后小明就上天了。他飘到宇宙里,到了其他星球开始了神奇的冒险......” 听完她长长的叙述,他看了一眼表,对她的故事发表了看法:“小明这个名字没有特点,你可以换一个。” 说完,在她唇上轻吻了一下,衣冠楚楚的出去上班。 陆伯安走后,徐望只能对着徐一说,脾气好好的徐一听了一会儿就坐不住了,从沙发上缩下来,扭着屁股往外面走,保姆阿姨立即跟上去带着他出去玩。 生活嘛,就是这样的,哪儿会什么都一帆风顺。一点点不如意,才能体会大大的如意。 她又开始想,主角是一个小男孩,叫如意这个名字会不会太奇怪。 徐望后来又觉得不一定要一个人来当主角,就自己去了动物园。走走停停又看看,寻找着自己心里的主角。因为看得太入迷,没有仔细看路,一个小孩子跑过来也没有及时避让,被撞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撞到她的小孩十分害怕,战战兢兢站在一旁低着头不说话,徐望摸摸摔疼的屁股从地上起来,和善地问小男孩:“你没事吧?头有没有撞疼?” 小男孩使劲摇摇头,看他一个人徐望觉得不对劲:“小朋友,你爸爸妈妈呢?” “我没有爸爸妈妈。”他猛然抬起头,徐望这才看到他的模样,只觉得世界很小,竟然会在这里遇见这个孩子。 徐望带着小男孩到了动物园的服务中心,过了一会儿,蒋在跑过来。他很着急,跑得满头大汗,看到徐望他很意外。 他略过她,先蹲下来去看小男孩,脸上的惊慌未散:“阳阳,哥哥找不到你很着急你知不知道?” 第95页 徐望见那个叫阳阳的男孩突然抱着蒋在哭起来:“哥哥,为什么爸爸不要我了。” 自从有了徐一,徐望听不得这样的哭声,犹豫半天还是没有走,掏出包包里的纸巾,无声地递过去。 徐望有点可怜那个叫阳阳的男孩,都是大人犯的错,最后伤害的是这么个无辜的孩子。可是除了可怜她又做不了什么,这世上最无用的就是她这样的同情心。 她要走的时候,蒋在叫住她,背对着她说:“今天谢谢你。如果可以的话,告诉陆伯安,我后悔了。我应该听他的话,不应该带着阳阳出现在他面前。” 晚上陆伯安回来,徐望把今天遇到蒋在的事情告诉了他,也顺便转达了他的话。 陆伯安听了没有反应,只问她他有没有找她麻烦。 她摇摇头:“我感觉他好像很难过,也没有怎么看我,他好像很在意那个小孩。” 他平静地说:“他很爱他的小姨,自然也很爱她的孩子。对他来说,伤害那个孩子远远比伤害自己更难受。” 徐望问他:“陆伯安,你恨过蒋在吗?” “谈不上恨,只是看到他会想起不开心的事而已。”他始终清楚,问题是出那个人身上。 “如果他当初听你的话多好,虽然那个孩子还是没有爸爸妈妈,但不至于像现在。”一直没有的东西只会渴望,拥有却又失去,是最残忍不过的事情。 蒋在是否真的后悔她不得而知,事实上她一直觉得他对陆伯安的恨意来得莫名其妙。她猜测他可能一直在嫉妒陆伯安,并没有拿他当真正的朋友,所以自己的小姨做了这样的事情他选择帮她隐瞒。等到最亲的人离去,他满腔愤懑不知如何宣泄,见陆伯安过得好,便将仇恨转移。 只可惜,最后伤害的还是最亲的人。 春末的时候,家里发生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陆伯安还没有下班,她就给他打电话,很严肃地说:“陆伯安,我早就警告过你的,你非不听,现在好了吧,闯出祸来了吧。” “好好说话。”他皱眉,从她这几句话里听不出什么有效信息。 “你养的好狗,把人家母狗的肚子搞大了!人家主人上门来找,我的脸都红啦!你自己回来看吧!” 这事她闻所未闻,人家不上门她还不知道,她家旺旺竟然是个男狗,还是个风流多情的狗! 陆伯安回到家的时候,徐一蹲在院子的草坪上背对着他。小小的身子遮不住他面前的箱子,徐望也蹲在他旁边,抓住他的小手,柔柔地说:“宝宝不要摸,小狗会咬人的。” 他走近,看到箱子里有趴着一只胖乎乎的小奶狗。徐望见他回来已经迫不及待,拉着他的手,指着箱子里的小狗说:“喏,你看。这就是你的好旺旺惹出来的麻烦。人家主人要出国了实在养不了,其他的都送人了,就剩这个送不出去,送过来让我们负责。我实在不好意思拒绝,只能留下来,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我告诉你,一只狗我忍了,两只狗我不能忍。” 见她气呼呼的模样,他嘴角含着笑意,用手捏她的鼻子:“一只狗,你气成这样。” 这只小狗最后还是留了下来,在它爸爸的狗屋旁边又给它盖了一个狗屋。因为徐一喜欢得不行,抱着爸爸的腿要找汪汪,陆伯安轻轻地摸他的脑袋,对他说:“去找妈妈,妈妈说留咱们就留。” 徐一就迈着不太稳健的步子去找妈妈,用他可怜的词汇量和精致可爱的脸庞,配合无敌的卖萌讨喜,谁看着这样的小脸也不舍得他伤心,更何况是他的妈妈。 家里又多了一只狗,徐望很不开心,要给它起名叫“安安”。但是陆伯安不让,徐望为此又抗争了好几日,最后败下阵来。由于徐一经常叫那只小奶狗“汪汪”,最后这只小狗的名字就变成了汪汪。 一个旺旺,一个汪汪,徐望觉得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第五十二章 徐望最近很忙。 赶完稿她匆匆下楼, 陆伯安派来的人等在下面, 她还没喘口气, 就被化妆师和发型师按在椅子上揉搓。晚上她要陪陆伯安参加一个宴会,时间已经不早,再晚点陆伯安到了,见她还没有打扮好肯定要说她磨叽。 徐一见这么多人围着妈妈, 拿着奇奇怪怪的东西往妈妈脸上和头发上弄,小手放在妈妈的大腿上,睁着好奇的大眼睛仰头看,因为看得太入迷,眼睛半天才眨一下,肉嘟嘟的脸萌坏了所有人。保姆怕他碍事,过来把他抱走, 没一会儿他又自己跌跌撞撞走过来。 如此反复几次,徐望终于打扮好, 换了小礼服坐在沙发上等陆伯安。徐一黏在她身边,嘟嘴要亲亲, 徐望怕他亲到自己脸上的化妆品,无比痛心地拒绝了宝贝儿子的香吻。 第96页 陆伯安进来的时候,母子两个正玩得不亦乐乎。一个躲着不让亲,一个边笑着边往妈妈身上爬, 可以说是没有一点儿正形。他走过来,一只手就把徐一从徐望身上拎起来,徐一见到爸爸马上转移了注意力, 无处安放的香吻,准确无误地吧唧一口亲在了爸爸的脸上。 得救的徐望笑容未散,慢悠悠坐起来,理了理衣服叫来保姆把徐一抱走了。为了少穿着高跟鞋走路,她穿着拖鞋上的车,快到目的地才换上漂亮的高跟鞋,挽着陆伯安的胳膊下车。 今年,陆伯安风头正劲,徐望陪着他参加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宴会。外面的风声传得沸沸扬扬,下一任的陆家主事很有可能会是这个年轻的男人,作为他的太太,徐望就成为了众多太太想要结交的对象。 徐望不太喜欢应酬,但想着这样的场合还是陪着他比较好,婚姻嘛,得用心经营,谁叫她嫁了个这样优秀的男人呢? 宴会在私人别墅举行,这栋别墅的设计师可能是迷宫爱好者。徐望上完洗手间出来,明明是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却不知道怎么走进了花园里,花园里有一个女孩在哭,看样子并不是来参加宴会的客人,因为她没有穿礼服,身上还被泼了酒。 显然,她遇到了麻烦。 徐望这个人最爱管闲事,这是她的优点也是缺点。见她哭得伤心,徐望做不到视而不见,就上前询问:“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 大概是徐望的长相没有攻击性,女孩接受了她的帮助。她并不是因为被泼酒而哭,而是感情遇到了问题,她喜欢上一个男人,但是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她很自卑,把属于自己的功劳让给了跟他相配的人。今天她是被故意叫来被羞辱的,闯进这个对她来说最陌生的世界,那些衣着华丽的人们,衬得她像一个小丑,让她更加明白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说:“你应该明白不了我的自卑,我认识你陆太太,你跟陆先生很般配,他们说你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们是一个世界的人。” 徐望很开心:“是吗?我们看上去真的般配?”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气场跟在陆伯安身边会像小跟班,没想到大家没有这么觉得呀。 想到人家这么难过她为这么点事开心不好,她安慰她:“你别这么难过,自卑是人人都有的,特别是面对自己的喜欢的人,会想要变得更好,在这一点上,我跟你也是一样的。但什么才是好呢?变得有钱有地位是很好,像里面的人那样?”她指指远处的灯火辉煌摇摇头,“在我看来,取笑你的人除了有钱有地位之外,也好不到哪里去。你们的确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我觉得,他们的世界不一定比你的好。” 女孩流下无声的泪水:“我想和他站在一起,可是连他的世界都触摸不到。我知道我不该这样,如果我奶奶知道了会伤心的。” 不知道为什么,徐望听了她的话难过起来。也不知道怎么安慰,陪着她坐了一会儿。没多久,陆伯安的电话打过来,她告诉他她迷路了,那边说了句“笨死你算了”就挂了电话。过了一会儿,他找过来,徐望拜托他找人送她回家,然后去车上拿了自己放着备用的外套,让她遮挡胸前的酒渍,脑子里想了很多加油打气的话,最后也没说,目送她离开了。 回家的路上,她边脱高跟鞋边跟陆伯安说:“陆伯安,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经历的苦难太少,我听说两个人要一起经历过很多事情,才会懂得珍惜。” 她看着那个女孩,想起了一些事情,有时候她也会多愁善感,变得脆弱不堪。特别是临近那个特殊的日子。一点点事情,都会让她变得不安。 她又问:“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如果那几年我们在一起了,也会因为其他原因分开,毕竟我们那时候都不成熟。” 他看她:“你现在很成熟?” “......”她穿拖鞋的手一顿,板着脸生气了。 到了家,车停进车库里,徐望坐在那里不动,没有要下车的打算。陆伯安过来抱她,她不让抱,也不说话,别过脸不看他。她平日里很爱叫嚣,生气了就叫得更厉害,很少会这么安静的生气。 更不会因为他说了一句她不成熟就生气。 他耐心地问她:“怎么了,谁惹你不开心了。” 她还是不说话,这种样子很不徐望。他伸手去摸她的脸,摸到了热热的眼泪。 这次,她再躲他就不让了。他按着她的肩膀,用手帕给她擦眼泪,语气有点不好:“你哭什么。” 徐望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她只是想起了不开心的事,临近那个日子她就会变得这么不可理喻。 第97页 “我刚才说我们会分开,你没有反驳,你是不是真的想过和我分开。” 他皱眉,她又哭了出来:“你真的这么想过!” 那天晚上,陆伯安花了很长时间才把她哄好。隔天,她又活蹦乱跳,仿佛那个蛮不讲理哭得像小疯子的人不是她。 陆伯察觉到了她的异常,但是她不说,他没有问。 然后,有一天,她期期艾艾地过来问他:“陆伯安,过两天你有没有空。” 他说有,她面带忧伤地说:“我奶奶的忌日到了,你陪我回去看看她吧。” 徐望的奶奶葬在农村老家,离春城不远。 已经到了夏天,天气变得炎热,他们到时是傍晚,村口到处都是乘凉的大爷大妈。徐望从小不在这里长大,认识的人也不多,留在村里的只有叔公一家,知道徐望今天会回来,家里也有准备,招待他们吃了晚饭。 叔公一家人都很好,但因为不经常见面也很生疏,吃过饭并没有没有待多久,徐望就抱着徐一准备回自己家。徐建国是最要面子的人,在外面赚了钱还专门回老家盖了房子,说是老了回去养老,但徐望一直觉得他是为了在村人面前显摆自己赚了钱。两层小楼,外面很好看,里面却空荡荡的。 房子是堂叔一家在看,堂婶送他们回来,随口说:“家里我都收拾过了,你爸昨天刚走的,你看这饮水机还开着呢。” 这几年都是这样,他们回来扫墓都是分开的。 屋里陈设简单,一看就不经常住人。堂婶走后,徐望回自己房间收拾,陆伯安有洁癖,知道他肯定嫌弃这里,她还带了干净的被套枕头,亲自动手换上,对抱着徐一的陆伯安说:“你将就一下,附近没有酒店,只能住这里了。” 这个房间是她以前回家探亲的时候才会住,她的东西并不多,但陆伯安还是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一本陈旧的相册。 他单手翻开桌上的相册,徐一也好奇地伸着小脑袋跟他一起看。相册里都是老照片,他翻了一会儿,徐一小手一指,欢快地笑了起来:“麻麻。” 小不点一个,眼神还挺好,照片里是少女时期的徐望。扎着一个马尾,笑得灿烂,她挽着一个老太太,老太太的笑容也很爽朗。 “这是我奶奶。”徐望凑过来跟他们一起看,为了方便给他介绍,拉着他们在床上坐下,徐一坐在他们中间,懵懂地仰头看着爸爸妈妈。 “看,这个是我满100天的时候照的,一一是不是长得很像我小时候?” “嗯。”他看着照片上憨憨傻傻的小孩,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我小时候长得像男孩,你看这是我五岁的时候......”她仔细地把她记得的小时候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陆伯安,他耐心地听着,不觉夜深。 远处的农田里传来蛙叫声,夏日的夜晚没有那么宁静,徐一睡中间。徐望从床上下来,绕到他这边,无声地躺入他的怀里。 他抱住她,轻抚她的背。 “陆伯安,我很害怕。我害怕有一天我也会失去你还有一一。”奶奶离去前,她不懂这人世间的生离死别。她怕有一天,她又会再失去。 “徐望,我们都会离开这个世界。但我答应你,我不会在你之前离开。” 第五十三章结局 陆伯安没有见过徐望的奶奶, 但从她嘴里, 一个爽朗的老太太形象跃然而生。徐望的开朗, 大部分源自这个活了大半辈子,却依然保持着对生活热爱的老太太。 伴着夏日的虫鸣,徐望小声说:“其实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奶奶跟我没那么亲近, 那时候我妈跟我爸还没有离婚,她自己一个人住,没事打打麻将,高兴了就约着老姐妹下馆子,活得很逍遥。我爸妈离婚以后,我爸没多久就给我找了一个后妈,我那个后妈也谈不上坏, 就是自私了点,我那时候小啊, 不喜欢她就表现得很明显,天天丧着个脸给她看, 她一碰我东西我就发火。我爸收拾我好几次,我还是不改,他就把我送我妈那里去了。我妈那时候在谈恋爱,我也不喜欢那个叔叔, 没待多久她又把我送回来,两个人在那里吵谁应该带我。” 听着她平淡的语气,陆伯安把她抱得更紧了一点。 “他们在吵的时候, 我奶奶也在。她在看电视,实在烦了就说‘你们不带我带,多大点事成天吵,离婚了还吵’,那天我就跟奶奶回家了,后来一直是她照顾我。我生病了她带我去看医生,我饿了她给我做饭,我揍了别人家的小孩她给人赔礼道歉然后回家收拾我。我小时候脾气怪老是被她骂,但是我躲被窝里偷偷地一个人哭的时候,她总是能发现,然后给我擦眼泪,讲她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乱七八糟的故事给我听,还不让我问,我一问她就烦,说小孩子这么多问题会被大灰狼给叼走。” 第98页 “不是爱哭的孩子会被大灰狼给叼走。”他说话的声音跟她一样轻轻的,怕吵醒在一旁熟睡的胖宝宝,听上去好听又温柔。 徐望的心有了停靠的地方,带着些骄傲柔柔地说:“我那么聪明,怎么会信这种鬼话,就跟她说‘奶奶城里没有大灰狼’,她一生气就不哄我了,换我哄她,昧着良心说城里有大灰狼。” 她没有看到,他无声地笑了一下。 “后来,她生病了,又变成了她哄我。她说‘我又不疼,别成天绷着一张脸,晦气死了’,我一哭,她还骂我,说我哭得难看,影响她吃饭的心情。” 那明明是个活泼的老太太,每天打麻将、跳广场舞都不能消耗完她过剩的精力。顷刻间,她病倒了,躺在病床上骂她的声音都小了很多,脸色苍白再不红润。 医生说是肾衰竭,救她的办法是换肾。他们都做了配型,唯一配型成功的是她儿子徐建国。徐望以为可以救回她,他们家不穷,卖了老房子就可以凑齐手术费以及后续的治疗费用,她最担心的是手术是否能成功,以及手术成功后的排异反应,她年纪大了能不能经受住这样漫长的治疗。 她没有想到,徐建国犹豫了。 那一刻,她的世界是崩塌的。她跟徐建国吵了起来,吵得很凶,她几乎是在咆哮:“徐建国,那是你妈!” 她不能理解,一个人会不愿意去救他的母亲。她每天都在想,如果可以,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替她承受病痛。 那是在住院楼下的花园里,他们的争吵引来了大家的围观。徐建国恼羞成怒,甩了她一巴掌:“徐望,我是你爸!”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徐望颓然地摔倒在地。她求过,也吵过,面对她歇斯底里的呐喊,徐建国始终沉默,他没有说不救,也没有说救,手术的日子始终无法定下来,而病床上的老太太已经日渐虚弱。徐望瞒着她,说做完一个小手术病就会好,现在在等医生安排时间,但她那双浑浊的眼睛已经看透了一切,她说:“做什么手术,不做!这医院的床睡得我腰板疼,你要是真看不得我难受,就去跟医生说让我出院。” 她什么都知道,所以什么都不说,吵着闹着要出院。徐望不知道她跟徐建国说了什么,徐建国去办了出院手续。徐望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她出院,她恨自己无能,没有其他办法救她的奶奶,眼睁睁地看着她的生命逐渐消逝。 那个老太太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以前怎么生活出院了还是怎么生活,直到离去的前几天,她才不装了,她说:“你别怪你爸爸,就算他答应,我也不会答应的。奶奶这一辈子没有什么大的理想和愿望,只希望你们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生活。” 她说:“望望,你是奶奶的希望。以后,要开开心心的。” 事情过去了很久,虽然她答应过奶奶要开心,但徐望也不总是开心的徐望。 她说着说着难过起来,但因为身边有陆伯安,他哄哄她,她慢慢就好了,后来就跟徐一一样沉沉睡了过去。她睡着后,陆伯安帮她拭去眼角的泪水,拿了薄毯轻轻盖在她的身上。一旁的徐一也不知道做了多久的梦,小脚丫踢了几下,把肚子上的小毯子给踢开了,陆伯安又帮他重新盖好。 黑夜中,看着熟睡的一大一小,陆伯安的眼神变得深邃。徐望往他怀里拱,他抱着她,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每次去看奶奶,徐望都会让自己笑起来,有时候是装的,有时候不是。 墓地在半山腰,要走过长长的田埂。田梗四周是绿色的秧苗,顶着炙热的太阳,徐望笑容灿烂。好奇宝宝徐一头一次这么亲近田野,挣脱了爸爸的怀抱非要自己走,结果没走两步就差点跟大自然来了个亲密接触,圆滚滚的身子险些栽进稻田里,幸好陆伯安及时抓住了他,才免得他摔一身泥。但他的帽子掉进了稻田被泥水浸染,徐望摘了自己的帽子给他戴上,她漂亮的帽子不仅太大还缀着蕾丝,徐一带上莫名变得像一个小公主,徐望拿出手机给他拍了一张。 效果显著,她边看边笑。 “陆伯安,你快看,其实我们生的是个女儿诶。” 这又是一张徐一长大后会想销毁的照片,陆伯安单手抱着徐一,另一只手去扶她的肩膀:“好好看路。” 徐望蹦蹦跳跳地往前走,不再管用手去推帽子的徐一,室外紫外线强烈,陆伯安犹豫了一下,没有帮他拿掉帽子,于是徐一就顶着妈妈的帽子到了墓地。 石碑上只刻着名字没有照片,四周的杂草在徐建国来的时候已经被清理过,徐望带了鲜花和奶奶以前最喜欢吃的食物。 第99页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的话,告诉她自己结婚了,去年生了宝宝才没有经常来看她。宝宝叫徐一,是个健康又活泼的孩子,漂亮像她,聪明像爸爸。 徐望不想把气氛弄得很伤感,奶奶不喜欢她也不喜欢。她的难过在这几天已经倾泻,只剩怀念。把该说完的话说完,她就带着笑容走了,临走的时候,悄悄在心里对她说:奶奶,我嫁给了最喜欢最喜欢的人,他也最喜欢我。虽然他不说,但我都知道,就像你一样。 以后,我一定会很开心很开心的。 回去的路上,徐一趴在爸爸的肩头睡着了。徐望跟在陆伯安后面,慢悠悠地说:“陆伯安,你真聪明,只走过一次就记得路了。但是你这么聪明也肯定不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 他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什么时候才良心发现带我去度蜜月呀。”她佯装哀怨,“还有,其实我高考考得可好了,虽然我忘记了,但你答应过的事情不能食言啊。” 他一向比较直接,问她:“你想去哪里。” “我想去的地方可多了,马尔代夫呀,爱琴海呀,巴厘岛呀,南极我也想去,还有法国、丹麦、泰国、柬埔寨......” “柬埔寨?”他好看的眉毛又皱了起来。 “对啊,我想去柬埔寨看看柬埔寨人民是不是真的简朴。”她凑到他面前笑嘻嘻地说,“好不好嘛,你当初让我跟你结婚,态度那么不好我都不跟你计较,婚礼也没让你办,就是蜜月比较长一点而已,你不会这点小事都不答应我吧?” 他推开她的脑袋,再次警告:“好好看路。” “好不好?好不好?”她挽着他的胳膊连声问。 “我没有说不好。”他无奈。 “啊!你最好了!”她开心地跳起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眼角瞥到被帽子盖住整个脑袋的徐一,又烦恼起来,“可是宝宝怎么办?他这么小,不好带他出去。”特别是南极,再给冻坏了怎么办。 “留在家里。”这对陆伯安来说并不是一个问题。 徐望还是挣扎了一下,“让他在家,我们自己出去玩不好吧?” “那等他长大。” 徐望犹豫了一下,果断摇了摇头:“我们先去玩,给他探探路,等他长大了再带他去。” 可怜的徐一不知道,他的好妈妈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决定抛弃他。 田埂的路漫漫长长,徐望丝毫不担心会摔倒,因为她知道,有一个人不会让她摔倒。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