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田园之娇娆小农女》 穿越,打人 清晨中的李家庄,有淡淡的晨雾缭绕,背靠着青山,两弯绿水从村子前后流过,看上去一派安和。 虽然日头还没升起来,但是庄户人家一贯早起。这个时候,已经有不少的媳妇丫头聚拢在河边儿洗衣裳。 “哎,你知道不?昨儿个,老李家红豆那丫头,跳了河啦!” “那咋不知道呢?”张三嫂用力捶吧着水里的衣裳,“还是我头一个瞧见的。要不是救得快些,好好的一个闺女说不定就没了!” “到底是因为啥呢?”先时说话的赵四家的转了转眼珠子,她是村子里有名儿的碎嘴子,什么事儿到了她嘴里,五分能变成十分。“昨儿个头半晌,我还碰见红豆挑水,跟我笑呵呵打招呼呢。” 旁边儿几个媳妇也都竖起了耳朵,问:“就是,因为啥呀?” “为了啥?”张三嫂撇嘴,“还不是那个什么卜家,真真是没良心!打小儿就定下的女圭女圭亲,不过是中了个秀才,就立刻上门来退亲了!天打雷劈呦!” 大家齐齐地“哦……”了一声,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可不是吗,前几天刚传来卜家那小子中了秀才,这年轻的媳妇子,没出门的姑娘,谁不羡慕红豆啊?过了门就是秀才娘子,要是命再好些,卜秀才中了举人,往后红豆不就是现成的官太太啦? 说是羡慕,还有那么一丢丢的嫉妒啦! 哎呦,谁知道会出这事儿呢?退亲,这个年头看来,可是天大的事儿啦!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不管什么原因被退了亲,这辈子可就是毁了!再找门当户对的人家,难啦!毕竟,谁家愿意娶进门一个定过亲的女人呢? 水杏娘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要我说,红豆那孩子真是不容易。小小的年纪就没了亲爹,她娘往前走了那一步,留下两个小子就没了。那哥哥又不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嫂子……嗐,往后这孩子,难的还在后边呢!” “真是,你说这孩子怎么命这么不好呢?” 众人七嘴八舌地表示着对红豆的同情,其间难免还带着一点儿幸灾乐祸。而她们嘴里可怜的小姑娘红豆,此时正睁大眼睛欲哭无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是去救了个溺水的人,怎么一转眼间,自己就穿越了? 人家穿越都是千金小姐高贵王妃,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变成了这样?瞧瞧自己住的这个地方吧——屋子昏暗,板床窄小,上边就铺了薄薄的一层褥子,坐在上边都嫌硌得慌!另一侧靠着墙壁,还摆着另外一张稍大些的床。床上被褥是两套,也都是半旧的了。 根据原主留下的记忆,这就是自己平时睡觉的屋子了。那另外的一张床,是她两个双胞胎弟弟的。 要说这个原主,还真是命苦。五岁上就没了亲爹,孤儿寡母的日子不好过,守过了夫孝后,她娘就带着她嫁给了本村一个鳏夫李大。李大带着一个比红豆大几岁的儿子李海,本来呢,这两家凑一家,四口人过的虽然不富裕,但是也还算是和和乐乐的。 尤其红豆的娘年轻时候在大户人家里当过丫头,有一手好绣活。这手艺传给了红豆,正巧也就赶上了本县县丞家里要找针线上的人,红豆娘就托原先的熟人将红豆送了过去。当然,签的是活契,每月那些月钱,过几年就是自由身。就这么着,家里头三个人干活儿,再加上红豆的在县里头赚的,日子也就渐渐好了起来。 谁知道天不遂人愿。湛湛过了两年多,红豆娘又怀孕了,怀的还是双胎。这个年代里,生孩子历来是闯鬼门关,就算是有钱有权的人家,也不能避免,更何况说一个普通的农户呢?红豆的娘挣命生下了一对儿双棒后,身体也就彻底垮了下来。没过一年,就撒手西去了,留下两个嗷嗷待哺的幼子。 李大、李海两个糙爷们,干活是好手,带孩子却是不行。没办法,李大只能把红豆叫了回来。 红豆这个丫头年纪不大,平常话也不多,但是性子很好,从不与人争长论短。更兼着手脚勤快,有眼力见儿,在县丞家里,很是得县丞太太的欢心。按理说,这身契没到年头是不能放人的。县丞太太心地良善,倒是可怜红豆家里的遭遇,不但大方地赏了身契,临了还给了红豆十两银子。 自此,红豆回到了村里,又当姐姐又当娘,好歹拉扯着两个弟弟。 李大为人憨厚,对红豆也跟亲闺女没啥两样。红豆姐弟初时过的还算不错。但是好日子没多久,李大也因伤寒过世了。 李大这一走,李海的媳妇张氏就渐渐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天天指桑骂槐地嫌弃小姑子小叔子。若不是顾及着红豆定亲的人家也在本村里边,那更过分的事儿都能干出来。 张氏娘家在邻村,好几个兄弟,是远近出了名儿的不好惹。李海性格懦弱,虽然偶尔觉得张氏未免有些过分,却也不敢说别的——或许在他心里,也觉得红豆姐弟三个拖累了自己日子呢。 前几天,红豆女圭女圭亲的未婚夫中了秀才,张氏如同猫爪挠心,又想着能叫红豆早点儿嫁过去自家占些便宜,又觉得红豆不过一个黄毛丫头凭什么能够做秀才娘子,酸话没少说。 结果,昨儿个傍晚时候,卜秀才的老娘亲自上门了。期期艾艾地扯了半日,就是一个意思——镇上的吴财主有个闺女,看上了卜秀才。 “事儿呢就是这么个事儿。我们想着,虽说两家曾经有过口头的约定,可到底是多年前的事情了,且也没过了婚书。这多年了村里也有些话说两个孩子有婚约,可是到底做不得准。我们瞧在都是一个村里住着的面子上,也不好多说别的。吴财主那边,我已经应下了——人吴家的姑娘,模样品行都是好的,还有一副好陪送。我知道红豆也是个好孩子,可是,往后我们东子是要考举人做官的,红豆……到底有些不合适呢。” 说完,留下了五两退亲的银子就走了。 红豆多年痴心付之流水,当下就有些个接受不了。再加上张氏接了银子,又好一通冷嘲热讽。小姑娘终于想不开,跳了河了。 洪荳模模自己的脑门,长长吐出一口气——这渣男果然是不论古今的,什么时候都有。只不过是中了一个秀才,就看不上从小定亲的未婚妻了。赶明要是中了举人当了官,眼睛还不得长到天上去?亏了那个什么财主小姐敢嫁给他! 揉了揉还在抽痛的额角——昨儿跳河的时候,或许是碰到什么石头一类的东西上了,这会儿脑门还有点疼。 外边儿传来隐隐约约的水声。 洪荳想了想,扶着床站起来。头多少还有些晕,稳了稳,就走了出去。才到了门口,就不由得皱起了眉毛。 院子不算小,正房就有四间,两侧还有厢房。虽然不是砖瓦的,可也并不破旧。这还是当初红豆的娘亲在世时候盖起来的,在村子里也算是中上的了。 让洪荳感到愤怒的是,记忆中的两个弟弟,也就才三岁多四岁的样子,此时都围在一只木盆旁边,袖子卷了起来,正在那里努力地搓洗满满一盆的衣裳。 十月的天气,早上已经很凉了。两个孩子身上衣服还有些单薄,手在凉水里泡的通红。脸上也不知道是鼻涕还是眼泪,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洪荳三步并做两步,上前一把抢过衣裳,“谁让你们洗的?” 这俩孩子挺可怜,长到现在连个大名儿还没取,就小二小三地叫着。 小二吸溜吸溜鼻子,带着哭腔叫了一声:“大姐。” 小三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大姐你醒了?大嫂说你死了,不会醒了!哇哇哇,我要姐姐呀!” 洪荳那叫一个气呦! “你听她胡沁!”往地下啐了一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哎呦呦,这是谁啊?”院子里动静不小,张氏在屋子里自然听到了。她倚着门站好了,不屑地看着洪荳,略高的颧骨显出几分刻薄尖酸,“我当是谁呢。小姑子,你这寻死觅活的,人家也不能再要你。丢人呦!依我说,从此安分些吧!说不得哪天里那娶不上媳妇的人家还能要你!” 洪荳冷冷一笑,盯着张氏的眼睛,“你再说一遍!” 她的头发还有些凌乱,因为昨日哭了很久,眼圈也还红肿着,但是一双眼睛却是亮晶晶的。落在张氏身上的目光说不出的冷冽,竟然让人高马大的张氏生生地打了一个冷战。 张氏晃了晃脑袋,直觉自己的小姑子跟往常有些不一样了。原本,她性子可绵软了,还不是任自己揉圆搓扁?每每挨骂的时候,头都不敢抬! 今儿个竟然敢这么看着自己? 反了她了! 想到这里,张氏火气上来了,站直了身子指着洪荳骂道:“我说了又怎样?你个被退亲的赔钱货!十里八乡,听说过谁家丫头被人退亲?没的丢死人了!但凡有些气性的,早就……” “啪!” 张氏的叫骂戛然而止。她愣愣地看看洪荳,又模了模自己的脸,“嗷”地一声:“好你个小蹄子,竟然敢打我!” ------题外话------ 新坑,求收藏 张氏,撒泼 张氏扑上前去就要抓挠洪荳。洪荳又岂会让她如愿?真抓着了,那自己上辈子的跆拳道社团就白学了! 轻轻巧巧地一闪身,张氏就扑了个空。她长得五大三粗,力气也足,这一下扑空,踉踉跄跄地就往前边跌了过去,直接摔倒在地上,嘴里直嚷着“哎呦”。 “噗……” 张氏平时欺负惯了洪荳姐弟三个,见她倒霉,小二小三都忍不住笑了。 “好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居然敢看我笑话?”张氏气得脸色狰狞,指着小二小三骂道,“看我饶了你们哪个!” “啊!”小二小三被吓得脸色煞白,都缩到了洪荳身后,被冷水浸得通红的两双小手紧紧抓着洪荳的衣襟。 一看就知道,平日里是被这张氏吓唬坏了的。 洪荳冷笑:“嫂子自己能摔,怎么自己就起不来呢?瞧你这粗手大脚的,总不会那一下儿就摔断了吧?” “我呸!你个小贱蹄子,跳一回河没死了你,倒把胆子跳大了?我今儿要是不揍你,你就不知道什么天高地厚!” 一边儿骂着,一边儿爬起,冲着洪荳姐弟三个冲过来。 洪荳皱了皱眉,脑海中闪过以前的记忆。张氏被娶进门的时候,红豆的母亲尚在。但是张氏从来就没将这个继婆婆放在眼里。仗着自己娘家人多豪横,在红豆娘跟前也很是嚣张跋扈。红豆娘和继父都死了以后,张氏变本加厉,对待红豆姐弟非打即骂,甚至撺掇着要将小二小三卖掉。 一愣神的功夫张氏就到了跟前,粗大的手掌往洪荳脸上扇来。 洪荳抬臂一格,顺势一抓一扭,标准的擒拿动作。 张氏“嗷”的一声痛嚎,眼泪都要下来了。 “闹腾什么?不嫌丢人哪?”李海手里提着镐头,沉着脸走了进来。 洪荳耸了耸肩,将周氏放开。对这个便宜哥哥,洪荳没有任何好感——李海跟原来的红豆本就不是亲兄妹,没有感情也就罢了。可是小二小三总是他同父的弟弟吧?怎么就能够由着媳妇那么欺负?这么小的孩子,就被张氏逼着捡柴扫地做饭洗衣服,还打打骂骂!就连张氏说要卖掉小二小三的时候,李海的反应也是“爹才走不久,怕是有人闲话”,简直畜生不如! 张氏见丈夫来了,底气顿时壮了,拍着大腿干嚎起来:“你还知道回来?再晚回来一会儿,我就得被你那好弟弟妹妹欺负死了去!……哎呀没天理了呀,这长嫂如母的道理都不懂了呀……” 李海的脸色更加难看。 天色已经大亮,村子里的人陆续开始从家里出来下地。李家正巧在村子边儿,这会儿正是村里人过来过去的时候。听见院子里的动静,不少人都停下了。有几个年纪大些的媳妇子,拉下脸来,探了半个身子进来看热闹——这在乡下人家也算不得什么。 “还不赶紧起来?丢人不丢!”李海骂了张氏一句,又瞪着洪荳,“那是你嫂子!还不过去扶起来?” 张氏自以为丈夫这是为自己出头了,越发撒起泼来:“我不怕丢人!她一个被退了亲的都不要脸了,我还怕丢人不成!” “呦,看来这卜家退亲的事儿是真的呀?” “可不是,唉……可惜了红豆。挺好一个丫头,往后可是再难找到好人家了……” “……” 院子外边围观的众人不由得交头接耳起来。没办法,这年头女人的名声比性命更重要。好好儿的女孩子被人退了亲,就算是无辜的,那以后也很难抬起头来。就算是还有人家来议亲,一般来说,要么是家里太过穷困,要么就是鳏夫残疾。 透过大门,众人都瞧见了院子里站着的红豆。 要论长相,别说这李家庄,就是十里八村,任是谁都得对红豆挑大拇指——这丫头天生一张瓜子脸,就算长期操劳家务,还要下地干活,那肉皮儿也是白白净净的。身材虽然不算壮实,但是高挑纤细,完全不似乡下丫头那样的粗壮。 不过要是让老人儿来说,这孩子的身体未免弱了些。干活儿不行,往后恐怕生养上也不好呢。 往常的红豆,虽然对村子里的人都很和气,但总是垂着眼睛,不敢与人对视。大家伙儿也都知道,红豆为人软弱。此时见她俏生生地站在院子里,单薄的身子挡在两个弟弟前面,李海夫妻俩却是个顶个地壮,都不由得为红豆担心——跟着这样的兄嫂,又遇上了退亲的事儿,往后这姐弟三人的日子,恐怕更难熬了! 洪荳淡淡地瞥了一眼张氏,眼中露出嘲讽。这个蠢货!哪个男人不爱脸面?你在家里怎么折腾,李海不管是不管。你当着那多人说家里丑事,他能高兴才有鬼! 想到这里,她忽然兴起了恶作剧的兴致。使劲儿揉了揉眼睛,让眼眶看上去更加红肿,半转过身子对着院门,凄凄惨惨地说道:“我一向安分守己,被人退亲又非我所愿!我自知给家里带来了耻辱,昨儿本想跳河明志,谁知阎王不收,让我依旧苟活!哥哥嫂子若是怪我,我也没有别的法子,唯有忍气吞声而已。可是嫂子不该折磨小二小三!他们还只是孩子,论起来四岁都不到,嫂子纵然心里有气,又怎么能忍心让他们两个在这样的天气里用冷水洗衣裳!” 果然,外头围观的人都指指点点起来。说的,无非也就是张氏心狠,小二小三可怜没了爹娘护着可怜之类的。 李海脸上一阵红一阵青,想来也是听见了外边的议论。他上前一步扯起了张氏往屋子里推搡,怒气冲冲地斥道:“别他娘的号丧了!老子还没死呢!” 张氏哪里受过这个? 当下挣扎着,嘴里不干不净地骂:“好呀,你们李家人合起伙来欺负我是不是?那俩小兔崽子洗点儿衣裳怎了?又不是地主家的少爷,怎么就不能使唤了?想舒舒坦坦地坐着,就怪自己没长好眼睛来投胎!” ------题外话------ 刚开坑就病倒,我这一年真是变成了多愁多病身!祈祷新年有好运啦~ 闹腾,分家 却说张氏捶胸顿足地干嚎着撒泼,死活不进屋子。 “行了,你也够了吧!”李海拿着自己的媳妇也是真挺无奈。她娘家兄弟多,怎么着也得顾忌些。再说了,就张氏本身,那身子板也不输于他自己。她要真是闹腾起来,李海还确实没辙。“这一大早的,你心里不痛快,骂两句就得了,还没完没了了……” 张氏尖声嚷:“我没完没了?你以为我愿意丢人哪?” 又指着洪荳鼻子骂道:“没有一点子良心的小贱人,活该你被人退亲!在我家里好吃好喝地长到这么大,我们反倒要让你连累了名声!” “不许骂我姐姐!” 小二小三年纪不大,还不太明白退亲两个字代表着什么。但是,他们知道,昨天的时候有人来跟姐姐退亲,晚上姐姐就差点跳河死了。退亲,是会让姐姐离开自己的。因此,俩孩子虽然怕张氏,还是忍不住从洪荳背后探出脑袋来齐声顶了一句。 “好呀,你瞧瞧,你瞧瞧啊李海!这就是你的好弟弟!”张氏声音越发尖利。总算她还记着刚才被洪荳扭了手臂那一下子,真是疼到了骨头里,没敢再动手,就颤巍巍指着小二小三,“坏透了的小崽子,都敢跟我顶嘴了!要不是我好心,就你们这克爹克娘的命,早就不知道哪儿去了!” “啪啪”两声,不但李海张氏,就连外边看热闹的人,全都愣住了。 “这两巴掌,是让你记住,小二小三是我的弟弟,不是让你随意欺负的,更不是让你胡说八道的!如果你管不住自己的嘴,我不介意再给你长长记性!”洪荳拍了拍手,仿佛手上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冷冷地说道。 一天里被小姑子甩了两次耳光,尤其这回还当着丈夫和那老些看热闹的人,张氏真是里子面子都没有了。愣了一下,随即尖声嚎哭起来,推搡着李海,“你是死人哪?眼瞅着那个贱人来欺负我,连句话都没有吗?你要是个男人,你就给我抽死那丫头!不然,不然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李海有些为难。 不管怎么说,红豆也是他名义上的妹子,小二小三更是他同父的弟弟,身体里流着一样的骨血呢。平时张氏欺负他们,村子里的人早就有闲话了。不过,碍着都是关起门来过日子,没闹到众人跟前去,别人背地里说几句也不算啥。现下可不行,外头一堆人看热闹呢。张氏的为人,红豆的性子谁不知道啊?要不是张氏真把人逼急了,平时兔子一样的红豆,敢跟她动手? 洪荳看着他扯动了两下嘴唇却没有做声,心里不禁冷笑。这个男人,还真是死要面子,自私自利! 眼瞅着李海靠不住,张氏一头朝洪荳撞了过去,嘴里喊叫着:“我教你一个小丫头欺负了去,我也不活着了!” “哎呀这是干啥?一家人有啥事儿不能好好说啊!” “就是就是,快点儿拉开了……” “豆啊,快些领着小二小三回去,别傻站在这里了!” 外头的人看不下去了,张氏一贯豪横,要是真闹起来,红豆得吃亏!周围几个邻居家的婆娘赶紧涌进了院子,又是拉着张氏,又是把红豆往厢房推,嘴里不停地劝着。 张氏是典型的人来疯,见有人劝了,索性一坐在地上,捶胸大叫:“我为这个家里操心操力呀,谁能想到就这么不落好呢!小姑子小姑子,被人退了亲,我们就等着让人戳脊梁骨吧!小叔子呢,光会吃不回做,得拖累我们到猴年马月呀!这日子,没法过了呀!” 一边说着,一边嚎哭不止。 要说这人呢,在不涉及到自己利益的前提下,总会对弱者抱有一分同情心。劝架的人也如是。她们虽然看不惯张氏平时对红豆姐弟的欺负,可是此时张氏一坐一哭,倒是让她们觉得也有几分可怜。更有人自发地为张氏想了一想,觉得她这拖着一个没有血缘的小姑子,和两个三岁多的小叔子,日子确实也难过的很。 这么想着,也就有人张嘴数说红豆了:“你瞧你这丫头,你嫂子脾气不好,说话直了些,那到底也是嫂子呀!哪能就跟她动起手来呢?还不赶紧着给你嫂子陪个不是,这事儿不就过去了吗?” 张氏一下子不哭了,瞪眼:“我可当不起她赔不是!要我说,这事儿,就不能这么算完了!” 洪荳抱着双臂看她,冷笑:“那你想怎么着?” “怎么着?”张氏站起身拍拍上的土,“依我说,个人日子个人过,你眼里没有我们这哥哥嫂子,咱们也不必挤在一块儿,分家!” 院子里的人也都静了,这张氏说分家,是真的假的?要是把红豆分出去过,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活? 分家(二) “我说侄媳妇儿,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谁家过日子不是磕磕碰碰呢,哪儿能有点儿口角就要分家?红豆才多大啊,又是个姑娘家,你分家了,她可怎么活啊?”水杏娘手里抱着一只大木盆,里头装满了刚洗好的衣裳。她家水杏跟红豆一般大,俩丫头关系还不错。 跟着就有人附和着:“就是啊,再没听说过跟小姑子分家的啊!” 张氏可不管这些。这话她已经说出口了,索性就不顾什么脸面不脸面了。她昨儿就盘算了一晚上,红豆这一退了亲,家里人会被人笑话不说,往后还是得给她找一门亲事。从前卜家那边,到底出了个秀才。往后红豆嫁过去,自家多少也能沾上些光。可退了亲了,红豆就再难找到门当户对的好人家了。她生的单薄,地里活儿干起来不行,乡下人家大多看不上这样的丫头。万一再一直没人提亲,岂不是要留在家里白吃饭?就算是有人来提亲,那嫁妆啥的,难道自己还得替她预备?再说了,还有那两个小叔子呢。湛湛四岁的年纪,离着能下地干活还得几年,以后长大了又要娶亲分家的,自己两口子得被拖累死! “话谁不会说?事儿都没搁到你们身上呢!我们两口子累死累活的,土里刨食地里挣命的,赶明儿也得有孩子,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拖累?我管不得别人,这家啊,是分定了!” 水杏娘看了一眼李海,“他大哥,你也是这个意思?” 李海“嗐”了一声,蹲在了地上不说话。昨儿夜里张氏跟他唠叨了挺长时间,意思无非就是被红豆几个拖累了日子,要是没有那三个夫妻俩人得过的如何红火之类。其实这些,张氏不说,李海自己心里也知道。可是,可是终究人言可畏啊…… 洪荳心里嗤笑,这个男人哪,真是自私,恶人都让张氏出头做了,自己躲在后边装老实。不过么,整理了一下原身留下的记忆,洪荳觉得这分家倒是一件好事。 “不就是分家吗?我同意了。咱们就找里正去说清楚,如何?” 水杏娘一听洪荳说话,不由得替她着急,忙劝:“你这孩子怎么也这么大气性?”又压低了声音,“你一个小姑娘,真被她分出去,可怎么过日子?外头名声也不好听呢!” 洪荳笑着说道:“婶子为我着想,我谢谢婶子!不过婶子,还有各位乡亲,大家伙儿也都瞧见了,我这无缘无故被人退了亲,说出去已经不好听了。嫂子容不得我,我也不怪她,谁叫我确实拖累了她呢?本来也不是亲哥哥,分了也就分了吧。” “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好事儿来的太快,张氏都有点不相信了。她也不哭不闹了,双手叉着腰,“往后过的好不好,可别来找我们!对了……” 她眼睛扫过小二小三,试探着问,“小二小三……” 她是肯定不会要小二小三的,这俩是男娃,跟女孩儿还不一样呢。要是女孩子,养大了寻亲事的时候多要些聘礼也亏不了什么。男娃可就不同了,到了岁数就得给说亲,得有房子,得给人家聘礼,怎么算,怎么都是亏本的买卖。 小二小三惶惶然地看着洪荳,眼里泪水满满的。 洪荳伸手搂住了两个孩子,果断道:“小二小三自然是跟着我的。”就算李海张氏想留下他们,她也不会答应。 张氏大喜,“这可是你说的,往后别反悔!当家的,还不快点,咱找里正去!” 张氏回娘家,兄弟 红豆在小摊上又买了些针线等物,赵达帮着她把棉花棉布都装到了车上,看看日头,已经到了中午。两个人在街边一家小店里吃了热乎乎的汤面,又赶车到了杂货店等处,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各种生活必需品买了不少。伙计把东西给装到了车上,赵达用绳子横七竖八地捆好了,问红豆:“还有什么要买的?” 红豆想了想,“还得买些米面,分家得来的那些也就将将够吃到过年的。”况且,张氏分给自己的,多是些粗粮,自己虽然从小在农村长大,但也是吃不惯的。小二小三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光吃粗粮也不好。 赵达道:“若是去粮店里买白米白面,价格要贵上不少。稻米咱们村子里种的也少,你买上些就罢了。至于面,可以买些麦子,家里有现成的石磨,再磨也就是了。” 说着,又带着红豆往粮店走了一遭,终于买齐了所有东西。 再说李海和张氏,虽然说分给红豆姐弟一些东西,张氏觉得怪心疼的。可是反过来一想,往后那三个拖油瓶跟自家再无瓜葛,拖累不了自己夫妻,还是挺值得的。 张氏一高兴,晚上特意烙了白面饼,拿出四个鸡蛋用大葱炒了,又弄了小葱拌豆腐,执意让李海尝尝这舒坦日子的滋味。李海心里有点不得劲,没别的,这一分家,他觉得今儿这一天,村子里的人似乎都在对他指指点点的。 看着媳妇端上桌子的饭菜,他又叹了口气。 张氏不高兴了,指着他骂道:“你少在这里跟我咳声叹气,当我不知道呢,小二小三都在其次,你舍不得那个小丫头是不是?老娘早就看出来了,你是有贼心!” “说啥呢说啥呢!”李海急了,“咋说话前就不会想想呢?红豆那是妹子,就算不亲,也叫了我几年哥了!她带着小二小三分出去过,你知道人家都说咱啥?我心里堵得慌不成吗?叫你这么说,我还要不要名声?” 张氏嗤笑,“得了,名声算个屁!行了行了,算我说错了,快点过来吃饭,凉了就腥了!往后咱俩人,日子过得只有越来越好的。等你过好了,别人巴结还来不及,还有谁会笑话你?” 一宿无话。早上起来,李海就上山去砍柴。张氏用一块儿笼布包了几张烙饼,换了身出门的衣裳,往娘家去了。路过镇上,又特特买了两斤肥肉。 她娘家在榆树村,跟李家庄离得并不算远,走快些连半个时辰都不用。张氏心里高兴,也没发现自从进了村子后,不少人都不像从前一样跟她打招呼。 快步地回了娘家,才进了门,就瞧见她的大嫂子王氏提着一桶泔水出来。 张氏撇撇嘴,没搭理王氏。她这个大嫂是个童养媳,六岁就到了张家,要论起岁数来,比张氏的大哥还大了三岁。自从来了张家,王氏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白天一边儿要背着小相公,一边儿要洗衣裳做饭。婆婆张董氏稍有不如意,那是非打即骂的。后来又多了几个小叔子小姑子,就更加劳累了。因为童养媳的关系,也没人看得起她。不过张氏的大哥张大柱还算稍稍有些良心,挺护着这个媳妇。 “小姑回来了?”王氏性子懦弱,一直都挺怕张氏这个小姑子,赶紧放下手里的泔水桶陪笑着问。 “嗯。”张氏爱理不理的,顺手把手里的肉扔给王氏,“喏,二斤肉,收拾好了中午添个菜。我娘呢?” 王氏目光有些闪烁,偷偷地王厢房看了一眼,“婆婆在四叔的屋子里呢。” 张氏也没在意,扭身就走向厢房。 按说呢,这张家人多,也没分家,就算是地少点,可是到了农忙的时候,哪怕去给人做短工,日子也不会差了。更何况张氏的爹和大哥都是木匠,时不时地也能接个活儿,家里过得不说红火,起码也能在村子里是个中上才对。 可坏就坏在张家这四小子身上。 因为是小儿子,又是老来子,张董氏打小就把这个儿子看得眼珠子一样。就连张氏这个唯一的女儿没出阁的时候,都要让着张四柱。 溺爱出孽子。张四柱如今二十来岁,在村里横行霸道不说,还好吃懒做,又爱嫖赌。从他十六岁开始,张董氏就张罗着给他说亲。张罗了四年,也没谁家愿意把闺女嫁给他。一个是因为这张董氏豪横的名声在外,另一个也是张四柱着实不成器。谁家好好的女孩儿从小养到大,愿意给个二流子去糟践呢? 张氏进了厢房一瞧,屋子里人不少,她娘张董氏正坐在炕边上抹着眼泪,她爹张财抱着头蹲在一边也不说话。张四柱黝黑的脸上居然透出点苍白来,躺在炕上虚虚弱弱,一边哼哼一边骂骂咧咧。 “这是怎了?”张氏疑惑,“四柱怎么了?” 张董氏看见闺女,“哎呀”一声嚎了出来,拍着大腿哭道:“你可是回来了啊,你兄弟让人给害了呀!” “到底咋了呀?”张氏急的红了眼,“四柱到底被谁害了?因为什么呢?你们就干瞅着不成?” 张董氏哭声顿了一下,捂着脸,“你兄弟是得罪了人了呀!” 张家的糟心事 要说张四柱,被张董氏养成了那么一种横行霸道的性子。他二十郎当的年纪,也没娶亲,难免就做些偷鸡模狗的勾当。平时但凡碰到个小姑娘小媳妇,都要上前去挑逗几句。村里人碍于面子或是忌惮张家的几个如狼似虎的兄弟,也大都不敢言语。再加上张董氏的偏袒,张四柱的胆子也就越来越大了,行事也越来越肆无忌惮。 前日村里有个小子新娶了媳妇,张四柱也厚着脸皮去吃喜酒。 本地的风俗,先得款待新亲,也就是新娘那边跟着送亲的亲戚。等到新亲走了,才开席款待村里人。一时众人都在院子里等着坐席,说说笑笑地也不觉得什么。偏生这张四柱既没什么人缘,他自己也看不起别人。因此打他进了院子,也没人招呼。 张四柱也不在意,直接就奔着厨房去了。都知道他是个混不吝,不管是新郎家人,还是厨房帮忙的人都没说什么,生怕这大喜的日子被搅和了。张四柱就自己找了酒 谁知道,这边儿酒席还没散,新房里就传来一声尖叫。 按照习俗,拜过天地以后,这新房里就留下新娘,新郎要出去敬酒的。而新房,是别人不能随意进去的——据说是怕冲撞了喜气。 当下也顾不得什么了,大家伙儿赶紧跑到新房里看究竟,就瞧见张四柱要撕扯着新娘子,一身酒气,满嘴里叫着“往后都是一个村的正好亲香亲香”。 新娘被吓得面无人色,一个劲儿地喊着,满屋子躲避。 这刚进门的媳妇,在自己家里被村里的二流子侮辱,新郎的眼珠里几乎要冒出火来。冲上去就拉开了张四柱,照着那张醉醺醺的脸上就是一拳。张四柱哪里肯吃亏?仗着自己人高马大的就跟新郎滚到了一处。 众人谁也没想到会弄出这样的事儿来,一时都愣住了。 此时新亲还在。送亲过来的是新娘的两个哥哥两个弟弟,也都不顾什么新亲不新亲的话了,听说姐妹险些在新房里受辱,岂能坐视不理?当下哥儿几个就抄起了板凳往新房里冲,按住了张四柱,劈头盖脸就是一通狂砸。 这时候榆树村的人才反应过来,上前去七手八脚地劝架。等到好不容易拉开了愤怒的几个人,张四柱就剩下了躺在地上哼哼的份儿。 听完了张董氏的叙述,张氏眉毛一竖,“他们打了人就算完了?大哥他们就干瞧着不成?” 提起这个,张董氏就一把眼泪,呜呜咽咽地说道:“就这,人家还不答应呢!” “不答应?四柱就白白挨打了吗?”张氏噌地站起来尖叫,“娘,我瞧着四柱这伤可够严重的,怎么就没讨要些汤药银子?他们倒不答应了?” 张财唉声叹气,“你吵吵个啥?本来这事儿就是老四没理,还怪人家揍他?” 张董氏这回难得没有替张四柱说话,模出一块儿发黄的手帕子擦了擦眼,“丫头你不知道,那个新媳妇娘家可不好惹。她大伯,是杨庄的里正,家里还干着杀猪的营生。那几个兄弟站出来,都带着杀气呀!昨儿晚上杨庄的里正来了,说这事儿不能就这么完了。若是他们村里有四柱这样的,全家都得赶出村去,免得带累了村里的风气呢!我苦命的儿啊……” 张氏吓了一跳,愣住了。 要是张四柱真因为这个被赶出村,那全家人也就都崩出门了——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这种事情传的最快。往后自家人一出去,岂不是就被人戳脊梁骨? “那怎么办?” 张董氏擤了一下鼻子,“昨儿晚上咱村里里正交涉的,定了让咱家赔五十两银子给新娘压惊,往后不得再去招惹人家。否则,那家就要告到县里去……” 五十两银子? “您应了?咱家哪里来的五十两银子?”张氏皱着眉头,“大哥他们怎么说?” “他们?”张董氏脸色一板,气道,“你大哥几个不说四柱受了伤过来看看,昨儿倒埋怨了一通,说是四柱丢了全家人的脸,还要拖累一家子!这不是吗,今儿从早上到现在,还没见着人影呢!” 张氏就不说话了。大哥说的话也没错,脸面事小,可那五十两银子可真不是小数目,就那么拿出去给人家? 张董氏眼珠子转了转,一把拉住张氏:“丫头,娘这几个孩子里,就你的日子最好过。四柱从小跟你亲,你可不能干瞧着你兄弟受罪不管哪!” 张氏急道:“俺家什么样儿您不是不知道,怎么就最好过了?” 听她这么一说,张董氏也急了,嗓门高了上去,“你家里有房子有地有牲畜的,怎么不好了?你可别学你那几个没良心的哥。我告诉你,四柱呢是肯定不能让人送到县里去的。你有没有的我不管,五十两银子,你们兄妹几个一人十两,四柱那份儿我出了。剩下的你们偷也好枪也好,恩么也得给我凑出来!” 张氏真是后悔今儿个回娘家来。可她也知道她娘的性子,要是死咬住了说不给出钱,那是绝对出不了这个院子的。只好忍了忍气,勉强坐下来安抚她娘:“瞧您说的,我不就是念叨了那么一句吗?我家里东西不少,可还有三个拖累呢。家里地里就指着我跟当家的死命挣,一年到头能有多少?再说十两银子不是少数,我也得回去商量一下哪。” “这还差不多!”张董氏点头。看看躺在炕上的张四柱,眼泪又下来了,“我可怜的四娃子呦……” ------题外话------ 看文的亲们,双节快乐呦~ 张董氏,恶毒 欢欢喜喜地回了趟娘家,没承想遇到这么档子事儿,张氏心里窝了一肚子火,又不敢再跟张董氏分说,瞧着张四柱还昏昏沉沉睡着,伸手就替他盖了盖被子——力道不小,张四柱睡着了眉头也皱起来了。 张董氏也知道闺女心里不自在了,擦擦眼泪,低声打岔:“你今儿咋想着回来了?” 张氏心里气稍平,嘴角扬了起来,“爹,娘,昨儿个,我把我们家里那三个拖累都踢出去了!” “踢出去了?这是怎么话说的?快说说咋回事!” 张氏自己倒了一碗水,一口气灌下半碗去,这才笑着把分家的事情说了。末了,解气道:“这几年了,可算是出了我一口气!” 张董氏眼珠子转了转,诧异道:“我怎么听人说,你那小姑子的未婚夫考中了秀才了?就这么把人分出去,他们家就没说话?” “说啥咧,都退了亲了!”张氏脸上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我就说,红豆那个死丫头,明明是个乡下贱命,偏生长了一副娇娇娆娆的模样。除了针线上好些,地里的活儿一样都干不上来!谁看上了她,才是真的昏了头呢!这不是吗,老天爷长着眼睛呢。人卜家刚考上秀才,就有城里头的大户人家赶着嫁闺女。前儿个就往我们家里退了亲啦!往常我看在卜家的份儿上还让着那死丫头几分,这回看我能再容了她!” 张财吭吭咳嗽了两声,闷声道:“你……嗐,你这么行事,让人怎么说你啊!有些过了!” 张氏从来不怕她爹,当下撇了撇嘴,“哪里过了?她又不是我亲小姑子,我凭什么养着她?再说了,这一退了亲,往后还有没有人家要还是两说着呢。要是一辈子没人娶,难不成我得养她一辈子不成?爹,你是我亲爹,咋不替我想想呢?” 张财被噎的说不出话来。这两天为了小儿子,这个壮实的汉子急的头发都白了一半。再听到闺女这样胡搅蛮缠的话,心里不免生出怒火。眼瞪了起来,却被张董氏打断了。 “去去去,我跟闺女说点儿话,你这老头子搀和什么?有这个功夫外边跟你那三个儿子说说去,各家里私房银子也该拿出来了!” 把自己老头子骂了出去,张董氏这才拧了一把张氏,恨声道:“傻啊你!” “哎呦娘,你干嘛啊!” “干嘛?拧你!平时老觉得自己个儿比谁都精明,事情临了你就犯傻!”张董氏一边说,一边恨恨地用手指头一杵张氏额头,“你说说,你兄弟这都多大了?我四处托人给他说亲,说了三四年了还没有个合适的。从前你小姑子定了亲了我不好张口,如今你怎么不知道替你兄弟想着啊?” 张氏揉着脑袋撇嘴:“就我那小姑子您也不是没见过,一副病西施的样子,重活都干不来。再说了,还在县城里头给人当过丫头,是不是干净的还不一定呢。您要来干嘛?” 张董氏可不这么想,“我是见过,就红豆那丫头,模样可是真真出挑的,十里八村的也找不出第二个!她当丫头的时候才多大?哪里就有你说的那些个事儿了。至于说活儿,只有享不了的福气,没有受不了的罪!几拳头下去,你看看她能不能干!听我的,回去跟你当家的说,赶紧再把家合起来!” “合起来?我不容易才把他们踢出去,干嘛要合起来?”张氏不以为然,“娘,合起来容易,往后再想分家可就难了。我那两个小叔子哪!如今只算了一份就出门了,还省了嚼过。再说今年年景一般,少分了多少粮食给他们!我可不合!” 张董氏恨不得撬开她的脑袋,看看里边是不是浆糊。 “你呀你呀!每回我说你傻你就跟我急!你想想,红豆那丫头要是聘给你兄弟,难道我还跟你要嫁妆不成?至于那两个小的,左不过也四岁了。你就是远远地送给那山洼子里没有孩子的人家,难道还不能要几个粥米钱?可有什么费心神的呦我的傻闺女!” 张氏愣了一下,双手一拍大腿,“您说的容易呢。李家那边多少人看着,我轻易能送走那两个小的?不说别人,里正和族里的老人先就不答应!” “又不是让你卖了,谁还管谁蛋疼!”张董氏说话粗俗,“你细想想吧。那两个小的我不管,你小姑子我是要定了!” 说着一指炕上的张四柱,“瞧瞧你兄弟,要不是二十来岁了还没成家,能这么天天外头晃荡?有个媳妇让他出出火气,他那些个玩闹的心思就收了!” …… 红豆可不知道自己被人家给惦记上了,她坐在马车上,看着满满一车的东西,真有一种上辈子逛街血拼的感觉。颠颠簸簸的,直到日头偏西了,才回到了李家庄。 “呦,这都买的什么啊?”赵达家的听到声响就赶紧领着小二小三出来了,“哎,怎么还有这血的呼啦的啊!” 马车边儿上一只大个儿的麻布口袋,里头渗出些血水。 赵达一边卸车一边说道:“那是红豆买的肉骨头猪下水。” “骨头也就得了,好歹炖着吃熬汤都好。这猪下水可不好吃啊。” 红豆笑嘻嘻地模出一个油纸包,打开了,里边是几块儿从县城里买来的桂花糕。看上去做的挺粗糙,桂花味儿也不重。就是这样,小二小三的眼睛也都直了。 给了他们一人一块儿,红豆又取了另一个大一点的纸包。 “大女乃女乃,这是给您买的。” 赵达家的哪里肯要?埋怨道:“你这孩子,给我带什么东西?咱自家里想吃什么没有?可不兴花这些个冤枉钱!都给小二小三拿回去,他们小呢,正该吃些养养身体!” “我买的都是人家店里最便宜的,花不了什么铜钱呢!”红豆硬把纸包塞到赵达家的怀里,“不信,您问我大爷爷。” 赵达家的为人很是实在爽快,见红豆说的诚恳,也就不再推辞,横竖两家住在一起有来有往。 正要帮着红豆把东西送进去,就听见一声尖利的叫骂:“红豆,你这死丫头,果然是偷偷藏了银子!” 张氏又闹事 张氏在娘家窝了一肚子火,有心连饭都不吃就直接回家,想想送来的二斤肥肉又觉得心疼,忍着火气留下吃饭。饭桌上又为了每房出不出那十两银子闹腾了一场,张董氏哭天喊地,张大柱兄弟三个骂骂咧咧,结果谁也没吃好。张氏心里那个气啊,真是压也压不住,抬脚就回李家庄。 谁知道这一进村子,就瞧见赵达赶着马车停在红豆那个破破烂烂的院子门前,卸了车往红豆家里搬。满满一车的东西哪!这得多少钱? 昨儿才分的家,张氏是一清二楚的,李成那老家伙看着,田地不得不按数分给红豆,但是她咬定了这两年的年景一般,又有前边公婆接连去世,所以家里粮食少,银钱更是没有。因此,红豆只分得了少少的一些粮食,至于钱,那是一文也没给的。要不是红豆私藏了银钱,如今这一车的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想到这里,张氏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她冲过去指着红豆骂道:“好你个小贱蹄子,枉我们家里养了你这几年!你不说知道报答也就得了,怎么还敢私自藏了银子钱!” 红豆翻翻白眼,这个张氏还真是个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都这么会儿功夫都能碰上! “张氏,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赵达家的赶紧站出来,挺身护在红豆身前,“红豆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什么私藏银子?你这话说的忒也难听!亏她从前还叫你一声嫂子,你这话传出去,她的名声还要不要?” 赵达两口子也算是村子里的老人了,再加上赵达常年打猎,身上很有些杀伐之气。但是很会为人处事,行事从来没有过歪门心思,因此两口子在村里还是很有些威信的。 要是平时,赵达家的这么一说,张氏也就怕了。现在可不,她的眼睛里只有那一车的东西,想着这些都是红豆从自己家里私自藏起来的银子换来的,张氏心疼的不得了。跳起脚来骂道:“名声?我呸!一个被人退了亲的,还能有个屁名声!” 赵达一个长辈,对方又是个娘们,实在不好插嘴。赵达家的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伸手抢过赵达的马鞭子,“今儿我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姑娘家的名声!” 这个时候,最累人的秋收已经结束了,村里人都算是进入了比较松快的时候。这边一闹腾起来,就有人渐渐围拢过来。 张氏是人来疯的性子,索性一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喊:“没有天理了呀!这小姑子分家前就敢私藏家产,莫不是我还不能说了?就连一个外人都能帮着她欺负我,我们一家子可就没有活路了呀!” 马车上的东西都还在,锅碗瓢盆,棉布棉花,角落里甚至还摆着一只小小的红漆马桶。这么一堆,确实也得不少的钱才能置办下来。大家伙儿也就有了低低的议论声。 赵达家的急得跺脚,这要是让张氏再说下去,别人不明就里,说不定红豆的名声就真没了。顶着这么一个名儿,往后谁还会来提亲啊? 红豆拍了拍老太太的手,示意她别着急,自己向前两步,居高临下看着张氏。 “你说我私藏银子?我且问你,昨天分家的时候,你是怎么和里正大叔说的?” “我……”张氏张了张嘴,卡住了。 “你是不是说,家里前两年又是给我娘发丧,又是给爹看病吃药,早就把家底儿折腾光了,到如今还欠着你娘家的钱呢?你是不是说,分家可以,我生父留给我的田地可以不算在分的家产里,但是钱是一文都没有,都不会给我们的?” “我,我说的那也是实情!” 洪荳冷笑,“既然是实情,一文钱都没有,我上哪里去私藏你的银子呢?” 她看向周围的人,忽然眼圈就红了,含着一泡儿热泪哽咽道:“众位伯伯叔叔,婶子嫂子们!我从小在这里长大,什么样的性子,大家伙儿都看在眼里!平日,我可有过一丝儿出格儿的举动?张氏待我们姐弟什么样子,大家伙儿也都看在眼里!拍着心口想想,她可能够让我接触到一文一钱吗?” 她长得本来就秀美纤细,这么一哭,更是显得楚楚可怜。再加上旁边含着眼泪不敢出声的小二小三,更是让人心生同情。 “就是啊,红豆这孩子老实着呢。要说她敢私藏银钱,我是断断不相信的!”水杏娘大声说道。 张三嫂也附和:“要我说也是……” …… ……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也有劝张氏的:“就是分了家,那也是一家人不是?你这么着,可是过了!赶紧起来回家去吧。红豆是个善心宽厚的孩子,也不会跟你计较的。” 张氏脸色紫涨,心口不断起伏,忽然间“嗷”地一声,站起来就去揪红豆,嘴里叫着:“你说你没私藏,你买这老些东西,哪里来的钱?你说,你说!” 红豆一把托住她的手臂,用力攥着她的腕子,一点一点地往下按,眼睛死死盯着张氏,一字一顿,“你给我听好了,想发疯,回你自己的家去发疯!从前的我任你欺负,如今你再试试看!你问我银子是哪里来的?我告诉你,跟你没关系!从我进了那个家,也是干着活长大的,从没吃过一天白饭!就是从县城里做工回来,那月钱也是一文不少交给你们的!我红豆,不欠着你!” 被攥着的地方剧烈疼痛,红豆还在不断地加大力度,也不顾得当着这许多人,张氏忍不住“哎呦”起来。 “哎哎你快放开,放开我哪!” “行了,都住手!” 李成沉着脸负手走来。 见他来了,众人都让出路来。 “这整日价闹腾,都不嫌丢人?”他是真烦了。昨天才分的家,当时都没话说,今天就打起来了,还是在这街面上,自己这个主持分家的,脸上都无光。 “红豆,你说说,张氏说的是不是真的?”李成瞥了一眼马车,沉声问道。 红豆垂了垂眼皮,随机抬起头来,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点嘲讽的笑意:“昨天分家的时候,里正您也是在场的。她怎么说的?几年了没见着一文钱!我又有什么机会去藏?” “既然这样,你也说清楚这些东西怎么来的。省得让张氏心里生疑。” 红豆心里冷笑——恐怕生疑的不止张氏呢,里正不也一样?幸亏自己早就想好了对策。 “您问这些?本来我跟着赵大爷爷进城去,想好歹给小二小三买件厚实些的衣裳。不想在城里见着了我先前的主家娘子。哦,就是现如今的县丞娘子。她见我过得艰难,才让家里的买卖铺子照看我些。那些个棉花布,没有一样是新的,全都是人家剩下的东西。至于其他的,也是她赏了我银子,才能置办下来的——不然,我们姐弟三个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还不一定呢!” 李成先是点点头,听红豆说到后边,却又沉下了脸,斥道:“糊涂!” ------题外话------ 各位观众,明天见啦 村里要来一群人 “你这孩子,留着给小二小三吃,怎么又送过来?”见红豆端来的猪下水,不由得嗔道,“你大爷爷时常上山,家里也并不缺肉吃。” 红豆把碗放在了灶台上,笑道:“给大爷爷下酒的,我卤了一大锅呢,吃个新鲜罢了。” “下回不许这样了。你要是再这么外道,我就真恼了!”赵达家的故意沉下脸说道。 赵达正在堂屋里磨着猎刀,他性格直爽,没那么多弯弯绕。大拇指试了试刀锋,头都没抬,“给你就收下!回来把咱们腌的野兔子肉给小二小三拿回去些,也一样。” 赵达家的真就要去后背房里拿,红豆赶紧拉住,笑着说:“这会儿我家里还有人呢,让小二小三在您这里吃吧。” 说完,惦记着家里还有水杏和槐花在,赶紧就要回去。临走,赵达家的塞了她几个还冒着热气的棒子面饼子。 这下倒是省事了,红豆带了饼子回去,捞了猪肺和沙肝出来,又用酱油醋和蒜泥调了一碗汁,请水杏和槐花一起吃午饭。 水杏槐花也不客气,三个人围坐在小炕桌上,吃得都挺香。 “对了,红豆,我听我娘说,你往后还要给县丞娘子家里去做活是吗?”一个饼子下了肚,水杏才腾出嘴来。 红豆夹起一块儿沙肝蘸了蒜汁送到嘴里,香的她想要眯起眼睛。 “嗯。她们家里要开个绣坊呢,问过我接不接活儿做,我还没有应承下来。” “这多好的赚钱机会啊,你怎么不应承下来呢?”水杏眼中透出几分热切。就连槐花,也放下了筷子看着红豆。 也是,乡下人家,一年到头面朝黄土背朝天,收的粮食除去缴税,剩下的也就是够吃喝。这还得是好年景。若是赶上旱涝的,连果月复都不能够。有些地少人口多的,往往陈粮接不上新粮,春天要去挖野菜,夏天也要多吃菜蔬好省下粮食。 若是有机会能够多赚几个钱,哪怕就为了家里加一餐肉,小姑娘家家的买朵花戴呢,也是好的。 红豆觉得自己挺理解水杏和槐花的。 “我都好几年没绣花了,怕手上生疏了啊。你们也知道,人家那是开绣坊的,自然要指望着东西卖出去,但凡有些不好,人家也不会收。” 水杏想了想,还是觉得可惜,出主意:“你的绣活比我强多了。依我说,你就应下来才好。哪怕最后绣坊不收,就是摆到外边去卖,恐怕也是有人愿意买。更何况你跟县丞娘子还认得,又是她跟你提起来的,到时候碍着面子也会收的。” 红豆不得不佩服这个小姑娘,心思真是挺活络的。她自己都琢磨两天了,还没想好到底应不应,这水杏眼珠子一转就能决定了。 不过,她暂时还真做不了那绣活。一来是自己做衣裳可以,这绣功确实不知道能不能拾起来;二来,做绣工也不简单,成日坐在那里低着头,多枯燥啊!红豆觉得自己不大能做得住。 “看看再说吧。” 听她这么说,水杏觉得好不可惜,叹了口气,“别人都觉得挺好的事儿,你倒是不上赶着……” 槐花赶紧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声道:“红豆有自己的想法,你看她近来多少事儿呢。” 红豆明白她们俩的心思,想了想,说道:“其实,朱娘子那里的绣坊要是开了,肯定要招绣娘。你们家里要是舍得,可以去试试啊。” “真的?”水杏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了,“我的绣活儿也就一般,别说你了,连槐花都不如。我娘常为这个骂我,还说往后我……” 说到这里,脸上不禁一红,停住了。 红豆一脸茫然,“说你什么啊?” “说她往后嫁了人,这么着肯定不得女婿喜欢。”槐花抿着嘴偷偷地笑着,小声告诉红豆。 水杏脸上红的不行,起身把槐花压在身下就拧她的脸,嘴里不依不饶:“让你胡说!” 俩人闹成一团,红豆无语。她怎么就忘了,这年头,成亲都早。好些女孩子十来岁的时候就订了亲,等到及笄就出嫁了。就是她自己的原身,也是跟那个卜秀才早早就定亲的。要不是卜家退亲,说不定也就快成亲了。 不由得低头看了自己的小身板儿,红豆暗地里吐了吐舌头。 水杏和槐花两个人吃完了饭,又做了一会儿针线,就告辞相携离去。两个女孩儿忙了大半天,做好了三张褥子两条被窝。不说这针线好坏,单就这个帮衬的心意,就让红豆很是感激了。 去赵达家接了小二小三回来,看见他们俩都已经穿上了赵达家的给做的新棉衣。模模小手,不再如前两天那样冰凉。红豆觉得,自己心里也热乎乎了。 如此接连忙了两三天,终于把姐弟三人眼前要穿的衣裳做了出来。新的被褥也都好了,棉花也用的差不多了,看来不用担心冬天夜里被冻醒了。抓了个功夫,红豆又将窗户缝儿都糊了。姐弟三人的旧被子拆洗了拼接成炕被铺在炕上,再躺上去就不至于硌得慌。两条旧褥子,一条改成了棉门帘,一条改成了窗帘,夜里睡觉的时候挂上,半点儿凉风不透。 红豆心思巧,手也不懒,三间屋子被她打扫的干干净净。姐弟三人住着,竟然也渐渐有了家的温馨。 再加上赵达一家的照顾,水杏槐花每天都过来作伴,红豆觉得小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十一月,天也彻底冷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村子里传出一个消息。 原来,前几年西北一直有战事,这两年两国和谈,战事平静下来,就有一批兵士要从边境战场回到地方上安顿。家乡有亲人的自然要叶落归根,相当一部分参军的时候就是孤家寡人一穷二白,连丁点儿土地都没有——但凡有些门路,谁愿意当兵打仗呢?其中也有些战场上落下了残疾的,这些人怎么办?朝廷虽然有抚恤银子,但对于这些兵士的后半生来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不知道是哪位大将军的主意,上奏了朝廷,要将这些兵士一起,放到合适的地方,垦荒种田,既算是给了他们安身立命的本钱,集中在一起,彼此间也有个照顾。 那些无亲无故无家无业的兵士自然愿意,毕竟开垦出来的荒地就算是自己的了。朝廷上也多是支持的意见。为了彰显仁德,皇帝甚至下了旨意,给这些愿意到地方上垦荒的兵士拨了银子建房。 李家庄周围都是大山,荒地不少,因此,也要安顿下相当一部分兵士——上次红豆所见到的,就是里正陪着那些兵士的头儿在看地呢。 消息一传出来,李家庄就炸了锅了。没别的,大家伙儿好好的,几辈子人都生活在一起,忽巴拉地要来一群上过战场杀过人的,还要在这里安家,怎么想,怎么觉得害怕呀! ------题外话------ 真是悲催,坑爹的熊孩子足足看了两遍熊出没! 感谢收藏留言的妹子们,感谢鲜花钻钻和打赏的妹子们!啥也不说了,鞠躬! 要卖酸菜喽 相对于村里人的反应,红豆就淡定得多了。 这些事情,老百姓是没什么发言权的。你就是再不愿意,朝廷上已经决定了,人家也会过来。再说了,红豆倒是觉得那些兵士不见得有多凶恶,上战场杀人时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保家卫国?如今不打仗了,用不上了,被他们保护过的百姓反过来嫌弃他们杀过人,那不是让人寒心? 不管别人怎么样,她依旧带着弟弟过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 不过,赵达家的挺担心。不为别的,赵家和红豆家,就在村西口,与别的人家都要远些。再往西,就要进山了。 若是那些兵士过来,肯定是要在这一片选址建房的,这多少让她感到有些不踏实。 红豆劝她:“都跟咱们一样的人,当兵前也大多是种地的,您就当是外村来的就是了。更何况,他们外来的人,想在咱们本地立足,肯定也是小心翼翼的,轻易不会惹事。” 赵达看了一眼妻子,点着头说道:“瞧瞧,你还不如红豆想得深远。成日家跟村子里那些个三姑六婆一块儿说来说去,平白吓着自己玩。” 赵达家的将手里正纳着的鞋底子扔到赵达身上,瞪着眼睛呛声:“那怎的?这么几十年了你如今看不惯?” 红豆捂着嘴偷偷地笑,知道这两口子每日拿着这个当肉麻。当下岔开话题,“大女乃女乃,上回咱们一块儿积的酸菜,我昨儿拿出来一颗试了试,已经差不多了。您不看看去?” 说起这积酸菜,还是红豆前些日子在村子里买白菜的时候问赵达家的,怎么大家都不积酸菜。赵达家的十分呐喊,问什么是酸菜。红豆这才知道,这里从来没有人积过酸菜。 这酸菜可是好东西啊!做菜做汤做馅都行,炒着炖着烩着,怎么吃怎么好。尤其配着肉一起,那简直是提起来就让人流口水。红豆最爱吃的就是酸菜炖排骨,以前,每年到了冬天的时候,外婆都要腌制一大缸的酸菜,能吃到来年开春。 越想越是馋,于是红豆开始在自己家里做起酸菜来。 要说这积酸菜,大约各地的做法也是不同。红豆从小就给外婆帮忙,倒也难不倒她——买来的白菜晒了一两日去掉水分,洗净了切去根,去掉外边的一两层老菜梆子,一层白菜一层盐地码在干净的大缸里,再浇上开水就齐活了。因为做的晚了些,红豆又往里边添了些许米醋。 赵达家的见红豆信心满满,也跟着做了一小坛子,就十来颗菜,做坏了也不至于心疼。 “你不是说得一个月才能吃?这就行啦?” 红豆笑道:“不是里边放了些醋吗?我昨儿尝着不错了。” 赵达家的起身,迫不及待地去打开了堂屋里的小菜坛子,一股子说不上是酸还是臭的味道冲进了鼻子。细看一看,里边的白菜已经变成了微微的枯黄色。 “豆啊,这真能吃?” 红豆蹲闻了闻,喜道:“大女乃女乃,腌的真好。要的就是这个味儿,今儿呀,我教您做酸菜汤,保准大爷爷越吃越爱吃!” “那成,你跟小二小三就在这儿一块儿吃!每天我们两个老家伙,吃饭都不香!” 红豆也不推辞,回家去拿了一块儿五花肉过来。这肉还是前天买的,因为是五花的,比肥肉要便宜些。红豆买了不少,足足五六斤。幸好现在天气冷,挂在阴凉处也不怕坏了。 五花肉切成薄薄的片儿,酸菜切成细细的丝儿,葱姜切丝下油锅炒香,加入五花肉煸炒。然后放酸菜丝,炒出酸香味儿后,加入清水慢炖。不多时,屋子里就飘出了酸菜汤特有的香气。 一顿酸菜汤吃的赵达大感满意。这汤里又菜有肉,吃着却是一点儿都不油腻,也没有白菜的水腥味儿,酸酸的,加点儿辣椒油,喝起来真是过瘾! 赵达家的也夸红豆:“亏你怎么想出来的?一闻那味儿还以为是菜腌坏了,谁知道做成汤这么好喝呢!” “这不算什么。大女乃女乃,这酸菜啊,还能跟鱼啊豆腐什么的一块儿炖,要是有排骨肥肉就更香。炖的时候加点粉条,也好吃的不得了!赶明儿到了过年,我包点儿酸菜馅的饺子给您尝尝,那才是真好吃!” 说到这里,她又转头问赵达:“大爷爷这几天还要进城吗?” “过两天去。怎么,你也要去?” 红豆点头,“我想带几颗酸菜过去,试试能不能卖掉。还想去跟朱娘子说一声,绣坊的活儿我暂时接不了,不过有几个花样儿想问问她要不要。” 她手里的钱有限,这么一直坐吃山空总不是法子。酸菜这东西这里既然没有,拿出去卖,应该还是有人来买的。毕竟,那做熟了以后的味道在那里摆着。不过,她也没法子弄个炉子去县城里做菜卖,因此她想着,不如送到县城里的酒楼或者杂货店去。如果能卖出去,她还想试着做些其它的小菜出来。毕竟,这种东西本钱不多,回钱却快些。 赵达应了下来。 赵达家的就说:“既然要进城,不如我也去。再过几天就要进腊月,也该买些过年要用的了。不然,等大雪下来,也就没法走了。” “那我带着小二小三一起,他们俩长这么大还没进过城呢。” “也行,到时候给多穿些。” 两家商量好了,到了第三日果然就套车一起进城去。 红豆怕小二小三被冻着,特意拿了家里的一条棉门帘子铺在车上,又拿了条被子留着盖在几个人腿上。 快到了年底,就算是乡下人家,也总要置办些年货的。虽然往西不远处也有个镇子,但是算起来与县城的距离倒是差不多。所以,李家庄的人们往往都喜欢进县城去买东西。 因此,这天一块儿进城的就不止赵达一家了。还有另外两辆马车,车上也都各坐着四五个人——都是搭伙进城去的。就连水杏,也跟她娘坐在上边。 看见红豆把两个弟弟裹得跟团子似的,还拿着一床被窝给围上了,水杏娘笑道:“没见过像你这么在意的。棉被多难得啊,待会儿要是下雪打湿了可就没法要了。” 红豆呵了呵冰凉的手,跺了跺脚,“婶子您瞧瞧这天儿,真要冻着了还得请医吃药。” 说着,把一只小坛子抱到了车上。 “这啥呀?人都去买东西,你咋还带着东西呢?” 红豆想了想,酸菜这东西,瞒也瞒不住。索性大大方方地说:“我自己做的一点儿小菜,拿到县城去看看能不能卖掉。” 正说着,顶头儿里正带着一群人过来。里边赫然就有上次红豆看见的几个。 原来,这一批的兵士已经到了地方上。正赶上冬天,也没法子盖房,只能先找地方扎帐篷了。好在,他们在边境也都是惯了的。这里再冷,也比不得边境。如今正要去选好的地方扎营,只等着来年开春就要一起建房开荒了。 马车上的人都是头一次瞧见这些人,不免探头探脑的,又有些畏惧,不敢下死眼看。 红豆也觉得好奇,毕竟以后,她们家可是离这些人很近的呢。这么想着,抬眼看过去,正好碰上一道冰冰冷冷的目光。 第一桶金 一接触到哪目光,红豆就觉得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感觉。难道,这就是上过战场的人身上所谓的杀伐之气? 这么想着,不由得就又看了那打头儿的男子一眼。这一看才发现,那男子长得真是不错,剑眉朗目,高鼻薄唇,五官极为出色。美中不足,这样一张俊脸上,居然有一道很显眼的伤疤。自左边眉梢,一直到颊边,生生为俊美的五官增添了一种戾气。 众人也都看见了这个人,红豆旁边的水杏低低地惊呼了一声,赶紧别过头去不敢再看。 红豆倒是没觉得有多害怕,她甚至认为,这样完美的五官上加上这一道疤痕,把人衬得更加有型。俊男变型男,妥妥的! 赵达跟里正打过招呼,一扬鞭子,率先赶着车走了。 或许是之前红豆看得太过直白,叶致远淡淡地瞥了一眼远去的马车,才转身离开。 …… 冬日道路难行,到了县城的时候,已经将近中午了。 一行人分开行动,约好了等到过半晌在城门口聚齐。 水杏娘看着赵达两口子带着红豆姐弟三人走远了,才撇了撇嘴,对水杏说道:“瞧见没有?平常跟你再好,这有了赚钱的手艺也都瞒着盖着呢!” “娘你说什么呢?”水杏不爱听这话,“红豆怎么就掖着瞒着了?平常我去她家里,也没见她把这个什么酸菜收起来啊!我还跟你说过,不是你说,哪里有用开水烫白菜的?还说人家胡弄一气儿糟践东西……” 水杏娘被闺女噎了一句,张了张嘴,半晌才说:“那她也没告诉你那个能卖啊。要是早说,咱也跟着做点儿倒不好?横竖就是多了几个钱,也是花在你身上。哪怕买朵花呢,倒不好?” 水杏翻了翻眼睛不理会这个话茬儿了,催促道:“娘,咱快点走吧,都这个时候了呢。说好了的啊,今儿要给我买一身儿好看的料子,就照着上回红豆做的那身儿蓝色白花儿的!” 红豆不知道自己被水杏娘儿俩说道了,她跟着赵达两口子一起,带着小二小三先去吃烦了。 这会儿天冷,街道上已经没有什么卖吃食的小摊了。就是有,吃到肚子里冷风朔气的也难受。 因此,他们到了一家看起来挺干净的小面馆里。每人要了一碗汤面,热乎乎地吃下肚子,顿时,来时候的寒冷被驱散了不少。 赵达付了钱,便说:“先去看看哪里能收这个酸菜。若是能卖出去自然好,卖不出去,还得放在车上拉回去。” 红豆点点头应了。大冷天的,她可不想怀里抱着那坛子酸菜到处走动。再说,连汤带水的分量可不小呢。 不出意料,红豆接连去了两个饭馆,两家都不肯收这个酸菜。一来,是从没见过,不知道怎么吃。二来,也觉得这酸菜本来也不过是白菜做的,赚的钱有限。 赵达家的颇为失望,出了第二家饭馆便叹息:“真真是不识货。” 红豆倒是不在意,笑着说:“店家顾虑的也有道理,谁不是为了挣钱呢。大女乃女乃,要不,咱们去杂货铺看看吧。一般的铺子里也都卖些咸菜什么的,或许能卖出去。” “成吧。反正也得去买些针线对子了。” 西街上也有两三家杂货铺,红豆直接进了最大的一家。她决定如果这家还不要,那么就带回去,自己吃! “呦,几位想要点什么?”小伙计才十五六岁,机灵得很。知道年根底下进城的,多少都要买点过年用的,尤其这一伙人里有老有小,那肯定能做成买卖。因此上,很是热情。 红豆把怀里抱着的菜坛子放下,脆生生问道:“伙计哥,掌柜的在不在?我这里有些家里做的菜蔬,想问问能不能在这里寄卖。” 眼前的小姑娘跟自己年纪相仿,眉眼带笑地叫着自己伙计哥,小伙计的脸顿时就红了。 “那啥,你要卖的是什么啊?放在坛子里的,莫不是咸菜?” 红豆点头,“是祖传的手艺腌的呢。” 掌柜的其实就在里边屋子,听了这话也就出来了。 “哦,这腌个咸菜,还有啥祖传手艺?” 掌柜是个四十出头儿的人,许是干着买卖的缘故,白胖的脸上时常带着几分笑意,显得很是和善。 见了赵达一行人,掌柜的本以为赵达是个主事的。谁知道站出来说话的,却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 红豆大大方方地说道:“庄户人家,年底下了,想挣几个小钱过个好年罢了。掌柜您不如瞧瞧?成不成的,一句话就是了。” 掌柜听着她清清脆脆的话,倒也觉得挺有意思。一般的乡下姑娘,就是进店来买东西,也都是缩手缩脚的。这个小姑娘倒是一点不腼腆,说话也干脆。 “成,我瞧瞧再说。” 红豆打开坛子,一股子酸味儿冲出来。小伙计先就一捂鼻子,哎呦我的天,这是个啥味道啊! 掌柜也皱眉,“姑娘,不是我说,这咸菜我这里卖的也不少了,从来没有过这种味道的。这一出了酸味儿,可就算是腌坏了吧?” “没有,这个菜呢,就叫做酸菜。”红豆顺手捞出了一棵,“您瞧瞧,其实就是白菜做的。东西常见,难得是吃个新鲜。快过年了,谁家都要买些鱼肉豆腐的,拿这个配菜最好不过了。” 正说着,里边帘子一挑,走出来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妇。 “爹,这是收着什么东西了?这个味儿可真好!” 红豆看她一手扶着后腰,小月复微微鼓起,就知道这是位孕妇了。心念一转,嘴角就勾起了笑意。看起来,今天这酸菜十有**是能够卖出去了。 果不其然,这少妇慢悠悠走到酸菜坛子跟前,深吸口气,脸上十分享受那股子酸溜溜的味道。 快手快脚地剥了一颗酸菜心儿出来,红豆递到少妇面前,“这个最女敕,酸着呢。” 少妇也不嫌弃,真就接过来放到了嘴里,有滋有味嚼了起来。 “哎呦,这个味儿……”她笑眯了眼,“正想着吃这个呢!” 要说也是红豆运气好。这家杂货店掌柜姓刘,两辈子人都是做这杂货生意的,在这县城里也算是小有家底。只可惜,他这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老两口子视若珍宝。因此就不肯嫁到别人家里去受委屈,去年的时候,招了女婿上门。今年闺女有了身子,刘掌柜两口子恨不能把闺女捧到天上去——这可是刘家的血脉。 刘家闺女这些日子害喜严重,吃什么都没有味道,就想吃酸口儿的东西。原本,刘掌柜给闺女弄来了不少酸梅蜜饯,可这大夫又说了,那玩意儿有身子的人吃了不好,因此也就不敢多给吃,也就是等闺女吐得太过难受的时候含上一颗,压压嘴里的味道。就算是这样,刘家闺女正经饭食也吃不下去,刘掌柜的老伴急的头发一把一把地掉。 眼见闺女居然爱吃这个什么酸菜,刘掌柜也不说什么了,大手一挥,“姑娘,你说说,这坛子酸菜多少钱?” 红豆心里早就盘算好了,便说:“这个酸菜是我家里祖传的手艺,相信掌柜的您也知道,咱们这县城里,从来没有过这么腌制的。我也不多要,只为带着两个弟弟过个好年就行。十文钱一斤,您看行吗?” “十文?”掌柜的有点儿犹豫。这就是几棵白菜而已,虽然不知道是怎么腌制出来的,可连汤带水的一棵得有六七斤了,算下来倒要几十文。一斤肥肉才十六七文啊! 刘家闺女痛快,叫小伙计:“去,把这坛子菜过过分量,照数儿数出钱来。” 刘掌柜苦笑,转头问红豆:“小姑娘,咱们实话实说。要是自己家里吃,那多少钱我都买了。可咱们这开了门做买卖,你也得让我赚几个润手的钱。你也说了,这个酸菜,吃个新鲜劲儿。有没有人愿意买,可也不一定。这么着,每斤七文,若是能卖出去,往后我还跟你收,如何?” 红豆本来打算要价十文,掌柜的若是还价,怎么着也得咬定了至少五文钱一斤。七文一斤,已经是超出了自己的预想。 低头做出沉思状想了一会儿,红豆才点点头,“也行,就照着您说的吧。” 又告诉刘家闺女:“酸菜虽然好吃,可是太凉了些。若是喜欢,把这个切成丝,跟肉一块儿炒了,也是极好的,又酸又香。” 刘家闺女高兴,抚着肚子笑道:“你这小妹妹真是实在。人家有这个稀罕东西,都恨不得藏起来自己赚钱用,你倒是先告诉我了。也好,晚间我就试试。往后买卖常在呢,我就不说客气话啦!” 嘴里这么说着,却从一边儿的柜台上抓了两个柿饼塞给红豆,“喏,给那两个小弟弟吃吧。” 红豆赶紧道谢。 她带来的酸菜不多,不过十几棵。伙计称了分量,总共八十来斤。刘掌柜痛快地给了红豆五百六十文钱。 从杂货店里出来,一直没出声儿的赵达家的念了一声佛,嘱咐红豆:“豆啊,没成想这酸菜真能卖出钱来。你可得把做酸菜的法子收好了,别轻易教给别人了,啊?” 红豆给两个弟弟拢了拢身上的衣服,笑着答应了。第一桶金到手,往后,她有的是信心赚更多的钱! ------题外话------ 推荐好友文: 重生之秀色田园文/素颜问花 /info/531785。html 魂穿异世,苏馥珮穿到了历史上一个没有的国家——皓月国。 成了被婆家娘家赶出家门的灾星寡妇——兰雪。 睁开眼一看,漏风的茅草屋,破旧桌凳,还有一个瘦成豆丫菜的小包子! 她捶胸顿足,仰天长啸,这是哪门子的坑爹穿越? 军婚宠文《军政宠妻——妖女撩人》文/富乐吉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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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听了王氏这话,忙问道:“大娘,我有两个好姐妹,倒是也能做活。要不,我让她们也做出个样子来,您过过眼?” 王氏思忖了一下,“倒也可以。这么着吧,咱们去问问太太的意思,若是你们村里能有几个绣活儿出众的,你就做个头儿,按月领了活儿回去,按时再交回来,还省了绣坊里的吃住嚼过了呢。” 说罢,便起身带了红豆去见朱娘子。 朱娘子果然没有拒绝,她娘家几代人都是做布匹成衣生意的,这一行上算是老手。她也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的丈夫儿子多攒些家底儿,才决定开这个绣坊的。一般绣坊,都是招了绣娘干活儿,吃住都在绣坊里了。若是红豆能在乡下找到手艺过得去的绣娘,还真是能省了不少成本。 “既是这样,那我今儿赶回去就问问,有谁愿意接绣活儿。让她们年前都绣块儿帕子,我再进城来给王大娘过眼,太太看可行吗?” 朱娘子这两日正为别的烦闹着,心不在焉地挥挥手,“我都交给王妈妈了,你再来,不必来问我,只管听她的就是了。” 王氏是她乳母,两个人之间情分十分深,见朱娘子神色恹恹的,就张嘴问道:“太太还为年后的事儿发愁呢?” “可不是吗?”朱娘子歪在炕上,皱眉道,“眼瞅着都该过年了。老爷说了,出了正月,新的县令老爷就要上任了。县令夫人那可是京城三品大员的女儿,等闲东西人家怕也不能看得上。真是愁死我了!” 红豆心念一动,也没顾什么规矩不规矩,说道:“太太既然过了年就要开绣坊,何不捡着那好的绣品送上一份?若是能入了县令夫人的眼,说不得以后太太家的买卖,还能做到京城去呢。” 朱娘子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你这孩子,从前倒没看出来嘴这么巧。人家是大家闺秀,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咱们的哪儿那么容易就入了眼呢!” “一般的东西不行,那如果是双面绣呢?” “双面绣?”朱娘子一下子坐了起来,“虽然好,可那不是南边儿的手艺?从没听说过咱们北边有人会做双面绣的。” 红豆一笑,站起身,“太太若是信任我,我愿意试一试。” 朱娘子有些为难,红豆绣活儿再好,终究也是个十几岁的乡下姑娘,见识有限。若是绣些平常的丝帕荷包甚至是摆件,都可以。可是这送给上官女眷的东西,却关系着自家老爷的前程呢。若是搞不好…… “太太,不如叫红豆先做着,也多少算是个主意。”王氏出主意,“咱们也要准备些别的东西。到时候红豆做的好,就放进去。不行,自己摆着也不算糟践。” 朱娘子想了想,应了下来。又对红豆殷殷叮咛了一番,才放人离开。 红豆跟着王氏又跑了一趟朱家老店,选了几块儿上好的锦缎,又配了丝线,才告别了王氏,一路快走去城门口找赵达等人。 说到今天提起双面绣,并不是红豆一时心血来潮。 她从记忆中知道,这里是有双面绣的。不过,这北方会这种手艺的人不多。而且,这里的双面绣,都是双面异色绣。也就是绣面正反都有绣,两面图案、针法相同,而色调不一。 自己从前就很喜欢这些古老的手工艺品,曾经见过双面绣中最为难得的双面三异绣,即绣面正反都有绣,但两面的图案、针法和色调都不同——异稿、异针、异色。当时看到的是一副正面贵妃醉酒,反面锦鲤戏水的绣品,真是惊艳无比的。 就算这一时半会儿绣不出双面三异绣,凭借小姑娘红豆留下的绣功,再加上自己的琢磨,一副普通的双面绣想来还是能绣出来的。 如果真能绣出来,就这一项,恐怕就不必为以后的生活着急了呢! 想到这里,红豆的脚步轻快起来。走到城门口的时候,果然一行人都在等着自己了。 水杏娘看她手里提着一个不小的布包,带着点儿羡慕,开口道:“这红豆真是遇见贵人了,每回进城,都能得着好东西!” 狠打张四柱 “什么?”红豆一下子从炕上站了起来,“小二小三被打?是谁?” 来报信儿的就是槐花儿的弟弟大虎子,今年才六岁。这几天因为槐花等人都在红豆这里做针线,他们家里的小孩子也时常上门来,倒是让小二小三多了几个玩伴。 红豆要琢磨双面绣,赵达家的要照看那五六个兵士,都没什么时间来管小二小三。再者,红豆觉得他们都是男孩儿,怎么也不能光在家里捂着。不然,长大些连个发小都没有,遇上什么事情满眼瞎。因此,她预备了些零嘴儿给那些小孩子,哄得他们带着小二小三一块儿玩,这两天村子里也都快转悠遍了。 小二小三年纪还小,但是见了人都挺爱说话,嘴头也甜,怎么会挨打? 大虎子也说不清楚是谁打人,红豆定了定神,咬着牙问:“快告诉我,人在哪儿里呢?” “就,就在村里那棵老槐树那边……”大虎子抽抽噎噎地说。 红豆来不及细想,风一样地穿鞋下炕,一溜烟就往村中跑去。 水杏槐花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赶紧也都下炕去追。槐花心眼多,忙跑到赵达家里去报信。 红豆憋着一口气往老槐树那边跑,还离着挺远呢就听见了尖锐的叫骂声。等到了跟前,她的头“嗡”的一下子就要炸了。 老槐树底下,是一片比较平整的土地。夏天的晚上收了工,不少人喜欢到这里来纳凉。小孩子们尤其爱来。这两天下了些雪,小二小三跟着大虎子等人就来了这里捏雪球打着玩。都是些小孩子,手上没有准头,自然难免就打偏了些。 也是该当出事儿,偏偏这天,张四柱来了李家庄。 他在榆树村因为闹腾人家新娘子,被狠狠地收拾了一通。新娘的娘家,在这周围也算是有名的。人大伯是杨庄里正,亲爹是个杀猪匠,几个兄弟也都是火爆的脾气。说张家人豪横,新娘子的娘家只能说更豪横。这回张家碰上了铁板,不但张四柱被揍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还倒拿出了五十两银子去安抚人家。不然,就要赶了张家一家子出榆树村。 经此一事,张四柱老实了一些日子——也没法不老实,肋骨差点被砸折了。 不过,狗改不了吃屎。张四柱在家里养伤,憋得成天打鸡骂狗不肯消停。张董氏知道,三个大儿子都因为张四柱对自己有了怨言,要是任由张四柱折腾下去,说不定这口怨气儿就爆发出来了。为了安抚儿子,张董氏神神秘秘地告诉张四柱:“好生养着,你不是说你大姐家里那个小姑子好看吗?等你好了,娘替你娶回来随你折腾,只是,可不许这会儿闹了啊!” 张四柱对红豆早就垂涎三尺了,听了这话哪里还忍得住?憋了两天,偷偷地跑到了李家庄来。张氏和李海都不在家,门上上了锁。张四柱跳墙进去翻了翻,也没找着吃的,又跳出来满村里晃荡,看能不能碰到个大姑娘小媳妇的,哪怕不能上手,过过眼瘾也是好的。 却不想,正瞧见了在大槐树底下玩耍的小二小三等人。 小二小三穿着一模一样的红色棉衣服,经过这些天好吃好喝的调养,小脸蛋都是又白又女敕,说不出的可爱俊俏。 张四柱心里痒痒,上前就去模小三的脸蛋,猥琐地笑着问:“呦这是小二还是小三来着?瞧瞧长得这个好。你姐姐呢,怎么不出来呀?” 他长得高大,偏偏五官长得贼眉鼠眼的,这么一笑,更显得不是好人。小二小三也记得这个人,他原来来过自己家里,是那个坏大嫂的弟弟。 那他也不是好人! 小二团了一团雪砸了过去,“坏人!不许你模我弟弟!” 张四柱被砸了个正着,火气就起来了,瞪眼怪叫:“我还就模了怎么着?你个小兔崽子,找死呢是吧?” 一边骂着,一边还将手往小三棉衣里边伸。心里却是在想着,这弟弟的肉皮儿就这么女敕,那姐姐红豆,长成那么个狐狸精似的模样,模起来该得更加给劲儿不? 小三本来就比小二内向,被张四柱色眯眯的样子吓得哇哇大哭,使劲挣扎。 一群小孩子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都吓得呆住了。 小二扑上去抱住张四柱的手就死死咬住,张四柱嗷的一声放开了小三,一脚踢开小二。 再看自己的手,竟然被咬出了几个带血的牙印! 张四柱恶向胆边生,骂道:“你个找死的小兔崽子竟然敢咬我?今儿要是不好好教训教训你,我就不姓张!” 小二被他踢了那一脚,倒在雪地上。他才四岁,哪里受得住?疼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却还紧紧咬着嘴唇,死死盯着张四柱。 “哥哥,哥哥!”小三哭着去扶小二,却被张四柱也一脚踹开了。 “小兔崽子,我让你咬我,让你咬我!”一脚一脚地,张四柱往小二身上踢去…… 大虎子还算机灵,赶紧往回跑去找人。 这么会儿功夫,也就有李家庄的人渐渐出来,见了一个陌生人在踢打一个小孩儿,都赶紧围上去拉开。 张四柱多少天来不能出去惹事,简直憋疯了。此时的他,一脚又一脚地,竟然在殴打小孩子身上,找到了熟悉的快感。他人生的高大,性子一起来,一时还真没拉开。 红豆赶到的时候,就瞧见小三倒在一边的地上,哇哇地哭着往张四柱那边爬。小二蜷缩成了小小的一团,而一个高大的男人,正挣月兑了村里人的拉扯去踢他…… 红豆只觉得一股子火气冲头而起,眼光一扫,见旁边看热闹的赵四家的手里拿着扁担,想是要去担水,几步抢上前去夺了下来,扁担带着一股子风声,砸向了张四柱。 张四柱正踢得起劲,眼中带着暴戾的兴奋。忽然脑后一阵恶风,已经重重挨了一下子。踉踉跄跄地往前一栽,差点儿摔倒。 “谁?谁敢暗算老子?”他嗷嗷叫着,刚回过头来,肚子就被红豆手里的扁担戳中了,又是一阵疼痛。 红豆脑子里一片空白,抡起扁担照着张四柱没头没脑地砸着打着。她是个女孩子,上辈子外婆怕她没有父母兄弟的依靠会被人欺负,从小就让她学跆拳道,学武术。 虽然只学到了些皮毛,但是盛怒之下的红豆,教训张四柱这样的人渣,也足够了。 张四柱开始还左右抵挡了两下,奈何红豆的一根扁担当成了八卦棍来使,真是虎虎生风,怎么可能挡得住? “哎呦哎呦别打了,别打了,我认怂,认怂行不?”张四柱连声求饶。 村里人也怕再打下去真出了人命,赶紧又拉红豆。赵四家的死死抱住红豆胳膊劝道:“好妹子,好妹子没事儿了,你再打下去,他就没命了呀!你想想小二,小三呀!” 一句话让红豆稍稍冷静了下来。她赶紧转身去看两个孩子。小二小三都已经被人扶了起来,小三还好,只是身上挨了一脚,有些脏污,但是却被张四柱吓坏了,小脸蛋煞白煞白的,哭得喘不上气来。 小二鼻青脸肿,嘴角流下血丝,目光都有些涣散了。 “小二,小二!”红豆眼睛**辣的,心都要碎了。 “放下他,别动!”一个沉稳的声音传来。跟着,雪地上出现了一件藏蓝色棉袍。 “怕是有内伤,把他轻轻平放在衣服上。” 红豆泪眼朦胧地抬头看,却是叶致远。 叶致远将小二平放在棉袍上边,仔细为他检查着。 “腿没有断。” “肋骨没事儿。” 不知道他按到了哪里,小二忽然“哇”地哭了出来。 “暂时看来,脏腑没有受伤。不过,手臂……” 红豆大惊,“手臂,手臂怎么了……” “手臂断了。”叶致远说道,他的目光扫过那边倒地不起的张四柱,眼中闪过寒意。“耀祖,你就会接骨,马上带孩子回去接好。营里也有草药,让赵大娘帮着熬上吧。别耽搁了。” “女乃女乃的,对个小孩子下这样的狠手,你他娘的有没有心肝啊!”杨耀祖狠狠地朝张四柱瞪了一眼。他来了几天了,每每往舅舅赵达家里去,时常能看到这俩孩子,喜欢着呢。小二被打成这样,要不是急着回去给接骨,他非得揍死那个混蛋不可! 村里人见有了叶致远等人到来,也都松了口气。生怕惹事,赶紧散了。 “怎么回事?”叶致远问。 一个大些的孩子,就看了一眼张四柱,鼓足了勇气说了经过。红豆听说张四柱竟然还敢猥亵自己的弟弟,怒极反笑。抹了一把眼泪,朝着张四柱走过去。 她穿了一双红色的绣鞋,走在雪上咯吱咯吱作响。 不知道怎么的,张四柱听到这声音,心里竟然泛出无边的恐惧。 叶致远皱眉走过去,拉住红豆,“让我来。” 他恨极了这种朝着孩子下手的人渣,盯着张四柱,俯去。张四柱腿也疼,手也疼,身上没一个好地方。想犯浑,但是看看周围,一个能拉架的都没有。他努力往后蹬着腿,“你,你别过来啊!就算我不对,就算我打了他,你也打回来了你别过来啊……妈呀!” ------题外话------ 人渣,就要好好教训 决计反击 红豆没看清楚叶致远到底做了什么,只听到张四柱长惨叫,人就委顿了下去。不是给弄死了吧?身边的小三被吓得一哆嗦,红豆赶忙把他搂在怀里,柔声安慰:“不怕,小三不怕!姐姐在这里呢!”叶致远回过身来,问红豆:“你认得这个人?”“是我大嫂的娘家兄弟。”红豆厌恶地看了一眼张四柱,见他睁着眼躺在那里,额头上似乎有冷汗冒出,但是睁着眼睛,应该没有性命之忧。“平常最是个为祸乡里的了。”叶致远淡淡道:“既然不是李家庄的,那就不好处理了。我去交给里正,你带着小三先回去。让杨耀祖给看看,这孩子吓着了。”红豆咬着嘴唇,低声道了谢,抱起小三急匆匆往家里走去。叶致远看着她纤细窈窕的背影,真是不能想象,看起来娇娇柔柔的一个小姑娘,打起人来居然……像只母老虎?摇了摇头,不,说是发威的小豹子或许更贴切些吧?俯身提起了动弹不得的张四柱,叶致远去找李成了。这边红豆心里急的了不得,连跑带走地回了家。水杏和槐花正在堂屋里烧热水,见她进门,都站起来指了指屋子里。红豆会意,一手掀了帘子进去。小二已经被安置在了炕头,身上的脏衣服也暂时月兑了下去。因为疼痛,他两道秀气的眉毛紧紧皱着,眼中泪光闪烁,却又倔强地不肯让泪珠掉下来。赵达家的红着眼圈,用温热的帕子轻轻滴替他擦着脸上的泥水,口中低声安抚着:“好孩子,疼就说出来,啊?”红豆掀开帘子的一刹那,小二的眼睛就亮了一下,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姐姐,我没让人欺负小三……”一句话说的赵达家的叫了一声“可怜的孩子呦”,转过头去用袖口不停抹眼泪。红豆强忍着心里的酸痛,将小三放到小二的旁边,努力让自己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更加自然一些,亲了亲小二的额头,“好弟弟,姐姐知道,你是最棒的!”“哥哥!”小三躺在小二旁边,乖巧地要去搂住小二,却不料让小二“啊呀”一声,疼得大叫起来。杨耀祖老大一个爷们儿,眼睛也是红红的。瞅着这么下去也不行,便对红豆说:“先让我给小二包扎了。外边的伤我能对付,等叶老大回来再给仔细把把脉,看看有没有伤着肺腑。你放心,他的医术比一般的大夫还要强些。”红豆听说这个,略微放了心。毕竟,村子里没有大夫,这冰天雪地的到镇上或是县城里去请,人家也未必会跟着来。便是来了,也得耽误了多少时候去。身边就有个懂医术的,那真是要感天谢地了。杨耀祖不愧是军营里出来的,手头上很是利落,三下两下就将小二的手臂固定好了。又一溜儿小跑着回了帐篷去取药。一直沉默着站在一边的赵达开口了:“知道动手的是谁吗?现在哪里呢?”“对,那东西在哪里呢?不能就这么饶过了!多狠的心呐,能跟一个孩子这么下这样的黑手!”赵达家的狠狠说道。“是张氏的娘家兄弟,那个外边有名的二流子张四柱。”红豆眼睛中闪过冷冽的光。张家,还真是一窝子都是黑心黑肺的!“嘶……”赵达家的不由得倒吸了口气。这要是一般的外村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来李家庄行凶,那村子里必然不能饶了,至少也是一顿臭揍。可是,这张氏再怎么说,也是红豆的嫂子,她娘家又都素来有混名,一家子都不讲道理,万一闹腾起来……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担心地看向红豆。赵达眯了眯眼睛,一扬眉毛,“怕啥?李家庄的地面上,还容不得外村人来耍横!”正说着,叶致远和杨耀祖一起回来了。杨耀祖找了药罐子亲自去熬药,叶致远又仔细给两个孩子看了一番,确定五脏六腑真的没什么伤,红豆才放心。“多谢叶……叶公子相助。”红豆一时不知道称呼叶致远什么好了。叶致远嘴角一勾,笑了一笑,“别这么客气,往后都是一个村里的,这公子什么的听着也别扭。俩孩子都没大事,小二的胳膊敷上药,养上两个月就好了,不会留下什么毛病的。”这也正是红豆担心的地方。这个年头医学可太落后了,小二年纪又小,这骨头折了,一个不小心就会留下残疾。那,不是毁了孩子一生?听叶致远这么说了,红豆放了心。 槐花端了热水进来,轻声说道:“都喝点水吧,孩子嗓子都哭哑了。”犹豫了一下,先拿了一杯端给叶致远,“您……您请用些水吧。” 结结巴巴的,似乎挺怕叶致远,话都说不利落了。红豆问叶致远:“叶大哥,里正怎么说?”既然叶致远不让她称呼公子,她索性就大大方方不叫了。反正以后见面的时候多,天天公子来公子去的,她自己也觉得别扭。“他说先关着,叫人去了什么榆树村找了那家伙的家人来,再看看怎么说。”赵达家的诧异:“这话怎么说的?分明是外村人欺负到咱们村头上,两个村子的事儿呢。合该找了榆树村里正过来说话,怎么只找张家人来?这不是明摆着……”“行了。”赵达打断了她的话,皱着眉头不语。这事,明摆着李成不打算深管。叶致远就看着红豆,想听听她的打算。红豆垂着眼帘,乌黑浓密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也让人看不清她的心思。半晌,她才抬起眼,淡淡一笑,“没事儿,大女乃女乃,我有法子教训他。”她不惹事,但是事情惹到头上,也绝对不会怕事。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既然李成不打算替自己出头,那就由她自己来替弟弟讨回公道。冬日的屋子里,光线有些暗淡。红豆就那么坐在炕沿上,一手拉着小三的手,一手抚着小二的额头,白皙细女敕的瓜子脸上,冷厉非常。 怒断渣男手(两章合一) 赵达家的叹了口气,“家里还有些大骨头,我去熬些汤来给小二补补。” 红豆赶紧拦着:“大女乃女乃,骨折的时候,开始不宜立刻就喝骨头汤的,您别费心了。我去做些清淡的菜粥来吧。” “不是吃啥补啥吗?”赵达家的疑惑,“咱乡下人都这么说。” 叶致远看了一眼红豆,心里不免有些诧异。这个小姑娘,就是个土生土长的乡下丫头。可是这几天看她行事,却总是让他感到出乎意料。 “红豆说的对,小二刚刚受伤,伤处淤血肿胀,经络不通,气血阻滞,应活血化瘀,行气消散为主。这几天还是吃些清淡些的饮食吧。” 赵达家的便说:“那我去预备饭食,红豆给小二小三单另做些吃的。可怜见的,今儿吓坏了,也受了老罪了!” 说着,也不等红豆说话,急匆匆回家去了。 赵达和叶致远却是不约而同留了下来。 红豆安慰了小二小三两句,拉着槐花出去。翻出了一包桂花糖,塞到槐花手里,郑重道谢:“今儿多亏了大虎子跑来报信,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他也吓着了,你回去后替我谢谢他!” 槐花连忙推辞:“这不都是应该的?别说他们玩的好,就算是不认得,知道是一个村里的被欺负了,也得来报个信儿呢。咱们两个好了一场,你别跟我这么着!话我给你带到,糖拿回去,给小二小三甜甜嘴。” “不是这么说的。”红豆把糖硬塞给她,“方才张四柱的样子你不是没看见,凶神恶煞似的。大虎子肯定吓着了,你替我好生安抚安抚他。这糖不过是我一点心意,又不是给你的,你且别推辞了!” 槐花见她这么说,知道再推辞,就有些伤了红豆的脸,只好接过来,“那我就收下。明儿再让大虎子来陪着小二小三玩。你这里忙着,我先回去。有什么事情,你言语一声。我别的不行,做饭提水的还能干。” 红豆又谢了她,正巧水杏端了药进来,槐花便约着她一块儿回去。 水杏将药交给红豆,对槐花道:“你先回去,这里红豆一个人也忙不过来,我留下帮忙。我估模着啊,等会儿还有的闹呢!” 槐花听她这么说,朝着红豆点点头,自己先走了。 红豆试了试,药还烫,便放在一边等着稍冷。她便在小火炉上将早起熬的大米粥炖上了,这边选了一棵白菜,将女敕叶切成了丝,烧热油略略煸炒了一下,加少许盐,那边儿粥锅开了放入菜丝继续熬煮。这会儿功夫药已经温乎了,正可以喝。 水杏一边烧着热水,一边赞道:“我还说我的手脚就够麻利了,还是不如你。” “这有啥,都靠着我一个人,哪儿能不快些?”红豆说着端起药碗,“西屋里还有些杏脯,你帮我装一小碟子过来吧。” 挑帘子进屋,就看见叶致远赵达安安静静地都坐在炕沿上——屋子里没有现成的椅子,杨耀祖却站在炕下,比手画脚地说着自己小时候上树掏鸟窝的趣事。不过,小二正疼得难受,虽然强忍着不哭,但是精神头却很不好。哥哥受伤了,小三也没有了听故事的兴致,含着眼泪趴在小二身边。 “来,吃药吧。” 红豆过去喂了小二喝药,药很苦,小二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水杏端了果脯过来,塞了一块儿到他嘴里,笑道:“小东西,还挺大胆子。” “姐姐,疼。”小二扁着嘴要哭不哭。 红豆给他盖好了被子,柔声安慰:“睡吧,睡一觉起来,就不疼了。” 药里有些安眠的成分,小二不多时果然就渐渐睡着了。 “伤了骨头,身上也有淤青,需得防着发烧。”叶致远道。 红豆“嗯”了一声,取了些菜粥来喂小三吃了,也哄着他睡着了。 见小二小三睡得熟了,眉头也还在微微皱着,显然是睡梦中也不安稳,心里不由得对张四柱的恨意又多了几分。张家也好,张氏也罢,绝不会这么善罢甘休,必然会找上门来闹。也好,她就要让他们,也尝尝这心疼的滋味! 赵达家的做好了饭送过来,赵达几个人都好歹吃了几口,便不吃了。唯有红豆,就着炖酸菜,吃了两个二合面的饼子,又喝了一大碗菜粥,看的杨耀祖瞠目结舌。 果不其然,饭时过去不多久,就听见门外吵吵嚷嚷。“咣当”一声大门响,涌进来好几个人。 张氏一马当先,冲着屋子里怒喊:“红豆,你给我滚出来!” 她是晌午头上从镇上回来,才知道张四柱在李家庄因殴打了小二小三被扣在村里的事情。本来,她还没放在心上——小二小三两个,不过是毛孩子,打了也就打了,他们还敢咋样?就是被里正关了,自己让李海过去说说好话,也就过去了。哪里想到,等她跟着李海去了李成家里一问,人被关在了村里一个破败的屋子里。等到了那里再一看,张四柱浑身僵硬,动也不能动,说也不能说。只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见了张氏,眼睛中流出恐惧焦急,就是一声儿也发不出来。 张氏一下子就急了,问怎么回事,谁也说不上来。不过,再赖的人也有仨好俩厚的,就有人偷偷告诉张氏,是红豆下手揍了张四柱。张氏顿时又气又急,想带走张四柱,奈何张四柱是扶着动不了,抬着抬不动。张氏气得在村里跳着脚大骂红豆不是个东西。 还是李成出面喝止了她:“许你娘家兄弟动手打人,还不许别人打回去?有什么话,让你娘家来人说道!若是再敢撒泼,你就回榆树村去吧,我李家庄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对于李成,张氏还是惧怕的,遣李海去榆树村报信儿,李海吞吞吃吃不愿意去,又被张氏好一顿骂,这才过去了。 张董氏等听了张四柱在李家庄被打,那还有个答应?恨不得红豆就在跟前,立马就撕扯了她才好!当下,就要全家出动去李家庄替儿子讨公道。张财对这个老儿子是彻底失望了,才刚刚挨了揍多久就跑到外村去惹事?老脸都被丢光了!因此,张财任由张董氏又骂又哭,也不肯出头。张大柱性子随他爹,在张家人里还算稍微厚道的。知道自己兄弟什么人性——向来只有他欺负别人的,别人谁会先招惹他?更何况,自己妹子的小姑子,那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见得不多,但是印象中是个挺瘦弱的孩子,也不怎么爱说话。能让这样的蔫人动手打人,可见张四柱做了啥。因此,张大柱也不肯来。 唯有张二柱和张三柱兄弟俩,前段日子刚刚忍着肉疼出了银子,听见这事儿,觉得或许能从中讨得些好处,因此倒撺掇着跟了张董氏,还找了几个往日里一块儿臭味相投的人一起过来了。一路上张董氏恶言恶语地骂着,最后归为一个意思:必须让红豆赔钱!没钱,就拿人顶,让红豆嫁给张四柱伺候他! 先到了村里找李成,李成也没别的说法,直接叫人抬了张四柱,一块儿来红豆家。 屋子里赵达等人都站了起来。红豆理了理头发,浅笑:“大女乃女乃,水杏姐,请你们帮我照看小二小三。” 说完,率先打帘子出去了。 外边不但张氏,还有李成带了村里两个壮实的小伙子。另外几个,都是长得身材粗壮,面相凶恶,跟张氏有几分相像,想来就是张氏娘家的人了。 一见了红豆,张董氏眼珠子都红了,指着红豆鼻子大骂:“你个不知好死的骚蹄子,跟天借了胆子,敢动我家四柱!今天要是不让你尝尝厉害,你就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说着就要往前扑去打红豆。 “站住!”李成没想到叶致远等人都在这里,心里暗暗吃惊,也有些后悔——若是早知道这样,必是不能这么带了张家人过来。自己虽然不想深管这个事,可也得看情况不是?眼下顾不得细想,先数落张董氏,“你也是有年纪的人了,怎么如此不晓事?你儿子人高马大,来我们村里动手欺负小孩子,你倒有理了?” “放屁!”张董氏兜头就啐了李成一脸,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张氏的粗鄙恶毒,是完全承袭了张董氏的。“你说我儿子打人就打人啦?他人在你们村,当然随你们两片嘴皮子一碰,怎么说怎么是!老娘的儿子老娘知道,他没事儿揍那小崽子干嘛?” 一口浓痰又腥又臭,李成恶心不已,一口气堵在心口,险些晕过去。 张三柱也嚷嚷:“告诉你们,欺负了老子的兄弟,老子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别以为小丫头片子老子就不动手!” 他一双贼眼不错眼珠地盯在红豆身上,见她一件绯红色棉袄,底下浅白色棉裙,白白女敕女敕一张俏脸,满头乌黑的头发也没挽成发髻,而是弄成了一条大辫子拖在脑后,显得又是俏皮又是带着那么点儿勾人的意味儿,真是个乡间难得见到的小美人! 要说,张三柱跟张四柱,真不愧是一个娘养出来的! 这样的目光让红豆感到一阵恶心,心下怒意更胜。上前一步冷笑道:“你们来的倒好,我弟弟被张四柱打断了手臂,人证物证都有,你们怎么说?” “我呸!”张氏立起来两道粗黑的眉毛,“那俩小崽子本来也不是好东西!要是他们没错,我兄弟会跟他们一般见识?” 张董氏跳着脚骂:“没错,你个小烂蹄子,嘴头子倒是会诬赖好人!我告诉你,别说四柱没打,就是打了,你能怎地?我闺女是你们嫂子,我儿子就打得骂得你们!”从张氏带人过来的时候,就有不少李家庄的人出来了。虽然不好近前,却也都围在红豆家门口看着。也有几个年轻气盛的,听见张家人如此咄咄逼人,悄悄地踅模着趁手的东西,打算若是闹将起来去帮忙。此时张董氏这话,让众人听得都是目瞪口呆——见过不讲理不要脸的,却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讲理不要脸的!张氏就够呛了,她这个娘更是个奇葩! 赵达气的一甩手里的鞭子,喝道:“简直胡搅蛮缠!你儿子二十多岁,就敢伸手对我们村的孩子下死手,你这当娘的不说赔罪,反而撒泼,真当我们不能教训你了是不是?” 张董氏可不怕——一个爷们儿,当着这么多人呢,敢跟自己一个外村的女人动手?那还要不要脸啦? 她一头就往赵达身上扎去,嘴里喊着:“你打你打!今儿不打死我,你就不是个爷们儿!” 赵达为人豪爽,他老伴也是个爽利性格,俩人也有磕磕绊绊的时候,却何曾见过这样的?见人冲了过来,赵达赶紧一闪身,生怕沾着一点。 张董氏一头撞空了,力道太大,一下子跌到在地。 “哎呀,娘啊!” “娘诶!” 张三柱张氏等都一拥而上去扶,张董氏也不起来,索性拍着大腿嚎哭:“哎呦我的老天爷呀,你开开眼哪!这,没法活了呀!人家一村子的人欺负我们,我们哪里说理去呀!” 张氏豁然抬头,恶狠狠地瞪着红豆,咬牙切齿:“红豆!” 目光扫了扫,顺手抄起一把扫帚就去拍红豆。 张三柱也趁机起来,冲着红豆就抓。那抓的方位,却是红豆鼓起的胸部。 叶致远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上前一步一格一挡,就扭住了张三柱的手臂。向上使了个巧劲儿,就听张三柱“啊呀”一声,手臂已然月兑臼。 那边张氏也被李海死死抱住动弹不得。 红豆忽然觉得没意思,这家子人就是看着自己弱女幼弟好欺负是吧?那就做一回恶人好了! 她上前两步,来到张四柱跟前,冷冷地看着他,朗声问道:“你说,是不是你打了我的弟弟?他的手臂,是不是你弄折的?” 叶致远也过来,俯身在张四柱身上揉了一把,张四柱僵直的身体蓦然一软,嗷地一声喊了出来。胳膊腿,都能动了。 “你敢暗算老子,老子打死你!” 家里壮胆的来了,张四柱爬起来就要冲着叶致远去打。他被红豆打了一通,又被叶致远制住了穴道半天,又是害怕又是恼羞成怒。 红豆冷笑,冷不防抢在叶致远前出手。 她看起来纤弱,力道却不小,一个后旋踢,张四柱趴在了地上。 “众位相亲,里正!我红豆带着弟弟,自从分家后没有一天不是谨守本分过日子!两个弟弟如何,大家有目共睹!小小孩童,我不敢说从不犯错,可是,谁见过能对四岁孩子下死手的?若不是今日乡亲们相助,小二说不定就被他张四柱打死!现下,孩子的手臂已经断了!我,心疼!可笑这张家人,居然恶人先告状!如此蛮横无理,我也不怕!我不能指望他们家长辈能给我一个公道,那么这个公道,我自己来讨!” 叶致远眉间一动,想要说话,已经来不及了。红豆一抬手,抄起了大门后一根粗大的木棍——这也是她放在那里,留待防身的。木棍带着风声,砸向了张四柱。 “啊!” 张董氏张氏等人都没料到红豆居然这么大胆子,敢在众人跟前动手,吓得大叫起来。 也有胆小的被吓得闭上了眼。 张四柱只听得嘎巴一声,剧痛袭来,右臂已然软软地垂了下去。 这是,折了? 眼睛一翻白,张四柱晕了。 张董氏也晕了。 ------题外话------ 今天上了小图推诶,兴奋!忧郁蓝妹纸,虽然没有加更,但是这一章两更合一,也是肥肥的哦! 下次加更在啥时候呢?林子表示,收藏破千日,就是加更时! 闹腾的后续 红豆一棍子下去,不但打晕了张四柱,也震住了院里院外的所有人。 谁又能想到,平时看上去娇娇弱弱的红豆,不言不语的红豆,居然下手这么狠呢? 短暂的静默后,张氏率先反应过来,“嗷”的一声甩开了李海,扑到张董氏身上,哭嚎着叫娘。 张三柱完全被红豆方才的狠戾吓着了。我的个娘诶!这种女人比自己老娘和妹妹还彪悍,可有谁能消受得起呦!刚刚那些个不入流的小心思,此时已经消失殆尽。 张二柱是张家兄弟几个中心眼最多的,自打进了李家庄,他就没说过话。原本他以为仗着自家在周围的名声,怎么也不能吃了亏去。哪里能想到,一个照面,兄弟胳膊被打折了,亲娘也不知道是吓是气的晕了呢?心里边瞬时转了多少个弯儿,双指一并,指着红豆骂道:“臭丫头,当着这么多人,你就能如此下狠手,可见是个心黑手狠的!你莫要以为我榆树村张家是好惹的,今日的事儿,咱们没完!”红豆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就那么站在院子里,红衣白裙,一头乌压压的秀发绑成长辫,随着冬日的风微微拂动。明明一张芙蓉般明媚的俏脸,却好像凝了一层寒霜,不怒自威。 “是啊,你们张家多厉害!张氏逼我带着幼弟一穷二白分出了家门,你兄弟又妄图打杀我的弟弟!我可怎么敢惹你们呢?” 红豆目光扫过众人,对李成福了福身,行了一礼,说道:“打人一事算是揭过。这些人擅闯私宅,意图不轨,还麻烦里正大叔将他们送到县衙里去。” 话一出口,众人都是一惊。尤其李成,更是感到为难。按说,张四柱这个外村人跑到李家庄来闹事,还把小二打了那么重的伤出来,怎么惩戒也不为过。不过,一事归一事,张四柱是榆树村的人。再要深一步,那也应该是榆树村的里正来说了算。要是照红豆说的,李家庄直接把他送到县衙门里去,那可就伤了榆树村的脸面,往后出门,俩村人碰上也不好看。两个村一直和和气气的,为了一个张四柱,不值当闹成这样。 “红豆,先别说送不送衙门的话,先把人弄醒了再说!”赵达说了一句。他倒不是替张四柱担心,主要是因为那张董氏虽然混蛋了些,但到底算得上是红豆的长辈。且打人的也并不是她,要是由着这么晕下去,恐怕后边还有麻烦。 “对对,先把人弄醒了。”李成赶紧附和,叫李海,“愣着干啥呢?过来搭把手!” 他心里对李海很是不满。瞧瞧这闹腾的两边人,一边是他岳母小舅子,一边是他弟弟妹妹。男人做到这份儿上,窝囊死了! 李海心里也憋屈啊,这出去半天,回来就成了这样,他能怎么办?能帮谁?事情明摆着呢,四小舅子不对。他要是真说红豆的不是,那真是昧了良心。况且众目睽睽之下,他这张脸还想要呢。可他要是帮着红豆说话,张氏就不能让他消停了。 缩着肩膀过去看张董氏,也不知道她是真晕了还是装的,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看起来比张四柱还晕得彻底些。 “岁数大的人经不起,赶紧的,掐人中!就是掐鼻子底下!”李成多少懂些。 李海微微一犹豫,随后照着的张董氏鼻子下边下死劲掐了下去。 “哎……”倒过了一口气,张董氏睁开了眼,疼得眼泪都要下来了。缓过神,手指着红豆颤了几颤,要哭哭不出,要说说不出,就挣扎着起来要去抓挠红豆。 叶致远跨上一步,红豆手里棍子一指张董氏,厉声喝道:“你过来试试!还当我是任人揉圆搓扁的吗?” “红豆,你不要太过分了!”张氏尖叫,“你不就是仗着县衙门里有靠山吗?我呸!你想的倒美!有我在这里,我看谁敢动!” 她跟疯了一样,拼命甩开了抱着她的李海,回头怒骂:“你个没用的玩意儿!从没见过你这么软怂的男人!丈母娘和小舅子被人欺负成这样,不见你说一句话,你倒来拦着我!放手!” 张董氏也一边挠着李海一边哭喊:“没法活了呀,你老李家欺人太甚哪!姑爷,那是你妹子,你就不能说句公道话吗?” 一时张家带来的人要动手去教训红豆,李家庄的人也不能干看着人家欺到头上,跟着就有几个年轻的后生提了家伙事进来拦着。李成急的劝了这个拉不住那个,小小的院子里,乱成了一团。 屋子里小二因为吃了药,一直睡着。小三本来就睡得不安稳,此时早就被吓得醒了过来,小脸发白。水杏就把他抱在怀里,轻声安慰。 赵达家的一拍炕沿,怒道:“作孽呦!这帮没人心的东西!” “够了!”叶致远突然间一声大喝,震得院子里众人耳朵都是嗡嗡的,渐渐停了手,安静下来了,目光集中在了叶致远的身上。 叶致远一身青布衣裳,看上去并不如何华贵。但是他身材高挑健壮,腰背挺得笔直,站在那里就如同一杆枪。冷峻的眉眼,战场上淬炼过的杀伐决断,都让他有一种难言的气势。特别是脸上的那道伤疤,更是让这些乡下人不敢抬头。 他并不说话,而是看向李成。 李成心里暗暗叫苦。看这个意思,叶致远是要护着红豆姐弟了。这才几天哪,怎么就走的这么近了? 他让自己开口,虽说是抬高了自己这个里正的位置,给足了自己面子。不过,这事儿让人头疼啊。若是红豆咬死了就要去县衙……嗐! “这个,红豆哪,我看呢是这样。”李成先劝红豆,“是非曲直咱村里人都看见了,这就打发人去榆树村,请了他们的里正过来,让他约束好自己村里人。张家有错在先,也得了教训,你看……” 红豆知道他难办。本来,送张家人去县衙门,也是她吓唬吓唬人而已。毕竟说起来,小二吃了亏,她也当着众人揍折了张四柱的胳膊。一报还一报,也算讨回来了。真去了县衙门,还不一定能让自己这么出气呢。 “这些事情我不懂,听里正的。”红豆垂下眼皮轻声道。 “不成,不能就这么算了!让她陪,陪我们四柱的汤药银子!”张董氏看着儿子晕在地上没人理会,也不见转醒,嘶哑着嗓子喊。 “你可够了吧你!丢人丢到外村来!” 外边大步进来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肤色黝黑,一对铜铃大眼瞪着张董氏:“咋?你们家里就这么新鲜,没有一天能过安生日子的?村子里由着你闹也就罢了,还闹到外村来?瞅瞅,瞅瞅你们,还拉扯着村里年轻不懂事的后生来一块儿闹!要是不想过踏实日子你们说句话,我开了祠堂,你们出榆树村随便折腾去!” 正是榆树村的里正,张满仓。 过年美食,李海到 红豆做的衣裳,颜色稳重,样式也新。不是当下常见的斜襟,而是对襟盘扣,领子用了小立领,既暖和,看上去又严谨。老两口子的衣服款式一样,颜色不同。用红豆的话说,这就是情侣装。赵达家的一身都换了,家里也没有镜子,只能问红豆:“你看行不?”红豆站得远了些,端详了一下,过去卡着腰身说:“这里还能再缩进去些呢。”“可别!”赵达家的吓了一跳,忙连连摇手,“我这老天拔地的,就这么松松垮垮就合适!” 一时赵达收拾完了下水,洗干净了手进来,看见老伴儿身上的衣服,眼中闪过惊讶,也带着几分欣慰——红豆这孩子,自己没看错,是个心善重情义的孩子。“大爷爷,您也试试。”红豆展开了那身儿深灰色棉衣,简单的裁剪,朴朴实实,但是针脚细密,看得出是用心做了。赵达也不过才五十来岁,长得高大健壮,穿上红豆做的新衣,竟然显得更加年轻了些。老两口子并肩站在一起,居然还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红豆掩着嘴笑。过了腊月二十五,时间就过得更快了。红豆忙忙碌碌的,新的窗户纸糊了窗户,被褥都拆洗了一回;去村里卖豆腐的大嫂家里买了五斤白豆腐,二斤冻豆腐;又学着赵达家的样子,用面肥和了大盆的面,放到炕头上把面发了,腊月二十八那天蒸了一大锅馒头和糖包,还在馒头上点了红点——这也是过年时候上供要用的;又请赵达帮着杀了买来的肥鸡,自己烧了大锅热水收拾了两条大鱼,卤了赵达给的下水……年前居然没有一点儿闲暇的时间。到了大年三十这天,红豆早早起了床,叫了小二小三换上新衣裳,洗漱完毕,便赶紧拿了五个带红点的馒头,还有自己年前在县城里买的桂花糕摆盘装好,又切了一盘子猪头肉,装了一只肥鸡放在供桌上,带着小二小三恭恭敬敬地给祖先磕头。小二小三年纪还小,并不懂得这里边的含义,只是看见红豆一脸郑重,也就不敢随意说笑,跟在她的旁边,给上边的排位磕了头。之后红豆收拾好了昨天做好的纸包袱,领着小二小三出了村西口,往本村的坟地圈子里去。她们要去两处坟地烧纸,一处是李大的,一处是红豆生父和母亲的。当初红豆娘过世以后,李海百般阻挠,不许她葬入自家祖坟,理由就是李大必须跟原配合葬。那会儿的红豆懦弱不敢争,小二小三又不懂争,这才让红豆母亲与他生父葬在了一起——当然,并不是在一个坟里,只是挨着。现下红豆倒是觉得这样挺好。烧了纸,磕了头,红豆站在生父和母亲的坟前,一手领着一个弟弟,心里默默道:我会代替红豆好好活下去,也会让小二小三好好活下去,会竭尽所能让他们平安长大,安康快乐。做完了这一切,红豆感到轻松了些。带着俩孩子回到了家里,蒸了两碗蛋羹给他们先垫了垫肚子,自己便开始烧火忙活起来。先熬了浆糊,门上贴对联,窗户贴福字。小二手不能动,小三倒是帮着贴了几张。虽说贴的不大整齐,红豆还是模着头夸了几句,弄得小二羡慕不已,暗暗决定等到明年自己的手好了,一定要亲自去多贴几张才是。紧接着就是预备年饭。因为是过年,不能到别人家里去吃。这顿团圆饭,只有姐弟三个一起用。红豆想着这也是自己来到这里的第一个年,怎么着这年饭也要丰富些。一只肥鸡剁成了鸡块儿,炒了糖色,加入辣椒花椒八角酱油等调料放到大锅里慢慢炖着。熟的差不多了,又加入了些切好的土豆块儿继续炖。这只鸡不小,加上土豆足足有大半锅了。铁锅炖柴鸡,才一开锅,香味儿就扑面而出。馋得小二小三一个劲儿地在红豆身边转悠。年前剁好的肉糜中加入葱姜末,适量盐、酱油和自己磨好的花椒粉,又放了少许的白糖提鲜,打了一个鸡蛋进去,加入少量清水,握紧了筷子用力朝一个方向搅拌。待打上了劲儿,又加入了半个特意烤干了剁碎了的馒头进去——这样做出来的丸子不腻。把拌好的肉馅团成一个个的大丸子,先下油锅炸定型了。锅里加好了水,放入炸好的丸子,又加了大料白酒酱油等上炉子去炖。等到汤汁收的差不多了,这道菜就熟了。让红豆比较遗憾的是这个时候没什么青菜,只能干巴巴地装了四颗大丸子上盘。大鱼,红豆决定做糖醋鱼,让小二小三吃个新鲜。鱼身切了花刀,用盐、酒花椒等均匀抹在鱼肉上,而后腌制了一会儿。这会儿功夫,干淀粉调成水淀粉糊糊,又将水淀粉糊淋在鱼身上抹匀。烧热了锅里的油,把鱼放进去炸,这边还得拿个勺子,不时地?起锅里的热油往鱼上淋。等到鱼身两边都炸透了,放到盘子里,浇上调好的糖醋汁,酸香扑鼻,引人食欲。 看看都是荤菜,红豆又炒了个麻婆豆腐。快手快脚地剥了白菜心出来切丝拌好了,再加上之前卤好的猪下水,整整六个菜,有荤有素,看上去丰盛的很。“哇,姐姐,我从来都没吃过这么多的菜呀!”小二一只手捧着脸,睁大了圆溜溜的眼睛。红豆亲昵地捏了捏他的脸,柔声道:“放心,以后啊,咱家会越来越好,肯定让你和小三有更多的好饭吃,更多的好衣裳穿。等你们大些,姐姐还要送你们去学堂里念书。你说好不好?”两个孩子并不知道念书是什么,但是小孩儿有小心思:既然这念书能跟好衣裳好吃的一起说,那肯定是好事啊!于是都笑眯眯地说好。“好啦,咱们开饭!”红豆把菜摆上桌子,还破例给小二小三每人倒了一碗白糖水。姐弟三人高高兴兴地正要开吃,忽然听见门外有人叫:“红豆,红豆!”正是李海的声音。 怒骂李海 李海站在门口叫了两声,也没等红豆答应,自己就进去了。 “红豆,过年了,你怎么也不知道回家呢?”李海端着兄长的架子,口气中带着责怪。 自从爹和那个继母过世,张氏对红豆姐弟三个如何,他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平心而论,他也觉得张氏做得有些过分。但是,转过念头去想一想,红豆跟自己毫无血缘,小二小三更不是跟自己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自己能念在过世的人份儿上,养着他们,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还要怎么样呢?就是村里人,看到这样,也没有别的话说啊! 可是,红豆被退亲后跳了河,等醒来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不但没有了从前的懦弱,相反,居然敢跟张氏对着干,甚至强势地当着自己的面儿扇了张氏耳光。再后来,更是敢带着小二小三另立门户! 分家之后,村子里的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就变了。虽然当面不敢说什么,可是背地里的议论不少,无非是自己和张氏做得如何如何过分,红豆姐弟如何如何可怜。如果只是这样,自己装着不知道,混着过去,时间长了也就没人说了。偏生年前又出了张四柱那档子事儿,这下子,不但本村里,就连外村的都在传自己夫妻俩如何苛待红豆姐弟!老李家的名声,算是坏在了自己的手里啊! 因此,李海想着,过年了,都讲究个团圆。家里供奉着爹娘牌位,红豆怎么着,也得带着小二小三过来给爹娘磕头啊!到时候,留下他们吃顿饭,让村里人都看看,他们还是一家子!至于张氏,李海毫不担心。他知道,张氏跟她老娘张董氏,正琢磨着怎么把红豆给张四柱聘过去当媳妇呢! 哼,也不看看张四柱那德行,配不配得上红豆! 红豆没想到李海能上门来。她敛去了因过年而欢喜的神色,淡淡地说:“这里就是我们家,我还回哪里去?”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李海看着满桌子的菜,心里怪不是滋味的。又听红豆这么说,有些急了,“就算是分了家,这也还是一家人!按照规矩,过年了,得回去给祖宗磕头!你这不声不响的,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一家人?”红豆就觉得好笑了,“你有把我们当做过一家人吗?” 李海面上一红,讷讷道:“不管怎么说,我是你大哥,更是小二小三的大哥,这个你们什么时候,都没法子不认!”红豆心里窝了一把火,索性放下了筷子,冷笑道:“大哥?你也配这个称呼吗?你模着良心说说,从头到尾,你有把我,把小二小三当做弟妹看待吗?我,跟你虽然不是亲兄妹,可好歹都是李家一族里边的。我娘嫁给了你爹,我就叫了你几年的大哥!可是换来了什么?我被人逼着退亲,你们两口子为了那几两银子,不吭不哈!我跳河自尽,外人还能救我一救呢,你干了什么?连个大夫都不肯给我请!十月里的天气,我被张氏扔在厢房里不管死活,你不是不知道!小二小三才多大?四岁!你那好媳妇给过他们一口好吃好喝吗?快进了冬天,两个孩子去洗你们的衣裳,亏你们做得出来!他们被你那个小舅子打成重伤的时候你在哪里?张家人欺上门来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别说你不知道,别说你不敢管,你就是打心眼里不想管!大哥?这是大哥能做出来的事儿吗?你快别侮辱这两个字了!” 她的声音本来清脆如出谷黄莺,这番话却是说的又急又快,泠泠如碎冰。 “你,你怎么能这么跟我说话?”李海急了,“从前的事儿,是张氏做得不对。她就是那种性子,又蛮又刁。可是让我赶上了,你说我有什么法子?一家人过日子,难免磕磕碰碰的。她是大嫂,可不就得委屈你们一些吗?难不成,咱家里天天争吵打架的,就好看了?没得让人笑话死!红豆,你从前最懂事,听大哥的话,平日里就罢了,今儿个过年,你得跟我回去那边儿吃!得让人都看看,咱还是一家子呢!”他越说越快,声音也越来越大,小二小三都忍不住往炕里边缩了缩身子。“我呸!那是委屈吗?那是要我们的命呢!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一家子不一家子的话你也不要再跟我说。祖宗牌位我家里也供奉着,不会少了那点子供品。你回去吧,大过年的,别让谁都不痛快。”红豆安抚地拍了拍小二小三的手,直接下了逐客令。 李海本来就不会说什么,急的脸红脖子粗,“你,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今天……” “不这么说怎么说?要我说,既然分了家,就干脆利落死些。你不喜欢我们,我们也不见得就喜欢你。以后这来往走动,还是算了,别让人心里膈应了!” “呦,这是翅膀硬了吧?攀上什么高枝儿了,才能说出这样的大话啊!”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来,张氏穿了一身儿水红色的衣裳扭了进来。 她的目光落在那一桌子的肉菜上,立刻就变了眼神。 “哼,我说呢,敢跟哥哥这么说话,到底是有个什么底气啊。原来,日子过好了是不是?”张氏指着桌子上的菜冷笑道,“我就不明白了,分家的时候你才得了多少东西?就有钱置办这些过年?莫不是,干了什么不能说的事儿吧?” 红豆帮着村里姑娘们在绣坊找活儿的事情早就传开了,不少人提起来,都说红豆心好,有了来钱的路子也不忘了提携小姐妹。毕竟,这乡下人家的女孩儿,手头上想有几个活钱都不容易。哪怕每个月只能赚个一二十文,好歹给家里加些肉吃也是好的。 张氏得知后心里早就浸了一坛子醋,觉得红豆有这样来钱的路子,从前却捂着藏着不说,真真不是个东西! 今儿李海提出去叫红豆姐弟回家拜祖宗牌位,再吃一顿饭,张氏强忍着不高兴,也同意了。其实说白了,她是想着借此从红豆身上刮嗤几个钱呢。 谁知道半晌没见李海回去,张氏忍不住找上了门。看着红豆姐弟都穿着崭新的衣裳,家里收拾的整整齐齐,甚至睡觉的屋子门上还挂了一条厚厚的棉门帘子,她心里的火气就再也压不住了——这死丫头,难怪张罗分家呢,竟然能赚到那么多的钱!不行,这些,都应该是自己的才对! ------题外话------ 第一更到!下一更在晚上! 教训张氏 想到这里,张氏的眼珠子转了几转,目光扫过炕上几床新做的碎花棉被,炕桌上镶着边儿的盘碗,炕梢那只新买的炕柜……这些,这些都应该是自己家的才对!都是红豆这死丫头,这两年居然把手头上能赚大钱的法子捂得紧紧的! “瞧瞧,不是我说,你还一心一计拿着人家当亲妹子亲弟弟,还想着什么拜祖宗牌位吃团圆饭!人家发达了,眼皮子早就高到脑瓜子顶上了,谁还记得你?”张氏对着李海冷嘲热讽,“依我说,这分家才两个月功夫,她就是把自己卖了,也赚不到这些银子!什么太太赏的啊,我呸!谁家拿着几两几两的银子不当回事赏给她?纵然是有,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呢!这没了亲娘教养丫头就是不行,成日家抛头露面上街进城的,哎呦呦丢尽了老李家的脸哪!” 她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红豆的钱来的不光彩。 李海被她压制惯了,虽然听出了话里的意思,却并没有吭声。在他看来,他们夫妻俩也该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等张氏闹一闹,他再出面,红豆也就知道自己的好了。 他的这点心思,红豆又有怎么会看不出来?她早就厌烦了这两口子,分了家还不让自己消停!偏偏这个年头,李海占着一个长字,跟小二小三同父异母,这层关系轻易的还撕罗不开。毕竟外人看来,分家的时候自己可是得到了好几亩地的。旁人大多不会去想那本来就是生父留给自己的,只会说李海厚道。 红豆起身下了炕,穿鞋的功夫,张氏一眼就瞧见了她那双新做的秋香色底子绣蝴蝶穿花的鞋子,立时就尖叫起来:“啊呦呦看看,看看,咱们老李家这是哪辈子的祖宗有德行,让红豆姑娘也能穿上这样的鞋呦!别是破的吧?我……” 张氏说的口沫横飞,眼前一花,还没有看清楚,便四脚朝天地躺在了地下。她的脖子上,是红豆的一只脚,剩下的话硬生生地被卡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 “啊……嘶……”张氏拼命地用手抠着脖子上的脚,想把它搬离自己的脖子,无奈那脚踩得越来越用力,她渐渐感到呼吸不畅,胸口憋得生疼。 “红豆!”李海吓了一跳,刚叫了一声,却发现红豆冷冰冰的目光看向了自己,阴郁,冷鸷,哪里还有一点点平日里娇俏甜美的样子?李海浑身上下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慌忙垂下眼皮避开了。 红豆脚下用力,眼看张氏的脸越来越红,嘴越长越大,却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抱着自己小腿的手也渐渐无力,知道差不多了,才稍稍松开了力度。 “咳咳……”张氏满脸是泪,连滚带爬,躲到了堂屋,生怕红豆再动手。方才,她几乎感觉到自己要被踩死了! 俗话说得好,怂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张氏虽然凶悍,恶名在外,但是她也就是个无知粗鄙的乡下妇人。做得最为恶毒之事,无非是就是虐待红豆姐弟,却从来不敢真的动了要人命的恶念。 “你,你……”张氏一手捂着脖子,一手颤颤地指着红豆,“你如此对我,我要去里正那里告你,要开了祠堂,你等着!” 红豆甩了甩腿,笑得比阳光还要灿烂:“大嫂,说话可要凭良心。我怎么对你了?” 张氏这个人,用红豆的话说就是当初她娘把胎盘留下把孩子扔了。那脑子里从来就没有一点儿成算,只图着眼前痛快的,小气自私又贪婪,哪种短处都让人看得明明白白。张氏这是没有孩子,万一以后生了孩子,不管男女,想成亲都难——谁愿意跟这样的娘生出来的孩子结亲啊! 果不其然,听了红豆的话张氏怒火又起,完全忘了刚才被掐住了脖子的痛苦,跳着脚骂道:“你敢跟我动手!我是你大嫂,你跟我动手就是不对!开了祠堂我也有理!” “去告好了,记得带着伤去啊!”红豆一指门口,“赶紧的,晚了的话伤痕就没了。” 她方才踩着张氏,隔了厚厚的棉衣领子,能让人呼吸不畅,却不会留下痕迹。张氏就是真敢去找里正,也是没有证据。 “我倒是想看看,里正和村里人事相信我一个弱女子对你们夫妻动手呢,还是相信你们来我家里欺负我们弱女幼弟。不要脸的话,尽管去。” 红豆凉凉地说着。 李海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不管怎么说,咱家还得在村里住着,名声没了,谁也抬不起头。红豆,你大嫂就是那么一说,大哥绝不会让让她去的。你的气也出了,何必再这么气他呢?” 红豆对他的脸皮之厚真是叹为观止,摇了摇头,“我是退过亲的人,不会在乎什么名声体面。你也少拿着这个来辖制我。往后呢,咱们能桥归桥路归路,谁也别妨害谁,我什么话都好说。要是再敢给我找不痛快,我就让你们从此都痛快不了!从我家里给我滚出去!不然,我不介意再打出个张四柱来!” 一提到张四柱,李海和张氏都立刻就想到了当日里红豆一棍子断手的狠劲。李海脸色紫胀,拳头握起来又松开,如此反复了两三回,才垂着头走了出去。张氏跺了跺脚,接触到红豆不善的目光,终究不敢再说什么,也跟着走了。 “姐姐,你真棒!”小二一脸崇拜地看着红豆,“原先大嫂打你,你只会躲着哭。刚才打她真痛快!” 小三不说话,亮晶晶的眼珠不错见地盯着红豆,用力点头。 红豆想了想,两个弟弟里边,小二还好,胆子大,不肯吃亏,但是小小年纪就能看出做事很莽撞的。小三呢,性格又偏文弱了些,哭得也比小二要多。 “你们记住,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遇事情三分忍。可是,这忍得有个限度,要是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那就没有忍的必要了。当然,在这之前,你们得先有不必忍耐的本领。” 小二小三似懂非懂地点头。 红豆抿嘴一笑,“好啦,耽误了这么久,菜都凉了。咱们开动!” ------题外话------ 下一章叶伤疤必须要拉出来溜溜啦! 拜干亲,好奇 按照本地的习俗,吃过了年饭,就没有那么多忌讳了。每每到了年三十儿的过半晌,也可以开始去各家里走动串门。 红豆领着穿了喜庆红衣服的小二小三,往赵达家里去。 赵达两口子都换上了红豆给做的新衣,容光焕发,正盘着腿坐在炕上说话。见小二小三都穿成了一团红色,进门就磕头拜年,女敕生生的小脸蛋上喜气十足,赵达家的喜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下炕一把就搂住了俩孩子,朝红豆笑道:“有心让你们过来,可惜这过年的讲究如此。你们可吃好了?” 红豆也先给两位老人拜了年,这才坐在炕沿上笑道:“我们吃完了,预备的年货不少,这俩小东西都吃撑了。” 赵达家的听了,赶忙下炕,从炉子上端了一直煮着的山楂水倒了两碗出来,还特特地又放了些蜂蜜进去。山楂水又酸又甜,喝到嘴里正好解了午饭的油腻,小二小三抱着碗,喝得眉开眼笑。 赵达咳嗽了一声,问红豆:“我恍惚儿听着有人在你们院子里叫喊?” “可不是么?”红豆一边剥着炒花生,一边撇了撇嘴,“李海先来了,死说活说非按着我们回他家里去。后来张氏也来了,说了些个很不好听的话——让我教训了一顿。” 赵达家的脸色一沉,“他们还有脸上门?你吃亏了不曾?” 红豆把剥好的花生喂到老太太嘴里,不在意地笑了笑,“大女乃女乃,我可不是从前那样任他们欺负了。以前我总是顾及着一家人的情分脸面,结果这两口子一个真奸,一个假憨,什么事儿都能做出来。既然这样,我何必顾念什么呢?他们要是明白些,不再来招惹我们,那就两下安好。要是糊涂,那就不客气地教训。” “唉,到底你是个姑娘家家的。我们就是有心,有些时候也照应不到。可惜你不是我亲孙女,否则他们再上门,我就先打了出去!”赵达家的真是喜欢红豆。当初红豆生父还在的时候,两家关系就好。红豆的娘绣活出色,赵达女儿没出门子的时候,还曾指点过她的女红。现在红豆一个人这么苦苦支撑门户,赵达家的每每背后跟老伴说起来,都忍不住心酸。 红豆亲热地抱住赵达家的胳膊,笑眯眯道:“我也巴不得有这样的亲女乃女乃呢!” 说到这里,心念一动,嘴角更加上扬,“要不,我就拜了您做亲女乃女乃吧?” 赵达家的听了这话,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笑成了一朵花,拍着大腿笑道:“就认了才好!老头子,你说呢?” 赵达想了想,这样也好,往后自己替红豆出头,也能名正言顺些。 红豆最会顺杆子爬,一见老两口子都愿意,立刻就从炕上下来,跪在地上就磕头,嘴里叫着:“孙女红豆,给爷爷女乃女乃磕头啦!” 小二小三觉得有趣,也跟着磕头。 几句话的功夫,赵达两口子就多了三个孙子孙女。 “好,好,好孩子!快起来!”赵达家的乐得不知如何是好,还是赵达稳重些,坐在那里安安稳稳地受了几个头。 乡下人家,认个干亲,讲究些的就要挑个黄道吉日,正正经经地摆酒席,送礼物,烧黄纸。若是不讲究的那些,磕几个头也就是了。 赵家和红豆家里就这么几口子人,平时又好,这结不结干亲其实也就是差不多了。不过,这几个头磕下去,让两家人心里更近乎些了倒是真的。 “三十的晚上,按说是不能在外边吃饭。咱这回是一家人了,红豆你们就在这里吃饺子!对了,老头子,回来去那边帐篷里把大牛叫回来。这都什么事儿啊,好好的过年不说来舅舅家里,倒还跟外人混在一起。”赵达家的张罗着。 赵达也有此意,便点了头,起身扯了扯自己的新衣裳,果然出去找外甥。 这边红豆也觉得人多吃饭才热闹,不过这时候正是一年中白昼最短的时候,看看时间,也该开始预备晚上那顿最重要的饺子了。 年三十的饺子,要吃素馅的,这意喻着来年一整年都会素素净净的,不与人起争端,不会沾染腌臜事。 不过,这大冬天的,两家都不缺肉。要是吃肉馅饺子,那倒是更简单些——直接剁好了肉来拌馅儿就是了。素馅,倒是不好得。 跟赵达家的商量了一下,就做这边儿最常见的白菜豆腐馅儿,再做一个胡萝卜蘑菇馅儿。 赵达家的有劲,和出的面来筋道好吃,就负责和面。红豆手巧,做饭香,自告奋勇去剁馅调味。 捡着好白菜拿出来,剥去外边的两层老叶子,细细地剁碎了,用盐腌了一小会儿,纱布兜起来控了水。这边红豆起油锅,摊了薄薄的鸡蛋皮儿,又将鸡蛋皮也剁碎了,和白菜馅儿放在了一个盆里,加入各种调料开始搅拌。 另一种馅儿是胡萝卜豆腐馅儿,红豆又往里边加了些剁碎了的蘑菇,光是馅儿拌出来,就已经闻着喷鼻香了。 正摆好了桌子准备开始包饺子,赵达带着杨耀祖回来了。 杨耀祖多少懂些医术,在那些当兵的跟前虽然不及一块儿战场上拼杀的叶致远,也很说得过去了。 得知舅舅居然认了红豆做干孙女,杨耀祖惊讶得嘴张得大大的——自己这是,也升级成了那个小刁丫头的舅舅? 不但是他,就连叶致远也没想到。 在赵家借宿的几个兵士先反应过来,上前给赵达道喜,又有人夸他穿上了孙女给做的衣裳显得精神十足。 叶致远看着赵达那一身明显与一般人穿着的款式不同的棉衣,不禁挑了挑眉毛。这个小丫头红豆,看上去倒是一副娇娇柔柔的样子,谁知道性格那么彪悍?彪悍倒是罢了,这手倒是真巧。赵达那身衣裳,不多久后肯定就有人仿着了。 他不由得对红豆这个,又多了几分好奇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