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落》 主要人物 顾夜琳:固执的倔强,不服输的坚持,一生,只是与你的博弈。 顾夜宁:因为愤怒而微笑,因为要战胜而臣服,因为想杀了他而选择拼上性命为他效力。 怡妃:金樽空对月,把酒问青天,我待君如何,君待我何如? 唐绾:痴情痴爱痴心女,断欲断望断今生。 肖芸儿:血踏江湖,何处是归途? 郭嘉东翎太后:眉为谁画,胭脂为谁擦,徒留容颜空对镜,哪时芳华成灰烬? 漪之:邪医?可笑,殊不知她并非为了救人而救人,而是为了杀人而杀人。 潘芜衡:点点琴音,片片杀意,血染琴弦红。 李梦衍:如果你只是为了她而赶尽杀绝,那么,从此刻起我只对她一人温柔。 韩默离:王者,都是自私的,自私到最后,便是霸道。 余墨:白衣翩翩,唇角微扬,毫不留情的残忍,毫不掩饰的决绝。 娘? “金钩回廊……”顾夜琳反复念着这四个字。 在她眼前是与她所处的这所学校极其不相符的古代建筑,两边的门都被锁住了,并且蒙上了一层蜘蛛网,在她旁边是一个说大不大的池塘,渡过这个池塘便能直接进入这所房子。 一阵风吹过,片片落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顾夜琳忽然沉默不语,静静聆听着。 “姐,我们回去吧。”顾夜琳的双生妹妹顾夜宁走到她身后,说道。 “嘘,别出声。”顾夜琳将细长的手指直至唇前,“听到什么了吗?” 顾夜宁细细听了一会,摇了摇头道:“没有,别多想了,快走吧。” 顾夜琳咬了咬下唇,然后松开,离去。 入夜,依旧心神不宁,辗转难眠,干脆坐起身来,向阳台走去。 “你还是要去看个究竟?”顾夜宁睡眼朦胧的揉着眼睛,问道。 “嗯,我还是放不下,你也听到了,对不对?” “是。”顾夜宁犹豫着说道。“是谁在呼唤,而且还是……” “你既然是我妹妹,就应该了解我的性格,如果不弄清楚,我是绝不会罢休的。” “我就是因为你这种性格,所以才不敢告诉你的,不过,现在似乎是非去不可了。” 二人相视一笑,未免吵醒别人,直接从五楼一跃而下,安然落地,然后沿着一根高大的竹子落入院内,循着那呼唤声一路走进意见空旷的房间。屋内无一人,可是那呼唤声却越来越清晰的回荡在耳边。 顾夜琳和顾夜宁在黑暗中等待了许久,忽然,从桌边升起一团微弱的光,光芒渐渐扩大,幻化成一个清秀的少年,约莫十三四岁左右,手中拿着一盏烛灯,走到顾夜琳的面前,轻声喊道:“娘。” 一瞬间,残破的记忆纷纷涌现,脑袋一片嗡鸣,脚下渐渐泛出一圈波纹,顾夜宁看着顾夜琳的身体渐渐的沉没,惊呼一声,欲伸手抓住她,却被身份诡异的他拦住。 “你……” “小姨,不要去,会很痛苦的。” “让开。”顾夜宁冷冷道。 他愣了片刻,慢慢的向后退开,默念道:“终究躲不过的。”然后,手指在烛灯上画了个圈,一股强烈的时空漩涡便将她们扯入无边的黑洞。 黑暗之中唯有那轻柔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利箭穿透了身躯,无意识的画面令她们痛彻心扉,“娘,爹爹在等你。” 最后的一刻,两人皆看到了最终的结局,然后,陷入昏迷。 如果,最终的那一幕可以铭刻在她们的脑海,那么,以后便不会那么痛苦。 别惹我 昏迷之中,似有一股冰凉的液体不断流入体内,无法呼吸的窒息感压迫着她。 顾夜琳猛然从昏迷中惊醒,四周一片深蓝,自己正置身于一片湖泊之中。 她立即屏住呼吸,浮出湖面,爬上岸,抖了抖湿漉漉的身子。 “嗖——”顾夜琳微微侧身,一支利箭便擦着她的发丝呼啸而过,接着,约莫百多十人从四面聚集,拈弓搭箭,将她团团包围。 这些人哥哥皆是面黄肌瘦,脸颊凹陷,双目熬得通红,却闪烁着贪婪的光芒,身上衣物破破烂烂,甚至有些衣不蔽体,即使是手中的弓箭也多是磨损坏了的。那模样看着便使人反感。 僵持了片刻后,从人群中走出三人,精明凌厉的小眼睛将她细细打量了一回。 左边一人说道:“首领,只是一个瘦弱的小姑娘罢了,我就说,干嘛弄得这么草木皆兵的呢?” “呸。”中间为首的那人向他猝了一口,骂道:“糊涂蛋子,不要松懈,处在我们这个当口上,绝不能有一丝差池,前功尽弃是小事,要是被他们逮住了那一切就都完了,你要是想活命,最好把眼睛放亮些,别看见什么女人就忘了本了。” “是,首领。”那人不满的哼哼道。 “首领。”右边一人凑近他的耳边,一边说一边比划了一阵。 “哦?”被称作首领的那人用玩味般的眼神重新审视了一番,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是我亲眼所见,还有一些驻守的人也看见了。” “看她的穿着也不像是那边的人,暂且先把她押回去,待我细细问她。” “是。” 于是,两人各一边架着顾夜琳向营地走去。顾夜琳也不反抗,她倒是对这一伙人感兴趣的很呢。 到了营地,他们将她交给几个士兵看管,然后坐到篝火前,无聊的拨弄着柴火。 顾夜琳微闭着双眼,微听得他们说什么“那女人我可要了。” “你发什么梦呢?” “怎么,以前那个女人不是给我的,这次首领还小气了不成?” “呸,我就说你没眼力吧,你竟没看出来嘛,实话跟你说吧,我卡首领八成是看上她了,不然……”他正想说下去,忽然看见首领朝这边走来,立马止住了话匣,恭敬的站起身来。 他只略点了一下头,然后走到顾夜琳的面前,自以为不可一世的样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佚名。”顾夜琳轻描淡写的答道。 那人皱了皱眉头,复又问道:“你从哪里来?到这里干什么?” “想来就来了。”顾夜琳指了指天上说道。 “你到底是谁?” “我即是我。” 沉默了半晌后,他忽然放生大笑起来,“哈哈哈……,好,那你可知我是谁?” “愿闻其详。” “那我就告诉你吧,我们都是一群穷疯了的人,要是朝廷不补贴我们,我们就跟他们对下去,管他皇帝老子有多少兵马,照样对我们无可奈何。” “哦?这么说,你们是反叛军咯?”顾夜琳冷笑了一声道。 “怎么,你怕了?” “不,我只是在想着把你们献给朝廷会得到多少奖赏?”说着,一掌从他颈边劈下,其余人早已吓得脸色发绿,乱成一团。 顾夜琳倏然一笑,一个不漏,一网打尽。 这时,一个声音从她身后响起,“嗯?看起来,我似乎来晚了。” 韩默离 “谁?”顾夜琳转过身去,只见一男子双手环胸,站在离她五米之外的地方,极其优雅的靠在树上观赏着这一幕,衣衫破烂,相貌丑陋,只是那双眼睛却如一把利剑,闪烁着无可匹敌的凌厉之气。 被绑着的那些人勉强睁开了被打的乌青的双眼,待看清来人后,就像看到了救星一般纷纷躁动起来。 任旧是那为首的喊道:“丑巴儿,你来的正好,要是救出了我,我封你为左使。” “呵,谁稀罕,今日你便认命吧。” “好啊,你这忘恩负义的小子,要不是当初我好心收留你,你早就死在山上了,现在你竟然想过河拆桥,独善其身,我呸。” “愚蠢。”说着,便扯下了脸上的面具,面具下的面容,很美,美如冰霜。 “湘州人士乔志飞,煽动贫民,聚众造反,大有杀人放火,小为打家劫舍,为朝廷带来莫大损失,罪不可恕,其罪当诛。” 说毕,扔下一封罪状书,从袖中取出一把剑,直刺而下,而那叛军首领乔志飞,看到眼前之人竟是皇帝的贴身侍卫幽亦,早把那一腔骂人的话咽到肚子里去了,那封罪状书更是念得他冷汗直冒,又看到一把剑直直的刺向他,眼前一黑,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那把剑就深刺入离他脖颈不大一寸的地方。 “要不是为了引出你身后的邪派,我又何必费这么大的工夫。” 然后,用暗号将隐伏于各处的精兵召来,押了这一伙人回去之后,转身见顾夜琳依旧站在原地,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幽亦便走至她面前,说道:“此次缉捕这一伙人姑娘也有功劳,请随我去面圣,皇上必有重赏赠予。” “我要什么他都给?” 幽亦轻蔑的看了她一眼,说道:“只要姑娘的要求并不过分,皇上自当允诺。” “好,那就走吧。” “随我来。”语气中带有明显的憎恶,想来是把顾夜琳看作是那种世俗之人了。 幽亦带着顾夜琳一路行至墨芳居,还未请太监通报,就听得里面有人说道:“进来。” 外观虽是雕梁画栋,粉雕玉琢,金碧辉煌,大气灵动,顾夜琳也并不为之惊叹,而里面的陈设却让她暗暗吃惊。无装无饰,无辉无煌,唯一桌一椅,一床一案罢了。 桌前坐着一人,着紫色长袍,束玉带青冠,腰佩五环玉佩,傲气逼人,又如君临天下之气魄。面对幽亦只是畏惧,而面对他则是发自于内心的敬畏,压倒一切的帝王之气,目空万物的傲然风华,无人可比。 不敢注视的冷峻目光,惟她,毫无顾忌的直视,以同样轻狂的目光,回敬。 此刻,他正凭窗自酌,在桌上放着一盘残棋。 幽亦单膝跪下,回禀道:“皇上,叛军及其幕后邪派皆已拿下,如今已押送至刑部,听凭皇上发落。” 幽亦,他也是不愿居于人下的豪侠,不屑钱财,不齿高官,是什么样的人才能使他放下尊严,匍匐于他人之下,以绝对的恭敬,绝对的服从,面对眼前之人。 “事情交给你办我自然放心。” “只是拿住乔志飞一伙的并非属下,而是我身边的这位姑娘。” 韩默离略撇过头,正对上顾夜琳那探究的目光。 “放肆,从来没有人敢直视朕。”韩默离怒喝道。 顾夜琳冷笑了一声,道:“那就请皇上多多恕罪了。” “好大的胆子,女人,想要什么赏赐就说罢。” “我只需要皇上帮我寻一人。” “何人?” “几天前舍妹与我走失,至今未得音信,我两面容相同,相信这个要求对于皇上来说并不难办到吧。” “幽亦。” “明白,属下立即去办。” 韩默离又品茗了一会儿,忽发现顾夜琳仍未退去,只见她盯着那副棋盘。白皙修长的食指靠在唇边,静静思索着。 “虎困牢笼,死之不远也。” 顾夜琳似没听到他的话般,依旧凝思,忽然,她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从容,笑道:“未必。”于是,一子落下,一盘死棋化为活水。 “妙。”韩默离叹道,同样再落一子,一往一复,正斗得难解难分之时门前闪过幽亦的身影。 “你先出去。” 顾夜琳也约猜到了他们在怀疑他的身份,便放下棋子,边推门而出边说了声:“平局。” 待顾夜琳走后,韩默离问道:“如何?” “情报库并无此人资料,妖辰已经派人去查了。” “情报库网罗天下人才,此人并非凡俗,竟会无一点资料可寻?” “是,而且……” 正说着,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的闯进屋内,一下子跌倒在韩默离的面前。 “何事惊慌?我说过这里不许任何人进入,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皇上恕罪,可是太后她,好了……不……好了……” “什么好了不好了,她又怎么了?”韩默离一脸不耐烦的说道 “不,不是西嫔太后,是东太后……” 还未听得他说完,韩默离便匆忙起身,向宣棹楼而去。 郭嘉东翎太后,韩默离之生母,十五年前因先皇去世后过于悲痛而陷于半死之状,不复苏醒,于是,将其置于特制的玄棺之中,并为其建造宣棹楼安放,引华之气,精之神,保持其肉身不腐,故今虽已过去十五年之久,其容颜仍未衰老,仍是风华正茂之态,娇容绰约之姿。 刚入宣棹楼,便闻的重重的咳嗽声。 韩默离推门而入,一股幽香便扑鼻而来,只见屋内两旁都放着一盏烛灯,灯上系一根青丝,房屋正中摆放着一副碧玉玄棺,棺内一妖娆女子,头带金冠,身披霞袍,手捂胸口,脸色苍白,咳声不止。 闻声抬头看到眉头微蹙的韩默离,嘴角勉强露出一丝笑,忽然,“哇”的一声,一口鲜血涌出,向后倒去。韩默离疾步走至棺旁,吼道:“快传太医。”然后,眼神冷冷扫过众人,停留在一脸惊疑的顾夜琳身上,怒道:“押入大牢。” 天命为何 这一日,顾夜宁正在山路间行走,那日在镇中询问了一番姐姐的下落,虽没有音信,却得知了另一件有趣的事,数日前曾有人看到一道红光破空,算了算日子,也就是穿越来的时候,于是,她便径直朝那边赶去。 不过,经过芮塞一事,顾夜宁深知红颜祸水之意,便用易容粉改变了容貌,此时的她,不过是相貌粗陋的女子。 走了不久,前方出现了一座茶棚,连日赶路,已是疲惫不堪,顾夜宁便走进茶棚,要了壶茶与一叠牛肉,将芮塞抢来的首饰随便丢了一样给伙计。 伙计顿时面露难色,“姑娘,这恐怕找不开。” 顾夜宁大气的一挥手,“不必找了。”不是自己的钱,她可一点也不心疼。 “多谢客官。”伙计激动的接过钱,周围的人纷纷看向这边,眼里冒着精光,但即刻便回过头去,压下心头的贪欲,若无其事的谈笑。 顾夜宁暗暗一笑,幸亏他们明智,否则她绝对不会介意大开杀戒,虽然她是现代人,但既然到了这处处杀伐的江湖,她是绝对不会手软的,该杀的,还是要杀。反正不用负法律责任。 其中令她最感兴趣的是在她右前方的一个青衣书生,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过一眼,或者说,他只是一个人独立于这世间,他深邃的目光中倒映着的似乎是整片苍穹。 顾夜宁端起茶杯,浅饮一口,忽听得那些人谈到:“东太后转醒的事你们听说了没有?” “怎么没有,这不前几日还大赦天下吗?” “但这事儿还真邪门,这沉睡了十五年的人怎么会……” “噤声。”一人连忙喝到。 那人也知自己的话犯了忌讳,急忙打住,转而问道:“胤司大人可曾说了什么没有?” “说到这事才奇怪呢,据说胤司大人只给了一字‘始’,便不再露面。” “始?莫非又有什么事要发生吗?” “要我说,这些天怪事还真不少,我家老爷子是懂得些星象的,他说他看到帝星旁出现了一颗红芒星,与帝星缠绕不休啊,古往今来,红芒主红颜之祸,而这颗红芒更是不同,锋芒毕露,杀鸡凛凛,恐怕这天是要变了。” 其他人怔怔无语。 忽然,一阵笑声响起,只见那青衣人站起身来,边朝外走边念道:“君临天下谁为尊,巨木横断忆红尘,一息明灭香销雪,森森深处镜湖月。” 顾夜宁猛然一震,再看那青衣人竟已不见了踪影,但却似乎仍能感受到他意味深长的眼神。 思索他说的那四句话,不禁怔住了,“忆红尘”乃回望,取“顾”之意,“一息明灭”岂不是“夜”,“君临天下”为“王”,“巨木倒于森”乃“林”,合之便是一“琳”字,这四句话包含的岂不是姐姐的名字,是巧合还是天机? 再想到他们说的太后转醒、红芒星之事,难道一切真是命中注定,从那个孩子出现就已经注定了。万般缘,皆由今始? 正独自沉思,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一匹青鬃玉骓停在茶棚前,马上走下一男子,着一袭白色银丝冰霰衣,腰系火云鹏纹腰带,佩一块古朴龙庭玉,头戴紫僭乌啼束冠,手持芜墨扇,面若桃花三两点,眸似春风沐人间,好一个翩翩佳公子! 他微笑着朝众人点了点头,坐在了青衣人所坐的位子上,要了壶茶和一屉包子,从袖中取出钱袋,细细的数了数,然后无奈的拿出一锭十两黄金,“不必找了。” 伙计拿着这锭黄金,竟是震住了,茶棚内的其他人也是唏嘘不已,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一下子来了这么两位财神,看那架势,甩钱跟抛石子似的,眉头都不皱一下。 少年端起茶杯,向着远处之景遥敬一杯,口中轻声念道:“山深寂语鸟独羞,春水折新柳,华芳暗许盈满袖,醉罢酒旗风,谁道残处有红豆,空蹉跎。” 他声音虽轻,但在场之人谁不是练过几年的,自然听得清清楚楚,不禁叹息,就这么个书生,竟敢独自一人外出,看来是免不了受些劳苦了,这些个公子哥儿,到底是比不了江湖人的。 顾夜宁也摇头苦笑,又一儒生! 忽然间,从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只见得一群身着麻衣的人推搡着往这边而来,为首一人,手持长刀,鼻梁间一道长长的疤痕,看到这明显的标志,周围的人顿时局促不安起来,匆匆的起身,还很用心的将桌子收拾的干干净净,随即逃命般的离开。茶棚中只剩下了顾夜宁和那少年,以及想走却走不得的伙计与老板。 顾夜宁正自差异,却听得伙计哆哆嗦嗦的道:“姑娘,公子,你们快离开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他们是谁?”顾夜宁问道。 伙计凑近顾夜宁,压低了声音道:“他们是叛乱军,为首的那人叫秦善恶,人称‘善恶煞’,手中一把金越刀舞的十分狠厉,无人敢敌,而这地方又偏僻,朝廷管不到,所以这里就一直被他把持着。” “那你们为何还留在这里,不逃往他处?” “哎,这地方是只得进不得出啊,他在各个要道上都派人守着,只要有人想试着逃跑就必死无疑……” 正说着,这群人已走进了茶棚,伙计连忙停住了话头,迎上前去:“大爷,您请进,可要上好的铁观音?” “你这里还有上好的铁观音?” “小人知大爷您喝不惯这些粗茶,特地为大爷备着的。” 秦善恶哈哈笑了几声,目光瞥到一边的两人,神色间不觉的冷了下来,再看这两人的装束,那男子明显是出于显贵之家,这样的人,他可不敢轻动,若惹了哪方势力,他可不敢保证是否还活的了。 不过那女子,看其一身粗衣(自制练功服,类似古装,但那手工……汗颜),定是哪一村姑。 秦善恶走到顾夜宁身边,敲了敲桌子,“女人,让开。” 梦未衍,衍为梦 “女人,让开。”说罢,还晃了晃手中的金越刀。 顾夜宁还未说话,一旁的少年却猛地站了起来,护在顾夜宁面前:“男子汉大丈夫,欺负一个弱女子,不觉得羞耻吗?” “小子,这里没有你的事,莫要多管闲事。”秦善恶弹了弹锋锐的刀锋,威胁道。 “他人有难而不施与援手,岂是义之所为,若我眼见一女子被你们所欺侮,却因害怕而坐视不理,我将良心不安。” “小子,你要知道,做英雄是要有实力的,先掂量掂量你有没有这个实力,架得住你这个脑袋。” “死则死矣。” 秦善恶心中杀意萌生,但还是强行按了下去,不必要的麻烦,能避则避。 这时,顾夜宁吞下了最后一块牛肉,整了整衣襟,毫不理会因为自己而争执的两人,若无其事的向外走去。 “你要保护的人都走了,你还要争下去?” 少年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但偏偏秦善恶身边的一名部下平时作威作福惯了,见到这两人的态度自然无法忍受,他只知面子受到了损害,又不会想到既然他们的老大都没有说什么,自然有他的原因。 于是便朝顾夜宁喝到:“站住,谁让你就这么走了,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干净。” 顾夜宁回过神道:“对不起,我不是打杂的,这种事你做不是更合适吗?” 那人登时大怒,这岂不是说自己只是一个打杂的?上前几步,一个巴掌便欲落下来。 顾夜宁看准他的咽喉,只须一瞬间便可毙他于手。 这时,那少年竟挡在了他的面前,芜墨扇一扬,在他的手上划了一道极深的伤,那人吃痛,向后退去,脸上狠厉之色更甚,但瞧得老大的脸色阴沉,也不敢再放肆。 此时秦善恶的怒气已经不可遏止,他本不想招惹事端,才格外放过了这小子,谁知道这小子竟如此不识好歹,一而再再而三的与他做对。他本就是目无王法之人,又岂会甘于容忍,去他的大势力吧,我就杀了如何,在这种杳无人迹的地方,死了一个人谁会知道。 一想到此,秦善恶便指向顾夜宁和那少年,“杀。”众人顿时兴奋起来,摩挲着手脚向他们冲去。 少年将顾夜宁护在身后,手持芜墨扇在众人之间左挡右突,丝毫不乱章法,竟逼的他们不得前进分毫。 顾夜宁顿感诧异,自己竟是看走眼了,这少年原来不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看其内力分明是有多年火候的。只可惜,他武功虽不俗,但心却太过仁慈,每次都只把人逼退,这种打法,获利的是敌人,消耗的却是自己,况且敌人也不像他那么心软,你放过我我就也得放过你?竟是越发凶狠起来。 不觉间,少年便落在了下风,动作也缓慢了许多。 顾夜宁本不打算帮忙,但其中一人却笑道:“老大,你看那女人,脸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但那身材却格外傲人啊,想必感觉一定不错。” 顿时,无数双眼睛直射了过来,盯着她的身体发出狼一样的光芒。 顾夜宁这次可真是发怒了,自己都已经把容貌遮起来了,竟还有人觊觎自己,果然天下男人一般黑! 顾夜宁夺过芜墨扇,轻轻一挥,便恍若长袖轻舞,一动摄人魂,众人还未缓过神来,颈间已是鲜血汩汩,齐齐倒了下去。 秦善恶怒吼一声,举起金越刀直劈下去,强劲的坠力加上数百斤重的刀的重量,即使不用内力,其破坏力也不容小觑。 强劲的罡风拂起顾夜宁的秀发,顾夜宁急速变换身法,轻盈的在地上点下一个又一个足迹,折扇轻移,点落刀身,接触时所发出的铿锵之声,在舞动之下竟有一种别致的曲调。 最后,只听得“锵”的一声,那巨大的刀身竟生生折断,芜墨扇狠狠的击在秦善恶的胸腔之上,骨头瞬间折裂向内凹陷,一股液体梗在喉中,不久便无了声息。 此时,少年还依旧沉浸在刚才,那绝妙的身姿,轻灵的舞动于天地之间,翩若惊鸿,那一双眼眸是怎样的空灵与清冷,那是最纯粹的寒玉,无可雕琢的美! 及至顾夜宁将折扇还给他,他才回过神,看着一地的尸身,问道:“都死了?” “都死了。”顾夜宁冷冷的道。 少年喃喃的念着,忽而面带怒色的说道:“这些人只需好好的教训一下也就罢了,何必赶尽杀绝呢?” “莫非你还想着教化他们?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只单纯的教训一下,等我们走后,你能保证他们不再危害其他人?对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只有杀。” 少年被这番话驳得无言以对,心中却仍是不大舒服,见顾夜宁要走,急忙赶上前问道:“姑娘要去哪里?” 顾夜宁皱了皱眉,道:“公子,我很感激你舍命相帮,但请不要再跟着我了。” 少年见她误会,连忙分辨道:“姑娘莫要误会,我并非是一般浪荡子弟,在下李梦衍,乃京中一盐商之子。” “李梦衍?” “是,梦未衍,衍为梦,人世匆匆花谢早,此生为梦愿永衍。”李梦衍微笑着说。 “此生为梦愿永衍吗,有些梦还是早醒的好。” “人生有悲有喜,但有些事是一辈子也不愿忘怀的。” “或许吧。”顾夜宁不再辩驳,有些事经历过才更深刻。 “不知姑娘……” “顾夜宁,我正要去京城。”她相信,姐姐一定在那里。 “那正好,我也正要回去,若姑娘愿意,便与我同行吧,路途遥远,若再遇上恶徒,我也可保护……”李梦衍想说保护她,但似乎人家根本不需要他保护,不由得尴尬的顿住了。 顾夜宁抿嘴一笑,“好啊。”一瞬间,李梦衍觉得那笑容竟是绝美,明明眼前的依旧只是一张平淡无奇的脸啊,真是奇怪。 —— 墨阁,敬墨亭—— 唐绾望着一池碧水,轻轻的拂动着茶叶,在她对面坐着一男子,白衣翩翩,纤尘不染,白色的面具遮蔽了容颜。 他打开一个紫玉瓶,一只巴掌大小的白狐狸窜到他的手上,嗅了嗅那瓶子,柔软的舌头舌忝了舌忝,它的眉头瞬间升起一团黑色,许久,黑色逐渐变淡,又变回了原来的纯白。 狐狸困倦的打了个哈欠,摇了摇尾巴,趴在男子的肩头睡着了。 “这毒,很不错,值得我付出一株火云绒。” “那边好。”唐绾放下茶杯,“若没事我便回去了。” “不送。” “我也没指望你送。”唐绾走下台阶忽又转身道:“那日我看到一个很有趣的人。” “有趣?” “嗯,很有趣,和你很像。” “是吗?”男子嘴角勾起一丝笑,“那我倒是想见见。” “你会见到的,那人可不是池中之物。” 真巧,又是我 司空护国公暮涵的府宅内,今天格外的肃穆,防备也是格外的严密,每个不为人所发现的地方都隐藏着一个暗卫,大堂的门紧闭着,门口所立之人赫然是皇帝的贴身侍卫幽亦。 原因无他,皇上韩默离正暗访于此。 顾夜琳坐在花架旁的秋千上,百无聊赖的翻阅着手中的画纸,看着那上面一张张秀丽的面容,继续背诵着早已烂熟于心的各个闺秀以及她们家族背景的资料,不时望望那扇紧闭的大门,韩默离进去已经一个时辰了,这地方,实在无趣的紧。 除了恭敬维诺的下人,便只有幽亦那万古不化的冰山脸。 突然,紧闭的大门打开,韩默离缓缓走出,暮涵跟在他的身后,眉头紧锁,眼神却是无比的坚定与清明。 见他们两人朝自己走来,顾夜琳只得站起身来,恭敬的迎上前,请了安:“陛下。”又略偏过头,道:“爹爹。” 不错,此人正是顾夜琳现在的父亲暮涵,而她也不再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她现在的身份是司空之女暮苑晨。 暮涵温和而又略显不适的点了点头。 “你去处理自己的事便是,不需陪着朕。” “是,小臣告退。”暮涵心下了然,便退了下去。 待暮涵离去,顾夜琳重又坐回秋千上,边晃动着秋千边慢慢道:“暮苑晨,她三年前已死,但暮涵却一直保守着他女儿已死的事,若无人指示,天下间又有哪个父亲会这么做?” 见韩默离不答话,顾夜琳抬头望着他,目光灼灼,“陛下,这个计划你预谋了多久,你的心又有多深?” 韩默离良久不语,背过身,沉沉的道:“心不深,刚好够容纳自己而已。” 听了这话,顾夜琳心头不觉涌起一阵苦涩,似是心痛。忍下泛起的难受,冷冷的道:“陛下可以回去了,若让人发现了倒不好。”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去。 秋千上一幅幅画像依旧留着,风拂起纸张,露出一张清婉却又带着邪异的脸,似要一手卷起风云。 —— 行走了两日,这日,顾夜宁和李梦衍终于抵达了京城。 李梦衍这才放下心来,因身边有顾夜宁,这几天他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惕,防备着再碰上恶徒时可以更好的应对。 “姑娘,你到底要去何地,我也好送你去。” “我也不知,我只是来寻找我的姐姐,你只需把我随便送进一家客栈就行。” 李梦衍皱着眉道:“一个女儿家独自在外总是不好,姑娘不如便先暂住我家,慢慢打探你姐姐的消息如何?” 顾夜宁想了想,自己一人无依,有个落脚的地方总是好的,况且虽知道了姐姐的下落,但也不可冒冒失失的就闯入皇宫,便点了点头,“那就打扰了。” 马匹行至李府前,眼尖的下人们立即迎上前来,接过马的缰绳,另有人前去通知老爷和夫人。 李梦衍的父亲李晖晏和母亲沈氏听闻儿子回来了,都喜得站起身来,此时,李梦衍也正好走进内堂,喊道:“爹,娘。” 沈氏走上前,拉过李梦衍的手,仔细瞧了瞧,心疼的道:“才出去了几天,就瘦了。” 李晖晏在一旁道:“你看你,我们儿子哪有这么娇弱。” 沈氏不悦的道:“你的儿子你不心疼。” 正笑闹着,忽见得儿子身后还有一女子,不由问道:“这位是?” “爹,娘,这是我在途中遇到的一位姑娘,她独自一人来京寻找她的姐姐,没个依靠,我便把她带到家来了。” 顾夜宁走上前,礼貌的道:“伯父,伯母,我叫顾夜宁,叨扰了。” “无妨,姑娘尽管住下就是,不知姑娘家中可还有什么人?”沈氏问道。 “除姐姐外再无他人,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便去世了,我和姐姐两人侥幸被师父收养,生活虽清贫,倒也还过得,但半月前师父却突然离世,我和姐姐下山来,又被叛军冲散,我打听许久,才得知姐姐在京城的消息,本想一路赶往,却不想……幸好有李公子相救。” 沈氏听了这一番话,不由得大为同情,叹息道:“这么多年,苦了你们了。” “再苦好歹也是活下来了。”顾夜宁低下头道。没办法,这番话编的实在是让她极为郁闷,若不及时掩盖现在真实的表情,绝对会露陷。 但看在他人眼里可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那完全就是一副极为悲痛不堪忍受的表现啊。 沈氏心下一阵柔软,道:“姑娘,若不嫌弃,就当我们是你的亲人吧,我们家还是养得起一个女儿的。” 李梦衍听了也是极力赞成,李晖晏虽然对她的身份怀有疑窦,但也还是答应了。 顾夜宁错愕之中,不禁一阵感动,轻声喊道:“爹,娘,哥哥。”这倒不是装的,完完全全是真情流露。 “诶,乖女儿。”沈氏喜道。 “妹妹。”李梦衍微笑着,满眼的宠溺。 李晖晏虽没说什么,但脸上也是堆满了欣喜。 这时,忽听得门外有人道:“什么事这么高兴?”随后,一绿衣女子款款而入。 当见到顾夜宁时,两人不禁都愣住了,怎么会这么巧? “是你?”顾夜宁开口道。 “是啊,真巧,又是我。”唐绾莞尔一笑。 一毒三千里 “怎么,你们认识?”李梦衍问道。 “偶然相遇。”顾夜宁回答道。 “这倒是巧了,果真是上天的缘分。”沈氏笑着说。 见顾夜宁一脸的不解,李梦衍解释道:“妹妹,这是我表妹唐绾。” 唐绾听得这“妹妹”二字,不由的调侃:“表哥,你倒是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个流落在外的妹妹?” “宁儿一个人漂泊无依,照顾她也是应该的。” “天下间流落在外的女子何止一个,按着你这个性子不知要有多少妹妹,小心把我未来的表嫂也当作了你的妹妹那就不好了。” 李梦衍一张俊脸顿时涨的通红,半天说不出话来,倒是李晖晏和沈氏忍不住笑了:“绾儿平日里从不近人,倒是专爱欺负她表哥。” 顾夜宁也勾了勾嘴角,却笑得有些勉强,纵然掩饰的再怎么好,她也还是感受到了唐绾声音中的苦涩与惆怅,看来,这又是一个多情种子。 正想着,唐绾却突然看向她:“你怎的扮成这副模样,既成了一家人,还不让人看看你的尊容?”说罢,不等人反应过来,便拉着顾夜宁向内室走去。 李梦衍等人还不明就里,只听得那边传来阵阵的吵闹声和打斗声,之后便平静了下来。等了许久,方才见得唐绾悠闲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女子,令所有人眼前一亮。 美若远山,媚眼如丝,眼波流转,卷睫轻盼,漾起一池秋水,一袭红色羽衣垂地,腰系凤尾丝绦,楚腰盈盈一握,尤显动人。 李梦衍怔怔的望着她,眼前的容颜逐渐与那天地间翩跹的身影相重叠,冷艳高贵,倨傲霸道,而又寂寞无情,宛若死亡之地绚烂的鲜血之花,美的邪异残酷,却又希望去守护。 那一刻,心仿佛震动了,敲击着灵魂,缓缓地,陷入萌动,无法遏制。 “这是怎么回事,你是……宁儿?”沈氏惊异的问道。 顾夜宁无限的郁闷,拽着这身极其碍事的衣服,慢慢的走上前,“是,先前因担心被恶人缠上,便将原本的容貌隐了,隐瞒之处,还望爹娘勿怪。”说罢,白了一眼一旁的唐绾,心中满月复怨愤,但没办法,谁让自己打不过人家呢,只得忍了。 “怎么会怪罪,自家女儿长得漂亮哪有不高兴的理,只是这年头外面太不太平,是该小心一点。”说着,朝外看了看,道:“看说得高兴,把时辰都给忘了,你们一路奔波也累了,去休息会儿吧。” 三人齐齐答应了一声,各怀心事的离去了。 顾夜宁的房间在东厢,紧邻着唐绾的房间,一切倒也都满意,只是她们所住的这片地方,方圆几百米内寸草不生,倒是毒虫蛇蚁层出不穷,每晚睡前都要用麝草里里外外熏一遍。 这些日子里,顾夜宁几乎整天都在研究药理以及练功,将家中书阁内的古武典籍通通温习了一遍,现在,实力是最重要的。并且他也逐渐了解了唐绾这个人,她幼时便父母离世,常住于李家,七岁时被一异士相中,跟随他去了大漠,八年后归来,竟练得一身毒功,用毒于无形,杀人弹指一瞬,被人称为“毒圣”。 这日,顾夜宁正在研究百星叶与孤蕲草相混所能产生的最大毒性,忽感到身后空气一阵波动,头也未抬,淡淡的问:“有事吗?” 唐绾靠在桌边,为自己倒了杯茶,轻啜一口,道:“那个人现在应该没事了。” 顾夜宁轻轻的“哦”了一声,她自然知道她说的那个人是芮塞,当初自己并不想杀他,但对于银净莲的毒却无能无力,而唐绾很明显是看透了自己的心思,举手间便让自己又欠了她一个人情。 唐绾弯了弯嘴角,虽然顾夜宁没说什么,但她知道她已经记下了这份人情,虽不明白她当初为什么要留下他一条命,不过很明显不可能是什么仁义之类的理由。 “嘶”一阵白烟冒出,顾夜宁皱了皱眉,又失败了,毒性根本达不到她要的标准。 “取百星叶叶心四分,孤蕲草草叶暗紫处一分。”唐绾漫不经心的说着。 顾夜宁不满的咬了咬唇,但还是按着唐绾所说的做了。 其实,顾夜宁本便有心向唐绾讨教,而唐绾也很欣赏她的天分,只是两人都是心高气傲之人,自是谁也不愿先开口,但无形之中这种师徒般的关系却建立了起来,不可不谓之奇迹。 这时,忽听得门外丫鬟传话:“表小姐,夫人让你去大厅。” 唐绾正自惊疑,顾夜宁却咯咯的笑了起来。 唐绾不满的问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哼。”唐绾寒着脸出了门,来到大厅,只见众人都沉默的坐着,桌上放着一卷漆金诏书和一朵玉芝九瓣兰。 唐绾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怎么回事?” “皇上要竞选秀女,你祖父曾被赐为护国卿,属于七护之一,自然是要……”沈氏尽量委婉的说道。 唐绾冷笑了一声:“若要我进宫,我宁可一毒三千里,彻底覆灭了这皇宫也罢。” “胡闹,你怎可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李晖晏叱道。“我知你用毒厉害,但仅凭一人之力是根本无法与皇室相抵抗的,绾儿,你莫要……” “一毒三千里,很不错啊。”顾夜宁忽走了进来,“你若不想去,我倒是很想见识见识这皇宫。” 入宫 一早,众人便梳洗毕,换上锦浣百褶裙,挽起宫髻,在侍女的带领下,又回到了主殿,此时,熹砚婆正等候于内。 “主儿们休息的可好?” “一切皆好。”众人道。 顾夜琳抬头望了望熹砚婆一眼,只见她脸上那厚厚的妆竟掉了大半,再细看,额际竟是冷汗潺潺,不禁大为奇怪,这天可也不热啊! “那就请主儿们上轿吧,咱们该入宫了。” “是!” 顾夜琳走了几步,向四周望了望,疑惑的向熹砚婆问道:“请问嬷嬷,怎不见唐绾?” “唐小主已先行一步去了皇宫。”说着,无奈的抹了抹额际的汗。 还记得造成唐绾忽的出现在她的床边,一把将她从梦中拽醒,冷声道:“我先去皇宫。” “大人,这……这可不行啊,这规定行例是……” “规定?”顾夜宁眯了眯眼,掷出一枚铜钱,铜钱嵌入墙壁之中,竟是使墙凹陷了大半,然后才悠悠的道:“有什么规定吗?” “没……没什么……” “是吗,那便好。”说罢,顾夜宁便转身出了房门。 想至此,熹砚婆依然心有余悸,那铜钱离自己的脖颈只有一毫,一毫之差啊,那冷飕飕的死亡感着实渗人。 顾夜琳看着熹砚婆的神情,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不禁暗笑了几声,让你恶心人,也合该有人来整治整治你。面上却不动神色,径自出了门外,洗过红酾水,坐入轿内。 一行人马浩浩荡荡由北门进了皇宫,重任呢下的轿来,随着熹砚婆进入仪朝殿,跨过赤符火,熏过白稟香,方才落座。 熹砚婆进门时,张望了一眼,看到顾夜宁正把玩着一只玉珊瑚,心下一阵放松,谢天谢地,这小祖宗还在,可算对陛下有交代了。 正想着,只听得“哐”一声响,那上好的玉珊瑚瞬间变为一堆废物,眼角不禁一阵抽搐,深吸了一口气道:“各位既然到了这皇宫便要遵守这宫中的规矩……” “砰”一只三足鼎再次牺牲,熹砚婆瞧她笑得一脸妩媚,再想到今日所受的折磨,哪还敢多说半句,缩了缩头,任她砸去吧,反正是皇室的东西。 顾夜宁心中确实不爽,本想先到宫中探查一番,刚进宫中便遇到一张冰山脸,硬是把她推到了仪朝殿,那架势大有一不同意便同归于尽之意,怎能不让她郁闷。 入夜,宫中一道道明灯亮起,琴箫鼓笙之乐声响起,众秀女在宫女的陪伴下,齐齐来到受沐台,垂首立于一旁。 “当——”洪亮的钟声响起,“皇上驾到——” 众人立即跪下,“恭迎圣驾,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韩默离一身龙袍,头戴龙冠,登至台顶,傲然睥睨,帝王之气,不怒自威。他并不落座,只负手立于一旁静默等候。 不多时,由冬眠传出喊声:“郭嘉东翎太后驾到!”同时,西面也传声道:“西嫔太后驾到!” “恭迎圣母皇太后,恭迎母后皇太后!” 只见东西两面同时走出一对仪仗,当先之人一为皇帝生母东太后,容颜未改,媚而不妖,笑而不惑。另一人则为先皇皇后西太后,雍容华贵,淑静端庄。 两人慢慢拿踱至台前,迎面而立。 “妹妹身体可大好了?” “姐姐不时便送些海精晶、千年参来,这身体想不好都难啊。姐姐如此待妹妹,让妹妹如何自处?” “都是自家姐妹说这些做什么,咱们还是快些上去吧,这可是皇儿的好日子,莫误了时辰。” “说的是,姐姐先请。” “妹妹是皇儿生母,何必如此客气?” 东太后摇头道:“我知姐姐情意,但宫中规矩却是乱不得,姐姐再推辞可是让妹妹难做了。”这话说的极好,既全了西太后的面子,又不忘给她冠上贤淑的帽子。 西太后满意的笑了笑,便不再推辞。 “参见母后,参见额娘。”韩默离上前恭迎。 “皇儿快起。”西太后笑着扶起韩默离,搀着他的手走至鸾椅前坐下。 东太后本因西嫔的挑衅行为担心韩默离会有些不快,但见他依旧笑意吟吟,一派从容之色,放心之余又觉苦涩。 待两宫太后坐定,韩默离朝两边挥了挥手。 “勾案——”随着喊声起,鼓乐之声渐起。两旁太监将一张卷轴摊在案前,卷轴上是所有新选秀女的名字。 韩默离拿起一旁的朱笔,在卷轴上勾画了一番后,由身旁的太监卷起,交友受沐台下一名画师。 虽说是画师,但顾夜宁却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同清心阁中一样玄奥的气息,只见此人白发黑须,双目紧闭,身着宽大白袍,身后负着一支巨大画笔,手托一方砚台。 他接过卷轴,凝神一番,脸上便闪过一丝了然,复将卷轴递了回去,让一旁思索他怎么看的顾夜宁白担心了一番。 “封笔——”在喊声落下的一刹,画师拿起负在背后的画笔,在砚中饱蘸,右手一挥,如江水倾泄,山川奔腾,笔锋惊落,处处丹青,只身恍若身处于画中,闻的墨香飘零,恍惚间,那一双眼似云破日出,直射而来,惊从梦中而醒,那一只只完整的洛黦竟浮现于身侧,闪耀着不同的美,那一双眼,竟是臂上洛黦之目,映射人心。 而此时,她们明明未露出自己的手臂,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夜宁已经彻底混乱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所见到的全是不可思议的事。 只持续了几秒,一切便恢复了平静。画师已收起了画笔,抚了抚砚面,仿佛抚平了怒涛,在鼓声之中无息的离去。 顾夜宁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瞥见台旁靠着一白衣男子,精致的面庞极尽妩媚。只见他狭长的眼微眯,唇角上扬,轻声道:“恭喜才人。” 顾夜宁一愣,随即想起在那短短几秒内,所有人的命运都已经决定了,再看远处的众位,脸上已是一副了然之色,想是已在心中打好了算盘。 不过,这后宫之战自己是无缘参与了,比起在宫中比拼智谋还是快意江湖更适合她。 等等,顾夜宁猛然从沉思中醒来,朝台边望去,那个男子已不见了踪影。 顾夜宁蹙了蹙眉,奇怪,那个人,似乎在哪里见过。 双谈 直至深夜,这场繁杂的盛会方才结束,众女仍在熹砚婆的带领下各自回宫内歇息不提。 顾夜琳困倦的打了个哈欠,经过这几天的劳碌,再不休息她可坚持不下去。刚往前走了几步,熹砚婆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暮小姐,不,现在是晨贵人了。” 顾夜琳深叹了口气,转过身笑问道:“嬷嬷还有事?” “皇上请您过去一趟。” 顾夜琳揉了揉眉头,苦笑道:“请嬷嬷带路吧。”现在,还真是羡慕宁的超强精神力啊! 在两人走后不久,顾夜宁便从暗影处走了出来,暗道:“这暮苑晨果然不寻常,她和韩默离到底想做什么?” 顾夜宁正欲继续追踪,身后传来破风之声,脚下一凝,伸手接过,却是一只酒杯,酒杯之中酒尚温热,酒香不绝。 顾夜宁朝身后望去,只见树枝之上坐着一人,赫然便是那在台边见到的男子,仍是一袭白衣垂下,妖孽的面容在月光之下尽显妖娆,嘴角含着浅笑,“如此良辰,共饮一杯如何?” “对不起,今夜还有要事,下次再叙吧。”顾夜宁柔柔一笑,转身便走。 男子抚着额,落寞的长叹了一声:“哎,罢了,既然如此,我便去你宫中等着吧。” 男子刚欲起身,一道倩影已靠在他身旁坐下,夺过男子手中的酒坛,为自己满斟了一杯,虚敬了一番,望月而饮。 浅啜了一口后,顾夜宁方才望着身旁满脸戏谑之色的男子,幽幽的的道:“我说阁主大人,您就真的这么闲吗?每次都要在这时候来叙话?” 顾夜宁此刻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个人这么熟悉了,能够不动声色靠近自己,再加上这副气死人的神态,除了余墨之外,绝无他人。 “缘分哪。”余墨轻描淡写的道。 顾夜宁翻了翻眼皮,自动屏蔽信息。 “话说回来,你这是什么状态?”顾夜宁扫了一眼他的面容问道。 余墨撩了撩额前的发,将脸凑近顾夜宁,轻声问道:“如何?” 顾夜宁微微偏过头,疑惑的问道:“什么?” “我美吗?”余墨轻笑道。 顾夜宁眉角微跳,无力的垂下了头,“又不是你自己的脸,在那里得意个什么劲啊。” “呵,不过这张脸可是为我带来了不少方便呢,比如说,这坛酒。” “下次我想要‘破血霜华’,正好新的毒丹缺少一味调剂。” 余墨苦笑了一声,“你倒是不客气,那可是皇后宫中的东西,我可不敢去诱惑。” 顾夜宁对他眨了眨眼,“你现在和皇上的才人在一起喝酒可也是越矩哦。” “那又如何?”余墨一反常态认真的说。 顾夜宁怔了怔,愕然的望着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凝视,发现他的脖颈竟是比那伪装的面容还要白皙,透露着一种病态的苍白,很难想象,在这一副虚假的面具下,隐藏着何种容貌。 “怎么,想看?”余墨仿佛看穿了她心中所想,邪邪一笑。 “没兴趣。”顾夜宁尴尬的偏过了头,冷声道。 余墨轻扯嘴角,手抚上面庞,眼中闪过一丝苦涩,这张脸,已经有十多年未曾显露于人前了吧,自从在父亲手中夺过这阁主之位,留下的便只有这冰冷的面具。 书房之内,随着房门的关闭,顾夜琳毫不客气的在一旁坐下,撩拨着耳边的发,问道:“陛下还有什么事吗?” “你昨日和唐绾接触过了?”韩默离忙碌的批阅着奏章,头也未抬的问。 “不行吗?”顾夜琳并未否认,淡淡的道。 韩默离顿了顿,道:“此人的身份还未确定,变数太大,除非必要不必与之相交。” “这些事我自有分寸,就不劳陛下操心了。陛下既然把任务托付给我,就请无条件的信任我,我要做的事,不需要别人来干涉,否则就请陛下另请高明吧。” 韩默离一怔,抬起头,眼中寒芒微动,许久,方才闭了闭眼,长出了一口气道:“好,依你所言,不过前提是你要能够达到朕的期望,在此之前,你没有资格与朕谈条件。” 顾夜琳歪了歪头,俏然一笑,“这是自然。” “以后……” “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以一力担之。” 韩默离点了点头,“那便好,以后若有事,熹砚婆会协助你的,下去吧。” 顾夜琳站起身,将头发向后一撩,“告退。”走至门边,忽又止步道:“对了,接下来还请陛下少与我见面。”说罢,推门而出。 门外,熹砚婆正立于一旁,见顾夜琳出来,便立即迎上前来。“贵人。” 顾夜琳笑着应了一声,此时,熹砚婆虽仍是那副臃肿之态,却全无初见时的那份可笑。 在回去的路上,顾夜琳问道:“嬷嬷不会皓霜皇苑了吗?” “呵呵,皇上每四年选一次秀女,我可不能一直待在皓霜皇苑白领俸禄啊。这后宫可还得靠我这把老骨头呢。” “嬷嬷似乎很得皇上信任啊。” “那是自然,因为我永远都不会背叛皇上。”说到这,他的眼中露出一股自豪。 顾夜琳一阵讶然,这熹砚婆似乎也不简单啊,自己倒真是把她小看了。随即笑道:“以后便多麻烦嬷嬷了。” “晨贵人放心,老奴定当竭尽全力。” 空旷的书房内,韩默离靠在椅背上,手抚着额头,疲惫的深吸了一口气。 忽然,从他身旁闪出一道白色的身影,轻声道:“陛下您似乎心中很烦躁啊,是因为她手臂上的那只凤?” “月,命运是否真的一开始便已注定?” 月听若摇了摇头,“命运并非不可逆转,只是向来这逆天改命之人,无不都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或许是前世,或许是今生。” 韩默离眼中神色复杂,目光逐渐变得冰冷。 “陛下,有时候不妨试着接受一下,总有一天,您会发现需要守护的东西,总之,无论如何,我都会永远帮助您,即使是逆天,也在所不惜。” 韩默离罕见的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对不起,月。”对于她,他的确欠了许多,不,应该说,为了这片江山,他亏欠的人已不止她一个。 “陛下。”月听若抬起头,眸中含着点点清泪,“这是我们纳兰家族以血构筑的命运啊!” 一杯茶,一条命 清晨,顾夜琳于朦朦胧胧之中从床上坐起,经过昨晚的折腾,直到现在还是浑身乏力。顾夜琳在自己手臂上狠狠一掐,这才稍微清醒。 这时,房门忽的打开,泠惜捧着脸盆走了进来,“小姐,您醒了。” 泠惜是暮苑晨的贴身丫鬟,聪明伶俐,更重要的是忠心不二,即使对现在的顾夜琳也是一样。 顾夜琳走下床,在泠惜的服侍下洗漱毕,用绫羽簪将一头青丝挽起,着一身浅蓝宫柚长纱裙,玄色的腰带将柔若无骨的腰身完美呈现。 手指在水中微微浸润,朝脸上轻洒,如透着一层细细的冷汗,显得苍白而孱弱。 顾夜琳满意的朝镜中看了看,虚浮着步伐走了出去。在刚出门口时,正遇上了公孙泠和徐婉颜。 见得顾夜琳,公孙泠立即走上前来,笑道:“苑晨妹妹脸色可不大好啊,可是昨夜太累了?” 顾夜琳摇了摇头:“还好,不妨事的。” “我们正要去与皇后请安,妹妹跟我们一道走吧!” 顾夜琳还未答话,一旁的徐婉颜却道:“妹妹一向喜清静,若不愿意说出来便是。” “还是和姐姐们一道做个伴吧,一直一个人也太寂寞了些。” 公孙泠点了点头,“那边走吧。” 顾夜琳转身时见到徐婉颜撇了撇嘴,轻声嘀咕道:“不过是被封了个昭仪,有什么可得意的。” 顾夜琳不禁一阵苦笑,这后宫可真是个恐怖的地方,这才刚入宫火药味便是如此浓重,看来低调行事果然是个正确的决定。 华美的宫殿中,一片冷冷清清,只有顾夜宁一人坐在桌前,研究着桌上堆放的各种奇异药材,脸上不时露出一抹阴暗的笑容。 伸手取过一旁的玉瓶,从瓶中倒出几滴液体于指尖,轻吮一口,面色忽白随即又恢复了红润。鼻子皱了皱,明明是相同的量,怎么毒性会差那么多,是调和中出了什么问题吗? 顾夜宁正沉思着,许久,长出了一口气,揉了揉还未梳理的长发,道:“余阁主要喝茶的话就请自便。” 余墨慵懒的倚靠在窗边,笑道:“你这宫中可还真是冷清啊!” 顾夜宁朝四周望了望,愣了半晌,方才迟钝的说道:“额,我记得昨天是有十多个人的……” “我想他们大概都在太医院吧。”余墨指着地面上一处被腐蚀的地方无奈的道,“你是真想把这皇宫毒没了啊。” 顾夜宁无辜的耸了耸肩,“这可是泄露出的最外围的毒气啊。” “凭毒圣大人的控毒能力还会造成毒气外泄?” 顾夜宁面不改色,平静的道:“一时失手而已。” 余墨也不在这个话题上多留,话音一转,“她们可都已经去向皇后请安了。” “嗯,我没兴趣。”说完,顾夜宁顿了顿,瞥了一眼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忽的站起身来,朝外走去,“算了,我还是去吧。”说着,也不理会一旁的余墨,朝外走去,却被余墨一把拉住。 余墨撩了撩顾夜宁的头发,“就准备这么出门?” 顾夜宁身体一顿,随即挥去了他的手,抬起头紧盯着他道:“别碰我。”说罢,便拿起玉梳随意的梳了梳,也不戴任何发饰,任凭一头黑发披散,转头出了房门。 余墨看了看尚残留着一丝发香的手,目光转向掠出宫门的那道青色身影,眸中闪过空洞的迷茫之色,许久,才自嘲一笑,低声道:“真是不像自己啊。” 顾夜宁不停的朝前走着,过了许久,心情方才平静下来,回想刚刚发生的事,不满的自语道:“那家伙,到底在想什么?”缓缓放慢脚步,朝四周望了望,只见得一座恢宏的宫殿,上书“潜禧宫”三字。不禁一愣,不知不觉竟是走到了东太后宫前。 顾夜宁正欲转身往回走,突然一怔,望向宫中,眼睛微微眯起,嘴角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这股气息是……没想到还有这好东西,反正无事,去看看也无妨。”顾夜宁身形闪动,绕过重重侍卫径自进入殿内。 潜禧宫内,东太后半躺在软塌之上,望着手心的一对擎墨鸳鸯愣愣的出神,淡淡的哀愁萦绕着,终是化作一声叹息。 东太后困倦的闭了闭眼,忽然,一道瘦削的黑色身影掠至她榻前,眸中带着凛然的杀意,对着空旷的大殿沉声道:“谁?给我出来。” 东太后愕然的望了望四周,不禁皱起了眉,出声问道:“炎修,有人闯进来了吗?” 话音刚落,一道青色的倩影便是从柱子后缓缓浮现,对着炎修笑道:“真不愧是皇上亲自调配的近侍,好敏锐的感知。” 炎修目光冰冷,“即使你是毒圣唐绾,也不能无视规矩随意闯入太后宫中。” 顾夜宁傲然道:“我想做的事,你还没那个资格管。” 炎修紧按着腰间的长剑,毫不畏惧的道:“有没有资格,试试就知道了。” “有胆量。”说罢,一团黑色气体便是隐隐萦绕于指尖。 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东太后却是突然道:“炎修,不可无礼,还不退下。” 炎修顿了顿,终是收敛了浑身气势,朝东太后单膝而跪,“遵命。”言罢,又望了顾夜宁一眼,再次隐匿了身形。 “呵呵,手下不知轻重,勿要见怪。”东太后微微笑道。 “无妨,各有立场罢了,况且敢与我相争锋的人可还真没几个,所谓‘幽冷炎刚’,果真不凡。”说起这个每股业内也是有点郁闷,刚入宫一天一夜,便是接连在幽亦炎修二人间受了挫。 “好容易才从海雾谷运来了些叶菊爪琉茶叶,可要尝尝?” “不必麻烦……”顾夜宁尚未说完东太后却已站起身来,取出一个漆金木盒,其内一片片细长枝叶呈翠玉状,还泛着些许清香。 顾夜宁一阵愕然,望了望四周,竟是不见一个服侍之人。 “沉睡了这么多年,身边的人都是尽散,如今倒是越发的喜爱清静了。”说着,东太后便是将一杯热茶递与可顾夜宁。 顾夜宁浅啜了一口,赞道:“好香的茶,太后倒是朕舍得,这叶菊爪琉茶可是连海雾谷的人都宝贝的很。” “呵,茶总是要一起品才品的出味道,不然也就只剩下苦涩了。”东太后拂了拂茶水,“毒圣大人似乎不是专ugh与哀家叙话的啊。” 顾夜宁正欲答话,东太后却是脸色一白,猛烈的咳了一阵,方才渐渐平静下来。 “冷火虚旺,郁结于心?” 东太后点了点头,“都是旧疾了,过一时便好。” 顾夜宁冷笑了一声,目光不经意的瞥了一眼门边一株淡紫色植物,尖顶处结着一形似半月的晶莹果实,其内可见一丝丝虚影随意浮动。 “我看怕是斜崇作祟吧!” 东太后握着茶杯的手一紧,旋即笑道:“是吗,所谓斜崇,哀家倒是不惧,哀家倒是不信,在这龙气汇聚之地,区区鬼魅能翻起什么浪花来。”东太后抚了抚杯沿摇首道:“朕可惜,这么一耽搁,连茶都温了。” 顾夜宁站起身,“既如此,我便不再打扰了,下次再来喝茶吧。” “好。” 顾夜宁向门外走去,在走过那株淡紫色植物时,却是迅速将那晶莹果实捏破,露出其内摇曳的黑色枝蔓,如绫绡般舞动,宛若活物,在那果实破裂后,却是渐渐萎顿,些许白絮自尖端冒出,向中心凝结。 “伴生璇心果,这可是九大七曜之一,本想将其带走的,如今却是白便宜了他人,哎,就算做回报吧,一茶换一命,这人情可是还得够彻底了。” 初见皇后 当炎修再次回到宫内时,东太后正抚模着伴生璇心藤微卷的叶片。 此时,在那九条枝蔓中心已凝聚出一个拇指大小的茧,偶尔掠过一抹淡紫,仿若在吸收枝蔓的生命力一般。 “炎修。”东太后忽问道,“你觉得这伴生璇心藤可有什么怪异之处?” 炎修皱起了眉,思索了片刻道:“属下也不知,这九大奇药皆有其神秘之处,即使是古籍中叶少有记载,对于其药效实在是了解甚少。” “是吗,但如果是她的话或许知道……”东太后自语道。 “太后您可是怀疑您的病是由这伴生璇心藤引起的?”茧太后不语,炎修继续道:“属下虽对这些药材没什么了解,但至少属下明白西太后是什么样的人。” “炎修!”东太后冷声喝道,突然间浑身一颤,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炎修一惊,立即扶住她后仰的身子,一股炽热的气息即使隔着衣衫也能清晰的感觉到。炎修向下望去,瞳孔不仅一缩,一对斑斓的蝶翼在东太后的无名指处轻轻扇动,随即融于体内,隐约可见一道紫气缓缓向心脉靠近。 而那伴生璇心藤内的茧已然破裂,整体色彩竟是黯淡了不少。 凤拚宫,恢宏的宫殿之内,这里并不过多的奢华,却彰显着应有的大气,在顾夜琳等人对面,正是当今皇后玉婉秋。此刻,她斜倚在杏阑椅上,小心翼翼的打理着手中一株碧色兰花。 这株兰花,在场的人都很熟悉,所有入选秀女的人都会收到这代表身份的花,玉制九瓣兰。而皇后手中的兰花,却是九瓣兰之极品——天心九沁兰,兰中之后,唯有后宫之主方才有资格拥有。 见皇后此番平淡之色,众人却并无一丝不耐,只是安静的立于一旁,凝神等候。 许久,皇后方才叹了口气,将天心九沁兰放于桌上,朝着顾夜琳等人道:“这天心九沁兰如何?” 公孙泠向前一步,超皇后福了一福,回到:“幽翠如璞玉,温婉若琉璃,似含七窍玲珑之心,又以九情相依,果真非一般九瓣兰可比,兰后之名,名副其实。” 徐婉颜斜睨了她一眼道:“传说天心九沁兰是金龙于万兰之中挑选而出,以灵气哺育而成,乃神之宠儿,为上天所眷顾,何须你来评价。” “你……” “放肆!”皇后怒喝道,脸上已带了些许愠色,凌厉的目光看了徐婉颜一眼,对众人道:“既入了这后宫,便都是自家姐妹,如此针锋相对,成何体统?本宫作为后宫之主,便是要让着后宫保持安定,此番之事,本宫不愿再次看到。” “是,谨遵娘娘教诲。”众人齐声道。 皇后这才脸色稍虞,继续道:“你们如今都是皇上身边的人了,今后应当尽心服饰皇上,尽早诞下子嗣,为皇室开枝散叶。” “是。” 皇后润了润口,转过头又看了一眼桌上的天心九沁兰,惋惜的叹了口气,“这九沁兰的灵气可是越发的稀薄了,倒还不如那九瓣兰显得绚丽些。” 徐婉颜本因刚刚之事而受了挫,此时听得皇后的这声叹息,自是不会放弃这挽回的机会,立即接口道:“芳兰再美,岂得龙之眷顾?” 皇后朝徐婉颜轻笑,却是对众人之后,最为沉默孤僻的顾夜琳问道:“晨贵人意之如何?” 顾夜琳眼睑微垂,低声道:“米粒之珠,焉能与日月争辉?” “晨贵人天姿国色,论才貌皆为众女之上品,如此说可是过于贬低自己了。” “皇后谬赞了,妾身愧不敢当,莫说与皇后您相比,光是在场的各位姐姐便是比我强了不少。”顾夜琳抬起头望着天心九沁兰,又道:“天心九沁兰毕竟是神品,非是灵气消散,只是敛于内,散于形,只需将之置于紫霞初绽之方向,以暖玉辅之,重新将灵气凝聚便可。” “呵呵,晨贵人学识广博,果真不负才女之名。”皇后点了点头,嘴角扯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指着一侧的窗台道:“紫霞初绽,那里倒是正适合,就劳烦晨贵人帮本宫搬到那边去吧。” 众人一怔,天心九沁兰是身份的象征,寻常人不得轻易触碰,否则便是犯了大忌,这岂不是故意刁难吗?公孙泠看向皇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终究还是未能说出口。 顾夜琳也是皱了皱眉,犹豫片刻,缓步走至桌前,俯身而跪,行三拜之礼,将天心九沁兰小心托起,高举于头顶,膝行向窗台而去。这一切皆是行使最高之礼仪,令人无可挑剔。 在距离窗台半米左右时,顾夜琳身形一凝,在她的前方有一小滩液体,只是因为与地面颜色相同而不为人所发现。看来今天皇后是故意为之啊。 不过我似乎与她没什么过节吧?顾夜琳暗想,忽然明了,恐怕是自己手臂上的那只凤惹的祸,虽然是残凤,不过也是对她产生了一定的威胁吧。没办法,现在也是骑虎难下了。 这些都是在心念一闪间,顾夜琳只犹豫了一瞬,变继续向前,当离那滩液体只有一步时,皇后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但下一刻那笑容就凝固在可脸上。 “区区一株天心九沁兰,连九大奇药都算不上,也值得这般?”顾夜宁忽的出现在顾夜琳面前,接过顾夜琳手中的九沁兰,随意的丢在了窗台上,然后将顾夜琳拉了起来。 “你……”皇后猛地站起身来,面上怒意极盛。 “怎么了吗?”顾夜宁挑衅般的反问道。 “好好,唐绾,你是完全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 “呵呵,怎么会呢?若是如此,那九沁兰可就不是在窗台上了。”顾夜宁瞥了地上的液体一眼,走到皇后面前,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道:“你说,天心九沁兰能否抵得住千剑蛇液的毒呢?” 皇后脸色度 梅花三弄 “姐姐,你怎么起来了?”顾夜宁进门时正看见顾夜琳趴在窗边,懒懒的把玩着一片枯叶。 “都养了这么多天了,再不起来可要发霉了。”顾夜琳一脸无奈,这些天几乎就是在药的堆积下生活的,不只是宁的,还有不间断从东太后和皇帝那边拿来的。 顾夜宁为她把了把脉,“嗯,已经完全恢复了,怎么样,今天吃雪参还是海精贝?” “通通扔了,我要吃饭,吃饭。” “暴殄天物啊,你个败家的。” “好吧,那我自己处理。” “等等,我撤总行了吧。”顾夜宁一脸幽怨,轻声嘟囔,“真不该让你这么快好起来,这么多白得的药材,多好的机会啊。” 顾夜琳眼角一跳,目光极其不善,忽然,她上前几步,嗅了嗅,“好香,这是梅花的香味。” “你的鼻子还真灵,外面大片的梅花开了。” 看着顾夜琳放光的眼,顾夜宁叹了口气,取过一件白色貂裘披在她身上,“来吧,我帮你梳头。” 梅花,如血般绚丽的色彩,缀满了枝头,绽放,零落。两道白色的身影站立于花海,洁白若天人,如果只这么看着的话,只可惜…… “姐,我好无聊啊,我想回去睡觉了。” “你啊,还真是闲不下来。” “同感,比起赏梅还是和熊打架有趣的多。” 顾夜琳手指轻轻点了点额头,“这……有人来了,赶快离开。” “嗯,你自己小心点。” “呼。”顾夜琳紧了紧貂裘,依靠在梅树旁,静静的看着那火红的花瓣,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但顾夜琳却似毫无所知一般。 “冷吗?”轻柔的声音传入耳内。 听到这声音,顾夜琳一惊,为什么,明明已做好了准备,却唯独在听到这声音时仍不知所措。 顾夜琳转过身,朝着眼前的男人欠了欠身,“参见陛下。” 韩默离看着她苍白而冷傲的脸,心下一阵柔软,“身体已经恢复了吗?” “有赖陛下的恩赐,已无大碍了。” “嗯。”点了点头,韩默离侧过身,不再说话,而顾夜琳也不知该如何打破这僵局,一时间尴尬至极点。 此时,一阵寒风而过,顾夜琳轻颤,抱紧了双肩。 韩默离走上前,覆住她冰冷的双手,皱着眉道:“怎么这样冷,她们是怎么照顾你的?” 感受着那温暖厚实的触感,顾夜琳想月兑出却又依恋这种感觉,眸中含着冰雪初消的暖意,浅笑,“不关她们的事,我天生如此。” 韩默离一怔,原来这样的她,是那么美。 凝视许久,韩默离缓缓向前逼近,感受着那愈发浓重的男子气息,顾夜宁两颊微红,但却依旧清醒,冰冷再度重现,怒道:“你想做什么?” 韩默离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你的髻,散了。” 顾夜宁真心欲哭无泪了,该死的宁,果然不该相信你的技术。 趁着她发呆之际,韩默离已打散了她的髻,将长长的青丝垂下,一缕缕梳拢,耐心而认真。 顾夜宁垂着眼帘,任凭那双大手在她的发间穿梭,原来这个男人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但是,我们只是交易者,不是吗? “参见陛下。”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这份静谧,正是皇后玉婉秋。 韩默离匆匆插下最后一根簪子,往一旁走出几步,“皇后也来了。” “听下人说今年红梅开得比往年都盛,便等不及来看看。” 这时,云柔来到皇后身边,手中捧着一张古琴,“娘娘。” 韩默离眼中一亮,“独幽雅弦,皇后好雅兴。” “陛下在这里,哪敢献丑,只怕有污圣听。”玉婉秋看向一边的顾夜琳,“正巧晨贵人也在这里,晨贵人是众所周知的才女,不如为陛下弹奏一曲如何?” “皇后抬爱了,臣妾才智平平,恐不如人意。” “无妨,随兴便好。”韩默离接口。 顾夜琳狠狠的在心中鄙视了他一番,只得无奈的接过古琴,“臣妾所弹此曲名为《梅花三弄》。”言罢,纤长的手指拨动琴弦,悠长的歌声从喉间溢出: 梅花一弄断人肠 梅花二弄费思量 梅花三弄风波起 云烟深处水茫茫 歌声传响,不知何时天空竟已下起了片片鹅毛白雪,顾夜宁抬手,抚触着那冰冷的雪,猛然腾起,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点地,旋身,再跃起…… 她如一只轻盈的蝴蝶翩飞于这一片白与红交织的世界。 倏的,从斜里闪出一个人影,与顾夜宁纠缠于一处,忽近忽退,一来一往,看似是异常契合美妙的舞蹈,却已在瞬间交手了数十个回合。 顾夜宁再度横出一掌,眼见即将近身,眼前的人却突然一滞,顾夜宁急忙受掌,来到他身边,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一时不适。”余墨道。 “是不是上次的伤还没好?”顾夜宁伸出手,余墨目光一冷,将她的手挥去,“别碰我。” 顾夜宁被逼退几步,吐出一口鲜血,冷笑一声,擦去唇边的血迹,“失礼了,余阁主。” 余墨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攥紧了拳头,将那沾染了血迹的雪捧至胸前,眼前又浮现出那一双决绝的眼,“余墨,我一定……一定会杀了你。” 顾夜琳一边弹着,一边望着那片片飘零的梅花,一片,两片……似晕染开了的斑斑血迹,待一曲终,才发现竟是自己的泪打湿了琴身,我哭了? 玉婉秋向云柔道:“快给晨贵人擦擦。哭伤了身子可就是本宫的不是了。” 顾夜琳急忙拭了拭泪,“皇后严重了,是臣妾太多愁善感,让陛下和皇后见笑了。” “除怡儿外,朕许久未曾听过如此乐声了,倒是让朕想起了很多事。”韩默离忽对玉婉秋道:“朕似是许久未去凤拚宫了。” 玉婉秋面上掠过一丝喜色,心中妒意大减,“宫中早已为陛下留好了最爱的垂绦普罗茶,只等着陛下移驾。” “好。”韩默离携着皇后向凤拚宫而去,他未回头看顾夜琳一眼,只怕她看出他眼中的情动。 顾夜琳轻扯嘴角,拈起一片残梅,脑海中似有什么闪过,那个画面,模糊不清,可是,却令她痛苦不已。 “一切,就像梦一样啊。”顾夜琳喃喃。 孤刃 顾夜琳回宫时,雪已下得很大了,她抖了抖身上的积雪,进入房内,一股寒风扑面而来,撩了撩吹乱的头发,只见顾夜宁坐靠在窗沿上,任凭雪花不住的吹落在她的身上,融成冰冷的水渗入肌肤之中。 顾夜琳急忙上前,拿过一块毯子裹在她的身上,埋怨道:“你在干什么,再好的身体也禁不住你这么折腾啊。” 顾夜宁呆呆的望了她一眼,突然一振,咳了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宁,你怎么了?”顾夜琳大惊。 “咳,咳……”顾夜宁摇了摇头,“放心,我没事,只是气血收到了些许震动,调养会儿就好了。” “是余墨?” “嗯,略微切磋了一下。” 顾夜琳看着她的神思,接着她的话道:“输了?” “大概吧。” 顾夜琳叹了口气,狠狠地捏了一把顾夜宁的脸颊,“不就是输了吗,养足精神再战就是了,你可是我们古武世家的新秀啊。” 顾夜宁眨了眨眼,眼角弯起,“嘛,说得也是。”顾夜宁跳下窗台,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呼,好冷,回去打坐了。” 走出房门,顾夜宁笑容慢慢的淡了下去,“竟然被区区小事弄得神思不属,十多年的磨砺都忘记了吗?”顾夜宁暗自责备,脑中闪过那张妖异的面容,“错误,犯一次就足够了。” 余墨缓缓地穿上衣衫,将换下的布满血渍的纱布放于炉中烧毁,蓦地,指尖一动,数秒的寂静后,由门外进来一人,“还真是多疑啊,就这么不希望别人看到你受伤吗?” “江湖上由无数人等着取我的性命,我若是不小心谨慎,又怎么活的到今天。” “既然你有这种顾虑,又为何冒着旧伤复发的风险也要与螭灼一战?” “不过是好胜之心罢了。” “在我面前又何必说这种话,心迹早已显露于天道之内,万般无奈不过只为一人。”不顾余墨递过来的警告眼神,潘芜蘅自顾自的道:“有情偏作无情,身上之伤易愈,然心一旦伤了是无法愈合的。” “够了。”余墨怒道。“莫要以为你能够掌控一切。”说罢,拂袖而出。 潘芜蘅摇了摇头,“还真是固执啊,好不容易才让你们彼此有了感情,这下子不是就又归于零了吗,离劫日越来越近了,再这么下去不是什么都无法改变吗,哎,也不知翰墨那家伙那边如何了。” 余墨从屋内可以说是迫不及待的逃了出来,随意的游荡了片刻,抬头四顾,不禁苦笑,“居然又到这边来了”余墨虚抓了一把空中弥漫着的毒素,“这里的气息就像致命的诱惑啊。” 迟疑了片刻,余墨终究还是走了进去,静静的站在窗边,窥视着里面的动静,然而,只那么一瞥,余墨不禁放大了瞳孔,顾夜宁正伏在地上,大口大口的血咳出,眼睛通红仿若要滴出血来一般。 余墨直接破窗而入,环抱着顾夜宁的双肩,让她的头靠在他的胸前,她紧紧地抱着她,抚着她的秀发,顾夜宁揪着他的衣襟,缓缓地平静下来,靠着他似能听到他微快的心跳,是我在颤抖,还是他在颤抖,顾夜宁不知道,只是心中有股酸涩的感动。 “顾夜宁,你忘了你的誓言了吗?”顾夜宁暗道。紧咬嘴唇,顾夜宁推开余墨,站起身背对着他冷冷地道,“多谢了。” “怎么回事?” “没什么,不过是试毒罢了。” “试毒?”余墨突然激烈地吼道,“你是想死吗?” “不必如此激动吧,阁主忘了吗,对我来说毒是无效的,只是增强了对毒的抗性而已。” “你和她一样吗,你……”余墨一时激动,意识到时竟已说漏了嘴。 “什么?”顾夜宁佯装不知。 “没什么。”余墨颓然的道。“让我看看你身体有无大碍。” 余墨刚伸出手,顾夜宁就向后退了一步,余墨苦笑,“这下子,我们是不是扯平了呢?” 顾夜宁抬了下眼,冷哼,“我有打伤你吗?” “哎呀,还真是记仇啊。”余墨模向腰间,只听得“叮”的一声轻响,顾夜宁只感到一阵寒芒闪过,心下一惊,本能欲退,手腕却被余墨握住,似乎有什么被塞入了手中,待回过神来,只看得手中握着一柄精巧的短剑,映着幽幽的淡红猩影,锋锐的剑尖正对着余墨的脖颈。 “这把剑叫孤刃,是唯一能杀了我的剑,我给你一次杀了我的机会,这样可满意了吗?” 顾夜宁讷讷无语,挣开了他的手,怒道:“疯子。” 顾夜宁将短剑置在桌上,“余阁主的歉意我收下了,至于这命我可收不起,我还要继续调毒,余阁主请自便吧。” 余墨嘴唇微动,最终转为自嘲一笑,芜蘅,你说得不错,心一旦裂了,是无法再补回的了。 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远,顾夜宁回头一看,人影早已望不见,只是那孤刃仍留在桌上,光芒闪烁。 顾夜宁长吸一口气,抚着那冰冷的剑身,“为什么,非要留下这么不吉利的东西呢?” 李府,李梦衍将一封信放于桌上,轻轻将门掩上,进入这浓浓的夜色中,向皇宫方向而去。 离宁去皇宫已超过七天了,虽然唐绾一直让他安心,但他又怎么真的放得下心,既如此,他便履行当日的约定,那未说完的半句话——如果七天你不回来,那我……就去找你。 圣子·老师 顾夜宁从打坐中醒来,抚了抚凌霄的羽翼(金眼黑鹰,为顾夜宁偶然驯服)。凌霄温顺的站在她的肩头,尖喙蹭了蹭她的脸颊。 顾夜宁一笑,却见凌霄突然扇动着翅膀,躁动不安,锐利的眼睛直视窗外,顾夜宁站起身,轻甩罗袖,然而只一瞬,她布下的毒阵便被破开,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内,“是我。” 顾夜宁一顿,看着出现在她面前的唐绾,诧异道:“你这么来了?” 此时,唐绾的脸上已失去了一贯的冰冷,反而带着些焦急,“表哥可有到你这儿来?” “你说哥哥,他怎么了?” 唐绾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给顾夜宁,“你自己看吧。” 信很简短:爹,娘,我去找宁,勿忧。 顾夜宁这才想起那七日之约,心中一阵懊悔,“他是什么时候出发的?” “应该昨天半夜就走了,按理说这个时候也该到皇宫了,但是用噬心蛊问遍了城门侍卫也没人见过他,各条路也找遍了……” “你先别急,或许他还没赶到,在路上……他……”顾夜宁无法说下去,心中也充斥这不安。 “或许是遭遇了不测吧,毕竟因为我的缘故……”唐绾无力的靠着墙,眼中满是绝望与疯狂,该死的,为什么昨晚要出门,要是一直待在他的身边就好了,如果我在他身边…… 突然,唐绾一颤,急切的向外掠去。 “唐……”顾夜宁叹了口气,看了看手中的信,目光一亮,“对了,或许可以,凌霄。”顾夜宁向凌霄招了招手,让它停在手臂上,将信凑近它,“记住这上面的气息,找到这封信的主人。” 凌霄侧了侧脑袋,随即振翅飞向天际。 唐绾急速赶到一片竹林,朝虚空一抓,一阵黑雾氤氲,竟抓住了一个人的肩头,“阿靖,果然是你。” 那个叫阿靖的男子立即躬,“小姐。” “你既然在这里,那老师是否也在这里?” “是。” “赶快带我去。”唐绾急切的道。 万花客栈,雪菱斋,一青衣男子懒懒的躺在藤椅上闭目养神,那俊秀的面容已无法用绝美来形容。 门外响起敲门声,“圣子,小姐来了。” 男子睁开狭长的双眼,吐字如兰,“进来。” 唐绾缓缓推门而入,在他面前站定,“老师,您怎么来了?” “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最后一引药还无法到手吗?” “老师放心,弟子定不会令您失望。” “绾儿,你不会后悔吗,这里毕竟是你的国家啊。” “与老师的性命相比,即使是整个国家的覆灭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他活着就可以了是吗。”男子斜睨了她一眼。 唐绾沉默片刻,迟疑着问道,“老师,弟子斗胆,敢问老师我表哥的失踪与您有没有关系?” 男子目光锐利,“你怀疑我?”男子冷笑“虽然我不愿意因他的存在对你有所阻碍,却还不屑于对他出手。” 唐绾顿时黯然,对着男子突然跪下,“老师,您一定知道的。” 男子皱起了眉,不耐的道,“起来。” “老师若不告诉我,我便自废了这一身毒功。” 男子猛地坐起,一手捏住了他雪白的脖颈,“你不必威胁我,你若想死我成全你就是,取得‘皇眼’并不是非你不可。” 唐绾嘴唇轻扬,眼中是如死灰般的绝望,看着她的眼,男子心中的记忆不觉打开,与另一双眼睛相重合,带着同样的绝望,朱唇微启,她喊他“万俟”。 男子无力的垂下了头,躺回藤椅上,许久疲惫的道:“魔骨之森,海楼穴。” “多谢老师。”唐绾感激的磕了磕头,旋即便向外跑去。 推开门,听得男子道,“绾儿,莫要陷得太深,如果注定没有结果,不如早些忘却。” “忘记?老师做得到吗?”说罢,掩门而去。 男子抚额,苦笑,“我正是因为忘记了所以才痛苦啊。” “哎呀,绾丫头来过了吗?”不知何时,一道人影竟已来到了他的身边,眉宇间不带一丝人间气息。 “翰墨先生,你这些天去何处了?”男子重又恢复了冷傲之色。 “没什么,不过是找两个人罢了。” “朋友?” “是与我的博弈者。”这场大手笔的赌局,要是他知道这其中的内容,不知会是什么表情呢,翰墨暗想。 顾夜宁正等得焦急,只听得一声长鸣,一道黑色的影子便落在她的手臂上,将衔着的一小块黑布放入她手掌中。 “找到了?”凌霄骄傲地昂了昂首,顾夜宁拍了拍它的脑袋,细细抚着那块黑布,“云织锦,内藏暗针,莫不是……” 顾夜宁将黑布拢入袖内,身形突然疾动,掠至数百米开外假山石深处,屈指为爪,探手揪住了潜藏其中的一人的手臂,向后一带,那人轻呼一声,转过头,戴着面具的脸只露出那双讶异的脸,“唐绾,这么可能,你明明……”随即从指间处弹出三枚银针。 顾夜宁向旁闪避,同时在他肩头拍了一掌,那人吃痛,却顾不得伤势,使出各种暗器向顾夜宁攻来,但在进入她周身一米内便被腐蚀为一地尘沙。 两人还欲再战,只听得远处一人道:“人已到手,速退。” 顾夜宁抬头,看得树梢上站着一人,脸上也带着古怪的面具,怀中抱着一女子,而那女子,竟是顾夜琳。 顾夜宁顿时怒至极致,“混蛋,放下她。”说罢,向那人攻去。 另一人却从斜里闪出,掷出一枚银色莲瓣,莲瓣在天际绽放,浓郁的白雾瞬间弥漫了视线,待白雾散尽,眼前哪还有半个人影。 “可恶。”顾夜宁握紧了双拳,眸中充斥着怒气。 “嗥。”凌霄倏地飞到顾夜宁面前,扯了扯她的袖子,抖出那块黑布,顾夜宁顿时明白过来,“一样的气息吗,和抓住哥哥的是同一人,凌霄,带我去。” 伤害我亲人的人,绝对不会放过。 毒门弃子 “唔”顾夜琳闷哼了一声,慢慢清醒过来,脖颈处仍是酸疼不已,睁开眼,似是在一个洞穴之内,只是闪烁着深邃的蓝光,如海一般,山洞内聚着六个黑衣男子,脸上都带着奇异的面具。 “咦,醒了吗?”其中一个人向顾夜琳走来,伸出手抚向她的脸。 顾夜琳面色一寒,从袖中暗取出一个瓶子,倒出几滴液体在手上,这时,一人突然挡在了她的面前,白净的面庞上带着些血渍,愤然道:“混账,你想对这个姑娘做什么?这也算是大丈夫所为吗?” 那人眼中泛着冷光,揪住他的衣领一拳狠狠打在他的胸口,“小子,安分地呆一边,别做什么英雄救美了,这里可不是李府,没人在意你这个少爷,要不是要拿你向唐绾开刀,早把你杀了。” 李梦衍紧按着发闷的胸口,轻咳着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对绾儿做什么?” “没什么。”一个戴着半边面具的男人站在他的面前,冷冷地看着他说:“只不过你是我们向毒门报复的第一步。” “毒门?” “啊,我倒是忘了,唐绾什么都没对你们说过吧,嘿嘿,那女人注定会背叛你们的。” “少在这里挑拨离间了,你觉得我会相信这种话吗?” “挑拨?难得我好心提醒你,你既然不领情那就等着瞧吧。” “你……” “呵呵……”顾夜琳突然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引得所有人都向她看来。 “你笑什么?” “怎么说呢,只是佩服你们的勇气罢了,又或者说是无知者无畏?”见黑衣人脸上略显怒气,顾夜琳眼波流转,眼角清扬,“你们是要与墨阁对抗?” 那人明显带了些戒备,“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很难推出来吗,看你们的衣着应该是北邺的人吧,既然你们特意由北邺到了南韩,又说要进行报复,首先要做的必然是在南韩扩充自己的实力,而最大的阻碍便是墨阁。” “不错。” 顾夜琳继续道:“抓住这位李公子是你们对毒门的直接挑衅,同时也是挟制唐绾,而抓住我,你们是想牵制皇室?” “不错,皇室与墨阁的关系太密切了,一旦皇室也搀和进来,对我们的计划可是大为不利。” “设想很不错,那你们可知道我是谁?”顾夜琳古怪的笑问道。 “殷贵妃?”男人迟疑着反问。 “呵呵,这可是折煞我了,我只是区区贵人罢了。” “不可能,我确是从锦浣宫将她掳来的。”另一人突然激动的道。 “我只是正好去拜谒殷贵妃而已,不信的话看看我的腰间,虽然你们是北邺国的人,却也应该知道南韩宫中以佩紫环玉为尊,红菱玉为次,在下为蓝染玉、赤眉玉等。” 顾夜琳所佩的正是赤眉玉,由此也证明了她所言非虚。 “堂主,我……” 男子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脸色阴沉。 “呵,我可不认为皇上会为了一个区区贵人而受你们的控制,相反你们还因此惹怒了皇室,恐怕前景堪忧吧。”。 “那我干脆现在就杀了你,嫁祸给墨阁也未尝不可吧。” “这种方法恐怕连你自己都不相信有效吧,不必说得这么极端,我又办法帮你稳住皇室,说不定还能带给你一份助力。” “哦?”那人饶有兴趣的看着她,“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想活命,这个理由够了吗?” “女人。”男人冷笑,“说说你的计划。” 顾夜琳媚然一笑,朝他勾了勾手指,男人根本不认为顾夜琳有什么威胁性,便走近她俯,耳朵贴近她嘴边。顾夜琳握着他的手臂,低语:“我说什么你还真信什么啊。” 男人心下一紧,刚刚提气便感到手臂一阵酸麻,脑中陷入一片空白。 顾夜琳立即抽出身,拉起李梦衍,急道:“快跑。”药效可只有五秒啊,不过有这些时间就够了。 其他人这时也看出了不对劲,看到他们逃跑,怒骂道:“该死。” “想跑哪有这么容易。”十几枚暗器发出,同时向他们而去。 顾夜琳回头浅笑,“想杀我也没那么容易啊。” “叮”所有的暗器在近身时尽数被震散开来,一道倩影在他们之间穿梭,双手如穿花蝴蝶般点在他们身上,随即疾退,同时,一道暴怒的气息亦逐渐逼近,顾夜宁在顾夜琳两人身上推了一把,“快走。”旋即转身,凌空而起,对上那领头之人凌厉的一掌。 在赶往魔骨之森的路上,唐绾向身边的热播问道。“阿靖,你怎么也来了?” “那些人中的一个笨蛋,我必须亲自处理不可。”阿靖语气中带着些怒气,但也掩不住其中的无奈与宠溺。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弃子,他们是毒门的弃子,原属于毒门的夜言堂,而他们的堂主便是我的弟弟——鸠。” 赌约 宣墨楼,除却挽墨阁之外,这里怕是最闲适的地方了。浓浓的茶香氤氲在楼阁之中,伴着琴声铮铮,鸟啭莺啼。 “好茶,这檀香映血茶果真非一般可比。”余墨微闭着眼,由衷赞叹。 “好不容易才得这么一点,阁主今日若不来怕是连这一点也尝不到了。”花敛容又滤了一杯茶递给潘芜蘅,打趣道:“倒像都盯上了我这茶似的,你这大忙人平日不出挽墨阁,今日怎地也想到到这来了?” “看戏自是要占个好位置的。”潘芜蘅玩味一笑,浅饮一口,“极品。”比起翰墨那酒的香醇,他到更喜这茶的温润淡雅。 “跟你们这些知天命者谈话还真是累人。”花敛容无奈地叹了口气,忽然,只听得屋外一阵嘈杂,花敛容不禁有些恼了,喝问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似乎有人闯进来了。” “哦?竟有人敢闯入墨阁,当真是不要命了吗?”花敛容冷笑,“阁主,我出去看看。” “不必了,我知道是谁,到底还是来了。”余墨放下茶杯,苦笑一声,“我来处理便好。” 此刻,顾夜宁负手立于檐角,周围一片狼藉,墨阁中数十人将她包围于中,皆是一脸忌惮的注视着她身侧溢出的毒。 “余墨在哪里?”顾夜宁冷声问道。见无人回应,顾夜宁轻哼一声,“算了,我自己找也是一样。” 顾夜宁抬起手,随着衣袂翩飞之声,一道白色身影自上空飞掠而过向远处而去,清越的声音在耳畔回响起,“随我来。”顾夜宁脚尖轻点,毫不迟疑的跟了上去。 行至一紫竹林,余墨正依靠在一根竹旁,几片紫竹随意的散落肩头,淡雅描金的面具掩住了容颜,但依旧遮不住那出尘的风采。好看的眉眼微微弯起,带着摄人心魄的魅惑,只是在他眼中映出的只是顾夜宁刺骨的杀意。 “余墨,你早该便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吧。”不再掩饰什么,顾夜宁直接问道。 “作为唐绾的替身入宫,当今晨贵人原为顾夜琳的妹妹——顾夜宁,没错吧?” “不错,那你也该知道我与李家的渊源,也该知道我来找你的理由了吧?我需要一个交代。” “是为了李家覆灭的事吧,我只是遵从韩默离的意思行事罢了。” 顾夜宁扯了扯嘴角,“余墨,你是真把我当成三岁小孩吗,你敢保证这里面没有你一丝的意愿,你若不愿意。天下间谁能够逼得了你?”顾夜宁缓了口气,恢复了平静,继续说道:“算了,现在再说什么也是无益,我说过了,我只是要一个交代。”顾夜宁从腰间取出一把软剑,直指余墨,“做个了断吧。” “是为了李梦衍吗?”余墨沉声问道。 “他们是我在这个世界除了姐姐外唯一的亲人。” “是这样啊……”余墨露出一丝笑意,“那便动手吧。” 见余墨并无出手之意,顾夜宁不禁大为不快,脚尖一凝,右手一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瞬间便逼近余墨,凌厉的剑风裹挟着沙尘,劈、刺、挑、勾,一招一式如挥毫般行云流水,招招致命,不留余地。 而余墨面对这些杀招,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一贯的云淡风轻,闪避之间总能轻而易举的找寻到剑势的薄弱之处以巧劲化解开来。 然而顾夜宁的攻势又岂是这么容易被打破的,随着动作愈加迅捷,剑招显得愈加诡谲多变,余墨那简单的拆招法立即显得捉襟见肘起来。 蓦地,顾夜宁找准一个空隙,长剑直朝余墨的胸口而去。 “噹”只听得一声轻鸣,只见从余墨袖中露出半截剑刃,正挡住了直刺而来的剑。 “终于肯出手了吗?”顾夜宁扬了扬唇, “怕伤了你。” “狂妄。” 金属击鸣间,二人你来我往,斗得难舍难分,然而,就在此时,顾夜宁忽感到心口处一阵堵塞,似乎所有的内里都凝固了一般,虽然这种情况只持续了一瞬,但待得顾夜宁缓过来,余墨的剑已经从她颈便险险擦过,插入身后的一根紫竹中。 余墨带着些许怒气责问道:“为什么忽然停了下来,若是我控制不住,此刻你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只是后劲不足罢了,是我输了,你待如何?” 余墨见顾夜宁面色微白,心下虽有疑虑却也不作他想,沉吟了半晌,余墨勾了勾嘴角,道:“既然如此,不妨打个赌如何?” “打赌?” “不错,还记得我给过你一个杀我的机会吗,那么我让你留在墨阁,待在我的身边,是你先丢了性命,亦或是我先丧命于你的手下,这便是赌约,如何?” “好。”顾夜宁坚定的点了点头。 余墨整个人似乎都柔和了下来,缓缓向顾夜宁伸出手,“回去吧……宁。” 顾夜宁欲转身的脚步顿住了,难以置信的看着余墨的双眼,许久,才伸手握住了余墨的手。口气却依旧是冷冰冰的,“是,阁主。” 余墨无奈地摇了摇头,只是将顾夜宁的手握紧。 紫竹摇曳,这一刻,愿作永恒。 入墨阁·赌约开始 当顾夜宁和余墨回到墨阁时,迎面正遇上舞天,顾夜宁立即甩开了余墨的手,退居一旁。 见余墨眼神不善的看来自己一眼,舞天犹豫着上前,禀告道:“阁主,属下未能完成任务,甘受责罚。” “未完成?”余墨的眼微微眯起,不满之情溢于言表,“到底如何?” “除李梦衍外李家皆已覆灭。”感受到余墨越来越冰冷的杀意,舞天不禁冷汗潺潺,要知道李梦衍正是阁主最主要的目标,任务失败的结果便是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 然而,这压抑的气氛却在顾夜宁扯住余墨的衣袖时涣然消失。 余墨低下头,直接顾夜宁紧蹙的眉头已舒展开来,好看的眼角微微弯起,勾起一抹浅笑显得越发可人,向舞天道了声:“多谢。” 舞天这才注意到了顾夜宁,当然也没遗漏掉余墨眼中的既是惊艳又是嫉妒的复杂目光,头脑一时混乱了。只是愣愣的“啊”了一声。 余墨一记眼刀抛来,却不似刚才那般凌然,懒懒的说道:“知道了,既如此那便算了吧。” “什么?”舞天几乎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怎么,不满意?” “不,只是,阁主不是说过若完不成任务……” “哼,你既然知道也敢就这么回来?” “不是阁主下的集结令吗?” 余墨皱起了眉,“我何曾下过集结令?” “是我发动的。”潘芜衡缓步而来。 “芜蘅大人。” 潘芜衡点了点头,来到顾夜宁面前,仔细打量了一番,随即笑道:“这位便是顾夜宁姑娘了吧?” “你认得我?” “早闻其名,初次相见,唯有三字相赠略作薄礼。”说罢,将一张纸递给顾夜宁。 顾夜宁展开一看,却是三个“莫”字,不禁问道:“何意?” “你他日自会明白。” 顾夜宁望着潘芜衡,那温和的笑中,却仿佛有着洞悉一切的能力,感觉就像——天命? 潘芜衡观察着顾夜宁的反应,心下暗赞其直觉之敏锐,忽然一道细若蚊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放出集结令,是故意放走李梦衍的吧。” 潘芜衡亦传声道:“瞒不过你,不过这样不好吗?感情可不是依靠杀戮连接的,少一分怨恨才走的更近一分,阁主可应该感谢我才对。” “无趣。”余墨不置可否,转而向顾夜宁道:“不必理他,他的话十之**都是谜,进去吧。”余墨伸手便想揽过顾夜宁的腰。 顾夜宁朝一旁靠了靠,警告的瞪了余墨一眼,潘芜衡耸了耸肩,满眼皆是“看吧,合该如此”的意味。 绘墨堂,墨阁中各方领主皆聚集于此,白色的衣衫越过众人,随意的倚在雪罗绒椅上,慵懒中带着摄人之势。 “阁主。”众人肃然一震,恭敬的行礼。 余墨抚着发梢,开口:“今日集结你们前来,不为别的,只向你们介绍一人。” 众人惊愕的相视,不知是什么人竟有这么大的面子。 这时,清越的声音从身后而来,“顾夜宁,请多指教。” 众人循声望去,一袭红衣映入眼帘,高傲清瘦的身影,散着狂放凌傲的气息,妖,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念头,再轻瞄一眼首座的某人,真像,众人不约而同的如是感叹道。 “宁儿,到这边来。”余墨指了指他身旁的空位,一句话,令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他们很清楚这代表了什么,当初老阁主和夫人不正是如此吗? 顾夜宁也不避讳,利落的在他旁边坐了,却是将身子靠向了另一边,余墨不动声色的一笑,向众人宣布,“从即日起,便由顾夜宁担起副阁主一职。权利与阁主无异。” 众皆哗然,单是受宠于阁主便也罢了,但让这么一个小丫头来指手画脚可就让人难以忍受了,于是当即有人质疑道:“阁主,这恐怕不妥吧。” “如何不妥?”余墨并未生气,反倒略带兴趣。 “墨阁之中以实力为尊,若无甚本事而凌驾于众人可有些难以服众啊。” “宁儿,他这么说呢。”余墨将话头抛给了顾夜宁。 “我是无所谓,只有有人能在我手下支撑十招,这副阁主之位让给他也无妨。” 这句话顿时勾起了无数怒火,然而下一刻,如潮的杀意扑面而来,单单如此便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 这时,空气中弥漫开落菊的香气,堵塞感退去,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花敛容和潘芜衡挡在众人面前,花敛容说道:“好了,到此为止吧,现在你们也该服了吧,若非我此刻你们已经毒发了。” “什么,毒?”众人讶异的瞪大了眼,他们竟完全没有发现中了毒。 “你也该满意了吧,副阁主?” “哪里,是我过分了,失礼之处还望各位勿要怪罪啊。” “自然自然”“不敢当不敢当”看着这笑得一脸纯然的狐狸和另一只明显是看好戏的,众人无不模着鼻子应和了两声,并不忘了在心中翻几下白眼。 离开绘墨堂,潘芜衡看着身边冷着脸的花敛容,问道:“怎么,你似乎对我们的副阁主有很大成见啊。”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她一定会成为阁主的弱点。” “这样才可称为人啊,如此不是很好,有时太过封闭的内心才恰恰是最为脆弱的。” “我说的可不是这些。”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你可莫要太低估她了,毕竟……” 花敛容听了一半,几乎想一把掐上去,无奈的扶额,满脸郁闷的说道:“你说话还能再累人点吗?” 度心厄 魔骨之森,除却这其中一丝凉意,行走于其中仍不失为一件十分惬意的事。 顾夜琳缓步走着,享受着这得之不易的静谧时刻,抬头看了看日头,离宫已经有一天了,自己的突然失踪若不被人发现怕是不可能的,尤其是他,不知会作何反应呢?会担忧还是生气,不,不对,顾夜琳自嘲的笑了笑,为她生气,为她担忧,这么可能,自己的离开与否于他来说不过是利益的得失罢了。 胡思乱想间,不觉竟走到了一面绝崖前,顾夜琳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转身往回走。 突然她轻“咦”了一声,转头向崖壁望去。 在崖壁中央的一道缝隙之中,竟抽出一小株藤蔓来,藤蔓的软触顶端结着一小粒葡萄大小的乳白色果实,在阳光的照耀下还可看得其中流溢的淡金光华。 “这是……度厄果,看其形状似也有近百年的滋养了。”十年份的度厄果对人体便极有裨益,百年份所能起的效果自是不言而喻的。 此刻,顾夜琳脑海中浮现出的是韩默离为东太后的病而彻夜不眠的憔悴模样,看着这株果子,顾夜琳不觉弯了弯眼角。 “有了这度厄果的话……” “韩默离也不需这么辛苦了吧。” “谁想的是他。”顾夜琳底气不足的辩驳,突然却又觉得不对,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青衣男子倚着石壁,上绣金影青莲,初见儒雅温润,细看便可见狂放之气流于眼底。 “你是什么人?” “扬世歧路者,邪君醉酒客,在下扬邪。” “人如其名。” “过奖过奖。” 顾夜琳几乎想一口啐上去,“听你的话似乎很知道我在想什么?” “哦?如此看来我是猜对了。” 顾夜琳看他是纯粹的装糊涂,也懒得与他多费口舌,转身便走。 扬邪却依旧不依不饶,“咦,这便走了吗,那株度厄果也不要了?”见顾夜琳没有反应,扬邪继续道:“啧,如此难得一见的珍品,错过岂不可惜,既然无人要,也罢,便便宜了我酿酒喝。” 酿酒?顾夜琳当即眉头一皱,瞬间就爆发了,朝扬邪咬牙切齿的道:“你这家伙,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暴殄天物?” “什么?” 丢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不顾扬邪脸上促狭的笑,顾夜琳径自攀上陡峭的崖壁,她可没有顾夜宁那般好的身手与体力,只是凭借着基础的轻功勉强稳住了身形,小心翼翼的踩着突起的落脚处,缓慢的向藤蔓生长的地方挪去。 初看时感觉还好,此刻才知道这崖是有多高,不多时顾夜琳便没了气力,手掌被石块硌得生疼,双脚也有些微微颤抖,扫了一眼下方,只见扬邪正惬意的饮着酒,完全是看好戏的样子,毫无出手帮忙的样子,顾夜琳恨恨的暗骂了一声,继续向上行去。 指尖触碰到了柔软的枝蔓,顾夜琳取出一方绢帕,将果子摘下仔细包了纳入袖中。 顾夜琳稍稍放松,却听得扬邪漫不经心的提醒道:“对了,有奇药的地方应该也有异兽吧。” 话音未落,一条数十丈的红色血蟒便由不远处探出了身,怒冲冲的直朝顾夜琳而来。 顾夜琳惊呼一声,无悬念的呈自由落体运动。 “咻”腰间腰带一扯,顾夜琳便稳稳的落入扬邪的怀中,与此同时,一支羽箭没入血蟒的颅中,钉死在岩壁上。 顾夜琳还未来得及缓过神来,另一支羽箭裹挟着尖锐的风声而来,精准的瞄准了扬邪的咽喉,甚至比第一次射出的箭更为狠厉。 握着她腰间的手轻轻一抬,顾夜琳感到自己再次被抛入了空中,顾夜琳几乎恼死,认命般的闭上眼蜷起身,下一刻,整个人便陷入了一个宽厚的怀抱之中,带着一如既往令人心安的味道。 顾夜琳惊异的抬起头,果真看见了那依旧带着怒气的面容,他这么会来,是为了我?莫名的情愫在心中荡漾开来。 “哎呀呀,陛下下手还真是狠辣啊。”扬邪全无一丝紧张,悠闲的又灌入了一口酒。 韩默离瞥了他一眼,“呵,我当是谁,消失了这么多年总算肯出现了吗,你打的哑谜差不多也该解了吧?” “啧,小娃儿,看来过了这么多年你也没什么长进嘛。”扬邪毫不避讳的道。 顾夜琳暗自咋舌,看了看眼前这个看上去也并不比韩默离大上多少的人,不禁无限好奇他到底是何人。 韩默离脸色变得极度阴沉,“朕已经忍到极限了。” 扬邪耸了耸肩,稍稍正色,“陛下,你可知世上有两种糊涂,一是真糊涂,一是假糊涂,陛下意以为何?”扬邪饮了口酒,长笑数声,洒然而去,唯余音回响,“玉筑香魂一片幽,相思何处几闲愁,前世未了今生怨,青丝痕断是归途。相思寄于何处,青丝为何而断,陛下不是早有答案了吗?” 韩默离若有所思,沉吟间,感到怀中的人不安分的动了动,韩默离紧了紧双手,低下头,俯视着顾夜琳姣好的容颜,微微的潮红愈发显得娇媚。 “放我下来。”顾夜琳转头避开他的目光。 韩默离却不松手,反是将她与自己贴的更近,迫使她望着自己,强硬的问道:“你有没有过离开的念头。” “没有,我答应过的事从来不会违背。” “很好。”顾夜琳竟罕见的见到韩默离勾起一抹浅笑。 韩默离抱着顾夜琳上了马背,忽道:“以后离那个人远点。” “嗯?为什么,他是谁?” “听着就是了。”韩默离环上她的腰。 骏马疾驰,唯有他听得见的细语飘散于风中,“因为我怕失去你。” 心殇 阳光透过树林间的缝隙洒将下来,斑驳的光影笼着一片静谧,细听唯有马儿的蹄声,渐缓的行进着,想是亦不愿意惊动马背上的主人。 韩默离搂着顾夜琳的腰,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嗅着她发间淡淡的清香,脸上带着少有的柔和,顾夜琳依靠在她胸前,微闭着眼,任风掠过耳畔,揉碎一地的温柔。 此刻,没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不必强加笑颜,逢场作戏,没有所谓的约定相互牵绊,只是单纯地,想把整个身心,都托付给对方。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今若不得相守,便将红颜付了白头,一点相思,唯不忘今朝。 顾夜琳往怀中缩了缩,嘴角情不自禁地浮现一抹弧度。 “笑什么?”韩默离抚触着顾夜琳柔软的发,语调中也是掩不住的笑意。 “呐,韩默离……” “霜华。”韩默离打断道。 “什么?”顾夜琳不解的问。 “叫我霜华,韩默离这个名字是帝裔的象征,却冷的没有一丝温度,霜华,是额娘的希冀。” “霜华。”顾夜琳垂着头,小声的低喃着。 “嗯?” “你……对我是什么感觉呢?” “不知道啊,只是想要珍惜,不愿再失去。” “不再?不再是指……” “很奇怪吧,用‘再’这个字,就好像已经经历过一样,但我却一直有这种感觉,和你的相遇,是为了对过去的弥补,琳儿,我们曾相识吗?” 顾夜琳苦笑不语,我们哪有什么曾经,我们根本不是同一世界的人啊,若我们曾经相识,怕也是前世亦或更遥远。 “琳儿,月曾经告诉我深厚的羁绊可以跨越时空的距离,你相信吗?” “我信。”顾夜琳坚定的说,由她出现在这里的事实不就已经很充分的证明了吗? 已经逐渐出了魔骨之森的内部,眼前变得更加明亮起来,不再充斥着阴冷的气息。 “琳儿,你看那里。” 顾夜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泉清冽的水涧旁,繁盛的簇着一丛淡紫色的花,远望如流霞漫天,紫翼翔空,美极不可胜状。 “真美。” “喜欢吗?” “嗯。”顾夜琳点了点头。 “等着。”韩默离翻身下马,朝那丛花而去。 顾夜琳好奇的张望着,却只能见得他模糊的背影,似乎正忙碌着什么,但见不着真,许久也没个动静,不禁蹑身悄然前往一探究竟。 韩默离立于花间,耐心而细致的端详着手中的物件,良久才满意的一笑,小心的收拢于袖中。 这时,人影闪过,幽亦出现于韩默离身边,急切的回禀道:“陛下,属下刚接到消息,李家已全部覆灭,唐绾、李梦衍不知所踪,但炎修他……也不幸殉职。” 韩默离刚欲答话,只听得“咔”一声轻响,只见顾夜琳站在不远处的一颗树旁,面色惨白,握着一根断裂的树枝的手微微颤抖着,目光复杂的看着他们两人。 那是什么,惊惧、愤怒、不可置信、痛苦……他所不愿从她脸上看到的此刻都明显的似灼烫了他的心,韩默离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心刹那间跌至谷底。 “琳儿。”韩默离轻声呼喊着,缓缓走向她,伸出手欲握住她的手。 “走开,不要过来。”顾夜宁无意识的后退一步,声音颤抖而嘶哑,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喉中硬挤出的一般。 韩默离怔在了原地,手停在了半空之中,茫然不知所措,她眼中的神色完全刺痛了他。 顾夜琳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喉中的疼痛令她重重的咳着,良久,顾夜琳才缓过气来,灼灼的盯着韩默离,“你们刚刚所说的是什么,李家覆灭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所想的那样。”韩默离平淡的回答,音调中听不出一丝波澜,仿若一切都未曾发生。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即使是幽亦此刻也看出了不对,看着眼前这两人的反应,即使是再迟钝也明白了自家皇帝陛下的内心情感,听得顾夜琳此话,又深知韩默离不做解释的性格,当即为之辩解道:“不是这样的,这一切也并非陛下本意,当日立下一个时辰的期限用作逼迫的条件,若非是墨阁的参与和自作主张的话事情也不会……” “那炎修为什么会死?”顾夜琳一句话顿时将幽亦所要说的话都堵了回去,“不要再为他做任何辩解,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所计算好的,是否是墨阁下手的又如何,充其量也不过是两者的相互利用罢了。”顾夜琳冷笑,“回答我,韩默离。”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因为你的离开所以才导致了李家的覆灭。所以……”韩默离走近她面前,挑起她的下巴,强硬的说道:“不要妄图逃开,否则将会有更多的人会因你而无辜丧命。” “呵呵,只要能达到你的目的,所有生命在你眼中都只如草芥任你玩弄取用吗?” “莫要忘了,朕是皇帝。” “是啊,多谢陛下提醒。”顾夜琳凄然一笑,“那么,请容我再问陛下一个问题,陛下是为何而来。” 韩默离张了张口,一字一句在嘴边涌现,却无法吐出声来,最终,还是化为了一句冷冰冰的话语,“因为朕需要你。” 需要吗,原来我仍只是一个可利用的物品,刚才所说的一切到底算是什么。顾夜琳的心如坠入了冰窟,眼中的狂躁倏地平静下来,化作了深不见底的深潭。 她抬起眼眸,笑的温婉,却如初见时那般陌生而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