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梦》 作者有话说 此书原名为《冰临天下》因为在此站发表之时,名字有重复,所以更名为南梦的哟。如果发现其它网站与此类同的小说,作者均属一人哟~ 第一章 穿越 穿越这个词对于以前的我来说,不过是书本上,电视里和人们口中,说的最平凡,也是最热的两个字。可当如今,自己实实在在坐在这古色古香的楼台中,还是愣不过神来。自己真的穿越了吗?而且最悲剧的是,居然灵魂穿越一个十岁小姑娘身上,且不说这姑娘的家世,光这矮了足足十几公分的个子,就让我已经不习惯到了极点。我是穿越了,可是我的一切认知都还停在25岁。以至于在前面几天里,经常发生磕、碰、摔、倒的情况,最终导致这具身体的父亲单于天,硬生生把我光在所谓的闺阁中,整整半个月。 半个月不让我出门,吃喝拉撒睡,都在一个屋子里,没有病的人也会闷出病的。谁让这具身体的主人有一个极宠他又十分严厉的爹爹呢。咳咳,说到这里,我就不得不说说他们庞大的家族了。 据我这些日子所了解,单于天是北苍国青林城中屈指可数的丝绸庄的老板。也就是说属于富豪一级别。 当然,有钱人三妻四妾就跟家常便饭一样。 家里一共有四位夫人,大夫人刘雪心是正室,性子温和,知书达礼,是典型的官家小姐,同样也是这具身体主人的生母。二夫人龚翠玲,出身商家,性子豪爽,不拘小节,是一个很容易亲近的长辈。三夫人,钟碧云,出身市井,个性唯唯诺诺,我个人认为是一个很没主见的人。四夫人姚问情就厉害了,出身青楼,年龄最小,美貌自然不在话下,性子就跟电视里所有的小太太一样,刁钻私立,唯己独尊,这样性格的人自是不招人喜欢。 好了,介绍完了他们家的长辈,就该介绍跟我这具身体主人同龄的人了。 她排行老二,上头有一个大五岁的大姐单于宜,与她是同胞的亲姐妹,典型的古代女子,喜欢呆在自己闺阁里绣花读书,女红做的可真不是一般的好,对她这个同胞的妹妹也是很好的,只要有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留给自己一些的。 然后呢,下面就还有一个小她两岁的小妹,单于娉,是三夫人所生,性子居然跟四夫人一样,刁钻泼辣,生起气来有点像撒泼的小野猫,还挺可爱的。所以,我无聊时经常逗她,看着她生气就十分开心! 最后还有一位最小的成员,四妹单于婷,比三妹小一岁,性子倒是跟三夫人很像,可惜却是四夫人所生,有时我就在想,她们两个是不是把孩子抱错了。 好了,成员终于介绍完毕,不过我还没说具身体主人的名字呢,想必大家也猜到了吧,宜、娉、婷,那中间就缺一个芳字。所以,现在的我也就是这具身体她叫,单于芳。 另外,就是我所在的朝代,并不是一个皇帝统治,就像春秋站国时期,各地霸主居于一方。 而这天下若被大分,则为四个国家名声最强。 那就是我所在的北苍国,临海的东南国,母系氏族的西桃国和有天下粮仓之称的花府之国南晋。 北苍国毗邻于沙漠与草原,所以有自己的骆驼军队和强大的马队,在军事上是四国之首。东南国临居于海,盛产珍珠和文人墨客,在经济与文学造诣上算是比较领先。西桃是母系氏族国家,盛出美女,从古自今女子的美貌都是一把利器,所以他们有闻名天下的十二楼暗卫。而南晋是天下之粮仓,几乎四国大部分粮食都出自于气候温暖如春的南晋国,算是一个比较富饶的国家,但是与之前三国相比,算是实力弱一些的国家。 而天下的时间是以万历年来算,如今是万历489年,北苍国是崇远皇帝在位,国号靖远,如今是靖远十年。 “小姐,用膳了。”镂空梅花木门被从外向里推开,斜斜的阳光打在我脸上,让我长久处理黑暗中的眼睛,刺痛的紧闭。 服侍的丫头紫玄赶紧将门关上,才走到屋里的圆桌前将托盘放下,再次唤道:“二小姐,该起床用午膳了。” 我躺在床上动也不动,对紫玄的话充耳不闻。 紫玄是服侍我的丫头,比我大两岁,人长得水灵,说话总是温言细语,对我也是百般周到,在穿越过来的这段时间里,见得最多的人也就是她了。 紫玄见我没动,着急的走过来,关切的问:“二小姐,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这才缓缓睁开,望着她粉白如玉般的脸颊,嘟起嘴撒娇道:“紫玄姐姐,我想出去。”说完还强挤出两滴珍贵的泪水,凄凄惨惨的望着她:“我都半个月没出门了,紫玄姐姐,你让我出去好不好。” 紫玄脸色微变,浅叹口气在床边坐下,从床头衣架上取下一件粉色绣花蝴蝶短衫和百折襦裙,将我拉起,细心的替我穿衣裳。 我盯着她微微卷起的唇角,心里一阵欢喜,跳起来抱住她的脖子,开心道:“谢谢紫玄姐姐,我最爱你了。” 说完还激动的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着实引来她一阵奇怪的注视。 我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笑嘻嘻道:“开心,太开心了。” 然后蹦下床跑到圆桌前,拿起筷子准备开吃时,却被她叫住:“小姐,还未梳洗呢。” 还未放进嘴里的香喷喷的鸡肉可怜的再次掉回碗里,我认命的从过高的椅子上爬下,然后再走到古铜镜前,紫玄走过来,拿起桃木梳细细的理起发来。 “小姐今个想梳什么发式?”她问。 盯着完全看不清模样的古铜镜中那张稚女敕的脸,想了会说道:“马尾可以吗?” 古代的发式太麻烦,太重了。还不如现代的马尾来的舒服,而且现在已接近夏天,头发披着可真不是人受的。 “马尾?”紫玄声音微微提高,奇怪的问:“小姐,马尾是什么发式呀,奴婢怎么没有听说过呢!” 我转过身看着她干干的笑,心想:你们当然没看过,那可是只有现代才有的发式,在这个永天四国的朝代里,怎么可能会看到。 “我说的马尾呀,就是将头发全部扎成一股,然后用一根绳子绑定就好了。不需要什么髻什么钗的。” 紫玄微愕,目光有些茫然,随后脸色一正,严肃道:“小姐,这怎么可以呢,您怎么说也是单于二小姐,若是让外人瞧见你这般仪容不整,岂不让其它人笑话。” 我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叹气道:“那好吧,你看着梳呗,反正你觉得体面就行了。” 她这才放松神情,喜滋滋的为我梳头。而我却在心里却摇旗呐喊:这就是古代,在这里连梳个头发出没有自由,天啦,老天爷你为什么要把我送到这个地方啊! 青林城是北苍国的首都,繁华自然不一样,街道上处处都是人,两边均是好吃的好玩的,让人目不暇接。在屋子里被关久了,我一出门就把紫玄的话忘得一干二净,整个人快乐像只逃出笼子的小鸟,别提有多高兴了。 当然啦,我现在只是个十岁的小姑娘,自然不会允许我一个人出门,所以咯后面就跟了两个时时保护我的小跟屁虫。 “小姐,这个地方人太多,咱们去别的地方吧。” 一个仆人打扮的小男孩子,黑溜溜的眼睛上下齐扫了面前这家客似云来的酒家,最后郑重的劝说道。 我立即拉下脸,原先还兴高采烈的心情瞬间烟消云散了,鼓着腮帮子冲着他大嚷道:“薛承恩,我想问到底你是我主子,还是我是你主子啊!” 他收回打探的目光,冷静的看着我,一副理所当然道:“自然小姐是我的主子。” 我吸气吐气,吸气再吐气,强挤出一抹悚然的笑朝他走近几步,一字一句道:“既然如此,那你是不是该听我的话。” 随后两手一叉腰,霸气无疑:“还有,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一句话,要知道哪家酒店饭菜好不好,就要看他们的客人多不多,难道你要让我去对面那家连苍蝇都不进去的酒店去吃吗?” 就在我怒气大盛之时,背后又响起一个弱弱的声音:“小姐,薛大哥也是关心小姐嘛。还有啊,这里的人确实挺多的。奴婢看,我们还是逛逛就回去吧。” “青青你闭嘴。” 我火大的回嘴。心里却想却不平衡,什么嘛,逛个街还得带两个拖油瓶。这不能吃,那不能吃,这不能看,那也不能看。那我出来干嘛,逛了一下午,自己最后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吃到,更什么也没买到。 “小姐你变得好凶啊。” 微带哽咽的声音继续从背后传出,我无奈的叹声气,回头望着面前这个比自己还矮半个个头的小姑娘,语气放软:“哎呀好了,你别哭嘛,我不过说话语气重了些,你哭什么呀。” 我平身最怕的就是人家哭,唉,说起我是个女生,怎么会怕这个连自己都不清楚啊。 “青青你这是怎么了,站在门口哭成这样。” 第二章 打架 从客栈的门口突然走出一个仆人打扮跟承恩年纪差不多的小男孩跑过来看着青青问道。 青青哭红着眼,瞥向我,才又看向眼前的小男孩,瘪着嘴回道:“没什么,阿寻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叫阿寻的小男孩才回过神,严肃的小脸神情稍缓和,回答:“我家公子在上头。”随后看向我:“既然单于小姐也来了,不如随我一同上去,我想公子会很开心的。” 我愕愣,先是看了看一脸淡然的承恩,随后又望向冒似还在跟我赌气的青青,懊恼的心想:他家公子是谁呀,我又不是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怎么会清楚呢。 “呃,我想请问,你们家公子是?” 没办法,那两个根本不把我当小姐看的家伙,压根就没有想帮忙的意思,如果不问清楚,万一上当了怎么办呢。 阿寻一愣,看着我,惊讶道:“单于小姐,你跟我家公子不过才一个月未见,怎么就忘得一干二净了,亏我们家公子还心心念念着小姐呢。” 说完一幅十分为他们家公子报不平的脸色对着我。 我气结,拳头握得死紧,却是没地发。 心里哀哭道:我容易嘛我,莫名其妙的穿越到这里,又被那个严肃的老爸关了半个多月,好不容易溜出来一次,却被限制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做,我可是一个二十一世界的成熟女性,再被人这样限制我会疯的! “阿寻,怎么站在屋外不进来?” 温润如水滴玉盘般清脆的声音从客栈里响起,我的心不受控制的咯噔了一下,脑海立即浮现出小说里写的超级大帅哥的脸,一股血气猛得冲上脑门,毫不顾形象的提裙就往客栈里跑,因为跑得太急还跟一个出来的人迎头相撞。 “哎哟——” “哎呀——” 两声相叠,拥挤喧闹的客栈顿时变安静了许多,我狗吃屎式爬在地上,鼻子和嘴巴都疼得我眼泪都快彪出来了。 背后传来青青和另一个陌生的声音,着急的呼唤:“小姐!” 青青本就比我小两岁,而且个子也比矮好多,自然是拉不起爬在地上的我,而承恩他此时正跟阿寻被看热闹的人群挤在外面,想进也进不来。 我深吐口气,暗暗抱怨自己还是不太适应这个身体的事实,双手撑在地上想爬起来,无奈膝盖太痛,此时一双修长而洁白的手出现在我面前,我瞬惊,心里暗叹,真是漂亮一双手,若是放在二十一世纪,不是一个钢琴家的手就一定会是一个画家的手,五指修长匀称,皮肤白如凝脂一般,但从骨架上还是能看出,此人是名男子。 “谢谢。” 我抬头甜甜一笑,笑容瞬间定在脸上。小小的心脏仿佛被放进了一个兔子,噗通噗通乱跳。这个人未免长得也太耀眼了吧,真的像漫画里走出来的一样,剑眉星目,一双琥珀色的瞳眸仿如太阳下清透的水面,让人的心旷神怡。白皙的皮肤竟比女人的还要细腻几分,一身白色长袍将他修长匀称的身材完美包裹,迎着午后的阳光,美得有些不真实。 当我还沉浸在帅哥光辉下,身体突然被大力一拉,整个人就三百六十度转了个身,眼前黑影一晃,脸上实实在在吃了一个巴掌,用力之大我竟然站不住再次摔倒在地上。 青青惊叫,赶忙跑过去扶我,泪水像开了闸的洪水拼命往外流。 我无语,忍着脸上的痛爬起来,甩开青青要扶我的手,盯着面前那个正一脸高傲得意看着我的丫头,心中瞬间燃起一股怒火,脸色骤冷,屏息慢走上前,嘴角还挂着一抹似冷非冷的笑。 那丫头先是一脸得意,最后看我一步一步朝她走来,脸色也变了,步伐小小的后退,但依旧趾高气昂的看着我,有些后怕的问:“你,你想干什么?” 我依旧笑着,眼睛里却丝毫不带笑意。在离她一步之遥的距离停下,幽幽的问:“刚才打得爽吗?” 她愕然,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说,只是木讷的点头,跟在她身后的丫鬟也害怕的躲远了些。 我笑得更加灿烂,身体微微前倾,贴近了小声在她耳边说:“那我也让你尝尝被打人的滋味!” “啪!” 清脆的声音在有些安静的客栈里格外突兀,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看着她的脸上浮现在清晰的五指印,议论纷纷。 那丫头一时没缓过神来,愣了好半晌,方才捂着渐渐肿起的脸,气急败坏的瞪着杏眸,冲我吼骂道:“大胆,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我一脸无所谓的看着她,拍拍微麻的手。凉凉道:“我管你是谁,你既然打了我,我就得打你。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所以你要学会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价!”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紫青,连呼吸都加重了不少。 “好,你打我,行,那咱们就试试看今天谁厉害!”说完顺手捞起旁边桌上的茶壶就朝我扔来,我迅速灵巧的闪过,可毕竟身子太小还是不幸膝盖撞到旁的椅子,痛得我想哭。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便是满天铺盖的,杯子,碟子,盘子,筷子,还顺带着香喷喷的鸡鸭鱼鹅,全往我身上飞。 我有瞬间的惊讶,但还是以本能快速的躲过。笑话,在二十一世纪我可是跆拳道黑带,岂会怕这点小东西。当然,我也不会示弱,也顺手操起能抓起抓动的东西往她那边扔。 还记得步步惊心,若曦说过的女人打架的场景吗?无非是啃、咬、撕、拉、扯。而今天战面升级,在这客栈里能利用的资源实在太多了。原本还在两旁看热闹的人群迅速散开,各自躲到能观战的角落去了。 “公子,咱们也躲躲吧。” 阿寻站在烽火‘枪炮’里吃力的躲避随时会飞来的不明飞行物,拉着少年洁白的衣袖,劝道。 少年摇头,只是淡淡的带着笑琥珀色的眼底却藏着隐隐的担忧,看着混战中的粉色小身影,巧妙的躲过朝他飞来的不明东西。 丫丫的,这家伙战斗能力还挺强,居然跟我不相上下。不行,得想个办法,不然还没完没了了。我一边丢东西眼神一边去搜寻不知躲在何方的青青与承恩,这两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居然丢下他们主子一人奋战,太没情义了! 不过心里虽这么想,但还是很没骨气的搜寻他们的踪迹,按三十六计上说,此种情况,唯有一计,溜为上策! 最后在靠门柜台里找到了两个看好戏的家伙,青青一脸担心害怕,而承恩则还是千年不变的淡然脸。 脑海里瞬间浮现三个字,淡定哥! 我不禁为自己的想法开心了一下,没回过神一个载着香喷喷烤鸡的盘子朝我飞来,眼看躲不过了,直得愣愣看着它直飞过来。眼前突然白影一晃,那个朝我飞来的盘子,硬生生被刚才我感叹不已的帅哥接住。 我惊讶,看着稳稳落入他手中的盘子,惊叹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武功?!” 还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那些盘盘,杯杯的又飞过来了,不过这次全部都被这个白衣少年截下,而我则躲在后面悠闲自在的很。 那丫头终于停下手,气急败坏的指着白衣少年道:“祁蕴书你给我让开,你明知道本姑娘身份,还敢挡在前面,小心我不让你好过!” 叫祁蕴书的少年倒也不急,神态自若的将手中的杯子盘子丢到一边,拍手回头瞥了我一眼,才道:“在下觉得小姐才应该自重才是,既然明白自己的身份,在众人面前做出如此失礼的行为,若是让小姐的母亲知道,怕是小姐会难逃责罚吧!” 这话似乎戳住了她的痛处,脸色微变,举着茶壶的手缓缓放下,脸上有不甘,但更多的是后怕,撇撇嘴,不干心的咒骂:“算你狠。” 随后如箭似的目光射向我,饱含愤怒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一愣,随后心里暗想:明的玩不过,想以后玩阴的啊。我又不是傻子,鬼才会告诉你名字呢! 但是转念又想调戏一下她,随口就道:“我姓大,叫姐。你可以叫我大姐!” 此话一出,客栈里瞬间响起爆笑,她更是被我气得脸色紫黑,盯着我的眼神恨不得将我生吞活拨了,咬牙切齿道:“你给我等着,我跟你之间的事,没完!” 说完便甩甩衣袖,忿忿离开,等人刚走出门,我便冲着她的背影摇旗呐喊:“哼,谁跟你没完啊,敢跟本小姐斗,还得多长十年呢。也不想想我是谁,谁会像傻子一样等你啊,连我名字都不知道,看你怎么找我!” 背后传来一阵无奈又头疼的低笑:“如果她想找你,根本就不难。” 我无所谓的回头看着他,笑嘻嘻道:“无所谓啦,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指不定谁赢谁输呢!” 在她秦冰眼里,还没有害怕两个字呢! 第三章 家法 经过刚才那一场大战,原本还热闹非凡的客栈此刻竟变得萧索清冷,桌子椅子东倒西歪,地上全是碎得不成型的碟盘杯子之类的东西。还有几个爱看热闹不怕死的躲在安全的角落,指着我津津乐道。 我毫不顾形像的拍拍手又揉了揉鼻子,冲着躲在柜台底下的小二叫道:“小二你过来。” 躲在柜台下边的小二迟疑的看着我,眼中犹带着害怕,想必是我刚才那翻惊天动地的气势把他给吓着了,不过如此可见在这种环境磨练下,我的火爆脾气不减当年啊。 “生意还做不做了,快把这里收拾干净,将好吃好喝的都拿上来,快饿死我了。” 小二一怔,看着我的眼神十分古怪,似乎是在看一只不名就理的东西一般。躲在角落里的青青这才怯怯朝我跑过来,拉着我的衣袖,结结巴巴道:“二小姐,我们还是快走吧,要是让老爷知道,你当街跟别人打架,一定会骂死我跟承恩哥哥的。” 她不说还好,一说我就来气。我迅速的板起脸眼睛微眯起,居高临下的盯着她,压低了声音说道:“怎么,还知道我是你二小姐啊,刚才是谁没情没义躲在角落里看戏的啊。我真怀疑,到底你是我的丫头还是我是你的丫头啊!” 说完还不服气的瞪了眼,依旧神情淡若的承恩,心里的火烧得是霹雳啪啦。真没见过这种小孩,明明年纪只比我大上四岁,怎么可以做到如此的淡然自若,说的好听点是沉着冷静,说难听点就是冷酷无情。 青青被我这么一说,立即瘪起了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二小姐,青青也不想嘛,可是,可是刚才二小姐好可怕,青青害怕嘛!” 我气结,这丫头胆子是不是让猫儿偷了。 “单于二小姐,你刚才真的让我大开眼界!” 一直站在白衣少年身后的阿寻快步上前冲我竖起大拇指,满嘴赞扬的说道。 我斜眸瞥了他一眼,随后立即喜笑颜开,一把搂过他的肩膀似兄弟一般豪爽道:“有眼光,懂得识英雄,刚才要不是她跑得快,我一定打得她满地找牙!” 阿寻脸上立即挂满黑线,圆圆的脸霎时通红,猛得跳出好几步远,好像我是洪水猛兽一般可怕。我不知所以,却被惊讶的青青拽住,压低了声音道:“小姐,你怎么可以随随便便抱其它男子呢!” 我茫然的看着阿寻,然后再望望承恩那千年不变的淡然脸,最后幡然醒悟:“呵呵”我干笑,目光四处游离终于看到了站在墙角的白衣帅哥,只见他如玉般光洁的脸上挂着淡淡温和的笑容,竟如晨光下微微绽放的白合般纯洁,美丽的让人移不开眼。一身洁白的长衫在如此脏乱的地方,格外的突兀显眼,方才他好像也参加过战斗,可身上还是如此的干净洁白,不像自己一件精工细做的粉色衣衫上全数沾满了菜汤油渍,而且头发上竟然离奇的插上了几根筷子,模样实在有些可笑。 一想到这我的脸就微微发烫,青青盯着我烧红的脸,裂嘴痴痴的笑,然后看向白衣少年,低低唤了句:“祁公子。” 白衣少年微点头示意,随后朝我走过来,嘴角的笑依旧不减,清亮透明的眼眸里带着微微的关切之意,递上一条手帕,温温道:“擦擦吧。” 我喜滋滋的正准备接过,突然从楼上走下一个年约四十岁左右的男子,看衣着打扮应该是个有身份的人,他的目光先是看到我,眼底有一闪而逝的厌恶,但转向白衣少年又立即换上一副真诚的笑脸,谄媚道:“在下没想到祁公子会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 祁蕴书只是淡淡的点头,依旧带着温和的笑,用如水滴玉盘般清脆的声音说道:“蕴书只是过来喝茶,不想劳烦周老板,只可惜……” 他的目光转向我,语气微转藏匿着丝丝的宠腻,让我的心没来由一阵突跳:“我这个朋友年小不懂事,竟给周老板带来如此大的麻烦,真是对不住,客栈里所有损坏的东西,还劳烦周老板记录一下送到祁府,一切费用祁府承担。” “公子!” 阿寻着急出声阻止,目光忿忿瞪了我一下,转向少年:“公子你可要想清楚,这可不是一笔小费用,若是惊动了老爷,可不好!” 心里是一阵感激一阵忐忑,听阿寻这么一说,我也愧疚的不好意思,抬头望着他,目光倔强而笃定道:“祁公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随后转身走前几步,看着周老板,语气诚然道:“周老板,你客栈里的东西是我砸的,赔偿尽管可以找我。祁公子与我素不相识,所以跟他无关。” 祁蕴书单薄的身体微不可查的一震,漆黑晶亮的眸子细眯起,眼底深处浮起一抹外人不易察觉的忧怒。 阿寻在同一时间看向他家公子,方才被遗忘的怒火瞬间被点燃,气得鼓起腮帮子走到我面前,忿忿然道:“单于二小姐,你这话说的太伤我们家公子的心了。” 青青忙解释道:“阿寻哥,你错怪二小姐了。” 说完看向我,眼底有着深深的愧疚。“半个月前小姐不慎失足掉进了‘雪落园’的池塘里,醒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阿寻恍然大悟,张大嘴看着我,眼底尽是了然之色,喃喃道:“难怪我觉得单于二小姐,跟以前大所不同,原本大病初愈啊。”随后看向他家公子,笑嘻嘻道:“公子,于此可见,单于二小姐不是故意失约的呢。” 而祁蕴书雪白如玉的脸上竟染上了淡淡的红晕,这让我实在有些费解,心里莫不然想起了,自己初醒来时,青青一直在我耳边唠叨着,说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去做。无奈自己又不是正主,哪还会记得,如今看来怕就是与这个美少年的约定呢。看美少年的年纪大概比这个身体的主人大五岁,正是青春期,心潮萌动也是自然,可是这原主单于芳也未免太早熟了吧,这么小就开始早恋了?! 想到这,我不由的吃吃的笑,看得在场众人皆错愕疑惑,如看待一个神经病的眼神瞅着我。 我咳嗽两声,看向已经端着菜出来的小二,赶忙转移话题,冲着小二大喊道:“菜来了,菜终于来了,吃饭,吃饭啊!” 古语说的好啊,好事不出名,坏事传千里。 我在客栈里大战的消息,还未等我吃饱喝足就已经传到了我那个严肃可怕的老爸耳中,以至于最后他居然派人将我从客栈的美食桌上给硬生生的架了回去。那情况可想而知了吧,三个字‘够震撼’。 我本是一个大门不出而门不迈的商家小姐,如今却成了市井中人,津津乐道的话题人物,这就是一战出了名,如果在二十一世纪说不定会受到追捧,而在这个封建的古代,那可是丢进家门面的丑事情。 所以,家法审问是免不了了。 南院的祠堂里难得一次高朋满座,祠堂的正前方是满满的三排灵位,上面摆放的都是单于家的列祖列宗。而单于家之主单于天正一脸阴沉的盯着被压跪在地上的二女儿身上,目光深沉复杂,紧握在手中的家法松也不是落下也不是。 单于天的左边上坐着是单于家大夫人刘雪心,因为长年念经理佛,所以脸色平淡,手指不停翻滚着的紫檀佛珠。 靠着刘雪心坐的则是二夫人龚翠玲,因为性子直白豪爽,平时里与单于芳也是走得最近,很是喜欢她那带点调皮的性子,所以此时看见她被压跪在那里,心中也为之揪紧,目光惴惴的望着旁边的单于天,沉默着。 “说,你到底知不知错?!” 单于天再次举起家法,指跪在地上的我严厉的问。 我撇过头,心里又气又委屈,不禁红了眼。 “我有什么错,是她先打的我。我打她理所应当,我没错。” “你!”单于天气得脸发紫,高举的家法正要落下,龚翠玲着急劝阻:“老爷,芳儿还是个孩子,性子是倔强了点,但没有恶意,还请老爷手下留情。” 龚翠玲一说话,刘雪心目光淡漠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缓缓说道:“是啊老爷,芳儿还小,老爷就饶过她这一次吧。” 我瘪瘪嘴,心里很不是滋味,虽说刘雪心不是我秦冰的娘,但怎么说也是这具身体的亲娘,可为什么她对我的态度还没有二夫人对我的好。 跪在我边上的紫玄同样也开口哀求:“老爷,一切是紫玄自做主张,不怪小姐,所以老爷要责罚,就责罚我好了。” 说完重重的朝地上猛磕头,若大的祠堂里竟全是头落地的闷撞之声。 我的心不禁一阵揪紧,感激的冲紫玄道:“紫玄姐姐这不是你的错,你根本就不用这样,架是我打的,一人做事一人当,不用你来替我受过。”说完倔强的望向高坐在主位上的单于天。“今天的事,我做的没错,如果你一定要惩罚我,就来好了。” “你!”单于天被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高举着家法几步并作的走到我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我背上落下,就在此时眼前突然一黑,自己竟被抱在了一下单薄馨香的怀中,耳边唯听到一声努力压制的闷哼! “紫玄你!”单于天惊讶错愕的声音。 “紫玄姐!”青青尖叫。 “紫玄你怎么样!”二夫人的关切的问怀。 我红了眼,心里满是难过的感激,看着紫玄因疼痛而煞白的脸,泪水像开了闸的水,怎么也关不住。只见她微微直起身看着我,灰白的唇牵强的扯出一抹笑:“小姐,不要哭,紫玄没事。”随后跪地转身冲着单于天,虚弱的解释道:“老爷,小姐是爱玩了一些,但是本性是善良的,平日里她待我跟青青如亲姐妹一般,又怎么会无缘无故跟他人打起架来呢,想必这件事一定有其原因,紫玄恳请老爷,给小姐一个机会,原谅小姐吧。” 一直握在单于天手中的家法啪的声掉在地上,他眼底有着错愕震惊有一抹我看不懂的情绪,他深吸气速然转过身背对我们,许久才出声说道:“算了,紫玄你说的没错,芳儿是我的女儿,我岂会不了解自己的女儿呢!” 第八章 棋子 做好决定,心里便轻松几分,深呼吸满满清冽的梅香,将镯子细细收好,待寻到好的时机再归还于他。抬头仰望皎洁的月亮,心里一阵颤然。自己还是秦冰时,日日为工作忙碌,唯有过年的时候才会有时间陪父母,我们家的亲戚不多,初一都会与家人在一起,吃完晚饭天气好,便一家人出去散步,月亮依旧,可今日的月亮却已不再是往年的那一个,不知道远在那个世界的父母,是否依旧安好? “二小姐。” 旁边的梅林里突兀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叫唤,我收回神思,凝眸细看。 “承恩!这么晚,你怎么会在这里?” 薛承恩慢慢从梅林里走出来,高高的个子被一件薄薄的灰色棉袄包裹,乌黑的发随意用一根粗麻绳系住,轮廓分明脸庞在皎洁的月光下若隐若现,黑白分明的双眸,紧紧盯着我,眼神闪烁着一种我看不懂的光芒。 我上前几步,想将他脸上的表情看情,却听他用特有的清淡声音,说道:“二小姐最近可有见过四小姐?” “四妹?”我摇头。“听说她病了,我还一直没机会去看她,怎么了?” 他的眼神微暗,黑白分明的眼底快速闪过一丝担忧,在突然明亮的月光下,正巧被我撞个正着。 “你——是不是担心四妹?”我问,脑海里突然想起,听青青无意说,承恩最近老是在临水院外徘徊,而现在刚巧问起四妹,这答案便呼之欲出了。想到此,我眼波一转,换上一脸坏笑,嘻嘻道:“难不成,你喜欢四妹?” 薛承恩一愣,刚毅的侧脸瞬间紧绷,脸不可仰止的烧红。幸好,皎洁如白昼的月光刚巧被乌云遮住,所以二小姐才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他定了定心神,用一贯清冷的声音说道:“二小姐莫要说笑,四小姐纯真善良,承恩曾经受过四小姐的恩惠,故此才备加关切。” “是这样吗!”我问得满不相信,目光转到他手中的提着的黑色包袱。“这东西是给四妹的?” 他迟疑了会:“是。”将东西小心的用手抬起。“这都是四小姐平时爱吃的,昨个跟锦叔出去办东西,顺便买的。” 我看着他,笑得越发诡异,伸手一挥,将包袱拽到自个手中,掂量了掂量,豪爽道:“四妹现在生着病,自是不能见外人,可我这个姐姐就不一样了,放心吧,这东西我帮你送去。” 他一愣,盯着我看了半晌,才喃喃道了句:“谢谢。” 祁府此时也是灯火通明,丈高的朱红大门,在橘黄的烛光下若隐若现,清冷的门口无一人等候。祁蕴书在门口站定,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袍子,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苦笑,浅吸了口气,漆黑如墨般的眸子,望着大门半晌,方才提步走上台阶。 当他踏上光滑平坦的黑曜石地板的一瞬间,大门好似知道般从里被拉开,厚重的朱门吱呀被拉开人宽的缝,从里面传出轻柔带着几分关切的女子声音:“少爷,老爷在书房等您。” 祁蕴书墨然低下头,也不看女子一眼,径直朝北院的书房走去。 此时夜深人静,若大的祁府唯有走廊两边的灯笼,在寒风中来回摇摆,此时祁风所在的书房也是漆黑一片,唯有淡淡的月光照着晶莹的雪,通过窗折射进来,将屋里映着微亮。 门被从外推开,呼啸的寒风透过门缝将屋内的纱缦吹得风姿乱舞,祁蕴书站在门口,压低声音唤道:“爹。” 祁风坐在书桌后的太师椅间,冷俊双眸微启,如野兽般锐利的眸光,像箭一般射向祁蕴书。漆黑冰冷的屋里,仿佛盖下一张无形的大网,祁蕴书的脸控制不住一阵惨白,随后噗得一下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了一身白色的衣衫! 他慢悠的从椅间站起,清瘦的身影在月光下被拉得老长,风撩起他额边散乱的长发,几缕银白在风中格外扎眼。 “怎么,舍得回来了?”祁风冷冷的问,语气带着嘲笑的鄙夷。“怎么不跟那个丫头多呆一会,好向我表示你的决心?” 祁蕴书单手捂着发紧疼痛的胸口,脸色青灰,薄凉的双唇紧抿,不吐半字。 “蕴书,你别忘了。你之所以能姓祁,是因为你有利用的价值,你的命是我给的,这辈子的生死和自由只有我能决定!”冰凉的眸光微转,透过窗落在屋外若隐若现的欣瘦的身影上,唇角滑过一抹讥笑:“而且你,最终逃不过我的手掌心!” 祁蕴书步伐微不可查的凌乱,双手无力的垂于身侧,漆黑的双眸如死水一般平静。“孩儿不会忘记爹的教诲,更不会忘记自己的使命。” “最好真如你此时所说,万分清楚,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祁风咬牙切齿,目光冰冷无情,仿佛含着万年的仇恨。“你要记住,棋子是不可能拥有感情,所以尽好自己该尽的本份,你跟汝离才能可安然无恙!” “是。” 回到屋里,祁蕴书全身虚软的倒在地上,冰凉的地板带着刺骨的冷直直戳进心底,却不及胸口一分之痛。父亲的话由在耳边,这是他无法逃月兑的命运。可是芳儿,只要一想到这个名字,心口就一阵酸暖。记得第一次见面,她温柔得如白色木槿花般纯洁的笑容,就深深烙进了心底。她就像一抹阳光,在自己黑暗的人生里照进一股温暖。 可是…… “咚咚——” “谁?”他立即警觉的坐起,冷声问。 “少爷,是我汝离。” 祁蕴书表情微松,浅深口气,平定了下心神问:“有何事?”屋外有片刻的静凝。 “我刚才看到少爷受伤了,所以拿了些治伤的药过来。” “不用,我没事。”他捂着依旧发疼的胸口坐起,淡淡道。 屋外又是一阵寂静,在他以为汝离已经离开之时,门外又响起她低沉带着愧疚的声音:“对不起,少爷!” 祁蕴书只觉胸口一闷,好似有无形的大手紧紧拽住,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门窗上倒映的身影,起身拉开门,看着门口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女子,默然接过药,沉定了下心神才道:“这事不因你,别自责。” 汝离抬起头,眼底含着闪闪的泪:“可少爷若是没救我,不带着我,也不会被老爷这样对待。” 他苦涩一笑,抬头望着天空清明的月亮,低喃道:“在他心里,我永远只是一颗棋子。” 第九章 情义 “小姐,你慢点,等等我。老爷说过不让你出去的。” 背后青青扯开噪门大喊,声音威力之大,将坐在大厅里的二娘三娘四娘都叫了出来,齐齐围着我。 二娘水灵灵的双眼直直盯着我,眼底的了然不言而欲。三娘则是拉着我的手,好言劝说。四娘则是凉凉瞥着我,嘴角满是讥笑,好似在说:就知道你按捺不了几天。 我郁结,紧紧拽着身上的白色狐裘披风,过年古代的街道应该是最好玩最热闹的,打来了这地方半年,自己出去次数屈指可数,好不容易得到获释,结果被祁蕴书给弄得乱七八糟。就算这座宅子再大,可日日被关在这里,圣人也会被逼疯,真不晓得大姐,四妹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芳儿,你还是回去吧,若是让老爷知道,指不定又要罚你呢。”三娘拉着我的手,温言劝说,如秋水般盈盈的眸子里是满满的关心。心头不禁一暖,这个三娘胆子虽小,但对府里的丫鬟小辈都十分关切,在府里的人缘也是非常不错。而三妹却没有承袭到三娘的一点温柔,刁蛮跋扈,完全是两个性子。 “我说三夫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芳儿的性子,你越是劝,她就越是想去做。”四娘边说边拨弄着自己刚涂的红豆蔻指甲,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而且,老爷在四个女儿中,最疼的就是芳儿,就算她犯再大的错,我想老爷也不会怪她的。倒是娉儿就不一样了,她那性子你做娘最清楚。你啊,该多管管,若不然犯了错,兴许就没芳儿那么幸运了!” 三娘脸色微变,拽着我的双手紧了紧。 “四夫人,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带刺啊,听得人心里难受得紧。” 二娘毫不留情面朝四娘翻了白眼。 “你进门晚,跟着老爷的时日虽短,但不可能不清楚老爷的性子吧。府里的四位小姐,老爷哪个不是疼到心窝子里。再说了,芳儿跟娉儿的性子也没什么不好,纯真可人,忍人怜爱。”说着向前走几步到四夫人旁边,故压低了声音:“谁都知道婷儿年纪小身子弱,老爷非常的疼,可今个过年,婷儿突生急病,老爷匆忙过去探望,这一留就是一夜。可说真的,我非常好奇,婷儿在晚上吃团圆饭时,都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了?” 二娘咄咄逼人,话里的意思不言而欲,四娘脸色突红,双手紧扭着手中的巾帕。 “四夫人,与人相处要学会给别人退的空间,咄咄逼人最终只会落得自己无趣。咱们都是一家人,和平相处又有何不好。” 四娘哑然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漆黑灵动的双眸快速的扫视了我们一眼,愤愤的转身离去。我无奈的叹口气,头隐隐发疼。也正因今日一幕,更加让我笃定了心中的想法与决定。 回到屋,无力的靠坐在床边,望着窗外院里的红梅发呆。门被从外推开,一阵冷风吹过,我木然一愣,机灵灵打了个冷颤。 紫玄快速将门关上,转身将手中的饭菜放到桌上,柔声道:“小姐,过来吃饭吧。” 我无力的掀开眼皮,瞅着她一眼,又瞅了瞅桌上喷香的饭菜,一点食欲也没有,整个人呈大字躺在床上。 “我不饿,不想吃。” 整日被关在屋子里,又不运动哪来的食欲,天天除了吃就是睡,以前总羡慕那些富二代的生活,吃穿不愁,可如今自己真正过上了,却是极不好受。 “小姐,莫要耍性子了,我们单于府是大户人家不愁吃喝,可像那些贫苦人家,在这大过年的寒风里,依旧要挨家挨户的乞讨,比起他们,我们应该知足了。” 紫玄说着,眼眶不禁发红。 “在我很小的时候家里很穷,不管是过年还是平日里,爹娘都会带着我在街上乞讨,后来家乡大旱,爹娘都是在饥荒中被饿死,而我若不是被好心人收留,也活不到现在。” 说着一滴泪生生砸在棕色的梨木桌上,清透的水花在午后的阳光下晶莹透明。 我顿时觉得喉咙被谁掐住,生生喘不过气,心里一阵涩得难受。 “紫玄,对不起。” 我起身走到她跟前,有些无措的用袖子替她擦掉脸上的泪水。 “其实,你知道我的,我只是觉得呆在屋子里无聊,在生闷气罢了,不是有意要让你伤心的。” 她赶忙摇头,看着我的眼睛经泪水清洗,明亮干净,但却带着无法掩饰的哀伤。“小姐千万别这么说,你没错不需要道歉,我只是突然想起了爹娘,伤心罢了。” 心口突的一紧,最深处一角被扯痛。在这个家人团圆的日子里,我是跟家人在一起,可却不是我真正的家人! 脑海里突然想起,电视里远在天边的游子给父母尽孝的方法。我转瞬一笑,拉起紫玄的手往屋外冲。 “小姐,地上凉,你跪着做什么?”紫玄紧张的想将我拉起,却被我制止,还一同被拉跪在地上。我握着她微凉的手,对着西垂的落日,真心道:“父母给我生命,养我育我,如今不能承欢膝下,实为不孝。女儿在此跪拜天地,以诚心希望父母身体安康。” “小姐?!”紫玄心中一阵哀恸,眼眶通红,被握着的手紧了紧,声音哽咽沙哑,也学我的样子,对着西垂的红日,诚心道出自己对父母思念。 我转眸看着她清秀的侧脸,心里一阵酸暖。虽说紫玄的心里年龄并没有我大,可她要懂的人情事故,却比我多得多,在这里近半年,一直都是她陪我,处处为我打点一切。名义上我们虽是主仆,可我知道,在心里她早已是朋友,姐妹。 想到这,我伸手扯下胸前的紫水晶带到她脖子上,引得她一阵错愕。“小姐你这是?” “送给你的啊。”我笑得无比开心灿烂。“就当是新年礼物。” 她脸色大变,伸手就想拽下,却被我制止。 “这东西太贵重了,紫玄受不起。” “紫玄,送礼在于心意,不在贵与轻。”我小心的将水晶放进她衣领内。“你尽心尽力照顾了我这么多年,这个礼物你受之无愧。” 她看着我,眼底是未干的泪花,盈盈楚楚,让人好不怜惜。“您是小姐,我是丫头,丫头伺候小姐是天经地义。这水晶是老爷送给小姐的,若是我要了,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老爷的心意。” 我扶着旁边的柱子站起,顺手也拉着她起身,拍了拍裙间的灰土,无奈笑道:“既然你自己都说,这个是爹送给我的,东西现在是我的,我想送给谁就送给谁!” “小姐——” “好啦。”我受不了的朝她翻了个白眼,呶呶嘴道:“东西送都送了,难不成你还想还给我啊,再说了,我想到一个好招可以出去,你若是觉得受之有愧的话,就帮帮我吧。” “啊!”紫玄睁大眼,秀气的眉毛深深扭在一起。“小姐,你又要偷偷逃出去啊?” 我不禁扑哧一笑,头上的玉穗噹噹响。“谁说我要逃出去,这次我可是要光明正大的走出去!” 第十章 慈善 “你想开办慈善义卖施粥?!”东院书房内,单于天惊讶的放下手中账本,不可相信的看着自己的二女儿。“是为父听错了,还是你说错了?” “爹!”我无奈的叫唤:“女儿的表达能力有那么差吗?爹你没听错,女儿也没说错。” 我越过书桌,跑到他跟前,撒娇的拽着他的衣袖。 “女儿是想,咱们单于府每年过节都要换下一大批用品,而且这些用品大部分都是几成新,并无损坏的地方,若是放在库房里,挪用给其它下人,也是绰绰有余。如此,到不如将这些东西拿去当铺典换。这样换下来的银子咱们可以买米施粥给那些贫苦人家,这样,不是做了件好事吗?” “二小姐你说得是没错,可是老爷每年都有拨钱去接济那些贫苦人家,所以,我想这应该不用吧。” 站在一旁的锦叔听完,慈祥的笑笑,开口提出自己的意见。 “锦叔我知道爹有拨款救济过,可是你想,这些用品都是我们花钱买回来的,每年都要新旧更替,旧的自然就被放置在一边,咱们府里下人也不是特别多,长年累月,东西久而不用自然会坏,如此到也就浪费了。到不如咱们变废为宝,将它用在有用的地方。”我转眸瞅着爹爹刚毅英俊的侧脸,笑嘻嘻道:“这样,一来可以清除掉家里累积的旧物,二来,也可以为绸庄节省一笔开支,三来,可以为绸庄累计好的名声。锦叔,你说对不。” 范锦点点头,和蔼慈祥的目光中燃起一股奇异的光芒。“二小姐说的是,是老奴考虑不周。”说完看向上方脸色微沉的主子,沉思了会问:“只是,老奴想知道,二小姐这个想法,是从哪得知的?!” “当然是我……”头脑一热,差点月兑口而出,随既一转,想到自己不过是个十来岁的闺阁姑娘,根本没见过什么世面,又怎会有如此一翻豪言壮语。 “我……我是听承恩说的!” “承恩?!”范锦微惊,显然对这个结果十分意外。 “胡说!”单于天面色微冷,看了一眼范锦,笃定斥责。“承恩无父无母,自打进了单于府一直跟着范锦,他的能力范锦会不清楚吗?” 我瘪瘪嘴,眨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故作委屈道:“真的是嘛,难不成我会说谎吗?” 单于天一愣,不禁失笑,暖和的大掌顺了顺我背后的长发,柔声道:“你呀,就知道跟为父撒娇,我不过是问问,就作这般可怜。”随后看向范锦。“承恩这孩子不错,我看着他长大,为人诚恳任劳任愿,就是性子冷了点,往后你多注意他点,好好栽培,指不定是个好苗子。” 范锦点点头,漆黑如子夜般的双眸,在单于芳身上徘徊了会,才悄然暗去。 我的提议爹爹自然是同意了,因为这件事于绸庄有益无害。而且,他也十分了解自己女儿的性子,知道我实在被关得太久,这也算是父爱的一种方式吧,而且还派了承恩帮我。 看来经过我上次一提,爹对承恩真的关注起来,以前他都是在花园里管理花草,最近直接被调到前厅跟锦叔学习管理府内的事务。 这样也好,承恩喜欢四妹,而且又是在单于府长大,知根知底。若是承恩以后成为锦叔的接班人,在府里有了一定的地位后,于他们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四娘的性子一看就知道是典型的趋炎附势型,承恩若是没有一翻作为,四娘定是不会同意的。 古代的女子只要满了十六岁就会被他人相中提亲,大姐的年龄将近,就已经有不少富家子弟请媒婆为姐姐说亲。依大姐的性子,自然是不会说什么,但从她最近少言沉默中可看出,她并不快乐。 刚巧获得出去的机会,我便软磨硬拉的将她带出府,与我一同去施粥。 年刚过,街道上还四处弥漫未尽的年味,红红的灯笼,飘飞的红绸带,让人的心情甚是愉快。承恩将粥棚设在城西,那里人口流动比较大,没多久四周都围满了,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人。他们一双双渴望的眼睛望着我们面前一桶桶热腾腾的粥和馒头,让我的心又再一次被狠狠揪痛。 我不是一个感性的人,可在这寒冷的冬天里,他们居然还穿着不蔽体的衣裳,相比起我身上的兔毛披风和狐裘皮靴,在那一刻,在他们面前,竟觉得,变得有些好笑。 深吸气,我伸手拽上的披风,冷冷的风从衣领呼啦的钻进去,全身不受控制的一抖,精神却是分外清明。扬手朝天空拍了两掌,然后朝他们大声道:“各位今日我们单于府在此开设粥棚,都是免费的,大家都过来领粥吧。” 此话一出,原本还筹措在不定的人们,疯狂的往上涌,把不大的粥摊挤得满满的。 天气晴,空气清,闲云淡淡,正是适合出行的好日子。 青林城的泉心街不论是平日还是过节,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街道的人群中一个年约十八,面貌清秀,身着华服的俊朗少年,闲态自若的走在人群中,嘴角至始至终都带着淡而有礼的笑容,身后跟着一个高他一头,皮肤黑黝,身材魁梧的冷面男子,单看少年十分养眼,但只要一看到魁梧的冷面男子,大家心里就禁不住一寒。 平日里都呆在角落里讨钱的乞丐,今日却不见了踪影,少年眉毛疑惑的一皱,冷面男子立即上前恭敬跪地大声道:“公子有何吩咐!” 少年讶然,无奈且头疼道:“余落,我真有点后悔带你出来。”目光转向奇怪看着他们的人群。“这是在外面,不在家里,不用行这么大礼。” “是。”余落依旧冷冷的站起,然后依旧跟在少年后面。 少年依旧往前走,不时迎来路人奇怪的注视,也不以为意,好像已经十分习惯这种眼光,后面的冷面男子也是如常,如狼锐利般的黑眸不停的审视四周。待他们走到一条小巷口,少年无聊的找了个露天的面摊坐下,热情的老板立即上前询问:“二位公子想吃点什么?” 少年转眸望了望仅有一个简单灶台的摊位,有礼的摇头,然后从腰间的明黄色荷包里拿出一锭银子说道:“我想麻烦老松帮我去前面的井雨茶楼买壶上好龙井。” 面摊老板脸色瞬僵,拿着一锭银子收也不是,应也不是。 “我想这一锭银子买壶茶应该绰绰有余,剩下的钱就归老板你了。”少年又补充了一叫。 老板一听双眼瞬亮,自是欢喜,将手中有沾了油盐的毛巾往桌上一丢,速速跑了开去。 而少年则是优雅的迎着冬日的暖阳,看着街上人来人往。 “公子,余落不明白,你为何不直接去井雨茶楼?” 少年缓缓睁开闭上的双眼,黑中泛着点点琥珀色的双眸盯着明亮耀眼的阳光。“这里比较轻松。” “放手,这东西不能给你们!” 巷子深处传来一记柔柔的女生,犹如暖暖春风的声音,听了让人心底一暖。 “怎么不能给,你要命我们要财,只要你给了钱,我们自然放走你。” 很显然这个人在胁迫这个女子。 单于宜将手中的包袱藏于更深,退到墙角里,目光戒备的盯着面前几个地痞:“这东西是用来救人命的,若是你们没有东西吃,尽管可以去城西。” “呸!”其中一个貌似带头大哥的中年男子,不屑的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嫌弃道:“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这些有钱人就喜欢摆空架子,名义上施粥,还不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好名声,然后再从我们口袋里把钱收回去。”他再走近几步,猥亵的目光在单于宜的身上来回游离:“老子敢在这里堵你,就知道你的身份,今个你要不给钱,要不就跟我们走一趟!” 说完伸手就要去抓,单于宜害怕的闭紧眼,却只听到一阵惨烈呼痛声。 “大侠,饶命,饶命啊!”刚才那名带头大哥的手被余落狠狠反扭扣在背后,疼得他直呼。 “光天化日,又是天子脚下,竟敢成群抢劫,简直是目无王法!” 温暖如冬天里的阳光,带着几分迫人的严厉在巷口响起。余落利落的转身将男子一脚踢到远处的墙角边,冷俊的脸上带着几分难掩的谨慎。然后退居到墙角边,微垂着头。 身着华服的少年,从巷口走进来在单于宜面前站定,漆黑泛着点点琥珀色的双眸带着有礼而善意的笑看着单于宜。 他伸手,修长手指在阳光下皙白如玉。经过刚才的惊吓,她心里自是害怕万分,紧紧拽着胸前的包袱,如秋水般盈盈双瞳害怕迟疑的回望着他。 “姑娘已经没事了,有我在他们不敢怎么样。”少年轻轻的说,语气有意压低,带着一种惑人的力量。 也许真的是他的声音听起来没有恶意,也许他嘴角始终挂着的温暖笑容,单于宜缓缓将自己的手交于他手中。 “姑娘只身一人实在太危险,要去哪里,我送你吧。”说完眸光微转,余落立即会意,一直拿在左手上的古铜短剑利落上翘,吓得躲在角落里的另外几个人,立即跑上前扶住跌到在地的带头大哥,往巷口冲去。余落回身冲少年做了个揖,然后也转身离去。 刚刚还人满为患的小巷此时只余他们二人,瞬间静谧的可怕。单于宜这才反应过来,赶忙将手从少年手中抽出,后退几步,脸颊一阵烧红。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我要去的地方就在前面不远,不有劳公子了。”说完不等少年回应,便匆匆越过跑出了小巷,少年则还愣愣站在原地。 单于宜到当铺把饰物典换成银两后又心悸未平的将银两收好,小心翼翼的回到粥摊,这里依旧是人山人海,此时此刻她才感到庆幸,还好刚才有将饰物保住,此时才能帮助如此多人的,心里犹存的一点害怕,顷刻间烟消云散。正在这时她才真正体会到,芳儿说的一句话:人在能做到温饱和享受的同时,也应该心存好念,行自己所能及之事,求慰安抚心中一份宁静。 当时只觉得芳儿是在胡说,今时今日,此时此刻,倒也有几分真明白。因为有爹,能不愁吃穿,可却从未想过,那些衣不遮体,食不温饱之人的痛苦。以前觉得这是老天注定,也未想过,这些上天注定的事,自己也能力所能及的去改变。 她不知道芳儿是怎样想透这些,但无法否认,这一切真的影响了自己,抬眸看着忙碌却带着灿烂笑容的她,会心一笑。 阳光依旧明媚,金色的阳光透过枯枝打在她白色绣花棉裙上,白色的木槿花,婉约灵秀,静静绽放如吐露着幽幽花香。 第十一章 四妹 经过长达半个月的施粥,我累得几乎快趴下,眼看就要到十五了,所以就索性在家里休息几天,好好准备准备去参加元宵灯会。 这日,天空下起了雪,我坐在雪落园的湖亭旁,观望着对面盛放的梅花,心里想,如果有个照相机就好了,如此难得的梅景,不拍下来确实可惜。在现代我也看过梅花,可却怎么也比不上这里的好看,不是说梅的样子不同,而是那种精神。也许是因为身处于南方,没有漫天的大雪和寒冷的天气,总觉得梅花懒洋洋的,不像在大雪中傲放的红梅,让人打心底里爱上它的坚强与美丽。 “小姐,天冷把帘子放下来吧。”青青将温好的手炉递给我,搓了搓手劝说道。 我转头看着她被冻红的脸,不禁一笑:“你的脸红红的,好像苹果喔~” “苹果?!”显然她对这个词语非常陌生,我不由一愣,赶忙道:“就是一种吃的,样子长得像海棠的果子。” 她这才恍然大悟:“青青明白了,小姐说的苹果青青虽没见过,但海棠果青青到是经常吃。咱们府里三夫人住的院里就有海棠树,每年都会结好多果子呢,三夫人人好,经常会分发给我们下人一些。”说着一双眼睛便笑得月芽儿,霎时可爱。 起身往厅中的火盆边走去,拿起火钳拨弄盆里红红的炭火,看着越积越厚的白雪,突然想起儿时玩的打雪仗,那时与家里的伙伴们,在不算厚的雪地里,抓着混合着泥巴的雪,拼命的往对方身上砸,最后硬是把自己给弄成了个活泥人,回家虽被父母责骂,但却很开心。自打长大后这份天真,也被岁月埋没了,想想都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玩过了。 北国风光,万里雪飘。如此美景,若是放过岂不可惜。想到这,我倏然站起,脑子克制不住一阵晕眩,还好青青急时扶住。 “青青,你去叫紫玄,我们一起去大姐那吧。” 青青吃力托着我的手,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我狠狠向亭外推了一把,待转身要问,我又道:“叫了紫玄,你也顺道去四妹和承恩那里,把他们都叫到大姐院里去。” 听我这般吩咐,她也不再问什么,拢了拢衣服,将两手插进衣袖里,冒着大雪跑出了雪落园。 大姐在暖阁里看书,见到满身是雪的我,是诧异又是心疼,赶忙让凤翘倒了杯热茶给我取暖,又将怀里的手炉塞给我,心里是一阵克制不住的感动。 “大冷天,在外面乱跑做什么?瞧这手冻得,快跟外面屋檐上的冰柱一样了。”她一边揉搓,一边心疼的数落。“还好最近爹忙不在家,若是瞧见,有得你好受。” 我幸福的靠在她肩头,撒娇笑道:“就是因为爹不在,我才敢如此,外面的雪下得如此美丽壮观,若是不亲自去雪间体会一翻,岂不可惜,再说了,有大姐你在,我才不怕呢。” 单于宜无奈又好笑的摇头,纤纤柔荑,宠腻的捏着妹妹被冻得红通通的鼻子“以我对你的了解,大雪天里你是不会特意过来冲我说翻话,说吧,有何事找我?”她接过凤翘换上的新热茶,吹了吹抿了口问。 我认命的直起身眼巴巴的看着她手中的茶:“姐,刚才跑得太急,我口好渴。” 她微愕,扑哧一笑:“怎的,都这般年纪,还想跟姐姐同饮一杯茶?!” “难道不行吗?”我回的理所当然。“咱们是同胞姐妹,本就是一体,喝杯茶又有何不可。”我将脖子往前伸了伸,嗅着清雅的茉莉香,抬眸可怜巴巴的看着她。“难道大姐,你嫌弃我吗?” “好好好,说不过你。”她将胳膊往前一伸,青瓷茶盏盛着的琥珀色茶水便到了我眼前,我一脸满足的接过,仰头一饮而尽,完了还意犹未尽的舌忝舌忝嘴巴,弄得她与凤翘好一阵的笑。 没多久,门外便传来青青与紫玄的说话声,我忙起身去迎接,刚挑开帘呼啦的风猛得往里钻,吹得屋里正堂放着的一株水仙花,花叶乱摆。四妹,青青和紫玄都进了屋,唯独承恩,木讷的站在门口,说什么也不肯进。大姐这才走过来,看着我温言道:“芳儿,你就别再为难承恩了,他说得没错,男女有别,我们这一屋子的女子,让他一个男子呆在这里,定是会不好意思。而且,也容易招人口实。”说完看向承恩,依旧俊冷的侧脸。“现在爹看中承恩,在府中提拔他,于他来说是件好事,若是因此事让爹对他有了想法,岂不毁了他的前程!” 大姐的话说得句句在理,我又岂会不明白,承恩喜欢四妹,当初之所以在爹面前提他,也是为了他与四妹的未来。无奈的叹口气,轻轻将门掩上,回头却撞见四妹的目光,而她目光最终落向的,是我身后的,承恩! 心底止不住惊诧,难道他们两个,是两情相悦?! 我,大姐,四妹三个人围着炭炉坐着,紫玄,青青,凤翘和四妹的丫头阁香则站在后面,我侧眸望了望窗外依旧飘飞的鹅毛大雪,使劲的揉搓手里的暖炉。 “芳儿,你到底想做什么就说吧,瞧你一副心头上像有猫儿抓的样子,再搓下去,手炉都快要被你搓破了。” 坐在旁边的四妹也认同的点头,黑溜溜的眼睛如黑宝石一般,粉色的短袄衬得她脸上的皮肤水女敕水女敕的。 我将手炉往旁边一丢,双手往红红的炭火上一伸,没多久,指尖便是火辣辣的疼。“我本是想把你们叫来,去院子里打雪仗的,可如今这天气,怕是玩不了。”我做无比遗憾状,看着大姐和四妹。 “打雪仗?”四妹皱起秀气的眉,水灵灵的眼睛看着我,似乎起了兴趣:“就是几个人在一起互相丢雪球的意思吗?” “四妹你玩过?”大姐有些诧异的问。 “以前承恩哥哥有教过我。”她笑面如花,看了眼门外。“雪冰冰凉凉的砸在身上可好玩了,只是那次我生场大病,娘就再也不许我玩了。”说完眼底氲上一层失落与遗憾。“也正因那次,娘也责骂了承恩哥哥好一通呢。” 我也随着她的目光看向门处,心里似有些了然。虽然意外四妹仅七岁的年纪,怎会对承恩有男女之情,经过刚才好像明白了一点。以四娘的性子,对四妹的要求自是比府中其他姐妹都要高,四妹又性子温顺,自是对四娘唯命是从。可她毕竟是一个小女孩,爱玩是天性,而此时承恩却给了她那种感觉,与其说四妹对承恩是男女之情,不如说是信任,就像亲人一样。 想到这里,我又不禁为承恩担忧,如果四妹对他只限于亲情,那他带着这一腔情感又该如何自处?! “听你如是说,我倒是明白你二姐为什么这般兴奋与失落了。”单于宜恍然失笑,看向失魂落魄的我,宠腻道:“这雪下得也不算大,你若是想玩,就披上斗衣和紫玄青青她们去玩吧,只要点到即止,明白分寸就行了。” 完了吩咐凤翘:“你去让守在门口的丫头都下去,将院子门掩上,也陪二小姐玩会。” 凤翘也不过十二三岁年纪,听到小姐如此吩咐,也是高兴,立即跑去张罗。我这人就是这样,无论碰到多头疼的事,只要遇到玩,立马抛到九霄云外。况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路要走,而自己不过是个旁观者,我相信只要承恩有情,四妹有心,他们必是会开花结果。 第十六章 红线 再醒来发现已经躺在了自己房间的床上,头依旧晕晕的,眼睛看什么东西都是二重影,不真不实。 “芳儿,你可算醒了!” 大姐坐在床边见睁眼,眼眶不禁就湿了,我挣扎着坐起,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愧疚。“大姐,我没事,你别哭嘛。” 她用巾帕拭干眼角的泪,声音哽咽带着沙哑:“还说没事呢,这都昏睡两天两夜了,头肿了那么大个包还说没事!” 我吐吐舌头,用手碰了碰额头肿得跟馒头一样的大包,笑道:“我是没看路,不小心撞着的,谁知道那里有灯台啊。” “你啊,永远都是不小心,都十岁的人了,别总是这么冒冒失失的,老让爹娘担心!” “是,我知道了!”我回答的万分谨慎,引得大姐扑哧一笑。门被从外推开,只见凤翘急急忙忙的跑过来,气都没喘匀,慌道:“小姐,太,太子殿下来了。就,就在大厅里。” 大姐讶然的怔愣了会,转眸看了看我,稍平复才道:“别急,你先吩咐人上茶,老爷去了铺子不在府中,你去派人通知大夫人,我等会就过去。” “是”凤翘常年呆在府中出门都很少,太子殿下突然造访,显然是把她吓坏了,连走路都有些不连贯了。 “大姐,太子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来我们家?还有,你知道太子殿下是谁吗?他就是——” “我知道。”大姐将我扶躺下,语气依旧温柔但却多了几分难以压抑的激动和彷徨。“你受伤昏迷,是太子殿下亲自用马车送你回的府,我也是在那时才知道,他原来就是周玉。”说完深深吸口气,心底不知是喜是愁。 单于府前院主厅内,欧阳玉锦坐在上好的楠木椅间,细细品茗着清香四溢的名茶,目光透过竹帘眺望着渐渐升起的初阳。耳边尽是鸟儿清脆的叫声,让人无法忽视春天的气息。 静谧的大厅内响起珠帘撞击的声音,他回神目光转向内门处,一抹淡黄让他微微惊愕。 “民女单于宜见过太子殿下。” 他有些促狭的将茶盏放回桌间,忙道:“单于小姐不必多礼,这是在宫外,可以随意一些。” “谢太子殿下。” 她站起,头微垂着坐在另外一边的椅间。因为太子身份特殊,故大厅内除了在一直跟随在侧的余落再无他人,若大厅中竟静得有些诡秘。 “不知单于二小姐身体如何,今日刚巧有事出宫,便过来看看。”欧阳玉锦似无意间说着,眼角余光落在她一直低垂的侧脸上,想起上次相见,她的着装打扮与今日相比着实有着天差地别,心底微微泛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多谢太子关心,芳儿已无大碍,太子身份尊贵,肯屈居到单于府,已经是让我们倍感荣欣,他日等芳儿大好,必定亲自入宫道谢。” 单于宜回答的落落得体,礼数周全,话语间透着一股陌生的隔阂,让他着实有些不自在。就在此时间,珠帘撞击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没有一刻像此时觉得这声音如此悦耳,欣喜回头就看见一抹粉色。乌黑的发未经修饰随意的披在肩上,衣服也不像是精心打理过,穿的是淡粉色的短衣,配同色的襦裙。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笑容却甚是灿烂。 心头一松,连说话的语气也轻快了几分:“瞧你如今这样子,看来是无大碍了?” 我捋了捋裙子毫不顾忌的在他旁边坐下,端起他面前的茶仰头就喝了个精光,大吁口气:“那是自然,我身体可好着呢,不过就是被撞晕罢了,休息几天自然又能生龙活虎了!” 在宫里伴读的这些日子,聆言轩的人也许是因为慧德公主的原因,都不太打理我,感情是想把我孤立,以至于自己没事就跑到隔着聆言轩的国子监找太子玩。这个可不是因为我大胆,谁让人家太子也无聊,或许是因为太子身份,故在国子监陪读的王孙贵族的小孩都不太敢跟太子搭腔,除了那个叫韩征信的。可惜的是,那个韩征信居然跟承恩的性子一样,是一个千年不变的冰块脸,脾气冷到可以让企鹅安家了。也许是比较聊得来,所以人家太子殿下亲自下旨,我可以不随意出入国子监,用白话来讲,就是我可以随时随地找他去玩! 久而久之熟悉了,就自然不会在居于小节。就像此时除了大姐没有外人在,我自然也不会跟他客气。 欧阳玉锦不急不慢的端起仆人呈上的新茶抿了口:“我看你不像是老虎,倒像一只吃饱了的小野猫,总是想显示自己有力量。” 我无所谓的拍拍手捋了捋头发:“猫也不错,跟老虎是本家,只是一个身体大一个身体小罢了。” 成功听到大姐忍俊不禁的笑声,我又得意的瞥向欧阳玉锦,只见他也是一副忍笑忍到痛的表情,心情大好。 “芳儿又在那胡说什么?”刘雪心不知何时出现在大厅里,面色严肃的盯着衣冠不整的二女儿“太子殿下在此,你如此装扮成何体统,还不速速去梳洗。” 她冰冷严肃的眼神,让我的心猛的一颤,都在这里生活一年多,无论何时何地,面对她冰冷得像寒冬腊月般的眼神,还是忍不住害怕,不知道她本身就是如此脾气,还是只对我才这般。 欧阳玉锦见刚才还虎虎生威的单于芳一下像遇见猫的老鼠,心中有些不忍:“单于夫人此话言重了,本太子此时不在宫中,有些礼仪可以不必遵守。况且二小姐身体还未大好,仍旧虚弱。今日若不是本太子贸然到访,想必她也不会如此出来,所以一切过错并不在于二小姐,还望夫人莫要责怪于她。” 毕竟是太子殿下,欧阳玉锦此番话一出,刘雪心也不好再说什么,清冷的目光微微偏暗,过了会才虔诚有礼道:“太子到访,民妇未能及时迎接,还请太子恕罪,已近午时,民妇已经命人准备好膳食,还请太子移步到翠玉轩用膳。” 一顿饭吃得不好不坏,席间刘雪心依旧的礼数周全照顾得无微不至,单于宜则是安静的不说话,欧阳玉锦唯有跟单于芳闲聊,但好像因为刘雪心在,她说话也顾忌几分。用完膳欧阳玉锦便离开回了宫,我与娘还有大姐一起送至府门口,正转身准备进去,意外瞥见墙角那抹雪白,心微微一沉。 紫玄见我停下脚步,便上前询问:“小姐可还有事?” “没有!”我立即摇头否认,立即转言道:“紫玄,我在屋里呆了几日有些闷得慌,想出去走走,你回去帮我拿件披风吧。” 紫玄有些许疑惑的看了我一会,才应声离开。 见人走远,我立即转身溜到旁边街道的巷口,果然看到一身白衣的祁蕴书。依旧儒雅俊秀帅得让人脸红心跳,可我再也不敢肆无忌惮的去看他。自打告诉他自己真实身份后,就再也不见过面,如今照面竟然觉得有几丝尴尬。 “你,怎么会在这里?” 其实我大概能猜到他守在这里目的,自己被撞晕,太子亲自派车送回府,那排场一定不小,况且这又是在天子角下,消息传得自然快。他毕竟喜欢单于芳,即使真正的单于芳不在这个身体里,可心里总还是牵挂着的,自然是要过来看看是否安好。 “听说你病了,所以过来看看。”祁蕴书也毫不掩饰直言自己在此的目的。 “你放心,我没事,这个身体也没事。虽然不知道真正的单于芳何时会回来,但我会照顾好这个身体的。” 他看着我的目光微深,俊秀的脸上有着一丝疑惑与不解,好似有千言万语要问,但最终只是点点头。 四周忽然变得有些寂静。 “你,真的相信我上次说的话吗?”我看着他问。 “相信!” “为什么?”我追问,心微微荡漾。 他看着我目光变得温柔,像春日里温暖的阳光:“因为只要是芳儿说的,我都信!” 心倏然一阵酸软,我眨眨眼转过身:“祁蕴书,你真的很傻。不过,我知道你对她的心是真的。” 说完便大步往回走。 “芳儿!” 他出声呼唤,我顿住脚。回头看着他嫣然一笑:“不要再叫我芳儿,我叫秦冰,秦国的秦,冰天雪地的冰!” 日子是一天一天在过,不知不觉转眼便是几个寒暑过去,自己十二岁。而大姐便是到了十八岁,婚配已是迫在眉睫。 “又在想什么呢,老是唉声叹气?” 刚结束课,聆言轩的人也走得七七八八,欧阳玉锦便只身出现在殿内,有些疑惑的看着我面前的宣纸问道。 我不回答,将手中的毛笔放回砚台边,拿起白色宣纸,盯着上面几个人名:“冯玉黎,礼部侍郎的二公子。蒋启山,青林城西蒋员外的三公子。韩征文,韩太傅的二公子。这三个人里,我就对韩征信熟练一点,年纪虽然比大姐小一岁,人长得可以,而且还满月复文化,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 “什么不错人选?” 欧阳玉锦又问,语气有些许沉怒。我这才反应过来,赶忙将手中的纸到衣袖中。“你,你何时来的啊!” 他凉凉的睇了我一眼,满满不屑道:“早在你写那些名字之前!” “那,你都看到了?”我不好意思的问。 他瞥开头,一脸满不在乎:“谁稀罕看那些东西,只是有些心寒,我们认识这么久,居然还有我不能看的东西。” 我干笑,心想:你是太子,即使跟你再熟悉,也是君臣有别。再说了,韩征信跟你那么熟,韩征文又是他弟弟,这事得先保密,要私底下问问他本人的意见,若不然让他知道,那大姐的面子往哪里放啊。 “呃,太子,这事也不是说不能让你知道,只是关乎于我大姐。若是我的事,让你知道也无妨!” 他满脸狐疑的盯着我看,目光又落向我袖中:“以单于大小姐的处事性子,何事也伦得到要让你操心?” “你这话什么意思啊!”我不满的一坐回椅子上“说得我好像一无是处似的,我这人是喜欢玩,但有些事办起来还是挺得心应手的。” “好,那你说,你在办何事?”他追问。 “人生大事!” 我想也没想月兑口就答。 他惊讶:“你想嫁人?!” 脸不受控制,刷得一下烧红。 “谁,谁想嫁人啊。我才十二岁好不好,谁像你,二十岁就有三个侧妃,夜夜笙歌,好不快乐!” 殿内瞬间变得寂静,我心下一凉,知道自己得意忘形,又忘了身份规矩。 静默的殿内唯听到衣服稀疏摩擦之声和殿门狠狠被关上的沉闷声,我的心也像被同时打入了黑暗深幽的井底,冰凉凉! 看来自己上次那番话,真的把太子得罪了,连着几个月他都没有再来找过我,就连在宫里有时碰见,态度也是冷冷冰冰,再无以前的热情与熟络。他是太子有脾气是自然的,可那种句也是我无心之过,谁知他心度如此之小。不过想想如此也好,俗话说得好,伴君如伴虎。他是太子国之储君,以后必然是继承皇位。离他远些也是好的,至少不用天天担心吊胆,害怕自己何时会说错话,而招来杀身之祸。 可话虽是这么说,突然失去一个朋友,心里也怪难受的。 宫里是个跟红顶白的地方,以前因为太子的关系,宫里的人多多少少对我还有些尊敬,毕竟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可如今失了太子的庇佑,连想喝杯茶也得自己亲自动手泡。 唉,还真的让人不得不感叹,世态炎凉啊!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单于芳吗,怎么自个跑到这泡茶啊?!” 欧阳慧德站在门口,满脸得意的睥睨着我,嘴笑得都快合不扰了。 我头也不愿意抬,无视她的存在,将手中的茶喝完,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 她怒喝一声。 “本公主在此竟不行礼问安,好大胆子!” 心情本就不太好,如今被她这么一喝斥,浮躁的心就像整个燃烧了起来,狠狠转头,怒眼瞪视她。 她脸一阵发白,尔后又抬高下巴。 “怎么?你以为现在还跟以前一样,还有太子哥哥的庇护吗!我告诉你,别再痴心妄想!” 她说得没错,自己以前可以对她不理不采,那是因为有太子在,可如今自己就像被拔了毛的凤凰,连鸡都不如! “所以,你最好认清自己如今的处境与身份。” 她拔高声音:“还不过给本公主行礼!” “你!” 我气结,瞪着她又无可奈何。这是在皇宫,她是公主,自己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深吸气,我不得不妥协的转身慢慢朝她走去,僵着身子朝她俯身行了个礼。 “这样行了吧。” 我面无表情的问。 她看着我表情似笑非笑:“行?怎么可能会行!你难道忘记这几年,对本公主省了多少次行礼!” “那你想怎么样?”我咬牙切齿。 “给本公主跪下。”她笑得得意:“像那些奴才一样,磕头请安!” “你不要太过分!” 实在忍无可忍,若不顾忌爹和大姐,我才不会任由她来。 “慧德公主你和我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你比我出身好投生于皇家。我称你为公主是对你的尊敬,麻烦你不要把人当做狗看。我一样,那些宫女与太监也一样!每个人都有尊严,还请你不要去践踏一个人尊严!” 茶水房瞬间变得安静,欧阳慧德一脸惊愕的盯着我,那些宫女太监也是亦然,好像我做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好一个尊严!” 茶水房外响起太子赞赏的声音,一袭黄色长袍的欧阳玉锦踏着午后的阳光走进茶水房,目光先是落在我身上,尔后转向欧阳慧德:“皇妹,单于姑娘的这翻话说得甚是有礼,你这个脾气是该改改了。” 欧阳慧德这才反应过来,面色不善的瞪了我一眼,不服气道:“太子哥哥,是她先对我不敬,我这不过是教她宫中礼仪罢了。” “你还敢狡辩!”又一记响亮的女声在茶水房外响起,紧接着一位风华绝代的妇人在众人的拥簇走进来,狭长的单凤眼微眯,黑而深邃的目光在我身上停溜了一会,瞥向欧阳慧德转而严厉:“你太子哥哥的话岂会有错,这是皇宫,你虽是公主,但也不能任性妄为。” 欧阳慧德显然是被吓到,头一下垂得更低:“慧德参见母妃。” 茶水间的众人也皆跪下:“参见元妃娘娘。” 我怔楞,在接到太子示意的目光时,惊慌的双腿一软扑通跪在地上:“参见娘娘!” 直到晚上回到家,我还沉浸在见到元妃的震惊中,犹记得三年前自己刚穿越到这边,在客栈与慧德公主打架,爹带着我进宫向元妃娘娘赔罪,足足等了一个下午,也未见元妃的身影。听宫人说元妃很少出沁松宫,也鲜少在宫内走动,所以在宫里陪读的两年,自己更是一面也未见过。 因为诚玉皇后早年驾崩,后位空缺至今,元妃虽被册封多年,但一直居于正二品之位,也是后宫凤印执掌人。 与我想像中的完全不同,开始见到她的第一眼,觉得她很冷艳,虽然年近三十,但脸上却没有一丝岁月的痕迹,反而更加有风韵。接近交谈过后,又觉得她像个普通的妇人。没有电视剧里那些贵妃们的高傲和难以让人接近的威严。 “在宫里是遇到什么事了吗?一回来就心事重重的。” 饭间单于天似无意的问了一句,一直在默安静吃饭的二娘三娘也抬头看着我,目光亦然。 “老爷,芳儿在宫里与太子关系好得很,哪会有什么事。我想她定然是吃惯了宫里的山珍海味,吃不惯这些家常便饭了吧。” 四娘凉凉的插进一句,语气跟往常一样,讥讽中带着一阵酸溜溜的醋味。 我见怪不怪的连眉毛也没挑一下,直接无视的将一块醋溜黄瓜塞进嘴里,酸酸的味道不禁让我打了个颤:“真酸。” 二娘毫不掩饰的扑哧一笑,就连爹也忍俊不禁。 自打我进宫伴读,四娘对我这个眼中钉肉中刺的态度更加变本加厉,原本是隔三差五的找我麻烦,演变成只要见面不损我两句,心里就不舒坦。开始时还会生气跟她对着干,久而久之也变得麻木,到现在连理都不理。 也难怪,单于家有四个女儿,唯独只有我奉旨进宫伴读,若说到学识与端庄,我远远不及大姐和三妹,虽然我非常不想承认,但是三妹的容貌确实比我长得惊艳,随着她年龄的增长,那种美越发得明显。不同于大姐的端庄和四妹可爱,她的美带着一种惊艳,让人无法忽视,也是男子非常爱的那种美。至于自己为何会被指定进宫伴读,我也是疑惑到至今。 古人都说好看的女人都长着一颗蛇蝎的心,而三妹虽无蛇蝎心,但却怀着一颗很爱嫉妒的心。她的个性就跟四娘一样,这两年只要爹给我买过什么,二话不说立即撒娇让爹买个一模一样的,有点不同都不要。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自己是不是长着一张让人讨厌的脸,若不然,她们为什么处处争对我。 四娘气结,咬牙切齿的瞪着我,因为有爹在不敢发作,一双尖细涂满红丹豆蔻的指甲掐得筷子直响。 “芳儿,四娘毕竟上长辈,怎能如此胡闹。” 大姐适时的阻止劝言。 我瘪瘪嘴,又夹了一块黄瓜塞进嘴里,囫囵道:“我是说这黄瓜酸嘛,又没说别的。” “好了芳儿,再说就过分了。” 单于天将手里的筷子放下,不紧不慢的说道:“前些日子说要去春游学骑马,怎样师傅找好了没?” 我赶紧扒了一口饭,嘴里的酸味才稍稍缓解,忙点头:“嗯,已经找好了,只是我想让大姐一起去,不知道可不可以。” 爹的目光落在身边的大姐身上,慈爱一笑:“只要宜儿愿意,爹也不阻止,要注意安全。” 我开心的拿起筷子夹起一块八宝鸭放在碟里端到单于天的面前:“谢谢爹。” 第十七章 骑马 这次学骑马我特地请太子做我的师傅,顺带让太子叫上韩征文,当然此次学骑马我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目的自是让大姐与韩征文多多接触,因为有了解才会知道彼此的喜欢,如此才能知道两个究竟适不适合。 为了不显尴尬与突兀我又叫上祁蕴书一起,不知从何时开始我与祁蕴书的关系不知不觉变成了朋友,也许是因为他知道真实的我,在他面前我可以很轻松的做回自己,而他也是跟以前一样,温柔包容着我的一切。 骑马地点选在青林城郊外,北苍国位于天下之北,毗邻于草原与沙漠。其实走出青林城再往北走一点,就是成片一望无际的草原。 正是春夏交替之际,青青的绿草在不算太烈的阳光下,散发着浓浓的青草香,草原上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小花,蓝天,白云,青草再加上不知名的红花黄花,眺望而去,是一幅完全不经修饰的美丽图画,而此刻自己站在此中,享受着宁和的风吹过耳畔,心里平静得像是一汪清澈见底的湖水,清爽明亮。 我大姐和祁蕴书还有出门前硬是要跟来的三妹先到,看着如此美景让我忍不住雀跃,什么也不顾一坐在地上就地躺下。软软的青草划过我的发丝,指尖带来一阵奇异的舒服。三妹见我如此也学着躺下,大姐安静坐在旁边,目光眺望远方的清透的蓝天白云。而祁蕴书依旧安静立在一边,手牵着四人的马,风吹过他白衣如雪的长衫衣抉飘飘,耀眼的阳光打在他身上折射出刺眼的白光,竟让我有些恍惚,心里莫名一股奇异的感觉。 也许是靠着地的原因,耳边传来咚咚咚咚由远而近的马蹄声响,我翻身抬头,果不其然,一身淡紫色长袍金冠束发的太子骑着全身通透发亮四肢精瘦匀称的红鬃马朝我们飞奔而来,韩征文紧随其后,而在他们的后面还跟着一匹全身雪白眼睛乌黑透亮的白马,而坐在马上的人,却是我极不愿见到的。 慧德公主骑在马上高傲的睥睨着我“听说你要学骑马,本公主刚好今个得空,过来瞧瞧。”然后目光落到我手中牵着的马笑道:“看来你还真是不会,竟选了匹如此又干又瘦的马,也不怕老了驼不动你了!” 我气结,拽紧手中的缰绳,想反驳却对马一无所知。不过想想老马也有老马的好处,转瞬一笑,毫不示弱的看着她:“公主的话极是,马儿跑得快是好,可是骑马并不只是为了在这样地方悠闲散步,不知公主可听过老马识途的故事?!” 欧阳慧德一愣,脸色青白。 欧阳玉锦扑哧一笑,无奈的摇头看着我:“你啊,就是一刻也不愿服输。”又转向欧阳慧德好言劝道:“慧德你真该好好读书了,同样一个老师,竟生生被问住了。” “单于二小姐的文才在下也领教过,总是那么出奇不意,让人毫无防备招架之力。”韩征文走过来看着我欣赏一笑,将栓在马后的红木大盒子卸下交给跟在后面的小厮。 听他们这么说,我的脸突得一下就红了个通透,自己在现代怎么说也是寒窗苦读十六年,于他们来讲也算是个知识分子,若是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古代女子都赢不了,岂不是白读了。 “原来祁公子也在?”韩征文这才发现站在我身后的祁蕴书,语气轻快道:“在下可是听闻祁公子的骑术十分了得,看来今日能领教一番了。” 祁蕴书淡而有礼的笑着,然后整了整马的缰绳,轻轻一用力将我抱上了马,自己则坐在我后面,双手从我腋下穿过,整个将我圈在他怀里。 众人皆惊讶的看着我与祁蕴书,只有大姐表情依旧,甚至带着欣慰与了然。我尴尬的挑挑眉,任由他驱赶着马奔跑到更加平稳的地面。 “祁公子与二小姐的关系似乎越来越好了?”韩征文带着几分疑惑看向安静站在边上的单于宜问道。 单于宜轻轻的微笑,柔和有礼朝欧阳玉锦请安,然后牵着马往另外一个方向走,韩征文亦跟上:“与其说他们两个的关系越来越好,不如他让芳儿变得更加开朗了。” “你这么说,我到也真有几分发现”韩征文点点头:“以前的二小姐虽然也会胡打胡闹,但安静的时候总带着不属于她那个年龄的落寞,可近些日子好像确实好了不少。” 单于宜轻轻叹声气,目光带着几分安然:“是啊,自打三年前芳儿不小心落水后,性格就大变,如今能看到如此开朗生活,我也真心替她调光。”她跓步回头,温柔的瞳眸紧紧盯着他,眼波流转,唇角的笑容更深:“韩二公子好像很关心芳儿?” 韩征文一怔,会出她话中之意,忍不住一笑:“大小姐话中有话,只是在下对于二小姐只是朋友关心,绝无它意。” 耳边是风呼啸而过的声音,我闭上眼享受着急驰的快感,心里前所未有的轻松,我坐直身,缓缓张开双臂,任风肆意划过尖指,流窜过皮肤上每一个毛孔,身后是温暖安全的怀抱,我忍不住一笑,侧头看着他在阳光下英气勃发的俊脸,心里不断有暖暖的热流往外冒。 祁蕴书低眸便对上一双满含笑意的双眸,熟悉的脸庞,熟悉气息,同样也是熟悉的双眸,唯一不同的是这双眼睛里承载了许多,不属于芳儿的沧桑。他心头酸软,不禁温柔一笑,紧抓着缰绳的双臂又紧几分。 马儿在一片湖泊前停下,骑了一上午的马,我累得连下马都没有办法,最后还是祁蕴书将我抱下马,嘴里口干舌燥,我疯般的冲到湖边低头就喝。等喝饱了,又毫不顾形象的瘫软在草地上,拼命的喘气。 祁蕴书好笑又无奈的将我拉起,然后走到一片草稍微浓密的地主坐下,细心的摘掉我头上的草渣。“我看你根本就不想学骑马,哪有人学骑马这么不要命,一口气跑这么远。” 我靠在他肩上,看着清澈透蓝的天气,毫不掩饰道:“我本来就不想骑,这么做无非是为了大姐。” “所以,你才请太子过来?” “是啊。”我无聊的把玩着手里的马鞭,全身有种虚月兑的感觉,软绵绵的:“韩征文是太子的伴读,若是想请他来,自然得劳烦太子。再者,我与太子是朋友,他常年呆在宫里,也怪无聊的,所以就趁这次也尽尽做朋友的义务!” “呵呵”祁蕴书轻笑:“宫里的人也可以做朋友吗?” “为什么不行?!”我回头看着他,笃定道:“虽然说后宫像一个不见底深潭,可难免还是有赤子之心的啊,太子为人谦和,不骄蛮不霸道,对我也是很好,这样怎么不是朋友了?” 他低眸看着我,目光深深浅浅:“你真的确定,太子对你只限于朋友吗?” 我怔然,不禁一笑,心里明亮如镜:“祁蕴书我现在才发现,原来你挺自私的!” 内心被看穿祁蕴书一脸窘迫的避开目光:“芳儿不在这里,我只是希望你能能保护她的身子,你别多想!” “是啊,你的心思我又怎会不明白。”坐直身回头看着他:“你放心,我秦冰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我还是明白的。” 太子命人送了午膳到草原上,又找了处平坦的地方搭了个帐篷,有蓝天白云青草陪伴的午餐总是吃得格外香。酒足饭饱,淳淳的梨花酒香,让人昏昏欲睡。 “好了,别再喝了,再喝下云,等会真得驼着你回去了。” 欧阳玉锦夺过我手中的空酒杯,好言劝道。 我双眼有些迷蒙的看着他,心里阵阵堵得慌:“哎呦,太子你怎么也管我,大姐在家也是,这不能做,那也不能做,我怎么发觉你们两个好像。” 胸口一阵阵发热,我坐不住挣扎着站起,看着天空淡淡飘过的云,鼻头酸痛难忍:“我想家,我好想回家。” 单于宜着急的走过来,扶住步履蹒跚的我,温言道:“好,我们回去吧。” 我回头,看着大姐温柔关切的目光,心里更回难受:“回不去了,大姐,那个世界的家,我回不去了。” “芳儿,你醉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 我傻傻的笑,跑到栓马的地方,胡乱牵起一匹马爬上去,手用力一拍只听得马儿朝天嘶鸣一声! 空旷的草原上传出大姐惊慌的痛呼:“啊!” 酒在此时醒了一半,我回过神,看着大姐血淋淋左腿,全身血液像在逆流,僵硬冰冷。 回到府经过一番治疗抢救,终于月兑离危险,只是小腿骨折,没有三个五个月是好不了的。爹爹又气又急,听了三妹的添油加醋的解释,更是气火功心,差点又拿出家法。二娘与三娘极力阻止,才让我免去了一场皮肉之苦。 傍晚吃过晚饭,我端着青青炖好的人参鸡汤跑到姐姐住的院落里,正好碰到在屋里照顾姐姐的娘亲。 她看着我,目光冷得像把尖刀直戳我的心。 “你小时候有个大师给你算过命,说你天生是克人的相,无论谁跟你亲近,都会遭到不幸。以前,我只以为这是句胡话,可如今看来,确实是如此。” “娘,你别乱说,芳儿是我的亲妹妹,也是您亲生女儿。这样说,会伤了她的。” 单于宜不忍,好言劝道。 “伤她?”刘雪心挑眉看着我“我只知道你会伤别人,可从不知道别人也能伤你!” 心一阵酸痛难忍,我也反悔自己为什么要喝酒,还喝得那么醉。自己为什么要自做聪明,学什么骑马。不然,姐姐也不会遭这种痛。 “娘,我知道错了,对不起。”我哀求的看着她:“我答应你,以为再也不骑马,不玩了,我会收起自己的脾气,像姐姐一样可以吗?” 刘雪心的态度不禁让我想起远在另外一个世界的妈妈,从小她就对我十分严格,所以自小我就与父亲亲近,长大后才慢慢明白,她的严格不过是想更好教育我。 “芳儿,你不用这样,这不是你的错。” 单于宜心痛的劝解:“我真的没事,如果你因此而改变自己,姐姐不会开心的。” 我跑到床前,拉紧她的手,心里是止不住的害怕:“姐,我问过大夫,如果,如果那匹马再用点力,你可能会变得残废。” 单于宜眼眶不禁湿润:“可是,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所以,你就别再自责了,好吗?” “姐!”我再也忍不住扑到她怀里,感动,内疚,害怕,一股全涌到上心头,泪水再也关不住,拼命的往下流。 刘雪心无奈,看着两个人姐妹情深,心里百转千回。 “看来你在经历马踏事件后,真的收起性子,就算你日日坐在那里习书练字,也不能磨平你大姐腿上那道难看的伤疤!” 握笔的手一紧,我深吸几口气,不动声色的继续将面前的书翻过一页。可心里却还是忍不住去想,欧阳慧德说得没错,经过三个多月大姐的腿是好了不少,不过与此同时腿上也留下了碗口大的伤疤。古代女子将身体的完美无暇视为一辈子,虽然这件事在我觉得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可是大姐不一样,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古代女子,又是名门闺秀,还未嫁人就在身子留下那么难看的伤疤,如此身子她又该如何劝服自己去面对以后的夫君? “公主,你真的没事吗?都在这里说了快一个时辰,不累?”我抬头轻轻挑眉,眼底尽是平淡,看着她因气恼而嫣红的双颊:“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没关系,因为我不需要你喜欢,可是,我希望你停止再说我姐姐的坏话!” 欧阳慧德终于得意的笑笑,走前几步居高临下的睥睨着我。 “怎么,这是事实啊,难道你想逃避?” 我无所谓一笑,将桌上的宣纸一张张收好:“我姐姐是受了伤,可她是为了她的妹妹而受伤,她心甘情愿,即使留下伤疤,那又怎么样。如果一个男人因为伤疤而不爱一个女人,那只能说他肤浅。” 将宣纸收好站起,我用无比同情的眼光看着她,凄凉道:“而你,是一国公主,你的命远终将不会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也永远不可能嫁给一个你喜欢和喜欢你的人,可我姐姐不同,她有选择的权利!” “你!” 欧阳慧德像猫被踏到尾巴般凄恨的瞪着我。 我心有不忍,觉得自己说得太过火,可又不想道歉,干脆直接越过她快步离开。其实自己何尝不明白,她之所以一直争对我的原因,可是她身为公主的高傲脾气,实在让我无法去亲近。 没出聆言轩多久,便遇到太子、韩征信还有聆言轩的老师薄奕。 太子招呼我们在御花园的一片凉亭里坐下品茶,已近盛夏午后的太阳毒辣得让人受不了,凉这靠近一处荷花池,池塘里早已开满了清脆的荷叶和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 太子与薄奕聊着聆言轩的事和公主的功课,韩征信则安静的坐在旁边,静静的呆着荷塘,表情依旧冰冷,漆黑分明的瞳孔紧紧盯着明亮太阳下一朵盛开的荷花,许久。 “喂,你这样会把眼睛弄伤的。”我好心劝道。 他转头,眼睛微眯盯着我,疑惑的问:“弄伤?” “是啊。”我走到亭边坐在围栏椅上与他面对面:“你现在看着我是不是觉得视觉一阵发白,然后头有点晕,好像有气泡在空中漂浮,是吗?!” 他迟疑了会,同意的点点头。 “那就是了,因为这太阳光太强,照在发白的东西上会折射出强烈的光芒,如果盯着看太久,就会损伤视网膜,就是你们说的,灼伤眼睛。” “视网膜?”一直与太子交谈的薄奕看向我,颇有兴趣的问:“什么是视网膜?” 韩征信奕是如此看着我,好像也对此词颇有兴趣,唯有太子早已见怪不怪,好整以暇的单手撑着头,等着我继续往下说。 “呃,这个嘛。” 天啦,在二十一世纪生活了二十五年,有些词早已经随着自己的习惯融入血液里,可如今我要怎么跟他们解释,关于视网膜的这些知识呢?!我记得好像是在小学自然课里学的,经过了这么些年,能记得的真是不多。唉,算了,管它三七二十几,简单讲就成:“视网膜就是我们人眼睛里最里层的一个透明的薄膜,可以将眼前的东西投射进去,然后通过知觉让我们理解我认知眼前的东西是什么。” “听你这么说,感觉有点像铜镜,是吗?” 薄奕试探性补充了一句。 “嗯嗯,就是,其实跟铜镜差不多。” “可是,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薄奕不屈不挠,好像十万个为什么,有打破沙锅问到底之势。 “这个嘛。”我狠狠拧紧眉毛,努力在脑中搜索能解释得通的答案。 “单于大姐小腿受伤,经常会有大夫在府上走动,这些你应该是从大夫那听说得吧。” 不知何时出现在亭外的祁蕴书,微笑的走进来,不慌不忙的解释。我赶忙点头如捣蒜,感激的看着他。 其实在国子监陪读的除了朝内的王孙公子,像祁风那样的城中富商的公子也悉数在内。就像爹爹并不在朝为官,为何我却可以进宫陪读一样。只是祁风过早的想让祁蕴书独立,所以将城中一些铺子的生意交于他,故因此不常在宫里出现。 祁蕴书简单的朝欧阳玉锦行礼,然后走到我面前,换上温柔的微笑。 “时候不早了,我也要出宫,不如送你回去吧。而且我记得,你想吃城东王麻家的浮圆子,我已经让阿寻去买了。” 心头忍不住暖暖的感动:“你还记得?我不过是随便提提而已。” 浮圆子就是现代人所说的汤圆,机缘巧合有一次见承恩买给四妹,我就央求着吃了一个,那感觉让我不禁怀念起以前。无意间在他面前提过一次,没想到他记出现在。 他视若无人的将我拉起直往亭外走,连礼也未行。 “看来,祁公子对单于二小姐很不一般。”薄奕望着渐渐远去的背影,似感叹似羡慕的道了一句,然后回头看着自己身旁英俊的男子,目光百转千回,明亮皎洁的双眸里,似暗涌着什么。 第十八章 国宴 离开皇宫我们就直奔城东在王麻家吃了两碗汤圆,心满意足的捧着圆鼓鼓的肚子在大街上游荡,天色渐渐转暗,夕阳的余晖打在青灰色的地上,投射出来往人群忙碌的步伐,街边摆的小摊也渐渐多了起来,街上不时飘着馥郁诱人的食物香味。 我恍惚感觉像回到了二十一世纪,一天忙碌下班与几个朋友逛小吃街,边走边吃,轻松自在。 “这里好像我原来的那个世界!” 一直默然不语的祁蕴书侧眸,目光微深:“那你,想回去吗?” “想啊,怎么会不想,毕竟是我生活了整整二十五年的地方。”深吸气我习惯性的伸挽住他瘦而有劲的胳膊,淡而清冽的气息,让心微微平静。“可是,我知道自己没有机会再回去了。” 祁蕴书不自觉的将臂膀收紧:“既然如此,那就莫要再想。既然来到这个世界,老天爷也自会有他的安排。” 是吗?老天爷真的会有他的安排吗?我这样问自己,心里是无止境的迷茫。目光突然飘见人群中一抹艳红色的身影,心中一喜,扬手便朝着人群大叫:“苏梅!” 在人群中急忙行走的苏梅听见有人叫唤,回头一瞧,便看见朝自己招手的单于芳。 苏梅是我在这边唯一知心的朋友,在如此心情低落的时候遇见她,自然是高兴,我不顾祁蕴书的劝解,以身子娇小的优势穿梭在人群中,没一会就到了苏梅面前。 “芳儿,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苏梅眉开眼笑,唇角的两个小梨窝若隐若现。“怎么,你一个人?” 我大喘几口气,高兴的握紧她的手,眼神瞟了瞟跟在后方又气又无奈的祁蕴书道:“我与朋友一起,遇见你真是太开心了,我还在想什么时间再去找你玩呢。” 苏梅抬眸望了眼祁蕴书,唇角的笑更深:“原来钱庄的祁公子也在,小女子苏梅,拜见祁公子。” 而祁蕴书只是漠然点头,不语,弄得苏梅有些尴尬。我毫丝意外的挑挑眉,拉着苏梅的手道:“你别见怪,他就是这样,冷冷冰冰的像块千年不化的冰块,我们说自己的。” 苏梅扑哧一笑:“你呀,总是这般说话无遮无拦,若是你不说自己姓单于,我还真不敢相信,你是名门千金。” “那又怎样,谁说名门千金就一定是知书达礼,举止言谈皆是大方得体?”我挽起她的胳膊继续往前走:“对了,上次你教我的弹的《阳春白雪》我还没学会呢,不知道今天有没有空教我呀?” “你还想学?!”苏梅有些惊讶。回想起上次教弹奏秦筝的情景,至今让她无法忘记。 “是啊。”我点头如捣蒜,目光无比勤恳。 “可是祁公子怎么办?” 我回头瞥了眼安静走在旁边的祁蕴书:“他的腿长在自己身上,想去哪就去哪。” “可是你穿着女装,我现在要回倚春楼。”苏梅想尽办法推拒。而我却锲而不舍:“我可以换男装,跟你一起回倚春楼!” 经过几翻轮战,终于以我的胜利苏梅的失败而告终,学古筝可是我来古代第一个有兴趣做的事情,而且苏梅的琴艺我可是有领教过,绕梁三日而不绝于耳,这是我对她琴音的唯一感觉。 换句话说,古代女子,虽不一定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至少有一门是要会的,以前的单于芳会不会,我是不知道,但现在的我至少得学会一门,为以后做准备。 美丽舒服的春天过去,就是可怕而难熬的夏天,北苍国临近沙漠,一到夏天就热得要命,而且古代的衣服又长,穿得又多,就连夏天也必须得穿三件。我可受不了,所以到了夏天,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我就要呆在房间里一步也不出,不是因为房间里凉快,而是我在房里就只穿自己自制的吊带短裙,这衣服在现代看没什么,可是在封建保守的古代,是绝对不能穿去外面的。 “小姐,又睡着了吗?” 青青站在床边,左看看右瞧瞧,轻轻唤道。 我伸个大懒腰翻过身,目光模糊的看向她:“没有,这么热谁睡得着!” “没睡就好。” 紫玄领着两个丫头走进来,一人手里端着铜盆,一人端着红木托盘里面叠放着一件翠绿色衣裳。 “宫里来人传话,元妃娘娘让小姐今晚去赴宴,好像是为了迎接琳琅国的王子。” “元妃?!”我有些惊讶:“只有我一个人去吗?” 紫玄将捏好的巾帕递于我:“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是元妃娘娘亲自下的旨,指不定这是太子的意思,你与太子关系那么好,也不奇怪吧。” “真的是这样吗?” 我心里突然有些七上八下。还记得第一次随爹爹进宫陪礼道歉,元妃就让我们在她的寝宫外顶着毒辣的太阳等了一个下午。那时我对她的印象就像电视剧里那些喜欢玩权争宠的妃嫔一样,带着厌恶。可是后来她对我关切有佳,又不像我所想像的那般,到让我的心越发的迷茫。这到真是应了一句话,宫门深似海,每个人都有一份,他人看不透的心机。 青青替我换好衣裳,紫玄又为我梳了个宫里常见的双环髻,然后别上同色的发带,戴上一对银制的流苏耳环,下面坠着两只玉蝴蝶,午后明亮灼热的阳光,透过窗打在玉蝴蝶上晶莹剔透。紫玄又轻轻的替我描上黛眉,眉心间点上淡粉色的花形额黄,朱唇轻点。 望着镜中的自己,我竟有些恍惚,这就是单于芳,长得虽称不上惊艳,但只要稍施粉黛,就会灵秀动人。这一刻我似乎早已记不清另外一张脸,那个有着灵魂思想,却没有模样无法触模到的秦冰! “小姐,好美!” 青青盯着我羡慕的感叹。 紫玄看着我,目光带着欣慰还有一抹我无法理解的光芒。 “小姐是长大了,漂亮得紫玄都有些认不得了。” 我扑哧一笑,拉过她的手握紧:“紫玄,不管我怎么变,你始终是我的好姐姐。” 梳洗打扮好,夜幕时分,我乘着宫里派的马车,直接到达甘霖宫,主殿内已经到了不少朝中官员极其家眷,独自站在门口的我倒显得有些突兀。我本就不爱这种场合,加之又无认识之人,就更是不想进去。想想离宴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索性就自己找了个安静地,独自呆着。 夏季的天空本就黑得迟,坐了好一会,天空才渐渐暗下,空气褪去白天的燥热,刮起舒服的凉风,我静静的坐在一棵栀子花树旁,淡淡的轻香萦绕在四周,心情是说不出的畅快。 宫院的僻静角落里,月光淡淡洒在青灰色墙面上,投射出微弓的身影,寂静的夜里响起纤细稚女敕的声音:“苏公公求你饶了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 另一个声音虽也尖细,但明显带着几分高傲。 “小六子,别以为我不经常出现在历景宫就什么都不知道。历景宫的一切,我可是了如指掌。所以你最好如实招来,前些天到底有谁去了那里?!” 叫小六子的太监双腿一弯扑通跪到地上,狠狠朝苏公公磕头:“苏公公是娘娘身边的红人,小六子不敢隐瞒,只是这些时日真的没有特别的人去历景宫,还请苏公公明查!” 苏万年深吸口气,双眼微眯。 “小六子,我看你年纪尚小,本是想给你机会,可你不识时务,那就休性我狠心!” 小六子的头落在地上不敢抬,静谧的黑夜仿佛一张大网紧紧将他捆缚。 “小六子,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苏万年蹲,轮廓分明的国字脸上一双精细的双眸里杀机四浮:“说,到底是谁去看了冯府的书目?” 匍匐在地上的小六子身体猛得一颤,头微微抬起,目光决绝:“奴才真的不知!” 苏万年重吸口气,缓缓闭上眼:“那就莫怪我不给你留活路!” 话音刚落,另外一个安静站在旁边的太监快速上前,双臂伸展一根极细的银丝在月光下闪出寒冷骇人的光芒,只见太监双手迅速落在小六子的脖间,双臂交叉用力一拉,小六子立即痛苦的捂住脖子,双目瞪大,脸色胀红青紫,双腿拼命的蹬地踢打! “咔!” 一个极其细微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刚才还拼命挣扎的小六子,如断线的木偶软软的倒躺在地。 苏万年毫不眷恋站起,吩咐道:“把他的尸体送回历景宫,让历景宫的那些奴才瞧瞧,看他们谁以后还敢多事,知情不报!” 风再起,卷起的栀子花香中仿佛带着一股冷冷的血腥味…… 我四脚酸软,靠着墙慢慢坐在地上,全身由内到外的发冷。 一直知道宫里权利争斗的黑暗,可入宫这些年却从未真实遇见过,如今此情此景已经完全超出了我能接受的范围。 小六子临死前瞪大的双眼,仿佛是在埋怨我见死不救,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受尽折磨而死去! 我,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容忍这种事情发生?以前的秦冰,不是最喜欢见意勇为,为什么现在的我,如此胆弱?! 恍惚的走在蜿蜒的宫廊上,微弱的烛光在风中摇摇晃晃,看不清,不知道该往哪走。 “单于小姐?!” 背后突然有人叫唤,我猛得转身看见身着枣红色长衫坐在木轮椅上的韩征信,恍然紧绷的心瞬间放松,双腿就没有力气,狠狠坐在地上。 韩征信立即上前,看着我关切的问:“你没事吧?” 我仰头望他,眼睛酸痛,被刻意压下的害怕,像潮水一般蜂拥而至,泪就再也关不住。 回到单于府的当天晚上我就发烧病了,大夫说我是感染了急性风寒,也是就热感冒。身上一会冷一会热,烧得我迷迷糊糊,有时还会梦见小六子挣扎瞪视我的目光,心好像被插上一把刀,每每想起小六子的眼神心上刀就会更深一寸,虽不痛彻心扉便却足以让你无法忽视。 在连续烧了三天三夜后,那难受的一冷一热,终于是过去了。被病折磨的气虚体弱,我竟端碗的力气也没有。 大姐将碗里的粥吹凉,一点一点喂给我吃,看着我的目光总是含着心疼和泪水。二娘三娘都来看过我,爹爹也是只要得空都会往我这边跑,四娘本就不待见我,不来也不足为奇,可是自打生病后,自己的亲娘却从未来瞧过一眼。 想起上次大姐受伤娘是那么关心,一直守在床边照顾,甚至责怪我,说那么狠心的话。同样是女儿,为什么,她却不来看我? 咸咸的泪水就着粥滑进嘴里,是那般的苦涩,我撇开头,不想让大姐看见我的泪。 “你是在伤心,娘没来看你吗?” 单于宜将手中的碗放下,语气关切。 我将泪擦干,微笑转头看着她:“哪有,你看错了。娘要管理府内大小事务,自然是忙,没有时间来看我,我理解。” 单于宜抽出巾帕轻轻的拭去我眼角的泪痕:“傻瓜,你既然明白,那为何要哭呢?” “姐,我只是不明白,娘为什么那么讨厌我?”我紧紧拽住她的手:“娘对你,虽然不是照顾的无微不至,可至少还会对你露出关心。可是,娘从来都不会对我笑,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错了,惹得娘不高兴。你知道吗,我真的真的好羡慕你。” 单于宜倾身轻轻抱住我,温暖的馨香让我难过的心稍稍平复。 “我也不知道娘心里在想什么,可是,你是我妹妹,娘给不了你的关心,姐给你。所以,不要羡慕我,因为我会让你比我更幸福!” 家人,这个看似平凡,却占据人一辈子的两个字。家人是你在难过的时候,可以给你安慰,支持和鼓励。让你在人生的路上不孤单,在现代忙碌的生活常常会让我们忽略自己身边的家人,现在回想起,做为子女,自己真的亏欠父母好多好多。 第十九章 心意 感冒虽不像伤筋动骨那般需要休养一百天,但是要真养好,也是需要下足功夫。不知道是不是单于芳身体本身就差,不过就是受了点惊吓,就承受不住病了。而且古代的医术本身就不先进,就普通的感冒就拖拖拉拉的治了一个多月。天天在家里,除了吃饭就是喝药,现在我一看到黑浓的药汁就全身发寒。 我是一个极呆不住在的人,被关在屋里一个多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心早就飞了出去。这日午后吃过午饭,趁爹爹不在家,我偷偷的拉着大姐,从后门溜了出去。 “虽然是同一片天空,同一片土地,但感觉就是不一样。”我无比感叹的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张开双臂,让火辣辣的太阳照射在脸上。 “好了,你出来就出来,别站在路中间,小心有马车经过撞着了。” 大姐拽着我的隔离往路边走,边走还边看路上一些摊面上的小玩意。 “我们出来时间不能太长,否则会被娘发现的,所以我们只逛一会就回去。” “我知道,只是好不容易出来了,总得好好玩玩吧。” 大姐回头看着我,目含宠腻:“那你想去哪玩?” 我歪头靠着她肩膀上,望着天空中漂浮的小鸟风筝,欣喜的说:“不如,我们去放风筝吧!” “风筝?!”大姐有些疑惑随后扑哧一笑:“你说的是纸鸢吧!” 随后我们两人就在街上买了两支风筝,正准备雇车去郊外的草原,却意外碰见欧阳玉锦与欧阳慧德。 “没想在这里会碰到太子和慧德公主,民女单于宜给太子公主请安。” 单于宜大方有礼的朝欧阳玉锦行礼。 “单于姑娘不必多礼,这是在宫外,不用行那些虚礼。” “是啊大姐,太子既然是微服出巡就是不想让其它人认出来,你行礼反而是暴露了太子的身份。” 欧阳玉锦无奈且十分同意的点头:“芳儿说得对,单于大小姐也不必太过拘礼。” “哎呦太子,你一直单于大小姐,大小姐的叫,不觉得绕口啊。” 我受不了的睇着他,看向大姐:“你都能叫我芳儿,何不也叫我大姐的闺名。大姐单名宜字,闺名珈儿,你可以叫宜珈。” “芳儿别胡说。” 单于宜面色潮红,娇怯的垂下头,欧阳玉锦也不好意思的瞥开目光。 “你以为谁都像你,闺名谁都可以乱叫。” 欧阳慧德适时的见缝插针:“本公主觉得,你真该好好跟你姐姐学学什么叫大家闺秀。” 我不恼不怒,平静的看向她。 “公主这话说得极是,我是应该好好跟我姐学习。可是,我觉得公主比我更应该学,身为一国公主,动不动就出手打人,也并不是个好习惯。”目光一转,我坏坏一笑:“而且,我听说琳琅国的王子即将迎娶公主,只是不知道琳琅国的王子知不知道公主有这个习惯?!” “你!” 欧阳慧德气得脸一阵发白,握紧拳头落也是不收也不是。 欧阳玉锦忍不住笑出声:“好了,好了。不知道你们俩个是不是前世就有仇,一见面就吵个不停。”他看向我“我想慧德这个习惯,琳琅国的舒青王子此时大概已经知道了吧。” 我挑挑眉,听出了他话中之意,缓缓转身便看见阳光下站着一个身着藏青色暗纹长袍,腰系金丝镶玉腰带,两边各垂着一块翠玉通透的圆形黄色玉佩。一头乌黑的发丝简单的束起落于左肩,微黑小麦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散发出健康的光泽,英挺的浓眉下一双淡蓝色的眼睛,仿佛深邃的大海波澜不惊,在阳光的照射下,竟通透明亮。 我瞪大眼几步并作跑上前,盯着他的眼睛,大叫:“你是外国人?!” 韶舒青轻挑眉,看向欧阳玉锦。 欧阳玉锦见怪不怪,无奈且摇头走上前,解释道:“舒青王子莫要见怪,她乃是天下布庄单于天的二千金单于芳。”然后又看向站在后面的大姐:“那位是她的姐姐单于宜。” “原来如此。”韶舒青点点头,目光谦和的看着我:“天下布庄的名声在琳琅国也是如雷灌耳,今日能得见大小姐,二小姐,真是有幸。” “舒青王子言重了,我与芳儿不过一介草民,今日能得王子圣颜,才应备感荣幸才是。” 单于宜落落大方的上前拉过发呆的单于芳,缓缓而道。 几人随意聊了一会,才得知是元妃娘娘下令让太子陪舒青王子在城里逛逛,我原本是准备与大姐出城去放风筝,如此一来就又多了三个人。 今个天气正好,太阳不毒辣,还伴着凉凉的清风,是个放风筝的好天气。大姐本是不喜欢放风筝,硬是被我强硬拉着相陪,可古代的风筝都是用竹子做的老大个,岂是一个人能轻易放起来,所以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了尊贵的太子殿下和人高马大的韶舒青。 可我也不知怎么的,刚才还兴致勃勃的想要放风筝,可真正坐在这里后,却懒懒的不想动,而旁边竟然破天荒的坐着一直跟我处处较真的欧阳慧德。 “你没事吧?”我看着她兴致缺缺的样子,不由问道。 她奇怪的回头看了我一眼,不语,继续仰头看着天空中颤颤巍巍飞不稳的风筝。 “你是在想皇上指婚的事?” “你怎么知道?”她惊愕的看向我,随后两眼一瞪:“少在那胡说,我只是觉得天太热,不想动而已。” 我无所谓笑笑,将长袖挽起,露出纤细白女敕的胳膊。 “是与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我能体会你现在的心情,突然要嫁给一个自己只见过一面,而且毫无感情的男子,心里一定匆忙了对未来的无助和迷茫。” 欧阳慧德把玩青草梗的手一顿,胸口涌起一股难以压抑的躁动。 “你会知道什么?你又能明白什么?不要说得自己好像什么都懂!你根本不了解我现在的心情。” 我看着她微红的双眼,心里有一丝难过和怜悯。在那个世界,人人都说万生皆平等,可是一个人的出身,却决定了她以后要走的路。山鸡就算披上凤凰的羽毛,也会被嘲笑出身。可是富人的世界也有数不尽的无奈,平凡人的世界,也有无尽的珍宝。 我以前一直想不通这个问题,甚至还在埋怨那个完全虚假的世界。就因为出身不好我不能与喜欢的人在一起,也因为出身不好,无论我怎么努力,甚至拼上自己的生命,也无法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可来到这个世界,换上一个完全相反的人生,才慢慢发现,其实自己心底真正想要的生活,不过是追求快乐,只要心放宽,你的世界将会不同。只要我们用心去体会,领悟,感恩。那么这个世界就会去善待你。 “你说得对,现在要面对事情的是你,我这样说好像有点幸灾乐祸。可是,这也许是老天爷的安排。” 我眺望远方阳光下静立在草原上的韶舒青,轻轻一笑:“其实,我觉得舒青王子也不错,不仅长得一表人才,而且看他样子,应该是一个很体贴的人。” “你懂什么?”欧阳慧德头深深埋于双臂间,声音沙哑:“我不喜欢他,可是因为父皇一道圣旨。所以,我不得不去服从。”她猛然抬头,看着我,双眼红肿:“也许你说得对,公主看似高高在上,可有时连个平民都不如!” “公主!” 看着她难过伤心,我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在那个世界活了整整二十五年,被父母逼着相亲也是常有的事,也许女人天生对感情就敏感。只要面对不是自己心仪的对象,无论再优秀的人,也激不起一丝涟漪。 风很轻,很凉。单于宜拉着纸鸢的线奔跑在绿绿的草原上,心里开心得就像草原上娇艳盛开的白色银莲花。目光不禁飘向身旁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少年,脸上的笑容更深更沉。 “小心!” 欧阳玉锦惊呼眼疾手快拽住急速倒下的身体,用力一拉,伴随着淡淡的栀子香让他心神一阵激荡。 温香入怀,柔软的腰肢盈盈一握,纤细得让他有些惊讶。脑海里不禁冒出一句古诗,胸口涌起一股奇异的暖流。 单于定宜惊魂未定,惶恐的盯着近在咫尺的脸庞,心一阵一阵跳个不停。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悄悄在指尖流过,远处传来芳儿的叫唤,她才恍然回神,忙从他有些发烫的怀里退开,脸烧得通红。 用过晚饭,紫玄伺候我沐浴,青青则端着我自制的睡衣,嘴里一直叨叨的说个不停。 “紫玄姐,你可觉得大小姐今天回来后,好似特别开心啊?” 紫玄手里拿着毛巾轻轻的擦拭着我的后背,头也不抬。 “听你这么说,现在想想倒是有点,自从大小姐受伤后,她的性子就越发的沉默寡言,今个跟小姐出去了会,回来好像整个人气色都好多了,小姐你说呢?” 我翻个身把玩浴桶内泡澡的花瓣,脑子里一直回想着今日在草原上放风筝的情景。 大姐是个性格十内向的人,再加之她是名门千金,喜怒哀乐从不会轻易表现在脸上。今天大姐确实十分反常,难道…… 我赫然坐起,心里是开心也是担忧。 夏季早晨的天气还是十分清爽的,我早早的便乘车来到宫里,呆在自己经常坐的凉亭中,望着池塘中满满的荷叶和偶尔冒出门的莲蓬,心里堵得死死的难受。 “这荷叶怎么惹着你了,一大清早就盯着它们泛愁?” 韩征文推着韩征信走进亭来,语气轻快带着几分玩笑之意的问。 我呶呶嘴,斜目瞥了他们一眼。 “谁泛愁了,不过是天气热,没精神罢了。” “噢~可今个的天气似乎凉爽宜人,如此还是觉得会热?” 相处几年,韩征文外表看起来斯斯文文,其实骨子里确是一个十分幽默之人,很适合做朋友。久而久之他们之间,好像变成了无话不言的闺蜜。 我受不了朝他翻白眼:“喂,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姓沙?!” 韩征文睁大眼:“姓沙?为何?” “因为只有沙锅才喜欢将自己打破,事事问到底!” 韩征信终于再也忍不住紧绷的脸,扑哧一笑。韩征文则是愣愣的反应了好久,才理解我话中之间,也见怪不怪的看着我无奈的摇头。 “对了文大哥,我问你几件事可不可以?” “你想问什么?”他已然坐在我身边,坦然的看着我。 我也稳身坐好,目光又看了看旁边的韩征信,脑子里又不禁冒出上次的事,心里小小一惊。 “我想问,太子有几个侧妃,是不是有孩子,然后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也许我这个问题真的太有爆炸性,不仅是韩征文,就连一直冷言冷面平静自如的韩征信,也挑眉看着我,眼底的目光不言而欲。 韩征信低敛眉,眼角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咳,你跟太子那般相熟,我觉得这个问题,你亲自问太子,会比问我更清楚一些。” 我不以为然:“人家不是不好意思嘛,我是与太子认识几年,可关于这种事,我怎么可能会去问。” “那你这次问又是为何?”韩征文话里有话,看着我的眼神透着一股奇怪。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就是因为我与太子走得近,在宫内太子又处处护着我,所以宫里早就传言我与太子相互中意。 “那你现在到底是想告诉我,还是不告诉我?”我看着他,话峰一转:“反正我自然是有理由,但绝非是你所想的那样。”转头看了看渐渐灼热的阳光,眯了眯眼:“他是太子,是将来要继承皇位的人,以后会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我可不想做那些人中的一个!” “你这话到是新鲜。”韩征信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角袍,颇有兴趣的看着我:“先不论你的家世,就算是平常人家,也都想入宫为奴为婢,甚至有幸一朝为妃,从此光耀门楣。而你却不想,难不成你想嫁给平凡之人?” “那有何不可?”我回答得理所当然:“入宫为妃是可以享受荣华富贵,可哪能有自由可贵。以前的我也觉得钱就是一切,所以拼命的努力赚钱,可到后来才明白,人只要一死,那些钱财也都烟消云散了。” 亭中突然一片寂静,韩征文低声一笑,目光带着几分欣赏:“我终于有些明白,太子殿下为何说你,安静的时候像变了一个人,你这番话说得确实委有道理。”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无意间撞到韩征信静默目光,心没来由咯噔一下。 “奴婢碧香见过韩大公子,韩二公子,单于二小姐。” 亭外突然传出的声音让亭里的谈笑声稍稍停止。 “你不是慧德公主身边的婢女吗?”韩征文首先问道。“是公主让你过来的吗?” 碧香始终微垂着头,上前几步,声音软软但气力十足。 “回二公子的话,慧德公主是让奴婢来请单于二小姐,说有些事情想同小姐说。” 我愕然:“找我?” “是。” 韩征信看了看碧香,又看向我:“听说慧德公主两个月后就要与舒青王子在鸾凤殿成婚,想必这次请你过去,一定是聊些体已的话,公主在宫内的朋友不多,我看你还是过去一趟为好。” 我盯着他依旧冰冷平静的脸,心想:慧德公主与我关系一向不好,宫里众人皆知,所以她突然请我过去,定然也不会有什么好事,可他说这番话又有何目的? “是啊,既然公主让你去,你就去看看吧。”韩征文也附言道:“现在时辰还早,离开课还有一段时间呢。” 我也只得点点头,欧阳慧德毕竟是公主,人家贴身婢女都亲自来请,我若是不去,岂不是太不给面子了。再说了上次在草原上的她,着实让我意外,也由此担心了好久。 这宫里是一个不能将自己真实感情表露出来的地方,她外表看似坚强,其实内心比谁都脆弱。 随碧香来到慧德的居所百香阁,屋里却没有见到欧阳慧德的身影,只有几个服侍的婢女,她们上好茶,都安静退到寝门外。 说实话在宫里陪读这几年,我还一直未进过百香阁,今个每一次进来倒也有些好奇。 寝内黄色夹杂着粉色的青纱绫挂满每处出去的门檐上,透着闺女的秀气和皇室的贵气。桌椅都是上好的红木所制,华丽雅致。 四处寻望的目光赫然停住,我呆呆望着白色墙面上那画中白衣如仙俊雅如秀的男子,心里好像一阵赌的难受,好像有东西东西在慢慢被掀开。 寝门推开又合,我回头看着朝我走过来的碧香,心里突然明亮如镜。 “这就是你引我来的目的吗?”我故做平静的问,心里却是翻江倒海的难受。“让我看到这幅画,想让我知道什么?” 碧香噗通跪在地上,神色绝然。 “奴婢也是没有办法,公主就要奉旨与舒青王子完婚,奴婢实在不忍公主郁郁寡欢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所以才出此下策,希望芳儿小姐能帮帮公主。” 我深吸口气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奴婢是孤儿从小就跟着公主,公主待奴婢也是情同亲人。公主从小就不得元妃娘娘的疼爱,在外人看来,她是集万千宠爱为一身的公主,可却是自幼孤独,没有人敢亲近她。所以,公主才会用自己的娇蛮,想收此来吸引娘娘的注意,也许是这点与祁公子相同,所以在幼年时期,公主就对祁公子芳心暗许。”她说着眼泪就不禁掉落眼眶。“可后来,不知为何祁公子变了,变得少言寡语,也不再同公主玩耍,直到后来变得见到公主就像见到陌生人。” “所以,你想让我去撮合祁蕴书与慧德公主?” 她看着我目光带着哀求:“奴婢知道芳儿小姐你与祁公子相来交好,如果你肯出面,我相信公主与祁公子还是有可能的。祁老爷与我们元妃娘娘是旧交,若是他们心心相印,我相信娘娘还是会同意的。” 我赫然站起,有些失控的撞倒身后椅子。 “碧香,我想你弄错了。我是与祁蕴书相识,但并非是你想的那般熟识。而且,这是他的私事,我不可能去干预,也没有这个权利!” 说完便急急的想离开。 “芳儿小姐!我知道这件事让你很为难,可是就算看在太子的面子上,我也希望你能帮帮公主。” 我深吸气猛得回头,看着她红肿的眼,心里一阵难受和不忍。 祁蕴书!真没想到欧阳慧德喜欢的人竟然会是他?难怪,我老是觉得欧阳慧德在祁蕴书面前表现得很特别,原来都是为引起他的注意!他们原来很早就认识,而且关系匪浅! 可是祁蕴书心里到底是怎样想的,他喜欢的人是单于芳,在等的人也是单于芳,而欧阳慧德知道吗? 感情的事,别人参与不了,可我虽拥有着单于芳的身体,却没有她的灵魂,虽置身于其中,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处理! 第二十四章 过往 秋日的太阳带着丝丝暖意,洒在青石街道上,来往行人并不多。薛承恩让人把采卖好的物品都搬上马车,并清点核对了单上的物品数量,才命人把东西运回府。想起出府前婷儿先前说的香粉前面的丽香斋里好像有,便告别众人,独自进了丽脂斋。 店铺老板进来了客人立即迎上前。 “客官是想要点什么东西?我们丽香斋什么都有!” 薛承恩淡淡应了声,便在陈列的香粉中找到了熟悉的那款。 “这个需要多少银子?” 店铺老板眼睛一亮,圆而黑的眼睛把薛承恩上下打量个遍,语气微微抬高道:“客官可真是好眼光,这个可是从东蓝国进回的上等珍珠香粉,东蓝国后宫的娘娘们都是用这个香粉,我们店铺也仅有十个,价格也不高,二十两银子一个。” 薛承恩眉毛也不抬,面色清冷的掏出钱袋准备拿银子。 “老板可真会做生意,这珍珠粉虽是东蓝国上等珍珠,可却不是东蓝国后宫娘娘所用之物。” 这时,门外走进一个身着青灰衣裳的中年男子,身材高大健硕,长发散披在身后仅用一根同色发带束住,眉毛英挺浓黑,一双臂膀孔武有力,明显人一瞧便知是习武之人。 店铺老板两眼一转,心想此人并非好忍之辈。 “这位客官真是好眼光,此款香粉只是跟东蓝国后宫娘娘们用的香粉相似,价格嘛,自然也稍微便宜些。” 又转向薛承恩道:“刚才我把这款香粉价格记错了,只需要十两银子。” 薛成恩依旧平静的掏出银子,眼皮也没抬一下,把钱放在柜台上转身就走,刚才说话的中年男人转身便跟上。 待走到僻静的小巷处,中年男子快步上前跪在薛承恩前面,眼眶微红。 “臣裘尘参见舒凌王子。” 薛承恩身体微震,冰冷的目光直直盯着前方毫不动声色。 “滚开!”字冷如冰珠,然后径自越过他,继续往前走。 “二王子!”裘尘急唤:“大王子在北苍国,他想见你。” 前进的步伐突然一滞,薛承恩崩紧脸,目露寒光。 “你回去告诉他,我和他无话可说。” 薛承恩刚回到府,便看到站在房门口等待的身影,冰冷的心猛然窜过一阵暖流。他不自禁捏紧手中的香粉盒,快步走上前。 单于婷见到翘首等待的身影出现,立即开心的跑上前。 “承恩你终于回来啦。” 习惯性的挽过他的手臂往屋内走。 “今天厨房里做了些枣花膏,我就留了些拿给你尝尝,你看好不好吃,如果你觉得好吃,那我就让厨房再准备一些,拿给大姐,二姐她们去吃。” 小小稚女敕的手拿着颜色诱人的糕点递到薛承恩的面前,他呆呆的盯着,觉得刚才悬着的心,慢慢落下。 他把香膏盒放在桌子上,果然引她一阵高兴的惊呼。 “珍珠香粉?真的是这种珍珠粉,大姐最喜欢的那种!”她两眼放光,崇拜的看着薛承恩。“我让莨夏买了几次都没有买到,还以为她生辰自己送不了这个呢。” 她甜甜一笑:“谢谢你承恩哥哥,你对我真好。” 薛承恩露出淡淡的笑,大掌宠腻的揉着她额头,思绪不知不觉又回到两年前,那个大雪纷飞寒冷无比的晚上。 他原本是琳琅国的二王子,母亲是琳琅国的玉成侧妃。 琳琅国并非大国,所以并不像别国的皇帝一样,有后宫三千。父王身边只有元配武庄王妃和母亲玉成侧妃。因为琳琅国是北苍国的附属国,所以统治天下者皆称为王。 在位的仁长王十分疼爱玉成侧妃,也欲立她的儿子舒凌王子为储王。也因此才为他的母亲玉成王妃招来杀生之祸,自己若不是母亲拼死相护也死于非命。 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天,他无助的走到大街上,寒冷如毒蛇覆盖他全身,在他绝望的以为自己快要被冻死的时候,一双柔软的小手递给他一个温热的馒头。饿极了的他什么也不顾,狼吞虎咽,好不容易才喘过一口气,才发现给自己馒头的竟然是一个四岁的小女孩。穿着一身粉色的上长袄,外面套着淡黄色的披风,圆圆的脸上有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正好奇的上下打量自己。 那一瞬间他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呆呆的与小女孩对望。而当时救自己的小女孩,便是今日的单于婷。 后来她央求父亲将自己带回府里收留,也就这样呆在了单于府里。 听爹说曹尚书的官声一直不错,在朝廷上也颇受重用,好端端的为何要与他人密谋刺杀太子?而且还在自己管理的庙会上?他怎么说也是官拜一品,能在官场上坐到那个位置的人,头脑都不会简单。 所以这件事摆明了就是有人蓄意陷害,想至他于死地! “又在想什么呢?一个人竟在那出神?” 苏梅将泡好的茶端给我,好奇问道。 我顺手接过,走到窗边,伸手拽了片杨柳枝捏在手里把玩。 “在想,曹尚书的事。” 苏梅惊诧看着我:“好端端你想这做什么?” 我抿了口茶,馥郁的茶香瞬间在口中散开:“只是在想曹尚书怎么也官居一品,怎会如此傻在自己管理的庙会上与他勾结刺杀太子。” “那事我也听说了,太子遇刺不是小事,而且是在他管辖的范围内,还被吏部找到了确实的沟通书信,如此倒也是证据确凿了,若不是刚巧碰上慧德公主的婚期,怕早已是下旨斩首了。”她道。 “可是,这件事只要稍微有头脑的人都看得出来,曹尚书是被人陷害的。”我气愤的把柳枝往下一扔“曹尚书他怎么说也是一品官员,怎么会笨到跟人在自己管理的庙会上动手。若刺杀成功他月兑不了干系,若刺杀不成功他也难逃责罚啊!” 苏梅看着我淡淡的笑,手指玩转着青瓷茶盏。 “你能想到这些,为官的哪个想不到呢。想必这件事是朝廷上有权势的人想搬倒曹尚书,所以才没有人敢出来帮忙!” “可是,曹府一百多人,就要因为这样而丢掉性命吗?” “官场如战场,做为当官者的家人,他们既享受了平民无法享受的荣华富贵,当然也得担着这份风险。”她看着我,疑惑的问:“我们不过月余未见,你怎么如何关心起朝廷之事来了?” 我走到屋中央的桌边坐下,顿了顿思考着到底该如何说。 “你既是不想说,那便不说罢了。你难得来一次,要不听一听上次那首曲子?”她话峰一转说道。 我感激的点头:“当然,这些日子发生太多的事,听听心里也舒服一些。” “你这个没心肝的人,光想着自己舒不舒服。” 门被从外推开,一袭青色暗嵌竹纹长袍的祁蕴书从外走进来,一脸埋怨的看着屋内满脸惊讶的女子,又气又好笑。 我立即跑上前毫不顾虑苏梅在旁边,冲上去抱住他。撒娇道:“你别生气嘛,其实我也挺想你的,只是最近有些事情要忙,就没顾得上。我这不来陪你了嘛!” 自从与祁蕴书确认关系后,我们时不时都会在苏梅的倚春楼见面,因为我与祁蕴书的关系并未公开,若是两人单独在街上见面被撞见,指不定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而且我总感觉祁蕴书的父亲祁风好像不是很喜欢我,每次想到他看我的眼神,心就会止不住发抖。所以我们自然而然的便选在这里,苏梅是我们的好朋友,在这里也会让我们更轻松一些。 “你这哪里是在陪我。”祁蕴书不依不饶,继续不满道:“是谁刚才还在高谈阔论朝廷之事?” 我挑挑眉尴尬的笑了笑。 苏梅见状抿嘴偷笑道:“好了,好了。你们俩个难得见一面,就好生在这里呆着吧,外面还有事,我就先出去了。” 说完便领着屋内的丫鬟离开。 祁蕴书径自走到屋中的圆桌前坐下,自己倒了杯茶酌饮。我在旁边坐下,反复思量。 “有什么想问的,就说吧。”他看着我,目光定定。 我有些惊讶,但还是一五一十的将曹成渊的事告诉了他。 “所以,我现在在想,慧德公主成婚的时候要怎样想办法才能把他弄出宫。” 他眉毛微微蹙起,看着我目光带着不解与疑惑。“曹成渊的事我听太子提起过,如今朝堂上有近半的官员都上书让皇上赐他死罪。你又为何相信他是无辜的?” “直觉!”我想也未想笃定回答。“我曾经随爹爹见过曹大人的府上,他是一品官员,府邸虽是够大但不奢华,而且我到过他的书房,一应陈设让人一眼就能瞧出此人为官怎样。加之如果曹大人真是那种道貌岸然的小人,爹爹也不会跟他交识。” 他沉默了一会,才道:“所以,仅凭这些你就相信他是无辜的?” “难道不够吗?”我反问。 他伸手将我拽到他怀里,头俯在我脖颈间,长长叹口气。 “冰儿,如果说以前我对你的身份还有怀疑,那么现在当真是确定无疑了。”抱着我的手臂又紧了紧。“刚才那番话,绝非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能说得出来的。” “祁蕴书,原来你一直都不相信我!”我气愤的大叫。 “不,我相信。”他握紧我的双手,似乎要将我揉入他的骨血里。“只是害怕,你像一阵风,只是在我身边刮过,而不停留。” 心莫名一阵沉痛,眼眶酸热。 是啊,我怎么会忘记自己仅是一缕幽魂,如果真的单于芳回来,那自己又该去哪里? “冰儿!”他轻唤。 “嗯?” “你会一直停留在我身边,是不是?” 他轻轻的说着,带着一丝哀求,仿佛春天舒服的暖风。 我张了张嘴,想回应他,却不知有没有这个资格。 “祁大哥,这句话我不怎么回答你。我只知道现在的自己喜欢你,喜欢被你这个宠着,爱着。以后会怎么样,我们谁也不知道。所以,请你不要让我做承诺。因为,我怕你到时会因此而受伤!” 我挣开他的怀抱,与他相视对望。 “爱情,应该是美好的。我不希望你因未来不确定的事,而现在感伤。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不要为那些还未发生的事,让自己不快乐。” 我伸手抱上他的脖子,贴近他俊美无暇的脸,烂然一笑。 “现在,我只想快乐的跟你呆在一起。所以,你也要开心。不然,我也不会快乐。” 祁蕴书怔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双手紧紧圈住怀中的女子。 “你说对,是我自己想得太多了。” 想了会又道:“曹成渊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揉了揉发胀的额头:“冰来将挡,水来土掩。随机应变吧。” 这个月底是慧德公主与舒青王子的大婚之日,皇上大喜,特赦天下减免赋税半年,普天同庆。 两位新人先是到议政殿朝拜帝王与纯孝仁皇后,再到沁松宫拜见元妃,最后再到鸾凤殿完成婚仪。 全朝上下各大官员家眷皆出席,场面可所谓是无比浩大。而做为陪娘的我自然也是不能闲着,陪着慧德公主跑东跑西,比自己结婚都还累。 终于把一切仪式都做完,把公主送到鸾凤殿的新房。房内由碧香相陪,我自然也不用管,随口找个理由溜出新房,带着早先藏好的东西,模黑的跑到西宫兰亭院。 永成门是宫里太监宫女们出宫采办出入之门,是四宫门中守卫最为松散之处,加之公主成婚很多一应用度都是从宫外运进宫,故宫门口的守卫也都不会认真盘查。 我与曹成渊躲在一处角落里,看着宫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心里还是有几分忐忑。毕竟这是杀头的大罪,若是被抓住,受难的岂止是我一个。可要我袖手旁关,似乎又太不近人情。 “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曹成渊压低声音有些焦躁的问。 我回头看了看他的装扮,还是忍不住笑了。故吊着噪子,调笑道:“曹姑娘,何必这么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晚宴才刚刚开始,守卫的士兵精力正充沛,盘查自然会严一些。” 曹成渊尴尬的转过头,姿势扭捏的坐到旁边的台阶上,愤愤道:“就算要混出宫,也不用在下打扮成这样吧,堂堂七尺男儿,如此打扮成何体统!” “那有什么。”我拍了拍被踏脏的裙摆,同样坐到他旁边“古人不还有句话叫:大丈夫能屈能伸。曹公子学富五车,不会连这句话的意思也不能明白吧!” 他哑然,看着我又气又无奈。 “主要我还是没有弄到出宫的令牌,否则哪需要等这么久。” 四周突然变得寂静。 “芳儿姑娘,谢谢你。” 曹成渊由衷感谢道。 救他原本是出于无法忽视自己的良心,突然被这么郑重其事的感谢,反道叫我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也不用这么感谢,我不过是尽了微薄之力。而且曹尚书沉冤之事,还得你自己去查。” 他低声一笑:“雪中送炭,已经非常不易,而且你还有如此睿智的思维,着实让在下佩服,如此到有些让在下明白,为何太子和韩公子都说你与众不同。” 我讪然笑笑,便不再作声。 我们又等了约莫一个时辰,到守卫要换班之际才走过去。 为方便混出宫门,我刻意找到两件宫女的衣裳,让曹成渊打扮成宫女,他个子虽高但人不壮实,穿上女装再稍微打扮一下,乍看之下到还真有几分像女子。 “站住!” 巡查的士兵大声令喝,我俩立即挺直腰板,心一阵一阵颤抖发凉。曹成渊朝我这边靠了靠,随后压低声音道:“别担心,见机行事,前面就是宫门,若实在没办法,只能硬闯!” 硬闯?我骇然,就凭自己这点三角猫功夫,打打小架还算凑合,怎么能抵得过经过严格训练的士兵? “你们俩两个宫的?”一个士兵上下打量询问道。 我把头微微垂低,刻意压低声音:“回大人我们是百香阁的,今日公主大婚,特命我们出宫帮忙办点事。” “这么晚?”士兵有些不相信。 我干笑两声:“是啊,因为公主突然想起来,非常重要,不办不行。若不然谁愿意这大半晚上的出宫呢。” 说着顿了顿,我伸手从随身的包袱里把事先藏好的两瓶酒拿出来。 “这公主大婚是北苍国难得的大事,皇上都已经大赦天下减免赋税半年,就我们这些当奴才的劳辛劳苦连半天空闲也休不得,这两瓶酒是上等的桃花酿,是公主赏赐的,我家上无父亲兄长下无弟弟,酒留着也无用,要不就送于哥哥吧。” 士兵听了此番话也连连点头,万般感慨的看了我们一眼,又探望了一下四周才接过酒。 “你说得到也不错,咱们都是苦命人,就连这个时候也得在此处站岗。罢了,你们早去早回。” 我大喜,立即点头哈腰道:“谢谢,谢谢大哥,以后有其它好东西,一定会拿来孝敬您的。” 然后,转身拉着曹成渊就跑,直到离宫门很有一段距离后,才敢停下脚步。 我两脚酸软的靠在一面墙上,感觉整个肺都快要炸开了,拼命的吸气。曹成渊倒是一点也不喘,气息稳定,面色平静自若,只是看着我的目光有些奇怪。过了好一会气才慢慢均顺,我站直身,理了理被风吸乱的发。 “好了,我想这里应该安全了。你快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我说道。 曹成渊定了定神,深深的看着眼前灵动静秀善良的女子,心神一阵荡漾。 “在下曾说过,只要芳儿小姐肯出手相救,日后小姐若是有需要,在下必当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其实曹成渊从天牢逃月兑的隔天官府便下达了海捕文书,之前他一直躲在宫里,自然是安全。可如今出了宫,想在青林城里行走,那就不容易了。 “二姐你在想什么呢?不是说好了要出门给大姐买生辰礼物吗?”单于婷坐在圆桌的另外一面,双手撑着脑袋,看着我不解的问道。 我回神捏了捏她精巧的小鼻子,笑道:“在想做生辰蛋糕需要准备哪些东西。” 她歪着脑袋,似乎有些没听懂我说的话,但还是不疑有他。 “姐姐不是早先把东西写在纸上了吗?我直接出去买就可以了呀。” 她两眼放光,就差拉着我的手往外冲了。也难怪,四娘对四妹期望很高,所以看管的非常严,严令她府。这次好不容易求得爹爹随我出府,自然是万分高兴。恨不得插上一对翅膀,立即飞出去。 到了大街上,我跑了差不多半个青林城才买到做蛋糕需要的材料。而四妹则是与偷偷跟出来的薛承恩坐在茶楼里喝茶吃点心,看他们两个坐在一起的身影,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却十分温馨和谐。 见我回来,他们又点了几样我爱吃的点心,三人便坐在那里喝起茶来。 青林城的人们还沉浸在慧德公主大婚的喜庆中,几乎在坐的各桌都在谈论慧德公主婚礼的事情。有羡慕,有向往更有赞叹。 “承恩哥哥,你怎么了?” 单于婷疑惑的看着薛承恩渐渐沉下的脸色问道。我也随之望去,才发现薛承恩的脸阴得好像暴风雨前的天空,黑沉沉的透着一股压抑的冰冷。 “哟,几位客官想吃点什么?” 店小二特有的大噪门在门口响起,我顺势看去。是太子,舒青王子还有慧德公主和韩征文他们。 韩征文率先看到我。 “原来芳儿姑娘也在这里。” 太子,舒青王子也寻声看过来。太子包了上层的一个雅间,让我们也上去同坐,不好推迟我也就应了。 小二上了几道精致的点心和一壶上好的香片。 “慧德即将随驸马回琳琅国,临行前想买些东西带过去,故出来看看,真没想到会遇到你们。” 太子抿了一口茶说道。 我笑笑,然后看向安静坐在舒青王子旁边的欧阳慧德。 “公主与驸马大婚,我还未向你们道喜,今日就借着杯茶,祝你们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舒青王子似乎在想别的事情,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与公主同举杯道:“芳儿小姐客气了,你是公主的陪娘,成婚当日为公主忙前忙后。理当应该谢谢你才是。”然后看向坐在我旁边的四妹。“想必这位就是单于府的四小姐,单于婷?” 四妹年纪小未经什么事,听有人提及她,立即像只受惊的小鹿躲到我的身后。 “舒青王子果然是好眼力。” “那站在外面的那位是?”他看了眼门外又问。 我讶然,看了眼同样疑惑的太子与韩征文,想了会才回道:“那位是我府里管事,姓薛名承恩。” 可能是感受到异样的眼光,他恍然笑道:“只是刚才看芳儿小姐与那位男子同坐,好奇随口问问。” 又陪太子他们坐了一会,看天色不早,便起身告辞。临走时突然想起祁大哥的话,又转身对太子道:“再过两日是我大姐的生辰,父亲决定为大姐办一个小型的生辰宴。届时,太子如果有时间,尚可前去。” 在坐几人皆愕然,唯有太子明白我此话之意,感激的看了我一眼。 自从大姐受伤后,我就鲜少再去找她,一方面是娘不喜欢,而且自那次后自己好像真的害怕了。幸得那次大姐有惊无险,若不然,我就是万死也赎其过。 大姐已经十八了,平常家的女儿,像这岁数大都已经成婚生子。而像这次宴会,是在好不过的机会。 我明知大姐心底的想法,若是不为所动,出力帮忙。错失大好姻缘,岂非可惜! 第二下五章 赐婚 大姐生辰,娘只在府中举办了一个小小家宴,应邀而来除了亲朋就是城内的未婚的名门公子。 大姐了解母亲举办此次生宴的目的,应着母亲的要求将自己装扮一番。十八岁的大姐已然出落得端庄秀丽,稍做打扮便如一支娇艳盛放的栀子花,洁白淡雅。 我与母亲同坐宴席首桌,而二娘,三娘,四娘坐在首桌下面的第二桌,厅内众人都静静聆听大姐弹奏《夕阳萧鼓》。 “看来大姐真是费了大心思,为她那个嫁不出去的女儿,发出了那么多请贴。只可惜以她那副身体,哪家敢娶。” 四娘坐在三娘旁边,压低声音碎念道。 三娘脸色微变,目光瞟了一眼主桌。 “四妹你怎能如此说!宜咖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她不过是连连受伤才导致身子虚弱,大夫也说了只要好生调理,是无大碍的。撇去这点,琴棋书画她哪样比其它名门千金差了。” “碧云说得没错。”二夫人转头狠狠瞪视了四夫人一眼。“咱们都是一家人,宜咖的情况是再清楚不过,你做为长辈,你不帮忙就算了,怎能如此诋毁自己的孩子。” 四夫人眉毛挑挑,一副无所谓的拿起桌上的茶盏抿了口,讪笑道:“她是大房生的,又不是我生的。不像有些人,进门这么多年,一无所出。也只能把别人的孩子,当自己的了。” “你!” 二夫人性子急,嚯得一声站起,厅内众人皆看向她。 刘雪心斜眸一瞥,朝身边的若娘道:“那些做丫头的,真是一个都不让人省心,定是二夫人茶没了,你去帮忙添置吧。” 一句话顺利解决了众人的疑惑,我在心里不禁暗暗佩服了娘一把。虽然我们做在主桌,但隔四娘她们并没有多远,所以她们的对话我们是听得一清二楚。 而我现在也终于开始明白,为何大姐自从受伤好后,人反而更清瘦,气色也一直不好。 鼻头不禁一阵酸热,朝弹奏完朝我们行礼的大姐,狠狠的鼓掌。 大姐入席与我们同坐没多久,锦叔神色匆匆的跑进来,在母亲耳边说了什么,只见母亲脸色微变,然后起身向众人道:“各位,实在不好意思。前厅有客人临门,我先去看一下,各位先慢用。招呼不周,还请见谅。” 我坐在位置上,无聊的番着碗里的晶菊雪花膏。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若娘匆匆的跑过来在二娘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才转身对着厅内宾客道:“各位真的非常抱歉,实在不巧,今日宫里来人,府内有要事处理。宴会就到此结束,事后我们夫人一定会亲自登门拜访,还望各位见谅。” 刚才的疑惑被瞬间放得更大。 难道太子真的来了?可就算来了,以他的性子,也不会弄这么大排场。难道有别的事情发生? 曹成渊的事一下浮现脑海,心猛地一颤。 我丢掉筷子,疯一般朝主厅跑去,爹爹不知何时已从布庄里回来,坐在厅上方的太师椅间,娘站在爹身边,而另外一边则坐着一位身着枣红色太监服的中年男子。 见我进来,娘眉心微皱,厉声道:“小孩子家真是不懂规矩,这位是宫里服侍皇上的内侍局总管毕公公,还不行礼问安!” 毕颜放下手中的茶盏,忙笑道:“晨心郡主折煞老奴了,您乃潇王之女,又被皇上封为郡主,今虽嫁于单于府,但按礼仪,老奴还应向您的宗女请安才是。” 刘雪心面色微白,看了眼面色也不大好的爹爹,又瞥了眼满脸疑惑站在我,讪笑道:“毕公公真是好记性,今日公公既然是来宣旨的,这些虚礼就罢了吧。” 待将宾客都送走后,二夫人便带着一众奴仆到了前厅。 爹爹从椅间站起,然后为首站在厅中央,娘随之站在后方,女眷站在娘的后方,奴仆小厮则站在厅外。 我紧挨着大姐站,情不自禁拽紧大姐的胳膊,手心都沁出冷汗。 毕颜小心翼翼的打开小太监高举的形式长方型锦盒,拿出里面绣着祥云纹路的黄色锦布,高喊:“圣旨到,单于天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玉锦皇太子已至舞象之年,妃位至空。太子之位,系江山社稷。皇室繁衍,乃国之根本。经户部尚书举荐,常山潇王孙女单于宜年芳十八,温柔慧敏,宜家宜室。举荐为太子妃最佳之选。经圣孝皇太后甄别,故下旨,封单于宜为嘉宜太子妃,经礼部精选,择腊月十八乃皇道吉日与太子完婚。此外,特赐封户两千,家奴四百,珍珠玉器八十件。同昭告天下,普天同庆。钦此!” 厅内瞬间一片寂静,过了好一会爹爹才双手高举接过圣旨。高喊:“草民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心安放在肚子里,我啪一下坐在地上。不禁疑惑潇王是谁?为什么毕公公叫母亲为晨心郡主? 爹爹差人送走宣旨太监,转过身脸色看不出喜怒。只淡淡看了一眼仍处在惊愕中的大姐,叫娘进了书房。 二娘三娘都高兴的拉着大姐的手,说前说短,府里的人也争相向大姐道贺。宣旨太监走没多久,皇上圣旨上所赐的东西就被抬进了府,场面浩大引得城里人都争相过来观看。 按礼仪,府里的姑娘若是定了亲是大事,必须在门前放鞭炮,以告知街坊邻里。 锦书将小厮买回的八门炮竹挂在府门口,依个点燃。啪啪的声音瞬间击响整条云罗巷。 晚间用过晚饭,一人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着弯弯的上弦月,发呆。 “小姐这又是怎么了?独自坐在院子里发呆?” 紫玄将手中的披风为我系上,温言问道。 我回神,看了眼烛光下轮廓柔和的她,道:“只是在想白天发生的事,前几日还在担心大姐婚事,然而一道圣旨,大姐就成了太子妃。” “小姐羡慕了?” 她将泡好的香片递于我。 我用力握紧汲取温度,摇摇头:“不羡慕,只是有些不舍大姐。慧德公主已经出嫁,在北苍国过完今年的除夕,明年就会随舒青王子回琳琅国。如此,我也就不用再去聆言轩。因而也没有理由再进宫,日后要想再进大姐,怕是十分难了。” “可是,能嫁为太子妃是多少姑娘梦寐以求的事。进宫虽然与家人再少见面,但宫里有宫女服侍,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你说的固然没错,可是这一切是大姐想要的吗?”我喃喃自问。 大姐是喜欢太子,可是太子却从未向大姐表露过他的心意。以大姐的性子,奉旨嫁过去,若是得不到真心,还不如不嫁。 “对了紫玄,今日我在圣旨上听到潇王,说大姐是潇王的孙女,那个潇王是谁?” 思念一转,我突兀的问道。 紫玄愕然,看着我无奈的笑道:“这么多年了,小姐怎么还是什么都没记起?!” 我挑挑眉,继续等待她的下文。 “潇王是大夫人,也就是您母亲的父亲。是临近两朝元老,手握重兵是武将,镇守于北苍国与东南国边境常山县。因镇守边疆多年有功,前朝圣上便封其为潇王,而您母亲则被封为晨心郡主。” “可是,为什么这些年,逢年过节,我都未见过爹和娘去拜见过潇王?” 紫玄顿了顿,看了眼四周,声音稍稍压低。 “当年夫人与一无所有的老爷相恋,潇王不同意。可夫人性子刚烈执着,非老爷不嫁,并且与老爷私定终身。潇王得知,气急之下与夫人断绝父女关系。所以这些年老爷与夫人才从未去拜见过潇王。这些我也是听府里的老妈子说的,确不确实,就不知道了。” 我点点头:“难怪,我可以进宫伴读。” 原来还有这层关系。 又隔两日宫里差人送了位年长宫女,说是元妃赐的教习,专教宫中礼仪。 爹对于皇上赐婚的事,态度一直不喜不怒。只有娘知道大姐要进宫,以后相见困难,便命若娘准备了好些嫁妆体己的用品。 皇宫御花园的凉亭里 “你姐姐出嫁是好事,干嘛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韩征文把泡好的茶放在我面前,疑惑问道。 我端起抿了一口,馥郁的茶香让我不禁深深感叹,韩征文的泡茶技术真的是好。 “我也不是闷闷不乐,只是感觉心里像有什么东西被生生挖走,空落落的。” 坐在一边的韩征信失笑:“你这是嫉妒吧?” “嫉妒?”我不解。“你这话奇怪了,我有什么好嫉妒的?” “我大哥是说,你嫉妒太子分走了你姐姐对你的宠爱,所以才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我脸一红:“喂,怎么说得我好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啊!” “难道不是吗?”韩征信不置可否。 “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欧阳玉锦走到凉亭里,语气无比轻松的问道。身后跟着身着女官服装的薄奕。 韩征文恭敬的起身朝欧阳玉锦行礼请安后,才坐下回道:“在说太子你这个爱吃醋的小姨子。” 欧阳玉锦脸色有些不自然的笑笑,看向我。 “又有什么事让你心里不平衡了?” 我眼睛都不瞥一下,低头玩着自己的茶杯。 “那日在茶楼,我不过是想让你去到时出席宴会,帮大姐解围。谁知太子如此大手笔,把皇上的圣旨都请来了。” 欧阳玉锦愕然,目光看了看一副好整以暇看戏的韩征文与韩征信,无奈笑道:“你这话可真是冤枉我了,我虽身为太子,但婚姻大事却不由我做主,至于太子妃更是要经过户部严格的筛选。这道圣旨是父皇所下,我想户部早已拟定了太子妃人选。” “真的?” 我狐疑的看着他。 “当然。” 欧阳玉锦回答的十分笃定。 “如若不信,你大可问问你的老师薄奕,她在宫中为官,此番道理她自然是明白的。” “太子说笑了。”坐在旁边的薄奕温柔轻笑,秋水盈盈的双眸,紧紧盯着自己面前的茶盏。“下官不过有幸被元妃娘娘看中,至于这后宫选妃礼仪,薄奕还尚未全懂!” 不知为何,看着她的目光,心里竟生出一股莫名的感伤。 “薄老师你没事吧?!” 不知不觉竟问出了这句! 她讶然的看着我,怔愣了会,才嫣然一笑回道:“二小姐何出此言?” 我呶呶嘴,端起茶喝了一口。 “不知道,就是觉得你好像,不是很开心。” 她定定看着我,瞳眸里闪过一丝慌忙:“可能,是昨夜未休息好吧。多谢二小姐关心。” 我点点头,双手撑起脑袋,然后看向太欧阳玉锦。 “皇上下旨赐婚,我们这些坐平民的,无法反抗,可从另一方面想,我觉得大姐好可怜。现在的大姐根本就不知道太子你对她的心意。再加之上次受伤后,大姐的身子一直不太好,在心里上怕也是自卑一些。” 深深叹口气。 “幸得太子与大姐两情相宜,只是还未挑明。若不然被硬生生这样指婚,如果是我,一定抵死不从!” “那若是皇上下旨让你嫁给祁蕴书呢?” 欧阳玉锦打趣道。 “我!”脸刷得一下爆红,我狠狠瞪了眼太子。 韩征文爽朗大笑:“果然,这世间唯一能震住你的也只有他了。” 朝凤殿是当朝后宫之主纯孝仁皇后居住之地,按礼仪每日卯时时分各宫妃嫔都要到朝凤殿拜见请安。此时,各宫妃嫔早已聚集朝凤殿的玉香阁等待迎接皇后。 除了皇后之外,元妃在宫中的位职最高,故坐在离主位下方左边第一个位置,一身正紫色祥云锦缎宫服衬托着她姣好的面容,头上五尾凤金钗在细碎的朝阳下闪烁着耀眼夺目的光芒,更是将整个人衬托得华贵无比。 其次挨着坐的就是近来得宠的玉容华,虽是从五品,但是她身上所佩戴的一应用度,皆比得上一宫主位。宝蓝色云罗缎所制的宫服上面绣着两朵娇艳的海棠,行云流水般的灵蛇髻上插着一支做工精细的金步摇。 宫内其它妃嫔皆凑上去与她攀谈。 “瞧,皇上真是很疼玉妹妹,瞧这一身衣裳还有这步摇,都快赶得上一宫之主了。” 其中一位妃嫔谄媚的拉着颜玉的手说道。 “是啊,而且玉妹妹现在又身怀有孕,以后若是能诞下皇子,那妹妹就能平步青云了呀。” 颜玉暗收回手,脸上虽是淡淡的笑,但双眸早已满是得意之色,纤弱无骨的人抚了抚自己微微凸起的小月复,娇羞道:“两位姐姐这话可折煞妹妹了,妹妹我只有幸得到皇上垂怜,如今妹妹只想好好将皇子生下来,就心满意足了。” “怀孕乃是好事,玉容华就莫再谦虚了。” 元妃微笑的站起,慢步走到颜玉身边,盛气凌人的气势让旁边所有人皆脸色惨白。 颜玉赶忙站起,因仓皇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跌在地上,元妃手快一把拽住她。 “妹妹身怀六甲更应该小心才是。” 颜玉脸色惨白,忙点头道:“娘娘说的是,臣妾以后一定会多加注意。” 元妃目光往下,纤若葱白的手慢慢抚上她凸起的肚子。“本宫记得该有五个月了吧。” “娘娘真是好记性,确实是有五月余了。” “那孩子该是成形了。”她眉毛一挑扶着罗清夕的手慢慢走回位置上坐下。“我们北苍国皇子少公主多,皇上一直想多生皇子,玉妹妹这次如果真能如了皇上的愿,自然是可喜可贺,可这生儿生女不仅看你有没有这个福分,还得看老天爷帮不帮忙。” 一句话说得殿内所有人噤若寒蝉。玉容华更是脸色惨白,双手紧紧捂住肚子。 “妹妹这话,就说的有些言过其实了。” 纯孝仁皇后从内阁走出来,一身明黄色九鸾凤尾朝服将她衬托的贵气逼人。殿内所以妃嫔都跪地请安,唯有元妃只是微微躯身。她淡笑不语,慢慢走到殿内的鸾凤座上,身姿优雅的挥手道:“都是自家姐妹不用客气,本宫今个身子不大利索,所以才拖拉了这么久,让各位妹妹久等了,各位都请坐吧。” 各位妃嫔都按自己的位置坐好,纯教仁皇后目光瞥向玉容华所坐的地方,微笑轻声道:“近来玉妹妹深得皇上宠爱,又怀上龙种,本宫本是打算抽空去瞧瞧你,无奈后宫烦事诸多,一直不得空。今个看玉妹妹肤如凝脂,气色如朝,本宫也就放心了。” 玉容华闻言面色一僵,忙站起,福身道:“谢皇后关切,臣妾有幸得皇上关爱深感荣幸,皇上也曾经对臣妾说过,后宫佳丽皆是姐妹,同气同声方是后宫和气之道。皇上经常说娘娘贤惠淑德,将后宫管理的井井有条,实是不容易。” 一翻话说得在情在理,既是将独占帝王宠爱的傲气表露无疑,也将皇后推崇到高点。纯孝仁皇后点点头,似乎很满意她的说话。 “难怪皇上会如此疼爱妹妹,本宫有些了意了。” “是啊,姐姐这时才明白吗?”元妃轻哼。“可不是谁都有能耐把自己的宫院里种满桃树,更没有谁有她那妙曼的身姿跳鼓上舞。” 纯孝仁皇后眉头微皱,微挑的凤眸里,流淌着一抹诡秘的气息。殿内瞬间变得安静,所以人都压抑着自己的呼吸。 直到守在殿外的太监拔高响子呐喊。 “皇上驾到。” 众人才回过神,纯孝仁皇后万分欣喜,率先走到殿前迎接。 身材高挑俊美的崇远帝,身着平日里宫中随服,如墨的青丝尽挽于顶,以黄色玉带束住,英挺的剑眉下一双漆黑的墨眸,扫了殿内众人一眼,走到殿内的九鸾椅上坐下。 皇后率先上前,双眸难掩喜悦问道:“不知皇上今日要过来,臣妾都没好生准备,您看妹妹们来请安都还未走呢。” “这怪你,怪也是下早朝突然想到有事需要你处理,就直接过来了。” 说完看向旁边的元妃。 “朕已经下旨封潇王的孙女单于宜为嘉宜太子妃,并择于腊月十八与太子完婚。太子是国之储君,立妃等同国家大事。”然后又看向皇后,目光从容。“你是一国之后,太子虽不是你亲生,但也跟在身边一段时间,这次的婚仪朕打算交于你安排。” 皇后有一分怔愣,但立即恢复自然,目光柔和感激的看着崇远帝。 “谢皇上,臣妾一定好生办理。” 崇远帝笑了笑,看向已经处于冷面状态的元妃,唇角微勾起,目光有几分冷凝。 “至于元妃,太子新婚后必然要迁至新宫房,所以婚房的布置,就要劳烦你了。” 第二十六章 jian细 大姐嫁入皇宫,一应用度自然是不缺,可是做为妹妹,也总不能什么也不送,于是便拉着苏梅到街上的各大玉器店里看看。 “你可是想好要送什么给你姐姐?”苏梅挑选着桌上琳琅满目的饰品玉器询问道。 我摇头,拿起一支蝴蝶翡翠玉簪来回翻看,深叹气道:“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会让你帮忙看看。” “也是,你姐姐是嫁入皇宫为太子妃,自然什么也不缺。”她拿过我手中的发簪反复翻看。“而且我想你们单于府断然也不会缺这些东西吧。” “可话虽这么说,这些年大姐为了我,没有少受气。而如今要出嫁,做为妹妹的我,若是什么也不做,岂不冷血。” 说话间店铺老板从柜台后走来,手里捧着一方锦盒,谄媚笑道:“两位姑娘既然是挑选做念想的饰物,不如瞧瞧这件。” 说完把手中锦盒放在桌间,慢慢打开。盒里放着一块晶莹通透雪白润滑的圆形玉佩,玉佩的下方用红绳坠着雕刻的翡翠鸳鸯,红绳一直延续到鸳鸯的下方,最后编织成一个同心结,坠着金色的流苏穗。 “真是漂亮。”苏梅不禁感叹。 “姑娘真是好眼光。”店铺老板语气高扬介绍道:“此乃出产于西桃国冷峰岩上的上等雪玉,因玉体通透触体生凉而闻名于天下。” 我轻轻拿起玉佩温腻的手感透过指尖直直滑入心底。 “老板你说这玉产自西桃国,可有人把此做成头饰佩戴?”我问。 “雪玉虽出自西桃国,可产量极少,一般除皇室之人所佩戴,平民百姓却是享受不起。” “皇室之人?”我喃喃自念,心里不禁一震。 “怎么了?”苏梅见我久久不出声,关切问道。 我摇头,收起心思,冲她微微一笑。 “没事。”然后看向老板。“这玉怎么卖?” 老板见我询问价格,不禁精神抖擞。赶忙答道:“这雪玉本是西桃国皇室所配用,此块乃是我在西国桃的朋友意外所得,既然姑娘喜欢,我也自然会给个公道价。” “是多少,你就爽快点说吧。”苏梅有些不耐烦道。 “一千两银子。” 我愕然。 “什么?一千两?!”苏梅豁然站起,声音猛然提高:“老板这玉虽好,可也不值得一千两吧!” 店铺老板笑笑,把玉收回盒子里。 “姑娘这玉可是上等的好货,而且玉是有收藏价值,我想对于单于府的二小姐来说,一千两不过零头小数吧。” 我抬眸看着他贪婪的嘴脸,不禁嗤笑。 “原来如此,可惜了,既然这玉如此贵重,小女子也买不起。” 离开玉器店,苏梅一直抱怨不停。 “你说这老板也太会漫天要价,玉再好也不值一千两。我看她就是知道你身份,故意讹诈。” 我拉着她的手,淡笑:“他是生意人,这么做也是情理之中。既然那玉咱们买不起,放弃也没有什么。只是我很奇怪,那老板说,雪玉是西桃皇室专用玉石,可我好像曾经见到过。” “不可能吧。”苏梅诧然。 我摇摇头摒除心里的所想:“或许是我看错了。” “让开!” “让开!” “让开!” 几声令呵,原本井然有序的街道瞬间变得凌乱,街上的行人都纷纷被身穿明黄铠甲的士兵拨散驱赶到两边,紧接着另一队士兵押解着一众人从中走过。 “真没想到影香楼里的人居然都是西桃国的jian细,怪不得那影香楼的老板是女子,原来是西桃国人!” “是啊,听说那影香楼的老板是十二楼七使之一。” 我骇然,看着从街道中走过云黄,心神一阵激荡,刚被压下的纷乱思维,又硬生生被拉扯出来。她似乎也看到我,依旧漠然带着几分疏离的目光,发丝凌乱,脸颊青肿,唇角带渗着血丝。 我只觉得好像有什么生生拽住我的胸口,顿时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苏梅不知何时被挤散,我回头想去寻找她,却赫然对上一双冰冷阴鸷如利剑般的目光。 看热闹的人群逐渐散去,我呆愣站在原地,心神乱作一团。萧冷的风席地卷起,犹如祁风冰冷的目光,让我心底生寒。 可又想到自己如今与祁蕴书的关系,日后必然是要与他相处,既使自己心底害怕,可还是强压下内心的恐惧,慢慢走上前。 天空突然间飘起了雪,纷飞的雪花顷刻间打湿了干裂的土地,我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停下,微微扯起笑容。 “祁伯父,你好。” 祁风身姿挺拔的站在原地,望着那张越发出落得跟他回忆中想像的面容,心就剧痛难忍。 越想被压下的往事,却如风一般在脑海显现! 祁风深吸一口气,只觉胸口都快被疼痛撕裂。他微眯起眼,背负于身后的双拳用力握紧。 “爹。” 不知何时出现的祁蕴书忐忑不安的跑上前,惧怕且担忧的看了祁风一眼,随后看向不知所措的女孩。 “下雪了,铺子里还有些事需要爹亲自去处理,儿子请爹先回去。” 祁风面色微松,双眸危险眸起,冷冷睇了一眼祁蕴书,又转向他身后的女孩,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既然如此,那为父就先回去。” 说完甩袖大步离开,临走前还不望看我一眼,那目光实在让人难以琢磨。 待人走远,祁蕴书才转过身,看着大雪中面色惨白的女子,心一阵绞痛。他心疼的解上的披风,细心的替她披上。 我呆呆看着他一切温柔的举动,心里猛得一酸,泪就控制不住往下掉。 “祁大哥,你爹为什么不喜欢我?” 他微怔,系丝带的手顿了顿,才又恢复原样,打好节。露出一贯温柔宠腻的笑道:“哪有不喜欢你,莫在那里胡思乱想,我爹就那样的性子,对谁都一样。” “真的?”我狐疑。 刚才祁风的眼神还历历在目,我敢肯定那绝对是憎恨的表情。 可想想,他们在一起这么久,祁蕴书鲜少讲他父亲的事,听阿寻说,祁风对祁蕴书并不非常关心,反之则有些过分严格。 回到府里并未像平日那样看到紫玄的身影,反倒是青青服侍我梳洗,夜幕渐渐降临,我坐在屋里的暖炕上,靠着大迎枕,盯着红灯笼里烛火噼里啪啦的烧着。 影香楼里都是西桃国的人,而云黄还是西桃国十二楼暗卫之一。打自己到这里,影香楼就一直存在,听外人讲十二楼暗卫是一个很秘密的组织,既然潜伏存在北苍国这么多年,为何会突然被查出来? 难道是因为太子被刺之事,而牵扯出她们? 我骇然坐起,耳朵里充斥着突突的心跳声。 自从帮曹成渊逃狱后就再也没有听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难道是官府在查他的时候,不小心查到影香楼的? 慧德公主的婚事已举办完,接下来朝廷应该就会处斩曹光义,曹成渊说过会想办法找证据,可事隔这么久,他到底查到了什么? 不行,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得想办法去打探一下消息。 今天太阳格外的好,天空湛蓝湛蓝,闲适的飘过几朵白云,真正的云淡风清。 可现在的我却无心欣赏这些,望着面前宽阔大气的韩府大门,我终于明白大家为何会称韩启为北苍三雄之首。瞧这门大得都快赶上皇宫的大门了,门口两樽石狮大概有一仗多高,威气逼人。 我在门口筹措着要不要进去找韩征文,听爹爹说,曹光义在朝为官时曾经是韩太傅的好友,如今曹家落罢,曹成渊逃出狱,最有可能来找的就是韩太傅。 可如今曹家的事,人人见了都避之不及,若我贸然去打探,会不会将自己暴露其中? 可若是什么也不做,整天吊着心提着胆过日子着实难受得紧。 “你是谁家的丫头?怎么一直在韩府门前转悠?” 刚从外回来的韩老太君在丫头的搀扶下走上前,一双精明的眼上下打量她。 我一个激灵,看着眼前身着华服,雍容华贵的老太太,心里一阵发虚。看此人打扮想必是韩府里的人,而自己来此也只是为了打探消息,并不想惊动韩府其它人。 “老太君为你话呢,怎么不作声?” 跟在老太君身边的穗香细眉微皱,声音拔高不满说道。 “我……” 该怎么解释呢?说自己是单于府的二小姐?那好端端的自己跑到韩府门前来做什么?可若是撒谎骗她,万一以为两家人碰上,岂不是不打自招! “吞吞吐吐的做什么?有话直说。”韩老太君目光变得凌厉,语气微低,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女乃女乃,她是单于府的二小姐,过来大概是找阿文的。” 韩征信不知何时出现的大门前,面上破天荒带着淡淡的笑。我惊讶的看着他,活像见了鬼一般。 “单于天的女儿?”韩老太君微微皱眉。“那刚才问为何吞吞吐吐,不敢告说?” 我转身尴尬的笑笑:“呃,我……” 韩老太君目光一瞥,扶着穗香的手径直往大门走去,在越过韩征信的时候,步伐停了一会,好似有什么话要对他说,可欲言又止。 待到人影在宽阔的大门里消失不见后,我方才松口气。心里不禁犯嘀咕,那个韩老君看起来真的好严肃。 韩征信已经自行推着轮椅来到我身边,朝阳将他原来就白皙的皮肤衬托得更加通透,让人有种恍惚的感觉。 我真的不得不再次感叹,这个时代的男子为何都长得如此之帅? “如果你是来找阿文,他今日刚巧进宫去了,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你若放心可以告诉我,我会代为转达。”韩征信淡淡说道。 我挠挠头,哈哈大笑两声。 “也没有特意来找他,只是……有些问题想问一下。” 韩征信眉毛微挑。 “何事?” 筹措的想了想,还是决定问一问。 “我就是想问,最近有没有什么人,来找过韩太傅?” 韩征信愕然,目光收紧。 “我爹在朝为官,每日来找他的人自然是多,再者韩府也有商场上的生意,就算有人来找我爹,也并不奇怪吧。”他的语气变得凌厉,目光也不再如刚才那般闲适。 心瞬间提到喉咙口,我不禁后退几步,尴尬的笑笑。 “你别误会,我没有其它的意思,我只是,只是无聊。” 说完不等他回答,我猛得转身准备提步就跑,谁知撞到了刚才韩老太君坐回的马车身上。 前额猛得一阵锥心的痛。 “芳儿小姐,你?” 韩征信错愕的看着蹲在地上痛苦捂着头的女子,心里竟觉一阵好笑。 我惨兮兮的转过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指着被撞疼的头,紧张的问:“怎么样?有没有破相?” 韩征信终于忍不住扑哧大笑。 我振怒,嚯得站起,谁知双腿一软,眼前花白,整个人竟硬生生直往下倒。我在心里惨叫,这下惨了,不止头要疼,连胳膊腿都要跟着一起疼了。 韩征信一瞬,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站起来用力接住了倒下的身体。 两人双双甩倒在地上。 没有预料的疼痛,只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自己身上,待虚劲一过,我狠狠甩甩脑袋,睁开眼便看到一张无限放大的俊脸。脸不禁爆红,心很不争气的扑通扑通乱跳。 难道是他接住了自己? 瞥了瞥远在一步之外的轮椅,这个想法毋庸置疑。心里不禁升起一股感激,也就不好意思再推开他。 待到守在门外的小厮把他扶起重新坐回轮椅上,我才双颊火热的爬起来,匆匆忙忙道了句谢谢,便逃似的大步跑开。 望着已然消失在街角的背影,韩征信不禁会心一笑,阳光变得更加明媚,他微抬起头,眼角瞥见一抹刺眼的银光。让仆人捡了呈上,才发现是一支女饰银镯。上面还留有体温,应该是方才跌到时掉下的。 他把小小的镯子握于掌心,心中竟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今日到韩府不仅什么也没探到,还搞了那么大个乌龙。 趴在充满花香的浴桶里,我舒服的喟叹。“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我本以为单于府在平民宅中已经算大了,可今日见到韩府才知道,那不过是小屋见大屋。光看那门就知道气宇非凡,用脚指头就能想到府里装潢如何了。” 紫玄轻轻为我擦着背,轻轻笑道:“那是自然,韩太傅毕竟是太子的老师,官居高位,而且还是北苍国最大粮商韩庄的老板,府邸修葺的自然不凡。” 我同意的点头:“可是那韩老太太也真是够严厉,对于一个普通人站在府门口都硬是要追问一番。” “小姐今日去了韩府吗?” 紫玄这才听出我话里的意思。 我点点头翻个身,两手一伸青青擦左边,紫玄则擦右边。 “小姐,你一直戴在手上的镯子去哪里了?”青青诧异的大叫。 “镯子?” 我抬起光滑匀称的左臂,那个一直戴在手上的银镯子早就不见了踪影。 心一阵沉冷。 我惊慌站起,不顾身上的未擦干的水,直往放衣服的脏盆里冲。 费力找了好一阵,最终连根毛都没发现! 惨了,一定是今天出去掉在什么地方了。我心里想着,翻来覆去睡不着觉。那可是祁蕴书送的,自己曾经答应过,一定会保存好,绝不会取下来! 可如今…… 怎么办?到底掉在哪里了? 自从把镯子弄丢后,心虚的我就一直推月兑着逃避去见祁蕴书,可终究纸包不住火,大嘴的青青把这件事告诉了阿寻,而阿寻毫无意义告诉了祁蕴书,所以才导致今时今日今地,我被严峻责罚的场面。 我吞了吞口水,望着满桌子自己爱吃的菜,肚子里的好吃虫,一直不停的翻滚搅扰着我。 祁蕴书修长的手指轻握着白瓷酒杯,里面装的正是上好的梨花酿。酒香四溢,我眼巴巴的看着它倒进某人嘴里。然后又看着自己最爱吃的水晶枣膏,八宝鸡一个个被蚕食殆尽,心里别提有多懊恼了。 待某人吃饱喝足,满意的擦了擦嘴上的残渍,目光才垂怜到可怜的我。 祁蕴书双眸微眯,脸一下凑到我面前,梨花酿的香味透过他的唇,在鼻间泛滥。我紧皱眉,双手猛得一拍桌子,起身大步准备走人。 谁知手臂被人用力一拽,整个人又硬生生被拉回来,跌进熟悉透着梨花香和酒香的怀抱中。 我死命的挣扎,他却抱得越紧,紧到我以为他再用点力就可以把我勒到窒息。 我忍无可忍,破口大叫:“祁蕴书,你够了没。手镯又不是我故意丢掉的,你至于这样吗!” 背后是一阵沉寂,但我却能清楚感觉到他的心跳。有些频乱。 “冰儿,我不是故意要惩罚你,对不起。” 他深叹气,把头埋在我脖颈间。 “只是你知道那个镯子对我们意味着什么。” 心不禁一阵揪痛,为什么,为什么如此优秀的他,在我面前会那么的自卑,那么没有安全感? 是对我还不够信任吗? 心里怒气稍秀消减,我握紧他的手,想以此给他安全和温暖。 “对不起,我知道你很在意那个手镯,我答应你,一定会把它找回来。所以,请你不要这么生气。” 我转身看着他,温柔一笑,双手勾住他脖颈。 “我在这里,在你身边,在你的怀里。”倾身在他唇间落下一吻,带着淡淡的梨花香,附在他耳边柔声道:“你在我心里,在秦冰的心里。” 祁蕴书只觉心被愉悦阵阵冲击,他收紧双臂紧紧抱住怀里的女人。 “冰儿,谢谢你包容我。也谢谢你这番话。” 我靠在他肩膀上幸福的笑着,然后目光接触到那一桌子的残羹冷炙,心里就一阵发堵。转口就咬住他脖子。他吃痛的一下将我拉开,捂住发疼的脖子,又气又无奈。 “你个小野猫,不就吃了桌上饭菜,至于咬人吗?” 我冲他咧咧嘴,愤愤不满道。“你不知道这些都是我爱吃的吗?也真够残忍的,竟然当着我的面,把它们吃得一干二净。” 祁蕴书扑哧一笑,拍了拍手,房门瞬间被打开,有两个小厮打扮的人把桌上的东西收走,又换上新的菜肴。看得我口水直流。 还未等门关上,我就开始毫不顾形象拿起筷子开吃。 祁蕴书摇摇头,细心的倒好水,还不时的替我夹菜。 等到我酒足饭饱,十分没有形象的躺在他怀里,看着自己鼓得老高的肚皮,满意的哈哈直笑。 他斜靠在桌子边上,漆黑的双眸,意味深长的看着我。 “干嘛这样盯着我?” 我翻过身不想让他盯。 他又伸手将我翻过来,看着我唇角勾起一抹帅死人不偿命的弧度。我一个激灵,哗得想坐起来,却被他紧紧按在怀里。 以我对他的了解,只要露出这种微笑,一定没有好事发生。 “大哥,不是吧,我都道歉了,你还想秋后算账啊!” 他低下头,与我鼻子顶着鼻子。 “就像你说的,道歉有用,要官府做什么?” 我汗言,真没想到他还记得这句话。话说有一次跟他吵架,到最后他跟我道歉,结果我硬生生把道明寺的经典台词给搬出来了。只是把警察改成了官府。 “呃……”我无话可说,真有一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后悔感。“那你想怎么样嘛?” “呵呵。”他得逞一笑。“你说过自己会把手镯找回来是吧?” 因为被他压着,不能点头,我眨眨眼,权当是对的。 “那我们来个期限,不然以你的性子,怕是猴年马月才能找回来。” 丫丫的,又盗用的我台词。猴年马月是我教的! “那你想多久?”我毫不底气的问。 祁蕴书坏坏一笑,大有颠倒众生之感,我有点头晕晕的,但心里却还是警惕非凡。 “三天!” “三天!”我愤怒,想用手去抓他,谁知被按得死紧。“我都找了半个月都没找到,你说三天,分明是故意的!” 他无所谓的笑笑:“反正就三天,如果三天你找不到,就答应为我做件事!” 我怒极,毫不怕死,壮回顶:“那如果我找到了,你就答应为我做件事!” 这话似乎在他意料之中,很爽快就答应了:“没问题。” 如此便敲案定夺,事后无论我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好像陷进了一个他设好的圈套里,可豪言壮语已说,哪还有再收回的道理。 豪言壮举是放出去了,可是从哪开始找起,却是一个头两个大。自己本也不是一个迷糊的性子,怎么好端端的会把戴在手上的镯子给弄掉了,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慧德公主已经嫁人,而我是慧德公主的陪读,虽然聆言轩还有其它的公主,但我是元妃下旨去陪慧德公主的,慧德公主都不去聆言轩,那我这个陪读的自然也就不用去了。 乐得清闲自在,我靠坐在暖炕上,努力的回想丢镯子的前几天所发生的事。青青突然推门进来。 “怎么了?”我懒懒的直起身靠在酸枝小案几上问。 “小姐,韩公子来了。” 我蹙眉,有些诧异:“韩征文?” “不是,是韩家大公子。”她边说边替我寻来衣裳,服侍我穿上。“正在大厅呢,说是过来归还东西的。” “还东西?!” 我一头雾水,奇怪的是韩征信有什么东西要还给我? 平日里只要不出门,呆在房里的我是从来不梳洗打扮的,所以经过好一番倒腾,我才出门往大厅里去。 韩征信正坐在厅里喝茶,动作举止都透着一分儒雅,果真不愧是名门出身,举手投足之间,无不透着一股他人无法比拟的魅力。 服侍在侧的紫玄看到我,立即上前替我撩开珠帘,我理了理还有些凌乱的发丝,走入厅内。 “不好意思让韩公子久等了,听青青说你有东西要还给我?是什么?”我直接开门见山,了当说明。 他从容的放下手中的茶盏,抬眸看着我。 “小姐还记得上次在韩府门前,摔倒的那件事吗?” 我诧然,想到那次情景,脸刹那间一片绯红。 “你,你无缘无故提这个做什么?” 他不急不慢的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翠绿色的包袋,上面用更深一点的绿色丝线绣着祥云的图案。 “小姐,可以打开看一下,是否是你要找的东西!” 我皱皱眉,心里饱含着一分期待。拉开翠细色的线绳,包袋里银色的光芒让我心头不禁一紧,整颗心顿时雀跃起来。 “真的是我丢的手镯!” 我开心的将它握紧在手心里。 “太好了,我还以为再也找不到了。” 我抬头冲他灿烂一笑:“真的谢谢,确实是我丢的那支,真的太感谢了。” 韩征信面色依旧淡然,但漆黑的眼底有掩盖不住的欣喜。 “如此甚好,前些日子一直没有时间来归来,能帮到忙我也甚是开心。” 我将手镯戴在手上,叮呤呤清脆的响声,让人心情大悦。 正当我开心的飞翔在云端里的时候,承恩却面色青冷的走进来,瞥了眼厅内的韩征信又看向我,顿了顿,似有话要说。 我了意,定了定心神,走上前。略微压低声音问:“怎么了?有什么事吗?”承恩现在虽随锦叔管理前院事务,但没有特别的事,他是不会随便进主厅的。 他也附和的压低声音:“我刚才出去办事,看到曹光义一家已经被压往城西的威门准备斩首。” 我倒吸口气,惊诧大叫:“怎么这么急?不是说太子大婚,斩首时间被压后了吗?” 声音之哄亮,想必厅内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再也顾不得其它,直觉想到曹成渊既然找不到证据,有可能冒险去劫法场。万一曹成渊在法场被抓,守口不住,把我帮忙逃出宫的事给说出来。岂不是害了单于府! 我知道自己这个想法非常卑鄙,可事实容不得我顾及廉耻。 “不行,我得去看看!” 说完不等承恩反应,风似的往大门冲去。 “小姐!” 紫玄着急大叫,也快步跟上。 唯留下韩征信坐在厅内,面色沉郁,紧皱着眉头。 我一路狂奔,在拥挤的人群里不知跌到了几次,双手跟膝盖都隐约感觉到刺痛,但事态紧急也不容我再停滞一分! 拼命跑到城西的威门,这里早已是人山人海,若大的法场,被一群身着铠甲英勇威武的士兵团团围住,法场中间跪着男女老少近几百号人,年纪最小的不过几岁。 心猛得一阵揪痛! 刺杀太子乃是动摇国家根基的大罪,所以才会被株连九族。先不论这件事是否是曹光义所为,但孩子是无辜的,为什么他们连个几岁的孩子也不放过!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些人为了挤到最前面,竟然伸手把前面的人用力拽到后面,而我一个不住意,被人拧起后衣领,整个人一下子从人群中跌了出来! 掌心传来尖锐的刺痛,眼泪竟夺眶而出。 拥挤的人群中,只听到监斩官高声一喊:“时辰以到,斩!” 紧接着现场一片寂静,只听‘啪‘的一声。 法场内响起一片恐惧的嚎哭! 我紧捂住胸口,那里是不忍和阵阵心疼,泪流得更凶。 人群外的我,仿佛听到快刀落下的声音,只见人群都害怕的惊叫捂住自己的眼和那临死前不甘恐惧的惊呼! 我恐惧的捂住耳朵,爬起来想要跑,却意外看到自行推着轮椅过来的韩征信。脑海里不禁想起了那个夜晚! 韩征信看着眼前面色惨白惊慌失措的女子,心竟像被针刺般疼痛。他情不自禁的伸手握住她冰凉颤抖的手。 我看着他,心里是压抑的堵慌。 “回去吧,你不该呆在这里。” 韩征信淡淡的说,语气有失平日里的沉稳内敛。 我深吸气,想平复心底的堵慌。可却是想压抑那种愧疚与心疼就越发凶猛。 “小姐!” 待人群渐渐散去,紫玄才找到我。她上前紧紧抱住我,眼角不禁湿润。 “你怎么能跑来这种地方,若是看了,晚上会做恶梦的。” 她轻轻拍抚着我的背,温柔的声音,让我心头更加酸痛。 以前,我从不觉得人命是如此轻贱,可在经历了这两件事后,心底深处那抹恐惧就被无限放大,虽然自己已经死过一回,可在这里,我又找回重新属于自己的一切。如果,如果老天爷有一天开玩笑,将我命收回,那会我好怕,好怕会留下他们! “紫玄!”我紧紧抱住她,想以此给予自己勇气。“姐姐。” 紫玄身体微不可查的一震,深深叹口气,语气有难掩的激动。 “好了小姐,莫要再闹脾气,否则韩公子该笑话了。” 第二十七章 报仇 是夜,我靠在暖炕上,盯着炕边长脚莲花灯台上的红烛噼里啪啦燃烧,脑海里控制不住的想起白夜刑场上的情景,喉咙仿佛被一只手狠狠掐住,呼吸困难。 这是我第一次深深感觉到,这个世界中命运的无奈。 以前过往一一在脑海里浮现,才发现自己原来如此幸运。 外面风声大作,房门被从外推开,寒冷的从门缝挤过,吹得蜡烛忽明忽灭。 紫玄走进来,手里端着红木托盘,盘里放着一杯茶和几样我爱吃的糕点。 “小姐怎么又坐在那里发呆?” 她把东西放在炕上的小桌上,使劲的搓了搓手,才伸手帮我掩好滑落的被角。 我坐直身子,理了理凌乱的发丝,才道:“只是在想白天的事,承恩,回来了没有?” 她倒茶的水顿了顿,将一杯热茶递到我面前。 “才回来,小姐放心吧,事情已经弄好了。” 我点点头,深叹口气。 “小姐你已经做了这么多,为何还要叹气呢?”紫玄看着我问。 “我叹气是因为自己能力有限,帮不了什么忙。” 紫玄走到灯台前用剪刀剪掉过长的黑烛芯,然后再套上灯罩,屋内瞬间明亮许多。窗外树影婆娑,伴随着忽忽的烈风,让整体夜显得更加寒冷。 “紫玄虽然不知道小姐与曹家是有何关系,但小姐愿意冒险替曹家人找地安葬。这点紫玄很佩服小姐的勇气。” 她看着我,目光真诚带着几分钦佩。 我讶然,心里一阵感动。 “你觉得我这样做对吗?”我的行为若是让外人知晓,必然为给单于府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温柔的笑着走到我身边,理了理已经及腰的长发,说道:“紫玄曾经说过,只要小姐心里觉得这件事是对的,那就不要顾虑。小姐已经长大了,是与非对与错,小姐心里一定有数。” 我会心一笑,心里顿时开朗许多。 北方天气冷得快,十一月末就开始下起了雪。先是纷纷扬扬,而后便像鹅毛一般飘洒在大地上。 看着飘落的大雪,忍不住就想起那年在大姐院子里玩雪的情景。转眼不过几年,大姐就要离开这座宅子,心中不禁怅然不舍。 “二姐,你怎么也跟大姐一样,没事就坐在这发呆呢?” 单于婷用手撑着脑袋,双颊鼓得圆圆的,十分懊恼疑惑的问。 我回神,看着她可爱的样子,不禁笑了。 “我哪有发呆,只是想起前几年我们大姐院里打雪仗的情景。”那次玩得非常开心,可是乐极生悲,婷儿的身子骨本就弱,一回去就生了大病,纸是包不住火的,所以爹爹自然就知道了这件事。不仅我这个发起人被大训一顿,就连未逃过责骂。从那以为爹爹就禁止我们再玩打雪仗。这几年,我也再未玩过一次。 单于婷将脑袋望向窗外,也是一副期盼和遗憾的神情。 “大姐就要嫁人了,我真的好舍不得。” “傻瓜,有什么好舍不得的,大姐只是嫁入皇宫,以后有机会还是可以见得着的呀。” “可是二姐,嫁人真的好吗?” 单于婷皱皱眉头迟疑的问。 “当然好,能与自己喜欢的人长相厮守,共度一生,是多美好的事,怎么会不好呢。” 她挠挠头,眼中的疑惑更深。 “可是,为什么大姐天天闷闷不乐,连笑都少了呢?听二姐这么说,成亲应该是开心的事啊!?” 我挑挑眉毛,前些日子见到大姐时,她的眉宇眼稍里确实无几分喜色,反而有着浓浓的担忧与彷徨。 大姐与太子虽然两情相悦,可是大姐并不知道太子对她的心意,自皇上下旨赐婚后,也再未见过太子,两人心事未宣明,大姐心底疑惑不确实,彷徨也是自然的。 看来要想个办法,让他们互表心意了。 打定想法,我便着手安排。先拜托能自由出入皇宫的韩征文把太子约出宫,然后又瞒着爹娘还有府里其他人以去寺庙上香为由把大姐带出府。然后再到达之前约好的地方。 万佛寺是北苍国非常有名的寺庙,所以每日前来朝拜的香客络绎不绝,我与大姐特意穿了身不起眼的衣服,混在人群里,凤翘,紫玄还有承恩都等在寺外。等朝拜完,我又将大姐带到事先在佛寺后院里借用的厢房。 而韩征文陪着太子早已等在那里。 情人相见眼底自然容不下他人,我与韩征文互换眼神,自发的离开,留下他们有情人互诉真情。 只是未想到,此次来的除了韩征文与太子,还有韩征信也跟着来了。一见到他就不禁让我想起,那日在法场外做的失措的事。 “好了,现在太子与宜儿小姐在里面说话。那我们该做些什么?” 韩征文一幅完成任务的轻松模样,让我不禁一笑。 我挑挑眉,看了一眼四周,说道:“来到寺院能做什么?无非是还愿、祈福、看相。还愿呢,我不用,因为我没有请愿过。祈福刚才在大殿内已经做过了,所以,只剩下看相了。” “看相,不错啊。”韩征文也一副有兴趣的样子。“我刚才在大殿外看见有一个看相的摊子人很多,好像很灵验,不如去看看?” 我点点头。看向一直很安静的韩征信,试探的问:“你要去吗?” 还未等韩征信回答,韩征文立马说道:“当然去,听说万佛寺的看相很灵验,既然来了不去看看,岂不可惜。” 说完不由分说,推着韩征信就走。 在寺院门口靠左边确实是有一个看相的摊位,摊位的后方坐着一位身穿灰色长布衫,头发花白,面容清瘦的老人,远远看着倒是有几分道骨仙风之气。虽是寒冬里可在此看相之人却是排至很远处。 我们走过去,看着老人正认真的看着坐在对面人的面相,花白浓厚的眉毛促紧,目光漆黑深邃,仿佛里面藏着万千玄机。 我侧头看了看排得老长的队伍,心里全然没有兴致。正准备转身离开时,却被人出声叫住。 “姑娘请留步。” 众人将目光皆看向我,我顿住脚疑惑的看着摊铺后面的老者,等待下文。 “姑娘过来可是来看相的?”他看着我询问道。 我点点头,走前几步:“是有这个打算,不过看你生意这么好,可能要等很长时间,索性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是特别想看。” 老者捋了捋长至胸前花白的胡须,双眸微眯,笑道:“老夫看姑娘向相,深知姑娘是有缘之人,老夫有几句话赠于姑娘,不知可否愿听?” 我看了看排长的队伍,不好意思道:“可是,老先生这边还有这么多人等着,我插队不好吧。” 老者欣慰的点点头:“无妨,只是几句话而已。” 人家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推迟,只好走到摊前坐下。 老者看着我,上下打量,微眯的双眸里似乎翻滚汹涌着什么,让我不禁心惊肉跳。 “看姑娘面向,定非凡人,而老夫知道姑娘来自另外一个地方。” 我瞠然瞪大眼:“老先生真的能看得出我是来自哪个地方?” 老者意味深的微笑,接着道:“佛法讲究因缘,老天既然让姑娘来到这个世间,必然是有原因。姑娘个性善良,执着,但正因为这种善良与执着,才让姑娘这一生历经苦难,虽有美好的未来,但最终会像飞花,来去无痕。所以,老夫赠姑娘两句话,凡事看开些,莫要过分强求,否则只会伤人伤已。” 坐在八仙桌边,我无聊的翻转着茶杯,脑子里一直响着方才老先生说的话。 “怎么,你还真在意那看相的所言?” 韩征文抿了口茶,眼角微带笑意的看着我。 “可是至少他的话,有说对一些。我也不相信命,可是有时候碰到,让你不得不信。” 但命这个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可是当自己经历过死亡与重生,很多东西,自然而然也就信了。可是以后的路还那么长,如果命运真的都将一切安排好,那我现在担心又有何用呢? 院外不知为何突然变得吵闹起来,韩征文率先推开门,只见院内不知何时出现一批黑衣人,正与太子纠斗。 我心惊,突然想起太子是独自出宫,身边没带侍卫,就连平常形影不离的徐风也未跟着! 韩征文面色一沉,提步就冲上去。可韩征文只会读书,对于武功自然是不懂,没几下就挨了黑衣人几脚。 看得出这些人全部都是冲太子而来,几人把太子团团围住。 太子虽会武功,但双拳难敌四脚,加上体力不支,单腿无力跪在中间。 单于宜担忧的扶住欧阳玉锦,望着却发走近的黑衣人,想叫却又怕引来他们更快的反击。 “宜咖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欧阳玉锦愧疚的看了眼怀中之人,抱着她的手收得更紧。 单于宜只觉心重重一痛,泪控制不住就落了下来。 “太子哪里的话,若不是我心思不定,芳儿就不会想这个办法。太子也不会只身来到这里,追跟究底都是我的错!” “哼,欧阳玉锦,没想到你也有今天!你们欧阳家做的一切残忍的事,今天就由你来偿还!” 其中一位黑衣人快速走前几步,目光凶狠,语气愤恨的说道:“今天我就要用你的命偿还那些被你们无辜凶死的亡灵!” 说完高举手中的配剑,锋利的剑口在明晃的阳光下闪射出刺眼的寒光! 我再也不顾其它,飞身冲向太子与大姐,在千钧一发之际挡在他们面前! “不要!” 韩征文惊愕大喊,狠厉的剑急速落下,耳边只听咻的一声,左肩瞬间一阵锥心的刺痛。 “芳儿!” 耳边传来大姐尖锐失措的叫唤,身体被带进馨香的怀中。 “傻瓜你为什么挡在前面?!”她捂住我不断流血的肩膀,声音是克制不住的颤抖! 我惊魂未定,脑海里依旧空白一片,但是在那一刻,我深刻的知道,如果不冲上来,一定遗憾终身。 还好黑衣人力道划偏,才使得肩膀受伤。 我抬头看着面前黑衣人,那双漆黑惊讶的双眸,还有那熟悉又陌生的眼神。 “大胆贼人,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在万佛寺行凶。众僧听命!” 杂乱无章的后院倾刻间变得有序,寺院的僧人平日里都有习武强身,而此时全都拿起棍棒。 “拿下贼人,绝不对让他们跑了。” 一声令下,所有的僧人都快速冲向黑衣人扭打在一起,忙乱中韩征文快速扶起太子与大姐。 此次行刺黑衣人定是策划好才行动,所以来的人并不多,万佛寺是北苍国有名大寺,僧人众多,没打几回合,黑衣人就罢下阵来。 方才行刺太子的黑衣人狠狠受了几棍棒,蒙着着脸的黑布已经渗出殷红的鲜血。 混乱之际他快速冲到我面前,锋利的剑口直抵我脖子间。冰凉的触感让我心禁不住一阵冷颤! 本身处于乱斗的黑衣人立即退到我身后,僧人看见我被挟持也停下手中动作。 “欧阳玉锦今天算你走运,可你们欧阳家欠下的血债,终有一日我会讨回来!” 说完伸手拦腰将我抗在肩膀上,双腿一点便飞上屋顶,几步并作冲到寺外的树林里。树林里早已备好几匹马,黑衣人一人乘一匹,快马加鞭驱步离开。 肩膀上的伤虽然不重,但经过马上颠簸,却是锥心的疼痛。我紧咬牙齿,捂住不断流血的肩膀! “曹成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大叫出声,感觉背后的身体明显一僵,就更加笃定了我的想法。 他也不拐弯抹角,勒停下马,漆黑的双眸诧异的盯着我。 “你是如何认出是我?” 马儿不再奔跑,肩膀的上的疼痛瞬间锐减几分,我无力的靠在他怀里。 “曹家一门被斩杀,你却未出现,心里的怨恨定然怎么也平息不了。可以你的聪明,知道想进皇宫报仇是万万不可能,而皇上才下旨赐封我姐姐为嘉宜太子妃,又不在宫里。想要探听皇室的消息,也只能从我们单于府入手。那一刻在看到你走近我姐姐时,我就看出了是你,所以才敢那么大胆冲到他们面前!” 我仰头,伸手扯掉掩在面上的黑布,看着他绷紧的下巴,心中一阵怜悯疼。 “刚才若不是我冲到他们面前,我姐姐与太子说不定已经死在你的剑下。曹成渊,你怎么能如此狠,如此忘恩负义!” 他斜眸看着我,目光中带着冰冷的恨意。 “我的狠跟他们欧阳家比起,那只是冰山一角!” 扶着我肩膀的手用力握紧,我吃痛的皱紧眉,不禁深深叹息。 “冤冤相报何时了,你父亲既然在朝为官,必然也做好了死在官场的准备。杀他的不是皇上,而是他自己的选择。况且太子是无辜的,你把一切都归咎于他,对他来说也不公平!” “公平?!”他嗤笑。“那皇帝对我们曹家公平过吗?我上至年世过高的女乃女乃,下至年幼还不会走路的弟弟,都被残忍的杀头,你叫我能不恨吗?!” 他深吸口气,努力平复已然慌乱的语调。 “芳儿姑娘,你救过我,我可以不杀你。但是全家灭门之仇,我一定会报!” “曹大哥,追兵已经快到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其中一个黑衣人着急提醒道。 曹成渊顿了顿,又看了我一眼,看向我断流血的肩膀,目光微凛。 我心惊,只觉脖颈间一阵沉痛,眼前瞬间一黑! 第三十二章 心疼 有时真不明白,皇室的人为什么那么喜欢给他人赐婚,自己不过进宫赴了场宴,居然莫名有个未婚夫,而此人还不是别人,正是处处帮助自己的韩征信! 这不是开玩笑吗?自己失恋还没多久呢,祁蕴书还未成婚,自己反而被定了婚,弄得现在老觉得是自己背叛了他。 祁府,单于府,韩府可是青林城的大户,三家同时操办喜事,自然非同小可。况且单于府与韩府的婚事,还是皇后娘娘亲自所指,操办得竟然跟当初太子成婚差不多。 府里进进出出都是人,可我却没有一丝兴致。 青青与紫玄都明白我的心事,可是皇后赐的婚非同小可,做为平民的我们,根本没有抗拒的权力。 站在铜镜前看着身着红色喜服的自己,竟觉得可笑,不过短短几日,我与他竟成了两个不可能再相及的陌路人! 彼此都要成婚,可是却不是对方。 “小姐,我知道你难过,心里放不下祁公子,可是现在事情已成定局,您与祁公子已经不再可能了。” 紫玄温柔的声音,让原本就郁闷的心更加酸痛。 “我当然明白,可是,爱一个人哪能想停止,就可以停止。紫玄,你知道,我爱他,真的爱。” 这种爱是随着时间慢慢加深,到最后深到连自己也无法估模的地步。 她轻拍拍我的背,声音是克制不住的心疼:“小姐,既然祁公子已经做出决定,你又何必再苦自己。” “可我不甘心,他明明有难言之隐,为什么他不可以信任的告诉我?难道就因为爱,所以他无法与我承受这些困难吗?你知道吗,我真的心疼他。他为什么就明白!” 紫玄默然,安安静静的站着。也许在就一刻,她唯一能做的不是劝解,而是安静的陪着。 掩着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窈窕纤细的身影走进室来。 我吃惊望着来人:“雪姨!” 她将门轻轻掩上,温柔美丽的脸上尽是宠腻的笑容。 “你怎么会来府里?” 自从影香楼被查封后,他们每年见面的地方就不停的更换,今年也是除夕刚过,只是未曾想,她居然会到府里来。 她将手里的白纱斗笠放在桌边,先是上下打量我,慈爱的笑道:“今年有些事耽搁,到现在才过来。突然听闻你要成婚,想必要准备的事很多,定抽不出空,所以我索性就直接到府里来了。” 脸颊禁不住一阵娇红。 她拉着我的手在床边坐下:“看来我们家芳儿真的长大了,如今这喜服一穿,漂亮得我都快认不出了。” 我不好意思的撇开头,示意紫玄去门口守着。雪姨一直给我一种很亲切,熟悉的感觉,所以这些年,只要每每想到与之相见,就会忍不住开心好久。 她轻轻理着我垂在面前的直发,目光有些湿润。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就十几年过去了,如果你的姨父能看到你如今的样子,一定会非常开心。” “姨父?” 我有些诧异,因为这些年虽然只是除夕后见一面,可却从未听雪姨提起过姨父。 “嗯。” 她凝重的点点头,目光眺望着梳妆台上镜中的自己。 “在你未出世之前,他就去世了。” 心里不禁升起一股难以压抑的感伤,我紧紧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想以此给予她温暖。 “如果是这样,那雪姨你就多看看我,然后晚上做梦的时候就捎给姨父看,我相信他一定能收到。” 她扑哧一笑:“难得你有这份心,我相信他会收到的。” 说完捋了捋我黑长的直发,道:“在我们西桃国有个习俗,女子在成婚之前,都必须由亲人为她梳一次妆,寓意着亲人对她的祝福。今天我刚才过来,不如我来帮你梳妆吧。” 我一怔,心底流过一阵酸流。然后听话的坐到梳妆台前。雪姨拿起桃木梳,细细的梳理着我已然长过腰的长发。 “你的头发长得真好,黑黑亮亮,又这般柔顺。” 我把玩着手饰盒中一支菊花金钗,玩心大起道:“那是因为雪姨的头发也很长很软,所以我就效仿雪姨,把头发留得黑黑长长,这样好看嘛。” 梳理头发的手禁一顿,感叹道:“是啊,你姨父当年也是因为我这一头黑发,才喜欢上我。他我的头发,黑如上好的稠墨,披在白色衣衫上,十分的美。” 眼眶不禁微酸:“雪姨,你想念姨父是吗?” 她深吸气,轻笑,继续手中的动作:“想,当然想。可我更想,与姨父的那个孩子。” 我大惊,望着铜镜中她悲伤的目光。 “是个女儿,在她未出生的时候,你姨父就死了。因为家里的种种原因,我不能抚养她,所以在她未满月之时,就把她送给别人抚养。” “那,那她呢?她现在在哪里?!”我惊慌的问。 她默默擦掉眼角的泪水,看着我的目光含着一抹深意。“抚养她的那对夫妇许是怕我要回孩子,早就不见了踪影。” 胸口狠狠一痛:“所以,雪姨就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孩子?” 她放在桃木梳,然后将长发尽挽于头顶,用发簪固定。 “也许是老天爷在惩罚我这个做母亲的不尽责,不过收养她的那对夫妇,人很好,我相信她是不是受到亏待的。好了,你看看,样式喜不喜欢。” 我回神,看着镜中自己,一个形似于飞天髻的发式立于头顶。这里面还掺了假发,有点重。 我对着镜子左右看看,发现自己头上居然插着雪姨经常佩戴的玉簪。而那玉簪的材质,正是—— “这支玉簪跟了我许多年,本欲是打算送于念儿成亲之用,如今我就把它赠予你,也算是送于你的新婚礼物。”说完轻轻抱住我“芳儿,看到你就让我想起念儿,这么些年也感觉谢谢你陪伴,愿你这一生一直都能拥有这样平凡的生活,幸福快乐。” 眼泪不禁滑落眼眶,此情歶,让我想起大姐出嫁前晚。 在此时此刻应该是娘做的事情,却由雪姨代替。同样出嫁,娘却未进过我房间半步。 我紧紧回抱住她,泪早已流了满脸。 婚礼定在三月间,酷寒的冬天稍稍转暖,我靠坐在窗边,盯着院外依旧干枯的树枝发呆,前几日刚下过雨,肩膀又隐隐作痛,怕是上次受伤落下了病根。我无力的放下手中的书,只字未看进去。 “我的好妹妹,你又在那里发呆了?” 单于宜被人搀扶着走进屋,手里端着几盘精致的糕点。宽大的衣裳,已经遮不住已慢慢隆起的月复部。 我回头,努力扯出微笑:“姐,你怎么又自己端东西,虽然太子在我成婚之前允许你回陪我,可你若是因此而让小皇子有什么意外,我怎么担当得起啊。” 单于宜温柔的挑挑眉:“既然知道我辛苦,那你就乖乖的按时吃饭,这样我就不用天天这么劳累了呀。” 我愧疚的走上前,在桌前坐下,有一下没一下的饮着茶。 “芳儿,再过不了几日,你就要成为别人的老妻子了,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哪像一个要成婚的人。” 我苦笑:“姐,你明知道,这是皇上赐的婚,我并不想要。” 她紧紧握住我的手:“要与不要,现在已经由不得我们决定,这是皇后娘娘的懿旨,我们只能尊崇。” “可是,我还是放不下心里的那个人,曾经,他那么疼我,为我付出那么多。怎么可能会在一夕之间娶别人?姐,这一切我都不明白,我真的不甘心放下!” “傻瓜!” 单于宜紧紧抱住哭得像泪人的妹妹,心也跟着抽痛。 “如果,你真的想得到他一句话,姐姐帮你吧。” 单于宜是太子妃,若是想见一个人,并不难。难的就在于如何瞒过皇后和韩家。宫里众人皆知,祁府之所以能在宫中游走,皆因为祁风与元妃的关系,所以此事,也只能通过元妃。 元妃体寒极其怕冷,所以如今三月,宫内依旧燃着炭炉。元妃靠坐在贵妃榻上,手里抱着雪白的猫宠。 罗清夕站在边上,安静的泡茶。 “清夕,太子妃所求的这件事,你觉得本宫该帮吗?” 罗清夕手中动作未停,熟练的将泡好的茶水倒进玉杯中,呈上前。 “奴才不敢妄下断言,只是奴才明白,太子妃如今怀着皇家子嗣,又是太子的心头肉,娘娘疼爱太子,想必是不会拒绝。” “你倒是聪明。” 她起身,将手中的猫儿放到地上,纤纤玉指接过茶。 “本宫自是不会拒绝,可也绝不会轻松称了他们的心。太子多情,性子又太过仁慈,若是将来为君,必然要受很多苦。可做为母亲,哪能容得了自己孩子跳进火坑。本宫以为可以通过与单于家联姻而得到潇王的势力,却不曾想皇上打的也是这份心思。所以……” 元妃挑眉等待着后面的回答。 罗清夕机警接道:“娘娘的心思,奴才明白,奴才立即去办。” 看着那熟悉的背影,心就不受控制百般揪痛,明明在来之前,有千万句话想说,可如今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真没想到,竟然要用这种方式,你才肯跟我见面。” 祁蕴书瞬间挺直背,没有回头,也没有出声。 “祁蕴书,其实在来之前,我真的有好多话想问你。想问你,为何娶汝离,更想问你,这是你想要的吗?可是,我不想看你难过,所以逼你。因为你是我爱过的男人,即使最后不能与你走在一起,但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爱过秦冰,爱过那个孤魂。” 我用力捂住胸口,努力压抑翻滚的泪。 “我也要与韩征信成婚,所以在感情上,你不亏欠我,我也不亏欠你。还记得,我说过。如果真的有一天,我们做不了夫妻,生生世世在一起,也要学会潇洒的离开。” 我将手里的镯子放在桌子上。 “你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唯一知道我存在,并给予我温暖的人。我尊重你的决定,所以,我想告诉你,不管以后你做什么决定,也不管你即将成为谁的丈夫,你永远是我秦冰这辈子……深爱过的男人!” 本打算质问他一切,可话出口边,却变得如此大义凛然。我都有些佩服自己,死要面子活受罪。 然而,至努至终,祁蕴书都未转过身,不是他不想转身,而是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去挽留那个自己爱到骨子里的女人。 可是,他没有勇气。是她曾经教会自己,爱要学会付出和坚守。所以,即使要亲眼看着她成为别人妻子,也会忍痛祝福。 他颤抖的拿起桌上还带着他体温的手镯,紧紧的,紧紧的,深藏在心间。 第三十三章 成婚 三月二十八是青林城的大日子,北苍国三雄单于府,祁府,韩府同时操办喜事,场面空前热闹。 单于府的二千金嫁于韩府的大公子,两府一个位于东城,一个位于西城,而通往两府的大道上,皆以被铺盖上红毯,各家各户都被装上红通通喜庆的灯笼,街道行人都自动站到两旁,目送着长长的迎亲队伍,行至单于府。 大姐与喜娘将我打扮好,然后盖上红盖头,相扶着到门前。 姐姐是太子妃,太子妃送亲,在北苍国可是头一回,门前送亲的宾客都跪下请安,连爹爹与母亲也不例外,只有我这个新娘子,因为礼服太重,行不不便,才得了姐姐特许,也是众中人最为突出的一个。 云萝巷住着上百户人家,大部分都是依着单于府的绸缎庄过活,所以这次送亲,也都过来了。 直到迎亲的队伍行至府前,代接新娘的韩征文翻身下马,朝单于天行礼后说道:“单于老爷,家兄身体不便骑马,所以便托弟弟前来迎亲,还望单于老爷见谅。” 单于天脸上并无太多欢喜,但也不失微笑,深邃目光望了眼身着新娘服的女儿,郑重说道:“你们韩家是大户人家,我相信你们必然不会亏待我家闺女,小女性子虽顽劣,但秉性纯真,希望以后亲家们多多包含。” 韩征文望了新娘,也郑重的点头。 “这个自然,亲家的话,我自当转告家中长辈,定不让嫂子受半点委屈。” “吉时到,新娘入娇。” 喜娘扯开噪子呐喊,我信步上前转身,微弓身拜别父母。 “爹娘,女儿今日离家婚嫁,以后不能承欢膝下,在这里,女儿祝福爹娘,身体安康!” 在坐上花轿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重前,那个什么也没有秦冰。想着想着,泪就不停往下掉,紫玄是陪嫁丫鬟,所以便随着迎亲的队伍,而青青则留在了府中。 单于府去韩府的路并不短,可我却觉得没多久便到了,又是一阵人声吵杂,喜娘挑开轿帘,紫玄则在我耳边轻声说道:“小姐,到韩府了。” 我猛得一阵吸气,心不受控制乱跳。 扶着紫玄的手,慢慢走出轿,耳边瞬间噼里啪啦的全是爆竹的声音,然后伴随着喜娘扯开呐喊的声音。 “新娘子下轿,请新郎迎接。” 然后四周瞬间变得有上结安静,只听得到爆竹啪啦啪啦的声音。 透地盖头的细缝,我看见一双修长莹白的手正伸在我面前。心知这是韩征信的手,心里迟疑了会,才慢慢将手放到他掌心。 他的掌心很暖,但却透着微微细腻的薄汗。难道他也紧张吗? 上了韩府大门的阶梯他停顿住,一直跟在身后的喜娘快步上前,好像弯腰放了什么东西在前面。 韩征信这才又走起来,然后侧身在我耳边悄声说道:“你把脚用力踏上去,把他踏碎就行了。” 我也没多细想,提裙就踏上去,只听啪嗒一声,吓得我差点掀盖头。只是无奈一只手被他握着,而另外一支手则被紫玄扶着。 “玉瓦踏踏碎,全家都富贵。” 然后没走几步好像又有人把什么东西放在前面,这次乖乖停住。只听他又道:“你提裙子,踏过它就行。” 还跳?我无语。 想想自己厚重宽大的礼服,走路都难,怎么跳啊! 但是没办法,感觉周围的人好像都盯着,如果不跳,那下面的怎么进行。 思及此,管他三七二十一,我蹲身把大大的裙摆掳在手中,另一只手还被他握着,想也不想两脚一提,一口气蹦了过去。 四周虽不安静,但还是听得到他们倒吸冷气的声音。 唉,管他呢,反正现在被盖头遮着脸,也看不到,无所谓。 喜娘的声音又响起:“新娘踏火盒,代代传香火。” 然后行至韩府大门前,这次什么也没有,我大步踏过。 喜娘又说道:“新娘踏入门,夫家人人疼。” 这七弄八弄我才走进大门,在韩征信的带领下,走了好一会才到正厅。 透过盖头的细缝,我大概打量了,韩府的大厅果真是比单于府大出许多,而且装潢和家具配置,居然赶得上皇宫里的。 心中不禁感伤,感觉自己好像进了个跟皇宫一样的大牢笼里。 在司仪的呐唱下,拜完堂,我就被人带着送进新房。 头顶着发髻,还有那些重得可以压死人的头饰,端坐在床边,实在受罪,紫玄不知被安排到哪里,也未随着进新房。屋里只有我一人,门外却有两个守门的丫头。 不知古代是不是都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女子在成婚的那一天是不准吃任何东西,所以我现在确实是非常非常的饿,但也不好意思自己掀开盖头吃东西。只能默默的数着羊,然后靠着床栏,就在周公快要来跟我下棋的时候,门突然被推开,带着馥郁的酒香,我一惊,立即坐直身子,一颗心噗通噗通的直跳。 安静屋内,只听到轮椅咕噜咕噜滚动的声音。 “少爷天色不早,请您挑开少夫人的盖头,喝合卺酒。” 一个声音柔软甜甜的女子声音在屋里响起。 韩征信定定看着床前坐着的红衣女子,放于双腿上的双手常心不禁沁出了汗,他暗暗平定呼吸,伸手拿起芹香端上的挑杆,慢慢掌着轮椅驶上前,平日明亮的蜡烛此时看起来竟有些昏黄,拿着挑杆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他轻轻挑起盖头的一角,露出如玉削尖的下巴。 此情此景,脑海里不禁想起他们独处的那一夜,好像这一切都是一场梦,胸口不禁升起一股燥热。 我忐忑的盯着那挑到一半的挑杆,沉默无语。自己与韩征信也算从小一起长大,至始至终只当他是朋友,可如今却阴差阳错与他成了夫妻,要说此时此刻心里是什么感觉,紧张肯定是会有的,但那是一种怕相见后尴尬的紧张,而非情人之间甜蜜等待的紧张。 我不安的搅弄着手中的帕子,屋里静谧得仿佛听得到蜡烛嗞嗞燃烧的声音。 挑杆的手慢慢向上移动,我深吸气屏住呼吸,在盖头被揭开的一刹那,眼睛猛得一酸,仿佛有什么东西从眼眶掉落。 我失措的忙用手擦掉泪,却引得芹香一阵惊呼:“少夫人您是怎么了?大婚之夜您可不能哭呀,否则会不吉利的。” 我吸吸鼻子:“可能是光线太强眼睛有些受不了。”然后再看向韩征信俊雅平静的脸庞一笑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如果你觉得这样不吉利,那再重来一次好了。” 说完就准备再次拿起手帕。 芹香皱眉,语气变得有些严厉:“少夫人,这盖头可不能重新揭两次。” 我伸出去拿盖头的手,放也不是,收也不是,硬硬的僵在空中。 “好了,哪来那么多规矩。”韩征信出声,语气稍稍严厉。 芹香立即垂下头。 然后他看向我,眼角稍柔几分:“少夫人一天未进食,应该已经饿了,你去厨房准备一些吃食端起来。” “那合卺酒?”芹香看了看桌上由金色酒杯装的合卺酒,迟疑的问。 “我会自行处理。” “可是老太夫人吩咐让我——” “你现在在我房里做事,难道还要事事听从女乃女乃的吩咐吗?” 屋内的温度瞬间下降好几度,我愕然,看着韩征信明显冷下的脸庞,心下暗暗吃惊。 芹香稍愣了会才点点头,顺从的退出了屋, 我看着他和刚才完全两样的脸色,不知为何竟觉有些好笑。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他莫名其妙的看着我:“有何好笑?” “笑你变脸比翻书还快。”说完继续笑,笑得头上的发饰都叮叮直响。因为新娘的头饰本身就重,再加上里面还加了假发髻,所以只要稍微有动作,头就会重得东倒西歪。 我一下没坐稳,整个身子一直往前倒,很有戏剧性的扑到在他怀里,淡淡的檀香在鼻间萦绕。 此情,此景,还有我们彼此的身份,倒真有几分自己投怀送抱的意思。 脸不禁辣红,头靠在他怀里抬也不是,继续靠着也不是。 “你打算这样下去多久?” 韩征信轻咳两声,努力调整语气说道。 “我,我也没有想要靠多久,只是,头上的东西真的很重。如果方便,你能不能帮我把它拿下来!” 韩征信这才发现,原来一直搁得自己下巴发疼的东西原来是这可恶的头饰。 “那好,你别动,我帮你取掉它。” 然后动手捣鼓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勉强能把它拿下,丢到一旁的圆椅上。 头饰一拿下,整个人一下轻松好多,我嚯得一下站起,恰好撞到他低下的头,唇与唇的相对,让我整个脑海一片空白。 纷乱的发丝在眼前落下,我瞪大眼,看着他黑眸中错愕的自己,一颗心噗通噗通直跳。脑袋一片空白,我刷得一下站起,猛得后退,一下撞到后面的花盆台,一株完好的古松盆栽就这样生生砸在了地上。 引得屋外服侍的丫头们都冲进屋,看着地上狼藉的景况都暧昧的看了我与韩征信,又掩嘴偷笑的退了出去。 屋内是如死水般的寂静。 “我,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刚说完我就有种想咬断自己舌头的冲动,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解释的。 “如若你是故意,那做为你夫君的我倒还真是求之不得。”韩征信故做打趣说着,然后端起桌边的合卺酒,递上前。“你与我相识不是一两日,你的心情我明白,做为朋友我理解你,做为夫妻我也尊重你,可这合卺酒我也希望你能配合我。” 我怔愣的看着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觉眼眶发酸。我上前接过酒,看着他坦然俊逸的脸庞,感激道:“谢谢,还有对不起。请你给我时间,我会学着,学着如何做一个妻子。” 他轻勾起唇角,举杯与我臂膀相交,然后各自仰头饮下合卺酒。 第三十四章 新媳 隔日天还未大亮,就听见屋外芹香在叫门,我睡眼惺忪的从床上爬起,正准备开门时,却见韩征信早已穿戴整齐坐在屋内。 “你莫要开门。”他出声阻止。 “为什么?”我奇怪的看着他。 “芹香常年在我女乃女乃身边服侍,因为昨日成婚才被分配到我们房里,而今日又这么早过来,想必一定是有事。” 说完目光瞟向红帐内,在龙凤绣被与床单之间赫然放着一块洁白的丝巾。脑海里赫然想起以前看电视剧里,古代男女成婚当晚,都会在床上放一张白布,男女若是行过房事,女方为清白必然会有落红。 我惊讶捂住嘴,脸颊烧红。 韩征信从床前的墙上取下一把精致的银色宝剑,然后对着中指狠狠割了下去,鲜血如柱滚滚从伤口流出。 心知他要做什么,虽然不好意思,但还是快步跑到床前抓起白布接住他滴下的血。殷红的血滴在白布迅速晕染开来,我又快速把他重新铺回床上。一切整理好了,才打开门。 芹香笑嘻嘻的领着丫头们进来,有的端着盆,有的端着毛巾,还有人提着热水。 “少夫人,按照我们我们韩府的规矩,新媳妇进门,早上要赶早到祠堂给长辈敬茶。”说完又看向韩征信,眼神闪过一丝暧昧。“奴婢这长早打扰,还希望少爷少夫人见谅。” 我干笑站原地,看见收拾床铺的丫鬟将那条白布收起,然后将于芹香。脸上更加燥热。 “少夫人,我们已经准备好热水,您去沐浴更衣吧,少爷我们来服侍就好。” 我回头,看着韩征信依旧紧捂的中指,似乎还有血渗出,心中一阵愧疚。 “不用了,我既然已经嫁于你韩府,那你少爷的起居我来照顾就好。” 说完不等她们出声,我便推着韩征信往内室走。芹香是一个灵利的丫头,见到少爷少夫人如此胶好,自是欢喜,也不再多言,便打发着服侍的丫头退出房间。 我蹲下手,看着他还在不断冒血的伤口,胸口一阵沉闷:“对不起,也谢谢你为我做这么多。” 找来一块干净的布,慢慢的替他包扎好,我抬头看着他平静的俊容,不禁灿笑道:“你说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老天爷居然给了我一个这么好的丈夫。” 韩征信失笑:“如何好了?我做这些,不过是为省一些麻烦事而以。” 起身,伸手将散于背后的长发挽起,用桌上的玉簪固定,窗外太阳渐渐升起,明亮的朝阳透过白绫窗照在镜中女子身上,犹如度上白光,晶莹透亮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韩征信静静看着,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满足的笑意。 北苍国女子成婚的发式与婚前不同,少女时期是可以披发,可为人妇后,头发都得挽起,然而成婚后的妇人发式跟做了母亲的妇人发式又不同,刚成婚而无子者则是半挽发,如果为人母后,则头发都要尽数挽起。所以在北苍国的大街上,若是要认出此女子是否成婚,是否有孩子,一眼便能瞧得出。 我理了理有些过于长的裙摆和腰间的宫绦配玉,心想,这样过长的裙摆走路不会摔跤吗? 而韩征信依旧是安静的坐在旁边。 我转身不自信的问:“我这样穿,真的好看吗?” 他从书中抬头,眼波微动,含笑道:“成婚后的女子都是如此打扮,我并不觉有何不妥。” 我挑挑眉,推着他往屋外走:“既然如此,那我们去敬茶吧。” 祁府分为东西南北四个大院,东院毗邻韩府大门,所以是府内前厅,西院则为厨房,奴仆们居住的院落,南院风水极好,所以韩府的祠堂就设在南院,而且南院靠着山,冬暖夏凉。非常适合老人居住,所以韩老太居住之所就在南院,北院则是他们这些后辈所居住的地方。 依着紫玄先前教我的方法,先是叩拜祠堂位列的韩家先祖,然后再转到祠堂旁的偏厅给公婆长辈敬茶。在见过韩府一大家子后,又全部移到主厅吃早饭。有韩征信与韩征文那般优秀的样貌,那爹爹自然也不在话下。他虽然少语,但言语间却无不透露着几分关切,瞬间让我彷徨不定的心安定几分。可反倒是韩老太夫人,总是给人一种冰冷生人勿近的感觉,本以为她就是这样的性子,可谁知他对韩征文倒是暖言暖语,对韩征信却完全是另外一种态度。既然韩征信在他面前不得宠,那我这个孙媳妇自然也是。 进了韩府才知道,韩家居然有五兄弟。而且性格迥异,长子韩征信性格虽内敛冰冷,身体不利于行,但从小拜在江湖人称功狂的宗仙名下学武,习得一身好内功,而且,又喜好诗文,被皇上钦点为太子陪读,可谓是能文能武。 而韩征文排行老二也喜好诗书,长相俊美,性子温和,与大哥韩征信同为太子陪读。 排行老三的则是极爱练武的韩征武,其师傅则是功狂宗仙的同门师弟,另外排行老三的韩征诚,与前几个兄弟都不同,喜欢留恋于烟花柳巷,在北苍国的烟花之巷,可是颇有花名。 而韩府最小的韩征诺不过四岁,就已经会读三字经,背诵论语。其聪明程度连我这个在二十一世纪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也比不上。 韩府的后花园里,暖暖的春阳洒在正含苞待放的花圃里,旁边有石桌石椅,而上面正坐着两个人,一大一小。 大的是名女子穿着鹅黄长衫,外套一件淡粉色外衫,在明媚的娇阳下,显得蓬勃生气,可绣气的眉却深深扭起,似在思考着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 对面坐着的是一个四岁多的小男孩,一身浅绿色衣裳上绣着精致的老虎,圆圆的脸上一双似黑珍珠般的眼睛,得意的盯着对面的女子。 “喂,怎么样,服输了吧。”小男孩人小鬼大的说道。 我恶狠狠的盯着那张纸上有些歪歪斜斜,却还算工整的字,恨恨道:“谁认输,我不过是没想起来,你等会。” 他似乎看穿我的想法:“可不能求助大哥,二哥。” 我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哀怨的看着坐在旁边观站的两人。 韩征文装作没看见继续专心的泡着他的茶,而韩征信依旧看着自己手中的书,连头也未抬。 明明自个昨天晚上还用心看过一遍,怎么转眼就忘记得一干二净。而且这个还是曾经读书学过的《三字经》,这小学生都会背的东西,我怎么就不会了! 更可悲的是,自己还夸下海口,若是自己输了,就给这小子当马骑一个时辰。其实自己本也不是如此爱玩之人,自打嫁进韩府连比自己大的韩征文也改口叫大嫂,可是这个韩家排行最小的韩征诺,却从未改口叫过自己。 虽然自己与韩征信有言在先尊重对方,和平相处,但无端端被一个小不点整天叫喂,也却是让人难以接受。 听说他智力超群,为了让他心服口服改口,所以,我就凭着自己高龄和社会经验,向他发起挑战。 这不战还好,一开战自己就灰溜溜的罢了阵。还好先前说的是三局两胜,如今这第二局,自己本以为也做足了功课,却不曾想,到头来却什么也记不得了。 我回头看着他干干笑道:“那个,今天我突然有点不舒服,头晕。能不能改天,我们再比好吗?” 韩征诺唇角一掀,十足的一服我不信的架势。用稚女敕的声音,说着十分欠扁的话:“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还改天。我才没那么笨,二哥说过,天下唯女子小人难养也。我这么聪明,才不会被你骗呢。” 我气结,狠狠的瞪了眼旁边被茶水呛到的韩征文。 “你这话是说得对,但谁说女子难养了,没有我们女子怎么会有你。你说女子难养,那也包括二娘,你这么说是不对的。” 一提到二娘,他绣气的眉毛就揪在一起。 其实韩家老大,老二,老三,老四是同父同母,只有这韩家最小的韩征诺则是韩启在韩征信的娘死后续弦所生。 我坐直身子,轻咳咳两声:“比试有比试的规矩,你出题我解答,如果我出题你也解答得到,那么这次比试就算你赢。” 他也同样坐直,虽然身子刚好到桌面,但气势上却不输。十分硬气道:“那你出吧。” 我摩拳擦掌,脑子里峰回路转。笑咪咪说道:“请问,猪是怎么死的?” “猪?”他皱起眉,好似不明白我所说的是猪是何东西。 我想了想:“就是,我们平时桌上吃的最多的肉肉,有四条腿脑袋圆圆的,而且鼻子是又粗又圆,耳朵大大的。” 尽职尽责的我还很形象的比给他看,弄得一旁服侍的丫头们都忍不住偷笑。 韩征文努力想忍住笑,可却还是控制不住溢出声音,在接收到我的瞪视后,猛咳几声,笑道:“大嫂,你这猪比得真形象。” 我收回目光,不理会他话里有话。直勾勾的盯着他。 “怎么样,想出来没?” 他咬咬嘴,很诚实的说:“被屠夫杀死的。” 我伸出一手指,得意的摇头:“不不不,这个答案不对。” 一直看书的韩征信似乎也起了兴趣,放下手中的书,端着茶静静看着。 “少夫人,我觉得诺儿少爷说得没错啊,猪不是被屠夫杀死的,那还能怎么死。”忍不住好奇的芹香问道。 我笑咪咪的盯着她,十分得意的指了指自己的肩膀,一个多月的相处芹香深知我脾性,很听话的走过来,恭顺的给我揉肩。 “小姐,你就莫再卖关子了,瞧把大伙给馋的。” 一直站在旁边的紫玄终于说话,我呶呶嘴,两掌一合:“这猪嘛,自然是笨死的。” “笨死?!”众人愕然。 “是啊。你们想想,它除了吃就是睡,然后把自己养得肥肥胖胖的,然后就会有屠夫来杀它。你想想,如果你长得瘦瘦的,没有一点,屠夫怎么会想去杀你呢?!所以啊,他就是笨得被屠夫杀死的。” 韩征信忍俊不禁,无奈的摇头:“从不知道,你脑子里竟有这么多歪理。” “那是因为你根本就不了解我。” 脑子里还未思考话就说了出去,四周瞬间变得安静,惊觉自己说错话,我吐吐舌头,头也不敢抬。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有些累了,紫玄,咱们回去屋吧。”“小姐,白天的话,你是否说得有些过了?” 我躺在浴桶中,把水中的玫瑰花瓣一片一片撕开,心里有些沉闷。 “大少爷温文尔雅,自打您进府,对您可真算是体贴入微。我听芹香说韩府有个规矩,就是男子成家后,就必须学着接收韩府的生意,本身老爷有意要把生意交于大少爷打理,可少爷却说你刚进府,想多陪您一些时日。可今日您说的那句话,好像把大少爷这段时间所做的努力全都否定了。” 我番过身,看着她,心里满是愧疚。 “紫玄,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其实嫁进韩府这一个多月,我能感觉到他对我的好。可是,我的心里,住了那个人,他如果不走,我的心就再也装不下任何人。因为我明白,两个若是无法真心相通,即使勉强在一起,也是折磨。” 她微微一笑,目光柔和的看着我:“小姐,有些时候,你真的让紫玄好佩服,对于感情如此一心一意。” 我眨眨,从浴桶中站起。 “其实这不是一心一意,而是对自己的感情负责。而我相信,他也明白。对了,我让准备参茶,送来了吗?” 她递过巾帕,又将干净的衣裳放在床边。 “刚才芹香已经放在外面的桌上了。” 将衣裳穿好,我又随手将长发挽起,然后用发簪固定。 “那好,大少爷还是在书房吗?” “嗯,从老爷那回来后,就一直在书房里。” 我点点头,然后端着茶直奔书房。 这日天气晴朗,紫玄端着泡好的茶水走到去玉风楼的路上,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让她心情大好。初春的庭院晨花儿嫣然开放,散发着悠悠花香。她不自觉牵起唇角,步伐也跟着轻快起来。 “紫玄姐姐!” 背后传来男子呼叫,她停步回头。看着明艳阳光下,一袭白色长衫,面容俊朗的男子朝她跑过来。 她微微一笑,朝男子拂了个身道:“奴婢见过沈公子。” 那叫沈公子的男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白皙的面容在阳光下透着微微的红晕。 “我是想问阿文哥哥在不在府里,因为我等了好久,都没有看到他。” 紫玄习惯的从袖中掏出巾帕,轻轻的替他擦拭掉他额头的汗珠,笑容依旧:“太子召二少爷进宫去了,怕是一时半会也回不来。” 沈公子张大眼睛,黑溜溜的眼睛分外明亮。 “啊,进宫了吗?可是,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 她收回手,又细心的替他整好有些凌乱的衣衫,目光饱含同情:“怕是府里其它人很忙而忘记了。如今紫玄不是已经告诉沈公子了么?” 他失落的低下头:“本来是打算找阿文放纸鸢的。” “春日的天气好,要放纸鸢有的是机会。”她的语气不禁放得柔软。 “那下次,紫玄姐姐也可以陪我放吗?” 他饱含期待,望着她的目光如同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孩,渴求着一件心爱的东西,明明从外表上看已是过弱冠之年。 她心里微微叹息,可心头却不禁一软:“下次若是有机会,紫玄定当陪沈少爷。” “那太好了!” 他开心的手舞足蹈,高兴得差一点就抱起紫玄,若不是手里有茶,怕此时她已经紧紧被沈公子搂在怀里。 想到这,她的脸不禁烧红。“有什么开心的事吗?瞧你笑得,嘴角都快裂到耳根了!”我无聊的将手中的书放下,拿起桌边的新鲜的苹果啃了一口道。 紫玄从刺绣中抬起头,目光有些无措的看着我,问:“奴婢有笑吗?小姐莫不是看错了吧。” 我挑眉,拿过她手中的绣品,看了眼上面绣得精细麒麟,调笑道:“是没笑,可就不知道这麒麟手帕是绣给谁的?” 她的脸不禁一红,粉女敕透白的脸上,闪过一丝娇羞:“小姐你就莫要拿我开玩笑了,这帕子我不过绣着好玩,没有打算送给谁。” “哦~是吗?”我再啃几口苹果,透过打开的窗棂,看着院里两株海棠花含苞待放,嘴角滑过一丝玩味的笑:“这几日沈公子来韩府可是越发的勤便了,不管阿文有没有在府中,他都会来。唉,真不知道韩府里有什么东西那么吸引他。” 她重新拿起绣帕,认真的一针一线绣了起来。 “沈公子智力虽有缺陷,但秉性纯良,又与二公子相交甚好,每日过府必然也是来找二公子的,小姐这番话说得好像沈公子每日过府有其它的目的似的。” 我斜斜靠在大迎枕上:“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说有什么东西吸引他。紫玄,你干嘛这么着急着为他辩解呀?” 她恨恨瞪了我一眼,无奈道:“小姐,你莫要乱想,我不过见沈公子有些可怜,才帮他。” “哦~原来是同情心泛滥。可我怎么觉得人家不这么想啊!” “小姐!”紫玄怒急:“您再说下去,我可真就生气了!” 我无畏惧的耸耸肩:“没有事,你干嘛要生气?我看这个叫不打自招!啊——不要!” 我一下从榻上跳起来,连鞋子也顾不得穿,飞快的从榻上跳下,躲闪着紫玄伸过来抓痒的手。 “紫玄,我,我错了,我错了还不好嘛。你别再追啦!” 我提着过长的裙摆在院子里疯跑,柔柔的风吹在脸上虽然舒服,但我却无暇享受。 天知道,我最怕的就是别人挠我痒痒。可我却好死不死的忘记了紫玄最了解我,现在好了,无心惹恼了她,被可怜追着满院子跑! “小姐,小心前面!” 紫玄惊呼提醒,可却已来不及,整个人硬生生撞到,出现在院门口的韩征信,还好死不死整个人趴在他身上,嘴对嘴! 我瞪大眼,心里万分哀嚎,这不是应该是偶像剧中出现的情节吗?自己是穿越了,又不是在拍偶像剧! 可嘴上实实在在的柔软和他身上独有的檀香气息,让我心像揣了个小兔子般扑通乱跳。 我张嘴想大叫,又不曾想一张嘴却把他的双唇紧含住,姿势更加暧昧! 跟着后面跟来的韩征文,不禁暧昧感叹:“哇,大嫂,你跟大哥不过才分开几个时辰,不用这么如胶似漆吧!” 韩征信倒也不忙不乱,单手用力一下将我搬坐在他腿上。我眼角瞥到暧昧大笑的韩征文和他到哪,就跟到哪里的沈家公子,沈宫群,脸一下爆红。我不好意思的把脸埋在他怀里,充当乌龟。 韩征信这才忍不住笑了,瞥头朝后面道:“阿文你跟宫群到外面等吧,顺便让马房准备好马车,我收拾好东西就出去。”然后又对傻站在原地的紫玄吩咐道:“你也进屋帮少夫人收拾几件衣裳,我要出府去各地寻查韩府粮仓,少夫人也一同前去。” “出府?!”我大惊,难掩高兴。“我真的可以出去吗?” 自从嫁进韩府两个多月,我可真真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良家妇女,其实不是我不想出去,只是碍于当家主母韩老夫人,也就是我该叫女乃女乃,她的规定。只要嫁进府的女子未经允许是不能出府。 虽然我不是那般受人管教,可自己毕竟是嫁过来,在单于府自己可以无法无天,可毕竟已为人妻,单于府在青林城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可别再因为我而丢面子了。 他笑着替了我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如何?难道不想出去?!” “当然不是!”我极快否认。“我们等会就走吗?那太好了,我已经好久没出去过了!” “既然如此,那这次,你就随我好好出去玩一玩!” 第三十五章 出巡 我果然不适合被圈养在宅子里,一出府整个人就心情大好,韩府在北仓国各地几乎都有粮仓,这次巡查只去了几个近几年产品比较少的地方,而这些地方相对都是比较偏远,所以从一个地方到另外一个地方,需要很长一段路程。我开始时还算精力充沛,见到什么都新奇,因为这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离开青林城,自然对什么都好奇。可是经过几日的颠簸,身体很自然就起了反应,晕车,什么也吃不进去。虽然对外面的大千世界匆忙兴趣,但无奈身体不支持,只得悲惨的天天靠在马车内的榻上。 大概行走了半个多月,我们到了一个叫复春的小镇上,复春镇接壤南晋国,雨水丰沛四季如春,常年百花盛开,在北仓国被称为百花之镇。 这次巡查不止我与韩征信两人,有与韩征信形影不离的韩征文和武功极好的韩征武,还有另外一个韩征文到哪,就跟到哪里的沈家公子沈宫群。浩浩荡荡一批人马怎么看也不像出来办事,因为人多,所以行程极为缓慢。 因而,我们就停在复春镇休息几日。 而我只要一离开马车,整个人就精华抖擞得连自己也诧异。这不刚吃完晚饭,就迫不及待的想到镇上的集市上走走。韩征信要看账簿自是没有时间,而韩征文有沈公子跟前跟后,再加上天色以晚,自然也是不方便,所以,跟我出去的任务,就很严峻的落在不苟言笑的韩征武身上。 其实他跟我的年龄相仿,应该是最交流无阻碍的,也许练武之人性子都有些木讷,所以一路上都只有我兴奋的看东看西,而他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观望四周,随时注意安全。 复春镇是个小镇所以晚上集市并不像青林城,来往的人不多,也只有几家小商铺卖一些零件小玩意。虽然人少不热闹,但是街道上始终散发着淡淡的花香,却也让人心情舒畅。 “站住!” 背后传来猛得一声呵斥,我惊讶回头,只觉一阵劲风,刷得从脸颊刮过,整个人被有股大气流狠狠冲撞,啪得一下跌倒在地上,膝盖传来尖锐的刺痛! 我趴在地上全身瞬间没有力气! 昏黄的光线下,只模糊的看得到两个身影纠缠在一起。那个高大魁梧的身材不用猜就知道是韩征武。 “臭男人赶快放开你的手,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声音高亢响亮如洪钟,但透着几分清脆,一听便知是女子。 “道歉可以,但在这之前,你必须向你撞倒的人道歉。”然后目光看向我。 那女子这才转头看向我,好一张美丽月兑俗的脸,漂亮得连我自己都有些自型惭愧。只是如今眉毛浓扭在一起,似乎蕴藏着极大的气愤。 “道歉?!”她似乎听到了极大的笑话。“本小姐长这么大还从未像人道过歉,刚才是她自己碍事挡在我前面,要不是因为她,那个偷我钱包的小偷我早就抓到了。她不跟我道歉就算了,还妄想我跟她道歉,做梦!” 我讶然张大嘴,这女子长得是漂亮,不过一张嘴还真是凌厉。 “可现在是她被撞倒在地上,而不是你!”韩征武一改冰漠少语的性子,厉言争论。 “那是她没用!”她凉凉瞪我一眼。“谁让她长得这么弱不禁风,楚楚可怜得只想让男人疼,那是她自己没本事,又不是我的错!” 强词夺理! 我在心中怒喊,动了动双腿觉得有些力气,便撑着地站起来。 “三弟咱们是有理的人,你放了他吧。大半夜别让一个无教养之人扫了咱们的兴致。” 听我一说,韩征武瞬间明白意思,快速松开手,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嗤笑。 “混蛋,你笑什么?!” 话言还未落,那女了唰得一下拔出左手中的剑,明晃晃的银光在昏黄的光线下格外明亮。 我心头一凉,直觉冲上去,挡在韩征武的前面。 “大嫂!”韩征武低喊。“你退到我后面去。” 我毫不退缩,直直与女子相视。 “姑娘刚才不过是件很小的事,何必动刀见血。” 她双眼微眯,细与黑的双眉紧紧皱在一起。 “他侮辱了我,你觉得我不该杀他吗?” 心下明白是他刚才那一笑惹恼了她,我不禁轻笑:“我看姑娘穿衣打扮不像寻常人家,我弟弟年幼不懂事,他只是着急我的安危,无意冒犯姑娘。”顿了顿,随后又道:“这样吧,姑娘既然是因为我们而未抓到偷钱袋的小偷,不如姑娘随我们去客栈,姑娘被偷了多少钱,我们赔给姑娘就是。” 那姑娘半信半疑,最终还是将剑收起。 “好,本姑娘就姑且相信你们,若是敢耍花招,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我给予她一个安心的微笑:“我叫单于芳来自青林城,这位是我的弟弟韩征武。” 她看了看韩征武,又瞧了瞧我,想了会才道:“我叫淳于东月。” 在韩征武的搀扶下,我一瘸一拐的走回客栈,紫玄见我这般样子,立即着急的去请大夫,然后我又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韩征信与韩征文。 “所以说,你把她带回来,是为了赔她被偷的银子?”韩征信问。 我点点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看她也不像坏人,许是银子真的被偷了,应该也没多少,所以我就直接带她回来了。” 他又看向站在房中央的淳于东月,问道:“那你能告诉我,你被偷了多少银子?” 淳于东月双手圈于胸前,十分笃定的回答:“一百两。” 坐在旁边的韩征文讶然:“一百两?!” 我皱皱眉,侧头小声问他:“一百两相当于多大的数字?” 打来到这个世界,自己就从未挣过钱,所以对于钱大小的感觉,还是个未知数。 “相当于你在青林城最繁华的地段,可以买下一间铺子。” 我诧异的看向淳于东月:“姑娘你没事身上带这么多钱干什么?” 淳于东月眉毛微挑,目光带着几分高傲。 “我带这么多钱是准备到青林城有事要办,可如今却因为你而被偷得干干净净。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话可不能这么说,钱是你自己不小心才会被小偷偷的,怎么能全怪在四嫂身上。” 一直站在旁边不语的韩征武出声不满道。 “若不是她挡在我面前,我会抓不到小偷吗?” “那现在四嫂,不也是被你撞得满身是伤吗?” “那是她自己没用,不知道闪开!” “你这人怎么这般不讲理,把人都已经成这样了,还把责任全部推到别人身上” 淳于东月毫不退让:“我不过就事论事,又有何错。” 然后狠狠瞪向我。 “在街上是你自己说要赔我银子,现在想仗着人多欺负我吗?” 我不禁扑哧一笑,看了看依旧脸色冷淡但却眉头深锁的韩征武,感慨道:“三弟我今日才知,在你英俊魁梧的外表下,有还一张能说会道的嘴皮子。” 韩征武只觉脸唰得一下燥红,心下想,自己平时并非这般性子,可不知为何今日却咄咄不让。 “好了,天色不早,东月姑娘的事我大概也了解了,我们韩府既是承诺过的事,就不会抵赖。我已经让小二准备好了一间上房,你先行住下。对于一百两,我明日会让人去钱庄取了还于你。” 韩征信沉稳的说完,然后看向我,目光微微变柔。“我看你身上的伤也不轻,快让大夫看看吧。” 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乖顺的由紫玄扶着,走进内帘。 第二日韩征信还真让韩征文到钱庄兑换了现银,将一百两还给淳于东月。收到银两的她早早便离开了,用过早饭,天气难得的好,我拉着紫玄还有怎么都要跟着来的沈宫群跑到集市上买一些路上用的东西。 原本井然有序的人群突然变得拥挤,全都往不远处的楼台挤去。我好奇的伸长脖,在紫玄还来不及阻止的情况下跟着人群疯涌至前。 在集市东边的空地上搭着一个很宽敞的高台,台上铺着喜庆的红布,而且四周还红绫高挂。 一个穿得很体面,身材发福,流着两撇八字胡的中年男人站在台中央。他眯了眯细小的眼睛,清清噪子冲着台下叫喊:“各位,在下贾富山,居于城东,家中有良田百亩,膝下尚有一女,已年芳十八尚未婚配。今日恰巧是花神节,由此在这里准备抛绣球寻亲。若是有缘人能入得我贾富山门下,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这番话对于大多数单身男子应该是个不了的诱惑,可奇怪的是台下却无一人回应,冷眼看热闹的倒是有不少。 我侧头悄悄的问旁边长得秀气的小哥:“我瞧你不像是有家室的人,那贾老爷提出如此优越的条件,你不动心?”。那小哥侧头看了看我,随后又望向台上,嗤笑道:“公子是外乡人吧。” 我挑挑眉,立即抬头插胸,十分豪气的点头。 “是,那又如何?!” 他道:“难道不知道,这贾老爷在我们镇上可谓是富甲一方,府邸装修得跟青林城皇宫一样,家里除了十房小妾,可都没能生出儿子。唯有大房的夫人得了个女儿。可这女儿长得可真所谓奇特,不然凭他的家底,又何须在此招亲!” “可正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可以先把她女儿娶到手,等得到他们的家产,再娶得几房美娇娘,又有何不可?!” “公子,你这话说得轻松。要做起来可比登天还难,他这女儿不仅人长得奇特,脾气还火爆得不得了。这两年也不是没有男子贪财跟了去,谁知不过半个月,就被打得实在受不了而自动净身出贾家。” 我诧异:“这么厉害?!” 他哼几声:“那是自然。”然后瞥了我一眼,接着说:“我瞧公子细皮女敕肉,人又长得娇气,说不定刚合那位贾小姐的口味。” 话外之音不言而欲。 我摇摇头,唰得一下把扇子打开。望着那个以然在贾富山手中的红绣球,一计突升心头。 “小姐,我可算找到你了。” 紫玄狠狠的擦掉头上的汗,惊魂未定说道。 我笑嘻嘻的纠正自己的衣服,目光贼贼的射向跟在后面的沈宫群。 也许是感觉到怪异的气氛,他立即睁大黑白分明湿漉漉无辜的双眼看着我。 我亲昵的握着他的手:“宫群啊,你最喜欢我了是不?!” 他害怕的想收回手,迟疑的点点头。 “那,我让你替我做件事,你一定会帮忙的咯?!” 沈宫群害怕的看了看我,又看向紫玄。 “小姐,您又要做什么?” 我贼嘻嘻的笑,拉着他们挤进人群中。 抛秀球已然要开始,人群中还是有不少人雀雀欲试,而做为丈人的贾富山当然也希望为女儿寻得一个好夫君。一双细小的眼睛不停的在人群中搜索着。 倏然目光一亮,双臂用力一甩,红红圆圆的绣球,朝最后方滚去。 我双腿放开做足架势,猛一吸气拿出吃女乃的力气,啪的一下,准确无误的把绣球打到沈宫群张好的怀里。 紫玄瞠目结舌,怔怔的盯着红绣球。 沈宫群则是不明白,好奇的拿着绣球,直叫好玩。 看到绣球尘埃落定,贾富山立即笑嘻嘻的走下台,穿过人群快步走到抱着绣球把玩的沈宫群。 目光连连上下打量了好一会才问:“瞧公子面生的很,不知是哪里人?” 沈宫群虽然智力不及常人,但性子极为古怪,只要不是特别熟悉的人,非常反感与之谈话。 我三步两并作跑上前,瞥了眼紫玄,笑嘻嘻道:“贾老爷他是我哥,我们青林城人,他叫沈大,我叫沈四。” “噢,来自青林城啊。那看公子这衣着,应该不是平凡人家吧。”他再问。 我昂首挺胸:“那是自然,我爹爹可是朝廷大官,有世袭爵位,地位自然不凡。” 贾富山笑得更开了。 “这么说两位还是来自朝廷!” 然后双手拱于胸前:“失礼,失礼。可你大哥如今接了我家闺女的绣球,按我们这里的规矩,他已经算是我们贾家的女婿。所以——” 他看向一直在玩球的沈宫群。 “明白,明白!” 我豪爽的拍拍他的肩膀。 “我家有兄弟五人,这次出来是游山玩水,没想到会有如此妙的良缘。我大哥他平时少话,而我老四也做不了主,关于这件事,我得回去向我三哥,四哥报告一下。看他们觉得如何,若是成,那我们就会尽快回复贾老爷你的。” 贾富山顿了顿,狐疑的盯着我看了会。 “那敢问公子你们住在哪家客栈?” 我眼睛一转:“就是城西的仙鹤客栈,很好找的。贾老爷你放心,成亲这么好的事,我们一定会尽早回复的。” 他放下心来,又换上笑脸。 “那既然如此,贾某就在就先奉绣球与这次礼金,若是你家兄弟同意这门亲事,可以来贾府找我们。” 我郑重点头:“那是自然,自然。” 请了几个人把礼金与绣球抬回客栈,韩征文首当其中的炸开了。相识这么久,在他身上可真真实实的印证了一句话,叫人不可貌相。 天晓得一个长得斯斯文文,俊美的男子,骨子里竟是一个这么呱噪的人。不过也正因为他的这份呱噪,这一路才不会显得这么无聊。 “大嫂,你这出去,怎么抬了这么多东西回来?我们还要赶路,怕是车放不下吧。” 我将杯里的茶水一口饮尽,长喘一声在桌前坐下,凉凉瞥他一眼。 “怎么,怕我乱花钱吗?” “哪会,你再怎么花,也是我大哥的钱,我心疼什么。” 我挑挑眉,将腰上的钱袋解下,神气活现道:“今个出去,我可是一文钱也没花,带出门的十两,回来还是十两!” “那你这些是?” 一边擦刀的韩征武也起了兴趣。 “人家送的呗。” 我贼贼的笑。 “不是吧,你这有夫之妇还有人惦记?!” 一口茶没咽完,全部喷在桌子上,耳根子很不争气燥红。我抬眸看了看依旧安静看书的韩征信,干干的笑。 “阿文啦,饭可乱吃,水可乱喝,话不可乱说。这些都不是送我的,而是送——” 我指指已经完全累瘫趴在桌对面的沈宫群。 “沈兄?!” 屋内人皆诧异,纷纷望向不知所以然的沈宫群。 “是啊。”我瞥了眼依旧安静站在旁边的紫玄。“人家沈公子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在这小镇上可谓只要是少女凡是见了无不动心。瞧他手中的绣球,就是今天有位如花似玉的姑娘抛给他的。” 韩征文拿起孤独呆在桌边的绣球,皱眉道:“可据我所知,抛绣球的女子是招亲,而招到绣球的岂不是要与那女子成婚?!” “是啊,我拿不定主意,只好回来告诉你们咯!” “胡闹!” 韩征信终于放下手中的书,愠怒的看着我。 “宫群的父亲可是沈少傅,姐姐也是位居正四品的昭仪娘娘,他的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我呶呶嘴,心里不服。 “家世好又怎么的,结婚又不是光看门当户对,喜不喜欢才是最重要。这件事沈大哥也没反驳,你怎么就知不行?!” “这只是你单纯表面的看法,在候门生活这么久。你怎么还看不清事实?无论是皇子公主还是官家少爷,他们的婚事都只是皇上操控的棋子。皇上未指婚不代表你的婚事就能由自己做主!” 我眼眶微红:“韩征信,你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不代表别人得不到。喜欢就是喜欢,无论经过什么样的变迁,那颗心永远不变。我相信沈大哥,像他这么心思单独的人,一定能获得幸福!” “好了,大哥不要再说了!” 韩征文出现调解。“大嫂是出于好意,这并没有错。而且我们只是路经此地,若是怕那个招亲的女子找上门,咱们今晚就收拾行李,明天就走。” “是啊大哥,我们停留的时间已经够久了,是要抓紧去下个地方。” 韩征武也加入解释阵容。 我一气之下匆匆跑出房间,找了个僻静角落坐下。今晚的月亮很圆,望着天空,泪怎样也无法控制往下掉。 “大嫂,你别生大哥气,我们这一行人跟着出来,他确实压力不小。” 韩征文在旁边坐下,静静说道。 “我不是气他,其实他说得没错。像我们这样身份的人,做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可正因如此,我才会想尽办法去帮沈大哥。因为我看得出,他喜欢紫玄。” 韩征文讶然:“真的?我怎么没看出来!” 我扑哧一笑:“你们男的哪有我们女人心细,沈公子最近一段时间老往韩府跑,你真的以为只是为找你?”顿了顿我又接着说:“我爱过,所以明白当爱一个人,看着对方的眼神,是带着光,带着开心愉悦的。而沈大哥看见紫玄就是这种表情!” “那你不介意宫群他,是个智力不全的人吗?”他疑惑的问。 我笑:“简单有什么不好,因为简单,所以更适合什么是快乐。因为简单,相处起来才会更加容易。” 他看着我,轻声问:“那经过这段时间,你找到了自己的快乐吗?” 我仰头望天,淡淡的月光如霜披洒在我身上。 “还在找,希望有一天,我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简单!” 隔天大清早,我还没清醒,就被客栈外杂乱的声音吵醒。在半睁半朦胧的状态下,紫玄替我穿好衣裳,头刚梳好,就被火急火燎冲进屋的韩征文拽着往到客栈的大厅。 奇怪的是一向迎来送往的客栈此刻却无一人,只有厅上站着一个身材发福微胖,脸圆圆的看似喜庆,却眉头紧皱的中年男人。对面站着一脸不所措的沈宫群和坐着的韩征信。 待我站定那个中年男人眼睛猛然一亮,换上几分恶心的嬉笑。说道:“这不是昨天的沈四公子吗?怎么隔了一晚转身变成个美娇娘了?” 我蹙眉,十分反感他的声音。目光一转,看了眼迅速躲到此玄后面的沈宫群,立即换上谄媚的笑:“原来是贾老爷,没错,我就是沈四,昨个偷偷出去玩,为了方便就换了个男装。不知贾老爷这么早来,难不成是为了令千金的婚事?” 他向我走近几分。 “那是自然,你的哥沈大一表人才,昨日招亲他在帘后瞧见,就芳习暗许。这不我这个当爹的,自然也得为操劳,所以就亲自过来讨问最终结果。” 我掩嘴,笑道:“贾老爷你也太急了,这男婚女嫁可是终身大事,哪能草率定夺。不过你既是过来,我们家两位兄长都在,不如我们商讨商讨。” 韩征文瞪大眼,正准备说话,却被韩征信抢先。 “在下沈二,昨个听四妹说了这桩婚事。令千金中意我们家大哥,做为兄弟我们自然欢喜。可是我们大哥,什么都好,就是有个缺点,不知贾老爷是否知晓?” 我猛回头,狠狠瞪他一眼。 而他却置若罔闻,继续道:“难道贾老爷没有注意,我兄长智力与常人不同吗?” 贾富山诧异的瞪大眼,上下来回认真看沈宫群。几经回想,才试探的说:“你是说他,是个傻子?” “贾老爷请注意你的措辞!”我冷脸提醒。 如此,他便更能断定此答案。细细的双眼猛然睁大,死死瞪视我。 “措辞!什么措辞?!傻子就是傻子!” “他不是傻子!” 紫玄大吼,双目染着熊熊怒火。 “沈公子不过是没有正常的人智力,但是日常生活他都可以自理。你这么说,是不是太伤人了!” 我挑眉,心里暗喜自己的激将法生效了。 贾富山鄙夷一笑:“一个傻子,懂什么叫伤心吗?”然后目光狠狠瞪视我。“昨日那绣球可是你甩到他怀里的,你这丫头是存心戏弄我吗?!” 我后怕的退后两步,站在韩征信身边。 “什么戏弄,我大哥也是正常人,难道就不以娶妻婚嫁吗?” “呵,还强词夺理!”他又想往前几步,但却韩征武出手制止。“你们也不打听打听,在这复春镇,谁敢在我贾富山头上动土!” 然后两手抬起一扬。 “正好,本老爷缺一房小妾。既然你这个沈四长得如花似玉,本老爷就把你弄回去,让你好好偿还犯下——啊——” 贾富山一声惨叫左边的耳朵利落的被削下,鲜血直流。 我倒吸口凉气,盯着已经收回轮椅左边扶手,如长鞭带刺的尖刀。韩征信面色不改,单手拽住我的胳膊,用力一拉我整个人就坐在他腿上。 “能不能在太岁头上动土,试过才知道!” 贾富山捂住自己被削掉的耳朵哇哇大叫,然后又招呼身后的手下纷纷都上。没多久,整个客栈挤满杀手。 韩征文,紫玄和沈宫群不会武功,只能由韩征武护着,而我则安稳的坐在韩征信腿上。 这也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他的轮椅里面有暗器。周围的人纷纷而上,他应对自如,无论从哪方向攻来,都寸步难行。 眼前兵器、刀剑、人影飞来飞去,看得我眼花缭乱。靠在他怀里,我却不觉得一丝害怕。 紫玄拉着沈宫群碰到靠门边的柜台下,眼睛快速观察四周,并将沈宫群紧紧护在身后。 “紫玄姐姐,我害怕!” 沈宫群拉着她的衣袖,哆嗦着俊美的双唇说道。 她温柔的微笑:“不怕,我陪着你呢。他们是打闹着玩的,过一会就不会打了。” “真的吗?”他天真的问。 “当然。” 她紧紧握住他的手,心是前所未有过的轻柔。眼前突然白光一晃,她警觉运起内力,但停顿了会,又放松。轻身一侧,把沈宫群严严实实护在怀里。 背后猛烈的剧痛,她咬紧牙齿,接着又遭到一阵重烈撞击,整个人如风一般抱着沈宫群顶着厚厚的柜台,撞到大厅的柱子上。 她只觉一阵头晕眼花,胸口像被撕裂般疼痛,血气不停往上涌。 “紫玄!” 沈宫群惊慌大叫,快速伸手抱住她坠落的身体。 胸口累积的血气破口而出,她张嘴想说话,却发现吐不出一个字,血不停从口中流出。 沈宫群慌乱的捂住她不停流血的背,胸前的衣裳已经被血染湿,他屏息,一颗心仿佛被千万把刀在割! “不要说话,不要说。挺住,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不知周围是什么时间安静,她只能拼命喘息,然后她感觉到双手被一个温暖的大掌握住,耳边朦胧的是熟悉的呼唤! 她想侧头看看那张容颜,却终是抵不过沉重的黑暗…… 第四十章 纳妃 记得,曾经看过一句话,只要内心觉得满足那便是幸福。其实满足不难找,幸福也容易获得,以前自己往往执着于一念,悲伤怀秋,总是忽略身边的人与事,如今想来倒有些自作自受。 我拨开橙黄橙黄的桔子,把里面的细皮也拨弄得干干净净才交给斜靠在贵妃塌上的大姐。她一手幽幽抚着圆鼓鼓的肚子,另一手接过。眼看圆圆的桔子没有拨开,又幽怨的瞪着我。声音不大不小的对着鼓起的肚皮道:“孩子呀,你瞧你这小气的姑姑,想拨桔子让娘亲吃,却又不可拨开,眼巴巴让我瞅着好不痛快!” 我汗颜,又快速夺回桔子十分听话的将桔子拨开成一瓣一瓣,然后再乖乖呈上。她这才欣喜的接过,然后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似想起什么又看向我:“对了,你与韩征信这半年过得怎么样?我看你近些日子春风满面,日子似乎过得蛮滋润的。” 心一咯噔,喂进嘴里的桔子还有一半漏在外面。脸情不自禁烧红。 “能怎么样,还不就凑合着过,反正都嫁给他了,难不成还能有别的想法吗?!” 大姐挑眉,目光从上到下打量我好几遍,才道:“你真认命吗?如果真认命,那可太不像我认得的芳儿了!” 我回看她:“那怎样才算是我?毕竟我现在已经是有夫之妇,即使我不想要脸面,去继续跟着祁大哥。可韩府的脸面还有与我们家的交情还是得顾。”想了想又接着道:“而且这个是皇后赐的婚,若是我反抗,驳的可是皇后的面子。你妹妹我,性子虽执着爱玩了些,但也不是这么不懂人情事故的。” 她看着我,甚是欣慰的点点头:“看来成了婚,你的性子倒因此而变得沉稳。”修长的手轻轻顺着我散落在胸前的发丝。“你这样倒让姐姐有些不习惯,也不过才几年,以前那个爱在我面前撒娇,动不动就逃出府的小丫头,已经不在了。” 眼眶忍不住酸胀,我将头靠进她怀里,深深吸一口淡淡的茉莉香。“姐,我没变。在你面前我依旧是个爱对你撒娇的妹妹,只是我长大了,要学习疼惜身边的人。而且我的小侄女都快出世了,只有我尽快长大成熟,才能给他树立榜样嘛!” “什么侄女不侄女的,少夫人这话说得太早了些吧。” 元妃身边的罗清夕不知何时进的屋,也未有人通报,直挺挺站在暖帘后。我一凛,心头燃起一把火,语气自然就硬了几分。“罗嬷嬷是宫里的老人,怎么也越发不懂规矩,主子们说话,哪轮得到你这个奴婢插嘴!” 一席话说得罗清夕又气又怒,虽看不到她的脸,但单从她双脚不自觉前移一步能看得出她此时十分恼火。 “少夫人这话说得是,是奴婢不懂规矩了。奴婢只是来传元妃娘娘口谕,是时候该去沁松宫用晚膳了。” 姐姐原本抚肚子的手顿了顿,敛下眉眼,顿了会,才缓缓道:“我知道了,罗嬷嬷你暂且先行回去,我先让人送韩夫人出宫,然后就去。” 我疑惑的转眼看着姐姐,只见她怆然一笑,幽幽叹了声,才道:“自从上次事件后,太子就对元妃起了疑心,命刑部翻找以前静妃一家的旧案,因而惹了母妃。所以这些日子与母妃的关系,并不大好。可能是上次下毒事件让母妃心有余悸。自那后太子的膳食皆是由罗嬷嬷亲在督促料理。可太子有心结,不愿意去沁松宫,母妃就想了这个法子,每到用膳时间就将我一同叫到沁松宫。如此太子便没有理由不去了!” 我讶然:“虽然我知道元妃这样做是为太子好。可这种方法,不是适得其反,让太子更加远离她吗!” 她收起笑,轻轻抚着自己的肚子。“可母爱容不得她想这么多,为了孩子,为了在这里宫里生存,只能舍小利保大全。” 直到傍晚我才回府,人刚坐下紫玄就幽幽递上一封信,信上面没有署名只写了‘单于芳亲启’五个字。紫玄说是门房的小厮交于她,说是有人托个小孩子送过来的。我打开信封,里面并没有信,只有一块系着红麦穗,碧绿通透的圆形玉佩。这玉佩说新奇,也不新奇,说普通,可迎着光可以隐约看见玉里面好像有什么纹路。只是不知为何,自己总隐约记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块玉! “手里拿的是刚买的玉佩吗?成色不错。” 不知何时进屋的韩征信,自行倒了杯茶,润了润口说道。 我将玉放下,很自然的拿起他茶杯,也喝了口。皱眉苦恼道:“你也知道这玉色不错,自然价值不菲,我从娘家嫁过来,也没带多少嫁妆,怎可能买得起如此贵的玉佩。所以韩大少爷,这玉佩百分之百不是我买的。” 他怔怔看着我,又瞧了眼面前的茶杯,愣了好一会才回神,意味深长的一笑道:“你这话说得好像是我们韩家亏待你了,如此哀怨悲愤,不如亲自同韩府的掌家人女乃女乃跟前说说去~” 我瞪他一眼,拿起茶杯又豪迈饮了一口。愤愤道:“你明知道因为上次的事,女乃女乃不太待见我,还在这说风凉话。韩征信,你故意惹我生气是不是?!” 他嘴角的笑意更深,顺手拿起茶壶边往杯里续茶边说:“我知道你没这个意思,我不过同你说玩笑话。”然后看向桌边透着温润翠绿光泽的玉佩,道:“不过言归正转,这玉佩到底是谁送来的?” 我挑挑眉,将玉佩小心翼翼捧在手心,故意得意道:“指不定是哪个思暮我风采的人送来的信物,你瞧这玉佩颜色多正啊。” 韩征信了然她话中之意,手掩嘴轻咳忍住笑意,配合的说:“看来这世上还真有人不怕死,竟然敢拐有夫之妇。也不怕哪日叫人逮着,受尽千夫所指。到时体无完肤,颜面尽损,可真真是叫人活不下去。” 我不禁扑哧一笑,转头看着他:“阿尧,没想到你竟然会配合我!”我将玉佩放下,韩他方向挪了挪。“你以前可是个十足的板块脸,不苟言笑,像足了国子监的老夫子。”然后认真看着他,由衷道:“你好像,变了?!” 他也认真回望我,眼底尽是笑意。“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怒火中烧指着我鼻子大骂,然后还衣衫不整的对着太子澄述。那时我便瞧出,其实你是个活泼的性子。虽然受到家族与世俗的捆绑让你收敛,但至始至终印在我心底的,还是那个你。”他轻轻的理顺我额前乱发,声音柔得快要滴出水来。“我想珍藏你的那份纯真与活泼。” 心中豁然升起一股感激与愧疚,有时在想,老天爷其实对每个人都公平,上一世自己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可这一世,却让他得到这么多人的疼爱,竟让自己觉得有些不真不切了。 我激动的一把抱住他。 “阿尧,其实,其实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怕,回报不了你!” 他轻轻拍抚我的背,无奈笑道:“付出是美好的,就像你说的,爱一个人不会计较回报,对喜欢的人好,那付出的人也会幸福的。” 我深吸气,又深吐气,然后直起身,对着他微薄的唇,狠狠吻上去。空隙间,他压抑鼻息,似笑非笑揉着我的脸,道:“你这回报是不是太务实了点?” 我红着脸低头又深深一吻,然后满意道:“不许学我说话,不许用我的词。务不务实,我自己乐意。” “呃,你真霸道。” 说话间不安份的手指已经慢慢滑入我中衣里,所到之处让我全身都止不住惊颤。先前还是我主动,这一刻我只能依附靠在他怀中,像砧板上的鱼肉,任他宰割。 第二日我准备把玉佩拿到街上的玉器店寻问寻问此玉的来源,却在街上与阿寻不期而遇。 阿寻虽是个小厮,可这几年长大了,人也长开了,远远瞧上去好一个玉树临风,许是跟着祁蕴书的时间久了,自然而然的全身竟透着股俊雅出尘的味道。我顿了顿步子,筹措了会,是想着过去还是不过去。却听到他朝我这方向边走边招呼道:“二小姐,好久不见。” 我朝他笑笑,遂接着说:“是啊,确实挺久不见的。” 他望了望我身后的玉器店。“二小姐这是要买玉器么?” 我将手中未收起的玉佩向上抬了抬。“不是,只是有人刚送了我一块玉佩,我对玉了解甚少,所以便拿来玉器店瞧瞧。” 他一双漆黑的眼睛直直盯着玉佩,目光先是惊讶,后是欣慰,再后是暧昧。挑了挑英挺的眉毛,语气自然亲和了几分。让我有些不习惯。 “小姐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既然与公子已经和好,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我一愣,莫名其妙的盯着他。 “你在胡说什么,我何时与你家公子和好了?” “难道不是么?!”他指着我手里的玉佩。“你现在手里拿的可是我家公子从小到大一直随身携带的玉佩,公子说只会把这个送得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如今在小姐心中,难道你们俩没和好么?” 心一凛,我呆呆盯着手里的玉佩,突然觉得有千万斤重。记忆的书页,不自觉翻到那个大雪纷飞但却心暖情浓的傍晚。 我和他相互依偎在树屋的暖椅间,旁边搁着燃得呲啦呲啦的炭火,就这样静静享受拥有彼此的安静时光。他一支手抱着我,另支手不知从哪里掏一块翠绿通透的玉佩,柔情款款的对着我说。 “冰儿,此生我只认你。这块玉佩是当初小的时候娘给我的,我从小戴到大,一直视如珍宝,如今你在我心里就像这块玉一样。所以,今天我就把它交给你,希望你能戴着它一起陪我走以后的日子。” 当时的情况,容不得我拒绝,但看到那块玉落入我手中时,又觉得太过贵重,就笃定对他承诺,此生只会爱他,不管玉在不在手中,都会对他不离不弃。所以毅然回绝了那块贵重的玉。 心猛地沉痛,难怪当时会觉得如此眼熟。我在心中自嘲:情深义重,山盟海誓也不过半载,却已忘记得干净,可见自己是个多么薄情的人。 “二小姐?” 阿寻见我神色不对,试探的叫了声。 我深吸气将,将玉佩收好,然后递给他。“既然是你家公子的玉,那你就把它交给你家公子吧。” 他瞠目结舌,像见鬼似的把双手紧紧缩回背后。 “二,二小姐,你可别害我。这玉公子既然送给了你,肯定是有用意的。阿寻可不敢随意把这玉拿回去。” 我又朝他走近几步,意志坚决。 “我不管这玉有何用意,但现在的我和他都已经不再像以前。像这样的东西,我不能收,也不敢收。” 他为难的看着我,目光隐忍着几分痛。 “二小姐,你这话说得未免太过薄情了。公子那么珍爱你,做一切都是为了保全你。可如今你却说般伤人的话,实在让人寒心!” 胸腔猛得升起一股怒火,语气自然就冷了几分:“薄情?伤人?寒心?阿寻你与我也是从小一起长大,我的性子你难道不明白吗?当时传出他与汝离的婚约,你知道我是何感受吗。就好像有人突然拿把剑,从背后刺进你心窝里,冰冷的疼到让你不敢喘息!” “可是少爷他也有苦衷,他这么做都是为了小姐你。为了不让……” “够了。”我狠然打断他。“不要再说他是为我好,我与他已经是陌路,不敢以前有何种种,过去,就是过去。” 将递上前的玉佩收回。 “这玉佩你今日既然不敢收回去,那改日我自己送回去。” 然后转身毫不眷恋的踏步离开。 嘴里虽说得那么狠然绝情,可真正要做到,绝非是一般难。他现在在心里的位置,连自个也说不明白。 我举杯又饮了口酒,暖暖的辣辣的酒溜过舌头,滑过喉咙,直落在心底,暖得我想哭,辣得想流泪。 紫玄安静的替我倒酒。 “紫玄,你说,为什么今时今日我还是会心疼!今天我故意打断阿寻说的话,是因为我怕,怕他会说出一些,让我抓狂后悔的事。”吸吸鼻子,泪流得更凶。“当时我负气同意这门婚事,如今又将与他的过往记得那般不清不楚,我是个坏女人。我不希望,再听到能让我动摇的事。这样,这样我怕自己又会对不起阿尧!” “感情的事,又有谁说得清楚。”她轻柔的顺顺我的发。“小姐如今与姑爷相处得好,紫玄也看得出,姑爷疼小姐。有些爱,不必明说。即使,想起是苦的。但也是份美好,而难忘的回忆。” “回忆?”我抬头望向窗外,尖冷的风透过窗夹杂着几丝晶莹剔透的雪花落在暗红的檀木桌上,瞬间化成一滩水。 “下雪了?” “是啊,一年又过去了。” 白雪皑皑,银装素裹。屋外虽然美得让人心动,但怕冷的我,只躲在屋子里,抱着暖炉,闲闲的嗑瓜子。时不时阿文过来坐坐,跟我唠家长,说说国子监和朝廷的事。也是从阿文口里听说,最近韩家与元妃的人在朝堂上闹得十分不愉快。好像是为明年新科试主考监官职位之事,新科试四年开举一次,是为朝廷选拔优秀能干之才,而主考监官就是能决定这些削尖脑袋挤到最后的那些人,排名优先,以前官员就职情况。 这明着是说为朝廷选拔人才,可暗地里又可以凭着主考官的方便,拉些有用之才跟自己一线。 太傅韩启的名字在北苍国圣名远播,一直受到皇上的重用,可元妃凭着太子之便在朝上的势力也不容小觑。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可一方若是太盛,也不是好事。聪明的皇帝就把两头虎都放在朝廷之上,而他就坐山观虎斗。可这么些年来,韩启一直以贤能闻名于世人,从未争过什么主考官之职,可这次为何如此重视?难道是元妃的势力越发强大了? 我揉揉有些发疼发紧的额角,将手中握得出汗的暖炉丢到一边。正准备起身,头一阵眩晕,眼前发白,又啪的声,重重跌回塌上。我捂住胸口,有些顺不上气。这时暖帘被从外挑开,韩征诺的亲母,韩府二夫人青姨款款从外进来,瞧见我,诧异道:“芳儿,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脸色这么白!” 我深吸几口气,等眩晕过了,才扶着小桌站起,走向她。笑道:“没的事,定是做得太久,一时间血气不顺。” 然后目光转向跟在她身边穿着一身枣红色棉袄,眨巴着眼睛看着我的韩征诺。 “小阿诺,算你有良心还能来看我。我那可是有很好吃的杏仁桃酥,只要你肯叫我一声大嫂,我就全部都给你。如何?” 他瘪了瘪嘴,很有骨气的将头甩向一边。 “夫子人教过,男子汉大丈夫,不食嗟来之食。糕点可以不吃,但骨气不可不要,原则不可以变。” 我汗颜,心中不禁涌上一股柔情。脸上的笑意更深。 “哇,小阿诺,你真了不得,嗟来之食这个成语都知道!虽然词用的地方有些不对,但意思差不多。”然后冲他伸起大拇指,真心说道:“你真厉害!” 青姨掩嘴轻笑,随后拉着我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无奈道:“都是让老爷和他们几个哥哥给宠坏了,说话没大没小。就你,能容忍他这泼皮性子。” “青姨这叫纯真,小孩子嘛,活泼些好呀。再说我觉得阿诺已经比同龄其它小孩子好很多了。” 她目光稍稍变柔,看着我和蔼的笑。 “这府里,也就你能真心同我们娘俩说句话,毕竟他不同老大,老二,老三,老四,是大夫人所生,我毕竟是妾室。即使姐姐不在了,在这府里地位依旧还是低了些。难免会让阿诺跟着招人不平对待。” 我咧咧嘴,端起芹香新沏的热茶喝了口,顿了会才说道。 “青姨多想了,这府里谁不知晓,很多事情看似女乃女乃决定管理,但很多细节的事情都是青姨你鞍前马后,劳心劳力。所以,你在我们心中的地位,自然不是不凡。而且小阿诺这么聪明,我们喜欢他那是自然的。” 说着将芹香端上的杏仁酥拿了两块给坐在旁边小椅上的阿诺,他水汪汪的眼睛先是定定的看了看我,又瞧了瞧青姨,方才敢接过。 我不禁在心中莞尔:韩府的夫人不比单于府多,可不管是哪个府里,只要是侧室所出的孩子,都无法言许的苦楚。难怪,阿诺年纪小小,竟会那么多,同龄孩子不会的东西。饶是富贵人家在吃穿上不愁,可在童年就已输给了普通人家的孩子。 青姨也饮了口热茶,许是天冷还握着茶杯暖了暖手,才又说道:“对了,我前几日上街突然听说沈太师在为他府里的三公子沈宫群寻觅佳人。” 我握着茶杯的手一抖,怔怔看着她道:“可那沈三公子经常往我们府里跑,我们都知道,他智力有问题呀。” 虽然,自己十分清楚,他不但智力没有问题,而且还十分聪明。 她想了想,放下手里的茶杯,然后两手交叉放进衣袖里回暖。皱了皱眉接着又说:“是啊,也正为因此,所以才导致他早过弱冠之年,却迟迟未成婚。怕是不少名门虽看得上沈家在朝廷的地位,但不敢高攀吧。” 我赞同点头,同时也在心中窃喜,还好沈宫群懂得以装傻保全自己。若不然,他与紫玄也只怕是有缘无分。 如此,倒也让自己弄明白,为何紫玄这几日毫无精神。而且一向不生病的她,居然头一次得了伤寒。原来,是这个原因。 我心中豁然开朗,愉快的翘起兰花指,捻起桌边的桂圆干,正准备拨开吃的时候,突然又失了味口,兴志缺缺的又放回花盘里。 下午,我将自己裹成一个厚厚的大粽子,然后殷勤的熬好药端着跑去紫玄的房里。而她正脸色苍白,有气无力的躺靠在床上,盯着窗外飞雪,目光忧郁得好像红楼梦里悲伤怀愁的林妹妹。 我在心里不禁为自己的这个想法狠狠笑了几笑,才整理好妆容表情,推门进了屋。 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收起方才的样子,看着我不好意思道:“小姐,奴婢自己会熬药,大冬天外面还下雪,你怎么能过来呢。” 我将身上的粉色斗篷取下,靠近炭盆边用力抖三抖,积在斗篷上的雪哗啦啦全掉在盆里红红的火炭上,呲啦呲啦烧得好痛快。然后大呼一口气,将斗篷丢到一边的椅子上,才走端起药碗走回去,亲自喂她喝。 她感激的要接过碗,却被我拒绝。 “病人就应该好好听话,你瞧你休息了这么几日,脸色还是这么苍白。”说完叹息了声,又接着道:“你我从小一起长大,就像姐姐一样。如今陪我进了韩府,我不照顾你,谁来照顾呢。” 她乖乖喝进一口药汁,眉头微皱。看着我的目光带着几分淡淡的感伤与彷徨。 “我知道小姐待我如亲姐妹,从小到大,小姐有什么,也从未短过紫玄一分。正因如此,紫玄会谨记小姐一世的好,一生一世保护服侍小姐。” 我幽幽叹口气,看着她无奈道:“紫玄,既然你明白我对你的好,可别人对你的好,你怎么就看不到呢?”我紧紧握住她的手。“你就应该知道,我要的不是你一生一世的保护与服侍。你是个人,你的一生不属于我,将来你会有自己爱的男人,和喜欢的结婚,生子,然后幸福的生活。这些你都不想要吗?” 她目光微动,迅速瞥开目光,死死盯着背子上绣着的蓝色蝴蝶。过了好一会才说道:“小姐说的这些太美好,紫玄不敢想,也不能想。” 我忍无可忍,啪的将碗放到桌上,双手插腰冲她大喊。“你脑子是不是秀逗了!从小到大,我哪有教过你如此卑微的活着?没错,你是服侍我的丫头,但这有什么?你不过是凭自己的能力活下去,这并不可耻和丢脸。每个人都有追求爱情与未来的机会,沈大哥对你那么好,我相信你感觉得到,他喜欢你。如今,沈太师要给沈大哥找妻子,如果你还这样,那到时他跟别的女人成了亲,你不心疼,后悔吗?” 她的身子微不可查的一震,放在被子的素手情不自禁紧握。 我轻叹声,语重心长道:“紫玄,感情这事虽勉强不得,但若是缘分来了,不懂珍惜,白白放弃,到最后就会追悔莫及。” 心不禁一酸,眼红了红。 “我自己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你不要学我,到最后只剩下满腔的愧疚与后悔。” 她慢慢垂下头,盈盈秋水的目光微微瞥向虚掩的窗外。贝齿轻咬朱唇,斩钉截铁道:“紫玄此生已准备服侍小姐终老到死,无怨无悔!” 我气结:“你!” 很久都没这么生气过,突然脑子有种眩晕的感觉,我大喘几口气,怒气之下,连斗篷都未拿,快步冲出屋。结果还未走多远,便瞧见站在院子下的两个人,一个青衣紫斗篷的沈宫群和紫衣白斗篷坐在轮椅上的韩征信。 一口气没提上来,我捂住胸猛咳了会,才快步跑向他们。 两人脸色都不大好,特别是沈宫群的脸色,冷得跟这天上飞的雪花一样。我看了眼在不远处紫玄住的房间,迟疑的问:“你,刚才的话听到了多少?” 他受伤的垂下眼,苦笑回道:“也许是天意,该听到的,都听了。” 我倒吸口凉气,有种好心办坏事的感觉,恨恨瞪了眼脸色也不大好的韩征信一眼。 “呃,那个,我想紫玄可能是因为身份原因,而觉得自卑,不敢面对你的感情。我相信,她是无心的。你可千万别当真啊!” 他道:“二小姐的话我自是明白,可在那种情况下,她说得那么坚决,想必心里早以是想明透了。” 然后抬头回以我一记牵强无比的笑。 “本今日来是想关切关切她的病,没想到,竟是让我明白了她真正的心思。既然有了结果,那我就应该离开了。” 说完自顾朝我拱手作了个揖,踏在雪大步离开。 我着急的冲他大喊:“感情的事,不到最后关头,千万不要放弃。” 话音刚落就看见他的身影消失在月门尽头。我悻悻回头,就瞧见身后的男人面色平静,但目光颇深的盯着我。 我瞪着他,气愤道:“刚才沈大哥在门外,你怎么就不吱一声啊。现在倒好了,好心办坏事。他们俩怕真是有缘无份了!” 他朝我招手,让我蹲在他身边,他解下自己身上的斗篷,为我披上。声音清淡,语调平静。 “感情这事是水到渠成,外人帮不了忙。而经过此事,就更加能说明。郎有情,妾无意。你硬是把他们扭在一起,到最后只会酿成悲剧。” 我唰得一下站起,头又是一阵晕,我无力抚住他轮椅的后背,他皱眉探手过来想扶我,却被我狠狠甩开。 “可我只知道,从小到大,除了爹与大姐之外,就属她待我最好。在我心里,她早就是我的亲人。对于家人我不可能坐视不理,这件事,我没有要求过你帮忙,但也请你,不要再说这种话。紫玄的心思,我若是拿捏不准,断然不会胡来。” 然后负气扔下他负气离开。 此后几天,我对他均是冷站状态。可又没过多久,宫里传出元妃欲给太子纳侧妃。我大吃一惊,担心姐姐因此而伤心,所以又火急火燎赶到宫里,陪姐姐。这在宫里一住便是半个月,姐姐临盆在即我就越发没心思回府。 我原本以为,姐姐即将临盆,元妃会因此而打消为太子纳侧妃的念头。可谁曾想,他却说想给太子喜上加喜,硬是把一位看中的赵御史之女赵婉抬进了太子宫。 那日天空依旧下着雪,今年的雪来得分外早,九月刚过就飘起了雪花。姐姐嫁给太子不过两年,月复中孩子还未落地,就有新人进了太子宫。 我郁闷感伤的坐在暖炉边上,边吃桔子边叹气,瞧着对面的宫殿张灯结彩,这边却冷冷清清,愤恨道:“姐,这宫里也太冷了。太子口口声声说爱你,这才多久。你还怀着他的孩子,而他却已经住在了那边。” 单于宜将手中未翻一页的书慢慢放下,眼眶里早已蓄不出泪水,她又何曾不伤心,不难过。可她也明白太子的苦处,爱一个人,就应该容纳他的一切。作为妻子,就应该帮助他,包容他,即使把他分给别的女人。即使心疼到让人无法入睡,无法安寝,她也甘之如饴。 “芳儿,时候不早了,我累了。早些休息吧。” 我将手里的桔子啪的甩到火盆里,正对着那边门故意大声说道:“难怪别人说帝王家的人皆薄情,你现在就快要临盆,而口口声声说爱你的男人,却在温柔乡抱着其它的女人!世界上有什么事,比这个更让人心寒,心痛!” “芳儿,不要再说了。” 单于宜有气无力的阻止,虽然这些话都大逆不道,可句句都说在她心坎上。 “我就要说。” 这一声把候在殿外的宫女太监皆引了过来,全部跪在地上。为首管事的老嬷嬷,哀求道:“韩夫人,这是皇宫,天子住的地方。你方才那番话可是犯了忌讳,连累的可是我们家娘娘。这宫里迎来送往,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事,不少。你这样抱不平,若是传到元妃娘娘耳里,指不定会给娘娘添什么罪名呢。” 老嬷嬷说的话句句是理,我虽怒,但却不敢发,只能憋着大口喘粗气。却听到服侍在姐姐床边的凤翘惊叫:“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姐姐面色惨白的抚住肚子,无力道:“肚子,肚子疼!” 老嬷嬷立即爬上去,掀开盖着姐姐身子的背子,但见粉白色中衣下,刺眼的猩红正徐徐从姐姐的流出! 心头一阵惊凉,我傻傻顿在原地。只听老嬷嬷大惊失色喊道:“快,快去叫住在偏殿的接生嬷嬷,另外去太医院接女医过来。” 凤翘年纪小未见过这等世面,哭着嗓子问:“嬷嬷,娘娘这是怎么了?” 老嬷嬷毕竟是经历过风雪的人,虽慌乱但面色还算平静,回道:“依老奴记的日子,娘娘离生产应该还有些日子,这迹象像是因为什么而动了胎气,导致有流产迹象!” 凤翘边抹泪,边回想:“”没有啊,娘娘这些日子身子不便,日日都在宫里养着。怎会动了胎气呢?“ 老嬷嬷道:”不管因为什么,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让娘娘顺利生产,否则,会危机娘娘与小皇子性命!“ 凤翘点点头,帮着其它宫女支帘子,置屏风,端热水。 我这才回过神,看着姐姐痛苦压抑的样子,心狠狠的锥疼。然后脑袋一发热什么也不顾,提裙就往对面寝殿跑。 那边殿里的人也许都认得我,知道我与太子的关系,也不敢多加阻拦。所以,十分顺利的就跑到新房,胸口熊熊烈火烧得快要炸开。我毫不顾形象,提脚就狠狠踹上大气紧闭的朱门。 门唰得一下朝两边打开,撞到墙上震耳欲聋。把跟在后面跑来的宫女太监皆吓呆在原地。 欧阳玉锦一身暗红色锦袍坐在房内的圆桌前,诧异的看了眼怒火中烧的来人和两扇来回晃动的门,皱眉沉声问道:”芳儿,你这是做什么?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我两步并作跑进屋,连坐在旁边的新娘子未看一眼,直怒气冲冲韩他喊道:”什么地方?我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放心,我今天来,不是来破坏你好事。只是做为你小姨子来告诉你,那个你口口声声说,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女人,你的太子妃。现在正在受临盆之苦!“直起身,退后几步。”若是你有良心,现在就不该呆在这里。“”太子,今日虽是我们大婚之日,但是姐姐毕竟临盆大即。不如,你先过去姐姐那边,等姐姐顺利诞下孩子,再过来我这边也不迟。“ 声音清脆,带着几分幽幽的低婉。我稍稍回眸,恰与她对上。样子长得不像绝色,但也算是清雅。与姐姐大气温柔的美比起来,还是稍弱几分。 她款款起身,头上的金簪随着她的起身,而叮叮作响。”想必这位就是韩家少夫人吧?!“ 虽是疑问,但却是肯定。 因她此时此刻的身份,让我十分不待见,只凉凉瞥开眼。 她不以为意,转身走到床边的檀木柜前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又转回来,递给我道。”我早就听说,宜姐姐有位妹妹,人出落得标志,且性格豪爽。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礼品,本是打算过些时日等得空就给你的。没想到,今日就有机会了。“ 我目光一转,瞧她面色真诚,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愧疚,觉得自己方才一番作法实在有些过了。但做出的事泼出去的水,也不好收回。只能有些愧疚解释道:”礼物就不用了,刚才我也有失礼的地方。只是姐姐生产不大顺,我情急才会如此,你也别见怪。“ 说完看向紧皱眉的太子。”做为朋友,话我是带到了。至于你愿意留在这,还是跟我去姐姐那边。就自己决定吧!“ 屋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屋外候着的奴才也不敢进屋,只能立在冰天雪地里。红红的灯笼在风中来回摇摆,让我心中更加烦闷。 他终于开口,语气平静,看着我:”你姐姐殿里住着皇宫里最好的接生嬷嬷,即使有危险还有女医在旁,想必不会有什么大碍。你不如且先回去,帮忙好生照看你姐姐。明日我便过去。“ 我怔愕,感觉像谁冷不伶仃从头顶倒下一盆凉水。冻得我牙齿发颤:”好,欧阳玉锦,你果真不愧为太子!“ 然后愤然转身,踏雪快步离开。 这一夜,我站在殿外,望着不断飘落的雪花,听着姐姐在撕开嗓子哭痛的声音,从心到身体一寸一寸冰冷。 脑子里突然想起一句话:最是无情帝王家。 我不知道姐姐喊痛了多久,也不记得天是何时亮的,就这样傻傻的站在殿外,看着宫女忙进忙出。直到雪停,灰蒙蒙的天空中忽然挂起金灿灿的太阳。一个极亮的婴儿哭声,划破天际,让我的心也跟着狠狠一松! 欧阳玉锦刚踏进院门,孩子的哭声就像一把极细的针扎进他的心里。他有些慌乱的扶住院门,眼睛情不自禁的酸热。 抬头看着天空中太阳,在心里默默做了一个决定。 经过一夜的折腾单于宜体力透支,沉沉昏睡过去,他怀抱着在襁褓中也安然入睡的女儿,无限感激且欣慰的笑了。 迎着窗外越来越暖和的阳光,他觉得自己应该长大了,因为他要保护自己生命中两个最重要的女人!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回府,只觉得心里疼得厉害,彷徨的厉害。在这样一个世界里,一个女子该如何守住自己的婚姻,丈夫与未来。 光凭爱吗? 可太子也爱姐姐,到最后不一样娶了其它女人。 而自己呢? 我脚步虚乏的踏进屋,一不小心磕到门槛,身体无力的往下倒。在落地之际,被一双臂膀实实接住。我看着近在眼前久别的容颜,心头酸得厉害,泪控制不住落了下来。 我狠狠抱住他,紧紧的,实实的,且害怕的抱住。”姐姐,生了个女儿,太子娶名叫蕊贞。可是,他最终还是娶了别人女人。这就是他口口声声说的爱!阿尧,如果有一天,你也要娶别的女人,请一定你提前告诉我。“然后直起身,认认真真看着他:”我会把你身边的位置让给她,此生,我单于芳,绝不跟别的女人争丈夫!“ 第四十一章 身世 在韩府的南院有一座水上楼台,坐落在梅湖之上,是坐独立的楼宇。而这座湖之所以称为梅湖,则是因为湖的四周皆重满桃花。皑皑白雪,绰绰红梅,将整个梅显得越发像是室外桃园。 而这座梅湖的水是通过韩府南院围墙流向府外,在南院围墙那里开设了一个大门,平日都紧关着,只有每逢年尾才会打开一次,然后从院外会开进一艘不大不小的船。船里坐的是何人没人知道,因为船的四周皆以黑缦遮挡,而且湖中心的楼宇没有设置与韩府内院行走的桥梁,每次均是用小船划到楼宇之中。而这座楼宇是禁地,府内只有两人能进。一个是自然是韩府的当家,韩启韩老爷,另外一个就是韩府的大公子,韩征信。 “宣儿,我上次提的事,你可曾有细想过。”坐在二楼厅内主位的男子,身着祥云暗紫色衣袍,手指均匀纤长,古指分明,手背上批纹破深,显然是上了些年纪,声音温润中厚,端起茶饮水举指间浑然天成透着一股不凡的味道,他瞥眸瞧了一眼坐在对面丰神俊朗却在出神的少年。 “看来,你还真是爱她?” 少年这才回神,同样也端茶饮了一口。才缓缓道:“我的心思,您又何时不知道?当初若不是您极时撮合,我与她也不会有今日。” 男子笑了笑:“你这点倒随了我,可是以你的身份和以后要走的路,是不允许你多情。当爷,也就是因为多情,才害得自己心爱的人惨死。我相信,你不会也想走我的路吧?” 少年起身走到亭旁边,陪着飞舞的白纱望着岸边白雪红梅的景色。想了好一会才说道:“您的路我不想再重走一回,但是,她性子坚贞。若是我真应了,怕得到的只是她拂袖离去。” 男子望着少年欣长纤瘦的背影,叹声气道:“做大事除了心胸与眼光,还得懂得手段。我已经替你想好了一个法子,到时你只需要把心收起来去做就好。” 越往年尾天气就越来越冷,以前有空我好歹还会出去走走,近日冷得我连床都不想下,不过大户人家终是有规矩,每日一早请安,全家人再一起用早饭,吃完饭才得允许回屋,中饭可以自个在屋里吃,可晚饭又必须一家人围着桌子吃。所以,每天早上与晚上都是我非常非常痛苦的时候。 芹香把最暖最暖身的衣裳都套在我身上,然后从上到下,从左到右都捂得严严实实,最后走远些再替我瞧瞧有没有问题,只见她捂住嘴无限感慨道:“少夫人,您真的穿得太厚实了。瞧,这小肚子都出来了!” 我对着铜衣镜,左看看,右看看,觉得这可能不是衣服的问题。像冬天里,我几乎足不出房门,巴成是悲剧的长肉了! 可在我的记忆里,这个身体吸收一向特别好,无论怎么吃都不会胖,今年这肚子上怎么会长这么多肉?! 我在心底长叹,看来,以后还是得出去多走走。 因为衣服穿得多,所以走起路来就困难了许多。我两手塞在宽大的衣袖里,举步维艰的走在去主厅的路上,大雪在耳边吱吱作响,两边提灯笼的丫头也小心跟在我身边,生怕我一个不小心摔在地上。 冬天的天黑得早,乌漆抹黑的深一脚,浅一脚走着。突然圆门外响起,清脆的叮呤叮呤的声音,像是小铜呤的声音。 黑呼呼的天,又听到这样声音,着实有些诡异,提灯笼的两个丫头年纪小,竟有些害怕的躲到我身后。我在心里哀嚎,神啦,你们怕,我更怕。 结果声音越来越近,还夹杂着车轮滚动的声音,悬着的心才慢慢放松,大概知道来人是谁了。没多久,就看见圆型院门口溜进一个白色的东西,长长的圆圆的。没多久熟悉的人便出现在门外,我快跑几步抓住那个声音的来源。它小小的身子在我怀里扑腾了几下,也许感觉到我没恶意也就停止了挣扎,乖乖的呆在我怀里。 我兴奋的抱着它,跑到来人面前。 “这狗好可爱,你哪弄来的?” 提灯笼的丫头拂身叫了声大少爷,然后乖乖先行到圆门外守着。 “这是我一个熟人刚从西桃国回来,买的一支玩宠,我见它样子长得灵力,觉得你会喜欢,所以花了大价钱从他手里买来的。” 我开心得不能自抑,猛点头:“喜欢,当然喜欢。你瞧他长得圆圆的,又白白的。” 然后抬头冲他嫣然一笑:“谢谢,我非常喜欢!” 因为挂着那只刚得到的宠物狗,吃饭间自然就没什么食欲了。阿尧起先是给我夹了块鸡,我见着太油,摇头拒绝。结果他放在自己碗中。他又给我夹了块鸭肉,我觉得太肥,又摇头。鸭肉又可怜的落入他碗中。 青姨见着掩嘴笑道:“阿尧,你怎么这么不懂你妻子。芳儿大概是觉得自己最近有些圆润了,不敢吃些油腻的东西。你不如换些素的,怕是她会爱吃。” 其实他夹的都是平日里爱吃的东西,只是近几个月,不知道为什么,口味突然变了,像那些好吃的荤菜,我一样也不爱。就连平日里爱吃的素菜也吃不上两口。有一段时间我还以为自己是不是病了?可是,我除了口味变了些,其它的并没有什么不同。索性就没有请大夫瞧。 “那不如就喝碗汤吧。” 坐在上方位的爹开口,然后命人给我盛了碗汤。我瞧汤的颜色不错,胃口来了,倒兴兴的喝了一口,谁知一股难以忽视的鱼腥味,让我实在咽不下去。但一家人都在,我也不好吐出来。只得硬是把一碗汤喝完。 一回去就吐得天翻地覆,连苦胆水都快吐出来了,我有气无力的靠在床边,喝着紫玄端上的热参茶,勉强喝了一两口。 韩征信坐在床边一言不发的盯着我,眉头深深扭在一起。 “你这样多久了?” 我有气无力,自然是没有办法回答他的话。紫玄便代我回道:“已经有两三个月了,前些日子不过是爱油腻的食物,但一切都好,没像今日吐得这么厉害。姑爷经常不在府里,小姐也不想麻烦府里人,就没有请大夫。只当是突然口味变了,也没在意。” 他又看向我,目光更深几分。然后垂眸又想了会,才对紫玄说道:“明日我在府里,你去请大夫过府一趟。” 休息了一会我稍恢复力气,对他道:“不用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可能冬天天气干,所以吃不进去那些东西吧。以后我天天吃素好啦,这样即可减肥也还可以美容。” 不知不觉又说了些不合这时代的语,我吐吐舌头,冲紫玄摆手示意她出去。 “你这可能不是病。” 他看着我目光深切,但语气透着几分难掩的期待与激动。 我大惊,大概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难以至信瞪视着他,颤抖着声音道:“你是说,我有可能,怀孕了?!” 第四十二章 明心 隔天一大早芹香便出府请了大夫替我诊脉,这件事也没有惊动府里的人,毕竟还未确定,若是贸然传出去,也必然会引起一番骚动。经过大夫一而再,再而三的诊断确定,自己真非怀孕,而是常年积累的体寒症发作,才导致这一连串的现象。 我大吁一口气,怀孕这种事,自己不是没想过,以前心心念念的想着以后甜蜜美满的生活,可却从未知,今时今日睡在枕边,陪伴着的却早已不是以前的那个。心底不禁升起一股失落,我将头垂下。只听紫玄在旁边安慰道:“小姐,你与姑爷还年轻,只要把身子调养好,自然会有的。” 我摇头,看着窗外洒进的清爽的晨阳。“我并没有为这个失落,只是有些感慨,事事变化之快。” 她停顿了会才问。 “小姐,又想起了以前吗?” 我笑笑,状似无恙。“是啊,人活着总是有困扰的记忆,不知不觉就想起了。”然后叹了口气,故意开玩笑道。“原以为这次会有好消息呢,看来又是白期待一场,怕是府里那些丫头婆子们又有的闲牙可嚼咯。” 紫玄不禁掩嘴笑了:“在紫玄认为,小姐可不是会在乎这些事的人。” 我耸耸肩,起床准备穿衣裳。“那是自然,正所谓即来之,则安之。这样的事,随遇而安吧。” 门应声而开,听到车轮滚动的声音,紫玄立即放下手中的衣裳请安,便带着屋里服侍的丫头退了出去。我蓬头垢面的坐在床边,不好意思的看着他慢慢靠近。 我无措的手指不停卷着胸前的发,想了会才道:“那个,大夫来过了,呃说我并不是怀孕,而是体寒症发作。” 他微凉的手覆上我的,带着清晨露气的冰凉。语气温柔如初。“我知道。” “那,你是不是有些失望?” 他顿了会才道:“不会。” 我噘起嘴,无奈叹气:“果然失望了。”与他生活了近一年,若还不了解他的脾气,那真算是白呆了。“你,喜欢孩子吗?”我问。 握着我的手情不自禁一抖,望着我的目光浓情几分。他倾身靠近我,语气低沉温柔如三月里初春的暖风般和曛:“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 脸情不自禁胀红,我不好意思撇开头。心想:以前并不觉得他会说情话,可如今怎么听着句句都像是情话! “芳儿。”他柔声低唤。我回头恰巧碰上近在咫尺的唇,刚张唇准备说话,他的手狠狠按上自己的后脑,身体不由自主趴到他身上。熟悉的檀香让我的心也跟着一阵颤抖,我惊讶,灵巧的舌顺着长驱直入,另一只手已经很不安分的滑进里衣内,让我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跟着颤动。 “芳儿。”他依旧柔情低唤,却带着几分情不自禁的压抑,好像有什么东西想要表达,却又无法喧之于口。我紧紧抱住他,心里像有什么东西在搅动,细细的疼。 自那以后他在那事上就格外勤奋,当然以前他也绝非清淡寡欲,只是让我心中隐隐泛起一股无法忽视的不安。 我虽是个喜欢胡思乱想的人,但对有些事,即是想不出结果,也就记挂几天便忘记了。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帮紫玄与沈宫群。自上次沈宫群离开后,紫玄却像没事人一样,跟往常一样生活。以前还能从她脸上看出落寞,如今却是一丝痕迹也没有了。可是当初她既然能以性命护沈宫群,必然是在意他的。如今这般隐藏自己的心思,究竟是为了什么? 沈太师为了沈宫群的婚事可是做足了心思,还像宫里的皇帝一样弄了个跟选秀差不多的宴会。只要有心巴结沈太师的人都纷纷参加。而今日就是宴会的进行日,老天爷也非常给面子,太阳格外大,空气格外清新。我与紫玄身穿沈府丫头的衣裳,穿梭在人群中,左打听,右打听,才终于模清了沈宫群所住的地方。他果真是个不受宠的儿子,居然住在与仆人隔得不远的院落里。由此可见沈太师这番大势选媳妇,大概是怕这个愚痴的儿子让他成为青林城中的人笑柄吧。 虽然沈宫群并不痴,但我还是觉得他挺可怜的。扮痴装傻这么多年,最后连自己的婚姻也如此遭父亲嫌弃。 终于到达沈宫群所住的院落,站在门外我如此想了会,又看向身旁的紫玄,她面色虽平静,但一双盈盈秋水般的眸子里,早以盛满怜惜。我在心底暗笑,果然,爱意是永远藏不住的。 院内传出丫头对话的声。 “瞧,我就说三少爷准不会穿。你看这可是上等的云锦,就这么被三少爷给弄烂了。”一个声音略尖的丫头惋惜的说道。 “那有什么办法,这是的老爷的吩咐。”一个声音略粗的丫头符合着说。“我真不明白,三少爷是个脑袋有问题的人,老爷为何还如此大费周张的为三少爷选亲。” “因为三少爷这样子,连我们这样的丫头都嫌弃,自然是没有好人家的姑娘要了。可是老爷在朝堂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老是被人家茶余饭后嚼舌根也怪丢人的。”声音略尖的丫头自以为很了解的分析道。 “那,那三少爷那样,懂得怎样体贴妻子和圆房吗?”声音略粗的丫头语气稍稍变低,婉约的问。 “这我哪知道,怕是未来的三夫人,以后是要守活寡咯。” 说完两人捂着嘴咯咯笑。 我皱眉,感叹现在的丫头真真是胆子大,竟然在背后说这样的话。我皱眉正准备推门进去,却见紫玄已经比我早一步推开了院门。 院内两个丫头见有人进来,立即收起笑容整理好衣裳。 紫玄走几步上前,说道:“我是老爷派来服侍三少爷穿衣裳的,你们可以先出去,忙别的吧。” 两个丫头一个长得高略瘦,一个长得矮略胖,四只眼睛看了眼我,又看向紫玄,略高的那个人问:“你们哪房的?我怎么没见过你们?” 紫玄处变不惊,回答的顺风顺水:“奴婢两人是才进府的丫头,没呆几日还未分到具体服侍哪位主子,难道两位姐姐瞧着生。” 两人恍然大悟。“原来是新来的,既然如此,那服侍三少爷的事就交给你们好了。” 说完便把手上的衣裳往旁的石桌上一扔,然后相互看了眼,溜出了院子。我快速扫了眼院内的陈设,不是我故意诋毁这个院子,韩府一等丫头住的院落都比这个要好。 紫玄轻轻拿起桌上的衣裳,然后慢慢走向正屋。望着她进去的背影,我感觉自己的目的好像达到了。如此也不便再进去打扰。便乖乖的跑出院子,在靠院子不选的地方找了处僻静地呆着。 沈宫群感觉门被推开又关上,他不禁自嘲,现在是换了个丫头吗?居然懂得掩门了。 细细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屋里格外清晰,似乎是怕惊扰到他,他皱眉,整理整理情绪,换上痴呆的笑容。其实他真的非常非常厌倦这样假扮的生活,就因为要在这个地方生存,他必须隐藏住真实的自己,在痴愚下苟延残喘的生活。直到他遇见喜欢的女人,原以为她对自己也有意,可是直到今时今日,她的种种表态,都让他无法再确定。他记得母亲说过,爱一个人心里是暖的,希望跟爱的人度过生命中的每一天,直到两人慢慢变老,然后死去。虽然他并不是以正常人的样子去接近她,可他却真的想过,与她在一起一辈子! 可是她好像,真的并不在意—— “沈公子。” 紫玄小心翼翼的轻唤,心底是控制不住的疼惜,疼惜他现在的处境,也疼惜他当初是如今鼓起勇气去找自己。这些日子她想了很多,也非常明白自己的心思,就如小姐所说。不管如何,至少你要对自己这份心意负责,未来的路如何,谁也无法预料。关键是现在,如果让心爱的溜走,那后悔的终将是自己。 所以,她才会不顾一切跑来这里,为的,只是对自己心底的爱,负责。 沈宫群身体猛震,不可置信转头。瞪大眼盯着赫然出现在那里,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千般思绪,万般话语齐涌心头。可一时间却不知从何说起。他只能呆呆看着,站着,做不了任何动作!直到温暖馨香的怀抱让他心思涌动,双眼酸胀得让他忍不住想哭。 “我来了,对不起。”她轻轻在他耳畔说。语气温柔,亲昵。“宫群,对不起,请原谅我的懦弱,我想清楚,我要告诉你。我喜欢你。你真的,真的喜欢你!” 她抱得更紧,仿佛想从他身上汲取勇气与力量。 他颤抖的双臂慢慢抚上她起伏不定的背,欣喜的回抱住她。“阿玄,你真的是阿玄吗?你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吗?”他不敢喘息,生怕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一场他自作多情的梦! 她情不自禁流下泪来,唇轻轻的覆上他微凉颤抖的唇。然后再轻轻离开,确定道:“对,我是你的阿玄,是曾经伤害你,也是现在疯狂爱你的阿玄!” 沈宫群震惊的依旧不敢相信,难道老天爷真的听到了他的祈祷?实现他夜夜梦想的这一幕!他害怕的收紧双臂,低头吻得很深,用尽他这辈子所有的柔情与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