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一加一:渣夫遇毒妻》 001 她死了 ()挑起火红的盖头,新郎含笑垂眸与新娘四目相接,彼此眼神胶着,旁若无人的含情脉脉。 突然,一阵急促而慌乱的奔跑声打断了他们,“郎主,东厢走水,请郎主和夫人暂移尊驾。” 新娘面色微变,豁然起身,与新郎对视一眼,两人疾步走出新房。 正如二人所想,踏出门便可看到不远处的东厢房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可想而知,若不能及时将火扑灭,多少会波及到正房,这洞房花烛也就算毁了。想到这里,新郎和新娘又不禁对视了一眼。 “缘何起火?”新郎一边向东厢房赶去,一边询问左右。 “是夫人……”话音刚落,仆从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下意识的看向新夫人,慌忙改口道,“不,是陈氏,是她喝退了我们自己浇了油……聚火……” 新郎猛地驻足,僵直的站在那里半晌没有动静。在这样火光漫天的夜里,他一贯冷漠的面庞上满是惊愕。 “夫主……”新娘轻唤一声。 新郎这才回过神来。 须臾间,众人便已经到东厢,火势比大家想象的严重,大半个东厢都摇摇晃晃不说,更有多处坍塌。 “陈玖,你这是何必?!”看着这满目疮痍,新郎不禁发出似悲似叹的声音。 此时,身着凤冠霞帔的陈玖自火海中闲庭信步而来,好像看不到身边那随时预备吞噬她的火舌似地。她左手拎着酒壶,右手夹着酒樽,嘴角含着轻笑,“你到底还是来了。” 火光内外,相似的两个女人同样穿着凤冠霞帔,新郎官却只有一个。这一幕,显得很是诡异。 新郎审视着陈玖,目光阴沉。 陈玖却恍如未觉,优雅的倒了满满一樽酒,自己喝了一半,然后将酒樽平推出去,“还记得你的承诺吗?你欠我一杯合卺酒!喏!给你!” 新郎盯着陈玖看了许久,愤而拂袖,冷然喝道:“收起你这许多花样,莫要多生事端!” “花样?你觉得这是花样?”陈玖轻笑一声,一瞬不瞬的看着同床共枕多年的郎君,无比的认真,“你,真的不懂我心中所想?真的不预备喝下这杯合卺酒吗?” 新郎的目光狠狠地闪烁了几下,双唇紧抿。 一时间,竟陷入了沉寂。 四周,只余木材燃烧的声音。 噼噼啪啪。 噼噼啪啪。 “阿姊!”新娘子突然在这个说话了,神色焦急,泫然欲滴,“你且过来,咱们有话慢慢说!好不好?” 说话间火势已经蔓延到陈玖身后,再耽搁下去怕是神仙也难救了。 可是,陈玖却半点反应也无,只是死死地盯着新郎的眼睛。不,准确的说,从头到尾,她的眼睛里都没有夹新娘子一下。 “阿姊,我求你了!”新娘“扑通”一声用力跪倒在地。 这一声没有换得陈玖回眸,只是惊醒了她身边的新郎官。 “卿卿,速起,速起!”新郎一边说着,一边弯腰搀扶新娘。 陈玖突然大笑了起来,笑声中满是嘲讽,“想不到,想不到这世间竟还有人这般在意我的性命!” 新娘依偎着新郎宽阔的肩膀,哭得梨花带雨,“阿姊何处此言?我们……我们到底是嫡亲嫡亲的姊妹呀!只要阿姊平安,妹妹……妹妹甘愿出让正室之位!” 陈玖顿时脸色大变,对新娘子怒目而视,双目喷火,她的声音,极冷,煞气十足,“姊妹?!嫡亲的姊妹?!就凭你也配?你算什么东西?没的让人恶心!” 新娘惊惧的后退了一步,身子紧紧的贴着新郎的胸膛,一只手小心的护着月复部,瑟瑟发抖。 新郎一边护住新娘,一边怒喝陈玖,“够了!时至今日,你还是这般口出恶言,着实的冥顽不灵!” “你真的不喝么?”陈玖好像突然换了一个人一样神色复杂的看着新郎,轻声问道。 新郎冷哼一声,没有说话,同时,将娇弱的新娘打横抱起。 陈玖看着这一幕,仰天大笑了起来,缓缓地松开手,手中的酒樽直直落地。 “咣当”一声,酒樽化为碎片,一簇不大的火苗遇到酒水化为火蛇缠上了陈玖的裙裾,而陈玖却恍如未觉,仍旧声嘶力竭的笑着。 “夫主!”新娘惊骇的埋首在新娘的胸前,双臂紧紧地勾着她的脖子。 新郎目光阴冷,环视左右拎水桶的仆从,怒喝道:“尔等都退下!她既想死,我便成全于她!” 之后,再不管许多,直接抱着她的新娘子,把渐渐被火焰吞噬的陈玖抛在了身后。 “轰隆”一声,好像是映衬陈玖心绪一般,身后的阁楼整个坍塌了下来。 地动山摇。 可新郎的脚步却丝毫未停。 烈火焚烧的痛使得陈玖笑声颤抖,可她仍旧声嘶力竭的笑着。 张开双臂,用力的笑着,用尽全身力气的笑着。 笑着笑着,豆大的泪水便如同珍珠一般砸了下来。 落地,无痕。 还能说什么呢? 她做了他整整十年的妻子,为他出生入死,为他诛锄异己,最后,为了他失去了月复中孩子更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 可是,在她做了这个家十年女主人之后,他告诉她,他要娶妻了。而她根本不算是他的妻子。因为,他从来没有对她明媒正娶过,所以,她最多只能算是个妾罢了。 多可笑! 当初,他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说:如今政局动荡、战乱四起以致族内长辈分散而居无法大操大办,且委屈你几年,待战局稍稳,我定补你一个盛大的仪式。 当时她情根深种,自然是他说什么,她就信什么的。 哪里想到他竟打着那样的算盘呢? 她是那么憧憬自己身着嫁衣的时刻,修修剪剪,一件嫁衣她缝制了十年。 可这件她缝制了十年的嫁衣如今却变成了她的寿衣。 如同她的人生一般,华丽丽的,讽刺。 抑制不住的痛呼伴随着歇斯底里的笑声响彻天际。嫁衣广袖上金线绣成的龙凤在火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在火浪的冲击下上下翻滚,州象……州象随时能振翅而飞一般。 002 他也活不了 ()“夫主!”新娘脸色苍白,挣扎着唤道,“夫主,阿姊……阿姊她……” 新郎用力抱紧了怀中的女人,脚下的步伐愈发的快了。开口,声音有些暗哑,低声喝令着,“不必管她!” 新娘却是不听,一个劲儿的摇头,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掉,“不,夫主,你救救阿姊,救救阿姊。她是……她是我的阿姊,是我的阿姊……” 新郎“咣当”一声踹开正房的门,放下新娘。 “你拿她当阿姊,她未必拿你当阿妹!”他的面色发黑,口气也有些不善。 “夫主,我求你了,求你了……” 对于新娘的哀求,新郎官视而不见。 新娘见其如此,面色灰败得厉害,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耳朵,身体更是瑟瑟发抖,嘴里喃喃的念着,“不要,求你……不要笑了……” 新郎见状,心念一动似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心,倏地紧了一下。 上前,捂住了新娘的耳朵,怜爱不已。 陈玖的笑声越来越小,渐渐地转为虚无。 新郎放开手,轻轻的揩拭着新娘面颊上的泪水,“卿卿,莫哭!” “我对不起阿姊!都是我害她的!”新娘扑倒新郎的怀中,低声念叨,“可……可我是真心的,我是真心愿意做妾的,阿姊……阿姊她为何还是这般想不开?” 新郎轻轻拍新娘的背部,轻声喟叹,“我原知她个性狠辣,不曾想她对自己也是如此……” 新娘听了这话,愈发的伤心了,哭得更厉害了。 “然,眼下这番情境绝非你我之过!”新郎忙柔声安慰,“我们,早在十年前就该成婚了!是她强行分开了我们!” 抬眸,看着不远处的窗户,新郎的目光深远,声音阴冷的下了结论,“说到底,这都是她咎由自取!” 说罢,将新娘扶起,携至桌旁,端起桌上现成的两樽酒,“什么都别想,安心完成仪式。” 是的,属于他们的合卺酒还没有喝,该有的仪式也还没有完成。 喝过了这杯合卺酒,繁文缛节什么的才算是真的结束了。 新娘有些不情愿,低着头不吭声。 新郎追加了一句,“否则,恐不吉利。”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新娘再不别扭,红着眼睛接过一樽酒,乖乖的喝了一口。 新郎和新娘对视一眼,正准备交换手中的酒樽,从喉咙口到胃内却突然好像燃烧了起来一样。 “咣当”、“咣当”两声酒樽落地。 同时伴随的还有撞击地面的声音。 “扑通”、“扑通”两声。 张嘴,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同时,嘴里不停呕出黑色的血液。 为扑救东厢火的缘故,房外很是嘈杂,更兼情况特殊,候在房门外的仆从门并没有听到房间里的不寻常。 迅速扩大的黑色瞳仁里满满的都是恐惧,满得好像要溢出来了。 无尘! 是无尘! 没有人比新郎更清楚现在这个症状。 这是中了无尘之后的症状。 都道是人死之后“尘归尘、土归土”,可是中了这种毒,人的身体会从内到外化作一滩血水,连化为尘土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名唤“无尘”。 而这个名字是陈玖取得。 是的,这个毒药是陈玖研制出来的。 当初陈玖研制这个毒药的时候有几味稀有毒材遍寻不获,正是是他费尽心思配齐的。 因为,他要用这个鸩杀宿命之敌。 那个时候陈玖告诉他“无尘”只得了一粒。 而他,沉浸在多年夙愿得尝的喜悦里,想着配料本就稀少便深信不疑了。 不曾想…… 原来,陈玖果然是陈玖,早早的就留了这一手。 可她究竟是怎么下的毒呢? 知道她极具攻击力,他一早就命人紧密监视了她,更不要说靠近新房在合卺酒里下毒了。 难道,陈玖她……有帮手? 究竟是谁? 她一向没有朋友,有谁会冒着生命危险帮她? 或者,没有人要帮她,而是有更高明的人钻了缝子? 新郎官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 在剧烈的疼痛下,纵然是素有急智之名的他也没有办法找到答案。 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不甘心带着这么多疑问死去! 可是,不甘心又有什么用呢? 说到底,这一切都怪他还是太小看陈玖了。 早该想到的,早该在她研制无尘解药的时候就想到的。 如果没有毒药,那还要什么解药?有什么必要? 只可惜,当初他一心计划着光明前程,放在她身上的心思越来越少…… “你真的不喝么?” 就在这个时候,新郎的耳边突然响起了陈玖死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一阵阵发黑的眼前一遍遍的回放陈玖缓缓松手摔碎酒樽的一幕,一遍,一遍,又一遍。 她那是的眼神,太过复杂。 复杂得,好像有很多话要说一样。 突然,他的脑海里灵光一闪出现了一个念头——那樽酒,那樽合卺酒里极有可能……极有可能就是解药! 这个念头冒出来便如同雨后春笋而出,无法遏制。 后悔吗? 当然后悔了! 从来没有过的后悔! 随后,他无声的苦笑。 或许,或许合卺酒里什么也没有。 她就是要他后悔。 她就是要他怀疑却得不到答案。 对,这才是陈玖的个性,这才是陈玖毒辣的个性。 这才是他认识的陈玖。 可是,明白又怎么样? 他还是会忍不住想那里面会不会是解药,还是会忍不住后悔为什么没喝,还是会纠结着是不是中了她的圈套。同时,更会想她到底是怎么下的毒。 而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答案了。 如蛆跗骨的巨大疼痛剥夺了他最后思考的能力,以及,他的生命。 星空高远,皓大的明月旁几颗疏疏淡淡的黯淡星辰显得十分寂寥。 一位娇小美人抱着三四岁的孩子注视着东方,嘴角嗯着一抹神秘的微笑,轻叹了一声,”陈氏阿玖,着实可惜了。"说罢,突然轻笑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看了正房一眼,”不过,也亏得你如此了l夕, 003 不许叫,否则杀了你 ()倏地睁开双眼,漆黑的瞳眸闪烁着幽深的亮光,陈玖微微眯起眼睛慢慢适应了昏暗的光线才发觉自己竟然身处于破旧阴冷的竹屋。 这里,是那么的熟悉。 曾经,她很想忘了这里,可结果是记得愈发深刻了。 眉尖紧蹙,眼眸中的不解慢慢的氤氲开来。 翻身下榻,陈玖跌跌撞撞的走向不远处的几案,双手撑在案头,垂眸望向铜镜。 镜中,映出一张精致秀美的稚女敕容颜,明亮的大眼睛里却满是惊诧。 那是一张还没有张开的青涩容颜,是一张只有十五六岁的脸。 不可思议。 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陈玖伸手狠狠地揪了自己的面颊一下,感觉到明显的刺痛之后,她痴痴傻傻的笑了起来。 轻轻的抚着自己的脸,怔怔的回不了神。 她没有死。 这已经够出人意料的了。 更难以置信的是她竟然回到了从前。 环顾四周,早已习惯喜怒不形于色的她无法掩饰自己的惊疑。 推开窗户,她看到了东方天际的一抹红,一抹染遍了大半个东方的红。这一抹红慢慢的升起,缓缓地,缓缓地,好像害羞的孩子。 说不清缘由,看着这一幕,陈玖的眼角眉梢堆满了笑意。 似乎是看到了陈玖美丽的笑颜,太阳如同充足了气一般一下子跳了出来,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转身,走到几案前,陈玖对着铜镜跪坐了下来,深深地凝视着镜中年轻的容颜。 熟悉。 而又陌生。 她的心已经千疮百孔,她清清楚楚的记得所有的事情,可身体却还只是十五六岁。 这个时候的她尚且在尼姑庵里过着离世而居生活,她还没有落入那一个又一个的圈套里,还没有……没有遇到那个魔障。 不过,现在已经不是魔障了。 所有的痴迷,所有的欺骗,所有的不堪都已经成为……她的记忆。 现在的她,年轻。 而且,干净。 一切,都还没有开始。 而她却已经经历了一遍。 如果不是那份痛太过深入骨髓,她或许真的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噩梦。可到现在,她还清楚的记得烈火焚烧身体的滋味儿。空气中,先是飘着肉香,然后,弥漫了烧焦的气味儿。 时间,似乎错位了? 可这也没什么不好! 相反的,这很好! 嘴角,勾起一抹轻轻浅浅的笑,优雅而动人。 唯独那眼底的阴暗撕裂了表面的温婉。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的相信,她陈玖回来了。 垂眸,细细思索着未来。 上一世,因为一切来得太突然,因为太过措手不及,所以,她从一开始就输了。就算她最后费尽心机、耍尽手段跳出了火坑却也赔上了自己的声誉。自此之后,不管她怎么努力也不能去除身上的污点,在嫁给那人之后更是受尽了那些所谓贵人们的鄙夷。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玖忽觉月复内饥肠辘辘,这才想起该为自己准备些果月复之实了。 她在这个庵堂里已经住了十多年了,除了刚来时带了些香油钱之后家里一文钱也没送来。白吃白住的,就连菩萨都看不下去了,更何况普通的出家人。 所以,很小的时候她就开始自力更生了。横竖山上有野果子,饿不死的。 再后来,她遇到了一个人,一个授予她求生之道的人,终于使那个已经瘦得皮包骨头的她免于饿死深山的厄运。 想到这个人,陈玖的手狠狠地抖了一下。 柴火再一次熄灭。 陈玖苦笑了一下,当真是养尊处优久了,自己动手起火都不能了。 摇了摇头,继续手中的事业。 她可不想活着回来后再给饿死了。 那死相,未免……太难看了。 熬了两碗寡淡的稀粥,陈玖强忍着不适应喝了下去。 “小师傅,您记得今天是何日么?”陈玖不喜欢未知,主动走出竹林和庵堂里的小尼姑攀谈。 小尼姑愣了一下,蹙眉思索了好一会,“子卯日。” “子卯日?”陈玖的声音不禁拔高了一个度,面露惊骇之色。 不是她大惊小怪,实在是这一日对她太过重要。这日,可谓是她命运的转折点。 她下意识的看向头顶的太阳。 那些人,那些人马上就要来了。 来不及细想,陈玖疾步而出。 躲出去。 只有躲出去才能暂时拖着那些人,也只有这样她才能在那扑面而来的诡秘斗争中取得先机。 山顶。 山顶上还有当初她和那个人一起修建的竹屋。 果然,竹屋还在。 因长时间无人打扫居住,这里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 可陈玖并不嫌弃,丢掉砸开的门锁,狠狠地松了一口气,无力的靠住了门框。 这个时候,她恍然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了,也不知爬山累的,还是……吓的。 喘匀了气,陈玖决定收拾收拾这个屋子。 不收拾不知道,收拾了一下才发觉竟还留着这么多……东西。 好东西。 陈玖拿着一卷厚重的竹简,激动的热泪盈眶。 金针过穴,他……他竟然将金针过穴的技法留了下来。 “师父……”陈玖喃喃的念着,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颤抖着打开竹简,陈玖如饥似渴的汲取着里面的内容,废寝忘食,竟连天色渐黑阅读困难都没有注意到。 待她看完竹简里的内容才发觉自己又错待了自己的肚子。 起身,揉了揉自己因跪坐过久而麻木的双腿。然后,拿起墙上挂着的弓箭大踏步而出。 托她那位不认她的师尊大人的福,陈玖很快便猎到了一只獐子。 问题是,想要把这个獐子弄回来好像有点麻烦。 站在獐子面前,陈玖头疼不已,眼看着时候不早了,而山上又有些猛兽,不回竹屋去实在是危险得很。 最终,她顾不得难看,弯腰将獐子拖回去。 一路,拖着。 气喘吁吁的将房门踢开,陈玖一边拖着獐子一边进门,可是,这个时候她忽然身后风声乍起,惊觉不对,正要回头,嘴巴便被一只大手紧紧捂住捂住,来人将她的后脑勺死死按在一个宽阔的胸膛上,然后冰冷的触感从颈项传来。 “不许叫,否则杀了你!” 低沉的声音自耳后传来,陈玖只觉得脖上一紧,接踵而至的便是刺痛以及温热的血液沿着脖颈流出,鼻腔里盈满了一股血腥味。她清楚的感觉到对方的威胁之意。 垂眸,陈玖看到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反握在一只宽大的手掌之中。这真是一个方便的角度,只要对方手腕微微一转,她就要人头落地了。 到底,还是太大意了。 不该认定这里安全的。 陈玖心里很清楚,就算她不叫,对方也会杀她的。 这是,惯例。只是不知对方意欲何为。 004 跟了我罢,我保你富贵荣华 ()“说!这是什么地方?你缘何在此?”男人的声音有些暗哑。 陈玖目光闪烁了几下,怯怯的回道:“这里是家师隐居之所。” 半真半假的回答。 刀架在脖子上不敢撒谎。 同时,也是威慑男人——虽然现在持刀的人是你,但是我还有个师父随时会回来。所以,不想惹麻烦就赶紧嘛溜儿的走人。 话说得很隐晦,她的声音也柔柔软软的,很能让人放下戒心。同时,更有整洁一新的房间和门外曝晒的被褥佐证她的说辞。所以,男人姑且也就信了陈玖这番话。 “点灯!”男人口气果决,已然是命令。 “可我没有火。”火当然是有的,可陈玖不打算点,“因为家师性喜游历归期不定的关系,这里我只是每隔一段时间上山来收拾一下,总免不了有点短缺。” 若是没看到对方的脸,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若是认得了对方的模样,她就真的是必死无疑了。 男人冷哼一声,在陈玖耳边吹了一口气,声音阴冷,“没有火?那你岂不是茹毛饮血的山妖精怪了?” 听到“茹毛饮血”四个字,陈玖下意识的看向自己脚边的獐子,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她觉得自己的脑袋愈发的不安全了,“不,不是,自然不是。” “哦?”男人发出了饶有兴味的音节,手中的匕首却压得更紧了。 “我……我现在就去点灯……”陈玖做出一副惊惶无措的模样。 男人没有说话,却放开了对陈玖的挟持。 陈玖无力去琢磨男人怪异的举动,模索着点燃了牛油灯,然后,用随身携带的手帕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系那劳什子做什么?除了!上前来!” 仍旧是命令的口气,可是陈玖却好像从他的口气中听出了些许笑意。 按下这不合时宜的猜测,陈玖微微俯身,“郎君想问什么只管问,我必定知无不言。” 只是,她不能除了眼睛上的手帕。 陈玖希望男人能在达成目的之后放她一条生路。 当然,就算男人不肯,她也不会坐以待毙的。早在男人挟持她的那一霎那,她已经在手中已经扣住了几枚银针。 因为早前在研读金针过穴之法,陈玖遵从师命随身携带了竹屋里的银针。 这么做,更多的是想要尽量消除男人对她的戒心。如此一来,就算只是听声定位,她也能有一搏之力。 “除了。别让我说第三遍。” 男人态度强硬。 陈玖心中暗恨,却也无可奈何。同时,也更坚定了要杀了这厮的心。 抬眸,却撞见了一张银色面具。 陈玖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了。 既然他戴了面具,那她确实没有蒙住眼睛的必要了。 同时,陈玖也终于明白对方为什么不杀她还要和她废那么多话了,原来,他受伤了。月复部汩汩的往外渗着黑红色的血液。 陈玖松了口气,一个中毒受伤的家伙不具备多少杀伤力,尤其是在她已经重获自由的情况下。 男人半躺在床上,一把将衣襟撩开露出精壮的上身和月复部狰狞的刀伤,“上前。将毒血吸净。” 他说得轻描淡写,理所当然。 陈玖瞠目结舌,面上涨得通红。 没错,中毒之后将毒血吸出来是极有效的应急手段。可是,她毕竟是个姑娘家。一个男人,伤在那种地方,她怎么能去吸允呢? 尴尬之后是愤怒。 合着这厮一开始就打着这个主意?! 要知道,就算没有这些顾虑,就算她不是女人,这吸允毒血也不是人人都做得的。只要吸血之人口中破一点皮都会因此而中毒。 可是,很明显,这厮根本没在意过允毒血那人的死活。端看谁倒霉撞上来而已。 “要我再说一遍吗?”男人语气不善,明显有些不悦。 从男人之前挟持她的身手看,他的功夫极好,陈玖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就算受了伤,绝对防备之下,她也没有胜算。 可是,他的要求……实在太过分了! 陈玖站在那里,双腿好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你想死吗?”男人从齿缝里发出阴测测的声音,同时,拿匕首指着陈玖。 陈玖当然不想死。 于是,很没出息的,她缓步走到男人身旁,跪在床旁的脚踏上俯身吸允其伤口内的毒血。 吮了一口污血,快速的吐到一边。 再吮一口污血,再吐。 如此反复十数次,血液终有变成了鲜红色。 陈玖伏在一边,一阵阵的恶心干呕。且不说血腥味,只男人往伤口上撒的药粉就已经很让人反胃了。 不是不想借机杀了男人,实在是这厮在痛得全身紧绷的时候手中仍然紧紧握着匕首满是防备。 陈玖不愿意打没有把握的仗,好容易重来一次,她还没有报仇雪恨,不想拿命和一个小人拼。 不值得! 偷眼看向男人,却尴尬的发现男人的那里支起了一个小帐篷。 陈玖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自然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心里,止不住的羞怒。 可是,眼神一转,她眨着一双明亮的雪眸,指着小帐篷,满是疑惑的问道:“这是怎么了?也是受伤了吗?” 说着,纤细的右手就要模上去。 这种手段,确实很……下三滥。可是,架不住它有效。 那里,可是男人的命根子。 只要抓住了那里,她就能把这个让她受辱的男人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 可是,就在她快要握住的当,男人突然伸手攫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拽向自己怀里。 陈玖一时立足不稳,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便一头撞到了男人的怀中,撞得男人闷哼了一声。 男人捏住陈玖的下颌,用力抬起,微微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她,“果真是个山精妖怪,竟生得如此魅惑人心!” 身上的伤已经没有大碍,男人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下了。 陈玖面上涨成了酱紫色,三分是羞的,七分是气的。 她生得颜色极好,高挑美艳,不和时下弱柳扶风的审美,前世就时常被人骂做是“骚物”、是“狐媚子”,所以最是听不得人家说她“魅惑”。 更何况,这厮如此的轻薄调戏于她。 碎尸万段已经不能泄她心头之恨。 她决定,定要将这厮挫骨扬灰了不可! “跟了我罢,我保你富贵荣华!”几乎没怎么思考,男人就给出了承诺。 说罢,也不待陈玖说什么,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随手拿旧绑带绑住了伤口,动作快速且粗鲁。 在这等山野之地,有如此艳遇,自然应该好好享受一番。横竖已经到了这里了,应该也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了。 眼看着对方的咸猪手解开了自己腰间的汗巾子,陈玖不由得紧了紧手中的银针。 她,绝对有把握在这个大色鬼亢奋失神的时候一针扎倒他。然后,慢慢的折磨他。只是,清白之身…… 009 实际操作版伤口上撒盐 ()“你在找甚么?”好心情的刘曜难得调侃的看着醒来就左右张望的刘聪。 刘聪脸皮也够厚,丝毫不觉得尴尬,很自然的反问族兄一句,“她呢?” “谁?”刘曜只装糊涂,眉眼间却含着点点笑意。 刘聪斜睨着刘曜,也不说话,只明确的用眼神表示这自己的不满。 “你是说陈氏阿玖吗?”知道刘聪在方面死心眼得很,刘曜见他如此也不好意思再闹下去了,“她已经走了。回宜阳陈家。” “陈玖?她叫陈玖?陈氏阿玖!她在家排行第九吗?”刘聪喃喃自语。 刘曜无奈的看着刘聪,感觉自己的嘴角都在不自觉的抽搐,“你竟然连人家女郎的名字都不知道?” 刘聪这下是真的有些尴尬了,他一直认为自己对女人是很有一套的,结果这一位他竟然连名字都忘记问了,实在太过失礼了。 刘曜微微摇头,“亏得人家一个小姑子一心保护你,吓得面无血色、浑身发抖都不肯说出你的所在!” 刘聪的眼眸中撞进一抹亮光,熠熠生辉,“你说真的吗?” “骗你做甚么?”和好兄弟说话,刘曜很是轻松,没有外面那般冷面与不近人情,“那小姑子甚至都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一口一个‘四郎’的唤着!” 刘聪眉毛一挑,很是得意,得意得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了。 “虽然这小姑子很难得,可你也不该轻易泄露你的身份与她知道。”战场上模爬滚打的人知道生命有多重要,所以,见陈玖那么深情,刘曜第一次赞同于刘聪选女人的眼光。可是,他还是对刘聪太看重有些不满,不得不提醒一下。 刘聪有些愕然。 “你与她说了多少?”刘曜很关心这个问题,要知道,他们这次可是秘密前来,是有任务在身的。临走之前,他的义父就一再交代了,千万要看住他这个义弟,不能让他在上犯糊涂。 这下刘聪就不止是愕然了,简直是茫然。 因为,不管怎么想,他都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和陈玖说过自己行四的话,更不要提其他的。 刘曜和刘聪关系亲厚,看到他这样的表情就知道有些不对了,急问道:“怎么了?” “没甚么。”刘聪微微摇头,苦笑,“上药之后,我就有些昏昏沉沉的,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 刘曜面色一凛,“上药之后?是她给你上的药?” 刘聪和刘曜对视一眼,各自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惊惧。 “医何在?速来!”刘曜大声吩咐了侍从,双眸中满是紧张不安,自言自语着,“是我太糊涂了!她与我说,她昨日得知‘她父亲重病,急招她回府’,既如此,她怎会到今日仍待在山上?她应该一早就着急忙慌离开的!” “不行!我要杀了她!”等不及医来证明自己的猜测,愤怒的刘曜急需鲜血熄灭自己的怒火。 “慢着!”刘聪喝止刘曜,“不能仅凭猜测下断言!” 可刘曜怎么能听得进去呢?别的事情他还能听刘聪的,涉及到女人的问题,他一个字都不想听! 眼看着刘曜大步流星的往外走,不消说,必定是去招自己的嫡系追杀陈玖。刘聪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忙翻身下地,拦住了刘曜。 “如果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就相信那个女人无害。” 刘聪语结。 说实话,他也找不到其他合理的解释。 沉吟了半晌,刘聪终于开口了,“我想,她应该没有恶意。” “你是无法阻止我的!”刘曜目光坚定,没有再和刘聪争论,只是很平静的陈诉这一事实。 刘聪也明白,若是刘曜执意如此,终有一天陈玖会死在他手上。可他如今心心念念还记着陈玖,如何能看着她死在刘曜手上呢? 正僵持着,门外侍从禀告医在正候在外面。 不想让下人看到自己这副样子,刘聪和刘曜两个立刻下意识的整理了一下仪容。 看到了案几上的帛书,刘聪随手拿了过来,做阅读状。 几位医为轮流为刘聪诊了脉,得到的结果是一样的,刘聪的身体正在逐渐康复中。 刘聪看了一眼疑惑的刘曜,然后,将陈玖写给他的方子递给医,“看看这方子是否有问题。” “这方子是极好的,必定是出自名家之手。只是,开方之人在用药方面似乎没有多少经验以至药效不能全部发挥,只需稍稍修改一下,将军定能迅速康复。”看到好方子,职业病作祟的医眼睛发亮,很是激动。 刘聪对刘曜似有似无的挑了挑眉毛,抿唇轻笑。 刘曜有些不死心,他越想越觉得陈玖没那么简单,越来越觉得她有做戏的嫌疑,谨慎起见,他不愿放过任何可能潜在的危险,“仔细查查将军伤口上的药是否有问题。” “这怎么可能?你也太小心了!”刘聪轻责刘曜。 可是,刘曜的眼神很坚定。 为了不让刘曜找陈玖的麻烦,刘聪配合医的检查。 医的心里也觉得没有必要,可主子下令,他们也只能从命。 可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发现…… 医们面面相觑,想说却又不敢开口。 刘曜见医面色有异,追问,“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发现?” 刘聪也不由得有些紧张了。虽然他对陈玖感觉不错,可陈玖若是想杀他,他也是容不下的。 “将军伤口上的药和方子里基本是一样的,只多了一样……” “多了什么?”刘曜面色一变,大声喝问。 医忙匍匐在地,声音颤抖着回答,“是……是盐巴……” 刘聪瞪大了眼睛,这一刻他总算知道自己是怎么给活活的疼死过的了。在人伤口上撒盐。这个他只听说过的事情还真让他亲身体验了一回。 越想越恼,刘聪咬牙切齿道:“该死的女人!别让我再见到你!” 到这一刻,刘曜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见刘聪如此,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妙人!妙人!这陈氏阿玖真真儿是个妙人!伤口上撒盐,亏她想得出来!” 刘聪的脸黑下来,斜睨着笑得前仰后合的刘曜,“那你知道这位妙人为何一直没下山吗?” 刘曜也不想刘聪在下人面前下不来,挥手命医都下去了,这才和刘聪调笑,“你的意思是,因为你。” “自己看罢!”刘聪将手中的帛书递给刘曜,感慨道,“你呀,真真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复。” 原来,刘聪随手拿起的这帛书是陈玖写给自家师父的家书,她求他老人家到陈家为她父亲治病。 “阿玖她啊,是金神医的弟子,这里是她和金神医隐居之所。无奈金神医时常出门云游,恰好不在,所以她只能到这里留一封家书求救。而我,恰好就在这时出现,平白的耽搁了她的时间而已。”刘聪笑着解释,说起陈玖的身份更是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刘曜自然不愿任由他这么损自己,“刚刚且不知道人家姓名,此时便‘阿玖、阿玖’的叫上了。着实的,好笑了。” “我就不明白了,向来心细如尘的你,在阿玖要走的时候怎么就没觉得怪异呢?怎么会一直拖到现在了呢?你当时在想什么?” 看着刘聪意味深长的眼神,刘曜顿时觉得面上发涨,“我有要事在身,不与你说了。” 他当时的心思,真的不好意思出来。 就如他看不惯刘聪在上糊涂一样,刘聪也看不惯他喜欢耍那种手段。其实,他也知道不好,可每次都会忍不住。 说罢,仓皇而逃。 刘聪在后面得意的笑了起来,笑得很大声,笑得用手撑着腰才能勉强使伤口不那么疼。 可是,他的笑声很快消沉了下去。 因为,他注意到自己的玉佩不见了。 细细的回想了好多遍,刘聪始终记得他到这里的时候玉佩还在,可是,仔细的在房间找了几圈,却根本找不到。 而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他身上怪异的事情远不止这个。 第二天,他发现自己的头发被剪掉了一撮。 跪坐在几案前,看着自己被剪断的头发,刘聪开始想入非非, 他觉得,一个同心结。这一定是陈玖想要与他做夫妻,所以剪了他的头发与自己的头发一起挽可是,就在并不算太远的地方,此时,他的头发正握着一个中年胖女人的手中,对着自己的丈夫厉声质问道:”说!这是哪个骚物的毛?" 010 挖个坑埋你 ()乒乒乓乓的撞击声中夹杂着女人的哭骂与男人的低吼,惊醒了客栈里许多尚在梦中的客人。更有好事之人走出自己的房间堵在声源处津津有味的听了起来。 “妪,何事如此吵闹?”陈玖满是关切高声询问。 她这一出声,看热闹的众人自觉的给她让了道出来。每个人面上都是一副看热闹的神情。 “女郎……”陈家管事杨叟上前一步低声唤着,他想要阻止陈玖。 府里下人夫妻吵吵嘴是小事,被看了热闹也没什么。可府中的女郎也露了面,却是有说头了。陈家也是大户人家,容不得贱民说三道四。 可陈玖却好像没听到一样,快步走上前去,敲门,“妪,你怎么样了?开下门!” 杨叟无奈,只能对着这众人一揖道:“各位,惊扰清梦,着实对不住了。为表心意,诸位今日的房钱,我们陈家认了,当做是赔罪。请各位都回房休息罢。” 看热闹也不是傻子,看杨叟的穿着就知道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又听这话外音也知道不能看了,又得了好处,自然也就顺势回房了。 杨叟略带嫌弃的看了陈玖一眼,心中暗自庆幸她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如此一来,看客们必定猜不到她身份,自然也就于陈家清誉无碍了。 这样的眼神,陈玖前世见多了,心里虽然不快,面上也半点不显。只是,记住了他而已。 “李志,开门。”杨叟很有气势的命令。 果然,他这一声命令可比陈玖敲门有用多了,房门立刻打开。 房间里,容妪趴在床上哭,而李叟则尴尬的站在那里,面红耳赤。 “大清早的,你们这是做甚么?还有点规矩没有?”杨叟黑着一张脸训斥,比陈玖这个真正的主子更像主子。 李叟也不敢说什么,低着头,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而此时,陈玖已经快步来到容妪跟前,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柔声安慰道:“妪莫哭,有何事尽管说与我知道。” 容妪见陈玖站在她这边,消下的气势立刻又死灰复燃了,指着李叟怒斥道:“都是这个薄幸狠心之人,他在外面招惹了不干不净的女人,我不过略微说了他两句,他竟要那个女人抬进门来!这日子没法过了!” 李叟此时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不说,杨叟也有些不高兴了。 “还要闹成甚么样子?”怒视李叟,杨叟冷然呵斥,“给你半个时辰,尽快将此事处理了!耽搁了回府时日,你担待不起!” 李叟慌忙应是。 杨叟则转身对陈玖略施半礼,“女郎,请回房间罢。” 面上虽然也有些恭敬之色,可态度却强硬得很。 陈玖也不恼,只柔声劝容妪道:“妪和叟好生说话,莫要再生气了。” 虽杨叟一起离开,可陈玖在回到房间后,确定杨叟不在,又转了回来。 此时,房间里传来了李叟的声音,“你这妒妇竟想要我李家断子绝孙不成?今天不管你同意还是不同意,阿箬入定我李家门了!” “你敢?!你也不想想,你有今天是谁给的?若是没有我,你算什么东西?”容妪的声音拔高了许多,微微有些颤抖。 “你且看我敢不敢!惹急了我,我休了你这不下蛋的母鸡!”李叟显然也恼极了,说出话愈发的难听了不说,甚至直接下了最后通牒。 陈玖在外面听着,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这容妪本是陈玖的女乃嬷嬷,在她的母亲还活着的时候也不曾亏待于她。 可是,在陈玖失势被遣送到尼姑庵之后,一起来伺候她的容妪不仅没有照顾她,反而把她带来的为数不多的东西都昧了下来给自己女儿用。害得陈玖险些饿死、冻死深山。 如果仅仅是这样,看在以前的情分上,陈玖也不过是恼了她、远着她。可是,陈玖很清楚,以后她会带给她更多的、难以挽回的劫难。 容妪她,为了一点点好处,出卖自己的良心,四处造谣中伤她的声誉。 前世陈玖偏执、毒辣的名声,因为有她的证词而深入人心,再也无法洗清。 这一世,陈玖怎么着也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了。 于是,她剪了刘聪一撮头发。 有前世的记忆,陈玖知道李叟此时在外面已经有了其他的女人和孩子。可是,李叟软弱惯了不敢让容妪知道。而陈玖要做的就是推他一把,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多年来,容妪仗着自己在陈家的地位高过丈夫,一直都很凶恶,不许夫婿纳妾,更不许他寻花问柳。其实,李叟心里也不痛快,只是一辈子唯唯诺诺的,他都习惯了。 而夫妻俩都有一个心头病,那就是生了几个女儿却没有儿子。 李叟曾答应外面那个女人只要生了儿子就休妻娶她进门,一方面是敷衍,另一方面也的确这样想过。说到底,他也不想断子绝孙。 而如今,那个女人肚子里正怀着孩子。 大家现在都不知道那孩子是男是女,可陈玖知道。 那是个男孩。 前世,那个名叫阿箬的女人在一年多以后带着女儿和小儿子到宜阳认父。 具体过程,陈玖不得而知。 她只知道,那个女人和她的女儿不久之后都相继死了,小儿子认容妪为母,由容妪抚养。 这个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李叟看到陈玖明显愣了一下,告了声罪便逃似地离开。 而容妪则仍在大骂,“李志!你竟然如此待我?你一定会后悔的!我告诉你,断子绝孙是你李家的命数!与我没有半点相干!” 陈玖似有似无的挑了挑眉毛,叹了一口气,进了房间,“妪,你这是何苦呢?” 看着陈玖关切的目光,容妪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女郎,那个贱人……那个贱人她怀孕了……” “妪!妾者,贱流也!便是进了门也是伺候你的,不过比贱奴略好一些罢了!便是有了孩子,也只管你叫阿母!”陈玖将容妪扶起,细细劝说,“我也知道妪心里难过,可叟想要延续李家香火是也应当应份的。妪这样闹下去,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吃亏的还是妪。” 容妪还想说什么,可是嘴巴张了几下都没有发出声音。 陈玖在容妪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说句不吉利的,生孩子可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大事,现在叟又一定要她进门,可这一路舟车劳顿的,指不定就……” 话,不用说透。 陈玖看到容岖的眼睛倏地亮了一下。vv,,若说前世的事情是巧合,陈玖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这不,不过轻轻地点她一下,容呕就自己往坑里跳了。 011 哄你去死(上) ()“到底是怎么了?还有完没完?”同样的事情在不同的客栈里上演,管事杨叟在“劝”退了看热闹的人之后再也抑制不住怒火了。 “咣当”一声踹开了李叟的房门。 这一声怒吼,房间里的陈玖都感觉震耳欲聋。微微摇头,眼角眉梢都堆满了笑意。 说实话,她还真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消息了。她本来还摩拳擦掌,准备要大干一场的。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还不放手?”杨叟的声音再一次传来,这一次多了几分急切。 陈玖微微蹙眉,心下有些不解,可在她看到容妪脖子上的手印时一切也就不言而喻了。 心里,忍不住怪杨叟多事——如果容妪就这样死在李叟手上,不知省了她多少事呢。真真儿是可惜了。 “妪这是怎么了?”陈玖快步走来,面上尽是关切和心疼,再无其他。随后,嗔怪的看着李叟,“叟也是,甚么天大的事值得叟和妪动起手来了?” 李叟目眦尽裂,指着容妪的手不停的颤抖,“这个……这个毒妇!她前几日与我说愿意接阿箬进门,我只当她想通了,却不曾想她根本就是借着这次机会取阿箬母子的性命!我的儿……我的儿尚且来不及看阿父一眼,就……” 容妪虽然还有些惊骇,可看到这么多人在,也有了些底气,站起来气势十足的哭诉道:“她们母子会有此难或许有我考虑不周之过,可说我是毒妇却冤煞了我!我人在这里能做甚么?是我要她连夜赶路前来的吗?她福薄,我又有甚么办法?” 原来,那容妪得了陈玖的暗示后,忍着性子跟李叟说愿意接受那个女人进门。而李叟只当容妪是被自己休妻之言吓到了,并没有怀疑。同时,李叟又担心容妪反悔,立刻便从杨叟那里求了一个人去接阿箬母女前来。 当然,杨叟一开始是不情愿的,他并不像管这些闲事。可是,架不住陈玖在里面说了话。不管怎么说,陈玖都是陈家的主子,她真的在众人面前开了口,没有合理的理由,杨叟也不能拒绝。 另一面,名阿箬的女子没名没分的跟了杨叟多年,眼看着就要鸡飞蛋打了,人突然又派人来接,自然心急火燎的乘马车追来。 第二天,阿箬就开始肚子痛,并且见了红。 折腾了大半天之后,阿箬生下一个死胎,当晚,自己也一命呜呼了。 这不,李叟接到消息,尤其是接到死婴是男孩的消息之后怒火中烧。他的年纪已经大了,以后可能再也没有做父亲的机会了。好容易有个儿子又没了,自然受不了。 当他想起之前争吵时容妪曾说过“断子绝孙是李家的命数”这话的时候,一下子就认定了阿箬母子是被容妪杀害的。 然后,他就冲回房间,死死的掐住了容妪的脖子。 李叟此时恨极了容妪,不管她说甚么她都听不进去,她的声音只是更深的激怒他,“我要休了你!我现在就休了你这毒妇!” “阿父!”李叟此时尚未出嫁的小女儿阿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伏在地上哭诉,“求阿父好歹原谅阿母这一回。阿母必定不是有意的。求阿父明鉴。” “正是如此,叟万万不可轻言‘休妻’二字。”陈玖也跟着帮腔。 其实,单看穿着打扮,阿珍比陈玖更像陈家女郎。 “女郎莫说了,这等毒妇,我李家决不能容!”李叟的态度仍旧很坚定。 杨叟看着这一幕幕的闹剧,心里只是厌烦,“够了!此事到此为止!从现在起,我不想再听到任何争吵,否则的话,你们就不用回陈家了!” 说罢,拂袖而去。 杨叟说话总是比陈玖有用得多,此言一出,李叟果然不敢吭声,便是容妪也不敢大声哭泣了。 可就算这样,李叟也还是愤愤难平,“别以为我会这么轻易算了!回到陈府,就让容家的来接你罢!” 说罢,也大踏步而去。 看到李叟这样无情的样子,容妪再一次放声痛哭起来。 “阿珍,这里交给我,你先回去休息罢。”陈玖将阿珍扶起,送她离开之后,再次来到容妪身边,压低了声音问,“妪,真的是你做的吗?” 容妪的身体僵硬了一下,随后只是继续哭,并不说话。 “妪也太糊涂了!”陈玖忍不住感叹,“平白的伤那无辜孩童之命作甚?” 容妪这下终于抬起头来,满脸的泪水,哽咽道:“我并不想那孩子死的!我也想要个儿子!可他刚生下来就没气了!我只想……我只是想……” 她只是给了下人们一片金叶子,请他们在阿箬的饭菜里下了催产的药。如此一来,她很容易就能将阿箬拖死在路上。 如果阿箬生的是女孩,照顾上稍微松懈一些,她也就随她母亲一起去了。如果是男孩,自然抱回来变成了她的孩子。 可是,事事并不能尽如人意,男孩是男孩,可生下来就死了。 “既如此,你为何不随意找一个男婴来冒充那孩子呢?”陈玖到现在也想不通她为什么不这么做。她甚至都做好了拆穿她的准备。 容妪愣住了,她还真没想到有这样好办法,她当时都吓傻了。 “就算你一时找不到婴儿来冒充,你为何不封住众人口,让叟以为生的是个女儿呢?如果是个女儿的话,叟也不会生气了!” 因为容妪的愚蠢,陈玖备下的这一套套的应对措施通通没用了。一时间,她真的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了。亏得她几夜没睡的思考各种细节对策。 容妪瞠目结舌,呐呐的说着,“我……我没想到这些……” “就算你都没想到,你为何不找我?你告诉我啊!”陈玖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容妪。 前世陈玖曾怀疑过容妪对阿箬母女下手,为了报复容妪的背叛,也曾调查过,可是什么都没查到。没有任何线索,一切都处理得很干净。 因此,这一次,陈玖是做好了打一场大仗的准备。可,眼前的事实证明,容妪根本就是狠心有余,能力不足的。 那么,前世里必定是有人在帮容妪的。 是哪个在帮她,呼之欲出。 是那位将她送入尼姑庵的继母!必定是她! 原来,容妪当初的背叛背后还存在着更大的交易!也就是,毁她声誉,让她受尽世人鄙夷! 不过,就算是这样,陈玖也没打算放过容妪。她的身份太特殊,人品又不行,留着只会是麻烦。一旦她跟那个人再次联起手来,麻烦就大了去了。 所以,这一次,陈玖决定快刀斩乱麻,哄这个蠢货去死。 容妪目光灼灼的看着陈玖,突然伸手紧紧抓住陈玖的胳膊,急切的寻求帮助,“女郎,我该怎么办?你教教我!你教教我该怎么办!他说……他说要休了我!我知道他是认真的!他一早就对我不满了!回到宜阳以后,他一定会休了我!” 陈玖要的就是这句话,心里高兴,却苦着脸,“都已经这样了,我还能怎么办?” “女郎,看在夫人的份上……看在夫人的份上,你一定要帮帮我……”容妪抓着陈玖,如同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提起过世的母亲,陈玖心里更怒,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眼中更是闪过一抹杀意,不过,她很快就掩饰了过去,痛哭的容岖根本没看到。“罢了,既如此,也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了。”陈玖俯身,在容岖耳边如此这般的说着些什么。 012 哄你去死(下) ()“阿母!”远远的看到母亲,阿珍狂喜,也顾不得自己的仪态,飞奔到容妪面前,泪如泉涌,“您可上哪去了?我……我好生担心!” 父母连续的争吵本就使阿珍处于很惶恐不安的状态了,偏偏又在启程之际不见了母亲的行踪,且管事很很耐烦寻找、等待,她怎能不慌、怎能不乱? 容妪强悍了一辈子,可她到底也是女人,男人真的铁了心要休她,她也会紧张、会慌乱。看到女儿这样,对比看都不看他一眼的李叟,心中更是酸楚,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陈玖也从马车中探出头来,目光关切,“妪,你做甚么去了?” “我……我没去甚么地方,只是买……买些东西……”容妪照搬她和陈玖之前商定的说辞。 陈玖不解,“买东西?这里甚么都有,妪需要买甚么东西?” 容妪低下头,支支吾吾的,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这厢,等了近一个时辰的杨叟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根本不想听原因,“好了,有甚么话路上说,先启程!” 看着怒火中烧却又不得不隐忍的杨叟,陈玖心中暗爽不已。可她也知道不能玩得太大,将他逼得太过了,因为她这个名义上的陈家女郎可是一点地位都没有的,且不如他一个管事来着。真的撕破了脸,她说的话还真没人听。 “妪,到马车上罢。”陈玖招手。 容妪低头快步上前,在和杨叟错身而过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他阴冷的声音。 “别以为有女郎护着就为所欲为。再有下次,别怪我将你一个丢下。” 容妪的心“咯噔”了一下,脚步愈发的快了。 “东西可买来了?”容妪甫一上车,陈玖便压低了声音问道。 容妪颤抖着手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药包递给陈玖,“买来了。” 陈玖打开,满意的点了点头。 容妪还是有些犹豫,“女郎,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如果被发现了可如何是好?” “我会尽全力为妪擀旋。”陈玖承诺。 “如果被发现,那就真的……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到如今,容妪也只是一个患得患失的小女人罢了。 “妪刚刚也看到了,你不见了,叟没有任何表示。我与杨叟约定等一个时辰,他也未说一句话。你在那里看着,这整整一个时辰里,他可曾有半分焦急、忧心之色?”陈玖也不再劝,只是引导容妪。 果然,容妪的目光闪烁,明显有些松动了。 “妪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好歹为阿珍想一下。如果妪真的因妒被休,阿珍将闺誉尽亡,哪还有好人家愿意娶她,她怕是只能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了。”陈玖很温柔的在容妪的心上捅了一刀。 容妪很清楚,正如陈玖所言,有一个因妒而被休的母亲,她的女儿真的是没有人家敢要的。 接下来,陈玖没有再说任何话。 沉默,有的时候更容易将一个人逼疯。 很快,容妪被自己脑补的一切吓到了,她决定赌一把。 这一夜,再次投宿客栈。 陈玖没有睡,她站在窗前,看着黑沉沉的天际,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好像,与天下合为一体了。 隐隐的,她似乎能听到隔壁房间有女子的声音,可是细听又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来人啊,救命,救命啊!”男人一生高亢的呼喊,划破了宁静的夜空。 陈玖抿唇轻笑,她知道自己成功了。 “阿母!”女子尖锐的呼唤,刺痛耳膜。 不管瘫坐在门槛上的阿珍,陈玖冲进房间,抱起不停呕血的容妪,“妪,妪,你这怎么了?你怎么这么傻?你不可以有事!” 火热的泪水滑落,陈玖双目通红,哭得声嘶力竭。 此情此景,可谓见者流泪、闻者伤心。 只是,没有人知道陈玖此时真正的心声——该死的,用辣椒粉催泪果然是一个蠢得不能再蠢的决定。看来,以后需要研究一个更有效、更无害的催泪方式。 容妪痛得面容扭曲,却还是紧紧的抓着陈玖的手腕,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瞪着陈玖,嘴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多少声音。 她想不明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真的会中毒。 明明说好的,说好了买砒霜只是做给别人看,让其他人误以为她真的中毒了。实际上,只是吓唬吓唬大家,在舆论上占点上风。 可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了呢? “妪,你想说什么?”陈玖俯身在容妪唇边,似是要倾听她的声音,可实际上,她趴在她的耳边,说了这么一句,“蠢货,你真以为我不计前嫌、以德报怨吗?我只是哄你去死罢了!” 容妪虽然痛得说不出来,可听力还是完好的。 听陈玖这么说,她的身体猛地弓了起来,眼睛瞪得好像铜铃那样大,抓着陈玖的手更是用力,好像要将陈玖的手腕捏碎似地。 剧痛,使得陈玖的眼泪更加汹涌,她自然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放声大哭,“妪,你到底想说甚么?你大声点!我听不到!我听不到啊!” 陈玖一再的俯身倾听,可是换来的却是更加崩溃的痛哭流涕,“妪!你不要有事,不可以有事!我只有你了!阿母不在了,你就像我的亲阿母一样啊!妪!” 砒霜,是剧毒。可是,它也有一定的药用价值。所以,朝廷并不会禁卖它,只是卖出的手续比较繁琐,万一出了事就能查到买药的人。 按照陈玖跟容妪商定的对策,容妪去买砒霜,留下自己的名字。回来之后,寻衅与李叟争吵,并且扬言要一死以示清白。杨叟不信,容妪就喝下陈玖为她配的形似砒霜的假药装中毒。 之后,陈玖这个神医之徒就出场了。她会将容妪的情况说得很严重,让所有的人都同情容妪,最后只好容妪。 最后,不管是处于舆论压力还是内疚心理,李叟都不可能再提休妻之事。 可以说,计划是很好的。 只是,陈玖给容妪的并非假砒霜,而是真砒霜。 此时,陈玖哭得肝肠寸断,比瘫坐在地的阿珍更像容妪的女儿。 任何一人看了,都不能不赞一句,“纯孝,纯孝之人!” 客栈里几乎所有的人都走出来围观这一场悲剧。可目光,却大都集中在悲恸不已的陈玖身上。 容妪的身体突然软了下来,可眼睛始终都瞪着,瞪得老大。 直直的看着陈玖。 死不瞑目。 陈玖的哭声戛然而止,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盛满了慌乱,颤抖着手探上容妪的颈部。 没有任何跳动的触感。 疯了似地趴在容妪胸口听。 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 “妪!”陈玖撕心裂肺的大喊了一声,随后,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直到此刻,杨叟才总算反应过来,忙冲上前,“女郎,女郎……” 陈玖当然没有真昏,她只是假装昏倒罢了。此举一出,她的纯孝之名,必定会长了翅膀似地飞到宜阳,与她将来大有裨益。 第二天。 陈玖坚持要亲自为荣妪守灵,杨叟无奈搬出她那“重病”的父亲。 最后,陈玖退让了。 上了香,磕了头,又以陈家女郎的身份逼得杨叟当众拿出几百株五铢钱与李叟办丧礼。 然后,继续回程之路。 坐在马车上,陈玖只觉得神清气爽,心里压着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杀了容妪,她没有半点难过,甚至觉得自己便宜了她。 因为,在陈玖的心里,报复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并不是杀了他,而是夺走所有他在乎的人和物。杀了他,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没有意义。 如果不是有更大的对头在后面等着,陈玖是不会这么轻易结束她的复仇的。现在,她要做的就是仔细思考、全心全力给那些人上一出完美的复仇大戏。如此,方不负她重生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