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无话,小仙从容》 前传(上) 十万年前。 神历三月初五 神器朱雀现世,红芒神力披洒人间,留下朱雀烙印; 神界上神月酌私自带冰族祭灵仙子云朵逃往神界,冰族借机问责神界,天帝为平息众怒惩罚月酌于诛神台受九岳雷火大刑,毁其修为,灭其元神。 神历三月初七,月酌上神神灭。 三年后。 神历七月十六,青芒神器遁世; 冰族触犯神界威严,天帝派水神迦蓝前往封印冰族,神族后裔于人间一脉一朝湮灭。 男子一袭红衣,黑发在风中肆意张扬,双手双脚皆被捆仙锁锁在直插云霄的擎天柱上,周围的云海翻腾怒吼带着汹涌惊心的玄黑之色。 三十三重天之上,第七道惊雷闪电对准男子的头颅轰然劈下,那瞬间男子爆发出一声凄厉痛苦的怒吼,目眦尽裂,翻飞的红衣淹没在冲天的巨焰之中。 “月酌上神,汝可知罪!”雷霆之上有威严冰冷的声音响彻寰宇。 男子虚弱地抬起头,唇角却泛起一如既往慵懒的笑,他缓缓道:“月酌不知。” 那威严的声音带了一丝怒气:“汝与冰族祭灵仙子之事,让小小冰族有机侵犯神界至尊的威严,天帝念汝乃上古神祗赐汝诛神台九岳雷劈之刑,若汝认罪,剩余刑法可免!” 他仰首看着上界金甲灵神的幻影,突然挑衅冷笑:“男欢女爱,天经地义,月酌何罪之有?告诉天帝,我的事我自己承担,与他无关。” 金甲灵神怒极反问:“上神何必如此执迷?九岳雷火之下神力全失,万年修为毁于一旦,不若人间一凡女,不值得!” 但无人回答,那倨傲的男子在巨焰中神情无一丝畏惧只有不屑。 金甲灵神无奈扬手,狂澜般的风呼啸而至卷起苍穹边境愤怒的罪业之火,第八道闪电当空劈下直击男子的元神,男子巨痛长啸周身神力飘摇聚散,捆仙锁因那猛烈神力的冲击,四分五裂化作飞灰,男子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最后一道闪电,还有最后一道闪电他就能解月兑了。 “朵儿,等我。”男子闭上眼睛低喃着,脸上有着最平静的笑容。 “月酌!”一声熟悉的呼唤在耳畔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清亮的龙吟。 他睁开眼,看到远方碧落的天空上,流霞盈盈之中那娇弱的女子一袭单薄白衣乘着风龙朝他风驰电掣而来。 不!朵儿,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三十三重天之上那雷霆矩阵中第九道闪电已经煌煌而至。 他想要说话,却已没有了气力。 他的心惊惧颤抖不已,看着那对他扬起绝美灿烂微笑的女子义无返顾地从风龙上一跃而下,白色的长裙在空中飞扬,像极了他们初遇时满山飞舞的碧萝花瓣。 第九道闪电无情地劈下,他看到那娇柔的女子带着决然的神情踏过漫天烈火飞奔而来。 刺目惊心的闪电划过他的眼前,而她用身体替他挡去了这最后一道刑罚! 天地寂静如斯,那一刹那,他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了。 “朵儿!”环抱着那倒在他怀中柔软却渐渐冰冷的身体,他哑声地唤着她的名。 她微笑,如往日那般抚模着他的脸庞,柔声道:“好好活下去,让我安心。” 他喉间如含着滚烫的烙铁,泪水滑下带来无边无尽的苦涩,他抖颤着垂首吻过她泪湿的眼,扬起她最熟悉的笑:“好,我答应你。” 女子安详地闭上了眼睛,三魂七魄在刹那间灰飞烟灭。 上界的金甲灵神恍若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是恭敬道:“吾等职责已尽,上神好自为之。” 诛神台再次沉寂,万年无声处只有风在呼啸。 他漠然站起身,举步往那不知名的远方而去,身后的烈焰仍旧燃烧着缓缓埋葬一切。 ***** 屋中温暖的光线下女人怀抱着刚出生的孩子轻轻摇晃着:“曦儿,云曦,我的小宝贝。” 一旁的男人眉目欣喜中带着心疼:“澜,你辛苦了。” 女人摇摇头垂首亲亲孩子女敕女敕的小脸,美目中的泪却止不住落下:“可怜我的朵儿那般命苦,她才十七岁还是个孩子……”女人哽咽啜泣,男人将妻子搂在怀中无声安慰。 敲门声忽然响起,男子神色一凛看着那无礼推门而入的白须老者冷声道:“不知族长来我家有何要事。” 那老者抬手一招身后三名神色狠厉的壮汉跟了进来,老者冷声道:“有何要事?哼,自然是带走我族的祭灵仙子。云旭,若不是你女儿的背叛,我冰族会有如此牺牲?你和沧澜的孩子注定是冰族的献祭者,这个孩子我就带走了。” 老者一声令下,身后一名壮汉走了进来就要夺去女人怀里的孩子,男人身上杀气骤起一把将女人挡在身后,手里一把弯刀霍然抽出横在胸前眼神肃杀: “谁敢上前一步,我让他人头落地!” 男人在族中向来温厚,如此嗜血的神情令在场所有人胆寒。 老者被男人的眼神震慑住了,片刻他残酷冷笑:“你竟胆敢违抗本族圣令,你们几个还不上!谁杀了他,那个女人就是谁的!” 那几名壮汉眼睛一亮,看着那娇柔女子的眼神多了一层j□j,那个女人可是族里出了名的绝色! 男人闻言眼底有狂怒的戾气卷过,雪亮的弯刀挥下那j□j着扑向他妻子的人连眼睛都没来得及闭上,头颅已经滚在一边的地上。 鲜血自断裂的颅腔内喷洒在男人的脸上,令他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恶鬼。另两名壮汉看到同伴的死状心生惧意,男人趁机旋身手起刀落,利落狠辣地将那二人的头一一斩下。 那老者没想到他竟有如此身手,一声暴喝后门内又冲进来十几名杀手。 男人回头对妻子沉声道:“跟在我后面,一有机会你就跑!” 女人搂着怀中的孩子泪流满面颤声道:“不……。” “走!”男人拽着妻子的手头也不回大喝一声冲进敌人之中,所过之处鲜血飞溅。 屋中杀声四起,男人将女人护在身后,身上脸上血色狰狞,但他们刚冲出屋外,发现还有五十名弓箭手等在外面。 前有狼后有虎,男人眼神如霜没有一丝畏惧,脸上一道血痕从他的眉心横亘过鼻梁,身上十几处刀伤鲜血奔流,他拉紧了妻子的手回眸看她眼含歉疚。 那老者冷酷道:“如果你再抵抗,我就让你们万箭穿心而死!” 见此情景女人在绝望中已冷静下来她反握丈夫的手:“我们生一起死一起。” 男人看着妻子哑声道:“对不起,是我没用,我保不住你和孩子。” 女人微笑摇头:“能嫁给你是我的幸福,我们欠曦儿的来世我们一起还。” 二人相视一笑牵手往前走,那老者要挟道:“弓箭手!” 二人淡然无惧地继续往前走,下一瞬无数支箭雨朝他们飞驰而来。 就在此时女人怀中的孩子突然小小声的打了个呵欠睁开了漂亮的双眼,眉心一点刺目红芒大盛形成一个保护罩将所有箭雨抵挡在外瞬间烧成了灰烬,剩余的红芒还一直往外扩散直到那些弓箭手仿佛被烈火焚身一般倒地凄厉怪叫。 那老者一见那红芒仿佛晴天霹雳脸色惨白如纸,腿一软竟跪倒在地嘴里喃喃着:“朱雀烙印!” 小婴儿额间的红芒又在瞬间暴涨直逼老者门面,老者痉挛跪拜:“吾等不知朱雀圣驾至此,请圣驾恕罪!” 男人一手揽着妻子一手抱着孩子惊喜道:“曦儿救了我们。” 女人绝处逢生靠在丈夫胸前喜极而泣。 那老者对着那极尽霸道的几乎要逼走如墨夜色的红芒跪拜不已,抬眼见到那对夫妻在红芒神力中凛然不可侵犯,内心更加惊惶几近疯癫地跪爬到夫妻二人脚下叩头请求宽恕。 夫妻二人看着痴傻了的老者漠然转身离开了这尸体满地的小屋。 夜色茫茫,小婴儿又安适睡着了,额间的红芒因不再遭受威胁缓缓消逝,夜沉寂了下来。 老者跪地惊吓不已忽然感知眼前似有脚步声传来,抬头时却看到那早该神灭于神界诛神台的男子带着令他惊怖的慵懒笑意看着他。 “月……”老者厉声骇然地退后,但后面那个字却说不出来,因为他的头颅在刹那间粉碎。 红衣男子淡笑着拍拍手,仿佛只是拂去手上的灰尘,他遥望着那对夫妻离去的方向轻声道:“朵儿,我怎会让你离开我,待那个孩子长大了,我们就可以再见了。” 男子轻笑了起来,飘忽森冷的笑声震动了夜里如冰的空气,好似鬼魅一般。 ( 前传(下) 三年后 小女娃一个人蹲在小河旁边,胖胖的小手指着地上的小白花一个人自言自语道:“这个给爹爹,这个给娘亲,这个给我,”当小手指到第四朵小花时,小女娃不由发出困惑的声音:“还有一朵给谁呢?嗯……” “还有一朵给我好不好?”小女娃正扒着脑袋冥思苦想,一个好听的声音传来,小女娃抬头看到了一个眉目分外好看的叔叔。 哇,这个叔叔真好看! 小女娃将大眼使劲眨了眨,再眨,继续眨,那个叔叔却开心地笑了起来伸手点点她的小鼻头:“跟你娘真是一个样子呢。” “叔叔,你是谁?你认识我娘亲吗?”小女娃仰着小脑袋软声问道。 男子温言笑道:“我叫迦蓝,我不仅认识你娘,我还认识你爹爹。” 小女娃开心地抓着男子的手道:“那曦儿带叔叔去我家玩好不好?娘亲做了元宵哦,娘亲做的元宵最好吃了。” 男子没有回答,他抬眼沉默地看着河的那边神情凝重。 河对岸霍的传来海浪般凄惨的叫声,小女娃一惊看了看周围,远处的家似乎被笼罩在一层透明的光环里,那个光环很大像巨人的手缓缓朝她这边伸过来。♀ 被笼罩的地方泛起了无边血色,她似乎听见娘亲在喊她:“曦儿,曦儿快跑!” “娘亲,娘亲。”小女娃蹦蹦着跳起来,奈何她太小而周围的草太深,依稀地她似乎看见娘亲被拢进了那层可怕的光环里,鲜血从她的头顶喷出。 但就在这时她的眼睛被蒙住了,男子一把将她抱住迅疾远离了那夺命的光环。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利刃斩过,小女娃听见耳边一个极其痛苦的闷哼声。 蒙住自己眼睛的那只手挪开了,小女娃惊讶地发现自己正在一朵软绵绵的像糖一样的云朵上,而脚下除了万里浮沉的白云什么都看不见,她捂着小脸惊恐地看着跟前眨眼间失去了一条右臂的叔叔。 眼前男子的断臂处淋漓的鲜血正在缓缓滴落,小女娃惊惧不已地失声哭叫了起来:“叔叔,你的手臂怎么了?” 男子瞥了眼自己的肩膀对女娃微微一笑安抚她道:“那只手用的太不灵便,不要了。” 小女娃眼泪汪汪的大眼里跳跃着不可思议道:“可是这样会痛痛。” “哎呀,这么一说真的痛痛,怎么办?曦儿给叔叔吹吹好不好。”男子一边喊痛一边提议道。 那个伤口好狰狞很可怕,小女孩戳戳小手指悄声道:“吹吹就不痛痛了么?” 男子笑着点点头,小女娃鼓起勇气卯着劲儿鼓着小腮帮子对着男子的右肩一下又一下地吹着,直到小脸吹的紫涨。 男子眉目含笑轻轻抱了抱小女娃道:“好了好了,现在叔叔一点都不痛痛了。” “曦儿想不想飞,到叔叔家里去叔叔教你好不好?”男子笑着提议。 小女娃大眼发亮兴高采烈道:“想去想去,曦儿带爹爹娘亲一起去好不好?” 男子摇摇头眼底一丝哀痛一闪即逝,他温声着缓缓道:“不,叔叔只能带你一个人去。” 他将额头抵着小女娃的额头,直到一点玄光在两人之间散开,小女娃趴在男子肩头甜甜睡去了。 男子一手揽着小女娃脚起祥云飞身而起,他俯瞰脚下那片曾经安宁祥和的人间之国如今唯剩封印之下的地狱血海。 碧落一处瑞气环绕的清幽仙山中,男子一手抱着小女孩来到了山中的地宫寒窟。 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飞奔了出来看到男子半身是血的模样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他一言不发地接过男子手中熟睡的小女圭女圭眼底有着困惑。 “齐皓,将冰棺打开。”男子将肩膀简单包扎了一下对少年吩咐道。 少年抱着怀里粉雕玉琢的女娃虽然疑惑,但还是乖巧地将冰棺打开,里面寒气四溢了出来。 男子将女娃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冰棺,一旁的少年终于忍不住道:“师父,这个孩子难道是冰族……” 男子淡淡道:“记住,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也不要让任何人到地宫中来。” 少年点点头看到师父将一颗流光溢彩,乱象更迭的夜明珠放在了女圭女圭的枕边。 “神器青芒?师父,您千辛万苦几乎耗尽修为才得来的神器为何要放在这里?”少年万分不解。 男子淡淡道:“这是我对这孩子的补偿,”他看着少年笑容温暖:“你也帮师父一起守护这孩子好吗?” 少年开心点头,眼前这人是他恩重如山的师父,他说什么自然是什么。 少年垂首看着睡着的小女圭女圭圆嘟嘟的可爱小脸,忍不住伸手轻轻捏了捏道:“好可爱啊,师父她叫什么名字?” 男子沉默了一会儿摊开左手,掌心里有一块精致的石头,石头上精心刻着一个珩字,少女巧笑倩兮的模样依旧在他眼前浮现。 那日阳光明媚亦如少女如花般明朗的笑靥:“祁珩,这个送给你,这是昨儿云旭雕了一晚上的,他今天要去地里所以特地叫我送给你的,马上我们就要成亲了,你一定要来喝我们的喜酒。” 他心中微微苦涩,祁珩不过是他随口编的名字,他不该在人间逗留这么久,但他第一次对一个女子动了心,只是这名女子已有了未婚夫。 但能怎么办呢?他只好祝福她了,谁让云旭亦是他最好的好友。 所以他微笑着接过礼物道:“喜酒我自然是喝定了,等你们有了孩子我一定要做孩子的义父!” 少女俏脸微红羞涩却幸福地笑了。 但他没有实现承诺,他们成亲那日他遭遇了他第一个天劫,十几年后待他自天劫中醒来却听到他们第一个女儿为情湮灭在诛神台上的消息,而待他飞升成为上神时第一件要做的却又是亲手封印冰族,包括封印他们。 命,有时候真的很玄,即便他已是神,他也救不了他的兄弟,救不了那个她。 “师父,师父。”见师父发愣少年忍不住拽一拽他的手,男子自回忆中回过神,他对少年微微一笑道:“以后她就是你的小师妹了,名字就唤作,”他看了看手中的石头道:“阿珩吧。” ( 提亲 万万年前天地间曾有一件拥有毁天灭地本事的法器横空出世,由于那法器生在混沌,尚未驯服是以初出时力量强悍煞气过重,所以应万物相生相克之理,天地间生出一颗汇聚天下祥瑞之气的夜明珠挡煞。♀ 此法器是天界的无上神器焚火朱雀令,此夜明珠便是青芒。 朱雀一现,青芒必出,天地变色,星河倒转。 是以,碧落上天界天帝明文,不论朱雀亦或青芒现世,诸神都要接驾。 ——《远古神器谱序章》 近日已有三十一位长辈来青屿山说亲了,说亲的对象是我现年仙龄二十二的七师兄子澜。 凡世有句话说的极好:翩翩浊世佳公子,万千深闺梦里人。说的便是我子澜师兄了。 子澜师兄自小以天纵奇才扬名于碧落三山,长相风流人品却甚是端庄,风度翩翩温文尔雅,不爱风月却极擅风月,琴棋书画之艺于旁人是莫大的难处于他却不过是闲暇时的消遣。 自从我被逼亲以来,子澜师兄也被迫有意无意地被相亲,现下上头的诸位师兄们拿我们俩的婚事当头等大事,天晓得他们自个儿身侧尚是无人却有闲情管束我们,我与子澜师兄不胜其烦却也无可奈何。 花间,子澜师兄一手挽着碧玉箫正自己与自己博弈,这绝对不是他一人闲极发慌而是整个青屿山已无人做得他的对手,能杀过他的只有师父和他自个儿了。 我拿着大师兄新研发的小点心笑眯眯地蹭过去甜甜道:“师兄,你在下棋么?” “嗯。”子澜师兄嗯了一声没有抬眼,我咬了一口点心欣赏子澜师兄如画的眉眼,感叹这长相实在太过完美。 一口点心吃完,子澜师兄拿着黑子的修长手指终于将棋子放下了,他抬眸狐疑地望了我一眼道:“阿珩,你素日不是最不喜看人下棋的么?今儿怎么有空过来?” 我再吃了一口点心舌忝舌忝手指假装凝神想了想道:“我记得我有事要说来着,啧,阿珩忘了。” 子澜师兄甚无语的瞥了我一眼继续下棋,谁知下一瞬他手中棋子一扔猛地站起来道:“阿珩,是不是今日又有人来说亲?” 我眨眨眼一拍桌子做恍然大悟状:“正是正是,晴湖来的微雨仙子已经往花园处来了,瞧我这记性。” 巧不巧远远儿的传来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子澜上仙,子澜上仙。”我抬眼一瞧只见不远处一位仙气盈盈,粉衣纤纤的仙子朝此处翩翩而来。 子澜师兄向来不动声色的脸登时有些莫名的慌乱,说时迟那时快脚下祥云一动立刻飞身而起,走时还不忘在我耳边威胁:“小丫头,今儿这账我记着了。” 我吐了吐舌头讪讪想着:这下惨了,子澜师兄定会想着法子整我来报仇的。 人人道我这师兄温文尔雅,气质超群,实不知他人前温雅人后狡诈,心思诡谲之程度与我那老奸巨猾的师父如出一辙。 我发誓今儿这事我真是故意的,天晓得整到子澜师兄可是我梦寐以求之事,虽说这后果叫我不敢深想。 我正想着如何应付那后果的策略,只见那微雨仙子提着裙子自花间飞奔而来,恰好岔路口处吉星师兄端着碗不知什么东西也走出来,那仙子走得飞快一时不察哗啦一下撞在了吉星师兄身上,吉星师兄怕她被烫到赶紧用手挡了一遭,手被烫的通红。 微雨仙子本是微恼结果一抬头见我那吉星师兄模样清秀,着实是个翩翩少年,且适才挡的那一下又显得人十分有风度,那微雨仙子脸儿一红怯怯地问:“对不起,是小仙不小心,仙君的手伤的可严重?” 吉星师兄挠挠脑袋不好意思道:“无妨无妨,是我自己不小心,你没事吧。” 这么一下那姑娘的脸儿更加红了,含羞带怯地看了我吉星师兄一眼摇了摇头。 我暗自高兴:呀,我这傻头傻脑的六师兄撞到桃花了。我正兴致勃勃地躲在花丛后头看好戏,岂料原本已经走了的子澜师兄突然从天而降。 日光清丽处子澜师兄一袭白衫碧玉箫在臂弯处松松挽着,那气势那风采看的微雨仙子竟是一愣,原本微红的脸儿转作了深红。 这情形不对头啊,子澜师兄这是演哪出?莫不是他看上微雨仙子了? 天哪,那吉星师兄没戏了。 我为吉星师兄暗暗惋惜了一番,继续瞪大眼,岂料下面发生的事差点叫我将眼珠子瞪出来。 子澜师兄一言不发,眼神有些冷,他走过去完全忽视一旁站着的微雨仙子径直来到吉星师兄面前,伸手握住他被烫伤的手拿出一方丝帛替他包扎,嘴里淡淡道:“怎的这般不小心。” 那微雨仙子看着这一幕有些傻了,嘴巴张的活活能塞进两个卤蛋。 我也傻了。 吉星师兄亦傻眼地瞅着他约莫也不懂他究竟要做甚。 于是神奇的一幕出现了,我十分有幸自己可亲眼目睹这诡异的场景: 因适才那一撞吉星师兄的鬓角沾着些那飞溅的汤水,子澜师兄修长莹白的手指极尽温柔地替他将发丝上的汤水细致地抹去,俊脸绽开摄人心魄的笑:“成天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我看到吉星师兄圆圆的脸登时爆红。♀ 微雨仙子愣怔片刻手指颤颤地指着那二人,嘴里不可置信地喃喃着“你们……你们……” 终于这姑娘站不住了掩面哭着跑开了。 吉星师兄试图拽住那姑娘的手却徒劳,气急之下嘴巴也不利索了,看着他师弟伸出手比划着道:“第十一个,我的第十一朵桃花又被你毁了!” 子澜师兄收起刚才脸上温柔的表情淡淡道:“师兄错了,方才那朵桃花可是为师弟来的,我不认为师兄在我面前有任何优势可言。” “你!”吉星师兄无语却也无力反驳,他想了想又欲哭无泪道:“那你方才又是作甚?你你你,你的手……”吉星师兄使劲抹抹脸颊似乎想将脸上被子澜师兄模过的感觉抹掉。 子澜师兄眨眨眼吐出几个字眼:“因为无聊。” 他俩正吵得欢快那方却传来一个女孩子的惊呼和包子的哀嚎声,还在吵架的两位皆好奇地望过去,我赶紧跑出花丛对他俩道:“二位继续,师妹我去瞅瞅。” 我一边跑一边月复诽,子澜师兄真可怕,打小他就喜欢欺负我和吉星师兄,我们俩没他聪明总是被他吃得死死的,最倒霉的是吉星师兄,原本他那模样是个讨喜的少年郎,子澜师兄却总爱在桃花即开的当口儿溜达过去捣乱,顺便将吉星师兄比的一无是处。 如今这第十一朵桃花连个花骨朵儿都没有长成便被生生掐了,我不得不再替吉星师兄惋惜一番。 正惋惜着我瞧见仙水池畔那微雨仙子摔在地上正嘤嘤哭泣,包子捂着脑袋呜呜地直叫唤,我忙跑过去扶起她道:“怎的摔在地上,无碍吧。” 微雨仙子抬起脸吸吸鼻子小声道:“我方才不小心撞到这只水麒麟了,”这姑娘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还蹲模模包子的脑袋道:“小家伙你可还好?” 包子呜了一声拱拱她的手。 我无语,这家伙一看到漂亮姑娘就喜欢乱蹭人家。 突然那微雨仙子咬着嘴唇扯扯我的袖子,仿佛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默了半晌她悄声道:“这位仙子,你方才是从花园过来的吗?” 我想了想决定摇头,方才那一幕实在诡异而当时最尴尬的莫过于微雨了,所以我还是装作没看到的好。 “不是啊,我从别处过来的,这不听到你们的声音了嘛。”我随便胡诌了一番。 微雨仙子暗暗松了口气,对我微笑道:“我是晴湖的微雨仙子,仙子是?” “唤我阿珩便好,我是青屿山的小师妹。”我亦微笑。 那微雨仙子打量了我一番眼睛弯弯了起来俏声道:“原来是嫂子!” 我被唬了一跳结结巴巴道:“什什么嫂子?” 微雨仙子亲热地抓着我的手笑道:“我哥哥是晴湖的宋翎仙士,今儿特地来青屿山向青屿山的阿珩仙子提亲呢,不多久仙子便该是我嫂子了。” “什么?”我大惊月兑口而出道:“什么提亲,今儿不是给你和我子澜师兄说亲的么?” 微雨脸一红赶紧摇摇头,接着又看着我身后开心道:“哥哥。” 哥哥! 我被吓出一身冷汗不敢回头然后决定拔腿就跑,但那人彬彬有礼的话生生逼回了我的脚步:“在下晴湖宋翎见过仙子。” 我顿住不得已转过身来,见湖边站了个斯文俊朗的仙士,他还拘着扇子朝我施礼。 “哦哦,仙士有礼了。”我揖了揖心里又急又尴尬,天哪,这人居然跑我家来提亲还是提我的亲!我们都没见过好不,说亲哪能这般草率的? 简直是风水轮流转啊,我适才还拿说亲的事捉弄子澜师兄呢,这么快就轮到我了。 那仙士看着我眼睛里似乎有某种绚烂的色彩爆发,他上前一步有礼道:“宋翎一直听闻仙子芳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我干笑着后退了一步心里算计着对策,那宋翎又上前一步微笑:“宋翎已向齐皓上仙递了名帖,等过些日子令师尊出关,在下再正式拜访,与迦蓝上神商量在下向仙子提亲一事。” 我懵了傻了,脑子运转出一堆浆糊,最后我的嘴巴蹦出一句话:“我不会嫁给你的。” 那仙士愣了愣似乎被我直接的拒绝吓着了,我一不做二不休继续道:“我不会嫁给你的,你不用来拜见我师父了。” 宋翎看着我沉默了,他妹妹微雨仙子轻轻拽着我的手道:“阿珩仙子,我哥哥人很好的,你嫁来晴湖一定会幸福的。” 我歉意地看了眼微雨,突然听那宋翎道:“宋翎在四年前有幸一见姑娘,当时姑娘一身仙气盈盈浅碧,清新无暇,当时宋翎就对姑娘一见倾心。” 吓!表白? 看这位仙士的神情很是诚恳的样子,我一时语塞。 天晓得我的心其实很软,要是往日见到这么一位品行外貌都还可以,还对我一见钟情的人我应该二话不说就嫁了,可惜他不该说到四年前。 四年前我遗落了我的心,只要不是那个人,我不会嫁! 看着宋翎真诚的眼我深吸一口气歉然道:“仙士,阿珩早已心有所属,仙士前途无量定可以找到比阿珩更好的。” 宋翎抿了抿唇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微雨连忙跑过去扶住他。 我尴尬不已,但只能实话实说。 “嘿,宋翎小弟,你别听这丫头胡说八道,她整天在青屿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来的心有所属。”一个笑嘻嘻的声音传来。 我转头看到大师兄和二师兄一起走了过来,二师兄露出大大的微笑朝我挤眉弄眼。 大师兄向我温声道:“阿珩,宋翎仙士很不错,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人家可是特特从万里之遥的晴湖赶来的。” 我歉然地看了一眼那对兄妹,心底涌上一股酸楚,我沉默着摇摇头。 大师兄是看着我长大的,他对我几乎是有求必应,我哀求地看了眼大师兄眼泪已在眼眶打转。 二师兄依旧在那里口没遮拦的说笑:“小阿珩,你就从了人家嘛,感情都是可以培养的嘛,又不是叫你现在就嫁过去,你们互相了解了解,何必说什么心有所属的谎话嘛。” 我绞着衣裳眼泪啪啪直往下掉,二师兄似是被我吓到了:“阿珩,你别哭啊,你要不愿意师兄不会逼你的。” 一旁的宋翎也开口:“是我唐突了仙子,仙子放心,这亲事就当我没说过。” 他的理解让我一时愧疚又上涌,我抹抹泪低声道:“多谢仙士体谅,是我失礼了,我先走了。” 再也没办法站下去,我招来祥云慌忙离开湖边,包子呜了一声跳上了云蹭蹭我的手。 看着脚下青屿山的美丽景致,我的眼泪再一次迷蒙了视线,似乎应了我的心情,碧落的天空飘起了细细的小雨。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竹音小筑躲进走廊后的柱子下,我悄悄摊开右手手掌,上面印着一朵淡淡的银白色的雪莲花,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这是一朵姻缘印记。 如果我告诉师兄们早在四年前我便已私下订了亲不知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我要再等等,三娘告诉我,只要等两年后我就可以再见到珑儿,到时候我与他的姻缘命运便可不受彼此束缚。 不论是我嫁还是他娶,各不相关。 我扶着柱子慢慢蹲下,心头却有些难言的滋味蔓延,可是我已经等了四年了,他真的会出现吗? 包子挨着我的脚趴在地上,原本在追蝴蝶的馒头闻声悄悄来到我脚边拱拱我的脚丫子,我模模它的脑袋闷闷道:“馒头,你想不想小白大人?” 馒头睁大了它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瞅着我呜了一声,我将它的脑袋抱到膝盖上枕着它软软的毛叹息:“我也想小白大人,我想三娘,我想……珑儿了。” 包子看着我俩思念悲伤的眼神疑惑不已。 望着长廊外淅淅沥沥的清亮雨丝,我的思绪飘到了四年前那个飞雪烂漫的天外之境。 ( 初见 那天是六月初六,一个散着七彩晴光的日子,大师兄叫我送一盅补汤给七仙女姐姐家的水麒麟琳琳。♀ 只因数月前我管教不当叫包子闯了大祸,包子溜出去玩,一个不小心和琳琳花前月下了一番,于是几个月后琳琳生了一窝小宝宝,一个个长得忒像包子。 水麒麟是碧落仙家的坐骑,一旦有了后代便不会专心于坐骑的工作上了,所以七姐姐亲自登门婉声说了什么,结果大师兄将包子禁足了,包子抑郁了好些天。 包子既然被禁足了,我便只能与馒头一道去七姐姐府上,馒头生性有些傻,认路的本事连我都比不上,但那日我惶急出门生怕那盅汤生凉,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拽着馒头便出去了。 果不其然馒头横冲直撞了几圈儿带着我果断迷路了。 七姐姐家我去过,虽说我善忘但七仙女府前的路却不会记错的,因为七仙女府前有鲜花铺路,一路凭着花香闭着眼都能到,这也是大师兄放心我出来的缘故。 但这日不同我明明沿着一路鲜花走着的,馒头也自信满满绝不带着我迷路,偏偏走着走着那些鲜花渐渐将我俩淹没了,待馒头驮着我冲出重围时,我的面前已经换了个天地了。 我抹了抹满脸的碎花瓣望着眼前流转着透明流光的空间有些茫然,我拍拍馒头的脑袋道:“馒头,这是哪儿?” 馒头的爪子在地上划了几个圈儿扭头对我呜呜,意思是它也不知道,我抱着汤罐子有些委屈,想等着师兄来找我,可馒头驮着我刚走了几步脚下居然一空,我俩被一个凭空出现的大洞里涌出的巨大的吸力给吸了进去。 天旋地转间我满脑子都是不要将汤罐子洒了,遂我起了个决将汤罐子裹进仙雾里,却来不及将自个儿也裹进去。 耳畔有凄厉阴狠的寒风朝我呼啸而来,吓得我肝胆欲裂。 当年我初初从冰棺醒来时,被身边一颗青碧莹莹的小球闪了眼。后来这小球便随我一道出了棺,虽然我不晓得这球咋进去的,但师父告诉我阿球是个好东西,师父将阿球用乾坤袋盛着叫我随身带着可护我周全。 也因为阿球的缘故,我打小周身的仙气便呈浅碧色。 幸好我带着阿球,那些寒风在经过我身边时都被阿球化解了,也不知是不是我被吓得有些神志不清,在那不知何方的天地里我依稀听见一个柔美的歌声在吟唱,那歌声时近时远带着遥远的无法诉说的悲哀。♀ 我的心没来由地一抖,混乱间我眼角瞥见馒头的身影被一道风裹着咕噜几下便不见了,我慌忙想去拽馒头,去不料扑面而来一阵冰冷的雪花将我的眼睛迷住了,待我擦干眼睛里的雪粒子时却看见了一片茫茫的白雪世界。 银白线条的雪山山脉在远方的天上连绵起伏,苍茫的大地上积沉着压抑的银白,然后便是寂静,无声无息的寂静。 终于我注意到一片不同于银白的色彩——枯枝的颜色,眼前正是清晰可见的略略被白雪覆盖的树林,那只剩十多丈便要袭进我骨子里的寒气正在迎接我的小,我顿时哀叹:“哎呀,我的啊。” 我的哀嚎刚到喉咙口,眼前的天旋地转突然停驻了,额间有一丝丝温暖的气息轻拂着好像春日里的柳絮,我慌忙睁大眼只看到一双沁着流雪回风的双瞳,澄澈的瞳眸里带着丝恍若欣喜的浅浅波动,那里倒影了两个小小的我。 天地更安静了,我可以听见雪花落在衣服上轻盈的声音。 我竟然搂着一个人!不对,我竟然被一个人搂着! 辰光似乎停驻了刹那,我屏住呼吸瞪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脸,漫天迷离的飘雪簌簌落下,垂在他长长的睫毛上化作点点晶莹,我眨了眨眼睛才发现他的发竟也如雪一般,在清冷的天光下泛着流丽的光泽。 少年,白衣白发,清浅着呼吸,一双眸如墨玉定定瞅着我,沉默着。 我被那少年的目光吃住了全部的心思,直到耳边传来馒头一声哀嚎我才回过神来,我不由暗赞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还有人能将我接的那么稳。 白色的雪光中少年仿若是从雪中走出来的。 他沉默地抱着我,突然将我愈发搂近了些,我慌不择路地攀住他的脖颈,他却在那瞬间垂首,我僵住了盯着那片离我越来越近抿成一条线的薄唇,这这这是要轻薄我么?我老瞧见浅之师兄这么调戏人家仙子姐姐的。 他用鼻子靠了靠我的脸颊丝毫不顾及我是个女孩子,更加丝毫不顾及他这亲昵的动作有多暧昧,我抵着他的胸口直觉心肺不稳。 他默然了半晌道了一句:“热的。” 我愣了愣才慢半拍地觉着自己至少应该挣扎一下以示男女授受不亲,于是我意思意思挣扎了一下道:“那个……你可以将我放下来么,男……男女授受不亲。” 少年眼睛眨了一下默默将我放在地上,我的脚刚着地便只觉冰凉透心,整个人一下子弹跳了起来:“哇,好冷!” 他张了张嘴道:“你……冷吗?” 我低头瞧着刚才跌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鞋子,完全打赤膊的光脚丫十分不好意思道:“我的鞋子掉了,这里是雪地。♀” 他的视线在我身上巡巡了一番,我突然觉得有种奇妙的不和谐感,他好像在看我又好像不在看我,接着他突然朝我走来。 这时一旁摔的晕乎乎的馒头也摇摇晃晃朝我走过来,一人一只就这样在我眼前华丽丽地撞在了一块儿,馒头被撞得又在雪地上滚了两个蹦蹬,那少年却闪电般稳住了平衡站稳朝我伸出手来:“过来。” 我呆呆看着他伸向我右边空气的手有些不知所措,他见我半晌没反应才讷讷收回手道:“对不起,我看不见,不知道你在哪里。” 我吓了一跳再看向他才忽然明白那奇怪的不和谐的感觉是什么,他的眼睛清澈美丽却有些呆滞,像两颗安在他脸上的宝石,虽然耀眼却没有生命力。 即便是他刚才那样抱着我时他的视线焦距也没有对着我,心里没来由地升起难言的刺痛,我向来不懂为何老天总喜欢让天地间留下些缺憾。 而有些遗憾是那么的令人难过。 我伸出手抓住他即使在冰冷的雪天里也分外温暖的手道:“谢谢你刚才救了我。” 他一愣温雅笑道:“我只是忽然听到头顶有东西掉下来的声音,所以想试试能不能接住什么,没想到把你接住了。” 那一笑恍若十里春风化开了这上千里绵延的白雪,带来无法言喻的清新暖意,我呆呆看着他的笑容有些傻掉了。 他慢慢朝我走近,手试探着竟从我的腰一路溜到膝头,我吓了一跳差点弹腿踢他,然后脚忽的被包裹上一层温暖的东西,他拿着两个白茸茸的袖袋套在我的脚丫上甚至用袖袋的丝带打了个蝴蝶结,顺便将自己身上的大氅披在我身上,他微笑:“这样就不冷了吧。” 对着他的笑容,我只觉全身上下都被他的大氅还有袖袋残留的温度包围住了,好像漫步在软乎乎的云中。 “可是这样你会冷的呀?”我万分不好意思地将大氅拉紧了些。 他的手在我脚踝骨上按了按,揉散了上面被冻成紫色的皮肤淡淡道:“我在这里习惯了,你已经被冻伤了。” 我缩回脚丫只觉得脸上火火的,我捂着红透了的脸颊,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道:“我……我的名字叫阿珩,你的名字呢?” 他有些困惑地看着我道:“名字是什么?” “就是……别人叫你时用的称呼。” 他想了一会儿才道:“这里没有别人,娘唤我珑儿,”他再次微笑,恍若浸染了星光:“我的名字是珑儿。” 我拍了拍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的馒头对珑儿道:“它是馒头。” 珑儿好奇地走到我身边,我握着他的手去模馒头的脑袋:“馒头是一只水麒麟,我家还有一只叫包子,它们俩长得很像,不过馒头长得傻一点。” 馒头闻言炯炯的大眼瞅着我似乎些委屈,珑儿轻轻模了模馒头的耳朵才道:“软软的,很……可爱,可爱,可以这么说么?” 我嘿嘿一笑嗯了一声,看到馒头亲昵地去蹭着珑儿的手完全不将我这个主人放在眼里。 “我想知道你长什么样子可以么?”珑儿忽然转过头对我道。 我啊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他的手却缓缓模上了我的脸探索着,我僵住了,只感觉到他指尖的微凉以及鼻息可以闻到的一股清新的气息。 我脸上的温度只怕可以煮熟一只蛋了,我慌忙抓住他的手道:“珑……珑儿,你……” “嘘。”他将指尖竖于唇边,眼角眉梢某种令人神思恍惚的风华流泻。 我噤了声不敢再讲话,他的指尖一寸一寸描绘着我的眼睛,我的鼻子,还有嘴巴,我可以闻见他呼出来的温暖气息,看见他眼睛上长长的睫毛。 我们离得好近好近,比方才他搂着我时还要近些,即便知道他看不见,我还是不敢盯着他那双琉璃般的瞳眸看,而他的手指带着细腻微妙的温度将我的脸再次染得通红。 终于他退开,歪着头神情莫名可爱,神色间带着一丝惋惜:“你应该很漂亮,真想亲眼看看你的模样。” 这句话让热气从我的脚心直直窜上头顶,我突然有点庆幸他看不见,要不然他就会看到我现在头顶熏熏然冒烟了。 我慌忙退开几步结结巴巴找话说道:“珑儿,这儿是什么地方,我跟馒头迷路了莫名其妙来到了这里。” 他伸手似乎是想将我再拽回去但还是将手缩回了宽大的袖子里:“这里是我的家,但我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只有我和娘一起住。” 我为难的瞅着四周白雪皑皑的世界,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馒头蹲在我脚边不知所措的呜咽了几声。 忽的雪地里有一只雪球朝我们滚过来,不对,那不是一只雪球,是一只小猫,一种平时安静可爱却偶尔露出利爪的小动物。 那只猫喵喵叫了两声朝珑儿飞奔过来,却在见到我和馒头时紧急刹住了脚步,几乎一个滚噔撞在馒头的鼻子上。 馒头生性胆小吓得一下子缩到我身后,那只白猫炸起了身上的白毛,狠狠朝馒头喵呜了一声,警惕地招了招爪子。 “小白,”珑儿伸手将那只白猫抱进了怀里,这只小白身上的毛瞬间乖顺服帖了起来,珑儿模模这小猫的头道:“你去雪山看到娘了吗?告诉她,我们有客人。” 小白有一双蓝的像宝石的眼睛,乍看之下除了异常漂亮之外还有点恐怖,我缩了缩脖子对着这只猫大人客套道:“你好,小白大人,我叫阿珩,久仰久仰。” 小白大人瞥了我一眼优雅地打了个呵欠作为回礼,珑儿将小白大人放在地上道:“去告诉娘,有客人来了。” 小白大人离开珑儿的怀抱有些不情愿,不过它还是高傲地竖起了尾巴走了。 岂料刚走了没几步小白大人猛地转过身来张开利爪朝馒头抓扑过来,馒头呜了一声撒腿就跑,却因脚底下的雪粒冰块地打了滑朝后栽了一个大跟头,小白大人见馒头跌得十分狼狈才满意地点了两下尾巴轻巧地跑开了。 珑儿有些茫然问道:“出了什么事?” 我尴尬地将馒头从地上抱起来道:“小白大人好像不怎么喜欢我,额,至少它好像很不喜欢馒头。” 珑儿释怀一笑道:“小白平时很乖的,可能是因为我们几万年来从没有看到别人的缘故,小白或许有些兴奋。” 我震惊地张大了嘴巴:“几万年从没有看见别人,这么大的地方只有你和你娘还有小白住吗?”我看了看四周冷清的只剩下风声的世界忽然间觉得如果是我住在这里,我想我会疯掉。 珑儿的神色拢了一层清寂与孤独:“娘是这里的守护神,我们一年只能见两三次,其余时间娘都要守在雪山附近,平常我只能和小白说话。” 风雪染上他翩飞的衣角,数万年的孤寂,数万年的沉寞,在这清冷的茫茫世界里,凝成无言的哀伤弥漫上心头。 “我可以陪你啊,你可以和我说话的,我的话很多哦,到时候你别嫌弃我话多就是了。”于是有些话没有经过我的大脑便溜出了嘴巴,我不该这么说的,我只是个无端闯进这里的不速之客,或许下一刻我就离开了。 我这般承诺只怕会伤了珑儿。 但珑儿的唇角扬起的温暖纯粹的笑意令我动容,他模索着握住我的手,握的紧紧的:“嗯,你要陪我,陪我说话,一直陪着我。” 我喉头紧缩眨去眼角莫名的湿意笑道:“好。” ( 半生咒 醒来时三娘早就离开了而珑儿却不在身边,我有些急,心头突突乱跳,虽然这里是珑儿的世界,三娘又是雪山的守护神,可是万一…… 终于,水晶帘被掀起,珑儿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的发上衣上沾满了白色的雪花,整个人恍若从冰雪中破出。♀ 他的脸很苍白。 我慌忙拿了大氅去给他披上,心里一急就忍不住乱七八糟大说一通。 珑儿低着头看着我,不知道怎么的他的眼睛这次奇怪的对上了我的眼神,我心头一缩往后退了些,他手一捞将我整个人捞了回去,我紧贴着他的胸口,听到里面狂奔的心跳,他哑声着开口:“阿珩,你可不可以不要……” 最后一个字他没说出口,但我知道是什么。 不要走,但我不能不走。 他沉默了许久却哑声道:“可不可以不要……忘记我。” 我讶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缓缓道:“阿珩对不起,我不该和你发脾气的,我没有资格要你留下,这里这么荒凉这么无趣,而外面的世界那么好,我不该那么自私……我很害怕,我一直是一个人,而你就像上天赐给我的宝物,这两天你让我那么快乐,我昏了头却没有考虑你的心情,直到昨天你为了救我差点死去,我才知道我不要你难过,不要你受伤,我希望你快乐。” 他拉住我的手试图看着我:“阿珩,你可以走,但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要忘了我,永远不要?” 我震摄地看着他,泪水夺眶而出,他在我耳边小心翼翼地近乎哀求着:“不要忘了我,可以吗?” 我抽泣着抓紧了他的衣襟抱住他许下我的承诺:“不会,永远不会。” 泪止不住流下。 ***** 我从未如此煎熬过,我想念青屿山的一草一木,想念师父老奸巨猾的笑容,想念师兄们,想念很多很多,我知道馒头也在想包子,它们俩从小在一起,还从未分开过那么久。 馒头也如我一般很矛盾,因为它是一只多愁善感的小东西,目前正和小白大人感情笃深,虽说小白大人时不时欺负馒头一下,但看着馒头每天乐颠颠驮着小白大人东奔西跑的模样,我晓得它们俩已经舍不得对方了。 我也舍不得三娘,舍不得珑儿。 自从那次我掉进水里去的那天三娘煮了碗汤给我喝后,她就没有出现,那天我将汤端给珑儿,珑儿喝了一口只淡淡道:“娘回来过了。” 他的神情很冷甚至有些怨愤。 再次看到三娘是在小屋后的雪坡上,珑儿在屋中,我一个人在屋外漫步发呆。 三娘是顶着风雪回来的,她的脚步在膝深的雪地里有些蹒跚,雪白的衣上淋漓了一道刺目的殷红,那抹红从她的唇边一路蜿蜒到裙角,然后洒在了晶莹的雪地上。 三娘是雪山的守护神,她怎么会伤成这样,又怎么会在雪地里寸步难行。 我慌忙跑去扶住她惊觉她的手几乎没有温度,脸色惨白唇角依旧有鲜血蔓延,我慌得想唤珑儿却被三娘按住了手,她抬起头笑容微微:“不要喊珑儿,那孩子对我已经有些怨怼了,此刻只怕也不愿见我。” 我不太明白只将身上的大氅拿下来披在她身上,心头对眼前那抹红梅般惊艳的色彩感到心惊,我喉头有些哽:“您怎么了,不要吓我。” 三娘半靠着我模着披风轻笑:“风雪向来畏我,惧我,这大氅给我无用。”她说着就要将大氅月兑下,我执拗地按住她的手,眼眶里眼泪打转。 她叹了口气终究是松开了手,我们走到了树林边,三娘倚着一棵小树坐了下来,她擦去唇边的血迹柔声道:“阿珩,你想回家吗?” 我闻言抬眸看她,心头翻过无数复杂的滋味,一时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三娘道:“你来这里已经十天了,你一定很想家,”她拉住我的手真诚地望着我道:“对不起,那天若不是我,你也不会到这瑶光岚境中来。” 我一惊睁大了眼,三娘呛咳了一阵,看着眼前飘落的雪,目光变得深沉而遥远,她缓缓道:“十万年前,我被迫来到了这里,我原以为我会疯掉直到我发现我不是一个人,我有了身孕,三个月的身孕。” 我悄声问道:“那个孩子是珑儿么,那他的爹爹呢?” 三娘苦笑着点头:“很久很久以前,我和珑儿的父亲相遇,相爱,相知,我以为那会是一辈子,可是他走了,没有留下只字片语,只把珑儿留给了我。瑶光岚境无生无死,在那寂静的能逼疯人的日子里,我很庆幸珑儿的出生,他带给了我希望。” “我一生注定要困在这个地方,我曾经认命了。但珑儿聪明的吓人,他没出生多久就能自己认识字,自己会看书,他懂得越多就越想知道外面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的。但我不敢告诉他怕他受不了这里的寂寞却只能苦苦煎熬着。”三娘靠在树干上,气若游丝,声音虚弱地仿佛下一刻就会死去,我害怕极了却不能阻止她说下去。♀ “我封印了珑儿的眼睛,在他六岁那年,”三娘说着,白色的雾气从她口中散出,一缕极淡的黑气从她肌肤下渗出,她原本光滑的皮肤慢慢松弛下去,双目边出现了树皮一样干涸的皱纹,她瞬间苍老了,她低低一笑伸手抚上自己的脸颊:“很可怕吧,所以我不能让珑儿看到我这个样子。” 她的手亦像龟裂的土地,失去了水分,唯剩仿佛要远去的生命气息。 但只在刹那,仿佛刚才只是我的幻觉,三娘的脸庞又缓缓出现生机,新生的肌肤,新生的活力,还有那美得不可思议的双眸。 衰老与青春在刹那间轮回了两次,可这样的情况让我更加心惊,因为三娘的气息已经更加微弱,几乎就要感知不到。 我惊恐地握住她的手不敢置信道:“怎怎么会这样?” 她摇了摇头反手握住我的手轻声道:“我不能让珑儿也跟着我一样困死在这里,我需要力量,所以我在七万年前种下了半生咒。” “因为半生咒吗?”我哽咽道。 三娘微微一叹:“半生咒需要施咒者献出自己最宝贵的东西作祭,我年轻时自负美貌,容貌于我再重要不过了,所以我将它献了祭。你不必担心,如今我永生不死,容貌的衰败于我不过半刻轮回罢了。” “珑儿他……知道吗?” “他不知道,珑儿太善良我不能让他看到我这个样子,所以我封印了他的眼。”三娘抿着唇却止不住里面不断溢出的血,我慌忙用手替她捂着却捂不住,慌乱间正想将仙气灌输进三娘的体内,三娘却阻止了我:“我是上古神祗,你一个小小的仙娃即便是坐化了也未必救得了我。” “我筹备了七万年是为了等一个时机,那天仿佛命定的,符合我所有条件的你出现了,”三娘抓着我的手臂有些激动,她指着我脖子上的阿球道:“这是青芒,是神器,而你本也是仙体,所以在我开启那道裂缝的时候你是唯一那个能够进入瑶光岚境的人。” 我抖颤着声音道:“什么裂缝?” 三娘凝视着我撑着地慢慢站起来,突然她整个人噗通一下双膝着地朝我跪了下来,我慌忙要去扶她,她却坚定地阻止我道:“阿珩,现在开始你要好好听着我的每一句话。” 我不敢对三娘不敬亦双膝着地跪在地上与她平视,她却对着恭敬地伏着腰叫我无措,她郑重地一字一句道:“我等了七万年的时机是瑶光岚境每三十万年一次的蜕变,每当这个时候瑶光岚境与外界的结界是最薄弱的,我开启了一道缝隙是希望能从外界找到一个可以帮我拯救珑儿的人。” 她看着我眸光亲切而又欣慰:“我找到了你,青芒乃上古神器,感应神力之强非比寻常,有它护体你才安然无恙地跨越瑶光岚境的结界。你是我的天赐良机,这些巧合我万万年也等不来,所以当你经过瑶光上界之时我便冒险将你拉了下来。” 不顾我惊呆的神情,三娘微微喘了口气又道:“可我不能冒险将珑儿交给你,外面的世界太复杂,珑儿心思单纯,若你只是一个利用他回去的人我便会杀了你,但你是个好女孩,你喜欢珑儿接受珑儿,你很善良,你为了救他甚至不惜自己的生命,你是那个唯一可以带他永远离开这个鬼地方,不必再被困在这里的人。” “所以冰湖那次是个测试?”我轻声道。 “不错,树林里从没有冰湖,珑儿知道是我故意让你落水的,所以这几日那孩子似乎不愿意见我,但这很值得,因为测试的结果是我愿意将珑儿的未来交给你。”三娘露出绝美哀绝的微笑。 我慌道:“可是我问过珑儿,他不会离开这里的,因为你不走他就不走,他不能抛下你一个忍受这里的孤独与寂寞。” 三娘低低一叹,眸光一紧:“不,他必须走,我的寿命不多了,我用半生咒强行打开了瑶光与外面世界的联系,修为快要尽了,况且再过不久便到瑶光岚境寂散之日,届时我也将随之永远消失。” 我一吓差点歇斯底里地叫起来:“不,您不能死,您死了珑儿怎么办?” 三娘握住我的手柔声道:“珑儿有你,你是他的希望,我将你拉到这岚境中来就是要你救珑儿,只要珑儿和外界的联系足够强烈,在瑶光岚境灰飞烟灭之前他可以有足够的时间足够的力量到外界去,彼时他将不再受任何束缚。” “什么联系?” “你嫁给他,只要你们订了亲有了婚约,珑儿和你就有着强烈的羁绊,待你十四岁年纪一到珑儿便能从幻境中离开。” 三娘缓了缓气道:“或许现在让你和珑儿订亲对你并不公平,但只要珑儿将来顺利离开岚境,如若你已有了心上人只要将姻缘契约解开便可;如若珑儿没有出岚境,你也不必挂心,因为他永远不可能再出现了,你们的婚约便作废。” 我骇然地听完才晓得三娘究竟布置了怎样精心的局,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三娘几乎将每一步都安排好了。 雪光之下,三娘身上已经有了奇妙的现象,她仿佛与雪共存,四散的灵气融入每一朵飘雪之中,我晓得三娘的修为灵力正在一点一点耗尽。 “阿珩,”她抓住我的衣袖,神情诚恳愈发躬身:“我知道我前几日差点杀了你,但不论你有多恨我,请不要恨珑儿,他是无辜的。” 我慌忙扶住她眼眶里的泪却止也止不住:“没有,我没有恨过您,我只是不了解师父究竟做了什么让您这么恨他?” 三娘苦笑:“那都是十万年前的事了,时过境迁,当年的是是非非早就灰飞烟灭了,我不恨了,现在我万分感激他,因为他收了你这样一个好徒儿。” 三娘费力抬手抹去我的泪恳求:“阿珩,求你嫁给珑儿,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了。”她伏身在我面前磕了三下,每一下都很重,那晶莹的雪地上已留下了一小片殷红的血迹。 “好,我嫁给珑儿,我喜欢珑儿,与他订亲我也不必担心将来嫁不出去了。”我抹抹泪想笑一笑,结果却忍不住哭了起来。 见我答应,三娘笑了,笑颜里有着单纯的母亲对孩子的强烈的爱与牺牲,我撇开脸不敢看她璀璨夺目的笑容只觉眼睛又模糊了起来。 回到小屋,珑儿正在熟睡,小白大人却已端坐在门帘边,猫脸似乎有些严肃地看着三娘。 我扶着三娘慢慢踱步进去,小白大人迈着轻巧的步子走到我们面前,猫脸高高扬起,蓝色的猫眼泛着锐利的光泽。 三娘点点头道:“我已经决定了。” 小白大人高高竖着尾巴围着我转了三圈,最后喵了一声回到火炉边去了。 我走到珑儿床边伸手想推醒珑儿,但珑儿怎么都没有转醒的迹象。 “我施了术,珑儿一时半刻醒不了的,”三娘轻声开口:“趁我还有些力气,阿珩,把你的手给我。” 我乖乖伸出手,三娘将珑儿拢在被褥里的手拿了出来让我们俩交握着,她纤细柔白的手指在我俩交握的手上空划了一个极小的星型结界,然后她启唇,空灵悠远的吟唱低低响起。 手心里传来珑儿的体温,还有一股不知名的暖流,那星型结界越来越小也越来越亮,直到仿佛有什么东西深深的嵌入了我的骨血里,血脉相连的刹那在我脑海心灵中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珑儿不知梦到了什么美丽的梦,唇边漾起一抹微笑。 三娘的歌声越来越柔和,却越来越悲伤,最后慢慢消失在空气之中恍若雪后初晴。 她分开我俩的手,我见到我们的手心里都被刻上一朵雪莲花般的印记,小小的嵌在掌心的纹路里,恍若与生俱来。 三娘看着我微笑:“从现在开始,不论你们分隔多远,只要有这个,”她指着我掌心的花印笃定道:“即便天涯海角,你们也能相遇。” 我困惑地望着掌心的姻缘印记,不敢相信我与珑儿竟然订亲了。 我从未料到在这短短几天的日子里我会解决了自己的终身大事。 ( 离开 三娘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她无法将缝隙再维持下去,而她等了七万年的时机也终于快到了。♀ 所以我也要走了。 天光有些浑浊不明,只要抬头我便依稀可以看到上界湛蓝的碧落上流转的白云,可以看见纤柔的花朵在风中轻扬的姿态,我几乎能闻见鲜花的香气。 床头的沙漏已经过了好几个轮回了,我只呆呆坐在椅子上看着珑儿,看着他喝水,走路的模样,有时眼里会跑出几丝水雾,我只好慌忙擦掉免得被珑儿闻到味道。 三娘的声音在耳畔轻响:阿珩,时机快到了,你做好准备。 看着珑儿温柔的笑容我有些失神,下次我们真的还能再见吗? 馒头坐在我脚边一双大眼哀怨地瞅着闭目养神的小白大人,神情郁郁,我想馒头应该也知道我们快离开的事,它舍不得小白大人。 愈是瞒着珑儿,我愈是心惊,几次三番嘴巴都差点控制不住,三娘要我直到离开都不能和珑儿吐露一个字,订亲这回事于我不公平,珑儿若是知晓只怕会不肯。 我想这个屋子里乃至整个瑶光岚境里只有珑儿不知道这件事了。 “阿珩,你今天怎么了,往日你很喜欢说话的,”珑儿放下手中正在叠着的衣裳看着我微笑:“你突然变得这么安静我都有些不习惯了呢。” 我使劲拍拍紧绷的脸,悄悄舒了口气走到珑儿身边,我握住他的手故作轻松道:“珑儿,外面又有极光了,我们一起去看吧。” 珑儿微愣,眼睛看向门口的方向片刻道:“好。” 三娘驻守的雪山是瑶光岚境最高的山,三娘催动神力的时候便能绽开七彩斑斓的极光,银白天光之下,衬着晶莹的雪花,那七彩的光华折射出点点璀璨的梦幻,有时候甚至会绚烂到晃入人的眼底,生出片片夺人心魄的感动来。 我不知道光是看着美景都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极光很美。”我轻轻一叹。 珑儿握着我的左手微微紧了紧,他笑道:“我第一次见到娘就是在极光之下,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颜色除了黑白蓝还可以有那么多种,可以那么美,那么炫目。” “蓝色?”我疑惑了。 珑儿莞尔:“小白的眼睛,我张开眼看到的第一种颜色不是雪的白而是晶莹的蓝色,因为自我出生那日开始照顾我的都是小白。” 我转身看了看站在不远处,趴在馒头背上攒成一颗球的猫大人,很难想象这只四脚着地的小动物是怎么照顾还不会说话的小婴儿的。 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珑儿笑道:“小白的仙术很厉害,小时候若娘去雪山驻守时,小白就会化作人形照顾我直到我长大生活能自理的时候。” 我更加惊讶的看着那只猫大人,不对,是猫大神,所谓猫不可貌相,小白的仙术竟炼到可以幻化的地步了。 该是感知我的目光,猫大人照例睁眼懒洋洋地鄙视了我一眼。 我讪讪收回眼神,想了想终究还是没忍住:“珑儿,你小时候是看得见的对吗?” “嗯,”漫长的沉默后珑儿终于开口了:“六岁以前我是能看见的,屋子里的书其实都是我的,我知道很多东西只是没有亲眼见过,我只知道雪是白的,小白的眼睛是蓝色的,树枝是黑色的,水是无色的,我还知道娘的发上有一支白色的簪子。” 他说着语气有些不稳,却没有回避:“但六岁那年,我的眼睛瞎了。” 珑儿没有说下去,他云淡风轻的声音夹杂着一丝绝望的酸楚。 对自己的母亲,珑儿不是没有恨,但他能怎么恨,这个世界他只有娘一个亲人,他如何能恨? 可我知道珑儿失明的背后隐藏着三娘莫大的心痛,她不能让她的孩子看到另一种颜色——血的颜色啊。她用生命为珑儿的未来做了赌注,这个赌注太大,她怎能让珑儿看到她吐在雪地上的鲜血? “从那以后我便没有了离开这里的念头,”珑儿喟叹了一声仰首看着远处苍茫的雪山山脉,凌凌的飞雪在他身上积起了一层冰冷:“那天后我不能看书,也看不到娘亲设下的极光,我甚至连周围千百里的白雪都看不到……” 不知道是身子冷还是心冷,我悄悄握紧了珑儿的手,珑儿微微侧身将我搂住,他的发挡住了我的视线,我的鼻息间只有他身上清冽的气息。 我听见他说:“这数万年的黑暗里我几乎忘了六岁以前的回忆,我几乎不记得我曾经有幸见到的颜色,但你出现了,你让我记起了那些颜色,记得那七彩斑斓的极光,”他在我耳畔轻声道:“阿珩,谢谢你。” 我抹去眼角的泪故意大力地拍拍他的肩道:“哎呀,你说这么多好话一定是知道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礼物?”珑儿的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疑惑与惊喜。 我忍住鼻头的酸意将手上带了好些年的绿叶手绳送给了珑儿,这是我以前过生辰时吉星师兄送我的礼物,意在吉星高照。 这根手绳用墨绿色的丝线编成繁杂的图案,其上串了个小小的绿叶子,我将它戴在了珑儿的手腕上。 我一边给珑儿系着绳扣一边道:“珑儿,这个是我送你的礼物,你不许摘下来,上面的颜色是我最喜欢的颜色——绿色。绿色是最生机盎然的颜色,代表着最美好的生活。” 说到这里我已忍不住哽咽了,只好拼命捂住唇生怕自己抽泣出声,耳畔传来三娘急促的声音:阿珩,时间不多了! 我捂住脸,感觉眼泪哗然透过指缝落在了雪地里。 我听见珑儿莞尔笑道:“你喜欢绿色,那我也喜欢,这个礼物我会好好珍惜的。” “你喜欢就好,不许摘下来啊。”我攥紧手,让指甲深深陷入手心里,想让那钻心的疼转移我的注意力。 “我不想走……”我心里无声地呐喊着,我背过身不敢再看珑儿一眼。 珑儿似乎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欢快道:“阿珩,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也有东西要送给你。”他缓缓松开了我的手。 我慌忙想拉住他,指尖却与他的衣袖擦过,我眼睁睁看着珑儿飞快地往树林的方向跑去,白色的发与飘雪融合,渐渐的我看不到他的身影。 我想叫住他但声音哽在喉咙里,风雪在我耳边呼啸,我愣怔了片刻发现视线模糊了起来,心头像被一只魔爪揪住,一阵一阵地绞痛,然后无数滚烫的泪淌过脸颊,我蹲在地上再也抑制不住放声大哭。 模糊的视线里我看到三娘的身影,她温暖的手轻轻模着我的头:“阿珩,时间到了。” 我使劲抹着泪,脑子里一片混乱,我想挪动脚步却动不了。 “我的汤罐子,汤罐子还在小屋里,我还没有拿。”我胡乱说着就想向小屋奔去。 三娘拽住我的手,她的手坚定有力:“阿珩,汤罐子在这里。” 怀里被塞进来一个温暖的瓷罐子,我下意识地捧着,我抹了抹泪道:“还有还有馒头,馒头还在……”我话没有说完便看到馒头正乖乖蹲坐在我面前,沉默着用那双大眼瞅着我。 我再也找不到借口崩溃地扑进三娘的怀里:“我还没有和珑儿说再见,我还没来得及和他道别,我舍不得珑儿,我舍不得他,我舍不得……呜呜呜呜” 三娘颤抖的手拍着我的背声线哽咽:“阿珩,你是我的希望,是珑儿的希望,你必须走,等到你成年那天,花印就能起效,珑儿就能出去了,到时候你们就能再见了。” “我今年十二岁,还有两年我就成年了。”我抹去眼泪看着三娘温柔的目光。 三娘点点头:“两年,就两年,两年后珑儿就能借助你的力量出去了,阿珩,请你等他,等他两年。” 身边的雪山似乎出现了剧烈的晃动,薄纱似的天空卡啦卡啦地仿佛正在被撕裂,我的脚下几乎站不稳,我拼命点头心头忽然闪过一丝恐慌的念头:“可是,这里的时间和碧落三山的时间……” “我用半生咒将瑶光岚境的时间和外界相连,你的两年和珑儿的两年是一样的。”三娘替我抹去泪,摘下发上的白玉簪交到我手中嘱咐:“阿珩,如若你有机会碰见一个有着同样簪子的人,请你把这个交给他,告诉他玉三娘不悔!” 我将簪子收进手心郑重点头。 三娘双手挽出一朵雪莲花状的光晕将我与馒头都包了进去。 三娘缓缓飞身而起,散开的白发与白衣在风中肆意飞舞,手指在身前作兰花状,风雪呼啸漫过眼前,我只听得三娘念了几句古老的咒语,一点血色在她眉心凝结出一点血色朱砂,刹那间那朱砂迸裂出万千道璀璨光华,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与馒头托了起来,低柔清亮的吟唱回荡在整个瑶光岚境之中,周身轻软飘落的白雪几乎在须臾间变得狂暴了起来。 即便是在雪莲花结界中的我们也被震得几乎站不稳,馒头整个儿的在结界中打滚,我心头一慌脖子上的阿球立刻散出几道青泽,将整个结界塞满,结界这才稍稍稳定了下来,馒头惊慌失措地用爪子抱着我的脚不敢动一下。 突然它呜了一声我瞧见小白大人走到雪莲花外正一眨不眨的看着我们。 我抹抹泪哽咽道:“小白大人我也舍不得你。” 小白大人似乎没有受结界外暴雪的一丝影响,它脚步轻快地走到我们面前,隔着薄薄的结界伸出软软的爪子,那圆圆的猫脸好像在笑。 馒头不顾依旧晃悠着的雪莲花,脚步不稳地走到结界边缘伸出一只爪子拍拍对面那只猫爪,呜了一声。 我也小心的爬过去,伸出手拍拍小白大人的爪子:“好好照顾三娘和珑儿。” 小白大人似乎喵了一声,然后转身跳进了雪中眨眼便看不见了。 一缕明亮的光芒从我头顶散下,我仰首看到灰雾凝成的苍穹上,碧落而来的阳光如一枚细小的金针哗然刺开天幕,那半面苍穹如同破碎的镜子一般开始四分五裂,仿佛云开雾散,一条细小的裂缝乍然出现,阳光从中如麦芒一点一点渗透进来将白雪大地染上一片金芒。 三娘朝我缓步而来,她不愧是雪之女神,不论狂风还是暴雪都无法靠近她分毫,她的长发此刻正纹丝不动地披散在她身后,白衣如静止的蝴蝶。 三娘手起一道玄光朗声吟诵:“吾执半生之咒,赎前世之罪,若赐吾一世生机,愿应永生永世之劫!” 清朗的声音响彻天地,如冰凌铿锵折入地下,阳光愈盛照在我身上我几乎可以感觉到一丝温暖。 “砰”的一声,那半面天空像在暖阳中化去的冰块缓缓消融,三娘望着头顶绚烂多彩的世界,眼底有着一丝的欣羡与向往。 下一瞬她毅然闭上眼睛双手一合大喝道:“起!” 雪莲花剧烈晃动了起来。 我一手抱着瓷罐子,一手死死拽着馒头的耳朵死死闭着眼睛只感觉自己在缓缓上浮,青芒将披泽绵延的祥瑞仙气洒向四周挡住了瑶光岚境与碧落三山之间结界夹层的飓风,然后耀眼的天光在一瞬间填满了我的双眼。 耳畔有柔软的清风拂过,鼻息间有花香荡漾,我睁眼依稀看到我似乎正在七仙女府前的路上。 而我脚下有一个灰暗混沌的圆洞,里面依然有丝丝寒气渗出。但很快无声无息地那圆洞消失了,直到坚实的土地上没有多余的一丝缝隙。 耳畔心头依旧回荡震撼着三娘最后的声音:阿珩,倘若他日你与珑儿有缘,请代我好好守护他! ( 吾家有妹初长成,沧海芙罗信初至 我以为那是梦,一个让我满脸泪痕醒来的梦。 坐在七仙女府前的花道上,怀里的瓷罐子还是热烫着的,满世界斑斓夺目的色彩几乎叫我眼花缭乱,五颜六色的花,白色的云,蓝色的天,远处仙气缭绕的七仙女府,时而飞过的仙鹤还有温暖的阳光。 这是个梦吗? 我手一动碰见一个软软的东西,低头一看是馒头的耳朵,馒头两爪捂着耳朵疼兮兮地瞅着我,我轻声道:“馒头,我们在做梦吗?” 馒头呜呜了几声,我发现馒头的毛毛上有一层薄冰,而我的发我的衣裳上也是,我心头突突乱跳,我摊开左手掌心但上面却什么都没有,我记得应该有什么的,为什么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一道清丽的光泽泛进我的眼底,那是一根白色暖玉制成的簪子正躺在我另一只手的掌心上,上面雕着一朵小巧的雪莲花。 这是三娘给我的!她要我交给那个同样拥有簪子的人,她要我转告那个人:玉三娘不悔! 不,这不是梦,这是真的,簪子是真的,小白大人是真的,三娘是真的,珑儿是真的! 我失魂落魄地站起来,嘴里不知道胡乱呢喃着什么,方才哭过的眼睛又汩汩流下眼泪。 突然前方有声音传来,朦胧中浅之师兄正挽着小七姐姐往这里走来,馒头先一步跑了过去。 我听见浅之师兄说:“馒头,你怎么在这里,阿珩呢?” “阿珩在那儿。”小七姐姐惊呼了一声。 有一个人跑过来摇晃着我:“阿珩,阿珩,你怎么哭成这样?是谁欺负你了么?告诉师兄。” 我眼前迷糊了一会儿好不容易焦距才对准了浅之师兄,还有他身边的小七姐姐。 我将怀中抱得死紧的瓷罐子递给了她,小七姐姐接过瓷罐子紧张道:“阿珩,你没事吧,这个是什么?” 我一边疯狂地掉泪,一边微笑:“这是大师兄叫我送给琳琳的汤,对不起,刚才我迷路了,我来晚了。” 浅之师兄奇怪道:“阿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方才出门时大师兄还在做汤呢,我刚来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你便将汤送到了,怎么会晚了?” 我疑惑地看向浅之师兄,突然感觉我有好久好久没有看到他了,好久好久没有看到青屿山,没有看到师父师兄们了。 我哇的一声大哭着扑进浅之师兄怀里:“二师兄,阿珩好想你,呜呜呜呜呜。” 二师兄手忙脚乱的搂着我安慰道:“阿珩乖,阿珩乖,二师兄也想你,诶?不对,阿珩,咱俩不是刚才还在厨房见过面嘛?” 我抱着二师兄,将眼泪鼻涕一股脑儿全擦在他干净的衣服上,脑子里全是瑶光岚境里真实又遥远的一切,浅之师兄还说了什么我却再也不记得了。 只知道后来浅之师兄一路将我护送回家,其他几位师兄见到我哭的不成样子集体责怪二师兄,二师兄有好长一段时间都在纠结那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出于心底某种原因,我没有将瑶光岚境中的事告诉师兄,甚至是师父,我怕他们笑我痴,怕他们提醒我这真的只是一个梦,不论是瑶光岚境还是珑儿从不存在。 但这世间有什么事能瞒得过师父呢?原来我误闯瑶光岚境一事,师父是知道的。 一夜,星子在深蓝墨海沉浮,师父却将我唤去光风霁月殿中,那日师父临风站在窗口一个人孤单地喝酒。 漫天银河披洒的星光勾勒出师父面庞清冷的轮廓,见我去了师父只淡淡一笑问:“阿珩,瑶光岚境几日,可有心得?” 我被问的猝不及防只得呆呆望着师父,师父负手立于窗口并未逼我回答只是轻轻道:“三娘她还好吗?” 我默了默轻声道:“阿珩不知道。” 师父与三娘究竟有何纠葛我并不知,师父此番问到我却当真无法回答,三娘怎会还好,只怕她的魂魄早已葬于瑶光岚境万里白雪之间了。 “在那种地方,她自是过得不好的,”师父低低一叹,恍惚的隔绝了万万年的沧海桑田衍生出丝丝莫名的深远来:“她可还恨我?” 隐隐觉得师父与三娘之间并非仇人那般简单,我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您和三娘究竟有什么过去?” 师父侧过脸静静看着我片刻扯出一记微笑:“我亲手杀了她所有的亲人。” 我捂住唇不可置信。 师父一手撩过空荡的右袖语气飘渺道:“便是用这只手杀了她的亲人,亦是用这只手杀了我最珍惜的人。” 我从未见过师父这般模样,心头刻一丝异样的酸楚,我轻轻道:“师父,三娘说她不恨你了。” 师父无言深黑如墨的眼底掠过一丝无人能解的痛楚,我不敢再留在殿内安静离去,只听得身后杯盏相接的声音。 师父寞然的声音轻轻回响: “十万年了,你们可还恨我?” “” “该恨的,该恨的。” 那日师父喝了一夜的酒,大师兄告诉我师父已有十万年不曾沾酒了。 两年后的六月初六瑶光岚境祭散,我亦成年了。师兄们给我说了很多亲事但我从没有放在心上,因为我要等,我想着再等等或许就等到珑儿了。 可是两年后再两年,我等着再等着那个该来的人却一直没有来。 瑶光岚境祭散之日我手心的雪莲花印记重现了,我哭了整整一夜。 但我没有等来珑儿,原有的兴奋与期盼在一天天堆积的失望与难过中渐渐消失了。 我有过无数的猜想,我猜想可能三娘失败了,可三娘用了七万年才得到的机会她决不会让它失败的;我猜想可能珑儿早就出来了,只是他不知道怎么找到我,毕竟珑儿的眼睛不方便;我猜想可能珑儿……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我拼命扼制心底这个想法的滋生,但扼制不住,与日俱增的只剩无限的失望和失落,但心灵深处剩的星点希冀叫我依旧选择了等待,日复一日。 *****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廊外的雨丝也也停了,留下庭院里的草木带着雨后新颜。 想到珑儿,想到宋翎我有些茫然,忽而肩上落下一只温暖的大手,我抬头看见大师兄端着一盘我最爱吃的点心坐在我旁边,大师兄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拿围裙抹去我的泪温声道:“我们的阿珩可是很爱笑,不爱哭的。” 我不好意思地吸吸鼻子抹掉眼泪,大师兄模模我的脑袋轻声道:“阿珩,对不起,大师兄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今日之事叫你伤心了。” 我一愣不晓得大师兄会说出这样的话,我垂着眼睑拿了块小糕放在嘴里默默吃着,想起宋翎兄妹,我悄声道:“微雨仙子和宋翎仙士怎么样了?” 大师兄道:“他们已经回去了,”大师兄示意我看着他,他道:“宋翎要我转告你他会一直等你,微雨也说希望你能做她的嫂子呢。宋翎那孩子是个难得的人。” 想起宋翎真诚的神情,我有些难过有些内疚不由道:“他的心意我是注定要辜负的了。” 大师兄亦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拍拍我的肩膀意味深长地笑道:“吾家有妹初长成啊。” 我脸一红再红,最后红的要发烧了,向来敦厚的大师兄竟然哈哈朗笑了起来,我一跺脚转身跑开了。 自从与大师兄谈心之后,青屿山便再也没来人向我提亲过,自然此事大师兄也是请示过师父的。 师父在无极阁内眼皮都没抬只道了一句:“阿珩自有姻缘天定。” 青屿山的日子悠闲而自在,直到一天我从报信青鸟那儿收到一封来自沧海境的信,子澜师兄将信看了一遍神色难得凝重道:“这是一封求救信。” 信是寒玉师兄发来的,寒星,寒玉师兄去沧海境除瘴气了除了两年了,这两年间他们二人在沧海境竖下了无比光辉的形象,据说芙罗国的少女们都想嫁给他们,浅之师兄别提有多羡慕了。 按理说他们的日子该过得无比滋润才对,怎么还发求救信? 师父在无极阁中我们不敢打扰他,大师兄将我们几个人全体集合在厨房讨论事宜。 我将那封信看了数遍,字迹是寒玉师兄的,纸张褶皱不平,上面有些可疑的水迹,白月师兄猜不是鼻涕,就是眼泪。 哇,能让我寒玉师兄哭成这德行的实属不易,我将信逐字逐句看了一遍,大体说的是芙罗国上到君上臣子,下到黎民百姓无比对他们二人感激涕零,是以几乎每月举行一次国宴款待从四重天的青屿山远道而来的两位上仙云云。 不过信中对寒星师兄的状况却只字未提。 浅之师兄看完后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什么情况?子澜,你哪儿看出这信是求救信的,我看你三师兄四师兄在沧海境混的不要太好!” 子澜师兄放下手中的书卷缓缓道:“沧海境虽是仙境,但芙罗国却是人间,两位师兄只怕是被芙罗国的人扣在那里走不了了,毕竟除了师父没有谁可以一举彻底清除瘴气,所以沧海境索性将两位师兄扣留下来,算是个保障。” 我奇怪道:“可是寒玉师兄他们是上仙啊,上仙想走谁拦得住?芙罗国又都是凡人更加拦不住啊。” 子澜师兄道:“碧落有明文,凡神仙界中人不得伤害凡人,否则格去仙籍。我想师兄他们应该是被芙罗国的凡人用性命要挟了。” 我气的义愤填膺:“怎么可以这样,芙罗国那群凡人真是太狡诈了!” 浅之师兄笑笑着道:“阿珩,你不记得老狼头爷爷了吗?我记得你好像不久前才说人家老狼头爷爷多慈祥多和蔼的,界海前辈也是芙罗国的人哦。” 我白了浅之师兄一眼不想理他。 老狼头爷爷两年中来过青屿山好多次,都是以使者的身份来的,为表达对寒星,寒玉两位师兄以及对青屿山的谢意。 我第一次见到老狼头爷爷着实被吓得不轻,因为他当初就是顶着一个狼头来的,当我一眼瞧见那个长着血盆大口的狼问我恭房在哪儿时,我吓得差点尿裤子。 后来我见着他一次就躲一次,直到有一回我一个人在水池边玩阿球,手一滑将阿球一个轱辘掉进了水池里,我那时刚学会浮水便想自个儿下水将阿球捞上来,谁知这浮水不是那么好浮的,我差点淹死,幸好老狼头爷爷来的及时不仅将我救了上来,也亲自下水帮我将阿球给我捞了上来。 后来我便和老狼头爷爷成了忘年交,老狼头爷爷特别喜欢我,特地留了他的一张令牌给我,要我一定去沧海境玩玩,有了这张令牌我可以在芙罗国畅通无阻。 其实依我的实力去哪儿都是畅通无阻的,不过看老狼头爷爷那么坚持我还是收下了令牌。 想到这儿我忽然萌生了去沧海境玩一玩的念头,最近我一直龟缩在青屿山都快长出蘑菇了。 大师兄对着那封求救信做了一个决定,因为瘴气之故,芙罗国许多百姓深中其毒,大师兄要白月师兄走一趟,他医术好,去给人家百姓瞧瞧病顺便去芙罗国探探风,看看寒星寒玉师兄究竟遭遇了怎样的困境。 当然我十分荣幸成为了白月师兄的小跟班,浅之师兄本是跟班二号,听说可以出去玩他两眼都快冒星星了。 可当他一听说我们去沧海境之前要顺道去一趟百花仙谷借凝香苏蓠,浅之师兄立刻溜之大吉。 因为百花仙谷保管凝香苏蓠的可心姐姐最近正全碧落通缉浅之师兄。 啧,风流债啊风流债。 ( 百花仙谷心事巧提,未央溪畔碧萝花开 出发去百花仙谷的前一天,原本应该闭关中的师父却将白月师兄叫了过去不知商议了什么。 结果白月师兄从无极阁走出来时,便用一种十分奇怪的眼神瞅着我,更诡异的是当天晚饭时他一反常态地没有跟我抢鸡腿吃,更更诡异的是他还帮我将浅之,吉星师兄碗里的鸡腿都抢过来给我吃。 最最诡异的是他不顾浅之吉星师兄瞪得跟铜铃似的大眼,伸手拍拍我的脑袋叹气道:“啧啧,我家可怜的阿珩哟。” 事后,我与浅之,吉星师兄讨论了此事背后的意义,吉星师兄总结道:“五师兄的脑子被门挤了。” 浅之师兄说的一针见血:“他有阴谋!阿珩,路上你得小心咯。” 我咽了咽口水决定出门在外,小心为上。 临行前我只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白月师兄带了他最新研制的各种瓶瓶罐罐,换了身潇洒的白袍手里拿着把从浅之师兄那坑来的扇子,悠闲地站在云端朝我招手,我将大师兄给我的食盒搬上祥云,兴奋地催促道:“快走吧,快走吧,别耍帅了。” 白月师兄嬉皮笑脸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道:“你师兄我本来就很帅,哪里需要耍?” 我立刻做膜拜状:“是啦是啦,您老那可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医术惊天地泣鬼神!放眼碧落三重天,有谁不晓得您白月上仙的大名呀!” “嗯,小丫头嘴真甜,我喜欢。”白月师兄听了我一番说辞甚是欢喜。 我朝他扮鬼脸道:“自恋到无可救药了。” 突然白月师兄瞅着我挂在脖子上的阿球,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道:“阿珩,阿球你先取下师兄给你保管着,待从沧海境回来后我再给你。” 我赶紧捂住阿球戒备道:“您想干嘛?” 白月师兄叹了口气吐出七个字:“这是师父的命令。” 我赶紧将阿球取了下来,双手奉上。 白月师兄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又道:“阿珩,咱们在沧海境算是微服私访,芙罗国那群凡人忒狡诈总不能叫他们认出咱们,所以咱们要换个身份,待到了那里,你可得对自个儿的身份保密啊。♀”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但是以什么身份示人呢? “嗯……我呢就是游戏人间,风流不羁的神医白……白玉。”白月师兄自恋地捋着额间的一缕发丝。 “我呢,我呢?”我雀跃道。 “你啊,你就是我的小跟班白!小!玉!” “……” 百花仙谷是继万万年前的洛瑶仙境后最古老的仙境,仙谷内种植着各种玉树仙葩奇珍异草,那里百里花海千里飘香,景色绮丽繁复自不必说,身处其中更是能让人心情愉悦忘却一切世俗烦恼。 最重要的是百花仙谷里聚集着上千名美丽的花仙子,每一位仙子都司掌着一类鲜花异草,凡间称之为花神。 所谓名花倾国两相欢,即便是我这个女孩子进去了听见里面美丽飘逸的仙子们银铃般的笑声都有些晕眩,更甭说白月师兄这样的男仙了。 我与白月师兄刚踏进仙谷外设下的花雨仙障,便被眼前的景色震惊了,白月师兄整个人都痴了。 百花仙谷每三月都要举行一次花神聚会,每位花仙子从凡间赶回来参加聚会,花神会上仙子们巧笑嫣然,仙气盈盈地在空中飞舞,互相讲述着三月来人间的趣闻,白雾随她们优雅的身形轻盈变幻着,恍若充满着灵气。时隐时现的白玉石桥隐隐通向仙谷正中绵延无垠的缤纷花海,清风微拂,柔软的花瓣轻轻扬起,随风而落,随风而起。 而不远处有一名女子紫云衣带翩飞,身段如惊鸿,流云水袖凌波而舞如漫天徜徉的云霞,星星点点的细碎花瓣随着她的舞动肆意挥洒空中,飘渺灵动的仙气将她的身姿包裹,若隐若现那倾城眉目,她飞身而起容颜上带着璀璨笑容,指尖倾洒将碧水莹光散向整个百花仙谷。 白月师兄当下鼓起掌来:“好一段倾城之舞!” 他话音刚落附近的仙子们齐齐聚集了过来,个个如花笑靥,莺声软语:“青屿山的白月上仙来了!” “啊,白月上仙来了!” “啊啊,白月上仙来了!”惊喜的笑声此起彼伏,白月师兄笑得那叫一个开怀。 我目瞪口呆地瞧着眼前簇拥着白月师兄的众仙子们,一时间连话都插不上,直到一袭紫衣的百花姨娘排开众人笑盈盈地走向我。 “阿珩,你来了。”她笑颜如花,我欢快地扑向百花姨娘的怀里笑道:“姨娘,阿珩好想你。” 百花姨娘一手拂过我的发丝欣喜道:“阿珩长大了,越来越漂亮了,你可是有四年多没来看这里了吧,你不知姨娘有多想你。” 我点点头,身旁的众仙子姐姐们都欢喜地瞧着我:“这就是阿珩啊,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呢。” 我和白月师兄正乐呵呵地接受百花仙谷热情洋溢的欢迎,一道杀气腾腾的声音嘎然响起:“听说青屿山来人了,宋浅之,你还敢来!” 我一听这不是可心姐姐的声音么,只见一名橙色衣裳的仙子满脸怒容驾着云朝此处风风火火而来,而她的手上正赫然握着一把锃光瓦亮的斧子! 可心姐姐怒气冲冲地排开众人眸光朝四周一掠,一斧子架在白月师兄的脖子上恶狠狠道:“宋浅之呢,叫那个混蛋给我滚出来!” 啧,浅之师兄的风流债落在白月师兄头上了。 白月师兄当下脸都白了,欲哭无泪地瞪着离他脖子仅有一根头发丝的距离的斧子道:“浅之他,他正在青屿山思过呢,嘿嘿,对不对啊,阿珩!” 我正躲在百花姨娘身后,一听白月师兄指名道姓喊我,我惊恐地看了一眼杀气十足的可心姐姐昧着良心道:“浅之师兄说他做了对不起可心姐姐的事,正在家里思过呢,可心姐姐看在他思过的份上,你就原谅他呗。” 谁知我话音刚落周围的姐姐们发出哇的一声,可心姐姐脸色苍白地放下斧子,失魂落魄地问我:“这么说,浅之他真的和白梅仙子好上了?” 我一呆,额,貌似我捅了浅之师兄的篓子了。 我想了想决定安慰可心姐姐:“不是啊,浅之师兄他对你那可是一往情深的,为了你,他不仅拒绝了白梅仙子连司药殿的兰若仙子都拒绝了!” “什么?浅之说他拒绝我了?”一名蓝衣手里拿着一把药草的仙子从人群中挤了进来,大眼泪蒙蒙的充满了不可置信。 我一惊倒抽一口冷气,只听百花姨娘轻盈的笑声道:“兰若今儿碰巧来拿药草。” 欧,这都什么巧合,看着可心兰若两个仙子的眼睛我有种预感,浅之师兄大难临头了。 白月师兄与浅之师兄是向来的哥俩好,所以两位姐姐理所当然地对他进行逼供,百花姨娘促狭道:“臭男人惹出来的债还是让他们自己来解决吧,对了,阿珩,这食盒是你大师兄叫人送来的么?” 我点点头,一听是大师兄做的美食,除了可心兰若,其她仙子齐齐惊喜地聚到我这边来。 百花姨娘将食盒交给了姐姐们,带着我来到了谷中一处优雅美丽的凉亭。 “阿珩,最近还好吗?你有四年不来百花仙谷了,姨娘还以为你将姨娘忘了呢。”百花姨娘灵动的大眼水汪汪的,神情委屈地瞅着我。 我忙安慰道:“怎么会怎么会,阿珩只是懒了,不想出来玩的,姨娘对阿珩这么好,阿珩怎么会忘了姨娘呢?” 这四年我一直在青屿山等着珑儿,就怕我离开一天就和珑儿擦肩而过了,结果我却生生忽略了身边的人。 我讨好地晃着百花姨娘的手甜甜道:“您看,阿珩这不是来看您了嘛,再说像您这位碧落之中第一大美人阿珩怎么可以忘掉呢?如果阿珩是个男儿身,阿珩肯定天天赖在谷中,使出浑身解数将您追到手,唉,可惜阿珩是个姑娘家,唉……” 我作哀怨状叹气连连。 百花姨娘被我逗得噗嗤一笑,那一笑雪霁云开,周围那些还长着花骨朵儿的花儿都瞬间绽放了。 她轻轻抬手慈爱地模模我的脸轻声道:“你现在长大了,跟你娘越来越像了。”语气中有些淡淡的哀伤。 这话说的极轻我奇怪道:“我娘?姨娘见过阿珩的娘亲?阿珩有娘亲吗?师父说阿珩是孤儿没有娘亲的。” 百花姨娘一愣忙道:“什么娘亲,阿珩你听错了,我说的是姨娘,你跟姨娘越来越像,嗯,再过几年你就能跟姨娘一样美啦,出去小脸一秀迷死碧落那些男神男仙们。” 我脸一红啐道:“我才不要,阿珩只要能迷倒一个人就够了。” “迷倒谁?阿珩有秘密呀”百花姨娘用她那张十几万岁高龄却依旧可爱灵动的笑脸对着我万分好奇道:“听说前几日有位仙士向你提亲了,你拒绝了,快跟姨娘说说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我甚是无语但十分笃定的点点头:“没有没有。” 百花姨娘抓住我乱摇的手又问:“果真没有?你不要告诉我你心里头没有藏着一个人!” 对着姨娘慧黠的双眸,我瞬间有种被看穿的感觉,脑海里珑儿的身影猛地蹦了出来,那短短几天几乎日夜相处的情景闪现脑海,令我心头一阵火烧脸上火辣辣的,嘴上却不想求饶:“没有,就是没有!” 姨娘抿嘴呵呵笑了起来:“小妮子,装什么,你打小就这样,有什么心事全写脸上了。” 我看堵不住姨娘八卦的心思,急忙想着转移她的注意力,手碰到一直被我揣在怀里的三娘给我的簪子,我将簪子拿出来给姨娘看到:“姨娘,你有没有见过戴这根簪子的人?” 百花姨娘将簪子拿在手里反复看了看,秀眉微皱不由沉吟道:“阿珩,这根簪子的材质起码追溯到十万年前,你从何处得来的?” 我不得不佩服百花姨娘眼神的敏锐,一眼就看出来了,我忙打了个哈哈搪塞道:“哎呀,您别管我从哪儿得来的,只要告诉我有没有见到谁戴过这簪子?” 百花姨娘将视线转回簪子上,嘴里喃喃道:“你这么一说,倒确实有些印象,只是我实在记不得在哪儿见过了。” 我将簪子小心收回怀里对姨娘笑道:“那姨娘你就趁我去沧海境的时候好好想想吧。” 百花姨娘还沉浸在思索中,片刻才晃过神,她突的想起一件事忙对我道:“说起万年前的东西,阿珩,姨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百花姨娘脸上泛着俏皮的笑道:“最近我发现谷里有一种新开的花儿,是阿珩最喜欢的白花哦。说来也怪此话生于万年之前只开在严寒之地,或许是谷里恰好有一处冰泉,机缘巧合之下竟将这花儿养出来了。” 我瞧着百花姨娘笑意深深的眼睛雀跃问道:“什么花?什么花?开在哪里?阿珩要看!” 百花姨娘嘴角泛起神秘的笑意:“开在我谷中十里未央溪畔的碧萝花。” ( 闻噩耗心急如焚,沧海行刻不容缓 五哥的医术加上自青屿山带来的仙药,星若在洞内躺了半日便转醒了过来,五哥替她把了脉象觉得恢复地还不错便临时做了一个决定。♀ “和你一起去芙罗国?”星若喝药喝到一半警戒地抬头问道。 五哥不以为然:“对啊,这里不安全,况且你一身重伤万一山脚下的人又出了什么意外你肯定会忍不住抱打不平,我可不想我的娘子成天带着满身的伤跑来跑去。” 伤好了些的星若又恢复之前的冷漠:“那些人不会放过村长他们,我不能离开。” 五哥走过去动作娴熟自然地将剩余半碗药用小勺子全部喂进了星若的嘴里,趁着她脸红尴尬又无措的时候开口道:“你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就你这样不仅救不了他们还可能搭上自己的性命。” “搭不搭上性命与你无关,你只要赶快找到治疗瘴毒的药就行了,不用管我。”星若闻言俏脸瞬间冷了下来。 五哥翘着二郎腿瞅着他娘子生气的脸笑嘻嘻道:“当然与我有关,你现在是我娘子,娘子就要听夫君的,况且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说关不关我的事?” 坐在一旁沉默的我觉着五哥是故意的,他好像很喜欢逗嫂子生气。 “你!”星若秀目圆瞪,但偏偏又反驳不出。 五哥哈哈一笑又对我道:“妹子,把老狼头爷爷给你的令牌交给你嫂子。” 这次来沧海境我特地将老狼头爷爷给我的令牌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不过给嫂子干嘛? 星若狐疑着接过令牌细细看了看震惊道:“这是芙罗国皇室的令牌,整个沧海境只有三枚,你们跟界海那只老狐狸的关系恐怕不止是颇有渊源而已吧。” 我站起身立刻反驳昨天就想反驳的话:“老狼头爷爷是狼才不是狐狸,而且老狼头爷爷不是坏人,你一定是误会了。” 星若看着我义愤填膺的模样没有与我争辩只是沉默地看着五哥,五哥一摊手道:“你可知四年前芙罗国的国君请了碧落三山的两名上仙来去除瘴气。” 星若闻言不禁露出尊敬的神色道:“是寒星寒玉两位上仙,他们是整个芙罗国百姓的恩人。” 五哥道:“他们是我和小玉的师兄。” 星若一震秀目看着我们盛满了不可置信:“你也是上仙?” 五哥点点头又问道:“但不久前我们接到了寒玉师兄的信,我们觉得他们在沧海境遇到了麻烦,你知道什么吗?” “我……”星若似乎欲言又止。♀ 我隐隐觉得不祥抓着星若的手问道:“你见过他们吗?他们究竟出了什么事?” 星若迟疑了一下道:“其实我并没有亲眼见过两位上仙,但听说……其中一位上仙在去除瘴气时被瘴气所伤,性命堪忧,若非有仙气护体只怕早已……” 宛若晴天霹雳,我的心咯噔一下落了空,伤势很重性命堪忧是什么意思?师兄可是上仙啊,再怎么不济也不至于被瘴气伤成这样啊。 “谁,究竟是谁受伤了?伤到了哪里?你亲眼看到的吗?你确定这不是传言?”我不顾星若身上还有伤猛地摇晃她,泪如雨下。 星若被我吓坏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我,但因我的用力扯到了她的伤口,星若吃痛差点踉跄着摔倒。 五哥一把扶住星若一把抓住我的手温声笑道:“阿珩,冷静点!” 我哭喊道:“我怎么冷静,寒星寒玉师兄出了那样的事,你叫我怎么冷静,我不像你还笑得出……”说到这里我噤了声,因为我发现五哥虽然在笑,但那双眼里没有一丝暖意在内。 我住了嘴抹着泪兀自哽咽啜泣。 五哥转首问星若道:“我那两位师兄修为皆不差,无非是千年瘴气而已,不至于将他们伤成这样,你还知道些什么?” 星若垂首想了想道:“据说有一个凡人在两位上仙去除瘴气时误闯他们设下的仙障,结果掉进了瘴气毒潭中,那位上仙只身跳进毒潭救人才不慎受伤,”她停了停又道:“因两位上仙长相一样,所以并没人知道究竟是哪一位上仙中了毒。” 五哥听着神色凝重了起来,他思索了片刻道:“那埋有瘴气之处必定是芙罗国的禁地,是什么人会擅闯禁地?你可知那误闯之人是何人吗?” 星若摇摇头道:“国君亲自下令封锁了所有的消息,我打听不到更多,仅仅这些也都是坊间流传的,可信度不高。” 五哥皱眉道:“四哥写的信,出事的只怕是三哥了。那瘴气是天下至浊之物,三哥有洁癖竟能当下便冲进去救人,着实令人费解。” 想起之前寒玉师兄寄来的那封沾满他眼泪鼻涕的信,我擦干泪拽着五哥的袖子道:“五哥,我们快去找三师兄,四师兄他们吧,你能治好寒星师兄的对不对,你的医术那么好,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想到若不是我将扶桑花弄死了,就不会连累寒星师兄了,我垂泪:“都怪我,要不是我……” 五哥打断我自责的话语,模模我颊边的发丝温和道:“妹子你既然说五哥是天下第一的神医,就要相信五哥,我一定会治好你寒星师兄的,我们现在立刻出发去找他们。♀” 我抬起泪眼迷蒙的眼看着五哥坚定的神情点点头,我相信五哥! 五哥转身对星若道:“我们立刻动身去皇都,我听说一部分的瘴气就埋在皇都城下,两位师兄都是国宾,现在也应该身在皇都,你跟我们一起走,你伤势尚未痊愈,等去了皇都,我再给你换些更好的药。” 听出五哥语气中的关怀,星若俏脸微红,但看到手中的令牌时,她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你们和界海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曾经以使者的身份来过青屿山,我们有过几面之缘。”五哥毫不隐瞒道。 我再小小声道:“老狼头爷爷是好人。” 星若闻言只是握紧了令牌,她起身走到山洞口静默地看着山脚下那被岐疾草围住的小村落,萧索的寒风吹拂她柔软的黑发让她纤瘦的背影看起来更加单薄。 她的声音很轻:“凭我一个人的力量不足以保护他们。” “你要相信我。”五哥走到她身后道。 星若转过身看了看五哥又看了看我,眼眸浅浅的有轻盈的光华在流转:“我相信那个为了救凡人跳进瘴气毒潭的上仙,所以我也相信你们。” ***** 当天,星若将令牌交给了村长并且告诉他如果有人闯进这里就把令牌拿出来,不论来人是谁,即便是界海本人来了都不会忽视令牌的力量。 这块令牌抵过一支军队! 五哥又去了村落中给每一位病人安慰了几句并留下些药物,之后我们三人便向村民们告辞向芙罗国皇都进发。 因为离皇都尚远又不好随便驾云,星若还带着伤,五哥便雇了一辆马车使了个法术让马儿自己认路往前走。 也不知五哥考量的是什么,他与星若乔装打扮做一对外地来的夫妻,两人都稍稍易了容,而我却还是以原先的模样。 我奇道:“五哥,你不把我也变一变么?” 五哥笑道:“你老狼头爷爷就在皇都,他既然认得你你便去投靠他吧,到时也好做我们的内应,丞相的话总是十分好用的。” 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没忽略星若嫂子听见老狼头爷爷时神情一紧。 第一回坐马车我非常新奇,在宽敞的车厢里模模这模模那,而且我跟五哥刚来沧海境一天身边就多了一个人,还是我的新嫂子,这种奇妙的感觉实在有趣。 至于五哥从上车开始就一直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星若,不过人家星若可不理会他,要么静静看着窗外的风景,要么闭目养神,秀丽的脸庞又恢复之前冷若冰霜的模样。 我见五哥还是这样直勾勾盯着人家看真心觉得丢脸,只好瞪着他道:“五哥,你别再盯着嫂子看了,你两只眼睛都快冒火了!” 五哥换了只手撑着下巴继续盯着星若道:“她已经是我娘子了,我为什么不能看。” 这娘子二字结结实实把我一身的鸡皮疙瘩全给炸了出来,我使劲跺跺脚对星若道:“嫂子,你别理他,他就那样。” “叫我星若就好,不用喊嫂子。”星若淡淡道,脸上竟然浮现一层可疑的红晕。 哇,我还以为嫂子没注意到五哥的眼神呢,敢情一路上装过来了,不过嫂子定力还真好,要是我被这么直勾勾盯着早就一拳揍过去了。 “娘子,你背上的伤要不要紧,我拿个垫子给你靠着吧。”五哥忽然甜甜道,还伸手拿了个软乎的垫子预谋坐到星若旁边去。 嫂子一路上一直将背挺得笔直,此刻眼见五哥的就要坐过来了,突然伸手将我一把拽了过去道:“不用!小玉,你坐这里跟我说说话吧。” 我被啪的扯过去将五哥撞到了对面,五哥也不介怀弹了弹微皱的衣袍闲适地坐在星若对面,继续肆无忌惮地打量人家。 星若拿过他递来的垫子靠在身后,面对五哥灼热的视线微微不安地挪了挪位置。 我撩起车帘子,远远的就见隔着一片树林正矗立在大地上的皇都大门,想不到这芙罗小国倒挺有气派。 听闻芙罗国东靠沙漠,西面环海,是沙漠里的绿洲,大海里的陆地。 我问道:“嫂子,你知道芙罗国为什么叫芙罗国吗?” 星若闻言看着那远处的城门语气有些飘渺:“芙罗国是以上古时期一个女妖的名字命名,那名唤芙罗的女妖因憧憬仙界风采,遂辛苦踏上修仙之途最后功德圆满,飞升成仙,而如今芙罗皇家明氏一脉便是那芙罗女妖的后人。” 我点点头觉着那芙罗女妖肯定是一只狼妖,老狼头爷爷就是皇族的人,还是当今芙罗太子的仲父,官拜丞相属于大权在握,是打个喷嚏都能叫芙罗国整个儿抖上一抖的大人物。 眼见着快到皇都门口了,我们这马车没有车夫马儿却准确无误地避开行人往前行驶实在有些诡异,所以五哥赶紧坐到车前去驾车了。 五哥一出去,星若立刻微不可闻地舒了口气,我觉着我这位新嫂子其实蛮可爱的。 我所有的兴奋在清晰看到芙罗国皇都的城门时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芙罗国虽在沧海仙境,乍看之下却和我以往见到的凡间差不多,热闹繁华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人间烟火气十分重,唯一有特色的是百姓们穿着的服装,不论男女皆宽袖长袍,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 想必是身在仙境,仙人看得多了,芙罗国上下亦与仙界跟风,且一点没因那瘴气之故而有何伤悲之象,反倒繁华无至,热闹得很,或许是因在天子脚下,地方官治理的不错。 离城门口还有一段路,五哥便叫我下车他道:“阿珩,皇都四处都是你老狼头爷爷的耳目,你在此处下车莫叫他发现我也来了沧海境。” 我望着尚有一段路的城门委屈地扁扁嘴,五哥肃然道:“不要扁嘴了,还当自己是小孩子么,此次是去办正事,”说着又扔给我一包鼓鼓囊囊的银角子道:“你该是饿了,进了城先去买些吃的吧。” 我模模空空的肚子的确是饿了,五哥道:“你的仙气已经被我敛了,咱们来沧海境是微服出巡,不得已万不可泄露身份。” 我再郑重点头,五哥不顾我泪汪汪的眼神驾车疾驰而去留给我一片扬起的烟尘。 我认命地徒步走进皇都,许是我运气不错,刚进城便瞧见一家叫一品香居的点心铺。 我的肚子适时地咕噜噜叫了起来,我不作耽搁兴高采烈地跑进一品香居。 一品香居里的柜台上放着满满的刚做好的热气腾腾的糕点,那香气瞬间将我肚里的馋虫勾出来了。 我脆声喊道:“掌柜的,买糕点了。” 里面传来一个声音道:“诶,客官稍等马上就来。” “快点啊,本姑娘饿死啦!”我高兴应承着顺便欣赏着柜台上一叠叠摆放精致,色泽诱人的小糕点。 我话音刚落,身旁忽的伸过一只手,那只手修长有力一把拽住我的手腕,我被唬了一跳转首一看却见一人一袭墨绿青衫,头戴斗笠,面目隐在斗笠的黑纱后叫人看不清,他抓住我的这只手不知为何手心虎口处均过了一层绷带,绷带一直缠绕到他衣袖深处。 我哆嗦道:“这这这位兄台,你要干嘛?” 我试图收回手,但他仍旧死死抓着我不放,他貌似打量了我好一会儿才道:“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 芙罗国惊见故人,长街口谢君相救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发现师父的戏份太少,所以在第11章节中给师父和三娘的故事增添了戏份,如果乐意回顾的亲可去看一下。♀ 我知道我的标题改的好酸,但勉强吧他的声音偏冷带着丝莫名的熟悉,我月兑口要说出我的名字,忽然记起五哥的话我小心翼翼道:“我叫白小玉。” “白……小……玉。”他将我的名字缓缓念了一遍松开了我的手:“抱歉,我认错人了。” 他微低了头,转身走出了店门,我看着他墨绿衣衫消失在人群之中心头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那一刹那我几乎要对着他的背影喊出我的真名。 我恍惚地靠在门边看着那飘渺的绿色,突然忆起数日前那在山脚下替我摘草药,还将我送上山的人不就是他么? 上次我不会说话还没来得及跟他道谢呢,现在人海茫茫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碰见他,不知为何在这青衫人身上我总能找到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他究竟是谁? 我正茫然着那从屋后跑出来待客的店小二热情的声音唤回了我的神智:“客官,您要点啥?” 我转头却见那小二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脸儿还红扑扑的,我奇怪道:“你盯着我作甚?” 那小二连忙低下头讪讪道:“小的失礼了,小的只是还没见过像客官这样好看的人呢,跟仙女儿似的。” 呀,这小二真会说话,不过他没说错我本就是仙女啊。 我一高兴将一袋银角子往桌上砰的一放,指着柜台上满满的糕点豪迈道:“这些全部给我包起来!姑娘我有的是银子!” 店小二两眼放光笑的愈加殷勤:“好咧,小的这就给您包起来!客官,您稍等。” 那小二去店铺后面时,一品香居面前的街道不知为何突然骚动了起来,我跑到门边一看只见不论男女老少都默契地退往道路两边,就连小贩们也不作生意了,将摊子一扔亦挤到人群中去探头探脑,街旁高耸的楼阁里仿佛说好了似的,窗门一个接一个地大开,里头一个个年轻的姑娘们都探身看着身下的街道,脸上带着极其期待的神情。 而围观在街道路口两边的亦都是女子,上到八十岁老女乃女乃,下到垂髫小女娃都有,而与街上热烈的反应相悖,那些被挤到了角落里的大男人无不眼神无奈又怨愤地盯着街口处。 我踮脚一看只见一顶由八个强壮的轿夫抬着的白帘软轿正往此处缓缓而来。 我听见一旁三五个成群聚在一起的姑娘嘴里正兴奋地议论着:“白公子要来了!白公子要来了!快帮我看看我这衣裳穿的好不好看?” 那几个姑娘正手忙脚乱地整理衣裳秀发,我瞅着她们的打扮无一不是盛装,再看看两旁拥挤着的姑娘们也无一不是精心打扮过的,就连那咬着糖葫芦的小女圭女圭也软声着对女乃女乃道:“女乃女乃,一会儿白哥哥就要来了,你快看看我脸上有没有沾到糖水。” 那老女乃女乃颤巍巍地理了理自己花白的鬓发道:“没有没有,囡囡的小脸干净极了,哎呀,囡囡快帮女乃女乃瞧瞧头发可乱?” 我惊了!这白公子是何许人也?竟如此受欢迎? 天性里的好奇宝宝开始作祟,我跑到街道边挤了个半天终于将自己也挤进姑娘堆里,我扯住一个胖姑娘的手臂道:“这位漂亮姐姐,可不可以告诉我,那个白公子是什么人啊?” 见我喊她漂亮姐姐,那胖姑娘一脸和善地转过头却在看到我时脸色变得很是古怪,她撇过脸语气不佳道:“小妹妹,你是外地来的吧,居然不知道白公子?不过你很幸运,因为你刚来就能见到他了。” 听到我们的谈话一边的几个小姑娘都围了过来,原本几张红扑扑的笑脸在看到我的瞬间失了笑,神色变得十分古怪,好在仍旧回答了我的问题:“白公子是咱们芙罗国长得最英俊最优雅最神秘的男人。” 我哦了一句,事实上在青屿山我算是美男看多了,光一个子澜师兄就能叫碧落三山的仙士们汗颜无比,这个白公子肯定不过尔尔。 见我反应过于平淡那几位小姑娘通通露出不屑的神情:“哼,待会你见着白公子本人,看你还会不会是这种反应!” 身后有几个公子哥打扮的男子纷纷走到我身边赞道:“小妹妹淡定如此,果然不俗。” 我偏过身子远离他们,我向来不喜陌生人离我太近。 与此同时街上所有姑娘们齐齐尖叫,那声音震地我都快聋了,我捂着耳朵看到那顶八人抬着的造型优雅的轿子已从容地晃了过来。 那轿子四面都只用雪白的布帘遮着,依稀可以看见里头有个人正斜躺在轿子上。 我眯着眼拼命想看清楚那人的模样可惜身前太多阻碍了,我卯起劲儿正要挤到前面去时,一阵微风轻轻将布帘掀起。 整条街在那一刹那都安静了。 我抬眼看到一人懒洋洋地撑着头躺在四平八稳的轿子上,身前的衣襟没有拢好微微敞开着露出里面一片雪白的肌肤,姿态十分慵懒邪魅,然而最令我震惊的却是那人一头如雪的飘逸白发以及那令我魂牵梦绕了整整四年的熟悉的脸庞。 是珑儿! 我呆住了心跳的仿佛不像自己的了,轿子里的珑儿睁开眼淡淡地看着轿子外因他而起的盛况,唇角漾起一丝慵懒而陌生的笑,这笑有些邪气不像我所熟悉的珑儿,而在轿子经过我时我觉得他仿佛看到了我,因为他拿在手里的一串葡萄停在了半空中。 我屏息着等待着直到他的视线从我身上掠过,没有留下片刻的停驻。 那一眼疏离而遥远,将我的心凉透。 身边尖叫声连连,我杵在不断拥挤的人群中只觉心和脑袋仿佛在一瞬间炸开了,与珑儿重逢的画面我在心头轮回想象了千万次却从未想过是这样的情境,我从未料到他会不记得我。 亦或是他忘记我了。 轿子缓缓离开,我愣在原地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眼睛热热的似乎有什么东西自里头滚落了下来。 汹涌的人潮已追着那轿子离去,模糊的视线中我只看到他对我那冷漠疏离的一眼,他可以不喜欢我,可以喜欢别人而不来找我,可是他怎么可以忘了我? 当初明明是他叫我不要忘记他的,如今他却将我忘得干干净净么? 隐隐约约的我似乎听见旁边有人道:“小姑娘,你看吧,那白公子也就那样嘛。” 我心里乱的很什么都听不见,脚下一软整个人已瘫坐在地上,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个劲地往下掉。 那人受惊地抽了口气:“小姑娘,你没事吧?” 我捂着嗓子拼命不想让哽咽声传出来,眼前的地上很快被我的泪水积成了一个小水洼,有一个人递给了我一方手绢道:“啧,又一个姑娘被白公子勾去了魂啊。” 我拿过手绢将眼泪擦了擦抬眼看着那轿子远去的方向,狠狠擤了擤鼻涕道:“那个白公子究竟是什么人?” 旁边人气愤又妒忌道:“谁知道呢,突然冒出来的,将芙罗国所有的姑娘迷得神魂颠倒的。” “小姑娘,那个白公子可不是什么好人,他最大的爱好便是去烟雨重楼包场!一场让三个花魁姑娘作陪,简直就是个色中饿鬼!” “烟雨重楼?什么地方,喝酒的地方吗?”我抹抹泪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闻言心头又是妒又是恼:“他喝酒还让人家姑娘陪着干嘛?” 那人不可思议的瞅着我片刻,在我耳边悄声道:“烟雨重楼是看姑娘的地方,小妹妹,你太纯洁了,哥哥不好讲这些给你。” 看姑娘? 这三个字却叫我心头砰的大亮,方才见着珑儿时太震撼也就没注意到那奇怪的地方,现在想想却万分不对头,那人虽与珑儿有着一模一样的脸,但那双眼睛却分外澄明而珑儿的眼睛是看不见的;况且碧落中的男子成年前与成年后长相会有较大变化,我离开瑶光岚境已经四年了,这个珑儿却还是当初我所见到的少年珑儿的模样。 这个珑儿一定是假的,或者说有人假扮了珑儿。 这个猜测叫我有些惊慌,倘若有人假扮了珑儿,一定表示珑儿当年出了瑶光岚境了,而他现在会不会有危险? 对了,那个家伙一定知道珑儿的消息! 想到此处我忧心忡忡地转身就往那轿子的方向飞奔而去。 “小妹妹,你上哪儿?” “烟雨重楼!” “你一个姑娘家去那里作甚?” “算账!” ***** 站在四通八达人来人往的街道我有些茫然,这个地方也太大了吧!足足有六个路口,那烟雨重楼究竟在哪儿? 我正纠结着身后那一品香居里的店小二抱着一个精美的大食盒朝我气喘吁吁地奔来。 “姑娘,掌柜的叫小的亲自给您将点心送到您府上,您您您走的也忒快了吧。”那店小二三句一个大喘气儿。 我问他道:“小二,你知道烟雨重楼怎么走吗?” 那店小二盯着我看了半晌只是啰嗦道:“客官,那地方你可去不得啊!” 我懒得听他啰嗦,正要去问别人,谁知恰巧一眼瞄见一个路口的尽头处一栋十分精致的楼阁,上云烟雨重楼四个大字! 我咬紧牙关心里盘算着待会见到那个假珑儿,我是先揍他两拳还是踹他两脚! 我怒气冲冲地飞奔过去,不料我的突然出现将两米开外一辆疾行的四轮马车的马给惊到了,那马儿嘶鸣一声突然朝我猛冲过来,我被珑儿的事冲昏了脑袋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瞧着那纷乱沉重的马蹄朝我踏来。 那一刹那我的脑子一片空白,连恐惧感都因为脑子反应慢,暂未出现。 突然我空白的脑子蹦进来一个想法:我若这般死了岂非太冤枉了? 我还没把那个家伙狠狠揍一顿,还没有问出珑儿的下落,我还没有见到珑儿,我还没有告诉珑儿我有多思念他,我还有好多好多事情没有做! 这个当儿我不知哪来的气力双手捂脸大喊一声:“救命啊!” 我使尽周身气力那么一吼本不抱着多大希望的,毕竟没有谁能在这种千钧一发之际马蹄下逃生的。 五哥你怎么可以敛了我的仙力呢,你可害死我了。 谁知就是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只有力的手搂住了我的背,身法轻盈地抱着我足尖点地腾至半空,那四匹受了惊的马儿尖锐的嘶鸣声响彻我的耳边。 我贴在那人胸口半晌才回过神来,扶住我左臂的手上缠着绷带,我领悟到是方才在一品香居里的青衫人救了我。 我仰首看到迷蒙斗笠后一双熟悉的眼,鬼使神差般的我就要掀开他那层扰人的黑纱,耳旁却传来一声怒喝:“何人竟敢冒犯我家大人的车驾?” ( 马车内爷孙叙旧,丞相府急见四哥 我转身一看是那四轮马车的车夫,那车夫是个中年大叔,一身劲装,手里握着把锃亮的大刀,一脸怒容地瞪着我。 看这大叔的打扮,那车上坐着的人肯定非富即贵,啧,碰到人间所谓的大官儿了。 我一吓急忙从青衫人怀里下来匆匆道了句谢赶到那马车前对那大叔歉意道:“小女子方才没看路,还望尊驾见谅。” 我有些忐忑,听说凡间的那些大官都不好惹也不知道我这次会不会是闯了祸。 马车里传来一个苍老却威严的声音:“申屠。” 那叫申屠的大叔立刻收起了刀收敛了怒气,只恭敬着脸站到马车帘外,时不时回两句话。 我躬身站着渐渐有些不耐,管你是个什么官?姑娘我今天火气不小赶着算账去可没功夫管架子! 我正寻思着溜掉,那个威严的声音却分外突兀地问我:“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顿觉古怪刚抬头一眼瞥见一只苍劲却有力的手将马车的帘子掀开了一角,那只手的拇指上带着一枚眼熟的紫玉扳指。 跟在身后的店小二因方才被我甩的老远,好不容易才跟上,气一时半会儿顺不上来地道:“客官,您是用飞的吗?小的……小的刚眨眼您就您就不见……了。” 那小二正喋喋不休地说着眼睛瞥了眼旁边的马车,突然他诚惶诚恐地跪下惊慌道:“小……小……小的参参见……丞相大人。” 他话音一落,满大街的百姓们都纷纷跪了下来,参见丞相大人的声音此起彼伏。 我脑子灵光一闪,再加上那枚紫玉扳指,我试探着喊道:“老狼头爷爷?” “女圭女圭果真是你,爷爷听声音就知道是你了,呵呵呵。”帘子掀开了,里面坐着一个身着贵气官袍,慈眉善目的老爷爷。 在青屿山我只见过老狼头爷爷的狼头,至于真面目却没见过,老狼头爷爷捋捋花白的胡子笑道:“女圭女圭,你果然来看爷爷了。” 我开心极了,在这陌生的地方还能见到熟人,他乡遇故知没什么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了。 遇见假珑儿的事暂时被我压在心底,我决定等会儿再去找那个家伙算账。 我正要走近一步和老狼头爷爷说话,叫申屠的大叔突然大刀一横挡在我身前,老狼头爷爷声音一沉道:“申屠,这是贵客,不得无礼!” 申屠一听没有多言,只是迅疾将刀放下侧身让路。♀ 老狼头爷爷道:“女圭女圭,上车吧,爷爷带你去我府上逛逛如何?” 我一高兴便顺势进了马车,眼风扫过人群,那青衫人又没有了踪影,心下不由一阵失落,他已经救了我两次了我却一次正式的道谢都没有对他说。 我见那店小二还杵在马车边便道:“小二,糕点你先拿回去,我待会再去拿。” “哦,对了,这些糕点多少银子?我先给你吧。”我拿着钱袋子抓出一把银角子递给小二。 店小二似乎被方才的事情吓得有些傻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惊慌失措道:“不,不用了,这些糕点不用钱,就当是小店送给您的。”说着将那精美的食盒往马车上一放,脸上却万分殷勤地对着老狼头爷爷:“大人慢用大人慢用。” 待那店小二走远了以后,老狼头爷爷才掀开食盒盖满脸喜色道:“啧,这么多好吃的,谢谢阿珩啦,爷爷我就笑纳啦!” 我见老狼头爷爷爪子伸地忒快连忙护住食盒:“不可以!这个是阿珩自己吃的,爷爷嘴馋连小孩子的东西都要抢!” 老狼头爷爷瞥瞥我收回了手,然后趁我放松警惕时果断伸出狼爪将一盘小糕点抱怀,笑的奸诈:“此时不抢更待何时?” 在马车外驾车的申屠时不时地瞅我们一眼,显然他被我和老狼头爷爷这样的相处方式惊到了。 以前老狼头爷爷住在青屿山时便总是跟我抢好吃的,现下看着爷爷一如往日般慈祥的笑容,我心头微暖。 原本嫂子的事让我对老狼头爷爷有了一丝疑虑,可爷爷待我这么好我不该怀疑他。 见我神色不对慈爱地模模我的头道:“女圭女圭有心事?不妨跟爷爷说说。” 我默了默对上老狼头爷爷关怀的视线担忧道:“爷爷,我来时听说寒星寒玉师兄他们出事了,爷爷,你是丞相能不能告诉我他们现在在哪里?怎么样了?” 老狼头爷爷看着我安慰道:“女圭女圭放心,二位上仙如今就住在我府上,爷爷这就带你去看他们。” “真的!”我高兴极了差点蹦起来,可看着老狼头爷爷似乎神色不对,想起嫂子之前对我说的话,我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听说其中一个师兄受了伤,受伤的是我寒星师兄吗?他究竟伤成什么样了?” 老狼头爷爷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女圭女圭,你先别激动,受伤的的确是寒星上仙,他……一会儿你就见到了。♀” 爷爷抚慰似的拍拍我的肩,我心一沉却不敢深想。 马车甚是稳当地行驶着,我绞着衣裳心一下一下地直往下掉,我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似乎是想转移我的注意力,老狼头爷爷问我道:“女圭女圭,你素日将那阿球不离身地挂与脖子上,此番前来怎的没有带上?莫不是被令尊师收去了?爷爷我还挺想念那通灵性的玩意儿,要不是阿球,你只怕现在见到爷爷还躲呢!” 爷爷呵呵笑了起来,想起之前与老狼头爷爷初见时我躲着爷爷满屋子乱跑的场景,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模模空落落的脖颈处道:“师父叫五哥替我收着呢。” 老狼头爷爷嘶了一声道:“白月上仙也至沧海境了?” 我嗝了一下想到嫂子的事,总觉得此事还是先不说为好,况且五哥的身份得保密,即便是老狼头爷爷我也说不得。 我道:“我是自己来的,这些年一直待在青屿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闷都闷坏了。” “那便好生玩着,爷爷作为东道主一定好好招待小阿珩,”老狼头慈爱地拍拍我的额头,又突然道:“阿珩,你可还记得爷爷曾经与你说的明泽殿下。” 我使劲想了想再使劲想了想才忆起这位明泽殿下是个何方人物。 明泽是老狼头爷爷在青屿山的几次来访中说的最多的一个人物,他是芙罗国的太子当今国君的顺位继承人,据说人品端正,长相也很端正,且没有因为是太子而养成些不成调的坏习气,标准的乖乖公子哥儿,喜舞文弄墨。 但也因此叫老狼头爷爷甚是忧心,就因为这太子忒乖巧了些,少了点身为一国太子的霸气,怕将来君临天下时镇不住手底下那些豺狼虎豹。 我晓得老狼头爷爷打的什么坏主意,那明泽太子打小跟着爷爷这个人精学习如何治理一个国家,因为跟的近了感情也很是深刻如自己的亲孙子一般,老狼头爷爷觉着我很讨喜,遂想将我讨了去做明泽的媳妇儿,也就是太子妃。 当年老狼头爷爷还郑重其事地与师父将此事谈过,但最后不了了之。 我眨了眨眼觉得即便是为了珑儿,我也得打消老狼头爷爷这个念头,我想了想道:“爷爷,阿珩不会嫁来芙罗国的,阿珩和那个明泽没见过,况且阿珩恋家不想离青屿山太远。” “呵呵,爷爷料到阿珩会这般说,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一个老头子自然做不了主,也罢,今儿女圭女圭心情不好,爷爷便不多说了。” 老狼头爷爷刚说完便听车外申屠恭敬的声音已经响起:“大人,到了。” 我心下惦记着师兄的安危没做任何耽搁一下子冲下了车直往眼前宅邸的大门闯。 眼睛扫过眼前一座大气稳重的宅邸却没心情细看只晓得上书丞相府三个鎏金大字,结果刚冲到门口便有两人拿刀拦我,我听见爷爷的声音在后面道:“放这位姑娘进去,往后你们见到她要比见到我还要尊敬!” 没了阻碍我来不及细想太多又一路冲过进门处的碧藤缠绕的长廊,拦住一个丫鬟服饰的人晃着她急切道:“寒星寒玉两位上仙在哪儿?” 那丫鬟被我晃得晕头转向愣愣着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身后老狼头爷爷跟进来吩咐道:“带路,去洞箫清园!” 那丫鬟惶恐俯身道:“是,姑娘请随我来。” 我随着那丫鬟左拐右拐地走到一个翠竹深深的别馆,此处流泉铺水,翠竹林环绕中一个清幽静雅的院子呈现在我眼前。 里面隐隐有仙气浮沉,那丫鬟向我行了礼便退下了。 我深吸一口气将门轻轻推开,阵阵竹林之中的清冷书香气扑面而来,几片竹叶沾了我的发丝,翠纱作的窗帘在竹屋中掀起,窗外一树梨花在风中倾洒,雪白的花瓣吹得满屋都是,简朴的书斋里竟有流雪回风般的诗情画意。 我看到一人正背对着我坐在屋前临窗的书桌上写字,他一身蓝衣十分儒雅,如雪的梨花花瓣轻盈飘落在他的衣上,身边仙气环绕,宽大的袍袖垂在桌上,修长的指尖正奋笔疾书,挥洒间蓝衫袍袖也沾了桌上的墨汁,他却并不在意,注意力全在眼前的纸上。 是了,这是寒星师兄,只有寒星师兄这般喜爱写字,都说认真的人有一种特殊的魅力,我小时候就常常看着寒星师兄练字的模样发痴。 四年了,因为我的缘故,两位师兄背井离乡离开家四年。 我静静站着不愿打扰这静谧的时刻,过了一会儿,寒星师兄写好了字窗外的风及时送了一阵花瓣扬扬洒在他面前的桌上,寒星师兄抬头看着窗外那一树如冰似雪的梨花似乎入了迷。 他绕过桌子将开了一半的窗子打开,而我却被眼前看到的那一幕深深地刺痛了眼,我捂着唇不敢置信地看着那静静看着梨花的人抖颤着出声:“三师兄。” 寒星师兄闻声缓缓转过身来看着我半晌才淡淡道:“阿珩。” 他不是站着的,他从头至尾一直坐在一辆轮椅上,宽大的蓝袍因风的吹动微拂愈发显得他身形清瘦。 我的脑子轰的刷白,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个残酷的事实,我听见寒星师兄清淡的声音道:“丫头,你来了,四年不见,倒是长大了。” 我冲过去扑进师兄怀中凄声哭叫道:“师兄,你的腿怎么了?你的腿……他们说你受了很重的伤,说的就是这个吗?” 寒星师兄看看自己的腿拉住我的手轻声安慰道:“这伤势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不过是不能走路罢了。” 听完这句话我心头酸痛更加不能自已地嚎啕大哭。 我寒星师兄生性淡泊,不论发生什么大事都冷漠地没有丝毫反应,师父说寒星师兄的性子太冷都是练字练出来的,便是哪一日洪荒要灭了,我这师兄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我小时最不敢与寒星师兄亲近,后来渐渐的我才晓得我这师兄虽是个寡淡的性子但待他在乎的人都是极好的,只是不擅于表达。 再再后来我又发现寒星师兄有些洁癖,我才晓得这世上还是有些事能叫我这师兄动容一下的,他也并不是什么都不在乎。 眼下,我却十分心痛,寒星师兄怎能这般不把自己当回事,不能走路还罢了?怎能说的如此云淡风轻? 想到师兄必是怕我自责,我心头感动之余愈发自责惭愧,我趴在寒星师兄的膝盖上哭的不能自已,寒星师兄不善言辞只是轻轻拍着我的背无声地安慰着我。 终于我止了哭泣哑声道:“师兄,你放心,五哥也来了沧海境,他医术那么好一定能治好你的。” 寒星师兄淡淡笑道:“五哥?是白月么,他的医术我自然是相信的,所以阿珩也不要哭鼻子了,待会又把鼻涕什么的抹我一身。” 他虽这么说仍伸出双手替我拭泪,还拿着帕子帮我擦掉鼻子上的鼻水,就像小时候一样。 我心下略安,看了看安静的屋子道:“咦,寒玉师兄怎么不在这里,他没出什么事吧?他还好么?” 三师兄点点头道:“师弟他很好,方才与茉儿出去了,马上就回来。” 茉儿?茉儿是谁?貌似是个姑娘的名字,我还从没见寒星师兄这么叫女孩子的,还叫的这么亲密。 我正万分好奇这个茉儿,身后一个娇娇的声音乍然响起:“你是谁,为何离我阿星哥哥这么近?” 阿星哥哥? 我一抬头只见门口杵着两个浑身沾满泥巴的人,二人身上的衣裳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唯有脸上两双大眼在扑棱扑棱地眨。 左边那个身材娇小,手里捧着一大捧貌似莲藕的东西,一只手还折了枝粉女敕水灵的荷花,右边那个身形高大的即便头脸均被烂泥巴涂得满满的,身边依旧仙气环绕。 那身形高大的家伙对着我半晌惊呼:“阿珩?” ( 兄妹重逢喜悦深,沧海孤女身世苦 我瞪大眼试探着唤道:“寒玉……师兄?” 那家伙蹬蹬蹬大跨步走进来不管身上泥巴糊的到处都是,一把抱住我对着我的额头狠狠亲了一下道:“我的阿珩哟,想死师兄了,莫不是收到信来看师兄了?” 我被寒玉师兄亲的满头满脸都是泥巴不得不推开他道:“哎呀,师兄,阿珩身上被你弄得脏死啦!赶紧去洗洗!” 我俩正客套着一旁伸过来一张脏兮兮的小脸,那张小脸的主人眨巴着炯炯的大眼直勾勾问我:“你是谁?” 寒玉师兄急忙介绍道:“茉儿,这是阿珩,我们的小师妹。♀” “阿珩?你就是那个阿珩?”叫茉儿的姑娘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敌意,我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莫非此处还有这个阿珩? 我点头道:“嗯,我就是那个阿珩。” 我这厢还未介绍完那姑娘只哼了一声便不再理会我,而是便捧着怀里尚未洗净的莲藕蹦蹦跳跳地跑到寒星师兄旁边,在他身旁蹲下乖巧道:“阿星阿星,你吃藕么?” 我倒抽一口冷气正要冲去拉住那姑娘,这般脏兮兮泥巴还滴地到处是的人还敢往我有严重洁癖的寒星师兄旁边蹭? 谁知,寒星师兄并未有任何不良的反应,只是放下手中的书册淡淡问道:“洗洗再吃吧。” 茉儿将莲藕往衣袖上擦擦咬了一口道“你先咬一口看甜不甜,刚刚下水模的可新鲜了。” 于是寒星师兄就着她的手将那莲藕咬了一口面无表情道:“很甜。” 茉儿高兴极了甜甜一笑露出一排玉贝般的小牙,然后又一蹦一跳地跑出去了。 这等情景实在诡异,我哑然一时不晓得该说什么。 寒玉师兄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道:“你三哥就只对茉儿这样。” 这话倒是不错他话音刚落,便听寒星师兄略带了丝嫌弃的语气道:“寒玉,快去把你洗洗,怎的弄得这般脏。” 寒玉师兄朝他一母同胞性子却截然相反的哥哥翻了个白眼,拉着我走到外头去。 洞箫清园里有一汪清池,我瞧见那叫茉儿的小姑娘正蹲在池边十分认真地洗着莲藕,小脸却还糊着泥巴,远远地瞧见我时突然朝我扮了个鬼脸。 这姑娘似乎对我有些莫名的不满,不过还真是可爱的紧。 “四师兄,你们究竟出了什么事?寒星师兄中了瘴毒你们为何不回青屿山?”趁四处无人我将压了多日的疑问通通掏出来。♀ 寒玉师兄抿了抿唇瞄了一眼书房里的寒星师兄,拽着我的衣袖道:“我们不能回去也回不去。” 我低声道:“那芙罗国的人果真拿性命要挟你们?” 师兄点点头又道:“这也怪不得他们,沧海境的瘴气折磨了他们数百年,他们不过想早日摆月兑罢了。况且里面有些内情实非我们当初所想,我与老哥既然接了这个任务岂有中途放弃的道理。” 这话证实了子澜师兄的猜想,事到如今似乎复杂地有些超乎我的想象了,我不敢再深想只道:“青屿山接到信后我和五哥便一道过来了,五哥正在研制可以治疗瘴毒的药,五哥一定有办法治好寒星师兄的。” “白月来了!那老哥肯定没事了,”寒玉师兄大大舒了口气道:“你也知道老哥的性子自己什么都不说全往肚里咽,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对了,阿珩,你怎喊白月做五哥?” 我将白月师兄叫我隐瞒身份之事说了,也说了我这次来是扮作五哥的妹子的。 寒玉师兄沉吟片刻道:“白月这么做自然有他的考量,只是如今你老狼头爷爷知道你来沧海境了,你便万不可再泄露白月的身份,过会儿我传个信儿给白月,他既易了容便不会被轻易认出来,你且做不得他妹子了往后要当做与他不认得,”末了他郑重其事地再嘱咐我:“便是对你老狼头爷爷也要瞒着。” 我应承着却有些隐隐的愧疚,或许是因为嫂子的缘故我打从一开始我便有意对老狼头爷爷有些保留。 我无异议但又想到一个问题:“那如何让五哥来瞧寒星师兄?” 寒玉师兄眨了眨眼道:“此事你自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 忽的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兴致勃勃地提议:“阿珩,你喊白月做五哥,喊我们却是师兄师兄的,忒生疏了,往后我便喊我四哥,喊寒星做三哥吧。” 三哥,四哥……这称呼不知怎的叫我觉得很窝心,我甜甜一笑抱住浑身是泥巴的四哥道:“四哥,你知道阿珩很想你吧。” 四哥那双暖意融融的眼悄悄弯了起来:“我知道。” 我拍了拍四哥的背亦想起件疑惑深深的事:“四哥,听说当日是有人闯入了仙障禁地才导致三哥受了伤,可三哥他有洁癖……” 我道出疑惑,四哥知道我的疑问在哪里他抬头看了看远处水边的茉儿,模了模鼻子压低了声音道:“此事莫叫茉儿听见,当日闯入禁地的人便是茉儿,老哥便是为了救她才会如此。♀” 我尚未表态,四哥忙道:“你也莫责怪茉儿,此事并非她的错。” 其实四哥不说我也晓得,今日我见三哥待茉儿那般特别心下已经了然,能让我这洁癖深重的师兄毫不犹豫冲下毒潭救的人,只怕此人于我这师兄意义非比寻常。 “茉儿究竟是何人?” 四哥看着那还在和莲藕搏斗的姑娘眼里闪过一丝怜悯:“是个傻气的姑娘。” 我好奇问道:“傻气是何意?” 四哥缓缓道:“茉儿有疯病,每到雷雨夜便会发疯,当年我与老哥查看过瘴气之势知道暴雨之时那瘴气不易蒸发,是以特地央了芙罗上界的当值星君替我们遣了雷雨来走一遭,当夜上天界总共过了十七道惊雷,雨势更是借了旁处北海的水,不想惊雷暴雨之下激了茉儿,茉儿发了病无端冲进了仙障。” 惊雷暴雨四字将我心头震了震,四哥描述的场景无端勾起我心底某种诡秘的惊悚,我压下心头的不适感道:“五哥对我说过这疯病是个惊魇之症,怕是曾经受过极大的刺激才会如此。茉儿难道” 我用疑惑的眼神瞅着四哥,四哥迟疑了一下道:“茉儿其实是芙罗唯一的郡主,母妃是芙罗的千陵公主当今国君的长姐,但千陵公主和驸马均在茉儿三岁时莫名其妙死在一个雷雨夜,还被人曝尸在芙罗边境的沙漠里,明相带着人寻到茉儿时,她就坐在爹娘已腐烂的尸身旁不哭不闹,明相带茉儿回府后茉儿便大病了一场心智受损,自此便一直如孩童一般,至于这桩案子则成了悬案,因为唯一知道凶手的茉儿因为疯病全忘了。” 我唏嘘了一番不由对这姑娘心生怜惜,远处传来茉儿开心的笑声我望过去只见这姑娘正在玩水,小脸上的泥巴被水冲洗干净露出小荷般清新的脸颊,想不到这般天真的笑靥下竟隐藏着如此巨大的惊痛。 茉儿捧着洗的干干净净的莲藕兴高采烈地跑进了书房,该是向三哥献宝去了。 四哥突然低低道了句:“四年前初到时明相与我说了此事,我心下好奇便去挖了皇陵里的尸体。” 我大惊失色,挖人祖坟此等不厚道的事他竟做得出。 不顾我的失色,四哥继续道:“那尸身只剩下些碎骨,死状当真极惨,我瞅着那尸身不像人为倒像被某种怪物咀嚼过。” 我打了个寒碜,咀嚼?亏得他用了这么个形象的词。 似是为了衬托他所做之事有多渗人,寒玉师兄还将他的声音憋成个渗人的模样在我耳边阴惨惨道:“阿珩,你可知道三千年前被芙罗国灭掉的沙漠小国蜃国?” 我一震,蜃国不是嫂子的国家么?蜃国被芙罗国灭掉,那整个芙罗国岂非是嫂子族灭的仇人? “不知。”我装作无知地摇头。 四哥道:“当年的蜃国便有人擅长豢养吃人的巨兽,唤作蜃兽,我瞧着茉儿爹娘的尸骨的确像是被那巨兽所食。” 我猛地抬头反驳:“不可能!” 寒玉师兄狐疑地望了我一眼道:“你怎知不可能,十五年前,有人亲眼见到沙漠处有一个黑衣人牵着一头巨兽在沙漠前行,我查阅过青屿山的典籍,蜃国虽灭,但无人知晓蜃国是否还有后人在沙漠中活动。” “不可能!绝不可能是蜃国人干的!”我大声反驳,嫂子那么善良为了护毫无干系的村民不惜身受重伤,这事跟她跟蜃国肯定没有关系! 见我反应太过强烈四哥便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瞅着我,我忙道:“那蜃国人不是早就在三千年就死绝了,才不可能是蜃国人,四哥就喜欢吓唬阿珩。” 四哥还想说什么,老狼头爷爷的声音忽然自身后传来:“丫头,与师兄叙完旧了么?” 我转头只见老狼头爷爷正负手站在园子门口,身后跟着个清俊少年。 四哥敛了眼底的暖意只拍了拍我的肩在我耳畔低声道:“小心明相。” 他说完便去与老狼头爷爷笑着打招呼:“看来是明相带阿珩来见我与师兄了,明相有心了。” 老狼头爷爷笑呵呵道:“上仙为沧海境鞠躬尽瘁,老夫自然得尽些绵薄之力,不过阿珩仙子却并非老夫亲自带来,该是仙君的信去的及时。” 四哥朝我淡淡一笑道:“阿珩,师兄去换身衣服,你与明相,太子殿下说说话吧。” 四哥说完便走了,我讶然看着那个站在一旁心不在焉的少年,莫非他就是…… 老狼头爷爷笑意朗朗地向我介绍道:“丫头,这是我芙罗国的太子明泽殿下,爷爷向你说过很多次的。” 那少年抬眸看了我一眼淡淡道:“见过仙子。” 我忙揖了揖道:“殿下好。” “你们年轻人好好聊聊,爷爷就不打扰了。”老狼头爷爷颔首便要离开,明泽太子突然拉住他的衣角局促道:“仲父,我……” 老狼头爷爷敛了亲切之色郑重道:“殿下,如今瘴气之危尚未解除,阿珩仙子自碧落四重天之外的青屿仙山而来,殿为一国太子该以国礼相待仙子。他日沧海境还有许多事要仰仗青屿山,太子还请以国事为重!” 最后一句话老狼头爷爷特特加重了语气,明泽默了默还是顿住了脚步留在原地,老狼头爷爷朝我和蔼一笑便走了。 我有些无措,老狼头爷爷将招待我的事上升到国事实在叫我受宠若惊。 明泽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我亦沉默,爷爷的意思我明白,但我与这位太子是绝无可能的。 我俩一齐漫步在清园外的水上廊桥上,那太子终于开口了:“仙子初来乍到,我芙罗国虽是小国,但可看之处不少,就由明泽带仙子出去游玩一番如何?” 我面上不动声色,看那太子的神色虽然表面上谦和却隐露出一丝不耐,似乎对我这件国事并不很情愿。 我心里起了一丝促狭之意遂笑盈盈地瞅着这位别扭的太子殿下道:“殿下该知道,明相似乎有意撮合我们。” “只要仙子能对沧海境施以援手,明泽自会遵循仲父之意娶仙子为妻。” 明泽对我说完这一番看似真情实意的话便心不在焉了起来。 额,言下之意这属于某种目的性的联姻,很明显这位太子殿下对我并没有什么意思,而且我只是他的任务罢了。 就姑娘家的直觉而言这位太子殿下不情愿的背后应该还有更深层的原因。 我兀自纠结背后究竟是个什么原因时,戏剧却俗套的一幕蓦地上演了。 这水上长廊建在一处清幽的小湖中,脚下便是那荡漾的一池碧水,风拂过时不时将水泛起细小涟漪沾湿廊桥,于是光想着事儿没注意脚下的我一个打滑便要摔倒。 明泽自然不得不扶我一把,他这一扶恰是扶住我的腰,为了稳住身子我的手便少不得搂住他的脖子。 于是透过他的肩膀我却正巧看到廊桥对面站着个鹅黄衫子的妙龄少女,见到我们这情境这姿态一双水目瞪得老大,然后眼泪刷的淌下脸颊转身便跑。 额,误会了…… 我站稳身子拍拍尚不知情的明泽示意他看后面:“那位姑娘是谁?” 明泽一惊忙转身一看只看到廊桥尽头一片鹅黄的衣角。 他似乎当下就想追过去但碍于我在场又生生将脚步顿住,我心下了然笑笑道:“太子殿下,阿珩与师兄四年未见有许多话要说,这厢先告辞了。” 我抿着嘴偷笑着转身假装离去,只听那明泽松了口气道:“仙子请便,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向明泽开口。” 我转身回到岸边一棵树后躲着,果不其然那小殿下脚步匆忙地朝对面跑去。 这明泽看来不会是缠着我的人,此番倒省了我许多事,我心情大好眼角处却隐隐有一丝绿意闪过。 ( 长夜无话一梦万年(下) 作者有话要说:这梦里最痛苦的其实是阿珩,因为对她而言是身心的折磨。******$百+度+搜+四+库+书+小+说+网+看+最+新+章+节**** 再次解释一下:朵儿是阿珩的亲姐姐,阿珩是朵儿的亲妹妹,她们长得很像就是这个原因,至于其他,阿珩不是朵儿的转世哦,她们的关系更复杂一点。朵儿,我要的从来不是谢谢。 ——白方 夜色深沉,窗外不知为何有雷声轰隆而过,人声马蹄声纷杂不断,我想要睁开眼奈何眼皮却沉重地像被缝住了一般。 混沌间我依旧感受到胸口那种压抑的沉痛就要破体而出,仿佛蛰伏了数万年的酸楚要在一瞬间宣泄出来,睡睡醒醒间我已分不清我究竟是在梦里还是在梦外,亦分不清我究竟是朵儿还是我自己。 一丝针芒般的腥红灵力乍现将我的神智再度拉回那深沉的睡梦中。 温暖的烛火明灭,鲜红的嫁衣潋滟着一丝幸福的光华,那长发只用一朵红花松松挽住的新娘垂首坐在床畔,她的手轻轻抚模着嫁衣上的绣线嘴里喃喃着什么。 我看不清她的脸亦听不清她在说什么,这层梦境里我不是她,我是个看客也只是个看客。 那丝红芒在我体内扎根折出千丝万缕的光泽似要将我灵魂剥离开来,那痛楚仿佛是有人正拿着尖刀在我的骨头上刻字,刀锋划过连我的灵魂都被刻上了烙印,我痛得不得不蜷缩在角落里。 月酌进来了,他一身红色的新郎服煞是好看衬得他愈发丰神俊朗,这世上只有月酌才配得上红衣。 他手中拿着一支烛台,烛火映照在他的脸上有种莫名的温柔。 那一刻新娘抬起头来看他,唇边露出一丝单纯美好的笑意,这笑意像一股暖流辗转影响了我,舒缓了我的痛楚。 我眨着迷蒙的眼只觉热泪淌过脸颊。 月酌放下烛台轻轻握住新娘的手柔声道:“朵儿,我们成亲了。” 朵儿,她就是朵儿,那个似乎沉睡在我灵魂中的女子,也是这梦境真正的主人。 朵儿抬起未妆点过却依旧绝美的脸颊,浅浅温柔的笑意在她唇角温存。 “抱歉,我不能让爹娘参加我们的婚礼。”月酌轻轻抚着她的鬓角歉然道。 朵儿垂着眼睑手微微收紧自己的裙角,片刻才松开展颜笑道:“爹娘知道我安好便是。” 将心爱的新娘温柔地搂入怀中,月酌声音低低柔柔道:“我一定会再带你见到爹娘的,彼时我们带一个小月酌或者小朵儿一起回去可好?” 朵儿俏脸微红几不可见得点了点头,月酌眸色一暗抬手轻轻摘下她发间娇弱的红花,轻柔的发丝如子夜的缎缓缓倾洒…… 洞房花烛夜,红香软烟罗,这段美好也私密的回忆竟毫无保留地对我展现。♀ 我一怔不由苦笑:人家的洞房之夜可不是我能看得的。 我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离开,即便是梦也不好做这等偷窥的事吧,不厚道,忒不厚道。 我踉跄着缩到了山洞外,凄冷的山雨凌凌而下,那种寒意浸透我的骨头冷的我直打颤。 这是个梦,是月酌亦或是朵儿的梦境,是他们最珍贵的记忆,只是他们的回忆怎的出现在我的梦中,那般清晰又那般地令我动容,仿佛那回忆中的一部分烙印在了我的灵魂上。 我累极缓缓闭上眼睛,迷蒙间某种四散潋滟的晶紫光华从我身边化开,唔,梦境又在变幻了,无数辰光流年在身边飞逝,天地在此刻似乎停驻了刹那。 鼻息间冷香徘徊,我看到白衣女子坐在草地上用梳子轻轻梳着自己的长发,粉色的花瓣落在她的发上晶莹剔透,雾海白云在她身边环绕,那情景美得惊心。 女子抬眸仰望着一树桃花静静出神,那一瞬我看清了她的侧脸。 她……与我好像。 我无力地靠在洞外,旁出一袭红衣的衣角拂过我垂在地上的手,我转过身体看到月酌向白衣女子走了过去,他轻轻唤道:“朵儿。” 朵儿站起身回眸朝他浅笑,唔,这回我又看不清她的脸了。 月酌在她身后停下伸手撩起她一丝软发道:“我来替你束发可好?” 朵儿微笑:“好。” 月酌拿起梳子只握住她的一束发轻轻梳着道:“第一次见你,你便坐在溪边挽发,却总是挽不起来,最后一个人对着梳子生闷气。” 朵儿听见他沉沉的笑声不由嘟嚷道:“我弄不起来嘛,我又不像娘亲那般心灵手巧的。” 月酌随手拿过她手里绑发的丝带随口道:“无妨,我喜欢你披着发的模样。” 朵儿也不知喃喃说了什么,但我感受到了她甜蜜的心情…… 这一天亦或是几个月,我看着他们宁静而美好的生活想着神仙眷侣便是如此了,只是这梦境越美好背后的凄凉之感越深,那是朵儿的心情。 恍惚地桃花树下岁月匆匆流逝,花开花谢之后落叶纷飞,白雪飘零轮回处又等到了春暖花开。 我被身上的痛楚折腾地几度沉沉睡了过去,直到一声惊雷将我惊醒,我睁开眼看到轻盈流霞浅浅淌过我的身边,仙气翻腾中上界碧落的天空缓缓开启一道天光。♀ 无数手持兵刃的金色人影列开排山阵式,黑压压地在断崖上空布阵,轰隆的雷声中有沉怒威严的声音道:“月酌上神,汝私带凡女入我神界重地,还不速回神界认罪!” 我心头猛地一个冷战手脚虚软却无一丝气力站起来,我的身侧一名白衣女子无措地站在洞口,手中的菜篮子“啪”的落在地上。 闻讯匆匆赶回家中的月酌疾步走来一把环抱住那浑身颤抖的女子轻声道:“不要担心,我来应付。” 朵儿只颤颤握住他的手道:“这里是神界?” 月酌道:“是,这里是我的封地,只有在这里我才能够保护你。” “你跟我说过,神界重地不可以随便带凡人进入,除非自散修为渡给这个凡人,”朵儿轻轻道,泪水不断滴落,她心痛地抚模着月酌的脸庞道:“你这个傻子,你将修为散给我了是不是?” 月酌默了默只是紧握她的手道:“我是上神,这点修为算不得什么,即便有一天修为尽了也无妨,那我们便可一起变老一起死去。” 朵儿倚在他胸口无声垂泪,月酌突然反手一推将她推入洞内手里玄光凌凌一连设下数十道仙障道:“在家里等我,我很快回来。” 上界垂下一条金光闪闪的捆仙锁,月酌没有反抗任由那仙锁锁住飞往神界碧落之中,朵儿被困在仙障之中神情几近绝望。 这一刹那我和她都知道月酌只怕回不来了。 朵儿凄凉的心痛传给了我,她哭我也哭,她绝望我也绝望,她在仙障内出不去,我在洞外亦动不得,雨一直在下,风一直在刮,我冷的有些麻木了。 朵儿靠在洞口不再流泪只是静静凝望着天际。 一天,两天,三天,十天过去了,二十天,三十天过去了,我们被困在山中音讯全无。 我沉默着等待着,等待着朵儿心底那越积越深的哀伤与沉痛,我知道她若崩溃了,我也该梦醒了。 一声清亮的龙吟响彻整片山谷,将山峦之间萦回缠绕的仙气震地上下浮沉了三回。 一名黑衣男子乘着一条通体晶莹的风龙自仙雾之中冲了过来,朵儿倏地站起拍着坚硬如铁壁的仙障呐喊道:“白方,白方,快助我出去。” 男子抓着风龙的犄角剑眉一皱直往洞口冲来,那风龙长啸一声龙头往仙障上足足撞了十七回,直撞得整座断崖摇摇欲坠碎石连连,奈何月酌的仙障过于强大怎样都冲不破,黑衣男子抽出腰间一把玄铁巨剑猛地往那风龙的月复中一插,那风龙仰天嘶吼直到龙吟令天地为之变色。 男子狠了狠心,拔出玄铁长剑又再插了一次,那风龙痛苦的扭曲着身体双目赤红周身狂风骤起席卷山峦附近所有的聚散仙气往那仙障上轰隆一撞,山势巨震之下只听什么东西破裂开的声音,那仙障上开了一道裂缝接着催枯拉朽般簌簌落下。 朵儿自里面奔出脸色苍白如雪,白方看着她眸中深情一闪即逝,他道:“他为了你在诛神台受九岳雷劈之刑,你……快去吧。” “诛神台……他会怎么样?”她轻声问道,手撑在洞壁上不让自己昏过去。 白方沉声道:“灭去神格,除去仙籍,散尽修为,现在只有你可以让他回心转意。” 朵儿咬着唇痛苦的闭上眼,我感觉她狂风般的心痛席卷我的全身:月酌,你放弃我吧,我不过是一名普通的女子罢了,你何苦为我执着如此?我不值得啊…… 下一刻她睁开眼眼里有着决然,她快速骑上风龙,拍了拍龙头又转首对那黑衣男子道:“白方,多谢。” 直到那风龙狂啸着带着朵儿的身影消失在天际,白方仍痴痴望着远方哑声道:“我要的从来不是你的谢谢。” 我叹息,他的情朵儿应该知道的吧,否则我又怎会感到那种无法说出口的深深愧疚。 这场梦,三个人的回忆,四个人的心痛。 我闭上眼知道那最深的痛楚就要袭来,这个梦好苦啊,苦的我不想再感受下去了。 我捂着心口那里尚有一丝温热,我小心地感知那唯一的温柔却无法阻止自己被揪扯到那最深痛的回忆里。 风龙尖锐的长啸在天际徘徊,那三十三重天处每一重天交界的地方都有利刃般的仙气割过,没有仙气护体的人是绝对无法撑到三十三重天上的。 但她撑到了,诛神台边雷霆怒吼,暗色长云波涛汹涌,无边无际的烈火如鬼魅般在她身畔发出吊诡的热力,她听到那凄厉的极度痛苦的狂啸声,她知道那是他的声音,他在受刑他很痛而她的心在滴血。 她听到上界的金甲灵神在说话,最后一道雷电打下他就什么都没有了,她不要他什么都没有。 她看到他痛苦地倒地虚弱地喘息着,她心如刀割,印象中的他霸道,温柔,自信,张扬,何曾如此狼狈过,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他的灵魂漂浮在他的上空就要离开他的身体,万年的修为啊,他要走过多么辛苦的路才能走到今天? 朵儿不顾一切地踏过翻飞的烈焰飞奔了过去,在那最后一道闪电击下时替他生生受了那么一击。 仿佛无数颗钉子被钻入骨髓里,那种瞬间扩散四肢百骸的痛楚碎裂了我的神智。 这是朵儿的痛亦是我的痛,我捂住快要碎掉的心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遮天蔽日的黑暗朝我弥漫过来。 我最后看到的是月酌的眼神,温柔中夹杂着无法抑制的绝望,还有那回荡在我耳畔的声音:朵儿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只要可以再见到你,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我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大汗淋漓地躺在客栈的床上,我撑着床沿坐起感觉心好累好痛,累得好像跋涉过了千山万水,痛的像是被人万剑刺过一遍,那痛意刺得我几欲发狂,我手心拂过枕畔上面已经湿透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这是个梦,我安抚自己的胸口害怕那缠绕着我的悲凉与绝望不肯离去,眼泪无法遏制地淌下流过我的指尖带起稀薄苦涩的暖意。 这只是个梦…… 我低喃的声音惊醒了自己的神智:方才的梦究竟是什么,我梦见了什么? 我扒着头拼命回想但脑海中什么都没有留下,那里一片空白,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有心痛却不知道为了什么而痛。 心仍在狂奔,我踉跄地翻下床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一杯茶但手一直在颤抖,冰凉的水翻在我手上茶杯落地碎成了几瓣。 门外有人进来扶起我道:“姑娘这是怎的了,怎么跟去地狱走了一遭似的。” 我抬眼认出那是这里的掌柜,我嘶声道:“给我倒些水。” 掌柜给我倒了水,我喝了头脑清醒些了却觉得昏沉地厉害。 这究竟是个什么梦这般能折腾人,我撑着头苦笑,问那掌柜道:“掌柜,可是天亮了?” 掌柜道:“姑娘睡傻了,这哪是天亮,分明是天黑了,今儿可是下了一天的雨啊,又是打雷又是闪电的,辰时相爷遣丫头来请姑娘过府用膳,丫头见姑娘睡得沉便没喊您就回去复命了。” 我捏捏麻木的腿无力道:“你先出去吧,我自己再歇会儿。” 掌柜的出去后我披衣打开窗子,看着外头的瓢泼大雨还有那一阵阵的雷声隐隐有些害怕,这么大的动静我竟没有醒,还睡了这么久,看来我是真的累了。 我穿好衣裳懒洋洋地坐在床头发呆,耳里的传音结界忽的传来五哥的声音:“阿珩,可是休息好了?” 我道:“好了。” 五哥似乎有些不太淡定只道:“星若不见了,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我一惊,嫂子不见了? “我不知道,我今天睡得沉刚醒。” 五哥道:“你在客栈里等着如果看到她回来了就告诉我,我现在正在察看瘴气。” “五哥你小心点。” 五哥将千里传音收了回去,我忙去岳麓秋风一看发现嫂子果然不在那里。 我拦住一个小二道:“这儿的客人呢?” 那小二道:“那男的不知道几天没看见了,女的前天晚上出去了就没见回来。” 我心下隐有不祥之感,我记起那天嫂子的神色很是不对,那日老狼头爷爷送我回来怕是被星若看见了。 糟了!她只怕是去报仇了! ( 伞之情,忆恨苦 我听五哥的话在客栈等嫂子,但两个时辰后嫂子依旧没有回来而窗外的雷雨竟有渐大之势,我心头不祥之感更盛。♀ 我坐不住了,嫂子当时苍白的脸色竟叫我忽视了,嫂子若出事我该怎么向五哥交代! 我匆匆下了楼不顾外头的瓢泼大雨直往外冲,掌柜的在后头直喊:“小姐,伞!伞!” 天上雷声隆隆雨势大得吓人,层层厚实的乌云皆出自芙罗边境的北海上空,凭借音阵强大的穿透力我依稀可以听见阵阵痛苦的嘶鸣声夹杂在雷声之中,北海上界有仙气在沉浮,一丝丝晶亮的红光闪闪烁烁让我不由心惊胆战,这雷雨势不正常。 从小根深蒂固的恐惧心理令我越跑越害怕,暗色的天空像无形的鬼魅缓缓贴上我的脊背,我心头直发凉突然身后有人拽住了我,我下意识地便要惊叫,回头一看竟是那日的青衫人。 他那只缠着绷带的手拉住了我的衣服,他依旧戴着斗笠却将黑纱撩了起来,雨水滑过我的脸颊模糊了我的眼,一时间有很多话以及许多莫名其妙的问题涌上心口,但我没有时间耽搁当下扯回袖子便要离开,他却再度拉住了我的手。 巨电流过天际我猛地哆嗦了一下,他看着我沉默着将一把描摹着清雅幽兰的纸伞递给了我,木质的伞柄传来淡淡的温暖令我狂奔恐惧的心跳渐渐慢了下来,我依稀看得他眉目清浅冷淡,与我不曾谋面,但在这冷雨潇潇之夜却有他带给我一丝莫名地安定。 我正要向他道谢,他却转身缓步离开消失在一个街角…… 我来到丞相府时,府前已挂上了数只灯笼,洋洋的灯光将前面的地上照的雪亮,地上积起的巨大水洼可以看出这天的雨究竟有多大。 我刚在门口站定,屋前的两名侍卫便朝我恭敬施礼。 我想了想直接问道:“相爷去了哪里?” 那侍卫二人对视了一眼简洁道:“小的不知。” 看他们木然的脸我知道问不出什么便决定找别人问一下,我收了伞穿过绿藤走廊只看到屋子里来来往往许多丫鬟下人,他们个个脚步匆匆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种惊慌的神情。♀ 我拉住一个小厮道:“相爷去了哪里?” 那小厮匆匆道:“相爷的去处岂是咱们下人可以过问的,小的不知。”说完便端着手里的东西匆忙走了。 “啊!”突然一声凄厉的尖叫伴随着上天的惊雷响彻整个院落,院子里的仆人们全体脸色一白互相对视了一眼匆忙赶往一个方向——洞箫清园。 那尖叫声又再度传来,是个女孩子的叫声,声如兽嚎可怖至极恍若带着极大的痛苦无法宣泄。 是茉儿!我记起茉儿只要在雷雨夜就会发病,何况这般狂风暴雨的恐怖夜色。 我加快脚步跟着那群仆人们赶往洞箫清园,但刚到洞箫清园的园门口所有人都进不去了只能干着急。 园子门口被设下了一层薄薄的仙障,下人们端着热水有的甚至手里拿着绳子等在外头窃窃私语着。 仙障是三哥设下的于我无效,我排开众人越过仙障往那惨叫声传来的屋子奔去。 “三哥!”我喊道。 “阿珩小心!” 三哥向来从容的声音有着难得的惊慌,我还未站稳里头奔出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脸上满是抓过的血痕,一双大眼血红无比里面凄惶的泪水却不断滑下,浑身上下被自己撕扯地褴褛不堪,她定定看着出现在院口的我脸颊上出现一丝奇怪的笑,片刻她血红的眼底出现一丝骇然的光芒猛地朝我抓扑过来,双手奋力抓住我的肩嘴里如野兽般的低吼着。 我认出她便是茉儿,只是不曾想她力气那么大,手抓着我的肩时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她扭曲的脸上嗜红的眼瞪着我凄厉而痛苦地嚎叫:“为什么要杀我爹娘,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杀了我,你不干脆杀了我?” 我按下心头的恐慌抓住她的手道:“茉儿,醒一醒,醒一醒!” 茉儿癫狂不已听见我的声音竟一把抓住我的手死死咬下,那一下真重几乎要咬下我的肉来,这时天际又一道闪电劈过天幕,那闪电紫色晶莹沾染着狂暴的怒气似乎要将天扯成两半,茉儿一哆嗦无限的惊惧与害怕涌上双眸,她松开了口整个人蜷缩在了地上抱着自己嘴里喃喃着:“你吃了他们,你吃了他们……” 茉儿的样子狼狈不堪,全然没有了初见时的天真可爱,只如一只溺水的小猫无助而可怜,身后依旧有无数窃窃私语传来,我大喝道:“全给我走开!” 仙障后有名管事模样的人道:“相爷吩咐,郡主发病了便要大家守在外头,必要的话……”他没有说完,身后几个人手里拿着的绳子模样的工具让我明白了几分,我怒极叱道:“现在有上仙震在此处,不需要你们多次一举!” 那管事的为难地看了我一眼,身后屋子里一个冷淡的声音道:“你们都下去吧。 ( 明泽伤,轩柯险 我出了相府心里却有了决断,三哥要我收起管闲事的性子,但星若是我五嫂,茉儿未来极有可能是我三嫂,爷爷待我如亲人,他们的事怎能算闲事? 我既然来了沧海境就断没有置身事外的理由,何况我好歹是名仙人。 思及此当务之急先找到星若,她极其有可能来刺杀老狼头爷爷了,但丞相府看起来一点动静都没有。 爷爷的行踪所有人都奉为秘密,但我想有一个人绝对知道。 我撑着伞看着后院里的几辆马车灵机一动,对车夫道:“我要去找太子殿下。” 那正在打盹的车夫看了我一眼连忙戴上雨毡牵出马儿套好马车,那车夫看着我道:“小姐,那么晚了,您找太子爷作甚?” 我道:“爷爷让我与太子多叙叙话,太子也答应过要带我四处去玩一玩。” 那车夫不敢再多话,我坐在马车内只觉得累的发慌,天上依旧雷声隆隆,四哥和五哥去查看瘴气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我下意识地抓紧了手,却发现手中仍旧抓着那柄纸伞,伞上雨珠不断滑下让其上细致描摹的兰草愈发显得飘然出尘。 那位青衫人究竟是谁呢? 我来不及多想,马车已经停下,那车夫道:“小姐,太子府上到了。” 我撑着伞下了车,太子府比之丞相府多了一丝皇家气派,我却无暇欣赏只对门外的守门侍卫道:“我要见太子。” 那侍卫看了我一眼冷冷道:“太子岂是你等可以随意见的?” 我皱眉心下十分不爽快不愿与他多加揪扯,闪身便要进去,那侍卫冷喝道:“竟敢擅闯太子府,不要命了!”说着便拿着刀柄向我袭来。 我一惊抬手一挡结果那刀柄打到了我手中的伞上,那伞竟登时绿芒一盛将两名侍卫挡飞了出去,我呆了呆不再多做停留闯进了府中,那些侍卫不敢阻拦我却纷纷去报告太子。♀ 见到明泽就什么都好办了,我将伞挡在身前作武器一路飞奔了进去,于是我身后跟了一大堆拿着刀要砍我的侍卫,院门的尽头处站着个明黄衣袍的少年挥手下令道:“这位姑娘是我请来的客人,你们都退下!” “仙子这么晚了,来找明泽有何事?”这位小殿下对我这般气势汹汹的突然到访显得很是惊讶,我不与他多废话,一把扯过他走到屋中以伞柄关上了门。 借着这位明泽力气不比我大多少的份上,我一把扯过他的衣襟沉声问道:“殿下,告诉我老狼头爷爷在哪里?” 对我的突然靠近明泽更加大吃一惊对着我的脸结结巴巴道:“仲父自然是在丞相府。” 我不耐道:“爷爷不在,大家都不告诉我丞相府在哪里,你是太子,丞相去处你应该可以过问的吧!” 明泽看了看我有些欲言又止,他悄悄将我推开了些,摊平被我扯皱的衣襟道:“仲父他……他去了哪里做什么,自有他的道理,不必我来过问。” 我一眯眼又一把扯过他的衣襟道:“所以你知道爷爷在哪里是么?” 明泽一皱眉还是好脾气道:“我不知道。” 我眼睛一瞟窗外头有一个姑娘家身影躲在墙后,心生一计,我一把搂住明泽的脖子大声道:“殿下,阿珩自从见到你第一眼开始就对你一见钟情!” 那明泽嘴巴张合了半日呆若木鸡,我在他耳边低声道:“你的心上人就在窗户外面看着呢,如果你不告诉爷爷在哪里,我也不介意立刻和你成亲,反正当个太子妃也没什么不好。” 明泽噎了一会儿讷讷道:“我本就是要同你成亲的。” “你傻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有喜欢的人了,听着,要么你把爷爷的下落告诉我,咱们皆大欢喜,要么,咱们就做一对苦命夫妻。”我豁出去了眼睛瞪得老大,对那小太子道:“两个,你选!” 明泽默了默道:“仲父在离此地十里远的轩柯。♀” 我知道明泽一定知道什么遂道:“爷爷在那里干什么?” “那里是仲父一向秘密审讯和处置犯人的地方,今日仲父遇袭抓到了一个女刺客。”明泽最后向我妥协道。 女刺客!我心下一沉十有j□j是嫂子了,想起爷爷那日竹林下令时的冷漠与狠辣,我心下愈发惊得肉跳,不行我要去救嫂子! 我慌得打开门就要走,那明泽忽的拽住我的手道:“你要去轩柯么?” “是。” “你去不得,擅闯那里的人都没有好下场的。” 我闻言只道:“我是仙,怕你们凡人做什么?” 他听着放开我的手道:“仲父做的事一定有他的道理,你……不要去捣乱。” “道理?包括屠杀上万名瘴毒疫病的百姓么?这也算道理?”我试探着将心底的疑问说出来。 明泽脸色煞白了一瞬喃喃道:“你知道?” 我心猛地一沉,原来嫂子说的都是真的,果真是爷爷下令屠杀了那些人。 爷爷,那个慈祥和蔼会和阿珩抢点心吃的老狼头爷爷和芙罗国的丞相果真是同一个人么? 明泽试图解释着,但他的解释那么苍白:“仲父他这么做一定是对的……”这句话也不知是在勉强我还是在勉强他自己。 “仲父说的仲父做的,那你说的你做的呢?你身为沧海境的太子不为百姓谋福利,看到这种事只一句仲父说的就站在一边一声不吭么?亏得我还听说你习得是以人为本的上善治国之道,看来我是想错了,你不是善良,你是怯懦!”我恨恨说着,每说一句明泽的脸便苍白一分。 明泽怔怔听我说完,风雨声中他略带了一丝苦涩的笑意看着我道:“太子又如何,我从来身不由己,就连我的心都不是自己的,便是今天的话也是在仙子的威胁下说的不是么?你们都道我怯懦,我亦想做出一番太子该做的业绩来,但我从来没有那个机会。” 我心中一窒心知说的话重了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只默了默便要走出去,结果门刚一开一个清秀温婉的姑娘正杵在外头。 明泽讶然道:“岫烟。” 那叫岫烟的女子定定看着我道:“明泽不是那样的人,他有他的无可奈何,你不可以这样说他。” 这个女子大概便是明泽的心上人了吧,我暗自叹息撑开伞挡住走廊外斜侵的密雨对他二人道:“你们放心,我不会和太子成亲的,我不是棒打鸳鸯的人,况且我是个仙子不愁嫁不出去,你我无需勉强对方。” ***** 马车依旧等在门外,我道:“去轩柯。” 那车夫看了我一眼道:“那儿荒凉至极,小姐去作甚?” 我不多言只道:“在附近停车便是,此事与你无干,不要多问。” 马蹄声和雨声混杂在车外,我闭着眼靠在车厢上,脑海里纷乱不安,来沧海境之前我从不知人心如何世道如何,往昔去人间玩耍时即便看到什么人间伤心人伤心事也不会放在心上,因为当我下次再去人间时,早已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数日前在城外山郊那些染了病痛不欲生的村民们的生活惨状,想到嫂子为了保护他们身上那些狰狞几乎致命的伤口,我方知水深火热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车夫在外道:“小姐,当真要此处停车么?咱们还是回去吧,若小姐出了事相爷知道了,小的人头不保啊。” 我撩开车帘外头果真荒凉至极,杂草丛生枯木成林,我缓了缓神色道:“我不会出事的,你在此处等着,若雨势大了你便进车厢睡吧,今儿劳烦你了。”我掏出腰间的小钱袋给了他。 那车夫接过钱袋子诚惶诚恐地道了谢。 我下了车举步往那枯木林走去,枯木林那些奇形怪状的枝桠在暗色天光下显得诡异之极,有如那罪火连绵的地界狱府,鬼魅丛生,阴鸷可怖。 我将纸伞抱在胸前,那上面散发的淡淡墨香气令我莫名地心安,想我好歹是上界碧落中人这片小小的竹林怕什么? 我撞着胆子走过去,结果远远的便看到一栋简陋的平屋,奇怪的是那屋外围了足足三丈高的围墙,那围墙离主屋很远更显屋前院落的空旷。 我匆忙向那围墙跑去结果那周围立时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迷雾,这雾气很淡若非我常年在青屿山见过无数仙障,只怕在此暗夜之中根本看不出来。 我的仙气被敛了只怕穿不过那雾气,但我怀中的伞却散发出淡淡的绿芒轻轻将雾气都驱赶了开来,这伞被人罩了仙气结界! 我来不及惊讶只想翻过那围墙,我搬了十几块碎石垫着奈何我太矮根本够不着那墙边儿,我又来来回回搬了很多快石头,结果那石山被我堆得摇摇欲坠我站在上面,脚下一个不稳便摔了下来。 我正哀叹怎么这般倒霉时,身后竟有人一把将我抱住免得我摔在石头堆上,那人的气息拂过我的后颈,我被激地当下就要尖叫出声,那人伸手捂住了我的嘴道:“嘘,不要出声,我不是坏人。” 他捂着我嘴巴的手上正缠绕着绷带,而他清清冷冷的声音亦在我心里听来如明镜般的清晰:“恩人?”我悄声道。 我转过身果然看到那救了我两回,今儿还给了我一把伞的青衫人。 “恩人?”他有些疑惑,没了黑纱遮住的眼像黑曜石般闪耀。 我怕他又再次走掉,遂紧紧抓住他那只手提醒他道:“城外山上你救了一个摔下山的女孩子,后来在城里街道上你又救了一个快被马车撞到的女孩,这两个女孩都是我啦,恩人,谢谢你救了我那么多次!哦,对了,还有今天的伞,你给了我一把伞帮了我大忙呢!”我将怀里小心翼翼搂着的伞指给他看。 他不管我如何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只是默默地看着我,呼吸浅浅地喷在我脸上让我有些恍然。 深吸了一口气我收紧抓着他的手紧紧看着他的眼道:“那日在一品香居里恩人问我叫什么名字,因为一些原因我不得说出我的真名,其实,我不叫白小玉,我身边的人都唤我阿珩。” 他沉默地看着我,眼睛如夜色般流动着凉凉的浅浅的光华,半晌他道:“我不叫恩人。” “那你叫什么?我们曾经认识吗?”我偷偷抬眼盯着他的眼睛心头不由得涌现出海浪般莫名的期待和希冀。 他默了默缓声道:“我叫……玄冥,与姑娘不曾认识。” (